第1章 张扬 张扬出生在1983年一个炎热的夏日,刚出娘胎的时候不哭不闹早没了气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拎着他的双脚,抡起巴掌狠狠的一下拍在他稚嫩的屁股上。就这样,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哇的一声,他活了。 当然,张扬不可能会知道当时的情形,这些都是后来他老妈说给他听的,他老妈每当提起往事时总会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妈妈还有什么事不能和自己说呢,这让他经常感觉到十分的费解。 人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成的呢?没有人统计过,有人说,胎儿还在母体内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记忆;也有人说,自己是从5岁以后才开始有着清晰记忆的。其实,人的记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有些事情明明无关紧要反而印象深刻,有些事情明明重要至极反而淡无印象。 网络有高人曾经试着这样解释记忆:可以把大脑想象成一台超级电脑,每一天的所闻所见所知所感所思所想都会变成信息传入大脑,而大脑的缓存即使很大也不足以存储那样冗繁的数据资料,当容量到达上限时,之前的一些记忆就会进入大脑更深处的记忆空间储藏,所以,相对而言的,昨天的事情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儿时发生的事情却大部分都已经忘记了,大多数人都应该是这样的吧? 张扬也是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他也无法记起自己7岁之前的事。所有记忆中最早出现的场景就是在一辆奔驰的轿车中,当时他刚从一个噩梦中猛然惊醒,老妈在他身边搂着他告诉他,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关系,他们不能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不得不搬家。可时至今日,张扬却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搬家前自己曾经住在哪里,小时候的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事情,一切,都是空白。 而这并没有影响张扬的生活,他像所有同龄人一样欢乐地成长起来,上小学、升初中、进高中。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张扬从小有一种连他自己也觉得很苦恼的能力——他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超自然的妖魔鬼怪,在某些文学作品里,称其为“彼岸生物”,而以世俗的说法就是:阴阳眼。 小时候因为这,他没少吃苦头,跟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号啕大哭,有时候甚至被弄得头破血流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大一些以后情况有所好转,只因为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视而不见,不论什么样的生物不论那生物在做什么他都假装自己看不见,终于能够彼此相安无事,让他太太平平清清净净安安全全地过了几年安稳日子,除了偶尔遭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以外,也算惬意。 可是,当时间跨入新千年以后,他的清净日子到头了。2000年12月31日的那天晚上,为了庆祝千禧年的到来,也为了迎接难得的元旦假期,正在读高三的张扬和几个哥们儿出去喝酒。在独自回家的路途中,尿急的他躲到一丛灌木后放水,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灌木后的空地上,躺着一具女尸! 血,从那具女尸的胯间不断流出,在她的身下汇聚成一滩艳红色的诡异池塘。那具女尸圆睁着双眼,身体却是在微微地颤动着。天边依稀传来隆隆的声响,张扬抬起头看天,漆黑依旧;他又把视线重新投在那具诡异女尸身上,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看见有一只手从那女人血淋淋的胯间伸了出来! 张扬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他本应该捂住的是眼睛——一道蓝紫色的霹雳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空地上,之后,是巨大的震耳欲聋的阵阵声响。 突如其来的霹雳闪花了张扬的双眼,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瞎子,眼前有无数明亮而模糊的光晕闪亮,却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任何东西。他紧紧地闭上双眼,用两只手捂住耳朵,即使是这样,那巨大的声音震撼也对他造成了影响:他仿佛置身于湍急的河流之中,随着奔腾的流水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发生在那一个瞬间,张扬却感觉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样难耐,他在心中为那具诡异的女尸默哀——在这样猛烈的雷击之下,不论什么东西恐怕都要变成飞灰吧。于是,当十二道雷声停止之后,张扬紧张的睁开双眼,立刻就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再次惊呆了! 一团阴沉沉的灰色气团仿佛有生命一般,把那具女尸紧紧地包围,似乎正在保护着那女尸肉身的安全,以致于刚刚那十二道威力巨大的闪电徒劳无功。张扬咬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很疼!这不是梦! 他看了看那诡异绝伦的女尸,又抬头看了看天,最后苦恼地摇了摇头。天空中,一团氤氲的五彩气团漂浮着,在那气团之中,依稀有着闪电、雷火一类的东西,更有着一股看起来非常神圣的光芒在照耀着空地,似乎,那气团正在酝酿着更为猛烈的最后进攻。 张扬猛地捂住自己的头脸,把身体蜷缩成球形,努力向后滚。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他有所行动的同时,更为猛烈的光芒与雷声轰然落下,巨大的冲击波把张扬推得向后滚了很远。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哇——”一声凄惨的婴儿啼哭忽然响起,张扬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 然而,他却没有逃跑,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的感觉,更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尽最大的努力站了起来,不顾身上被树枝撕裂的伤口,一步一步地往空地走去。 空地上的情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那女尸身体下面的血色池塘已经被烧干,只剩下焦黑的泥土;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闻着令人作呕;已经变成黑色碳状的尸体还依稀残留着人的形状,一根像宽面条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胯间延伸出来,连接着土地;而那凄惨的婴儿啼哭忽然在土地中再次响起。 张扬深呼吸,再深呼吸,用颤抖着的双手轻轻插入松散的泥土,随着双手的用力抬起,一个婴儿从泥土中逐渐出现——虽然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可是却遮挡不住他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如黑夜一样宁静,如深海一般暗藏急流,这个婴儿似乎与众不同,张扬这样想着。 婴儿停止了哭泣,只是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张扬。张扬心中良善的种子开始萌芽:这孩子虽然和他妈妈一样诡异,可是如果我不救他,他就会冻死在这里;可是如果我救了他,我就要负起今后养他的责任;也许,我应该赶紧离开这里?或者,我应该选择照顾他? 陷入沉思中的张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小小的婴儿正把嘴凑到他被树枝撕裂的伤口上,吸取着新鲜的血液。风吹过,婴儿似乎因为寒冷而开始发抖,看着婴儿可怜的模样,张扬叹息着,走向回家的路。 被张扬捡回家的婴儿彻底打乱了张家原有的平静,在经过了一番鸡飞狗跳的忙碌之后,在父母对张扬声色俱厉的盘问之后,在三口人仔细考虑过家里的实际情况之后,一家人只能向警察求助。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之下,那婴儿后来被一对婚后多年不育的中年夫妇所收养。 而送走了婴儿后,张家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张扬又继续苦熬了三个月后,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关口——高考。千军万马拥挤独木桥,也不知是灵光乍现,还是善人有善报,张扬的高考成绩远超自己的预估。顺利地考取了沈阳农业大学,一所位于沈阳市最东边城区,历史还算悠久的农业院校。 2001年9月中旬,张扬兴冲冲地步入大学校园,作为大一新生,开始享受自己的青春。像所有新进大学的学生一样,开学不久,张扬就展开了一场对他而言轰轰烈烈的恋爱。而那个被他所救起的孩子,注定成为张扬人生旅途中某处驿站的一个过客,逐渐为新鲜的生活所掩盖,慢慢地被张扬所遗忘…… 而就在张扬救下那个孩子的夜晚,随着夜色变得更加深沉,新的世纪悄然来临了。 远隔千里之外的北京,一处身处四合院的古旧当铺之中,年轻的当铺主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黑夜来临之后,光明还会远吗?我十几年前种下的种子,应该已经开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吧?也许,该是采摘的时候了。”说完,他慢慢地向着大堂走去,边走嘴里边继续自语道:“看来,我得准备去沈阳开一家新的分铺了……” 新的千年,新的纪元,新的故事,开始了。 第2章 双面 张扬上高中的时候,正是网络刚刚兴起的年代,街机厅与黑网吧在沈阳这个重工业城市中遍地开花。那时的张扬就很喜欢上网,对网络的热爱程度甚至远胜于对现实生活的留恋,所以说,张扬是地地道道的网虫。进入大学以后,因为少了父母的约束,张扬更加肆无忌惮地穿梭于网络与现实之间,像所有新进大学的学生一样,逃课、嬉闹、游戏、挂科、流血、流泪、流汗。 2001年下半年的时候,正是网络论坛刚刚兴起、热血青年激扬文字的时代。为了标榜自我个性,也为了能让他人印象深刻,张扬给自己取的网名是“十二指肠abc”,并将留言风骚地改成“我有十二指肠,我懂abc,仅此而已”,并用这个网名活跃于榕树下、Chinaren、163等论坛。 很多通过各种渠道认识张扬并且和他十分熟悉的网友们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2001年的下半年,大一开学之后不久,张扬曾经在网络里失踪过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个半月之久。后来总有些朋友会问张扬,那两个半月他究竟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玩失踪就是彻底的音讯全无?张扬一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在那段时间的经历,只是用“我病了”、“神山练功”之类的理由去搪塞他们。 而事情的真相是:他被动地告别了熟悉的环境,四处流浪去了,经历了一番离奇的遭遇后,他又重新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一切,只源于那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 开学之后不久,张扬就和身边的男同学们一样,展开了一场对他而言轰轰烈烈的恋爱。同时,热恋中的他也未放弃网络生活,依旧积极地参与着网络论坛搬砖、拍砖的伟大事业。过来人都清楚,恋爱本身就是一项非常消耗时间的二人活动,而上网更是谋杀时间的行家里手,所以,为了维持恋爱的热度与网络的激情,张扬不得不牺牲了一些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的活动时间,比如,社团活动与专业课程。 然而,间或抽空去上课的张扬却往往能收获到老师的好评与同学们的亲睐,这让他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似乎大家都对他非常熟悉,就像他每一天都在参与课程一样;偶尔,他也会在学校操场或图书馆收获一些陌生同学的热情邀请,要么是邀请他一起去打篮球,要么是邀请他一起去参加摄影协会的活动。 此类邀请往往让张扬更加摸不着头脑,被反复骚扰了多次以后,终于有一次他实在忍受不住,拉住邀请他的同学问道:“同学,你确认你认识我吗?你说的那个摄影协会,我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 那位同学愣了一下,拍着张扬的肩膀说道:“张扬,别开玩笑了,你没听说过摄影协会?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刚开学摄影协会第一次在外面摆出桌子招募新成员的时候,排队的人多得就像是一条长龙,那天你就排在我的前面,咱们俩可是同一批次的新成员啊。都这么熟了,你跟我装什么糊涂!” 听了那位同学的话,张扬皱皱眉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跑开了。后来他又经历过很多次陌生同学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在他的好奇追问下他才发现,似乎自己在学校里参加了很多的社团,并且还是多个社团的积极分子,只是为什么他自己又没有与此相关的任何记忆呢?就好像校园中同时生活着两个自己,一个乐观上进,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一个消沉度日,沉迷于网络远离现实。 难道是自己精神分裂了?还是传说中的第二人格在作祟?苦思不得其解的张扬,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重重疑惑,耐心地捕捉着另一个自己在校园中的轨迹。直到那一天,在沈阳市的繁华商业区中街,张扬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人,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后答案。 当时,张扬正百无聊赖地陪着女友逛街,在女友浏览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时,张扬偶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人黑黑的眉毛、高高的个儿、单薄的身体、憨厚的笑容,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就像张扬早起洗漱时在镜中看到的自己一样——只是,这一次没有镜子,眼前那人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张扬! 很快地,那个人就转身溶入了人群之中,张扬不敢确定之前所见的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据科学而论,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片树叶,那么可以推论,比树叶数目少得多的人类自然也不会有两个是完全相同的。可历史证明,在某些时期内,所谓的科学也只是封建迷信的一个变称而已,所谓的真理更可能是谬论披着虚伪的外衣,那么,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么? 如果真的会有,那当这两个素未谋面过却又完全一模一样的人第一次相遇,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而同样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二人相遇的旁人是不是也会感觉得格外的诡异呢?就像你一个人在照镜子,把镜子撤去以后,你却发现镜中的身影居然还在冲着你微笑一样,这情景真的是不可思议!——当然,这需要建立在双胞胎从小被分别抱养此前一直素未谋面的前提下。 张扬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小学时班上那对活泼可爱的双胞胎姐妹花,只是他可从没听老妈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孪生的兄弟啊?一时之间的偶然相遇,还真是够惊悚的。见张扬还是一脸震惊地呆立原地,女友不耐烦地拉住了他的手,吵着想要去吃麦当劳,连他在震惊些什么都懒得问。张扬只好把自己的疑惑与不安压在心底,转而去珍惜那眼前的短暂欢娱。 张扬没有想过,那个怀疑是他孪生兄弟的人为什么要以他的身份在校园中活动?他更没有想过,那个怀疑是他孪生兄弟的人很有可能对他并未怀有善意,甚至可能正针对他布置下了一连串的阴谋。如果那人的阴谋能够得逞的话,很有可能将会彻底改变张扬的一生。 我们常说什么事情改变了人的一生,其实,那只是一种变相的抱怨,一种对现有生活的不满;而张扬在时候总结时所说的改变自己的一生,则是指这件事情真真正正地改变了他的一生,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干干净净地摧毁了他原本健康的三观。 几天以后,大概是2001年10月26日,星期五,第一节课是张扬最头痛的英语。早上宿舍的哥们儿叫张扬起床时,张扬让他帮自己请假,说自己病了,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蒙头大睡。 中午,那哥们儿返回宿舍时见到张扬睡眼惺忪一副刚起床的样子,不禁很好奇地问道:“张扬,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才去食堂吃了个午饭的功夫,你居然回来又睡了一觉?” 张扬迷迷糊糊的说:“我压根儿就没出去过,从哪儿回来?” “瞎掰,你不是去上英语课了嘛!老师点名时我刚要给你请假,你就从最后一排站起来了。既然你自己去上课,还让我请什么狗屁假!”哥们儿一脸不爽地抱怨道。 一听这话,张扬顿时清醒过来,忙追问道:“你看清楚了,那个人真的是我?” “怎么不是你!下课时我问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什么今后要好好学习嘛,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哥们儿仔细打量着张扬的脸,不屑地继续说道:“就你这记性,还真得好好学习学习……” “你看他和我有什么不同?”张扬又追问。 “什么他啊、你啊的,你怎么了?发烧都烧糊涂了?”哥们伸手欲摸张扬的头,张扬却粗暴地打开他的手,继续问道:“我问你,刚才在上课的时候,我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啊,就是特别深沉,跟我一句玩笑话也不说,就只知道闷头学习,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从今天开始以后就彻底要发奋图强了呢!你是不是感冒发烧了?刚才我就觉得你脸色发白,两眼无神的,如果真病了的话,就赶紧吃点药。”哥们儿关心地说道。 “脸色发白?那你看我现在脸还白吗?”张扬执拗地问道。 “白个屁!看你现在红光满面的,哪像有病!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刚才就不浪费同情心给你了。”哥们儿说完转头不再理会张扬的纠缠。 张扬的心中则是一片混乱:那个怀疑是自己孪生兄弟的人终于来了!在外围参加了无数社团以后他还不满意吗?顶替自己的身份,充分享受到大学生活的他,难道还想要继续侵入自己的生活?他居然敢代替我去上课!如果长此以往这样下去的话,最后岂不是他将会取我而代之?等到那个时候,我还会是我吗? 第3章 侵入 不知你是否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场景:身为独生子女的你,却在饭店看到父母带着另一个你正大快朵颐享受天伦之乐,或是看到自己的爱人正依偎在另一个你的身边谈笑正欢,或是同学聚会看到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同学正对着另一个你眉目传情,而面对着以上的三种状况,真正的你却游离在外,冷眼旁观着所发生的一切,因为那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了。父母宠溺着的,是你;爱人依赖着的,是你;同学喜爱着的,是你;唯一的问题只是,宠溺着的、依赖着的、喜爱着的那个你,已经不再是真正的你…… 张扬就曾不止一次幻想过以上的情境,但当这种可能性真实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惊慌了。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很有可能是自己孪生兄弟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也不知道那人的目的何在,那人之所以会悄然出现,不会单单只是为了与自己认亲吧?难道他还想要取代自己的身份? 甩甩头,张扬不敢再往下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匆忙地下床穿好了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平时,每到周末,老妈都会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家,他却很不愿意配合,他宁可一个月回一次家也不愿意每周往回跑一次,像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却不是一般的情况,张扬必须回家,去问问老妈,看看是不是当初自己应该还有一个遗失在外的孪生兄弟。如果真有的话,也他也就不用那么惊慌失措了;但如果没有的话,张扬不敢去想象那个后果——那后果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可怕。 张扬收拾妥当,急冲冲地跑下楼去,在宿舍的大门前他与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个人穿着一套雪白的运动服,一双白鞋,给人十分清爽的感觉,张扬不禁对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然后就转过头急匆匆地回家了。当张扬走进家门时,老妈一见到他就抱怨道:“怎么上周刚回来过,这周就又回来了?你不是说一个月就回来一次嘛。往常我打电话往回请你都不愿意回来,这两周是怎么,转性啦?” 听到老妈的话,张扬的心又是一沉:上周?上周自己不是去陪女友逛街了么,怎么会回到家里来,难道上周回家的是他?难道在中街自己见到他时,他就是在确认自己到底会不会回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的地址的?身为一个外人,他居然还骗过了自己老妈的眼睛? 见张扬眼珠乱转的胡思乱想,老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的感冒好了吗?” “什么感冒?我什么时候感冒了?”张扬反问道。 “上周你回来的时候,我看你的小脸煞白,我就问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感冒了嘛!”老妈没好气地继续抱怨道:“都这么大的人了,睡觉时还不老实总喜欢踢被子,这下好了,冻感冒了吧?还难受吗?” “噢,这几天感觉好多了……”张扬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妈,我想问你件事情,你可别生气啊。” “说吧!我跟你生过的气还少吗,也不差这一回了!”老妈看张扬问得严肃,也正色说道。 张扬纠结了一会儿,又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慎重地问道:“当初,你生我的时候,真的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吗?我就没有个另外的孪生兄弟什么的?” “又瞎说!上周你就问过我,说有没有孪生的兄弟,你们这群孩子啊都是独生子女。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人家都跟我说我怀的一定是个女孩,可谁想到等你生出来,居然是个黑黑的胖小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满身的胎记,我都怕你长大以后没法见人,幸好后来那些胎记随着你长大就慢慢被吸收掉了……”老妈自顾自地说着,张扬的心却越来越沉:上周那个小子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老妈忽然问道:“上周你说你在学校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后来就看不到了呗。你说会有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张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什么都跟老妈说,他是什么目的?他是在警告自己么?如果把整件事情都和老妈说清楚,她是不是会更加担心自己呢?还是她会以为这又是儿子和她开的一个玩笑?她会相信吗? 见张扬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老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会有人和我儿子长得一样帅呢?等下次你再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家里来……没准儿当初我确实真是生了两个儿子呢。”老妈这样说着,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事情还在瞒着张扬。 “妈,不带这么开玩笑的。你连自己究竟生了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吗?”张扬惆怅地问。 “我哪知道生孩子会那么疼啊!刚生下你来我就疼晕过去了,至于我晕过去之后是不是又生了别的孩子我哪知道?反正我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接生婆拎着你的那对小脚,抡起巴掌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的屁股,结果你哇地一声就哭开了,我急着抱你也就没注意别的。你说,如果遇到黑心肠的接生婆,会不会有可能偷人家的孩子啊?或者狸猫换太子什么的?”老妈说着说着就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想起来。 “好啦好啦,我看你是包公案看多了,还狸猫换太子呢。”张扬无奈地打断了老妈的话,心中却郁闷至极:那个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家里,然后又以自己的身份出入学校,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如果连自己老妈都分辨不清自己与那人,外人肯定就更不分不清楚了!除了两人是孪生兄弟,还会有别的解释吗?可先前老妈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是独生子女,绝对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而又很快改口说她也不清楚她究竟生了几个孩子,不敢排除张扬还有孪生兄弟的可能性——难道,老妈在说谎? 张扬几乎可以肯定老妈一定有一些事情在隐瞒着自己,但看到老妈那慌张的神色,他又没办法强硬地让老妈说出隐瞒的事情。纠结加苦恼的张扬在家里又满腹心事地住了两天,才又收拾行装准备回校。 跟老妈告别的时候张扬在心里暗自腹诽不已,一想到那个怀疑是自己孪生兄弟的小子在外边乱来,可能就会给自己增添无数的烦恼;甚至,严重的话,很可能会逼迫着自己要与熟悉的环境割裂开来,看着送行的老妈,张扬依稀有着会与老妈永久分别的错觉,心里酸楚难耐。 之所以会有永别的感觉,是因为张扬对未来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张扬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张扬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怎样的遭遇,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完好地回到这个生他养他二十多年的家,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彼时的张扬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脚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又将会通向哪里,是幸福的天堂?还是无间的地狱?抑或,是虚无的未来? 等张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周日的晚上了,刚一走进宿舍,宿舍里的哥们就问道:“张扬,刚才你还说要跟我一起出去吃晚饭,怎么我才一转身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小子是不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出去把晚饭先吃了?还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居然还在外面又换了一套衣服!” 张扬已经不会再感到任何惊奇了,只是平静地问道:“你刚才看见我穿的是哪件衣服?” “就是前天你回来时告诉我说是新买的那件纯白色的运动服啊!”哥们儿一脸郁闷地答道。 张扬眼前白影闪过,回忆起回家那天在楼门口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是他?张扬又问道:“这两天我在宿舍没干什么别的事吧?我都做什么了?” “你这两天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除了坐在那里翻看你从前写的日记,还有以前你上网时在文学网站写的那些小说你还能干什么!”哥们一脸鄙夷地说。 张扬的心又是一沉,由于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他从小学三年级起直到大学期间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会出现在日记里。如果那个人已经看过了张扬的日记,那么可以想象得到,他已经对张扬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或许,他真的是要取代张扬,但他为什么要取代张扬?张扬的生活环境也不是十分的优渥,甚至可以说还有点窘迫,没有什么油水可以让他挥霍,难道那个人另有目的? 此时,张扬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人倾入的脚步声,一片阴霾笼罩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4章 取代 10月29日,星期一,张扬去找他的朋友,阑尾。 “阑尾”是当初这位朋友帮张扬管理网络留言板时用的网名,而在现实的朋友圈子里大家更喜欢叫他橙子。在他们成为朋友的这些年里,橙子没少给予张扬无私的帮助,而当张扬有些事情搞不掂的时候也往往习惯性地求助于他。只是这一次,事情太过于诡异,张扬不想让橙子跟着自己冒险。 张扬只是告诉他自己遇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却没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因为张扬对自己的经历也不是很肯定——这些事情应该是只在恐怖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吧! 张扬和他约定了一个确认彼此身份的方法,如果有一天张扬去找他却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么就说明,张扬要么已经失去自由,要么已经遭到不测。橙子虽然一脸困惑,却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朋友之间,是不必把什么事情都说得很透彻的,理解万岁。 10月30日,星期二的物理课,张扬再次逃课,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是一定会去代替自己上课的,所以他藏在教学楼的一个角落里等着那个人去上课,准备好好地观察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平时那人在暗,张扬在明,张扬总是处处受他算计。这一次就不会了,张扬正暗自佩服自己聪明时,有人轻拍张扬的肩头,张扬猛回头——是他! 那人正带着腼腆的笑看着张扬,看着那张完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笑脸,张扬惊呆了。 不知道身为读者的你是否有过观察镜子的经历,当你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太久时你会发现他仿佛已经活了过来,总是刻意的逃避你直视的目光,这已经是很恐怖的了;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你有着同一张面孔的活人站在你面前,这难道不是更恐怖的事情么? 他向张扬伸出手来,说:“第三次见面,我是苏七,请多关照!” 张扬迟疑了一下,伸手,握手。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张扬强作镇定:“你为什么会这样像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那人仍旧淡淡的笑着说:“你没有听说过吗?这世界上会有三个人的面貌是相同的,如果其中一个由于从小就缺少他想得到的东西,如果他居心不良,他就会竭尽全力去寻找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处心积虑的接近他,了解他,逐步侵入他的生活,甚至最后完全取代他!完全地获得那种全新的生活!” 张扬对他的话愤怒不已:“你牺牲别人的幸福来满足自己的**,夺取别人的生活,为达目的这样不择手段,你还算是人吗?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那人又微笑着说:“你不要急着骂我,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啊!当初,我的名字本叫孙浩,是苏七先找到了我,彻底取代了我,而我就只能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苏七。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等我取代你之后我就是张扬,而你,就是苏七。如果你想再次得到幸福生活的话,你就要想办法找到孙浩,因为只有找到他你才能想办法取代他,但是我怕你没有那个实力。” 张扬大声喊道:“我是不会被你取代的,我就是我,绝不会变!”说完向苏七冲去,说实话,张扬虽然不算强壮却也学过两年多的散打,对自己的身手也是很有信心的,却没有想到苏七更厉害,几下子张扬就已经被放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苏七冷冷地对张扬说:“不自量力!张扬,别再挣扎了,弱成这个样子,想打倒我你还差得远,更不要说去打倒孙浩了!当初他取代我时本来是要杀死我的,那样他就永无后顾之忧了,我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无数心计才逃脱他的魔爪,你这几把刷子就认命得了。” “你要杀就杀,别他妈罗嗦!”张扬气急败坏地喊。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要彻底的取代你,让你象条狗似的跪地求饶,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却永远不能在我面前出现。我现在正式警告你,十天之内你必须离开沈阳,永远不要再出现,你的家庭、你的学校、你的女朋友、你的网络生活、你的一切全部由我接手,如果你不离开沈阳,我就在妈妈的菜里下毒,让你先没有妈妈,然后是爸爸,然后是女朋友,到那时你就和我一样都是一无所有,大家一拍两散!”说完,苏七冷笑着离开。 张扬开始无力的哭泣,心里感到万分沮丧,无可奈何地去寝室处理身上的伤口。 晚上,张扬给女朋友打电话,她的声音显得十分高兴,张扬说:“我是张扬。” 她竟然哈哈大笑:“你是谁啊?你可真逗!张扬正和我在一起呢,你是他寝室的老四吧?张扬,老四找你!”手机经过转手,苏七阴森地对张扬说:“还有9天呢,你该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不理会张扬的反应他就挂断了电话——张扬该做什么?张扬最应该做的就是杀了他!可,张扬有那个能力吗? 他真的开始取代张扬了。 张扬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报警?苏七明显比张扬更像张扬,不仅爱学习,更会讨父母和女朋友的欢心,如果让老妈来区分,她一定是傻傻分不清楚的;找朋友?由于张扬沉迷网络无法自拔反而和现实中的朋友们愈加疏远,仅有的几个朋友也都已经被苏七所笼络。 苏七真的已经完全融入张扬的生现实活中,而张扬,却似乎离张扬这角色越来越远…… 星期三、星期四平安的过去,苏七没有再来找张扬的麻烦,张扬以为自己已经安然无事,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然而当张扬星期五早上去上课时,路上遇见他的辅导员老师。辅导员惊讶地问张扬:“张扬,你不是说你的阑尾炎犯了要请一周的假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没去医院看看?” 张扬知道一定是苏七在搞鬼,连忙说:“我有点事情去找一个人,马上就去医院准备手术!”说完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落荒而逃,这个苏七果然厉害! 张扬又给家里打电话,是妈妈接的电话,张扬压低声音问:“请问张扬在家吗?” 妈妈说:“他阑尾炎犯了正在休息,你是哪一位?” 张扬连忙挂断电话,泪水却不争气的奔涌而出。现在,苏七是在逼迫自己离开沈阳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张扬的意料,现实的状况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得已,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又去找橙子求助。 橙子仔细地打量了张扬半天,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张扬说出了那问题的答案。橙子激动得一跃而起紧紧地抱住了张扬,张扬也仿佛遇见亲人般放声大哭。 橙子告诉张扬,有一个和张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找过他,但那人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回答不出确认身份的问题,所以橙子就和他敷衍了一阵。现在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张扬,橙子连忙问张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扬把最近的经历告诉他,同时也把苏七威胁自己的话说了一遍,橙子听罢,沉默很久,问张扬该何去何从。是啊,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扬该何去何从? 在橙子那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张扬悄悄返回宿舍。在宿舍的床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待着,期待着,取代你;不要挣扎,不要抗拒;对我,你无能为力。 是的,对付阴险的苏七,张扬已经完全无能为力,现在的苏七已经可以算是完全取代了张扬的位置。既然现实生活中已经有了一个崭新张扬的存在,那么宿舍中的张扬明显就是多余的——在苏七要给张扬父母投毒的威胁下,在苏七要彻底毁掉张扬所拥有一切的恐吓下,张扬能怎么办?他只能选择退出! 11月4日,星期日,苏七在张扬家里养病,张扬却在学校收拾行囊,准备逃避。因为张扬不想给家人带来困扰——如果他们还愿意相信张扬确实是原来的张扬;张扬也不能肯定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张扬,或者,是苏七? 如果走出了沈阳,张扬将只能是苏七,他会去寻找不知身居何处的孙浩吗?张扬没有想过!或者,张扬会选择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继承了苏七一无所有的命运,孤独地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他选择留下,他的生命、家人的生命、爱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试问,面对这样的抉择,谁会不珍惜自己和家人的生命? 当天夜里,张扬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准备自己孤身一人,没有身份地活下去。今后的生活会怎样呢?张扬不知道,前面有太多的未知,而他只能默默祈祷。 半个多月后,在**广场看升旗的熙熙攘攘人群中,张扬看到了来北京旅游的一家人,那家的儿子,居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张扬对着他冷笑,他也对张扬冷笑,这时他爸爸在远处喊:“孙浩,快过来!”那男孩儿向张扬挥挥手,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扬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侵入别人生活的**,嘴角,挂起了阴森的笑容。 第5章 煮豆 本来,张扬已经决定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以苏七的身份在北京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本来,张扬已经决定要彻底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把相互取代的游戏在自己这里彻底终结。 然而,上天似乎跟张扬开了一个玩笑,就在他想要忘记一切的时候,孙浩出现了。 那天,刚刚在北京站稳了脚跟的张扬难得的有了一个假期,一直没有机会去**广场看升旗的他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希望可以看一次闻名全国的升旗仪式。在等待升旗仪式开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遇到了来北京旅游的孙浩……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看着消失在人群之中孙浩的背影,张扬的心中开始波澜起伏,在那个瞬间,张扬知道,命运,不可逃避。 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个相互取代的游戏没有终点,也不会有真正的赢家。更何况他远远不是孙浩的对手,取代孙浩,侵入孙浩的生活,无异于痴人说梦。甚至,孙浩很有可能为了降低自身的风险,而对自己不利。面对强壮的孙浩的威胁,张扬无能为力。 怀着失落的心情,张扬郁闷地回到租住的地方——位于北五环外的安宁庄。在那张破旧狭窄的木床上,张扬放声大哭,为了自己的懦弱,也为了自己的胆怯。午夜的时候,他被饿醒了,为了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不得不带着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摸出门去。 说实话,张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害怕孙浩。在他们彼此凝视的瞬间,因为身边有很多人,张扬还有面对孙浩的勇气;而在那之后,张扬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怕之中:连苏七那样的身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还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无数心计才能侥幸逃生,而平凡的自己,看来也就只能认命了。万一孙浩想一劳永逸地排除自己这个后顾之忧,万一他真的动了杀机,自己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饿得头晕眼花的张扬刚刚摸出院门,在那狭窄小巷的尽头,就有一抹火光燃起,似乎有人正在点烟。张扬揉揉酸涩的双眼,希望能看清那微弱火光后面的人——是孙浩!真的是他! 见张扬转身欲逃,孙浩笑了一声,然后用很友好的态度对张扬说道:“你应该是那个叫做张扬的小子吧,别那么紧张,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的。不要相信苏七那个骗子的话,我绝对没他说得那么坏!” “鬼才会相信!去死吧!”刚转身想要逃跑的张扬却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住在一个死胡同的最深处,而孙浩已经占据了唯一的出口,紧张到极点的张扬已经顾不得去冷静的思考问题,只想凭借着自己一贯灵敏的直觉去攻击。 在喊出那句话之后,一股大力袭来,在与孙浩接触的一个短暂瞬间过后,张扬飞了出去。 痛得发晕的张扬根本就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忽然发现,一把明晃晃的刀正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正是准备靠着它自卫的那把水果刀。面对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和那脸上狰狞的神情,张扬缓缓地闭上眼睛,努力平静着自己紧张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孙浩很有兴趣地问张扬。 “你不是想一劳永逸地排除我这个后顾之忧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我死了,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孙浩,而真正的孙浩就会完全地取代我,成为真正的我。至于我,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一样,生得平凡,死于平淡!”张扬负气地说着这样的话。 “哈哈,你果然还是被苏七那个混蛋给骗了!”孙浩满脸的狰狞忽然瓦解,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孔。还故意装成一副很亲近的样子,和气地对张扬说:“当初我就差一点被那个混蛋怂恿着去杀你,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死心,竟然骗得你这么惨!相信我,苏七口中的那个所谓取代的故事,完全都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 “你说什么?”听到这样的话让张扬吃惊得瞪大了双眼,看着孙浩那纯净的眼睛,张扬能感觉到他的真诚。为了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张扬急切地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在沈阳害我的那个苏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苏七?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你们两个,到底哪一个才是妄想取代他人生活的人?” “当然是在沈阳实施了具体行动,害得你背井离乡的那个才是坏人!”孙浩斩钉截铁地说。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在那个黑暗的小巷子里,孙浩给张扬讲述了一个关于取代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一个与苏七说讲述的,完全不同的版本。 据孙浩的说法,苏七原本是生活在北京的一个普通男孩儿,因为从小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所以性格变得十分孤僻,他一直渴望着能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神秘的人,那个人告诉他,这世界上有另外两个人的面貌是与他完全相同的。 如果他觉得自己生活不够顺利,或者想追求真正的幸福,他就可以竭尽全力去寻找那两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选择其中的一个,处心积虑的接近那个人,了解那个人,逐步侵入那个人的生活,甚至最后完全取代那个人!完全获得那种新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苏七从那个神秘的人口中,知道了张扬与孙浩的住址,以及身份。而苏七在经过了长时间的仔细观察后,第一个选择下手的目标并不是张扬。当苏七开始逐渐侵入孙浩生活的时候,生性刚强的孙浩与他展开了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地下战争,那场争斗的最后结果是,苏七惨败在孙浩的手上,并最终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张扬这个软柿子来捏。 听罢孙浩所讲述的故事,张扬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打败他的?你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 “我从小就在修行家乡流传很广的一种古老巫术,这门巫术除了能强身健体外,据说如果大成之后威力惊人,可惜因为我道行太浅,自保有余,想杀死比泥鳅还滑溜的苏七就太难了。”孙浩长叹一声说。 “照你这么说,只要我学习一下武术或者柔道之类的功夫,就可以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了?”张扬小心翼翼地问孙浩。 “当然!不过,等你功夫能小有所成的时候,苏七还指不定在沈阳那边已经成长到什么样子了,万一你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呢?”孙浩反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刚刚获得的喜悦立刻被这一盆冷水浇熄。 “这也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我与其这样整天提心吊胆地害怕被苏七取代,倒不如我们联起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孙浩说出这话的时候,面部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 “对,只要我们联起手来,我们就能杀了他……”张扬这样说着,手却忽然一把夺过孙浩正在把玩的那把水果刀,猛地刺入他左侧的胸口。鲜血,溅得张扬满头满脸,他却顾不得那么多,努力抓紧水果刀的刀柄,用力地搅动。直到孙浩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张扬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孙浩的眼睛望着天空,他的脸上还挂着临死前的惊讶表情,他一定是在惊讶为什么张扬会选择杀死他吧。其实在刚开始,张扬并没有怀疑他,然而在他讲述关于苏七的身世的时候,张扬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愤怒,那种嫉妒别人拥有幸福的愤怒。也就在那一刻,张扬又想起了苏七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初他取代我时本来是要我死的,那样他就永无后顾之忧了,我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无数心计才逃脱他的魔爪……” 苏七的话使张扬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苏七与孙浩这两个人,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如果是苏七对张扬说谎的话,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在他已经把张扬踏在脚下的时候,在他把张扬视为完全不能与自己相抗衡的废物的时候,他还需要欺骗张扬吗?如果是孙浩对张扬说谎的话,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然要骗张扬,他自己也说了,他不是不想杀死苏七,而是他没有那个能力。他所需要的,是一个新的可靠的战力,一个苏七必须面对的诱饵,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一个自以为可以夺回失去一切的人。 可悲的是,那个沾沾自喜的人,就是张扬。 当想通了这一切,除了杀死孙浩,张扬没有别的选择。人类就是这样自私的生物,在自己遭受到危机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张扬,只是做了一件身为人类所必须做的事情。然而,孙浩、苏七与张扬之间的关系,真的只能是纯粹的敌对关系吗?他们真的不是孪生兄弟? 第6章 吞噬 当孙浩彻底死亡之时,张扬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莫名的疲惫。在张扬无法聚焦的眼中,他依稀看到孙浩的尸体有了一些诡异的变化,似乎有些东西融化了,又似乎有些东西升华了。好像有些雾状的东西进入了张扬的身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到身体莫名的快意,以及,脑海深处撕心裂肺的疼痛。 踩着虚浮的脚步,张扬扶着墙向马路上走去,残留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他必须马上离开杀人现场,否则自己就会有天大的麻烦。当张扬昏沉地、带着满身鲜血穿过马路的时,他甚至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 尖锐的刹车声在街头戛然而止,几个路人纷纷张望,有人大喊:“撞人啦!赶紧叫救护车……” 当张扬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白色,身边坐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正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张扬。张扬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具体在哪,他却想不起来了。 见张扬睁开眼睛,那中年女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张扬说:“孙浩,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每次离开我们眼皮底下,就一定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啊……” 中年男人捅了捅她,说:“孩子才刚醒,你就别骂他了,这么大的半大小子,活泼好动都是正常的,偶尔跟别人打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后又转头对张扬说:“孙浩,你的头还疼不疼了?出了这场车祸,居然只受了一身皮肉伤,连大夫都夸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大夫还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如果你还是觉得头疼又头晕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孙浩?难怪张扬会觉得这两个人那么眼熟,这不就是那天在**广场上碰到的孙浩的父母吗?他们为什么管张扬叫孙浩?他们没发现巷子里孙浩的尸体吗?还是,在哪里出了别的误会,让他们误把张扬当成了他们的儿子?张扬带着这样的疑问,迟疑地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谁?” 那中年女人见张扬这样问,忙把手放在张扬的头上,对男人说:“这孩子也没发烧啊,他怎么连我们是谁都不认识了?不会是被车把脑子撞坏了吧?大夫,快来,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她边喊着大夫,边跑出房间。看着她的背影,张扬心里一痛:“如果是在沈阳,我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估计我老妈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比较冷静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他老婆那样惊慌失措,他皱皱眉头,问张扬:“你不认识我吗?” “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您是谁了。”张扬假装头疼,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心里却在斗争:“似乎,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了孙浩,而且貌似应该对我没有什么怀疑。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取代孙浩原有的人生呢?刚刚那女人说我被车撞坏了脑子,仔细想一想我在之前确实有飞起来的感觉,难道那就是被车撞飞的?如果我假装失去记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很容易地取代了孙浩呢?” 这时,那中年女人已经带了一个看起来很老的大夫赶进房间,指着张扬问:“岳教授,这孩子现在连我和他爸都不认识,您说他是不是被车把脑子给撞坏了?” 那老教授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屁股坐到张扬的床边,竖起一个手指头问张扬:“这是几?” “一!”张扬没好气地回答。 “那这是几?”他又竖起了一个手指头。 “二!”张扬估计这老头已经把自己当成白痴了。 “这是几?”他把整只手掌伸开,问张扬。 “五!大夫,你没事吧?”张扬忽然问他。 老教授没理张扬,摇晃了几下头之后忽然问张扬:“你是谁?” “我是谁?”在这关键的时候,张扬当然不能说我是张扬或者我是苏七,于是他就开始打马虎眼,皱起眉头,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故意很天真的反问道:“你说我是谁?” 那对中年男女紧张的看着张扬,见他这样问,他们似乎变得更加紧张。 老教授一指他们说:“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看着有点眼熟,不过不认识。”张扬继续装着迷糊。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老教授忽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本《**语录》,指着上面的硕大人头问张扬。 “这不是老毛嘛!”张扬顿了顿,忽然问那老教授:“我怎么觉得您的问题都问得那么幼稚呢,要不换我来问问您?” 老教授还是没理会张扬的话茬,继续追问张扬:“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吗?你的家在那里?父母叫什么?你今年几岁?有没有女朋友?会不会抽烟喝酒?你来北京做什么?又是怎么出的车祸?有人追你吗?那个一直追赶着你,把你逼上马路的人是谁?” 面对一口气问出的这么多问题,张扬确实有点迷糊,不过,装傻本来就是他的强项。于是他按着头,故意装出一副苦闷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说:“你别问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张扬已经如此表态,老教授一副怜惜张扬的样子,边摇头边叹气,对着应该是孙浩父母的中年男女说:“可惜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失忆了呢。唉,我看你们也不用着急,我能给你们的建议就是,多陪陪他,多给他讲一些你们家里的情况。现在这孩子,似乎把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忘记了过去,就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啊!”说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张扬心里有一丝疑惑,这个老教授的眼睛是那么明亮、灵活、年轻;而他最后所说的那些话,似乎又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他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此时的窘迫?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这一点张扬感觉得到,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刻意的帮助自己?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帮助自己就真的是单纯得没有一点龌龊的其他想法?鬼才相信。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教授那几句漫不经心的话确实帮了张扬的大忙。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孙浩的父母开始帮助张扬回忆他那“失去的记忆”。在他们的口中,张扬了解到一个诡异的事实:在杀死孙浩,冲出小巷的时候,自己身上所穿着的,是孙浩的衣服。在那件衣服里除了一张身份证之外,没有任何东西——那张写着孙浩名字的身份证,成了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这是他自己在意识朦胧状态下依靠潜意识自动做的吗?他不知道。至于孙浩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被人发现,那似乎又成为一个无解的迷题。 随着张扬身上伤势的逐渐好转,孙浩的父母张罗着要带他回家静养。在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在孙浩的父母忙着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老教授忽然出现在张扬的面前,对张扬很促狭的一笑,说了一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真正的孙浩在哪里,你想知道吗?” 张扬诧异地看着他,摇头。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继续执拗地问着。 老教授的笑容让张扬感觉到阵阵寒冷,似乎,他掌握了自己的秘密?那又怎样,死不承认能奈我何!于是张扬很坚决地说:“我妈说了,我就叫孙浩!真正的孙浩就在这里!”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孙浩身上曾经有过的伤疤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为什么那两个人会把你这样一个陌生人当成自己真正的儿子却没有丝毫的怀疑?难道你就想这样冒名顶替地替孙浩活一辈子?相信我,你做不到的!”他这样说着,身形逐渐转淡,就像一张逐渐褪色的照片一样,慢慢地溶解在空气之中,消失了。半空中,一张卡片飘然落下。 张扬大张着嘴,惊呆了。在苏七没有出现之前,除了偶尔见鬼外,张扬自认为在自己的一生中只有一件事情算得上是诡异莫名:在新千年来临之前的夜晚,亲眼目睹女尸产子,那孩子还是他给起的乳名。 后来,苏七的出现使他遭遇到人生的第二次诡异事件。而现在,第三次的诡异事件就这样很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个人,一个活人,一个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聊天的大活人,竟然就这样诡异地消失在空气之中,难道又是见鬼了? 拿起那张飘落在枕边的卡片,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一张纯黑色的卡片,正中,有着指甲大小的三个白色隶书:春风当。这算什么?名片吗?刚刚那个人是谁,难道他的名字就叫春风当?春风当,或者是一家当铺的名字?这是那家当铺的请柬? 在张扬惊疑不定、胡思乱想的时候,孙浩的父母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样,带着莫名的恐惧,和取代他人的快感,张扬跟随着孙浩的父母,踏上了开往云南的火车,去开始新的生活。 第7章 招魂 云南省,丽江,永胜县,孙浩的家乡。 在之前帮助张扬回忆那“失去的记忆”的时期里,张扬了解到,原来孙浩的父母都是少数民族。这个民族的名字很有些意思,叫做“普英米”,亦即是我国少数民族里的普米族,这里的“普米”是“白人”的意思。这个民族多居住在平均海拔2500米以上的高寒山区,主要居住在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丽江地区的丽江纳西族自治县、永胜县和宁蒗彝族自治县。 孙浩家按照普米族的传统,依山而居,五代同堂。孙浩是这个大家族中第五代唯一的男丁,所以深受家中老人的宠爱,同时也被寄予厚望。在上火车之前,张扬一直在幻想着,要如何地快速融入孙浩的生活,更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少数民族有着莫名的期待与渴望。然而,张扬却没有想到,在孙浩家乡迎接他的,不仅仅有大家族中的亲戚朋友,还有着一个他不得不去面对的人——普米族的巫师。 那个身穿短衣宽裤、披着白羊皮领褂的普米族巫师是被孙浩父母请来为张扬看病的,据说,他是整个县城最有成就的大巫师。孙浩父母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祈求到:“索南多杰,我们的孩子在车祸以后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失去了他的记忆。我们求求你,把他丢了的魂儿找回来吧。” 索南多杰没有理会孙浩的父母,从张扬一出现,就满脸严肃地观察着张扬。突然,他竟然发出了一声惊咦,一把抓住张扬的手腕,满脸沉思自言自语道:“走失了一魂二魄,应该惊骇不安、食欲减退、精神不振、噩梦不断、小命不保才是,怎么会还活蹦乱跳的,仅仅只是失去记忆?不应该是这样啊……” 张扬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索南多杰仍然抓着张扬的手腕,严肃地对孙浩父母说:“这孩子可能得了某种癔症,也许是那场车祸让他的一魂二魄脱离了他的身体。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又什么不妥,但用不了多久,我敢保证,他的小命一定不保。要想救他,必须赶紧做法招魂!” 招魂?张扬睁大了双眼:“没搞错吧?跟着便宜父母回到孙浩的家乡,连家里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居然就被巫师拦住说要举行招魂仪式?这巫师闹什么幺蛾子,招个屁的魂啊!”张扬刚想表达自己反对的意见,没想到孙浩父母一下把他摁倒在地,摆弄着他叩头不止,非要让他感谢巫师的救命之恩。 无力反抗的张扬只好听之任之,在一群亲族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向着祖传的祭坛走去。 前面已经说过,普米族多居住在高寒山区,而他们所谓的祭坛,居然隐藏在山体之中。众人沿着山路走了不久,就来到了一个只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大家弯着腰鱼贯而入,洞穴里面却是又走越宽阔,越总越高挑。从刚开始只能一人弯腰前进,逐渐变成两人并行低头前进,又逐渐变成四人并行正常前进,到了最后,洞穴的宽度已经达到了双车道宽,五米多高。 就在张扬还在好奇这样的工程需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扇石门之前。队伍中的男人们拥挤到石门前,喊着号子把石门向右侧推开,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个硕大的地宫展现在张扬的眼前。那是一处位于山体内部的浩大地宫,地宫的顶部镶嵌了几颗珠子,那些珠子正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衬得地宫中的事物影影绰绰,恍如梦境一般。 揉了揉眼睛,张扬才看清楚了地宫中的事物,同时,他吸了一口冷气。 在这阴森昏暗的地宫中,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棺椁,一眼望不到边际,粗略估计至少也得有上百具。这些棺椁按照同心圆的样式一圈一圈地排列着,它们所环绕拱卫着的,是一个高约一尺的圆形祭坛。也不知道那祭坛是用什么材料建造的,在昏暗的地宫中,它居然闪烁着淡淡的幽绿色的光辉。 索南多杰指着祭坛对张扬说道:“别愣着了,躺到上面去,我马上就开始准备施法招魂了。” 困惑的张扬回头看了下孙浩的父母,在二人的眼中只有怜爱之色。咬咬牙,他登上了祭坛,躺了下去。 索南多杰对众人喊道:“招魂仪式是非常神圣的仪式,今天因为事情紧迫,咱们一切从简。你们都退到千棺阵的外面去,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踏入千棺阵一步!听懂了没有?” 众人齐声答应,索南多杰又道:“孙浩这孩子丢的那一魂二魄,很有可能是丢失在了北京,离我们这里路途遥远。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唱喊魂曲可能力有不逮,等会儿我喊魂曲出口的时候,你们在外面跟着我一起唱,这孩子能不能恢复,就全靠你们了!” 众人再次答应着,然后默契地走出千棺所围成的圆圈,在千棺的范围之外分散开来,各自找了一处地方做好。祭坛上,索南多杰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鸡蛋,让张扬哈了三口气在鸡蛋上,然后就用鸡蛋从张扬的头一直滚动到脚,反反复复滚动了几次之后,将鸡蛋竖放在忽然出现的米碗里。 然后索南多杰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又拿出一块幽蓝色的固体点燃,放入香炉之中。一股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祭坛,正六神无主躺在祭坛上的张扬闻到这个香气,忽然感觉到头昏昏的,一点一点地划入了梦乡。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张扬听到索南多杰用低沉的声音吟诵着古老的喊魂曲。 孙浩啊,鸡叫了天明了,你阿妈喊你快回来,三魂来归身,七魄来附体。 笼笼牢牢吓着,坎边坎头吓着,摔了吓着,虫虫蚂蚁吓着,人喊吓着,大喊小声吓着。 快起来了,你阿妈喊了你快回来,三魂来归身,七魄来附体喽。 水边吓落魂,水土三官送三魂,送你三魂来归身,七魄来附体。 东方吓落魂,东方童子送三魂,送你三魂来归身,七魄来附体。 桥边吓落魂,桥梁土地送三魂,送你三魂来归身,七魄来附体。 阿妈喊你一声应千里,千里路上你都要回来。 莫在路头路边挨,莫在坎边坎头换了,阿妈喊了你快回来,快回来穿衣吃饭了。 睡得香甜的张扬,随着喊魂曲的起伏,身体不用自主地抽搐,他的眼球开始狂转,似乎被拖入了一个深沉的梦中。梦里,一座古朴的四合院中,充满绿意的葡萄架下,三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围坐在圆形的石桌边,面面相觑。这三个孩子,有着同样的容颜,他们是孪生的三兄弟吗? 仿佛像看电影一样,张扬的视角一转,一个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给人感觉非常冷峻的青年男人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托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盘子,盘子里有几条像蛇又像虫子一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它们的身体雾蒙蒙的,好像不是实体。 青年男人托着盘子走到圆形的石桌边,对三个孩子说道:“吃了这些吧,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吃了这些吧,谁吃得多谁就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想一想,多么美妙的生活啊,同样的**,完全可以让你们相互取代,寻找各自憧憬的生活。” 听了他说的话,有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夺着盘中的东西,每人抓了一把就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另一个孩子却纹丝不动,旁观着他们的抢夺。 张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不去抢夺盘中的东西,反而无动于衷地看热闹,他为什么不动呢?看那孩子满脸焦急的神色,应该也是很想参与争夺的吧?难道他不是不动,而是动不了吗?是什么束缚着他的行动?张扬看着那个不动的孩子,不由得暗暗替他着急,甚至有冲过去帮他一下的冲动。 张扬正这样想着,那不动的孩子却忽然动了起来,他一脚踢飞了身边的孩子,两只手掐住了另一个孩子的脖子。嘴里嘟囔着:“就这么点儿东西三个人分实在是太少了,你们都比我大,就不知道让着我吗?我看,还是少一个人来分比较好。或者,把你们两个全部干掉,这些东西就全是我的了。” 青年男人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他拿起盘中剩余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那孩子的口中,阴森地笑道:“我赌你最后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所以吃掉它吧,把你的魂魄吃下去,等你魂魄得以齐全的时候,我将回来继续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说着这些古怪的话语,青年男人的目光一转,仿佛可以见到张扬一般,邪邪地笑着说道:“你都看到了?居然敢来窥视被封印的记忆,谁给了你这样的力量?咦?是千棺阵?原来是他们……” 那人挥了挥手,张扬只感觉到眼前一黑,耳边依稀听到那人说:“回去吧,从这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等到合适的时机,欢迎你来找我,我在春风当里等着你……” 春、风、当?默念着这三个字,张扬沉入到了更深沉的睡眠之中。 第8章 诡变 在见到张扬彻底熟睡之后,索南多杰又从背后的背包中拿出八个用苦荞面做成的面人和一只罗盘。在用罗盘确定了一下方位后,索南多杰拿起一个龙头人身的面人向南方走去。走出棺椁排列的同心圆,把面人恭敬地摆放在地上,嘴里念诵到:“南方的岩石啊,放开这孩子的魂魄吧,不要拦着他,放他回家。” 返回祭坛,他又拿起身穿白衣人模人样的面人走到东方向树木祝祷一番,又拿起狗头人身的面人走到北方祝祷一番。最后,他用一枚铜钱压在第四个人面人的心窝处,又走向西方对所有不洁之物祝祷一番。把剩余的四个面人两个一组,分别放到了东北方和西南方。 做完了以上所有的准备工作,索南多杰返回祭坛之上,面色诡异地打量起熟睡的张扬。又抬起头,四顾环视了一下千棺阵外席地而坐的人们,一丝冷意绽开在他的嘴角,他轻声对自己说:“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个人,所有人都是我王的嫡系血脉,这是天意!自从半年多前感受到我王的觉醒迹象,我就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用我王四十九个嫡系后裔的血进行血祭,想来应该可以帮助我王破开这该死的千棺封印了吧。伟大的王啊,请接受来自您后裔的鲜血,彻底苏醒吧。” 如发狂一般,索南多杰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插入张扬的心口。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刚开始平静如小溪,不一会儿就奔腾如江河。熟睡中的张扬似乎感觉到了疼痛,紧皱眉头,却因为那古怪的安神香而无法清醒。从他心口汩汩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慢慢地浸染了整个祭坛。 千棺阵外的人们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孙浩父母惨叫一声,发疯似的向着祭坛奔跑,希望能救下自己的孩子。被惊呆的人们被那声惨叫惊醒,都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祭坛奔去。看着慌张的人们,索南多杰猖狂地大笑:“已经来不及了,愚蠢的人类。身为我王的嫡系后裔,你们的血肉,你们的灵魂,都将成为我王的力量。看吧,千棺大阵快要破了,我王即将苏醒过来,再战人间!” 奔跑中的人们惊讶地发现,身边的棺椁都在轻微地震颤,棺椁中传出各种声音,轻叹,喘息,呻吟,怪啸,低吼。人们逐渐被恐惧包围,惊恐地加快速度继续向着祭坛狂奔。祭坛上,随着张扬的血液染满祭坛,有一滴血,滴落到地面之上。霎时,祭坛周围的地面如水面一般荡起涟漪,奔跑得最快的孙浩父母首先被突然变软的地面吞噬下去。他们如陷入泥沼中的老鼠,挣扎着,呼喊着,却越陷越深。 身后的人们伸出手,想拉他们一把,却发现地面之下的拉力大得惊人。惊恐的人们聚集在软化的地面的边际处,绝望地望着越陷越深的孙浩父母,眼看着他们俩从腹部被淹没到胸口,又从胸口淹没至头。软化的地面之下,传来二人绝望的惨叫,地面荡起了月色的涟漪。 张扬的血继续滴落在地面上,软化地面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大。惊恐的人们呼喊着,四散奔逃,一个年轻人跑得飞快,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的道路。咚的一声撞到了一具棺椁之上,棺椁的盖子被撞开了一条缝隙,一只长着乌黑指甲枯瘦的手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插进了年轻人的身体。年轻人发出一声惨叫,身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棺椁的盖子突然弹起,那只黑手把年轻人直接抓进了棺椁。 棺椁中,响起一阵咀嚼之声。在千棺阵的各个角落,都在上演着这样的场景。看着四处奔逃的人群,索南多杰站在祭坛上放声大叫:“沉睡于千棺之下的王啊,不要放纵你的手下们!这些人类的血肉与灵魂都只属于您,只有吸收了这些嫡系后裔的血肉,您才能从永久的长眠中苏醒。” 软化的地面深处远远传来一声尖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千具棺椁的盖子突然弹起,阵阵阴风从棺椁中呼啸而出。被拖入棺椁中的人们尸体被抛掷在软化的地面之上,又逐渐被地面慢慢吞噬。奔跑的人们被阴风卷起,从空中投掷到血色涟漪之中,怒骂、尖叫、哀嚎,响彻了整个地宫。 高踞祭坛之上的索南多杰也未能幸免,当软化的地面没过他的脚踝,他惊声尖叫:“伟大的王啊,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从最为遥远的先祖起,我们家世代负责对您的祭祀,这次血祭不应该包含我在内,祭坛之上的孩子才是第四十九个人……啊……伟大的王,制止您手下放纵的行为吧!” 软化的地面之下没有任何反应,阵阵阴风呼啸着向祭坛刮去,卷起沉睡着的张扬,把他也投掷到软化的地面之上。在张扬摔落的瞬间,原本插在心口的匕首被弹飞出去,异变,忽然发生了! 在张扬接触到地面上血色涟漪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忽然从他心口处传出,这吸引之力非常巨大。与地面已经混成一团的血液逐渐被吸引得剥离开来,一滴,又一滴的飞回张扬的心口,钻回他的身体之中。被张扬鲜血染红的祭坛忽然散发出明亮的血红色光芒,这光芒照在阴风上,阴风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仿如有生命一般,一团又一团的阴风呼啸着向着千棺阵外逃去。 那血红色的祭坛光芒越来越亮,随着光芒变强,祭坛的体积却变得越来越小,周围的棺椁轻轻颤动着,一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边随着祭坛的缩小而变得越来越小。相对应的,地面软化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大,地面的涟漪也从微微起伏变得汹涌澎湃。先前被投入软化地面的人们,被那汹涌澎湃的地面波涛搅得粉碎,他们的血肉与灵魂,随着涟漪的漩涡,被吸引到地面之下。 地面深处,传来咚咚咚咚的巨响,那声音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血色祭坛与千具棺椁的收缩还在继续,祭坛上张扬的鲜血波动着,仿佛要弃祭坛而去。祭坛本身散发着的光芒却又把张扬的血液紧紧地按压在祭坛之上,在张扬心口那莫名的压力作用之下,也因为祭坛的体积变得越来越小,祭坛、棺椁开始随着张扬的呼吸而震荡不已,并且逐渐以张扬为中心聚拢起来。 当祭坛与棺椁收缩到只有米粒大小的时候,它们已经完全被张扬的血液包裹,并在心口的吸引力之下,飞到了他的心口。部分血液被心口回收,部分血液被祭坛的光芒挽留,在心口吸引力与光芒挽留之力的相互作用之下,血红色的光芒忽然爆发了一下。点点光芒飞散过后,张扬心口的贯通伤霍然而愈,祭坛、棺椁都消失不见,只有一块血红色的玉石状固体停留在张扬的胸口。 此时,软化的地面之下,一具贴满了符箓的铜棺缓缓浮起,铜棺中传出了一声虚弱的叹息:“本王沉睡了多久?是谁这么大胆,敢趁本王沉睡之际封印本王?多少年了?本王被封印在此究竟有多少年了?” 因为千棺大阵的消失,远处的阴风又呼啸着聚集在铜棺周围,一团阴风中传出黯哑的声音:“我王,您陷入沉睡已经整整两千年了,在您陷入沉睡不久,我等就纷纷被人封印,装进棺椁,甚至借用我们的力量来组成千棺大阵封印了您。我等,皆罪不可恕。” 铜棺中的声音依旧虚弱:“已经两千年了吗?难怪本王会觉得如此衰弱,刚才被血祭之人都是本王的后裔血脉吗?为何其中一个的味道怪怪的?” “我王,用血解封千棺大阵的少年并非您的血裔,此间您的直属后裔只有四十八个,幸好,还有一个历代祀奉您的巫祭后代。如果属下记得不错的话,当年的首代巫祭应该也有您的血脉。故而,属下自作主张,凑齐了四十九个血祭之人,还望我王恕罪。”那黯哑的声音回答道。 铜棺中的声音略显恼火地说道:”在本王沉睡之后,这么多年本王的后裔只剩下区区四十八个人了吗?是谁?妄图截断本王的血脉?” “我王息怒,臣以为,我等已成就不死不灭之永生大业,区区苗裔不留也罢。为今之计,还是要先解救我王,让您重获自由为先,其它事情都在其次。” 铜棺中声音慵懒答道:“爱卿此话有理,本次血祭提供的力量只是使本王勉强苏醒,尚不能助本王破开这该死的浑天棺。为长远计,尔等出去四处寻觅血食,为本王补充体力。待本王彻底恢复力量,尔等在外,本王在内,一举破开浑天棺。到那时,本王必重临人世血洗人间!” “这解封千棺大阵的少年该如何处置,还请我王示下。” 铜棺中沉吟了一下,道:“本次血祭因他而起,说起来尔等与我皆受他之恩惠,不可害了他的性命。如今千棺阵图既已认他为主,恐怕来日会对本王大业有所阻碍,不过,本王才不怕。区区千棺阵,能耐我何!且带他出去,找人烟稠密处扔下。尔等速去寻觅血食,本王倦了,恐怕还需睡上一些时日……” 随着铜棺中的声音愈发低沉,地面再次变得酥软,将硕大的黄铜棺椁吞入其中。周围的阴风再次肆虐起来,卷起沉睡的张扬,飘出了地宫。 第9章 纠结 当张扬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被扔在孙浩家所在的村子里,有路过的村民发现了他,同时也发现了孙家全族与巫师索南多杰失踪的事实。整个村落都被惊动了,激动的村民围着张扬,质问着他家里人与巫师的下落——村民们同样把张扬误认为了孙浩。 张扬也很奇怪这件事情,解释说大家都去了祭坛,只是为了帮自己举行招魂仪式。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不知道了,也许大家只是被困在了那位于山体之中的地宫里? 热心的村民们举着火把,陪张扬再次进入那地宫。昏暗的地宫中,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祭坛,棺椁,全都消失不见。 在村长的协调下,大家报了警。警察过来查探了地宫之后,得出一个让大家瞠目结舌的结论:孙家全族与巫师索南多杰串通,借用替张扬招魂的名义进入地宫,窃走了明显是属于文物的一千具棺椁。 村民们纷纷表示质疑:那宽大的棺椁是怎么运出狭小的入口的?更不要说还有那硕大的祭坛,即使是盗窃,总得想方法运送出村吧?可从他们进入地宫之后,村里人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而且,如果是孙家盗窃的话,为什么会单单留下家中唯一的独苗孙浩呢? 针对村民的质疑,办案民警的解释非常官方:宽大的棺椁可以编号以后拆卸搬运出入口,祭坛也可以编号后切割成容易搬运的大小,既然已经决定动手偷窃,搬运出村就一定不在话下,甚至村民中很有可能还有他们的同党。至于留下家族中的独苗就更好解释了,假设孙浩参与了他们的犯罪行为,被抓以后估计就是个死刑,孙家岂不是要绝后了?假设孙浩确实没有参与他们的犯罪行为,我们警方又怎么能随意诬陷好人呢?必然会替孙浩主持正义!所以,他们是如此这般考虑之后,才瞒过孙浩实施了犯罪行为。 张扬听着那警察自说自话,不禁头疼起来:这么主观的判断,听起来就鬼话连篇不着调,谁会相信这样的解释啊。整个家族居然会为了盗窃文物玩儿失踪,独独撇下家中独苗?怎么想都让人不能接受嘛! 没想到的,村中老者与村长听着警察的夸夸其谈,连连点头,纷纷表示“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无知群众见族老与村长都认可警察的说法了,也纷纷站出来检举孙家平日里的奇怪行为。一番热闹的争论过后,警察拍板结案,村长出具证明认可警察的结论。至于张扬的意见,直接被大家无视掉了。 千恩万谢送走警察以后,村长拉住张扬语重心长地说:“孙浩啊,你这可怜的孩子!原来你们家多好啊,人丁旺盛兴旺发达的,现在倒好,就剩下你一个孤零零的娃娃了。听说你去北京旅游出了车祸?好好养伤,即使你们家里人都是偷文物的贼,我们也不会看轻你的。毕竟,你是咱们村子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了,我还指望着你明年考上一所好大学,替咱们村子争光呢。至于你们家的产业嘛……就由我帮你照看着吧,你好好养伤,用功学习,这养牛种地的事儿就少跟着参乎吧。” 看着村长狡黠的目光,和周围村民们虎视眈眈的模样,张扬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难怪刚才警察得出那么离谱的结论他们都不反对,原来都是在惦记着孙家的家产呢!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难道还要和他们理论一番吗?再者说,我又他娘的不是孙浩,值得为了孙浩的家产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可是把孙家的家产就这么送给这群贪婪的人,自己又于心不忍…… 想到这,张扬一脸幼稚样地说:“村长伯伯,现在我们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了,我早晚也是要出去上学的,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养牛种地啥的我也不会,要不,我把房子啊地啊牛啊什么的都卖了吧。人家都说上大学要花好多钱的,这样卖出些钱来,我也能有钱去上学了。可是我只是一孩子,也不懂这些东西卖的是贵是贱,要不就都由您帮我做主,把能卖的都卖了吧,我只带着钱走!” 环顾一下周围两眼放光的村民,张扬又道:“我估计叔叔大爷们也不会骗我一孩子,记得之前我曾经问过爷爷,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产业以后是不是都会留给我。当时爷爷就说,我是家里的独苗,这一大家子一百多万的产业早晚都是我的。我琢磨着,现在临时要卖的话,怎么也能卖出个一百多万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几个族老不停地给村长使着眼色,村长咳嗽了一下尴尬地对张扬说:“孙浩啊,这个,你们家吧,算是村子里家大业大的了,可怎么着也没有一百多万的产业。作为村长我说句公道话,最多,只值七八十万,真的!” 张扬故作欣慰的样子:“七八十万啊,也够我上大学和娶媳妇了……” 见张扬不再砍价,村长给村中几个家庭富裕的男人使了使眼色,几个男人心领神会地冲上前来,开始瓜分孙家的家产。吵吵嚷嚷了几天,暗地里村民们已经计较完毕,由村长出面,交给了张扬一张崭新的银行存折,存折的余额显示里面有着高达七十五万的巨款——孙家整个家族的产业被打了对折还不止。 张扬表示了对村民的感谢之余,又表示自己要离开这块伤心地,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失踪的亲人们。村长故作姿态的挽留了几句,然后就欢欣鼓舞地张罗着送张扬出村。在张扬临走之前,那个最早发现张扬昏迷的村民找到他,还给了他一块血红色的玉牌,说是在昏迷的张扬怀里发现的。见张扬准备出发,那村民嗫嚅着偷偷对张扬说:“傻孩子,你被他们给骗了!不过,走了也好,外面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丑陋吧。吃相,应该也不会这么难看吧。” 张扬感激地握了一下那个村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村落。 两天后,一夜暴富的张扬住进了丽江古城的旅馆中。一方面,他准备好好回想一下招魂仪式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孙浩的族人与巫师索南多杰一起失踪;另一方面,他也想仔细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道路,是返回沈阳取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还是拿着孙家的钱财四处挥霍虚度这一生。 关于招魂仪式,任凭张扬想破了头也想不起在自己熟睡以后与苏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值得奇怪的是,孙浩父母在北京照顾他的时候,似乎对他的失忆症状感觉没有那么急切;而刚一返回家乡还没进家门呢,就急切地乞求巫师索南多杰举行招魂仪式,这一急切的举动怎么想都透露出古怪的味道。难道那满嘴跑火车的警察竟然蒙对了?孙家人果然与巫师有所勾结?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想下去的话,张扬觉得:似乎,自己也没必要再纠结什么了。失踪的毕竟是孙浩的父母,除了损失掉取代孙浩获得美满家庭这一机会之外,还额外获得了一笔巨款呢!怎么想也没有吃亏啊!这样自我安慰着,张扬的心情终于放轻松下来,但一想到远在沈阳的苏七,他却又失落起来。苏七已经取代自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家人应该都还好吧?女朋友和苏七之间是否会发展得异常顺利呢?即使通过自己的努力取代了孙浩,到头来除了存折里冰冷的数字,不还是落得个一无所有? 纠结着这样的问题,躺在旅馆的床上,张扬觉得愈发无法入睡。爬起来穿好衣服,他决定去旅馆旁边的小酒吧喝上一杯,所谓一醉解千愁,很多时候,酒精都是男人最好的朋友。 当时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钟,走在空寂无人的石板小路上,听着拖鞋与石板路面摩擦的踢踏声,张扬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与其整日想着如何打倒苏七取回自己的一切,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享受生活。至于苏七的问题,以后总有办法解决的。 抱持着把烦恼暂且放置一旁的逃避心态,张扬脚步轻快地踏入了一家门脸狭小的酒吧。昏暗的酒吧中,由于时间的关系,几乎没有什么人,吧台的伙计在吧台打着瞌睡。见到张扬这位午夜来客,伙计强打起精神,睡眼惺忪地问:“这位客人想要点什么?” 环顾了店中那几个围坐在一起的零星客人,张扬说道:“怎么没有几个人啊,我本来以为晚上的酒吧应该会比较热闹的。给我来一打啤酒吧,顺便还有什么下酒的小菜随便来些。” 伙计嘟囔道:“这大半夜的,酒吧还人山人海那才是闹鬼了。要不是那几个客人聊起来投缘,在讲什么鬼故事,我们这小店早就打烊了。看您这半夜出门,估计也是失眠睡不着了吧?您要不要跟他们凑一桌,一起聊聊天?我把啤酒和小菜一起给您送过去。” 张扬点点头,向着正在讲鬼故事的几个人走去。 第10章 夜话 见到张扬走了过来,一个正绘声绘色地讲着鬼故事的五十多岁左右的老头儿停住了话语,他热情地跟张扬打着招呼:“小老弟,也是半夜睡不着出来闲逛的吧?萍水相逢都是缘分那!来来来,正好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我们正讲鬼故事玩呢,小老弟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张扬顺势在空位下坐了下来,轻声道:“你们继续讲你们的,我先听一会儿。 老头儿点点头,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边上这大妹子刚讲完了第一个故事。我正准备讲第二个故事呢。刚开了一个头儿,小老弟你就来了。咱们继续啊。” 张扬打量了一下围坐在桌边的人们,共有七位,四男三女。 正在讲鬼故事的老头儿身边,有一个三十多岁满身风尘气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头——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父女,倒像是一对情侣;女人的旁边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小姑娘的旁边是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看他手上的老茧应该是干体力活出身的;中年男人旁边很亲密地坐着个不到二十四五岁的文艺女青年,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能是父女;文艺女青年旁边,是一个坐得挺直的小伙子,看他那短短的头发、标准的坐姿,就知道他可能刚离开军营不久;最后一个人是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黑黑的脸膛,给人感觉像是他长年在户外互动。 在张扬偷偷观察众人的时候,昏暗的酒吧中,老头儿的故事再次开始了。 别看老头子我现在干瘪瘪的,年轻那会儿可是正经的壮小伙子。当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因为是北京人,最早接收到**的伟大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加入了“上山下乡”的人潮之中,一去就是十年那。 好不容易熬到了77年,赶上了恢复高考的这趟车,废了死劲才得以回城。可一回来就傻了眼,快30了,还一无所有,老光棍一条呢,真可谓是“两扇房门一人开,满壶烧酒独自筛;一张床铺孤身睡,半边席子长青苔”啊。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个老姑娘,我们就算是交上了朋友。有了女朋友,我也觉得这日子过得活奋起来,可苦恼的是,她从来不愿意去见我的父母,也没让我去见过她的父母。我总觉得不是个事儿,催了她好几次,说想见见她的父母,最起码得先让我认认门口吧。 好不容易,她答应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倒宁愿她当时拒绝我的要求。 第一次去女朋友家,我很腼腆。其实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跟女朋友已经相处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却还没有见过她的家人,不是我不想见,只是每次和女朋友提起去她家见见她父母的时候她总是面有难色的说,她父母很忙而且似乎还没有做好嫁女儿的心理准备,所以这种想法往往只是提过就算了没能付诸实践。 当我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我,也一次又一次的和我女朋友说我们该准备的结婚事了,女朋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在一天对我说,她父母想见见我,如果能够得到两位老人的认可我们马上结婚。 于是,我不得不刻意打扮一番,局促的坐到了她家客厅的老旧沙发上。 坐在我对面的两位老人,面相很和善,我女朋友更是继承了他们的所有优点成长起来的。未来的岳母问了我一些将来打算干什么啊结婚以后怎么生活啊一类的问题,本着一贯诚实的态度我一一作答,看着准岳母脸上的笑意我想这事能成,女朋友也对我的表现竖起了大拇指。 准岳母和准岳父又问了一些关于我家庭状况的问题,在我给出答案以后他们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岳母站起身说:“你和小璐先坐着,我去弄几个菜,在这吃完饭再走。”然后带着岳父去了厨房。 我坐到女朋友身边问她:“怎么样?我没给你丢人吧?” 女朋友笑笑说:“其实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然后她拉着我说:“来参观一下我们家的布置吧,还有我的房间。”我心里暗笑,她的房间?以前所谓的闺房可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随便进去的。 也就在那个时间我才能真正仔细的观察她们家的布置:两室一厅的标准住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她们家居然有一个硕大的鱼缸放在阳台上,说它硕大可没有任何夸张,那是长两米多宽高都将近一米的一个鱼缸。整个阳台除了那鱼缸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东西,而鱼缸里也不是一般人家饲养的各色金鱼,而是长度都在一尺左右的我说不清楚名称的鱼类,几十条鱼在鱼缸里涌动说不壮观都是骗人的。我问女朋友那些鱼是什么鱼,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的说,她也不知道。对于别人不想说清楚的事情我从不刨根问底,只能把好奇藏在心里,自己慢慢琢磨。 这时未来的岳母忽然来到阳台,对我们说:“今天想吃什么鱼?你们挑一条!” “这些鱼是用来养着吃的?”我问。 准岳母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要不是为了吃它,养它干什么啊。” 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却又总抓不住那飘忽的想法。只好摆手说:“您别麻烦了,我不爱吃鱼的。” “你不爱吃鱼?”准岳母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对着厨房喊:“老头子你出来一下。” 准岳父出来问:“又怎么了?” 岳母指着我的鼻子说:“他说他不爱吃鱼!” “你不爱吃鱼?”准岳父的脸色也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好象我不爱吃鱼是很大的罪过。 我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是啊,从小到大我都不爱吃鱼!一直都不爱吃。” 我的话刚一出口,女朋友忽然大叫一声哭着跑回她自己的房间。我也忙跟着她,进入房间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阳台上准岳母对准岳父说:“这事儿,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安慰了女朋友半天她终于恢复正常,却坚持不说她忽然失常的原因。 饭桌上,岳父试探着问我:“你为什么不爱吃鱼?” “不为什么,就是一直都不喜欢吃。”我说。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为了小璐,试着开始吃鱼?” “为了小璐?吃鱼?这是两码事啊!”我说,我心里开始对这家人的诡异有所警惕,天知道要当个合格的女婿还必须爱吃鱼!哪有说为了结婚为了娶老婆必须喜欢吃鱼的道理! “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你能喜欢吃鱼,你和小璐的事就好办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吃鱼,也不想吃鱼,那你和小璐最好尽快分手,我们家是不可能找一个不爱吃鱼的女婿的。”岳父很认真地说。 “我不明白,我喜欢不喜欢吃鱼跟我和小璐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我一定要喜欢吃鱼才可以娶她?” 岳母很阴沉的说:“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忽然爆发,我问:“为什么我一定要喜欢吃鱼?吃鱼有什么好?” 岳母很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真的不知道吃鱼的好处么?那我就告诉你,鱼一生都生活在水里从不接触污浊的空气,它的肉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有些人爱吃鱼却总是把鱼放到锅里又煎又烤的,真是暴殓天物,其实真正吃鱼的方法根本不是那样的。把一条新鲜的鱼从水里捞出来,在它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刮去它的鳞,刮的时候一定要逆着鳞片的生长方向,那样刮过鳞以后它的肉才能保持最活跃的颤动,然后对着它的腹部一口咬下去,咀嚼肠肚的滑润感受肝胆的苦涩,那样的吃法才是吃鱼的真正方法。” 听着她若无其事的话,我的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真的会有这样的人?真有这样吃鱼的方法?我不是在做梦? 岳父看着我的反映,他的眼里闪着妖异的光,我强做镇定的说:“听说日本有种叫鱼生的食品,应该就是你们说的真正吃鱼的方法吧?” 岳父没理会我,他问:“你真的不爱吃鱼?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鱼?” 看着女朋友企求的目光,想着交往以来她对我的好,我咬牙说:“为了小璐,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吃鱼。” 岳母兴高采烈的跑去阳台捞鱼,岳父赞许的说:“这样才是我们家女婿该有的样子。” 饭桌上,四个人,每人面前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条刚刚刮过鳞的活鱼。 岳母拿起面前的鱼,放在嘴边,狠狠的咬下去,一丝血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的脸上是完全陶醉的表情。岳父却把鱼头对着自己,狠狠咬下了半个鱼头,费力的咀嚼,唇边残留残留的脑浆竟然是淡淡的绿色。我都不敢去看女朋友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可好奇心却让我忍不住,我偷偷向她看去。 我偷偷向她看去,我偷偷向她看去,我偷偷向她看去…… 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第11章 灵猫 那满身风尘气的女人被老头儿的低语吓得瞪圆了眼睛,一只手紧紧抓着老头儿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道:“老赵,后来呢?你那个女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栋废弃的旧楼里,客厅里破沙发上的土足有一寸多厚,阳台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鱼缸。至于小璐,我那个女朋友,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老头苦笑道:“想当初我年轻时在黑龙江插队那会儿,晚上不愿意睡觉,就听老乡给我们鬼扯些牛鬼蛇神、狐黄蟒狸、山精水怪什么的故事。在乡下呆了那么多年,一次都没遇到过;没想到刚一回城,就遇到了这么古怪的事情。” 那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接口道:“我琢磨着,老哥你这是碰到猫精了,要不咋就一家都那么爱吃鱼呢。说起猫精,我刚好想起来我小时候遇到的一件事,说起来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脊背发凉呢。” 于是,中年男人开始讲述起另一个关于猫的恐怖经历。 我叫李强,我的老家是吉林二道白河的一个小村子,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直到后来才到县城落户。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很古怪的老王头,说他是老头也许还不够贴切,因为从63年我隐约记事起,直到97年我离开村子,三十多年来他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是我们村后山谷里的看坟人,除了村子里有老人没了的时候,几乎很少能看到他。村子里的人,都因为他的职业刻意疏远他,也没有人会在意他有没有变得更老。只有我是一个例外——其实,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没怎么变老这件事,是因为他养的那只白猫。 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那只白猫,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对那只白猫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十多岁时的某个夏天晚上,我们几个伙伴为了较量胆量跑进了后山的坟地,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胆子最大,我坚持一定要走到坟地深处一个地主的大坟那里然后再回来。我自己在前面走,几个伙伴在我身后跟着,我们在坟地里摸索着走了很久,好不容易走到大坟跟前,却看到惨白的月光下,一说明亮的眼睛在坟头凝视着我们——正是那只白猫! 借着月光,我几乎能看清楚它额头上的几条纹路,依稀像是一个王字。然后,我看到它忽然对我诡异地一笑,很人性化的笑,就像我们捉弄了别人却又不希望被其他人揭穿时的笑容。 一阵诡异的旋风忽然从大坟之后卷起,飞沙走石,遮住了月光,伙伴们大叫着开始四处乱跑,我也落荒而逃。回家之后,我执拗的认为,那阵风一定是那只白猫在搞鬼,没准儿那根本不是什么白猫,而是一个鬼或者妖怪什么的,可伙伴们却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所以,从那之后我开始格外关注那只白猫。 村里一有白事,老王头一定会飘然而至,帮家属处理亡人的身后事,只要有老王头出现的场合那只白猫也一定会在,而我,也一定是在某个角落观察着那只白猫。经过将近一年的持续观察,我终于发现了那只白猫的秘密。 那只白猫,从来不叫。 是的,在我断断续续将近一年的持续观察过程中,那只白猫从来不叫,或者应该说,那只白猫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难道这是一只哑巴猫?我只听说人有哑巴,但多少也能发出点声音的啊,为什么那只白猫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呢?它总是悄无声息的像只白色的幽灵,飘荡在村子周围,偶尔看到我,也会停住脚步,对我露出促狭的笑,好像在嘲笑着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对那只白猫失去了兴趣,它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以至于成年以后,我几乎都快忘记了它的存在。但很快,我就再次见到了它,并又一次加深了印象,想忘也忘不掉。 那是95年,我爷爷的葬礼。 老王头一如既往的出现,帮着家里人给老人穿装老衣裳,准备各种在葬礼上会应用到的器具,他的身后,没有那只白猫。我笑笑,总听老人讲起说猫寿不过20年,算一算,从我十多岁见到那只白猫到现在,都二十来年了,估计那白猫早死得连骨头都成渣了。 因为爷爷只有我一个孙子,所以晚上在灵堂通宵守夜的也只有我一个人。刚入夜的时候,还有一群兄弟们陪着,晚上十点多人就散光了,我强打起精神准备熬上一夜,送老爷子最后一程。结果还没一会儿就忽然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我依稀还是十几岁的样子,爷爷拉着我的手,跟我有说有笑地往后山走。 爷爷说:“你小子越来越大了,也有出息了,也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多待一会了。” 我说:“我都成家立业这么多年了,成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养家糊口,哪能总陪着您那?” 爷爷说:“这回就好了,你现在跟爷爷回去,你以后就有时间能一直陪着老头子了。” 我一愣,问爷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他笑得有点阴森地说:“还能去哪啊!爷爷带你去后山看看爷爷的新家!” 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爷爷不是已经死了么?我不是正在给他守灵么?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难道是爷爷死得孤单,想带这我一起走?我很害怕,想挣脱爷爷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就在我们两个挣扯的时候,一团灰色的东西忽然从后山奔出,在爷爷的身上划过,爷爷终于松了手。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灰色的猫,大小跟那只白猫仿佛。它正在用那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怜悯,也好像是嘲笑。 爷爷一看到这只猫,很紧张地对我说:“强子,离这东西远一点,这东西不干净。”说完,又伸手来拉我,我打开他的手,转身往村子里家的方向狂奔。我跑得飞快,身体好像没有任何重量,耳边的风呼呼的响,身后一声传来一声很大的虎吼声,震得我心惊肉跳。 一个趄趔,我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下,满头冷汗地从噩梦惊醒。擦擦额头的冷汗,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颤抖着双手点燃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里,边叩头边祷告:爷爷一路走好,孙子我暂时不能下去陪您还请您老多担待,如果您老觉得孤单,过几天我就张罗把奶奶的坟跟您挪到一起,你们老夫老妻也好做个伴儿,您就别抓你孙子了。 叩完头,我站起身,久久不敢动弹。我看到,梦中那只灰猫站在棺材上,凝视着我。 为什么这只猫跟我梦里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难道刚才的那些事根本就不是梦? 好长一会儿,见我不动,灰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跳下了棺材。它慢慢地走到棺材下装水的瓢边,慢条斯理地很人性化地用右爪从瓢里舀水出来洗脸!随着水流的冲刷,灰尘顺水流而下,露出它原本洁白的毛发——借着灵堂昏暗的光,我几乎能看清楚它额头上的几条纹路,依稀是一个王字。然后,我再次看到它对我诡异地一笑……然后我就被吓晕了过去。 第二天,爷爷的葬礼照常进行,我把对那白猫的恐惧深深的压在心底,只推说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在灵堂昏倒的。 后来,我曾经问过很多老人关于老王头的来历,他们大多说不清楚老王头是如何来到我们村子的,倒仿佛像是他一直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我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一些关于老王头所养的那只白猫的事,可惜没有任何人能给我解答;我还曾特地跑到儿时伙伴家里去问当初我们在坟地之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众口一词信誓旦旦的说,那天晚上,天上绝对没有月亮,坟头上也绝对没有什么白猫,更没有什么诡异的旋风从大坟之后卷起——那天晚上,大家之所以四处逃窜是因为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嚎,然后落魂般往家里跑,他们也就跟着跑了。 似乎,白猫是不存在的?那我执拗的观察了将近一年的白猫又是什么呢? 不死心的我干脆跑到后山坟地,直接找到老王头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养过那样一只白猫。 一张死板的老脸,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老王头对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养过猫啊。” “那只白色的小猫,额头上的几条纹路合起来看就是一个王字的,几乎跟你形影不离的,不是你养的是谁养的?”我继续追问。 死板的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你见过它?我劝你还是忘了它吧,看到了也要装做没看到,离它远一点,它很不干净,只会带给你噩运!” “它是什么?顶多不就是一只有点灵性的小猫吗?能不能把它拿出来让我看看?” “有点灵性的小猫吗?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老王死板的老脸居然也露出跟白猫一样促狭的笑容。 从老王头那几乎没打听到什么消息,我也就逐渐淡了继续刨根问底的热情。97年我离开村子的时候,又去问过一次老王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第12章 烟疤 “后来呢?”这次追问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学生。 李强苦笑:“后来,98年的时候我回村子探亲,刚到村子就听到了让我震撼的消息,老王头死了!” “啊?他怎么死了?你不是说他三十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吗?”女学生非常惊讶。 李强继续苦笑道:“本来我以为所有人都会老只有他不会老,而且已经不会变得更老的老王头居然真的死了。当时我只关心一件事,随着老王头的死,那只白猫的秘密,难道要就此埋没了?跟着村里人处理完他的后事,草草下葬,我们就返回了村里。那天晚上,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我听见从后山坟地传出的一声声虎吼,和着雷声,响了一整夜。” “李叔叔,你的意思的那只小白猫是一只小老虎?还是说,你们老家后山有老虎?”女学生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毕竟,最有可能知道白猫秘密的老王头已经死了。”李强摇着头,无奈地说:“而且,这个故事严格来说应该也不算是什么鬼故事吧?也许只我一个人在疑神疑鬼罢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肯定那只白猫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更不敢肯定那虎吼是不是从白猫那幼小的躯体中发聩而出,难道这虎吼就是那白猫从来不叫的原因?” 文艺女青年忽然嗔怪道:“爸爸,你有这么好玩的故事怎么从来都没给我讲过啊?” 李强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胆小害怕嘛!哪想到你会对这些鬼啊神啊的事情这么有兴趣!” 姓赵的老头儿摆手道:“所谓云从龙,风从虎,你说那白猫头上有个王字,之前在坟地又忽然起风飞沙走石,后来又听到过两次虎吼,这分明就是一只白色的小老虎嘛!可有二十多年都长不大的老虎吗?这得是什么品种呢?” 退伍兵也不甘寂寞,举手发问:“李叔,你们老家是山区么?这些年还有野生的老虎吗?” 李强摇头:“山区倒是山区,即使有野生老虎也该是东北虎啊,不可能是白老虎的。” 风尘少妇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我想问一下,那个老王头说白猫会给看到它的人带来噩运,那他详细说过遇见了白猫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灾厄么?” 李强摇头:“这个他倒是没有说过,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比如说我做的那个噩梦。” 黑脸男打了个响指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李大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厚道了,我觉得那白猫明明是在梦里救了你,你如果当时跟着老爷子走了,没准儿当时就死在了灵堂里呢。” 女学生也点了点头说:“我赞成这位大哥的话,最起码听起来,那白猫没给你带来什么坏处,反而救了你一命,你得心存感激才是。” 李强嘟囔着说:“谁知道它是真好心救我,还是为了不让我早死,留着我的命,留着以后想起来就给我添点灾啊加点厄啊什么的,这些可都是说不准的事。” 赵老头点头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甭管怎么说,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也不用特别在意这些虚无票面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听了他说的这话,脸色都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见聊天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张扬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也来讲一个关于我去世朋友的故事吧,这是一个关于烟疤的故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张扬边喝着啤酒,边把那个故事娓娓道来。 我上高中的时候曾有过一段很疯狂的岁月,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只知道每天用各种无聊的行为来打发时间。现在每当看到当初在手腕上一时冲动烫下的烟疤,我就会回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和那些曾经的朋友们。那时候的我们都很年轻,冲动,无所事事,在一次又一次的街头闲逛过程中我认识了两个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陪着我走过了被人们称之为“成长”的那段躁动时期。 还记得某个夏日的夜晚,我们仨无聊的抽着烟走在街上,谈论的话题似乎是怎么才能让自己显得更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朋友甲提议说:“我觉得文身不错,看着就像黑社会!” 我给了他一巴掌,说:“滚你的,你不怕疼啊!再者说,满身花花绿绿的,好看吗?” 另一个朋友却笑着说:“文身还得花钱,你们俩穷小子有么,我倒有一个比文身更好的主意。” “是什么?”我立刻响应。 “烫烟疤!工具都是现成的,也不怎么疼,如果手法好的话一样能出好的效果。最关键的是,可以现场加工,立刻看到效果!”朋友继续怂恿着我们俩。 没多思考烫烟疤能否烫出好效果的可行性,我们已经拿下了嘴里一直叼着的烟虎视耽耽的看着彼此的胳膊,出主意的哥们说:“要想效果好,就得出其不意,我们每个人在左手手腕戴手表的位置上烫一个品字形,烟疤是圆的看起来就像一朵花,出去混还没等说话一伸手就露出来了,这才NB呢,你们说呢?” 我想了想说:“这样,你们一人帮我烫一个烟疤,这样我只要一看到这两个烟疤就会想起你们这两个我最好的兄弟。”他们俩也为我想出的点子兴奋不已。 就这样,我们互相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兄弟一场不能只留下一段空荡苍白的回忆。 就在我们互烫烟疤之后不久,其中的一个哥们出了车祸,死了。哥们的忽然离去让我感到震惊,可除了震惊也再没有别的,毕竟我们总有一天都会走进坟墓,只不过我的好兄弟他先走一步而已。我不能反对只能默默接受,我的意思是说,死者长矣矣,生者空凄凄。 这社会就是那么现实,地球离开了谁都是一样的转,没有空去想哥们的死我已经投身到高考的复习之中。父母托关系把我送进了郊县的一所省级重点高中,希望我能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在新的环境里我用大号衬衫长长的衣袖遮盖住我的烟疤,繁忙的功课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我一度曾忽略了烟疤的存在,直到那一天。 结束晚自习归来的我疲倦不堪,回到宿舍就扒光了自己准备用水冲去一身的疲惫,当手指抚过左上臂的时候一块皮肤给我熟悉的手感,那是抚摩过烟疤千百次后积累的触觉。我皱皱眉头,去看那块皮肤,是一个圆形的疤痕,很像烟疤。我无奈苦笑,三个烟疤已经够我烦了怎么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右手却又习惯性的抚过左手腕,这才感觉到不对!我又摸了一次,还是不对,似乎少了什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我惊呆了!我的手腕上,赫然只有两个烟疤! 不知道我站了有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端详起上臂来,那烟疤很圆,依稀就是手腕上失踪的那一个! 只是,烟疤也会转移的么?我努力去回想这烟疤的来历,究竟是我自己烫的?还是另一个哥们烫的?或者,是死去的哥们烫的?可惜苦想了一夜,却一无所获——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顺其自然吧,我劝自己。 又过了几天,挤公交车时有个美女看着我的脖子惊叫一声,然后落荒而逃。回到家里,照着镜子,我看到了一幕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烟疤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脖子左侧,那圆形的烟疤竟然像有生命一样轻微的移动着,它的目的地在哪里?我的额头?更为诡异的是,在我屏住呼吸的时候,它居然一收一缩的呼吸着,它真的是有生命的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对它采取点措施了。 就在我思考着应该怎么对付它的时候,脖子上猛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感觉,依稀和当年烫烟疤时的感觉想似。真遇见鬼了?是我那死鬼哥们在怨恨我对他的遗忘?我不信任何宗教,可在那一刻我几乎把东西方所有我知道名字的神诋都拜了个遍,他们都没有出现来拯救我;最后无可奈何的我想到了小时侯在农村老家见过的一些被说成是封建迷信活动的事情,迷就迷吧,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试一试! 我去买了一些冥币、香、蜡烛,回家以后点上蜡烛燃香,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在心里默念说:“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俩有什么恩怨,你也不用这么整我吧?今天给你送点钱花,你安心上路……” 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也没把这事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拎着纸到外面找了一个十字路口开始烧,乌烟瘴气的那叫一个呛,回来累得我一身汗,洗洗就上床睡了。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依稀是那个夜晚,我的手上已经烫好了两个烟疤。死去的哥们叼着烟对我说:“你小子要是以后敢忘了我,就用这烟疤给你提个醒,要是你还想不起来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然后拿着正燃烧的烟头向着我的手腕狠狠烫去。我一声惨叫从梦里惊醒,奇怪,感觉火辣辣疼的竟然是脖子。 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脖子,没有烟疤;抬手看看左手腕,只有两个烟疤!! 我闻了闻,房间里依稀还有着某种品牌香烟的味道——正是我那死去的哥们最喜欢的牌子。 第13章 鬼手 “从那以后,我的手腕上就只有两个烟疤了。扬起自己的左手,张扬继续说道:“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忽然消失的烟疤,我想,也许那烟疤只是在提醒我,我曾经有过那样要好的朋友,他曾经生活在这热闹的世界而现在他却只能孤独的躺在自己狭小的骨灰盒里,抱着当初美好的回忆,独自哭泣。” 黑脸男接过话茬:“也许那烟疤只是为了吸引别人关注的目光——就和你们当初烫它的本意一样。不一样的是你当初烫烟疤是为了吸引别人,而这一次烟疤的移动只是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而已。这种不受控制,自己动来动去的东西最可怕了!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件怪事,正好你们也帮我分析分析。” 点燃一根香烟,黑脸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讲述他出差住店所遭遇到的怪事。 我叫王长江,沈阳人。前几天我去临沂办事,住在一个叫青海宾馆的地方。这个青海宾馆所在的大厦是一栋半商业半住宅的大厦,18层以下是青海宾馆,上面的6层是公寓式的住宅,住着很多年轻的白领,听说这栋大厦在当地也是相当有名的。 我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宾馆前台的服务员告诉我说已经客满了,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我也不信这么大的宾馆居然真的会客满,于是我坚持要她再帮我仔细查一查,是不是还有空房可以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我实在是太累了。 她又低头翻查了半天,面色有点古怪的对我说:“1604房确实空着,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入住了,可能会有一些灰尘,我们需要先打扫一下。您确认真的要入住么?” “有空房我当然要住,都已经这么晚了,附近又没有什么别的宾馆,难道我去睡大街上吗?”我没好气的边说边拿出身份证,让她帮我办理入住手续。趁她在填写那些表格的时候,我又问:“我还没有吃晚饭,等会我出去吃点东西,等我回来房间能收拾好么?我实在累得不行了,想早一点睡。” 她抬起头,很认真的对我说:“一定会在您回来前打扫完毕的,只是那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通风散味了,除了灰尘可能还有一些味道,这个我需要先跟您打好招呼,您能接受么?”见我点头,她飞快的办好了手续,把1604的房卡交给了我。 直到坐在饭馆的饭桌边我还在想着那个古怪的服务员,我总觉得似乎她对我隐瞒了什么。因为已经很晚了,饭馆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客人,一个服务员懒洋洋地坐在角落里打盹,反倒是老板娘来给我上菜。我又点了一瓶啤酒,坐在那里跟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聊起来之后才发现那老板娘居然跟我是老乡,她竟然也是沈阳人。老乡见老乡,当然就热络了很多。老板娘问我住在哪里,我就告诉她说是旁边的青海宾馆,顺便还提起了那个服务员的古怪表现。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老板娘笑着跟我解释说:“我以前也在宾馆做过服务员,这种事情我们以前也经常做,就是把某几间已经不常住人的房间背着老板偷偷的开出去给生客住,收的房钱我和负责打扫房间的大姐两个人均分。这也算是我们这些小服务员难得的外快了。” “为什么会有几间不常住人的房间呢?宾馆这样放着房子不用的话,不就是亏了么?” “也算不上是亏,你想啊,宾馆这种地方,来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一个房间的连续几个客人都投诉这房间不干净,住到半夜会听到怪声啊或者鬼压床什么的,即使老板不当回事,我们服务员为了避免麻烦,以后给客人开房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有前科的房间的。久而久之,这样的房间基本上就一直空下来了。” 我听她这么说,赶紧问:“你是说她给我开的房间可能不干净?这家宾馆之前死过人吗?” 她见我紧张,忙安慰我:“这宾馆里倒是没听说死过人,只是前不久在19楼有一个姑娘跳楼自杀了,从她跳下来到落地的这个过程里,她的身子被楼外的空调架子反复打了很多次,等落地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不成人形了,真是惨不忍睹啊。” “从19楼跳下来的?那应该跟这个宾馆没有什么关系啊?”我不解地说。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啊,后来有人来殓尸的时候,勉强把那些碎骨头和肉片拼凑成了一个人形,左脚右脚右手都找到了,只有左手说什么都没找到。后来警察还出动了警犬,在附近查了好几天也没找到那只左手。再后来,就有人说,那只左手可能落在了宾馆的某个房间里,不过警察几乎查遍了宾馆的所有房间也没有发现那只左手。” “大姐,你吓唬我干嘛,我这一把年纪,还有什么好怕的。”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我的心里却有了一丝阴影。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不了解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的害怕紧张;一旦你了解了真相,你就会畏畏缩缩不敢前进,这应该就是“无知者无畏”的反义了吧。 “其实,还有后来的故事呢。我听那宾馆的服务员们在我这里吃饭的时候提起过,说在16楼有一个客人说他的房间里有很大的臭味,服务员当着客人的面,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那个臭味的源头,客人一气之下退了房。之后也有几个客人都说那房间有臭味要求换房,再后来,那个房间就很少会开给客人住了。”老板娘捂着嘴偷偷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我装作毫不在意地笑笑,说了些老家的变化,引开了那个话题。 吃完饭,回到宾馆,打开1604房间的门,我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还好,除了沉闷的空气的味儿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开灯,关门,换鞋,脱衣服,打开电视跟空调,我转身去洗澡。 站在莲蓬头底下,让热水冲刷我一天的疲劳,卫生间里逐渐雾气弥漫。闭着眼睛享受的我忽然感觉到一丝凉风从背后吹过,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整个背脊,回头,折叠好的两块浴巾安静地挂在架子上,卫生间的门依旧紧紧关闭,换气扇根本就没开,从哪来的凉风? 一瞬间,饭馆老板娘的话在我心里响起:那只左手可能落在了宾馆的某个房间里! 难道,那只左手在这个房间?可即使那只左手在这房间也不代表这房间就闹鬼啊!尸体跟鬼毕竟是两回事。摇摇头,我不愿意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继续洗头。刚一闭上眼,我几乎是立刻感觉到在我身后有什么东西——据说,敏感的人是有一个探测范围的,当有别的人站在身后会有很明显的感觉——我倒没有感觉得那么明显,我只是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传来,就好像,你光着身子背对冰箱,那冰箱的门忽然被打开…… 睁开眼睛,回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难道是我太累了,以至于出来了感觉错误?我安慰着自己,转了个身,面对着浴巾架和卫生间的门,睁着眼睛继续洗澡。这下,热水流过我的背,再没有感觉到有凉风了。也许,刚才的凉风都是错觉。 洗完澡,披着浴巾走出卫生间,房间里的空气因为空调的开启而变得有些清新,电视里一个香港的主持人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变化。躺到床上,听着电视里主持人的刮噪,阵阵倦意涌来,我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恶臭熏醒。在将醒未醒时,我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惨叫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午夜档的电影正在播放一部香港的鬼片。找到声音的出处并没有缓解我的紧张,随着睡意退去,越来越清醒的我想起了饭馆老板娘偷偷告诉的那个后续的故事,这房间中的恶臭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又让人印象深刻。 这种臭味,我应该闻到过!它既不像大便的味道那样闻起来虽臭却不会恶心的感觉,又不像食物馊掉**的味道那样闻起来只有恶心却不臭的感觉,倒是很像我少年时跟朋友们去郊区闲逛发现的那个死孩子的味道,**的**的感觉,巨臭刺鼻而又恶心,依稀能感受到生命腐朽的气息。 腐尸的味道弥漫在房间中,我打开所有的灯,开始反复查找每一个角落,柜子、微波炉、冰箱、床头柜、床下、卫生间,以期能找到这尸臭的源头。可惜正如饭馆老板娘所讲的那样,没有源头,没有任何办法的我只好打电话叫来了服务员。 前台的女服务员一脸惨白地在两个男服务员的陪同下来到我的房间,那该死的1604号房。我们四个人再一次翻找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两个男服务员的帮助下,我们还挪开了床,在床下除了一只用过的陈年保险套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真的见鬼了? 第14章 争论 在地面搜寻无果的我,站在床上想去查看空调,却被更刺鼻的气味熏了回来! 难道,那只手在空调里?这当然不可能!用遥控器关闭了空调,再去查看空调果然没有更刺鼻的气味了——也就是说,这尸臭的源头在空调的室外机附近! 打开窗子,顺着空调的排气管往外看去,放置在窗外小平台上的空调室外机赫然在目,在小平台的护栏外依稀有什么东西悬挂在外。用一个男服务员提供的手电筒去查看,一只涨大青灰色有着诡异花斑的手赫然正紧紧地抓着护栏,无名指上一枚钻戒反射着明亮的光。 回过头,在我身边探着头往外看的三个人满脸惊恐,我问他们:“你们看到那只手了么?” 三个人同时点头,脸色苍白。我提醒他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啊?”三个人又同时点头却没有一个人动弹,似乎已经被眼前的东西吓得丢了魂,我无奈地关了手电筒离开窗户走到床边打了一个电话报警,说了我们的发现。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就圆满结束,也就不会让我惊恐了——当半个小时之后警察来到我的房间,顺着我们四个的人指引用更大功率的手电筒灯光去探照护栏时,那只手,不见了! 任凭我们四个如何发誓,如何互相证明,警察都认为我们在说谎,甚至觉得我们是在耍弄他们。当恼羞成怒的我一把抢过警察手中的大功率手电筒向着窗外照时,手电筒的光柱扫过17楼的空调室外机,那只手,赫然正紧紧地抓着护栏,手指上钻戒依旧反射着诡异的光! 我怪叫了一声,手指着那只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三个服务员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出了三声更为凄厉的惨叫,然后,那女服务员昏了过去;警察饶有深意地看着那只手,久久不说一句话。 后来,警察收走了那只手,我配合警察做完笔录之后,天早已经大亮了,心急火燎地打车到了火车站,勉强赶上了回沈阳的火车。在火车上我就一直在想,那只手为什么会从16楼的栏杆上消失,又在17楼的栏杆上出现?它在爬楼吗?哪里才是它要去的终点呢?难道,它想回家? 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公安局冷库里的那只左手,应该不会再像那天晚上一样调皮了吧? 希望,它不会再次消失,并出现在青海宾馆18楼外的栏杆上…… 王长江长叹一声说:“直到现在,我也坚持认为,那绝对是一只鬼手,不然它为什么会爬楼呢?我还真够倒霉的,这种事情也会被我碰到!下次再去临沂,我宁可流落街头,也不会去那家青海宾馆住了。万一到时候再一抬头,又看到那只鬼手,我非疯掉不可。” 赵老头很有深意地说道:“有些事情是缘分,想躲也躲不开的,不然,为什么之前警察满宾馆搜查的时候没能找到那只手,住过那个房间的那么多的客人也没能找到那只手,后来服务员重点检查整个房间还是没能找到那只手,等你刚一住进那个房间就看到那只鬼手了?这绝对是缘分的事情,那只手说不定跟你有缘,不过缘分的事确实是说不清楚的。” 女学生也说:“王大哥你这故事也真挺吓人的,听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不就换房,要不就退房,我是肯定没胆子去找那只手的。” 王长江笑笑说:“那是因为你还年轻,没经过多少事,等你到了我这年纪,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知道没什么事是能让你害怕的了。” 风尘少妇轻声说:“王大哥这个太吓人了,让人家以后去宾馆都得提心吊胆的了。” 赵老头嘿嘿一笑对风尘少妇说:“柳青妹子你放心,以后你去住宾馆的时候你赵大哥我一定陪着你。” 风尘少妇用两只拳头敲打着赵老头干瘪的胸膛,娇嗔道:“赵大哥,你坏死了……” 见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氛围越来越浓,李强咳了一声,忽然转移话题问王长江:“长江兄弟,你不是沈阳人么?去临沂干什么?走亲戚还是办事?” “唉,家门不幸啊,当初我跟老婆离婚之后,儿子归我抚养。你们想,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整天在外面跑哪有时间管教儿子啊。结果这臭小子学也不好好上,整天就跟着那些小混混一起上网聊天打屁,我打了他几次以后,他居然给我离家出走。我听电台里说他这样不听家长话成天就想着去网吧玩儿的是什么网络成瘾综合症,就想找个好医院给他治治,正好听说临沂有一家医院治网瘾治得好,我就骗他说带他旅游,给他送进那个精神病院里好好治治,我就不信他以后还敢不听我的话!”王长江咬牙切齿地说。 文艺女青年看着王长江狰狞的脸惊叫一声,转头对李强说:“爸爸,你说要带我去临沂玩儿,不会也是跟王叔一样吧?我告诉你,如果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里去,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李强有点尴尬地说:“我的海燕宝贝,我的亲闺女,我也没想把你送精神病院里去啊,就是想让大夫看看你为啥那么爱上网,都不愿意陪我在家呆着了,要真是有病了,咱就得治啊。” 原来这文艺女青年还真是李强的女儿?叫李海燕?张扬听着这对父女的聊天,总觉得他们对彼此的称呼语气有点儿怪怪的——这对父女,看来不是很单纯啊。 那边厢,李海燕的眼泪早流了下来:“你要敢送我去精神病院,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陪你了!” 李强手足无措慌乱地说:“好好,不送,不送,我的小姑奶奶,你别哭啊。” 赵老头看看李强,又看看李海燕,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劝道:“小姑娘你也别哭了,你爸是不会那么狠心的,哪有当爸爸的会把亲生孩子送到精神病院的呢。” 王长江转头不高兴对赵老头说:“老爷子,这样的儿子你是没遇到,遇到了也足够你头疼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儿子愿意听我的话,我哪舍得把他送精神病院去!” 李海燕听了王长江的话,哭得越发厉害了:“爸爸你看王大哥把亲生的儿子都送进精神病院了,我是女孩儿,又不是你亲生的,我看你是铁了心地要把我送精神病院了……呜呜呜……” 李强赶紧把李海燕搂在怀里,把胸脯拍得咚咚直响,表态道:“海燕啊,你可别哭啊,你这一哭啊爸的心都要碎了。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我真是把你当成亲生的闺女来养啊。你放心,咱们绝对不去临沂,过两天,老爸带着你去北京玩儿去,逛故宫,吃烤鸭,再去后海酒吧街玩上几天,好不好?” 听到李强的许诺,李海燕破涕为笑,啪地一口亲在李强的腮帮子上,把李强弄了一个大红脸。 风尘少妇柳青对赵老头努努嘴,赵老头对她又挤了挤眼睛,两个人一起古怪地微笑起来。 王长江挠挠头,没好气地说:“你们就别谴责我了,这不是刚把儿子送过去,我就后悔了嘛!要不然,干嘛大半夜跑出来喝闷酒呢。幸好遇见了你们,这酒喝起来才给劲了很多!” 沉默半晌的退伍兵忽然昂起头,对众人说:“要不,我给你们讲一个?” 女学生说:“不要跟我抢!我刚想到了一个,超恐怖的!让我先讲,让我先讲!” 退伍兵丝毫不让,“我要讲的这个也很恐怖的,是我听部队里的团长讲的。” 女学生反驳道:“团长怎么了,我这个故事还是听一个副司令讲的呢!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副司令得比你那团长大出多少级去?再说了,你一老爷们家家的,也不知道让让我这小姑娘?” 退伍兵撇撇嘴说:“如果我没从部队出来,副司令这么大的官,吓也吓住我了。可现在我不是从退伍了嘛,咱俩都是一样的平头老百姓,副司令啊,官再大也管不着我,有什么用?也就是个老头子罢了!” “你才是老头子,你们全家都是老头子!我干爹英明神武、体力充沛,一点儿都不老!你再说个老头子试试,信不信我让干爹调出一个排来教训你,让你说他是老头子。”女学生忽然放起了狠话。 退伍兵促狭地笑了:“英明神武用眼睛是可以看出来的,体力充沛也能看出来吗?恐怕是试出来的吧?你这种女孩儿在部队我见得多了,一听到首长要去哪里视察,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首长眼前横晃。不就是想受受首长的恩泽,顺便改善自己的生活嘛,本质上,跟外面出来卖的有什么不同?” 少妇柳青忽然接口,酸溜溜地说:“出来卖怎么了,想卖最起码也得有那样的资本,何况人家也都是靠着付出劳动赚钱的。小妹妹,甭搭理他,你讲你的,姐姐最看不惯这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了。” 退伍兵尴尬地摇摇头,对女学生挥了一下手,示意让她先讲。于是,女学生开始讲述从她干爹哪里听来的恐怖故事,一个关于“异人”的故事。 第15章 异人 我叫莉莉,我要讲的这个事儿是听我干爹跟我说的。说起我干爹,他是山东那边某个部队的副司令员。据他说,因为当初年纪小,抗美援朝的时候他跟着大部队开往朝鲜,他几乎没怎么上过一线战场,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是临时司令部里当一个高参文书的勤务兵。 那文书姓李,姑且就叫他李文书吧。李文书参加革命很早,据说是在四野解放沈阳的时候,毅然投笔从戎的,跟着大部队从淮海战役打到渡江战役,最后一直打到了海南岛上。当抗美援朝开始时,又跟随部队直接到了朝鲜,当时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历次的战斗虽然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却也让他伤病连连,那时候我干爹因为年纪小,就专门负责给李文书端茶送水、跑腿办事。 某一次空袭过后,李文书因为躲闪不及再次负伤,被送进了战地医院。出院以后,他经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常常自言自语着什么这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呢之类的话。 因为我干爹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人,所以在某次酒后,李文书忽然神神秘秘地对我干爹说:“小王,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一种人,几乎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 我干爹说:“有啊,以前我在村子里就听老人讲,懂功夫的人就可以做到那样。” 李文书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种江湖打把式卖艺的手艺人,我问的是另外一种。比如,有颗手雷在咱俩眼前爆炸,我被崩得零零碎碎,结果你身上只有几个被手雷碎片撕开的伤口,这相对于我而言,你不就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 我干爹傻愣愣地说:“如果是这样,我不就成神仙了?拿把冲锋枪我就敢单挑一个连!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绝对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李文书伏在我干爹耳边悄悄地说:“咱们部队里就有一个这样的人……” 我干爹惊讶地问:“是哪个?我得去见识见识!” 李文书一把拉住我干爹:“你这孩子傻吧?如果你有这样的能耐,别人问你时你会承认?更何况这个人隐藏得很深,你去问能问出个屁的结果!当初淮海战役的时候,我本以为他死了,结果在渡江时我又看到了他;渡江战役死了那么多人,我本以为他会死在长江,结果在海南岛我又看到了他;要不是这次住院刚好遇到他,我都不知道他居然也来到了朝鲜——看来,他是个有秘密的人呢。” 我干爹傻傻地看着李文书问:“首长,您也是从淮海战役打过来的,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您是不是也会那种刀枪不入的功夫啊?能不能教教我?” 李文书气急甩了我干爹一巴掌:“我这种文职能和人家比吗?那个人从淮海战役开始,就一直在一线厮杀,遇到的危险比我多得多,你看看我现在满身伤病的样子,活蹦乱跳得起来吗?倒是那个人,这么些年一直在变换着名字和身份,看起来还真是活蹦乱跳的像没受过什么大伤的样子。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呢?要不我帮您去问问那个人?”我干爹那时候简直就是个傻小子。 “别,不用你去问,我自己会调查的。”李文书转而用严肃的神色对我干爹说:“小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如果你碰巧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还不打紧,可如果你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可能就要付出一些你未必能承受的代价了。今天的事儿,你要彻底忘了,以后不要对别人乱讲,这是命令!” “是!”嘴上这样答应着,我干爹的心里却越发地好奇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呢?当时他就有了一个决定,他要更加关注李文书,看李文书会调查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后来,没过多久,我干爹就接到李文书给出的一个又一个名字,要他拿着这些名字去给各个部队打电话,查询叫这些名字的战士下落。抛开同名同姓的之外,李文书给出的大部分名字,要么是全军覆没、整编制阵亡,要么是查无此人、神秘失踪。 面对这样的结果,李文书的神色一天比一天沉重,经常愁眉不展。当时,临时司令部里忽然流行起一个传言:最高首长的公子在这里微服私访,如果能团结在公子周围以后将衣食无忧。 我干爹把这个传言带个李文书,李文书不屑地笑笑:“攀龙附凤,无耻之尤。”又对我干爹说:“之前调查的那些人要么失踪了,要么就是阵亡了,都死无对证。看来,想知道那个人的秘密,只能从他现在的身份着手了。你去帮我查一下叫蔡保胜这个人的履历,我有大用。” 我干爹刚准备动身,临时司令部里忽然响起了空袭警报的声音。是美军来袭击临时司令部,他们投下了一颗接一颗的燃烧弹,不一会,临时司令部里就大火升腾浓烟滚滚了。大伙儿按照之前的布置,有序地进入了防空洞里。那时我干爹才发现:李文书不见了! 外面的炮弹还在如雨点般落下,这李文书会跑到哪去?难道还真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好不容易熬到了空袭结束,我干爹立刻跑回去寻找李文书,可惜,他的营房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后来,听说附近的营房里烧死了一个年轻翻译,我干爹也跟过去看热闹。 总司令面色沉重地看着年轻翻译被烧焦的尸体,沉声问着一些什么问题,他周围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一边打量着那具尸体。我干爹远远望着那具尸体,总觉得那尸体的体型很像是李文书,可为什么大家都一致认为死去的是那个翻译呢?难道只因为尸体的手腕带着的那块苏联产手表? 虽然这样想着,我干爹却不敢在那样的场合放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能了解到的信息逐渐越来越多,大家慢慢意识到那个翻译的身份恐怖不可小觑;而体型酷似李文书的尸体,在附近被草草下葬。很多年过去以后,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我干爹心中的怀疑,却越来越深:当年那翻译的尸体会不会就是李文书的?谁玩了这一手漂亮的狸猫换太子?难道是李文书所一直怀疑的那位异人? 前几年,我干爹还心血来潮找当年的那些老战友去调查那个叫蔡保胜的人,结果,就在那次空袭前不久他果不其然地再次失踪了……也许,他感觉到了李文书在调查自己,所以才提前失踪?然后又潜回司令部,趁空袭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杀死了李文书?当年李文书说的那句话果然一语成谶:如果你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可能就要付出一些你未必能承受的代价。 听到这里,退伍兵不屑地笑了:“这故事有什么好恐怖的?只不过是你那干爹疑心生暗鬼吧,也有可能是编的故事专门唬你这种小姑娘的。” 女学生莉莉怒道:“才不可能呢!我干爹那人可严肃了,平时都不怎么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会瞎编故事骗我?你必须跟我道歉,不然咱们两个没完。” “你干爹故事里的那个人真叫蔡保胜?说起来我还真认识一个叫蔡保胜的,不过,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老蔡那人年纪又不大,咋可能参加过抗美援朝啊。”王长江忽然插了一句话。 莉莉的兴趣立刻就转移到了王长江的身上:“真的?你认识蔡保胜?他是什么人?多大年纪?” 王长江摊开双手说:“他这人啊,跟我一样,也是在沈阳开出租车的司机。至于多大年纪我还真不知道,估计能比我大上几岁吧,我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你故事里的那个异人。” 莉莉的兴趣立刻就下降了,可她还是犟嘴说:“没确认过的事,就是有可能嘛,万一他真是那个人呢?看来我得把这事告诉我干爹一声。” 退伍兵撇撇嘴道:“你这干爹看起来可真是比亲爹还亲啊。” 莉莉瞪了他一眼,冲他挥了挥拳头,没有理他。 李强赶紧劝解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事情我们外人就不要管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咱们还是继续讲故事吧,海燕宝贝,大家都快讲了一圈了,你怎么还不讲啊?” 李海燕白了李强一眼,说:“爸啊,你咋这么没有眼力呢,刚才退伍的小老弟都说他要讲了嘛!你让我出来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又转头对退伍兵说:“小老弟,还是你先讲吧,姐姐这故事一点都不吓人。” 退伍兵极其无奈地说:“你要讲就先请吧,我早点讲晚点讲也没什么分别。” 李海燕环顾了一下众人的表情,然后点头说:“那好,那我就先讲讲我几年前遇到那件事吧,关于一个老式的水缸的故事。” 第16章 水缸 我小时候家住在农村,那时候,我妈还没有改嫁给我身边的这个爸爸。 那时候村子里还没有自来水,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大的水缸用来储存生活用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沉淀井水,用上面较清澈的那层作为食用水。水缸一般都有一米多高,上粗下细,像我那么大的孩子——当时我五岁多一点,一旦掉进去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就只能被淹死在里面,而我的一个朋友却十分幸运,只是现在想来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幸运抑或是他父母的不幸。 那年我五岁左右,事情发生在夏天,当时我正和一个小朋友在我的家里玩。玩得又累又渴的时候,就想找水喝,他站在木凳子费力的用舀子盛水喝,只是缸里的水位太低他胳膊又太短,他只好弯腰,再弯腰。他一边舀水一边和我说:“海燕,你们家的水缸里面怎么有人啊?” “你们家水缸里才有人呢。”我反驳他。 “真的,真的。”他怕我不信似的,说:“你看,我这就把他拉出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正处于危险的边缘,在我还没有出声警告他的时候他已经落进了水缸里,还溅起了一朵很大的水花。虽然我当时还小,却也知道应该去找大人帮忙。我喊着救命跑出门,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邻居家,幸运的是,邻居家的大伯在家里。当大人们把我那个朋友从水缸里捞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气息。有经验的老人按照老办法又是压胸又是人工呼吸的终于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只是,他刚醒过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非常陌生。 他父母哭喊着把他领回家,对我却抱以冷漠的态度,我把他要从水缸里拉出人的事和大人们说,大人们都笑我小孩子家爱编瞎话,我老爸老妈也把我打了一顿。 后来,我再去他家找他玩,他就不怎么理我,还假装不认识我的样子;他父母也对我冷淡得很,一来二去我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就再也没去找过他。 再后来,我爸没了,我妈改嫁,我就跟着我妈离开了原来的老家,十多年里再没有回去过,和那朋友也再没有任何的联系。 几年前,因为老家那边的一位至亲老人去世,我跟着我妈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家乡。因为当时我们走得匆忙,所以我家的老房子就以很便宜的价钱卖给了一个亲戚,而那逝世的老人正是这位亲戚的老父亲,很自然地我又回到了曾生活过六年的旧环境里,只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守灵的晚上,一些亲戚过来帮忙,可惜没有一个是我认识或者认识我的,站在曾经熟悉无比而现在又陌生异常的院子里我感觉到格外的孤单。老妈提议说我不如去找找小时候的朋友们,看看十多年来大家的变化叙叙旧。朋友?我哪还有什么朋友啊,小时候那只能叫玩伴吧?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忽然见面会不会觉得很尴尬?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掉在水缸里的那位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好么? 和买我家房子的那亲戚说了我的想法,他摇头说:“他啊,哎,那真是一头驴啊!” 听他这么感慨,我不禁问:“他怎么了?” “那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什么都干,大一点就跟着些痞子无赖鬼混,父母的话一句不听。前几年看着人家那么大的小子都娶媳妇了,他非逼着他妈也给他娶一个,可他那样的谁家姑娘敢嫁他啊,几句话不对就给他妈一个大耳光,他爸想要打他又被他踹了几脚,后来他爸声明和他脱离父子关系以后他再捅什么篓子一概和父母没有关系,他也觉得在村里呆着没什么意思,就去了沈阳。前几天刚听说,和一帮人打架让人家用刀砍死啦!” 我当时真的是呆住了,那个从小就和我一起玩儿的温柔善良的小子,长大以后竟然会变得那样陌生?看着欲言又止的亲戚我说:“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这话也不应该和你们孩子说,人家都说这是上辈子父母欠他的,该着他这辈子都要回来!” 看我摇头他忙说:“你还别不信,这事儿啊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说完,又去忙他的事了。 上辈子?谁知道自己上辈子曾经有过什么经历?既然要讲因果就应该是今生的事今生了,关下辈子什么事!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也总会听到老人们讲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对鬼啊神啊的也多少有些相信。可随着相信程度的加大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当年掉进水缸之前小朋友说的那句话,水缸里怎么会有人呢?难道他看到的是鬼?如果他看到的是鬼,按照民间传说鬼是需要找替身的,那为什么他会平安无事?难道他根本就是在骗我? 想着这些问题,我无意识地走着,在房子后面我与一口水缸不期而遇。也许是因为村里有了自来水的缘故,水缸已经成了新生活的累赘,不得不从厨房显要位置上退居二线,只能默默的蹲在房前屋后。我清楚地记得眼前的水缸就是我那朋友曾经落水的水缸,忍不住好奇,我趴在水缸口向里张望,除了下雨产生的积水外,一无所有。 盯着看了一会,我忽然感觉到水面产生了一丝涟漪,在那涟漪下面,浮现出一张孩子的脸! 是我那朋友的脸!是他大概五六岁时的模样! 我吓得猛然倒退,平静一下心情,鼓起勇气再去看一眼,幸好,还一无所有。我长叹一口气,为自己的幻觉竟如此真实而感叹。水缸里,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轻声回荡,我清楚的听到,那是一个幼稚的童音。 也许他当年掉进了水缸里面,确实是再也没有出来;那个出来的,也许就是原本在水缸中的人…… 李海燕坚持讲完了这个故事,身子还在瑟瑟发抖。李强伸手搂住了她,轻声安慰着。 赵老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姑娘,不用怕,这种事情啊,我在东北那会儿没少听人讲起过。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加上以讹传讹,缸里就算原来有鬼,也不会借着小朋友的身体回到阳世的。如果鬼复活有那么简单的话,这世界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鬼是顶着人皮生活在阳光下的。” 王长江忽然惊疑地看着赵老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老赵大哥,你说我儿子整天不愿意听我的话,我说往东他非要往西,我说打狗他非要踹鸡,好好的学不上整天竟琢磨着一些没有用的东西。他不会也是被什么鬼啊神啊的给附体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送精神病院也没有什么用啊,还不如送回我老家,找几个跳大神的给他跳跳,没准还就好了呢!” “好个屁!”莉莉气哼哼地直斥王长江,“你们这些大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儿子之所以那个样子,只是因为他刚好到了青春叛逆期,你可倒好,平时整天不在家不说,为了图省事少麻烦,直接把儿子往精神病院里一扔,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我看你就跟我那干爹一样,非得出点让你们追悔莫及的事情,才能让那你们知道什么叫疼!男人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 “妹妹你骂得好,男人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别看他们又时候对你言听计从的,那是因为他们还用得着你——等咱们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时候,男人见了我们和见了路边的石头一样,绝对的不闻不顾。要我说啊,就得趁着年轻有资本的时候找一颗大树,狠狠地赚上一票,以后才能衣食无忧啊。这一点,姐姐佩服你!”少妇柳青忽然出言附和起莉莉的话来,似乎才发觉到了莉莉的价值。 “姐姐你也不用佩服我什么,咱们女人啊,就得多为自己打算。”莉莉大方地回应着柳青,又转头看着被李强搂在怀里的李海燕,问她:“海燕姐姐,我就觉得你傻傻的。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又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好好找一颗大树做依靠呢?” 李强尴尬地咳了一下,低头对李海燕说:“海燕啊,别听他们胡嚼舌头,咱们不是挺好的嘛!” 李海燕似乎没感受到周围紧张的气氛,只是娇嗔着说:“为什么别人讲完了故事,你们都追问后来呢;为什么我才刚讲完故事,你们不仅不追问我,反而开始讨论起大树的问题来了?我不干,你们根本就不重视我,我不想再给你们讲故事了!” 听她这样一说,李强立刻追问:“宝贝海燕,后来呢?你后来又见过那个水缸没有?” “水缸我倒是没有见过,但后来,一年中我总会见到几次那个小孩儿的鬼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它似乎开始腐烂了,它的样子变得越来越可怕……” “就像我这个样子吗?” 低沉的声音从李海燕的身边忽然响起,李海燕惊叫一声欲逃,却看到退伍兵贱兮兮的笑脸。见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怒视着自己,退伍兵无辜摊手道:“我已经让了两次了,这次该让我讲了吧?我都准备半天了,我要给你们讲一个关于当铺的故事。” 第17章 当铺 我叫林涛,诚如你们所见,我刚刚退伍不久。在部队的时候,我是一个文艺兵,基本上,部队所有的文艺活动我都会参与。从小到大我的梦想一直都是成为一个大明星,在镁光灯的照耀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命运弄人,因为在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背井离乡,变换身份,顶替着别人的名字进了部队——幸好,在一次又一次的文艺汇演中,我逐渐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要在部队发光发热、大红大紫,从驻地红到军分区,再从军分区红到北京去! 在文艺团里,团长非常欣赏我,经常给我安排独唱、个人秀一类的节目。出于感恩之情,我也一直把团长当成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他也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弟弟,所以我对他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在大家常见的嘻哈外表下,团长有着一颗苦闷的心,这一点,除了我没有能了解。 他所苦闷的着的,或者说一直困扰着他的,是他的女朋友。据说,那还是在几年前,部队里组织年龄较大的单身男军官去某军校学习——只是打着学习的名义,去军校里挑选喜欢的女军人结婚罢了。团长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他的女朋友,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很单纯的女兵。 他们刚开始还借着互相帮助学习的名义偷偷约会,没过多久就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公然在校园里勾肩搭背卿卿我我起来。沉浸在热恋中的他们没有注意到,一双敌视的目光一直在关注着他们。 某一次约会中,女兵吞吞吐吐地表示,有一个军二代向自己表白了,那人不希望自己再和团长好。团长听了以后非常郁闷,西北汉子的血性被激起,直接问那女兵她想如何,她喜欢的究竟是谁。如果她喜欢的是那个军二代的话,团长就立刻退出;如果她喜欢的是团长的话,就让那军二代滚远一点儿。 女兵羞答答地表示了对团长的爱慕之情,却又担心过于直接地回绝军二代,可能会对她之后的分配有所影响。当时热血上头的团长没有理会女兵的顾忌,在饭店约了军二代进行了一次谈判。军二代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深深地刺痛了团长脆弱的心,酒精的麻醉让他忘记了对军二代家庭背景的恐惧,一时冲动下,他狠狠地修理了那个军二代,甚至口出狂言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自己和女兵。 在那之后军二代确实再也没有骚扰过女兵,团长和女兵在学校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幸福地生活了一年多。毕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女兵上报申请要求分配到团长所在的部队,以便以后可以和团长在一起,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学校打回了女兵的申请。 团长四处找战友找关系希望能活动活动,可惜,层层关系所带来的回复就是:军二代家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没有人愿意为了团长和女兵的这点小事树立惹不起的强敌。就这样,女兵被硬性分配到北京军区,而团长因为学业结束,只能回到原本的南京军区。 返回到部队以后,团长一次又一次向上级反映、申请,希望能把女兵调到南京军区来,或者把他调到北京军区去。也许是他的诚意,也许是军二代让人特地打了招呼,师参谋长找到了他,让他死心。第一,跨军区调动所需要的人脉力量过大,不是他一个区区团长所能运作的;第二,军二代已经让人在北京给女兵介绍了无数条件非常亮眼的小伙儿,女兵单位的人也总在旁敲侧击地催促她快些结婚;最后,参谋长语重心长地对团长说,想拆散两个人简直是太容易了,真难为你当初居然敢那么狂妄。 被约谈之后,团长心灰意冷了很久,因为他知道,在部队体系内自己已经升迁无望了,想调离军分区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就连退伍对他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他已经被牢牢困死在了这个军分区,这个文艺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自己的遭遇已经逐渐麻木,可心内的烦恼并没有丝毫的减轻,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那个远在北京的女兵,然后放下七尺男儿的尊严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后来,大概是我入伍一年左右的时候,团长接到了女兵邀请他前往北京参加她婚礼的电话。我本以为,参加了女兵婚礼之后团长要么发奋图强忘记女兵,要么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可他回来的时候居然是衣服欣喜若狂的样子。夜里,我偷偷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居然给我讲述了一个诡异的故事。 在女兵的婚宴上团长喝了很多的酒,看着年轻帅气的新郎和娇艳照人的女兵,团长满腹的辛酸无处倾吐。浑浑噩噩地离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陌生的街巷中,略有酒醉的团长放纵地哭着。 “看你哭得这么凄惨,看来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烦恼吧?需要我的帮助吗?”一个声音忽然在昏暗的小巷中响起。 “没有人能帮助我,谁都帮不了我……今天,就在今天,我最爱的女人结婚了,新郎当然不是我。我像一个傻瓜一样,为了她搭上了自己的青春和前途,而她却嫁给了别人!当初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难道当初的誓言都是假的吗?”借着酒意,团长对中黑暗中的陌生人倾诉了一切。 良久,那个陌生人轻松的说道:“既然你确实有着不小的烦恼,既然你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我的当铺门口,那么,进来吧,看看你有什么可以典当的,值得我为你出手一次,彻底解决你的烦恼。” 随着那个声音,黑暗中忽然开启了一扇门。团长谨慎地走进门里,门里是一个古朴的北京四合院,充满绿意的葡萄架下,一个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给人感觉非常冷峻的青年男人坐在圆形的石桌边,正上下打量着团长。见团长有些惊讶,青年男人打个响指说道:“欢迎来到春风当,这里是神奇的当铺,只要你愿意牺牲一些小小的代价,我就能帮你解决所有的烦恼。当然,烦恼越大,代价也就越大哦。” “代价?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要能让我和她一辈子都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微醺的团长挥舞着双手对着天空吼到:“满天神佛,玉皇大帝,哪怕是魔鬼,无论是谁,凡是愿意帮助我的,我都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要能让我和她一辈子都在一起……” 青年男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求他们是没有用的,解决烦恼这事儿就只能我来办。至于你想要达成和她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目的也很简单,我已经草拟好了一份方案,满意的话你只要签字按手印就可以了。事情,会照着方案里的内容一步一步地进行的。至于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都写在这里面。” 鬼使神差地,团长接过那几张纸,翻看了其中的内容后,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之后的事情团长已经记不清了,等他真正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是在返回南京的火车上了。 我追问着那份方案的内容,团长神色诡异地看着我说:“那个人让我用四十年阳寿做抵押,典当在他的当铺里;这样他就出手解决掉我的烦恼,变相实现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 “四十年阳寿?就能让你和那个女人一辈子在一起?团长,你不会是遇到精神病了吧?” “在火车上我也想过这样的可能,不过,我宁愿相信我所有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人,也许真的可以帮我解决烦恼。”团长心神恍惚地回应着我,“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就可以彻底没有烦恼了。” 在团长与我午夜长谈之后不久,我开始发现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不良的变化。比如,视力开始变差、过早出现老花;记忆力下降明显、丢三落四;皮肤弹性消失、变得松弛;精神开始不济、反应迟钝。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团长每天都在飞速地变老,具体点说大概就是,月初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月末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外强中干的快六十岁的小老头儿。 面对这样剧烈的变化,我们把团长送到了部队医院。医院里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只是怀疑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急性早衰症,大夫们合议之后就把团长转院到了北京。没过多久,就从北京传来了团长去世的消息,据陪同去照顾团长的战友描述,在团长生命的最后,他已经看起来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七八十岁老人,他的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没有骗我”、“没有骗我”。 似乎,直到最后团长都坚信他在那个当铺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我,在目睹了团长从盛急速而衰直至死亡这一全过程以后,在听闻团长遗言“没有骗我”以后,也开始对那神奇的当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前段时间,我去了北京…… 第18章 内讧 “你去了北京?去做什么,找那个当铺吗?”柳青捂着嘴好奇地问。 “没错,我在北京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去寻找那家当铺,可惜却一无所获。反而得到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那女兵居然在结婚不久以后,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那男孩的眉眼居然和团长长得很像!” “团长不会是变成了那女兵的儿子吧?这么说来他们确实算是在一起了。”柳青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找到了团长参加酒宴的那家酒店,按照团长曾走过的路线,尝试着又走了一次。那一夜,我终于找到了那家当铺!”林涛的眼中闪着邪异的光芒,接着说道:“我不仅找到了那家神奇的当铺,甚至和那个年轻的老板还达成了一个协议,一个如何让我一夜成名的协议。” “从你现在的状况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抵押给当铺的,不会是因为价钱没有谈拢,你被当铺扫地出门了吧?”莉莉平静地分析道:“就算你跟当铺签订了什么鬼协议,如果有效的话,你应该已经是一个名人了,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呢?还是,那当铺只是一个骗局?你的团长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状况,只因为是特例,或者是什么古怪的病?” 林涛不耻地对莉莉笑着说:“其实,我付出的代价极其简单,而我确实已经一夜成名了。至于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也许与你们自身有关……”用目光注视着李强,林涛继续说道:“刚才听说你叫李强,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从别处听来的故事,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也叫李强,会不会就是你呢?” 李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道:“那你就讲讲那个故事吧,我来听听看那人究竟是不是我。” 林涛点点头说道:“我听到的那个故事是这样的,也是在东北,也是一个叫李强的男人,他的原配妻子因为不堪家庭暴力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后来他又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那女人嫁过来时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刚开始,再婚的李强与那女人生活和睦、家庭幸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多久那女人就生了一场大病瘫痪在床。李强在悉心照顾那女人之余,又把魔爪伸向了她的女儿——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那女孩儿对后爸言听计从,丝毫没有反抗。再后来,瘫痪在床的那女人忽然服用安眠药自杀了……” “别说了,这根本就不是故事!编排别人的生活就这么有意思吗?”李海燕忽然出言打断林涛的讲述。 林涛幽幽地说道:“别急,这故事还没有完呢。李强的前妻是服安眠药死的,后妻也是这么死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呵呵,当然都是李强做的,他厌恶前妻的每日絮叨,他更厌恶后妻的长久拖累,只需要几瓶小小的药片,他就能重获自由,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果然,后妻死后,李强跟继女出双入对俨然又是一对夫妻。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某一天,李强出门的时候遭遇到车祸,一辆满载硫磺的货车侧翻在地,硫磺倾泄在了他的身上,后来又引起火灾,李强在硫磺和火焰中熏闷而死。” 听着林涛的讲述,李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仿佛被什么东西压迫着,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就说……这故事……的主角……不是我……吧,你看我……像……死了吗?” 张扬偷偷地打量着李强,忽然发现他的皮肤上似乎有什么爆裂开来,一丝丝血迹从他的衣服上渗透开来,而他的衣服,就像是一件样式古旧的寿衣!轻拍着额头,张扬不禁后悔起自己夜游的错误举动来。 喘息了半天,李强似乎又逐渐恢复了精神,他忽然对着王长江古怪地笑了起来:“王长江,我似乎听说过关于的你的故事呢。一个经常酗酒的出租车司机,每天在外面跑十几个小时之后,回到家里就作威作福,打老婆骂孩子几乎是家常便饭。酗酒无度之后往往下手就开始不知轻重起来,在妻子被他折磨致死以后,他把自己发泄的目标又转移到了儿子的身上。儿子为了逃避毒打每天只能去网吧栖身,他觉得儿子不服管教,就强制地把儿子送到了精神病院去接受电击治疗以治愈所谓的网瘾,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总不能所有把孩子送进精神病院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我王长江吧?”王长江冷冷地回应道。 “也是,你说的在理。不过我听说最惨的是后来,那孩子在精神病院因为忍受不了一天三次的电击,就爬上了精神病院最高的大楼,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整个医院里的人之后,推开窗户跳了下去,摔得一个四分五裂惨不忍睹。再后来,听闻孩子死讯的出租车司机大受刺激,去买了一箱度数最高的白酒,他喝了一个酩酊大醉。烂醉如泥的他慢慢滑落到地面上,大张着嘴鼾声如雷,一只路过的老鼠被他吸引,钻进了他大张的嘴巴,结果,他窒息而死。”李强看着王长江,执拗地问着:“那个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王长江低声嘶吼着。张扬注意到了他越发突起的眼球,和逐渐充血紫色肿胀的脸孔,无奈地摇了摇头。 经过半天的平复心境,王长江的声音平和了很多,但他的表情却忽然变得非常凝重,他对着一直在笑呵呵的赵老头说:“既然,你们都这么八卦,喜欢听一些别人的**,那我也来讲一个好了。以前有个叫赵国庆的北京知青,年轻时他曾经在黑龙江军垦农场插队,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非常迷信非常怕死的老头儿。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国庆的青春也在逝去,当他的年纪慢慢变老,他也开始变得非常迷信非常怕死,他希望能够挽留住早已不再的青春,甚至,他还奢望着能长生不老。” “老赵,我怎么觉得他在说你啊?”柳青望着赵老头好奇地问。 “闭嘴,死女人,等会给你好看!让他接着讲下去!”赵老头一改平时面对柳青的温柔态度,训斥了柳青几句之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王长江说:“这故事真好,你继续讲,我很有兴趣。” “既然你愿意听,我当然要继续讲下去。”王长江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继续说道:“后来这个赵老头不知道从哪淘弄来各种偏方,他曾经去广州吃过活婴宴,也曾经吃过无数的紫河车。后来他又沉迷于房中采补之术,经常通过各种渠道找女人做鼎炉采阴补阳。再后来,他不再满足于只享受花钱找来的鼎炉,而是自己去各所小学寻找幼女,往往见猎心喜,看到合适的幼女往车里一塞就开着车扬长而去。很多年来他祸害了无数的小姑娘,甚至其中还有几个是大出血而死的。老天有眼,终于在一天早上,一个早餐摊被城管开车撞翻,一大锅热油将路过的赵老头从头淋到脚,他全身90%以上的皮肉重度烫伤。在哀嚎了三天四夜之后,他彻底的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会死了呢?说好的长生不老呢?”赵老头抓了抓两颊上忽然冒起的血泡,嘎嘎怪笑两声说道:“死了就死了吧,有谁是不会死的?能够享受了一世的荣华富贵与床上艳福,又是在年老体衰才死,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好好走着路居然会被热油烫死,这有什么好幸运的?”莉莉在赵老头的旁边偷偷嘀咕着。 “年老体衰时死,总好过年纪轻轻就早夭吧?”赵老头猛转头,眼睛直盯着莉莉说道:“说起来,我还真听说过一个小姑娘早夭的故事。那个姑娘好像也叫莉莉,由于从小家庭条件就好,没吃过什么苦,早早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等她初中时家道中落,可她大小姐的脾气却从不愿意改改,于是,仗着远超他人的姿色和较好的谈吐,她傍了一个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对她好极了,不仅带她去最繁华的夜店,还带着她午夜在街头飙车,甚至带着她出入各种隐秘的私人会所。” “这么幸福的日子,那姑娘怎么还会早夭呢?”莉莉好奇地问到。 “因为后来,中年男人得罪了得罪不起的贵人,不得不跪地求饶,把这姑娘像货物一样送给了那位贵人。本来姑娘算计得很好,她以为即使是换了一种环境,她依然可以享受到之前所享受到的一切,每天仍然可以像从前一样过着空虚无聊的生活。可惜,在一次忤逆了那位贵人之后,可怜的姑娘被扔进了废弃的游泳池。游泳池里押着那位贵人最为珍视的一群宠物——来自遥远南美洲的异种毒蛇。任凭姑娘如何求饶、如何哀嚎,都已经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她不仅死在了蛇窟之中,曾经美丽动人的**也变成了毒蛇的食粮。据说,死的时候那姑娘才刚二十出头,这样早死不是早夭是什么?”赵老头感慨着。 莉莉的双眼忽然变得朦胧起来,她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蛇……好多的蛇……” 第19章 神曲 看着忽而宁静忽而狰狞的莉莉,张扬想打个圆场,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而沉溺于自我幻想中的莉莉很快摆脱了对蛇的恐惧,她不屑地对赵老头说道:“这种见过了世面,享受过了生活,如烟花般瞬间燃烧绽放,才是生命的本意。那些妄图着长生不老的老而不死的,殊不知,死神早就盯上了你!” “哦?我觉得你这小姑娘话中有话啊,是怎样的故事不如讲来听听?”赵老头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 “我曾经听说有那样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靠着姿色被一老头包养,后来因为老头年老体衰满足不了她波涛汹涌的**,她就勾搭上了老头年轻的司机。觊觎老头的家产,她先逼着老头跟她结了婚,又怂恿着司机用药毒死了老头。在警察来调查的时候,她又以未亡人的身份举报了司机,把司机彻底逼上了死路,而她则霸占了老头儿全部的家产。后来,她逐渐染上了毒瘾,没用几年就把老头的家产挥霍一空。为了能继续吸毒,她干脆傍上了毒枭,自己则操持起了皮肉生意。”莉莉面无表情地讲述着。 赵老头一头雾水的追问:“后来呢?” “后来,那女人当然是越活越惨,当毒枭铛锒入狱之后,她的毒品来源几乎彻底断绝了。为了弄到更多的钱,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降低自己接客的标准,到了最后,只要能见到钱的生意她几乎就是来者不拒。这样乱来的结果就是,她被某个报复社会的客人传染上了梅毒大疮。看着自己身上那些肮脏的毒疮,她越发地怨恨社会怨恨男人,反而越发频繁的接客,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和她一起分享那样的痛苦。后来,一个迷信着采阴补阳的老头看上了她,非想和她双宿双飞,她爽快地答应了,她以为自己再次找到了冤大头的金主。结果,当天晚上她在公园找客人的时候,一个被她传染了梅毒已经精神错乱的男客人把她乱刀砍死。而她的鬼魂,就一直跟那采阴补阳的老头儿生活在一起,忘记了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实。”莉莉说着,忽然对柳青说道:“这位姐姐,我说的没有错吧?” 柳青无言,赵老头勃然变色,对着柳青骂道:“死女人,我早就知道你不干净,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毒,你是不是想把梅毒大疮传染给我,让我腐烂到死啊?你死都死了,还这么恶毒!” 李海燕拉着李强偷偷地说:“这种恶毒的女人,活该被人乱刀分尸……” 脸上忽然出现了无数血痕的柳青转脸看着李海燕,声色俱厉地骂道:“小浪蹄子你也敢来编排老娘!小时候,你为了一块糖就敢把别的小朋友推到水缸里淹死;长大点儿以后被村里的小伙子们玩了个遍,十里八乡的爷们儿都知道你破鞋的名声,没事儿就跑到你家门前撩拨你;你妈实在看不过眼才带着你改嫁他乡,结果你勾搭了后爸不说,还怂恿着你后爸杀了你的亲妈!你这样的小贱人,有什么立场骂我?” 李海燕的脸色变了,李强拉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膀。 柳青继续骂道:“幸好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睛的,自从你回老家见过水缸里的孩子以后,那孩子就跟定了你。你眼看着那孩子逐渐变得浮肿、溃烂,开始流水、流脓,他跟着你,呼喊着你的名字,一步步把你逼到了墙角。为了躲避这个孩子,你钻进了旁边的冰柜,可惜,冰柜门被那孩子给关死,你在里面哀嚎了半天,最后终于冻成了一根人形冰棍。有这样下场的呢,有什么立场骂我?” 脸色铁青呵气成冰的李海燕横眉怒目,对着柳青叫骂。柳青也丝毫不让,反唇相讥。看着这两个癫狂的女人,张扬一阵阵无语,死了女人,毕竟也还是女人啊。 李强畏畏缩缩地拉住了欲往前冲抓挠柳青的李海燕,安慰她道:“不要和她计较了,我们大家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互相嘲笑的。”又转过头痛斥林涛:“都怪你这小子,大家讲鬼故事讲得好好的,干什么非要提让大家都不痛快的事情?” 林涛嗫嚅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们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怕别人翻旧账吗?” 李海燕怒视林涛说:“别以为只有你是例外!你那点事情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你本来只是偏远山村里的一个孩子,从小放羊长大。长大以后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打架拼命更是闻名十里八乡,因为一次斗狠打群架砍死了好几个人,被迫背井离乡。从那偏远山区出来后,你不满足于自己的出身,编造了种种身份,希望被城里人认同,后来还假模假样地去了部队,总想着一夜成名。” “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已经一夜成名了啊。哪像你们,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林涛反驳。 “一夜成名个屁!”李海燕继续数落着林涛:“在部队你想靠着姿色傍首长,可惜首长根本不喜欢男人,你死皮赖脸的非要往上凑,结果被首长一纸军令给逼着退伍回家。我不知道你在北京那当铺里遇到了什么,我只知道后来你成了一个地方的保安,见着美女司机倒车入库,你兴高采烈地上去帮忙。结果美女司机手忙脚乱之下,倒车时把你卷进了汽车底下,她害怕惹上人命官司,又加油开车出了地库。你的尸体被卡在后轮上,被她拖着走了十几公里,心肝肚肺撒了一路。这样的一夜成名,也值得拿出来吹嘘?” 林涛神色略有些尴尬地说:“无论怎样,出名了就是出名了,你们也用不着对我羡慕嫉妒恨的。”顿了顿他又环顾众人说:“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咱们居然能这么巧合地聚在一起,还互相知道彼此的隐秘,说是没有人安排,恐怕是说不过去吧?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众人相视无言,李强尴尬的摸摸头说:“我到这的时候海燕就在这里了,我光顾着跟她聊天,忘记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闻到了一阵香气,我跟着香气就过来了。” 赵老头点点头说道:“我也是问着香气过来的,没想到我到的时候,柳青妹子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柳青说:“我是听到了一阵铃声,我跟着铃声到的这里。我到的时候海燕跟莉莉就已经在了。” 莉莉接口说道:“我也是听了铃声到这里的,我到这里的时候先是看到了王长江,不久他就出去了。之后李海燕和柳青才到的这里。” 王长江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摊开双手说:“别都看着我啊,我是在外面游荡的时候被林涛小子约到这里来的。我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看到莉莉过来,见林涛小子还没过来,我就出去找他了啊。” 林涛淡然地看着王长江,平静地说:“好吧,确实是我约你们来的。不过,我只约了六个,这第七个是谁约过来的?而且,我已经好奇了半天,我相信你们也和我一样好奇这个事吧?” 众人相视点头,然后都神色诡异地注视着张扬,一起问到:“你,是怎么死的?” 张扬无奈地挠挠头,轻松地说:“如果我说我还没死,你们相信吗?” “信你个大头鬼,我们才不会你的鬼话。快说!”林涛催促道。 “好吧。”张扬无力地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我记得以前读外国名著的时候,看过但丁的《神曲》,神曲里面有七宗罪。第一宗罪就是好色,不合礼法的性比如通奸,有这个罪衍的人,会在硫磺和火焰中熏闷;第二宗罪就是饕餮,过度放纵食欲、酗酒或者过份贪图逸乐,有这个罪衍的人,会被强迫进食老鼠或蛇;第三宗罪就是贪婪,希望占有比所需要更多的东西比如青春,有这个罪衍的人,会在滚沸的热油中煎熬;第四宗罪就是懒惰,如寄生虫一般浪费自己的时间依靠他人,有这个罪衍的人,会被丢入蛇坑万蛇噬体;第五宗罪就是愤怒,源自自身罪恶而引起的复仇或怨天尤人,有这个罪衍的人,会被乱刀分尸**肢解;第六宗罪就是妒忌,因为对方拥有自己所无的东西心怀怨怼,有这个罪衍的人,会被投入冰水之中浸泡;第六宗罪就是骄傲,过度期望他人关注自己或完全的利己心,有这个罪衍的人,会被车轮反复碾压致死。听过了你们的故事,我对这七宗罪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张扬环顾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七个死鬼,摇摇头继续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确实是一个活人,一个误打误撞进入这场酒局的无辜活人而已。至于把你们安排在一起,进行这场聚会的人,我想,应该就是他吧。”说着,张扬用那根竖起的手指指向吧台,那个伏案而睡的伙计。 “我布好的局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发现了啊?看来下次我得更努力一点了……”吧台后,传出一个声音。 第20章 春风 原本伏案而睡的伙计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随着张扬指那里,伙计一步一步踱出吧台。随着他前进的脚步,他的样子、他的衣服、他的形象都恍如水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消散在空气之中。当他走到众人围坐的桌前时,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给人感觉非常冷峻的青年男人。他对着张扬邪意地笑了,打着招呼:“哎呀,真巧,张扬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又见面了?看着他那明亮、灵活、年轻的眼睛,头脑中一道灵光闪现,张扬惊讶地指着青年男人问:“岳教授?你是岳教授?”这个神秘的青年男人会是诊断自己失忆的那个老教授? “可不就是我嘛,这世界可是真小呢!不久前咱们才刚从北京分别,兜兜转转,这么快居然又在这里重逢了,看来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呢。”青年男人呵呵的笑着。 一旁的林涛惊恐地看着这神秘的青年男人,惊呼道:“是你!你就是那个当铺的老板!” 青年男人不耐烦的看了林涛一眼,冷然道:“多嘴的小鬼,该打!” 啪的一声,林涛本就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血红的巴掌印,然后,林涛当着张扬的面碎裂开来,一股股阴风从林涛破碎的体表蜂拥而出。桌边众鬼哗然,纷纷长身而起,化为一阵阵阴风和林涛溢出的阴风卷积在一起,向着青年男人刮去。青年男人伸出一只手,插入到阴风之中,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拍着阴风的边缘,如同小朋友捏橡皮泥一般,双手上下翻飞,一阵抓捏揉拉。阴风随着他双手的翻飞,体积竟变得越来越小,从刚开始的两人多高逐渐缩小到一人上下,又缩小到了婴儿大小。 随着青年男人动作的继续,阴风中不停传来或是李强、或是李海燕、或是柳青、或是莉莉、或是赵老头、或是王长江、或是林涛的尖利哀嚎,而那阴风也随着体积的缩小,逐渐从黑色烟雾凝聚成了阴沉的黑色黏状液体。当那团黑色黏糊糊的液体从婴儿大小被压缩到拳头大小的时候,在青年男人的手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面团,一张张脸孔从面团表面浮现出来,很快又被青年男人的双手揉搓进去。 最后,那面团被青年男人揉成了只有乒乓球大小,闪烁着晶体般幽亮的光芒。随手把这个黑色小球扔给张扬,青年男人大喇喇地坐到了张扬对面,得意地说道:“好啦,正式见面空着手总是不好,这个小东西就当做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张扬接住了那黑色小球,却觉得出乎意料的轻,他好奇的看着青年男人,追问道:“你是谁?” “我?就如同刚才那个倒霉小鬼所说的那样,我是一间小当铺的主人啊。虽然那当铺也只是我无聊打发时光时开起来的连锁生意而已。敝人姓岳,名春风,圈子里的人都比较喜欢叫我的诨号二月春风。” “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张扬逐渐对眼前的青年男人好奇起来,他又追问道:“你把刚才那七个鬼怎么样了?” 二月春风耸耸肩道:“没有怎么样啊,这七个倒霉的小鬼好死不死地被我遇上,我当然要从他们身上找点乐子啊。倒是你还真让我惊讶,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跟着七个死鬼玩讲鬼故事的游戏,不能因为你能见到鬼就觉得鬼不会伤害你啊。” 张扬心中一惊:“你知道我看得到鬼?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不难猜啊,大半夜空荡荡的酒吧里,你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不是精神病就是遇鬼了吧?更何况,我也看得到嘛!”二月春风无所谓地说。 “那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亲眼看到你把他们七个揉成了这么一个小球,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又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呢?”张扬拿着黑色的小球追问道。 “这个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东西,只是单纯的收集了七个死鬼的阴气与怨气凝结成的怨灵珠罢了。至于为什么要给你,这东西我吃了会倒胃口的,留着也没有用,正好给你喂给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什么东西?”张扬忍不住好奇地问。 “就是你怀里放着的那个东西!”二月春风无奈地拍着额头说道:“你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干脆我就都跟你说清楚吧。”指着张扬刚刚掏出的血红色玉牌,二月春风继续说道:“这个东西呢,叫做千棺阵。对,别怀疑,就是你去招魂时在山腹地宫里见到的那个。至于它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我只能说,它原来就应该是这么大的。你看到的是它展开之后的样子,而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你说得这么轻飘飘的,让我怎么相信啊。”张扬嘟囔着。 “根本就不用你信什么的,总之就是我说你听好了。这个千棺阵呢,大有来历,最初是因为要完成一件特别重大的仪式才制造出来的。后来仪式完成以后,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顺手牵羊就把这东西据为己有了。再后来不知因为什么,那家伙就把千棺阵布置在了你去的山腹地宫之中,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民族守护的圣地了。估计是使用的时间太长,这东西现在比较空虚,急需补充各种能量,棺材嘛,什么能量才能补充给棺材呢?要么就是我扔给你的怨灵珠,要么就是各种怨鬼,要么就是各种尸邪。” 张扬张大了嘴,眼看着二月春风把怨灵珠往血红色玉牌上一按,玉牌上血红色光芒一闪,怨灵珠就消失无踪了。张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神色诡异地对着二月春风问:“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以吃鬼?那它不成钟馗了!尸邪又是什么东西?” 二月春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这东西就像充电式的手电筒,电量充足的时候能照射到一百米的范围,那个时候别说吃几个小鬼了,连千年老妖都照吃不误;可电量不足的时候,也许只能照射到十米的范围,这时候多吃几个小鬼就可能消化不良了,更别提去对付什么妖怪了。” “那现在这东西按充电式手电筒的标准,能照射多远?”张扬追问。 “大概……一尺远?或者,半尺吧。”二月春风也有点不确定的说:“这个东西原本积蓄的能量被消耗得太大了,如果不是你及时把它带出来的话,我估计很快它自身就要崩溃了。” “那,有什么给它快速充电的方法吗?” “有啊,比如,你去找一具千年以上的古尸,还得是那种怨气很大的古尸,把古尸喂给这东西,应该能让照射的范围再扩大的半尺吧。”二月春风轻飘飘地说道。”或者不能以质量弥补的话,你也可以以数量取胜,比如,你找到古战场去吸收残留的怨气,有个百八十万残魂的怨气,应该能扩大个一寸左右。” 张扬无奈地摇头道:“我本以为捡到了宝,原来是个几乎不能充电的垃圾货色啊。算了,就当时云南旅游的纪念品吧——不对啊,如果千棺在我手里,那和我一起进入山腹地宫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他们哪都没去,全都死在里面了。”二月春风面无表情地说。 “这么说来,在招魂仪式进行的时候,你果然在那里?”张扬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在跟踪我?” “怎么能说是在跟踪你,我明明是在保护你嘛!你还记不记得在北京医院的时候,我分明是给你留下了名片让你去找我的啊,可你呢,拍拍屁股就跟着别人的父母跑到云南这荒山里来了。害得我马不停蹄地跟着你一路奔波,幸好在这里终于等到了你。”二月春风抱怨着说道。 “别人的父母?看来你关注我已经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到北京以后吗?还是从更早的时候?”张扬忽然冷静地问到。 二月春风也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张扬,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在山腹地宫里给你做招魂仪式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起什么吗?千棺阵可是给了你不小的帮助呢……我本打算在春风当里等着你来找我的,可后来我又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先过来看看你,确认一下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确认什么选择是否正确?关于我吗?”张扬追问着,“我总感觉我们俩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到底是谁?你对我究竟有着怎样的企图?” “我还是那句话,合适的时候,欢迎你来找我,我在春风当里等着你……”二月春风轻挥着手,他的身影逐渐消散,周围的房屋、身前的桌子、酒吧的灯光都开始旋转不停,张扬感觉到自己一阵阵头晕,耳边依稀响起了招魂仪式中梦境的那个声音:“我赌你最后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所以吃掉它吧,把你的魂魄吃下去,等你魂魄得以齐全的时候,我将回来继续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随着周围一切的旋转,张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失重,陡然向下一沉。 第21章 道长 “啊”的一声,张扬惊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张扬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旅馆的床上。似乎,在他纠结着是否要返回沈阳取代苏七的过程中,他竟然慢慢睡了过去。酒吧中所发生的一切,恍然竟是一场大梦?摸出怀中那血红色玉牌,不知是否是错觉,张扬总感觉那围绕着白色圆心的几行密集小点组成的同心圆中,有大概七个小点,似乎比起周围的小点,显得更加明亮起来。 张扬苦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办法确认酒吧中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他只能无奈地摇着头,暂时放下这件事情,收拾一下出门,去丽江古镇有名的四方街闲逛。 四方街上,游人如织,在一家银饰店外的角落,张扬遇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那道人最开始只是上下打量着张扬,之后,似乎是被张扬挂在腰间的血红色玉牌所吸引。他伸出手招呼着张扬,等张扬靠近他的身边之后,他神秘兮兮地对张扬说:“这位朋友,不知你从何处获得此物的?此物殊为不吉,持有此物之人往往易染风邪,长期佩戴,恐不利你的安危啊。” 张扬早就听说过有很多江湖术士喜欢耸人听闻,见面先用言语惊你一下,如果你被唬住了,江湖术士才好接下来给你讲解如何趋吉避凶,顺便收你的钱财。没想到刚出门逛街就会碰到传说中的江湖术士,于是张扬故作好奇地说:“这位道长,您说的不对,这块玉牌可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世代有人佩戴,从没听说过会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您不会是在蒙我吧?” 年轻道人缓慢摇头说道:“朋友休要哄骗于我,这千棺阵虽然我从未亲见,但绝不会错认了。看它的气息,晦涩不明,遇阳光而晦暗,应该是刚刚出土不久。听贫道一句良言,还是不要长期把玩为好。” “千棺阵?您说这玉牌叫千棺阵?”张扬原本戏谑的心情忽然被打乱,这东西在梦中确实被那个叫二月春风的人称呼为千棺阵的,难道酒吧中的经历真的不是梦? “不错。虽然我从未亲见过传说中的千棺大阵,但师门典籍中曾有其详细记载,对其外观与气息都有着详细记录,故而贫道一见之下,几乎立刻可以肯定,此物就是千棺阵。”年轻道人肯定地说。”不过,为何此物与记载中的力量相差悬殊呢?难道这是一件残器?似乎不像……” “还请道长借一步说话。”张扬也模仿着年轻道人古怪的口吻说了一句话。 年轻道人欣然同意,跟随着张扬痛痛快快地回到了张扬租住的旅馆房间中。到了房间以后,张扬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古怪的道人,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被很仔细地梳成了一个发髻,一根看不出材质的乌褐色发簪端正地插在发髻之上;一身雪白的道袍,似丝绸又似轻纱,有质感又给人感觉格外飘逸。 见张扬不停打量着自己,年轻道人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这位朋友请我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还没请教道长道号……”张扬问到。 “贫道道号赤灵子,自蜀山而来。”年轻道人对张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蜀山?出了很多剑仙的那个蜀山?道长是一位传说中的剑仙吗?”张扬有点啼笑皆非,逛街居然可以捡回一个蜀山剑仙,这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太大了。见赤灵子沉吟不语,张扬只好有点尴尬地拿起那红色玉牌又转移话题问到:“我只是有些疑问想请教道长,又怕外面人多口杂,所以才请您到这里来谈。这东西真是您说的千棺阵?它有什么用?又是什么来历?” “确是千棺阵不假!它的用途比较广泛,大到镇锁地脉,小到驱魔降妖,均可使用。至于它的来历,师门典籍当中倒是并无记载。贫道还想请问您从何处得来呢?” “哦,是我去荒山里游荡,顺手捡来的。道长您一开始就说这东西会让佩戴它的人易染风邪?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这东西会对我的健康不利吗?”张扬又问道。 “贫道本以为会是这样,不过刚才看了您手中的千棺阵后才发现,此物已经被您炼化,成为有主之物。对您而言,不仅不会有所挂碍,反而会庇护您免遇横来之祸。不过,此物目前灵气几乎散尽,如不及时补充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虽然您以七个怨鬼之气凝结怨魂珠予以灌注,可惜杯水车薪,难撼大局啊。” 七个怨鬼之气凝结怨魂珠?张扬心中波澜起伏,这事似乎只有两个解释:一,酒吧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二,这道人窥视过自己的梦境。为了一探究竟,张扬故意问道:“我还有一问题请教道长,听说很多修行道行高深的前辈,可以潜入他人梦境,窥探他人梦中私隐,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君子当不欺暗室,岂可恣意妄为,误了修行的本意?”赤灵子不屑地表示了反对。”再者,入他人梦境如镜中观花,远观则不真切,近观又恐为人三魂七魄所缠,欲出不能。” “三魂七魄所缠?是什么意思?”张扬不耻下问到。 “人皆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指灵魂,胎光,幽精三种,七魄分别是尸狗,伏失,雀阴,吞贼,飞毒,除毁,臭肺。其中,三魂中的灵魂和七魄中的尸狗、雀阴、吞贼是掌管在人间的一切行动,而剩下的两魂四魄则掌管人在阴间的行动。平时人清醒时,灵魂不昧,总有胡思乱想亦不会发白日梦;当午夜沉睡后,灵魂蒙昧,胎光、幽精二魂主宰梦境。此时若有人妄窥其梦境,就可能为胎光、幽精二魂所缠,三魂七魄本为一体,其余一魂七魄齐至,就可将窥视之人元神包裹、吞噬,窥人者必魂飞魄散!”赤灵子道。 “这么厉害?听道长这一番言论,看来道长对魂魄、梦境必然是有所研究。前些天我偶然做了一个梦,一直深以为惧,想请道长解惑一二。”张扬继续虚心请教着。他把招魂仪式中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向赤灵子详细讲述了一番,重点说的就是关于那神秘的青年男人以及三个孩子所争夺的事物。 赤灵子听了张扬的讲述,半晌沉默不语。张扬忍不住催促道:“道长,您说我这梦境是不是太古怪了?它预示着什么秘密吗?还是,预言了我的某种危机?” 赤灵子摇头道:“恐怕都不是。贫道之所以思索良久,只是觉得朋友你这梦境贫道似曾相识。这梦没有任何的预示,它可能只是你遗忘的一段记忆而已。” “道长的意思是,我不是在做梦,只是想起了之前我曾经经历过的某个场景?这不可能啊,梦里的四合院我应该从未见过,梦里的人物一共只有四个人,那个古怪的青年男人应该不会是我。难道,我是那三个孪生兄弟中的一个?”张扬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他是孪生三兄弟中的一个的话,那么另外的两个是谁?孙浩?苏七?沿着这个思路推想下去的话,那结果必然不是张扬想知道的…… “不出贫道所料的话,朋友你应该是孪生三兄弟中的一个,只是不知因何种原因,你早已忘却了那段记忆。相对于这个,贫道更为在意的是,你说梦境中那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的青年男人手上托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盘子,盘子里有几条雾蒙蒙不像实体但又像蛇又像虫子一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那青年男人又又诱惑着孪生三兄弟去分食此物,恐怕,盘中的东西……”赤灵子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盘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张扬追问道。 “盘中之物,恐怕,就是魂魄了。那人是谁,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生而为人,三魂七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可分而食之?简直就是胡闹!”赤灵子对梦境中的青年男人表现出极大的愤慨。 “魂魄?道长,您说那盘子放的是魂魄?三个孩子争抢着吃进嘴里的东西是魂魄?”张扬感觉自己都快错乱了,他语速飞快地追问着:“首先,假设那盘子里的东西真是魂魄。再假设,我是那三个孩子中的一个,我确实抢夺到了一部分魂魄吞食下肚,那么,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除了我自己的三魂七魄外,我的体内还有额外的魂魄?” 赤灵子神色古怪地看着张扬,轻叹道:“这才是最古怪的地方,一见面时我早已查探过你的体内,刚才为了确认我又再次查探过了。你的体内不仅没有额外的魂魄,反而,你比常人还短少了一魂二魄,这是何故?师门典籍中早有记载,缺魂少魄需立施以招魂法术,若延误过久恐命在旦夕。但我观你体内,两魂五魄犹有隔阂,想来是其中有一魂数魄归体未久,但之前你仅靠一魂是如何生存的?” 少了一魂二魄?跟那个巫师索南多杰说的一样? 第22章 解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少了一魂二魄啊。张扬无辜地表示。 赤灵子深深地看着张扬,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梦境,已经解释了一切。” “解释了什么?我不明白。”张扬翻翻白眼,对赤灵子说道:“道长,解梦这事情您是专业,还是由您解释给我听吧。我这脑袋糊涂着呢,可想不明白其中隐藏着什么涵义。” “你说那神秘男人曾在梦境中说过吃了这些吧,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吃了这些吧,谁吃得多谁就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这样的话,盘中的东西既然是魂魄的话,它应该本属于谁?那人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这些魂魄属于这三个孩子。”为了解释清楚梦境的寓意,赤灵子放弃了之前一直坚持的古板拗口说话方式,对张扬循循善诱道:“注意他说的话,谁吃得多谁就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涵义吗?”张扬好奇地问。 “如果盘中的东西确是魂魄,那么由于人的**所限,最多也就容纳三魂七魄而已,吃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所以,盘中的东西最多是三份三魂七魄——但这就没有让三个孩子争抢的意义;或者,盘中的东西最少是一份三魂七魄——只有这样,争抢起来才会有意义。”赤灵子分析道。 “可你怎么能确认一定就是一份三魂七魄呢?为什么不会是更多?”张扬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那人最后不是说等你魂魄得以齐全的时候,我将回来继续指引你前进的方向吗?我是根据这句话才得出三魂七魄只有一份这个结论的。换句话说,就是三个孩子中,最后只有一个人才能获得这份完整的三魂七魄,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到那时,那人就会出现在最终胜利者的面前,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这个人,我看应该是个阴谋家,玩起人来会要命的。”赤灵子倒抽着冷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人会说同样的**、相互取代、寻找各自憧憬的生活一类的话。看来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怪事,都跟那个人有关啊。”张扬沉思地点了点头。 “发生在你身上的怪事?可以给我讲一讲吗?”赤灵子问到。 “我正打算跟你说上一说,也希望你能帮我参谋参谋。”张扬回应道。之后,把自己在沈阳遇到苏七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又把在北京遇到孙浩并取代孙浩的事情讲了一些。当然,在他的讲述中,孙浩是死于意外的,他只是恰逢其会看到了孙浩的尸体而已。当他讲述到自己看到孙浩的尸体发生的诡异变化,似乎有些东西融化了,又似乎有些东西升华了,感觉到好像有些雾状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时,赤灵子的身体猛地坐直,目瞪口呆地望着张扬,一只手指指着张扬,颤抖不已。 “道长,您怎么了?”张扬停下了自己的讲述,对赤灵子问到。 赤灵子的手指仍在颤抖不已,声音却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你不知道孙浩的尸体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所以才需要向你请教啊!”张扬委屈地说道。 “你……吞噬了他……”赤灵子语带不忍地说道。 “我?吞噬了谁?孙浩吗?我又不是妖怪,我没有吃他啊!” “不是吃,而是吞噬,真正的吞噬你懂吗?”赤灵子略带急躁地说:“真正的吞噬是指,那个人,那个叫孙浩的,他的**、他的灵魂、他的记忆、他的精气神、他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你吞噬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留下丝毫他曾存在过的痕迹。而吞噬了他的你,虽然现在还没有明显的感觉,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感受到吞噬的快感,尤其是,相同血脉之间的吞噬!那个叫苏七的,危险了……” “你的意思是?那种吞噬的快感,会让我上瘾吗?我会对苏七不利?”张扬追问着。 “你不是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少了一魂二魄吗?因为那一魂二魄还在苏七的身上。如果我的推想不错的话,你、孙浩、苏七就是你梦境中的那三个孩子,而盘中果然是三魂七魄。当初你们三个分食三魂七魄,大概每人都抢夺到了一部分,并且以缺魂少魄的状态独立成长。当你遇到孙浩的尸体时,由于三魂七魄本属一体,彼此相互吸引,导致你直接吞噬了孙浩,顺便补充了你所缺少的部分魂魄。如果你想补全魂魄,要么你吞噬了苏七,要么让苏七吞噬了你,这就是你梦境中那人留给你的抉择。”赤灵子解释道。 “要么我吞噬了苏七,要么让苏七吞噬了我?不存在一个中间态吗?比如,我和苏七从此不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张扬好奇地问到。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三魂七魄本为一体,一旦被分隔开来,彼此之间自会相互吸引。即使你一直在沈阳哪都不去,你体内的魂魄也会指引着你,让你在某时某地遭遇到孙浩或苏七。直白一点说,被分隔的三魂七魄最终聚合在一起,就是你们三个人的宿命啊。”赤灵子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以缺魂少魄状态生活的你,是否总是易染风邪,平日里的麻烦不少吧?” “偶尔得病倒是真的,别的麻烦倒还好。”张扬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赤灵子沉吟了一下说道:“似乎,当初的我也是这样。哼哼,三魂分立简单,重聚可就难喽。” “重聚会很难?道长你不是说只要我吞噬了苏七或者苏七吞噬了我,就可以三魂七魄重归一体吗?” “确实会重归一体,但你以为重归一体以后就没有问题了吗?重归一体之后,只是一系列麻烦的开端罢了。今日遇见你也算有缘,我就跟你讲一讲三魂七魄重归一体之后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吧。首先,是小天劫,三魂七魄因为种种意外偶尔分离短暂时间,进行招魂仪式后并不会引发小天劫。最容易引发小天劫的,往往是三魂七魄分离过久,彼此分别经历过不同的时间和经历,并沾染上可能完全迥异的气息。你想想,有着好几种气质的魂魄因为重归一体要变成同一个人,老天怎么可能会允许?”赤灵子分析道。 “小天劫,就是传说中的天打五雷轰吗?”张扬问。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其次,是记忆混乱,试想三魂七魄分别经历过了不同的人生,一旦强行把所有记忆合并,就可能会发生记忆混乱的状况。比如,一个记忆告诉你周一你在逛街,另一个记忆告诉你周一你卧病在床,第三个记忆告诉你周一你在正常上学。三份记忆都清晰无误,你该相信哪一个?如果相互抵触的记忆过多的话,甚至有可能让你丧失了自我,迷失在多种混乱的记忆之中。”赤灵子继续分析道。 “这么可怕?那不就成了精神分裂症,多重人格?”张扬惊讶地问。 “不错,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即使你熬过了记忆混乱的关口,在日后的生活中,还有可能随时陷入到各种无形的陷阱之中。比如,对某种事物的看法,普通人可能是非黑即白,但对你而言,却可能会有多种角度——这就导致了对现实世界认知的错位,我称呼这种错位为见知障。见知障可能随着魂魄融合的进度变快而减少,但有些对立冲突过大的见知障不仅不会减少,反而可能随着魂魄融合的进度变快而加深,这样就会导致你言行的混乱。总之,三魂分立简单,重聚难,我这可是经验之谈。”赤灵子信誓旦旦道。 “听道长您这话里的意思,您似乎曾经经历过三魂分立又重聚一体的过程?”张扬追问。 “不错,很多年前,我确曾三魂分立,后来历经数世才得以重聚。结果因为见知障过重,直到现在还有诸多不适之处。只怪当年年少轻狂,一句戏言竟差点贻误终生,如今想来,当年引我入彀那人恐怕也是存了很多不良的心思,可惜我竟要如此多年后方才幡然悔悟。”赤灵子沉痛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我这前车之鉴,想来你也能更看清楚今后的路。” “本来我已经打算跟苏七偃旗息鼓,老死不相往来的。可听了您的分析以后,我觉的,我得信命。既然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命运,我就只能选择接受它,而不是逃避。与其天天恐惧被别人杀死,倒不如把所有可能置我于死地的人赶尽杀绝。既然天意让我知道我该走的路,我就要走下去,别人怎样,与我何干?”张扬斩钉截铁地说,又转头恳求地望着赤灵子说:“我看您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嫌弃我傻傻不懂事的话,不如跟我讲讲?” 赤灵子低头想了想,长叹道:“好吧,一切要从我的觉醒开始……” 第23章 觉醒 我生于小康之家,快乐地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海江,智慧深似海,气脉绵如江。从小,我就对修真之事很有兴趣,更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而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剑仙。手执三尺青锋,纵横江湖,快意恩愁,是我永远的梦想。上小学时,刚刚认识了一些字的我,在家里古老的阁楼里翻出了一本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旧书籍。里面,一些诗句仿佛把我带回到那个很古老的,众多剑仙纵横于名山大川的时代。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诗句最后的落款为:酒后得意忘形,借前人诗句聊舒胸臆,不良道人赤灵子于乙丑年秋。当时我很是好奇这个叫做赤灵子的人为何竟会有如此的胸怀,他又是从哪里听得这样的诗句?直到上了初中之后,我才知道,这诗句竟然是有着“诗仙”之名的李太白所写的!这赤灵子既然把李白称为“前人”,想来他所生活的时代距唐代不远,那这赤灵子岂不也是一个“古人”?更有趣的是,他似乎跟我一样对成为一个剑仙有着格外的执着。因为这个缘故,我对赤灵子这个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而那本古籍中的内容正是我研究赤灵子的唯一路途。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映,别样红。秋风吹过已残冬。桃花落,人去渺无踪。 誓言亦成空。独倚桃柯立,思芳容。千里归来似惊鸿。桃花艳,无语笑春风。 这是那古籍中的一首词,根据我查找的资料,这应该是一阕名为“小重山”的词。联系到词这种文体出现的时间,我甚至敢肯定赤灵子生活的时代决不会早于宋代,而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在这首词的结尾,竟有人用胭脂般的红色淡淡笔迹,写下了一阕词与之相唱和。那笔体娟秀,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如下。 生死离别万事空。旧日情意浓,相思恸。翩翩君子玉花骢。桃花红,胭脂落雕弓。 青锋似游龙。壮志亦得酬,建奇功。英魂不远容奴送。桃花弱,无泪对清风。 在词的最后,那胭脂般的红色笔迹落款为:未亡人秋氏凝霜。在这首相互唱和的词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那女子既然用到了“未亡人”这样的自称,想来这赤灵子必然已经身死,而赤灵子所用之落款“不良道人”却又总是让我怀疑,难道,一个追求大道无形天地坦荡的道人,和一位待字闺中如出水芙蓉般的年轻女子之间会有什么暧昧的事情发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件事情的疑问也变得越来越重,只是,那仿佛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迷题,除非时光倒流,人死复生…… 直到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蜀山在哪里?”我问到。 “在这里,你的脚下。”师父指着我脚下的土地,淡然地说。 “为何蜀山会在这里?” “但凡我蜀山弟子足迹之所在,皆为蜀山。为师也是蜀山弟子中的一人。” “天魔挟无数冤魂压境,所图为何?” “贪图此处地气茂盛,人烟充沛尔。” “天魔至时,我们何以为抗?” “待诸蜀山弟子齐集,则可开先天八卦阵,展开天之护障,守护此城。” “何为天之护障?” “到时你自可知。你要知道,这天之护障与你自身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为何我直到此时尚不能通悟轮回之道?” “只因你还置身于轮回之中,等你彻底了悟,则自会豁然开朗。” “可我想帮助师父你……” “一切自有天定,何必强求?” “她们也是我蜀山弟子?”我指着我老妈和我干妈,质问师父。 “当然,我以前曾说过,你的前世与蜀山有莫大的关系,而你的今生也与蜀山的存亡息息相关!” “可为什么我会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时间未到!” 楼顶上,老妈、干妈、师父三位女性,盘腿坐成一排,面对正南方,口中振振有词。干妈脸颊上渐渐出现海蓝色的鳞状物,两眉间,一酒盅口大小的突起开始旋转,神圣而美丽;老妈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手打指印,面色庄严;师父脸上现出淡淡红羽,眉心之突起旋转不停,我看着那旋转的突起,一阵眩晕,仰天倒地。耳边响起师父略感欣慰的话语:“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终于通悟了!” 我感到,眉心间的突起开始旋转,我有一阵呕吐的**,然后,就躺在那里,呕吐不停。心里,却有一种豁然开朗后的顿悟。眼前,一片祥光笼罩着大厦楼顶,师父三人在那祥光中宝相庄严,随着干妈大喝一声:“开!”祥光中,数柄五光十色的神剑虚相从天而降,划破无边的黑云;神剑落地处,也放毫光,毫光与毫光相连,成网成壁,笼罩着整个城市。 干妈站起,感叹道:“想不到先天八卦阵竟有如此威力!我还以为一切都只是传闻!”而我,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这熟悉而陌生的场景,只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这先天八卦阵出现的场面,我见过;而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个祭起法阵的人,是我! 城市中,冤魂,不知从何处涌出,占据了这城市的大街小巷,整个城市中黑暗无光。也许,先天八卦阵还能再撑一阵子,如果,血魔暂时不出现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血魔的来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能力去阻止他,我只知道,血魔曾被我封印在造化寺的巨鼎之下,而现在,它正与先天八卦阵外的天魔相互感应,欲冲破当初我赐予它的牢笼,从内部完全的破坏先天八卦阵。为了不让它的奸计得逞,纵然现在力量微薄的我,也要为正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街上的行人早已消失不见,唯一游荡着的,是躲避着冤魂攻击的我。跑过一条条小巷,我忽然感到了大地的颤动。远处,造化寺方向出现了烟尘,那魔头似乎已冲破封印。我的前面,是一只由无数尸体纠缠在一起后,所形成的恐怖怪物。面对着身高接近三米,十几双手的怪物,除了呕吐,我只能逃跑。 于是,我不停地逃,不停地逃。如果,这是梦境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尽快醒来;如果,这不是梦境的话,我希望一切可以尽快结束;可是,这真的像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我只能逃,不停地逃,永远地逃亡下去!如果我停下,我所面对的,只有死亡! 当我气喘吁吁的冲进那间简陋的房屋,见到了正在休息的干妈。 “干妈,后边有怪物追我。”我急忙道。 “没有什么怪物追你,追逐着你的,是你自己的心魔。”干妈平静地说。 “心魔?我的心魔?那是什么东西?”我急切地问。 “他与你,是善与恶的两面,只有战胜了你的心魔,你才能像我一样,恢复昔日的法力。” “那我该如何才能消灭他?” “一心向善,唯光明故,能除一切苦。”干妈淡然道。”如今,各方道友正飞赴而来,你去帮忙接待,也可与他们多多接触,对你本人大有好处。” 道友?我心中惘然,麻木地走向客房。 客房中,一精明的中年男子看着我,试探着问:“阁下莫非就是被蜀山派寄予厚望的那个后起之秀?” 我摇头道:“蜀山中的一切我全无所知。” 他愕然,忽然道:“那你为何要为蜀山所趋使?” 我瞬间迷茫,目不能视物,眼前恍然有种种画面闪过。等我再次睁开眼,那精明的中年男人已经成了遍地的肉屑,红色的血液,流淌成河。顾不得太多,我只想要逃,远远的逃。逃避眼前这血腥的场面,逃避身后那残酷的事实,逃避今生本应背负的命运!逃避,逃避! 路上的妖魔鬼怪试图阻止我前进的脚步,我只能杀,杀,不停地杀!当街道上,我杀出了一条血路之后,我看到了那个鼎,封印着血魔的那个鼎!鼎中的血魔放声狂笑:“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被消灭,我就知道你会来帮我的……” 轰鸣,雷声轰鸣。 久远的前世记忆豁然苏醒:那一次,我的前世方青子在与心魔的战斗中,虽然彻底毁灭了它的躯体,却没能消灭它的意志。心魔爬上了方青子的肩头,它的手,探入方青子的怀中,与他的心脉相连。心魔狞笑着:“方青子,堕落吧,从高高在上的道界领袖,堕落成我心魔的玩偶吧!” “不,绝不,纵然我已失败,却决不愿受你的摆布!”方青子怒吼着,手打指印,引来天雷地火,要与心魔同归于尽。雷火,熊熊燃烧,又一个天雷落下,方青子闭上眼,等着毁灭的到来…… 第24章 心魔 在最为猛烈的那个天雷落下之前,心魔已经成功地控制了方青子的灵魂,并迅速逃离自己破碎的**,将自身隐藏于方青子的**之中。可天雷之力本来正是一切邪气的克星,纵然心魔得以逃脱,却也身受重伤,陷于昏迷。而方青子的灵魂,则本着自有的一点灵性,再入轮回。于是,就有了我的诞生! 我终于知道血魔为何会称呼我为他的兄弟,因为我与心魔,本就是一体双生。在前世记忆豁然苏醒的同时,我也拥有了心魔的记忆。 生我一年时,父母为我举行“抓岁”之礼,花花绿绿琐物中,我盘膝而坐,神态俨然。伸出左手,执佛珠一串,口中念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颠倒梦想,究竟涅盘”。父母相顾失色,恐我为某大德高僧转世之灵童而惴惴不已。伸出右手,执小钢刀一柄,诵曰:“我本心魔,误入蹉跎,何时可脱,浴血成河”。父母皆大惊,欲掰开我右手,却为我轻转刀锋所伤。 从是日起,我母笃信佛陀,长年吃斋茹素,欲减我前生罪恶;我父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沉迷于醉乡,不再思此恶果。我三岁时,偶遇义母,她神色慌张,求卜于过往仙客,得一偈曰:“粗眉卓竖语如霜,闻说不平便放杯,仗剑当客千里去,一更别我一更回。庞眉斗竖恶精神,奋尔腾空一跃身,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目示不平人”。苦思不果,遂收我为义子,每日灌输我佛之慈悲、道之自然、儒之孝悌。历三年,我自懵懂到精通,自婴孩到顽童,语藏机锋,话带禅机,被乡里誉为神童。 十三岁,得遇名师,修道,有所小成。不敢妄自傲慢,潜心修行不敢稍辍。 十七岁,道有所成,试修剑仙一脉,虽浅尝则止,成就却与同期师兄有天渊之别。自傲之心油然而起,不觉锋芒太露,伤人无数。 十八岁,夜读《道德经》,见“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心有所感,遂偃旗息鼓,无复昔日之狂妄。 二十二岁,佛道双修,剑道亦大成,自觉无敌于天下,遂四出挑战,则败绩无数。惨淡而归,求师父指点迷津,师父摇头苦叹:“良材美玉为前世罪衍所困,终难大乘。”我郁郁而归,是夜,发一大梦。 梦中,一青年与我情同手足,说愿与我共同修行不世神功,却之不恭,我欣然接受。 又历三年,觉虽无大成,亦有小就,遂再出挑战,则当者披靡,无一活口。 惊恐之余,自困荒山面壁思过数十载,不觉天地变。待我出山时,父已老朽,母去无踪,义母亦无踪,只觉天地之大终无我容身之处。回转荒山,结草庐而居,依旧日所学开宗立派,桃李满门。 弹指三七岁月匆匆而过,满门弟子集聚,贺我百岁寿辰。是时,我虽有百岁之龄,却为青年之貌,众人以神仙呼我。寿宴之上,难免忘形,酒如穿肠毒药,蚀我清醒之志。昏然间,只觉口渴难耐,挣扎跳跃翻滚,肌肤欲裂;后忽觉天降大雨,我于雨中欢呼,掬雨水解胸中无名之火,只觉入口甘甜无比,浑身舒泰。待清醒时,只见满门弟子,面目狰狞,惨死于庭。我则置身于血河之中,口中仍余弟子喉头之肉,恍惚间飞奔而去,再不敢过此伤心之地。 流落于山野之间,间或吸婴儿血液为食,日久,为人所见,请数术士降我。以一敌六,尚觉轻松自如,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兴尽之后尽食之。次日,有高人路经,与我大斗三百回合,力竭而死,我敬他之为人,埋其肉身于荒野。又三日,有血雾过,雾中一人见我如见亲友,执手问近况如何。 我呐呐无语。求其细数我往昔生平。此人指我本为心魔,前世与其兄弟相称。百多年前听闻某高僧行将坐化,觊觎其无上法力,欣然前往,百般诱惑。奈何高僧定力惊人,与我缠斗七日夜,在我即将功成之时,高僧竟以肉身封印我。我惶恐之极,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损失甚巨,无奈重入轮回。更因未能及时吞噬高僧魂魄,落得个性格怪异,喜怒无常,忽善忽恶。 后得血魔之助,用三千处女血炼制至邪之血,以克高僧魂魄之正气,事成。我遂拜此人为兄长,相伴游玩于神州奇山大川,手足之情日深。后又遇一奇人,自号“天魔”,术法高强,神力天成,尊我二人为兄长,自甘于后。从是时起,血、心、天三魔横扫一切术界高手,当者披靡!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我三兄弟终因太过招摇,招人所忌,树敌太多,落得个可悲下场。当日,术界十大门派围攻我们兄弟,并由一道人主持大局,立起先天八卦阵,困我等于阵中。为了掩护大哥与三弟,我拼尽全力冲入阵中,大哥虽然顾念我的安危,却也不愿全军覆没,他祭起漫天血雾,毒杀修真者无数,借敌人分神之际,带领已受重伤的三弟舍我而去。 看着血雾中大哥的背影,我有了必死的觉悟,先天八卦阵将我身上的至邪之血消融殆金,更将我的本体焚烧成灰,就在准备炼化我元神之时,残留的高僧魂魄竟忽然苏醒,离奇救我一命。事过之后,大哥四处寻找我的下落,一日终得团聚。我们兄弟二人正执手言欢,山路处却转出一年轻道人,高声道:“无量寿佛!心魔,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我的心中忽起波澜,善恶两念争斗不止,大哥拉过我的手说:“兄弟,你有伤在身,魔性已浅,速速离去,待他日有所成就时,你我兄弟尚有重逢之日。”对大哥深鞠一躬,我落荒而逃。虽然我记不起前世的兄弟之情,可今生的恩情我却永不敢忘。风,吹过耳边,带来那年轻道人的声音:贫道方青子…… 自那日起,血魔彻底消失,听闻他败在方青子的手上,落得个被封印的下场。而我,逃至北方,觅得一清净之处,苦练魔功,为的是他朝铲除方青子,为大哥报仇雪恨。十年整,不眠不休,杀尽一万婴儿所祭炼的万魂幡终有所成。我仰天长号,掬一捧清水洗去十年陈垢,面目依旧,却多了三分邪气。为求更高胜算,我不惜童子之身,苦练房中密术。筑鼎炼丹,采阴补阳,御女无数,终丹道大成。 万事齐备时,已是一甲子后,约战方青子,他风采依旧,而我亦远胜从前。 他劝我回归正道,我却难舍血魔恩情,一战,再所难免。 大道渊源,始于老子,太上之道,清净无为,无所为,无所不为。我以释之根基,修道之法统,可谓正;我以魔之本性,修巫之秘术,可谓邪。正邪集于一身,仿佛我的本性一般,忽而正,忽而邪。方青子则平心静气,如不波之古井,傲雪之青松,纵我攻势如潮,却难奈何于他。心头火起,我祭起万魂幡,刹那间,万魂飞舞,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方青子见此邪物,愤而大骂道:“老禽兽,敢尔,竟造如斯杀业!” 天雷过处,万魂幡应劫而毁,我恼怒异常,张嘴吐出苦练内丹,欲与方青子同归于尽。他却不肯与我正面相斗,只是缠斗不休。为引他与我肉搏,我已顾不得许多,卖下一个大大的破绽,续势待发,争取一蹴而就。他果然中计,近身,手掌中雷光闪动,是掌心雷! 我已无处可躲,生受他一掌,只震得我**粉碎,魂魄分离。幸好我丹道已成,忙将受伤之魂魄裹附在内丹上,勉强聚成形体,乘他力尽之时,直取他的心脉!我狞笑道:“方青子,堕落吧,从高高在上的道界领袖,堕落成我心魔的玩偶吧!” 他竟不受摆布!手打指印,引来天雷地火,要与我同归于尽。雷火,焚烧一切,又一个天雷落下,我闭上眼,等着毁灭的到来…… 命运似乎总在跟我开着玩笑,当我再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经被困于一个婴儿的身体内。而那婴儿正被我那失踪的、本应早就死去的老母亲抱在怀中,她的身边,赫然是我义母!仔细算来,自我降于人世到与方青子同归于尽之时,历时一百六十余年。而我义母竟青春如故,想来也是术法高强之辈,只是我那老母略显沧桑,想是修为低微之故。可我,怎会再入轮回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时光荏苒,不觉那婴儿已逐渐长大,而摄于义母的威仪,我未敢妄动,沉睡于那孩子的心中。默默的期待着,变数的开始。近日,那小子不知为何竟会感到迷茫,而我,则借此机会得以积聚力量,准备乘虚而入。当他豁然通悟前世今生时,我则乘其不备在他的心中种下了种子,而现在,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第25章 三生 前世记忆豁然苏醒的那一瞬间,我猛地张开眼! 眼前鼎中的血魔放声狂笑:“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被消灭,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帮我!” 我冷冷地看着那鼎,说:“血魔,不要痴心妄想了!心魔还在我的心中沉睡,你没有机会唤醒他了!” 鼎中的血魔颤抖着声音问:“你是方青子?” “不错,我是方青子,我回来了!” “嘿嘿,不错,我是心魔,我也回来了!”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这诡异的声音。 鼎中的血魔兴奋的问:“二弟,你能夺回这肉身吗?” 我冷哼:“痴心妄想!只要我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得逞!” 那诡异的声音道:“我本心魔,误入蹉跎,何时可脱,浴血成河。方青子,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啊!” 我回头,路上的妖魔鬼怪都恢复了他们原本的样子,我的师兄师弟们;街道上,我经过之处,是一条如修罗杀场般的血路! 心魔嘿嘿笑道:“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很久!方青子,你我绵延三世的恩怨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 三世?我心惘然。那个第一世,是谁? 心魔咬牙切齿地说:“第一世,你是赤灵子,术界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而我,是你的师弟清澄子!那一世,我仰慕着你崇拜着你,渴望着拥有像你一样获得强大的力量,一步升仙!可你,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放弃了修行大业!还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的屁话!” 赤灵子?他,是我?赤灵子竟然真的存在?他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他竟然是我的前世?怎么可能!我问心魔:“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就是他的转世?书上记载他早已一步登天,飞升而去了!” 心魔恨声道:“如果没有那个女人,他自然可以一直潜心修行,终有飞升的一天!可他偏偏色迷心窍,竟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数百年的修行。亏他当年对我谆谆教导红颜白骨的坏处,没想他竟不能以身作责!” 我没来由的脱口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映,别样红。秋风吹过已残冬。桃花落,人去渺无踪。誓言亦成空。独倚桃柯立,思芳容。千里归来似惊鸿。桃花艳,无语笑春风。” 心魔用他空灵冰冷的手指扼住我的喉头:“还说你不是他!这首淫词就是他写给那个女人的!那个死女人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用胭脂给他写了一首回词,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我的头脑中立刻闪过那女子的美丽倩影,和那首对仗工整的词,我轻轻吟道:“生死离别万事空。旧日情意浓,相思恸。翩翩君子玉花骢。桃花红,胭脂落雕弓。青锋似游龙。壮志亦得酬,建奇功。英魂不远容奴送。桃花弱,无泪对清风……” 心魔粗喘着掐住我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吼叫:“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当时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我亲手把你打进了轮回,我亲眼看见你的降生,你的一生都没有逃脱的我的监视,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你看到了这首词,你说!你说!你说啊!” “果然,你一直在监视着方青子的一举一动。只是,方青子何尝又不是在时刻监视着你呢?”我冷冷地说道:“当你被高僧以肉身封印,无奈重入轮回之时,已经完全通悟了前世诸般因果的方青子就已经知道,你还是那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师弟,清澄子。虽然你已经一错再错,可他却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浪子回头,放下手中屠刀。而你,在轮回之后,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凭借着先天的根基,你对一切术法都能够很快的领悟;可你始终不能放下你心中的那把屠刀,于是,当你百岁寿辰时,你狂性大发,竟把门下弟子全部虐杀……” “我的样貌声音都已经有了变化,他不可能认出我的!”心魔狂叫。”你,不要再说了!” 我摇头道:“既然要解开心结,我们就要把所有的仇恨烦恼全都拿出来,彻底的解决掉。后来,在你从先天八卦阵下逃得一命后,再遇血魔的时候,你见到了你不想看到的,强大到让你见到他就想逃的,赤灵子的转世之人,方青子。于是你欣然接受了血魔的提议,落荒而逃,让对你颇有着手足之情的血魔替你遭受这本应属于你的牢狱之灾!” 鼎中的血魔闷声闷气的问:“二弟,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心魔无语。 我接口道:“自然是真的,不要忘记,我是方青子的转世!而现在的我,早已通悟了前世今生所有因果!当初,你为了保存实力与方青子一战,逃至北方,苦练魔功,竟杀尽一万婴儿祭炼万魂幡。为求更高胜算,你更不惜苦练房中密术。筑鼎炼丹,采阴补阳,御女无数,终丹道大成。与方青子的一战,他固然毁灭了你的**,却也阴差阳错的与你的灵魂融合,再入轮回!” “你,不要再说了!”心魔有气无力地挣扎着。 “现在,天魔挟无数冤魂压境,意图染指本处地脉之气,更想与你二人汇合,合力铲除我蜀山一脉,以报当年被蜀山门人重创之仇。可惜,在这关头,我竟通悟前世今生之因果,想来那天魔此时正懊丧不已,惴惴不安。我固然没有方青子那样的实力,不过此时的我,却也有三分运气,今日,就是我与你等三个魔头的决战之日!”说完话,我盘坐于地,面对正南方,口中振振有词。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束诵祅魔精,斩蜮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我感到,眉心间的突起开始旋转,心头,却是平静如水,这尘世原来竟是如此的可爱。眼前,一片祥光降下,祥光中,数十柄五光十色的神剑虚相从天而降,划破无边的黑云;神剑落地处,顿放毫光,毫光与毫光相连,结成铜墙铁壁,笼罩着我与心魔、血魔。这,就是由我发动的先天八卦阵的威力,退可守,进可攻的无敌法阵! 身处先天八卦阵中的心魔,终耐不住我身体中涌出的先天正气,而仓皇离开我的**;脱离了**的心魔,只是一抹淡淡的灰色雾气,依稀有着人的形象。那一刻,仿佛天地尽在我胸中,我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第一次真正的用心去感受这世界的每一处变化。 远方,一股脉动奔涌而至,冲破了先天八卦阵外围的毫光,一个声音响起:“二哥莫慌,我来了!” “天魔,你终于来了!今日,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我振声道。手中指印稍停,先天八卦阵的运转慢了下来,我要让天魔进入阵中。随着先天八卦阵的运转变得缓慢,身处鼎中的血魔怪叫一声,巨鼎轰然裂开,一道血光冲破了巨鼎的封印,逐渐凝聚成一个血淋淋的人形。 一抹明亮的光撕裂先天八卦阵的顶端,如流水般滑落,洒在心魔身前,也逐渐凝聚成一个雾蒙蒙的人形。两个人形相视一笑,同时说道:“暌违多年,今日终于可以重归一体了!”两个人形向着对方扑去,他们居然重合了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一身白衣,面貌清秀,依稀有几分仙风道骨超然之意的年轻道人。 他打量了一下心魔,又打量了一下我,微笑着说道:“天魔是我,血魔也是我,你们没有想到吧。” 我没有想到,与我打斗了几世的血魔竟然只是他的一个分身!而他,竟是一个我曾经非常熟悉的人!”无涯子?是你吗?”我试探着问。 “赤灵子师兄,真是好久不见了。为了了结这纠缠了几世的恩怨,我今天不惜以真身出现,你能了解我的苦心吗?”天魔淡然道。 “无涯子师弟,是你?”心魔的惊讶绝不下于我。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个与他结义的血魔,那个甘于追随他的天魔,竟然会是同一个人。他更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是那数世之前的故人——我们共同的小师弟,无涯子。 天魔轻笑道:“二哥,你我几世相交,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就从没有怀疑过我的真实身份吗?” 心魔讷讷不语。 良久,终于耐不住这无尽的寂静,我质问天魔:“无涯子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魔无奈的苦笑,指着我,声音里夹杂着怨恨道:“师兄,过去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恢复你身为赤灵子的记忆?” 我身为赤灵子的记忆?当心魔说出赤灵子就是我的前世的前世时,我总觉得似乎有层层迷雾遮挡住我的视线;当天魔质问我是否尚未恢复身为赤灵子的记忆时,我似乎感觉到头脑中有种种画面闪过。我开始慢慢地了悟前生,关于赤灵子,以及他的两位师弟…… 第26章 三尸 “落落高张,明气四骞,梵行诸天,周回十方。无量大神,皆由我身,我有洞章,万遍成仙。仙道贵度,鬼道相连,天地渺莽,秽气氛氛。三界乐兮,过之长存,身度我界,体入自然。此时乐兮,皆由我恩,龙汉荡荡,何能别真。我界难度,故作洞文,变化飞空,以试尔身。成败懈退,度者几人,笑尔不度,故为歌首。”诵完这段我完全弄不清楚有何涵义的经文,我转身出了山洞。 我是赤灵子,蜀山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在外云游多年后,我终于下定决心隐居兵书峡,一边借地气涵养剑气,一边借山水灵韵休养生息。修行不知年月,直到那个人来至我的眼前,邀我试剑。 那人从何而来,我不知道;那人何门何派,我亦不明了。当他忽然现身兵书峡,邀我试剑,欲与我一较高下时,静极思动的我欣喜若狂,结果却是,我竟连负三局。切磋完毕,改为坐而论道,那人字字珠玑。我大惊,俯身拜倒,请教道法术此中三昧。那人传我“斩三尸小法”,又授我三魂七魄李代桃僵之术后,飘然离去,杳然无踪。 我依法修行,先斩出一魂胎光并二魄伏失、飞毒以代善尸,又斩出一魂幽精并二魄除毁、臭肺以代恶尸,留灵魂共尸狗、雀阴、吞贼于自身而不再斩。善恶二尸初斩,浑噩不明世事,我不得不肩负起教育的责任,并以师弟之礼待之。并赐善尸名曰清澄子,赐恶尸名曰无涯子,从此我们名义上三位师兄弟隐居兵书峡。那时的我们,或于长月当空时讲经论道,或于朝霞云海中切磋剑技,或于生灵涂炭时入世积累功德。那时,我唯一的渴望,就是集三人之力,能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一步登仙。 初时,他二人懵懂,视我为唯一亲人。而这一切,在我得到了那柄神剑之后,开始发生变化。记得那日,我在静思之中感到不远处有剑气涌动,似乎有神兵将重临于世,遂前往查看。那,确是一柄神兵,剑分双色,剑脊墨黑而剑锋雪白,暗含两仪阴阳之力。 我曾听师父提及,百多年前曾有异人以文论剑,以酒入道,成就于天地之间。那异人所用之剑,名为“两仪皇极剑”——两仪是阴阳分、天地成的整个过程,象征着清浊阴阳的分离;重浊者属阴、成尘凝聚为大地;轻清者属阳、成气上升为青天;天之阴气下降,地之阳气上升,即是天地交泰,此时天地孕育方出皇极。两仪皇极剑,就是一把蕴藏着无上神力的圣道之剑。拥有此剑,意味着拥有了无上神力,如能与此剑达到天、地、人、剑合一之境界,立可一步登仙。 欣喜若狂的我,竟没有看到他们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贪婪之色。 后来,我认识了凝霜姑娘。也许是前世的缘分,也许是旧日的孽缘,也许是往昔的情障,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很多时候,我会与凝霜姑娘相携游乐于崇山峻岭之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这一切,看在我那两个师弟的眼中,他们暗暗嫉恨在心头。一方面,他们渴望修行大乘而登仙界,却苦于没有我这般才智;另一方面,他们也渴望那逍遥赛神仙的情侣生活,却没有我这般的际遇;于是,他们在私下中,谈论到我时,更多的,是一种又羡慕又嫉妒的语气。 那一天,我静坐之时忽有所感悟,遂决定神游太虚一探究竟。而我那善尸清澄子,竟趁着我神游物外之时,听信了恶尸无涯子的教唆,毁了我的肉身!本来以我的修为,纵使肉身被毁,尚可以元婴的姿态勉强继续修行,苟延残喘。为了能彻底斩草除根,他们竟不惜力气打散了我的元婴,逼迫着我用残缺的一魂三魄重入轮回。他们,真的那么恨我吗?当然不!他们怨恨着的,只是对自身实力不济的深切失望,以及我那突如其来的幸福生活!还有,对那两仪皇极剑的狂热追求! 当我重入轮回之后,善尸清澄子为了能独占两仪皇极剑,竟然不惜用极其歹毒的手段加害于恶尸无涯子,幸亏无涯子借死远遁逃过一劫。独霸两仪皇极剑的清澄子又恶毒的以牵绊之法将凝霜束缚在自己的身边,夺取了身为赤灵子的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如果不是那天一位路过的高僧用佛法化解,恐怕凝霜最后也难逃清澄子的魔爪。 后来清澄子听闻那高僧行将坐化,觊觎其无上法力,欣然前往,为报前仇对其百般诱惑,千般折磨。奈何高僧定力惊人,与他缠斗七日夜,不见胜负。高僧见清澄子心魔高涨,恐其为祸世间,竟以肉身封印了他。清澄子在惶恐之际,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损失甚巨,无奈重入轮回。更因未能及时吞噬高僧魂魄,转世以后,落得个性格怪异,喜怒无常,忽善忽恶。 远遁的无涯子却派出血魔分身,前往接应转世后日渐迷茫的清澄子,称呼其为“心魔”。不久,又变幻容貌,以“天魔”的身份出现在清澄子的身边,助其挑战已转世成为方青子的我。 我,终于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 方青子,赤灵子,清澄子,无涯子,血魔,心魔,天魔,全都是我! 在那个瞬间我忽然顿悟,原来,因果因果,前世之因,今世之果。之所以我会有这几世的磨难,只因为我当初不该听信人言,妄图以李代桃僵之术用三魂七魄代斩三尸。看着眼前的天魔与心魔,我无奈地笑笑,平静地说道:“两位师弟,相别经年,不想重聚之日,竟是决战之时。” 心魔沉默良久,忽说道:“无涯子师弟,你指我为心魔,刻意接近我,所图何事?” 天魔恨恨道:“当日,你欲寻高僧了却前仇时,将两仪皇极剑藏匿于何地?如今,生死存亡之际,还不赶紧拿出御敌?” 两仪皇极剑?又是两仪皇极剑!就因为这把剑,我三分的魂魄之间所发生的这一切,还不够混乱吗?由我们三分魂魄之间所引发的杀戮、罪孽、血腥还不够多吗?就在今天,结束这一切吧。我这样想着,手打指印,先天八卦阵再次运转得飞快,遍地毫光联结在一起,将心魔与天魔困锁于原地。数十柄五光十色的神剑虚相在阵中穿梭飞舞,穿过心魔与天魔的身躯。 他们愤怒着,他们嘶吼着,他们诅咒着,在五光十色的先天八卦阵中,我已立于不败之地。对着心魔与天魔,我沉声说出了以李代桃僵之术用三魂七魄代斩三尸的经过。他们惊讶不已,却又哭笑不得,心魔宛如疯狂一般怒吼道:“既然你说我们都是你,那么,这两仪皇极剑还有什么值得可争夺的?” 随着他的怒吼,一枚小小的剑丸从他的额头浮现出来,又逐渐舒展开来,剑分双色,剑脊墨黑而剑锋雪白,暗含两仪阴阳之力,正是两仪皇极剑!看着我与天魔望着那剑痴迷的目光,心魔怪笑道:“虽然你我他本为一体,但我的就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你们两个,去死吧!” 他手打剑指,两仪皇极剑疾飞而出,穿破天魔的身体后又向我飞来。来不及躲避,我大喝一声,将全身的灵力灌注入先天八卦阵之中,心魔哀嚎着消失不见。我只感觉到心口一疼,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精神冲击,天魔与心魔漫长的记忆如波涛汹涌的巨浪涌入我的脑海,冲击着我残留的理智。三魂七魄,终于重归一体,而小天劫也同时出现。 道道金紫色的雷火从天而降,击打在我的身上,也击打在周围的空地上。胸口仍插着两仪皇极剑的我,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承受着天地之怒的洗礼。我不知道我被天雷轰击了多久,我只知道,随着天雷的轰击,外围的风势越来越大,脚下的地面越来越低。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以后,我已经被轰击到了深达几丈的巨坑之中,也许是我魂魄分离得太久,也许是因为魂魄之间的争斗引发了太多的因果。雷火劫过后,是天风劫!天风不仅刮伤我的**,同样在消磨我的灵魂,当我苦苦挨过天风劫后,残存的意识告诉我,我已被深埋于厚厚的黄土之下。 力量丧失殆尽的我,进入了深沉的胎息之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在我昏睡以后两仪皇极剑因为失去力量的支撑又恢复到了剑丸的形态,我更不知道究竟需要多久我才能积蓄足够的力量重新苏醒过来。 直到后来,一只调皮的小狐狸挖穿了覆盖在我身上的封土,感受到久违的生命气息,我慢慢地苏醒过来。那只小狐狸见我弹动了一下身体,非常害怕,叼着剑丸形态的两仪皇极剑顺着它的来路遁去无踪。苏醒之后的我,艰难地爬出土堆,一边熟悉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平复着脑海中混乱的记忆,一边寻找着那只偷走两仪皇极剑的小狐狸。 第27章 归去 “道长您的经历可够传奇的,都够写一本小说了。”听完了赤灵子的故事后,张扬如此评价道。 赤灵子尴尬地笑笑,说道:“所以我目前的样子你也就不用奇怪什么了。苏醒以后的世界,已经与我当初生活的世界不可同日而语,而我也在尝试着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同时我还在整理我这几世生活的繁杂记忆,能吸收的就吸收,没有意义的就舍弃掉。按照我目前的进度,我觉得没有十年的时间难竟全功。” “十年啊,听起来真是漫长无比的一个时间。”张扬感叹道。 “其实,对我等修行中人来说,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如果我愿意觅地潜修的话,也许整理记忆的效率会提升得更多,但时不我待,那只叼去两仪皇极剑的小狐狸狡猾得很,我追着他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能把它捉住。如果它用两仪皇极剑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那恐怕就都是因我而起的罪孽了。”赤灵子忽然又对张扬说:“你还有别的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继续上路了。” “道长不要走,其实……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张扬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昨天晚上,我以为我做了一个怪梦。但听了您之前对梦的解释,我觉得,我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于是,张扬把自己如何纠结失眠,午夜外出找酒买醉,酒吧中遇到七个在讲鬼故事的古怪之人,以及最后二月春风突然现身这一系列的事情倾诉给赤灵子听,一直讲到最后自己在房间中醒来,以为一切只是睡眠质量不好引发的一场怪梦。 当赤灵子听到张扬讲述到当铺主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张扬结束了漫长的故事,赤灵子才深吸一口气问到:“你说在酒吧里忽然现身的那个当铺主人,叫做什么?” 张扬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我记得他说他姓岳,名春风,但他更喜欢别人叫他二月春风。” 赤灵子的面色又变了一下,追问到:“他穿着老式的丝绸长袍,给人的感觉非常冷峻?那长袍是什么颜色的?莫非是黑色的?”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没错,确实是一件黑色的丝绸长袍,有什么问题嘛?” 赤灵子怔怔地望着张扬,有点不确定地说:“当年,那个在兵书峡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那个给我无限挫折无限烦恼的人,自报门户时说的就是他叫岳春风。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还在世?” 张扬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当铺老板,二月春风,就是当初教给你李代桃僵之术,忽悠着你用三魂七魄代斩三尸的人?那他多大年纪了?其实我刚才一直想问,你隐居兵书峡的时候,是历史上的哪个朝代?” “那时候正是李唐天下。”赤灵子回答道。 “李唐天下?唐朝?”张扬张大了嘴,惊讶地追问:“是唐朝的那个皇帝?” “这……修行不知年岁,我只记得我与凝霜姑娘游戏人间时,曾听百姓说起过,当朝皇帝宣布敕复佛寺,不再禁止百姓出家做和尚。”赤灵子苦恼地摇摇头说:“至于是哪个皇帝我就不知道了。” “敕复佛寺?我记得唐朝只有唐武宗灭佛,那是公元844年左右的事儿,难道那个二月春风从那个时代一直活到了现在?那他不是快一千二百岁了?他是妖怪吗?”张扬掰着手指头计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赤灵子摆摆手道:“人寿有尽时,除非修行有成羽化登仙才能长生不老。况且,我没有见过那二月春风,也没办法确认他是否就是当年传我李代桃僵之术的那人。我们毕竟不能只是因为名字相同,就认定二月春风就是那人。再者,即使真的是他,也不排除轮回转世等因素。” “轮回转世真的存在吗?”张扬好奇地问到。 赤灵子指着自己说道:“我不是已经站在你的眼前了吗?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刚才所讲的故事的真实性?或者,你认为我是世俗中那种癫狂之人,疯魔癔症,一直在胡言乱语吗?” 张扬赶紧摆着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手里这千棺阵如何修复,我还指望着你给指点一条明路呢。我记得你先前说过,千棺阵已被我炼化成为有主之物,但它的灵气几乎散尽,如不及时补充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虽然不知道二月春风出于何意塞给我一颗怨魂珠,可毕竟只是杯水车薪,我想把这个千棺阵修复,不知还需要做些什么?” 赤灵子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你而言,能得到此物已经是莫大的机缘,就不要得陇望蜀了。更何况,修复千棺阵所需的材料远非你力所能及可以获取的。” “无论我能不能修复千棺阵,我只是想知道修复的方法。现在的我或许还力有未逮,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忽然就有了修复它的能力呢。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告诉我修复它的方法。”张扬恳求道。 赤灵子长叹一声说道:“好吧,相见即是有缘,更不要说你我一见如故。其实,修复千棺阵的方法一点也不难,只是对你而言真的是比较危险。”看着张扬恳求的眼神,他无奈继续说道:“诚如你所知道的的,棺材这东西的原本功用是做什么的?成殓死者。现在千棺阵之所以会灵气散尽,就是因为千棺之中没有成殓任何东西。怨魂珠也罢,孤魂野鬼也罢,孤坟怨气也罢,这都是千棺可以成殓之物,吸收这些东西,千棺阵才有可能逐渐恢复原本的灵气。当然,如果能成殓千具吸血僵尸,尤其是年头儿够老的吸血僵尸的话,也许千棺阵的力量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怎么你的说法和我梦里那个叫二月春风说的都差不多呢!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吸血僵尸?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这一天里所接收到的信息,彻底颠覆了张扬对这个世界原本的认知。”我原来也只是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些妖魔鬼怪什么的,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到过吸血僵尸啊!那东西长得什么样子?到底更像西方的吸血鬼,还是更像东方蹦蹦跳跳的僵尸?” “我不知道你说的吸血鬼与蹦蹦跳跳的僵尸是什么东西——吸血僵尸,是秉天地戾气所生,以吸食生灵血脉与灵魂存活于世。我必须提醒你,像你这种身具阴阳眼之人,血脉中的灵气是常人的数倍,往往最容易成为吸血僵尸的猎物。日后,如果你真的遇到吸血僵尸的袭击,这枚桃符可以助你逃过一次死劫。”赤灵子拿出一枚古朴的桃符递给张扬,继续说道:“当桃符因为助你逃过死劫而破碎的时候,我会感受到桃符破碎的位置,到时我一定尽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你。在我没赶到你身边之前,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张扬感受到赤灵子对自己的关怀,默默接过桃符,说道:“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的,刚才我忽然感受到两仪皇极剑的气息一闪而过,我必须去追踪那只调皮的狐狸了。”赤灵子安慰张扬道:“用不着伤心,我有预感,我们肯定还在再见面的!” 张扬找出纸笔,飞速地写下自己沈阳家里的地址,对赤灵子说道:“当你寻回了那把宝剑,当你感觉到无处可去的时候,可以来沈阳找我。” 赤灵子接过张扬手中的纸条,揣入怀中,对张扬说道:“你就不用送我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走了。张扬,后会有期。”推开房门,赤灵子走入门外的人群之中,越走越快,很快消失不见。 目送着赤灵子越走越远,张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返回房中。他虽然与赤灵子只是一面之缘,却是交浅言深,他感觉到,赤灵子与他之间,似乎还有着一些他所不清楚的牵绊。摇摇头,张扬又开始思考起自己今后的行止来:彻底取代了自己的苏七如今过得如何?他是否每日惴惴,害怕自己随时出现夺回失去的一切?听了赤灵子的经历,似乎三魂七魄无论分离多久总是要重归一体的,也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样的命运,就不能一味的逃避,与其恐惧着被别人杀死吞噬,倒不如把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全部赶尽杀绝!或许,到了自己该返回沈阳的时候了。 一想到要返回沈阳,张扬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为即将归去而兴奋不已。 而此时远在沈阳的苏七,心脏也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阴沉地望着手中的镜子,自言自语道:“张扬,是你要回来了吗?你想取回我手中的这一切吗?或者是孙浩?我那穷苦的家乡已经满足不了你波涛汹涌的贪欲了吗?来吧,来吧,不论来的是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我都会让他有来无回。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只属于我……” 第28章 窥探 当张扬觉得自己在丽江已经休息得足够了的时候,当他的心里为了直面苏七已经做好了重重心理建设的时候,他买好火车票踏上了北去的列车,直奔沈阳。走出沈阳站的瞬间,张扬的心情此起彼伏:“苏七,我回来了,当初你取代我的行为,如今将再次上演,只是你我对换了位置而已。如今你在明,我在暗,就先让我看一下,伪装成我的你,把我这个角色扮演得如何吧。”这样想着,张扬抬手打车,去了第一次见到苏七的地方,沈阳的繁华商业区中街。 站在曾经与苏七对视的橱窗前,张扬微笑着,依稀想起了自己初遇苏七时那种惊慌失措与彷徨无助;而如今,即将要再次面对苏七的自己,似乎已经变得强大了许多,最起码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再看了一眼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张扬想起了自己的女友。在自己被取代的这段时间里,她,似乎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当吧?是苏七伪装得过于成功了呢,还是在她的心中本就没有一个明晰的自己? 逛完了中街,张扬又打车返回了学校。站在阶梯教室的门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着坐在前排全神贯注听讲的苏七,张扬无声地笑笑:“这个苏七确实比自己要更珍惜眼前的学习机会,而且可能会比自己原来在学校中生活得更好,甚至可能已经讨得周围所有人的欢心。但是,这些注定了只会是空中楼阁。” 悄悄退出教学楼,张扬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张扬住的宿舍是新宿舍,每间四人,床铺都被悬空架在一米八左右的高度,床铺下是书架、书桌、衣柜一体式的家具,由于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所以宿舍里的空间就被分划成四个几乎相同的区域。宿舍里空无一人,宿舍中原本属于自己的区域里,却满满都是苏七的气息。原本凌乱不堪的书架上,所有的书籍都按照着尺寸从小到大规整地排列着;原本堆满杂物的书桌上,纤尘不染,摆放着一台崭新的电脑;原本团成一团被塞进衣柜中的衣服,如今都按照着色系规范地用衣架挂了起来;原本起床从来不叠被子的床铺上,雪白的床单平平整整没有丝毫褶皱,上面放置着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张扬感觉到,宿舍中的气息与自己很不和谐,那整齐的书架、干净的书桌、有条理的衣柜、洁白的床铺,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那么不搭。那是苏七的习惯、苏七的爱好、苏七的味道…… 为了逃避这不适的感觉,张扬决定回家看看。 当张扬走进家门时,老妈一看到他就抱怨道:“怎么才一周没见,就晒黑成了这个样子?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就跑回来了,不用上课吗?” “我有点不舒服,又不想在宿舍躺着,就回来了呗。怎么,你不欢迎?”张扬故作轻松地说。 “哎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情忽然变得这么好?居然有心情跟我开起玩笑来了?”老妈惊讶地看着张扬,继续说道:“你之前每周回家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可真是老娘我自己的儿子,不然我才不愿每周都看到你那副阴沉的脸的呢。说吧,有什么喜事?” 每周回家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苏七这么不愿回家吗?莫非他有什么心结?心里分析着老妈话中透露的信息,张扬嘴上答应着:“没什么喜事,能有什么喜事?您说我变黑了,可能是因为最近我户外活动参加多了晒的吧。” “就这么简单?”老妈一副狐疑的样子。 “可不就是这么简单嘛,也许是运动量变大了,所以心情也就跟着变好了呗。”张扬继续忽悠着。 “看你心情不错,连我的积极性都高了!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你先回你屋躺着去,今天妈给你做几个好菜,好好补补。不能光运动不补充营养啊!”老妈边说着边打开冰箱,准备开始做饭。 老妈发号司令后,张扬乖乖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听着老妈在厨房中忙碌的声音,张扬的眼泪悄然滑落,果然,只有家才是最重要的。擦擦眼泪,张扬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跟宿舍相比这里苏七的气息很稀薄,也许跟他不常在家有关。张扬的房间里,所有的陈设几乎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只是,似乎多了些什么。 相对于张扬离开之前,房间里唯一的变化就是,床脚的地上多了一个半人多高、灰色毛茸茸的大狗布娃娃。一把把大狗抓在手里,张扬十分好奇,以苏七的性格恐怕不会喜欢布娃娃这种东西,也许,其中隐藏了什么秘密?这样想着,张扬拉开位于大狗肚子的拉链,从大狗的肚子里,掏出了一个编织得很精细、不到20厘米高的稻草人偶,和五张蓝色纸片。 人偶的身体上,用大头针插着一个人的一寸标准像,居然是橙子的照片!橙子是张扬的好朋友,在苏七刚刚开始取代张扬的时候,张扬曾经求助于橙子。后来苏七也曾经找到过橙子,却被橙子识破了他并非张扬本人的秘密。在张扬逃离沈阳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橙子的消息,在学校闲逛时张扬也曾试图寻找橙子却一直一无所获,却没想到在家里居然找到了钉着橙子一寸照片的稻草人偶。莫非,在张扬逃离沈阳以后,在橙子识破了苏七的阴谋以后,苏七和橙子之间又发生了别的状况? 张扬记得,他曾经在网上一个叫做玄易论坛的地方看到过一篇关于所谓“厌胜”的帖子。帖子的具体内容他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他只是依稀记得厌胜是江湖方术之一,它是用咒语和象征性的物体来诅咒仇人,祈祷鬼神,以便制服被咒者和被代表者。巫师们常常用草木编制成人形,在上面写仇人的姓名和生庚年月;再拿一张蓝纸,剪成五个蓝面鬼,和纸人一起,用针钉住,然后念咒语诅咒仇人。巫师们坚信,这样一来仇人就会遭灾遇难乃至暴病而死。 打开人偶旁的五张蓝色纸片,出现在张扬眼前的,赫然是五张怪异的蓝色鬼脸!苏七是在诅咒橙子!橙子现在如何?苏七成功了没有?带着这样的疑问,张扬恨不得离开家去找到橙子。但转念一想,他又停下了脚步,从人偶上取下橙子的照片,又把手指抠入人偶的肚子,果然从中掏出了一簇毛发——应该是橙子的头发。把这两样东西收好,张扬又把人偶和蓝色鬼脸放到自己的背包里,准备拿到外面去销毁。 刚刚做完这些,厨房里传出老妈喊张扬过去帮忙的声音。”看来今天只能睡在家里了。”张扬对自己说着话:“苏七,等着我,很快我们就要见面了……” 就在张扬享受着久违的家庭温暖的时候,在沈阳这座城市的另一处,新的故事正在上演。 凌晨两点,沈阳市某著名连锁网吧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皮裤抽着香烟的男人正在上网,正是脱去了老式丝绸长袍的二月春风。他正在网络里张贴着一张很另类的告示,那是他的得意之作。 只要付出对你来说微乎其微的代价,就可以帮你解决一件让你烦恼不已的事情。 只要达成协议,无论事情有多复杂有多难做都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完成。 只要给我一次机会,就能消除你的无限烦恼。 联系人:二月春风。 二月春风在一个又一个网站留下了脚印的同时也不忘申明他的立场:沈阳分店新开张,立足沈阳市境内帮助别人,谢绝外地人打扰。很多人都以为他有病,纷纷回帖叫骂,他却心平气和地毫不生气,因为他的告示只是给“有心人”看的,只有真正需要他帮助的人才会明了他的目的。 贴完告示,他快速的浏览着网络里形形色色的故事,恐怖的、玄幻的、搞笑的、色情的、文学的、武侠的、言情的林林种种都已看过,他都没有丝毫停顿。当他看到一篇题目为《沈阳怪谈》的帖子时,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似乎他对那故事有所耳闻或者他只是对那故事发生的地点很感兴趣。毕竟,那是发生在沈阳这城市的故事,在自己的新地盘上有那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自己怎么可能不去掺和一脚。 耳机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咳嗽声,有人加他为好友,他随意看看那人的个人简介,笑了。 简介里写着:“流氓,黑社会,打架不要命,公安部全国网上通缉中……” 人类真是有趣,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最得意或者最欣赏的话说出来,很有点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意味。再回头看自己的简介“助人为乐活雷锋,生不逢时死诸葛”,自己的也不错嘛!网络可真是个好东西,自己在当铺里坐等客人主动上门一周也接不了几单生意,可在网络发布消息才过了几分钟,就有人主动上钩了…… 第29章 插曲 “滴滴——”的声音响起,刚加的那个网友给二月春风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是二月春风么,是那个不需要很多代价就可以消除烦恼的二月春风么?我有很急的事情要委托你去办,如果在线请速回答。 二月春风不慌不忙的回复道:“我在线,相信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什么人无聊到叫二月春风吧,请说出你的委托内容。” “我要报仇!你能帮我么?” “可以,请说出你要报复的对象以及想让那人有什么样的下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我说清楚,那样能更方便我的行事。” “这……好吧,不过在说之前我想知道你会向我索要什么样的报酬?” “一般来说,我会根据事情的难易程度来索要报酬,不过那也是在见到委托人之后的事了。” “为什么一定要见到委托人?我现在不方便出来。” “所谓看人下菜碟,我不看到我的委托人怎么能确定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那,我们是先谈事情的经过再见面,还是先见面?” 二月春风捏捏耳垂,说道:“先说说你的事情,让我的心里多少有个谱儿。” 过了一会,对方发过来一段长长的文字:“我刚刚越狱,警察还在追捕我,老大那边也派了人在追杀我。我受了那么大的冤枉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你能够帮我报仇只要是我能给你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报酬。原来我只是混铁西(沈阳市的一个区,当年的治安很差)那片的一个小流氓,后来得到老大的赏识不断提拔我让我跟着他出去见世面,没用多久就让我总管了铁西整整一个区的黑道,那时侯谁看到我不得叫一声孙哥。本来以为跟着老大继续混下去一定会是前途无量的,没想到前一段时间因为争中街(沈阳繁华商业区)的一块地皮,我们和另一伙人干了起来打死了几个人,就这事儿毁了我现在的拥有的一切。本来打架出了人命这种事情由老大出面跟市局的几个领导吃顿饭也就不了了之啦,没想到死的人里面竟然有一个是省厅副厅长的小舅子,那副厅长因为在中央有人连厅长都惧他三分,更没想到他不依不饶非要把那事儿立案不可,还把案子交到六处(沈阳六处的警察都很铁腕的,全国闻名)去查。” 没有丝毫的停顿,下一段文字又跳了出来:“出了这个岔头,老大的后台坐不住了,一个一个都蹦了起来。因为老大的关系网主要都在市里,和省里的关系只是一般般,虽然市里的大后台能保住老大平安无事却没能力把那么大的事彻底抹平。于是就让老大自己找个替罪羊替他顶罪,老大想来想去他身边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兄弟,就我一个是后发展起来的,又怕我越做越大总有一天会干掉他取而代之,就背着我教他那帮兄弟们串供,把我递了出去,这黑心的孙子准不得好死!” “那你是想找你老大报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应该是很讲义气的吧?” “义气个屁!当面微笑背后下刀那才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什么哥们义气什么手足之情全他妈假的,这些人都是除了自己就容不下别人的主儿,当初他们看老大一路提拔我本来就很不爽,这次终于给他们逮到整死我的机会了,那还能放过我?”对面的人打字速度飞快,似乎是激动得不行。 很快,又是一段长长的文字:“刚才的事我还没说完呢,本来如果老大和他的后台死保我的话也判不了几年,故意杀人和正当防卫还不就是几个字不一样嘛!可老大已经动了杀心那狗逼后台也为了借副厅长当跳板勾结京官竟然落井下石,非让法院判我个死刑不可。幸亏这么多年我还交下了一两个真朋友,他们给我漏了口风又买通了看守这样我才能跑出来,现在我就想反正如果被逮回去也没有我的好,倒不如想办法给自己出气。很久以前就有北京的哥们儿跟我说起过你的事情,他们都说你很神,无论多难办的事情也难不倒你,逃出来以后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想办法找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委托。” 二月春风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出了这样的话:“只要给我一次机会,就能消除你的无限烦恼,这是我为人服务的宗旨。既然你相信我,我就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委托,可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出你到底想委托我做什么,这个报仇的范围也太大了一点,我不能血本无归啊!” “我只想你帮我把老大和他的后台彻底弄垮,只有那样我才能出这口恶气!就算让我立刻死,我死也瞑目了!这要求会不会很过分?” 二月春风笑笑答道:“还可以,等我和你见面确定想要的报酬以后就可以开始实施了,其实想弄垮他们只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真的?那我们赶快见面,夜长梦多我随时都有被抓回去的可能。”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别认错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地址,二月春风不动声色的关机,结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看着眼前虽然落魄却也一脸英气的男人,二月春风满意地点头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的报酬,如果你觉得那个对你很重要你也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不过委托协议也会同时终止。另外因为这次的事情对你很不利,我需要先收取你的报酬再来帮助你,以我一贯的信誉保证。这可以么?”看那男人点头,二月春风轻轻地说:“我很喜欢你的这张脸,想要和你交换你的这张脸,以及你现在的身份!你同意么?” 那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马上换上了毅然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可以报仇的话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一张脸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我不懂这个要怎么交换啊,是把我的脸皮割下来么?你来动手还是我自己动手?” 二月春风被他的表情弄得苦笑不得:“我说的是我们交换啊,割来割去的弄坏了怎么办,我难得才碰到一张这么满意的脸可不能有任何纰漏,你对我现在这张脸还比较满意么?” 看着他清秀的脸,那男人困惑了:“交换?我的脸变成你的?你的变成我的?” “是交换,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交换就意味着你必须放弃你过去的一切,不论好的坏的记忆从交换身份的那一刻起都已经和你无关了,也就是说,交换以后我就彻底的成了你,你呢就用我现在的这张脸去开始新的生活。” “那我还是我么?用别人的脸生活,就像整容手术一样?”男人问。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交换脸,作为我帮你报仇的代价?”二月春风没好气地问他。 想都没多想那男人决然地说:“我愿意。”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阵轻风拂过脸庞,反射性的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自己在镜子里看到过无数次的人——那是他自己!不,那是长着他的脸的二月春风!他摸摸自己的脸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二月春风笑着说:“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了,即使有麻烦也都会冲着我来,你完全可以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在沈阳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那男人从震惊中醒来,急促的说:“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人……你是在帮我……为什么要帮我?” “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使没有你的委托等我有时间我也会去找他们,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时间而已。”二月春风无所谓地摊开双手说道。 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脸做出陌生的表情,那男人咽了一下口水,很诚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说着,他很恭敬地给二月春风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人知道最后那男人去了哪里,也许他真的去尝试着过另一种新的生活,也许换了一张脸之后他又再次踏上了老路,谁知道呢,把一切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看着橱窗里那张全新的面孔,二月春风得意地笑了,这才是自己喜欢的脸型,正配那对新得到的耳垂。 后来,没用多长时间,沈阳的政界发生了地震般的坍塌,市级领导纷纷落马,在沈阳曾横行一时的涉黑集团首脑也被逮捕。一时间,沈阳城笼罩在欢乐的气氛之中,人人拍手称快。有对那次事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试着在网上搜索一下,相信对相关的新闻一定会大有斩获。只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风云变色,更没有人知道那次事件的幕后操纵者究竟是谁,即使知情者也绝不会说,因为那是国家级机密,五十年内不能解密。 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二月春风他会像剪刀一样,剪断你所有的烦恼…… 第30章 天谴 就在二月春风为自己在沈阳第一单生意四处奔走的时候,张扬已经展开了针对苏七的行动。 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张扬越发怀念起失去的一切,对苏七,也就越发地仇恨起来。经过连续几天对苏七的窥探观察,张扬发现苏七没有什么别的变化,除了在校园生活中如鱼得水外,他确实很少回家——也许是他不远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也会有愧疚之情吗? 在张扬远离的这段时间里,苏七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把张扬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可能比张扬自己本色出演还要发挥得更好。即使是这样,张扬也无法忘记苏七赶他走的那一天,苏七那残酷的眼神,与自己心中的愤怒。谁可以最后拥有张扬这个身份,也许需要试过才知道。 趁着寝室没人的时候,张扬返回寝室,偷偷地在苏七的水杯里撒上了一些黄色的粉末,又特地倒了一些可乐进去,以方便粉末充分溶解。他又从背包里拿出在家中发现的五张蓝色鬼脸,放到了叠得像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上面,他要以这种方式向苏七宣战:我张扬回来了! 出了寝室,张扬又把家中发现的稻草人偶拆开,变成一把稻草,揉碎了以后边走边洒,一直绕到了寝室楼后面偏僻的角落。在稻草屑延伸出的道路尽头,张扬放置了一个门环——这是被迫卖出了孙浩家所有家产后,张扬特意留下的孙浩家的黄铜门环,作为自己云南普米族一游唯一的纪念品。因为张扬清楚地记得苏七曾说过这样的话:“当初,我的名字本叫孙浩,是苏七先找到了我,彻底取代了我,而我就只能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苏七。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等我取代你之后我就是张扬,而你,就是苏七……” 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张扬长叹一口气,从背包中掏出了在丽江时特地买好的一把开了锋的匕首,贴身藏好;又从背包中拿出一团伞兵绳,做好套索后,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最后,他把血红色玉牌状的千棺阵与赤灵子送给他的替劫桃符用一根红绳串在了一起,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隐藏好自己的身体,静静地等待着苏七踏入这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 不知道究竟等待了多久,张扬已经感觉到长时间不动所导致的手脚麻痹,就在他准备微微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警觉的苏七一步三回头地循着草屑的痕迹走了过来。边走他边对着周围轻声喊着:“张扬,我知道来的是你,你这个胆小懦弱的家伙不要再藏头露面了,我已经看到你了。” 当苏七看到草屑尽头那熟悉的黄铜门环的时候,即使冷酷如他,也产生了片刻的恍惚。趁着他那片刻的恍惚,张扬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直向着苏七的胸膛插去。苏七很快恢复了清醒,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去格挡张扬手中的匕首,血花飞溅。 也许是苏七的反应迟钝了半拍,也许是张扬在寝室中留下的药粉起了作用,即使苏七很及时地伸手格挡,却还是来不及推开张扬手中的匕首。冰冷的匕首尖刺入了苏七的胸膛,又随着苏七的抗拒、张扬的施力被像下拖拉着。一道狰狞的伤痕从苏七的胸膛蜿蜒向下,一直划到了大腿,血慢慢地涌了出来。苏七痛叫一声,一脚将张扬踢到一旁。 张扬阴森森地笑着,把当初苏七送给他的话原样奉还:“苏七,别再挣扎了,现在的你已经弱成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再打倒我了,你吃了我下的药,又受了伤,我看你还是认命得了。” 苏七冷冷地对张扬说:“为什么你会有我家的门环?你去过我家了?孙浩居然没有杀死你?” 张扬暗暗拿出伞兵绳套索,嘴上却轻松地说道:“是啊,我去过你家了。云南丽江永胜县嘛,那地方可真是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啊,我就想不明白,那么美好的地方,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渣滓?” “你才是渣滓!孙浩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你把我的家人怎么了?”苏七喘着粗气问到。 “他们当然都已经……”张扬卖着关子,见苏七分神的瞬间,张扬甩出了伞兵绳套索,刚好套中了苏七的右手。随着张扬的用力抽拉,套索瞬间收缩紧紧地套在了苏七的手上。苏七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把张扬拉到自己的身边,张扬却四下奔逃着,仿佛一只勤劳的蜘蛛,用一根蛛丝慢慢地缠绕着猎物。随着失血越来越多,随着药效逐渐生效,苏七奔跑和挣扎的力气逐渐弱了下来,最后他终于喘着粗气满心不甘地倒在了地上。他怒视着张扬,嘶吼到:“你这次逃跑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狡猾阴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就是你永不会变,那话果然是在放屁吧?” 张扬顾不得理会他讥讽的话语,小心地走到苏七的身边,用最后残留的两米左右伞兵绳把苏七的手脚捆成了一个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此时的苏七,就像是蜘蛛网中被层层蛛丝包裹的猎物,想动也动不了。长出了一口气,张扬疲惫地坐到了苏七的身边,轻声说道:“你的家人,全都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一点,我没必要骗你。” “那孙浩呢?他也一起失踪了?” “那倒没有,孙浩,他已经死在了我的手里。今天,你也难逃一死。”张扬狠狠地说道。 看着面目狰狞的张扬,苏七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看来那个人当初说得不错,我们果然都不是你的对手,取得最后胜利的那个人还真的是你啊。” “那个人?是谁?我感觉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张扬问到。 “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你和孙浩多得多……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事情吗……靠过来一点,我说给你听。”苏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奇心被激起的张扬下意识地靠了过去。原本昏沉欲睡的苏七忽然睁圆了双眼,翻滚着把张扬带倒在地,准备用嘴去咬住张扬的咽喉。翻滚搏斗中,张扬再次拔出了贴身的匕首,苏七一声惨叫过后,停止了挣扎,躺在原地动也不动。 气喘吁吁的张扬翻滚到一边,对着苏七骂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真是该死。” 气若游丝的苏七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确实该死……我们三个中……只能活一个……” “我们三个只能活一个?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张扬追问到。 苏七的瞳孔开始放大,声音低得近不可闻:“我本以为会是我……可惜他选择了你……命运……真不公平……”带着对命运不公的诅咒,苏七的眼睛直视着天空,不甘地停止了呼吸。 苏七终于倒在了张扬的面前,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慰,泪水泛滥,奔波的辛苦,长久的怨恨终于解脱,为什么他却感觉到高兴不起来?张扬顺着苏七的视线向天空望去,原本无云的天空中,忽然刮起了微风,一丝丝云彩如棉絮般蜂拥而至。天很快暗了下来,又下起了大雨,阵阵雷声在头顶的云层中穿梭,雨水冲刷着张扬的脸,头顶上那阵阵雷声预示着什么?小天劫! 张扬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莫名的疲惫,与孙浩死亡的那天晚上一样的莫名疲惫。张扬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在密布的雨帘中他依稀看到苏七的尸体有了一些特殊的变化,一些熟悉的雾状东西从苏七的尸体中涌出,进入了他的身体。张扬知道,那是苏七所拥有着的一魂二魄,现在,三魂七魄终于重聚了! 在那一刻,张扬清醒地感受到,大地的悲泣,天空的愤怒,以及身体内部那丝丝变化。重新团聚的魂魄们一齐兴奋的脉动着,为它们的重逢而雀跃。张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孙浩、苏七、张扬这三个人相互取代的可笑人生应该都结束了。如果能顺利渡过小天劫的话,迎接自己的,将是崭新的生命! 忽然,张扬感觉到莫大的悲哀笼罩着自己,无数愤怒的怨灵围绕着他的身体,质问着他,嘲笑着他。它们窃窃私语,它们愤怒无常,它们向苍天齐声控诉着张扬的罪恶:“他,就是他,上天给了他两个不分彼此的哥哥,他却杀死了他们!既然这样的人还可以继续生存,为什么我们这些凄惨的鬼魂却不能继续生存?我们恨啊,这样的人不该得到老天的眷顾,堕落吧,堕落吧,与世间的罪恶为伍吧……” 愤怒,控诉,痛哭,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身处小天劫中的张扬终于明白了招魂仪式中那梦境的含义,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天空中的云朵仿佛被利刃劈开,一道青紫色的天雷呼喇喇落下,劈在了张扬的身上。他的耳边依稀响起了一个声音:“等你魂魄得以齐全的时候,我将回来继续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第31章 孤伤 张扬在昏迷前,依稀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到了自己的身边,漫天的电闪雷鸣似乎都对那人无可奈何。一股清风不知起于何处,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露出了满天繁星就在满天繁星的辉映下,一轮圆月跳了出来。看到那一轮明月以后,张扬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当张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奢华房间里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可没有耐心再跟你耗下去了!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 顺着声音望过去,声音的主人正摊坐在对面的真皮沙发上,慵懒地抽着香烟。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皮裤满脸英气的青年男人,张扬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有一种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经与他打过交道。张扬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那人说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那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道:“幸好我离得不太远,我不来救你谁还会救你呢?谁让我当初把宝都押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呢,既然你确实取得了这场斗争的最后胜利,我也必须遵守当初的诺言,出现在你的面前,指引你继续前进的方向。” 听了他的话张扬心里一惊,挪动着沉重的手脚,挣扎着坐了起来,试探着问到:“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你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这是哪里?”那人哈哈笑道:“这里当然是我家啊,暂时作为我在沈阳开的第一家春风当分店。张扬,你应该感觉到荣幸,你是我在这分店里招待的第一位客人。” “春风当?”张扬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摇着头说道:“你是二月春风?你不是应该还在丽江吗?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二月春风挑挑眉毛,伸手把烟灰弹到沙发下的地毯上,不耐烦的说:“你都从丽江回到沈阳了,我怎么还会留在丽江?难道你不知道老子是会飞的吗?至于我的这张脸……”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二月春风继续说道:“原来那张脸抛头露面的时间太久了,我早就想换一张了,前段时间刚好接了一单生意,帮助了一个倒霉的人,顺便就把脸给换了。” “这么说来,我之所以没有死在小天劫中是因为你的缘故喽?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出一些我理解不了的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张扬质问二月春风。 二月春风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对张扬说道:“我记得在丽江的时候,在那酒吧里你曾经问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的。我也曾经对你说过,在你进行招魂仪式时所回忆起来的往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小小的四合院就是春风当在北京的总店,而那三个争抢着三魂七魄的孩子,就是孙浩、苏七和你!现在想来,还是当年的我有眼光啊,一眼就相中了小时候沉默寡言的你。我坚信最后会赢得胜利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你果然也没有辜负了我对你的期许,确实战胜了他们两个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三个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你会安排这么恶毒的手段来算计我们三个?”张扬追问到。 “恶毒吗?我怎么不觉得呢。”二月春风盯着张扬的双眼,用很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没错,不用怀疑你的判断,你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情确实是那样的!孙浩、苏七和你确确实实是孪生的三兄弟!当年我第一次遇到你们三个的时候,我非常欣喜,凭着我出众的直觉以及敏锐的观察和丰富的经验,我知道你们三个绝不普通。为了了解一些我最想了解的东西,也为了验证我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于是,我设了一个局,一个不为天地所容却又顺应天意的杀局。” “于是我们三个就成了你试验用的小白鼠?用李代桃僵之术,借三魂七魄代斩三尸?”张扬反问到。 二月春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轻拍着沙发对张扬说道:“诶哟,连代斩三尸这种事儿你都懂?听谁说的?我对跟你说起这事情的那个人很有兴趣啊。” “别想转移话题。”张扬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究竟给我们三个设计了一个什么样的局?” “当时我手里有一个酝酿了很多年的计划,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去实施,也许是贼老天终于知道要照顾我了,所以就故意把你们三个送到了我的面前。遇到你们以后,我第一时间把你们列为我近二十年最重要的一单生意。就在春风当的总店里,在那阴凉的葡萄架下,我眼看着你们三个分食了我端出的那盘魂魄。在你打倒了他们两个之后,我把盘中残留的魂魄都喂给了你……”二月春风顿了顿,对张扬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已经选定了你。再后来,我把你送到了北方苦寒之地,希望你长大以后能有东北汉子的血性;我把孙浩送到了南方困苦之地,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有少数民族孩子豪爽的性格;我把苏七留在了京城的孤儿院里,希望他经历坎坷波折的人生,长大以后能有老北京爷们儿那宽敞的胸怀。” “听你这话,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做善事一样。”张扬不屑地说道。 “善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做的?我之所以对你们三个如此费心尽力,是因为我希望你们三个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人生经历完全不同,成长后的性格也要尽最大可能的迥异。只有这样,当三魂七魄重归一体的时候,才会产生巨大的冲突,而我就可以在这些冲突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果然,我们的一生都生活在你安排好的骗局里。孙浩以为自己可以选择,苏七也以为自己可以选择,结果,他们两个全都死了。”张扬的头低沉了下去,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起来,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最先开启取代行为的应该是生活在北京的苏七,他是怎么知道他可以取代别人的?” 二月春风古怪地笑道:“这个其实很简单啊,在北京苏七只是一个孤儿,从小就经历了不少的生活坎坷,所以他的性格变得十分孤僻,他一直渴望着能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我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那两个人正过着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他觉得自己生活不够顺利,或者想追求真正的幸福,他就可以竭尽全力去寻找那两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选择其中的一个,处心积虑的接近那个人,了解那个人,逐步侵入那个人的生活,甚至最后完全取代那个人!完全获得那种新的生活,获得被取代那人的一切!” “可是,苏七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张扬追问到。 “我根本就没有让他相信任何事情,我只是给了他孙浩和你的地址、身份等信息。后来,他果然去了云南,在见到孙浩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当他刚开始侵入孙浩生活的时候,生性刚强的孙浩与他展开了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地下战争,我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那场争斗的最后结果是,究竟人生阅历的苏七大占上风,孙浩一败涂地。孙浩不得不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继承了苏七的身份,彷徨上路。而我,就在路上假装偶遇新的苏七,把你的地址和身份信息告诉了他。” “所以远在沈阳的我就遭受到了那样的无妄之灾?我和他为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身份开始杀戮?你则蹲在旁边看着我们的热闹?然后看着我远走北京,看着我杀死原来的苏七,看着我去到丽江,又看着我返回沈阳杀死原来的孙浩?现在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张扬嘶吼道。 二月春风无所谓地摇摇头:“还没有,所以我还会继续留在沈阳观察你的状况,希望你不要让我感到失望。”古怪地笑了笑,他继续对张扬说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亲手杀死了两个孪生的哥哥,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听到二月春风这个挑衅的问题,张扬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喘息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兄弟们的血,而这一切的罪恶源头都是正坐在自己眼前的二月春风!看着有些得意洋洋的二月春风,张扬悄悄拔出了贴身的匕首。二月春风轻轻地挥了挥手,张扬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中空无一物,身边莫名多了一小堆金属粉末。 面对着那一小堆金属粉末,张扬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只觉天地之间空旷无比,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32章 记忆 “原本你们三个就像是三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对我而言选谁都是一样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苏七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而日显阴毒,孙浩因为封闭而贫瘠的环境变得日益平凡,只有你因为生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而略显中庸,兼有他们的长处却没有他们的短处。”二月春风对哭泣的张扬说道:“你要清楚一件事情,你们三个之间所发生的这一切,虽然其中有我在推波助澜,但如果没有你们三个的自主选择,事情最后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如果硬要说责任的话,也许我可以占到二成,你占二成,苏七占三成,孙浩也占三成。现在负有最大怎人的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负有连带责任的你我还要互相敌视吗?” 张扬沉默无言,心中却默默接受了二月春风的说法。二月春风只是给苏七种下了一颗种子,苏七完全可以选择继续自己的生活,但他却是选择了去取代孙浩;被取代的孙浩也是可以选择就此罢手,但他却也和苏七一样选择了去取代别人的生活;被取代的自己原本确实打算偃旗息鼓的,命运却让已经成为孙浩的原来的苏七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也许,这件事情中负有最大责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毕竟,是张扬亲手杀死了原来的苏七,又杀死了原来的孙浩。果然,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 这样想着,张扬挣扎着下床,失魂落魄地向着房间外走去。二月春风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张扬,等你想清楚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等你能够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张扬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茫然地向外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张扬究竟走了多远,走了多少时间,当筋疲力尽的他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被张扬这个样子吓坏了老妈赶紧把他拖到床上,又给学校打电话帮他先请了一周的假——老妈直觉的认为,张扬恐怕是失恋了,因为他受不了失恋的打击,才会变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躺在了属于自己的床上,张扬终于有了一种平静的感觉,可杀兄弑弟的痛苦却久久不能平息。头脑中,彼此的记忆冲突随着张扬的思考而越来越激烈,一个疑问浮现出来:孪生的三兄弟,从何而来?究竟是什么人?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 带着这样的疑问,张扬再一次搜索着整个记忆。名为苏七实为孙浩那人的记忆,是从普米族家中的炉火开始,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终结。在他的记忆里,张扬看到了他被取代后的无奈与彷徨,当二月春风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并告诉了他关于张扬的信息时,他的兴奋与期待。至少那时的他还拥有着希望,当然,他也有着深深的自责,他坚信着三个人之所以会如此相像,是因为大家都是兄弟。只是在苏七威胁着他的生命下,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只能试着说服自己,去沈阳找到张扬,同时取代张扬。 在真正苏七的记忆深处,张扬看到的是更多阴沉的诡计,似乎苏七早就了解这一切。苏七的记忆没有任何的中断,从他的出生到死亡,都是如此清晰可怕。可以想象,很有可能他是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被二月春风送往他乡并封存记忆的人。在苏七的记忆中,三个人争抢吞噬三魂七魄大概是发生在88年到89年之间,而张扬自己最初的记忆却是停留在搬家时那奔驰的轿车中,似乎搬家也是在88年到89年左右。那么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张扬究竟干过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几乎无法想起任何关于童年的事情,这让他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更大的怀疑。 经过在家休息时几天的思考,张扬再一次十分严肃地向老妈问出了自己究竟从何而来这样一个问题。见到张扬难得这样严肃,老妈眼中有一丝的惊慌,她始终躲躲闪闪地不敢正面回答张扬提出的问题。对于这个养育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女人,张扬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因为无论如何是她养了自己,如果没有她,自己所经历的苦难绝对会更多。所以,张扬在心中暗自决定,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而不再惊动家人。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张扬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地问老妈:“老妈,为什么你很少跟我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呢?我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小时候究竟是调皮捣蛋呢,还是古怪精灵呢?” 老妈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满腹心事地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小时候的事情来了?你小时候,特别可爱、特别安静,跟老家那边的小孩子比起来,你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自从咱们家搬到沈阳以后,为什么和老家都不怎么联系了呢?咱们家在老家就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了吗?而且这么多年了,咱们从来没有回过老家,为什么不张罗着回去看看呢,我也想看看我小时候成长的环境。”张扬一口气问出了一堆问题。 老妈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些事情,你之前一直没怎么关心过,我们也就一直都没有和你讲。其实,你们老张家在老家那村子本来就是外来户,你的太爷爷当年孤身一人来到老家的村子,娶了你太奶奶开枝散叶,后来就有了你的爷爷,再后来又有了你爷爷的几个弟弟妹妹。随着你爷爷这一辈人逐渐长大,出去当兵的当兵,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这几个兄弟姐妹几乎都离开了老家,只有你爷爷退伍以后回到了老家的村子。后来就有了你爸爸,你爸爸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因为在村子学历最高,所以后来恢复高考的时候就趁着那机会考上了大学,之后又分配了工作,咱们家的日子这才逐渐过得好了起来。” “我只是问为什么咱们从来不回老家看看,您怎么开始跟我痛陈革命家史了?”张扬无辜地问到。 “别打岔,听我慢慢说。你爸爸后来就娶了我,由于我娘家离沈阳比较远,所以这么多年我几乎快和娘家断了联系,反而是刚结婚的时候因为要照顾病重的你爷爷,我们回到你爸的老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说起来,你就是出生在那个村子里的,难怪你总是惦记着想回去看看。”老妈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扬又继续说道:“后来,在你3、4岁的时候你爷爷就去世了,在老家最后的牵挂也就没有了。一方面为了给你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另一方面我跟你爸也都希望你能在城市里读书学习,所以你爸爸就开始张罗着换工作,准备把家搬到沈阳里来。再后面的事,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可您还没跟我说清楚,为什么咱们总也不回老家看看的原因呢。”张扬有点急躁地说。 老妈叹息着说道:“你还记得95年夏天沈阳涨大水吗?那时候你可没少跑到浑河边上去看热闹。老家就刚好在浑河的下游,就在那一年,由于水位暴涨加上堤坝年久失修,再加上雨水特别大,老家那村子的堤坝垮塌了,浑河水直接灌进了村子,村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所以,这么多年,不是我们不想回老家去看看,而是回去了也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残垣断壁的村落废墟外,当初我和你爸认识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老妈说着,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见老妈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张扬赶紧转移了话题,连讲了好多学校里的趣事哄老妈开心,逗得老妈破涕为笑。好不容易把老妈哄好以后,张扬借口要继续休息,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想着心事。 在那天夜里,张扬决定自己要学会面对现实。诚然,面对自己的错误是很难的,他做到了;面对残酷的现实是很难的,他也做到了。当面对残酷的现实的时候,张扬终于明白,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他只能选择暂时的遗忘。 因为,正常的生活还要继续,毕竟,他还要珍惜这段难得的、普通人的生活,他有预感从遇到了苏七以后,自己今后的生活恐怕很难再正常进行下去了。况且,了解这段事情内幕的人除了自己、橙子和二月春风外,再也没有别人。如果他自己主动选择了遗忘的话,相信橙子肯定是支持自己的,至于二月春风,恐怕他才不会在意张扬是如何选择的。 张扬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就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虽然他也会为死去的兄弟们感到难过,虽然他也会觉得自己愧对他们,可是当想到,受孕时千百亿精子的斗争中,兄弟三人竟然可以闯得头筹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而现在,那两个人不过是经历了又一次的淘汰赛,而被残忍的淘汰掉了而已。更何况,他们只是**的消亡,灵魂却与自己融为一体,相当于由自己来代替他们继续生存。 进行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张扬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33章 异瞳 就在张扬决定彻底忘记一切不愉快,让自己努力地、快乐地再过上一段平凡人生活的时候,新的烦恼很快地再次找上了他。 结束了在家休息,张扬返回了久违的学校。在宿舍中,看着苏七留下的一切,那整齐的书架、干净的书桌、有条理的衣柜、洁白的床铺,张扬长叹了一口气,开始痛快地拾掇起来。很快,书架又变成了凌乱的样子,书桌上继续堆满杂物,衣柜里的衣服也按照一直的习惯重新调整的位置,把叠得整齐的被子摊开在床上,一切又都恢复了旧貌。宿舍的兄弟们看着张扬一顿忙活,都好奇他怎么又转性了,才刚刚收拾整洁三个多月而已,这么快就回到原来的节奏了?张扬对他们的调笑充耳不闻。 很快地,张扬就消除了苏七给他遗留的影响,回复到了原来生活的节奏,又和宿舍的兄弟们打成了一片。而且,刚刚返回学校的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提出了分手的要求。虽然女朋友一再哀求、一再挽留,张扬却是铁了心似地结束了两人的关系。 虽然张扬逃离沈阳已经快要三个月了,但因为拥有的苏七的记忆,在返回学校以后他没有任何的困扰,如鱼得水的投入到了学习与玩乐之中。然而,因为拥有了苏七与孙浩和自己三份同步的记忆,他的思维偶尔会混淆,就好像在同一个时间段有三个自己:一个正在认真读书,一个正在街头闲逛,另一个却正在网吧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张扬很不适应,可慢慢的他就习惯了这样的新思维方式。 有些时候张扬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思维分成三份,一份维持着正常的生活动作,一份继续整理混乱的记忆,一份去放纵地胡思乱想。三份思维既相互独立,又和谐统一,用辨证思维来说,就是如此。不过,随着混乱记忆整理进度的加快,一些新的变化悄然发生在张扬的身上。 比如,苏七身上曾有过的伤疤,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张扬的大腿上;孙浩后背天生的胎记,也已经出现在了张扬后背同样的位置上。也许这就是赤灵子曾经提及过的吞噬的后遗症吧,张扬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某天早上,宿舍早起的兄弟喊张扬起床去上课,当张扬睁开眼,却看到兄弟正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兄弟的表情十分夸张,他的嘴张得很大,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张扬以为兄弟刚起床就和他闹,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赶紧让开,现在帅哥要下床了。” 兄弟指着他的眼睛,语带夸张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比兔子眼睛还红?昨天晚上熬夜看成人网站了?还是用脏手指捅眼睛给弄发炎了?” 张扬不明所以地从桌上拿起了镜子,在镜子里,他看到,他的双眼眼白充血十分严重,几乎浮肿得快包裹住了黑色的眼球,更可怕的是已经开始有了溃烂的迹象。其中又以左眼的状况更为严重,左眼的眼球一半被细密的血丝覆盖着,另一半却似乎蒙着一层白雾。是白内障?眯起右眼,左眼中看到的东西一切如常,看来似乎没有影响到视力,但为了稳妥起见张扬还是决定听从兄弟的意见,准备去校医院看看。 校医院位于学校深处的正东方,平时少有人光顾,只有学生大规模体检期间才会热闹个几天,之后就又恢复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状态。从宿舍走到校医院这一路上,因为右眼的肿胀变得更加严重,张扬不得不时不时用眼皮挤一挤右眼,以缓解那种胀痛的感觉。好不容易走到了校医院的门口,恰逢张扬闭上右眼的瞬间,用左眼打量着校医院大厅的张扬看见,大厅里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张扬抱怨道:“真是见鬼了,平时校医院冷清得跟个空楼似的,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哪来的这么多人?没听说咱们又要组织集体体检啊。” 哥们儿脸色凝重地看看了他,没有说话。 张扬又睁开了右眼,他的脸色也忽然变得十分古怪。站在校医院的门前,张扬一会睁左眼闭右眼,一会睁右眼闭左眼,两只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大厅还是大厅,楼房还是楼房,区别只在于左眼看到的大厅人满为患,右眼看到的大厅却空空荡荡。由于从小就有阴阳眼,张扬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撞鬼生活,而这一次似乎和以往的遭遇完全不同。 以前他所见过的鬼魂都是影影绰绰地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而且是两只眼睛都可以同时看到。而这一次,似乎右眼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而导致看不到鬼了,左眼的能力却似乎得到了增强看的更加清楚了。就好像是右眼的能力转移到了左眼,左眼获得了双份见鬼能力后,分辨率变得更高,所见的再也不是影影绰绰的轮廓,而是一个又一个与活人真假难辨的鬼!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双眼就变成了现在这鬼样子?如果只是单纯充血发炎也就罢了,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看不见一只高清见鬼呢?张扬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什么,他只能苦涩地对哥们儿说:“要不,咱们换一家大医院?” 哥们儿狐疑地看着他,试探着问:“这里……真的有很多人?”见张扬点头,哥们儿毫不迟疑地拉着张扬往学校正门外跑去,打上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医院里,真正的人山人海。以为内害怕张扬的眼睛吓到胖人,哥们儿嘱咐他在休息区等待,哥们儿自己跑去挂号。张扬闭上左眼,用右眼去观察,周围依旧是人山人海,张扬欣慰地笑笑;他又闭上右眼,用左眼去观察,他看到哥们儿正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而不自知,那些人影全都是是鬼? 张扬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如果说校医院的鬼魂是以几十为计量单位的话,那么医大附属医院里的鬼魂绝对是以上千为计量单位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他只是单独睁开左眼的话,由于过度清晰而导致完全分不清人与鬼之间的差别,这样的状况将导致他在医院里寸步难行。 看着哥们儿穿过鬼海返回自己的身边,张扬害怕吓到他,不敢直接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能有气无力地问道:“挂上号了?这个时候眼科的号不太好挂吧?” 哥们儿点头说:“挂上了,不过已经没有专家号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问张扬:“这里,你还能看到很多别的人吗?” 张扬故作无事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这里这么多人,怎么会看到别的东西?也许刚才在校医院我是出现幻觉了,可能是因为眼睛发炎导致头脑也变得不清醒了。” 哥们儿点点头,带着张扬去了眼科的诊室。 为张扬看病的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大夫,看着张扬红肿的双眼,紧皱着眉头责备道:“怎么肿成这个样子才过来看病?小伙子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当听到张扬解释说这症状只是一夜之间发展起来的时候,老大夫的面色变得沉重起来。他先重点查看了张扬两只眼睛的眼白,自言自语道:“充血,红肿,伴有刺痛,不像发炎倒像是寄生虫……嗯?没有虫卵,也没有排泄物?只是单纯的红肿?” 先给张扬的双眼做了详细的检查,不论是感光还是视力,都一切正常;之后他又开始询问张扬的用眼卫生情况,什么带不带隐形眼睛,平时有没有饭前便后洗手的好习惯啊,是不是经常用脏手指去揉眼睛啊一类的常规问题。 张扬一一老实作答,最后老大夫下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结论:“你这两只眼睛眼白的红肿,可能是内火升腾、有一股急火攻的,吃点降火气的要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倒是左眼眼球上的状况比较古怪,按理说角膜上如果覆盖了东西应该会影响视力的,可你这只眼睛却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靠左这半边的红色血丝,我怀疑是寄生虫闹的,但是啥虫子可不好说;靠右这半边的白膜我本来以为是白内障,可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却又不是。这两个东西刚好都长在了你左眼的晶状体里,前期先吃药看看效果吧,如果长时间内不能自主吸收且开始影响视力的话,就只能考虑手术治疗了。” “大夫,我这只眼睛,不会瞎掉吧?”张扬郁闷地问。 老大夫无奈地表示,目前还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也许过几天眼睛自己就会恢复正常了,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于是苦闷的张扬只能拎着开好的药,跟哥们儿一起返回学校。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纵然他一心只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这只异瞳,也必将会带着他走上另一条路。 张扬自己的故事,即将徐徐展开…… 第34章 夜墓 就在张扬苦恼于自己眼睛诡异病变的时候,在沈阳,其他人的故事仍在上演。 赵念平坐在包厢最黑暗的一角里,不顾朋友们的阻拦把一瓶又一瓶酒倒入口里吞到肚中,想起自己和张倩这四年里的点点滴滴,泪水不争气的一次又一次涌出。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自己的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从他辞职以后她看他的眼神就和平时有些不同,她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所作出的决定呢,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为了她吗?她怎么可以辜负自己对她那忠贞的爱情,把身体交个那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她一定是有苦衷的,他安慰着自己。 摇晃着身体赵念平忽然站了起来,打开朋友们伸出的要搀扶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说:“我TMD不用你们陪,老子我自己一个人什么事不能扛下来?你们给我滚……给我滚……” 还没等骂完他就又倒在了沙发上,沉沉睡去。朋友们七手八脚地抬着他下了楼,上了一辆刚叫来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看烂醉如泥的赵念平皱了皱眉说:“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要把自己往死里灌?我看你们也别送他回家了,直接去医院吧,不然出了什么事也不太好。” 一个朋友也喝多了一点,瞪圆了眼睛骂司机:“开你的车!磨磨叽叽个什么!跟个娘们似的!” 另一个还算清醒点儿的朋友忙给司机赔礼道歉说:“您别介意,这两位今天是一起失恋都喝多了……” 司机了解似的点点头,转过头去发动汽车,没有人看到他的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狠毒恨意,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嘴角那不易觉察的冷笑——是残酷而疯狂的笑意。 车里的三个醉汉在说出了一个地址以后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阵冷风吹来,那个还算清醒的朋友最先醒了过来。他揉揉双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眼前的一切让他的酒劲在一个瞬间全醒了!前面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黑压压的约半米高的水泥坟墓——死人骨灰的居所;转过头,后面也是一样!整个高岗上除了坟墓再没有别的! 他惨叫了一声,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更半夜的坟地里谁知道自己的声音会招来什么!他吓得不敢乱动,只能用脚踹着那两个喝醉了的人,希望他们能快点醒过来和自己共同分担这慎人的恐惧,心里却在诅咒着那个不得好死的司机。 赵念平喝得最多也睡得最香,此时在他的梦里,他正徘徊在自己的家门口,为中午看到的一幕而感到愤怒。出差半个多月的他特地提前回家准备给还没过门的老婆一个惊喜,没想到一推开卧室的门竟是他老婆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就在他的眼前,那个满身赘肉和脂肪的男人正辛勤地耕耘着,一顶硕大的绿帽瞬间压在了赵念平的头上更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怎么努力也透不过气来。 看着惊慌失措的张倩,赵念平的心在瞬间破裂,原来所有的山盟海誓都TMD是假的!愤怒的他摔门而去,而现在他却徘徊在自己的家门口,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女人的背叛而伤着脑筋。咬咬牙,他打开了门,门里一片黑暗。只有卧室里还有着黯淡的灯光,从卧室的门缝里传出熟悉的叫声,那是一个女人在享受着幸福时所发出的低呼和呻吟,为着自己的满足而喘息。多少次,张倩在自己的身下曾发出过同样满足的声音,而这一次让她如此陶醉的,又会是谁? 顾不得别的,赵念平猛地推开卧室的门,床上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正和张倩热火朝天的做着运动,看着张倩那一脸享受的表情,赵念平大吼一声挥舞着拳头从背后给了那小子一拳。奇怪的是,自己的拳头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已经死了?这是赵念平唯一的想法,不,不可能,我只是喝多了而已,我还没有活够怎么可能就死了呢!我根本就没有死!坚定了自己没有死的信念,他再次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斗,听到的却是牙齿在打颤的声音,顺着那声音他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三儿。 “三儿,怎么了?”赵念平问。 那个被叫做三儿的就是三人中唯一还算清醒的那位,他看着赵念平牙齿还在打着颤说:“他……他……小四儿他……死了……”三儿用颤抖的手,指着仰面朝天、脸色苍白、依旧躺在地上的人。 赵念平一听这话,残留的一点酒意也醒了,爬到小四儿的身边去试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小四儿他真的死了!回过头,他也注意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问三儿:“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小四儿是怎么死的?” 三儿用颤抖的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指了一下小四儿的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赵念平看了过去。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东西:在小四儿那苍白的脖子动脉附近,有两个血淋淋的孔洞,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莫名其妙地赵念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里想着“不知道人血究竟是什么味道的”理智却又占据上风压下了那疯狂的想法。他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态,继续问三儿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三儿结结巴巴地讲述了打车的经过,然后又说出了他自己的推测:“我想,可能是小四儿骂他的那句话得罪了他!”顿了顿,他又问赵念平:“大哥,我们是不是遇到怪东西了?那司机可能是个吸血鬼!” “别TM瞎说,哪有什么吸血鬼!咱们哥们儿都是出来混的,哪会碰上怪东西!”赵念平斥责道。 “可是你看小四儿的样子……大哥,我怕……我们应该怎么办?”三儿的双腿已经在打颤了。 怎么办?赵念平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办呢?即使我跑了警察总有一天也会找到我的,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小四儿的事?就说我们被一个吸血鬼袭击了?那吸血鬼只杀了一个人,却又放了我们两个?那些警察只会怀疑我跟三儿合谋杀了小四儿吧?可如果不走,我们呆在这里做什么,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乱坟岗子里什么都有,没准儿等会吸血鬼杀个回马枪我们俩想不死都难! 想到这些,赵念平对三儿说:“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我们得逃出去!” 看三儿点头,赵念平勉强自己站了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空虚,就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一样,摸着自己的肚子他又想起了小四儿的血。 一个悠闲的声音忽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别急着走啊,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们走了还让我看什么?” 两人战兢兢地回过头,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的人正坐在坟头上看着他们,近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那人说道:“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鄙人二月春风,专门帮人解决烦恼!” 三儿听了这名字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轻声对赵念平说:“大哥,这个人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解除人们烦恼的……”然后他壮了壮胆子,问二月春风:“你……你……想干什么?” 二月春风好笑地看着他,很随意地说道:“我说过了,我是赶过来专门看好戏的!” 赵念平把三儿拉到自己身后,沉声说:“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你都别想动我兄弟一根汗毛!”说是这样的话,随着身后三儿的心跳越来越急,赵念平似乎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肺的香气,那是从三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舔舔自己的嘴唇,赵念平忽然一惊!自己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三儿的血液应该很好喝? 二月春风拍着手说:“今天晚上真是好戏连台,你们俩的人生将从今天晚上开始发生彻底的改变!” 赵念平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会有这么疯狂的**,三儿身上的气息对自己的诱惑越来越大,可眼前这人的身上却没有那股能吸引的自己的味道,他戒备地看着二月春风,低声对三儿说:“我在这里顶着他,你先跑!”看三儿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他低吼一声:“听我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走,我们回我家聚齐!快!” 听到三儿越跑越远的脚步声,赵念平长出了一口气对二月春风说道:“你想把我怎么样就来吧,我不会反抗的,但是请你不要再去动我的兄弟!” 二月春风摇头晃脑的说:“原来你还不明白今天你所扮演的角色,虽然你们上演了一幕兄弟情深、舍生忘死的戏码,好好地让我感动了一次。不过今天这场好戏早已经注定了是出悲剧,所以你们谁都别想逃脱命运的捉弄。对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很饿?你那个香喷喷的兄弟已经跑远了,你还不快去追……” 第35章 常青 听着二月春风的调侃,赵念平没有说话。因为在他的体内,似乎正有着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想控制住自己不让那火势蔓延,可饥饿就像是浇到火上的油,越烧越旺…… 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掉了他的理智,也烧掉了他的良知。当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现在是不是很饿”的时候,尤其是那个“饿”字的时候,他猛地睁圆了双眼,觅着三儿留下的芬芳气息追踪而去。 看着红了眼睛的赵念平飞奔而去,二月春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低叹了一声问自己:“什么是命运?改变这小子的命运只是自己的举手之劳而已,可为什么贼老天不让自己插手?那些以前被自己任意改变的命运的人,他们的命运难道也是早已注定了的?难道即使强大如我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为什么我要受命运的摆布?不,决不!从今天起我要自己掌握命运,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涤清这个世界,即使是逆天而行我也再所不惜!” 就在二月春风自言自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有一道紫色的闪电笔直地从天而降,劈在他所坐的位置上,只是在闪电快要到达的时候,他早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坟头上。他夸张地指着天说:“我靠,随便说说也不行?大家都在逆天修行,你凭什么来管我?” 就在二月春风指天叫骂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那声音里包含着一万个不相信和所有的委屈。听到这个声音,二月春风再次无奈地叹息——一直习惯于孤独的自己最羡慕的就是人类可以有友情,有爱情,有亲情。可现在手足相残的悲剧还是发生了,没有人可以改变命运,这就是天理!叹息过后,他的身影就从这午夜的坟地里消失了,因为他还对那个叫赵念平的人感着兴趣,他觉得一单生意就要上门了。 赵念平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像梦中那样在自己的家门外徘徊,他努力着试图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想啊,想啊,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因为他全都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怎么疯狂地飞奔到三儿的身边,三儿看到自己又是怎样地惊喜,可自己又是怎样把他抓到嘴边、听着他的声声惨叫心,却安理得地喝着他的血,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摸摸自己嘴里的牙,那对弯弯的獠牙已经缩回去了。长叹了一口气,他试着让自己不要因为三儿的死而悲伤,他终于明白那个叫二月春风的男人为什么说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一切都已经注定会是个悲剧了。原来二月春风早就知道他已经变成了吸血鬼,更知道他一定会杀了三儿! 忍着泪水与悲伤,赵念平推开家门,门里面一片黑暗。只有卧室里还有黯淡的灯光,这一切都和梦中是那么相似。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幸好里面没有正在进行中的热火朝天场面,只是,床上却躺着两个人——是张倩和梦中那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原来在梦中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究竟有哪里不好,张倩需要这样作弄自己,一天竟然送了两顶绿帽子给自己?赵念平的心里剧烈地波动着,看着熟睡中的张倩与那个小伙子,他嘴里那对弯弯的獠牙再次缓缓地伸了出来。 “你恨这个女人么?我从你的心里,感觉到了浓厚的杀意,你想杀死她吗?”二月春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就站在赵念平的身边。 “不用你管!你把她们两个怎么了?”赵念平问。 “没什么,只是让她们多睡一会,不让她们来打搅我们俩聊天。我总觉得,咱们俩是可以聊得来的。”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赵念平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二月春风的提议。 “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二月春风,可以帮人解除烦恼!你有烦恼么?当然有,她就是你的烦恼!而且,还是你最大的那个烦恼!”手指着床上熟睡的女人,二月春风对赵念平说道。 “她不是!虽然她今天这样对我,可我还是深爱着她的!”赵念平发自内心的说。 “即使你是一个不会老、不会死、仅靠吸人血维持生命的吸血鬼?”二月春风揶揄着他,见赵念平沉默不语,二月春风继续追问道:“我问你,现在这女人25岁你说你深爱着她,那么过了50年以后呢?当皱纹爬上她的脸,当她的皮肤不再丰满有弹性,你还会喜欢她么?过了100年以后她早就化成了泥土,而不老不死的你在和你的新情人幽会之后还会偶尔想起她么?” “我会把她也变成吸血鬼,这样她就可以和我一样不老不死!”赵念平咬着牙说。 “我看你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七代小吸血僵尸,把你变成了吸血僵尸的那个人恐怕也不会好心地告诉你,你今后的血裔后代们都会惧怕阳光吧。虽然她还可以保留部分生前的执念,但她那脆弱的理智很容易因为对血液的**而被打破,更可怜的是她会对法器之类的东西产生畏惧感,也会被别人用法器杀死。你觉得等你把她变成了那样的怪物,她会感激你吗?更何况变成吸血鬼以后她就不会再背叛你了么?她就不会再跟别的男人上床么?其实,她对你的习惯性不忠才是你最大的烦恼!”二月春风循循善诱着。 赵念平盯着二月春风良久良久,最后他说:“你一定不是人类!你是什么?恶魔吗?在我刚刚变成吸血鬼的夜里,就被恶魔给盯上了?你挖空心思地想帮我解除烦恼究竟有什么目的?” 二月春风笑笑说:“今天你为我上演了一场让我十分感动的好戏,我总觉得欠你点什么,希望能为你做点事情。我从不拖欠任何人情的,所以可以说今天来帮你解除烦恼是已经收过了报酬的。” “你想怎么帮我解除我最大的烦恼呢?”赵念平好奇地问。 “给她永恒的生命和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身体!”二月春风看着赵念平的眼睛,用充满了迷惑性的声音轻声问道:“你深深地爱着她不是么?你时刻都在害怕她会背叛你不是么?变成了吸血僵尸的你,更害怕不能与她长相厮守不是么?来委托我吧,委托我帮你来解除这些烦恼,我会帮你解决这一切。” 像被催眠了似的赵念平木然地说:“我确实深爱着她,我不希望她背叛我,我想和她长相厮守。今天我赵念平委托二月春风来帮我解除我最大的烦恼,让她永远都不会再背叛我!” 听着赵念平木然的委托,二月春风得意地笑了笑,对着床上的女人施放了几个神奇的法术,趁着赵念平还没有清醒过来,顺手牵羊地带着床上那昏睡的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起离开。恶趣味的二月春风,把那没穿任何衣服光着身子的小伙子顺手挂在了某所大学的旗杆上,想来第二天还指不定引来多少人的热情围观,一想到那人山人海的样子,二月春风就忍不住哼起了愉快的小调。 当赵念平恢复神智时所看到的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以熟睡的姿态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皮肤变得绿油油的,头发仿佛是风中的杂草,挣扎着向上生长。张倩,似乎被变成了绿色的植物体,一个人形的不老不死、有着永恒生命和不会背叛自己的身体的四季常青植物人! 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抱着爱人绿色的身体放声大哭。后来,曾有人在沈阳的繁华闹市里见到过一个男人像疯子一样打听着二月春风的下落…… 就在二月春风把裸男挂上旗杆的第二天,张扬所在的学校轰动了,所有学生都涌上了操场,一起去围观那个被挂在旗杆上的倒霉蛋。虽然眼睛的红肿仍未完全消退,但在哥们儿的盛情邀请下张扬还是不得不带上墨镜出了门,陪着喜欢热闹的哥们儿们一起来到操场看热闹。 透过黑黑的墨镜,看着高悬空中的裸男,张扬下意识地闭起了右眼。在他左眼的视野中,裸男还那个裸男,只是围绕着他身体的那团微现淡粉色的光团是什么东西?转移视线,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似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或浓或淡、颜色各异的光团,这些光团的浓淡程度、颜色差别代表了什么? 皱起眉头,张扬回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古代野史,书里面说世间的生物除了本身**的差异外,还有精、气、神、魂的不同。俗语中经常有精力旺盛、气脉不足、慌了神、掉了魂一类的话,指的就是人的精、气、神、魂。而张扬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包裹着裸男身体的那团淡粉色光团,很有可能就是那人生命力的表征。等到校公安处来人解救下裸男之后,张扬心事重重地跟随着大部队返回宿舍,他准备开始研究一下自己的左眼,那眼中所见的光团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第36章 望气 回到宿舍以后,张扬打开电脑,开始查找记忆中的那本古代野史。没用多久,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可惜野史中只是一笔带过,说是只有会望气之人才可观望人之精气神魂。 于是张扬又开始在网上搜索“望气”,原来望气术是风水学中的术语,据说高明的风水大师可以探望地穴之气,气色光明则发兴,气色黯淡则败落,气呈红色则巨富,气呈黑色则有祸,气呈紫色则大贵。善于望气之人,必有气功做基础,还需身体强健不易受外邪所扰。 又有一种说法是,所谓“望气”是指观测云气,能预测吉凶顺逆祸福。《吕氏春秋?明理》有载:“其云状有若犬、若马、若白鹄、若众车,有其状若人苍衣赤首不动,则名曰天衡;有其状若悬釜而赤,其名曰云旍;有其状若众马以斗,其名曰滑马;有其状若众植华以长,黄上白下,其名蚩尤之旍。” 还有一种由观测云气所衍生出的“望气”之法,就是传统中医“望闻问切”中的“望”法。中医认为人体是五行循环的一个有机整体,把五脏归于五行,又以五行生克来研判人体机能。而“望闻问切”中的“望”就是观摩他人自身散发出的五行之气是否协调的有效手段。木气为青,火气为赤,金气为白,水气为黑,土气为黄。 看到这里,张扬不由得想起之前学过的一篇古文叫《扁鹊见蔡桓公》,那篇古文里就有写“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这样的描写,分明是说明扁鹊就是一个擅长望气之术的旷世名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医师父带徒弟言传身教的落后教学方法,才导致了望气之术的逐渐断绝。难道自己的左眼因为这场病变,让自己无师自通了望气术?不再是单纯的阴阳眼,除了可以见到鬼外,还可以看到普通人散发出的五行之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扬开始着重开发起自己左眼的异能来。他除了不断用左眼观察身边的老师同学外,偶尔还会跑到马路上,偷偷观察那些在马路上徘徊着的各种鬼魂。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总结积累后,张扬对自己左眼的异能得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结论:这只眼睛,不仅可以查看普通人的精气神魂,而且还可以区分不同鬼之间的怨气——有些鬼只是茫然地穿梭在马路上,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有些鬼则站在马路中间虎视眈眈每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只是单纯地嫉妒活人想拉个垫背的。 按照张扬自己的理解,活人的精气神魂都有着独特的作用,比如,精元是生命的本质部分,如果有了损伤轻则疾病缠身重则危及生命;气脉是所谓的“先天元气”,号称内练一口气练的就是这先天元气,元气强则人强外邪不侵元气弱则人衰五鬼缠魂;神光就是围绕在人身体周围的肉眼难见的生命光芒,随着人的状态不同而随时可能会改变颜色——旗杆上裸男的淡粉色神光就表明他春情萌动;至于魂魄,就是常规意义上的三魂七魄了。张扬左眼所能观察到的,正是围绕在人体周围的神光,以及死去鬼魂残留在魂魄上的变异了的神光,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左眼见鬼分辨率大幅度提高的原因。 随着张扬的用药,也随着他对左眼的持续使用,原本已经开始有溃烂迹象的双眼眼白逐渐恢复了正常,由于充血导致的浮肿逐渐消退,最起码只看右眼的话,除了一些血丝外已经与正常的眼睛没有区别。然而左眼的外观变化,还在深深困扰着他。原本在大夫排除了白内障可能的时候,张扬就企盼着左眼恢复以后,所谓的阴阳眼看起来外观上能和正常的眼睛没有区别,可梦想是丰满的,而现实往往是骨感的。 张扬的左眼不但没有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反而那血丝与白雾更加浓厚起来,红色血丝与白膜覆盖的区域却愈加的壁垒分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太极圆的形象,似乎在标榜着这只眼睛的与众不同。随着研究工作的告一段落,张扬开始越发地讨厌白天,讨厌别人看到他左眼时惊异的表情。于是墨镜成了他出行的必备品,黑夜成了他掩护自己的外衣,原本正常的生活规律也终于变得紊乱起来。 唯一欣慰的是,只要左眼在某一天能够恢复正常,张扬就可以继续过着他那自以为很平凡的生活。但是在左眼没能恢复的时候,他只能尽量避免自己现身人前,于是他开始习惯整天猫在网吧,上网,游戏。因为只有在人声鼎沸的网吧,听着身边人的欢笑怒骂,他才能证明自身的存在。 由于大一时宿舍管理松散,这给夜不归宿提供了足够的方便。那时,他们一群兄弟最流行的生活方式就是:每天中午起床吃饭,然后直奔网吧,玩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再返回宿舍睡觉。至于上课,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去也是睡觉倒不如躺在床上睡来得舒服。 一天,张扬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那人和他一样,也曾遭遇过很多古怪的事情。两个人觉得非常投缘,针对某个话题聊了个没完没了,所以同宿舍的哥们儿没有等他,在两点的时候一起回了宿舍,只留下他一个人。等他终于把那位朋友哄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拖着疲倦的身体他准备回宿舍睡觉,到了路上才发现那天起了漫天迷雾,在路灯的辉映下有着橙色的光芒。雾很大,走在对面的两个人即使撞到一起也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张扬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凭着对道路的熟悉摸索着往回走。 在快到宿舍的路拐弯,有一片小小的松树林,当张扬走到那里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他感觉他看到了一个人。由于左眼的影响,他早已对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习以为常,所以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那人却忽然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跟前,捉住他的手。那么近的距离,张扬竟还是不能看清那人的脸,只是感觉到那人的手冰冷而僵硬,有点粗糙。 张扬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那人粗喘着气,嗓音低沉地说:“这个东西先放在你那里,以后,会有人找你要回去的。”说完不等张扬有所表示,一转身消失在橙色的迷雾里。张扬只感觉手里忽然多了一个盒子,沉惦惦的。 回到宿舍以后,借着床头灯的光晕,张扬打开了盒子,想看一看那奇怪的人究竟给了他什么样的神秘事物——那应该是一件法器,看起来很像藏传密宗的法锥,长约十五厘米,银白色,环绕雕刻着咒文,有着柔和的神圣光芒。张扬感觉到很奇怪,不管怎么看那法锥都应该是一件宝物,先不说它的历史文物价值,就单看它所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也能知道这绝对是降妖伏魔的利器,那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法锥?那人把它留给自己又会有着怎样的目的?自己会因为保管这法锥而惹上什么麻烦么? 也许是网吧一日游消耗的体力过大,经过了橙雾中的神秘接触后,张扬感觉到自己心力交瘁。他小心翼翼的把法锥放到自己的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上床睡觉。头刚一沾上枕头,他立刻就昏昏入睡。 梦中,张扬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那黝黑的树洞和洞里那双阴森明亮的眼睛,恐惧忽然袭上心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些轻声的呢喃和胡言乱语,还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呻吟和吼叫。他后退,不停地后退,一直后退,直到他的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直到他不能再后退。 凭直觉他知道背后是一个人,一个比他高一点的人,因为他的脖子已经感觉到它呼出的气息。忽然他记起幼年时一个老人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你一回头它就会咬住你的咽喉”,他不敢回头,可他的心里还存有侥幸,他想知道自己的身后究竟是什么,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去,转过头去,是它!是它!它大张着嘴,迷茫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向着张扬暴露的咽喉一口咬了下去! 张扬捂着喉咙从梦中惊醒,额头的汗水成股成股地流下。多少年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噩梦了?他不知道!可那情景是那么真实,真的是他在做梦?还是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而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呢?梦里的自己似乎还是个孩子,而童年的记忆完全空白也是张扬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每当问起父母为什么自己想不起小时候的事,他们都会说在他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就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张扬虽然从未相信,但也不愿深究,而这一次的噩梦,让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就去调查自己童年的过去,和那段失落的记忆。 第37章 法锥 张扬本打算找机会探究一下那噩梦的起因,但是那神秘的法锥却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闲着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把法锥拿出来看了又看,想再找到一些关于怎么使用它的提示,可惜他完全白费了心思;看过之后他又会小心翼翼地把法锥收到柜子里并在外面上锁保护。 宿舍的大多数兄弟们早就见惯了他这种神秘兮兮的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有一个哥们儿对张扬的行为不能理解,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真的是贵重的东西,不是应该贴身收藏吗?哪有人宁愿相信一个薄木板做成的柜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所以在他在心里早就把张扬归为“怪人”一类,平时对张扬不理不睬的。张扬本就对那哥们儿不感冒,所以干脆就互相无视了彼此,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周末的时候,因为其他人都有各种活动,所以只剩下张扬自己看家。躺在床上的他,却忽然感觉到宿舍中似乎有别的人存在,他也知道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在那个时间回宿舍的,难道有贼? 他悄悄地从上铺的高度探出了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自己的柜子前,似乎正准备撬开张扬自己柜子上的锁——真的是贼?可当张扬仔细观察他的神光,却发现那是一种黯淡的灰色光芒,虽然还不清楚他的本体是什么,但张扬已经肯定那人绝对不会是人类。 也会有不是“人”的东西对自己的柜子感兴趣啊?张扬自嘲着,他想假装无视以一贯的“视而不见”态度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人忽然抬头盯着张扬,质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张扬被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动和人打招呼的非生物,他本想假装自己听不见的,却发现自己竟无法看穿那人的身体——他是实体?不是鬼?有点狼狈的张扬壮着胆子问到:“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要干什么?你准备撬开我的柜子吗?你在找什么?” “我要拿回本来救属于我的东西。”男人没理会张扬,继续低头去研究柜子上的锁。 “对不起请你注意,那是我的柜子,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没有你的东西。” 男人再次仰头直视张扬,冷冷地说:“你说慌,里面有一样本不属于你的宝物,如今你却占有了它。” 张扬想起了那个法锥,又上下打量着那男人,不确定地说:“那东西虽然不是我的,却是别人托我代为保管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你不是把它托付给我的那个人,所以我不能把那个东西交给你。” “傻小子,你只不过是他金蝉脱壳的那个壳而已,一方面他知道我会去找他,所以他就偷了我最珍爱的宝物准备用来威胁我;另一方面他又把这宝物交给你,祸水东引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现在说不定他早已经逃到别的城市去逍遥快活了,根本就没有想过你的死活,你还愿意替他卖命?” “我从不替谁卖命,我只知道人活着就得遵守承诺,即使只是因为一句糊里糊涂的诺言。”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是那东西的真正主人呢?”男人有点急躁地问。 “你把那东西的外观、尺寸、功用以及来历都能说得清清楚楚的,我或许才能够相信你。”张扬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男人叹了口气,顺势坐在椅子上,继续说道:“那东西是一个藏传佛教的法锥,长五寸多一点,银白色,有着不可思议的辟邪能力,传说有修行的高僧能用它斩妖除魔。当年一个西藏高僧来中原时把它送给了我的父亲,后来我父亲又把它传给了我,我一直把他收藏在祖宗庙的匾额后面。而把法锥交给你的那个人是我后来才认识的一个朋友,因为和我闹了矛盾所以他就去把这东西偷了出来想威胁我,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张扬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周围那灰暗的神光,思考着应不应该把疑惑已久的问题说出口。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到:“你是什么?你说法锥有辟邪的能力,你又怎么可以去触碰它而不受伤?” 男人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张扬,“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能触碰法锥?” “你不是人类,你的身上还缠绕着一股死气,怎么看法锥都应该是你的克星。”张扬冷静地分析道。 “哦?原来你也是通阴之人,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知道我不是人类而不害怕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张扬好奇地问。 “就是把法锥塞给你的那个人,我早就把他变成了我的同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后,他居然准备逃离我的身边,甚至还拐走我的法锥!”男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张扬。 “别,可别那么看我,我还不想做你的同类,你们的食物都太单调了。”张扬紧张得直摆手。 “你知道我是什么?”男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听你说的话也能知道啊。”张扬委屈地说:“通过传染来发展新同类的妖怪种群本来就不多,你们又那么喜欢夜里出现,皮肤苍白,多看几部电影也能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而且那人塞给我法锥的时候我碰过他的手,当时我就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的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似乎什么都瞒不了你。” “因为我曾对你们一族很感兴趣,研究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是从来没有见过真实存在的。”张扬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原来在中国也有你们的踪迹啊?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同类只喜欢西方的生活呢……” “我们这一族可以说是世界上唯一不受任何国界和气候限制的种族,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的同伴。其实,我对于你更有兴趣,你不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出我不是人类,甚至还能猜出我的种族,而且竟然不害怕。我却对你却一无所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呢?”男人很有气度的问。 “如果我把我的底牌露出来,你拿什么和我交换?”张扬故意用很随便的语气问。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愠色,“从我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毕竟在你面前我就像鱼在砧板,你说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只想在我死之前不抱有遗憾,想和你做个公平一点的交易而已。”张扬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逃跑。 “你这人很有趣,估计你的血一定也会很美味,不过既然你要和我做公平的交易,我就先不咬你。”男人顿了顿,说道:“我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今天只要你发誓以后会无偿的为我做三件事情,我就放过你,绝对不会咬你。” 会有这种好事?张扬想都没想就说:“可以,不过先声明,那三件事只能是我力所能及、且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为自己还能坚持原则感到高兴,同时也在担忧着那男人的反应。 “好的,只要你记得你欠我三件事情就好。”男人伸手握了握张扬的手,“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吧。” 于是,张扬开始讲述自己的苦恼——无形的东西别人无视他却可以看到,甚至受到其伤害;以及他所看到的人与非人之间神光的颜色区别,他就是用那样的方法才能够区分人和妖魔鬼怪,只是,有时候会看不透道行很深的非人类的本质,毕竟自己还太年轻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说了一大堆话以后,他满怀希望的看着那男人,希望他能对自己的生活给点好的评价,在没有死亡威胁的情况下,张扬又恢复了活力。 “你的能力莫非是天生的?”男人问他。”我总感觉你的身体里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只是以我的能力暂时没有办法发现异常的情况而已。” “我已经开始在慢慢习惯了,对了,你不是要给我讲讲你的来历吗?”张扬好奇地追问。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么长时间了。在我开始说我的来历的时候,你不准打断我,也不准笑,还有,听过以后尽量忘记如果不能忘记就尽量守口如瓶,我不希望我的事情有太多的人知道。” “遵命!我向你保证,只把你的事儿当成故事,绝不会泄露出去。”张扬异常认真地说。 男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得更加端正了。 张扬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在端坐的刹那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如果说一直以来对话的两个人都是现代人的话,那么就在那一个瞬间,那男人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张扬已经做好了听一个冗长故事的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任何可能让他惊讶的话语,可那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张扬差点晕倒!那男人说的是:我,是爱新觉罗,胤禛,大清国第五个皇帝…… 第38章 四爷 我,是爱新觉罗,胤禛,大清国第五个皇帝,一个活在英明父亲阴影下的可悲皇帝。 在还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幻想着我成为皇帝的样子,可父皇一直不想退位,一直不想;所以我只能等待,一直等待。暗中,我培植自己的势力让他们逐渐手握兵权、让他们替我清除登基道路上的障碍,虽然,那所谓的障碍几乎全都是我的兄弟们,可为了唯一的皇位我没得选择。只要皇位一天没有落到我手里,父皇都有找人替换掉我的可能,我必须把那可能性降到为零。 终于,在位六十一年的父皇驾崩了,我如愿以偿地继承大统。 只是,我还能做些什么,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做的?三藩撤立,边境和平,在父皇在位的六十一年里他把本应该我去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只交给我一个清平的大好河山。可我并不满足,我不想单纯地只做一个太平盛世的皇帝,我希望能够建功立业、开疆劈土、青史留名,而在那时,那只能是我的一个梦想。 父皇在位六十一年,我们满州人入主中原一个多甲子,按理说应该已经能得到民心了,可还是有些人非要把我们赶回关外去。那些人,在汉人的书里,叫“反清义士”,在我的眼里,就是反贼。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缉拿他们,甚至为对付他们创立了“血滴子”。 终于,在我登上皇位不久,他们相继被捉、被斩。可直觉告诉我,他们的大头目还没有落网,他们还在组织谋划对我的刺杀,这让我每日里提心吊胆。为了彻底杜绝后患,我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次大型围剿,希望能够让我以后可以睡得安稳。 事与愿违,就在围剿开始不久,我遇到了她,最坚定的反清义士——吕四娘。 她在戏院里很轻易地找到了我,其实也是我故意让她找到的。本打算一拥而上的御前侍卫对她而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顽童,她力大无穷,身法诡异,速度奇快,几个回合她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上躺满了我的侍卫,而她,则站在我的身前对我冷笑着说:“我要让你痛苦,永远地痛苦下去……” “朕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无冤?你漫天撒网追捕我们师兄弟,我们怎么不冤?无仇?你弑兄杀弟,害我汉民百姓不计其数,怎能和你无仇?我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咬牙切齿道。 我注意到她的两颗犬齿要比普通人锐利得多、长得多,她的眼里闪着野兽的光,心惊胆战的我想找件武器保护自己却发现我手无寸铁,身边有的只是被她扭曲成一团的刀剑。我没有办法,只好抓起一直带在身上唯一有点像武器的密宗护身法锥向她刺去,她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似乎对它有所顾忌。 我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竟可以有那么大的蛮力,她小心地避过我的攻击捉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捉住了我的脖子,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冰冷的牙齿刺破我的肌肤,我的血奔涌而出。 我感觉生命逐渐离我远去,这种感觉就是一直以来我最惧怕的死亡的感觉吗?原来死亡竟会有如此的快感!当我将要永远沉睡的时候,一丝血腥滑过我的唇,生机再次回归我的身体;当我醒来,她已不在,法锥掉落在我的身旁,莫名地我对那法锥有了一丝恐惧。 后来的日子,不堪回首。 我渐渐发觉自身的诡异变化,我的皮肤日益白皙,我的胃口每日俱下,我开始讨厌阳光,因为阳光下的我会感觉到刺痛,血液对我的诱惑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我咬死了一个宫女并吸干了她的血,我发现,原来血液的味道竟是如此的甘甜。 从被吕四娘袭击以后我一直称病不敢早朝,我怕,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异样,我更怕那火热的阳光。还有,我的身体越来越强健,我的各种感觉变得越来越灵敏,我的身体竟拥有了惊人的再生能力,而我对法锥的恐惧与日俱增。也许,这来自西藏密宗的法器的确是有灵性的,我曾鼓起勇气拿起它,却感觉手中的法锥在挣扎、变得火热把我的一只手几乎烧残,用了很久才可以再生。 我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被我当作护身符使用的法锥竟是能伤害我身体的致命武器,我怕有人会利用那法锥伤害我,于是我命人把它封在匣中藏匿在盛京福陵正门的匾额后,后世子孙永远不得开封——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它再次出世。 我立弘历为太子,自己则装做缠绵病榻的样子,驾崩了。 我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弘历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以他的才智赢得了和他祖父一样高的赞誉。历史学家称那一个多世纪的时间为“康乾盛世”,却没有人能够记得我这个在位仅有十四年的雍正皇帝,即使有人记得我,也只是在野史上添上几笔而已,没有人知道,我“驾崩”以后真实的情况。 离开皇宫以后,我开始探索我获得的这种新生命的奥秘,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助我,我只能不断流浪,去寻找和我一样的人,去观察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弱点、他们的死亡。有一段时间,我流连忘返于西方繁华的都市,香醇的美酒,漂亮的女人,也就是在那时西方的宗教裁判所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并对我展开了不眠不休的追捕。 在逃亡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信仰的力量可以附着在某些有宗教意义的事物上从而转化成足以伤害我身体的武器。例如,崭新的银制十字架我可以随意把玩,而被虔诚信徒们膜拜多年的老古董我是不敢碰的;同样地,其他宗教的物品也是一样。明了这一点时,我已经在西方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思乡心切的我急不可耐地回到原本属于我自己的国家,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无可奈何的我,回到盛京在福陵旁定居下来。除了偶尔外出远行觅食外,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研读古老的志怪小说,和各种神仙妖魔传记以及各地民间传说,希望能捕捉到我同类的影子,可惜,一直都没有丝毫的收获。而吕四娘在咬过我之后也彻底失去踪影,很多年过去以后我还是没有和她重逢的机会。 日子还得继续,可太平的日子已经没有了,起了兵乱。 我终于开始明白当初吕四娘说的“我要让你痛苦,永远地痛苦下去”是怎么一回事,我眼看着祖宗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清基业败坏在我的子孙手里,我眼看着当初强盛的大清变得唯唯诺诺、委曲求全,我眼看着那个叫孙文的人结束了我们十三代的皇朝,我眼看着那个叫浦仪的少年落荒而逃。 浦仪?仆役?真是讽刺,他的一生注定了是个悲剧。末代皇帝被人劫持后又被扶持成了傀儡皇帝,人民政府解放以后他又成为了封建思想的代表,在他最苦闷最无奈的时候,我去抚顺看过他。只是,相隔二百年的我们已经没有了浓厚的血缘亲情,他戒备地看着我,冷漠的问我找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结束他的痛苦,让他永远告别这痛苦,可惜,他不懂我对他的好,他只是尖叫,直叫到我没有了食欲,直叫到我落荒而逃。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见过他,这样的落魄子孙,真的会是我的血脉吗?与其见到他就会生气,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权当没有过这样的子孙。 盛京,奉天,沈阳,虽然改换着不同的名字,但城市还是那座城市,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开进盛京城。街道上的人们欢欣鼓舞地喊着“解放了”。在那样热火朝天的气氛下,冷眼旁观世情几百年的我,终于耐不住寂寞,去军队里当了一个大头兵。不是我想凑那个热闹,而是在解放区盘查陌生人的重重关口下,我不得不给自己弄一个人世的身份,这样行事才能更加便利。 我没有想过当兵也会上瘾的,我跟着那个“长胜将军”走南闯北一路挺进,由于我特殊的体质所以我不会死,由于战场提供了源源不绝的血食所以我不会饿,由于不敢太过显山露水引人注目我只能做个大头兵——总是切换着身份的大头兵。就这样一路走过淮海战役,跨过长江,夺取海南,直到解放了全中国。 那时的我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其实朝代更替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本就没有千秋万载的帝国。如果真的有的话,当初商不会灭夏,周也不会灭商。我们大清能以远远少于汉人的人口占据了中原二百多年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既然有生就会有灭,灭就灭了吧,只有破旧才能立新。 然而对我而言,没有战争的生活是无聊的,于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再次有了我的身影。因为在那样炮火纷飞的环境里,我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第39章 老蔡 抗美援朝的第一年,我遇到了他。他本可以靠他父亲的影响而取得一切,可他却甘愿把自己投入到战场上去拼搏并赢得他的一切。我佩服他,同样的,他也因为我对我军历次战役的熟悉而对我尊敬有加。 我曾经问他,如果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会选择做皇帝呢还是选择长生不死。这是我试探他的开始,二百多年来我孤独得太久,我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人陪伴在我的身边,而他,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人。同样是生活在伟岸父亲阴影下,同样是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身的能力,看到了他我就会想起我自己。 他想都没想就说:“我宁愿长生不死。” 我问他是不是为了追求长生不死而愿意舍弃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庭背景,自己已经取得的一切。 他也说他愿意。于是,我对他说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并没有我预期中的惊讶,只是平淡地说早就感觉到我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笑了笑,封闭在心里二百多年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忽然说出口是怎么也要松口气的,只是,他真的已经做好了成为我同伴的心理准备么?我是不是应该再多斟酌一下? 在我还没能确定是否应该吸纳他成为同类的时候,老天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敌军的炮弹落在我们的头上,燃烧弹的火焰吞噬了他,当时的情景我想不吸纳他都不可以了。毫不犹豫地我咬了他,并把我的血分给他一些,熊熊烈火炙烤着他的身体,随着已经被烧焦的皮肉落下,他在火焰中重获新生。 看着第一个由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同伴,我的心里是幸福的,终于可以有同伴陪着我,我再也不会孤单了。为了不留下痕迹,我把他的衣服鞋袜衬衫手表都套在了一个倒霉蛋的身上,又把那倒霉蛋扔到了火焰之中,在又一轮轰炸之后,一切,都死无对证。 可他,却似乎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我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可他说他还没有当过皇帝怎么能知道当皇帝是不是比当吸血鬼更刺激呢。我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怎么看他也没有当皇帝的命格,虽然他体内流淌着的的的确确是皇族的血脉。最后,我终于说服了他跟着我一起流浪,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之外,继续寻找我们一族生存的意义。转眼间,五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他的父亲逝世,他吵嚷着要回去见他父亲最后一眼,被我阻拦住了。我说,你会有机会的,只是不是现在,你的父亲不是一般的人,他们也不会用对待一般人的方法对待你父亲。果然,我没有说错。 前几年我们一起回到了沈阳,发现沈阳已经是一个很适合我们捕食的地方了,于是我决定定居下来,而他却想继续四处游荡——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加上他作为普通人的人生,他才只有不到百年的人生历程,很多事对于他都是很新鲜的,想继续多走走多看看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厌倦了孤独的我很难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我要求他必须留下陪我。 我们之间爆发了五十年里唯一的一次争吵,然后他负气出走并偷走了我当初下旨密封的法锥,迫使我不得不为寻找法锥而放弃寻找他。终于,他成功了,他得以离开我过他想过的生活,而我却必须在这里为了拿回法锥而给你个小毛孩子讲述我这么多年的经历。 听完了他的讲述,张扬马上插话道:“你刚刚讲的这个故事,前面非常玄奇,但后面关于抗美援朝的故事,我似乎听到过。只是,我听说的版本和你所讲述的版本,在细节上还略有些出入。” “哦?你听说的那个版本是什么样的?难道那件事情还有别人知道?”男人好奇地问。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丽江酒吧中听来的那关于异人的故事,然后总结性地用一大堆疑问句开始了讲述:“我听说的那个版本大概是这样的,先是军中有一个文书对某一个老兵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为什么那老兵在名册中明明已经死在了淮海战役,他却忽然又用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了渡江战役呢?为什么在海南岛夺岛战役的时候那老兵又换了一个名字呢?为什么那老兵又以新兵的身份出现在了朝鲜战场呢?于是那好奇的文书开始偷偷地调查起那个可疑的老兵来……随着文书按照自己记忆中的一个又一个名字开始查找这些名字主人的下落,他得到的答复要么是全军覆没、整编制阵亡,要么是查无此人、神秘失踪。” 男人不屑地笑笑:“好奇心会害死人的,那么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所以,你就趁空袭投掷燃烧弹的时候,把那个好奇心旺盛的文书捉了起来?你刚刚所说的那个倒霉蛋,恐怕就是那个可怜的文书吧?在我听说的这个版本里,有个跟那文书很亲密的人听说燃烧弹烧死了一个年轻翻译,那事儿居然惊动了总司令。在围观的时候,那人看到了年轻翻译被烧焦的尸体,他总觉得那尸体的体型很像是文书,可为什么大家都一致认为死去的是那个翻译呢?难道只因为尸体的手腕带着的那块苏联产手表?玩了这一手漂亮的狸猫换太子戏码的,是你吧?”张扬好奇地问。 “狸猫换太子吗?你认为是我做的,那就算是我做的好了。”男人不置可否地说。 张扬继续追问到:“你的那个同伴莫非是他的儿子?” “你已经猜到了?这就是我要求你做的第一件事情:永远不要说出他的姓名!” 张扬想了想,点头道:“其实在你的故事里只要认真思考,再和我听说的版本一起佐证,谁都可以猜到他是谁的,你又何必为这件事情浪费了一个要求呢。” “这是我当初对他的承诺,永远都不能说出他的姓名。”男子平淡地说,“就向你对他的承诺一样。” “我还有很多疑问,关于你的还有关于他的,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们俩的事?”张扬主动说。 “不能!好了,故事也讲完了,我和他的来历你也都清楚了。现在,把法锥还给我吧。” 张扬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柜子上的锁,小心翼翼的把盛放法锥的匣子拿了出来,一脸不舍地把匣子交给了对面的男人。他问到:“你想怎么处理这个法锥?” “永远不让它出世!”男人冷静地说。 “它真的能够伤害你们?”张扬继续发挥十万个为什么的精神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伤害到你们?桃木剑?黑狗血?墨斗?黑驴蹄子?护身符?十字架?” 男人的目光凝视着手中的匣子,淡然说道:“它是二百多年来我遇见的唯一能给我致命伤害的武器。”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张扬有点惋惜地问,“你不会把法锥拿走以后就再一次彻底消失了吧?” “有缘就能相见!何况,你还欠着我两件事情没有办,有需要的话,我会再找你的。” 张扬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坏笑着问:“下次见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不会是让我直接叫你名字吧?比如,蔡保胜?或者雍亲王?” 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冷然道:“看来当年那个倒霉蛋的尾巴还没有收拾干净啊,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得去清理一下了。不错,从离开部队之后我还是在使用蔡保胜这个名字,他也随我姓蔡,下次有机会再见的话你可以叫我老蔡。” 听到老蔡的亲口承认,张扬惊讶地问:“你现在真的叫蔡保胜?你现在不会刚好是个出租车司机吧?” 老蔡的目光莫名闪烁了一下,淡淡地说:“似乎,你了解到的关于我事情不少么……”他顿了顿,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张扬,又继续说道:“好了,今天很高兴能遇见你,很久没有和人长谈过了,我心甚慰。天快亮了,咱们就此分手吧,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张扬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已经不见了老蔡的踪影。 “好快,糟了,忘记问他既然他讨厌阳光怎么还能打仗?难道他只在夜里参加战斗?或者,老蔡只是讨厌阳光带给他的刺痛感,但阳光却不能给他造成伤害?下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得好好问问他。”张扬转念又一想,那个在橙色雾气中藏头露尾把法锥交给自己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天!如果在那个疯狂的时代被人知道自己竟可以和“他”的儿子有所接触,还不得把自己生供起来? 很快地,张扬就陷入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之中:那个现在可以被叫做小蔡的人,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来帮忙保管法锥呢?只是随机选了个路人帮忙?还是另有目的?小蔡他究竟逃走了没有?老蔡说是吕四娘咬了他,那这个传说中的女中豪杰后来又去了哪里?她应该也是吸血鬼喽?总之,还有太多的疑问,等待着张扬自己去寻找答案…… 第40章 怪谈 潮流这种东西是很古怪的,很多时候就像是急性的传染病,往往在一夜之间就可以传遍大街小巷。而自从进入了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开始变得模糊,所谓潮流也许昨天还在东京明天就到了北京后天就去了南极,传播得越来越快。其中并不完全都是新鲜事物,很多时候也会把别国古老的潮流传播过来,比如“校园七大不可思议”这一在日本漫画书中被反复提及的古老桥段。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张扬所在学校所有的学生们都开始口耳相传起关于本校的七大不可思议来。 说起张扬所在的大学——沈阳农业大学,在沈阳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学校创立于1952年,原本归农业部直属办学,建校初期就在沈阳市的东边划了好大的一片地皮。2001年前后,刚好兴起了把各所大学迁出城市、搬往郊区形成大学城的趋势,沈阳也不例外,在沈阳城区的一南一北各兴建了一片崭新的大学城。随着各个学校的逐步搬迁,沈阳农大也积极响应号召准备搬到或南或北的大学城中,可有一个问题是规避不开的——南北大学城都没有办法提供农大原有大小的土地供其搬迁使用。 所以,折腾到了最后,沈阳农大的搬迁大业也未能成为现实,不得不在已经存在快五十的土地上,继续长久地存在下去。而就是因为这块土地已经有长达五十年的历史,部分古老建筑几乎都是建校初期所修建的,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学生们口耳相传、添油加醋、二次加工出来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也就显得越发地真实起来。更为巧合的是,虽然被各个院系所流传的故事细节可能略有差异,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本身的主体却是出人意料的一致——不同版本的故事却同时指向了七处可疑之地。 第一处是土壤楼的自习室里,据说曾有很多同学见过一个满身染血的女鬼;第二处是军训楼前的操场上,午夜无人的时候会有一个孤独的鬼魂在走着正步操练;第三处是那标有1952的老主楼里,隐藏于黑暗之中的301室经常会有人神秘失踪;第四处是后山水塔上经常有一个鬼魂在表演纵身一跃的戏码,乐此不疲;第五处是干涸的游泳池里,经常传出哗哗的水声,似乎有人在其中苦练游泳;第六处是古老的一宿舍那已经被改做仓库的012号房间,在午夜12点时,会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源于地狱的哀嚎;第七处是克威园中首任校长的塑像,经常会在午夜游荡于校园之中,梭巡他生前的领地。 以日本漫画中的风格概括而说,大概就是:土壤楼自习室中的女鬼;军训楼前走正步的鬼魂;老主楼神秘的301室;后山水塔上不断自杀的鬼魂;干涸游泳池里的水声;连通地狱的一宿舍012室;午夜巡逻的老校长塑像!首次听宿舍儿的哥们儿讲起这七大不可思议,张扬不屑地笑笑,他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圈,除了校医院里鬼怪成群外,他还从没看到别的不干净的东西。 见张扬不信,哥们儿就给他讲起了自己女友高中同学的男朋友的宿舍里同学在土壤楼见过女鬼的事情,也许是哥们儿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高,张扬听着听着就感觉到困意袭来,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感觉到自己被轻视的哥们儿怒不可遏,严厉斥责张扬不尊重自己,多少有些心虚的张扬赶忙道歉,却没有办法平息哥们儿的怒火。最后张扬无奈地表示,自己准备去土壤楼的自习室里上一个晚自习,如果真能遭遇到女鬼的话,他就愿意相信这不知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在哥们儿诧异的眼神中,张扬出发了。 土壤楼位于学校的最东面,是一层古旧的三层小楼,在三楼的尽头有一间可容纳200人左右阔大的阶梯教室,由于土壤楼的三层楼里都是各种动植物土壤环境实验室,再加上所处位置比较偏僻,故而位于三楼顶端的这个阶梯教室虽然号称是自习室,平日里却很少有人愿意光顾。年久失修之下,有几扇窗户的玻璃都已经不知破碎了多久,教室的角落中还堆着一些被风刮进来的枯叶,和一些被撕裂开来的色彩华丽、四周都是锯齿的小塑料袋——看到这个,张扬终于理解为什么号称闹女鬼的这间自习室总有人来了。闹鬼的自习室,可不正是小情侣幽会的秘密基地,想来平时也不会有无聊的人来这里上自习的。 四顾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破败却还是有着一些人留下的痕迹,并没有什么阴气死气,再结合地上某些明显是被使用过的彩色橡胶薄膜,张扬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可能最接近真相的结论:校园中的小情侣偶尔会在这里偷情,为了避免被人撞破奸情,干脆就宣称此处闹鬼;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套,由男朋友带哥们儿来体验撞鬼,而女朋友就在这里装鬼吓人,一来二去这里也就成了一大不可思议之地。 虽然几乎可以确认这里不会有女鬼的存在,但既然答应了哥们儿要在这里上一个晚自习张扬还是决定要言出必行。他在空无一人的破旧教室中,找了一个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有利位置坐了下来,又从背包中拿出之前从图书馆借的《阅微草堂笔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在自习室里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个多钟头的“如是我闻”,让久不上自习的张扬不禁开始哈欠连连起来,反正也没人打搅,他干脆就伏在桌子上准备睡上一会儿。正巧外面不知哪儿又开始晚上施工,单调的电机声传到自习室里就成了陪伴张扬入睡的摇篮曲,他大头一沉倒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依稀是在梦中,张扬感觉到自己还是坐在当前的座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中居然又来了别的上自习的同学。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里上晚自习的目的,似乎,是想等着新入学的学妹们来上自习?他的目的?是个男人就应该清楚吧!感觉上他在自习室里已经坐了很久,似乎还没有一个能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学妹出现。张扬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开始四处张望,就在他准备开始感叹“一代不如一代”的时候,目光越过阶梯教室中几个坚持上着自习的人,马上就被前面几排的一个倩丽身影吸引住了。 那女孩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单从后面看就给人留下温柔大方的印象。只是,有些女性是不能只看背影的,根据网络调查显示80%以上的超级霸王龙也一样可以有着引诱人去犯罪的美好背影。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张扬小心翼翼地绕了一个大圈在走到那女孩前面几排的时候来了一个猛回头,视线直射那女孩的脸部——那才叫一个震撼,什么是超凡脱俗?什么是出水芙蓉?什么倾国倾城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这些形容词放到她的身上都不为过,简直就是天仙一样的美。 在那一刻,张扬怦然心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猛地回头,除了黑漆漆的黑板外,没有任何东西。但是,黑板前的讲台上却不知道有什么事物正在吸引着他,他迷迷糊糊地向着讲台走去。慢慢地,他看到讲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哭泣的女人。 梨花带雨的女人小声地哭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张扬好奇地问:“同学,你没事吧?谁抛弃了你?不是我啊。” 女人猛地抬头直视着张扬的眼睛,声色俱厉地说:“你说过你会爱我一生一世的!你说过的!” 终于看清了女人容貌的张扬倒吸一口冷气,这女人居然就是刚才自己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偷窥的姑娘,她不是应该在自己的身后吗?张扬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阶梯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姑娘,也没有什么坚持上自习的其他人,整个自习室里只有他自己和讲台上的这个哭泣的女人。深呼吸了一下,张扬同样小心翼翼地转回头,看着讲台上梨花带雨的女人,很诚恳地问道:“同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女人盲人地看着张扬,超凡脱俗的漂亮脸蛋是那么的苍白,她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张扬,她只是痴痴地望着教室门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既然你真的这么绝情,那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术刀,决然地割开了自己的颈部动脉。 血噗地一声飞溅起一股赤红的喷泉,站得很近的张扬被喷了一个满头满脸,感受到血液那炙热的温度,张扬不禁彷徨了起来。教室中忽然开始下起了血雨,黑板上也开始流淌出赤红的血液,所有的血水很快就汇集在一起,变成了汹涌澎湃的血海,把张扬裹挟其中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旋转,旋转,旋转…… 第41章 诡梦 张扬猛然惊醒,梦中那无休止旋转的血海让现实中的他还感觉到阵阵晕眩。使劲摇了摇头,他才感觉到有些清醒起来,环顾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来了别的上自习的同学。他的目光越过阶梯教室中的其他人,很快就被前面几排的一个倩丽身影吸引住了——依稀就是刚刚梦中的身影! 张扬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那背影与自己梦中的一模一样!和梦中一样,张扬小心翼翼地绕了一个大圈在走到那女孩前面几排的时候来了一个猛回头,视线直射那女孩的脸部——真的是她!张扬瞬间感觉到怦然心动,这一次,他没再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自己。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怪梦而已。顾不得想太多,他收拾好背包以后就离开了自习室,脚步匆匆地返回了宿舍。 宿舍夜话时,张扬给兄弟们讲起了自己在自习室中的离奇遭遇与古怪梦境,以及那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孩。虽然兄弟们都对张扬一贯的大惊小怪夸张言语有所了解,却也对那女孩的相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忍不住怂恿他带自己去看一看,可惜的是,那女孩没有给张扬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夸张的机会,当张扬和兄弟们第二天再跑到自习室的时候,那女孩并没有出现。 看着兄弟们怀疑的目光,张扬指天划地的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说谎,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把那女孩找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从那天以后张扬每天晚上都要流窜于学校的各个自习室,希望能再一次见到那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孩。可事与愿违,无论他怎么努力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都再没有见过那女孩。 每当看见兄弟们带着女朋友进进出出的时候,张扬都会想起那个女孩并安慰自己说,如果自己有机会再见到那女孩的话一定会对她表白,即使她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刚开始兄弟们对张扬的偏执还觉得很好笑,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张扬还是陷于狂热的寻找行动之中,对所有的女性都不屑一顾,这就让他的兄弟们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仅凭一面之缘一个人就会那么疯狂的爱上另一个人么?连最夸张的爱情故事也没有这样的描写吧,那么张扬究竟怎么了?着魔了? 着魔就着魔吧,如果能够让我再见到她一次即使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我也愿意。张扬这样想着,却忘记了自己正置身于马路中央,一辆飞驰的货车狂奔而来把他撞得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洒而出。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暗自庆幸苍天保佑,除了浑身疼痛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外伤,他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寝室爬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去。 耳边听见老三说:“张扬怎么还不回来?” 张扬心里骂老三长着眼睛是喘气用的,自己进来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嘛。但他懒得发出声音,身上疼得厉害,身体却又感觉很累,像刚爬过几座山似的。于是,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醒的时候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也许兄弟们都带着女朋友鬼混去了,看看闹表刚刚晚上八点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张扬又开始了一天例行的活动:流窜于各个自习室,去寻找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孩。 按照惯例,他先到了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自习室,土壤楼的阶梯教室。 在门外,张扬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里面——那女孩在,就在第一次见到她的同一个位置。顾不得别的,张扬急匆匆地跑进教室,站到那女孩的身边嗫嚅着说:“你好,我叫张扬……你可以做我的朋友么……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害怕……”断断续续地把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一句话说完,他就很真诚地看着那个女孩。 听见张扬的话,那女孩诧异地抬头看着张扬,皱眉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沉浸在重逢狂喜中的张扬心情忽然跌落谷底,他可怜兮兮地问:“你……讨厌我?” 女孩站起身拉着张扬说:“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不然一切都晚了。” “什么晚了?”愣愣的张扬问。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么?想的话就乖乖地跟着我别乱说话!”女孩冷冷地说。 “你是说我可以跟你在一起?” “是,是,是!”女孩不耐烦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把人送到哪里去了,我们得先去问一问。”说完,拉着张扬大踏步地飞奔起来。 张扬不禁咂舌道:“乖乖,好快的速度。” 女孩猛地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不再说话。 女孩拉着他进了寝室楼,看到他的寝室门外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话,张扬还没看清楚内容那女孩已经拉着他又跑了起来。张扬一边跑一边想,这姑娘看着挺单薄没想到跑起来会这么快,只是跑那么快的情况下自己怎么没感觉到气喘呢,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呼吸! 女孩白了他一眼说:“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迟钝的人,连自己快死了都不知道!” “我快死了?”张扬忽然想起了那奔驰而来的货车,和那口吐出的血液,正色道:“那我现在是鬼?” “还不是,现在你还没有死透,等你死透了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啦。” “你也是鬼?”张扬有点胆怯又有点兴奋地问。 “是啊,我也是鬼。”女孩虽然在说着话脚下却丝毫没有降低速度,张扬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是用“飘”的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他好奇的问:“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当然是赶去救你啊!如果你离开躯体时间太长的话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张扬忽然挣脱了女孩的手,决然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 女孩又拉住他的手,用很大的力气拖着他继续前进,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找我,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都看到了,只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的,我已经有了爱人,我们在一起很幸福,我更不忍心让你为了我而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你必须活下去,我希望能看到你找到真正幸福的那一天。” 张扬执拗地说:“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就算为了你我变成孤魂野鬼我也愿意。” 女孩回头盯着张扬,看了一会,幽幽地说:“如果当初我遇到的是你,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不过,你现在必须活下去!”她抓住张扬的胳膊,不理会张扬的挣扎风一般冲进医院的急救手术室。张扬看到另一个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旁边的心电图已经成了一条直线。 周围的大夫们都在摇着头却没有发现刚刚闯进来的两个人,张扬竟没有丝毫悲伤的感觉,而是笑着对女孩说:“你看,我已经死了,我们都迟来一步,看来老天也在帮着我。” 女孩不慌不忙,一把把张扬推倒在手术台上。张扬感觉到,似乎自己的灵魂和**又结合到了一起,心电图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慢慢地出现了规律的波形。大夫们看着死而复生的病人纷纷感叹着生命的奇妙,称赞着生命的奇迹,而张扬则糊里糊涂地摆脱了死亡的威胁获得了新生。 大难不死的张扬出院以后,依然每天晚上都会流窜于各个自习室,去寻找那个女孩,只是从来都是一无所获。直到又一天晚上,他再次去了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自习室,土壤楼的阶梯教室。他在空无一人的破旧教室中坐了下来,又从背包中拿出《阅微草堂笔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然后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依稀又是在梦中,黑板前的讲台上似乎有什么事物正在吸引着他,他慢慢地向着讲台走去,他看到了哭泣着的那个女孩儿……她痴痴地望着教室门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既然你真的这么绝情,那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术刀,决然地割开了自己的颈部动脉。 血噗地一声飞溅起一股赤红的喷泉,站得很近的张扬被喷了一个满头满脸,感受到血液那炙热的温度,张扬不禁彷徨了起来。教室中忽然开始下起了血雨,黑板上也开始流淌出赤红的血液,所有的血水很快就汇集在一起,变成了汹涌澎湃的血海,把张扬裹挟其中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无休止地旋转起来! 张扬惨叫一声,猛然惊醒,残破的阶梯教室还是他熟睡之前的样子,没有上自习的人,也没有让人想犯罪的背影,更没有讲台上梨花带雨的女人,和那旋转着的无边血海。 难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漂亮姑娘,真的死了?就死在这间荒僻的阶梯教室里?或者,正是因为她的死,才导致了这间教室逐渐变得荒僻?张扬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42章 血泪 沉思良久的张扬,没能参悟透那诡异的梦境究竟要透露出何种信息,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自习室,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在他刚刚离去不久,空荡荡的阶梯教室中,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一个有些落寞的女声在讲台附近响起:“他走了……幸好,他没有看到我……” 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回答道:“有我在这里,想屏蔽他那只阴阳眼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倒是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我之前已经来找过你好几次了,希望你能委托我来解除你的烦恼,可你总是拒绝;今天只是为了把误入妄境的这个傻小子救回来,你居然正式委托我帮你解救这个人,而给我的报酬还不变。你们这些人类的思维模式,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板前讲台上的空气如水面一般荡起波纹,一男一女缓步走了出来。那女人赫然正是张扬梦中出现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孩儿,而那个穿着一身超酷黑色皮衣皮裤的男人,是一个五官精致身材修长满脸英气的青年男人,正是张扬不久之前见过的二月春风! 女孩儿看着已经走到楼下张扬的背影,出神地说道:“在他的妄境里,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甚至把站在这里的我都吸入了他的妄境之中?这就是他所拥有的力量吗?” 二月春风摇头道:“那并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对你的爱的力量。在他的妄境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你的过去,当他觉得他不能失去你的时候,他就主动进入了更深层次的妄境。在那里,他得偿所愿地看到了你,但他自己的潜意识知道,他所看到的的只是幻象。于是,他开始渴望着看到真正的你,刚好你就站在离他身体不远的位置,所以你才会被吸入到他的妄境之中。” 女孩儿怀疑的看着二月春风问到:“你说这是他对我的爱的力量?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我啊!” 二月春风得意洋洋地说:“你不要忘了,在更深层次的妄境开始,他是见过你的;之后在漫长的妄境时间里,他一直在加强着对你的思念,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吧,这世界上的男人未必都是薄幸无情的,你所遇到的只是千万个败类中的一个而已,而刚刚那位却是无数痴情种子中的佼佼者。他愿意选择追随你去做个孤魂野鬼,恰恰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选择了救他,也就说明你为自己选择好了要走的道路。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女孩儿苦笑着说:“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如果当初我知道男人未必个个都是那副德行,也就不会轻生了;碰到他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是有着像他这样的男人的。现在你完成了我的委托,我也选择了我要走的道路,我们各得其所不是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是关于别人委托我来劝说你放弃报复行动的报酬吗?或者,你更关心那个委托人是谁?” “是啊,我很想知道还有谁会关心我这个什么都放不下的孤魂野鬼,他又为了我而放弃了什么。” 二月春风捏捏耳垂说道:“因为职业道德的缘故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委托人究竟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将要付出的是什么。为了能让你彻底放弃执着的等待,他将会给我他那对漂亮的耳垂。其实,你自己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在你爱着别人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在私下里偷偷地爱慕着你,当初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相识相知相处的机会呢?” 女孩儿再次苦笑道:“当时我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别的。所以你的那委托人不管他是谁,请你帮我转达我对他的谢意。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该把你的报酬付给你了。” “你就不想再去看看刚刚那个为你相思成狂的傻小子?”二月春风邪笑道。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反正他醒来以后只会认为自己是在自习室里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而已,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逐渐遗忘掉这个怪梦,有时候遗忘也许真的是疗伤圣药。”女孩儿平静地述说着,她的眼睛却忽然变得血红,确切的说是眼眶里充满了红色的泪水,她的身影逐渐变得稀薄,似乎她所有的精神和力量、所有的苦涩和甘甜、所有的悲伤和喜悦都汇集到那两滴泪水里。 一阵清风拂过,女孩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二月春风酷酷地站在原地,手心上放着两颗晶莹剔透、鲜艳欲滴的血红色宝石,那宝石分明是泪珠的形状。看着手中的宝石,二月春风轻声叹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情伤化为无,你倒真的可以完全放下,重入轮回。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呢,我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现在,还是准备去收取我本次委托的酬劳吧。” 同一时间,一家昏暗的酒吧里,一个男人正坐在角落里孤独地自斟自饮。他不时去抚摩自己的耳垂好像一个不注意那耳垂就会离他而去,当他第三百多次抚摸耳垂时,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一直坐在他斜前方观察着他怪异行为的女子注意到,他那对原本肉乎乎很漂亮的耳垂就在他刚刚伸手的那个瞬间忽然消失了,整个耳廓顺势而下仿佛从来就没有过耳垂一样。她听到了他的啜泣,也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他成功了,他成功了……你终于得到解脱了……下辈子,如果有缘的话……” 二月春风抚摸了一下刚刚收获的新耳垂,肉乎乎肥嘟嘟的手感很是不错。他又转头看着张扬宿舍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今天张扬这小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来这么荒僻的地方上晚自习?幸好我也在这里,不然深陷妄境,精气神消耗过大的话,岂不是要在这里翘了辫子?不过,因为他的原因居然让我顺利地完成了这单委托,看来当初我选择了他果然没有错!现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让我都快忍不住想插手进来,长期呆在他的身边了。我相信,他今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有趣的,尤其,是在这样有趣的一所学校里……”随着二月春风的话音落下,他的身体蓦然消失在空气中。 此时的张扬刚刚返回寝室,面对已经冷静下来的哥们儿,张扬拍拍他的肩膀,很诚挚地跟他道歉。宿舍夜话时,张扬给兄弟们讲述了自己在自习室中的诡异梦境,并再次重申,经过了此次的教训,自己是愿意相信那所谓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结果,不知是宿舍中哪个哥们儿在面对女朋友的时候口风不严,把张扬的经历当做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女朋友听;后来那女朋友回到自己宿舍又把那故事分享给了自己的姐妹们,于是没用多久,张扬的故事就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有力注脚。 也许是校园生活过于单调了,也许是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越来越多的学生投入到对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研究之中,有些人彻夜守候在后山水塔周围,等待围观那从水塔顶端一跃而下鬼魂的表演;有些人建议给干涸的游泳池中注水,这样也许就能看到午夜水声的始作俑者;更多的人,则选择了前往土壤楼的自习室,一边上着自习一边等待着与灵异经验不期而遇。 当然,所有人都是一无所获,但大家齐聚土壤楼自习室所带来的影响是显著的:学校设备科更新了那阶梯教室中老旧的桌椅,修缮了所有的硬件设备,添加了更多的照明灯光。又由于设备焕然一新,更吸引了更多喜欢上自习的学生,一时之间,土壤楼自习室中的座位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当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为七大不可思议而神魂颠倒时,引领起这股风潮的张扬却没有投入其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隐感觉到,似乎土壤楼中的女鬼已经不在哪里了,或者说,她消失了。由于那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他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同时他也在怀疑,有某个怀有特别目的的人,在学校里散播着关于七大不可思议的种种传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不同版本的故事却同时指向了七处可疑之地。 似乎那个人的目的,与这七处地方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有关。按照区域的划分来看,土壤楼自习室、军训楼前、老主楼301室、后山水塔、干涸游泳池、一宿舍012室、巡逻的塑像这七个地方都是可以随意到达的公共区域,除了一宿舍012室因为被改成仓库进入不那么方便以外,其余六处地方都快被学生们的脚步踏遍了。看来如果想了解那人的目的,也许只能从七大不可思议本身出发了,张扬这样想着,趁着午夜无人,向着后山的水塔走去…… 第43章 式神 水塔,一般是修建在居民区里起蓄水作用、常用于储水和配水的高耸建筑,用来保持和调节给水管中的水量和水压。而孤零零耸立于学校后山的水塔,原本是专门修建给古老的游泳馆使用的,随着游泳池因为某些原因的干涸,这水塔也就逐渐失去了它本来的功用,只能寂寞地守候在后山上俯瞰着整个学校。 说起学校的后山,其实也不能称呼其为山,只是一个三四层楼高的小山包而已,不过它的来头很大。说起北方的龙脉,很多人可能比较清楚是长白山脉,它横亘于我国的吉林、辽宁、黑龙江三省的东部,而其余脉蜿蜒直到沈阳东郊,号天柱山。清太祖哈赤和皇后叶赫那拉氏的陵墓就修建于斯,后倚天柱山、前临浑河水,万松耸翠、大殿凌云,非常气派。天柱山余势未尽,又向西南绵延几里,斜插入农业大学的校区后,终于深入大地而不可再见,水塔所在的山包就是长白山脉最后入地之处。 张扬绕过了新修建好的二宿舍,借着朦胧的月光,一步一步向着月光下后山上苍白色的水塔走去。上山小路的两侧,是乌黑墨绿的青松与翠柏,走在这条青松与翠柏相望相依的小路上,张扬不禁回想起初中时代前往烈士陵园扫墓的情景。摇了摇头,他压下了自己心头古怪的思绪,却忽然感觉到在前方的某棵大树后面,有什么人或东西在凝视着他。张扬假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着,耳朵却早已竖了起来,随着他离那颗树的距离越来越短,树后的呼吸声已经飘进了他的耳朵,看来是有人藏在树后。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树后面已经看了我半天了,大半夜的藏在树后,你想做些什么?”张扬问到。 随着张扬的问话,树后悉悉索索想了几声后,一个年级和张扬相仿的男孩子走了出来,远远地对着鞠了一个标准的四十五度角的躬,打招呼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水利学院的留学生武藤一男!” 看着眼前明显是个日本人的留学生,张扬顾不得初次见面的礼仪,没打招呼就直接问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研究生宿舍楼晚上也是要封闭宿舍的吧?” 武藤一男看着张扬,羞赧地笑着说:“诚如阁下所见,我在这里,和你一样,都是从宿舍里偷偷跑出来的。看你前进的方向,似乎是山顶的那个水塔?” 张扬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顾左右而言它说道:“我晚上一直失眠,所以就出来走动走动。本来以为午夜的校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失眠,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你也是失眠吗?” 武藤一男依旧羞赧地笑着说:“这位同学,转移话题是没有用的,既然你也想探究一下那水塔幽灵是否存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呢?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刚好可以相互壮胆。” 张扬面无表情地说:“最近学校里盛传着的七大不可思议之地,怎么想也是粕来品,不会就是你在学校里四处散播出来的吧?你有什么目的?” 武藤一男闻言愣了一下,摊开双手解释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七大不可思议这个概念确实是我提出来的,但丰富内容、寻找地点可不是我做的,这些都是灵异社的同仁们一起努力的结果。至于我们有什么目的?发掘灵异之地,寻找鬼魂的存在,丰富我们的课余生活,这本来就是我们灵异社的宗旨啊!” “灵异社?学校里还有这样的社团?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你不会是编谎话骗我吧?”张扬追问到。 “因为要保证灵异社的神秘性和纯洁性,我们从没有公开招募过社员,也没有去校社团管理部去报备过……”武藤一男尴尬地笑笑,指着自己说道:“所以,我们灵异社相对于其它社团来说,属于绝对的黑户。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积累,我们的社员已经是遍布学校各大院系了。我看你也想我们的社员一样,对各种事物都有着浓厚的好奇心,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的灵异社?” “你说让我加入我就能加入吗?你是灵异社的社长?”听了小日本的介绍,张扬逐渐对了个神秘的社团产生了兴趣,他继续问道:“而且,根据我进摄影社的经验来看,新晋的社员不都有一个很长的考验期吗?而且还需要做出足够的贡献什么的,才能转正为正式的社员。” 武藤一男摇摇头说:“我不是灵异社的社长。我们灵异社和其它的社团不同,新晋社员必须是由老社员牵线拉进来的,我们没有严格的考验期,基本上,只要你能提供一些在本校校区内灵异体验的故事,就可以转正了。但是,想招收别人加入灵异社,你需要有两年以上的社龄,这是章程里都写着的。” “这么说来,你已经在灵异社呆了两年以上了?”张扬惊讶地问。 “不错,所以如果你想加入灵异社的话,我愿意做你的领路人。”武藤一男热情地回应道。 张扬沉吟了一下,才对他说道:“我得回去考虑一下,我一直都不愿意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因为某些社团的活动太频繁了,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总是身不由己地忙碌着各种杂事,一点都不好玩。不过,今天晚上,我倒是可以陪着你一起去前面寻找一下那传说中的水塔幽灵。” 武藤一男非常高兴,很自来熟地走到了张扬的身边,自我吹嘘着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加入灵异社的,虽然我们的社员还不到三十位,但是各个身怀绝技:有懂风水的,有会相面的,有修佛的,有信道的,有算塔罗牌的,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奇人,相信你去了之后一定会感到不虚此行的。” 张扬很应付地点着头,忽然问道:“个个身怀绝技吗?那武藤一男,你擅长的是什么领域?” 武藤一男顿了一下,又恢复了羞赧的笑容,说道:“我擅长的可能是你们这些中国人所理解不了一种法术,叫做阴阳术,为人祈福、除灵是我们身为阴阳术士的天职。” “阴阳术?”张扬不屑地撇撇嘴道:“不就是春秋战国时的阴阳家所崇尚的道吗?后来因为秦朝大一统、焚书坑儒,那些阴阳家们不得不远渡重洋去了日本发展,以阴阳五行学说为根基,又结合了你们日本万物有灵的传统,逐渐演变而成的似是而非的道术而已。” 听到张扬如此轻薄自己的身份,武藤一男僵硬地站直了身体,一张素白的剪纸从他的手中忽然飞出,那剪纸的形状依稀是一只鸟的样子。在张扬的右眼中,他看到那纸片迎风一晃,就消失不见;而在他的左眼中,他看到,随着武藤一男口中喃喃诵出的咒语,空中的那张纸片逐渐变得丰满起来,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暗,慢慢地,那鸟形剪纸居然变成了一只翼展在一米左右的黑色大乌鸦。 武藤一男得意地向着张扬一指,那只乌鸦仿佛得到了命令,向着张扬俯冲而下。已经闭起右眼的张扬紧皱着眉头,虽然对鬼魂一类的东西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却从没有尝试过去触摸,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抓住这只普通人一定看不见的黑色乌鸦。带着一丝疑惑,迎着那俯冲而至的乌鸦,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右手感觉到了乌鸦俯冲而带来的风力,却没能触碰到乌鸦的身体,反而是插入了乌鸦的体内触碰到了一张剪纸。想也没有想,张扬用手指夹着那张剪纸放到了左手心里,攥成一团。 黑色的乌鸦也许是少了凭依之物,在张扬的眼前化为一阵黑烟,飘飘渺渺地被武藤一男的身体吸收了进去。被张扬的反应吓得惊呆了的武藤一男大张着嘴,近乎呻吟地问道:“你居然看得到我的式神?你差点毁了它!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知道了,你的左眼有古怪!” 张扬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武藤一男,反问道:“刚才那只大乌鸦就是你的式神?怎么会这么弱?我看动画里的式神都是威风凛凛、神力无穷的,你这只除了比普通的乌鸦大一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啊。” 深受打击的武藤一男用手指连连指着张扬道:“是天眼?还是瞳术?你居然可以看破式神的本体?” “灵异社里没有拥有阴阳眼的同学吗?你怎么这么少见多怪,真是没有见识。”张扬轻飘飘说道。 武藤一男听到张扬的话,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他激动地一把拉住张扬的胳膊,语速飞快地说道:“同学,你说你有阴阳眼?太好了,真是太好,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参加我们灵异社,我们灵异社正缺少一位你这样可以直接看到灵异事件起因的人,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务必同意参加灵异社。我相信有了你的帮助,别说七大不可思议之谜可以解开,甚至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发掘这学校深处隐藏的秘密……” 第44章 水塔 经过武藤一男的死磨硬泡,张扬终于勉为其难地应承他,下次灵异社聚会的时候自己也会出席,等他参与过了灵异社的活动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正式加入灵异社。得到张扬允诺的武藤一男兴高采烈,陪着张扬嘀嘀咕咕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后山之上,苍白的水塔之下。 指着地面的一个位置,武藤一男肯定地告诉张扬,那个位置就是当年从水塔上纵身一跃那男人落地的地方,只要盯住这个地方,就一定可以看到一只乐此不疲表演纵身一跃戏码的那个鬼魂。 张扬满腹怀疑地问道:“七大不可思议里只提到了后山水塔上经常有一个鬼魂在乐此不疲地表演纵身一跃的戏码,却从没明确地说那鬼是男是女,你怎么那么肯定这鬼魂一定是个男的?似乎你知道些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是灵异社整体调查出来的。还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专属秘密?” 武藤一男见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一笑说道:“关于鬼魂是个男人这件事情,当然是我们灵异社整体调查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七大不可思议里没有提及他的性别,是因为大家关心的重点根本不在他的性别上啊。而且我们调查出来的信息也不全面,只知道那鬼魂是一个男的,曾经是校图书馆的管理员。” “校图书馆的管理员?那他为什么会想不开跑到这里来跳水塔呢?”张扬追问。 “这正是我们灵异社一直在好奇的啊,这也是我今天晚上来这里的原因了——原本我打算依靠式神的力量争取先找到那只鬼魂的所在地,然后再想办法和鬼魂进行交流,进一步打探他在这里反复登上水塔再纵身一跃的深层次原因。没想到我这么幸运,刚好碰到了拥有阴阳眼的你,这下寻找鬼魂所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等下我只需要通过式神和它进行交流就好。”武藤一男略带欣慰地说。 “你们……是要找我吗……”刚刚被武藤一男指为落地点的土地中,忽然传出了这个声音。 张扬和武藤一男被吓了一跳,齐往两边躲闪,又是一张素白剪纸从武藤一男的手中飞出,转眼间就变化成了张扬不久前见过的那只黑色乌鸦。乌鸦嘎嘎怪叫着,伸出两只脚爪探入那土地之中,奋力扇动着两只翅膀,把一个半透明的年轻人鬼魂一点一点地从土地中拔了出来。 “哎呀,什么在抓我的肩膀?疼死了,快松开。”那鬼魂叫喊着。 张扬古怪地看着这个鬼魂,转头问武藤一男:“你说这个就是每天从水塔上跳下来的那个鬼魂?怎么会这么年轻,而且,似乎看起来,他的脑筋有点不太清楚的样子。” 武藤一男点点头说道:“幸好,借用式神的眼睛,我也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还是让我来跟他交流一下吧。”武藤一男停顿了一下,指挥着乌鸦将那鬼魂带至自己的身前,居高临下地对那鬼魂说道:“陈阳凯,我们过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回答几个我们提出的问题。” 陈阳凯?张扬狐疑地想,似乎这个日本人所了解的,远比他吐露出的信息更多啊。不管他有着怎样的目的,张扬已经打定了主意,尽量旁观、多听少说为妙。 那叫做陈阳凯的鬼魂忽然听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一脸惊诧地上下打量着武藤一男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呼喊我的名字呢……”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陈阳凯我问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武藤一男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阳凯,指了指头上高高的水塔,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从水塔顶上跳下来,而不是选择学校里其它的高楼?何况你死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最近又出来表演反复跳跃的戏码?” 陈阳凯眨着眼睛,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诡异地一笑,对着武藤一男与张扬说道:“我是怎么死的?在学校里不是一直流传着我畏罪自杀的谣言吗?当初,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图书管理员,我不喜欢运动也不愿意参加大家的集体活动,每天都只是窝在图书馆里翻看着我喜爱的书籍。后来,文化大革命来了,年轻的学生们呼喊着口号冲进了图书馆,要把一切反动书籍都付之一炬。在他们来之前我就已经把几本重要的资料分别藏在了很多套红宝书的下面。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拦到他们的翻找,见他们要开始点火的时候,我终于出于义愤挺身而出准备保护那几本珍贵资料,他们却向我下了重手。” 就像他还活着一样,陈阳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齐声指责我亵渎了红宝书的尊严,对伟大领袖不敬,他们高呼着口号批斗我,宣布着我的罪行。我理解不了,同样都是学校里的图书管理员,凭什么他就可以称王做祖,我就不行?当几个激进的学生把遍体鳞伤的我拖拽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要的是清除他们所认为的一切有罪的事物,而我在他们的判断标准中更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他们把我拖到了水塔的顶端,先是用拳头砸我、用脚踹我,后来干脆都抽出了腰带抡起来抽我,刚开始我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可很快我就昏昏沉沉地不醒人事了。再后来,我就死了……” 武藤一男诧异道:“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只记得他们殴打我很久很久,直到他们都已经十分疲惫的时候,有个学生忽然对其他人说我好像死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来试探我的呼吸和脉搏,他们都是发出了一声惊叫。后来他们小声商量了一会以后,就坏笑着把我从高高的水塔顶上扔了下去,落到的地面的瞬间,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得到了解脱。” 武藤一男继续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到了最近才忽然出现,又开始表演起反复跳下水塔的戏码?在你出现之前,你隐藏在哪里?” 陈阳凯有点迷茫地说:“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获得解脱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吸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空间,那好像是一间教室。里面有很多和我相似的人,他们整天嬉笑玩闹,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可很快我就和他们打闹成了一团。时间就在我们打打闹闹之间过去,直到前段时间,我第一次听到那教室隔壁发生了声响,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离开教室去外面看一看。趁着教室对我的束缚变小,我挣扎着跑出了那间教室,回到了水塔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只有从水塔上跳下来的那个瞬间我才能获得解脱的感觉,所以无聊的时候我才会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行为。现在,你们可以放开我了吧!” 武藤一男摇摇头,说道:“我还有最后的问题要问你,那些你拼死保护的珍贵资料最后究竟被烧掉了没有?那些资料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陈阳凯听到这问题,忽然变得戒备起来,他凝视着武藤一男怀疑地问道:“那些资料当然最后都被那些人付之一炬了,除了我这个图书管理员外,应该没有人清楚那些资料的存在和重要性。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等等,你说话的口音有些怪异,你不是中国人?你是武藤家的子孙?”说到这里他声色俱厉。 听到武藤一男追问资料内容的时候,张扬就已经觉得事情开始变得诡异,似乎自己不小心之间已然踏入某个阴谋之中;见到陈阳凯的剧烈反应,张扬立刻惊觉到死去这么多年的陈阳凯是没有道理直接辨认出武藤一男身份的——除非,想知道那资料内容的人必然是武藤家的人!这些也许是那资料中透露的信息? 武藤一男也被陈阳凯的反应吓了一跳,对着依旧抓着陈阳凯的乌鸦式神做了一个手势,乌鸦式神的爪子抓得越发的用力了。看着形体已经变得忽明忽暗的陈阳凯,武藤一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没有你发问的权利,你只有回答我提出问题的义务,说!那份资料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关于我武藤家?” 看着武藤一男狰狞的面孔,张扬向前插入到了他和陈阳凯之间,对武藤一男说道:“我觉得,你似乎应该把关于那份资料的事情跟我交待一下。校图书馆里为什么会有关于你武藤家的资料?” 张扬的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陈阳凯的一声惨叫,武藤一男则惊恐地指着张扬的身后大喊“小心”。张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却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十分野蛮地撞击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东西是那样的冰冷,冰冷到他感觉自己的手脚瞬间就变得麻木起来…… 第45章 隐秘 手脚冰冷变得麻木的张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他倒下之前,他看到原本抓着陈阳凯的乌鸦式神爪中似乎还残留着两块巴掌大小的事物,可能是陈阳凯的肩膀,而陈阳凯的大部分鬼体却似乎是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想做什么?鬼上身?夺舍?伴随着那刺骨的冰冷,一股空寂的孤独滋味涌上张扬的心头,那个瞬间天地都变得遥远起来,似乎周围一片虚无,只有身处中心的自己,长久地、无力地承受着孤独的侵袭。 冰冷的感觉逐渐从四肢像着身体蔓延,张扬的知觉逐渐开始变得衰弱,心头的孤独感觉却越来越浓。随着那空寂的孤独快要侵占他的内心,原本被他挂在脖子上千棺阵玉牌忽然闪烁了一下,一股同样冰冷、甚至更冷的气息以玉牌为起点,瞬间蔓延到张扬的全身。原本感到刺骨的冰冷与这股气息水乳交融,很快就合为一团,玉牌中的千棺阵似乎感受到了自身的空虚,一股吸力凭空而生卷积着张扬全身的冰冷感觉返回了玉牌。这一吐一吞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如果不是因为千棺阵已经认主的话,恐怕连张扬自己都未必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借机鬼上身夺舍张扬的陈阳凯鬼魂,遭遇到了千棺阵的镇压。 躺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张扬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对着武藤一男点点头说道:“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校图书馆里为什么会有关于你们武藤家的资料?你还掌握着哪些我所不知道的信息?” 武藤一男吞咽了一口口水,有点后怕地问道:“刚才那个陈阳凯的鬼魂,扑到了你的身上,你为什么会没有事情?他呢?你把他怎么了?” 张扬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能是被我身上的法器封印了吧。” “原来你身上有那么强大的法器守护,难怪你敢半夜一个人来后山见鬼。”武藤一男感慨道:“关于图书馆里那份被焚毁的资料,目前只有这个图书管理员的鬼魂见过,具体的内容我并不清楚。我只是从我爷爷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份资料的事情,那份资料里隐藏着我武藤一家最大的荣耀。” “最大的荣耀?这个说法太宽泛了,为什么刚才你刚一追问资料的内容,图书管理员立刻就能知道你的武藤家的人?难道资料里面还写着那资料是只给武藤家人看的吗?”张扬追问到。 武藤一男苦恼地摇头说道:“真的,我不知道那资料里写了些什么,我只能肯定里面的内容对我武藤家十分重要,而看过那资料的图书管理员想必是通过资料的内容,预见到一定会有武藤家的后代来寻找那份资料吧。至于你最开始的疑惑,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水塔幽灵是个男的,是因为我从来到中国后就在追寻那份资料的下落。所有的线索、存在痕迹都表明那份资料最后的存储地是农业大学的图书馆,但是我在图书馆里却完全找不到那份资料,所以我一直怀疑那份资料在浩劫时被毁掉了。”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那份资料才来的中国?之所以会变成我们学校的留学生也只是为了出入图书馆调查方便?那份资料已经重要到你为了寻找它而舍弃自己原有的生活?”张扬好奇地问。 “是的!你根本不清楚在日本一个家族的荣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我能找到那份资料,也许我就可以尝试着恢复家族的荣耀。后来,我就又开始调查学校图书馆的历任图书管理员,看他们中的哪一个是有可能接触到那份资料的,希望通过他们的复述了解资料的内容。然而,除了号称畏罪自杀的这个图书管理员外,其余所有的图书管理员都没有对那份资料的印象。今晚,我本打算通过式神和他交流,问出那份资料内容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你,彻底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你封印着他的那件法器可以给我看看吗?”武藤一男故作随意地向张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张扬凝重地摇摇头,说道:“这件法器是我最大的护身符,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身体的,抱歉。” 武藤一男古怪地笑了一下说:“那好吧,请问这件法器可以损毁吗?或者在不损毁的前提下,释放那个叫陈阳凯的图书管理员?等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以后,我在把他交给你,随你处置。” “恐怕不可以,这件法器我根本就操控不来,而且送我法器的那人曾经跟我说过,被封印的鬼物是不可能被释放出来的,它们只会被逐渐吸干了力量因枯竭而消散。”张扬随口对武藤一男扯了一个谎。 武藤一男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那就没有办法了,看来我只能尝试着通过其它途径去调查资料中的内容了,也许当年焚毁那些资料的年轻人中有人在点火之前曾翻阅过那些资料也说不定。” 张扬随声附和道:“是啊,那些年轻人现在应该在六十岁左右,如果能找到他们,也许可以问出一些当年的隐秘事情。”环顾了一下后山阴暗的树林,孤零零的水塔,张扬继续说道:“看来这里以后要从七大不可思议里除名了,反复从水塔顶端跳下的鬼魂再也不会出现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也该回宿舍睡觉去了。至于你们的那个灵异社,下次集会是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参加。” “以你拥有阴阳眼这个先天优势,再加上你那强大的护身符,我相信只有灵异社才会是最适合你的大学社团。我们灵异社常规聚会一般都定在每周四晚上20:00,在老主楼的301室,希望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会把你介绍给其他的社员。如果,你融入大集体顺利的话,可能还有机会参与我们接下来的大行动。相信我,参加灵异社你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武藤一男拍着胸脯保证。 “老主楼的301室?那不也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吗?号称经常会有学生失踪的那间教室?” 武藤一男尴尬地笑笑:“你也知道,我们社团是一个黑户,没办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征用教室举行聚会的。不借用灵异的名头,301室怎么能变成我们常规的活动中心呢?记住,下周四晚上20:00见。” “好吧,下周四我一定去,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张扬向武藤一男挥了挥手,自顾自地向着山下走去。边走边在琢磨着武藤一男这个日本人所说的话,其中哪些会是真的,又有多少都是假话。似乎调查那份神秘资料是真的,为了方便调查把他自己变成留学生也是真的,说不知道那份资料的内容可能亦真亦假,说自己不是灵异社的社长估计肯定是假的——张扬怀疑灵异社就是这个日本人一手创建的,只为了能够在学校各个隐秘角落进行所谓的调查时,可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也是张扬为何一口答应参与灵异社聚会的原因,因为他想看看,灵异社里的那些社员们是否清楚这个日本人的目的。 站在水塔下看着越行越远的张扬,武藤一男阴笑着自言自语道:“本打算来这里消灭那个了解内幕的鬼魂,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捡到了一个有阴阳眼的傻小子。不过,被他当做护身符的那件法器还真是强大啊,刚才那个吞吸的瞬间连我的式神都被引动,差点自投罗网。哼哼,就让他一起参与那件事情吧,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那件强大的法器就会属于我了……” 走在午夜的校园中,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切。张扬脚步匆匆地向着宿舍的方向飞奔,脑海中还在思索着那日本人与七大不可思议之间的关系,他总觉得七大不可思议之间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线贯穿始终,只是自己总也看不清楚那条脉络而已。 远处,一个古怪的身影进入眼帘,那个人走路时身体有一种莫名的僵直感、很不协调。张扬屏住呼吸,降低了自己前进的速度,以方便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打量那古怪的身影。随着二人相对着越走越近,张扬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同时也理解为什么那人会如此僵直了——就快要走到他面前的,分明是克威园中第一任老校长的塑像!那塑像走到张扬的身前,凝视了张扬一眼后,没有丝毫停顿地,再次踏上了巡逻校园的道路。张扬毛骨悚然地站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塑像吓得一身冷汗,虽然自己有千棺阵在手不怕冤魂厉鬼,但一个标准人身高的塑像走到面前,如果暴起发难的话,也够他头疼的了。 七大不可思议说的都是真的?老校长的塑像真的会在晚上四处乱跑?纵然已经死去却还是不能放弃自己守护学校的责任?纵然**已经朽败却依然靠着微薄的力量,支撑着新的身体在午夜的校园徘徊?张扬忽然想起了与塑像对视时,耳边传来的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第46章 守候 老校长在叹息什么?是因为对学生们日益堕落的失望?还是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发出警告?这所学校怎么了?隐藏在歌舞升平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着冲破牢笼,肆虐校园。这种隐隐的危机感让张扬觉得呼吸沉重,喘不过气来,顾不得别的,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第二天张扬睡到了傍晚才起,宿舍里最热爱运动的老三一边鄙视着他的作息习惯,一边递过了帮张扬从食堂打包带回的晚饭。盯着张扬一口口把晚饭消灭干净,老三兴地地欢呼一声,喊上了别的兄弟,拉起张扬就要出去打篮球。生性懒散的张扬很不喜欢过于激烈的运动,但一看到兄弟们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得不保留自己的意见,跟随着兄弟们的脚步往篮球场走去。 那天的天气不错,操场上挤满了各种活动的同学,篮球场上也是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他们几个参与的场地。张扬见状立刻提议放弃原有计划,却被老三一票否决,老三声称自己之前和别的球友曾经去军训楼前的小场地里打过篮球,那边平时就经常有场地空着没人玩,相信他们几个过去一定可以玩得尽兴。 张扬虽然顾虑着七大不可思议之军训楼前鬼魂的存在,但转念一想,自己有千棺阵在手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兄弟们即使真遇到了什么诡异的状况,自己还可以偷偷帮忙,如果自己不去的话,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这样想着,张扬同意了老三的建议,大家又一起转场前往军训楼。 军训楼位于沈农的最北边,从南面的大门进入学校以后,沿着大路一直向北纵深的尽头,原本是为了方便大一新生军训特别开设的一块区域,包括了一栋小楼、一个小食堂和一片小操场。这片校中之校原本非常静谧,很少有人踏足其中,不想刚好赶上张扬这一届扩大了招生规模,学校宿舍捉襟见肘,取消了军训不说,还征用了军训楼作为临时宿舍,彻底打破了军训楼原有的安静氛围。 因为临时有学生入住军训楼,设备科又特地平整了小操场,维修了操场边上篮球架等设备,故而那里的设施还是比较不错的。张扬跟着宿舍的兄弟们在篮球场地上奔跑着、争夺着,挥洒着汗水,不知不觉间就玩到了很晚。等到军训楼里传来熄灯号的声音时,他们才惊觉到已经玩了很久很久——没错,借住军训楼的学生们,每天都是听着起床号早起,听着熄灯号准时关灯睡觉的。 随着熄灯号的结束,就像是表演魔术一样,军训楼中的灯光齐刷刷地一起熄灭,小操场上的白炽灯也黯淡了下去,篮球场边的高灯也一个接着一个地熄灭掉了。整片军训楼的区域,一瞬间被黑暗所笼罩,只残留着远方路灯的一点昏黄光芒。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兄弟们纷纷表示着自己的惊讶,只有老三望着黑暗的小操场不确定地说:“怎么说黑就全黑了?哪个神经病这时候在操场上练正步走啊?” 顺着老三目光的方向,张扬也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黑暗的小操场上走着规整的正步。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张扬虽然知道来军训楼打篮球可能会遭遇到七大不可思议,可当军训楼前的鬼魂真的出现的时候,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着兄弟们的安危。他故作平静地说道:“估计那神经病因为咱们这届临时取消了军训,觉得错过了挺可惜的,自己在那边过干瘾呢,甭理他。” 老三将信将疑地望着张扬,张扬赶忙冲他使了个颜色,老三立刻就心领神会地说道:“确实,甭管他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宿舍吧。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球,满身臭汗,还不赶紧回去洗洗!” 其他的兄弟们都点头称是,纷纷跟着一马当先的张扬往宿舍走去。十多分钟后,在走到五宿舍附近的时候,张扬忽然一拍脑门懊恼地说:“我这是什么鬼记性,怎么把烟和火落在篮球场了,我得回去一趟。” 老三有点奇怪地看着他说:“不就是一包烟嘛,甭回去了,等回宿舍哥给你一包更好的。” 张扬摇头道:“不行,那破烟不值钱,可我那打火机值钱啊,我得去拿回来。”又对老三使着颜色说:“你们先回宿舍吧,我去篮球场拿完烟和火再回去,估计也比你们晚不了几分钟。” 老三愣了愣,会意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快点跑,也许在我们到宿舍之前还能赶上我们。你确定不用我们陪着你回去?那黑灯瞎火的地方,可别遇到鬼啊。” 张扬不耐烦挥手道:“哪有那么多鬼!我一大小伙子还会怕黑?别扯淡了,赶紧走。”目送着兄弟们离开后,张扬才转身,折回了军训楼前,那黑暗的操场上。 在那被黑暗笼罩下宽阔操场的一角,在那个最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孤寂的身影正踏着正步行走着。张扬注意到,当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那身影会笔直地停下来,肃立一会儿,再左转继续正步走。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观察,张扬发现那身影如果能留下脚印的话,他的所有脚印会围绕成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就像是他在围绕着一个隐形的四方台子在以正步姿态巡逻。 张扬偷偷地往前挪了几步,想看清楚那身影的外观,在他的预期中,这个鬼魂可能是一个参加过军训的学生,因为某种原因对正步耿耿于怀,所以才会以鬼魂的姿态一直踏着正步走。可当他看清楚那鬼魂满身的装束时,他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那鬼魂穿着一身黄绿色的军装,头戴软檐军帽,脚踩黄色翻毛皮鞋,小腿上绑着不干不净的绑腿,胸口斜挎着一根皮带,皮带的尽头拴着一个不知放着什么东西的翻毛牛皮包。这装束,绝对不是一个参加军训的学生该有的样子;绑腿这么古老的东西,恐怕只有解放以前才看得到吧? 看到那身军装,张扬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网络里浏览过的抗日战争时期的图片,那军装分明就是日本关东军时期的军装!这么看来,这鬼魂非但不是参加军训的学生,甚至都不是一只中国的鬼!是个真正的日本鬼子?他在这里巡逻着什么?守候着什么?是什么让他在这里坚守了这么多年? 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千棺阵玉牌,张扬壮起胆子向着那鬼魂走去。 “不要过去,他是地缚灵,并非真实的鬼魂!即使你有法器护体,对这种地缚灵也没有什么效果的。”张扬身后忽然传来武藤一男那小日本的声音。 张扬霍然回头,看着武藤一男,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跟踪我?” 武藤一男赶紧摇着双手辩解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跟踪你!在这里遇到你只是巧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我刚好要来查探军训楼鬼魂之谜,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看来我们俩之间是有着莫大缘分的。” “缘分个屁,这么大学校,居然连续两个晚上会碰到你,你还说你不是在跟踪我?”张扬没好气地斥责道:“不要用你们日本人的说法,什么叫地缚灵?为什么你说他不是真正的鬼魂?” 武藤一男无奈地张扬说道:“我确实没有跟踪你的意思,七大不可思议之地总共只有七处,你和我只是刚好这两个晚上都选择了同样的地点而已,这的确是巧合。至于地缚灵这种说法你理解不了的话,那我就用中国的传统说法来解释好了,你听说过阴兵过路吗?” “阴兵过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经常在某个固定地点出现、像鬼影子一样的古老士兵形象?那跟这个鬼魂有什么关系?”张扬好奇地追问。 “根据我国科学家所做的研究,结合了日本地缚灵与中国阴兵过路的传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类被误认为鬼魂的东西,本质上只是一段过去某个时候的影像。直白一点说,就是比较仿真、不需要屏幕的立体电影而已。”武藤一男向张扬继续介绍道:“一般会出现这种状况,都是因为事发地点磁场紊乱的结果,你所看到这个东西虽然是出现在你的眼前,但实际上他的行为确实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地缚灵和阴兵过路,都只是以空气为介质所播放的一场立体电影?有点像海市蜃楼的原理?差别也许只是海市蜃楼播放的影像是无视空间的,而现在播放的影像是无视时间的?”张扬举一反三地问道:“既然他的行为确实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那你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守候什么?” 武藤一男摇头道:“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没人能知道他在守候什么,也许,他只是在站岗而已。” 张扬对武藤一男的分析嗤之以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说:“我知道他在守候着什么了……” 第47章 烦恼 武藤一男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不敢置信地高声问道:“你知道他在守候着什么?” 见到武藤一男那夸张的反应,张扬淡然地问道:“看来,你本来就知道他在守候着什么了?” 武藤一男赶忙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只是听你说忽然就知道了他在守候什么感到惊讶而已,希望没有吓到你吧。 张扬撇撇嘴,不再追究这个话题,而是以探究的语气对武藤一男说道:“你看这个地缚灵每走一段距离以后,就会停下来肃立一会儿再换个方向继续走。如果把他的脚印标识出来,理论上应该是一个正方形,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他在肃立的时候眼神总是向着前下方凝视,大概就是那正方形的中心。原本我以为那正方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但看到他的视线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他偶尔凝视着的是正方形中心的地下某个深度,我怀疑那里应该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或是井口一类的东西。而他一直在守候着的,可能是一个进入地下入口或井口的人,你觉得我这样分析得有道理吗?” 武藤一男用双手抱臂的姿势缓解着自己的紧张,干巴巴地说道:“也许吧,可能就是像你说的那个样子也说不定,现在,你想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刚刚不是你说地缚灵只是一段影像的嘛,我的法器既然对付不了它,当然就是回宿舍睡觉去了。”张扬无所谓地说道。 “你不是怀疑在那个正方形的圈子里会有地下室的入口或是井口一类的东西吗?你就不好奇?你就不想挖开来看?”武藤一男面对张扬忽然淡然的反应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挖开?怎么挖?咱俩用手挖开草皮和下面的泥土?别开玩笑了!没有工具,咱们就算是怀疑下面有什么东西,也使不上劲啊,还是趁宿舍没熄灯之前赶紧回去睡觉吧。”张扬说道。 “还不清楚下面究竟有多少泥土要挖,不如咱们找些帮手帮忙?”武藤一男又对张扬说:“这样吧,明天我临时召集灵异社的社员们一起开会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你也就不用等到下周四晚上了,明天晚上咱们就在老主楼的301室见吧。正好让你认识一下其他的社员,同时也算是你加入灵异社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吧,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啊,那就这样吧,咱们明天见。”张扬爽快地答应了武藤一男的邀约,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军训楼的小操场。 看着张扬远去的背影,武藤一男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看来我的计划如果要继续进行下去的话,恐怕需要为了这个人而进行一系列的变动了,不过为了最终目标的达成,和他的那件法器,多费一些功夫也是值得的。曾叔祖,保佑我吧,我定将恢复武藤家族无上的荣耀!” 走在路上的张扬则在暗自腹诽不已:“这个小日本,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他!那个神秘的灵异会集会看来是躲不掉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呢?他是想倚靠我的眼睛的能力,还是觊觎着我的千棺阵呢?看来明天的集会我还得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回到宿舍以后,趁张扬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老三凑到张扬的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就是回去拿个烟火,我能有什么事?”张扬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没事儿就好,下回可别再落东西,有些事啊,眼不见心不烦。”老三话里有话地说道。 张扬点了点头,撇下了老三自己跑去水房洗漱,不纠结于老三究竟知道些什么,或是想知道些什么。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带给自己的往往未必是快乐与收获,很大的可能是痛苦与失落。谁又能没有点烦恼呢,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之中只注视着自己的烦恼,那他错过的绝不仅仅只是沿途的风景,还有人生旅途所必经的各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带着这样的感慨,张扬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安然入睡。 外面渐渐刮起了阵阵寒风,在北方城市倒春寒的威力是非常惊人的,就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午夜的街道显得格外的冷清,此时的二月春风正走在这冷清的街道上,默默地抽着烟,想着一些他永远不会对别人说出口的事情,并非那些事情羞于示人而是真正的天机不可泄露。 感受着沈阳街头那刺骨的寒冷,二月春风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北京的那个安乐窝,说起来他在北京那座城市似乎已经住了很长的时间,可那也只是相对于人类那短暂的寿命而言。对于他自己来说那些日子只不过是他漫长生命历程中最闲适的一段休养时间而已,没有疯狂的杀戮也不必再为人类政权的更迭费尽心思,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打开当铺的大门接几个人类自以为是的委托。和人类一起相处了那么久,都没有在北京居住的这一小段时间的收获大,最起码他已经知道了人和人是有差别的,懂得了如何辨别人类的**。 想到这里,二月春风无奈地笑笑,自己虽然可以掌握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可自己今后的命运偏偏又掌握在人类的手里,这不论怎么看也是一个怪圈。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叫麦比乌斯圈的有趣东西,那东西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你从圈里找寻任意一个点开始移动,你的路线会沿着曲面走到圈外,然后再次回到圈里并逐渐返回原地。自己也许就是一只爬在麦比乌斯圈表面的蚂蚁吧,总是用力的奔跑,虽然已经观望到了圈外的景色,但兜兜转转之下也就越来越接近了自己出发的那个原点。 心情郁闷的男人似乎都很喜欢吸烟,就在二月春风低下头准备点烟的当儿,一个男人忽然走出了昏暗的角落,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说:“我终于找到你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接受我的委托!求你了!” 二月春风好整以暇的点好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看着眼前有点面熟的男人低声问:“你有什么委托可以站起来说,不过我只能解除你的烦恼,却没有办法实现你的愿望!” “我知道,我知道的……”男人赶忙站了起来,对二月春风说道:“你看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是你会喜欢的,都可以作为委托的酬金全都给你!” 二月春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怎么,牺牲了一对耳垂儿还不够,你还想要牺牲得更多吗?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你想委托我去做些什么,但说实话,我恐怕帮不了你!” “我还没有说出我的烦恼,你怎么就一口回绝了?是不是我的五官你都不喜欢?没有关系,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去找,只要你能接受我的委托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真的。” 二月春风摆摆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还在想着那个漂亮的鬼小姐,我知道你又会跟我说你爱她,我也知道你很想知道她最后的归宿,我还知道你认为她应该已经投胎了却还想知道她究竟投胎到了哪里。你以为我既然可以解救她,也就一定会知道她投胎之后的下落,所以才会再次找上我。” 男人惊讶地看着二月春风,嘴里呢喃说:“我早就该知道的,你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从上一次我贸然委托你帮我解决烦恼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即使把灵魂出卖给你我也愿意。求求你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实现愿望的事情不归我管,我只负责解除人的烦恼。” “是,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投胎,她投胎以后又降生在哪里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了我最大的烦恼,每天我都只想着这个问题茶饭不思。可我即使翻遍了所有宗教的典籍,也没有任何一本提及过轮回后人会去到哪里,所以我才又想到了你,因为我知道,唯一能够给我帮助只有你!”男人肯定地说。 二月春风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个轮回的事情是很麻烦的,连我都不知道她进入轮回以后会在哪里出生,你这不是故意难为我么?砸我的饭碗很有意思?” “连你也不知道……”男人的眼里满是绝望,喃喃地说:“如果连你也不知道的话,那还有谁会知道?如果连你都帮不了我的话,又有谁能帮得了我?萧红啊,当初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男人,你居然傻到了用一把手术刀割开自己的颈动脉。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傻的话,现在的我们也许早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没准儿已经有了我们俩的孩子……” 第48章 轮回 二月春风打断了眼前近乎崩溃男人的喃喃自语,冷酷地说道:“我现在不知道轮回之秘不代表我以后也会不知道,如果,你愿意把你的灵魂出卖给我的话,或许我就有可能会了解到六道轮回的真正原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万一猜错的话你很有可能会魂飞魄散的,你要拿定主意!” “失去了她,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如果你能解除我的烦恼,我宁愿把灵魂出卖给你,永远做你最忠诚的仆人。”男人悲哀的眼神、肯定的语气彻底震撼住了二月春风。 “我TMD真是不明白,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死鬼想不开?她活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你一次!别跟我说什么爱啊情啊的,我不懂!我只要你给我一个让你这么疯狂的理由!” 男人同情地看着二月春风,幽幽地说:“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你真的不知道么?” “即使她已经为了别的男人自杀身亡?即使她已经重入轮回再世为人?即使她根本就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甚至她连究竟有没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无法肯定,你还是会爱她,单方面的爱着她?不计一切后果,不求一丝结果?”二月春风愤怒的狂喊在午夜的街头回荡着,连绵不息。 “是的!爱一个人不是占有她,而是在她找到幸福以后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关注着她,祝福着她,在她痛苦时不顾一切地安慰她,在她哭泣时为她付出一切,为了她即使让我出卖灵魂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真的想好了?”二月春风逐渐恢复了冷静,毕竟他本就是冷静而又残酷的,他看着眼前这坚定的男人,无奈地说:“我会把你的灵魂强行从身体里抽出来,然后你就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之后我会想办法在你的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再放你去重入轮回,等到你出生的那一刻我想我或许会发现六道轮回的规律,那时我再趁着你和新身体结合不太紧密的时候把你的灵魂抽出来。不过,我也必须告诉你,我只有五成的把握,而不论成功与否,今后你的灵魂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你需要随时随地听候我的差遣,直到我感觉到厌倦主动放弃这个约定的时候,你明白么?” “我明白,你动手吧。”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不安,有的只是安详和满足。 二月春风伸出右手,放到那男人的头顶上,轻轻一抓,像抓住一件轻纱那样在空气中猛然一抖,依稀是那个男人形象的灵魂被二月春风抓在了手中,而男人的身体却倒卧在地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二月春风咬破左手的食指,把一滴血滴到那灵魂的口中,自己的嘴里则默念着一套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完成那滴血已经蔓延到那灵魂的四肢百骸,形成了一张诡异的网络。二月春风擦去额头的冷汗,轻喘着说:“有了我一滴鲜血的保护,在轮回的过程里你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你也必须坚定你自己的信念,只要你一直有着那样坚定的信念,我想你可以一直坚持到轮回之后而不受任何损伤。” 男人的灵魂飘荡在空中,看着那具自己熟悉的**,留恋地说:“别了我的**,别了我的人世间。” 二月春风用双手撕裂了空间,那灵魂转过身凭着本能飘入了空间漩涡之中,等待着轮回的开始。看着逐渐消失的空间漩涡,二月春风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这样玩会不会扰乱原有的轮回秩序,不过偶尔为之也不为过吧。这个痴情的小子,他日后的表现真的是令我十分期待啊。”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沈阳市妇婴医院产房,一个少女正躺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呻吟着,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在不停地鼓励着她,让她坚持下去。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少女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呱呱落地来到了这个人间。与别的婴儿出生不同的是,这个婴儿刚一出生就眼睛骨碌碌乱转,似乎是在打量着产房中的人们。虽然明知道这时候的婴儿视力不佳,可产房中还是有了一股莫名的诡异感觉。 接产的医生看着这个健康的婴儿,对身边的护士苦涩地笑着说:“这个孩子真是不应该出生的,毕竟他妈妈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如果让她的学校知道了这件事,这个女孩的一生就都毁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医生还是按照着一贯的流程,帮孩子洗去身上的羊水与血迹,他没有注意有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是循着自身血液踪迹及时赶来的二月春风。 二月春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找到了规律,你可以跟我走了!” 医生被忽然出现的男人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竟然什么都没有!再转过头,却发现被抱在自己怀里刚刚还精神十足的婴儿已经停止了呼吸,在那张满是羊水的小脸上,残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一贯大胆的医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他连忙问周围的护士有没有听到那男人的声音,看护士都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很和缓的声音说:“你们刚才应该也都看到了,这可怜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哭过,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死婴,是不是?” 虽然明知不是这样,可刚刚还大声哭叫的婴儿忽然死掉这一事实也是所有人亲眼目睹的,再看到那婴儿脸上的诡异微笑,恐惧瞬间抓住了所有在场护士的心,她们呆滞地看着医生很默契地点了点头。 医生故做平静地走到产房外对一直守侯在外面的女孩的母亲说:“很抱歉,是个死婴!我们已经尽力最大的全力去挽救这个孩子,可惜……” 女孩的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天谢地!老天有眼啊……我那苦命的女儿……” 一脸僵硬的医生转身又回到了产房,心里在想:“这样的结局也许对她们一家来说才是最完美的结果吧,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刚刚我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难道是见鬼了!”想到见鬼,纵然是平时出入太平间都保持从容的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从上到下凉成一片。 此时,二月春风正带着那男人的灵魂走在街上。 那男人急切的问:“你真的已经找到了轮回的规律?我可以见到轮回之后的她了?” “不错,就在你轮回转世又降生的那个瞬间,我已经对轮回的规律有了一点了悟,只是整个轮回的机制太复杂了,我也只能勉强掌握一点点而已。”顿了一下,二月春风又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所掌握的这一点点刚好是你们人类参与轮回并又轮回成人的规律,想来要找到你的那个她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马上就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男人催促着二月春风。 “慢着点,不要瞎急,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吧?”二月春风问到。 “我记得,从你刚才把我的灵魂从那个小孩的**里拉出来的那个瞬间开始,我就已经是你的仆人了!”男人十分肯定地说道。 “不错,希望你自己也能有这个觉悟!所以,暂时不要催促我,做好你身为一个仆人的本分。” 那男人虽然有些不甘心,却还是点头应道:“是!我明白了!” 二月春风看着一脸严肃的男人,忽然又坏坏地笑了起来:“你也不用这样吧,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傻地笑了。 二月春风悠然长叹一声,说道:“原来人类的爱情也可以让一个人有这样的勇气的,居然可以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而放弃一切,只是这些都值得么?我真是看不了你这心急如风的样子,好吧,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我们就去看看你的那个她吧。” 当二月春风带着男人的鬼魂隐身出现在一间卧室里的时候,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年轻妈妈没能看到他们,可她怀里正吃着奶水却还正在四处张望的孩子却因为他们的忽然出现而大声哭闹了起来。二月春风对身边的男人说:“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轮回之后的她,你看到她脖子上的那条细细的红色胎记没有?那应该就是她上一世用手术刀留给自己的印记,你可以走近点看看。” 男人痛苦地看着那哭泣的孩子,刚往前走了一步,那孩子却哭叫得更大声了。那凄厉的哭声阻止了男人的脚步,他回头茫然地问二月春风:“她能看得到我们?她是在害怕我的接近吗?” 二月春风耸耸肩回答道:“这么大的孩子,基本上应该都能看到吧!做鬼太久了,她的眼睛还不太适应这具崭新的**,我们俩忽然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吓到她了。”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有点懊恼地说:“也许我本就不应该来的……” 第49章 虚度 二月春风看着眼前变得懊恼的男人,语重心长地说:“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来的……” “幸好,现在我离开还来得及。”男人无奈地笑笑,对那孩子挥挥手,消失了。 二月春风自己也在苦笑:“我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么无聊的请求?我所得到的和我所失去的根本不成比例嘛!又是一件赔本的买卖!是不是因为在人类里面已经生活得太久了,我竟然也会被人类的孤独症传染,偶尔也会感觉到孤独?”想着这些,他也消失在房间的空气中。 房间外,那男人正在无声地哭泣。二月春风好奇地看着他问:“你很伤心?还是在为你的选择后悔?” “都不是!”男人擦去眼泪坚强地说:“我只是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来看她了,感到伤心而已。” “谁说你以后不能再来看她了?” “我可以?你同意?”男人吃惊地望着二月春风。 “愿意来就来嘛,为什么非要征求我的同意?”二月春风皱了下眉头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让你做我的仆人并不是让你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而是有别的工作要交待给你。你完全可以在工作之外的业余时间里,经常跑过来看她嘛!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只要我心里一动念头,你自然会知道我需要你而返回我的身边。不要忘记,你的身体里还流着我的血!” “原来是这样。”男人轻声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你啊你的这么叫着,多不正式。”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过去的一切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我想取一个新的名字。”男人沉思了一下,对二月春风说道。 二月春风又皱皱眉头,苦恼地说道:“起名字这种事情最麻烦了,赐名又不能太过随便,必须用典。让我想想啊,以后的你虽然可以长久地注视着转世后的那个她,看着她逐渐成小女孩变成小姑娘,又从小姑娘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你们俩之间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的守候,你的凝望,你的关注,你的体贴,注定是一场空,你只是在虚度光阴而已,所以你干脆就叫虚度吧!怎么样?” 男人点了点头,默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虚度。 二月春风春风忍住了笑意继续说道:“你这名字虽然乍一听有点古怪,可以细琢磨还是挺有内涵的。我现在想再问你一次,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真的不后悔?” “为了她,我所做过的一切都不会后悔!”虚度斩钉截铁地回到道。 “那就好,现在我给你交代一下你接下来估计要做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二月春风随手在虚空中幻化出了一面镜子,镜子里一个普通的少年正仰面躺在床上香甜地睡着,赫然正是张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原本和缓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二月春风一弹指,镜面哗然碎裂、逐渐消散于空气中,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刚才的那个人你记住了吗?你的工作就是帮我盯住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要巨细无靡地告诉我。如果,他遇到了什么意外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生命的话,你要救他;如果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要袭击他,你不用管;如果有不开眼的和尚道士想接近他,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虚度仔细回想了一下张扬的容貌,不确定地说:“你是想让我贴身监视那个小子吗?” “贴身监视是不可能的,你要注意,不要离他太近,因为他的眼睛比较特殊,他是看得到你的。另外,你要小心他身上带着的一块血红色玉牌,那个东西是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一件法器。总之,就是远远地、偷偷地、不被他发现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有预感,很快就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边了……”想了一下,二月春风继续吩咐道:“每天他睡着以后起床之前的这段时间,就是你的下班休息时间。至于你是想去探望你的那位小姑娘,还是想偷窥女生洗澡,或者想四处装神弄鬼,我都不会管你。” “那我的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虚度小心翼翼地问。 “从现在就开始了,虽然那小子已经睡着了,但你还要赶一小段路才能达到农大。今天晚上就委屈你去帮他守夜吧,我还真怕那小子会半夜爬起来偷偷搞点事情出来。”二月春风说完,又把张扬所在的位置、他家里的位置详细地跟虚度交待了一番。 “好,那我这就出发!老板再见!”虚度打完招呼后,就向着沈农的方向飘去。 看着远去的虚度,二月春风默然想到:“如果这个世间还有真爱,如果这个世间还有希望,也许就着落在虚度这类人的身上了。”他这样想着,一段遥远的记忆却浮上了心头,她还好么?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呢,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现在的它,是否还留有当年的模样? 风越来越大了,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睡在宿舍中的张扬似乎也感受到室外的寒意,格外用力地裹紧了自己的被子。第二天,吃过晚饭以后,张扬特地提前去了老主楼,准备先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毕竟,他平时的课程安排是没有需要在老主楼里上课的,这也导致了他虽然常在外面路过,却对老主楼的内部非常陌生。说起老主楼,那是建造于1952年与学校同龄的一栋苏联式建筑,南面一横排,北面一横排,中间以宽阔的走廊和实验室相连接,在高空俯视看下去,就像是一个工人的“工”字形。 老主楼并不高大,在外面看起来也就是一栋色彩古朴的陈旧二层楼而已,听武藤一男提起灵异社长期占据了301室的时候,张扬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可当他在老主楼里从南逛到北,从东找到西以后,他才惊觉,自己一直是在二楼打转,根本没有看到前往三楼的楼梯。在回想到老主楼外观上,只是一栋二层小楼这一事实,张扬总觉得自己可能被武藤一男那个小鬼子给骗了。 反正张扬来得也比较早,他干脆平静下心情,在灯光昏暗的工字形二楼上散起步来,一边继续寻找着通往三楼的楼梯,一边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声响。也许是因为这栋老主楼太过古老了,天色一黑下来以后,楼内的老师们统一踩着下班的时间做鸟兽散,整栋楼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气。除了二楼晦暗的卫生间里持续着的哗哗的流水声外,这栋阴森森的老楼简直就像是被遗忘在废墟中的鬼屋一样,静得瘆人。 当张扬再一次从北楼走向南楼的时候,准备穿过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南端那一头,有两个急匆匆的身影闪过,口中说着“来不及了”、“302”、“抓紧时间”一类的话。难得见到有人出现,张扬兴高采烈地跑了几步,来到两个身影的旁边气喘吁吁地问道:“两位同学,你们也是灵异社的吗?你们准备去三楼?我刚才找了半天,根本没看到上三楼的楼梯啊。” 两个身影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隐藏在昏暗灯光的阴影里。张扬感觉到了对方诧异的眼神,刚想继续说话,却看到了一个身影在黑暗中伸手指着南面的屏风,没有说话。张扬好奇地问:“这位同学,你是说楼梯就在这面屏风的后面吗?” 那个身影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同伴飞速地冲到了屏风后面,消失了。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张扬好奇地走到了屏风后面,他看见了一扇好像是仓库门的破旧木门,那木门可能因为刚刚两个身影的通过而开启了一条缝隙,三楼同样昏暗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缝隙照射了下来。推开那了扇破旧的木门,张扬看到眼前就是一面灰白色的墙壁,左手边同样也是一面灰白色的墙壁,而右手边,却是一条一米宽左右木质楼梯,笔直地通往三楼那橘黄色的灯光中。 一脚踏上那老旧的楼梯,楼梯的木板与支撑物之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怪异声响,顺着楼梯向上,走入那团橘黄色的灯光,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张燕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自己所站的位置,正是楼梯的顶端,身处眼前这个小型教室的右侧,这个小型教室的黑板看起来最起码有二十多年的历史,桌椅板凳也不是校内教学楼统一的钢筋骨架胶合板面,而是非常古老的、漆着淡黄色油漆的木质桌椅。 教室的南面墙上有整个空间唯一的窗户——一扇圆形的窗户,正是在楼下观望,所能看到的1952标记正上方的那扇圆窗,除此以外,其余三面都是同样灰白色的墙壁。打量完整个教室的陈设,张扬方才感觉到了怪异:这个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刚刚冲上楼梯的那两个身影,不在这里! 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两个身影的确是冲到了屏风后面上了楼梯,难道,又见鬼了? 第50章 集会 张扬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两个神秘的身影,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快接近晚上八点了,灵异社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他走到圆窗前,开始观望着通往老主楼的道路,远远的路灯下面,依稀是武藤一男带着几个人正不徐不疾地向着老主楼走来。不一会儿,张扬终于听到右侧木质楼梯咯吱咯吱的一阵乱响,武藤一男最先从楼梯那边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圆窗边的张扬,他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迎了过去。 武藤一男走到张扬的身边,愉快地打着招呼:“没想到你已经先到了,这里可不太好找,第一次过来的人往往都会找不到,我本打算等一会儿去二楼接你呢,没想到你已经先到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扬有点无奈地问道:“刚才我来的时候,碰到了两个神秘的人,跟着他们我才找到了这里,可他们却不见了。刚刚那两个消失不见的人,就是灵异社给我的考验吗?” 武藤一男惊疑地问:“什么两个人?我们这几个人往往都是灵异社集会最先到达的,不会有人比我们再早了。”抬抬手晃了晃自己的手表,他继续说道:“你看,刚好是约定的时间,八点整。剩下的其他人可能会从八点开始才断断续续地过来,绝对不会有人在八点之前到的!” 看武藤一男信誓旦旦的样子,张扬只好给他讲述了自己找到这件教室的经过,尤其是那两个神秘消失的身影,让他耿耿于怀。听了张扬的讲述,一个身材很瘦黑黑的小个子怯生生地说道:“你说你听到那两个人说302、来不及了、抓紧时间这样的话了?可是常来老主楼的人都清楚,整个三楼只有一间教室,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301室,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302室!除非……你遇到的是它们……” 小个子身边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子打断了小个子的话,嘿嘿笑着说道:“不要一有新人过来,你小子就给别人灌输它们的存在。我们灵异社这么多人,在这里集会了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有人遇到过它们?什么遇见它们就会被拖入神秘的302室,永远停留在那里,再也不能不出来,这些都是假的!” 小个子摇摇头,坚定地说:“即使是在我们灵异社还没有成立的时候,学校里就有关于302室是属于鬼魂的灵异空间,如果在301室遇到了那些鬼魂,就有可能被拖入302室的传说。所以咱们才会根据这个传说编造了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神秘的301室,既然咱们是灵异社团,当然要相信302的存在,并努力调查出302背后所隐藏的秘密,而不是像你这样,就因为自己没有遇到就认为那些事情不存在。” 白胖子不屑地笑笑,嘲讽地看着小个子说道:“可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听风就是雨,把随便什么风吹草动都往灵异上安。听说去年夏天,住在顶楼宿舍的你大半夜哭喊着说宿舍有鬼,你感觉到有血从天花板上滴下来,滴了你满身满脸。可大家打开灯一看,分明是楼板因为下雨漏水,惹得院里面的同学因为这事嘲笑了你好久,也就是你这样的胆小鬼才会把漏水当做是在滴血吧。” 小个子满脸通红地气骂道:“你……你这头猪!你才是胆小鬼,你们全家都是胆小鬼!” 小个子边骂着边想冲到白胖子的身边,却被他身边一双强壮的手臂按在了原地,那双手臂的主人是一个阳光帅气的运动少年,身材十分强壮。按住了小个子以后,运动少年不耐烦地说:“吵,吵,就知道吵!每次聚会总是你们两个在吵,一人少说一句话会憋死吗?我倒是觉得这位同学没有看错,他确实是见到了它们。”望着张扬,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根据之前的传说,凡是遇到它们的人,最后都会被它们拖入神秘的302室,再也不会重现人前。这位同学,看来你要小心了。” 张扬被他们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吸引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那些它们,和那个302是以前就有的传说?这传说已经流传了多久?为什么你们在散播七大不可思议的时候会故意隐去这个传说?” 武藤一男轻咳一声,回答道:“这个我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们社团是一个黑户,没办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征用教室举行聚会的。不借用灵异的名头,301室怎么能变成我们常规的活动中心呢?更何况,借用了七大不可思议的名义,我们占据了这里,也更方便进行对神秘的302室进行调查啊。” “那你们现在调查的进度怎么样了?”张扬追问到。 武藤一男神秘地笑笑,高深莫测地说:“别急,稍微等一下,当大家都到齐了以后,我把你介绍给大家,等你成为灵异社的正式成员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调查的进度。” 虽然心中的好奇没有得到解答,可张扬还是接受了武藤一男的说法,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开始耐心地等待灵异社其他成员的到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右侧楼梯不时地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隔一会儿就会有三三俩俩的人进入301室,没多久的功夫,301室里已经聚集起二十多人,相互熟悉的人坐在一起聊着天,还有关系要好的朋友在小打小闹着,原本空寂的301室忽然开始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见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武藤一男走到了讲台上,用手敲击了一下古老的黑板,对着还在吵闹的大家高声说道:“静一静,静一静,除了社长还没有到以外,相互看看自己身边的人,看看还有谁没有到。” 原本叽叽喳喳吵闹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灵异社的社员们互相看了看自己的前后左右,纷纷表示除了多出一个人外,不缺别人。武藤一男示意大家继续安静,然后指着张扬说道:“这位同学是我将要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新同学,他除了对各种灵异事件有兴趣外,本人还拥有着非常独特的能力。” 见武藤一男提起了自己,张扬顺势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们,自我介绍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张扬,平时对很多的灵异事情都很感兴趣,听武藤一男同学提起了灵异社,我才知道在学校里还有这样一群与我志同道合的同学,所以我今天特地来加入灵异社这个大家庭,希望大家不要拒绝。” “欢迎,欢迎,我这个灵异社的社长代表大家欢迎你的加入。”楼梯下面忽然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随着楼梯的咯吱咯吱声响,一个头扎马尾辫青春靓丽的少女走了上来,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她对教室中的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刚从家里打车过来,有点堵车,所以就迟到了。” 顿了顿,她转头对张扬说:“张扬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灵异社,以后你就会慢慢发现我们灵异社是一个十分友爱的大家庭,大家彼此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齐心协力地去探索各种灵异事件背后的真相。” “社长,你怎么抱了一个孩子过来?这孩子……是你的孩子?”武藤一男打断了社长的话。 “是啊社长,真没看出来,原来你已经是一个有了这么大孩子当妈的人了。”白胖子跟着起哄道。 社长的脸腾地红了,娇嗔地瞪了白胖子一样,有点气恼地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这个孩子其实是我姑姑家的表弟,因为姑姑家里出了一些状况,现在我爸妈他们那群大人正在忙着帮忙做善后的处理,小表弟没有人照顾,我老妈就抓了我的壮丁。咱们这次集会又是临时发起的,我是在找不到人帮忙照看表弟,所以干脆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表弟,跟哥哥姐姐们打个招呼。”社长低下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原本昏昏欲睡的孩子被社长逗弄醒了之后,没有任何的哭闹,反而是好奇地睁大了双眼,打量起教室中的人们来。当看到张扬的时候,那孩子眼前一亮,伸出小手向张扬挥舞着,嘴里喊着“抱、抱”。 社长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头,把他的小手放了回去,对着已经围到她身边的姑娘们说:“怎么样?我表弟可爱吧?长大以后绝对是个大帅哥吧?”众姑娘纷纷称是的同时都各自伸出了魔爪,有掐那孩子脸蛋的、有抓着那孩子小手不放的、有做鬼脸给那孩子看的,一时间,教室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面对众多魔爪的袭击,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啪啪地落下,任凭手忙脚乱的社长怎么哄都哄不好。惹祸的姑娘们纷纷表示自己最会哄可爱的小朋友了,强烈要求要抱那个孩子,那孩子却在社长的怀里拼命地摇着头,梨花带雨地进行着顽强的抵抗。忽然,那孩子看到了已经挤到社长身边正在看热闹的张扬,他停止了哭泣,伸出两只白藕般的小胳膊,对着张扬喊道:“抱抱,抱抱……” 第51章 主题 张扬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社长说:“要不,让我抱抱试试?” 社长看看在自己怀里拼命扭动身躯往外拱的表弟,又看看张扬,无奈地把孩子交给了张扬。 说来也怪,那孩子一到张扬的怀里就破涕为笑了,用两只白胖的小手抚摸着张扬的脸颊,咯咯地笑着,别提有多高兴了。白胖子见状也凑到张扬的身边,凑趣道:“没准儿这孩子喜欢男人抱他,你看我这个体格,正适合抱孩子,来,给我也抱一抱。”说着,伸出肥大的双手准备抱那孩子。 那孩子警觉地看着白胖子的双手,当那手刚碰到孩子的身体的时候,那孩子尖叫一声,眼泪瞬间涌出,用两只小手死死攥紧了张扬的衣服,死活不干。张扬只好打开了白胖子的手,哄着孩子说道:“你不想让他抱只想让我抱是不是?那咱就不让他抱,哥哥抱着你玩好不好?” 那孩子很懂事地点点头,又笑了起来。教室里的众人被这孩子的表现逗得哈哈大笑,社长对着张扬说道:“看来你和我这小表弟还真是有缘啊,他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他不想被抱的那个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又哭又叫;可遇到他想被抱的那个人,他就又乖又笑,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张扬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看来,我只好先抱着他玩一会儿了,你这小表弟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小元。”社长答道。 小元?这熟悉的名字,不由得让张扬陷入了沉思。 一年前,正在读高三的张扬,为了庆祝千禧年的到来,也为了迎接难得的元旦假期,在2000年的最后一天,和几个哥们儿出去喝酒。在独自回家的路途中,尿急的他躲到一丛灌木后放水,却看到了一个女人——多年的见鬼经验告诉他,那个女人不是“人”!但与之前他所见到的影影绰绰、如雾气般的鬼魂又有所不同,这个女鬼是有身体的!或者说,这是一只会动的女尸! 而这只会动的女尸飘到一片空地中央以后,僵硬地躺倒在地,胯下汩汩地流出鲜红色的血液。然后,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和毛骨悚然的血腥场面后,那具女尸,生下了一个孩子。看着有个囫囵个儿人形的黑碳女尸,抱着她所生下的诡异孩子,张扬当时欲哭无泪。女尸产子,这算什么事啊! 本打算弃之不顾,可看着那孩子眼睛,张扬的慈悲心又在作祟——为什么会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这孩子的出生非常诡异,可我已经观察过了,他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虽然他妈确确实实是具女尸,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既然老天让我在这里遇到他,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我应该救他! 带着内心的纠结,张扬抱着孩子,走向了回家的路。可想而知,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在张家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张扬信誓旦旦保证了数十次,说这孩子绝对不是自己未婚先有的孩子之后,张扬的老妈勉为其难地相信了他编的那套鬼话:喝酒喝多了去灌木丛后放水,听到了小孩儿哭,以为遇见鬼了,没想到居然有人狠心地把刚出生的婴儿扔在外面。恻隐心起,只好把被遗弃的婴儿抱回家,求老妈做主。 张扬妈妈虽然还是略有狐疑,但毕竟是生养过孩子的母亲,一边数落着张扬什么都敢往家里捡,一边翻找出张扬小时候的被子,把孩子包裹起来。张扬爸爸则冲出家门去给孩子买奶粉,折腾了一夜,那孩子总算是香甜睡去。后来,在报警寻亲三个多月之后,警察无奈地对张扬妈妈表示,没有任何人来认领这孩子,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孩子就是一个弃婴。同时警察也给了几个建议,要么为张家办理领养手续,要么把孩子送到孤儿院,要么由警察帮忙联系愿意领养这孩子的家庭。 其时正逢张扬备战高考,家里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张扬妈妈又精力有限,照顾张扬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实在分不出精力照看婴儿。在与张扬爸爸商量以后,和张扬摊牌:希望由警察帮忙联系愿意领养这孩子的家庭,把孩子送走。张扬有心说出那孩子的诡异来历,又怕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反而被父母认为是备战高考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失常。无奈之下,只好同意父母的决定。 在警察的帮助之下,没到一个月,就有一对婚后多年不育的中年夫妇找上门来,表示愿意领养这个孩子,并欣然请张扬给这孩子起一个乳名。那时张扬自己也才刚满18岁,哪会起什么乳名啊,想起那孩子的生日,顺嘴说道:“这孩子是2001年元旦出生的,乳名不如就叫小元吧。”中年夫妇对那乳名表示满意又千恩万谢之后,带着乳名“小元”的婴儿告辞而去。 不会这么巧合吧,难道眼前的小元就是那个小元? 为了搞清心中的疑问,张扬打算跟社长好好打听一下怀中这孩子的来历。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武藤一男忽然又用手敲击了一下古老的黑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他高声说道:“静一静好吧,小孩子是很可爱,可大家也不要忘记了今天咱们集会的主题。我建议,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再逗孩子吧。社长,趁着张扬同学帮你带孩子,请你上台来给大家讲一讲这次集会的主题。” 美女社长走到了黑板前,转身对大家说:“今天之所以临时召集大家集会,是因为武藤同学和张扬同学已经调查过了军训楼前走正步的鬼魂,听了他们得出的结论,我觉得可能已经是最贴近现实的结论了。”见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社长也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之后继续说道:“武藤同学认为军训楼的鬼魂并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所显现出的过去时的场景再现,我们可以姑且认为那是立体投影的一种;而张扬同学则根据那投影的行为,分析出在它行走路线所包围的区域内,应该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或是井口,但是已经被泥土所掩埋,想进一步调查的话,可能就需要挖开操场地面。” 武藤一男则站在旁边讲述了他与张扬在军训楼前的发现,以及两人对地下深处的思考,最后他补充道:“地下是否有入口或井口,还只是我们俩的怀疑,但如果真的有地下室入口的存在,也许我们就能发现隐藏在我们学校地面之下的秘密。所以我才会及时通知社长,召开紧急会议,跟大家讨论一下是否需要挖开那处地面,如果要挖开的话,我们将以什么样的名义开挖?是否需要准备一些伪装用的棚子、苫布之类的,毕竟,我们大家也都不希望太过耸人听闻吧?大家都可以先说说自己的意见。” 小个子首先举手说道:“如果可以确认军训楼前的鬼魂不是真正的鬼魂,那再去挖掘可能并不存在地下室入口或井口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是灵异社团,与灵异事件不沾边的秘密即使知道了,也与我们原来的目标背道而驰了。更何况,我们是见不得光的社团,不应该大张旗鼓地都跑到操场上去挖地皮。” 白胖子高声打断了小个子的话,兴致高昂地反驳道:“你懂什么?谁说这件事情和灵异不沾边了?外面有多少人在调查阴兵借路的秘密都没找到答案,如果我们挖开了地面,真的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或是井口,又在其中发现了能够记录并触发立体投影的东西,就可以变相地解释阴兵借路的原理。这样的大发现,肯定是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啊,到那时候,我们灵异社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吧。” 这个白胖子似乎总喜欢和小个子唱反调,而之前为他们二人调解的运动少年,还是按照之前的习惯出声调解了:“你们两个不要总是互相唱反调好不好?做一件事情肯定是有得有失,得比失多这就叫赚,失比得多这就叫赔。咱们到底要不要去军训楼前挖草皮,只要把得失计算清楚了,这结论也就出来了。首先,可能有的最大收获就是胖子刚才所说的,但也有可能我们挖开了地面下面却什么都没有;其次,如果下面真的有地下室入口或是井口或是埋藏了什么东西,我们是自己调查呢还是上报学校让学校调查?自己调查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继续隐藏下去,上报的坏处就是我们这个灵异社可能要被曝光。” 美女社长摇着头表示反对,她说道:“我们灵异社的一贯宗旨就是要隐秘地调查学校里的灵异事件,曝光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何况,那样的话我也对不起之前的历任社长。所以,即使是要去军训楼前挖开地皮,也不能是大张旗鼓地去挖,必须是在不暴露我们的前提下进行的。谁还有什么别的看法?” 第52章 笔仙 一个带眼镜的女生举手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讨论的是要不要去挖,而不是怎么去挖!我认为,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秘密我们都还没有充分了解,与其耗费巨大的精力物力人力去军训楼前寻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地下室入口或别的东西,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土壤楼自习室中的女鬼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后山水塔上不断跳下来自杀的鬼魂听说最近也不见了,短短的时间里七大不可思议已经变成了五大。我很担心,如果我们再不抓紧时间调查的话,可能七大不可思议最后都会消失。” 武藤一男与张扬听到她的话,相视苦笑了一下。武藤一男正色道:“其实我们不是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调查着嘛!我之所以提议想要挖开军训楼前的操场,就是想破解军训楼前走正步的鬼魂之谜啊。” 带眼镜女生摇头道:“正是因为你们已经确定了军训楼前走正步的鬼魂不是真正的鬼魂,它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立体投影,我们才不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军训楼那边。第一,立体投影既然是经常出现的,那么理论上它就不会忽然消失;第二,即使我们找到了立体投影形成的原因,但那原因并不能解释别的七大不可思议。如果因为调查立体投影形成的原因而错失了其它的不可思议,坐视其它不可思议的消失,我觉得反而是违背了我们灵异社的宗旨。社长,我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一下。” 社长纠结地皱起了眉头,问带眼镜女生道:“欢欢,那你的意思是?” 带着眼镜的欢欢斩钉截铁地说:“我的意见就是,军训楼那里的立体投影又跑不掉,等我们调查完其他的不可思议之地之后,再去决定要不要挖开军训楼操场,寻找那个可能深埋于地下的东西。” “我同意欢欢姐的意见。”小个子欢快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其他的灵异社成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后,也开始齐声表示赞同。武藤一男看了看下面的众多社员,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尊重大家的意见,张扬你有什么别的看法?” 见皮球被踢到了自己面前,张扬坐正了身体朗声说道:“我没有意见,而且我也非常赞同欢欢同学刚才说的话。其实,我一直对学校发生的灵异事件很有兴趣,听武藤同学介绍了灵异社之后,我就更希望能早点加入大家,和大家一起去调查七大不可思议之地了。只是不知道大家的调查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社长看了一眼武藤一男后,对张扬说道:“原来武藤同学没有跟你说过啊,之前我们灵异社调查的主要方向,一直都是位于这间教室附近的神秘的302室。根据之前学校里的传说,我们所在的301室之所以经常会有同学莫名失踪,就是因为巧合之下,遇到了302室里的幽灵,被它们拖入了302室。” “那对302室的调查有什么结果?”张扬好奇地问到。 “没有结果,自从我们放出了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谣言后,这间教室除了我们灵异社偶尔占用之外,已经很少会有别的同学过来了。所以,再没有发生过灵异的失踪事件,我们也就无从下手深入调查。”美女社长无奈地回答道,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许已经找到了进入302室的方法。” “什么?社长你这么牛?你已经找到进入302室的办法了吗?”小个子惊讶地问到。 美女社长又摇了摇头说:“这个办法也是我在网上搜索来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效,不过,我觉得可以一试!只是,我需要一个志愿者和我一起来尝试,丑话先说在前面啊,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办法,还不知道尝试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胆子小的、身体弱的建议就别尝试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办法?”武藤一男直愣愣地问道。 美女社长小声地说道:“请笔仙……” 原本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同学根本就听不清楚社长说了什么,纷纷鼓噪着问“社长你说的是什么啊”、“社长大声一点儿,我们听不清楚”。社长见状,拿起了讲桌上的粉笔,回身在黑板上唰唰地写下了三个大字:请笔仙。然后回头对着众人解释道:“我看网上很多人都说请笔仙很灵的,只要胆子够大、心够诚恳,基本上肯定能请来笔仙。只要我们小心提问,理论上应该不会有太过严重的后果吧。” 武藤一男严肃地摇了摇头说:“请神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清楚要邀请的那位具体是谁才比较好;笔仙这种简单的仪式,有点像我们站在十字路口随机找路人占卜,如果遇到良善的可能还会衷心的帮我们想想主意,如果遇到了心肠不好的,恐怕就真的所遇非人了。我建议你不要冒险!” “如果我能在这里请到笔仙,很有可能就是了解302内幕的笔仙。我觉得尝试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武藤同学如果你觉得太过危险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参加好了。你们谁有兴趣?”社长问到。 台下众人纷纷举手示意,毕竟是灵异社团,胆子大的人比比皆是。带着眼镜的欢欢再次代表大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社长,请笔仙你只需要一个志愿者吗?那进行这场仪式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参加?我们这里的人手足够用的了,为什么不多配几对请笔仙的搭子,多请来几个笔仙来回到我们的问题。这样,我们也可以在多个笔仙的答案之中去互辨真伪,找都最可能的那个真相。” 社长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请来的笔仙本体究竟会是什么,但之前也在网络看到过,这种虚无的存在很有可能都是以波的形式存在的。如果我们请来了太多笔仙,就像是在教室里架设了多个信号发生器,多个波段之间肯定会发生干扰。一个可能会影响接收这些波的我们,另一个万一笔仙之间地盘意识浓厚,到了这里大打出手怎么办?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找一个志愿者跟我一起,大家在边上旁观。” 欢欢想了一下,点点头赞同地说道:“社长说的这个比喻很有道理,那,我要当志愿者!” 小个子、白胖子、运动少年以及更多的人也都吵嚷着要参加,武藤一男看着热情的大家,无奈地对社长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想试一下,我也不会再反对了。这样吧,你先和愿意参加的人一个一个的尝试看看能不能请来笔仙,毕竟请笔仙需要执笔的两个人命格相合;等找到那个可以和你一起请来笔仙的人以后,你们两个提问题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触怒笔仙;而我,争取让我的式神保护你们两个,希望式神对笔仙是生效的吧。”说完,一个白色的小纸人滑出他的手掌,消失于空气之中。 众人似乎对他的这套把戏早已见怪不怪,白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武藤,每次你都是这样,变戏法吗?你那式神到底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拉出来给兄弟们翘翘他的真面目啊?”他的话惹起教室内哄堂大笑,没有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张扬怀中正好奇张望着的小元,另一个,当然是张扬。 张扬的视线与小元望着的方向出奇的一致,在他的左眼中,他清楚地看到了武藤一男所释放的那个新式神——高约两米左右,红色的脸膛,高高的鼻子,背后居然还有一双折起来的羽毛翅膀?这家伙如果要去扮演雷震子的话,估计都不用化妆了! 张扬低下头,看到望着那式神的小元,有点古怪地问道:“小元,你看什么呢?” 小元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眨着眼睛说:“鸟……大鸟……” 张扬心中一惊:这孩子似乎也看得到那式神?身边却传来了白胖子那讨人厌的声音:“武藤,你看连小孩子都知道,你每次都说自己召唤了式神,其实,你召唤了个鸟啊!”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武藤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大家的取笑,只是催促社长赶紧开始。 社长和欢欢在桌子两侧相对而坐,分别伸出了右手十指交扣,在十根手指中间夹着一支圆珠笔,圆珠笔下面是一张雪白的草纸。两个人闭目凝神,口中喃喃念着“笔仙笔仙快快来”、“笔仙笔仙快快来”,三种过去了,没有反应;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八分钟过去了,社长长叹了一声,对欢欢身后的白胖子说道:“换人吧,看来欢欢跟我搭档不太合适,你来。” 白胖子欣然与欢欢交换了位置,又是几分钟过去,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接下来,小个子、运动少年,以及更多有兴趣的人纷纷上场,社长的手臂都开始发酸了,那根圆珠笔却还是纹丝未动。逐渐被勾起了兴趣的张扬,把小元放到了隔壁的桌子上吩咐他坐好等自己一会儿,小元居然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张扬坐在社长对面的位置上,对社长说道:“让我也来试一下……” 第53章 密室 当张扬与社长十指交扣,当社长第一句“笔仙笔仙快快来”快快来刚刚出口,张扬感觉到美女社长的手很用力地拉着他的胳膊向前动了一下,之后,则是不规律地乱动一气,带动着圆珠笔在雪白的草纸上留下一团乱麻似的笔记。看着对面社长眼中的惊讶表情,张扬明白过来,笔仙已经到了。 身边的众人还不清楚状况,以为张扬也没有办法跟社长搭档合请笔仙,有心急的人已经站到了张扬身后,随时准备把他替换下去。社长拼命地武藤一男使着眼色,刚开始武藤一男还有点迷糊,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悄声吩咐大家不要乱动,以免影响到社长和张扬对笔仙的问话。 社长略有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傻乎乎地对着手中的圆珠笔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笔仙,你是真的来了吗?如果是的话,请画圈。”圆珠笔带着社长和张扬两人的手,在白纸上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圈。 社长看了一眼张扬,继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笔仙,我们请你来时有些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回答我们吗?如果可以,请画圈;如果不行,请画叉。”圆珠笔再次动了起来,白纸上又多了一个椭圆形的圈。 “这个问题有些冒昧,请问,你知道关于302室的事情吗?”笔仙画圈。 “那你可以给我们讲一讲302室里面的状况吗?”笔仙画叉。 见笔仙画叉,社长一时词穷,用眼神示意张扬发问,想都没想张扬就飞速地问道:“你是住在302室吗?那里的人多吗?像你这样的大概还有多少个?你不愿意给我们讲述302室里面的状况,是因为你不愿意说呢,还是你不能说?或者是你不敢说?302室的入口究竟在哪里?我们怎样才能进入302室?” 面对张扬这一长串的问题,圆珠笔停顿在原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之后,又动了起来。它在白纸上先是画了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接下来又旁边画了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最后,在两条弧线的下面靠近中心的位置,又画了一条向上弯曲的弧线。三条弧线所构成的图像,分明是一张笑脸! 见到这张笑脸,张扬无奈地笑着说道:“你这笑脸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通过这个笑脸进入302室吗?算了,我还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来问你吧,你能不能带我们进入302室?” 这一次,圆珠笔的移动轨迹比画圈画叉时要复杂得多,等它停顿下来,张扬和社长才端详出它究竟写了写什么。那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字:来! 看着那歪歪斜斜的笔迹,张扬只感觉桌上的白纸似乎荡漾起了一层一层的波纹,眼前的教室、对面的社长、身下的椅子、身后的人们都飞速离自己远去,自己整个人空荡荡的,似乎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中,飘浮着,游荡着,依稀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桌子旁边,对面的社长依旧与他十指交扣。但是,桌上的白纸已经消失不见,手中的圆珠笔也不翼而飞,身边围绕着的,是一群陌生的年轻人。他们欢欣鼓舞着,嬉笑玩闹着,看到张扬与社长的忽然出现,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反而围绕到张扬与社长的身边,纷纷叽叽喳喳地进行了自我介绍以后,又兴高采烈地唱跳起了一首古老的儿歌。 明显心理准备不足的社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呆住了,她应该完全理解不了自己是怎么忽然离开灵异社成员聚集的301室的;张扬在异变突起的时候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可能会是一群鬼气森森的陈年老鬼,却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一群这样欢乐的鬼魂。 张扬见身边的年轻人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力的夹了夹手指,示意社长注意自己。社长心领神会,悄声地问道:“这里是哪里?灵异社的人都跑哪去了?” 张扬也压低了自己的嗓子,很小声地说:“这里,可能就是传说中的302室。” “302室?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在唱什么呢?”社长被张扬的回答又吓了一跳,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身边的歌声所吸引,轻声地跟着众人的节奏哼唱了起来。见社长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张扬赶紧又用手指夹了她一下,希望她能清醒过来。社长摇了摇头,再次轻声哼唱了起来。 见社长有逐渐沉迷的趋势,张扬无奈地摇摇头,趁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是一间与301室大小的教室,狭小的教室中挤满了人,一时之间竟然数不清楚大概的数量,人们正围绕着张扬与社长的桌子跳着欢快的舞蹈,口里如同念咒般唱着那首古老的儿歌“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啰,阿爷睇牛佢上山岗喔……”听着他们的声音,张扬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运转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嗓子干涩涩的,似乎也想随着身旁的节奏去一起哼唱那首歌曲。 似乎,跟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就这么欢乐地玩闹歌唱下去,不去想生活中的那些烦恼,应该也是不坏的选择?这个念头忽然在张扬的心中浮起,张扬立刻就想起了水塔幽灵陈阳凯说过的话“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可很快我就和他们打闹成了一团,时间就在我们打打闹闹之间过去……”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得眼泪都流出来的张扬终于挣脱了那诡异歌声的无形束缚,清醒了过来。 看了看还在与自己十指交扣的社长,她已经像身边的人们一样,满脸欢乐地大声唱着歌。张扬试了一下,仅靠手指的挤压已经没办法把社长唤醒了,长叹一声,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用两只手把住了美女社长的两边肩膀,用力地前后摇晃起来,边摇边喊道:“社长,起床了,快醒醒!” 他的喊声打断了教室里的歌声,原本欢乐跳舞的人群忽然停顿了下来,脸上的快乐表情全部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苍白又苦大仇深的脸孔,他们目视着张扬和被他摇晃得花枝乱颤的美女社长。顾不得他们敌视的目光,张扬只希望赶紧把社长唤醒,在这样古怪的境地下,多一个清醒的伙伴绝对比多一个沉迷的敌人要好得多。可是当张扬看到美女社长的脸逐渐变得苍白,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苦大仇深地望着自己时,张扬只能无奈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并将手举过头顶,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说道:“好吧,我认输了。” 黑板前一个古怪的不男不女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这么快就认输了?真不好玩。刚刚你又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呢?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呢?如果你能融入大家的话,痛苦、伤心、郁闷、孤独等等种种的烦恼都将会远离你,你只会感觉到安宁、祥和、幸福、满足。” 张扬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教室的讲台上多出了一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的少年,那少年长得十分漂亮,美得妖异,即使是美女社长那样的美貌都不及这少年漂亮。带着一丝不确定,张扬问道:“你是谁?这里的老大?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不错,既然你们作法请求我出现,我就只好应邀出现了;你们既然想知道302室里面的状况,又进入无门,我也就只好用这样的办法带你们进来参观一下了。看来,你的朋友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她应该可以很快就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了。至于你,为什么不愿意尝试着接受我们呢?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们吧,这里可以让你忘记永远的痛苦。”少年轻声地诱惑到。 张扬执拗地摇摇头说道:“就像死在水塔下的陈阳凯一样?被你们挽留在这个永远都只是存在于异度空间的教室中,整天陪着你们这些空虚、寂寞、迷茫的鬼魂们在这里嬉戏玩闹?你们是不是一直停留在这样欢快的氛围里,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知道外面世界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外面又发生了怎样变化么?还是,你们只着想逃避?无视世事的变迁?” 少年羞涩地笑笑,说道:“你的问题很多,你理解不了我们存在的意义,你现在有点慌乱,你在害怕什么?不错,我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我同样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只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想知道的,我只希望他们在我的地盘上可以一直欢乐的唱歌跳舞,直到永远。而你嘛,不要再故作镇定了,来跟着我一起唱歌吧。” 说完,少年不等张扬的反应,开口唱起了另一首低沉缓慢的歌曲:“时光飞驰,快乐青春转眼过;老友尽去,永离风尘赴天国;四顾茫然,残烛余年惟寂寞;只听到老友殷勤呼唤,老黑爵。我来啦,我来啦,黄昏夕阳即时没,天路既不远,请即等我,老黑爵……” 第54章 脱困 随着少年低沉和缓的歌声,原本面无表情呆立原地的人们再次跟唱起来,他们蠕动着自己的身躯,站在原地随着歌声的节奏轻轻摇摆。张扬只感觉到那一声声低沉的吟唱,拉着自己的眼皮不停地向下、向下,清醒的理智不断地滑落、滑落,呼吸逐渐变得和缓,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歌声的节奏也开始摇晃起来。 “我来啦,我来啦,黄昏夕阳即时没,天路既不远,请即等我,老黑爵……”张扬哼唱到。 见张扬已经开始跟随大家一起哼唱,讲台上的少年不屑地笑笑,加大了自己歌唱的声音。同时一步步地走下讲台,一手牵起了美女社长,另一手牵住了张扬,就这样拉着他们两个加入人群之中。很快,唱完了这首低沉的歌曲,少年又起头唱了一首欢快异常的儿歌,大家又开始蹦蹦跳跳地玩耍嬉戏起来,裹挟着张扬与社长,在这个只存在于虚无异度空间的教室中,欢乐地逐渐沉沦下去。 哇——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那哭声是如此地洪亮,以至于盖过了教室中众人的合唱声,打断了原本和谐一体的歌唱与舞蹈。而听到这声啼哭的张扬也忽然被惊醒,他似乎是刚睡醒的懵懂状态,苦恼地思索着身居何处;很快他就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戒备地拉着还在傻笑的社长,慢慢地逐渐远离人群。同时他也想起了陈阳凯的遭遇,陈阳凯就是在听到302室隔壁发出的声响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教室去外面看一看,这与此时张扬的遭遇,是何其的巧合! 努力保持着难得的清醒,张扬用力地抓紧社长的手,对身处人群之中面色狰狞的少年说道:“你看,老天爷都在帮我,它也不希望我永远停留在这里。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302室的事情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过问了,还你们一个清静。作为回报,放我们两个离开好不好?” 少年饶有趣味地看着张扬,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原本我隔上几年还可以从301拉几个人过来壮大我的队伍,可自从几年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灵异社占据了301以后,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拉到!我从来就不要什么清静,我只喜欢热闹!你们俩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再想着离开了!” “不要走……”人群里一个声音说道。 “留下来陪我……”人群中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需要你……”第三个声音居然是从张扬的身后响起。 猛地回头,张扬被一扑而上的美女社长抱了个满怀。美女社长梨花带雨地对张扬说道:“不要走好不好,留在这里吧,只有留在这里,我们才不需要去面对现实里的种种不幸福。留下吧,我们需要你……” “留个毛!想留你自己留下,老子才不要死在这里!”郁闷的张扬挣脱了美女社长的怀抱,却又不能撇下她肚子逃命,只好闭起了右眼,希望自己的左眼能够给自己指点一条逃命的希望之路。在左眼的视野中,随着张扬的心意,分辨率在不停地飞速变化着,原本在掩盖在教室外表之下的秘密被张扬一览无余。教室中的桌椅上,都浮现着一张张诡异欢笑的脸孔;教室的四面墙壁上,密布着腐肉与干瘪的血管;黑板上画着一张五线谱,蝌蚪状的符号正沿着五线谱自我游弋着,轻声地歌唱;唯一没有变得异常的,是一面墙上镶嵌着的圆窗。拖着社长,张扬二人跌跌撞撞地向着圆窗的方向靠拢。 人群中的少年似乎有一些紧张,他再次开始吟唱那首低沉的歌曲:“时光飞驰,快乐青春转眼过……”人群随着他的歌声一齐啜泣着,哭喊着,哀求着,让张扬留下来。甚至,被张扬拖在身后的社长也开始哭泣,哀怨地唱起了和少年一样的歌曲。顾不得理会社长,张扬望着那扇与301室完全相同的圆形窗户,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一把拽过社长,拉着她推开窗户,纵身从窗户一跃而出。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窗户外面是一片虚无,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下落,但有时又感觉是在上升,偶尔又会有失重状态的漂浮感觉。就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中,张扬感觉到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得都快让他开始后悔自己跳出窗户的决定。直到,他们再一次来到了一扇圆形窗户的前面。 难道兜兜转转,自己和社长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张扬懊恼地想着,眼睛却止不住地往窗户里面望过去——窗户里面有很多的人,正围坐在一男一女的周围,紧张地注视着那对男女的反应。那一男一女,分明是张扬和社长!此时,正坐在隔壁的桌子上小元忽然转头看着窗外的张扬与社长,欢乐地笑着,对二人招了招手。不知道为什么,张扬感觉到自己与社长身不由己地向着窗户里面冲去。 在与窗户接触的那个瞬间,张扬发现自己一直拉着社长的手忽然空了!社长不见了?心急如焚的张扬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社长正好也刚刚睁开了双眼,如同刚睡醒一般,懵懂地注视着张扬。身边正围观着的灵异社同仁们被张扬的惊叫吓了一跳,纷纷出声询问张扬发现了什么。 张扬没理会众人的问候,转头望向武藤一男,问道:“我们俩进去了有多久?” 武藤一男愣愣地看着张扬,反问道:“你们进去了哪里?笔仙才刚刚写好来字,你们俩发什么呆啊?要不是刚才小元突然哭了一嗓子,估计你们两个现在都还在发呆呢吧?” 张扬无奈地又转头示意社长,希望由她来出面解释刚刚发生的状况。社长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出声问道:“张扬问笔仙能不能带我们去302室,之后笔仙写了一个来字。你们确定这是刚刚发生的事?” 灵异社众人点头称是,社长苦恼地皱起眉头说道:“看到那个来字以后,我和张扬同学好像被某种力量拉到了302室,哪里的人都非常古怪,明明都是些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学生,居然都在像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地唱歌跳舞。而且他们唱的还是一首很古老的儿歌,我听着听着,好像就睡着了。” “社长,不是吧?你遇到的都是鬼啊,听鬼唱歌也会让你睡着?真是太丢我们灵异社的脸了!好不容易进了302室,你不好好研究那里的秘密,居然还睡觉?”白胖子直接抱怨道。 小个子则紧张地问道:“社长,你确定就刚才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跟这位新同学去了302室?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都看着你们俩呢,你们俩哪都没有去啊!” 运动少年接茬说道:“就算你们两个刚才灵魂出窍,神游302室,也不应该这么短时间就结束了。而且我刚才听张扬同学问,说不知道你们俩进去了有多久,难道你们两个觉得在里面已经过了很久?” “虽然我是个怀疑主义者,可我愿意相信社长的人品,既然她说已经去过了302室,那就一定不会有假!”眼镜女欢欢充分表达了自己对社长人品的赞扬之后,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身为灵异社的社长,怎么可以在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只因为听了一首儿歌,就开始犯困睡觉呢?” 社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的歌声,似乎有一种魔力,我听着听着就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张扬同学,你能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在我要睡着之前,看你似乎是清醒的。” 张扬点了点头,讲述了社长自我感觉昏睡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从打闹玩耍的鬼魂们到讲台上神秘的少年,从低沉的儿歌到破窗的逃离。当然,张扬更在意的是自己即将陷入沉沦时所听到的那声婴儿啼哭,他好奇地指着小元问众人:“武藤说刚才小元哭过?也许就是他的哭声救了我们。” 白胖子点头附和道:“确实,据说小孩儿的夜啼是最容易招鬼的了,不然也不会有夜哭郎的传说了。” 眼镜女欢欢则好奇地看着张扬与社长十指交扣的双手,以及夹在其中的圆珠笔,问了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你们觉得,刚刚的那笔仙还在吗?他不会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吧?如果他还在的话,你们是不是可以问问刚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或者,差不多赶紧把这个笔仙送走?” 话音未落,原本静止的圆珠笔忽然带着社长和张扬两人的手,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字:是! 张扬古怪地看着社长,社长也古怪地看着张扬,吐了下舌头,社长对着手中圆珠笔说道:“多谢笔仙,笔仙笔仙请归位。”圆珠笔没有理会社长的话,继续在纸面上游移不定,似乎在勾画着什么。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圆珠笔的移动轨迹而动,当它停顿下来时,看着它所勾画的笔迹,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白纸上写着很漂亮的花体字:See you! 第55章 地煞 见圆珠笔不再移动,张扬试探地问道:“笔仙,你还在吗?在就画圈!” 圆珠笔纹丝未动,社长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声说道:“似乎,笔仙确实走了。”抽出了与张扬十指交扣的手,揉着略有些僵硬的手指,社长继续说道:“虽然你们感觉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对身处302室的我和张扬同学,那可真是度秒如年啊!幸好,最后全靠小元哭了一声才算是救了我们。” 坐在隔壁桌子上的小元似乎听懂了表姐对自己的赞扬,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同时又对着张扬伸出了那对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道:“抱抱……抱抱……” 见到自己的小表弟似乎完全赖上了张扬,社长欣慰地说道:“张扬同学,看来你和我表弟真是有缘,他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咱们等会可能还有别的活动,我就把小元拜托给你了好不好?麻烦你帮忙多多照顾他一下,这可怜的孩子家里出了点儿状况,估计会在我家呆上一段时间。” “他家里出了什么状况?”张扬正等着这样的机会旁敲侧击出小元的来历。 “这个,一言难尽啊,等咱们接下来的活动结束以后我再和你解释吧。”也许是因为张扬在302室英雄救美的表现,让社长对他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态度。 武藤一男忽然满脸不高兴地对社长说道:“社长,你们在302室里就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刚刚你们被拖入302室的时间太短,我和式神还没察觉到不对你们就已经回来了。可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会后怕的样子,居然还想要继续活动吗?咱们原本的商量的后续活动,对现在的大家来说,是不是有些勉强?” 社长白了武藤一男一眼,回答道:“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不管军训楼前的鬼魂在守护着什么,是否需要进行深入调查,只要大家商量好了,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这件事情暂时就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行程不是去调查干涸游泳池里的水声吗?虽然我临时起意和大家一起请笔仙耽搁了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个时候,宿舍就快要统一熄灯了,不正是我们去调查干涸游泳池里水声的大好机会吗?” 听到社长的话,大家才惊觉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一部分只是单纯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社员,在见识到刚刚社长与张扬请笔仙所遇到的惊险遭遇后,才意识到探索灵异事件的真相是有很大可能遭遇到无由之灾厄的,他们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另一部分胆大心细精力旺盛的社员,则在懊恼自己错失了302室一行的机会,听社长说到还有后续活动的时候,早已摩拳擦掌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见到众人的反应,武藤一男似乎心中早有备案地说道:“调查干涸游泳池这件事情我和社长早已经商量过了,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我们去的人不宜太多。所以,尽量采取自愿的原则,总人数最好不超过10人,至于其他的同学,可以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赶紧返回宿舍吧。下次集会的时候,我和社长会给大家报告本次调查的进度跟结果的,不想参加后续活动的同学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就三三俩俩地开始结伴下楼,小个子也站了起来,示意运动少年跟他一起走,运动少年却纹丝未动。白胖子看着小个子哈哈怪笑道:“你自己想走就走啊,干嘛还拉着别人一起走?怎么?害怕外面太黑,你自己一个人不敢回宿舍?要不,你来求求我,我可以陪你回去啊!哈哈!” 小个子瞬间就羞红了脸,黑黑的脸上透出一股红晕,结结巴巴地回嘴道:“你才是胆小鬼……分明是你也想回宿舍……啦着我给你在路上作伴吧……我只是想问他去不去厕所而已……谁说我要回宿舍了?” 见小个子还在嘴硬,白胖子刚想再调侃几句,运动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两个总这么吵来吵去的有意思吗?真以为自己还是小学生么?有什么好吵的!想证明自己的胆子大,等会去游泳池的时候,看谁是冲在最前面的,再看看是谁落在最后面的,不就一清二楚了?” 白胖子不屑地对小个子哼了一声,小个子扭过了头,完全无视掉了白胖子的挑衅。 武藤一男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教室里还剩下的几个人说道:“恩,跟我和社长预计的差不多,大白、小黑、高帅、欢欢你们果然都留下了,还算是没有丢了我们灵异社的人。不然在张扬这位新同学的眼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灵异社呢,也许,会以为我们只是一群无聊到在教室里讲鬼故事的白痴学生吧。” 张扬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暗自腹诽不已:整个教室的人几乎都走光了,算上怀里的小元一共也只剩下了八个人,这灵异社的成员们对待灵异事件可真是够上心的! 社长见到张扬的表情,解释道:“其实我们灵异社还有几个核心成员,因为各有各的事情在忙,这次的集会又是临时召集的,所以那几个核心成员就没来得及参加。刚刚走掉的,几乎都是灵异社的外围成员,估计他们都被请笔仙这事儿吓了一跳吧,所以才都不愿意参加后续的活动。” 张扬了然地点点头,问道:“那咱们这就出发吗?还是等再晚一点,子时以后阴气最重的时候出发?” “你也要去?”社长惊讶地问:“你去了小元怎么办?我本打算让你带着小元在这里等我回来的!” 张扬无奈苦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去啊,我现在也是灵异社的成员了嘛,而且我刚刚也没有和那些人一起离开,不就是证明我想参与后续活动嘛!至于小元,要么你抱着他,要么我抱着他,直接把他带去不就好了?总不能咱们都离开,把他一孩子孤零零的扔在这里吧?” “你想把小元也带过去跟我们冒险?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万一小元有个三长两短的意外,我怎么跟我姑姑交待啊!”社长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伸出双手准备接过张扬怀里的孩子。孩子在张扬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身躯,小手紧紧地抓着张扬的衣服,死活不肯让自己的表姐抱。 见到两人争取孩子的暧昧姿势,武藤一男又咳嗽了一声对社长说道:“社长,小元愿意跟着张扬同学就让他抱着吧。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张扬同学有着绝对不亚于我的能力,我相信他一定可以保护好小元这孩子的,你就放心吧。咱们这里除开小元外,刚好是七个人,趁前面走掉的人在路上帮我们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我建议我们七个立刻出发,假装成要返回二宿舍的样子。” 听了武藤一男的话,社长停止了和张扬的抢夺,转头问道:“回二宿舍?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很简单,我们走到二宿舍楼下后直接拐到老游泳馆的后面,去调查那个游泳池。我们几个人尽量不要分散,要聚在一起,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优先往我和张扬同学的身边跑。说实话,虽然干涸游泳池里的水声这个怪谈已经流传了很久,但我不认为今天我们调查时会遇到什么异状。之前我已经调查过那里好多次了,除了地处偏僻之外,那里几乎不具备任何成为怪谈的必要因素。”武藤一男说到。 “既然你已经调查过了,初步的调查结果是?”张扬插话道。 “我怀疑可能是地煞之气聚集的结果。”武藤一男怕大家不清楚,又详细解释道:“干枯的游泳池背靠天柱山,前面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在风水学上说这就是典型的穿心煞,这是有形之煞;游泳池本来蓄水时,流水常换常新,后来因为淹死过人以后就被封禁了,池水加上落叶逐渐**变质产生了一些有害气体,这就是气味之煞;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光线不足又导致了天光之煞;这些种种因素混淆在一起,再加上那里风停水驻没有丝毫灵动之气,才会导致煞气翻滚如同有水流动一般,产生了那样的怪谈。” “真没想到,你一个日本人居然可以把风水学讲得头头是道。那你的意思是,建议我们取消今晚的活动吗?还是只是给我们吃一颗定心丸?”张扬追问到。 武藤一男淡淡地表示道:“我只是给你们打个预防针,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而已。”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追求的更多是探寻灵异事件真相的过程,如果有幸能够探寻到真相的话固然很好,没能找寻到真相的话,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我们这就出发吧。”社长振臂一挥,带着抱孩子的张扬、带式神的武藤一男、白胖子、小个子、运动少年、眼镜姑娘欢欢离开了301室,走入漆黑的夜色中,悄悄地向着学校新建成不久的二宿舍走去。 第56章 血尸 午夜的校园空空荡荡,不知何时飘起了淡淡的雾气,似乎在刻意地隐藏着什么。 天柱山下,干涸的游泳池边,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看着堆满落叶的空游泳池,自言自语道:“好一块养尸地,种下了那颗种子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了,要不是上次来这里办事感觉到它的气息,我差点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它为什么选择了这里?想借助我大清龙脉的余力来帮助自己顺利晋级吗?卑微的存在就只能指望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来提升力量,今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没等话说完,中年人的鼻子忽然急速抽动了几下,他转过头目光凝视着张扬几人前进的方向,低声说道:“七个人,其中还有那个会通阴的小鬼。不对!他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好强大的血脉之力!怎么会?这里怎么会出现比我还要高级的存在?嗯?似乎是一个不完全体?还好,他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自顾自说着话,中年人的身影却慢慢变淡,逐渐融化在雾气之中。 当张扬一行人快要走到二宿舍楼下的时候,一辆出租车打着大灯从东边的一宿舍门前呼啸而出,沿着道路向西疾驰而去。出租车卷起的风呼啦啦地刮着,在午夜的街道上显得格外阴森。本来就蹑手蹑脚悄声行走的几个人被这突然路过的出租车吓了一跳,白胖子悄声骂道:“就算是大半夜学校里面没有人走来走去,这司机也不应该开这么快啊,这么大的雾,减速慢行都不懂,他是赶着投胎去吗?” 小个子怯生生地问道:“刚刚那辆,不会是网络上流传的那个午夜的出租车吧?据说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死得很惨很惨,在他死后那辆出租车就经常在午夜的沈阳神出鬼没的。” 带着眼镜的欢欢扶了下眼镜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据说那个司机经常酗酒,喝多以后经常在家里作威作福,打老婆骂孩子几乎是家常便饭。后来,他老婆就死掉了,大家都说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运动少年哦了一声,插话道:“你们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是说后来他又把爱上网的儿子送到某个精神病院去了吗?结果他儿子在精神病院因为忍受不了一天三次的电击,跳楼摔死了。最后司机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喝起酒来也就更加的变本加厉,一次喝得烂醉如泥大张着嘴睡在地上,连老鼠钻进嘴里都不知道,活生生地憋死了。听说他的死相很难看的,让我说啊,这就是报应!” 听了几个人分段讲述的故事,张扬不由得想起了在丽江时听到那几个怨魂互相拆台时说过的话,好奇地追问道:“那个死了的司机,不会是叫做王长江吧?” 白胖子一巴掌拍在张扬的肩膀上,彷如找到知音般得意地说道:“听过那传说以后你也去搞实地调查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那个司机的名字,我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才会这么无聊去做那么没意义的事情,原来你小子也和我一样无聊啊!” 被拍得肩膀酸痛的张扬咧了咧嘴,只好附和着白胖子的话:“年轻人,总是会有点好奇心的嘛!” 见几个人站在路边聊得欢畅,社长悄声训斥道:“你们还真是闲得可以,大半夜站在马路边讲鬼故事玩儿!不要忘记咱们今天晚上的目的,跟紧一点儿,谁也别掉队,我反正是不会回来捡掉队的队员的,让他自生自灭好了。”训完话,社长故意快走了几步,去追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武藤一男。 欢欢看了看小个子,又看了看白胖子,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我记得刚刚你们俩还在争论是谁的胆子比较大吧?我觉得高帅的提议就比较好,谁冲在了最前面谁的胆子就是最大的!” 闻言,小个子气鼓鼓地看了一眼白胖子,摇着牙向游泳池的方向飞奔而去;白胖子见小个子已经跑在了前面,也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运动少年无奈的瞪了欢欢一眼,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嘴里低声的喊着:“你们两个慢一点,没有我去做见证,先跑到第一也没有用啊!”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 眼看大家都跑动了起来,张扬也只能无奈地抱着小元,喊上欢欢,加紧脚步追赶大家。这一路上,小元一直都没有哭闹,反而是煞有介事地看着大家,似乎他也对这样的午夜探幽活动很有兴趣。 雾气中,张扬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辨识着脚下的道路,欢欢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张扬。没用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游泳池边之前中年人所站的位置附近,看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干涸的游泳池,张扬奇怪地问道:“不对啊,他们五个明明是跑在了咱们的前边,为什么反而是咱们先到达的呢?” 欢欢诡秘地一笑,说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在欢欢三两句话就支开了白胖子、小个子和运动少年时,张扬就已经有所怀疑。此刻见到欢欢的诡秘的笑容,他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地看着欢欢问道:“欢欢同学,你把他们都提前支开了,又特地把我带到了在这里,有什么想要说的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咯咯笑着,欢欢取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恍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娇笑道:“哎呀,原来已经被你发现了啊?我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啊,最起码灵异社的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都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除非我是瞎子,否则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张扬又戒备地问道:“大白、小黑和高帅在哪里?你们把他们怎么了?社长应该已经落在武藤一男的手里了吧?” 摘下了眼镜的欢欢,瞪着迷人的大眼睛惊讶地说:“你真的有这么聪明?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和武藤的关系?你放心,武藤是不会把社长怎么样的,大白、小黑和高帅那三个倒霉蛋应该还在武藤布下的**阵里兜圈子呢,我们这一次行动的目标只是你而已。我很好奇,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的,等一会儿我杀了你以后,我还真想把你的脑子挖出来好好看一眼!也许就会找到你这么聪明的原因了!” 感觉到明显敌意的张扬抱紧了怀中的小元,质问道:“你想杀我?你杀不杀得了我暂且不说,杀死我之后你又能如何善后呢?说我夜探闹鬼的游泳池,被鬼给害死了?警察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呢!” 低叹了一声,欢欢惆怅地说道:“怎么办呢,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的聪明了。警察当然不会相信你是被鬼杀死的,但杀死一个人其实真的挺简单的,比如,脚步不稳滑倒之后,后脑撞到了游泳池的边沿,脑浆都飞出来了,想不死也很难吧?或者,从后山刚好掉下来一块巨石,把你砸得四分五裂的……” 听着欢欢冷酷的话语,张扬没有说话,因为他感觉到雾气之中,似乎有一个更大的威胁在凝视着自己与欢欢。如果说欢欢给他的威胁度在50的话,雾气中的存在的威胁度绝对是1000以上,甚至,张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双手的颤抖——即使面对着真正的鬼魂,张扬也从未有过如此胆怯的表现。 欢欢见张扬没有理会自己,继续兴奋地说道:“总之,今天你是肯定活不下来了!还是说,你以为我是个女人,就不可能徒手杀死你吗?在日本学空手道的时候,我可是连着杀了不少名不副实的道场师父的,这群脆弱的男人在我这天才少女的脚下哀求我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想还真是怀念那。我知道你身上带着一件强大的法器,可惜呢,我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哦,你的法器是伤害不了我的。” “原来武藤特地做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只是为了夺取我的那件法器啊,早说嘛,那东西对我来说只是个玩物,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张扬搂紧了怀中的小元,一边戒备着欢欢可能突如其来的攻击,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力争离雾气中带给自己巨大威胁的存在远一些。 还没等欢欢说话,雾气中的游泳池中央突然传出了噗噗的喷气声,似乎在落叶之下隐藏着什么机械装置。那喷气声掩盖了张扬移动时的脚步声,也成功吸引了欢欢的注意力,欢欢凝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两眼冒光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在这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们找到了……啊!!!” 就在欢欢精神恍惚的这个瞬间,雾气中一道诡异的身影飞跃而出,咬住了欢欢的咽喉。被突袭的欢欢拼死挣扎着、反抗着,但随着鲜血从颈动脉汩汩地喷出,她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小,她的反抗也变得越来越无力。趁此机会张扬也终于看清了突袭欢欢的、带给自己巨大威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具穿着破碎军服、浑身血肉绽开随时都有腐肉与血块掉落的陈年血尸! 第57章 小元 那具血尸死死地咬住了欢欢的咽喉,忘情地吸允着欢欢的血液。透过自己的左眼,张扬看到,原本精神饱满的欢欢,她的精气神魂似乎都开始衰竭,甚至她原本健康的神光逐渐变得灰暗又死气沉沉。当欢欢的神光彻底熄灭的时候,张扬知道,欢欢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张扬想逃,却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活鱼,只能任人宰割。这种感觉略有些熟悉,当初张扬第一次遇到老蔡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不同的是,老蔡似乎可以收敛起自身的气息,而眼前的血尸却是把那种暴戾、邪恶、阴毒、怨恨的气息完完全全地释放了出来! 当血尸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张扬才发现,刚才被吸得干瘪仿佛干尸一样的欢欢,已经碎成了一滩灰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而她颈动脉所喷溅出的血液,那汩汩的流动声,不正是干涸游泳池里的水声! 看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血尸,张扬欲哭无泪,早知道游泳池里有这么威猛的东西,自己又何必来趟这池浑水?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沦落到和欢欢一样的悲惨下场,张扬忍不住摸了摸怀中的千棺阵玉牌,以及在丽江时赤灵子道长送给他的替劫桃符,不由得心中逐渐安定下来:“道长说我这种身具阴阳眼之人,血脉中的灵气是常人的数倍,往往最容易成为吸血僵尸的猎物。日后,如果遇到吸血僵尸的袭击,这枚桃符可以助我逃过一次死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希望这两件宝贝可以救下我的小命!” 感受到张扬身体的震颤,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小元忽然对着逐渐靠近的血尸低吼了一声。 很诡异的,原本明显丧失理智的血尸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智慧的光芒,他畏惧地低吼了一声算是对小元的回应,然后居然停在了原地!震惊的张扬甚至不知道小元什么时候挣脱了他的怀抱,正步履蹒跚地向着那具血尸走去。小元走到了血尸身前,再次低吼了一声,那血尸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得地面尘土飞扬,张扬挥舞着手臂想煽开那些明显包含着欢欢骨灰的尘埃,却发现都是徒劳。 灰尘遮挡住了张扬的视线,甚至有几块较大的尘埃还飞进了张扬的左眼,一边揉着流泪的左眼,一边用右眼打量着小元的举动。灰尘中视线不清,张扬依稀看到小元似乎把稚嫩的小手插到了血尸的胸膛里。小元用手在血尸的胸膛里掏弄了一会后,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嘎嘣嘎嘣地嚼个不停。在小元的手离开血尸的胸膛以后,那血尸也像欢欢一样忽然别的干瘪、枯裂,最后化为一滩灰烬。 囫囵吞枣吃完了口中的不明东西,小元又跌跌撞撞地向张扬走来,伸出染着鲜血的一双小手,用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说道:“抱抱……抱抱……” 看到那双血淋淋的小手,张扬不由得感觉到不寒而栗,这双小手是怎么插入到血尸的胸膛里去的?这双小手曾多少次触摸过自己的胸膛?如果在自己抱着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随便一插的话,自己哪还有命在!但再看看小元那天真无邪的面容,和楚楚可怜的神态,张扬无奈地抱起了小元,又掏出湿巾擦去了小元两手的血迹。摸着小元的头顶,张扬低头对小元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是不会想要伤害我的吧?” 小元仰起头看着张扬凝重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 张扬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如何善后的问题:欢欢应该是武藤一男安插在校园里的钉子,他们原本可能在进行着某种谋划,只是自己的出现似乎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武藤转而想获得自己手中的法器,所以才会策划了眼前的这场活动;而突然出现的血尸再次打破了他们二人的阴谋,如果让武藤一男知道欢欢已经死去的消息,他只会感觉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吧;那具血尸的出现也很诡异,在废弃的游泳池变怎么会出现吸血僵尸呢?更何况还是一只穿着破碎关东军军服的日本吸血僵尸?这僵尸难道与武藤一男一直以来的调查谋划有关?小元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怕吸血僵尸,那只吸血僵尸反而更像是在害怕他? 在张扬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几个人的杂乱脚步声,武藤一男一马当先冲到了张扬的身边,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张扬他非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欢欢呢?你把她怎么了?” 张扬故作震惊地反问道:“我也没有看到欢欢同学啊!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刚刚的雾气实在是太浓厚了,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和你们大家都走散了,我还以为欢欢跟你们在一起呢!” 社长面色沉重地摇摇头,转头问白胖子道:“大白,你们三个一直在一起吗?看到欢欢没有?” 白胖子摇摇头说道:“这雾气太古怪了,我看到你和武藤同学消失在雾气里以后,就跟着小黑一起赛跑了,后来高帅也跟了上来,结果我们三个在雾气里面兜兜转转的,根本就找不到通往游泳池这边的道路!说来也怪,刚刚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忽然看到前面有个黑影站在这边,所以我们三个就一起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张扬同学和小元在这里。张扬同学,我记得我们三个跑开的时候,你是和欢欢在一起的吧?” 张扬否认道:“在你们三个也跑到雾气里以后,欢欢说要追上你们,就跟在你们的后面自己跑过来了啊!她没有追上你们?现在我们几个都在这里了,欢欢又会跑到哪里呢?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听着张扬的解释,武藤一男咬牙切齿地说道:“欢欢的胆子很小,在过来之前我就已经跟她偷偷打过招呼了,让她尽量不要离开你的身边!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还说怀疑欢欢可能会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你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吧?说!你到底把欢欢怎么了?” 社长劝解道:“武藤同学,张扬同学也只是怀疑欢欢可能出了什么意外的状况,才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在这里汇合。为什么你一口咬定张扬同学会对欢欢不利呢?这样随便污蔑人是不道德的行为,更何况欢欢可能只是因为在雾气里跟大家走散之后特别害怕,她自己先返回宿舍了呢。” 小个子也怯生生地劝阻道:“武藤同学,我觉得社长说的很有道理。张扬同学跟欢欢今天应该才是第一次见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你会认为欢欢不见了就一定跟张扬同学有关呢?除非……” “除非你跟欢欢之间有着我们所不清楚的约定,比如,欢欢答应你死也不会离开张扬同学的身边?或者,是你跟张扬同学之间有私怨?所以出了这样的状况,你就直接把脏水往他身上泼?”运动少年插话到。 武藤一男张张嘴,最后无奈地叹息道:“好吧,可能是因为我太过担心灵异社成员的安危了,更何况欢欢还是一位女同学!这四下无人,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如果身为男生起了什么不良的企图,女生总是会吃亏的。张扬同学,我对刚刚自己的隐念不堪向你道歉,希望你能体谅我对同学人身安全的一片苦心。” 张扬见武藤一男收敛了自己的暴怒,也故作大方地表示道:“我能体会到武藤同学你对欢欢的关爱之情,希望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也许就像社长说的那样,欢欢同学已经先行返回宿舍了也说不定。倒是你们几个,怎么比我先出发的反而在我之后到达,你们遇到了什么?” 白胖子抢先回到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们三个就是在那古怪的雾气里迷了路,或者也可能是遭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总之,我们三个拼了命的狂奔了半天,就是总感觉在原地打转,要不是这一会儿雾气变小了很多,可能我们三个还在那里找路呢。社长,你们两个也遇到鬼打墙了吗?” 社长沉吟了一下,面色有点古怪地说道:“我们遇到的状况和你们也差不多,可能真是鬼打墙吧。”指了指脚边堆满落叶的游泳池,社长继续说道:“我们本来是调查这个游泳池的,没想到却差点在这么短的路上迷路,可谓是出师不利。我建议对游泳池的深入调查改天再进行吧,相信经历了鬼打墙之后的你们,现在应该都和我一样,想早点回到宿舍的床上喝上一杯热水,暖暖身体吧。” 白胖子、小个子和运动少年纷纷点头,同时像武藤一男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武藤一男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社长的提议。见大家都没有意见,社长又转头对张扬说道:“张扬同学,你介意帮我抱着小元,送我回宿舍吗?正好,我也可以在路上给你讲一下小元家里出现的状况。” 张扬点点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陪着社长向女九舍的方向走去。 第58章 蚂蚁 目送着张扬与社长远去的身影,白胖子嘻嘻哈哈地拍拍武藤一男的肩膀说道:“武藤同学,你今天对欢欢的关心太过明显了,你看社长都变得不高兴了啊。我记得之前组织活动以后,都是你送社长回宿舍的吧?这一次她气得干脆都不让你送她回宿舍了,哈哈,你得多多加油了!” 武藤一男面色铁青地训斥道:“闭嘴!你们三个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都别急着走,帮我在周围找找欢欢,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万一这个时候她崴了脚掉进了哪条沟里,正继续我们帮助呢?” 白胖子不屑地摇摇头说道:“欢欢又不是哑巴,真出了意外状况她不会叫啊?这里屁大点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沟?让我说啊,还是社长说得对,估计欢欢这个时候早就在宿舍的床上睡得香甜了。我们啊,还是赶紧回宿舍吧,再晚一点,估计连留给我们跳的窗户都已经关上了。” 武藤一男执拗地说道:“一群没有担当的男人,你们走吧,我要在这里再找找欢欢。”小个子和运动少年见到武藤一男的不爽态度,拉着还准备争辩的白胖子快速地离开了游泳池,向着男五舍的方向走去。而武藤一男根本没有关注他们三个的离去,他蹲在地上,看着相距不远的两堆灰烬,若有所思。 此时的张扬已经跟社长走到了游泳池的南边老主楼附近,沿着操场东边的马路边走边谈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张扬首先讲述了新世纪之交的那个午夜,自己偶然间捡到一个孩子的遭遇。当然,他省略掉了女尸产子、五雷轰顶等灵异状况,只是说自己捡到了那孩子后带回家交给自己老妈抚养了几个月,后来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下,一对儿婚后多年不育的中年夫妇领养了那个孩子。在孩子即将被抱离张家之前,孩子的养父母请求张扬帮那孩子起一个乳名,因为孩子出生是在元旦,所以张扬就叫那孩子“小元”。 听了张扬的讲述,社长非常惊讶地说道:“当初我姑姑抱着孩子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偷听到老妈和姑姑嘀嘀咕咕地说起过这孩子的来历,据说正是一个高中生发现的,难道那个高中生就是你?难怪小元对你这么热情一点都不怕生,你很有可能是除了她亲生母亲外第一个抱他的外人啊!”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我怀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当初我捡到的那个孩子?”张扬也同样表现出了惊讶的样子,虽然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感觉到小元这孩子绝不普通,但当他证实了小元的身份来源后,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之所以他要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只是不想让社长察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情而已——联想起小元那死于雷击的女尸妈妈,他偶尔有些古怪的行为应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了。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的话,小元确实就是你当初捡到的那个孩子!”社长肯定地说道。 “那当初去我家的那对中年男女,就是你的姑姑和姑父了?他们家里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张扬问到。 “唉,说起来你也不算是外人,我就跟你说了吧。前段时间,老爸单位发福利每人给了两盒带鱼,老爸琢磨着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姑姑和姑父了,就拿了一盒带鱼给他们送过去。结果到了他们家死活也敲不开房门,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打电话去姑姑和姑父的单位,可单位说他们两个已经有三天没有上班了。我老爸当时就报了警,等着警察带人来撬开了房门,却发现家里除了在地板上玩耍的小元外,姑姑和姑父居然都不在家!警察检查了一番家里的摆设,发现桌子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们怀疑姑姑和姑父最近几天都没有在家里活动过,只是把小元这孩子单独扔在了家里。”社长说道。 “这么说来,你姑姑和姑父是失踪了?他们会去哪里呢?为什么单单撇下了小元?”张扬追问道。 “刚开始警察确实是在怀疑我姑姑和姑父可能遭遇到了意外,可后来随着深入的调查,他们有了别的发现。”社长说道这里,忽然转头问张扬道:“你听说过养蚂蚁赚钱的事吗?” 张扬挠了挠头说道:“就是那种号称一本万利,可以自己养,也可以由蚂蚁公司代养,一箱好几百块的那种蚂蚁吗?这种东西怎么听都像是骗人的吧?” 社长摇头说道:“骗人不骗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警察在我姑姑家里搜到了养蚂蚁的账本。原来姑姑和姑父在平时工作之外,他们两个还成立了一家小公司,号称研制出了高科技的蚂蚁酒保健品,喝了之后可以让人永葆青春、强身健体。他们以200元一小箱1000元一大箱的价格作为押金向外贩售蚂蚁,并且对蚂蚁养殖户承诺以高于25%的年利息回收蚁干,一年期的每37天返还本息一次,分10次返清本息,半年期的一次性返清本息。在这样的利诱之下,郊区好多个乡镇的农民都参与了这件事情,在第一次返还本息以后,参加的人就越来越多。据警察说,总共的金额在一千万左右……” “所以警察怀疑你姑姑和姑父卷款跑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带上孩子一起?”张扬问道。 “警察分析说,可能是我姑姑和姑父根本就没打算要孩子,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地想享受这一世的荣华富贵而已。之所以后来他们领养了小元,可能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毕竟有一个完整家庭的外表做掩护,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家里,谁都不会怀疑他们还有多余的精力在家里进行非法的行为。而等到他们筹措到了足够丰厚的资本以后,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严打的风声正紧,他们干脆撕下了一贯的伪装,撇下了本就没有感情的孩子,卷着所有人的钱款跑路了。”社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起来。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姑姑和姑父是那样的人吗?”张扬轻声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姑姑虽然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可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她做过什么坏事啊!至于我姑父,那是一个沉默的男人,平时总是沉默寡言显得十分木讷,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那!他们两个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社长哭泣着说道:“甚至他们还撇下了还不到一岁的小元!把这么小的孩子孤零零地扔到家里,如果不是我老爸发现得早的话,估计这孩子早就饿死了!” 低头看看怀中的小元,张扬劝解道:“这不也正好说明小元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么,遇到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抑或不幸。至于你姑姑和姑父的事情,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也许,真的是警察误会了他们也不一定。或者,他们只是因为临时有急事才不告而别的。” 社长摇头说道:“不管怎样,我是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估计小元也是一样!” “我记得你说你家里的那群大人正在忙着帮忙做善后的处理,那他们打算把小元怎么样?留在你家里继续抚养长大,还是打算送出去给别人继续抚养?”张扬关心起了小元的将来。 “我不知道,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可在家里父母都还是拿我们当孩子一样在看待。这种会影响今后生活的大事怎么可能会来跟我们商量呢?不过,我们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供养我上大学已经比较勉强了,如果再多一个孩子的话,恐怕会捉襟见肘起来。所以……”社长有点吞吞吐吐地说。 “我明白的,就跟当初我家里的状况一样,可能最后小元还是要以被别的家庭收养做结局。不过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毕竟享受着一对父母完全的爱与呵护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社长,我能求你件事情吗?如果日后小元真的再被别的家庭收养的话,告诉我一下他大概的去向。”张扬恳求道。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听到张扬的恳求,社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伸出双手对张扬怀中的小元说道:“小元乖,让姐姐抱你上楼吧,张扬哥哥可是没办法进女生宿舍的,趁姐姐还能抱到你的时候让姐姐多抱一会吧。” 小元很懂事地点点头,顺从地钻进了社长的怀抱。看到小元那古灵精怪的样子,一个念头在张扬心中闪过,拉住了准备上楼的社长,他急匆匆地问道:“社长,你老爸跟警察撬门进入你姑姑家之后,除了桌子上那层薄薄的灰尘外,就没发现别的地方有大量的灰尘堆积吗?比如客厅?” 社长疑惑地说:“据我老爸说,他看到小元的时候,小元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着两堆灰尘,可能是被他从沙发底下拨弄出来的灰尘吧,有什么问题吗?” 张扬凝视着小元的眼睛,僵硬地摇了摇头…… 第59章 祭祀 面对着张扬凝重的目光,社长怀中的小元忽然微笑了起来,似乎是在赞赏着张扬的判断。在小元的微笑中,张扬感受到他心中的那种洋洋得意和高高在上。社长见张扬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小元,还以为他在借着看小元的机会窥视自己的胸部,忙尴尬地咳了一声提醒张扬道:“张扬,我觉得有个事情我有必要要提醒你一下,刚才在游泳池那边你问我和武藤同学是不是也遭遇到了鬼打墙,当时我说了谎。” “你说了谎?你们没有遭遇到鬼打墙?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迷路?那为什么你们还会到得比我晚?是武藤一男那个小日本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张扬停止了与小元的对视,被新的问题所纠结。 社长的脸红了一下,故作平静地说:“我和武藤同学进入浓雾之后不久,他就非要拉着我谈他对游泳池水声的种种判断,顺便等着你们追赶上来。我们俩根本就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移动,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在我们后面赶来的大白、小黑、高帅、欢欢和你居然一直没有出现;更奇怪的是,等雾气逐渐消散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和他一直都站在距离游泳池不远的地方。可我记得十分清楚,我进入雾气的那个位置与雾散之后我所站的位置最起码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又没有移动过,是怎么跨越这段距离的呢?” 张扬沉吟了一下,思索着自己是否要把自己对武藤一男的怀疑说给社长听。 社长却又继续说道:“张扬,我必须提醒你,小心武藤一男!虽然我名义上是这个灵异社的社长,可经过刚才的集会以及后来的活动,相信你已经发现了,武藤一男才是整个灵异社的实际管理者,甚至当初我也是在他的提议下才去参加灵异社的,更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才在上任社长毕业以后争取到社长这个职务。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武藤一男在借着灵异社的伪装,进行着一些他自己的事情,不论是校园怪谈的扩散还是灵异事件的调查,可能都与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着密切的关联。总之,不要过于相信武藤一男。” 说完,不等张扬有所反应,社长已经抱着小元进入了女生宿舍。看着社长的背影,回想着她的忠告,张扬的嘴角忍不住地翘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可怕啊,这么说来,所谓灵异社应该就是武藤一男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喽?整个灵异社里,像欢欢这样的钉子还有几个呢?他们兴师动众地搞了这么一个神秘的社团,说是只为了单纯地传播校园怪谈恐怕是说不过去的,他们应该另有目的……” 边走向宿舍的方向,边思考着武藤一男的目的,张扬在午夜空寂的道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 路过操场西侧的时候,张扬忽然皱眉看向旗杆的方向,虽然看不清楚旗杆顶端随风飘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他确实感受到,似乎有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很快地,那种被注视着的异样感觉消失不见,甩了甩头,张扬假装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行,心里却在自问:是武藤那小鬼子的式神?还是别的孤魂野鬼?为什么要关注我呢?看来以后自己还是要更加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了。 旗杆顶端,随风飘扬着的虚度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悄然自语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他发现了!老板说的果然没有错,必须和这小子保持足够的距离,我必须远远地、偷偷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争取早日完成老板交托给我的任务。不过,这小子的身边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多啊……” 夜风越来越大了,行走在回归宿舍路上的张扬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开始抱怨起这见鬼的天气来。返回宿舍以后,草草地洗漱一番,张扬就钻进了被窝,抓紧时间睡觉了,毕竟,他可是渡过了一个非常充实的夜晚啊。第二天,已经睡到了下午还没有起床的张扬,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宿舍的兄弟们由于早已习惯张扬异于常人的作息习惯,所以在他睡觉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打扰到他,可门外的敲门声是那么急促而没有规律。懒洋洋地套了件衣服,张扬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宿舍的门,迎接他的是一张硕大白胖的脸。白胖子身手敏捷地钻过了狭小的门缝,站到了宿舍中央,大声对着张扬说道:“原来你的宿舍在这里,害得老子一通好找!宿舍里没有别人了吧?灵异社有重要通知!” 张扬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嗓门,估计整个宿舍都听到了,灵异社平时就是这么玩保密的?什么事这么急切,需要让你特地跑到宿舍来通知我?” 白胖子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们是地下社团,不跑到宿舍进行点对点式的口头通知,难道你让我挨个宿舍楼下去贴海报吗?再者说了,不是跑到宿舍当面通知的话,我们怎么能确认所有的成员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万一有无聊的小报记者打入了我们组织的内部,窃听到了组织的机密,然后公之于众,你能想象组织会受到多么大的损失吗?果然是新人,一点地下工作经验都没有!” 张扬再次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大哥,麻烦你说重点!到底有什么重要通知?” 白胖子忽然神色诡秘地凑到张扬的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上峰有令,经过查证,在干涸的游泳池畔发现了欢欢遗留的眼镜,而欢欢昨夜根本就没有回过宿舍。根据灵异社一贯的经验判断,欢欢要么人间蒸发、要么生死未卜,而她已经死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八点三七。由于社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所以由副社长武藤同学发起昨晚有份参与调查干涸游泳池的你、我、小黑、高帅五个人的小型集会,准备进行招魂仪式,探究欢欢生死之谜。今晚子时,老地方301不见不散。” 张扬一把推开故作深沉的白胖子,直接问道:“只有我们五个人参加?什么招魂仪式?不是还不能确定欢欢已经死了吗?武藤一男准备怎么招魂?之前我们灵异社搞过类似的活动没有?没有社长参加的活动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么没有安全感呢?不会是武藤一男自作主张,目的还是想要找我的麻烦吧?” “咱们真是同类啊,你的想法和我完全一样!”白胖子挤眉弄眼地继续说道:“至于什么招魂仪式,我估计就是日本的那一套呗,武藤同学还能玩出别的什么花花道道来!不过说起来,欢欢的失踪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如果真能把她的魂招回来的话,也许我们就能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招不到她的魂呢?咱们不是白忙一场?”张扬问道。 “如果招不到的话,那就说明欢欢根本没有死啊,正是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呢。”白胖子又拍了拍张扬的肩膀,促狭地说道:“反正通知我已经转达到了,至于你去不去我可管不着,我已经跟高帅和小黑打好招呼了,难得有这样开眼界的机会,我们是肯定要去观摩的。好了,哥先走了。” 眼看着白胖子摇晃着肥大的屁股离开,张扬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参加午夜子时的小型集会,因为他想看看武藤一男那个小日本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好不容易找了本小说煎熬到晚上10点半左右,张扬收拾好自己身上的形状,确认了千棺阵与桃符都在身上以后,动身出发前往老主楼的301室。 张扬赶到301室的时候,白胖子、小个子和运动少年早已经到了,他们三个正站在讲台上惊讶地望着正在教室中央忙碌的武藤一男。教室的桌椅已经被搬到一旁摞了起来,在教室的中心腾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武藤一男正在那空地上用手掌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画着繁杂的六芒星阵。见到张扬出现,武藤一男冷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丰满着已经让人眼花缭乱的法阵。 张扬自顾自地走到白胖子身边,努努嘴问道:“他在做什么?” 正低着头的武藤一男嘿嘿冷笑着说道:“我画的这座法阵威力很强,绝对可以把欢欢的灵魂招回来,到那个时候,我要让你和她亲口对质。如果真是你杀死了她的话,我要让你为她陪葬!”用手掌画好了最后一个符号以后,武藤一男招呼着大家道:“你们几个别愣着了,都跟我站到这个法阵的中央来!” 可能是摄于武藤一男狰狞的表情,也可能是好奇心在作祟,讲台上的四个人听话地走到了法阵的中心。而武藤一男的祝祷声也同步响起:“深居于黑暗之中的伟大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大人,接受卑微的阴阳法师武藤家的祭祀吧!收割此间祭品的**与灵魂,暂借宝刀压切一用!” 张扬一惊:不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招魂仪式,而是一个陷阱! 第60章 地狱 随着武藤一男疯狂地叫嚷,原本被画在地面的血液六芒星阵逐渐漂浮了起来,不断地变换着符文的位置,恍如有生命一般调整着姿态,很快就演变成为一座血淋淋的立体法阵。这立体法阵环绕着阵中的五人,同时也禁锢了五人的行动能力,张扬挣扎着想挣脱法阵的束缚,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得越来越紧,而旁边的白胖子则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一脸痴呆状,甚至连基本的反抗意识都丧失掉了。 一张白色纸片滑出了武藤一男的袖子,曾经在301室请笔仙时出现过的那个式神再次现身。用左眼近距离打量着这个式神,张扬才惊觉到这式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两米多高、大红脸高鼻子、羽毛翅膀,这分明是日本民间传说中的天狗!而且还是传说中力大无穷、生性凶猛的大天狗! 天狗式神现身以后,贪婪地甜食着周围的血色法阵,仿佛是被天狗的身躯所吸引,立体法阵中的血色符文开始了疯狂的旋转,随之旋转的,是法阵中的五个人。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从法阵的中心奔涌而出,涌入了天狗的身体之中,天狗的体型随着那股力量的涌入而变得更加高大魁梧起来。 和张扬他们一样不能动弹的武藤一男忽然说出了一常串日语,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命令着什么。天狗听到武藤一男的日语指令后,缓缓地从身体左侧的空气中,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细长的日本武士刀。当武士刀出现的时候,张扬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动的速度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连灵魂到开始变得蠢蠢欲动,想要投奔到武士刀的怀抱之中。这,就是武藤一男所想要的,**与灵魂的祭祀吗? 天狗将武士刀双手高举过顶,向着张扬的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砍了下去,但是它似乎忽略了自己体型已经变得更大的这一事实,再加上它双手举刀过顶,刀锋的上端直接向着立体法阵的顶端砍去。刀刃与血色符文相交,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张扬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涌向自己的胸膛,心脏骤然一紧,一股辛辣的液体从口中喷溅而出,地上瞬间开出了多多鲜艳的红花。 武士刀在冲击中化为了纷飞的碎片,逐渐溶化于空气中消失不见,身形魁梧的天狗则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飞速地干瘪了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张被开了趟的白色异形纸片飘落在张扬的身旁。 环顾四周,包括武藤一男在内的其他四个人也都未能幸免被冲击波所伤,纷纷吐血萎顿在地,张扬挣扎着用左眼去观察刀锋切割过的地方,那里的空气被撕裂开来,形成了一个将近一米高的缝隙。缝隙中是一片虚无,就像张扬带着社长从302室逃离时所经历过的虚无空间一样——这只天狗居然用那把武士刀切开了现实与异度空间的分隔?岂不是说302室已经与301室彻底连结在一起了? 正如张扬所担心的那样,缝隙中的虚无空间里,一个身影正变得越来越大,穿着老式中山装的妖异少年一脚踏出了缝隙,满怀思绪地唱起了那首让张扬心惊肉跳的儿歌,“时光飞驰,快乐青春转眼过;老友尽去,永离风尘赴天国;四顾茫然,残烛余年惟寂寞;只听到老友殷勤呼唤,老黑爵。我来啦,我来啦,黄昏夕阳即时没,天路既不远,请即等我,老黑爵……” 吐血之余的武藤一男恍如没有看到眼前的妖异少年,只是自顾自地谴责自己:“不是游泳池,不在军训楼,也不是这里,究竟是藏在哪里呢?我真傻,不应该被气愤冲昏头脑的,下次能借到压切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有压切的帮助我怎么打开地狱之门呢?地狱?地狱?连通地狱的一宿舍012室!我一定是个白痴!这么明显的提示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原来是在那里……” 妖异少年注意到了武藤一男的话语,略显得意地说道:“原来你是想找到隐藏在这所学校下面的地狱之门啊,那为什么会晕乎乎地找到这里来了?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虽然这道缝隙很快就要弥合起来了,但它弥合的时间足够我把你们五个人一起带到我的地盘了。欢迎你们前往我的地盘,跟着302室的同学们一起欢乐地唱歌跳舞吧,我能给你们的承诺是,直到永远。” 在妖异少年说话的空挡,从他身后的缝隙中又走出了几个张扬曾在302室所见过的学生鬼魂,他们兴高采烈地拉着小个子和高帅的脚,把已经惊吓得快晕过去的二人拖入到缝隙之中。张扬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总觉得那首低沉的歌曲似乎总在自己的头脑里打转,让他彻底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他只能对着武藤一男嘶吼道:“小鬼子,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赶紧拿出来用掉,再不拼命咱们就只能去302室唱歌了!” 深陷自责之中的武藤一男根本没有理会张扬,而拖走了小个子与高帅之后再次返回的鬼魂们把他们的目光放在了白胖子的身上,已经半死不活的白胖子在鬼魂抓住他的双脚时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一边高声呼喊着救命,一边拼命地抓着手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很不幸,由于腾空了教室中心的缘故,他的身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张扬。被白胖子胖手抓着一只胳膊的张扬,尝试着沟通千棺阵,可惜毫无反应。赤灵子送给他的桃符倒是变得火热,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 两**器都不给力的情况下,张扬只能寄希望于一只被自己鄙视的武藤一男,于是他继续嘶吼道:“武藤一男,你不是已经找到地狱之门的位置了吗?你还记得那个怪谈吧?连通地狱的一宿舍012室,在午夜零点时,会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源于地狱的哀嚎,现在还没有到零点!搞定了眼前的状况,今夜你还来得及去那里寻找你的地域之门!你的式神呢?还不快赶紧放出来?” 武藤一男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他对着身旁的妖异少年喊道:“不行,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必须在零点前赶过去!”看了一眼只剩下一只手露在缝隙外面的白胖子,武藤一男狰狞地笑道:“至于你们,都死在这里吧!”狂笑声中,片片素白剪纸从他的手中飞出,随着他口中喃喃诵出的咒语,转眼间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的乌鸦。乌鸦群呼啸着冲击妖异少年的身体,也冲击着空间缝隙边缘的张扬,甚至还落井下石地推了白胖子一把,趁着现场的混乱,武藤一男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楼下跑去。 张扬如同第一次偶遇武藤一男时一样,闭起自己的右眼,缓缓地伸出右手,用手指插入乌鸦的体内,将作为乌鸦式神载体的剪纸夹了出来。妖异少年却似乎很在意乌鸦式神的攻击,因为每一次的碰撞,妖异少年的身体都会被撕下微小的一块,为了躲避能够伤害到他的乌鸦攻击,他不得不且战且退,慢慢退回到了缝隙之中。乌鸦们很有灵性地避开了对自身会产生威胁的张扬,默契地对缝隙中的虚无空间发起了总攻,随着乌鸦们的蜂拥而入,那道空间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地变小。 当最后一直乌鸦飞入缝隙之后,张扬听到了缝隙后面虚无空间中白胖子的求救声,和妖异少年惨呼的叫声。扑倒在缝隙的旁边,张扬对着里面呼喊道:“大白,小黑,高帅,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救你们出来的方法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等着我!” 缝隙在张扬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了。长出了一口气,张扬挣扎着坐了起来,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四肢,除了感觉到胸闷气短头昏脑涨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不适。一想到早已逃跑的武藤一男可能距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张扬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咬着牙颤抖着爬了起来,同样一瘸一拐地向着楼下跑去。 蹒跚着跑到老主楼的北面,看到前方那个刚刚钻入古老一宿舍的身影,张扬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希望自己能尽快清醒过来,强打精神也循着武藤一男的足迹,向着一宿舍跑去。 根据校志记载,一宿舍修建的时间还要早于学校建校,当初拟定了校址以后原本打算要拆除重建的,但当时的第一任校长张克威觉得那样太过浪费,力排众议地安排工人在保留原有框架不动的前提下,进行了内部构造的改变,并亲自敲定了将这栋二层小楼作为整所大学的第一间集体宿舍。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一宿舍年久失修,随着新世纪的来临,学校正酝酿着彻底拆除重建一宿舍的庞大规划。 武藤一男所要找寻的所谓地狱之门,会隐藏在这里吗?连通地狱的一宿舍012室,会否只是单纯的空穴来风、以讹传讹?带着这样的疑问,张扬一脚踏入了古老的一宿舍之中,开始找寻武藤一男的踪迹…… 第61章 千棺 依据校园怪谈的说法,位于古老一宿舍中的012室,在午夜12点时,会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源于地狱的哀嚎;但张扬却听学长讲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在那间已经被改做仓库的012室,午夜0点后听到的不是地狱的哀嚎,而是自于地狱深处的天籁歌声。在听过那歌声的人将会永远沉沦,不得解脱。 当张扬踏入灯光昏暗的一宿舍时,首先就想起了学长对他讲述过的那段传说。由于一宿舍太过于古老,一楼的入口处又靠近水房的缘故,居然汪起了一滩将近十厘米深的由污水汇集而成的小型池塘,小心翼翼地踩着用转头堆砌起来的落脚点,张扬的目光在身边经过的门板上努力搜寻着012的标志。 由于一宿舍的古老,每间宿舍的房门都是用厚木板拼接而成的,没有住人的空屋都会在门板外挂上一个沉重的老式挂锁。走在狭长阴暗的走廊中,张扬努力辨识着宿舍房门上的一个又一个号牌,没用多久,他就找到了已经被撬开挂门锁、房门微启的012室。虽然说是被改成了仓库,可似乎安保力量却并不怎么突出,在012室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外,几乎遍地都是杂物没有可以让人落脚的地方。 借着门外照射进来的昏黄灯光,张扬依稀看到在满地的灰尘当中,有一行脚印从门口一直走到了靠北边的窗户,消失于破旧的木质双层上下铺底下。空荡荡的012室中,除了这一串脚印之外,没有武藤一男的身影。张扬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对着床下喊道:“武藤一男,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床下,没有任何的声响。按亮了左手上的电子表,借着电子表微弱的光辉,张扬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几步,伸长了脖子向床底观望。床底下,除了有一个人躺过而留下的灰尘印记外,确实没有武藤一男。但那个人形痕迹分明说明武藤一男刚刚的确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躺在这里直接消失掉了,那他会去了哪里呢?难道他真的通过传说中的地狱之门抵达了他的目的地吗? 没有多想,张扬顾不得满地的灰尘,直接钻到床底下,躺到了之前武藤一男曾躺过的位置。他看了看还亮着荧光的电子表,0:05分,暗自祈祷自己也能寻找到那地狱之门,可以及时阻止武藤一男的行动。这样想着,刚刚摆好了平躺的姿势,张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阵阵哀嚎之声。 那些哀嚎声好像是从他身下的地面深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组成了一首诡异的乐曲,那乐曲萦绕在张扬的头脑之中,使得他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机械运作声,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下沉,下沉,移动,移动,上升,上升,直到最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精神恍惚的张扬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关在了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在他的四周都是墙壁,他紧张不安地在不能翻身的狭小空间中,努力地侧耳倾听周围的声响。在他所处的空间之外,远远地传来细微的歌声,那歌声确实像是一首动听的摇篮曲,又好像是很多人在低吟,更好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地啜泣。 张扬尝试着对两边的墙壁左推右拉以后,才发现两边的墙壁纹丝未动;于是他又尝试着伸直了双手,用力地向前方推动,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线光亮;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张扬终于推开了身前的墙壁。赶忙翻身起来向四周张望,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象让张扬忍不住皱起眉头,似乎,这里的一切他都见过! 脚下那原本密闭的空间被打开以后,张扬才发现自己推开的根本不是什么墙壁,只是一具棺材的盖板而已!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具敞开的棺材里,而在他的四周则有着幽深的空间,一个硕大的地宫展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处深藏于一宿舍地下深处的庞大地宫,地宫的顶部镶嵌了几颗珠子,那些珠子正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衬得地宫中的事物影影绰绰,恍如梦境一般。一瞬间,张扬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普米族的地宫之中,因为眼前的一切几乎与普米族地宫中的摆设一模一样! 在这阴森的地宫中,一具具棺材紧密地叠放在一起,有些已经腐朽破败,有些棺材的漆皮已经疏落。如同千棺阵的摆设一样,成百上千具棺材按照同心圆的样式一圈一圈地整齐排列着;与千棺阵不同的是,它们所环绕拱卫着的并不是圆形的祭坛,而是一具朱漆描金的巨大棺椁。 远远地观望着那具棺椁,和正在棺材阵中直奔那棺椁而去的武藤一男,张扬知道,自己果然没有走错地方,这个让他感觉到异常熟悉的地方正是武藤一男的目的地。而那具巨大棺椁,应该就是武藤一男伪装成留学生潜入农大的核心目的,但不管他想通过那具棺椁获得什么,张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阻止他。 站在棺材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后,张扬从棺材中一跃而出,一边向着位于中心位置的棺椁跑去,一边对着还在奔跑中的武藤一男大声喊道:“小日本,你之所以会去散播什么七大怪谈不可思议之地,也只是为了能够找到通往这里的入口吧?那个大棺材里面的东西就是你想要寻找的你们武藤一家最大的荣耀吗?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们武藤家的祖先吗?” 听到张扬的声音,武藤一男诧异地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张扬,又转过身继续狂奔起来,气喘吁吁地大声骂道:“又是你这只讨厌的支那猪,你不是应该死在了301室里面吗?你说的不错,这里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地方,那具棺椁中的确躺着我的一位叔祖,但能恢复我武藤家荣誉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棺材里是你的叔祖?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埋藏在我们学校的下面?”张扬问道。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支那猪,我了解这所有的一切,可我就是不告诉你。我要让你的好奇心熊熊燃烧,最后彻底烧死你,正好替我的欢欢报仇!”武藤一男咬牙切齿地喊道,然后他又补充了一个问题:“欢欢身为我的女人,在日本打遍武馆无敌手的高手,她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日本鬼子,我了解欢欢死亡的所有细节,可我就是不告诉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那叔祖的名字,难道他胆敢侵犯我中华大地,连个猥琐的名字都不敢留下吗?”张扬把武藤一男的话原样奉还给他的同时,又使出了激将法。他直觉认为棺椁中的那人的名字对于解开眼前的谜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再结合了自己之前所见的军训楼鬼魂与游泳池血尸的衣着打扮,他判断棺椁中的那具武藤家的尸体,必定是在日军侵华时期留下的! 虽然明知道张扬在使用激将法,但武藤一男还是忍不住大声反驳道:“他老人家的名字岂是你可以污蔑的?既然你已经想到了他曾经参加过大东亚圣战,那么他的名字根本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身为我武藤家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家主,身为关东军的总司令,身为满洲的守护神,武藤信义这名字必将永垂不朽!” 奔跑中的张扬被武藤一男喊出的名字震撼得停下了脚步,武藤信义这个名字回想在他的脑海之中,同时关于这名字的记忆也开始飞速地涌现出来。1932年伪满洲国成立后,武藤信义出任关东军司令官,兼任关东厅长官和驻伪满洲国全权大使,一身兼三职,成为了一言九鼎、大权在握的伪满洲国的太上皇。他镇压了东北义勇军,又率部侵略了热河省,并进军长城一线,击破中**20万人的防御,迫使何应钦签订城下之盟。然而就在他逐渐攀登到军事生涯顶峰的时候,却传出了在长春死于黄疸病的消息,由此,东北地区人民得以免受更深层次的摧残与迫害。 “你骗人,武藤信义病死以后,他的尸体不是由他的参谋副长冈村宁次送回东京了吗?他的尸体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张扬再次开始奔跑,同时对武藤一男的话嗤之以鼻。 “看来您对我那叔祖还是挺有研究的,当初送回东京的根本就不是我叔祖的遗体,但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家不得不接受了军政府授予的旭日桐花大绶章和男爵爵位的追封。实际上,只有我的祖父与军部的人才清楚,我叔祖的遗体被秘密地埋藏到了这里,并以我们武藤家祖传的阴阳术大阵千棺の封印守护着。你们这些支那猪简直是太好骗了!”武藤一男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千棺の封印么?看来这里果然是当年预留下来的一个阴谋喽?”张扬冷笑着回应道。 第62章 龙脉 冷笑过后,张扬忽然有所领悟地对武藤一男喊道:“我知道了,那个成为水塔幽灵的图书管理员,他曾拼死保护的那些珍贵资料里面,恐怕就是记录着关于武藤信义被秘密埋葬于我们学校之中的信息吧?所以他才能够一听到你古怪的口音就知道你不是中国人,而是小日本武藤家的子孙。另一方面你之所以去寻找水塔幽灵,恐怕并不是你想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因为你害怕他会泄露出关于那份资料的消息,导致别人的好奇会影响到你的搜寻吧?” 武藤一男没有理会张扬的喊叫,埋着头继续狂奔,张扬对着武藤一男的背影继续喊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去水塔的目的就只是单纯地杀鬼灭口,而我却倒霉地适逢其会,反而莫名其妙地的成了你的帮凶!我刚才估算了一下这里的大小,我原本以为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宿舍的下面,可当我看到头顶那几颗珠子旁边的裂缝时我才知道,我们其实是在干涸的游泳池下面对不对?” 武藤一男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张扬,又转头继续奔跑起来,大声回答道:“又被你看出来了,不错,这里正是干枯的游泳池下面,也是水塔的下面,更是天柱山的下面!当初关东军占据了这里,并秘密挖掘出了这个地宫,这一切都是在我叔祖的有意安排之下进行的,你能猜到他下令挖掘这个地宫的目的吗?” “我记得之前我们要调查干涸的游泳池时你曾经说过,游泳池的异状可能都是因为地煞之气聚集才导致的,又给我们讲了一大套风水的名词,什么穿心煞无形煞的,当时我就对你的话有所怀疑;等到了这里以后,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地脉煞气,而是从这里升腾起的生发之气,这个地宫简直就是一块上好的养尸地,你叔祖下令挖掘出这个地宫,难道是想培养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僵尸玩吗?”张扬喊道。 “养尸地?你可真没有见识!这里是长白山余脉,生发之气蒸腾,分明是满清龙脉之象,怎会是那种寸草不生戾气满地的养尸地呢?当初我叔祖奉天皇密诏前往东北挖掘破坏满清龙脉,最先找到的就是这里。在破坏了满清皇族布置在这里镇压龙脉的法阵以后,我叔祖突发奇想,决定将他死后的埋骨之所定在这里。后来虽然又出了些别的变故,但他的手下们最终还是将他的遗体带到了这里。”武藤一男没有回头喊着话。 听了武藤一男的话,张扬头脑中急速地思考着他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武藤信义真的是病死的?他真的死了么?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者手下又将他的尸骸埋入了之前找到的、坚信是神州大地龙脉之穴的这个地宫里,即使这里真的位于龙脉之上,但确实也是一块上佳的养尸地,70多年的时间过去以后,武藤信义还不早就变成了僵尸! 一想到僵尸,张扬就又想起了在干涸的游泳池畔暴起袭击欢欢的那具血尸,血尸的身上确实是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关东军军服,这么说来那具血尸就是通过地宫上方的缝隙从这里钻出去的喽?如果这个判断是真的,那在这同样覆盖着千棺阵的地宫之中,岂不是除了武藤信义的僵尸之外,很有可能还有更多的血尸存在?想到这里,张扬大声喊道:“除了你叔祖的棺椁外,这些棺材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都是忠于我叔祖,自愿追随于他献祭陪葬的军人们!”武藤一男得意地宣布道:“这些人,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精英中的精英,但他们都愿意为了我的叔祖放弃自己光辉的未来,甘愿自我埋葬在这里陪祭。除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们,你们这些支那猪恐怕是不会拥有这样高贵的精神吧?” “除了你们这群小日本,整个世界都不会再有人有着这样变态的想法了……”张扬正想说些别的,却发现武藤一男已经逐渐接近了千棺阵中央的那具朱漆描金的巨大棺椁,张扬赶紧大声阻止道:“住手,千万不要动那具棺椁,我敢保证,一旦你打开了那具棺椁,这里所有的棺材都会被打开!原本躺在里面的、你口中的那些有着高贵精神的日本武士们都会冲出来,把我们两个彻底撕成碎片的!” 武藤一男面目狰狞地看着张扬,阴笑着说道:“原来你对千棺の封印也有所了解,看来我果然是小看了你,不过,你难道不清楚身在千棺の封印中心阵枢的人,是不会被千棺の封印所伤害的吗?既然是我先到达了阵枢这里,那么,张扬你就勇敢地去死吧!”说完,他双手搭上了棺椁的上盖,用力平推。 那巨大的棺椁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居然没有用金钉封棺,棺椁上盖随着武藤一男的用力推动,发出了一声声嘎吱嘎吱的怪响。武藤一男狂吼一声,再次奋力地一推,棺椁上盖轰然从棺椁之上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那声巨响在地宫的四面墙壁上反复弹射回响不绝,张扬却在那咣当声之外,依稀听见打开上盖的棺椁中,传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吸气声。 随着这声悠长的吸气声响起,张扬注意到身边的棺材都开始轻微震动起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与棺材震动声绵延成一片,似乎棺材中的尸体们都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了。而远处的武藤一男也被他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被他推开上盖的巨大棺椁中,一只青紫色的手臂伸了出来,一把扶住了棺材的侧板,很快地,一个干枯消瘦满身青紫色瘀斑的小老头缓缓地从棺椁中坐了起来。小老头儿原本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两团血色在他的眼中燃烧,他紧紧地盯着武藤一男的脖子,嘎嘎地怪叫了两声。 远远望见武藤一男所处的异状,张扬暗自纠结了一下,是快速奔跑到千棺阵中央直面小老头僵尸呢,还是留在原地等待着被破棺而出的血尸们群起而攻之?一想到欢欢被血尸吸食殆尽的悲惨下场,张扬打了一个冷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一边向着千棺阵中心奔跑,一边对着武藤一男喊道:“小鬼子,快别愣着了,你的叔祖尸变了,你还有什么有什么可以救命的大招?再不放可就真来不及了!” 武藤一男被张扬的喊话惊醒,试探地对着小老头僵尸问了一句:“叔祖大人,您还清醒吗?”小老头僵尸僵硬地点了点头,嘴角努力了半天才做出了一个同样僵硬的上翘表情。见到小老头有着正面的反应,武藤一男大喜过望,飞速地说道:“叔祖大人,我们武藤家目前在东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急需您的支援,考虑到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想请求您将那件可以恢复武藤家最大荣誉的物品交给我……” 没等武藤一男说完,他发现小老头眼中燃烧着的血色忽然熄灭了下去,直接变成了一双惨白的死鱼眼睛。一个声音从小老头身后的黑暗中响起:“武藤信义,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藏在这里,似乎还进行了一番别出心裁的布置,想借助我大清龙脉的余力来帮助你自己顺利晋级吗?想得倒是非常美好,可惜,自从当年我在你的体内种下了那枚种子以后,我就一直在等待着今天的收获啊!”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缓缓踱出了黑暗,走到了巨大棺椁的旁边。他小心翼翼地从武藤信义的后心拔出了一把长约十五厘米左右银白色的法锥,然后又用左手拿着一块乌黑的手绢将法锥包裹了起来。最后,他用右手插入了武藤信义小老头僵尸的胸膛之中,掏出了已经**得面目全非的残破心脏,剥去心脏上的腐肉,取出了隐藏于心脏之中的红色晶体,自语道:“这枚心核已经长得这么圆润了?看来这么多年以来你没少获得好处嘛,不过,现在这些好处我可要全部没收了。” 武藤一男的心情从狂喜忽然转化成了惊怒,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所作出的行为吓了一跳;奔跑中的张扬也注意到了中年男人的突然出现,忍不住惊呼道:“老蔡,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蔡回过头,看了看奔跑的张扬,古怪地说道:“你小子还不是也在这里……我只是当初种下了那颗种子之后,一直没有耐心去长期关注种子的长势,要不是上次来这里办事感觉到它的气息,我差点都忘记了它的存在。所以我今天心血来潮,直接来这里收割我的粮食而已。” 鼻子抽动了几下,老蔡继续对张扬说道:“你身边躺着的那些很像是我的低级同类,要小心他们的突然袭击,注意保护好你自己的小命吧,我还等着你去帮我办剩余的那两件事情呢!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事了,这种熟悉的腐臭味道还真是讨厌,我先走了,希望咱们下次有缘再见……” 第63章 尸毒 冷笑着说完对张扬的忠告,老蔡的身体忽然溃散成了一股黑烟,飞速的向着地宫远处的唯一的一条甬道飞了过去,逐渐消失不见;被吓呆了的武藤一男惊叫一声,扑到了巨大棺椁之中,似乎在关心着自己叔祖的安危,又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张扬已经顾不得身旁棺材中突然伸出的各种或是**、或是白骨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快速地奔跑起来,他只有一个目的:趁着血尸们没能破棺而出之前,他要抵达千棺封印中心枢纽的位置,和武藤一男一样,躲进那个巨大的棺椁之中去。 张扬耳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棺材被撕裂开的声音,却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狂奔在千棺阵中。费劲千辛万苦,他终于跑到了巨大棺椁的旁边,没有多想,他右臂用力撑住棺壁,想跳入棺椁之中。没想到,他的身体才刚刚跃起,一只脚忽然从棺椁中伸了出来,正好踢中了他的胸口,将他踢得远离了棺椁。 在张扬跃起的那个瞬间,他看到棺椁中原本存在的武藤信义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武藤一男手中拿着一个鼻烟壶大小的小瓶,正满脸坏笑地站在一堆黑色尘埃之中。一脚踢开了张扬的,正是藏身于棺椁中的武藤一男,他对着棺椁外的张扬狂笑道:“张扬,外面的武士们应该都已经破棺而出了吧?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地死在这里吧!你手中的那件法器还真是强大啊,我早就对那东西垂涎三尺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外面的僵尸们彻底消灭。等你死掉以后,那件威力强大的法器就可以完全属于我了!” “小鬼子别做梦了!我是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张扬嘴硬着,顺手抓住一只向他偷袭的手爪,用尽全身的力气抡着那手爪的主人向棺椁之中的武藤一男抛去,而他自己则跟在了后面,再次右臂用力撑住棺壁,想跳入棺椁之中。武藤一男无处可避,只能重施故技,一脚踢飞了那具棺材,而张扬则趁着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也飘然地进入了棺椁之中。看着武藤一男手中的小瓶,张扬很慎重地说道:“小日本,把你手里的瓶子交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出去之后我也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武藤一男摇头说道:“张扬,你不应该进来这里的,外面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瓶尸毒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自从我叔祖向军部透露出他可以用尸毒来提炼生化武器的消息以后,军部一直对我叔祖私下进行的试验效果虎视眈眈。即使是在我叔祖借死遁走以后,也没能完全逃脱军部的调查,他们觅着我叔祖留下的蛛丝马迹和部分资料,生拼硬凑出了一个所谓生化部队。但正因为缺少了这瓶试验核心的尸毒,他们所能取得的成就一直十分有限,而今天我终于得到了这瓶尸毒,武藤家的荣耀必将因为我而重临!” “尸毒?用尸毒提炼生化武器?原来武藤信义才是731部队的核心源头?”张扬震惊地问道。 所谓731部队是指1931年以后日本侵略军在东北地区布置的,专门从事生物战细菌战研究和人体试验相关研究的秘密军事医疗部队。据说731部队的大本营隐藏在哈尔滨市的平房区,直到二战胜利多年后,东北地区仍不时发现731部队遗留下来的危险炸弹,可谓是流毒无穷。 张扬完全没有想到,武藤信义这个小老头居然会与传说中的恶魔731部队扯上关系,而武藤一男手中的尸毒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绝对是危险系数爆棚的物品。如果这个小鬼子拿着这瓶尸毒在学校里随便泼上一点,其中的细菌或病毒扩散开来,估计整个沈阳都要拿来给这小子陪葬,这种事情万万不能让它发生。这样想着,张扬不由得额外关注起武藤一男手中的小瓶来。 武藤一男见张扬盯着自己手中的小瓶,他得意洋洋地一把将小瓶塞到了裤兜里,顺手又从背后拔出了一把短小的日本刀。对着张扬阴险地笑着说道:“你说的731应该就是后来的石井部队吧?他们只是一群拾人牙慧的可怜虫而已,如果当初我叔祖的计划能够顺利实现的话,号称总数约四万万的支那人绝对可以一口气死掉一半以上!而现在的我,已经继承了我叔祖的衣钵,拥有了毁灭性的力量!只要我把那一小瓶尸毒往人烟稠密的地方一撒,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是遍地骨骸了。至于你,还是干脆由我来亲手解决吧!” 话未说完,武藤一男已经抡起了短刀向着张扬扑来,而此时在棺椁之外,也密集地响起了棺材爆裂的声音,一具又一具血尸从棺材中跃起,欢快地四处蹦跳起来。离棺椁比较近的一些血尸,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将棺椁中的张扬拖出棺椁大快朵颐,却完全无视了武藤一男的存在。一边躲避着武藤一男的短刀,一边躲避着棺椁外伸入的血尸手爪,一边喘息着的张扬问道:“为什么这些血尸都不攻击你只攻击我呢?” 趁张扬说话分神的空档,武藤一男手起刀落,将短刀插入了张扬的心口。张扬尖叫一声,吐着血倒在了棺椁之中,武藤一男不屑地笑道:“他们之所以不会攻击我,是因为我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武藤家的血脉啊,你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支那猪而已,除了成为他们的血食以外,你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吐着血的张扬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忽然神色古怪地看着武藤一男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那件法器究竟是什么吗?现在,我就让你看一看它的真正面目。”说着话,张扬猛地拔出了心口插着的短刀,虽然张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的心却告诉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解救自己。果然如同在普米族地宫中那样,异变,再次发生了。 原本被挂在张扬脖子上的千棺阵血红玉牌沾染到他的鲜血后,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血红色光芒,在那光芒之中,一个小巧的祭坛居中,环绕着祭坛的是整整一千具棺椁,祭坛与棺椁随着光芒覆盖的范围变大而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地,在所谓的千棺の封印的上空悬浮起一个面积更加宽广的千棺大阵! 闪烁着淡淡幽绿色光辉的精美祭坛正悬浮在张扬与武藤一男所在的巨大棺椁之上,武藤一男面无血色地看着头顶的祭坛,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不可置信地指着头上的祭坛喊道:“千棺阵?用传说中的魇魂之玉所打造的祭坛?由上古时代大阴阳家所布置的真正的千棺大阵?”喊完以后,他跳出了棺椁,火烧屁股一般落荒而逃,躲闪着身前一具具血尸的冲撞,他也钻进了远处那条唯一的甬道。 没过多久,从甬道中传出了武藤一男气急败坏的惨叫声,以及轰隆隆的泥土倾泻之声。但此时的张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千棺阵因为他的血液而充分激活之后,从千棺阵空虚的千具棺椁之中分别传出了巨大的吞吸之力,千棺の封印中的血尸宛如见了老鼠的花猫,跳跃着想离开地面进入头上的棺椁之中。 随着那吞吸之力越来越强,悬浮在上空的千棺阵与布置在地面上的千棺の封印开始相互吸引,并不断缩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当幽绿色祭坛底部接触到张扬所在的朱漆描金棺椁时,狂风忽起,张扬只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在猛力地飞舞,他只能闭上眼睛暗自祈祷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可以逃过这一劫难。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狂风卷积着地宫中的一切都涌入千棺阵以后,千棺阵又飞速地缩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飞回到张扬的心口。血红色的光芒闪过,张扬心口的撕裂伤霍然而愈。 朦胧之间,张扬的耳边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 张扬猛地睁开眼睛,四处搜寻说话之人,可惜却一无所获。眼前的地宫中空无一物,之前满地的棺材居然都消失了!张扬好奇地抚摸了一下心口已经愈合的伤口,躺在原地,举起千棺阵玉牌仔细观察起来:还是原来那样的血红色玉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之前只有零星星光的区域内,现在已经是星光璀璨了,一圈又一圈闪烁的星光围成了几个规则的同心圆,映衬着圆心位置的的一点幽绿色光芒。 有点兴奋的张扬自言自语道:“看来二月春风和赤灵子道长都没有骗我,这个东西果然是可以靠着吞噬僵尸来充电的!哎呀,不好,那个小日本恐怕已经带着尸毒跑出去了!我必须去阻止他!”顾不得再去研究千棺阵的新变化,张扬一瘸一拐地向着远处那条唯一的甬道走去,继续追赶着武藤一男。 进入那昏暗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从上方撒下了一丝月光,月光之下是一方整齐的泥土,上面还生长着茂密整齐的绿草。在那土方下面,似乎还压着一个人! 第64章 五虎 难道倒霉的武藤一男被这个土方给压死了? 心中恶意地诅咒着武藤一男,张扬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等他好不容易走到土方附近,才发现自己估计错误,土方下压着的居然是老校长的塑像!塑像的手中还紧紧地抓着另一只手臂,看那手臂上残留的衣物,应该是武藤一男的。难道逃进甬道的武藤一男,刚好被四处巡逻的老校长塑像给逮个正着?不知道他又发动了什么机关,砸碎了老校长的塑像,还狠心地表演了一把壮士断腕? 抬起头看着土方上面空空如的人工竖井,和锈迹斑斑的钢梯,张扬顾不得自身的安危,手脚并用地攀爬了起来。等他从地下竖井爬上了地面,他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感觉体力不支了。摔到在地的张扬用意志支撑着自己,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了军训楼前的操场上!原来军训楼前的鬼魂守护着的,果然是通往地宫的入口!一道若有若无的血迹绵延向远方,标识着武藤一男逃跑的方向。 可精疲力尽的张扬,已经没有办法再爬起身来继续追赶了,在明晃晃的月光下,他彻底昏迷了过去。一缕轻柔的风吹过,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二月春风悄然现出身形,他对着张扬爬出来的竖井勾了勾手指,原本落在地下深处的土方忽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举了上来,重新恢复了地面的原貌。 看着昏迷过去的张扬,二月春风对着身后的空气说道:“虚度,你先把这小子扔到校医院的门前去,估计他一时半会还死不掉。我今天晚上约了一个有趣的客户,我可是不想错过呢,所以我要先走一步。” 当二月春风忽然出现在预订好的饭店包间之中时,周雨正神游物外,思索着自身的烦恼。 周雨最近的生活出现了一点状况,自从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以后,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之前二十多年里的事情,大夫说那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块压迫了记忆神经才会这样,目前的手术技术还不能十分安全地取出血块,所以只能保守治疗。只希望以后那个血块可以逐渐被吸收掉,才有可能恢复他丢失了的记忆。 而最近周雨在睡着以后,总是会做着一个重复的噩梦。噩梦里,几具尸体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床上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一个男人的身下痛苦地挣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抗也越来越无力,就在那个男人因为快感放松警惕的时候,女人却猛的咬住了他的胳膊。男人恼羞成怒地拿起身边的铁锤狠狠地向女人的头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看着女人脑浆飞溅的样子那男人疯狂地大笑起来。 周雨很清楚地知道那男人就是自己,他很恐慌,偏偏这时梦里有人对自己说:“老二你怎么把她杀了?兄弟们还没有玩过呢!”猛然惊醒的周雨撸起袖子,胳膊上被牙齿咬过后留下的伤疤仍历历在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怀疑地问:“真的是我么?那个疯子一样的人真的是我?我曾经那么残忍地杀过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周雨听说了二月春风的名字,他又给朋友打电话,想进一步了解关于二月春风的事情,朋友告诉他:二月春风是在沈阳横空出世的一个人物,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只知道他接受过的委托从未失手过!只是他要的报酬不是普通人能给得起的,所以在他收取报酬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一点争执,可是在发生争执以后几乎所有的委托人都难逃一死!所以也有传言说他其实是个心黑手冷的变态杀手,除非有真的十分难以解决的事情,否则最好轻易不要和他发生任何接触。 周雨没有听从朋友的劝告,他给二月春风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明了自己的烦恼,也讲述了困扰自己的那个噩梦,并提出如果二月春风可以帮他寻回失去的记忆,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邮件的最后他说如果二月春风能够接受他的委托,他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二月春风见面再商量具体的报酬问题。没想到很快地二月春风就给他回了信,说对于寻回他的记忆有着十足的把握,并且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周雨早早地赶到空无一人的包间,百无聊赖地开始神游物外走起神来,连二月春风忽然出现在他的对面都没有发觉。二月春风轻咳了一声,吸引到周雨的注意后,他把职业化的微笑挂在脸上,亲切地对周雨说道:“周先生是吧?我就是二月春风,可以解除所有人烦恼的二月春风!” “你真的可以解除我的烦恼?”周雨对二月春风的忽然出现还很不适应,惊讶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把我之前所有遗失的记忆都唤醒,没有任何的遗漏?” “这没有任何的问题,我可以在不开颅的情况下直接把你的那块淤血取出来,对你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过去的记忆未必都会美好,甚至可能有一些是十分痛苦的。这些记忆在此时此刻对你没有任何意义,而一旦恢复以后我不敢保证它对现在你的生活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二月春风说道。 “这个我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不管是什么样的记忆那毕竟都是我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我想我是可以接受自己的过去的,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我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你也知道,我的手头不是很宽裕,我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钱。”周雨老实地说道。 “我从来没把钱当成一回事儿。”二月春风上下打量着周雨继续说道:“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我只是对深藏于你记忆之中的五虎将的秘密很感兴趣而已,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对你们所谓的伦理道德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那个秘密本身……” 周雨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报酬是假的?我完全可以编出一个谎话来骗你的。” “这个我已经事先想到了,所以等下我会在你的身上做点手脚,让你对着我只能说真话,一旦你说了假话就会立刻爆体而亡。”二月春风得意地说道:“当然,这是在你愿意委托我帮你的前提下进行的。” 周雨笑着说道:“我不相信!虽然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可我不相信你有那样恐怖的能力!” 二月春风严肃地对周雨说道:“你最好相信我,不要在报酬上耍花招,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而且,你直到现在还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究竟愿不愿意吐露五虎将的秘密,以委托我来解除你的烦恼?” “我愿意委托你解除我的烦恼,相应的我会把五虎将的秘密讲给你听,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话。” 二月春风满意地点头,挥手在周雨面前晃了一晃。周雨只感觉到头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原本被压制的记忆瞬间奔涌而出,一幕幕血腥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大声呻吟起来。良久,周雨猛地抬头笑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烁诡异的光芒——这不再是那个为烦恼所困的周雨了!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你是不会说出五虎将的秘密的。”二月春风深沉地说。 “呵呵,你似乎很了解我啊,我记得之前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的。”周雨的脸上一片平静,接着说道:“今天我很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回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动你。可我不能保证下次见面我会不会动你,毕竟你的存在对我的生存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威胁!当然我今天肯定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你以为我是个会免费帮助别人的热心人么?”二月春风冷冷地说道:“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可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作为违约者,你知道我会从你身上收取怎样的代价么?” “不知道,可我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想给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周雨已经戒备起来。 二月春风平静地说:“既然你执意要保守五虎将的秘密,那么,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周雨的身体忽然像气球充气般急速鼓起、膨胀,并在一个瞬间爆裂开来,染红了狭小包间的每一个角落。身上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的二月春风,冷冷地看着满地的肉屑,悠然吐出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如果你愿意履行承诺的话,或许你本不会死的;如果你甘愿忘记过去的一切,只做一个普通人的话,我本打算放过你的。可惜这两次机会你都没能把握住……” 看着满墙娇艳的血花,二月春风自语道:“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这话果然没错!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今晚该是把五虎将的事情彻底了结的时候了。” 第65章 无天 无天在监狱里服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他还必须还要在监狱里再呆上一小段时间,对这他没有任何的怨言,因为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远不是仅靠几年牢狱生活就可以赎罪的。一旦有人知道他曾经参与过的那些事情,自己的小命难保不说更会连累那几位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所以不论是清醒还是沉睡,无天都在心底反复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说出那个最后的秘密,即使是面对残酷的刑罚,或是巨大的诱惑都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在那个闷热的夜晚,牢房里的几个人都睡不着觉,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室内忽然传来了一股香气。闻着那沁人心肺的香气,闻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牢房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他们不是缓慢地入睡从浅眠到深眠,而像是行走在清醒与昏睡之间的钢索上,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一个恍惚就滑入了熟睡之中。 就在无天也要掉下钢索滑入熟睡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告诉我你心中那个最大的秘密,作为委托我的酬金,我就可以帮助你解除你最大的烦恼!” 已经昏昏沉沉的无天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不说,你打死我我也不说!” “你不愿意说的话,恐怕等待你的结局只能是死亡!”那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 无天挣扎着从睡意中睁开双眼,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然后是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却古怪地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的年轻男人——赫然正是二月春风。 无天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囚犯,那他是什么人?他又是怎么潜入到戒备森严的牢房之中的?无天疑惑着却没有发问,他说的是另一句话:“我心中的秘密太重要,我真的不能说出来。” “哦,你真的不想说么?”二月春风想了想,继续说道:“也许我应该先介绍一下我自己,然后再和你讨论关于委托的事情。我呢,叫做二月春风,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帮助别人解除烦恼,在道上我的口碑一贯不错,可惜你进来的时间太久,应该还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我知道你现在就有着一个很大的烦恼,那烦恼经常让你困扰不已心神不宁,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这个烦恼,而你所要给我的报酬就是你心中的秘密。”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有那样的能力,我自己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帮得到我。”无天摇头。 二月春风古怪地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道:“其实你是可以相信我的,因为我曾经出手帮助过你在外面的那几位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你们老大到现在都还对我念念不忘,这恰恰说明了我的信誉真的不错。”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无天戒备地说:“我们曾经一起对天发誓,绝不会向任何外人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是死掉也不可以留下只言片语证明我们之间曾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除非,我们之间出了叛徒!或者,你把他们中某一个制服了,掏出了他心中的秘密。” 二月春风满意地点头说道:“你的确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聪明,或许也应该比他们都要活得更长命一些。不过,整个事情从当初你们几个人相遇的那天起,早就已经注定了会是个悲剧的结局,即使你能坚强地活下来也注定不会得到幸福,这都是天意,也是报应。” “什么天意,什么报应,什么注定,你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叫做无天,无法无天!”无天不爽地继续说道:“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只要是我想的没有什么不会成功,只要是我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只要是我想往前走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着我!老天能奈我何!” “呦呵,好狂傲的口气,真不坠当年五虎上将的名头!”二月春风揶揄着他。 原本还没有感到十分紧张的无天忽然攥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我曾是五虎上将之一?即使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兄弟间的关系,你也不应该知道我们在江湖上的名号啊?” “你以为我做着这样的工作,连起码的情报搜集能力都没有吗?记得我在很久之前曾经接到过一个委托,委托我务必把五虎上将的所有成员全都揪出来,并让他们一个个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很不幸的,你的三哥和四哥在遇见我之前,就碰到了他们惹不起的有趣的人,早早就死掉了。”二月春风说完看着无天的眼睛,又慢慢地说道:“至于你的大哥倒是比较幸运,及时遇到了我,所以现在他还活着,他也只能活着。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是生不如死,最讽刺的是他现在即使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了,恐怕没有我的帮助他只能一直这样顽强地坚持活下去,直到真正的天荒地老。” 无天愤怒地看着二月春风,急切地问:“你把老大怎么了?还有二哥三哥四哥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我还没有说到你二哥的事情,你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其实你二哥是你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两年前他出车祸失去了之前血腥的记忆,彻头彻尾地做回了一个普通人。如果他愿意一直那样普通下去的话,我也不会找到他,可笑的是你们人类永远是贪心不足的,他为了寻回自己的记忆居然主动找到了我。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够放弃,所以就和他对赌了一把,结果就是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这最后的赌局让他成为你们五兄弟里下场最悲惨的一个:粉身碎骨!”二月春风冷笑着说道。 无天痛苦地闭上眼睛,回想起老大那爽朗的笑声、三哥对自己的多加关照、四哥那缜密的心思,更想起二哥杀人时那张疯狂扭曲的脸,他猛地睁开眼睛说道:“你要杀死我就来杀吧,我是不会反抗的!做过了那么多掉脑袋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可惜这报应来得忒巧合了点!就在我刚刚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了一点点改观的时候,我却必须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没有人让你离开这个世界!你还是有机会的。”二月春风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你的手上没有沾过多少血腥,你之所以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只是因为你那出类拔萃的开锁技术和一流的盗窃手法而已。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最后的机会,你交给我一件委托让我来帮你解除你最大的烦恼,作为委托的酬金,你告诉我你心中最大那个的秘密,然后我们就一拍两散即使以后相遇也假装互不相识。”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虽然我没有杀过多少人,可我也知道论罪判罚的话怎么着我也逃不了一个死罪。”无天好奇地追问着二月春风。 “别和我说什么世俗制定的法律,我对那东西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只对你心中的秘密感兴趣,说吧,你想委托我帮你解决怎样的烦恼?”二月春风不耐烦地问到。 “我现在有两件最烦恼的事情:一个是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张扬,他正走在一条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的道路,我非常担心他的未来;另一个则是我心爱的姑娘离开了中国,却没有告诉我她究竟去了何处,我非常担心她的安危,想知道她目前的下落。”无天咬咬牙,说出了最为困扰着自己的两个烦恼。 二月春风笑着说道:“从古至今,你是第一个委托我两件事情却只想给我一份报酬的人,你以为我会同意么?不过,这世界还真是够小的,张扬那个倒霉的小子居然会是你的朋友!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张扬那小子的面子上,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你也认识一个叫张扬的?你怎么能确定我说的那个张扬,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张扬呢?”无天追问。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方法来确认了,这个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二月春风答道。 “那好吧,其实我也并没有想过要占你的便宜。我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两个秘密,一个是关乎我的生死与我们五兄弟相关的;另一个,我还有些不太确定是否真实,据说是会关乎这个时代命运的。你想知道的是哪一个?或者,干脆接受我这两个委托,得到我所有的秘密?”无天好整以暇地问到。 关乎这个时代的命运?还真是有不开眼的人班门弄斧啊!二月春风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想到,难道真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在关心着这个时代的命运吗?那个人会是谁呢?那些老古董?他们才不会理会这时代如何变化!之前历史上曾出现过的杰出人类?倒是有这样的可能。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二月春风好像下了决心似地猛点头说道:“好吧,我就接下你的两个委托!” 第66章 委托 见二月春风无奈地答应了自己的两个委托,无天轻轻的笑了起来,他开口说道:“我的第一个委托是关于我那心爱的姑娘的,她背着我偷偷出了国,却没有告诉我她究竟去了何处,我想知道她目前的下落。这个委托的报酬,我打算用关乎我生死的五虎将的秘密来支付,你同意吗?” “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个姑娘的下落。当初因为你的缘故,姑娘心灰意冷,决定出国留学深造。现在她正在日本东京的一所大学里进行语言学习,她的身边除了那些欲求不满的日本痴汉外,没有什么危险,等你出狱以后你就可以去找她了。现在,说出关于五虎将的秘密吧。”二月春风催促到。 “原来小雪去了日本……”无天轻声地说着,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过去甜蜜的往事,可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有的状态,正色道:“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关于我们五虎上将的往事,原本我们五个都是各自混饭吃的小贼、强盗,机缘巧合之下,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四个相继走到了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小团伙。而我只是一个独来独往的飞贼,后来四哥发现了我并把我介绍给另外几个人认识,老大慧眼识珠,很热情地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团伙,虽然经过了一番心里挣扎,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二月春风冷冷地评价道。 “是啊,当时的我毕竟还是年轻啊,哪能明白老大对我玩的心计呢。后来,我就正式成为了五虎上将中的一员,那时候的我人不大胆子却不小,听他们说要多做大买卖就热血沸腾地跟着他们几乎跑遍了全国。每次作案基本上都是由我先去开锁,然后他们四个再冲进去或是劫财或是劫色或是财色都劫,最后再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两年多的时间下来,我们已经在各地作案不计其数,不过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都呆在沈阳,所以东北三省的各大城市就成了我们犯案的重灾区。”无天讲到这里面有惭色,停了下来。 “后来呢?别停啊?做都已经做过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惭愧的!”二月春风嘲讽道。 “唉,确实,这个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无天叹了口气,继续讲述道:“几年前我们五个人因为北方严打的形势比较紧张,干脆就逃窜到了南方去继续作案。那时候,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里,我曾经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小和尚。他跟我说,我和身边的四个人所组成的利益体很快就会解散,此后我们五个人都可以有一段风平浪静的生活。在遭遇到一个不知来历的强者后,我们平静的生活将被彻底打破,我们五个人都将为当初的嗜杀成性付出代价。当其余的兄弟们分别遭遇了报应以后,我则会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继续存活下来,见证五虎上将的最终结局。现在,一切都正如他所言了。” “哦?古怪的小和尚?是料事如神,还是洞彻了因果呢?”二月春风挥了挥手,示意无天继续说。 无天满脸痛苦地继续说道:“在那次南方之行后,我对小和尚的话一直是将信将疑。可回到沈阳以后不久,老二就和老大老三闹了矛盾,差点大打出手。只因为老四突然提议,既然我们五个人都赚了不少,该是激流勇退的时候了,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东窗事发。老大和老三都同意老四的提议,可老二因为杀人成瘾已经再也不能过普通人的日子了,他在跟老大大吵了一次以后吵嚷着要自己出去单干,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而我也因为偶尔的一次失手,又牵连出以前的几个小案子,被判了几年进了这里蹲大狱。从我被抓进来以后五虎上将就彻底地分崩离析,再没有一起做过任何事情。” “原来你们五人里面最灭绝人性的人是老二啊,难怪他会有粉身碎骨那样的下场!”二月春风轻轻地拍拍手说:“好吧,你的第一个委托咱们算是交易完成了,我解决掉了你的一个烦恼,也得到了你心中关于五虎上将的秘密。现在,说出你第二个烦恼吧,我一定尽力帮你解除。” 无天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也认识张扬,这件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张扬一直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直以来我和他一起长大,可我知道我对他整个人还是不能完全了解;虽然他把我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可我也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是瞒着我的。几年前我遇见的那个小和尚,曾经跟我说起过一些关于张扬的话,这些话当时他说得很认真可我却没有相信,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在街头靠着算命赖以为生的小骗子,直到你出现在我的面前,直到我知道了五虎上将的最终结局,我才开始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难道他说张扬就是那个关乎这个时代命运的人吗?”二月春风好奇地问道。 “不错,那个小和尚很奇怪,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叫张扬的孩子还好吗?当时我很惊讶他竟然知道张扬是我的朋友,然后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惊讶,一口气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什么天下即将大乱天地崩殂群魔乱舞啦,修道之人本应济世救人奈何上天另有深意啦,派出天选之人处理非常之事啦,张扬身负重大责任不可受丝毫伤害啦,更不可在天性未明之前误入歧途啦,总之就是一大堆的胡言乱语。” “哦?他觉得张扬就是什么天选之人吗?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二月春风追问到,虽然他不知道那小和尚是谁,却坚信对方是友非敌,敢说出这种话的人也绝对不会格是普通人,没准儿又是哪位有宿慧的转世得道高僧无聊的时候想找个相关人物透露一点天机。这在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足为奇。 “后来他又叮嘱我,说我从小和张扬一起长大,身负着对张扬教育保护之责任,虽然我行差踏错但为时未晚,当我自以为大限来临之时正是我幡然悔悟之时,到那时我必须对着那个威胁着我生命的却又很想知道我全部秘密的人,全盘托出这些秘密然后我的责任就会终结,由那个人继续接手我的责任。直到那时,我才算是真正开始为了自己活着。”无天顿了顿,看着二月春风说道:“我觉得,那个小和尚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验证成真了,他似乎早已经预见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你可能就是要接手我的责任的那个人。” 二月春风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秃驴,居然敢把我也算计在内,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看来很久之前让我把五虎上将的所有成员全都揪出来,并让他们一个个都受到应有惩罚的委托,本身就是一个早就精心设计好的圈套!无天,明确说出你的第二个委托吧!老子现在的心情忽然变得很不好,做完了你这单生意,恐怕我就要血本无归了!” 见到二月春风狰狞的表情,无天很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委托:“现在的张扬,他正走在一条我完全不了解、他完全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的道路,我非常担心他的未来;不管他的未来是否会关乎这个时代的命运,我都希望他可以健康快乐地生活,所以,我给你的委托就是,长久地关注他、保护他。” “好吧,我尽力而为。”二月春风表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看来当初派虚度去保护张扬的这步闲棋没有白下!他又故作痛心疾首状继续说道:“既然小和尚说你是负责保护张扬的人,想来你的心性也不至于太坏。看来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放心吧,今后张扬的安危就交托在我的手里,等你出狱以后,就放心地去日本找你的小爱人去吧。” 无天看着二月春风眼里闪动的光,他想,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强者保护监督着张扬,他应该不至于会堕落得太狠吧!想了想他又说道:“张扬表面上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可等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无形之中他总会散发出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让你对他产生兴趣想跟在他的左右关注着他的生活……” 无天一脸幸福地说着,却没有听到二月春风的回应,转过头看来看去,整个牢房里都没有了二月春风的影子。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人很奇怪,也许不是人也说不定……小雪,别担心,等我……我会陪你到天荒地老……”在沁人心肺的香气中无天安然睡去。 而二月春风此时正站在张扬的床前,看着在病床上熟睡的张扬,轻声说道:“看来,不止是我看中了你啊,还有一个小秃驴也在算计着你呢。不过他想把我彻底地绑在你的身边,是对我也有所图谋吗?幸好,当年在你小的时候,老子早就已经先行埋下了后手……” 转过身,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二月春风得意笑骂道:“小秃驴,你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老子在这里等着你!不过,对这个傻小子未来的遭遇,我也是充满着期待啊!” 第67章 佛哭 公元1995年7月30日,佛历2539年7月30日,夜。台中,雾峰,万佛寺大殿外。 开山主持圣印长老脚步匆匆地步上通往大殿的阶梯,对阶梯左右扶手上那以瓷片镶嵌、造型生动的两条九首巨龙塑像均视而不见。他神情肃穆,宝相庄严,视线直视大殿上方那伟岸的药师佛金身巨像,忽然,圣印长老身体一震,浑身上下如筛糠般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裂痕!两道明显的裂痕出现在药师佛金身巨像的庄严面孔上,确切地说,是出现在佛像的眼角处,仿佛是慈悲的佛陀不忍见人间劫难而落下的两行红尘苦泪。圣印长老长叹一声,低头诵起《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努力着让自己狂奔的心脏平静下来。良久,他抬起头,环顾大殿前九龙池两侧的十八罗汉浮雕像。平时各做奇态的十八罗汉,此时均满脸慈悲之色,眼角下亦是均延伸出两条细细的裂痕! 圣印长老再次长叹,脚步匆匆地穿过后进的地藏殿,向着最后一进的大悲殿走去。大悲殿里,一个年约十三、四岁,长着粗黑眉毛、方头大脸、愣头愣脑的小和尚轻轻地开门,恭敬地对圣印长老说道:“师父,您回来了。看您刚刚奔出去的时候急匆匆的,现在又是满脸的不高兴,出什么事了吗?” 圣印长老挥挥手说:“唉,一言难尽啊!花生,你来我这里有多久了?” 名为花生的小和尚摸摸光亮的脑门,苦恼地说:“师父,您明知道我脑子不好用,您还问我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我来这里多久,有谁会比您更清楚呢?” 圣印长老爱怜的摸着花生的头,自顾自地说道:“你在我座旁修行才十年又三个月,在这十年里,我都教了你些什么呢?劫难悄然而至,孱弱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唉……” 花生好奇地仰起头问:“师父,您说什么劫难悄然而至?” “风起云涌,万佛齐哭,神州浩劫,天地虚无。”圣印长老摇头叹息道:“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于浩劫来临之前,给予我们一丝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意义重大,小小的你能否担负起这巨大的责任呢?” “师父,我能!”花生仰起头,明亮的双眼满是庄严。 “唉,缘起缘灭,业始业终,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命也,数也,因也,果也。”圣印长老再次长叹后,面容逐渐变得严肃,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花生,你可记得我以前给你讲的关于禅宗的故事?” “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人天百万,悉皆罔摄;独有金色头陀破颜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是为禅宗初祖。”花生如同背书一般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一段话之后,紧张地问:“师父,我没有背错吧?” “恩,花生虽然脑子不太好用,不过背书却是少有出错的。”圣印长老摸着花生的光头,继续问道:“那关于达摩祖师的事呢?” “二十八传而至菩提达摩。达摩遵师般若多罗尊者命,来震旦传法。於梁武帝普通七年庚子九月二十一日,浮海达广州。刺史萧昂具礼迎供,表闻武帝。帝迎至京。以语不契机,渡江,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默然。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是为禅宗东土初祖。”花生继续背诵道。 “你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吗?”圣印长老问道。 花生皱皱眉头说:“禅宗从摩诃迦叶开始在印度传了二十七代,到了第二十七代祖师,也就是那个叫般若多罗尊者的,他告诉自己的徒弟,让徒弟来我们东方传法,那个徒弟就是达摩了。在梁武帝普通七年庚子九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公元526年的农历九月二十一,达摩渡过大海到达广州。一个叫萧昂的官儿很热情地欢迎了他,并且把他到达的消息报告给了当时的皇帝。皇帝就把达摩请进了京城,结果达摩和皇帝合不来,一气之下渡过长江,走走停停,直到嵩山少林寺才真正停了下来。他在少林寺里面壁了九年,从不跟人说话,直到后来面壁结束才开始宏扬佛法,所以他就是禅宗在我们东方的第一位祖师。” “难为你能用自己的话把达摩祖师的经历说出来,那我问你,你还记得达摩祖师传法给二祖慧可时说的话吗?别总背书,试着用你自己的话来说!”圣印长老循循善诱道。 “达摩怕后代的人怀疑,怀疑什么呢?会有人说了,达摩是异域之人,二祖慧可是本地人,慧可凭借什么得到真传?拿什么证明是慧可得到了真传?所以达摩就对慧可说,万一以后有人怀疑你、为难你,你就拿这件袈裟和我写下的偈语来证明你才是得到了我真传的人。达摩又对慧可说,等我没了之后,再过二百年左右,这件袈裟就不用再传下去了。这世上,明白道理的人很多,肯坚持施行正法的人很少;张嘴说道理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此中真意的人却很少。”花生有板有眼地解释道。 圣印长老语重心长地问道:“你知道达摩祖师为什么要说过二百年左右袈裟就不用再传了吗?” 花生摇头晃脑地说:“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不过,记得听师父你说过,咱们佛家是很讲究衣钵的传承的。衣钵的衣,就应该说的是那件袈裟吧?既然袈裟那么重要,为什么达摩不让它继续传下去呢?我想,可能是达摩觉得过二百年左右禅宗就会后继无人了,与其让人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招摇撞骗,倒不如让这东西静悄悄地被人遗忘。如果缘分到了,也许就会有人重新得到这件很有象征意义的袈裟。” 圣印长老忽然有了恍然大悟后的解脱感觉,如呻吟般轻声说道:“那你可知自己与禅宗的关系?” 花生哈哈一笑,得意地说:“这就要从达摩给二祖慧可留下的偈语说起了!偈语里说: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他这偈语里说的植物就是花生,嘿嘿,师父我说的对吗?” 圣印长老轻轻点头道:“后来二祖慧可传给三祖僧璨的偈语是: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会生;三祖僧璨传给四祖道信的偈语是:花种难因地,从地种花生,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四祖道信传给五祖弘忍的偈语是: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从此你尽可知花生这种植物与禅宗的密切关系,可你并不知道,我为何要给你取名叫做花生。” “是啊,师父,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古怪的法号呢?”花生摸着头顶的戒疤好奇地问。 “还记得十年前,我正在大陆一处偏僻的山谷里修行,那天,正静坐的我就像今天一样,忽然变得心神不宁,于是就站起来四处走动。结果,在山谷外的草坪上,我就看到了你。那时的你才三四岁的样子,正趴在一件袈裟上自言自语——那件袈裟,与古代典籍中记载的一样,有着神奇的能力——只要是修佛之人都能从袈裟上感受到西方极乐世界的气息,那是集祥和、悲悯、慈爱等于一身的无上感受。” 花生挠着光头,继续追问道:“师父,你是说,你看见的那件袈裟就是达摩传给慧可的那件?” “不错!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确认了你与禅宗的关系,所以才赐你法号花生。” “不就是一件袈裟吗?不至于就因为一件袈裟,你就相信我和我佛有缘吧?” “你是身具宿慧之人,之所以现在懵懂无知,是因为你还尚未开悟啊,痴儿!缘起如潮起,缘灭如潮落,这,就是你的命运。”圣印长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色泽暗淡的百纳袈裟,一边伸手递给花生,一边徐徐说道:“接过这件袈裟以后,你将不再是你,我亦不再是我,今非今,昨非昨。” 花生迷惑地接过袈裟,披在身上,像模像样地盘腿坐了下去,依稀也是一位宝相庄严的大德高僧。百纳袈裟散发出阵阵祥和的光,和类似檀香的神秘香气,整个万佛寺逐渐被笼罩在这诡异而又祥和的气氛中,众多打坐的僧侣开始轻声诵起经文。身处宝光与异香之间的花生,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五色光华,闻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听着耳边越来越模糊的禅唱,不禁有了昏然欲睡的感觉。 圣印长老悠然的声音响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听着圣印长老熟悉的诵经声,花生滑入了甜美的梦中。 梦里,他依然还是一个和尚,他拥有着无边法力、如海智慧,所以,他的法号唤作“法海”。 第68章 法海 我是一个和尚,一个住在寺庙里的和尚,与别的和尚不同的是,我失忆了。 记得那天,当我睁开眼睛时,最先看到的就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师父。 我笑了,开心地笑了,虽然我对于之前的那些记忆都没有了什么印象,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讨厌和尚,非常地讨厌和尚。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知道,会有某个和尚夺去我珍愈性命的东西,我害怕失去。于是我对他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就像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一样,我不清楚在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不应该相信你,你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夺去我珍愈性命东西的人。” “噢?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吗?”老和尚皱皱眉头疑惑地问我。 “不,我对于过去的种种都是毫无印象,包括你。所以,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以及,为什么我会忽然忘记了这一切。”我诚恳地对他说道。 “今天早上你来到我这里,说你为情所困想让我助你忘情,你在佛前许下大愿,说如果能使你彻底忘记那肝肠寸断的儿女私情,你就愿意以身侍佛。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会一心修佛远离儿女私情,在世间降妖除魔普渡众生,故而我让你服下本寺嫡传之忘忧散,将所有前尘往事皆化成云烟随风散去。昨日的你已死,今日的你需继承我佛宏愿,以无边法力、如海智慧带领众生直达彼岸,故我赐你法号为法海。而我则是你的师父涤尘,今后你要跟随为师努力修行,以待他日下山普渡众生成佛。”涤尘师父如是说道。 我听到师父的如斯话语,心中忽然有所感悟,似乎一切缘起确是如此,我之所得即是我之所愿,于是我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口中含糊乞求道:“师父慈悲,求师父解我困惑,赐我清净……” 师父摇头苦笑道:“痴儿,痴儿,且随我前往后山修行,红尘之事,与你再无干系。” 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师父的脚步,我放弃了过往的种种,心甘情愿地在金山寺里做了一个叫做法海的失忆和尚。时光荏苒,山中岁月匆匆而过,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直到那一天,师父将我唤至身前。师父叮嘱我他将要坐化西去,他要将金山寺日后的一切都交给我打理,他还告诉我说我这一世必定会与两个妖孽纠缠不清,待我执掌金山寺后,万不可因未彻底忘情而被其迷惑。 最后,师父问我到:“法海,你如何看待滚滚红尘中之妖魔鬼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为祸人间,或残害生灵,或鱼肉百姓,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我斩钉截铁地答道。师父却满脸慈悲之色,告诫我万万不可有执念,不可妄造杀业,我不懂。 后来,一切如流水般地发生了:白蛇出世、雨中借伞、断桥相会、二人成亲,一切都如同后人所撰写的那本《白蛇传》中的一样……不同的是,在和白蛇发生正面冲突之前,我曾见过小青一次。 那是一个潮湿的午后,小青来到金山寺的山门之外,号称要求见当家主持。出于礼貌,我迎至门前。我当然知道她是一只妖,我也知道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愿意接待她,看着她袅袅行来的盈盈姿态,有个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我差一点就迷失了自我! 她对我讲述了许汉文与白蛇之间的故事,而我也告诉她我早有耳闻。保和堂中被治愈的病人们原本的病情,早已非世间大夫之药石可医,如果不是看在白蛇尚能广施善行的面子上,我早已前往捉妖了。小青则要求我看在白蛇从未杀生的份上放过白蛇,而她则自愿伏诛。 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虽然对于她我总有一股不该有的亲切感,但却也丝毫动摇不了我的一颗禅心,更动摇不了我除魔卫道的决心。面对我决然的态度,她神色黯然地说道:“我们两个,注定要在最后刀兵相向吗?是谁规定人与妖之间只能是敌对的关系?我等超脱族类,早已有了一颗人类之心,却为什么总不能为这滚滚红尘所接受?更要时刻受到你们这群贼秃的威胁?” “但有我在此一天,金山寺方圆百里之内,决不让妖魔鬼怪为祸人间。”我大义凛然道。 “妖魔鬼怪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么?佛祖说要普渡众生,你我同属六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不准我们修身养性?千年漫漫时光中,勤修苦练方有这一身人的皮囊,你又有什么资格不准我们享受人间的幸福生活?”面对她的咄咄逼问,我哑口无言、无言以对,只好故作不屑状拂袖而去。我知道,今日与小青一别,下次相见必定是斗个你死我活的状况,可我的心却悲恸莫名,我该何去何从? 当晚,我于佛前静坐凝思,欲彻底斩去心中羁绊,法眼胎藏之中,忽放光明,色声香味触法皆有所得,眼耳鼻舌身意皆有所感: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我仿佛于高空中俯瞰着金山寺,金山下的江水汹涌澎湃奔向金山寺,阖寺僧侣奔走哭号,山下百姓生灵涂炭!我的耳边,涛声如雷震天轰鸣! 我惊慌而起,不知在凝思中所见之景象究竟是幻觉还是我的心魔,抑或是未来?难道一切都已经注定? 这时,我最钟爱的小徒弟澄空走进禅房,恭恭敬敬地对我行礼,我挥挥手,问他有什么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猛然跪倒在我面前,说:“师父,我要还俗!” 当时我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澄空是三年前拜在我座下的,他聪明伶俐,对于佛法的理解和运用都远胜他的几位师兄,我已有心在我坐化后把衣钵传授给他,而如今他竟然想要还俗!我面色一沉,双眼怒视澄空,责问道:“澄空,不得妄语!想清楚你心中所念,再告诉为师你为什么要还俗?” 澄空满头大汗,不敢正视我,低声说道:“因为……因为……弟子始终无法忘情!” “哼!情,你在剃度之时不是已经放下那种世俗的感觉了么?”我冷笑道。 澄空嗫嚅着说道:“当时弟子确实已下定决心忘情——可是后来,她找到了我,我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彻底忘情!故而,弟子闭门思过多日,才终于下定了还俗的决心,尚请师父恩准。” “你以为佛门就是让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在伤心时找到归宿的心灵避难所?”我站起身,怒斥着澄空。他不说话,只是喘气,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而又不敢说。我又说道:“不要忘记当初你登门求我剃度时,在佛前发下的大愿,你真的愿意为情而放弃修行?从此生生世世永堕轮回吗?” “是!我已经决定要立刻还俗!她还在山门之外等着我,师父,请恕弟子无礼了。”他坚决地说着,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道:“当年,师父你不也是和我一样,因为无法忘情才遁入空门的吗?” 什么?我的心一颤,是的,我不也是这样的吗?我的心如不波的古井,已经有三十多年未曾有过如此的激荡了,刹那见,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似乎了悟一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而我之所以能够彻底忘情也是因为当年服用了药物之故!相对而言,我选择的是逃避,而他,则选择了勇敢去面对! 想到这些,我无力地对澄空摆摆手说道:“既然你尘缘难了,你且下山去吧。” 看着澄空远去逐渐消失的身影,我的心还是无法平复。佛祖啊,我已经修行了三十多年,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不平静?三十多年来我心无挂碍,一心为民除害,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不平静?为什么啊?佛祖没有回答。窗外却下起了绵绵细雨,苍天啊,难道那是你可怜我而流下的泪? 该来的迟早会来,为了当年的誓言我不惜欺骗许汉文,我要白蛇和青蛇知道,妖就是妖,即使有了人性也只能是妖!然后,一切皆如《白蛇传》所写的那样,水漫金山寺…… “天啊,你何以为天?金山寺阖寺僧侣有什么错失?山下百姓又是何其无辜?天诛地灭就由我法海一个人来独自承担吧!”我对天狂呼,天不理我。 洪水,已漫至脚下。 白蛇面色惨白地站在我面前,我喃喃地说道:“白蛇,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白蛇苦笑道:“禅师,其实你我都是大输家,我输的是千年道行不但未能济世救人反而水漫金山伤人无数,你输的是太过于执着于誓言,太过执着于妖和人之间的区别,那区别之心可能正是你最大的执念!” 听了白蛇的话,我猛然一呆——执念?我还没能放下我的执念么? 第69章 前尘 放下执念如何?不放下执念又如何?那区别心既是我的执念,又何尝不是我的心魔?既然如此,我就选择执迷不悟又如何?我狠下心来,既然错了,我就甘愿一错到底,不收服白蛇我绝对誓不罢休!当我举起钵盂时,身后的小青叫出了一个名字,我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的名字——韩天扬,我的心猛地一颤,韩天扬是谁?为什么我对这名字是如此的熟悉而又异常的陌生,仿佛如镜花水月般可望却不能触及? 白蛇同情地看着我,说道:“法海,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你都已经忘记了吗?”她指了指小青继续问我:“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的装束,也是与现在一样的容颜,你还记得吗?” 我头脑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每个画面上都有着一条青绿色的苗条身影,那是谁?她是我的什么人?小青又是我的什么人?难道被我所遗忘的记忆之中,我曾与小青有什么关联?我摇着头,想忘掉这一切,这些都是虚像,我不能被两只妖精的语言所迷惑!我再次举起钵盂——白蛇更是满脸同情地看着我,小青走到我的面前温柔地抓住我的手说:“天扬,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青儿啊!” 青儿?谁的青儿?我的青儿!我到底是谁?韩天扬是我?我是法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头很痛很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忘忧散让我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人与事,却没能真正地令我忘情,而一旦我心中有情,我就不再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法海,那么,我是谁?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天啊,这就是我忘忧忘情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吗?”我的心想要逃避,我的人却想要远离,我甩开青儿的手飞进滂沱的雨中,大声对她们姐妹说道:“这一次我就放过你们,希望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至于小青你,自己保重吧!” 金山寺的大水已经退去,通往佛堂的路上满是泥水,一只硕大无朋的螃蟹费力地挪动着她那巨大的身躯,我知道她已经成精,我是该杀了她?还是应该去救下她呢? 我不能决定,所以,我走进佛堂,静坐凝思。我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空明之境中我究竟想了些什么,或许是刻意遗忘了什么。当我走出佛堂的时候,那只螃蟹已经因为干渴变得奄奄一息了,我叹了口气,扛起她走向湖边,把她放进湖水里。良久,那螃蟹恢复过来,在湖水中一滚化成一个老妇人的模样,客气地向我行礼道:“大师慈悲,多谢禅师不杀之恩。” 我点点头,挥手示意她自行离去。她不愿离去,直视着我说道:“禅师为何苦恼?” 我恍恍惚惚无言以对,在我迷茫的瞬间,黑暗从头至脚吞没了我——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虽然救了这只螃蟹精,她却仍是记恨着我,要吃掉我。她恨我杀死了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的丈夫、她的所有亲人,我为什么要去破坏她的家庭?只因为她是妖?妖就不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很累,真的很累,我要休息了,在这螃蟹的腹中,我将睡去。朦胧中我听见有人说,法海被白蛇打败逃到螃蟹的肚子里去了。我沉默的笑笑,就此沉睡。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当那只螃蟹阳寿将近时,感受到她肉身的衰亡,我苏醒了过来。她忽然对刚刚苏醒的我说道:“禅师,我关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恨我吗?” 想了一想,我回答道:“我只是想以自我禁锢的方式,了结与你之间的因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像当年那样怨恨着我吗?你是否还会想起你那些死于我手的家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然说道:“我还是一直在怨恨着你,我无时无刻不在回想他们死于你手时的惨状,但是那又能如何呢?纵然你已经发现自己错了,纵然我也发现当初我们错了,可死去的亲族不会复活,你也不会因为当初的杀孽受到报应,我更不会因为这怨恨就法力大进。我大限将至,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既然你的怨恨没有忘却,既然我杀死他们的因果未能了结,那么,在你大限来临的时候,就让我随你一起前往轮回吧!此生的因果既然已经结下,且待来生由我来偿还给你们吧!”随着螃蟹精大限将近,感受到她体内的衰亡之气,我终于参透生死堪破情关,下定决心与那螃蟹一起重入轮回。 只是没有想到,再次降生在这世间的我,依旧没能逃脱作为一个和尚的宿命。今生的我,叫做花生。 在万佛寺中了悟前生的我,再看前生的经历恍然如梦,人世间的一切都已改变了模样。宋朝覆灭了,一个个新的朝代不断更迭,一批批人出生成长衰老死去,而我,则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再次回到这里,去了结我前世结下的因果。同时,重获新生的我还背负着一个很重要的责任! 这个时代,末法将临,众生即将回归到蒙昧的心灵无所归依的状态。而我的责任就是,在这末法将临的时代,留下我佛门的种子以待新时代的来临。但这还需要获得一个人的帮助,没有他的帮助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徒劳无功,所以我决定要静静等待那个人的成长,在必要的时候,我将为他奉献出我的一切。 当我在杭州与一个女人相遇的时候,我知道,那个人的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切都将会顺从命运的安排去进行。于是我把那女人指引到遥远的北方城市去,而我,则继续游戏人间,为那些迷茫于尘世的男男女女们指明方向。同时,也关注着北方那个人的成长,我知道,他的一生很快就将面临巨大的变数。 我期待着,他的成熟。到那时,他必将为了这个繁荣的人世间,与一切邪魔外道斗争到底,力挽狂澜于世界崩溃之时。我知道,他成熟的时间不会太远,因为,异变已经发生在他的周围,他必将跟随命运的指示,踏上他的宿命之路。帮我转告他,用不了多久,命运会指引着我与他相见。 张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讲述完上面这一大段故事的无天,没好气地问道:“你出狱以后这么急切地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讲《白蛇传》的故事?难道你遇到的那个料事如神的小和尚,说他是法海转世你就信啊?我还说我是如来佛祖转世呢!再说了,白蛇水漫金山,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无天看着躺在病床的张扬欲言又止,他本想把对二月春风说过的张扬是关乎这个时代命运的人的那段话讲给张扬听,但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张扬,他却是虚弱地躺在校医院的病房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看着张扬病怏怏的样子,无天摇摇头问道:“刚才光顾着给你讲故事了,也没来得及问你是什么病,我记得你小子身体一直不错啊,怎么才刚上大学没多久就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 张扬满脸苦笑地挑拣了一些不算恐怖的经历讲给无天听,同时还讲述了关于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传说,并解释说自己就是在调查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时候莫名昏倒,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给送到了校医院。最后张扬总结道:“总之就是,我最近比较倒霉,为什么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找上我呢?” “我记得小时候我爷爷常跟我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无天盯着张扬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你们学校的风水不太好,或者是你磁场与你们学校的磁场犯冲,还是搬出宿舍住吧。正好我打算过段时间就要出国,我那房子的钥匙你也有,不如干脆就搬到我那里去住吧。” 张扬摇头拒绝道:“你要出国?准备去哪里旅行啊?房子你可以放心地留给我,我偶尔过去帮你照看一下是没问题的,长住的话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你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我要你的房子做什么!” 见张扬拒绝,无天也懒得跟他争辩,等他无家可归的时候早晚会像高中时一样自动去无天家报到的。无天纠结了一下,才决定吐露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我这次出国要去的是日本,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很快就找到你嫂子把她带回国;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我要在那边呆得久一点,不找到你嫂子我绝不回来。” “小雪嫂子原来去的是日本?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见无天点头,张扬又继续问道:“虽然日本相对于中国来说不大,可人口也不少,你想找到小雪嫂子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看你这一去,没有个几年的时间是回不来了……在那边不要跟我断了联系,让我知道你在那边活得好好的我才能放心啊!” 无天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看你这身边也没有人照顾,在我手续办好之前,就先在这陪你呆上几天吧。正好,我对你最近经历的那些事情也比较有兴趣……” 第70章 宁静 几天以后,恢复了精神与体力的张扬顺利出院,无天也办好了去日本的手续,与张扬依依惜别后踏上了寻找幸福的旅程。在临分别的时候,无天偷偷地塞给了张扬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小纸片,悄声交待张扬如果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话可以打电话向他的老大求助。等无天离开以后,张扬端详着小纸片上“赵念平”三个字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无天的朋友自己几乎都认识,难道这个人是无天道上的朋友? 虽然明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有机会用到无天的人脉,但为了无天的这份心意,张扬还是慎重地把小纸片插到了钱包中自己的身份证后面。低头翻弄钱包的张扬,心中忽然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乎远处有着什么人在注视着他,抬起头向着那处观望,不出所料地果然是一无所获。 不想理会那无形的窥视,张扬又从怀中摸出了千棺阵玉牌,看着玉牌里星光点点的同心圆,感受着自己的思维与玉牌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结纽带,他思索着:“千棺阵的充电好像很是成功!也不知道它究竟吞噬了多少具血尸,现在我有一种我可以局部控制它的感觉,似乎只有我想着变大他就会变大的样子。也不知道用充好电的千棺阵,能否打开通往老主楼302室的通道。希望大白、小黑和高帅还没有遇害!” 一想起被拖入302室的大白、小黑和高帅,张扬不由得想起了也曾在302室停留了很多年的那个水塔幽灵,记得那个倒霉的图书管理员说过“时间就在我们打打闹闹之间过去”一类的话,也就是说,302室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外面是一样的。那么在张扬住院的这几天里,大白、小黑和高帅身陷302室,也不知道会不会感觉到饥饿、冷暖、温饱?紧握千棺阵玉牌,张扬决定自己还是应该去尝试一下! 再次走入老主楼,踩着咯吱咯吱的木制楼梯进入301室,那里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几天前武藤一男绘画法阵时留下的痕迹。走到原本法阵中央的位置,张扬手握千棺阵,心中默默用意念重复着变大、变大的指令,玉牌上血红色的光芒流动闪烁。光芒中,千具棺椁围绕着幽绿色的祭坛变得越来越大,但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当千棺阵变大到脸盆大小的时候,停止了继续变大的趋势。 张扬竭尽全力催促着千棺阵,千棺阵的大小却纹丝未动。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扬又用意念重复起开门、开门的指令来,这一次很快就有了效果,空气中出现了如同水波纹一般的空间荡漾。之前被武藤一男的天狗式神切割开的空间缝隙再次浮现了出来,并被千棺阵的光芒撑开了脸盆大小的一个空洞。 空洞之中的虚无空间里,大白白胖臃肿的脸近乎遮挡了唯一的空洞,他紧闭双目,面对张扬的呼喊没有任何的反应。”小黑,高帅,你们在吗?”张扬觉得大白的反应已经没有挽救一下的必要了,干脆开始呼喊起其余的两个人来,却没有听见任何的回音。张扬不死心地再次喊道:“小黑,高帅,你们在吗?” “别喊,你是想把那个爱唱歌的小鬼喊过来吗?”高帅低声地向着缝隙外面的张扬吼道:“把你的手伸过来,你拉住小黑的胳膊,我在这边托着他的屁股。他瘦小枯干的,咱们得先把他送回去。” 张扬立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地问道:“高帅,你们三个没事吗?大白怎么了?” “什么叫没事?饿上你几天你就知道有没有事了,大白怎么了?当然是饿晕故去了!”高帅继续急促地说道:“快点把手伸过来,把小黑拖出去!有什么话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张扬赶忙将自己的右手伸入了空间缝隙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小黑干瘦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拖了出来。小黑也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见到久违的阳光,他哼了哼,就愉快地晕了过去。张扬再次伸手进入空间缝隙,高帅的大手握住了张扬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忍受着胳膊脱臼一般的疼痛,张扬又把高帅拖了出来。果然不愧是运动少年,在大白与小黑已经饿得晕倒的情况下,高帅似乎还保持着相当的体力。 高帅苦恼地看着大白白胖臃肿的脸,问张扬:“怎么办?现在这个缝隙太小了,大白的身子又太宽,他根本就过不来。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缝隙再扩大一点?” 看了看大白,张扬咬牙启齿地对高帅说:“好吧,我试试!”然后张扬就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和意志力,对着千棺阵下达了一定要变大的指令。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于透支精神力的张扬已经摇摇欲坠,千棺阵光芒撑开的空洞已经变大到了半米多宽,随着高帅压抑的一声怒吼,张扬终于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手握着千棺阵玉牌,他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张扬发现自己居然又是躺在校医院的病房里,大白、小黑和高帅则分别躺在他的两侧。问了一下三人逃离302室的过程,张扬才知道,大概就是在自己与武藤一男在地宫拼命的那一夜,302室里那个爱唱儿歌的妖异少年与教室中的同学们以及那间教室本身都忽然消失掉了,那个虚无空间除了这三个倒霉蛋以外,真的变成了一片虚无。幸好,那条空间缝隙虽然在301室里已经消失不见,但在虚无空间中还有着残留,又饿又渴的三个人抱持着乐观的心态在缝隙边耐心地等待了好几天,直到小黑与大白相继被饿晕以后,才终于等到了张扬姗姗来迟的救援,得以逃出生天。 高帅好不容易把大白拖出了虚无空间以后,才发现张扬已经七窍流血地晕了过去,只好高声大喊求救,之后四个人就都被送进了校医院里接受治疗。负责治疗的大夫对张扬刚刚出院就把自己弄得精神衰弱的能力表示了惊叹,然后警告张扬说,其余三个人只是因为饿得虚脱才会昏倒,但他的七窍流血却没查到原因,不排除有脑部疾病的可能。听了医生的话,张扬无奈地苦笑,发动千棺阵真是太消耗体力了。 正躺在病床上与医生打屁聊着天,张扬又一次感觉到了他人的窥视,虽然他不能确定那目光的主人在哪里,但他却可以肯定一直有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也许无天的建议是对的,现在的自己似乎确实不太适合再住在宿舍了,于是张扬暗自决定,动用自己在云南获得的那笔巨款,给自己买一套房子。 有钱总是好办事,出院之后的张扬几乎没有浪费太多的精力,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天柱山庄用全款买到了一套装修完善、家电齐全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借口自己准备出去租房住,张扬和和宿舍的兄弟们打了个招呼以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装了一旅行箱,当天晚上就住进了自己的新家。 躺在新家的床上,举着镜子照看了半天,张扬懒洋洋地放下镜子自语道:“武藤一男那个小鬼子到底跑去哪了,怎么他宿舍的同学都说他失踪了呢?我在地宫里没有受伤啊,为什么刚一爬出地宫就昏过去了?是谁把我送到校医院的?为什么校医院的大夫会说我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虚弱呢?在去地宫之前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很棒的啊,难道是在地宫被生化武器感染了?或者,是千棺阵惹的祸?” 张扬又举起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左眼,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感觉左眼眼珠上的异状在这几天里正缓慢地消失。原本密布在眼珠上红色血丝与白膜构成的太极圆的边界正逐渐变得模糊,血丝的数量似乎也开始变得稀少起来,那白膜又恢复成了雾蒙蒙的状态,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这只左眼最起码从外观上应该再不会给人怪异的感觉了。似乎,他很快就可以摘下墨镜,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了。 叹了口气,张扬再次回想起最近这些天来那诡异莫名却又丰富多彩的生活:老蔡取回法锥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方便去地宫中偷袭武藤信义那只老僵尸;土壤楼自习室中的女鬼自从张扬做过那个诡梦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后山水塔上不断自杀的鬼魂,倒霉的图书管理员则被他封印在了千棺阵内;军训楼前的鬼魂果然只是守护着地宫入口的关东军士兵的残像;干涸游泳池里应该再也不会有血尸爬进爬出了;302室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通过连通地狱的012室,估计很难再进入地宫之中了;午夜巡逻的老校长塑像,终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完成了他自己的任务。 也许,学校的灵异事件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而张扬自己,等左眼的异状彻底消除后,应该就可以迎来宁静的新生活了吧?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在自己新家的大双人床上,张扬香甜地睡了过去。 窗外,浮在半空中的虚度惆怅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窥视的目光。 第71章 缘分 缘分,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有些人相信缘分是上天早已经注定了的,和命运一样,无论你怎么有本事怎么努力着挣扎最终也无法逃脱、无法去改变些什么;也有些人相信缘分是虚无缥缈的,很多事情都必须是你自己努力去争取,缘分或许可以让你认识到一个人,但和她怎么相处,会有什么样的关系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行动;更有些人完全排斥了缘分的存在,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理性而科学的,容不得半点和他们信仰相违背的东西。 对于第三种人,在网络时代,似乎逐渐变得越来越多起来,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张扬往往对第三种人最嗤之以鼻,他坚信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文化传承不是靠那种人来继承和发展的,他们的有无、态度完全无关紧要。张扬自己则是很相信缘分的那种人,毕竟,他比别人看到的更多,听到的更多,了解的自然也就更多一点。所以,他相信自己与武藤一男的相遇一定是一种缘分,不然他也不会被卷入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事件当中,虽然惊吓连连,却也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一些好处。 就在张扬以为自己搬离学校宿舍,远离校园怪谈,可以在自己的新家里享受宁静新生活的时候,上天给他安排了一次偶遇,和一份不可更改的缘分,让他再次被卷入到了玄奇的事件当中。 那天,左眼已经恢复正常的张扬独自去沈阳中街商业区逛街购物,逛累了以后就随便找了一个街边的休息凳坐上去,闭目养神。他却听到背后有隐约的抽泣声,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孩正哭得花容失色、梨花满地,周围那么多人却好像都没有看到她一样,理都不理。 滥好人的张扬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姑娘哭鼻子了,于是走上前去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那女孩。女孩惊疑地抬起头,像看着怪物似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道:“你能看到我?” 糟了,又遇见怪东西了,这是张扬的第一时间的想法。不过,他又仔细地打量那女孩,按照他之前总结的那套精、气、神、魂理论去观察,那女孩的元气十足,神光柔和明亮,无论从她的外表还是在内在,乍一看与普通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眼前的女孩应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于是,张扬笑着说:“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坐在这里,我怎么会见不到?” “你真的能见到我?”女孩顾不得再哭,拉住张扬的手急切地问到。 “是啊,真的能见到,要是看不见你怎么能和你说话呢!”张扬无奈地回答道。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我啊!”女孩委屈地指着周围围观的人群。 这时,一个老人小心地问张扬:“小伙子,你没事吧,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什么那?” 一个人?自言自语?看着周围那些人像看精神病人似的目光,以及他们眼中同情的神色,张扬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急忙堆起笑脸,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回答道:“我正打电话呢,你们没看过啊?真是大惊小怪!”说完顾不得再理会那女孩,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人们感慨的叹息声——他们都在同情张扬,这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竟然是个疯子! 回到学校以后,张扬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不应该在没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前就妄加攀谈的,那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因为,他看到那女孩正站在学校的大门前,看着他甜美地笑着。 “大姐,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看到你的,你就饶了我吧。”半个小时后,被女孩缠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办法的张扬苦苦哀求着,可惜女孩并不买账。于是张扬就只能陪着她继续纠缠下去,可他的耐心却正一点一点地消失,怒火正一级一级地攀升起来,估计很快就要控制不住,忍不住要爆发出来。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他们却看不到我啊?”女孩还在追问。 “那是因为我总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看不到。”张扬没好气地说。 “我很脏吗?为什么你要说我是不干净的东西?”女孩天真地问到。 “你?一点也不脏!我说的是东西,不是在说你!”张扬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同时也在暗自怀疑,凭自己这么多年见鬼怪无数的经验,怎么也不会看走眼吧,可眼前的明明是一活人,为什么就没有人能见到她?难道她是那种传说中的有了人身人性人情的高级妖怪?可看她那表情那智商那感觉,怎么也和那种大牛的妖怪搭不上边吧?即使她真是妖怪,也不可能在人前掩饰自己的实体啊! 障眼法?很有可能!可如果她真是妖怪的话,不至于笨到连自己被人施了障眼法都不知道吧?真有这么笨蛋的高级妖怪?还是她有别的目的在和自己装傻?带着这些疑问张扬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你能告诉我么?” 女孩听他这么一问,忽然一愣,喃喃自语道:“我是什么人……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是谁……我只记得出生那天天气很好,姐姐陪着我,姐姐呢?姐姐去了哪里?” 女孩忽然捂住头,很痛苦地呻吟起来。原来她是失忆了啊!张扬心中想着这样的答案,同情地拍拍女孩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别人饱受痛苦的时候,不管你说出怎样真挚劝慰的话语,都只是一种徒劳无力的表示,对其的痛苦不能减轻分毫。有时,更适得其反,让被安慰的人愈加痛不欲生。显然,张扬的安慰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女孩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呻吟、流泪、叫喊,张扬却在她身边束手无策,只能一个劲的干着急。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劝解道:“你不就是失去了记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是和你一样!” 忽然,女孩的身体一振,她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扬事后曾经这样描述他当时的感受:我只当是那女孩恢复神智了,可马上我就知道我错了,因为,她不是她了,或者说,她给我的感觉与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她的神光也不再是柔和的白光,而是变成了一种很虚幻飘渺的绿色妖气,在那绿色妖气的边缘似乎还有着一些半透明鳞片状的东西存在!我意识到我可能遇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道行最高的妖怪——她甚至已经可以完全变成一个人而不露任何破绽,即使是我有看透它们本质的能力,却也无法看破。 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的女孩,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张扬良久,最后她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谁?你故意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这个人很古怪,我竟然看不透你!” 张扬则紧张地看着女孩,怯怯地问道:“我是谁无关紧要,关键是她呢?你把她给怎么啦?” 女孩用一种曾经沧海的语气回答道:“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危险。” “我问你她去哪里了,你想把她怎么样?”张扬虽然胆怯,但一想到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如果被迫做着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被迫承受着她无法承受的痛苦,他就有点不顾一切地想英雄救美。 女孩指指自己的心,老气横秋地说道:“她在这里,从我修成人形的那天起她就住在这里,多少年来她一直在昏睡。今天中午,是我的千年神劫,神智遭遇很大的冲击的我正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却感到她正在苏醒,因为怕她会被人类伤害、怕她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慌,我就施了一个障眼法。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障眼法迷惑的人类,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能够分辨你和你同类的人而已,今天的事儿我相信只是一个误会,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张扬暗中握住了胸口的千棺阵玉牌,决定一旦事有不谐,就只能祭出千棺阵挡灾了。 “不,你还不能走!我刚来到这个城市不久,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还有很多地方不认识,而我必须尽快熟悉这里,我很需要你的帮助。你我今日的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你不会拒绝这种缘分吧?”女孩诚恳地说道,“神劫对我的伤害很大,很快我就会再次沉睡,你也不希望她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吧?” “我……我能给你什么帮助!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还有什么是需要我来帮忙的?”张扬问到。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作为交换,我会去帮你做三件事情,三件不伤天害理的事情。”女孩平静地说道,“正如你所说,我略有神通、小有法力,相信一定可以帮你做好那三件事情的!” 又来了!怎么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要提条件呢,还一张嘴就是三个!隐隐约约地张扬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第72章 白蛇 张扬忽然想起在老蔡取回法锥时,为了让老蔡不咬自己,张扬曾经被迫答应要帮老蔡去完成三件事情。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有别的妖怪有求于自己,主动要求帮自己去完成三件事情了。他又仔细盘算了一下,用一件不必浪费自己太多时间的事情换三个可以给自己带来更多好处的要求似乎也不吃亏,只是还有一些疑问如鲠在喉,让他不吐不快:“你说要找的是一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你想要找他做什么?不会是想要吃了他吧?” “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男人!他今生叫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神光是修补过的但并不完整,还留有一些缝隙。我相信凭你现在的能力一定可以看到那些缝隙的。”女孩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看到别人的神光?”张扬被女孩的话吓了一跳。 女孩认真地看着张扬,回答道:“刚才你和我说你只是一个能够分辨我和我同类的人而已,我与同类之间的妖气差别并不大,刚刚你又是一眼见到我就知道我不是之前的那个人,综合这两条信息,我就可以判断你辨别我的身份靠的并不是辨识妖气,而是观察神光之法。而想找到那个男人,也必须应用到观察神光之法,否则是没办法看到他神光之中的缝隙的。” “缝隙?人的神光如果有了缝隙,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你确认你想找到的是一个活着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死去多年的男鬼?我很好奇,会有神光破碎后又被修补好了的活人吗?”张扬好奇地问道。 女孩长叹一声,幽幽地回到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端午节那天因为我贪杯饮了雄黄酒,现出原形吓死了我那胆小的相公,虽然我冒着生命危险盗回了仙草为他续命,可他的元神已伤再难完全愈合。后来,天年已尽的他只能带着有裂缝不圆满的元神去轮回转世。我一心想找到转世后的他再续前缘,奈何天地之间人海茫茫,我自己独力难支,寻寻觅觅,一路走来,竟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张扬无奈地拍拍额头,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遇到一个人就跟我讲一番《白蛇传》呢!难道我跟《白蛇传》就这么有缘?大姐,听你这语气,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自己是白蛇吧?”张扬虽然嘴里在吐着槽,心里却想着女孩绿色妖气边缘那些半透明的鳞片状,隐约觉得她的话是真的。 女孩看着张扬,有点无奈地说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白蛇吧?然而,真的很抱歉,我就是你说的那条白蛇,那条爱慕人间男子、贪恋红尘俗世的白蛇。” “怎么会?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里说白蛇早已经成仙了啊!”张扬惊叫到。 “电视剧?就是近些年来家家围坐观看的那个黑色方盒子里播放的东西?去年暑假的时候我似乎也看过你说的那一部电视剧,那里面还说法海最后也成仙了呢,可几年前我曾经见到过已经轮回转世的他,虽然他假装成一个偶然路过的小和尚,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女孩淡定地说道。 “不会吧,当初的法海应该只是一个人类吧?他已经轮回转世了?你该不会是在杭州遇到他的吧?”张扬不由得想起了无天给的讲的那个关于小和尚花生的故事,他摇头继续说道:“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号称白蛇的你,居然会在杭州城里遇到了号称转世的法海,我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我想找的那个男人,你就可以要求我去帮你寻找到转世后的法海;到那时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你找到法海,让你自己当面问他确定他的身份。当然,我想他也会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的。”女孩冷静地建议到。 “找人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考虑帮忙,但能不能找到你想找的那个男人,我不敢保证。话说,你跟法海不是生死对头吗?怎么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你们已经冰释前嫌了?”张扬好奇地问到。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更何况他已经轮回转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之前的那些事情早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故事,我们又何必还耿耿于怀呢?”女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既然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一定会努力帮助你实现三个愿望,我力所能及的、不伤天害理的三个愿望。” “也不用三个,只要一个就够了!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够答应我这个请求。”张扬忽然严肃地说道。 “你请讲,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答应。”女孩认真地回应到。 “刚才的那个女孩,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应该是在你修为大成蜕变成人时,从你的思维当中意外分裂出来的一个完整的人格吧?”张扬问到。 “不错,就因为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没有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让她处于沉睡之中,以避免外界对她造成的伤害。”女孩回答道。 “我希望你可以让她偶尔出来活动一下,多接触一些真正的人类,这样她才不会在刚醒来的时候再惊慌失措了。而且我觉得让她一直在你心中沉睡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既然她已经存在了,她就应该享受生而为人所需要承受的一切,你不觉得么?所以,为了她的自由,我求你!”张扬诚恳地说到。 女孩低头沉思了一会,心中暗叹一声冤孽,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到,一切都和法海对自己说的一样,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下定了决心的她点头对张扬说道:“我答应你,这个由我去安排。转世后的法海告诉我,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个城市的附近,麻烦你用心地去寻找。刚才的神劫让我损耗了很多精力,必须沉睡静养一段时间,也许这一段时间真的应该让她多出来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真的很高兴。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去寻找那个神光上有裂缝的男人,只是,我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你……”张扬一边拍着胸脯做保证,一边说道。 “关于我的事情,她可以分享到我的记忆,等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她说给你听吧。我现在要趁着自己还没有昏睡,马上去找人为她安排一个稳妥的人类身份,我想,你们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说完,不理会张扬的惊讶反应,她忽然在张扬的面前凭空消失不见。 张扬回到寝室以后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在这个时代,和别人说自己有阴阳眼能看到各种妖魔鬼怪都能够把别人吓个半死;如果再说出自己和传说中的白娘子在一起聊了大半个下午,多半会被人当作疯子送进精神病院里去吧?可自己对白蛇的承诺还言犹在耳,只是人海茫茫,如果刻意地去寻找一个人一定是件非常痛苦的工作,所幸白蛇并没有规定寻找的时限,这就让张扬有了足够充分的时间去慢慢观察身边每一个他感兴趣的人类。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张扬始终一无所获。每到午夜梦回,他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下午,想起那个无助的白衣少女,想起白蛇对自己的承诺,以及白蛇言语中对那女孩的呵护,然后微笑着再次睡去。又过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张扬每天勤奋地到中街商业区的街上找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好,睁大了双眼虎视耽耽地盯着来来往往的男人看。他对自己能这么努力地帮助别人由衷地感到自豪,可已经注意了他快半个月的警察哥哥却不那么想。 那天,张扬刚刚到达一贯停留的驻地,做好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的时候,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警察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警察哥哥先是客气地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然后微笑着故作亲热地对张扬说道:“小兄弟,我已经注意你很多天了,你天天坐在这里在看些什么?” 张扬一翻白眼,心里说:我家老子就是个警察,你们那点伎俩我还能不知道?皮笑肉不笑的能有什么好事!于是他故意装出了一副白痴的样子,流着口水对那警察傻笑着说道:“嘿嘿……大哥哥……那边有好多的美女哦……嘿嘿……” 警察一皱眉头,冷哼一声训斥道:“你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你在这儿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踩盘子,到底盯上哪一家了?想什么时候动手?你们团伙有几个人?都是谁?叫什么住在哪里?” 张扬撇嘴无奈地说道:“大哥,你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吧?想破大案子想疯了?” 第73章 我师 见警察哥哥的脸色很不好,张扬继续说道:“拿贼拿赃,捉奸在床。我现在一不是你的犯人,二又不是什么案子的犯罪嫌疑人,你凭什么这么问我?我又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要办大事的时候先看看自己肩膀有多宽,犯罪团伙想打劫中街的店铺,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么重的担子轮得到你来挑么?” 警察眼皮跳了几下,看来已经是愤怒不已。张扬忙指着他头顶帽子上的国徽说道:“你可不能动手!穿上了这身衣服你就得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别忘了你是个人民警察,而我则是一个守法公民!嘿嘿,办案呢得讲究方法,可不是光凭着你那过剩的热情就可以办好案的。” “妈的!轮不到你小子来教育我,今儿个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警察!”那警察猛地抓住张扬的右手扭到了他的背后,然后笑着说道:“小子,你不是挺能说的么?哥领你去警察局里和你慢慢说!” 张扬无所谓地笑笑,“我跟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警察局我可是从小就进进出出的……” 就这样,张扬莫名其妙地进了警察局,因为那个警察的偏见他受到了一大群热心人的盘问和关照。实在无可奈何,他只好抬出自己老子的金字招牌来,幸好他老子的招牌还有些作用,他没受到太多的皮肉之苦就安全地离开了警察局。离开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只有那个把他弄进局子的警察一脸不忿之色。张扬故意走到他身边大声问道:“警察大哥,听说我是你第一个抓回来的人呢,不过你好像抓错人了啊,就因为我不是一个犯罪分子,你是不是真的会记恨我一辈子啊?” 那警察挺直了身体大声回答道:“只要你有违法犯罪的行为,我才不会管你老子是什么人,一定会再抓你,今后你给我小心点!” “会的,我会的……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给你抓我的机会!行了,我得回家吃饭去了,我爸还等着我呢!哈哈……”说完这话张扬转过身得意洋洋地走了,却没有看到那警察眼里闪过的一道寒光。 还没回到学校,张扬就接到了他老爸训斥的电话,警告他别一天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给自己丢人,张扬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里却也恨得牙根痒痒:我不就是在同一个地方坐了半个月么,凭什么就怀疑我和犯罪团伙有勾结?凭什么把我弄到警察局审了那么久?那个姓金的小警察,我张扬算是记住你了! 又过了几天,由于对上次被警察误抓的事还耿耿于怀,张扬再也没有上街。另外他已经对仅靠自己一个人去寻找那个男人逐渐开始失去信心,所以就整天无所事事地躺在新家的大床上睡得昏天暗地起来。就在张扬因为受到了挫折而有点自暴自弃地在家中独自生着闷气的某个夜晚,他家楼上的邻居也在失眠。 很巧合地,同样抱持着要“距离学校近”的这一态度,张扬新家所在的小区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住户都是农业大学的老师,而位于张扬新家楼上的这一位教授恰好是张扬的本家,也是姓张。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张教授却还没有休息,他正在为一个很可能会改变自己将来命运的决定苦苦思索着。 最近一段时间“二月春风”的大名在沈阳的各大院校里很是出名,他既不是某个学校的学生,也不是什么有人气大明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过些什么,人们知道的只有一个传说:“只要拿出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报酬,二月春风就可以帮你解脱最大的烦恼……” 活着的人谁会没有烦恼?张教授刚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也只是一笑了之,在这年头儿什么样的传说都有,真实的却是没有几个,可头一天在课堂上他的几个学生讲述的关于二月春风的事迹,却让他的一根很久没有动过的思维神经猛跳了一下,心中沉寂许久的邪念忽然冒了出来。 如果真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可以解决掉自己最大的烦恼,那么自己长久以来屈居人下的窘境不就可以得到改变?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自己不就可以顺利地把上司神不知鬼不觉的赶走并取而代之?只是怎样才能赶走他呢?他上面的后台那么硬,除非他死了——一想到这些张教授怎么还能睡得着。 门铃忽然响起的时候,张教授刚刚上床准备睡觉,他听到从楼下的卧室中传来了一声模糊地怒骂。 张教授害怕门铃吵醒更多的邻居,赶紧起身拧亮了台灯,眼睛扫过床头的闹钟,凌晨3:45。谁会这么早就来按门铃呢?难道是有什么急事?他这样想着,身体却很自然地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往外张望。门外,一个身穿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男人正不耐烦地抚摸着自己的耳垂,颈间挂着那条粗项链正哗楞作响。 张教授谨慎地隔着铁门轻声问道:“你是哪位?你找谁?” “我找的就是你,张教授。”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给我一次机会,就能消除你的无限烦恼。只要拿出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报酬,我就可以帮你解脱最大的烦恼……” 二月春风的相关传说张教授几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他又透过猫眼仔细打量着门外的男人,年轻嚣张不稳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办大事的人。他不耐烦地对门外说道:“你想干什么?有事等天亮再说!” “我清楚地知道你最大的那个烦恼,你就不想解决掉么?不要忘记你那上司只比你大五岁,不出意外的话也许你这一辈子就只能一直被他压在下面,在他手下永远做个副职了,这样你也愿意吗?”二月春风在门外自顾说着,挑拨的意味却很明显,“我觉得,你来委托我,未尝不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你怎么会知道的?”张教授顾不得人身安全,猛地打开了门锁拉开了门,沉声问道。 “没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让我帮助你来解除你的烦恼,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能付出我想得到的报酬,相信我,没有什么烦恼是我不能解决的。”二月春风不等张教授的邀请,毫不客气地已经撞开了张教授的身体,自行走进了张教授的家中。 打量着客厅中华贵的装饰,二月春风讥讽地笑着说道:“其实,如果没有你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帮助他,他怎么能在那个位置上坐那么久?还那么稳固?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又给过你什么回报?他的车子、房子、票子、妹子本来都应该是属于你的,你明不明白?” 张教授赶紧关好了门,迷茫地点头,接着又摇头,心里却在暗自盘算二月春风说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是在唆使自己下定决心还是在说出那些自己一直无法去面对的事实?上床睡觉之前的思索再次浮上脑海,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是二月春风?那个可以解除别人烦恼的二月春风?” 二月春风大笑道:“不错,除了我谁还有这样的心情去帮助别人解决烦恼?” “原来我最大的那个烦恼你早已经了然于胸了!那么,你究竟想跟我要些什么样的报酬?”睡觉之前早已下定了决心的张教授准备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二月春风玩味的说道:“你想让你那上司有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会根据工作的难度来考虑酬劳的。” “我要他死!”张教授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每次我出了新的科研成果,他都会把那成果抢过去署上他自己的名字;每次我呕心沥血写好的论文,他也都会抢走堂而皇之地把自己放在第一作者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我要他死,而且必须是死得很惨很惨。” “要他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不过,一般情况下我很少会做伤天害理戕害无辜的事情,你的这个委托,恐怕付出的报酬要高一点才行啊。”二月春风有点为难地说道。 “我给你三万,怎么样?”张教授癫狂一般地拍了拍玻璃茶几下的黑色公文包急切地问道。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说来好笑,貌似我真的一点也不缺钱花。”二月春风淡然说着话,忽然把目光放到了张教授身上继续说道:“如果我能帮你彻底解决掉那个烦恼,作为报酬,我只想要你心脏外围的一小条心肌而已——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传说,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对你本人也没有任何害处。” “心肌?你只要我的一条心肌?”张教授追问着,心里却在揣测二月春风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以前可都是别人上门求到我的眼前,我才会根据兴趣决定要不要帮他们解除烦恼。怎么,因为我今天的主动上门,你还对我有所怀疑吗?我想,你应该不会傻到想要拒绝我吧?”二月春风冷冷地问道。 “你确定真的不会对我有任何的伤害?只是单独要我的一条心肌?”张教授不放心地问道。 第74章 环杀 “不用我说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我和你们这些孱弱的人类是不同的,或者直接一点说我根本就不是人类,所以有很多事情是我可以去做而你们却做不到的。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我对你们人类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兴趣,所以今天我才会主动上门服务的,以我一贯的信誉保证,获取一条心肌确实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 看着张教授已经动心的样子,二月春风又额外增加了一个砝码:“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不过上门服务的机会不可能会出现第二次。等到下一次你彻底下定了决心来找我帮助你的时候,报酬也许就不只是一条心肌那么简单了,到那时你所需要付出的很有可能是整个心脏……” “我同意,我同意委托你帮助我解除我的烦恼!”张教授一边连胜说着,一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你真的愿意委托我去解除你的烦恼,而绝不后悔?”二月春风再次追问道。 “是的,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张教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你可以安息了!”二月春风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他的手猛地穿过张教授的胸膛。 张教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那只手里握着的分明就是自己那还在跳动着的血红心脏?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二月春风,张合着嘴想听到二月春风给他一个说法。二月春风幽幽地说道:“有人委托我帮忙,务必要你死,现在我正在履行我之前对那人的承诺;至于接下了你的委托,在收到你的报酬以后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只不过那好像对你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着这样冷酷的话,二月春风抽回了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从心脏精肉上挑起了一条很强健的心肌放到嘴里咀嚼起来,一丝血迹残留在他洁白的牙齿上。看着倒在地上犹在抽搐的张教授,二月春风满意地点点头,含糊地说道:“你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现在我就出发去解除你的烦恼。”说完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空气之中,房间里只剩下抽搐着的张教授。当张教授最后停止抽搐的时候,一个生命被终结了。 二月春风的身影出现在隔壁楼一间明亮的客厅里,真皮沙发上已经端坐着一个人,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他的出现。沙发上端坐着的,是曾经在张扬新生入学典礼上发表过讲话的一位副校长,姓王。 胖得像布袋和尚似的王副校长殷勤地递给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二月春风一根中华烟,虽然自己已经是一所全国知名大学的副校长,平时也没少接待过省部级高官可谓是阅人无数,可在二月春风的身边却还是会感觉到很大的压力——那压力不是来源于学识、地位、身份、财富,而是来自深深的恐惧和一个久远的记忆。他努力想打开尴尬的局面,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咱们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吧?”二月春风凝视了他一会,忽然懒散地问到。 “是啊,是啊,有二十四年多了,您老人家还是跟当年一样年轻,时间似乎根本没能在您的身上留下任何的变化。”王副校长习惯性地开始拍起马屁来。 二月春风捏着自己的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这张脸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这也叫没什么变化?” 王副校长马上接口说道:“唉……这个……您老人家给我的感觉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二月春风看着眼前的胖子,努力回想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时他好像很瘦,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爱好溜须拍马——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二月春风苦笑着说道:“你又来找我,不会单纯地只是老朋友叙旧这么简单吧?你又有什么新的烦恼了?” 王副校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您也知道,我在副校长的位置上不多不少也呆了六年多了,可老头子一天不退休就一天也轮不到我扶正,为了这事我整天是吃不好睡不实的,幸好前几天听说您老人家正在招揽生意……有您老人家出马,我这点烦恼也就不叫烦恼了,所以只好再麻烦您一次。” 二月春风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这个好办,你想怎么样?让那个老校长死得不明不白的?” 王副校长尴尬地笑着说道:“那倒不用,您老人家如果能让他突然变成痴痴呆呆的就行了,那样我才能顺理成章的当上校长——至于您要的报酬,我想我还是会舍得的。” “这次的报酬会和之前那次的有点不一样,那一次我只是拿走了你的良知,结果根本没有人愿意买,彻底砸在了我手里。所以这一次我准备换点别的,我想要你的一小片肺叶。”二月春风有点懊恼地说道。 “可以,可以,我对您老人家的手法是绝对有信心的。”王副校长继续谄媚地说着。 “是么?那我可要收取属于我的报酬了。”二月春风的脸上又是那种冷酷的笑,身形一动之后,又回到沙发上的他,手里拎着的是从喉管到肺的整个呼吸器官。二月春风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那乌黑的肺,皱眉说道:“才二十多年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变质了?真是浪费上天给你的这一副好皮囊。” 王副校长不可思议地望着二月春风,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二月春风一脸鄙夷地说道:“你手下那个姓张的教授委托我解除他的烦恼,我发现只要你一死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做事喜欢用最直接的办法去达到目的,所以……至于你的委托,因为你的肺叶已经被俗气彻底污染了,恐怕我会因为收不到合适的报酬而取消这次委托,我很遗憾。” “你……”王副校长挣扎着,想扑向二月春风。二月春风却站起身冷然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还有一个委托的报酬我没有收取,所以就不能在这里送老朋友你上路了,前路漫漫你一个人要走好哦!”随着声音结束他的人影也消失在空气中,客厅里很快就重归于平静——又一个生命被终结了。 二月春风忽然出现在第三个人面前的时候,那人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平静的说道:“辛苦了,请坐。根据你的要求,这是你想要的学籍。等暑假结束以后,下一次新生入学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可以用插班生的身份去那个班级上学了。我可以保证,这份学籍会把她身份伪装得天衣无缝的!” 二月春风大咧咧地坐在了那人的面前,笑着说道:“李老师,这恐怕和我要求的报酬还有点出入吧?” 男人笑着说道:“不错,你的报酬还包括我要杀张教授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不能一直在目前的位置上徘徊,我必须不停地往上爬,而他就是我往上爬的最大障碍,所以我必须除掉他;另外,当初我读研究生时他是我的导师,他偷了我的研究成果才评定的教授职称,也因为这个自从我留校以来他一直怕我把那事情说出去而打压我,不给我往上的机会。你说这种人他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二月春风摇头说道:“这种人的确不应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看来我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教师这种职业应该是很单纯的吧,可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呢?” “这你就不明白了,社会污浊不堪,变得道貌岸然的可不仅仅只有教师!”男人淡然地说着,然后又试探性地问道:“既然我的报酬都已经都付清了,我们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对吧?” “是啊,你和我的委托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这次也算是合作愉快。现在,咱们俩可以谈一谈别人委托的那个关于你的烦恼如何解决的问题了……”二月春风脸上的笑容非常古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戒备地看着二月春风,满脸不爽地质问道。 “很多年前,在你还在农业大学读书的时候,你曾经玩弄过一个女同学的感情吧?最后你始乱终弃,而她则因为承受不了他人异样的目光,在土壤楼的自习室里用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大出血而死。那个女生的名字你还记得吗?让我来给你提个醒吧,那女生叫萧红,而今天正是她的忌日!很不巧的,我接受了一个委托,要为她报仇。”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言语惊呆的男人,二月春风冷酷地说道。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已近崩溃的男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理昭然,报应不爽!”二月春风冷冷地说道。那男人疯了一般抱住了二月春风一起冲破窗户,向着楼下摔去。看着肝脑涂地的男人,二月春风怜悯地说:“下一世,别再做人了,不然报应还会找到你的!”拍拍身上的灰尘,他走进了朦胧的雾气之中。 第75章 白娣 第二天早上,沈阳各大报纸与电视媒体纷纷报道:“沈阳某大学两名教师神秘死亡于天柱山庄的家中,据说死亡现场恐怖异常,警方怀疑为变态杀手所为……最新消息:天柱山庄一男子跳楼身亡,邻居证明此男子亦为某大学讲师,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另有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本报会继续进行跟踪报道……” 在新家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张扬,是在下午睡醒之后才看到的电视新闻。下楼找地方吃饭的他,才发现小区的业主们早已人心惶惶,毕竟一夜之间同一个小区里居然连续死了三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巧合吧?居安思危的业主早已收拾好东西准备暂时逃离这个小区,反应迟钝的业主也在警察的劝阻下决定出去借住几天避避风头,而张扬则干脆连饭都不吃了,直接杀回学校,投奔了宿舍的哥们儿们。 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宿舍的哥们儿告诉他楼下有人找他。然后哥们儿眼神暧昧地看着他,神秘兮兮地问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小子挺有一手啊,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说什么那,我怎么听着那么糊涂啊?”张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问。 “你下去就明白了,人家已经在楼下都等你半天啦。”哥们儿笑嘻嘻地答道。 张扬下楼以后还没有看到人,直觉就告诉他,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顺着那火热的目光,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白裙的她,身边环绕着洁白的神光——白蛇遵守了她的承诺,让这女孩来找他了。 张扬紧张地走到那女孩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调皮地对他笑笑,说道:“我记得你啊,上次我自己跑出来时,所有人都不理会我,唯一能看到我的人就是你。我姐姐说你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还说你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那个男人,只是你自己可能也会因为认识我们而麻烦不断,所以让我过来帮助你。” “你姐姐?她说她是你的姐姐吗?我能有什么麻烦!”张扬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 “是啊,我们是拥有共同身体的不同人格,以前她因为害怕我会受到伤害才总也不让我出来,现在听了你的建议之后,她决定让我多出来走走,多看看,用普通人的身份尝试着去过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女孩上下打量着张扬,继续说道:“至于说你会有什么麻烦,姐姐并没有详细说,她只说那个由法海转世而来的小和尚让她在必要的时候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这么说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喽?”张扬瞪着眼睛问道。 “有生才会有命,就像有光才会有暗一样,活着的人总是难免面对死亡的终结!不过,你的死亡可能会因为你认识了我和姐姐而提前到来,所以在姐姐不在的时候我会保护你的!”女孩拍着胸脯说道。 “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吧?”张扬有点奇怪,这女孩明明只是白蛇一部分思维混乱所产生的独立人格,可她却似乎是和白蛇无话不谈的,而且似乎她们之间有着更为密切的联系,于是他指着女孩的头,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可以和你姐姐直接联系吗?是用这里联系?” 女孩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和姐姐本来就是一个人啊!以前我沉睡的时候姐姐总会说故事给我听,都是些很有趣的故事呢,可我醒了以后才知道那些都不是故事,而是之前曾真实发生过的往事。我苏醒的时候就会换成姐姐沉睡,如果你要见她的话,我可以帮忙叫醒她。不过因为神劫的缘故,现在她的元神还比较虚弱,想要叫醒她恐怕用的时间会长一点。” 张扬连忙摆手慌乱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她一醒过来就又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身上的妖气又浓厚得足够使我窒息,而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很害怕。” “你怕什么?姐姐和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杀过人了,我们都是好妖!”女孩一脸天真地嚷道。 张扬赶紧摆手示意她小声说话,“你真的是一个人类吗?怎么说话的语气和那些妖魔鬼怪一样!” “你不知道么?我们俩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蛇躯,虽然我现在已经做了人,可身为蛇的我本性不会变啊。”她看着张扬紧张的神情忽然又哈哈大笑道:“我是吓你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小啊,姐姐说像你这种连她用尽全力也看不透的人类真的很少见,或许真的是老天派来给她寻找那个男人的特别人物,所以她才会愿意低声下气地求你帮忙的。平时,我们很少会有求于人的……” “低声下气?她有么?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而且听你那话,你们来求我帮忙,我应该感觉很荣幸了是不是?我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能看到一些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外,就是喜欢帮助人,特别是能够赏心悦目的人。”看女孩羞赧地低下头张扬坏坏地笑了笑,干咳了一下转换话题继续说道:“上次,我说我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想问你姐姐,可她说让我来问你,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女孩得意地笑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放心地问吧,关于姐姐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张扬斟酌了一下,优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找到那个男人以后你们又准备做些什么?你们不会是想要杀了他吧?还是像你姐姐说的那样,要再续前缘?” 女孩忽然换了一种语调,怅然地说道:“你知道么,其实《白蛇传》还没有完,我们和他注定了三世的情缘!第一世时,姐姐刚刚出生不久,灵智初开以后刚开始尝试着修炼,却被贪嘴的樵夫捉到要煮成蛇肉羹吃掉,小牧童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们;后来,当姐姐修炼小有所成的时候,却遇见了贪嘴的樵夫转世而成的一个努力修持佛法的老和尚,姐姐偷吃了他苦炼的金丹作为对他前世要杀害姐姐的报复……” “还有这样的故事?那个老和尚还不得恨死你姐姐了?”张扬好奇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姐姐已经有了千年的修行,可以化身成人,而我也是在姐姐化身成人以后才出现的。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姐姐找到了小牧童几经投胎转世之后的那个人,也就是许汉文,以身相许。本打算可以陪着许汉文就此终老,没想到却又遇到了被盗金丹那个老和尚的转世之人——法海,他不顾一切地破坏着我们和许汉文之间的关系,最后,才会有那水漫金山的惨剧发生……”女孩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啊?原来法海就是那个被盗了金丹的老和尚转世?难怪他会那么痛恨妖怪!后来呢?”张扬追问。 女孩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继续说道:“再后来,转世以后的法海终于参透了因果,准备放下一切游戏人间;几年以前我们曾在杭州城里偶遇过他,他指引我们朝着北方前进去寻找转世之后的许汉文。法海告诉我们,一切情缘、恩怨、果报都会在这一世这一地的某一个时刻有个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在这个事情里,我又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张扬急切地问道。 “法海说,我们会在这个城市里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寻找转世之后的许汉文这一难题,将会由他来帮助我们完成。同时,他的人生也会因为我们的出现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女孩甜甜地笑着说道。 “丰富多彩?我看应该说是群魔乱舞才对吧?”张扬忍不住吐槽道。 “你看,有我这样的女孩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吗?”女孩调皮地调戏着张扬,吐了吐舌头她继续说道:“对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做白娣,一个女旁加一个兄弟的弟。等暑假结束以后,下一次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就可以正式上学了!我就住在这附近,欢迎你去我家玩啊。” “你不是真的想要做一个普通人吧?你这适应得也忒快了点,连学籍都搞到了?”张扬惊讶地问。 白娣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你不是求姐姐让我去过真正人类的生活吗?所以姐姐才会找人帮忙给我安排了一个学生的身份。谁让我和姐姐共同拥有着一千多年和人类同处的记忆呢,一旦想融入人类的生活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我们都能很快地进入角色,想慢也慢不下来呀。” 张扬看着这忽而惆怅忽而调皮忽而可爱的女孩,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没有问出口,可他也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时间跟她在一起,不必急于一时。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和身份来跟朋友们介绍她,以及如何去解释自己跟她的关系。 幸好,张扬身边的朋友们没有那么八卦,都很坦然的接受了张扬的解释:白娣是一哥们儿的女朋友,她与张扬一起,正在努力地寻找那个失踪了的哥们儿。就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沈阳这座繁华而又靡乱的城市,开始了他们的寻找。 第76章 素贞 我出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得我都忘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哪朝哪代。 峨眉山上,清风洞,那里是我的家。自从出生以后,我就和很多的同伴生活在一起,我们的样子很相像可我是唯一不同的那个,因为通体上下我都是洁白的,没有任何斑点也没有任何颜色。族里上了年纪的长老对我说,我天赋异廪,如果志愿修行的话一定能够事半功倍,我虽然不懂修行是一种怎样的行为,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那种叫做修行的生活,只因为长老们对我的特殊眷顾。 修行的日子很苦,我不能杀生,也不能到处乱爬,只能呆在修行的山洞里练习吐纳吞云吐雾、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刚开始和我一起修行的很多同伴对那种无聊烦闷的生活逐渐感到厌倦,一个接一个地选择了离开,似乎平凡的生活对他们有着更大的诱惑力。长老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叹着气对我说,天分不同意志也不同,有些东西在出生的瞬间就已经被上天决定了,他让我一定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成正果。 我问长老什么是正果,他说正果就是每种生物都梦寐以求的最后生命形式;我问他会比人类更高级吗,他说修成人形变成人类只是修行小成,大成是一种单凭想象都无法企及的微妙境界;我问他多久我才能修行成人,他说如果能够服食灵药并努力修行有个几百年就可以幻化成人,而要变成真正的人类千年的道行也就足够了;我问他千年是多久,他说对于修行者来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而对于我们一族来说,那是漫长的遥遥无期;我问既然遥遥无期我们又何必忍受种种修行的痛苦,他说只要有希望就不要放弃,当你能够忍受千多次蜕皮之苦以后,你就会看到希望来到你身边。那时,我以为长老只是抱持着一种狂热的理想去述说我们谁都不可能见到的美好未来,后来,我知道我错了。 渐渐的习惯修行的生活,一天天,一年年,很多同类出生也有很多同类死去,长老也愈加衰老起来,他说他虽然努力修行一世可惜天分不足,还是难逃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在他临死之前,他对我说,希望我能完成他未能完成的修行大业,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修得正果,看着他衰老的躯体和逐渐失去光辉的眼睛,我很郑重地点头应承了他。 后来,人类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清风洞,把我众多的同类抓去,我知道它们成了他们的食物,虽然人类也遭遇到了一些抵抗可最后他们还是占据了上风,而弱小的我却只能躲在石头缝隙里暗暗哭泣。 再后来,贪婪的人类将清风洞扫荡一空,我只能自己孤伶伶地在清风洞里继续我的修行,偶尔出去找点野果充饥,竭力避开人类的活动范围,可还是难逃命运的捉弄。 那天,阳光很好,我在洞外晒鳞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类捉进了笼子里,正在离开清风洞的路上。我挣扎,我滚动,任我用尽全力还是无法逃脱。我看着捉住我的那个人类,想记住他的样子,我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即使我可以逃出他的手心我会有报仇的勇气么?我知道他是一个樵夫,多少次他扛着他的柴火在我面前走过,我都因为害怕而远远地躲避着他,可这一次大意的我还是没有躲过命运的拨弄落到了他的手里,即将成为他腹内的食物。 正在懊丧的当儿,我又看到了一个人类,一个梳着朝天辫子的小牧童,正坐在牛背上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很亲切地和樵夫打招呼,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笼子从樵夫的手转到了小牧童的手里,他拿着笼子又坐在牛背上,我却因为惊吓和劳累而再次睡去。 使我醒来的是一次震动,我睁开眼,看到笼子已经被打开,小牧童正看着我喜笑颜开。他小心地摸摸我的头,我急忙缩回头,他又笑了。逗了我一会之后,他又爬上牛背对着我挥挥手,走了。 原来,他是来放我走的,可是,人类中也会有好人吗?就像我们蛇一样,有杀生的也有不杀生的?我还是不懂,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重获自由的我不敢再回清风洞,只能爬到一个偏僻的山谷里继续修行,在没有能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我发誓绝不出谷。 这一个誓言让我在山谷里渡过了八百年,将近三十万个日日夜夜。 八百年后,我认为我已经可以保护我自己了,于是,我出谷准备回清风洞看一看,毕竟那里曾经是我的家。可当我靠近那里时,一股熟悉的气味飘来,我再次感受到了人类的存在,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光头的男人,一个和尚,他的身上依稀有着当年那樵夫的气味,我有点害怕可复仇的想法让我变得坚强起来。 我静静地观察他的生活,思考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惩罚他当初对我同类犯下的罪衍。终于,我发现他十分爱护他的那个丹炉,每天他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照顾那丹炉,偶尔还会把很多有灵性的草药放进去,也许,他是在炼那种会让人长命百岁的金丹吧。只是,一个和尚做道士应该做的事,不会很奇怪么? 我决定等待,等待金丹出炉的日子,我要让他在愿望即将得以实现的时候忽然又失去了一切。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勉强平复,原谅他当初的罪行。也许,我很残忍,可你不要忘记蛇本就是冷血的生物,我们天生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怜悯,我们的天性就是冷酷和残忍。 虽然我承认自己的冷酷与残忍,但一想到人类在捕捉我同伴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就不寒而栗,那是我们蛇类没有却似乎是人类天生的贪婪、冷酷、残忍、**、疯狂的复杂结合。或许,我本不应该仇视人类的,毕竟屠杀我同伴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或许其他的人类未必会是那样。而八百年后那些曾屠杀我同伴的人类也早已化做尘土,唯一能让我复仇的就只剩下苦侯金丹出炉的那个和尚。 终于,我得偿所愿,在他的面前吃下他费尽心血炼制的金丹。看着他扭曲的脸,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我开心的笑了。终于,我为我苦难的同伴们报了当年的杀身之仇,彻底地报复了自私的人类。金丹的药力开始发作,顾不得理他,我用尽全身力气回到了我修行的山谷。 肚子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皮肤似乎要破开一样,八百多次蜕皮痛苦的总和也比不上这一次,我感觉到骨头在移动肉在颤动皮被撑破,可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长老说的脱胎换骨就是如此吧。我一次次晕过去,又一次次醒来,我不敢看我的身体,因为我不知道它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怕。 当阳光再次照耀我身体的时候,温暖包围着我,似乎连我的血都变得温暖起来了,我伸了伸懒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的感觉,我低头看我的身体,洁白如玉,尾巴已经分叉成了人类的双腿,而同时,我也看到了我的手——一双灵巧的手,我再次晕了过去。 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生理习惯,委屈着自己去按照人类的习惯行走,因为新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爬行;我不得不想办法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中去,因为新的身体已经不能爬到树上去采野果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是人类了,没有想到那和尚的金丹竟会有如此效力! 做人固然有趣,可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这具崭新的身体在诞生的时候,我的本体意识正在昏睡,而我的一部分清醒的意识参与到了由蛇进化为人的过程,当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那部分意识已经不能再和我融为一体了,反而变成一个脱离我本体意识的一个额外独立的“人“。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她,她很天真,也很幼稚,我没有能力消灭她,毕竟她曾经是我的一部分,最后我只能将她封印在内心深处,让她时刻处于昏睡之中,这样她才不会和我争夺身体的使用权。只是,偶尔她也会自己清醒,然后,缠着我给她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却从没有想和我争夺身体的想法。 当后来在人世看过太多的阴险狡诈后,我更坚定了让她一直昏睡的想法——善良天真的她,是没有办法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生存下去的,我必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虚伪浮华的人世间,对于单纯好奇的她而言,无异于是真实的无间地狱,我不敢想象她被这个肮脏污浊的世界改变之后的样子。 多年以后,当我阅尽人世繁华,笑看秋月春花之时,我才知道当初的我是何等的偏激…… 第77章 红颜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成为人类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教会了我一个做人的基本道理:知恩图报。然后,我就下定决心去寻找那个救我一命让我逃过大难的小牧童,虽然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去报答他,可我知道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会知道,一定会知道怎么去报答当日他对我的恩情。 就这样,在纷纷攘攘的人世中,我开始了漫长的寻找。 我见过才子佳人的山盟海誓,恩爱夫妻的白头偕老,守寡烈女的忠贞不渝,见证了太多太多的爱情故事,只是,那些故事里面并没有我。有时我会想,什么时候我可以像那些说书人描述的那样,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也不枉我修行大成做人一次。当时我还曾为自己少女怀春般的幻想感到好笑,可当我真正过着我梦寐以求生活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爱情除了甜蜜,更多的是苦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寻找恩人的路上我一直是孤身一人,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觉得孤单。我是越来越象一个人类了,八百年修行的时间我都自己捱过来了,做人才不过几十年我居然开始害怕孤独,难怪说人类是倚靠群体才能生存的生物。在我感慨孤独之后不久,在杭州西湖,我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同伴——小青。 小青她本是桥下的一尾青鲤,有一天在桥下听到桥上有两个人正在争论什么知鱼之乐不知鱼之乐的,她一不小心吃下了桥上那两个人扔下的药丸,糊里糊涂的就有了道行,然后自己摸索着修炼竟有了幻化人形的能力,可惜幻化迷惑的毕竟只是人的五感,和我真实的人类身体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不打不相识,然后惺惺相惜,约定以姐妹相称,后人却因为这称呼武断地认为小青是条青蛇,真是好笑。小青对认识我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我也对我的来历讳莫如深,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保留的秘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得知。有了小青的陪伴,我不再急于寻找恩公了,因为小青说她想多看看人世繁华,于是我们在神州大地上徜徉,看着花花世界,一路走走停停,当再回到杭州时已是百年以后。 百年里小青不止一次对我说起我的美丽,我笑笑,一具皮囊而已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呢。 回到杭州后,小青执意要回到她修行的地方去看一看,不顾外面正下着细雨。当我们来到断桥时,命运,我作为人类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我见到了许汉文——几番轮回转世之后的我当年的恩公小牧童。不顾一切的,我要结识他、报答他几世之前对我的恩情,于是才会有了“断桥借伞“的一幕,看着他傻呆呆的样子,我和小青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后来,和世间所流传的《白蛇传》一样,我们相识、相知、相爱、成亲、生子,然后遇到法海,水漫金山。那一次,我杀了人,很多很多的人;法海也是,不同的是他杀戮的是我们水族,他眼里的妖怪。我知道我不该意气用事,我知道我已经犯下大罪,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才会竭力去行善以弥补当初的罪。 水漫金山寺以后,心绪无法平静的法海躲到了螃蟹肚子里,我知道只凭我和小青没有能够让他失败的能力,只要他坚持,他就一定能够杀死我们,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却放弃了。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法海是认识小青的,在我认识小青之前。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像法海那样的高僧也会为情所困,痛苦又无法自拔。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和法海一样都是因为爱人而活,因为爱人而乐,同样因为爱人而迷惘。 妖怪们都在吹嘘我和小青打败法海的所谓“事迹”,无聊的文人们则根据道听途说的传言写下了一本《白蛇传》,让我们的故事能够在流传千年以后依旧经典,只是,那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失去了许汉文,我就彻底失去了一切。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你会爱上一条蛇么?即使你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蛇,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真正的女人。可你能够忍受她不会衰老的事实吗?18岁时相遇,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以后还可以忍受,几十年呢?当你由青年才俊变成垂垂老矣的老翁,而枕边人还是保持着18岁时的青春容颜,你还可以继续忍受下去吗? 我永远记得雨中首次相遇时他眼里柔和的光芒;我永远记得成亲那夜他酡红的脸颊;我永远记得端午酒后的忘形带给他的惊吓;我永远记得他知道我曾经是一条蛇时惊讶的表情;我永远记得他在我耳边说他喜欢的就是一条蛇时的暧昧;我永远记得孩子出生时他的自豪和对我的感激;我永远记得金山寺里他无奈的求助眼神;我永远记得大水过后他苍白的脸色…… 我永远记得后来幸福的时光;我永远记得当他日渐衰老时对我不老的嫉妒;我永远记得他酒醉后笑问我一旦他死去我将如何的痛苦姿态;我永远记得最后他冰冷着脸说让我离开时的坚毅表情;我永远记得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见鬼去吧,不老的红颜。 如果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希望它也能够改变我这不老的容颜,虽然我可以使用幻术让人们看到我衰老的姿态,可我真正的样子永远不会改变,有着人类的身体却无法像正常的人类一样衰老死亡,这也许是所有由妖变成人的悲哀——也许只有我才会感觉到悲哀,对于大多数人类来说,长生不老还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力的。 我们离开许汉文以后,小青说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人间,她要找一个清净的远离尘世的地方修行,争取早成正果,于是她离开了俗世,也离开了我。我却无法忘记许汉文,即使他已经垂垂老矣,我偷偷地注视着他,默默地陪伴着他,直到他在雨夜中安然逝去。他死之前,还在轻声地问着:“为什么只有你不会老?你不是已经完全变成人了么?你甚至可以生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是不老的红颜?” 我知道,我欠他的,这一世没有还够,下一世接着还。 就这样,我又是一个人,踏上了寻找许汉文转世之人的道路。 一路走来,经历了更多的事情,看过了更多的变化,朝代迭替,日出日落,山村变成了都市,丘陵变成了平原,有的人死了,又有新出生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我的心日益衰老,可我的容颜,依旧。 偶尔会见到一些超脱族类的新进妖怪,它们没有丝毫目标地活着只为了口腹之欲而杀生,残忍地伤害同类,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也有个别的会思考日后所要走的道路,为了得成正果而忙于继续修行。但是没有我的同伴,没有,对我而言他们还太年轻不能和我千多年的经历有所共鸣,而小青自从那一去以后,逆黄河而上奋力一跃跃过了龙门,化身成龙遨游九天去了,从此天各一方,和我很难有再见的机会。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古老的小城变成了现代化的大都市,我走得疲倦不堪,于是选择了一个熟悉的城市定居下来。一边思考,一边等待,等待那转世之后的男人像当初许汉文那样,忽然走到我的面前。可最后我等到的却是转世之后的法海,已经看透一切的法海找到我,告诉我,我和小牧童有着三世的缘分,不必刻意寻找也会相逢,一旦相逢一切情缘、恩怨、果报都会在这一世有个结果。 我问法海会有怎样的结果,他摇头,说他只知道会有一个结束,至于为什么结束、怎么结束都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他还告诉了我那人所在的方向,并提醒我,我会遇到另一个男人,一个很与众不同的男人,他会帮助我找到我想找的人,同时他也能唤起我内心沉睡已久的另一个我,在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结局会在我们不经意间悄然到来。 后来,我就顺着法海指引我的方向,来到了这个北方的大都市,寻找着那两个男人。”然后,很偶然的,我找到了你。”白蛇面无表情地对张扬说道。 之所以会有前面这样冗长的故事出现,是因为张扬实在是对白蛇的故事太感兴趣了。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磨着白娣让白娣讲述那些发生在很多年前的故事,而白娣自己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这导致了她的讲述由于缺少了必要的情感而显得过于平淡,自然不能令张扬感觉到满意。 于是,在这个雨夜,白娣唤醒了白蛇让她自己来讲述那些她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白蛇看着张扬那专注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道:“只希望最后我可以得偿所愿,结束我不老红颜的状态!” “如果有女人听说了这个故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你那,不老的红颜……”张扬悠然感慨道。 第78章 沈医 讲述过关于自己的漫长故事以后,白蛇开始显得意兴阑珊起来,她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张扬问道:“我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准备要继续沉睡了。” “那个,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法海说的另一个人就一定是我?”张扬踌躇了一下问道。 “因为,你真的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人!这么些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我看不透的人类!”白蛇感慨道。 “我觉得我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张扬叹了口气补充说道:“除了我的眼睛。” “不,你整个人都透着神秘的气息,似乎在你身体里面隐藏着什么,可我却又不能确定!”白蛇长叹了一声,悠然说道:“我还是继续沉睡去吧,真希望快点找到那个男人,让那结局快点到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间或有几道雷电闪过。看着逐渐陷入沉睡状态的白蛇,张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电视和DVD,在灯光暗淡的屋子里,播放起一部经典的电影,以迎接白娣的苏醒。随着呼吸的急促,白娣睁开了双眼,见到张扬正随意地倚靠在沙发上,他带着那副无框眼镜正反射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屏幕上正播放着的是一部经典的《大话西游》,香港电影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周星驰所诠释的另类西游让人们在开怀之余总不会忘记问问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爱情,只是,偶尔的责问良心会对自己平时一贯的行为有所影响么?没有人会知道。 张扬对此类影片反应比较一般,远没有白娣那样如痴如狂。之前几天,每次看完电影,白娣都会发出各种各样的感慨,有时候是感慨人们越来越会做戏了,有时候是感慨人类的消遣比以前方便多了,更多的时候是在感慨人性——她天真地以为人性本善,张扬则毫不犹豫地批评了她——人性的卑劣不是单靠后天培养就可以养成的,更多的劣根性来源于出生的瞬间,甚至是在出生以前就已经有了先天的劣根性。千百亿的竞争几率能够胜出而形成一个生命体,说没有作弊谁也不会相信。 果然,在平静地看过了《大话西游》之后,白娣忽然问出了一个让张扬很难回答的问题:“唐僧的肉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西游记》里只看到妖怪抢唐僧,却没见那只妖怪真吃到唐僧肉的,所以真正的效果应该没人能知道。 “你不是个妖怪么,你们内部的传闻是什么样的?”张扬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才是妖怪,讨厌!”白娣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修炼的时候唐僧都已经从西方取经回来很久了,很多没能吃到他肉的妖怪又死的死伤的伤,所以没有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传闻。” “不是都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吗?怎么,看你好像有所怀疑的样子?我倒是比较好奇,妖怪吃了唐僧肉如果可以增加道行的话,那人吃了会怎么样呢?”张扬问道。 “那是小说家言,不值一信的。不过我想,唐僧肉或许和我当初吃的那颗金丹效果类似,有增强法力的功效。”白娣分析道,想了想,她又继续说道:“传说中张果老不就是吃了千年何首乌才开始修行,最后终于修行大成成仙的么,也许普通人吃了唐僧肉的效果也会和他一样。” “真的?”张扬摸摸鼻子笑着说道:“哪里还有千年何首乌啊,我也想去挖上一根。” 白娣鄙夷地看着张扬,冷冷地说道:“你就没有替那何首乌想过?千年修行来之不易,却因为你一己私欲而毁于一旦,对它,你就一点也不感觉到愧疚吗?” 张扬看白娣急了,忙赔着笑脸说道:“我也就是有感而发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就生气了?” 白娣暗笑,强作严肃状的说道:“我生气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作为补偿,明天你得陪我去看电影,我们就去中街最大的那家光陆电影院看吧。” “别,大姐,千万别这么惩罚我啊……”张扬告饶道:“我明天还有事呢,我要去沈阳医学院去看一个朋友,他说他那边有点有趣的东西要给我看看。” “真的假的啊?我才不要相信你。”白娣摇头说道:“不过,看在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表现得一贯良好的面子上,我还是勉强相信你好了。” “天地良心啊,我骗谁还能骗你——除非我是寿星老上吊,真心不想活了。”张扬长出了一口气道。 终于解脱了,谁能想到陪着白娣这样的美女去电影院看电影也会是一种折磨呢?她要是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还好一些,关键她并不是可以普通对待的,每次去看电影时,她都会早早地把张扬弄起床然后逛中街商业城购物,然后午饭麦当劳或肯德基,然后带着一大袋的零食冲进电影院,在看电影的同时快速地消耗着手中零食,中间休息过程中,张扬还得出去为她补充货品。 一天下来,张扬原本鼓鼓的钱包就瘦身成功,空瘪异常,这可绝对不是普通穷学生可以承受的艳福!幸好张扬坐拥云南的那一大笔外财,买了新房之后手头还有余钱,可以勉强支撑着。 离开白娣的家,走在路上的张扬不由得想起了他远在沈阳医学院的那个朋友,那朋友与他同级,在沈阳医学院读临床医学,按张扬的说法是:“一个为非作歹信手胡来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即将走上社会”。这朋友听过张扬的评价以后微笑不语,真的是一位好脾气的好好先生,他与张扬平时联系得并不紧密,只是在有有趣事情发生或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时,才会给张扬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那天正百无聊赖的张扬忽然接到了这位朋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对张扬说道:“张扬,如果你是真的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有兴趣的话,就应该来我这里!我有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要给你看!” “有什么好东西是值得我特地奔波那么远跑你们学校去看的?吸血鬼?狼人?还是僵尸?你给我描述一下!”其实距离远并不是真正的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医学院里有太多飘来荡去的鬼魂,张扬每次去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害,却也不会带给他什么良好的感受。 “那个东西描述起来太笼统,只有你看到以后才能感受到它带给你的震撼。”朋友如此说道。 “你就简单先说一下嘛,我要是听你说的好,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没准儿我还真有可能跑过去看一看。”张扬在电话中央求着。朋友在电话的那头轻声地说了“绿手”两个字,没听清楚的张扬在心里暗骂,有这么描述东西的么?匕首?留守?忍不住在电话里抱怨道:“你说点人话,我没听明白!” “是一只绿色的手!”朋友只是加了几个简单的描述词回答张扬。 “蓝色死尸,绿色骷髅,一只绣花鞋?你别逗了!看文革手抄本看多了吧?”张扬笑着骂道。 “是真的,那是我在废弃的解剖室里面找到的。”朋友分辩道:“不是长着绿毛的手,而是肌肉组织本身天然就是绿色的,我甚至怀疑这只手的细胞里会不会含有叶绿素,如果真有的话,岂不是说这只手的主人只需要晒晒太阳就可以完成光合作用了?” “小朋友你想得太多了,能进行光合作用的就不是人了,那是植物人!”张扬说着没品的玩笑话,心中也感到惊奇,因为他知道这朋友一贯都是不爱开玩笑的人,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在朋友圈中的口碑一向是言出必行的货色,所以张扬忍不住地追问了一句:“你确定那是一只人手?” “我本身就是学医的,人手和动物爪子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朋友淡然地说道:“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到底过不过来?”张扬想都没想,就和朋友约好了第二天在朋友的宿舍见面。 就这样,张扬第二天没有陪白娣去看电影,而是特地早起,兴冲冲地奔着位于沈阳城北道义开发区的沈阳医学院而去。在朋友的宿舍里,张扬环顾着四周自言自语道:“你们宿舍可真干净啊!” 朋友从一堆垃圾杂物里抽出一个凳子坐下,对着张扬撇嘴说道:“你这张破嘴早晚会给你惹祸的,干嘛说反话讽刺我们宿舍的卫生状况啊,我才不相信你的宿舍就会比我们这里整洁!” 张扬的本意是夸赞朋友宿舍竟然没有鬼魂在飘荡,见朋友误会了他也就没有过多解释,心里却在暗暗惊奇:在阴气这么重的学校,明明四处都是那种东西,宿舍楼里它们也都是横冲直撞的,为什么在这间宿舍里,居然一只也没有?是因为有法力高强的法器?还是开过光的护身符?抑或是有修行的人或妖怪? 一想到可能会有妖怪,张扬的心又揪了起来。 第79章 绿手 张扬正跟朋友在宿舍里聊天的时候,一个很帅的小子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朋友介绍说,这是同宿舍的同学,叫做彭侯。彭侯?会有这么怪异的名字么?难道又是因为母亲姓侯而起了这样的名字?张扬听到这个名字觉得似曾相识,虽然心里觉得怪异却没有把这些表现在脸上。 张扬习惯性地上下打量着彭侯,神光没有任何破绽,应该是人;而彭侯,也在用同样的眼神在打量着张扬,似乎要把张扬完全看透一样。他用的是那种森冷的目光,那目光让张扬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在他面前自己是一丝不挂的,没有任何私密可言。 不太习惯这种氛围的张扬,只是平淡地跟彭侯寒暄了几句以后,忽然话锋一转地对朋友说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那只绿手吧,你不是说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感受到它给人的震撼吗?为了你这句话我可是特地从农大起大早跑过来的,希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彭侯听到张扬提议说他要去看那只绿手,很有深意地看了张扬一眼;朋友却没有说什么,穿上外套带着张扬走出了宿舍楼。外面,那些孤魂野鬼还在四处游荡,空气里始终飘着一股死气,张扬皱皱眉头,每次来到沈医都是看到群魔乱舞的,也不知道这些生活在医学院的孩子们平时都是过着怎样惨淡的日子。 他们穿过校园长长的道路,钻进了一间崭新的解剖室之中。在解剖室角落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积满灰尘密封的容器,用福尔马林液体浸泡着的是那只可以称为“绿手”的东西——的确很像是某个人的一只手被齐腕切断的样子,只是,那只手出乎张扬意料的小,居然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我们形容什么物体是绿色的,一般指的是它的外在颜色;而这只绿手的绿却是从皮肤到骨肉都是一样的绿,那种略有荧光的绿,那种看起来很恐怖的惨绿,这惨绿映衬得这只小手透着格外的生机。 “这古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张扬问朋友。 “不是号称要建设南北大学城嘛,我们这一批学生直接就入驻了道义新区这边的新校区,但是老校区的教学设施还有很多没有搬迁过来。前几天我们从旧校区准备搬迁废弃解剖室里的东西时,我偶然发现了一道夹壁墙(两道墙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隙用于储藏东西,多用于收藏珍贵物品或不宜示人的东西),这个容器当时就被藏在里面。我看着觉得挺古怪的,就带回来了。”朋友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绿手的来历。 “你们学校的标本有没有书面的记录?比如我们学校的标本册子里就会写上,某某年新增早春杂草300克之类的。”张扬好奇地问道。 “我们学校的所有标本肯定都是有记录的啊!你们学校连杂草都需要记录的,我们这种学校的标本除了心肝就是脾肺的,不做严格的记录,公安早就过来查案了!我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标本入库记录,可就是没有这样标本的记录。”朋友无奈地说道。 张扬不太明白地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标本的来源不明?” 朋友点头说道:“我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只绿手被做成的标本,根本就是不在学校档案记录里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个人利用学校的资源私自做的,做好了之后又被那人偷偷地藏了起来。” “这只绿手会是人的手?”张扬拿自己的手掌对比着瓶中的小小绿手,纠结地问道。 “还没有解剖过,我也不能确定,我只能告诉你,按照形态学来说,加上我的专业知识,我觉得这只手可能是人类的手。但学校领导说,得先调查清楚这手的来源才能决定是不是可以解剖。”朋友答道。 “你们学校可真不是一般的官僚主义,不是说科学至上嘛,就没有哪个科学狂热分子的老师准备先解剖了再说?为了科学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张扬不屑地抱怨着。 “你不懂,这事儿也个比较尴尬的原因。”朋友也一脸不屑地说道:“据说,有个别的领导以为这个是外星人的手,怕我们解剖破坏了以后,万一被上面追究下来,我们没法跟上面交代。” “外星人的手?真亏你们学校领导这么有想象力,都能去写小说了!”张扬冷笑着继续说道:“我这个热爱写小说的也没敢去想会有哪个外星人笨到把自己的手齐腕切断,留给人类做标本玩。” “张扬,咱别总用这种口气说别人好不?你总喜欢用这种口气嘲讽别人,像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似的。再说了,学校里发现了古怪的东西,大家都有所猜疑也是在所难免的嘛!”朋友站在学校的立场分辩道。 “呵呵,我早习惯了这么说话,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早就听习惯了啊!我说你连这只绿手的来历都不知道,一时半会儿你们学校又不会进行解剖,那你让我跑来干什么?”张扬不爽地问。 朋友听他问这话,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凑到张扬的耳边小声地说:“我知道这标本是谁做的!”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张扬也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追问道。 “那道夹壁墙是我先发现的,那个标本也是我进去捧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朋友说着,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发黄的小纸片,献宝似地递给张扬说道:“这是标本瓶子上的标签,我偷偷撕下来的。” 张扬接过小纸片,上面写着:一只手。制作人:武思远。制作时间:1949年3月。 “我擦,这只绿手标本居然已经有50年的历史了?这个武思远是谁?”张扬问道。 “我特地查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是我们院的一位老教授,已经退休很久了,现在是挂名的名誉院长。” “他还不知道这只被他偷偷藏起来的绿手标本已经被人发现了?” “他应该还不知道,听说他已经住院有快两个月了。我找你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你陪着我去找他,问问他这只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朋友解释说。 “你自己去问他不也可以吗,何必非得拉着我呢?难道你以为哥哥最近很闲吗?”张扬惫懒地问。 “你不是一直哭喊着说写小说没有素材吗,我觉得这个素材就挺好的。”朋友的神情忽然黯淡了下去,长叹一声他继续说道:“其实,自从我发现了这只绿手的标本以后,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窥视我。我怕,万一我从老头儿的口里问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我会出什么意外,找你主要是为了壮胆。” 张扬拍拍朋友的肩膀,安慰道:“可能是你很少会遇到这么古怪的东西,精神太过于紧张了吧?能有谁会偷窥你一个大男人啊!你知道那个老教授在哪个医院住院吗?我这就陪你去问他。” 朋友没有安全感需要人陪伴,张扬怎么能忍心拒绝,更何况他本就对这只绿手的来历十分感兴趣。据他自己估计,这,也许是一只妖怪的手——毕竟他自己已经见过了一些妖怪,可直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接触到外星人这么高端的生物,相对而言,这只绿手是妖怪的手还是比较能令他信服的。 医院里,朋友借口自己是武教授的学生有紧急的问题需要武教授的指点,在对护士鲜花与巧克力的攻势下,得以蒙混过关,带着张扬进入了武教授的病房。 一个面色蜡黄相貌威严的老人正穿着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看书。见有人进来他摘下了老花镜,放下手中书,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朋友赶紧介绍了一下自己前来的目的,并拿出那张发黄的小纸片递给老人,恭敬地说道:“武教授,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和您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东西的事情。” 老人看到那张小纸片上的内容以后,身体震动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果然,藏起来也只是一时之计,最后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我原本以为那东西会随着旧校区的拆迁而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而我也只能带着它的来历走进坟墓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么说来那件标本果然是您做的?你还知道那只绿手的来历?”张扬急切地问道:“可以跟我们讲讲吗?您也知道,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也都很喜欢听故事的。” “好奇心旺盛吗?当初的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啊……”老人感慨道。 “既然您能体会到我们现在这种抓心挠肝寻求真相的心理,那能给我们讲一讲这只绿手的来历吗?”张扬继续恳求道:“既然您说人算不如天算,也许就是老天不想让这绿手的故事湮灭呢!” 老人很感兴趣地看了一眼张扬,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似乎已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第80章 生气 陷入沉思的老人静默良久,最后他终于打破了病房中诡异的宁静。 他叹了一口气对张扬二人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忘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概在50年多前,沈阳刚刚解放不久的时候,那时我正好像你们现在这么大。我是一个军医,跟着部队南征北战,都说救死扶伤是我们这些当医生的天职,可在战场上,救死扶伤只能是一个完美的理想。在我救治一个重伤员的时候或许已经有好几个重伤员熬不过去牺牲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让小伤小病的伤员自己简单处理一下伤势,而把大部分宝贵的时间都留给那些垂危的战友,救活一个是一个……” 见老人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打算从他的青春岁月军旅生涯开始讲起,张扬不禁有点不耐烦地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试探性地提醒道:“武教授,关于那只绿手……” 老人没好气地瞪了张扬一眼,为他打断了自己的回忆而恼怒,不过缓和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又继续着自己的述说:“战争是残酷的,在战场上没有谁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所以,间接地我就认识了几乎整个营的所有战士。即使我不能叫出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但我也能清楚地记得他们的脸以及他们身上的道道伤疤,同样地,几乎所有的士兵也都认识我,他们如同尊敬师长一样地敬重我。” “武教授,那只绿手……”张扬无力地继续提醒。 老人却没理会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有一天,在救治伤员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人,他的身上满是鲜血,我以为他生命垂危,可查看他的身上却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最奇怪的是他的脸,虽然当时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可我清楚地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有看到过他——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不是我们这个营的战士。我问当时我正在诊治的另一个伤员那个人是谁,他居然说那人是他们班的战士。” 老人看看满脸不耐烦的张扬,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整个营的伤员几乎都是我一手诊治的,如果他是我们营的战士我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印象,除非,他没有受过伤!我喊住了他要给他进行详细的检查,他却很坚决地说自己并没有受伤,我看了看他的手,那双手上竟连一个伤口也没有。无可奈何我放弃了他,转身去诊治下一个伤员,并借机打听关于那人的事。伤员告诉我,那人是个老兵每次冲锋陷阵都很勇猛,却奇迹般地很少受伤,每次嘉奖他都不接受,还说他声称只想做个冲锋陷阵的大头兵不想做什么高官。” “那只手……”张扬再次忍受不住老头儿的絮叨,出言打断道。 “那只手,就是那个怪人交给我的!”这次老人的回答倒是简洁得一塌糊涂。 “那他为什么要把那只手交给你?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只手呢?”张扬的朋友追问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一点点耐心都没有,我不是正在给你们讲那只手的来历嘛!”老人抱怨道。 张扬和朋友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齐声说道:“您接着说……您接着说……我们不急……” “后来,我开始对那个几乎没怎么受过伤的人感起兴趣来。那个人30多岁的样子,伤兵们都管他叫老张,可无论我怎么打听也没有人知道他更详细的事情,似乎他和所有人都认识却又和所有人都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在他的身上总像有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真实情况。有一天晚上,我去外面起夜,刚尿完一回头就忽然看见他就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身后,吓了我一跳。他冷冷地看着我,我总觉得他的眼里似乎少了点什么……”老人看看张扬,问道:“你说一个人的眼里应该有什么?又会少了什么?” 同样是军旅题材的故事,已经让张扬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见老人问他人的眼里会少些什么,感觉自己已经快接近真相的张扬一撇嘴,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生气!” 老人的身体又是一震,有点后怕地继续说道:“不错,就是生气!看过太多的死尸,我自然知道死尸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而那时的他眼里所缺少的正是生气!他问我是不是在偷偷调查他,我连忙摇头拼命否认;他冲我神秘地笑笑说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怀疑我的人,我说什么这么久我也没有怀疑过你啊;他得意的笑着说你怀疑我也没有用了我会让你死无对证,我很害怕以为他是敌人的特务要杀我灭口忙抽出我腰间的手枪,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把我的枪给下了,快得不可思议。”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张扬的朋友关切地问道。 老人神色复杂地说道:“后来,他就用枪指着我的头说: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条路是不再调查我的来历,我会给你一样东西,靠着它你可以在医学界扬名立万至少五十年内在这个领域没有人能超过你;另一条路就是让我杀了你,永绝后患!虽然一贯的教育告诉我要和坏人斗争到底,可那时年轻的我还是选择了前一条路。他交给了我那只绿手,却没说那是什么人的手,也没有说他是如何得到的,只是警告我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然后我的眼前又是一花,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影踪!” “再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扬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再后来,我再也不敢去打听他的消息,但不久以后我就听说他已经壮烈牺牲了,我想那是他为了躲开我而在诈死吧;我也在后来的战斗中为了保护一个伤员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就只好转业去当了教师。那只绿手是我懦弱的象征,我没有勇气去依靠它来赢取我的功名利禄,所以我把它做成标本放在家里,时刻警示着自己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放弃自己的原则;再后来闹文革,我怕这东西有所损失就在解剖室里建了夹壁墙把它藏在那里,一转眼30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因为退休的原因也一直没有机会把它取出来。” “这么说来,您也不知道那只绿手的来历了?”张扬的朋友问道。 “我只能说那只绿手就是这么落到我手里的,至于它是怎么来的,也许,你们更应该去问那个人。”老人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他不是已经牺牲了么?就算他是诈死,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找得到他!”张扬的朋友抱怨道。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说:“抗美援朝的时候,以前的老战友说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站在领导身边的照片,也许他还没有死。”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他继续说道:“其实,住院之前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只是那天去女儿家回来,女婿非要给我打车,可我一看到那个司机就老毛病发作直接晕了过去……” 听完老人的故事,张扬就已经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又听到老人提及司机,他有点明知故问地问道:“你看到司机怎么会老毛病发作呢?那个司机怎么了?” “那个司机竟然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我晕倒以后他对我女婿说:快把武大夫扶上车,我送他去医院。女婿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和我说起这事时他才想起来我只有在部队的时候才当过医生——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司机看起来不过30多岁怎么可能会那样称呼我呢!”老人有点后怕的说道:“难道那个司机真的是他?他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张扬安慰道:“武教授,真的很感谢您!其实您也不必把这当回事,这人和人长得像的多了去了,乍一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也有很多,之前我就曾经遇见过两个。打扰您半天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老人也笑着说道:“唉,人老了,就越发地容易胡思乱想起来。那只绿手的标本,如果学校想留着的话就留给学校,否则就交给你们两个处理吧,我看你们和这事有点缘分!” 张扬和朋友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出了医院以后朋友有点沮丧地说:“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原本以为他做的标本他会知道那只绿手的来历呢,没想到干听了一中午的故事!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去?”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最起码,你还免费听了一段中国近代战争简史呢!”张扬嘴上安慰着朋友,心里却在思考老蔡把那只绿手交给武教授的目的何在。定了定神,他对朋友说道:“咱们各回各家吧,你去好好打听一下你们学校领导的意思,他们要是真的不想解剖绿手的话还真不如给我们拿着玩算了!” “哦,我尽量吧!”朋友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们。” “行啦,别胡思乱想了!”张扬安慰着朋友,四下查看确认一切如常以后,和朋友说了声再见他就挤上了返回农大的公交车。 第81章 彭侯 好不容易挤上了直达农业大学的218路公交车,张扬一边诅咒着外面晴天干打雷不下雨的诡异天气,一边努力向着车外还在挥手送别自己的朋友摆了摆手。 说起218路公交车,是一趟起于沈阳故宫大东门终于清东陵的一路异常拥挤的公交车,曾被张扬戏称为“罐头”——从早上5点发车起到晚上8点收车止,从没有空车的时候,不论你什么时候上车都不会有空余的座位,有时候甚至夸张到连站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就在那样拥挤的环境里,张扬却看到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沈阳医学院朋友宿舍里的帅小子:彭侯。其实在朋友介绍彭侯给张扬认识的时候,张扬就觉得,从心里往外地不喜欢彭侯,更不喜欢彭侯那种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虽然直觉上他对彭侯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可从主观上来看,彭侯这个帅小子真的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家伙:有着俊朗的笑容,挺拔的身材,完美的学业,充实的生活,这些,不都是每个年轻人梦寐以求的么?甚至,不知会有多少无知少女沦为他的禁脔。 可是在那辆拥挤的公交车上,彭侯的脸上却再没有那种俊朗的笑容,他不时地偷偷回头去看什么,然后又紧张而僵硬地把头扭回来。在张扬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张扬,像看到救星一样他奋力分开拥挤的人群,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一般挤到张扬的身边,小声地问道:“张扬,你这是要返回学校吗?”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张扬看着彭侯游移不定的眼神,心里暗自戒备。一般来说,有着这种目光的人,不是心怀叵测就是有求于人,而对于这两样,张扬都是小心翼翼地深恶痛绝着的。 “你看到那个男人没有?从刚才他就一直在跟踪我。我觉得我可能会有麻烦了!”彭侯小声说道。 “哪个男人?现在追求你的,连男人都有了?”张扬有点羡慕嫉妒恨地酸溜溜地问道。 “就是在公交车后门附近,三十多岁的那个。”彭侯向着车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张扬顺着彭侯的提示把自己的目光移动过去,在公交车的后门附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身边的彭侯,目光里有着三分贪婪、三分狂热、三分**和一分的机警。张扬仔细打量着那个人,忽然身体一震:那人的神光明明是人类的温柔白光模样,可在白色神光的中间竟然混杂着丝丝墨绿色的杂气——这样的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他不是人类!即使他曾经是一个人,现在也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那个人见张扬打量自己,古怪地笑笑,从后门向着张扬所在的前门方向努力地挤过来,彭侯忽然紧张地一把拉住了张扬的一只手,声音颤抖着说:“张扬,救我!求你,救我!” 彭侯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难道他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是怎么会知道的?张扬一边戒备着那个男人,一边护着彭侯向公交车的前门方向走。匆匆忙忙地下了车以后,彭侯忽然长叹一声感慨道:“这样的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呢,老子已经受够了!” “你,是人类么?”张扬看着感慨的彭侯淡淡地问道,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介入到妖魔鬼怪的纠纷之中,可即使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竭力躲避,却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一次又一次斗争的旋涡之中。 “你能看出来我不是人类?”彭侯闻言惊讶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普通的人类。” “我做人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能够看出你们这些存在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不过我看不透你,说你不是人类只是猜测而已。”张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并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争斗,如果你不想吃掉我的话我就准备先走了。还有,我想以后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一直以来,我都是只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想成天遭遇到各种妖魔鬼怪,提心吊胆地过着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彭侯气急败坏地说:“我也只是想要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啊!我也不想要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为什么他又追到了这里,为什么他总是对我穷追不舍!就当是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没有能救下你的那个能力,你既然可以化成人形四处行走,应该也是有着多年修行的,为什么就不敢和他当面火拼呢?”张扬摇头拒绝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因为……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啊!”彭侯忽然问张扬:“你看过《聊斋志异》没有?” “当然看过,但这跟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看也不尽然,我只能说他过去曾经是过人类,而现在嘛,他只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而已。”针对那个人的状况张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彭侯没有理会张扬的话,反而一脸痴呆状地看着张扬,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聊斋里面有一篇叫做《蛇癖》的文章,说的是有一个人吃蛇成癖,隔着墙都能闻到蛇的气味,吃蛇吃得多了,他的身上就有了一种独特的气味,不论多大多毒的蛇在他的面前都不敢乱动,只能任他鱼肉。我,现在就像那些蛇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专门吃你的同类,已经吃到了身上有了一种王霸之气,只要他站在你的眼前虎躯一震,你就连基础的反抗能力都没有了?”张扬冷静地分析着,顿了顿他摇头略有歉意地继续说道:“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并没有能够帮助你的能力,真的很抱歉。” 张扬说完转身要走,却看见白娣刚好从远处走来。白娣看到张扬身边的彭侯,惊讶地打量了半天,才转头调皮地对张扬说道:“昨晚还问我哪里还有千年何首乌,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找到你的何首乌了……” 彭侯听她如此说,颜色大变,可当他仔细端详过白娣的脸孔以后,一种怅然的表情忽然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对着白娣嗫嚅着说道:“小白,原来是你,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白娣闻言身体一颤,沉睡中的白蛇瞬间取代了白娣,出现在张扬与彭侯的面前,她冷淡地对彭侯说道:“几百年的修行岁月对你我这种存在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你又何必像个人类一样发出这样感慨呢!” 张扬看着似乎是旧相识的这两个“人”,不禁为他们之间的冷淡感到伤悲,几百年的时间对于人类而言是漫长的,可对于修行有成的妖来说却只是漫长生命的几分之一、几十分之一而已。在漫长的生命中,他们会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出生、成长、老去、死亡,然后时间会冲刷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记忆逐渐变得平淡,逐渐被淡忘,然后开始另一次的等待,等待或是亲情或是爱情的再次来临——就像白蛇那样。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会比人类短暂的生命来得更为可悲。 彭侯,彭侯,张扬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名字如此耳熟了。 《白泽图》曰:“木之精,名彭侯,状如黑狗,无尾,可烹食之。”吴先主时,陆敬叔为建安太守,使人伐大樟树,下数斧,忽有血出,树断,有物,人面,狗身,从树中出。敬叔曰:“此名彭侯。”乃烹食之,其味如狗。这些是张扬曾经读过的一些关于彭侯的记载,原来,彭侯的本质竟是木之精元! 此时三人已经返回了白娣的家,彭侯正躺在白娣家的沙发上木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张扬则坐在他的旁边,白蛇正在耐心地给张扬讲述着她和彭侯认识的经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小牧童救下我之后,我不敢再回清风洞只能在一个偏僻山谷里继续修行的事吗?当初,山谷里面有着一棵参天大树,我经常盘绕在那颗大树的枝头晒鳞,而他,就是那棵大树的精元修炼成精的。” “树木的精元也可以修炼成人?”张扬好奇地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们蛇类修炼有成化为人身已是不易,身为树木精元的他最后能够修成人形,除了天大的机缘之外,更是经历了多年刻苦修行积累才会有这样的成果。”白蛇轻轻地说道:“只要你付出过努力,就会有所收获,老天从不会亏待任何勤奋的人。” “树木的精元可以离开本体独自活动么?还是只有本体死亡以后精元才可以自主活动?”张扬很好奇。 彭侯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本体就像是房子,为我遮风挡雨,抵抗外力伤害。自从我修成人形本体爆裂将我弹射而出以后,我就尝试着接触人类,逐渐混入到人群之中,学着过人类的生活。如果不是后来被那个人渣发现、吓得我四处逃窜的话,我本来可以在天府之国那边有着更加幸福的生活……” 第82章 天敌 “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他一直会对你穷追不舍?”张扬追问道。 彭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会了寻找、辨别我们一族的秘法,又贪图口腹之欲,吃我们吃得上了瘾。所以他就四处寻找古树,发现其中有尚未成型的彭侯就把古树伐倒,然后抓住彭侯吃掉,靠着长期吞噬累积起来的法力他竟然也逐渐有了道行,再加上我一见到他就心惶腿软根本就没有办法抗争,所以自从被他发现了我的存在以后,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仓惶地逃亡。” “我记得书上记载,彭侯不是像黑狗一样的生物么?那才是你的原形吗?”张扬好奇地问道。 彭侯见张扬十足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只好无奈地讲述起自己的来历:“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点意识而已;后来随着修行年月日深,我慢慢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那是自然天赐的身体,那个阶段的我的确会有点像你们人类所养的黑狗;再后来,当我懂得更多的时候,就看到了白蛇蜕变成人的整个过程,我就想,也许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也能和她一样摆脱原有的身体获得人类的身体。终于,在她出山大概600多年以后,我拥有了现在的身体,像人类出生一样我从本体中破木而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说法呢?”张扬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有个叫卫斯理的人曾经写过一本叫《还阳》的书,里面讲的就是关于我们彭侯一族的故事,你看过那本书?”彭侯提醒着张扬。 “我确实看过《还阳》,他的书我几乎都看过,不过我一直以为他写的那些全都是幻想。”张扬说道。 “人们总是喜欢在记述事实的时候添加进站在自己立场上的主观看法,弄得事实不像事实,故事不像故事。再加上时间的推移、口耳相传的误导,慢慢地古老的事实也就逐渐变成了传说,事情的真相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大家更为关注的则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白蛇幽幽地说道:“我的经历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我与法海虽然有过争斗,但现在大家关心的反而不是争斗本身,而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如果有一天我把我的经历都写出来,一定也会是这样了?”张扬兴奋地接口问道:“应该不会有人会把我当成疯子吧?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我所写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吧?” “应该会是这样,现在人们都在竭力证明自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都在无意识地竭力排斥对我们这些未知生物存在的恐惧,偶尔有人记述真实的经历也只被某些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照我看,唯一能够相信别人经历的也就只有你这么样的一个人了。”彭侯懒洋洋地对张扬说道。 “你也不用这么刻意地捧着我说话,你想办的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心帮不上什么忙!”张扬并没有因为彭侯刻意的称赞而被冲昏头脑,一脸郁闷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既然小白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也不需要你再给我提供什么额外的帮助了。”彭侯转过脸去,一脸真诚地看着白蛇,十分诚恳问道:“小白,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么?只要你帮我把那个贪婪的人类弄死,从今以后我就算是毫无生存压力,真正彻底地解放了!” 白蛇没有表态,张扬心里开始猜测道:“是不是她要提什么要求呢?难道又是三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没等白蛇张口,彭侯就抢先对白蛇保证道:“只要你能帮我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我愿意在今后给你办三件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张扬闻言扑哧一笑,果然是说来就来了,似乎妖怪们对于提条件只有一个概念:三件事情。真是简单得有够可爱,老蔡是这样,白蛇是这样,彭侯也是这样——难道这是妖怪们圈子里的潜规则吗? 白蛇听了彭侯的保证,淡定地点点头说:“下次如果那男人再来骚扰你的话,我会保护你,杀死他。” 彭侯听她如此说,兴奋地跳下沙发拉起了白蛇的手,兴冲冲地说道:“那我们立刻出发吧,我敢保证他一定还在附近等着我呢,一旦我下了楼,他就可能会现身攻击我。” 张扬走近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对彭侯说道:“你先不用着急,那个男人就在楼下路边等着你呢。” 楼下,两个玩了几百年你追我赶、躲猫猫游戏的“人”终于聚在了一起,互相充满敌意地望着对方。 白蛇忽然向前站了一步,对着那个男人冷冷地说道:“你是一个人类,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应该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彭侯一族修行不易,你又何必穷追不舍赶尽杀绝呢?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怎能如此妄造杀业?吞噬了那么多的彭侯入体,你就不害怕日后遭遇到报应吗?” 那个男人不屑地看看白蛇,撇嘴说道:“满嘴的仁义道德,如果我说老子我愿意你又能把我怎样?” “我只想劝你放下屠刀而已,只靠吞噬彭侯的**所得法力极其有限,远没有你自己刻苦修行的效果来得好,你为什么要舍本逐末、执迷不悟?”白蛇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语气质问着眼前的男人。 “执迷不悟?嘿嘿,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我的人,你要为你说出的话付出代价!”那男人满脸狰狞地说道:“说起来,你这满身细皮嫩肉的,嚼起来一定很有弹性吧?” 白蛇面色更冷,斥责地问道:“除了彭侯,你还吃过些什么?” “我……我吃些什么关你屁事!”那男人的回答明显有些心虚。 “你吃过人!”白蛇的声音里已经满是冰冷的寒意。 “没……没有,我没有吃过人。”男人紧张地看看彭侯,又看看张扬,咽下一口垂涎欲滴的口水。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白蛇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右手,原本洁白的手掌上涌出一股股墨绿的不明气体,那气体逐渐散开,像一张飘渺的网逐渐把那个男人包裹在其中。那个男人似乎对那绿色气体格外恐惧,不停地后退再后退。他气急败坏地喊道:“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再逼我,我可就和你拼命了啊!” 白蛇幽幽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本来只吃彭侯的你已经积累了将近千年的道行,如果你能够静下心来多修身养性造福苍生,那么你离正果已不远;可惜,你却学别的妖魔那样吞噬人类,但凡被你吞噬掉的人类,他们**虽死但精气神魂仍是一体。那些不同的精气神魂在你的体内逐渐积累叠加,它们互相融合渗透,最后居然变化成了一个统一的集合体,而这集合体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在白蛇说话的时候那些极细的墨绿色的气体忽然发动起来,像箭一般刺进那男人身体的各个部位,手足无措的男人根本没有来得及采取任何反抗的措施,而这边白蛇则开始以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开始细语。离她很近的张扬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彭侯却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张扬的身后,看着已受制的天敌,脸上满是喜悦之情。停止了细语的白蛇满脸怜悯地看着那个男人,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那个男人再没有刚开始时的嚣张,慌忙跪倒在地哭着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没有活够……” “在你吞噬人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有家人?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有没有活够?”白蛇质问着。 “不要……不要杀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人了……”男人涕泪交加地继续哀求道。 “很可惜,已经太晚了。”白蛇缓缓地放下右手,那些绿色气体都已经消失不见。 那男人看看自己的身体,觉得没有任何不适之处,又变得嚣张跋扈起来:“臭女人,敢吓唬老子,老子让你不得好死!”他从原地一跃而起扑向白蛇,就在这个刹那,忽生变故:千万条墨绿色的气体像线一样从他身上刚刚被刺出的空洞中喷射而出,他的身体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了下去。 没一会儿,绿气散尽地上只剩下一堆墨绿色的尘埃。好奇的张扬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想看个究竟,探究了一番那堆墨绿色尘埃,张扬回头好奇地问白蛇:“他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类中最愚蠢的一个,只知道进补不知道对体内积累的元气加以利用。这么多年以来他通过吞噬所获得的所有精气神魂不但没有被转化为自身的精元,反而是郁结在他体内,勉强保他不老不死**不败,可最大的隐患就是一旦皮囊被破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收场。”白蛇解释着。 彭侯气愤地抱怨道:“我那么多的同类都让这个白痴当作补品给吃掉了,原来都是被浪费掉啦……” 第83章 玄武 白蛇看着彭侯平静地问道:“你的承诺,还有效么?” “当然有效!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么?”彭侯很不淡定地反问道。 “那就好,我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陷入昏睡的时候保护张扬,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白蛇指着张扬继续说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在这个城市里保护他这个普通人类一定是绰绰有余的。” 彭侯为难地看了看张扬,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子,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可以放心地把这个小子的安全交给我来照顾。” 白蛇的身体忽然一颤,她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白娣眨了眨眼睛,沉思了一下,似乎正在分享着白蛇之前留下的记忆。张扬还不是很习惯她这种忽然之间的身份转换,忍不住抱怨地问道:“你姐姐怎么说睡就睡啊?连招呼都不打,这让我们两个情何以堪啊?” “她上次神劫所受的伤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刚才又大耗元气,所以就又睡了过去。”白娣跟张扬解释了一句,又转过头对着彭侯问道:“你就是在树上偷窥我姐姐蜕变成人的那个树精吗?” “树精?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呢,小白蛇对老人家要客气一点啊。”彭侯打趣道。 “什么小白蛇,我叫白娣,是人!”白娣涨红了脸争辩道。 “我也不是什么树精啊,我叫彭侯,也是个人。”彭侯嬉皮笑脸地调笑着。 “行啦,天敌一死你就马上得意忘形地想要恢复本性了吗?”张扬一拍彭侯的肩膀,坏笑着说道:“保镖大哥,以后小弟这条性命就全靠你的保护了,你可千万不要在关键的时候给我掉链子啊。” “要不是想着要遵守诺言,我第一个就想要你的命——我竟然被一个人类看到我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想就是我毕生的耻辱啊!没想到我彭侯的一世英名,就这么付诸流水。”彭侯哀叹道。 “别啊,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要多相亲相爱嘛!你放心,你刚才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我一定不讲给别人听的。我保证!”张扬信誓旦旦地举手做发誓状。 彭侯恶狠狠地瞪了张扬一眼后,又嬉皮笑脸地对白娣说:“妹妹,咱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了,你想不想跟哥哥我找个环境优雅的地方,点起了蜡烛听着音乐,慢慢地叙个旧呢?” 张扬看着彭侯那副色咪咪的表情忽然恍然大悟,指着彭侯惊讶地大声说道:“是你,一定是你,绝对是你!我早应该想到的,沈阳医学院第一情圣兼色狼,玩弄无知少女无数的超级淫贼不是你还会是谁!” 彭侯得意地笑笑,对张扬拱拱手说道:“不敢,不敢,都是大家给面子。” 张扬急忙把白娣护在身后,对着彭侯咬牙切齿地说:“你别想打白娣的主意!” “放心,我只对女人比较感兴趣,农业大学的姐妹们,我彭侯来啦……”彭侯得意地对着窗外大声喊道。张扬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开始为学校几千名女性同学感到担心起来。 笑闹了一阵过后,张扬忽然想起了医学院那只绿手的事情,他忍不住问彭侯:“从我去了医学院以后,一直在窥视着我们的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也对那只绿手有所图谋?” “不错,其实在你去之前我就一直在找机会去偷那只绿手,我非常想要得到那只手。”彭侯正色道。 “那只手除了颜色发绿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秘密吗?我能感受到你对那只手的贪欲。”张扬说道。 彭侯忽然神秘地笑笑,对着张扬与白娣说道:“当然!你以为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手么?如果我能够拥有它的话,我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宝藏,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藏。”畅想了一下获得宝藏后的幸福生活后,彭侯继续说道:“其实只要我把我拥有这只手的消息放出去,一定会有一大群妖怪来用各种宝物和我交换的,或者他们可能会一起赶来抢夺!到那时,沈阳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张扬不耐烦地问道:“我只想知道那只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你们都那么想得到它!” 白娣在旁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会吸引一大群妖怪的关注,大家都想要争夺的……绿色的手……难道……难道那是……传说中的……玄武的手?” “玄武?龟蛇一体的那个?”张扬闻言更为惊讶,他忍不住嚷道:“那不就是传说中守护北方的灵兽么?比可别告诉我说那只小小的绿手会跟传说中的守护灵兽扯上什么关系!” 彭侯拍拍张扬,安慰道:“玄武的确是守护北方的灵兽,不过我并没有说那只手是玄武的啊!白娣和我说的玄武的手,这里的玄武是指真正玄武的子孙们,所谓的玄武一族。玄武一族自古就负有守护密宝的责任,而且他们天生就有能寻找宝物钱财的能力,经过千万年的积累你自己想一想,会是怎样的规模。” 白娣略有些不安地说道:“如果玄武之手出世的消息真的泄露出去的话,一定会引起更多妖怪的注意,到那个时候,拥有者和守护者甚至是稍有些野心的人类都会变得十分危险。”她看看张扬劝说道:“你最好劝你那个朋友把玄武之手藏起来,在还没有被别的妖怪发现的时候。我只希望,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张扬不置可否的点头,心里却在回想很久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人因为救了一只大王八而得到回报,那只王八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小人,把那个小人按在这人的胳膊里。从那以后,这人竟然可以看到地下埋藏的宝藏——被按在胳膊里的小人就是所谓的“龟宝”吧?难道这就是玄武一族所拥有的力量? 彭侯在给自己宿舍打过了一个电话以后,面色有些凝重地对白娣说道:“你的担心恐怕是已经晚了,在和张扬分手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到宿舍……” 张扬闻言大惊失色,他急切地问道:“什么状况?他还没回到宿舍?我们已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无论他有什么事情要办,这个时候也该回到宿舍了啊!他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白娣和张扬同时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彭侯,他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我,一个是能见到鬼的普通人类,一个是像得不能再像人类的千年蛇妖,就只有我还勉强算是个完整的妖怪。好了,你们俩别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我,我这就先回去看看!顺便去找找他!”说完,身上涌出一股浓绿的妖气,彭侯逐渐显出他那有点像人的原形——只是有着人类大致轮廓的一段墨绿色木头而已,然后忽然不见。 张扬长出了一口气,问白娣道:“你说我朋友会出什么事情吗?” 白娣幽幽地说道:“彭侯的天敌一死,在这城市里就几乎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和他抗衡的能力;你的朋友就不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使遇上最为低等的妖怪他也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如果真的有妖怪是为了那只玄武之手而袭击他,恐怕他会凶多吉少,你要有必要的心理准备。” 张扬茫然地摇头说道:“我不想做什么狗屁的心理准备,我只希望这些都是我们在瞎担心,没准儿他只是有事情耽搁了……”顿了一下,他又问:“即使玄武一族真的有什么宝藏,和那只手又有什么关系?” 白娣想了想,说道:“在我们的圈子里流传这样的说法:玄武一族相信只有保持**的完整,死后的灵魂才能够超脱,它们的祖先会指引它们的灵魂获得永恒。从古至今,总有些妖怪和人类想办法杀死玄武一族的领导者,然后留下其身体的一部分,等着继任的领导者主动去寻找,然后再待价而沽。一般来说继任者为了长辈的**完整会不惜一切代价,不论拥有者提出怎样苛刻或是无理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玄武一族就不会有什么反抗的举动?难道它们就默默忍受了这种事情?”张扬皱眉问道。 “能够把玄武一族残肢保留在自己手里的,也都不是一般的角色,或是道行高深的妖魔或是努力修持的人类,他们都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即使玄武一族用尽全力也很难把先人的残肢找回——所以,一直以来大家才会把玄武一族的残肢当成宝贝,即使是宝贝的拥有者也不敢轻易示人,一旦走漏风声,几乎就会造成群起而攻之的局面。”白娣淡淡地解释道。 张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紧张地问道:“这么说来,我朋友他现在不是很危险?可能满城的妖魔鬼怪都在窥视着他?万一真有哪个沉不住气的妖怪首先攻击了他,恐怕……他就已经……” 第84章 意外 白娣看着如同热锅上蚂蚁一样的张扬,十分肯定地说道:“如果有妖怪已经攻击过你的那位朋友,而他还没有死的话,那他可能真的是命大,但我希望你要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不行,我得去找他!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我必须和他一起共同面对!”张扬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准备去哪里找他?你找得到他吗?你应该相信彭侯的能力,现在我姐姐还没有恢复,我们两个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即使找到了你朋友也无法保障他的安全,反而只会给彭侯增添更多的麻烦。与其出去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倒不如在这里等待彭侯的消息!”白娣淡然劝解道。 “怎么等?你让我怎么等?”张扬大声叫喊:“那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那是我来沈阳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本来我的朋友就不多,号称过命交情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我怎么能让他出事?” 白娣看着忽然发起脾气的张扬,眼里充满了同情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扬发泄了一会后,泄气地往沙发上一躺,无力地对白娣说道:“等彭侯回来的时候叫我,我先睡一会儿!”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白娣看见他那早已忍不住的泪水,心里却在默默地祈祷着:慈悲的神佛啊,保佑我朋友吧,哪怕夺去我后半生的幸福请保佑他!漫天的神仙啊,保佑我的朋友吧,即使剥夺我的生命请保佑他!上帝或是撒旦,保佑我的朋友吧,如果他可以安然无恙的话,我将改变我的信仰!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漫长的,就在张扬以为自己已经煎熬了几十个世纪时间的时候,彭侯像他消失时一样忽然出现在房间之中。张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急切地问道:“找到了么?找到了么?” 彭侯的眼里只有悲伤,他长叹了一口气对张扬说道:“我发动了整座沈阳城所有的妖怪去找他,许诺如果有谁能找到他就可以来咬我一口。最后,我终于找到了他,只是……” “只是什么?他受伤了?他没有死对不对?”张扬一叠声地追问道。 “有一个小妖告诉我,它看到有人把他送进了警察局。在警察局非正常死亡的停尸间,我看到了他的尸体……简直是惨不忍睹!张扬,你要冷静!”彭侯述说着自己的经历,尽力安慰着张扬。 “你看错了,你一定看错了!”张扬感觉到天旋地转,伸手费力地抓住了沙发的扶手,气急败坏地嚷道:“你看到他的脸了?你确定那具尸体真的是他?你和他根本就不熟,所以一定是你弄错了……” “我和他在同一个宿舍已经生活了一年多,对他的气息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会看错!”彭侯痛苦地说道:“我倒宁愿是我自己看错了,他虽然和我的关系并不怎么要好,可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同学啊。张扬,你的悲伤我能体会,但作为男人,有些事情你必须有所担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听完彭侯的逆耳忠言,张扬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开始无声地哭泣。白娣注意到彭侯左手的小指短了一截,伤口处还在向外流着清亮的绿色汁液,带着一丝疑惑白娣轻声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就得算数,我让那只小妖咬了我一口!”彭侯有点恼怒地说。 “这个指头还能恢复么?损失这一部分的躯体,对你自己来说应该也是很大的损伤吧?”白娣追问道。 “再过上个几百年风调雨顺的日子应该也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彭侯说着话,自顾自地坐在了痛哭的张扬身边,忽然转头对着张扬的脸吹出了一口妖气,张扬睁开迷朦的眼看了他一下,头一歪就昏昏睡去。 白娣叹了口气,怅然地说道:“在他这个年纪,应该很少会难遭遇到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让他先睡一会儿觉也好,免得过于悲伤的情绪侵染了他的神智,给以后留下祸患。” 彭侯也点头称是,有些苦恼地说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反而是那只玄武之手了!我们这边已经死掉了一个人,如果那只手再被人捷足先登的话,我这么多年简直就算是白活了!小白,你在这里照顾他,我要回学校去把那只手给偷出来,也许,只有把那只手放在我们的手里它才是最安全的!” 白娣深深地看了彭侯一眼,语带双关地说道:“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想,他应该也是会相信你的!”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独吞掉那只手的,虽然我真的很想拥有一次心想事成、美梦成真的机会。”面对白娣的明面试探,彭侯拍着胸脯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玄武一族的人应该也已经听到风声了,你自己要小心一点。”白娣给了彭侯一个忠告。 彭侯点点头,看了看沉睡的张扬,转身出去;白娣也看着沉睡的张扬,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滋味。 等张扬从熟睡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白娣刻意不去提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张扬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从心理上默认了朋友突然去世这一事实,可又总是想着要逃避开这个事实。他没有问彭侯去了哪里,只是埋着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跟白娣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想回学校去上课。 白娣没有阻拦他,只是劝他不要想得太多;而张扬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急着要返回学校,只是为了能更好地为这件事情善后而已。身为警察的孩子,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学校里,一个警察已经在宿舍楼下烦躁地等了张扬一个上午。自己的辖区里居然出了一件命案,年轻的警察既感到压力山大又感到时来运转。兴冲冲地查到了死者信息以后,他首先去了沈阳医学院,由于沈医的同学们都证明死者是和张扬一起出去以后才失踪死亡的,所以年轻的警察又来到了沈阳农业大学寻找张扬。当听说张扬几乎也是同时失踪的消息以后,年轻的警察古怪地笑着,开始等候张扬的回归。 走到宿舍楼下看到警车的时候,张扬就已经想好了一切;但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年轻警察时,不禁痛苦地挠了挠头,不紧不慢硬着头皮地走到那警察的身边,轻声问道:“金SIR,你是在等我回来吗?” “我们警方有些事情的调查需要你来配合一下。”年轻的金姓警察一脸快意地看着张扬,揶揄道。 “在这里?还是去警察局?”张扬直视着他那张扭曲的笑脸,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方便的话,请你跟我到警察局去一趟。”金姓警察打了一个响指,促狭地笑道:“放心,目前我们只是怀疑你杀了人,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我是不会先行给你带上手铐的。等你到了局子里,我和我的同事们会好好招待你的,等得了你杀人的证据与口供以后,你小子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张扬没有理会金姓警察的调侃,主动钻进了警车之中。警车低调地驶出了农业大学的校门,向着东陵派出所呼啸而去。在派出所里,还是上次盘问张扬为何整天在中街踩盘子的那几个男人,他们像审问犯人似的对张扬进行着无休止的逼问,似乎不从张扬的口中敲出点什么惊天大案就对不起人民的信任一样。 “你认识诸葛一飞么?”一个虬髯黑壮的警察提问道。 “他是我的朋友,让我想一下,我是哪一年认识的他呢?大概是90年前后吧,那时候我刚刚转学到哪所破小学里,他是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后来我们两个的关系就越来越好,初中高中时我们总是玩在一起,但后来上了大学以后,因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联系得并不太多。”张扬坦白道。 “昨天你去找过他?为什么去找他?后来他和你是一起离开的?你们去了哪里?”金姓警察连连问道。 张扬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摊开了双手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昨天确实去找过他,没有什么原因啊,两个好朋友偶尔见面小聚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难道警察叔叔你没有朋友吗?连这个你都要怀疑?后来他确实是跟我一起离开他们学校的,我们两个去医院探望了他们学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金姓警察被气得胸膛急速地起伏着,他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了另一个问题:“再后来呢?” “再后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回我的学校,他回他的学校,他没有送我,我也没有送他。”张扬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反问道:“金SIR,在宿舍楼下你说你怀疑我杀了人,难道说诸葛一飞这倒霉孩子又出了什么意外吗?难道他……已经死了?” 第85章 余波 面对张扬的质问,几个警察互相看了几眼,一个满脸书卷气的警察突然说道:“是的,他已经死了!” 张扬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激动的样子,他只是忽然颤抖着身体,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他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我这么多年以来最要好的兄弟吗?” 金姓警察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张扬的破绽,拍着桌子大喊大叫道:“你居然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还口口声声说他是你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兄弟死了你就是这副平静的表情吗?你一定早就知道他已经死了!甚至有可能你比我们还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你就是杀死他的那个凶手!” 张扬完全无视金姓警察的咆哮,转头望着那个满脸书卷气的警察执拗地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关于他的死因我们还处于调查之中,似乎你早就知道他已经死了?”那警察追问道。 张扬继续做出无辜的表情,故作天真地说道:“我刚刚才知道啊,还都是听你们说的。” 那警察略有些困惑地问道:“我觉得小金的怀疑是正确的,似乎你听到诸葛一飞已经死亡的消息显得太过平静了。为什么你一点也没有惊讶呢?你不知道他的死对你很不利么?所有的证人和证据都证明你是他死前最后接触的那个人,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对你提起拘捕令。” “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了解你们这些警察办案的所有逻辑。”张扬忽然抬头,冷冷地说道:“但你们不要忘记,每个人最后都会死的,差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们凭什么就怀疑我跟诸葛一飞的死有关?” 金姓警察有点困窘,总觉得这审问的方向似乎在被张扬牵着鼻子走。他忽然拍着桌子大声喝问道:“狡辩是没有用的,我们既然敢来找你,当然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我问你,你昨天上午去沈阳医学院找诸葛一飞到底是去做什么?你们两个为什么去探望那位老教授?出了医院以后你们真的分开了?” 张扬无奈地揉着额头说道:“怎么又问回来啦,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诸葛一飞给我打电话说他想我了让我去找他;至于去探望老教授的原因,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陪着他一起去而已;从医院出来以后,我们就分开了,各自坐公交车返回的学校!我知道你想问谁能证明我准时返回了学校,但很不幸地,我确实有人证可以证明我和诸葛一飞分开的时候,他还是活蹦乱跳的。” “那个人证是谁?”几个警察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在218上碰到了诸葛一飞同宿舍的同学彭侯,他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而且是他陪着我一起回到学校的。你们是不是还在怀疑,回到学校只是我遮人耳目的阳谋,但私下里我完全可以再偷偷返回去……” “不错!我就有这样的怀疑!”金姓警察点头说道:“没有人能证明你回到学校以后就没有偷偷地返回找到诸葛一飞,继而残忍地杀害了他。根据我们的调查,从昨天出门以后直到今天中午你才回到学校,这段时间,从晚上你下了218公交车以后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跟彭侯一起去了一个朋友的家里,我们三个一直呆到了今天中午才分开的。”张扬似乎早有准备。 “什么朋友?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跟你是什么关系?能让我在家里过夜的,恐怕是什么不良的关系吧?”金姓警察抛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后,最后还不忘调侃贬损了张扬一下。 张扬冷笑着回应道:“我希望你说话注意一点,现在我是尽公民的义务配合你们警察调查案情,不是我欠你的。我那个朋友叫做白娣,是我研究生学姐,从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中午我们三个聚在一起,一直都没有分开。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找他们两个来一起对质嘛!” 狂轰乱炸的审问进行了一夜,张扬的回答滴水不漏。然后,是彭侯和白娣的证词,他们都可以证明张扬所说的话,白娣更可以证明张扬确实一夜都在睡觉,然而,警察们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张扬不放,他们坚信,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有着详细计划的、团伙作案恶意杀人案件。 张扬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问了一个问题,为了这问题警察们又讨论了将近一天,在张扬老爸的介入之下,才最终由高层领导拍板把张扬放了出去。张扬当时问的是:我有什么杀死诸葛一飞的动机? 事情总得是有因才能有果的,张扬和诸葛一飞一直以来都是十分要好的,没有任何的争吵更没有任何金钱或者其它的复杂关系,张扬有什么杀人的动机?可警察自有他们的判断,他们武断地认为张扬既然能对朋友的死那么冷漠,这一定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远没有旁人看到的那么好甚至有可能只是面和心不和,也许张扬有什么把柄被死者掌握而张扬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除去这个眼中钉。 所以,张扬即使得到了自由,也只是部分的。他必须承诺对警察的召唤随传随到,并且在案子没有彻底完结的时候他不能离开沈阳辖区,否则,只好再把他投进局子里去。离开警察局的时候,金姓警察故意走到张扬身边讥讽道:“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只要你敢违法犯罪,我才不管你老子是什么人,照抓不误!今天你是这样完好无缺地走出去,等下次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或者,干脆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张扬冷冷地看着他,故做平静地说:“希望你会有下一次抓到我的机会吧!不过,我得说实话,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希望你在以后侦查刑事案件的时候,不要因公牺牲英勇就义吧!” 不再理会那警察的纠缠,张扬鼓励自己要坚强地走出警察局。当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学校,进了宿舍,关上门,趴在自己的床上,他忽然放声大哭。他知道哭过这一次以后,他必须坚强起来,因为他必须为朋友报仇;他必须去面对别人怀疑的目光;他必须去直面即将到来的考试;他必须在沈阳这城市找到那个杀害他朋友的凶手——不论它是人还是妖,自己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为死去的朋友报仇。 彭侯和白娣都表示想要帮助他,可都被张扬谢绝了,他说,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到那元凶,到那时可能才会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帮助他消灭那个元凶。彭侯很肯定的说,袭击诸葛一飞的一定是妖怪,一只很强大的妖怪——在他回学校准备偷绿手的时候,他们曾不期而遇,却因为互相忌惮而没有交手。 彭侯劝慰张扬道:“现在,你和我们在一起应该是安全的。可在沈阳周围各地,已经有一些妖怪听说了玄武之手出世的消息,他们正欢呼雀跃着奔沈阳而来。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和玄武之手曾有过接触的人类或者妖怪都是很危险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和从前一样自己出去乱跑。” 难得地,白娣赞成了彭侯的观点。白娣说:“即使你要出去寻找,也要等姐姐恢复以后,我陪你去。” 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把事态发展描述得那么具体明确而险恶,张扬还能怎么样,只好一切都听他们的,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然而,小心并不能驶得万年船,一天,在去白娣家的路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子在经过张扬身边时轻声对他说:“玄武之手应该是在你那里,我是不会搞错的。” 张扬身体一颤,冷冷地盯着那个小子。 那小子调皮地笑笑,又说道:“好好保管着,千万别让妖魔鬼怪给抢去喽,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等那小子走出很远以后,张扬才敢挪动身体,心里问自己,真的会看错么?那小子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却又会给他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那小子又怎么会知道玄武之手的事情? 摇摇头,张扬对自己笑了笑,安慰自己道:“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我不是还有彭侯可以依靠呢嘛!”想到彭侯张扬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自从说要把玄武之手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之后,已经消失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不会带着那件宝贝私奔了吧?摇着头,张扬继续向白娣家走去。 逐渐融入人类社会以后,白娣开始告别之前的那种整天无所事事的生活,她开始热衷于整天在家里研究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有时,张扬甚至会有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的错觉,特别是看着她练字或画画时那专著的表情,是那么的纯真可爱。可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张扬马上就会被惊醒过来: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妖怪,她可是大名鼎鼎举世闻名的白素贞啊! 第86章 蓝发 在跟白娣提及之前遇到的那个古怪的高中生后,张扬自己叹息道:“我虽然拥有一双能见妖魔鬼怪的眼睛,可我真的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似乎自从认识你以后我遇到的古怪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起来,为什么我总能遇到弄不懂的事、看不透的人呢?” 白娣一边写着她的大字,一边轻笑说道:“认识我以前你遇到的古怪事情就很少吗?别自欺欺人了。至于那只玄武之手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那绝对是你自寻烦恼才惹来的祸事。” 张扬听到白娣提及玄武之手,就想起了遇害的朋友,他黯然问道:“人死后肯定是有灵魂的,这是我之前已经确认过的;可为什么诸葛一飞死了以后,我找遍了他可能留恋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魂魄?甚至连回魂夜那天他也没有回家?他的魂魄不会是在哪里迷了路,找不到轮回转世的道路了吧?” 白娣停下了毛笔字的联系,仔细想了很久才对张扬说道:“根据我头脑中的记忆,新死之人的魂魄不知所踪大概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的魂魄已经彻底消散在这个时空之中,也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第二种可能就是他的魂魄被袭击他的那只妖魔给吞噬,控制了,他现在是身不由己,所以才没有回魂。” “我想救他!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能救下他的命,他死以后我就应该去拯救他的灵魂。”张扬正色道。 “不用想别人的处境,多替你自己考考虑虑吧。虽然玄武之手现在不在你手里,可消息灵通的妖怪们一定能知道你与玄武之手的关系。彭侯现在不在我们身边,姐姐又还在沉睡之中,如果来的是一两只小妖我和姐姐还可以抵挡,可如果来几个和我们道行差不多的大妖,我自己也很难再有余力去保护你。所以,我希望在这个非常的时期内,你最好能有点自保的能力。”白娣望着张扬很诚恳地说道。 张扬摸了摸怀中的千棺阵玉牌与替劫桃符,估量了一下自己对千棺阵的控制能力后,无奈地说道:“我虽然手里有着能保命的底牌,可惜我自身的实力太弱,现在的我除了能看见点别人看不见的外,和其他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样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被老蔡拿走的那枚法锥,他问道:“你说,如果现在我的手里有一把武器的话,比如一件法力很强的法器,是不是可以伤害到那些想害我的妖怪?” “当然,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了,那些所谓的大师也就是学学他们先辈的样子而已,他们手里的法器几乎都是些平凡货色,哪里还有什么高强的法器!”白娣有些无奈地说道。 于是张扬向白娣复述了一下自己与老蔡之间的往事,顺便还描述了一下法锥的外观,白娣听得很仔细,然后她说道:“那的确应该是个有很强法力的法器,也许是西藏活佛曾经使用过的,既然它能伤害到那个古怪的老蔡,想来对我们应该也是很有帮助的!只是,现在你去哪里找那个法锥呢?法锥还在老蔡手里?” “应该不会错,后来我曾经见过老蔡一次,那时他手里扔出去的确实就会是那件法锥;而且在调查玄武之手来历的时候,武教授说他看见过一个很像他阵亡战友的人,那人甚至知道他曾是军医,结合之前我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我几乎可以确定武教授所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老蔡!”张扬斩钉截铁地说道。 “武教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你就不怕他老眼昏花认错了人?”白娣反问道。 “绝对不会错的!只有老蔡才能在惨烈的战场上不受到伤害,只有老蔡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只有老蔡曾经在抗美援朝时跟在领导的左右还留下了照片。只是武教授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那个战友不会老,而我却知道,老蔡只是单纯地不想引人注意,他一直都只想清静简单地的活着。再一个,武教授看到的那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而老蔡恰好也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张扬问道。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去找到他?跟他借那个能杀了他的法器?他凭什么借给你啊?”白娣苦着问。 “这个嘛……”张扬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老蔡的性格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生死操纵于旁人之手呢? 白娣见张扬迟疑,继续说道:“而且,现在彭侯不在,你一旦发生什么危险我都很难能及时援助你。” 一提到彭侯张扬就气得牙根直痒痒,他抱怨道:“彭侯这小子说是去藏那只玄武之手,结果一去就是快一个月,这期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谁这么想我啊,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啊!小白妹妹,是你在想彭侯哥哥么?”随着彭侯懒洋洋的声音出现的是他那乱得一团糟的身体。他站在白娣的身边想要伸手搂住她,白娣没有反抗只是举起了沾满浓墨的毛笔往他的脸上招呼,彭侯一边狼狈地后退,嘴里一边叫喊连连:“小白妹妹,哥哥我就是稀罕稀罕你,你也不用这样招呼我吧!不要忘记咱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个幸福童年啊!” 张扬看着耍宝的彭侯冷笑道:“刚才我们两个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也没有都听见,只听见了一点点!”彭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继续玩世不恭地说道:“真不喜欢用原形跑来跑去的。”边说边整理起自己的外形来,一点一点的,头上杂草般混乱的枝叶变成了被焗蓝色的头发,幽绿色布满年轮的脸转化为英俊的脸蛋,满身藤蔓一般的枯枝烂叶变成了一套松松垮垮的衣裤,配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怎么看也是一个不良少年的标准外观。 张扬看着彭侯那一头自己羡慕很久但因为种种顾虑迟迟不敢去焗油的蓝色头发,禁不住又气又恨地伸出手去向着彭侯的头发一把抓了过来。张扬对彭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居然敢染了我最喜欢的这种蓝色!我要杀了你!我一直都想去弄还不敢弄呢,你凭什么就已经做好了头发!” “哎,别,别那么使劲!这是头发,不是野草!”彭侯一边抗议着,一边挣扎着脱离了张扬的魔爪,梳理了一下蓝色的头发,彭侯骄傲地说道:“凭什么?就凭我长得帅啊!就凭我这么吊啊!就凭我出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认识了32个女朋友,你,行吗?”他不屑地看看张扬。 张扬撇嘴说道:“认识再多的女朋友有什么用,老牛吃嫩草,你有那个能力嘛!” “谁说我没有?老子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东方神鹿!”彭侯边说边站起来准备脱下裤子。 白娣看他们两个越闹越出格的样子,摇摇头一转身说:“我先去买菜,等会儿咱们一起吃个饭,你们俩先聊吧!”说完着急忙慌地匆匆下楼而去。 彭侯眨眨眼睛问张扬道:“你惹她生气了?为什么她的小脸那么红呢?”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行为!”张扬指指彭侯已经脱到一半的裤子,冷笑着说:“就算人家白娣和你很熟,就算人家有千多年的经历,就算人家曾经结过婚生过孩子,就算人家也见识过啥叫男人,可说到底人家也是个女性,有你这么不要脸当着她的面就脱裤子露下身的吗?你整个就是一露阴癖!” “哦?是吗?我是这一个来月都脱习惯了!”彭侯坏笑说道:“兄弟,我跟你说,人生极乐不过……” “滚,别跟我说,我不想听!别来污染我纯洁的耳朵!”张扬急忙打断他,“还有,我告诉你,人家那个东方神鹿说的是一个特别能长跑的女性,和你下面那根玩意没有的任何关系,知道不?另外,我还得问问你,你当初答应过白娣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算!怎么不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子既然答应她要保护你,我一定说到做到!”彭侯拍着胸脯保证到,停顿了一下他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可能会引火烧身的傻事吧?” 张扬坏笑着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来管了吧?你只是个保镖而已,做好你身为保镖应该做的就行了。” “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保镖?”彭侯的眼里闪过一丝愠色,骂道:“没良心的小鬼,我真想等你死后,剥皮、抽筋、卸肉、拆骨,炖汤喝!再把你那花花肠子弄水洗干净,熘肥肠吃!” 张扬得意地应道:“随你的便,不过我活着的时候你最好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不然如果我一不小心被害死了,你对得起白娣对你的信任吗?”彭侯被张扬的话气得鼓鼓的,却又总是争辩不过张扬,最后他只能把自己的胳膊从背后绕到前面掐住自己的脖子,装成吊死鬼的样子来吓唬张扬。 第87章 胁持 当天下午饭桌上,见张扬与彭侯两个人谁都不愿意理谁,白娣感到十分好奇,自己下楼的时候这两个人还笑闹成一团的样子,怎么自己回来以后他们俩又弄得跟仇敌似的? 吃完饭,张扬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吃得好饱,我要回学校去了。说完看了一眼彭侯。 彭侯没好气地说道:“走路回你们学校一共不到20分钟的路程,能有什么事,你就那么怕死?” 张扬看彭侯果然生气了,笑嘻嘻地自己下楼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挖苦彭侯道:“如果就在这20多分钟离我失踪了,你说实话,你会着急吗?” 彭侯生气地咬着筷子,恨不得把筷子咬断,从嘴角里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你死了才好呢!” 张扬当然不会死,不过,就在这没有彭侯保护的一小段时间里,也许是铁口直断也许是乌鸦嘴,他果然又遇到了麻烦。刚下楼没走多远,张扬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这群吊儿郎当的孩子走到了张扬的身边,把他围在正中间。 那些小子穿着和彭侯类似的衣服,分别染着不同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其中一个叼着烟,一脸得意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叫张扬的小子吧?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老大要见你!” “你们老大?他是谁啊?我认识他么?想见我的话,让他自己来见我!”见只是被一群普通人围着自己,其中没有潜伏着什么妖魔鬼怪,张扬说话的底气顿时足了很多。 “别废话,我们老大说了,只是想找你要一只手而已。”那小子吐了一口烟圈说道。 “我总共才有两只手,你们老大挺牛啊,一张嘴就要了一半。”张扬不屑地笑笑开口嘲讽道。 “咋那么磨叽呢,一句话,你跟我们走不?”又吐了一口烟圈,那小子不耐烦地变了脸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张扬从来没有自认是个好汉。于是他笑笑,说道:“行啊,咱们准备去哪?” “路上别这么多废话!”抽烟的小子挥手示意,有两个小子走到张扬的两边夹住了他的身体,张扬感觉到后背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又有一个小子跑到马路边去拦出租车。一伙人分乘着三辆出租车直奔沈阳清东陵而去,张扬和胁持他的那两个小子坐在后排,坐副驾驶位置的则是那个叼着烟卷的小子。 张扬上了出租车以后就有一种很强的被压迫感,似乎有什么危险的生物正在凝视着他,他回头看后面,没有什么;再看看前面,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是,司机在后视镜中对张扬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自从在沈阳出了几起截杀出租车司机的案件以后,大部分出租车司机为了自身的安全都会加一种叫防护网的屏障,这样后面的乘客即使有歹心也没办法从后面下手;而车内的后视镜更是可以观察到车内乘客的动作,一般来说那个后视镜从司机的位置看刚好能看到后座上绝大部分空间,而从后座看过去却只能看见司机的鼻子以下的部位。所以当张扬看到那司机嘴角别有深意的笑以后,总觉得那笑容有些熟悉。 司机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打了三辆车,这么晚还去东陵公园玩啊?” 副驾驶位置上的那小子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却没有理会司机的搭讪。司机见大家似乎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干脆也就闭上了嘴,沉默地开着自己的车。 前文已经说过,东陵又叫清福陵,是哈赤的陵寝,很久以前就被开辟成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大公园,距离张扬所在的农业大学只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所以出租车的车程并不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下车以后张扬还在心里琢磨:是谁弄了这么一群小喽啰来大张旗鼓地绑架自己,那么急着想见自己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和黑社会也没有什么关联,怎么也不可能会找到自己头上的,除非那人另有目的!被两个小子架着的张扬,跟随着叼烟那小子的脚步,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周围除了树还是树,还真是杀人越货、管杀不管埋的风水宝地。 张扬一想到这里就暗骂自己真是什么不吉利就想些什么,平静了一下自己被人胁持的抑郁心情,张扬四处张扬,寻找着那个布置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叼着烟的小子对着树林大声喊道:“老大,我们把你想找的那个人给弄来了!” “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和我哥先聊一会。”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从张扬的背后响起。他哥?谁是他哥?张扬早就抱怨没有个弟弟可以欺凌着玩,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主动承担。 张扬猛地回头,一张调皮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张扬有点惊讶地问道:“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啊,早上我不是说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嘛!”张扬身后竟然是那个知道玄武之手秘密的高中生。 见身边胁持自己的几个小子已经离开,张扬无奈地笑笑说道:“弄了一群小弟大张旗鼓地把我胁持到这里,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刚才有个小子说,你想要我的一只手?我只有两只手,你想要哪一只?” “我想要的是你那第三只手!”高中生一脸严肃地说道:“那只绿色的,小小的玄武之手!你也甭跟我打什么马虎眼,我劝你最好把玄武之手还给我,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张扬闻言自嘲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性格改变了很多,就只有一个毛病想改却怎么也改不掉,就是别人硬我比他更硬!别人狂我比他更狂!我就想不明白你一个大活人要那只破手干什么,就算我把它给了你你又能守护它多久?只怕最后也是落得个引火烧身的下场吧!” “这个不用你管,反正我出来这么多年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只手,好不容易有了它的消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高中生顿了顿,一脸郁闷地说道:“真没想到那只手一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我能够再细心一点的话,没准儿我早就完成任务了,我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了!” 张扬又用左眼仔细地观察高中生,发现他精气神绝对是人类的,只是他的魂颜色有些飘散,不像正常的人类那样凝结一体,难道是传说中的夺舍、借尸还魂?一瞬间,张扬忽然了悟为什么眼前的小子会对玄武之手那么感兴趣了,于是他对高中生问道:“你其实不是人类?你是玄武一族的人?” 高中生睁大眼睛盯着张扬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这是猜出来的?” 张扬没理会他的质问,反而皱起眉头问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我朋友是你被杀死的么?” “我?杀人?大哥,你仔细瞧瞧,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杀死人么!”高中生申辩道。 张扬想了想,点了点头,忽然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吧!我现在很同情你,被困在这具**里面很痛苦吧?你为什么不毁掉这具**呢,只有那样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同情我?你知道了些什么?”高中生再一次被张扬的话惊呆住,他颤抖地指着张扬说道:“你一定不是人类……你是什么……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样子……” 张扬无奈地摊开双手感慨道:“我是人类,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只是我见过太多的妖怪,也听过太多的故事,所以我才会对你的遭遇多少可以猜到一些。我需要先跟你说清楚,玄武之手确实不在我手里!我只能告诉你那只手被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绝对的安全!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还能保护它么?” “我不知道……可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发誓一定要夺回那只手的……他还在等我。”高中生嗫嚅道。 “既然他还活着,你就更不用急着去拿回那只手了!”张扬想起了之前白娣说过的关于玄武一族的传说,很富有同情心地劝慰着高中生。 高中生的眼里闪过挣扎的神色,他忽然用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张扬的脖子,气呼呼地低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当初就是你们人类砍掉了他的手,就是因为你们贪婪的**才会造成对我们一族的不断追杀,就是因为所谓的宝藏所谓的回报就杀害了我们那么多的亲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刚才你们两个不是聊得很投机吗,怎么你又忽然动了杀机呢?” 高中生猛然回头,却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一麻,原本被控制的张扬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 “是谁?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么?有胆子当面跟我比划比划,搞偷袭暗算算什么本事!” 第88章 小武 高中生的怒骂还在树林中回荡着,忽然出手救下张扬的那人把张扬置于高处一枝伸展的粗树干上,然后轻飘飘地落下,开口说道:“这个叫张扬的小子对我还有很大的用处,所以暂时你还不能杀他!” “你是谁?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高中生出口不逊地说道。 “果然,说来说去,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那人忽然身形闪动,消失不见。张扬在高处看得很清楚,那个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的,竟然是很久不见的老蔡!而现在,身材瘦削的老蔡正站在高中生的身后,双手已经搭上了高中生的肩膀,两手的指甲上都闪着乌青色诡异的光芒。 一个回合,手刀斩落,高中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老蔡并没有杀死他,只是让他完全丧失了继续出手的能力,老蔡低声说道:“原来你是靠着夺舍才上了这小子的身,我要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 高中生执拗地转过头刚想拒绝,却听到老蔡问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大老张应该还没有死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不应该认识他的!”高中生十分惊讶的说道:“他确实还活着!” “好,现在我来问第二个问题,他既然没死的话那现在一定是躲在你们的那个大王八窝里睡觉喽?”老蔡一脸从容地问道,躺在地上的高中生一脸震惊地点了点头呻吟着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蔡没有理会高中生的话,继续高深莫测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从张扬这里拿到了那只玄武之手,你想怎么处理它?且不说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去保护它!” “即使我的力量被削弱了太多,可我的任务就是找到玄武之手,把它拿回去,还给它原来的主人!”高中生一脸坚定地说道:“即使有再多的妖魔鬼怪在觊觎着玄武之手,我也不能让它留在外人的手里!” 老蔡打量着高中生良久,冷冷说道:“你就用这具人类的身体回去?保护圣殿的结界会让你通过么?” “这……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圣殿的存在?”高中生惊讶地问道。 “大老张没和你说起过他有一个战友?一个总也不死不会受伤的古怪战友……”老蔡说着,一跃而起把树上的张扬又抱了下来,笑着对张扬说道:“你小子现在可不能死啊,我还有两件事情等着你去帮我办呢,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以后谁去给我办事啊。” 张扬一脸不爽地质问道:“老蔡,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在地宫的时候,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啊?把我留在一群僵尸中间很好玩吗?另外,武教授所说的那个战友也是你吧?” 老蔡点头答道:“当然是我。至于地宫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说……” 躺在地上的高中生看到张扬与老蔡的对话,满脸的不可思议,心里对自己说:“今天还真够倒霉的,居然一口气碰到了两个怪人!我在他们面前似乎是一点秘密都没有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看这样子他们两个好像也是认识的,该不会是他们两个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我自己上当吧?” 老蔡拎起了高中生,对张扬说道:“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把关于玄武之手的事情说给你们听听!” 高中生指着张扬,嘴硬说道:“凭什么让他这个普通人类接触到我们玄武一族的秘密?” 老蔡正色道:“我还指望着他替我去寻找那把进入玄武圣殿的钥匙呢,不让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行!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实力你自己就能找到那把钥匙?” 张扬看那高中生不再反对,一边咂摸着老蔡话中透露的信息,一边提议大家一起去白娣家商量事情,在沈阳再难找到比那里更清静安全的地方了。老蔡面有难色地说道:“前一段时间我就知道你身边忽然冒出了两个很强大的妖怪,其中一个还曾经闹的满城风雨地去寻找一个人类,那件事情也许和玄武之手有点关系。我想我去见见他们也好,大家目标一致的话,未尝不可以一起合作。” 张扬也没有多解释,只是点着头;高中生则是一脸的不服气,却不敢再造次。 三人步行走出了东陵公园,张扬才发现自己来时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就停在公园门口。张扬笑着说道:“老蔡,原来刚才载我过来的那辆车是你的车!我说我怎么觉得那个司机的笑容那么眼熟呢!” 老蔡笑笑没有说话,示意二人赶紧上车,顺着张扬的指引没用多长时间三人就来到了白娣的家。张扬领着两个人走进白娣家门的时候,白娣和彭侯正在看电视。彭侯似乎已经忘记了晚饭时的不愉快,主动和张扬打着招呼,张扬却冷冷地指着小武抱怨道:“就在我走回学校的这20分钟左右,这个小子差点要了我的命。亲爱的保镖,如果我真的被弄死了,你的诺言是不是就算没能达成呢?” 然后张扬转身不理会彭侯对他翻着的白眼,准备给满室的妖魔鬼怪们相互做一下简单的介绍。 老蔡看看白娣又看看彭侯,迟疑地说道:“我的故事也要跟他们说么?这个故事对玄武一族而言可是个很大的秘密,我当初曾经答应过大老张,除非意外的状况,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是越少越好。” 张扬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啊,你们都想要的那只玄武之手目前是在彭侯的手里,这里是白娣的家我们再怎么霸道也不能喧宾夺主吧?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们两个绝对是口风很紧的人,他们绝对可以对你要讲的故事守口如瓶的。” 白娣看了看老蔡忽然插话道:“张扬,这位就是你跟我说起过的那个老蔡吧?” 张扬点点头,自嘲地说道:“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我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人类!”接着他指了指白娣介绍道:“这位就是《白蛇传》里的那条白蛇;那个瞪着我的是彭侯,上次弄得满城风雨的就是他;这位是老蔡,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原来是吃皇粮的;至于这个,应该是想要那只手的玄武一族的人。” 老蔡看着白娣,惊讶地大张着嘴,半天才喃喃地说:“不像,不像,身上没有丝毫的妖气。” 彭侯看看老蔡又看看高中生,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问道:“你们俩是来抢玄武之手的?” 老蔡沉声解释道:“不,我只是受人所托来告诉你们关于这只玄武之手的来历,没有抢夺的意思。” 张扬忙对老蔡说道:“不急不急,你先等会。”然后很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对着不良少年高中生说道:“混黑社会的小子,你叫什么啊?从进了屋子你就没说过话,我还等着你自我介绍呢。” 高中生很不屑地瞪了张扬一眼,又有点畏惧地看了看老蔡,面带愤慨地说道:“我姓武!从我们一族一直守护的圣殿来,已经有七年多的时间了。我来到人世间的目的就是寻找到那只玄武之手,原来我只是感觉到那只手就在沈阳范围之内,却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我竟然忽略了眼皮子底下……”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足够努力的话,你早就带着玄武之手远走高飞了?”张扬反问道。 “不错!”高中生小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爷爷也真是的,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往夹壁墙里一塞,之后就再也不管不问的!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还满沈阳城的瞎跑什么!如果我能早一点听到这消息,怎么也不会被你们捷足先登抢了我快要到手的玄武之手啊!” “你爷爷?是谁啊?”张扬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直藏着那只玄武之手的武思远!”小武愤恨地说道:“或者说,他是我这具**的爷爷。” 彭侯忽然指着小武的身体问道:“这具**原来的主人呢?你杀死了他?” 小武慌张地摆着手连连说道:“没有,没有,我们玄武一族是不能杀害人类的,即使人类一直在杀害我们。” “那这具**你是怎么得到的?这具**真的是武教授的亲孙子?”张扬追问道。 “95年夏天浑河水位暴涨,这个孩子不知道深浅下水去玩,结果就被淹死在里面了;刚好那时候我脱离了自己的**准备来人世间寻找玄武之手,急需一具**滋养我的神魂,所以只好暂时借用一下喽。” 张扬接着问道:“从那以后你就被这具**锁死了神魂,再也出不来了?” 小武一脸郁闷地回答道:“是啊,我原本以为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这具**,想离开随时就可以离开了呢,没想到却被锁死在这具**里!这七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办法把我的神魂剥离出去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这具**竟然还在生长,**与我神魂的联结也开始变得更加紧密起来,也许只有当这具**死亡以后我才能重获自由吧……” 第89章 因由 听完小武的感慨,张扬满腹心事地不再提问,白娣则一直都是个优秀的旁听者,只有彭侯对小武的经历显得很有兴趣,催促着说道:“小武,来,快给我们说说你的故事。 小武眨眨眼睛,无奈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故事!从我有意识的那天起,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人类和妖怪们为了得到我们一族的尸体、为了那传说中的宝藏,对我们一族展开了持续千年的大屠杀。千年以降我族的成员变得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分散在荒山野岭隐藏身形,只有极少数的人还住在圣殿里继续保护着圣殿的安危。60多年前,族中的长老在冥思中忽然了悟了他的前生,他告诉我们说外面有什么人在等待着他,他要离开圣殿去追寻他的前生。然而,自从离开圣殿以后,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彭侯听到玄武一族被人追杀的遭遇,又结合了他自己被天敌追杀的狼狈过程,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说道:“人类绝对是被自身**操控的傀儡,为了填补他们空虚的**,他们简直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小武对彭侯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留在圣殿里的我们都很担心他长老的安危,可是因为外面有太多贪婪的人和妖怪见到我们就要喊打喊杀,我们虽然很焦急却都不敢走出圣殿的大门,直到长老他自己回来的那一天。他居然是以一副老得不能再老的人类外观返回了圣殿,刚一进门他就昏了过去,我们七手八脚地去抬他,才发现他的手居然已经被人齐腕斩断了。等他苏醒过来以后,他告诉我们说,他故意把自己的手留在了人间——根据他的冥思,那只手将会指引他想寻找的那个人找到他,然后他就又昏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看到的那只绿手,是你们长老故意留下来的?”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小武肯定地说道:“不错!后来,长老陷入了长期昏迷沉睡的状态,再也没有醒过来。我们这些小辈则自作主张地想根据传统,走出圣殿去人世间寻找他失落的那只手,却又害怕被持续追杀;另一位长老给了我们一个建议,把我的**留在安全的圣殿,只是让神魂脱离**、去人世间寻找合适的肉身进行夺舍,那样即使我受到了什么伤害也只是损伤人类的**,更重要的是不必因为要寻找到那只手而再损失我们玄武一族更多的人员。我就是这样做的,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这具身体。” “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正缺少**的你,刚离开你们的圣殿立刻就找到了新的身体?”张扬质疑道。 小武摇头道:“事实就是如此,你爱信不信好了。夺舍以后我苏醒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正搂着我在哭,她说她是我妈妈;于是我假装失忆混蒙过关,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用这个人类的身份生活在陌生的人世间,一边摸索离开这具身体的方法,一边寻找着那毫无下落的玄武之手。离奇的是,我根本没有想过玄武之手的拥有者竟会是我这具身体的爷爷,直到你去医院询问过他以后他才偶然间和我提起了这件事情,而现在的我几乎丧失了全部法力,只好想办法逼迫你把那只手还给我,所以今天才会找人绑架胁持了你。” “好吧,胁持就胁持吧,谁叫我的保镖那么不给力呢。”张扬一边故作大度地说着,一边瞪着彭侯。 老蔡轻咳了一声插话道:“关于那个离开圣殿的玄武一族长老,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大老张的事情,我可以补充一些他来到人世间之后的经历。我遇见他的时候,抗美援朝战争还没有打响,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是人类,我却不清楚他的本体是什么。不打不相识的我们很快就变成了朋友,后来他说他正在追寻他前世的伴侣,他在冥思中曾见过某种启示的画面:一个身影拿着一只绿色的手走在前方,那人的身后就是他一直在苦苦寻觅着的前世伴侣,他们正走在通往玄武一族圣殿的路上……” “仅靠冥思就可以预见未来吗?他确认自己看到的是未来,而不是他的妄境?”张扬问道。 老蔡摇头道:“对他而言,未来本身就是一种妄境。他说由于玄武一族入世之人很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玄武之手出现了,为了能让他冥思中的一切变成现实,他固执地恳求我砍下他的手,我以为他疯了就没有理会他。没想到就在我转身的当儿,他竟然拿刀自己砍断了左手,那只手在落地以后就开始迅速地缩小、变色,成了后来你们见到的那个样子。大老张叮嘱我务必要把那只手送给一个真正的人类,一个完全不知道玄武之手价值的人类;后来因为武医生怀疑我的身份,我就半恐吓半强迫地把那只手交给了他。” “那后来呢?”张扬追问道。 老蔡长叹道:“后来,大老张告诉我,说玄武圣殿外面有他们老祖宗玄武遗留下的结界,除了玄武一族能够自由出入以外,所有别的生物都不能踏入半步,而要解开那个结界就必须找到一把钥匙——玄武之泪。他说他要去找玄武之泪,就匆匆地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而我也一直在帮他打探玄武之泪的下落。所以,张扬,我要求你帮我去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帮我寻找到玄武之泪!” “什么?别强人所难嘛,你连那个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去找?”张扬忍不住抱怨道。 “我发现,在你身边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所有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都会因为你的存在而走到一起,或许你以后就会有机会碰到知道玄武之泪的人或妖怪呢。”老蔡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我倒真的希望自己是什么也没有遇见过,我一直都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啊。”张扬哀叹道。 彭侯笑着劝解道:“你这样子还怎么过普通的生活?全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妖怪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张扬无力地低下头,正色道:“老蔡,我答应帮你找那个玄武之泪。不过,就像我答应了白娣要帮她找到一个人一样,我只能在生活中顺便查访,像这种只知道名字连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物品,我也只能摸索着去寻找了。第一,我不保证一定能找到;第二,我不保证寻找那东西的时间。” “你觉得我们几个,会在乎时间的长短吗?”老蔡古怪笑着说,然后又转过头饶有深意地看着小武。 小武想了想提出了他的疑问:“我只想知道现在那只手在哪里,是谁在保护它?” “没有人在保护它。”彭侯接着说道:“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保证绝对安全!” 张扬打断了彭侯的话,追问道:“你所谓的绝对安全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就是没有人也没有妖怪能找到那里!在座的诸位除了我和白娣,没有谁会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彭侯拍着胸脯保证道。白娣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张扬看着白娣的笑,想起了白娣曾隐居修炼了八百年的那个偏僻山谷,心里也觉得那里确实是最合适的藏宝地点。 老蔡见张扬没有异议,站起身说道:“我们也把那只绿手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玄武之泪!如果能够顺利进入玄武圣殿的话,我们应该会大有收获!我要走了,小武,你不回家?” 张扬忙拦住老蔡,把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想和他借那法锥的想法说给他听。老蔡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张扬的请求,他冷酷地说道:“别想打那个法锥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你的!” 张扬郁闷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小蔡还没有回来么?我想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让我保管法锥?” “这个,恐怕你得等他回来以后你自己去问他了。”老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张扬点头,又拍了拍小武的头亲切地说道:“弟弟要乖哦,咱们毕竟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打拼的志同道合的的朋友,不要再绑架胁持哥哥我了,好不好?”小武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着老蔡下楼离开了。 等老蔡的出租车开出去很远以后,彭侯冷笑一声,忽然说道:“为什么那个叫老蔡的,对带着我们一起进入玄武圣殿会那么上心?他刚刚还说会大有收获,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张扬替老蔡辩解道:“他不也是受人所托嘛……” “我不这么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我总觉得他有利用我们的嫌疑。”白娣接口说道:“他曾经是个皇帝,也许他会知道一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也许,我们只是他局中的几颗棋子而已。” 张扬苦涩地问道:“不会有这么复杂吧?你们觉得老蔡有什么阴谋?难道这件事情里真的会有欺骗?” 彭侯幽幽地说道:“即使真有欺骗,我们也必须入局。只有身在局中,我们才能发现他的秘密,同时也达到我们的目的。在进入圣殿这一目的上,我们是一致的、可以互相帮助;至于进去以后,分道扬镳也好,反目成仇也罢,那都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 看着白娣赞同地点头,张扬不禁为自己再次身陷旋涡之中而懊悔不已…… 第90章 靛青 在讨论过对老蔡的怀疑之后,彭侯兴冲冲地拉着张扬去网吧体验普通人类的生活,而白娣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客厅,一身素雅地缓缓走出家门,准备去购买画画的颜料。 自从白娣通过隐秘的途径获得了农业大学的研究生学籍以后,她开始充分而自由地享受起自己身为一个普通人类的生活来,由于白蛇在弄到学籍的同时也弄到了一大笔钱,所以白娣可谓是衣食无忧。除了偶尔去学校里参加几堂她感兴趣的课程以外,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家里看看电视、做做饭,练练书法或者画上几幅油画,偶尔招待一下比她更无聊的彭侯与张扬二人,简直是安逸极了。 白娣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自成一家,她的油画则相形见绌了一些,毕竟,你也不能指望着一个宋朝人把油画画得炉火纯青吧?作画时,白娣独独钟爱一种颜色,那是别人不常用也不敢用太多的颜色,靛青色。所以,靛青色的油彩往往都是消耗得最快的,趁张扬与彭侯前往网吧,对网络没有什么兴趣的白娣干脆也借着这个机会外出购买颜料去了。 白娣买好颜料走出商店的时候还是中午,可直到晚上路灯亮起时她也没能回到家,当看着逐渐稀少的行人和越发空荡的街道,白娣终于意识到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她又迷路了! 在沈阳这个方位感很强的城市里,想要迷路对普通人来说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可偏偏就发生在了白娣的身上。当她第四次经过同一家商店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一事实,不过她并没有着急,毕竟她拥有着白蛇千年的记忆,而白蛇也还在她的体内沉睡着,对她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危险。 可是,总会有些人或是妖怪是不开眼的,在她身后跟踪了很久的男人终于沉不住气,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袖子匆匆说道:“这位小姐,请留步,我有一些疑问想请你回答。” 白娣借着昏黄的路灯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高高的个子、宽阔的额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放着异常明亮的光,凭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所以她停下来冷静地问道:“有什么事?您请说。” 男人对她的冷静很是佩服,沉思一会儿才说到:“我看你的面相很是奇怪,是劫中有生又生中有劫,充满了无穷的变数。我相过的面无数,而你可能是其中最古怪的一个,我既看不到你的过去也看不出你的未来。恕我冒昧,想请问一下小姐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这个我不能说。”白娣故作深沉地说道,她忽然有了逗一逗眼前男人的想法,于是她调皮地问道:“你对你的相面之术很有信心?你能看出我的真实年龄吗?” 男人挠头困惑地说道:“我说过我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当然也就不知道你的年龄,我只知道你的生活正处于一个急速变换的时期,经过了这个时期以后你的人生将会发生巨大的不可逆转的转折。” “那转折对我而言,是好?是坏?”白娣被男人的话勾起了兴趣,好奇地追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你住哪里?我想对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巨大变化进行观察。”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恐怕不行……”白娣摇头拒绝道:“我都还不认识你呢,我怎么才能确定你不是坏人?” “这个嘛……”男人忽然古怪地笑了,他对白娣阴森地说道:“你不害怕吗?在这么深的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你一个单身的女人,碰到我这样的男人,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有什么好怕的呢,比你凶狠太多的人我也早就见过了。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呢?难道只是因为你想吸我的血,我就应该害怕你吗?”白娣轻笑着说出了令男人色变的话语。因为她已经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了,难怪刚一接触时她就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怎么会是他呢,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啊! 男人一皱眉头神色忽变,戒备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吸你的血?” “有些事情对你来说或许是埋藏得很深的秘密,但对于别人而言,也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比如,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你的困惑,我都是通过这样的途径了解到的。”白娣淡然地回答道。 “你真的不怕我?你还知道一些什么?”男人面色不善地欲欺进白娣的身边。 白娣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小蔡,你想咬我?我警告你,你会后悔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以你的面相来看,你我之间素无瓜葛,你绝对不应该认识我的。”小蔡震惊地后退了两步再次上下打量着白娣,非常肯定地说道:“我确定之前一定没有见过你!” “我见到过老蔡,我也听张扬转述过老蔡所讲的关于你的事情……”白娣淡然说道。 “老蔡?他还在沈阳?张扬又是谁?”小蔡惊讶地问道。 “张扬就是那个帮你暂存法锥的人,你这么快就忘记他了?”白娣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以及她与张扬认识前后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包含了老蔡之前所讲述过的某些往事。 小蔡指着白娣惊讶地问道:“你真的是白蛇?那条爱上人类的白蛇?那么法海也是真实存在的了?” “当然!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白娣肯定地说道。 小蔡沉默很久,忽然说道:“也许,在南方的那个城市,我见到法海了!” “你这么确定你遇见的那个人就是法海?他是否是一个小和尚?他没说他会否赶来么?”白娣追问道。 “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和尚,当他跟我自称法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疯和尚,可很快他就赢得了我的信任。他没有说他会否赶来,他只说该来的都会来到,一个也不能少。”小蔡答道。 白娣仰头看天喃喃自语道:“也许,一切都是上天已经注定了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小蔡也仰头看天,轻声说道:“我的命运,真的不能改变了么?我不信!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而此时在白娣家里,张扬正为找不到白娣而急得焦头烂额团团乱转,彭侯则不紧不慢地在喝着饮料。看着打开门进入家里的白娣和她身后的那个陌生男人,张扬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嘴里发出了一种梦呓似的低语:“虽然那天的雾气很大,虽然那晚我没能看清楚你的脸,可我却清楚地记得你身上的气息,害老子莫名其妙地答应老蔡要帮他无偿做三件事的,一切源头都是因为无聊的你!” 说着话,张扬愤怒地冲到门边准备去掐小蔡的脖子。小蔡身形闪动,灵活地避了开来,他平静地对张扬说道:“上次的事情算是你帮了我的一个大忙,这一次,我一定争取想办法弥补你的损失。” “这样啊……那还差不多。”张扬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另外,你得给我讲一讲你自己的故事作为对我的补偿!我对你、你的父亲,以及你的整个家庭的所有事情都很有兴趣。” 彭侯放下了手中的饮料,忽然插嘴劝道:“张扬,强人所难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张扬狠狠地瞪了彭侯一眼,转身又对白娣说道:“白娣,你可真有本事,出去买个颜料都可以捡回这么厉害的人物,还真是让我惊喜不已啊!”顿了一下他又转头对小蔡说道:“其实我最关心的是,为什么那个晚上,隐藏于橙色雾气之中的你,最后选择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因为,你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小蔡幽然答道:“我曾经跟随我父亲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相人之术,虽然我能掌握的只是皮毛,不过却也有灵光乍现的时候。随着灵光乍现时灵感突然的增强,就能看到某个人更为遥远的未来。我还跟老蔡住在东陵的时候,有一天闲着没事就去农业大学闲逛,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这样的一个怪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却又说不清楚,就好像你的身上披着一层无形的伪装,无论我怎么努力去看也只是看到一个普通人类的命理走向。” 张扬苦笑问道:“你确定不是看出了我身上蕴藏着的王霸之气,并深深被我所折服吗?” 小蔡摇头继续说道:“越是看不清楚我才更想看个究竟,于是我开始用相人之术的法门去观察你,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头顶发凉、灵光乍现,灵感从识海之中喷涌而出——我看到了你的两个未来。” “两个未来?”张扬摸摸鼻子困惑地追问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这个,恐怕我就要从头开始说起了。”小蔡长叹一声,准备开始他的讲述…… 第91章 小蔡 见小蔡准备开始讲述他自己的故事,张扬兴高采烈地说道:“好,那你就从头开始说起吧,我最喜欢听故事啦!”不顾彭侯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张扬谄媚地挨着小蔡坐了下去。同时,白娣也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彭侯喝下最后一口饮料也摆出了倾听的架势,准备迎接小蔡接下来或许耸人听闻的故事。 小蔡见大家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和你们说的,只是你们都是老蔡的朋友,即使我今天不说,总有一天他也会说出来的。可惜他对我家里的事情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大部分他所知道的都是经过这么多年以来无数人以讹传讹之后的版本了,为了不误导你们,还是由我来讲述得好。 我父亲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子弟,趁着爷爷当时手里有些闲钱所以他读了几年私塾。虽然成绩不佳却十分喜欢看书,很偶然的一个机会,从一位异人那里他得到了一本叫做《麻衣神相》的古书。也不知道那本书是哪位先贤前辈费尽心血总结撰写而成的,自从学会那书中所写的相面法门以后,我父亲对于世事的看法变得越来越独特,他的心境也变得越来越激进,他想靠这门密术去开创一番伟大的新事业! 果然,在以后的几十年里,靠着神准的相术他把那些对他事业有利而又前途无量的人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他一生的夙愿,之后他又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去把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清洗干净。这时,父亲老了。他和所有老人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寄予了厚望,为了不辜负他的期望我努力做好所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要让人们知道,不是因为有了他那样的父亲我才能被人尊敬,而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被人肯定却不仅仅是因为我是我父亲儿子的这个身份。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引以为傲的那些耗费心血所取得的成绩确实都是在他的光环影响之下才能获得的,在那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靠我自己的能力我也可以做得很好——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对生活在父亲阴影下的生活感觉到恐惧,这也是我志愿去朝鲜参加战斗的原因之一。 父亲曾经给我相过面,他说我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只有呆在他的身边我才能平安生活,一旦离开他我的人生将会发生很大的变故。我问他那将会是怎样的变故,他没有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我,眼里不再是统治者的居高临下而是少有的慈爱之色。可我实在不能体会到他那时的感受,反而一直坚持着要去朝鲜战场,我要站在战争的最前线!我要建功立业!我要大展宏图!我要证明我自身存在的价值! 听完了我的吵闹,父亲最后无奈地说,注定该发生的事情迟早总会发生,没有谁可以和天意去抗衡。后来他终于同意让我离开他的身边,并把我托付给他最为信任的伙伴。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今后我必须自己保重。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我们那一次的离别就是永别,我不知道父亲究竟在我的面相中看出了什么,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端详着自己的脸,用父亲教给我的相面之术去查看,希望能够洞悉我的命运,可结果和父亲说的一样:再锋利的刀也不能削掉自己的把手。 相面再准的人也无法推算自身的命运,只能根据周围人的面相与命运来判断未来的自己将会有怎么样的际遇——我的相面术学得本来就只是些皮毛,所能看到的也多是些他人无关紧要的变化。然而,到了朝鲜以后,我发现我周围的人们面上都带着一股死气。那股死气实在是太沉重太明显,它缠绕在每个人的脸上时刻提醒着我他们将命不久矣的事实。 每天我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活,可我外在的表现却一直都很平静,我的心里总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身边所有人都难逃死亡的命运,难道我也会死在这里的战场上?父亲说我的身上一定会发生变故,却并没有说我会死,难道我会成为众多尸体当中唯一的幸运生存者?不久之后,我就遇到了老蔡。 老蔡的面相很奇怪,乍一看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在他的两眉之间隐隐有一丝红线,而我的父亲也是那样。父亲曾经对我说过,那是富贵之气登峰造极之后的外在表现,只是在那样的战场上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怎么也会有那样贵气的面相呢? 于是,好奇的我开始尝试着去接触老蔡,试着去了解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以后,我才发现他竟然对解放战争是那么熟悉,似乎每一场战争他都有份参与,而实际上我清楚地知道,在解放战争时期虽然我方一直是胜利着的,可死去的人数却也是一直居高不下的,有的时候甚至是整个军团的全军覆没,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人会是参加了所有的战斗却仍然生存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从老蔡的眼里,我常常看到的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他为什么孤独?他为什么寂寞? 我和老蔡很快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为他的知识渊博,我很尊敬他;而他也似乎真的把我引为知己,在我的身边为我出谋划策,一次又一次他的计策被采纳,一次又一次我忍不住怀疑,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才是不可能被埋没的,那他又怎么可能在持续多年的解放战争中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是他在刻意地回避?还是,他有着别样的目的? 有一天,他很严肃地问我,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选择做皇帝还是选择长生不死,我连想都没有多想就回答他我宁愿选择长生不死。当年秦始皇一统天下何等威风,却架不住时间的消磨最终暴毙而亡,而他准备传承万代的江山却也不过只传了两代而已,如果他先拥有了不死的资本再去做他的皇帝,即使没有任何的子孙后代,只是他自己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一样能够让大秦千秋万载。 老蔡又问我是否会因为选择长生不死,而甘愿放弃我的家人、我的背景、当前我所取得的一切,我飞快地点头说我愿意。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惊讶,然后他就开始给我讲述他的真实来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那个野史中名声最臭的雍正皇帝,虽然我早就觉得他的身份绝不普通却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对他的不老不死很有兴趣,急切地想要体会那种感觉。面对着我的急切,他却又犹豫起来。 我问他在害怕些什么,他说怕我只是一时的冲动,而我也在心里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冲动? 就在我也开始思考的时候,上天和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美军空袭的炸弹在我们的营地附近爆炸,我还没有明白头顶那巨大的声音从何而来,就已经被冲击波震荡得丧失了知觉。昏昏沉沉间,我觉得有一丝冰冷的甘甜流进我的嘴里,然后我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但很快又变得冰冷,像冰一样的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眼中的世界已经和往日大不相同。老蔡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把我变成了他的同伴,而我感受着似乎涣然一新的自己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老蔡安慰我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不老不死么,我则回答他说我还没有当过皇帝,怎么知道当皇帝是不是比当吸血僵尸更有趣味呢。 老蔡苦口婆心地劝慰我,最后我终于被他的诚意感动,决定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跟着他一起去流浪。 时间就在流浪的路途中飞逝而过,后来我就听说了我父亲去世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我想要回家去奔丧尽一下身为儿子最后的孝心,老蔡却阻拦下了我,并告诉我以后我应该还有很多机会去尽孝。当时我不明白他的说法,但后来的事情证明了老蔡的睿智,一切正如他说的那样发展着。 而当年美军轰炸后从战场上传回的消息是我已经阵亡,相信只有父亲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他才没有别人预期中的那么伤感——他的相术与远见如斯,真是让我佩服不已。再后来,我和老蔡回到了沈阳,他想在沈阳长久地定居下去,就在他家祖坟的旁边;而我却还想四处走走,四处看看,好好感受一下这滚滚红尘中繁杂的气息,就这样我们之间爆发了五十多年里唯一的一次争吵。 害怕他会阻止我离开沈阳,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我偷走了那件可以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法锥,并把它托付给一个我盯了很久的古怪小子保管,然后自己偷偷跑出了沈阳城。和我想的一样,老蔡没有心情去追我,哪怕明知我是是在声东击西的把戏,他依然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个古怪的小子,取回了法锥…… 第92章 梦想 张扬听小蔡说到这里忽然插嘴问道:“你盯了我很久?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两个未来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的窥视你都能察觉到,那你恐怕就不止是古怪那么简单了!”小蔡看了一眼张扬,继续说道:“至于两个未来,一般人一生的道路都是固定了的,即使发生变化也只是一点微小的个人自身的变化,人生的道路却不会发生实质性改变,也就是说命运是不可更改的;而你,却有绝大多人是不同的,在你显露在外的命运道路之下,似乎还潜藏着另一种命运。也就是说,你有两种命运!” “哪两种命运?我真有那么与众不同?”张扬追问道。 “一种是平平淡淡、碌碌无为很平凡的命运,另一种则充满变数,我看不清楚。”小蔡如实地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张扬说。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你的一生就是平凡且碌碌无为的,如同大多数人一样,你这一辈子只会是个普通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一旦因为某些原因让你走上另一条道路,那么你的人生就会充满变数,谁都不能把握,有可能是出人头地,有可能是穷凶极恶,有可能是一事无成,也有可能是风光一世,总之,谁都不清楚。”小蔡简单地分析道。 张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总觉小蔡的话似乎之前曾经在哪里听到过,似乎确实曾有人说过自己没有未来一类的话,摇了摇头他继续问道:“那你看现在的我是走在哪条路上?” 小蔡很仔细地盯着张扬看了将近五分钟,才摇头说道:“你似乎已经选择了那条充满变数的道路。” “我怎么不知道?没有谁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啊!”张扬愤愤地说道。 “也许,就在你不经意间的某个选择,就已经改变了你的命运!就像我一样。”小蔡淡定地说道。 张扬长叹一声,又问道:“就算说我不是普通人吧,你为什么要把法锥交给我保管呢?” “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有保护法锥的能力。”小蔡有点郁闷地说道:“我居然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 白娣忽然向小蔡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全国四处走走吗?怎么会忽然回来?” “还不是因为法海!”小蔡有点气愤地说道:“我刚到南方那个城市,还没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遇到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和尚,他说自己叫法海。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白蛇传》里面的那个法海啊!要知道是他的话,我早就有多远逃多远了!法海告诉我说北方有一些事情在等着我的参与,所以我应该马上回到出发的地方,积极参与到那件与梦想有关的事情中去。我没理他,那天晚上我就做了个古怪的梦。” “吸血僵尸也需要睡觉,也会做梦?你梦到什么了?”张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吸血僵尸也需要休息啊……至于梦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小蔡有点窘迫地说道:“梦结束的时候法海忽然在我的梦里出现,他说只要我立刻返回沈阳去参与那件事情,我的梦就有可能会成真。我斟酌了很久,虽然我曾经和老蔡为了离开这里弄得很不愉快,可为了我的梦想,我却必须回来。” “那梦很重要,对你而言?”白娣小心地问道。 “是,十分重要。”小蔡斩钉截铁地答道。”法海告诉我,等我的人在办的事情就是我实现梦想的契机,我当然要去找老蔡看看他在忙些什么,也许我只有通过帮助他才有机会去实现我的梦想。” “你其实不用再去找老蔡了,找我们也一样的。”张扬简单地把关于玄武之手和要进入玄武圣殿的事情说给小蔡听,然后很肯定地说道:“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破解圣殿外结界的钥匙——玄武之泪,如果你能够快点找到,那么你梦想成真的日子一定会大大提前的。” 小蔡点头表示明白,忽然看了看彭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都不去找,就让我一个人去?” 彭侯伸个懒腰说道:“谁说我没有去找,我已经散发出去了玄武之泪的消息,现在正在等结果呢!” 小蔡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这就出去四处打探打探,有消息再和你们汇合。”说完,转身下楼。 小蔡下楼以后,很久很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因为小蔡对梦想的诠释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与睡眠同居的生活,而梦,则是睡眠中最特殊的**体现。有谁敢发誓自己一生之中没有过荒诞不经的想法,没有过滑稽的梦境呢?而梦想,却似乎是合理化了的梦境,人们在追求某一目标时总喜欢说:那是我一生的梦想,究其实质,也只是某种**在作怪而已。 人有人的梦想,妖怪呢?应该也是有梦想的吧?老蔡处心积虑地要进入玄武圣殿一定有着他个人的目的;白娣一生都在寻找着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彭侯看似浑噩却很明智地选择了要参与到事件当中;小蔡甘愿为了梦想委屈自己返回沈阳,求助老蔡;小武原来的梦想无非是找回玄武之手,可现在的梦想应该是脱离那具**的束缚重获自由吧——似乎,妖怪们的梦想都比较贴近实际。 张扬忍不住自问自,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就在张扬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白娣忽然叹了口气自语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两个人能够再续前缘就好。如果许汉文看到现在的我,他应该会是怎样的表情?他应该早已经忘记了我吧?” 那说话的语气、那自伤的感觉明显不是白娣,分明是沉睡已久的白蛇。 彭侯轻松地说道:“你醒了啊,我正想和你打听一点事儿。” “什么事?”白蛇幽幽地说道:“除了和他有关的事情,我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有关,当然有关。”彭侯急忙说道:“刚才小蔡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如果说只要参与了老蔡进入玄武圣殿的这件事情,小蔡就可以梦想成真的话,那我们呢?是不是我们也会和小蔡一样得偿所愿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梦想也可能实现?”白蛇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但马上又被淡漠所掩盖,她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世事都是因果循环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脱离因果关系而独立存在。如果我们的梦想能够实现那必定是因为我们曾经种下了某种原因,而不是因为我们进入了玄武圣殿;相反的如果我们的梦想总是不能实现,必定也是因为另一种原因而导致的后果。” 一直没有插话的张扬忽然问道:“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而果,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梦想呢?包括你们俩的、老蔡的、小蔡的、小武的甚至还有我的?” 白蛇和彭侯互相看了一眼,同意地点头。张扬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白蛇说道:“你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帮你去找到那个男人,就绝对不会放弃!我想,也许在帮助老蔡的过程之中,会有所发现。” 白蛇点头道:“我相信你,我也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我和相公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彭侯拱手道:“恭喜你啦,妹子。”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道:“似乎我们一起进入玄武圣殿已经是不容怀疑的事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担心。就是杀了张扬的朋友诸葛一飞的那个妖怪,在我返回沈医取玄武之手的时候曾和他打了个照面,因为彼此都有顾忌才没有交手。不过我相信他的能力绝对不在我之下,既然他也对玄武之手有所图谋,他必然不会放弃进入玄武圣殿的机会。” “你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吗?”张扬问道。 “不知道,我只感觉到他的强大和居高临下,以他的那种气势,我怕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都没有勇气去和他争斗。”彭侯颓废地答道。 看着大异于常态的彭侯,张扬忙鼓励他说:“别啊,这也不像平时不可一世的你啊,想想这么多年你怕过谁来着?一个都没有!凭什么就因为他气势比较大,你就差点吓破了胆?” “那是,他凭什么啊!”彭侯忽然蹦了起来大声嚷道。 “对,要的就是这种气势和信心,先不说实力如何,在气势上我们绝不能输给他。”张扬继续鼓励道。 旁边的白蛇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评价道:“你们两个可真无聊,我要先睡觉去了。”说着走进了她的卧室,躺在床上白蛇自语道:“一个老蔡,一个小蔡,一个彭侯,一个我,一个张扬,一个小武,一个陌生的妖怪,居然都聚到了一起。法海究竟知道些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难道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一切的一切都会有个结局?我真的能实现我的梦想,找到转世后的相公?玄武圣殿究竟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第93章 紫玉 楼下,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楼上的一切,他的嘴角上翘,微微地笑着。 第二天早上5点,当张扬还赖在白娣家的沙发上睡意正浓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搅了他的美梦。 穿着睡衣的白娣面对着陌生的来客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谢你没有在昨晚来打搅我休息。” 那个高大的男人很优雅地笑着说道:“扰人清梦最讨人厌,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张扬在旁边一脸不爽地插话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 从另一间房里走出来的彭侯忽然用很恭敬的语气对那高大的男人说道:“是您?您怎么来的?” 彭侯一边说着,一边戒备地把张扬护在了他的身后。张扬睡眼惺忪地直愣愣问道:“他是谁?” “就是昨晚我说起的那个……”彭侯小声提醒道。 张扬还没有领会彭侯传达出的讯息,那男人却忽然对他说道:“首先我必须澄清一件事情,我确实对玄武之手很有兴趣,可是你朋友的确不是我杀的,当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张扬清醒了一点,指着那男人问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我没想过要你相信我的话,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今天来这里并不是单纯为了找你解释什么,而是为了别的事情。”那男人一脸酷拽的样子说道。 彭侯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能把事情说明白,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那男人紧皱眉头,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从玄武之手被发现以后我就一直在沈阳医学院守护着它,怕它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妖怪夺走。后来有一天,这个叫张扬的小子去了那里,他和那个发现了玄武之手的小子一起出了沈医大门,去了医院看到了玄武之手的持有人,后来又走到车站分手各自返回学校,这一切,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张扬追问道。 “我只是要确定你们对玄武之手的意义毫无所知而已,我目送着你登上218路公交车以后,我才确定你对玄武之手除了好奇之外几乎一无所知,然而等我回过头再去找那个小子的时候,他却刚刚被一只负伤的猫妖杀死,我心里不平杀死了那猫妖一次算是给那小子报了仇。因为那只猫妖只是为了食物而不是玄武之手才袭击的那个倒霉的小子,所以最后我把它给放了。”男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才倒霉呢!你全家都倒霉!”张扬不忿地骂道,又转头好奇地问彭侯道:“他不是说杀了那只猫妖吗?怎么后来又放了它?什么叫杀了一次?” 彭侯没好气地答道:“一猫九命你都没听说过?他的意思就是用猫妖的一条命,抵你朋友的一条命!” 白娣连忙朝他们俩摆手说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挽回,就不需要再提了。”然后又对那不速之客说道:“请问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三个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么?” “有,我希望你们务必小心雍正那个皇帝!”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淡然说道。 张扬翻着白眼反问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小心他做什么?”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那男人说着,然后一指白娣继续说道:“关于这一点,现在的你和法海都应该很清楚吧?” 白娣点头应道:“你认为我们和雍正在一起共事是错误的?” 男人摇头道:“也不一定,如果你们也想要进入玄武圣殿的话,最好是和他一路。我说的是,你们要提防他,提防他的野心。纵观历史上没有哪个皇帝是甘于失败的,更不会有把自己祖宗基业拱手让人而自己却投靠敌人的皇帝,也许现在你们看着他表现出一副很想过平凡生活的样子,那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一旦他达到目的,你们或许会有机会见识到他真正的一面。” “你不是也想进玄武圣殿吧?”张扬有心担心地问道。 “我当然也很想进去,只是我没有钥匙。等你们找到钥匙以后,我会和你们一起进去的。”那男人很温柔地笑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或许会以为我在坐享其成?你或许会质疑我凭什么可以这样,其实,我确实是有所凭借。我知道一些你们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不了解这些秘密即使你们找到了钥匙也没有办法破除结界,更不要说进入圣殿了。等到你们知其门而不能入的那个时候,必定会求到我的头上,虽然现在你们把我当作最大的敌人,等到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会变成为最亲密的战友了。” “我可不想这样。”张扬异常坚定地说道。 “年轻人,不要把话说得太满!”那男人对着彭侯眨眨眼睛,忽然问道:“彭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本体应该是一棵樟树吧?”彭侯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 没有理会自己带给彭侯的震惊,那男人站起身,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我走了。”说完,他的身体逐渐变淡,像褪色的相片一样逐渐变淡消散,最后终于不见。 白娣忽然对着空气问道:“恕我冒昧,阁下可是来自东海?” 空气中远远传来那男人虚无缥缈的回答声:“不错,果然还是没有瞒得过你啊……” 听着那男人的回答,白娣长叹一口气说道:“也许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彭侯也跟着长叹一声说道:“我根本就没有胆量跟他斗,他根本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张扬看着两个大异常态的人,心里暗暗琢磨那个男人的真正来历。那个男人也想进入玄武圣殿,他也是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吗?他已经那么强大了,甚至连彭侯都不敢与他交手,他还有什么梦想是不能实现的? 张扬忍不住自问,自己的梦想又是什么?是希望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还是别的?在内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问自己,出乎意料地,最后他所得到的答案、他的梦想居然是:寻回丢失的记忆,找回完整的自己。想到这里,张扬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似乎自从自己吞噬整合了苏七与孙浩的记忆之后,就在潜意识中刻意逃避着回家的冲动,当然,也与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古怪事情过多有关。 既然已经正视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张扬干脆和白娣、彭侯打了个招呼,满腹心事地准备回家一趟。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张扬很久不回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那么长时间不见面,老妈怎么能不想儿子?可能是母子连心,张扬才刚刚下楼恰好就接到了他老妈打过来的电话,召唤着他回家一趟。 踏进家门,老妈先是仔细地盯着儿子看了个够,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张扬,总也不回家难得回家一次又弄得跟小流氓似的,离开家这么长时间都不跟家里要钱也不知道在外面是怎么活的,该不会是认识了社会上的那些小流氓跟着他们一起靠收保护费活着吧?别人家儿子这么大都能领个女朋友回家你这么大连个男的都没领回来过,真不知道你是像我还是像你爸总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 张扬虽然听着心烦,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现,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蹭。刚蹭到门口,就听见老妈一声怒吼:“张扬,把你那狗窝给我收拾干净!总说我帮你收拾房间会把你的东西弄乱,不让我动你的东西,你自己就东一堆西一堆的给我乱放!赶紧都收拾好!” 张扬溜进房门后终于长出一口气,环顾着房间中熟悉的一切,远没有老妈说的那么夸张嘛,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有可以睡觉和下脚的地方,只是没有坐的地方而已。他苦笑了一下,也许正如老妈所说的那样,是该进行一次大扫除了,貌似自从上初中以后他几乎都没怎么收拾过自己的房间。 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张扬把自己的散乱的书籍和零碎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好,一堆是准备要处理的,一堆是打算要暂留的,一堆是想要带回新家装点房间的。当收拾到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时,张扬按照习惯顺手往里摸,竟然在抽屉与后挡板之间的缝隙里摸出了一个扁平的纸盒。 纸盒里放着几张张扬小时候十分喜欢的画片和不粘胶,还有几块干硬的橡皮泥,令他最为惊奇的是,盒子的最底下竟然还有一块有着古朴花纹的紫色玉佩。那玉佩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左右,其实说它是玉真的有点牵强,看起来它远没有绿玉的那种质感以及透光性,说它更像琥珀倒是真的。 拿着这意外发现的玉佩去问老妈,老妈的脸上却忽然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 第94章 钥匙 见老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扬狐疑地拿着那块紫玉,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的珍藏看来想找到答案,只能求助于老妈了,于是张扬两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老妈,无声地恳求着。 最后老妈终于被张扬的眼神击败,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捡来的,小时侯就把这破东西当宝贝似的藏这儿一天藏那儿一天的,搬家那天你什么都不拿就抓着这东西不放,怎么跟你说都不听。”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张扬摸摸鼻子困惑地问道:“你该不是为了敷衍我瞎编的吧?” “就你那糊涂记性能记住什么!”老妈一撇嘴不屑道。 “那就是说我早就有这个东西了?”张扬追问。 “是啊,当年生你的时候你就是把它含在嘴里的,你真以为你是贾宝玉?”老妈没好气地揶揄道。 “妈!”张扬严肃的表情让他老妈有一点紧张,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扬用很沉重的语气问道:“上次您跟我说起过老家的村子因为95年的那场大水,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被洪水冲跑了,可您并没有告诉我,我们的老家是在哪里啊?” 老妈见张扬异常认真的态度,小声说出了一个位于沈阳西南方向一个郊县乡镇村落的名字,然后一脸担心地看着张扬说道:“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因为洪水整个村子都被毁了!在刚被洪水围困的时候还有人打电话出来求救,之后就没了动静。等洪水退下去以后,整个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警察去调查了几次却什么都没能找到。最后的结论就是,所有人都被洪水冲走了,一个都没有剩。”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上次不是已经讲过了么?”张扬有点心虚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比较在意自己丢失的那些小时候的记忆,既然你跟老爸都不愿意跟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琢磨着,应该会有在发洪水时恰好不在村子里的人吧,他们也许都会记得小时候的我,应该能够提供一些关于我的故事吧?” 老妈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她轻声嗫嚅道:“直到最后,整个村子里没有任何一个幸存者!所以你就不要瞎想了,想知道你小时候的干过的那些无聊事情,等哪天你爸无聊的时候让他讲给你听!” 害怕引起老妈过度的反应,张扬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承着老妈的话,再不敢提起任何关于老家的话题。在后来的两天时间里,张扬偷偷翻遍了家里每一个秘密的角落,希望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老家带过来的留存有他幼年生存痕迹的东西。可惜,他得到的只能是失望…… 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更新换代过了,年龄最大的一件物品是一张吃饭用的桌子,那还是97年以后买的。也许有人会问张扬怎么不去翻翻他家的相册,毕竟一般人的成长历程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在照片上,可又有这样一个事实:张扬从有记忆以来就对照相深恶痛绝,所以这么多年里他的照片是屈指可数的,老妈更借题发挥说他小时侯因为一照相就哭个不停所以根本就留下几张那时候的照片。 似乎,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方法都用到了,如果再找不到新的线索张扬也只能继续等待,等待着老妈愿意说出真相的那一天——在家里既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张扬也只好离开。离开前他又仔细地观察了那块紫玉很久,也没有发现它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好顺手又放回了裤兜里。他准备先回白娣家,去看看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收获。 张扬推开门进到白娣家的时候,被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深深震撼住了:老蔡,小蔡,小武,白娣,彭侯居然都在!他们居然同时在说话,闹哄哄的,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一见到张扬的出现,所有人都住了嘴,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张扬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啊,当我没有来过。” 新焗了满头蓝色理了新潮发型的小武一把抓紧了张扬的胳膊说:“别走,正说得热闹呢没你怎么行。” 张扬打开了他的手,整理一下衣袖转头问白娣道:“怎么回事?家里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闹?” 白娣无所谓地答道:“彭侯让老蔡老实交待,把他故意隐藏的信息共享给我们所有人,老蔡却说他对我们没有任何的隐瞒,所以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 老蔡插话道:“我本来就没有隐瞒什么,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想我堂堂天潢贵胄,必然是有一说一!” 张扬看看彭侯,又看看老蔡,感到十分无语。惆怅着自己怎么居中调和才不会让两人再次针尖对麦芒地争吵,张扬习惯性地伸手到裤兜里去掏烟盒,没想到却顺手带出了那块紫玉。张扬愣了一下,刚要把紫玉塞回裤兜,却注意到了老蔡脸上那震惊的表情。老蔡大张着嘴,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扬手中的紫玉,嘴里喃喃自语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声响。 老蔡的表情让所有在座的人都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从没有想过这个曾经帝王出身的老蔡也会有那样贪婪的表情——甚至他的手已经蠢蠢欲动,准备直接满足他贪婪的**了。见此情形,彭侯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张扬的身后,白娣却贴近了张扬的身边,两个人申请严肃地戒备着老蔡可能的举动。小蔡和小武则对这忽然间的剑拔弩张不太理解,也双双把眼光放到张扬那来不及收回的手上,盯着那块紫色的玉石。 老蔡长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用很具有迷惑性的柔和声音说道:“张扬,把那块石头给我看看。” 张扬刚要伸出手,白娣却一把将那块紫玉抓在手中,转头对老蔡说道:“你先不用急,在给你这块紫玉之前我想听听它的来历。注意,我要听的是它真实的来历,而不是你杜撰出来的那些子虚乌有的故事。” 小武忽然恍然大悟地嚷道:“很熟悉的气息,这应该是我们族里的东西!” 张扬被众人的反应弄得有点糊涂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块紫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呢?他向小武问道:“你凭什么说这块紫玉是你们族里的东西?” “那个上面有我们一族专用的玄武圣纹!”小武答道,然后他忽然很诧异地看着老蔡,疑惑地问道:“你也认识我们一族的玄武圣纹?你知道这东西的真实来历?” 彭侯不屑地说道:“还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们的,现在果然露陷了吧!” 老蔡见大家都用极其不信任的目光在看着自己,甚至就连小蔡也是一脸的怀疑之色,他连忙对大家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块紫玉有点眼熟,想拿过来仔细看看而已,我怎么会知道它的来历呢?你们真是想太多了……嘿嘿……我绝对没有什么瞒着你们的……” 彭侯阴沉沉地质疑道:“老蔡,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我们多久?你敢说你带着我们进入玄武圣殿,你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只是因为当初那个什么大老张拜托了你,你就这么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地帮他的忙?你以为你是谁?雷锋吗?” 白娣也幽幽地追问道:“有人提醒过我们,要我们务必要提防着你。本来之前我们虽然没有过什么接触,可因为张扬的缘故我们也是愿意相信你的,可现在你还怎么让我们继续相信你?你甚至都不敢承认这块紫玉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着的玄武之泪,在你的谎言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我很想知道!” 玄武之泪?张扬不敢置信地摸摸鼻子,心中纷杂的念头此起彼伏:紫玉就是玄武之泪?它为什么会在我的手里?老妈说那是我从小就很重视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玄武一族跟我也有关系吗?纠结于内心问道的张扬根本无心参与白娣、彭侯二人对老蔡的指责,整个人简直是呆若木鸡。 见张扬也没有什么反应,听白娣又是那样的说法,老蔡脸色忽然一变紧张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还是,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想听你自己说出事情的真相,你真的以为纸可以包得住火?”白娣质问着。 “我……我本打算晚一点再告诉你们的。”老蔡顿足道:“当初我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有机会遇到来京觐见父皇的西藏宗教领袖。我用了无数心计才从他那里打探到一个令我振奋不已的消息:在遥远的北方有流着玄武血脉的一族生存,他们世代守护着被无形结界环绕着的玄武圣殿,也就在那时我见过打开结界的钥匙,真正的玄武之泪,就和你现在手里的这块紫玉一模一样!” 第95章 圣殿 白娣看着老蔡,一字一顿的问道:“能够令你感觉到振奋不已的消息,应该不单单是玄武圣殿的存在吧?玄武一族之所以要守护圣殿,必然是因为圣殿里的某种东西——玄武圣殿里到底有些什么?” 老蔡无奈地看着白娣,有气无力地达到:“那位宗教领袖告诉我,在玄武圣殿的深处有一间密室,密室里隐藏着千百年来一直在昏睡着的玄武的三魂之一。凡是能够见到玄武之魂的人,都可以实现自己一生最大的梦想。想一想,实现最大的梦想,你们谁没有梦想?你们谁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利用我们喽?”彭侯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要说那么难听嘛,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想光靠我自己的力量恐怕不足以成事,没有我所掌握的信息你们即使找到了玄武之泪也只能把它当成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是合则两利、大家双赢的事情。如果说利用的话,我们也只能是相互利用而已。”老蔡淡然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张扬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之所以会认识我,难道也是事先设计好的?” 老蔡摇头道:“我认识你应该只是巧合,如果说设计的话,那也是小蔡在设计你。” 小蔡不服气地反驳道:“什么叫我设计他,我遇到他的时候怎么会知道以后他能够给我重要的帮助?如果我的相面之术真有这么灵验的话,我只需要把所有可能对我有所助益的人都集中在我的身边好了,我又何愁大事不成呢?应该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不过我确实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玄武之泪的?” “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天意。”张扬淡淡地把自己与紫玉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也许真的是有天意的,既然一切都可能已经被注定了,你们以为即使找到了玄武之泪、打开了玄武圣殿外围的结界、进入玄武圣殿见到玄武之魂,你们就真能实现梦想、改变命运轨迹吗?” 小武拨弄着蓝色的头发忽然说道:“不可以这样,你们绝对不能去打扰玄武休息!就连我们一族的人都不允许进入圣殿深处的密室,更不要说你们这些外人了,我绝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老蔡摇头劝解道:“傻孩子,你真是太单纯了,你就没想过要早点离开这具累赘的身体吗?你就没有梦想吗?玄武之魂会让你梦想成真的!”小武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偶尔的清醒正说明了他矛盾的心境。 彭侯狐疑地看着老蔡问道:“你应该没有别的事情还再瞒着我们吧?” “没有,真的没有,我可以发誓!”老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看白娣对自己微微点头,彭侯又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几个愿意为了自己的梦想跟你赌这一把。现在,玄武之泪已经找到了,我也已经把玄武之手取回来了,小武知道玄武圣殿所在的位置,而你又知道解除圣殿结界的方法,现在我们人手充足兵强马壮的,还等什么?我建议马上出发!”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小蔡怯怯地问老蔡道:“我和你的相识也是天意么?没有一点设计的成分在?” “应该是天意!”老蔡斩钉截铁地答道:“天意让我们几个今天聚集在这里,我想这事一定能成!” 白娣叹气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不妨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进入圣殿密室看到玄武之魂之前,我和彭侯可以帮助你;至于以后,我们两个不想再见到你!” 老蔡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地说道:“放心,如果我的梦想成真了,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见面的。” 张扬听彭侯说已经背着自己偷偷取回了玄武之手,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冷冷地说道:“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愿意参与其中,也只是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和你们两边也都算是朋友,我不希望自己左右为难,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力量,所以我希望从始至终我都是安全的。” 白娣、老蔡、小蔡、小武一一点头,只有彭侯浑不在意地说道:“我不是已经答应要保护你一辈子了嘛,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说话算话。现在,咱们几个可以出发了吗?” 老蔡点点头,示意几个人跟着他下楼,钻进了他的那辆出租车。按照小武的指示,出租车飞速地朝着玄武圣殿的所在方向前进着。由于车子后座拥挤着彭侯、白娣、张扬、小蔡四个人,大家的情绪随着汽车的前进逐渐开始变得焦躁起来,老蔡适时地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播放起了流行歌曲缓解尴尬的气氛。 “前面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听着许巍的《故乡》,张扬有着一种别样的情绪,他一直以来都是把沈阳当作故乡的,似乎刻意遗忘了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偏远农村,按照严格意义来说,那个小村子应该才是他真正的故乡。可惜,现在那个村子早已被洪水冲垮、化为了一片废墟。 X县X乡X村,这样一个陌生的名字就是自己的故乡?张扬好奇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问老蔡道:“我们这是往哪个方向开呢?你确定没有开错路么?” “我们现在正往西南方向开,这条路是小武指定的,他指到哪我就开到哪。”老蔡答道。 小武则肯定地说道:“就是这个方向绝对不会错的,虽然我不知道圣殿旁边的村子叫什么名字,但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在浑河下游的一个小村庄。” 张扬没再多说什么,趴在窗户边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个大大的黄色路牌飞驰而过:距X县2公里。 张扬的心里忽然一动:为什么自己会持有玄武之泪?难道自己和玄武一族之间还会有所关联么?从玄武之手出现开始,直到目前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密集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在整个事件里自己起着怎样的作用?是推进?是媒介?或者,自己也是整个布局中关键的一环?这样想着,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没多久,张扬就被急刹车时的惯性前冲给弄醒了,他略带着睡意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蔡没有理会张扬的问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车的前面。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个村庄的轮廓出现在车前的远方。只是,静悄悄没有灯光的村庄,在黯淡的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而车前路中间则孤零零地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用大大的字写着:村落已废弃,无人居住!前方没有出路,请来往车辆绕行或折返。 小武很笃定地指着前方说道:“就在前面,穿过村子走到河边,就是圣殿的入口了!” 老蔡用询问的眼神看看彭侯,彭侯无所谓地提议道:“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应该也不会太远,我们干脆就走着过去吧。”于是,六个人都下了车,走上了那条漆黑的通往废弃村落的道路。 夜很寂静,一路上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彭侯一边走着一边四处观望,发表评论道:“看这些房子至少有六七年的时间没有人住过了,也不知道原来住这里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白娣有点迟疑地说道:“这里,有点像当初的金山寺下,应该是因为水灾的缘故,人们都离开了吧。” “按理说水灾来时人们暂时离开,等水灾过了以后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毕竟故土难离嘛!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回来,反而放弃了这个村落,这是为什么呢?”彭侯问道。 小武想了想达到:“95年那一年浑河是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也许是那时候这里发生了水灾吧。” “如果真是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你不是应该知道的么?”彭侯问小武。 “那可不一定,我离开圣殿的时候这边才刚开始下雨,浑河水位还没有什么变化,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村子是不是真的遭了水灾。”小武解释道。 老蔡忽然插话问道:“小武,你们圣殿外围的结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这些人如果贸然接触到那个结界会受到什么伤害么?” “我以前用自己身体的时候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什么结界啊,只是听长老们说起过玄武还在守护着我们的圣殿,为圣殿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结界。至于我们会不会受到伤害,等会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可不想尝试!”老蔡摇着头继续说道:“不过,等会为结界安放钥匙时,总得接触到那个无形的结界吧?等会谁来?” 张扬想了想说道:“这几个人里面只有我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类,我想,那结界应该不会为难人类吧?” 彭侯立刻反对道:“不行,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到伤害,就这么让你去冒险我可不放心。” 小武自告奋勇地说:“要不,让我去试试?” 第96章 龙血 面对跃跃欲试的小武,老蔡摇头否定道:“你现在既不是玄武一族成员,也不是纯粹的普通人类,这种未知的风险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白娣轻声对老蔡建议道:“你和小蔡的体质跟我们不同,即使受到了伤害也能很快的恢复,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愿意去冒这个险?”说完,她很有深意地看着老蔡,老蔡却故作不知地看着小蔡。 小蔡笑着说道:“你们的意思是非我莫属了?既然这样,我就豁出去了,拿着身体和命运赌一回!” 张扬看着他仿佛重回朝鲜战场般决然的表情,安慰他道:“放心吧,根据我以往的研究,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把你们这一族彻底毁灭的,你也用不着摆出黄继光那舍生取义的姿态吧!” 小蔡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都习惯了,刚才那个瞬间我还真以为是回到战场了呢。” 白娣悄然走到张扬身前,示意他跟着自己,看着其他人略微走远以后,白娣悄声说道:“等一会儿你要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少说话多观察,我总感觉有一些特别的事情将要发生。” “会发生什么事情?”张扬同样悄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总之你自己多注意就好。而且在结界没有被彻底破坏之前,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去触碰那个结界。玄武是守护神州北方的圣兽,自上古以来它所拥有的能力就是个谜,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贸然接触那结界会发生怎样的后果,所以必须慎之又慎。你记住了?”白娣仔细叮嘱道。 “好的,我会记住的,你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张扬感激地说道,看着眼前素衣长发的女孩,她既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却也是苦苦寻找着丈夫的白蛇,她自身的事情已太多却还要分心照顾自己,这样的自己显得也忒不像男人了。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该有多好。张扬不禁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惊讶,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对白娣的感觉竟是这样的…… 圣殿的入口藏得很隐秘,居然是在干涸的河道之中。在入口外张扬刚要向前走却想起了白娣叮嘱的话,于是他停下来看其他人准备如何动作。老蔡和彭侯都一脸凝重地望着那入口,良久,彭侯怅然说道:“这个结界的力量非常强,凭我目前的实力是破坏不掉的!” “玄武不愧是镇守神州北方的灵兽,区区三魂之一竟然就拥有这么大的灵力!”老蔡点头赞同地说道,然后他转过头对白娣问道:“现在你可以把玄武之泪交给小蔡了吧?咱们马上准备打开这个结界!” 白娣从兜里掏出那块紫玉,边递给小蔡边诚挚地说:“小心一点,不要受伤。” 小蔡点头称是,看了看那在张扬眼中根本就不存在的结界,忽然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众人疑问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老蔡的身上,老蔡踌躇着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地把一件用乌黑色手绢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张扬,飞快地说道:“你曾经答应过要我做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永远不说出小蔡的姓名,这一点我认为你已经做到了;第二件是去找玄武之泪,你也做得很好;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的就是第三件事,最为重要的第三件事,我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接过那个用乌黑手绢包裹着的东西,刚一入手张扬就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因为那东西曾经在他的手里保管过一段时间,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久违的法锥!张扬疑惑问道:“你想让我用这法锥做什么?” 老蔡故作平静地解释道:“我听大老张说这结界上有一道锁,只有锁孔出现以后,才能把玄武之泪这把钥匙放入,那样结界才算是被正式解除;而锁孔出现所需要的条件是,必须先用龙的血液来激活结界。小蔡的身上就流着龙的血脉,所以我要你用法锥从他的身上取出一点血来——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不能接触法锥的,只有身为真正人类的你才可以。” 白娣在一旁不屑地谴责道:“你对我们所说过的话,果然都有所保留!” 彭侯冷哼了一声,对张扬说道:“别信他的鬼话,你手里那东西绝对能要了小蔡的命!” 小蔡则迟疑地问道:“我的身上真的流着龙的血脉?难道那件事情我还有机会去挽回?” 张扬拿着法锥左右为难,求助地看着白娣,白娣却正盯着老蔡接下来的举动。只见老蔡走到小蔡身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有一个梦想,只要我们能够进到这扇门里你的梦想很可能就会成为现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梦想成真,那会是怎么样的荣光!”然后他又贴附在小蔡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听了那句话以后原本还有所疑虑的小蔡眼里忽然放射出狂热的光芒,他有点神经质地对着张扬大声喊道:“张扬,快来!用法锥快点取我的血!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我梦想成真之后的世界了!” 张扬怯怯地走到小蔡身边,拿起法锥向他的左手掌心刺去,小蔡脸上立刻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张扬在后来讲述自己当时的感受曾说过这样的话:“刚把法锥插到小蔡掌心的时候略微有一点阻碍的感觉,然后就像是用火热的针去刺蜡,丝毫没有困难地就洞穿过了他的手掌。当时我都不敢去看他的那张脸,如果要是我来经受那样的折磨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舒服。按理说法锥已经穿透了他的手掌,应该会流血的,可我看到的只是像燃烧过后的纸灰从他的掌中飘落,根本就没有血,吓得我赶紧把法锥拔了出来。” 小蔡看着自己被穿孔的手掌,那些被法锥接触过的部位都像是经过了高温的灼烧,皮肤完全焦黑一片,甚至连骨肉都化为了飞灰,却丝毫没有血液的影子。他问老蔡:“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没有血液?” 老蔡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紧张地连连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难道我多年来的心血全都白费了……难道老天真的不肯再帮我……不会的,不会的……” 白娣叹了一口气对老蔡劝道:“看来用法锥取血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你只能另想办法。” 老蔡喃喃自语道:“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到龙血呢?对了,还有他!人类的**是无穷无尽的,他一定还会对他现在的地位和处境不满意,只要我告诉他玄武之魂可以让人梦想成真的消息,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过来帮我……他一定会的……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老蔡的自语,那声音斥责道:“够了!为了你个人的**,你还要把多少无辜的人类牵扯进来?你真的想把现在这段来之不易的几十年安稳日子再变成一片混乱?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神州大地再度混乱!也绝对不会让你去找那个人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边说着话边走到了众人的身边——竟是前往白娣家扰人清梦的那个不速之客!他笑着对张扬说道:“我说过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等你们知其门又不得而入的时候我就会出现。”那人又转头对老蔡说道:“如果我能帮你弄出小蔡体内的龙血,你能不能让我也跟着进入玄武圣殿去开开眼界呢?你要知道,增加了我这样的一个名额,对你此行的目的可是丝毫没有影响的!” 老蔡或许是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戒备地问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的本体是什么也不重要,我的目的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能够帮助你们抽取小蔡体内的龙血,从而让锁孔出现以便大家都能进入玄武圣殿。而等我进去以后,对你们,特别是对你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我这么说你满意么?”那人冷冷地回应道。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老蔡惊恐地问道。 “当然是关于你的一切!”那人针锋相对地答道。 听到那人的回答,老蔡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如纸,他似乎忍受着心中的震撼,强作镇定地说道:“那好,我同意你的建议!也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见老蔡终于屈服,那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走到小蔡身边,语重心长地对小蔡说道:“你很可怜,从你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即使你有着无尽的雄心壮志,即使你能走进面前的玄武圣殿,你的命运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就像你父亲曾经预言的那样,你注定与他的那个宝座无缘,你心中的那个梦想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那么,你还愿意用你体内本就淡薄的龙之血脉来打开眼前的结界么?” 第97章 黑云 “我……我……总得试一试……不然我不甘心啊!”小蔡对着身边高大的陌生男人嘶吼出他的回答。 那男人见小蔡冥顽不灵也就不再说话,直接用匕首在小蔡的左手手腕处割开了一个小小的切口。不知那把匕首有着怎样神奇的功效,没有像法锥那样带给小蔡焦灼的伤害,反而是一股带有另类颜色的血液从切口处流了出来,即使小蔡本身有着惊人的肌肉再生能力那伤口却依旧没有愈合,血仍汩汩地流出。 那男人沾着小蔡的血随手在空气中涂抹了几下,在张扬眼中结界逐渐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轮廓。结界一接触到小蔡的血液,就仿佛苏醒一般开始微微震荡、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结界深处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等它接触到那新鲜的血液,它的样子也逐渐变得清晰:一个正方形色若青铜自身带有古朴花纹的奇异突起,表面中心有着一块小小的凹陷。那男人把玄武之泪放到凹陷处,没有预想中的巨大震动也没有任何声音,就像平时在家里用钥匙开门一样,只是一个瞬间原本被血液显出形态的结界忽然消失不见。 那男人随手在小蔡的伤口上拂过,没有人看清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小蔡的伤口就已经恢复如初。那男人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了即使强如彭侯、白娣、老蔡也无法看清楚的程度。 他淡然地对身后众人交待道:“这个结界已经解除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进去,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最好不要妄动玄武一族的藏宝,更不要尝试着去叫醒玄武之魂,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要先行一步,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日后有缘再见!”说完,像在白娣家时一样,他的身形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白娣轻声道:“他应该已经进入玄武圣殿了。” 老蔡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狐疑地问白娣:“你认识他?你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白娣冷冷的看着老蔡没有说话,彭侯则在一旁嘲讽道:“怎么?感觉自己被人家看穿了?心虚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有事情在瞒着我们,我就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想进玄武圣殿一定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扬见几人间的气氛闹得越来越僵,忙站出来打着圆场,转移一下话题。他拉着小武说道:“快,小武带路,都已经到了这里再不进去看看也太对不住自己啦,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机关结界了吧?” 小武没理会张扬的问话,而是严肃地对着众人说道:“前面就是我们玄武一族世代守护的圣殿,就像刚才那人说的那样,圣殿中收藏的宝藏是玄武一族历尽千辛万苦在千万年间积累起来的,有些更是不能再出现于人世的,有些则是被长老们加了封印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的祖先们,不要妄动那些东西!” 彭侯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人会把你们那些东西当宝的,我们都是保持着梦想而来的!倒是刚才那人警告我们说不要叫醒玄武之魂,那是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禁忌?” 小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长老们没有和我们说过类似的事情。” 老蔡不耐烦地说道:“管他呢,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要紧,赶紧进去吧。” 老蔡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结界后宛如怪兽大口的漆黑通道走去。彭侯看着老蔡急匆匆的背影,同情地拍拍小蔡问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你真是他的同伴么?你受了伤他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问?” “他之前并不是这样子的,也许是因为他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太久了……”小蔡无力地辩解道。 “一旦他达到目的,你们或许会有机会见识到他真正的一面。”张扬想起了那男人在白娣家说过的话语,可一想到自从认识老蔡以来经过多次地接触,老蔡给自己的感觉并非像那男人所说的那么不堪,但此时此刻老蔡的行为又该做何解释?白娣拉着沉思中的张扬,也走进了那漆黑的通道。 一路上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有说话。从进入通道以后,张扬就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了,他只能依靠着白娣的指引亦步亦趋地跟着白娣行走在黑暗的通道中。一路上凭着手的触摸,张扬感觉通道应该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的,那长长曲折的通道在经过一个拐角后却豁然开朗起来,视线也终于恢复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圆形的大门,而老蔡正站在那扇大门前,他的头顶上竟然有着无数微弱的星光。可当张扬仔细看去才发现光芒是由大门上方的洞顶上发出的,被镶嵌在洞顶上的无数颗小珠子正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衬得大门鬼气森森的——这些珠子,似乎与普米族地宫顶上的珠子一样! 而在他们眼前的那扇大门却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似金非金似革非革,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扇门居然在那些珠子光芒的辉映下闪烁着淡淡的幽绿色的光辉——这种感觉对张扬来说非常熟悉,跟他第一次步入普米族地宫时的感觉一样!他心中暗自猜想:这大门该不会与千棺阵祭坛用的都是同样的材质吧? 小武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门旁正色道:“这里面,就是玄武圣殿,你们准备好了么?” 几个人的呼吸都明显地变得沉重起来,老蔡催促道:“别说废话了,你快开门吧。” 小武按住那扇大门的下半部分使劲向里面推,那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被推开了。忽然,一团诡异的黑色云烟从门内涌出,瞬间吞噬了小武的身影!众人大惊的当儿,却见到小武从黑云中挣扎着站了起来,大骂道:“真是晦气,历尽辛苦磨难好不容易回到这里,家门还没进呢就搞得这么狼狈,真是丢人。” 老蔡好奇问道:“这些黑云也是你们布置的机关?” “我们才没有那么无聊!”小武白了他一眼,忽然紧张道:“糟了!里面可能出事了!” 来不及解释什么,小武急匆匆地钻进了门里。几个人也不敢怠慢,忙跟在小武的身后一一钻了进去。 门里的世界,满是黑色的烟尘。玄武圣殿,果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宽广,没有什么刻意的装饰单纯保留着巨大条石堆砌而成的原貌,却显露出最自然的本色。只是,整个圣殿的地面之上满是黑色的灰尘,难怪在刚开门的时候会突然涌出那诡异的黑云。小武带着哭腔说道:“怎么会是这样的,他们都去哪了?” 几个人在小武的带领下开始在开阔空荡的圣殿中行走,每走一步都会激起更大的烟尘,他们只能捂着口鼻艰难地前进着。小武在圣殿内侧的一个洞穴前停驻了脚步,默默祈祷了一下,他将手伸入洞穴之中开始摸索着寻找些什么。良久,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着臂膀的用力,他从洞穴里拽出了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一个没有左手的老人! 看到那个老人,老蔡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那竟是他多年不见曾经非常熟悉的老友,大老张! “他已经死了?”张扬有些冒失地问道。 彭侯瞪他了一眼教训道:“不懂就别瞎说,龟息你都不知道?玄武一族最擅长的应该就是龟息了吧!” “他的神光已经暗淡到了几乎无法看到的程度,难怪我会看走眼!”张扬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小武根本理会张扬与彭侯的话,他趴在老人的胸口听了一下,然后很高兴地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一排针灸用的细长金针整齐地排列着,小武选了一根最粗的金针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就扎在了老人的百会穴上。小武一边用着力,一边旋转着手中的金针,停顿、再用力。经过他反复几次的操作以后,躺在地上的老人忽然身体抽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眨了眨眼睛,看看小武又看看一旁的老蔡,然后就把目光放在白娣的身上久久不肯离开。 张扬反感地咳了一声,他对眼前的老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可看老人那目不转睛注视着白娣的眼神却又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只好咳一下提醒老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那老人刚把目光转移到张扬身上,张扬就觉得他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眼忽然充满了灵气,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人收回目光平静地问小武道:“你是小九?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 小武恭敬地回答道:“长老,是我,我是小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不提也罢,都是劫数……”老人沉吟一下说道:“看来我这具身体是不成了,我得抓紧最后时间尽快解决掉所有的牵绊。”小武赶忙把老人扶起呈半坐的姿势,原来老人早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老人睿智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忽然扬起了嘲讽的笑容,他问道:“你们都是听了这个清朝皇帝的怂恿来这里实现梦想的吧?还好,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第98章 汉文 彭侯满脸不爽地嚷道:“我们好心好意地帮你找回了你遗失在外的手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一脸淡然地说道:“不错,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皇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于是我刻意在人世间留下那只手,只要他拿了那只手,事情就一定会按着已经设定好的顺序发生。” 看着这个有着莫名好感、但虚弱不已的老人,张扬好奇地问道:“设定好的顺序,莫非就是天意?” “不错,就是天意!”老人赞许地点头,然后他又对老蔡说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不是那种会甘心屈居人下的人。我只是略微透露了一下玄武圣殿的消息,你立刻就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想你应该是听闻过一些关于玄武圣殿的传说的。那正合我的心意,于是我就故意告诉看你解除圣殿结界的方法,让你能够顺利的进入这里,以便我的计划圆满进行。” “你的意思是说,就连我之后一系列的动作都被你计算在内了?”老蔡面色不善地问道。 老人得意地笑道:“是啊,还记得当我假装无意间说起关于龙血的作用时,你眼中的神色立刻泄露了你的野心,原来你之所以会去朝鲜那种地方也只是为了接触那个拥有龙血之人,你本来是想借重他的身份去获得权力吧?只是当你听说玄武之魂可以令你梦想成真以后,你好像又改变主意了,那时拥有龙血之人的身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反而是他体内蕴藏着的龙之血脉,而现在你好像已经达成你的目的了?” 老蔡不耐烦地说道:“陈年往事提它作甚,虽然当初是你利用了我,可我也同样地利用了你,我们可以说是互不相欠。而拥有龙血之人之所以会成为我们两个利用的目标,只能怪他体内蕴藏着的龙之血脉和他那个不同寻常的父亲,以及他那注定是个悲剧的可怜命运罢了。” “是啊,我们两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老人长叹一声,又转头对小蔡说道:“现在你应该清醒了吧?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因为你身怀异种血脉的缘故,只要你活着就一直有可资利用的价值。为了保证你能长久地活下去,所以他才会把你变成了他的同类,这样他就可以用无限的时间去寻找解除结界的钥匙——玄武之泪。而你,必将跟随你心中的**心甘情愿地参与到他所制定的行动中来!” 小蔡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颤声问老蔡:“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当初你之所以会找到我,也只是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只因为我可以给你带来权力和龙血?” 老蔡冷笑回应道:“我们50多年的感情居然敌不过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么?你太令我失望了!” 小蔡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应该相信谁,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坚信不疑,可你居然对我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虽然他只是个陌生人,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当初接触我的真实动机。” 老人继续添油加醋地对小蔡说道:“想来当他突然提出要抽取你体内的龙血时,你应该是会有所犹豫的,他一定偷偷跟你说整个历史还从未有过长生不死的皇帝之类的话,而你也一定会被心中的皇帝梦冲昏了头脑答应了他的请求。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曾是皇帝,他也一样梦想着去当那个长生不死的皇帝啊!从历史传说中你也能了解到雍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的生命本质已经发生了改变,可他的心终究是不会变的,永远是那么自私自利、永远是那么损人利己。” “你懂什么!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重新崛起,偶尔用些心机手段也是无可厚非,为了以后大清朝能千秋万代,他多付出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老蔡看着小蔡痛苦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吼道:“不要做出这副软弱的样子!我就是利用你了,你又能怎样?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早已经被烧为灰烬,又哪来的这五十多年的青春岁月?其实你应该要感谢我……” 见小蔡没有反应,老蔡跺脚说道:“算了,多说无益,我还是先找到玄武之魂要紧!”说完,不顾各人的表情仓皇离去。看着老蔡的背影,那老人笑道:“他一定没有跟你们说过,想要梦想成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最爱的人,甚至是你们的生命。这世界是绝对公平的,想要得到那些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就必须为之付出相等的代价。” 停顿了一下,老人盯着张扬继续说道:“其实,见到雍正之前我已经找到了玄武之泪,但我不想把这把钥匙交托给一个拥有巨大野心的人;因为担心我这具**会衰老会灭亡,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玄武之泪的人。二十多年,就在我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我?你说的是我?你认识二十多年前的我?”张扬诧异问道。 “我当然认识你,从你出生的那天我就已经认识你了,可怜的孩子。”老人慈爱地说道。 张扬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我?我不明白!” “其实,在你七岁之前,你一直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那七年间,我们一起住在外面的那个村子里。因为我坚信你就是那个最后可以拿着玄武之泪走进圣殿的人,所以在你七岁那年,我施法封印了你那七年间的所有记忆,并把你交托给了你现在的父母。他们曾答应我一定会对你的过去守口如瓶,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现在看来他们确实完成了当初对我的承诺。”老人淡然地说出了令张扬心灵失守的答案。 “现在的爸妈果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吗?”张扬怅然说道:“虽然我早就在怀疑这件事情,可知道了答案反而更让我有些无所适从!难怪他们以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就总变得吞吞吐吐的!” “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你现在的父母知道得并不多。在他们因为工作调动准备举家搬往沈阳的那天,我请求他们看在我这个半只脚跨进棺材的老头子的面上,带着你走、抚养你长大承认。我告诉他们说你只是我捡来的一个孤儿,为了在我死后能让你不至于饿死,所以我才向他们求助,而他们也因为婚后一直没有孩子苦恼了很久,我们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老人回忆着往事娓娓道来。 “我是孤儿?你不是说从我出生那天你就认识我了么,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张扬紧张追问道。 “我也没有见过你的亲生父母,我是在路边捡到你的——你是个弃婴。”老人淡然答道。 “弃婴?”张扬禁不住泪水婆娑:“原来我从出生那天就已经被人遗弃了,难怪我总觉得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原来我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让我当初就死在路边不是更好?难道就为了让我可以拿着玄武之泪进这圣殿,你就把我这没有人要的弃婴当成宝贝抱回了家?” 白娣赶忙拍拍他的张扬,示意他冷静下来,又劝慰道:“别这样,至少你还有我和彭侯做你的朋友。” 老人无奈地长叹道:“我当初如何想的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今后你不要再去想追寻什么丢失的记忆了,那实在是不太美好的一段记忆,你又何必总耿耿于怀呢?安心去做个普通的平凡人吧,那样你的烦恼会少很多。听我一句劝,别再纠结了,放弃吧!” 老人说完话,又把目光放到了彭侯的身上,摇着头对彭侯说道:“你是唯一被我漏算的人,当初我费尽心力安排布置好这个局的时候,里面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看来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没有我的位置?”彭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指着白娣问道:“那怎么会有她的位置?你怎么知道她会来?难道你预先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我当然知道……费尽心机安排布局我苦苦等候了五十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啊!”老人看白娣的眼神如痴如狂、恍若隔世,他忽然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口音对白娣说道:“为什么只有你不会老……你不是已经完全变成人了么……为什么只有你是不老的红颜……” 原本还很镇定的白娣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白蛇醒了,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忽然问道:“你是谁?” “娘子,是我啊!”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声泪俱下地说道:“娘子,我看到床上有一条好长好长的蛇……娘子,你的身上怎么都是伤痕……” 白蛇瞬间哭了个梨花带雨,她哭哭啼啼地说道:“相公,蛇已经被奴家杀死了……你不必再害怕……” 那是端午节白蛇饮雄黄酒现出原形吓倒许汉文后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当白蛇带着许汉文走进后院观看那条用腰带变成的白蛇尸体时,她已经彻底告别过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此时忽然听到当年对话的白蛇,怎能不心旌神摇?她试探着问道:“相公,真的是你?” 第99章 尾声 老人的声音明显没有了刚才中气十足的样子,他虚弱地说道:“娘子,真的是我。自从我轮回之后在冥思中找回前世记忆的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我想请你原谅我当年的那些话——那时的我实在是太过害怕面对死亡了。我总在纠结你不会老这一表象,每当一想到在我死去以后、在我变成尘埃以后你却还是那么美丽,我就会不自觉地嫉妒着你、怨恨着你,我真是……哎……” 白蛇忽然扑到那老人的身上放声大哭道:“相公,不要再说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老人轻声安慰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找我必定受了很多的苦。娘子,为了等待今天的相见,五十多年前我就安排好了这个局,为了布局我甚至还不惜用了一些龌龊的手段,这些你都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只要能让我找到你,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一旁的彭侯和张扬看着眼前峰回路转的突然变化不禁都呆住了。张扬闭起右眼努力地去观察那老人的神光,想确认他的神光中是否真有裂痕存在,可那神光实在是太过淡薄,只依稀还残留着一个模糊的神光轮廓而已。 小蔡好奇地凑过来轻声问彭侯道:“他们真的是白蛇和许汉文么?” 彭侯翻着白眼答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么?他们自己都已经确认了彼此的身份,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白蛇忽然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对张扬说道:“张扬,谢谢你!法海果然没有骗我,我确实通过你的帮助找到了我的相公!只是我还欠着几个对你的承诺没有履行,但恐怕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履行了,所以我要把彭侯欠我的几个承诺转移给你,了结你我之间的因果。彭侯,你同意吗?” 彭侯认真地点着头,张扬则紧张地问道:“你们是打算要离开吗?那白娣怎么办?” 白蛇回头深情地望着那老人,温柔地说道:“我相公的肉身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决定一起脱离**的束缚,以元神的姿态去继续我们间断了千年时光的生活。白娣有着独立的元神,她将会和这具**一起留下,所以今后还请你多帮忙继续照顾她一下。” 那老人交代给小武一些话以后,颤抖着声音说道:“娘子,时间不多了,我们准备走吧。” 在白蛇对众人说了声保重之后,一道皎洁纯白的光芒忽然从白娣的身体中冲出,在空中显现出一个白衣白裙素面朝天的人影;而那老人的元神也离开了**,在空中显现出一个温文尔雅俊美挺拔的青年身影。两个身影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空中和众人挥手作别后,化作点点晶莹的星光飘散而去。 停留在原地的白娣忽然落下了泪水,她自语道:“姐姐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那个人,我呢?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次恢复了平静,似乎她已经接受了白蛇离开的这个事实,并且已经想清楚了自身今后将要选择的道路。 小武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平静说道:“刚才长老告诉我,在我离开不久后这里就发生了异变,玄武一族除了我以外,全部都已经在这里化为了飞灰,也包括了我原来的身体。所以,长老让我接受这一切的劫数,以目前的人类身份返回人世间,继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直到我找到离开这具**的办法为止。” 张扬指着地上的老人尸体问道:“这具尸体该怎么办?” 小武接过了彭侯递给他的那只绿手,用几根金针固定,将绿手和尸体的胳膊联结在一起以后,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随着小武的吼声,一片幽绿色的光芒从老人的尸体上闪过,从那只被截断的绿手起,老人的尸体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乌黑、碳化,没过多久就已经如同朽木一般化为了一摊黑色灰烬。 向着那堆灰烬简单拜祭了一下,小武转身对众人说:“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接下来你们准备如何?” 白娣摇了摇头看着张扬,张扬也摇了摇头看着彭侯,彭侯则苦笑问道:“你们就不希望梦想成真吗?”见白娣一脸淡然,张扬满脸的无所谓,彭侯有点挑衅地看着小蔡问道:“你呢?你已经放弃了梦想么?” 小蔡内心挣扎了一会才抬头答道:“如果再早三十年,趁我父亲的影响力还很大,我或许还有梦想成真的机会;可惜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没有任何影响力的我也只能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彭侯撇嘴道:“皇帝梦不过是一枕黄粱,也就只有老蔡这种怪物才会沉迷于其中而无法自拔吧?话说老蔡离开也有一会儿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跟过去看看?还有,那个先我们一步进入这里的古怪男人,他又去了哪里呢?不过那个人一看就是很不好对付的样子,我总觉得离他越远越好。” 白娣似乎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男人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参与,我最担心的反而是老蔡。万一他真的为了一己私欲贸然唤醒了玄武之魂,导致这里发生了什么新的异变的话,恐怕我们都会被殃及池鱼!此外,姐姐突然离开了这具身体以后,我还没有办法有效地操控体内的那些力量,恐怕我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去熟悉消化吸收体内的力量,所以我们应该尽量少惹麻烦,彭侯你说是么?” 彭侯点头表示同意,却又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就真的不去看看老蔡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当然要看!至少我们得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找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密室。”张扬掂了掂手中的法锥,兴致高昂地说道:“有了这件宝贝在手,我现在可是自信心爆棚!” 小蔡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赶忙劝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张扬顺从地听从了小蔡的建议,依旧用那块乌黑的手绢包裹起法锥,贴身藏好。彭侯则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蹭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那老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吧!”说完领头向着圣殿深处走去。 圣殿深处,有一扇半开着的青色石门,石门的两扉上画着各种扭曲的花纹,似乎是某种文字。小武解释道,门上花纹的涵义翻译成汉语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妄图梦想成真者,必先舍弃一切。 这句话让众人沉思的很久,最后张扬首先无奈叹道:“我可舍不得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我对失去的记忆一直耿耿于怀,但今天至少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多去联系几个曾在我小时候见过我的人,我想很快我就可以拼凑出我过去的人生轨迹了!看来我已经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白娣疑惑问道:“这个舍弃一切,是不是也包含了梦想本身在内呢?” 小武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也许,能够放弃一切的,也就不会在乎什么梦想不梦想的了。” 彭侯则夸张地说道:“放弃一切?绝对不可能!千百年来有哪个妖怪有过我这么丰富多彩的生活!” 小蔡沉吟了一会,轻声道:“老蔡真的舍弃了一切吗?他真的进去了?” 既然没有人愿意放弃一切去使自己梦想成真,几个人只能转过身一起离开玄武圣殿。 在圣殿入口的外面,小武按下机关隐藏了进入圣殿的通道。做完这一切,他怅然说道:“我真不愿意再去面对里面那些悲惨的景象!其实圣殿本不是你们所见的那副阴森样子,也不知道那些黑色灰烬究竟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也许和长老所说的那个异变有关?我离开之后,圣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你也是有好奇心的啊,等以后哥哥一定帮你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张扬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蔡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从河对岸传来一句似唱非唱的偈语:“天空空,地空空,人生渺渺在其中;佛空空,法空空,人海茫茫杳无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那洪亮的声音震得每个人都耳朵发麻,也使得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了额外的激荡,一扫心头阴霾。 小蔡发狂似地大喊着“法海师父请留步”,向前狂奔着钻入浑浊的河水之中,彻底消失在大家眼前。 良久,众人才缓过神来,张扬惊讶问道:“小蔡走了?” “刚才应该是法海来过了,小蔡就是去追他的。”白娣看着茫然的张扬,轻声道:“我也该走了。” 张扬的身体陡然一震:“走?你又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我必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去思考我生存的意义,所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张扬充满期待的眼神让白娣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可白娣还是在毅然决然地对张扬说了一声“对不起”以后,脚踏着浑浊的河水,一步一步地凌波飘然而去。 张扬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他喃喃地问彭侯:“这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难道她一点都感受不到我对她的一片真心么?为什么她一定要走?为什么?” “别这样,她只是怕你会越陷越深而已!你不要忘记经历过不老红颜以后,她再也不敢轻易地和人类有过多的接触……相信我吧,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也都是会记在心里的!”彭侯安慰道。 张扬行尸走肉一般任彭侯拉扯着,没有说话,他的心早已随白娣的离去而破碎…… 第100章 社团 离开玄武圣殿以后,张扬情绪低落地自己一个人闷在他的新家里渡过了国庆假期。白娣的突然离去让张扬一时间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即使经过了一周多的休息也没能接受眼前的现状。 国庆假期结束以后,张扬以白娣男朋友的身份找到了白娣的房东,了结白娣留下的烂尾房租的同时,又把白娣原来凭着兴趣置办的各种家用电器、日用百货、纸墨笔砚、零食玩物都一起打包,带回了自己的新家;之后,张扬又跑到学校的研究生院,查到了之前白娣曾提起过的研究生学籍,同样以白娣男朋友的身份,张扬借口白娣重病在身处于治疗期间,暂时无法按时报到,希望能够冻结学籍。 研究生院负责招生的那个老师,似乎对白娣的学籍十分忌讳,一听到张扬提出暂时冻结学籍的要求,忙一叠声地表示了同意,还战兢兢地帮着张扬跑完了所有应该办的手续。张扬离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那老师对身边的人悄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吧,一手经办这个姑娘学籍的李老师刚办完这份学籍,就从天柱山庄的家里跳楼身亡了,现在这个姑娘又得了重病,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张扬懒得理会那个老师的胡言乱语,心事重重地琢磨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再干点什么,才能填补此时心灵的空虚。他正神游物外地走在操场边的马路上,一只白胖的大手忽然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张扬猛然一惊,忙回头观望,迎接他的是一张巨大的白胖大脸。 白胖大脸欣喜地望着张扬,兴奋地说道:“你小子最近跑哪里去了,在学校里跟本抓不着你的影子。我还特地去你宿舍找了你几回,可他们说你早就搬出去住了!怎么,开学不久,这么快就金屋藏娇了?” 张扬赶紧把距离自己过近的白胖大脸向远处推开了一些距离,才发现脸的主人居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灵异社绰号“大白”的那个白胖子。张扬禁不住皱起眉头问道:“我记得咱们四个出院的时候你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瘦了一些,怎么现在比以前更胖了?你四处找我有什么事?” 大白羞赧地说道:“还不是被困在302室里时消耗了太多的脂肪,我回家刚一进门,我妈就哭天呼地地说我在学校受苦了,饿得都骨瘦如材了,于是又给我做了很多我爱吃的大肉菜,我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的嘴,结果就又胖起来了呗。倒是你,出院那会儿看你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十足啊,怎么现在萎靡不振的?我早就跟你说过,金屋藏娇固然美好,但年轻人也要注意合理分配体力啊,不能纵欲无度。” 张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故意加重了语气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可要走了!” 大白忙拉住张扬,像上一次在宿舍通知张扬参加招魂仪式时一样大声说道:“灵异社有重要通知!” 张扬拍开拉着他的那只白胖大手,无奈地说道:“不用喊了,即使你把灵异社的大名用校园广播喊出来也没有用,没有灵异社的社员指引,普通学生怎么可能找得到灵异社呢!对了,武藤一男那小子真的失踪了?最近灵异社的社员有没有见到过他的?我一直都很担心那个小鬼子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那个王八蛋最好是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了,居然胆大包天地敢阴谋算计老子,老子这一身上好的五花肉可不是给他用来献祭准备的!”大白抱怨了几句后才言归正题,他小声对张扬说道:“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晚上灵异社核心成员有一个小型聚会,社长特别点名要你参加。其实之前我们已经小聚过好几次了,可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你,所以我们三个被困在302室的倒霉蛋可就惨了,被他们几个人的问题轮番轰炸啊!最后你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已经昏过去了,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把我们从302室里救出来的……” 张扬点了点头,他知道以灵异社里那群人对灵异事件如痴如狂的态度,为了探究真相,估计把这三个倒霉蛋**解剖的心都有了。可又一想,如果他把所经历的事情都全盘托出的话,又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凭什么用自己生死挣扎后的经历去换回他人的赞叹呢?这根本不值得!于是张扬对大白说道:“经过了武藤一男的招魂仪式小聚会以后,我已经有了阴影了,你们的这个小聚会我还是不要参加的好。” “别啊,武藤一男那孙子搞招魂仪式小聚会伤害了你脆弱的心,也伤害了我跟小黑和高帅啊,我们三个可没因为武藤一男的卑鄙行为就退出灵异社。再者说,这事儿一码归一码,现在召集小聚会的可是社长大人!你总不能应为对武藤一男有成见,就直接否定整个灵异社吧!而且社长一直对我们耳提面命地说,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联系上你,只有找到你我们灵异社才能解开七大不可思议之谜!”大白反应激烈地说道。 “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之地只是武藤一男为了他自己行事方便编造的噱头而已,现在他离开了以后,这几个地方不是已经变得风平浪静了么,还有什么谜可解的?”张扬不置可否地说道。 “这……”大白无言以对,转了转眼珠他忽然说道:“美女社长可是对你情有独钟呢,你在外面金屋藏娇的该不会就是她吧?你之所以不愿意参加我们灵异社的小聚会是为了避嫌么?你们俩的进度这么快?我记得上次欢欢出事以后你送社长回宿舍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呢……” “停!别满嘴跑火车,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呢?”张扬不爽地打断了大白的话。 “你们两个闹别扭了?要不然干嘛她非要我们找你,你又非得不去呢?”大白挤眉弄眼地说道。 张扬已经懒得跟大白继续废话,拔脚刚要走,却被大白一把懒腰抱住。大白双手环绕着张扬,嘴里杀猪一般凄厉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这小子参加了传销组织,拉我做下线不成现在就想跑啊!” 被大白悬空抱着的张扬听这话,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跑不了以后,他只能无奈地对大白说道:“别喊了,别喊了,我去!我去还不成么!也不知道你这损招是跟谁学的!” 大白闻言丝毫没有松开双手的意思,反而把张扬抱得更紧,小声问道:“你说话算话?不骗我?” 张扬对大白的惫懒完全无奈了,只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我发誓,我发誓好不好?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去参加你们的小型聚会,就让我从学校后山的水塔上掉下来,头先着地!” 大白闻言赶忙松开了双手,忙不迭地向地上吐着口水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扬看着大白古怪的行为,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还要问你是怎么了?发誓就发誓呗,干嘛非得说从水塔上掉下来?”大白严肃地斥责张扬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我们的小型聚会是在后山的水塔顶上举行?我还没告诉你聚会的地点呢!” 张扬愣愣地看着大白,无辜地问道:“不会这么巧吧?聚会不都是在301室么?为什么要换地方?” “302室都已经不见了,后来也再没有人失踪过,我们灵异社还大张旗鼓地占用301室做什么?为了保密起见,最近几次的聚会我们一直在换着地方举行,这一次因为是小型聚会,刚好就选在了后山的水塔上面!你偏在这时候乱发什么誓啊,给我添堵!”大白忍不住抱怨道。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死抱着我不撒手,还撒泼骂街,我哪至于发这么重的誓!我就好奇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了,从哪学来的这一身撒泼打滚儿骂街的本事?”张扬吐槽道。 “我这当然是得到了我老妈的真传!每次我爸妈打架,最后可都是我老妈胜出的!”大白自得地说道。 张扬只能苦笑不得地说道:“原来是家传的功夫,我也只能说声佩服了。我那么重的誓都发过了,现在你能放我走了吧?你放心,晚上的聚会我一定参加,还是老时间八点以后吗?” “对,还是老时间。算你小子有点记性,那咱们就约好了啊,晚上八点,后山水塔上面不见不散!”大白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果然是我先找到的张扬,小黑和高帅这两个小子输了,得让他们两个请我吃晚饭!吃点什么好呢,最好是一顿饭就能把他们两个一下吃穷的……” 张扬听着大白离去时的自语,不禁苦笑。看来大白、小黑和高帅三人,针对谁能先找到张扬还制定了赌局,照目前的结果看,估计这个月小黑和高帅得靠着餐风饮露过日子了。 第101章 再聚 目送着大白离去的背影,张扬忍不住想到,在白娣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也许只有灵异社的各种调查才是能够填补自己空虚心灵的良药。一时间,他也开始对晚上即将到来的小型聚会变得期待起来。 趁着还有时间,张扬匆忙返回宿舍看望了一下宿舍里的众位哥们儿,笑闹打屁了一个下午,又跟哥们儿们到大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个酒足饭饱以后,才借着朦胧的月色,浑身轻飘飘地绕过了二宿舍,向着后山上苍白色的水塔走去。和他上一次经过这里时一样,上山小路两侧的青松与翠柏夹道相迎,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像是在跟他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新朋友无声地打着招呼。 后山顶上的苍白水塔则一如既往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除了那个经常从水塔顶端纵身跃下的亡魂已经消失外,水塔没有丝毫的变化。张扬脚步虚浮地慢慢走到了水塔脚下,再次仰头望着高高的水塔,也许是酒精麻醉的作用,张扬暂时忘记了心中对白娣的思念,只是怔怔地望着水塔顶端发呆。 水塔上传下一句优美的女声吟诵:“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张扬皱眉沉思,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这一天居然已经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了,难怪灵异社的诸位成员会把小型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学校的最高处,这座水塔的顶端。 这样想着,张扬收拾了一下情绪,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关于他之前在七大不可思之地的所有经历,只摘些简单不涉及自身秘密的讲一些给大家听,聊以应付差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扬塔上了水塔内部阴森的盘旋而上的阶梯,准备去直面那些可能会将自己带入更深灵异事件漩涡的人们。 在水塔顶上,张扬见到了几个熟人,美女社长、大白、小黑、高帅,以及一个陌生的女孩。那女孩有着小巧的身形,和并不出众的相貌,站在水塔顶端建筑的阴影中,近乎与那阴影融为一体。张扬感觉到那女孩的气息非常古怪,习惯性地眯起右眼,用左眼观察起女孩的神光来——还好,除了神光波动比普通人来得略微缓慢以外,那女孩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见张扬古怪地用一只眼睛打量着自己,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她落落大方地对张扬说道:“你就是张扬同学吧?咱们社长可是没少在我的面前讲你的好话,听说你有阴阳眼?你看我是人是鬼?” 张扬尴尬地睁开了右眼,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同学,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行为都已经成为习惯了,请你不要见怪。”然后又转头望着美女社长说道:“社长,好久不见了,这位同学是?” 社长嗔怪地瞪了张扬一眼,才给他介绍道:“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起过,我们灵异社还有几个核心成员,因为各有各的事情在忙,所以都没来得及参与我们之前的活动。这位美女就是其中学识最为渊博、身手最为矫健、智慧与力量并重的一位了,她的姓氏比较古老,复姓司空名追月。” “司空追月?”张扬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女孩,忽然突兀地问道:“司空摘星不会是你大哥吧?” 女孩翻了个白眼俏皮地对社长笑着说:“你看我就说吧,听到我名字的人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问题!” 社长无奈地瞪着张扬抱怨道:“真不争气,我们本来以为你会特殊一点,能问点更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呢!前段时间小月家里有事把她喊回了家,现在她终于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也是刚刚返回学校不久。我本打算趁今天这次聚会给她详细讲一讲关于七大不可思议之地的那些事情,没想到大白刚好找到了你!现在,你就准备老实交待吧,从你认识武藤一男开始讲起!我们都很好奇,你和武藤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张扬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道:“司空追月,我可以和社长一样叫你小月吗?你们家真姓司空啊?既然你叫追月,那应该有叫什么破日、摘星之类名字的兄弟姐妹吧?” 司空追月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好猜吗?” “这个,你看,你的名字是动词加名词,所以我就猜测你的兄弟姐妹的名字可能都和你是一个风格,也都是动名词结构的;然后你叫追月,按古语说日月星叫做三光,所以被用来给兄弟姐妹们起名是再方便不过的了;再按照动名词结构的逻辑往下推,一定有叫射日、破日之类的名字,或者叫摘星、怜星的。再说了,司空摘星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有名气了!”张扬为了避免社长的追问,故意罗里吧嗦地解释道。 司空追月刚想说话,却被社长一把拉住。社长虎着脸对张扬说道:“别想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和武藤一男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他会那么热心的邀请你加入我们灵异社?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参与到他的阴谋中去,但你肯定已经洞悉了他全部的阴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明白着让我们都还糊里糊涂啊!” 见社长语气非常诚恳,张扬不得不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把早已想好的、能透露给众人知道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从他听闻七大怪谈的传说开始,到他前往土壤楼自习室陷入诡异怪梦,再到水塔下偶遇武藤一男被其式神攻击,再到遇见午夜巡逻的校长塑像,再到第一次参与灵异社集会,再到302密室逃生,再到干涸游泳池欢欢遇险,再到武藤一男发起招魂仪式准备血祭众人为止。当张扬讲述到招魂仪式血祭失败,大白、小黑和高帅最后被困时,司空追月的眼里已经满满都是羡慕崇拜敬仰佩服的光芒。 张扬长出了一口气,淡然说道:“血祭失败大白、小黑和高帅被困以后,我就开始想办法解救他们三个人,尝试过很多方法以后,那天不知怎么老天忽然开眼,居然真就凑巧打开了通往302室的空间通道。要不然,估计直到现在他们三个还都被困在301与302之间的空间夹缝里,早就饿成人干儿了。” 一想到自己壮硕的身形可能最后被饿成一幅骨瘦如柴的模样,大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黑的脸色居然变得煞白;只有高帅一幅淡定的样子,笑着说道:“是啊,要不是张扬及时把我们三个救了出来,估计这时候我们三个早已经饿死在里面了。以当时的状况,大白已经昏迷过去,小黑也半死不活的,光靠我们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自救的,所以我们三个可都是欠着张扬你一条命啊!” 张扬连忙摆手说道:“用不着这么客气吧!身为灵异社的同好,互相帮助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你真的有时间去解救他们三个么?”社长忽然阴阳怪气地问道:“我收的消息可是说,在他们三个失踪的那天晚上,零点以后昏迷的你忽然诡异地出现在校医院的门前,值班的老大爷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昏倒在那里的。医院的大夫们给你进行了急救以后,发现你好像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过觉一样,精神状态极其萎靡,而且身体十分虚弱,所以强制要求你住了好几天院,有这事吗?” 张扬尴尬地揉揉鼻子说道:“你这是从哪听到的消息啊,毁谤,绝对是毁谤!” 司空追月调皮地笑着问道:“你干嘛说我在毁谤你?我刚一返回学校,社长就交给我两项重大的任务。第一项任务就是要尽快找到你和他们三个的下落,结果我几乎跑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你们四个人,还好最后我比较聪明,去校医院把住院的同学们都观察了一遍,才发现了当时正在那里住院的你!” “原来社长的消息是你提供的啊。”张扬无奈地摊开双手又转头对社长说道:“好吧,我美化了自己几句。可我确实是刚一出院,就去301室想尽了办法去救他们三个了,这一点你没什么意见吧?” 社长撇着嘴说道:“我们又没有否定你救人的功劳!你之前讲的那些事情,包括你认识武藤一男的经过以及我在你身边时发生的一切我觉得都是可信的,可我现在怀疑在招魂仪式之后你和武藤一男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情!别急着否认,不止我有这个怀疑,小月也是这样想的!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么……”张扬苦笑着说道:“据说这可能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了!我绝对相信你们的直觉!好吧,我认命,我老实交待,我坦白从宽,在招魂仪式之后我确实跟踪了武藤一男,进而发现了他潜伏在我们学校一直在进行着的惊天阴谋。虽然我很努力的阻拦他,可最后还是让他给溜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司空追月忽然冷冰冰地说道。 第102章 家族 张扬被司空追月忽然强悍的表态吓了一跳,忍不住好奇问道:“小月,你干嘛反应那么大?” 司空追月冷然评价道:“从我第一次见到武藤一男那个小鬼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跟我那个便宜未婚夫简直是一模一样!” 社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司空追月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头对张扬解释道:“小月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别看她的年纪不大,可是她早就有了一个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月越来越看她的那个有着一半日本血统的未婚夫不顺眼了,她一直闹着要解除婚约呢。” 大白忍不住吐槽道:“都什么年代了,真还有指腹为婚这种荒唐事情吗?” 司空追月不屑地撇嘴道:“我们两家的人好听点说叫比较古板,难听点说就是迂腐守旧,为了当年的一个口头约定,说什么都不愿意解除婚约。算了算了,不说这些让我填堵的事情了,你继续说武藤的事。” 社长也接口说道:“张扬,别想转移话题,继续说你跟踪武藤之后发生的事情。” 张扬见社长逼迫得太紧,只好把他跟踪武藤一男前往一宿舍012号房,借助机关潜入游泳池下面的古怪地宫等一系列惊险经历老实交待出来。其中关于地宫中的“千棺の封印”的事却被张扬故意隐去了,他只是告诉大家,游泳池下有一个阔大的地下室;地下室正中有一具巨大的棺椁,棺椁中躺着的就是武藤一男的叔祖武藤信义;而武藤一男在从武藤信义的尸体上取走一瓶尸毒后,居然穷凶极恶地放火烧尸并借机逃窜;张扬尾随其后,发现了武藤一男遗留在地的左臂,但爬出地下室以后却遍寻不着武藤一男的踪迹。 张扬说到这里以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武藤一男在地下室里曾经和我说过,他叔祖武藤信义是最早研究用尸毒提炼生化武器的人,所谓七三一部队不过只是后来的邯郸学步者而已。我担心,他很可能用手中的那瓶尸毒去胡作非为,甚至因为他身处中国可能行事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司空追月插话道:“我这里关于武藤一男的下落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一个?” “你怎么会知道武藤一男的下落?”张扬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没在学校吗?” “你记性可真不好,这么快就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了?”司空追月调皮地笑着说道:“刚才我就说过,我刚一返回学校,社长就交给我两项重大的任务。第一项任务就是要找到你们四个倒霉蛋,虽然当时我没能找到他们三个,但最后我找到了在校医院的你,也算是没有辜负社长对我的信任;我的第二项任务就是要调查武藤一男的下落,嘻嘻,幸不辱命,前几天我已经拿到了反馈的消息。” “就是你说的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武藤一男现在到底在哪里?”张扬急切道。 司空追月瞪了一眼张扬,抱怨道:“一点都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根据我的调查显示,在举行招魂仪式的那个晚上,大概就是你们俩从地下室出来以后,少了一只胳膊的武藤一男曾经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出现。在医院里进行过简单的伤口处理后,他借口说要寻求更好的医疗环境直接打车去了桃仙机场,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飞机票飞跑了。” “他飞去哪里了?你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又是什么?”张扬追问道。 “好消息就是,那班飞机是飞往广东的,我们家在广东的人手在佛山找到了武藤一男的住院记录;坏消息是,他已经出院了,再也没能找到他的影子。”司空追月摊开双手轻松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人很可能还在广东佛山?只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和活动踪迹?”张扬皱起眉头分析着司空追月带来的信息,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捉到武藤一男,夺回具有危险性的那瓶尸毒。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黑忽然对司空追月问道:“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啊?怎么在广州还有你家的人手?连外地都有人手的话,说明你家根本就不会缺人嘛,干嘛还非要让你回家帮忙?” 司空追月傲娇地翻着白眼说道:“外围的人手哪能跟我比呢?有些事情就得请专业人士来做,家里之所以找我回去,是因为有一些事情的信息太过纷杂,必须借助我这颗出众的大脑才能分析出各种表象掩盖之下的最接近真相的那种可能性。跟你们这些普通人说这些根本没有意思,你们又不懂!” “那不知道司空大小姐能不能给我们这些普通人普及一下相关的知识呢?”小黑身边的高帅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也给我们这些普通人长长眼,见识一下世家大族传承千年的底蕴。” 心中已经飞快打定主意准备让彭侯去一趟广东的张扬被三人的对话吸引,忍不住说道:“小月,还得麻烦让你的人继续寻找武藤一男的下落,等一会我也会让我的朋友去佛山一趟,争取早一点找到武藤一男,杜绝那瓶尸毒可能会带来的隐患。”见司空追月点头,张扬继续说道:“我对高帅刚才说的话也很赞同,听你说道指腹为婚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家一定是那种很古老的大家族,按理说人多力量大,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靠家族的力量解决不了的,为什么还非得要正在上学的你回去帮忙呢?” 司空追月刚想说些什么,社长却忽然插话道:“小月,关于武藤的事情可能确实得像张扬说的那样,要继续麻烦你们家在那边的人手帮忙了;至于关于你家里的事情,如果你有什么顾忌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我们也能理解的,像你们家这种古老守旧的家族,总是有着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和隐秘的。” “社长你放心,武藤一男的下落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司空追月豪迈地拍着胸脯保证道,然后又略显不屑地说道:“我家里的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我入社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提及过,我们家族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具体庞大到了什么程度、抛开我们嫡系这一支不说,外面究竟有多少分支反正我是不清楚的。我只知道之前我出去玩,无论去到哪个城市都能找到我们家的外围机构。” “外围机构?你们家还真是有钱啊!连锁买卖?麦当劳吗,每个城市都有分店?”大白适时地吐槽道。 司空追月翻了个白眼,忽然对着大白、小黑和高帅笑骂道:“我发现你们三个倒霉蛋长本事了啊?咱们这才多久不见啊,一个个跟我都阴阳怪气的,你们是都吃了大力丸觉得能打过我啦?还是被困在302室的时候被鬼给迷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母老虎不发威你们都当我是HELLO KITTY吗?” 见司空追月准备发飙,白胖赶忙摆出了一副笑脸劝道:“小月别生气,我们这不也是第一次听你说关于你家里的事,都有点吃惊嘛。我们本来都以为按你这个性格,肯定是出身草莽啊,谁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再者说,你说你家里需要借重你出众的大脑去分析一些事情,可之前咱们灵异社搞活动的时候,也没突显出你有这方面的长才啊!我们几个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怀疑而已,嘿嘿,你别见怪……” “就我们灵异社搜集到的那点破灵异资料,加在一起还没有一本辞海厚呢,怎么突显我的长才?我最擅长的是通过阅读海量信息,在脑子里自动关联类似信息、自动索引相似时间、自动总结出现规律,就灵异社搜集的这点儿鬼故事,还不够我半个小时看的呢。”司空追月发飙抱怨道。 “其实,我们灵异社还是有很多陈年资料的,不过因为咱们毕竟是个地下社团,没有合适的收藏地点,所以那些老资料目前都保留在前前任的社长手里,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可以要过来给你们看看。”社长见话题已经延伸到了灵异社本身,一边解释着一边又问司空追月道:“原来你有这样长才,难怪你家里死命地让你回去帮忙呢。话说回来,你回去到底帮了家里什么忙?能说的话,跟我们说说呗。” 司空追月搓着手指纠结了不到一分钟,很痛快地说道:“好吧,关于我们太具体的就不说了,反正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家族很庞大有很多人就是了。人多事情当然就多,职业也多,其实有很多的叔伯们目前都是在警界混的。前段时间各地纷纷出了一些非常古怪的案件,孤立的看呢,这些案件都像是一些精神病人做的,因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干出来那么恶心的事情!各地的叔伯们彼此共享了信息以后,发现在这些个案之中似乎还隐藏着某种规律,于是就想到了我的特长……” 第103章 天魔 司空追月见众人没有搭话,就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叔伯们把他们自全国各地搜集到的、近一段时期古怪案件的卷宗都交给了我,我一口气通读完所有的卷宗以后,得出了和他们一样的结论。虽然某些个案看起来出现得比较突兀和孤立,但当我把所有案件归纳汇总以后发现,从今年元旦左右开始,所有发生的诡异案件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特点——犯罪嫌疑人原本都是普通人,却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性格发生转变,经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左右就会完全性格大变,不仅变得富有攻击性,还变得冷血嗜杀!” “这么邪乎?”白胖子吐着舌头说道:“不过最近我确实在网络里看到了很多耸人听闻的新闻。” 司空追月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你们能够从网络里所看到的,都已经是经过过滤以后、能被正常人所接受的案件了,而我所看过的卷宗里,有很多恶心至极的案件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得出来的,但偏偏这些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他们在平日生活里表现得再正常不过,旁人对他们的风评往往也是上佳,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却忽然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性格大变,开始了他们的血腥杀戮。” “你是说,这些人原来都是没有犯罪前科的普通人,是忽然间才性格大变的?”张扬追问道。 “当然,也不可能全都是普通人,其中还是有一些曾经有过犯罪前科的人的。比如在帝都发生的那起摔婴案,明明只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想要在路边停车,却嫌车前推婴儿车的妇女挡了他的路,结果他下车以后不仅殴打了那位女性,甚至令人发指地将婴儿车里的婴儿高举过头顶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特地查看了那位犯罪嫌疑人之前的犯案记录,他之前虽然曾经因为盗窃罪被判处过无期徒刑,但他从未有过伤害他人草菅人命的举动。你们说他在伤害那个婴儿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呢?”司空追月最后问道。 “也许是鬼迷心窍吧,我看过后续的报导,不是说那个人已经幡然悔悟一心求死了么?”张扬补充道。 “即使他真的得偿所愿被判了死刑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可怜的婴儿已经活不过来了……”社长叹道。 “是啊,想想那位妈妈真是可怜,为什么推着孩子出来逛街也会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不,应该说为什么会遇到了这么灭绝人性的人呢!那个男人在犯案的时候绝对是人性泯灭的!”小黑在一旁感慨着。 “这只是我所观看的卷轴里比较有代表性且广为人知的一件案子而已,其它的卷宗里类似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数不胜数。比如在魔都上海发生的那件莫名捅人案,明明犯罪嫌疑人只是单纯地在面摊上吃着面条而已,吃完面条擦擦嘴他就想抽一根饭后烟,结果发现自己身上的烟刚好抽完了,于是就向邻桌在抽烟的人要烟抽。邻桌的人觉得两个人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干嘛要给陌生人烟抽,就拒绝了犯罪嫌疑人的请求。结果犯罪嫌疑人直接掏出刀来,捅了拒绝给他烟抽男人好几刀……”司空追月淡然地讲述了另一个案件。 “不是吧?不给烟抽就用刀捅人?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大白洪亮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社长一边示意大白噤声,一边好奇问道:“这个用刀捅人的犯罪嫌疑人是什么背景?生活困苦?精神病?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不会是这两个人其实认识,其中一个故意装出不认识另一个的样子吧?” 司空追月摇着头否定了社长的推论,她分析道:“我也查看了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档案,干干净净,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了。我比较在意的是邻居们的说法,他们一致认为犯罪嫌疑人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据说从他的举止开始显示出异常直到他犯案那天,一共不过是区区的十二天时间而已。” “你特别要跟我们说明十二天这个时间,难道你是刚才说的所有案件的共同点?”张扬追问道。 “不错,翻看了所有卷宗以后,我发现这些犯罪嫌疑人几乎都经历过这十二天左右的突变期!比如江苏那个冲进幼儿园残杀的案子,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家境殷实性格外向的人,虽然经历过赌博、传销等腐蚀毒害,但平时生活无忧。在经过十二天左右的短暂突变期以后,他就从一个乐观外向见到熟人必然笑呵呵打招呼的老好人,蜕变为一个闯进幼儿园对着29个孩子和3个老师展开屠杀的人形恶魔!我一直好奇在那短暂的十二天里,他的心理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扭曲,才能做出这么耸人听闻的举动!”司空追月苦笑道。 “也许,你前面说的这三个人,在犯案的那个时刻,他们就已经不是人类了!”高帅忽然插话道。 “不是人类?那是什么?他们有血有肉的,总不会是变成鬼了吧?”大白反驳道。 “我觉得高帅说得很有道理,他们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吧?”小黑站到了高帅一边。 “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以国家机器的能力不可能调查不出来的!”张扬深沉地继续分析道:“你们不要忘记,小小的一个农业大学就有我们灵异社这种卧虎藏龙的社团,如果说国家机器想要网罗这方面人才的话,所能积聚起的力量必定远超过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既然国家机器都没能调查出什么结果,虽然这些案件听起来都很诡异,但我觉得却未必会和灵异有关。” “我觉得张扬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连传说中的中国龙组都调查不出什么的话,这些卷宗里的案件之所以会发生,很可能是因为种种巧合。”社长旗帜鲜明地对张扬的分析表示了赞同。 “社长,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司空追月发怒道:“你是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头脑混乱,被海量的案件卷宗给冲昏了头脑,导致我分析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吗?让我先给你们讲一讲山西挖眼事件吧!那件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犯罪嫌疑人是一位染着黄色头发的中年妇女。她把一个六岁的男孩骗到野外,残忍地挖出了那孩子的两颗眼球!可怜的孩子直到住院以后还一直在问,天怎么还不亮呢……那个犯罪嫌疑人被抓捕以后,坦然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那样做。”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她不是想不起来自己的犯罪动机,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社长回应道。 “不对,我后来查看了那个犯罪嫌疑人的履历和她家人的证词,她也同样经历过短短十二天性格突然大变的这一个过程!不止是她,我所观看的卷宗里几乎所有的案件犯罪嫌疑人都有过类似的过程,差别只是在,有些人的性格变化过于明显容易被身边的人查知,有些人的性格变化富有隐蔽性麻痹了身边人的感知,但不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总是相同的——这些人最后都彻底泯灭了人性!”司空追月解释道。 张扬见司空追月说得认真,禁不住问道:“那就别兜圈子了,你究竟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 “十二天魔!”司空追月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莫名其妙的四个字。 “十二天魔?这是什么东西?跟武藤一男那个小鬼子祭祀的第六天魔王有什么关系吗?”张扬追问。 司空追月神色凝重地摇着说道:“当我把所有的卷宗看完并总结出其中的规律时,我就总觉得这种在十几天的时间里让人性格大变的事情我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用了很久我才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翻阅过我们家里的古旧藏书,在某本野史里我曾经看到过在缅北地区有一种类似于巫术一样的诅咒,中咒之人往往会在十二天的时间里逐渐性格大变,并且变得越发富有攻击性和冷血嗜杀!那种诅咒的名字就叫做十二天魔,这里的句读有些讲究,应该读作十二天、魔,就是让一个人类十二天转变成魔鬼的意思!” “这么高端?忒恶毒了吧?但这么多人同时中咒的可能性也不高吧?”张扬反问道。 司空追月看着张扬,认真说道:“我记得那本野史里写得很清楚,某位神人有感于十二天魔诅咒有伤天地和顺之道,故而将所有掌握十二天魔诅咒的人一体抹杀,同时封印了可作为诅咒载体的所有怨灵。” 见张扬没有反应,她继续说道:“你说的不错,卷宗中所有人同时中咒的可能性确实不高,而且他们又分布在不同的省份,如果是由一个掌握了十二天魔诅咒的人挨个施放诅咒的话,估计那人早累个半死了;所以我在怀疑,难道那本野史中的故事都是真的,十二天魔之所以会重现人间,是因为那位神人的封印已经失效了——原本被封印着的怨灵四散逃窜,才导致了那些案件的发生……” 第104章 推断 张扬听了司空追月的话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其他人也似乎被司空追月的结论惊吓住了,都没有做声。苍白的水塔顶端只有司空追月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着:“此外,卷宗中除了我之前提过的那些广为人知的案件之外,还有一些是被刻意压制了宣传的特殊案件。这些案件中的犯案地点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罪嫌疑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悍然行凶,导致了十分严重的后果之后才被抓了个现行!” “你是说还有很多这类的案件是被刻意隐瞒了的,根本就不让公之于众的?”社长插话道。 “不错!这些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比我前面的说过的那些人履历更加清白,但所造成的后果也更加严重,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对目击者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案发的城市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案件弄得人心惶惶的。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此类事件的不可预测性,事件发生的地点完全随机,发生的时间完全随机,突然暴起伤人的人也是完全随机的——换句话说就是,除非你自己一个人躲进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否则只要面对他人都有被他人伤害或杀害的可能性!”司空追月向社长解释道。 “真的有这么夸张?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危言耸听呢?”大白故作轻松地问道。 司空追月叹了口气答道:“其实,这类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试想,有人周末在公园长椅上小憩时,被身后正在修剪灌木的绿化工人面无表情地用大剪刀直接剪开了颅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在滑梯上玩耍时,一个瘦小枯干的小朋友忽然恶狠狠地把身边所有的小朋友都从高处推落;站台上等候火车进站乘车时,一个人突然把站在他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推到铁轨上,然后狂笑着看着那些人被缓缓进站的列车一一碾压而死;原本在耐心等待红灯的私家车主,在车前绿灯通行的行人路过车前时,忽然狞笑着猛踩油门瞬间加速冲向人群;有人往亲生孩子体内插钢针,有人在超市选择尖刀四处乱捅……” “别再说了!”从沉思中被唤醒的张扬打断了司空追月的话,他皱起眉头说道:“我并不关心那些案件的过程如何,因为我一直都是坚信人性本恶的,所谓的道德与良知都是后天由这个社会附加给我们的无形枷锁;所以我还是坚持认为,那些人并非你说的那样是中了什么十二天魔的诅咒,他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唤醒了他们内心之中最初的邪恶而已,并在某一个时间点上瞬间爆发出来,同时对他人造成了伤害。” 司空追月摇着头争辩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之所以要跟你们说清楚后一类案件案发的过程,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犯案,卷宗中有足够多的证人证词可以证明这些人之间的一个共同特点——在他们暴起发难之前,有很多现场的证人可以证明,看见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在犯罪嫌疑人的眉间闪现!我也正是根据那么多证人的证词,再加上我之前曾看过的野史内容,才推断出十二天魔这个结论的!根据我的分析,这些案件并非个案,除了我所看过的卷宗之外肯定还有很多已经发生了但迟迟没能上报的案件!甚至很有可能很多性格大变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当作精神病患者关进了精神病院!” “虽然我相信鬼魂的存在,我也确实见证了一些灵异事件的真实性,但我对你所说的十二天魔诅咒还是抱持怀疑的态度。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施放十二天魔诅咒的载体是那些被封印的怨灵,假设封印确实失效了,那么需要多少个怨灵才能犯下这么多的案件你想过没有?”张扬不服气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首先,我不清楚怨灵的移动速度,所以我也估算不出一只怨灵跨省犯案需要用多久的时间;其次,我可以先假设所有怨灵都停留在原地犯案,那么把卷宗中海量的犯罪信息以地域划分,我大致可以根据十二天的时间间隔得出某个特定区域内一只怨灵的犯案次数;再次,以时间轴为标尺,我可以总结出该区域内首次犯案与最后一次犯案之间的时间跨度;最后,还是针对这个特定区域,我把犯案时间间隔小于十二天的案件作为新的时间标记单列出来——表示此区域可能不仅只有一只怨灵!”司空追月侃侃而谈。 张扬低头计算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方法我是认可的,除了需要大量的统计工作之外,确实还需要一颗条理清晰的大脑来分析这些数据。但你也不要忘记,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是建立在十二天这个性格突变期完全可靠的前提下的,如果这个十二天本身就站不住脚,你所做的必定都是无用功。” “先别忙着反驳,听我继续说下去!”司空追月挥挥手示意张扬闭嘴之后,又继续说道:“根据我的统计计算,全国最早的类似案件发生在元旦前后,到现在时间跨度已经接近十个月的时间了!按每个月有三十天计算,这就是三百天整,除以十二天等于二十五。这个数字意味着,如果有一只怨灵常驻某地犯案,且不知疲倦地每间隔十二天找到一个新人附身诅咒的话,那么此地的案发数量应该就是二十五次!而巧合的是,我随机抽查了几个区域的类似案件数量,果然都在二十与二十五之间!” “不可能所有区域都是处于二十到二十五次之间吧?”张扬怀疑地问道:“你随机抽查的那几个区域,城市人口是不是差不多量级的?是否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案发次数远超你刚才得出的这二十五次?按照你的计算,每有案发时间发生重叠的状况,就相当于多增加了一只怨灵,这有点像一个二十五进制的算法,我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吧?那你能告诉我,按照你的这套算法,最后你统计出的怨灵数到底有多少吗?” 司空追月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说道:“全国34个省市自治区内,有333个地级行政区、2856个县级行政区,也就是说大型人口稠密区域有3200个左右。在十个月内,每个区域大致案发二十五次,总计案发将近八万次;按照划分事物基础的二八比例原则,其中有二成左右是引发了较严重后果的,约为一万六千次;再根据中国人不愿经官的习性,此类案件经过私了以后被隐匿的可能性在八成左右,还剩三千二百次;我们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在警界一线所能获得的卷宗数量只占总量的二成左右,还剩六百四十次。这恰好与我查看的卷宗数量相差仿佛,所以我据此推断,很有可能全国所有的人口密集区都有十二天魔怨灵的存在,而怨灵的数量可能要超过3200只……” 张扬摇着头说道:“关于你得出的这个结论我不能认同!按照你的说法,3200个人口稠密区你应该先依照二八原则来划分,即发生过类似案件的区域只占两成,大概只有640个区域而已;然后再乘以二十五得出十个月的犯案总量约为16000次;之后按照严重后果与一般后果的二八原则划分,得出3200件;再然后根据你所说的中国人不愿经官的习性取其中的两成,得到640件被上报的案件;最后按照你家族对警界的影响力只占二成,再乘以一个零点二,最后的结果是128个案件的卷宗——所以,你说谎了!” “我才没有说谎!我拿到的卷宗就算没有六百份最少也有四百份!”司空追月争辩道。 “你确定?十个月的时间里,合计三百天左右,居然会案发八万次?你是把全国所有偷鸡摸狗的鸡毛蒜皮案件都统计到你的计算里去了吧?你说实话,你看过的卷宗到底有多少?”张扬继续穷追不舍地问道。 “那个……他们给我的卷宗真的很多嘛……就算没有四百份最少也有二百份……或者不到二百份?人家根本就没有仔细数过嘛!我才没有说谎,只是略有点夸张而已!”司空追月嗫嚅着撒娇道。大白、小黑和高帅闻言满头黑线,社长也是一脸无奈,他们似乎都是第一次领略到她的这一面。 张扬没有追究司空追月的话,冷静分析道:“如果你看到的那些卷宗确实不到二百份的话,就可以证明我刚才的计算才是最贴近真相的——不可能所有的人口稠密区域都发生了那样的案件,顶多只有几百个区域而已!刨除掉某些区域可能有多个怨灵存在的特殊情况外,单纯按每个区域只有一只怨灵存在计算,怨灵的总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只!你们觉得我的分析有道理吗?” 见众人都是默默点头,司空追月有点崩溃地嚷道:“你对,你对,你对行了吧!都是你对!但你刚才不是不相信十二天魔诅咒的存在吗?干嘛还费尽心机地帮我计算怨灵的数量?” 第105章 再议 见司空追月有点抓狂,张扬淡然回应道:“我相不相信十二天魔诅咒的存在是一码事,你计算有没有错误那就是另一码事了,我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有一点强迫症的倾向,希望你能理解。而且,我对你提起的卷宗中有证人说,很多人暴起发难之前曾经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在眉间闪现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你都已经否定了十二天魔诅咒的存在了,干嘛还关心那股黑气呢?按你的说法,你不是认为那些人只是因为被某些原因唤醒了心中最初的邪恶而暴起伤人的吗?”司空追月反问道。 张扬又摇着头答道:“那是在你说出黑气这个信息之前,我对你前面那些描述的判断;在你说出黑气这个信息之后,我确认这一系列的案件正如你所说的,很可能是灵异事件!但却未必是什么十二天魔的诅咒,也可能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时遗留在人间的孤魂怨鬼作祟啊,我一直在否定的只是十二天魔诅咒而已!” “哼,原来你还在怀疑我,你在怀疑根本就没有我说的那本野史是不是?我告诉你,那本野史是真实存在的!我绝对没有说谎!”司空追月气哼哼地分辨道。 “我也没有怀疑你在说谎啊,我只是没办法认同你把这一系列灵异事件硬要跟那个虚无缥缈的十二天魔诅咒联系在一起而已。”张扬摊开双手满脸无辜地说道:“而且,刚才我们讨论的前提基础是你说的那个十二天的性格突变期,一旦我们可以证明那些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突变期超过或者少于十二天,就可以变相证明十二天魔诅咒并不存在;甚至,其中可能还有很多人是没有经历过性格大变这个过程的……” “哼,不管你怎么解释,你就是个坏人!我好心地讲故事给你们听,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听着,只有你一个人哇啦哇啦地唱反调,你这个人最讨厌了!我不要跟你说话!”司空追月恼羞成怒地说。 见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社长赶紧打圆场说道:“小月,别生气嘛,张扬同学只是比较热心参与讨论而已!既然那些案件的卷宗你都看过了,咱们刚才也分析出了几种可能性,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暂时先放下了。毕竟,如果是平常案件可以依靠警察,如果是灵异案件相信国安会有针对灵异事件的调查组进行处理的,咱们在这边争吵也是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先考虑一下眼前触手可及的灵异事件……” “社长,不要啊,关于302室的事我们三个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就别再让我反反复复地交待了!你再这么搞下去的话,我都快要疯了!”大白忽然惨兮兮地哀求道。 小黑和高帅闻言也是脸色突变,看来之前应该也是没少因为302室的事情被社长盘问。 社长不屑地对三个色变的人说道:“才被我追问了几次就烦了?要我说你们三个真没有用,被武藤一男骗去参加那个什么招魂仪式本身就已经够笨的了,后来居然傻到会去站到法阵中央差点丢了性命,到最后被拖到了302室里却对那间神秘教室的本质没进行任何的调查,连被解救出来的过程都稀里糊涂的!真是把我们灵异社的脸都丢光了!这一次我是打算问问张扬,从他的角度是如何看待302室的消失的。” 张扬面色古怪地看着社长,语重心长地说道:“社长,在请笔仙的时候咱们两个是一起去的302室,对里面的状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而且在我们顺利逃离302室以后我也和大家分享过里面的情况啊!” 社长苦恼地皱着眉头说道:“我依稀记得咱们刚刚进入302室时的情景,可当我听了那歌声以后,我的记忆就是一片混沌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单独聊一聊在302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十分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带着我逃离那里的。可惜你送我回宿舍的那次我因为还在担心武藤一男的阴谋,再加上给你讲述小元的事忘了问你;后来武藤进行招魂仪式的那天我又急着把小元送回家,也是没能见到你;再后来,听说你搬出宿舍去外面住了,却行踪诡秘谁都抓不到你的人影,弄得我只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问了。” 张扬捏了捏鼻子,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记忆不清就由我来讲述咱们两个被笔仙带入302室以后发生的事情吧。确实,刚进入302室的时候你还保持着清醒,虽然在你眼中所见的302室几乎与301室完全相同,但在我的阴阳眼下一切虚幻美化的外在都被剥离开来,我如实地见到了302室最真实的模样。那间教室里的桌椅表面都浮现着一张张诡异欢笑的脸孔,四面的墙壁密布着腐肉与干瘪的血管,黑板上画着一张血红的五线谱,蝌蚪状的符号沿着五线谱边散漫游弋边轻声歌唱,那里唯一显得略微正常的,只有墙壁上那扇唯一的圆窗而已,所以最后我才会带着你从那里跳下……” “咱们两个为什么要逃出那里?是围绕着我们俩唱歌的那群怪人攻击我们了?我只记得他们好像在唱着一首很古老的童谣,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咱们俩已经回到了301室!当时人多口杂,我也没好意思说我根本就不记得在302室里发生了什么!”社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刚才是谁说我们三个把灵异社的脸都丢光了?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大白挖苦道。 张扬示意大白闭嘴,摇头说道:“其实社长与你们是不一样的!当初我们请来了笔仙,被笔仙用法力逼得我们俩灵魂出窍,进入了302室;而你们三个,则是因为武藤一男招魂仪式另有图谋,召唤出了一把妖刀准备杀死我们进行血祭,却阴差阳错地打开了连通301与302之间的空间通道,进一步导致你们三个以**凡胎进入了302室。其实从我和社长逃离302室的时候,我就一直怀疑301室为表现在外的真实世界,而302室就是由301室那扇圆窗衍生出来的镜像世界,后来你们的遭遇证明了我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说?301是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而302可能是虚无的精神世界?两间教室通过一个古怪的虚无空间被连接在一起?而那扇圆窗就是虚无空间的入口。所以你带着社长从302的圆窗一跃而出,最后却又回到了301的圆窗外面?这就是你们两个逃离302的真相吗?”司空追月忽然插话道。 见司空追月好像不在生自己的气了,张扬赶忙表明了自己是个好人的态度,满脸热情地回应道:“不错,小月你的判断与我的想法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我还有一些疑惑,如果302确实是301的镜像世界的话,它为什么会突然不见呢?而且根据大白他们三个的说法,还是在他们被拖进去不久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更古怪的是,在302消失的时候,**凡胎的他们三个人居然被遗落在了虚无空间的通道里……” “这都不明白?真是笨死了,丢光了我们灵异社的脸!”司空追月没好气地评价道,见张扬笑而不语,她又气鼓鼓地说道:“根据你的描述,我想起了一种古老的法术,叫做圆光术的,号称可以通过一轮圆光创造出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精神世界。我怀疑302那间古怪教室应该就是根据圆光术的原理而形成的,至于它会消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比如法力枯竭,或者布置圆光术的法器被挪动,或者是武藤一男的式神斩断了维持那圆光术的法力轨迹,总之破坏总比建设要难,这类法术想破解总是很简单的。” 听了司空追月的分析张扬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不禁腹诽不已:“大白他们说302消失的时间,与自己在地宫中收取千棺の封印的时间刚好吻合,该不会这类似于圆光术的302室与千棺の封印还有什么联系吧?如果布置下302室的法器真的是千棺の封印,那岂不是说302室里那群爱唱儿歌的欢乐鬼魂很有可能依附着千棺の封印一起都被吸入了自己的千棺阵玉牌之中?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见张扬没有说话,得意洋洋的司空追月刚想继续吹嘘自己的头脑出众,社长忽然说话道:“听了你们两个的分析,我觉得对于消失的302室应该可以下一个定论了,今天晚上我会写一个比较详细的调查报告记录下这件事情,以丰富我们灵异社的档案资料。正好我也趁这个机会找前前任社长学姐,把属于灵异社的那些陈年老资料都要回来,也让你们都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我们灵异社的丰厚底蕴!” 司空追月撇嘴不屑道:“会比我们家的藏书楼更有底蕴吗?社长你也就能忽悠一下这几个傻小子!” 张扬不以为然地笑笑,他也不认为灵异社的陈年老资料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第106章 兽变 我们一直以为,科学是可以解释一切的,可实际上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一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正在发生,而我,也曾亲历过这样的事情。今天我将讲述的是真实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我也坚信这类事情不是孤立的,它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也许,它会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也许,最后我也是在劫难逃。 上大学以后我很少回家,一方面是因为学校离家里很远又交通不便,另一方面是因为在父母的约束下压抑得太久,忽然有了自由难免就会产生逃脱的快感和自由的放纵。可是,如果一年之内几乎总不回家也太说不过去,所以在暑假开启之时我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我的家位于浑河下游的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里,交通很不方便,除了浑河上暂时搭建的浮桥以外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往外界。这有点像一个死胡同,虽然在胡同的最深处是安静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清幽境地,却也因为交通的不便而穷困潦倒。很幸运地,在那样的环境里,我通过自身的努力考进了大学,终于可以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农民生活,也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下了唯一一班通往村子的班车,我四处张望着。村子和一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没来由的我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似乎村中的空气比往日变得稀薄了许多。还没到家,我就看到母亲正站在大门外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回归。在那一个瞬间我发现母亲老了,一年的时间里母亲为了让我能够安心地在外面努力读书为了我那数额不菲的学费辛苦操劳,她忽然苍老了很多。 母亲的脸色非常不好,病怏怏的,可她的眼睛还是一如往常般明亮,看到我以后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是想让街坊四邻们都知道她那个有出息的儿子回来了。看她那样的高兴,我不禁开始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惭愧起来:为什么我只是想着自己,却从没有为母亲着想过?外面的自由真的需要以牺牲亲情作为代价来换取吗?逃脱了父母的约束,是否也就意味着淡薄了亲情呢? 母亲伸手接过了我卸下的背包,连声问我渴不渴饿不饿,问我学习怎样身体如何,又马上张罗着做饭做菜,杀鸡买鱼,看着她忙碌而佝偻的背影,我的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 这,就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一个普通农村妇女,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我之所以会有以上的感慨,是因为最近我感受到了一些变化正悄然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这变化是否足以致命,我只知道以后恐怕我不可能再有机会去专门记述我的母亲,所以在我写下这段经历的时候,我希望以后有机会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能够知道,在浑河下游这个普通的乡村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位慈祥而伟大的母亲,她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不够孝顺、自私自利的儿子。 言归正传,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住莫名的悲伤,继续写下那件曾经发生在我身边的诡异的事情。 刚到家的那天晚上,吃过饭以后一个朋友过来找我。这个朋友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小学、一起上初中、一起读高中、一起参加高考的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很可惜地在高考时他发挥失常没能考取到理想的学校,而他家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他继续求学。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以高中学历子承父业回家务农,赚钱养家糊口。这,应该是所有此类农村孩子相似命运的悲哀吧。 朋友进我家后,一把把我拉进我的房间,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很不解,回来就是回来了,如果假期我都不能回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时间回来呢。他见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有点气急败坏地问道:“回来以后,你就没发现村子里有什么变化?” “有什么变化?我倒是没有注意到,我看和从前一样嘛!”我懒散地答道。 “一样个屁!”很少看见他那种不屑的表情,我感到非常奇怪,就问他:“你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薛力,你一直不在家当然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变化;可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每天我都能看到一些新的变化,每天都是!你就没有感觉到你老妈的身体状况不好、特别虚弱?” “那是她为了我累的吧,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不好也是情有可缘的。”我自求心安地答道。 “可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虚弱,脸色也都是越来越难看。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都感觉到很累,就好像有三四天没有休息过一样,我问过很多人他们也都有和我类似的感觉。而且村子里的动物也越来越奇怪,公鸡每天到了半夜就叫个不停,大清早却睡得比我都死;母鸡经常在树林里飞来飞去,却都不下蛋;昨天我甚至还看到了一大群老鼠在搬家!你说如果不是要出什么大事的话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朋友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以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很疲惫的样子。 “你说的这些现象应该是地震的前兆吧?”我皱着眉头问朋友:“你现在很累么?” “我现在恨不得整天都躺在床上,身上像是背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浑身一点劲也没有,说几句话以后就喘不过气来,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和村口的老刘头差不多了。”朋友如是说道。 “哪有那么严重,年纪轻轻的,你能和那个痨病鬼比?我看你现在是休息得太少了,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去吧,休息够了睡醒了以后什么就都好了。”我有点漫不经心地劝解道。 他像是受到了伤害一样,红着脸大声质问着我:“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这地方已经不能再住了,我得想个办法逃出去,一定得逃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向着门外走去,出去以后还狠狠地摔了一下门借以表示对我的强烈不满。 见了他的做派我不禁苦笑,才一年不见他的变化也忒大了,以前他可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人啊。 母亲听到声音过来问我和他闹什么别扭了,我就给她描述之前朋友所说的话。母亲面色沉重地对我说道:“我确实觉得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村子里也总会出现一些怪事,希望不是有什么东西作祟才好。” 相信科学的我对母亲的迷信嗤之以鼻,我说:“妈,哪有什么鬼啊神的,那都是别人编出来骗人的。” 母亲则执拗地摇头说道:“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如果不是真有的事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都相信呢?多少还是有点儿真凭实据的,我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我笑道:“就是因为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把这个科学社会弄得乌烟瘴气的。” 母亲不再就这个话题和我夹缠不清,她又和我闲聊了一会儿别的事情以后就让我早点休息。 睡觉前,我再次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很不舒服,折腾了很久才昏沉沉地睡着。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了,我却还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因为全身跟散了架子似地疼痛难忍。按理说前一天虽然坐了一整天的颠簸汽车,到家时我却没有很疲倦的感觉,怎么休息了一夜睡了一觉以后反而感觉到更累呢?我忽然想起了朋友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猛地一紧。 在家里住了几天以后,我也感觉到了村子里的一些变化:无论是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是带着深深的倦意,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而他们的脸色也出奇地一致,都是那种苍白带着青色的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难道真像朋友说的那样,这个村子已经不能住了?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带着众多的疑问,我只能去找我的那个朋友,一方面为了我对他的怀疑想向他当面道歉,另一方面也想顺便和他商量一下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在他家里我看到了委靡在床上病怏怏的他,我大吃一惊,才几天的时间不见,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十分明显:原本被农活儿磨练出的精壮身体已经瘦得干瘪了下去,脸上黝黑的皮肤松弛得都出现了皱纹,呼吸时像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回响在他空洞的肺部。 朋友有气无力地告诉我,如果我们再不逃出去的话,就只能呆在村子里继续等死。 面对朋友的请托,经过短暂的心理挣扎之后,我做出了决定…… 第107章 演化 虽然我还不是很相信朋友的看法,但我却也坚定了离开村子的决心:以朋友他当时的状态任谁看也会知道他是得了重病,如果不能及时救治的话,说不定真的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生命。我赶忙回家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带了一些钱和他父母的殷切嘱托,扶着强打起精神的他离开了村子,打车上沈阳去看病。 一路上他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我也因为感到疲倦睡了好几觉。我们俩好不容易折腾到医院,挂号检查后,他竟然什么病也没有!我问大夫怎么会有那样的结果,大夫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为什么那么虚弱几个专家研究了很久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先带着他回到我学校的寝室,准备让他休息几天以后再回家,可事情就在那几天里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从睡梦中被朋友的呻吟声惊醒,我连忙起身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等我把他上身的衣服都脱光以后,他却说胸口上还有些东西在压着他,我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喂他吃了两片安定以后,他又沉沉地睡去,我帮他盖上了被子后自己也回床上睡下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诡异的世界,我似乎身处于一处古老遗迹的深处,宽阔的地宫之中有着无数的诡异生物,那些莫名的生物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环绕着我,他们凝视着我,我的心里仿佛听见他们正在呼唤着我,让我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去寻找永恒。醒来以后,我一身冷汗。 朋友还在睡着,我摸摸他的额头,万幸他没有发烧。在弯腰抚摸他额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身体上的一点变化,那个变化让我感觉到非常害怕!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希望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旦我再次睁开眼睛所看到的会是我所希望的正常样子;可当我慢慢睁开眼睛时,我依旧看到了那发生在他身体上的不可思议的变化。我猛地揭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在那被子下面,一层浓密的黑色绒毛生长在我朋友原本雪白的胸口——那是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化,细软浓密的绒毛如杂草般疯狂生长。 我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我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我一定要镇定。 我小心地走到朋友的身边,俯下身仔细观察那些黑色的绒毛。那是不同于人类毛发的毛,黑黑的很柔软、还闪着油亮的光,有点像是纯种黑背狼狗的皮毛,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人类的身上怎么可能会长出狗毛呢!最扯淡的电视狗血剧也没有这样拍的! 朋友醒来的时候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惊恐不已,他疯狂一般撕扯着那些黑色绒毛,连着他的皮肉一起血淋淋地撕下,似乎已经忘却了疼痛的感觉。为了防止他再次伤害自己的身体,迫不得已的我打晕了他。一个白天平安无事地过去,在中午苏醒过来的朋友已经可以勉强接受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事实,他不停地反复问我同一个问题:“按照这样的趋势,到最后我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于他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身上的变化一直在持续着,即使是在他被我打晕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他身体上的毛发居然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生长。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看到了那毛发生长的全过程:先是在苍白的皮肤下出现了很多密集的小黑点,然后那些黑点突破了皮肤的束缚像抽芽的种子一样破土而出,挣扎着穿透皮肤摇曳地生长起来。就像我们小时侯经常看到电视播放的种子发芽一系列过程的镜头快放一样,还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些黑毛已经生长到了一寸多长。 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求助他人了,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诡异到了即使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的程度,而我朋友也害怕自己会被人拿去作为实验的对象要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外泄出去,所以面对这件棘手的事情,我们只能靠自己一力承担,不论它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又到了晚上,朋友说他身体的很多部位都又疼又痒,我已经没有再去细致观察他身体变化的勇气。打开了药瓶,我们两个都吃了好几片安定,强迫着自己依靠药品的效力快速入睡,也许只有沉睡才能让他忘记身上的痛苦,让我忘记对未知的恐惧。半夜里,熟睡中的我依稀听见朋友发出的凄厉惨叫,只是药品的效力涌了上来,让我再次滑入了梦乡之中,没能去查看他的身上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朋友身上的皮肤已经有大半都被黑色油亮的皮毛覆盖着,他的脸也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形,脸的整个下半部分变得更加向外突出,这也导致了他说话都开始变得吃力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朋友身上发生的变化越来越明显,我眼看着他的腿骨一天天地扭曲、变形、缩短,很快地他的身体就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一点一点地,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越来越像是一只狗。因为头骨变形的缘故,在第三天时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只能一次又一次颤抖着用变了形的手努力抓住笔杆,不停地在纸上写着相同的两个字:我疼! 每天夜里即使是在熟睡之中,朋友都会发出阵阵的呻吟与凄厉的惨叫,那已经成为我无限梦魇的冲锋号。每当他的叫声响起我都会陷入那深深的梦魇之中,那些诡异的另类生物会在那昏暗的地宫深处呼唤着我的名字,他们纷纷聚拢到我的周围,簇拥着我、裹挟着我向着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走去,无论我怎么反抗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每次醒来之后必定又是一身的冷汗。 然而,到了第六天的时候,这一切都戛然而止突然结束了。 第六天,我朋友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只类似于狗的生物——从外观上看,确实与普通的犬类相似;但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脸要比大型犬的脸略宽,四肢也比大型犬要粗壮一些,最特殊的要属他的眼睛,相信我,犬类的眼神中是绝对不会有像他那样的智慧光芒的。 虽然他依旧保有人类的思想与智慧,但经过了这一周的折磨以后,他已经被困于这个由他原来的身体打造而成的、外形类似于狗的新躯壳里。万幸的是,一直伴随着躯体演化的剧烈疼痛,已经随着演化完成而逐渐远离了他。没有疼痛的困扰之后,朋友开始尝试使用新生的爪子蘸着清水写字来和我交流。 他告诉我,他的身体已经演化到了最终极的形态,应该不会再发生新的变化了;但自从演化完成以后总有一个声音总会从心底响起,那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召唤着他返回家乡。我想说服他留下来,虽然我不能理解怎么会有那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可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和家乡的变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他回去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却坚持说他必须回去,因为骨子里有一种天性驱使他必须回去。 我没有理会他的坚持,在我出门时我故意把他反锁在了寝室里面,可我忽略了他也是个人,并且还有着不下于我的智慧。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以后,匆匆忙忙赶回寝室打开门时,我只看到了他沾着打翻在地的墨水划在地面上的几个血红色大字:永别了,善自珍重。 看着空空如也的寝室和敞开的窗户,我真的希望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冗长的噩梦,而现在似乎应该到了该苏醒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收拾着寝室里满地的黑色毛发和破碎的墨水瓶,一边思考着是否也应该再回家去看看;可内心的恐惧却本能地排斥着我再回家一次的疯狂想法,经过一番内心的纠结以后,我做出了一个懦弱的决定——忘记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切,忘记家乡可能会发生的诸多异变,独善其身地远离家乡,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 打定了主意以后,我努力地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情,我尽量地让自己回复到正常的住校生活。我特地去剪了头发,又去了浴池准备清洗掉多天来沉积的臭汗与烦闷。在用力搓洗着身体搓到后腰位置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小块皮肤的触感有些异样,脱下搓澡巾,用潮湿的手指去触摸,瞬时间我的心仿佛掉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我不相信地又摸了一下,那异样的触感依然存在。 你摸过鲤鱼的鳞片么?是的,我后腰的那块皮肤就给我那样的触感。 也许就像刚开头我所写的那样,这类事情不是孤立的,它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而最后我也同样是在劫难逃!写完了这些文字以后,我将再次返回我的家乡,默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如果最后我没能生还的话,谨以此文作为证明我曾存在过的遗书。 第108章 底蕴 前面的那两篇《兽变》与《演化》是张扬从社长提供的灵异社老旧资料中翻找出来的,作为文字爱好者的张扬天然地喜欢一些纪实性的文字,而这两篇一脉相承的资料正式完全合乎他的口味。他看完以后对作者讲故事的能力大加推崇,因为按照他的逻辑凡是不能像他一样拥有阴阳眼的普通人,如果能够仅凭自己的想象凭空虚构出很多不可思议故事的人都很了不起,也都应该成为他的朋友。 只是这两篇资料的作者在最后的留言看起来有些不吉利,如果他最后没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把这两篇文章藏起来秘不示人吧?可如今这两篇文章却是堂而皇之地被收藏进了灵异社的档案里,看来那个作者恐怕最后也是凶多吉少了。根据张扬与灵异社众人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那作者恐怕已经失踪或者死掉了。见张扬一直纠结于作者本身,而对文章记载的内容兴趣缺缺,社长禁不住想提示他不要舍本逐末。 可还没等社长开口,张扬忽然问道:“社长,原来灵异社的底蕴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丰厚啊!只是,既然是用作存档的档案文件,肯定会有这两篇文章的提供人吧?是谁赢得了那位作者的信任,获得了这两篇文章的保管权,后来又把这份资料无私奉献给了咱们灵异社呢?说实话,我对这份资料很有兴趣……” 社长低头翻看了一下档案的资料登记表以后,忽然抬头面色古怪地说道:“这份资料居然是由前前任社长提供的,我看登记入册的时间大概是在她准备卸任灵异社长这职务的时候。为什么她会在临卸任的时候才把这份资料提交入档呢?以我们灵异社的习惯,第一时间发现了灵异事件必然是马上进行调查啊!” “你说的那个她,是男他女她?”张扬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女她了!前前任社长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学姐!也应该是目前为止在任灵异社长时间最长的一位了——她读了硕士以后,还是一直活跃地带领着灵异社进行着各种活动,直到毕业前夕才把社长的职务转给了前一任社长,她可一直都是我崇拜的偶像呢!”社长两眼闪着光芒说道。 “赶紧把这位学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的好奇心已经忍受不住了,很迫切地希望能通过这位学姐了解到那些隐藏于这份资料背后的故事!”见社长有些迟疑,张扬又诱惑道:“放心,我不会给那位学姐添麻烦的,我也跟你保证,如果我调查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特别是灵异的事情我一定会和你分享的!” 得到了张扬的保证,社长心满意足地点头说道:“那好吧,希望你说话算话!” 张扬撇嘴笑道:“身为堂堂男子汉,我肯定得说话算话啊!倒是您可经常贵人多忘事,我记得调查干涸游泳池的那个晚上我送你回宿舍,你上楼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如果日后小元真的再被别的家庭收养的话,你会告诉我他大概的去向。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虽然咱们一直没有见面,可上次聚会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起过任何关于小元下落的话啊,该不会是你故意忘记了吧?” 社长豪迈地一拍脑袋,嘟囔道:“我说上次见你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话忘记说了,原来是这个事情啊!不错,就像当初咱们两个讨论的那样,最后我爸妈还是找人收养了小元。那位收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风韵犹存很有气派的女人,据说她在北京有很大的产业,但自己孤身一人总觉得生活冷清,又错过了生孩子的机会,就想领养一个孩子填补一下生活的空虚。经过我爸妈的权衡,最后就把小元交给了那个女人。现在,小元应该已经在北京过上了锦衣玉食的上等人生活了吧?其实,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 “原来小元已经被北京的富婆收养了啊,这是好事啊!”张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心里却在暗自祈祷那富婆能够对小元好一些,不然的话……甩甩头,张扬继续对社长说道:“行了,小元的事儿你算是交待完了,现在赶紧把前前任灵异社长学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展开调查了!” 社长难得见张扬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随手扯了一张纸,写上了一串数字后说道:“这是那位学姐的QQ号,我可警告你,你去找学姐聊天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代表了我们这一代灵异社整体的精气神!千万别给我丢脸!也不要给那位学姐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听明白了没有?” “是!”张扬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接过了社长递给他的那张纸,兴高采烈地跟社长道别,眉飞色舞的向着学校南边网吧一条街的方向跑去。钻进网吧坐到电脑前以后,张扬熟练地登陆了QQ,先申请加那位学姐为好友,申请内容填写的是“灵异社学弟张扬”,很快地,对方通过了好友申请。 张扬先是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学姐,我很好奇,《兽变》与《演化》那两份档案是你在准备卸任灵异社长时才提交归档的,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张罗着让灵异社的前辈们一起参与调查那份资料里的事情呢?还有,那位写下这两篇文章的作者又是谁?” 对方很久都没有回话,就在张扬的耐心快要耗尽前,对方终于发来了姗姗来迟的回话:“在我准备把一直压在手里的所有灵异社陈年档案都移交给现任社长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被人追问的打算。只是,我没有想到这追问会来得这么快,看来你应该是这一代灵异社里的活跃成员吧?那两篇文章是我在偶然间发现的,一次我收拾旧物品准备扔掉的时候,从一本我的课堂笔记里发现了这两篇文章。至于它们的作者,是我的前男友——我也是在看到那两篇文章的笔迹时,才想起他在失踪前曾经特地找我借过一次笔记。” 张扬禁不住感慨道:“原来那两篇文章都是你前男友写的,而他最后真的失踪了?那两篇文章的内容不会是真的吧?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一个人幻想出来的恐怖故事而已……他是怎么失踪的?” 很久很久,学姐发过来一句让张扬十分费解的话:“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你不知道他怎么失踪的,还是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写下这两篇文章?”张扬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开学以后就有人告诉我说他暑假时在家里出了意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们还把他留在学校的东西都烧掉了,什么也没有留给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告诉自己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可我也经常会问自己,他是怎么死的?他那么健康强壮怎么会说没就没了?我问过了所有来学校处理他生前用品的人,他们都不认识他,他们只是接到了命令说要处理这些东西而已。我又四处打听,问过他的老乡和他别的朋友,他们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老乡只说暑假的时候他家那一片区域好像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巨大洪水。”等待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学姐忽然发过来一段长长的文字。 看着学姐仿佛找到宣泄途径一般的样子,张扬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运指如飞地问道:“等等,你说大家都认为你的前男友死了?只是因为他的家乡经历过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而你却认为他只是失踪了?他的失踪到底与那场洪水有关系没有?你就没有到他的家乡去看一看?你应该知道他家在哪里吧?” “我去过了!我到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废墟,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我问过离那村子不是很远的另一个村子里的人,他们告诉我说在那年暑假浑河是百年不遇的洪水,他家所在那个村子曾经被洪水围困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洪水退去以后,那个村子里的人就都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政府给出的解释是所有的人都被洪水卷走了……”学姐很快就返回了消息。 “这个说法也太不靠谱了吧?怎么听都觉得很敷衍!后来呢?”张扬追问道。 “当地的老百姓们才不会那么认为,他们都说从前那个村子就很邪门,没想到刚刚平静了没几年就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还说在没有涨水的时候,就有一个陌生人前往那村子里劝村民们尽快离开免得在那里会遭遇到意外,可那村子里的人却没有相信的,他们只是整天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在村子里茫然地走来走去。”学姐发完这段话之后,很快又发来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能看到他的尸体,我只能认为他和他的乡亲们一样,都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一起从那个被洪水包围的小村子里集体失踪了!” 第109章 白痴 听了学姐的分析,张扬忍不住回道:“这么说来,他确实可能只是单纯失踪而已,未必是真的死了!因为我也曾经遭遇过整个家族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诡异失踪的状况,我才不会认为他们全都死了呢!” “可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他还没有来找我?”学姐追问道。 “也许,是因为出了一些别的什么状况吧。”张扬这边在劝慰着学姐,心里却在想着自己那个已经成为废墟的所谓故乡。应该不会是巧合吧,他回忆着之前从网络里找到的那些资料,95年整个辽宁地区都是洪水泛滥,说不定有多少人颠沛流离、背井离乡,更说不定有多少家园最后都变成了废墟。张扬的故乡和《兽变》作者的家乡一样,化作一片荒芜,都是蒙受了大自然灾害所导致的直接作用产物。 “谁知道呢,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相信他所写下的那些都是事实,也就足够了!当然,我倒更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学姐发来了一段纠结的话语。 “事实?我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发生!根据我所掌握的古代传说与历史,都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事情,而且我身边一个很有历史常识的朋友也说他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张扬委婉地道出了自己的怀疑。 “难道我们没有听说过的,我们没有见到过的,书上没有记载着的,口头没有流传过的,我们就认为都是不会发生的?都是不存在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灵异社成员最起码的觉悟?当初我之所以迟迟不愿意把这份资料归档,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期盼着他能回来找我……”学姐有些激动地连连说道。 “根据一般常识来说,应该就是这样的,这才是主流社会中大众的基础观念。”张扬淡然回应道。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前男友的为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孩子,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和在他父母的熏陶下,他不会说谎也不擅长去想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虽然他比较喜欢写作,却因为知识面狭窄,只能写一些关于他小时侯在农村生活时的趣事,从没有写过恐怖玄幻诡奇的东西,这也是我相信他在这份资料里所描述的一切都是事实的原因!”学姐斩钉截铁地发回了这样的话,还附带着发怒的表情。 张扬看着显示器屏幕苦笑不已,当一个女人自认为完全了解一个男人的时候,那往往意味着一场爱情的终结。没有谁会对另一个人能够有完全的了解,我们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自己都不能完全了解自己,遑论去完全了解他人了。 思索了一下,他回复道:“这件事情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份资料通篇完全都是你男朋友虚构臆想出来的故事,他只是一个像我这样喜欢写故事的人而已;二是这件事情确实真的发生过,他所记录下的一切都是真的!但这种可能性的几率实在是太小,我想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而一旦这事情是真的发生过,那么一定有着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等待着对此事感兴趣的人去发掘,在你男朋友返回家乡以后一定会有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甚至是发生在他的家乡……” “虽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为人!可我更愿意把这一切都当作是虚假的,都当作是恐怖故事来看待。因为,告别了灵异社之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已经离我的现实生活变得越来越遥远了,我现在只想过一种普通的生活。”学姐语重心长地回复道。 “你是对的,如果不想参与到那种事情里面,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类事情只当作一个恐怖的故事。我们生活的世界本就充满了很多不可思议而又十分奇妙的事情,如果对所有的事情都要去掺上一脚,即使生活过得很充实却也会失去更多享受生活的机会,与其那样倒不如只是单纯地享受着生活,偶尔才去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样的人生才会很完美。”张扬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有感而发地回道。 “谢谢你对我的安慰,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要离开一下!对了,我手头刚好有他另一份文稿的扫描件,我先发到你的邮箱里吧。你可以先看看他写的这一篇回忆乡村生活的文章,等会儿我回来之后咱们再继续聊,好吧?”学姐发过来这段话以后,QQ的状态就直接变为了离开状态。 张扬摇头晃脑地打来了自己的电子邮箱,准备听从学姐的建议,先看看《兽变》作者的另一篇文章。刚开始张扬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在看那篇文章,但看着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这是一篇名为《白痴》的短文,在文章的一开头,张扬就看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冷汗直冒的地名。强忍住心中此起彼伏的不安感觉,张扬压抑住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强迫着自己坚持着读完了这片文章…… 我叫薛力,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位于沈阳西南方向的某郊县某乡镇某村落,从没有一个人离开过那里。我,是唯一的一个。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因为我和祖祖辈辈务农的祖先们不一样,从小我就比一般的孩子明白事理,当他们还在忙着和泥巴、搓泥蛋、打麻雀的时候,我就已经对看书写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那时侯左右邻居都对我妈说她真会生,一生就生出了个做秀才的。 我听着那些夸奖我的话语也常常偷偷地笑个不停,只是我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成就却完全是凭着我自己的努力艰苦得来的,跟大人们闲聊时的吹捧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是天生就比别人聪明,当然却也不比别人苯,从小母亲就教导我勤能补拙的道理,所以在学习方面我比别人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要多出一倍,而现在我就看到了多年勤学苦读带给我的成果——我终于顺利地考取到了理想的大学! 写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吹捧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带着喜悦之情来尽量平实真切地描述我曾经有过的生活。现在,作为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此时我正坐在明亮的自习室里开始我在这所大学的第一天自习。为了纪念这特别的一天,我决定奢侈一次,破例地占用学习的时间开会儿小差,写一些我一直想写却总是没有时间去写的事情,那些令我毕生难忘的事情。 我说过我家在农村,那里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可在那里也一样有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事情往往围绕着本来很平常甚至是大家习以为常的普通事物悄然发生着,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细心去观察,那些事情往往就会从你的身边悄悄溜走。从很久远的古代开始,我们中国人一直都有着土葬的习俗,我们那里也不例外,于是在村子外面就逐渐形成了一片很大的坟地。 没有人知道那块土地是怎么变成坟地的,刚开始那里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耕地而已,可就在不知何时的某一天,一个坟包出现在那里,没有人知道那是谁家的坟,也没有人知道那坟是由谁筑起来的。只是,当村子里有人死去以后,人们都想到了那里并愿意把死去的亲人们一一葬到了那里;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那里终于形成了现在那庞大的规模——我敢说即使沈阳最大规模的公墓也没有办法和它相比,那可真是一眼望不到边啊。村里人为了称呼方便,给了那坟地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叫做土豆坑。 土豆,是我家那边对马铃薯的俗称。吃过马铃薯的人有很多,却很少有人关心它是如何种植出来的,其实很简单:当拔下了地表上成熟的植株以后,用工具挖开植株根部的土地,你会发现,泥土里一个又一个土豆与植株的根部相连,多到你都没办法去数清楚它们真实的数量。 而在土豆坑这片坟地,也是相似的情形。每每有下葬时刚刚挖开土地,就看到不知多少年前埋在那里的“原住民”,甚至曾经有人断言,在土豆坑随便一处地面往下挖掘,至少可以挖到十个以上数量的坟墓!因为在很久以前,土豆坑还没有变成耕地之前,那里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土坑,不知道埋过多少层死人才逐渐把那巨大的土坑填平,又不知道埋了多少层死人才逐渐把那一片土地变成村外的高地。 可以这样说,那里的每一块土地里都不再是单纯的泥土! 既然有墓地,当然也会有一个不可或缺的职业:守墓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原来的守墓人就病死了,一个外乡人取代了他的位置。那个外乡人无依无靠,只好带着他的孙子生活在土豆坑边的一间茅草屋里,靠着茅草屋周围种的一点庄稼和村里人偶尔的接济勉强着活了下来。 我的故事,就是从那守墓人开始的…… 第110章 墓守 守墓人是一个很特别的职业,它不需要很专业的技术,也对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额外的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胆大心细,这可能是所有守墓人必须拥有而普通人往往缺乏的素质。因为在墓地那样的环境里,如果不是胆大心细而又心理素质很好的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疑神疑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来,如果再逼着他住在墓地附近的话,那人很可能会因为胡思乱想而疯掉。 幸好我们村里的那个守墓人是十分合格的,我曾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起过,那个守墓人是上过战场的一位老兵。如果不是因为被他炸断了左手而不得不离开战场的缘故,如果他要是能继续参加战斗直到抗美援朝结束的话,没准儿也能够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也就不会沦落到靠守墓这个职业维持生计了。 那时候我正在离家十几里路远的镇子里上初中,每天起早贪黑地骑车上学放学,算起来一天24个小时里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将近一个半小时,实在是有够浪费,于是我往往会选择那条通往镇上的捷径。因为从我们村子到学校的路是一个U字形,所以如果以“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观点来看,从U字形的两点之间画上一条横线,给U字形封口的这条道路就是我选择的捷径。 这条捷径从村子向北骑行3里路左右,左转,经过守墓人的茅草屋,再穿过大半个土豆坑以后,路过一处被废弃的砖窑,再向前骑行几里路就刚好出现在学校的南面。这样一条方便的捷径已经天然存在了很多年,但平时却很少看到会有人愿意通行,一般胆子小一点的人一想到土豆坑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包都会感觉到心里发寒,更不用说会为了节省点时间走什么捷径了。 可那个时候的我却真的是太珍惜宝贵的时间了,为了能考取到县城里那所唯一的省级重点高中,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更何况那时我还小,自认为天大地大我最大、一切邪魔外道妖魔鬼怪都会怕我,不顾家里人的纷纷反对和朋友们的善意阻拦,我每天上学放学都坚持要走那条捷径,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村里的守墓人在那时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和村里的其他老人们交往并不多。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只是呆在他的那小茅草屋里,默默地做着一些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在计划着什么事情;或者说,是在规划着什么事情。而他那个孙子,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那个孩子…… 从他们爷孙俩来到村子里开始了守墓的工作以后,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最新发现了那个孩子的与众不同,他并不热衷于跟我们一起嬉笑打闹,他也不喜欢像我们一样下河上树,他的眼睛里总是有着那种灰色迷茫的光,反应也不是很灵敏,行动也比较笨拙——无论怎么看,他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纯粹的白痴儿。 也许只有我才了解被他白痴外表掩盖着的绝顶聪明,他的外表可以欺骗村子里所有的人,却没有办法骗过我,我一直觉得那个孩子似乎是在下意识地隐藏着什么。从我开始走那条捷径上学放学以后,我就总会看见他风雨无阻地站在茅草屋旁的一棵大树下,对着那颗大树喃喃自语。当听到我骑车经过的声音时,他总会转过头对我抱以一种暧昧诡异的微笑,每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一直持续到那件事情发生。 事情发生的那天和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天从早上忽然起了漫天的浓雾,伸手出去即使已经贴到眼前却还是看不清楚,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不得不骑上我的破自行车再次登上了通往学校的捷径。直觉上我知道那一天应该会和平时的那些日子有些不一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即将发生,可我却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如果当初我真的可以预见到我会有那样的经历,我想我是绝对不会去上学的,更不会去走什么捷径,那真的是让我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诡异而又恐怖的经历。 和平时一样,经过那间茅草屋时,雾气已经消散了一些,我依稀看到那小子站在他一贯会站着的位置上,正对着面前的老槐树喃喃地诉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地,我看到树洞里似乎有着一些平时绝对不会有的东西,依稀像是两盏幽绿的灯光,仿佛是某种诡异生物的眼睛,静静地悬浮在树洞中凝视着我。 好奇心驱使着我跳下了自行车,蹑手蹑脚地悄悄向着那棵老槐树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接近,慢慢地我听清楚了那个孩子的声音,那不是他本应该拥有的稚嫩童音而是另外一种似乎发自于喉咙深处的低沉嘶喉。我想再前进一点以听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就在我跨步欲走的当儿,树洞里的那两点幽绿光芒忽然暴长,那白痴孩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他不停地后退,再后退,一直退到了我的身前,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立刻躲开,即使他的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前胸,因为我已经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从树洞里面暴长而出的幽绿光芒后面,是一头狼一样的野兽,它的双眼正是那两点幽绿!那头野兽有着墨绿色的皮毛,它的头伸出了树洞身体却似乎仍被困在树洞中,它狰狞地大张着嘴,我甚至能勉强看到它森森的白色牙齿!那头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和我身前的白痴儿,它的眼里除了杀意再没有别的。 就在我被那突如其来的野兽吓得颤抖不已的时候,身前的白痴小子却一点一点地慢慢将他的头向后转了过来!他所带给我的震撼远比那只野兽还要大——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眼白,嘴角流着口水,却还在执拗地说着那句我一直都没有听清楚的话:“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因为太过于恐怖诡异,我的身体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时间作出了行动,我大张着嘴向着白痴小子的咽喉狠狠地咬了下去!如果当时有别的人在我们身旁一定也会被我的疯狂吓到吧,只是我的行动根本没有得逞,有什么东西忽然重重地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只那一下子就让我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当我醒来时,眼前却什么异样的东西都没有。我既没有躺在那棵大槐树下面,也没有躺在那间茅草屋的周围,出乎我意料地,我只是孤零零地躺在土豆坑那片墓地中心的位置,远离了那条我所谓捷径的道路。我的自行车则栽倒在我的身边,前车圈好像遭遇过巨大的冲击已经扭曲变形了,而给我脑袋巨大冲击的元凶却是我身后背靠着的那块巨大墓碑。我留意到,那墓碑上确实还残留着自行车轮胎激烈摩擦后留下的黑色痕迹,似乎我只是在大雾中迷失了道路,一不小心撞到墓碑而后引发了一个古怪的梦境而已。 四顾周围,再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墓地中的有一股诡异的气息环绕着我,似有挽留之意。我顾不得别的,跳上了自行车,不去理会前轮的磕磕绊绊,一路跌跌撞撞地飞速向着村子的方向狂奔。回到家以后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我的那段诡异经历,我相信,即使我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我的话,他们只会怀疑是我因为头撞到墓碑以后产生了各种古怪的幻觉,而不会相信我撞到墓碑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被人事后设计的。即使没有与任何人商量,我依然执拗地认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的发生过的。 由于我始终坚信那段经历的真实性,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开始更加刻意地观察那个白痴小子和他的爷爷。可奇怪的是,白痴小子再也没有树下的喃喃自语,再也没有面对我的诡异微笑;而那个老人也似乎忽然变得开朗起来,逐渐和村子里的老人们增加了往来,甚至偶尔他还会给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讲一讲他当年战场上的经历。一切似乎都和我印象中的有所不同,也许,我真的错了? 带着这样的怀疑,对那对爷孙的观察我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只是白痴依然是白痴守墓人依然是守墓人,在他们的身上我再也看不出有任何诡异的线索,也再也看不到他们从前的影子。 后来,村里有一户人家因为工作调动的缘故,举家搬去了沈阳。我亲眼看见他们搬家的车子曾在守墓人的茅草屋旁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缓缓地开走。再后来没多久,守墓人对村子里的老人们说他孙子好像走丢了,村里热心的人们曾经也帮忙四处寻找了很久,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白痴,直到今天,我准备记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才想起了他。 第111章 现实 看完了这篇名为《白痴》的手写稿扫描件,张扬的身体忽然开始不受抑制地轻微颤抖起来,他的眼睛也忽然变得酸涩,让他不得不拼命地把双眼眨个不停。他有些激动地对刚刚被他用电话紧急叫过来的彭侯说道:“你看到了么?那个……白痴……那是我……那应该是……小时候的我!” 彭侯搂住了张扬的肩膀,安慰他说:“别激动,你别激动。什么你是白痴,白痴是你的?” 张扬语无伦次地给彭侯讲述了那个很久之前曾让他恐怖不已的噩梦。 那个梦里,张扬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那黝黑的树洞和洞里那双阴森明亮的眼睛,恐惧忽然袭上心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些轻声的呢喃和胡言乱语,还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呻吟和吼叫。他后退,不停地后退,一直后退,直到他的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直到他不能再后退。 凭直觉他知道背后是一个人,一个比他高一点的人,因为他的脖子已经感觉到它呼出的气息。忽然他记起幼年时一位老人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你一回头它就会咬住你的咽喉”,他不敢回头,可他的心里还存有侥幸,他想知道自己的身后究竟是什么,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去,转过头去,是它!是它!它大张着嘴,迷茫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向着张扬暴露的咽喉一口咬了下去! 这个噩梦是在张扬初遇小蔡那晚所做的梦,从那之后他就对自己七岁以前的生活有了怀疑,并越发坚定地想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他早已下定了要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调查自己的过去和那段失落的记忆。可惜天意弄人,后来在玄武地宫中他偶遇“大老张”,得知了自己是一个弃婴的身份,同时也得到了“大老张”苦口婆心的告诫,希望他能够放弃追寻那段并不美好的童年记忆。 虽然玄武圣殿一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从内心里张扬却并没有放弃,因为他一直十分渴望知道自己小时候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说过什么样的话语、曾有过怎样的生活。然而,忽然从一篇别人所撰写的故事里看到自己曾经最为恐怖不已的噩梦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张扬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他指着《白痴》开头的那个乡村名字,激动地对彭侯说道:“你看,这个村子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这一点我老妈可以证明。这个叫薛力的甚至曾经在他上中学的时候见过小时候的我!后来我离开那个村子来到沈阳的经历,也与他所写的那白痴小子的失踪过程可以对应起来!而我老妈也曾经说过我们老家因为涨水的缘故,整个村子的人都失踪了,这又和薛力的失踪相吻合!你说,难道这些仅仅是巧合吗?” 彭侯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蹊跷,那个白痴小子怎么会是你呢?我看你这聪明伶俐的劲儿,可没有一点白痴的影子。假如那个白痴小子真的是你,当初离开家乡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才变得不白痴的呢?既然你不愿意从你现在的父母那里逼问出答案,也许我们就只能舍近求远,通过对这个薛力失踪事件的调查,着重研究一下那个村子的村民全部失踪的事情——我总觉得他们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 张扬点头应道:“不错,我也正是这样想的!不过我还是应该先和提供给我这几份宝贵资料的学姐聊一下,看她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也许她的手里还掌握着一些别的资料,比如那个叫薛力的所写的更多关于那个村子的事情。世事真是奇妙,我只是对社团里的一份老旧资料产生了兴趣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顺蔓摸瓜地找到了我丢失了记忆的相关线索。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见张扬斗志高昂,彭侯也兴高采烈地表示了同意的态度。于是张扬运指如飞地开始给学姐回复QQ消息:“学姐,那篇《白痴》的扫描件我已经看完了,那个笔迹是薛力亲手所写的吗?你那边是否还有更多的类似资料?如果有的话,我希望你能都发给我,我对薛力的失踪事件很有兴趣!” 没一会儿,学姐就回复道:“很抱歉,这已经是我手里最后一份相关的资料了。其实,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会给我讲述关于他家乡的事情,似乎在刻意地避讳着什么。根据我对他本人的了解,也许是他不愿意提及那个交通不便贫穷落后的家乡,以免让我对他会产生不好的观感。关于这些资料,我认为这篇《白痴》从字里行间来看,应该是他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写的;而《兽变》与《演化》则是在他失踪之前写的,把关于他的这三篇文章都交给了你,我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 激动的张扬兴冲冲地回复道:“我和我的朋友们想对薛力家乡的那个村子进行一次调查,重点查看的是关于村民集体失踪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的意见给我们么?” “没有……我只是想,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警察既然已经调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结果,即使你们去到那个村子里,又能调查出些什么呢?恐怕只是白跑一趟而已。”学姐冷静地回复道。 张扬在这边胸有成竹地打字说道:“我们可以走一条警察绝对不会去走的路子去调查这件事情,虽然我不敢说我们一定能调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我却敢说我们的方法绝对是警察们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如果,我们在那个村里最后能有所发现,特别是关于薛力下落的相关线索,需要我通知你么?” 对面沉默了许久以后,才淡然地回复道:“对不起,刚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离开了灵异社之后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已经离我的现实生活变得越来越遥远了。所以,即使你们真能有所发现,也不要告诉我任何关于他的事情。我已经结婚了,现在我只想过一种简单平静的普通生活。” 张扬苦笑着回复道:“那好吧,我争取尽量不再打搅你的生活,除非必要的时候。” “我已经把我手中薛力所写的三篇文章都交给了你,以后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学姐说完了这句话,QQ头像立刻变成了灰色状态。 彭侯气愤地指着显示器骂道:“真有这样绝情的女人么?谈恋爱时要生要死的,男朋友失踪以后她却不闻不问,现在居然已经结婚了?翻脸简直比翻书都快,说不玩就真不和我们玩了?她是把你拉黑了么?” 张扬表示理解地劝说道:“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她都已经结婚组建了家庭,还能够记得当初的男朋友并且为他的失踪而惋惜,这样作为普通朋友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我们本就不应该再苛求她的。” 彭侯撇嘴说道:“你们人类的感情真是无法琢磨,当初爱得死去活来,转眼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还用各种借口来解释自己的移情别恋。一个人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普通人是这样,连那些有所作为的道貌岸然的人们也都是这样……” 张扬无奈的说道:“所以才会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和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呢!你就别多说废话了,还是先听我给你复述一下薛力失踪之前所写的那两篇文章的内容吧!” 好不容易复述了一遍《兽变》与《演化》的内容之后,张扬长出了一口气,问彭侯道:“你说这两个连接在一起的故事可能会是真的么?我总觉得整个事情里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我更想知道到了最后那个薛力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是不是最后也变成了某种古怪的生物从而彻底地消失在了人世间呢?” 彭侯难得地沉思了一下,良久他抬头对张扬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一千多年里只听到过几次,据说有些人会在月圆之夜忽然兽性大发,身体上长出很多又黑又长的毛发,像野狼一样行动矫健嗜血成狂,四处袭击人类;也有传说在某地曾经有人变成了一只老虎,后来干脆就逃到了深山里自立为王了。可是这些事情连我们这些妖怪都愿意不相信,更不用说你们这些多疑的人类了。” “你说的应该是狼人吧?那是西方的传说,中国古代好像并没有狼人的存在!”张扬苦恼地说道:“先不要说狼人的事情,你倒是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那?整个事情应该是从哪里入手呢?” 彭侯冷静地给张扬分析道:“整个事情都是从你老家的那个村子开始的,我们当然也得从那村子开始调查;不过我们也不应该忽略了玄武圣殿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毕竟那里离村子并不远,两者之间或许会有所关联。所以,要调查这件事情,光凭我们两个人手还不够,必须找一位老朋友来帮忙。” 张扬看着彭侯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莫非是他?” 第112章 故事 已经被张扬和彭侯惦记上了的小武同学此时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幸福满溢地陪着他爷爷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里演的是大名鼎鼎的连续剧《雍正王朝》,看着屏幕里的雍正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而不择手段肆意妄为,小武不禁又想起了老蔡,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抓在手里的古怪男人,也不知道进入了玄武圣殿密室中的他最后究竟怎么样了,他到底有没有梦想成真呢? 开始走神的小武,忽然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郁结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爷爷,听说您以前在学校的实验室里曾经做过一个标本?一只绿色小手的标本?” 正看着电视的武思远老教师闻言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疑惑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那可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没有跟别人提起过那件事情啊!” 小武调皮地笑笑,接着问道:“您就别管我是听谁说的了,是不是真有这事情啊?” 武思远沉思了一下,才点头说道:“是啊,说起来那可能真的是我这一辈子所经历的几件不可思议事情里的最奇怪的一件,莫名其妙地就有人把那只绿手塞给了我,我虽然把那只手做成了标本,可又怕太过惊世骇俗,只好把那标本藏了起来;没想到都已经过了快五十年的时间,居然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两个年轻人拿走了那只绿手的标本,而我从始至终都对那只绿手究竟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一无所知。” 小武故作好奇地追问道:“那个给了您绿手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时我还在战场上,他是整个营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我医治过的战士,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凭着什么才能在枪林弹雨里穿梭自如而丝毫不受到伤害。”武思远有些费解地追忆着说道。 “我问的是他给你的感觉,那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小武忍不住直接问道。 “虽然我和他接触得并不多,但总体而言,我感觉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见武思远如此评价老蔡,小武满意地点点头,爷爷给出的评价与他自己的观感是一致的。看来很有必要得提醒一下张扬,让他务必在以后的接触中要更加小心地防备着老蔡——虽然老蔡进入玄武圣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只有躲在最阴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不能不防。 同时小武也适时地向武思远表露出,对他曾经经历过的其他怪异事情也很有兴趣的样子,吵闹不休地缠着他让他再讲几个故事。武思远慈祥地看着这个越长越大的孙子,不禁对他近来的变化感到惊讶。 之前这孩子一天总是唉声叹气地像是有着无尽的烦恼,问他原因他又不愿意说,整天在外面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跑来跑去,父母怎么也管教不了,家里人都已经准备放弃掉这个孩子了。没想到半个多月前这孩子有一天很晚、很晚才回到家,一觉睡醒以后就彻底地转了性子,再不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虽然家里人都感觉到很不可思议,却也都对小武突然的改变欣喜若狂,并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武思远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件与那绿手相关、且同样遥远的往事,于是他对小武说道:“既然你对我的古怪经历感兴趣,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解除烦恼的故事吧。这件事情似乎也和那只绿手有些关系,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通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必然联系而已……” 一听说是和玄武之手有关的事情,小武立刻睁圆了眼睛,摆好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准备听爷爷好好讲一讲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武思远则先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始回想那个可以说是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夜晚,他怅然地说道:“那一年,我因为在战场上保护伤员受了重伤,不得不退下战场回大后方养病。可是我身上的伤却一直都没能痊愈,特别是那整条左腿已经开始了溃烂,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当然知道如果再没有特效药和合理的治疗方案我这条废腿就必须切除了……” 小武摆弄着他爷爷的左腿,好奇问道:“原来爷爷你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啊?” 深陷回忆之中的武思远没有理会孙子的问话,满脸缅怀之色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还年轻,虽然不怕死却会害怕成为残废的的下场——我见过太多残兵最后的下场了,简直是惨不忍睹。我听说沈阳城里有一位老中医擅长配制治疗烧伤的特效药,于是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跟护士打了个招呼就坐上了进城采办药品的马车。腿上没有毛病的时候还不觉得正常走路有什么困难,可拖着那条受了伤的左腿,我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却走了不到平时一半的路程,等我蹭到那中医诊所时,天已经全黑了。” 小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抗议爷爷的话太罗嗦。 武思远的心神似乎已经回到了过去,他双目无神地望着电视,痴痴地说道:“因为我是解放军的缘故,那位老中医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可当他看到我的那条溃烂的左腿时,他摇着头对我说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了,即使恢复到最好的程度今后走路也是个问题,他的看法和我自己的诊断不谋而合。拿着买好的特效药,离开了诊所,当我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时,无力的左腿让我趔趄了一些,之后直接摔倒在地上。虽然在战场上我看过太多的人负伤,也曾经为他们做过截肢的手术,可一旦这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还是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在那个漆黑无人的小巷里我放声大哭……” 小武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问道:“爷爷,还没有到精彩的地方吗?” “你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呢,我这说得马上就要到精彩的地方了!”武思远斥责道。 小武只好用手捂住嘴里的哈欠,连忙说道:“那您继续,我再坚持一会儿!” 武思远叹息了一声,摇着头又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我究竟哭了有多久,忽然我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说,扰人清梦最是可恶。我当时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在那么黑暗的巷子里面居然会有人在睡觉,也许是我的哭声打搅到了人家,我连忙跟他道歉并转身想走出那巷子,身后却又传来让我留步的声音。我站住了原地,却不知道那人想要干什么。他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然后忽然轻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然后呢?”小武已经被吊起了胃口,追问道。 武思远长出了一口气答道:“然后我就把自己那条病腿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却问我愿不愿意花费对我本身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代价,以换取他出手一次,帮助我解除那条病腿所带来的烦恼;我当时并不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就问他是不是说他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他却说实现愿望梦想成真不归他管,他只负责解除烦恼;我以为他是个疯子却还是忍不住问他想要怎样的报酬,没想到他说要的是玄武之手……” 刚说到这里,小武忽然紧张地打断他的话,连声问道:“他说想跟你要的报酬就是是玄武之手?他说的真的是玄武之手?你确定你没有听错那个名字?” 看着孙子紧张的神情,武思远不解地说道:“我绝对没有听错那个名字!他和我说的的确就是玄武之手!当时我说我没有什么玄武之手,那人却笑着说就是别人给我的那只绿色的怪手;我问他怎么会知道我拥有那只手,他却说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而且还追问我到底愿不愿意用那只绿手作为支付给他的报酬;思考了很久以后,我拒绝了他;他好像有点失望只说什么天意难违一类的话,却又问我是否愿意拿怀中的特效药作为报酬支付给他;虽然我觉得那人很有点夹缠不清,但我还是说如果他急需的话我可以分给他一些特效药;他很大声地笑了起来,说既然我已经答应了要支付报酬他也一定会解除我的烦恼。” “那……您真的解除烦恼了?”小武看着爷爷健康的左腿,看不出有丝毫曾经受过伤害的痕迹。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左腿已经完全好了,而被我放在怀里的特效药却少了很多,也许是那人已经拿走了他的报酬吧。”武思远面色古怪地继续说道:“后来我在那包特效药里找到了一张字条,只是不知道是那位老中医放的,还是那个人留下给我的……” “字条上写了些什么呢?”小武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一首古诗的两句话: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是什么意思?”小武一脸不爽地问道。 武思远怅然回应道:“如果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用这么多年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了……” 第113章 商议 小武见爷爷变得沉默起来,忍不住问道:“您就不知道帮你解除烦恼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他也没有告诉您?您当时怎么就昏迷过去了呢?您没能看到他的样子?您是怎么昏迷的呢?” 武思远苦笑着摇头答道:“当时我只感觉到似乎在空气中有很多无形的线把我网住了一样,我既不能动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晚上做梦时的梦魇一样。我听见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然后我就彻底晕了过去。而之前巷子里那么黑,我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的样子,不过从他的声音判断,我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至少不会比那时的我大多少。” “人?”小武冷笑,暗想:“如果是人类的话绝对不可能对玄武之手那么有兴趣,更不可能会拿得起放得下,明明知道玄武之手的下落却没有去出手抢夺,这些都说明那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很有可能又是一个有着高深法力的妖怪。可他为什么偏偏又说要帮人解除烦恼呢?还说实现愿望梦想成真不归他管?这些话里,究竟隐藏着那个人怎样的身份呢?”他不禁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小武的爸爸忽然推开了家门,见爷孙二人正沉默相对,有点诧异地问道:“小武,你跟爷爷聊什么呢?楼下有你两个朋友找你,他们正在楼下打听你住哪里,刚好我路过就邀请他们两个上来,结果他们俩死活都不愿意上来,只是托我回来喊你一声,让你赶紧下楼去找他们。” 小武听老爸说楼下有人找自己,马上就想到了张扬与彭侯这两个有段时间都没有见面的朋友。他赶忙下了楼,站到了张扬与彭侯的面前,笑嬉嬉地问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时间?居然会一起跑来看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确实是有事要找你帮忙!”彭侯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还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啊,照目前的状态来看,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小武傲娇地说道。 张扬习惯性地伸手摸着小武的头说道:“我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嘛,只有在遇到不普通的事情时能八风不动宠辱不惊,才能突显出咱们并不泯然于众生的非普通人的一面!这次找你,是因为我和彭侯想再去一次那个村子,调查一些事情;有可能需要再进一次玄武圣殿,这个忙你不会不帮吧?” “你们还要进玄武圣殿?做什么?想要去拿里面的东西么?”小武戒备地问道。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朋友,好端端地总怀疑我们干嘛!”彭侯满脸不屑地回应道:“你真以为你们那个破圣殿里有什么值得我去拿的东西么?哥哥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稀罕物件儿没见过!” 张扬则摸了摸鼻子,把《兽变》、《演化》和《白痴》的事情以及他近一段时间所做的调查都告诉了小武,同时也把他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那个叫薛力的居然会认识小时候的我,而他家所在的村子竟然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个离玄武圣殿不远的荒村!在95年那场大洪水来临的时候,那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全都凭空失踪,你不觉得这和玄武圣殿里发生的事情会有某种联系吗?” 小武眨眨眼睛,天真地望着张扬问道:“你真以为薛力写的那个白痴就是小时候的你?” “我几乎敢肯定那个白痴小子就是我!因为我的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我想那个梦应该是我的一部分真实记忆混合了某些臆想糅杂在一起之后的产物。可惜,我那几年的真实记忆已经被大老张施法给封印住了,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身为一个白痴儿的经历对我而言确实是不太美好的一段记忆……” 小武点着头劝解道:“长老这样做,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他应该也是为了你好!” 张扬苦笑着质问道:“为了我好?他要是真的为了我好,他就应该给我留下选择的余地,而不是一再劝我安心地去做个普通的平凡人。即使那样我的烦恼会少很多,但我一样不会快乐!我现在是二十一岁,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如果换成是你,你想不想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小武看到张扬那坚毅的眼神,只好无奈的点头附和道:“说实话,我确实是很同情你的,作为朋友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无论你们要去做些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帮助你们!” 彭侯在一边吐槽道:“用不着拿出一副要上刑场慷慨就义的样子,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小武没有理会彭侯的挑衅,对张扬问道:“你听说过解除烦恼的故事么?” 张扬摇着头茫然回应道:“没听说过。”又转头问身边的彭侯:“你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吗?” 彭侯撇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什么解除烦恼的故事,该不会是这小子随便瞎编了一个故事逗我们俩玩呢吧?梦想成真的故事我倒是前不久刚听说过……” 小武瞪了彭侯一眼不屑地说道:“你都知道什么?除了光合作用和上网泡MM你还会干什么?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多少和玄武之手还有些关系,就发生在我爷爷的身上!”于是他把武思远给讲他的那个故事现学现卖地又当场复述了一遍,却忘记了说出关于字条的事,因为在小武的心中那两句唐诗也许没那么重要。然后他问张扬道:“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吗?” 张扬想了一下说道:“那个男人恐怕不是人类,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彭侯,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这么想的,只是我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全国各地几乎都走遍了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总觉得那个男人很不简单,解除烦恼可是一件大工程,远非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根本不是随便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能力办得到的!”彭侯分析道。 小武和张扬异口同声地问道:“此话怎讲?” 彭侯好整以暇地解释道:“比如说,我和你之间有仇,却困于誓言或者规定而不能自己动手杀死你,但我确实是一看到你就会很不爽,这样你就变成了我的烦恼;按照解除烦恼的字面意思,就是彻底地把我的烦恼去除掉,怎么才能彻底去除掉我的烦恼呢?没错!只要有人替我杀了你这事就算成功了。可你想一想,除了少数依赖吃人为生的妖怪,绝大多数妖魔都不希望被人类注意到自身的存在,他们宁可隐藏在城市最黑暗阴森的角落也不愿意杀人引起人类的恐慌,进而导致自身行踪的暴露。”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一个不爱惜人类生命又很强大的妖怪?甚至不害怕人类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不用在意别的妖怪的关注?”张扬追问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彭侯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暂时不是该去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即使那个人真的有帮人解除烦恼的能力也不可怕,那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相信他还会一直停留在沈阳。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须再去一次那个荒芜的村子、再进一次玄武圣殿,看看那里是不是会留下什么线索,能够帮助我们解开整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的秘密。” 张扬点头应道:“是啊,很多年前的事情虽然也很诡异,可毕竟离我们太远;我们现在应该重点解决的是几年前的事情,那些村民们究竟去了哪里,玄武圣殿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异变,这些都是我们这一次行动所要调查的重点!至于你爷爷的故事,等我们先忙完这件事情再说吧!” 小武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上楼去跟家里请个假,就说我们三个要出去旅游玩几天吧。唉,刚当了几天好孩子,现在又要玩失踪,他们还不得说死我?” 彭侯笑着对张扬说道:“你看看人家这个大孝子,再看看你自己,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张扬皱眉回嘴道:“这个用不着你来管吧,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你想想,虽然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却也没有亏待过你吧?你又怎么能忍心一直都不回家……”见张扬脸上怒火升腾,彭侯赶忙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再次下楼的小武见张扬一脸的不愉快,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敢多说话只好说:“我告诉他们说我要出去玩几天,没想到他们居然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同意了。” 张扬看看小武的表情,低声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彭侯来到小武的身边,得意地笑了。 第114章 荒村 等到张扬一行三人做好了充分准备赶到那个荒废的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村子仍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片躺在原野里的废墟,没有一点生机。 张扬禁不住感慨道:“这里,就是我曾经生活过七年的家乡?如今看来,还真是残破不堪啊!” 彭侯没理会张扬的感慨,环顾四周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是先在村子里四处走走、各家各户翻翻,还是直接去玄武圣殿里面去找线索?说实在的,我不觉得在洪水肆虐过的荒村里,我们还能有什么发现!” 小武也附和道:“如果确实是因为洪水肆虐才导致这里荒废的话,那我们可能什么也找不到。你们没有见识过洪水袭来时的样子可能不知道,除了有海浪一样高的洪峰之外,洪水本身也往往会暗藏着各种急流。在急流的作用之下,房子里原有的东西可能都会被冲走,甚至连房子本身都可能因为急流的旋转力作用而分崩离析,洪水过后,不可能留下任何对我们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张扬想了想说道:“我与你们的看法相反,我反而觉得我们应该先进村子里去四处看看,洪水来的时候未必就是激流澎湃的,也有可能是迂回无声的。如果是后者的状态,那么在洪水刚刚抵达的时候,村民们争相逃离自己家的房子时,或许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排除这种可能性!” 见张扬坚持,小武与彭侯并没有反驳,无可无不可地陪着张扬在已经荒废的村落遗址里转了起来。他们从村子南面走到了村子北面,又从村子西面走到了村子东面,一路边走边检视着房屋中散落的各种物品。正如小武所说的那样,似乎洪水来的时候正是激流澎湃的,所以才会在某些人家的卧室里发现了手推车一类的东西,也有厨房灶台上摞着腐烂棉花被的,还有骡马棚里放着翻倒沙发的,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转了两圈之后,三人再次回到了明显是村子中心的区域,两侧商店发廊等门脸房外的油漆已经斑驳,却可以想见当初未遭遇洪水前繁荣的样子。张扬苦恼地皱着眉头说道:“看来我刚才想的不对,洪水来的时候应该是比较急的,村民们可能根本就顾不得从家里带出什么东西逃难!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村子本身的地势有高有低,洪水来的时候村民们一定会下意识地往高处跑,他们也许会一起聚在那高地上,等着外援的到来——结果他们等到的并不是外援,反而是集体失踪的命运。” “高地?”彭侯指着前面不远处一栋雄伟的建筑说道:“那个房子就建在大坡上,应该算高地吧?” 顺着彭侯手指的方向,张扬看到不远处随地势起伏就有一处高坡,而那栋按照楼房风格建设却只有一层的“楼座子”确实比周围的房子明显要高一截,于是他点头道:“那我们就从那里开始调查吧!” 三人沿着满是泥土的柏油路向着那房子快步走去,随着距离那房子越来越近,彭侯边走边笑着说道:“这里的坡度还挺明显的,在这里我们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大半个村子,想来这里就是你所谓的高地了。” 小武却指着那房子外墙上一米多高的黄褐色泥土痕迹说道:“恐怕你们要失望了,当时这个房子也进了水,水位大概有一米四左右。村里的村民们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或者真像警察时候说的那样,因为洪水浪大水急,他们都被突如其来的洪水给卷跑了……” 张扬摇头道:“即使洪水真的来势凶猛,有一部分人来不及反应被卷走是正常的,但不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卷走吧?我学过概率论,一场大洪水把所有人都卷走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的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的,近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你们俩刚才都说错了,这里还不是这个村子的最高点,这村子里最高的位置是在这房子的上面——你们都忽略了这件事,它的房顶是平的。” 彭侯见张扬手指朝天指着那房子的房顶,忽然轻轻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没多久就从上面传来了他的一声惊咦。在下面心急火燎地张扬大声问道:“你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彭侯从楼顶探出头来,兴高采烈地说道:“这里有很多人曾经停留过的痕迹,你们俩快上来看看!” 张扬跺着脚抱怨道:“我要是能像你那样说飞就飞,我早就飞上去自己看了,还会在这傻站着么?” 彭侯撇嘴调侃道:“看你平时那股嚣张劲儿,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忘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呢!”一边嘲讽着,他一边飞身轻盈落下,一手搂住了张扬另一手搂住了小武,双臂用力带着二人再次飞跃上了房顶。 房顶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张扬看着彭侯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很多人曾经停留过的痕迹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吧,骗我们两个玩儿很有意思吗?” 彭侯指着房顶上几块不太平整坑坑洼洼的沥青辩解道:“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明明是被火给烤化以后又经过冷却才形成的,既然点了这么多的火堆,想来人数肯定也就少不了;还有,你看这些水泥钉虽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但从他们的排列顺序上来看应该是固定帐篷用的。” 张扬看着房顶地面上那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钉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如果这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些钉子都是固定帐篷用的,那么这些钉子应该都被钉在帐篷的四角;也就是说,以四堆钉子包围的矩形就是一个帐篷的位置,那从这边横着数过去至少五个,竖着数过去至少有二十个,这房顶上当时容纳了至少有一百顶帐篷!按一顶帐篷里挤进去一大户人家五到七口人计算的话,天!整个村子的村民还真有可能刚好住满!只是他们既然已经把帐篷都搭起来了,看来是打算死守的样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彭侯举一反三地补充道:“如果洪水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被水卷走,且都平安地转移到了这里;那么按照常理,即使是被洪水围困他们至少也能支撑十天半个月的,可为什么等搜救人员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没发现一个人呢?试想一下,被洪水围困着的这个地方,就像是海中的孤岛,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又能去哪里呢?难道他们都跟我一样会飞吗?” 张扬抬头看着天上,轻声说道:“他们会不会飞我不知道,但也许他们真的就是从这里消失的,只是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离开这里的!彭侯,你认为有什么东西能把那么多人一起带走的?” “直升飞机?没听说有这么大容量的直升飞机啊,难道是用蚂蚁搬家的方法?”彭侯回应道。 “你变成人类的样子混进我们的生活,作为一个人类你真的很成功!如果他们真是被直升飞机带走的,那用直升飞机带走他们的又是谁呢?而且他们怎么会在洪水消退了以后还不回来?难道现在搞绑架的恐怖分子们已经这么高端了,居然想到用直升飞机玩蚂蚁搬家的把戏?”张扬吐槽道。 “恩,看来应该不是直升飞机,难道是飞碟?就是电视里演的,经常画麦田怪圈的那种!不是又新闻说在农场附近发现了被解剖的牛的尸体吗?这些人也许都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彭侯继续猜测道。 张扬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问道:“你活了这一千多年,你见过飞碟么?外星人这种连普通人类都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你一个妖怪干嘛深信不疑啊?我再问你,你去过外太空吗?外太空的环境你能存活吗?” 彭侯害臊地答道:“没有,一次也没有去过……估计我去外太空的话,也是有去无回的结果。” “那你怎么还会觉得他们是被外星人的飞碟给绑架了呢?引起他们失踪的就不能是什么妖魔鬼怪?”张扬循循善诱地说道:“比如,有没有什么体型特别庞大的妖怪,或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彭侯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以为这么多人的失踪是因为他们被什么妖怪给吃了?不可能的,虽然很多妖怪的原身都比较庞大,而且大多数妖怪吃人确实是都不吐骨头的,但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劲儿,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另外一种可能性?”张扬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还有除了恐怖分子绑架、妖怪吃人之外的其他可能性吗?就这在这个像孤岛一样的房顶上?那些村民总不会为了躲避洪水大家齐心协力地在空气中挖了个洞,然后很有秩序地鱼贯而入,结果洪水消退以后他们却又出不来了吧?” 第115章 调查 面对张扬的追问,彭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嬉嬉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也不能排除你说的那种可能性。我认为有一种谁也不知道、谁都无法解释、莫可名状的力量,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失了踪。” 小武见二人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互相抬杠,只好一脸无奈地建议道:“两位大哥,咱们抓紧时间去办点正事行吗?这里如果真的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建议立刻转移到圣殿里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彭侯轻拍着小武的后背安慰他道:“我们三个人里面恐怕只有你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我和张扬又不是在吵架,我们两个不是正在商量导致所有村民失踪的各种可能性嘛!” 张扬也笑着说道:“这里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至少我们已经知道村民们曾经在这里集体避难,至于他们最后究竟去了哪里,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不过,我想这应该和玄武圣殿里发生过的异变会有所关联,所以咱们也只好再进一次玄武圣殿,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么更加有用的线索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走!”小武闻言催促道。 “我在等飞行员安全平稳地把我送到地面上去啊!”张扬满脸得意地对着彭侯坏笑起来。 彭侯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一手搂住一个人,轻盈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平稳着陆。落地以后不顾张扬的挣扎,彭侯也坏笑着说道:“救命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直接带着你们两个飞过去吧,免得晃晃悠悠走路浪费时间。”说完,脚下用力蹬踏了一下地面,高速地向着玄武圣殿的方向飞驰而去。 等到彭侯在圣殿那扇圆形大门前停下脚步松开二人的时候,张扬手脚发软地晃了一下才站定了身体,他狠狠地瞪了彭侯一眼说道:“行,算你狠!飞这么快你就不怕我因为速度过快晕机吐你一身?” 同样摇晃了一下身体才站稳的小武却似乎对刚刚的高速飞行感到很满意,他略有些激动问彭侯道:“刚才咱们的时速有没有超过两百三?简直是太过瘾了,比我上次跟人飙车还爽!” 彭侯得意地自夸道:“最少有两百五,要不是怕你们的身体承受不住突然加速,我还能跑得更快些。” 张扬捂住嘴,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呕吐的**,指责彭侯道:“你明知道这么快我会晕机的,你就不能在快到的时候用点刹停机?为什么要给我来个急刹停机?你这人也忒不厚道了!” 彭侯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好吧,本机长接受你的建议,下次我争取注意一下停机的方法。” “下次?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有下次让我搭乘的机会!一般飞机乘坐要钱,你这破飞机乘坐可是要命的!”张扬愤恨地说道:“小武,你帮我记着我刚刚说过的话。还有,把玄武圣殿通道的门打开。” 小武按动了几处机关,被隐藏了的通道再次出现。张扬看着里面的一片漆黑,小声说道:“刚才彭侯直接就飞到了这里,看来结界经过我们上次的破坏应该是已经不起作用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说着,他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三把手电筒,各递给二人一把,自己也打开了手电筒。 彭侯很有义气地说道:“老蔡那混蛋很有可能还留在里面,但你不用担心,跟在我的身后走准没事。” 小武用手电筒胡乱地扫射了一番后,回头安慰张扬道:“没事儿,这里面一切正常。” 张扬看着弯弯曲曲的走廊,若有所思地说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走廊里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圣殿大厅里面满地的黑色灰烬。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些黑色灰烬是从哪里来的,以及在那些黑色灰烬的下面,究竟掩盖着什么东西!” “黑灰下面应该只是圣殿的地面吧,还能有什么?”小武好奇地问道。 “我的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除了还有一处暂时想不通以外,其它的方面似乎都已经可以串联起来了;如果我想的没有错,那么在黑灰下面一定会有很多的东西,我们十分熟悉的东西;可万一我想错了,那么在黑灰下面就应该什么都没有!”见小武一脸困惑的样子,张扬指着前面已经不远的圣殿圆形大门说道:“进了那里再说吧,我想,我们距离真相应该已经不远了。” 小武像上次一样按住那扇大门的下半部分使劲向里面推,那门一点一点地被推开了。三个人异常顺利地再一次进入了玄武圣殿的内部。圣殿里面和他们上次来时一样,除了遍地的黑色灰烬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张扬语气里带着一丝激动说道:“我们四处找找,看看黑灰下面究竟有没有我们想要找的东西。” “什么东西?”小武满头黑线地追问道。 “就是这个!”彭侯忽然从脚下的黑灰里掏出了一件东西使劲地抖了一下,张扬从他背后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件残破的衣服碎片。 小武捂着鼻子,满脸怀疑地问:“这应该是衣服的碎片吧?怎么会坏成了这个样子?” 张扬兴奋地说道:“应该不止有衣服,鞋子、裤子、袜子、帽子什么的都应该有的,而且咱们还要重点关注一下金银首饰,比如项链、戒指、手镯、耳环一类的东西估计也会有一些的。” 小武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你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什么?” 彭侯同情地看着小武,嘲笑他道:“你可真是一个孩子!张扬能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从始至终他可是都和我们在一起啊!他只不过是想事情想得比我们多那么一点点,看得也比我们远那么一点点而已。在房顶上的时候,张扬就说村民们失踪的事儿和玄武圣殿里发生的异变应该会有所联系,而现在确凿的证据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那些莫名失踪了的村民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最后全都来到了这里……” “怎么可能?当初玄武遗留的结界还没有被破坏,身为人类的他们是绝对不能进入玄武圣殿的!”小武吃惊地问道:“刚才你们不是怀疑他们都是从房顶上消失的吗?他们又是怎么进入这里的呢?” 张扬接着他的话说道:“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村子里发洪水的时候,这里明明还有着玄武布下的结界守护,又深入到地下这么深远的位置,别说是想进来就是想要发现这里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真不知道那些人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到这里的,更古怪的是,进入这里以后似乎他们并未离开……” 张扬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黑色灰烬研究,一个恐怖的想法从他的心底涌起,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他只能求助似地望着彭侯,希望彭侯能给他一点安慰。彭侯似乎已经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了对他心中那个看法的肯定态度。 小武着着他们二人的举动,皱皱眉头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么?如果觉得我在这里会碍事的话,我可以马上离开,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张扬忙摆手解释道:“别啊,小武你不要误会!不是我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而是这件事情太过诡异,甚至连我们俩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是不是真的正确。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们想到了什么——你知道这里遍地的黑色灰烬是从哪里来的么?” 小武茫然地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从圣殿上方的通风口吹进来的吧。” “通风口有多大?可以吹进这么多的灰尘?还有那些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进入这里的村民,最后又都去了哪里?上次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张扬咄咄逼人地连续发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小武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火化后的骨灰?有些是银灰色,有些是黑灰色,有些甚至是晶体。你再仔细看看我们脚下,这些灰烬真的是普通的黑色煤灰么?按照我和彭侯的分析,村民们失踪以后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进入了这里,后来更因为我们无法想象的某种原因最后都灰飞烟灭了!”张扬激动地说道。 “难道我们族里的人也都遭受了同样的命运?难怪长老会说这一切都是劫数。”小武伤感地自语道。 张扬向着墙边走了几步,忽然被脚下的触感惊动,他猛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到脚下的黑灰里去摸索着什么,心里为自己的新发现而激动不已。拂去地面上的那些黑灰,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赫然映入眼帘,按捺着狂喜的心情,张扬把那笔记本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翻开,惊愕的表情忽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看到张扬忽然惊呆,彭侯赶忙走到他的身边,向那笔记本扫了一眼之后,也惊呆了…… 第116章 日记 张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从玄武圣殿黑灰之下随手找到的笔记本居然会是一本日记!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翻开那本日记之后会看到那么熟悉的笔迹——那和《兽变》、《演化》手写稿的笔迹完全一致,和《白痴》扫描件中笔迹也是一样!那分明是那个叫做薛力的作者的笔迹! 这本很有可能出自薛力之手的日记最后会落入张扬的手里,到底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所谓的天意? 凑到张扬身边的彭侯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也不禁为这样的巧合瞠目结舌,毕竟他跟张扬刚刚看过那篇名为《白痴》的扫描件不久,绝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又出现了关于薛力的线索。 顾不得仔细翻看日记里面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张扬像盗墓贼发现宝藏时一样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对彭侯和小武说道:“我好像找到宝了,你们两个赶快四处找找,看看黑灰下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残留着的好东西?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重大发现的话,我建议咱们三个赶紧快闪!” 小武也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于是干脆低下头,勤勤恳恳地在黑灰中仔细搜索起可能会有的残留物品来;彭侯没有低头,他的两只胳膊忽然暴涨起来,逐渐成长为一棵巨大树木的两只主干,五根手指则化为了主干上的五只枝桠,枝桠上又蔓生出很多细嫩的枝条,轻柔地在黑色灰烬之中蜿蜒行走,间或卷起一件衣服残片或者一件首饰送回到彭侯的脚下。 看着彭侯近乎作弊一样的搜索方式,小武干脆停止了自己的搜索,站到张扬的身边,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忽然那么紧张干什么?就算你找到宝了,咱们也得把这里整体搜索一遍之后才能走啊!我可不希望因为这里有什么漏网之鱼的物品,到时候你们俩又要逼着我再回这里一趟,那多麻烦!” 张扬看着彭侯脚下不断增加着种类与数量的各色物品,面色古怪地说道:“看来,这里遗留下来的东西还真是又不少啊,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先做一次简单的分拣了,否则那么多的东西可能没办法都带到外面去。”说着到这里,张扬又对彭侯说道:“彭侯,别光顾着把黑灰下面的东西都划拉出来,顺便也做一下分拣吧!那些衣服、裤子、鞋子、帽子一类的碎片都搜集起来也没有用,直接扔在边上的角落里吧;重点挑拣那些可能有文字记述的、或者是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留下来,当然,也别忘记留下那些金银首饰。” 彭侯自得地答道:“你就瞧好儿吧,别人干这个工作可能还力有未逮,也就是我才能这么游刃有余!”一边说着,那些细嫩柔软的枝条游走得越发迅速起来,还有一部分枝条已经开始在彭侯的脚下就地做起分拣的工作来。没一会的功夫,彭侯脚下的杂物堆体积就明显地缩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不远处的角落里则堆积着另外十分之九的衣裤鞋帽碎片等杂物。 彭侯得意地把自己脚下的杂物堆用枝条包裹起来,塞进了他背后那空空如也的硕大包裹,心满意足地回到张扬身边吹嘘到:“看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连装这些东西的背包我都准备好了!怎么着,看你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咱们现在就要立刻转移出去嘛?” 张扬慎重地把一根手指放到嘴边轻嘘了一声,悄声道:“别总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既然东西你都已经分拣完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等出去以后我再告诉你们,现在马上走!” 彭侯见张扬说得慎重,干脆像来时一样,一边搂住了一个人从圣殿内飞驰而出。 到了外面,等小武关好了机关再次隐藏了前往玄武圣殿的通道以后,张扬还心有余悸地彭侯说道:“别在这里停留,以免夜长梦多,你带着我们两个往远一点飞,离这里越远越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同时咱们再来检视这次调查的收获!” 彭侯闻言没有多问,连忙带着张扬与小武沿着浑河水道向南一路飞驰,直到飞出去足足十几公里后,三人才在一片旷野中安稳着陆。直到此时,张扬才仿佛卸下心头重担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对小武与彭侯二人说道:“终于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咱们为什么要跟逃难似地离开玄武圣殿?难道你觉得玄武圣殿里面还有什么危险么?”小武问道。 “危险?你没看到那里满地的骨灰么?虽然上次咱们进入玄武圣殿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状况,但不代表玄武圣殿里面就是安全的!谁知道我们如果一直在那里呆下去,是不是到了最后也落得和那些个村民一样的下场!只凭这一点,我就不想在圣殿里停留!”张扬激动地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那些村民最后都是死在圣殿里的,所以你就怀疑是圣殿在作祟?”小武追问道。 “我没有怀疑什么,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可以确认,那些失踪的村民最后确实是死在了玄武圣殿里的!我问你,圣殿的深处究竟有着什么古怪的东西?”张扬反问道。 小武一脸无辜地争辩道:“我怎么会知道!老蔡走进的那扇门里面是我们玄武一族千年以来的禁地,即使族长也不能进去!一直以来我们玄武一族的活动范围就只限于圣殿之内,不过我记得小时候隐约听过几位长老讨论过关于守护什么的话题,我想应该是和禁地里面的东西有关。” 张扬摸摸鼻子,无奈地问道:“玄武一族的活动范围只有圣殿之内那么大一点儿地方?你们就不觉得憋屈吗?怎么听起来感觉跟坐牢差不多啊?你们平时都不出来的吗?” “玄武一族,顾名思义啊,我们的本体本来就是介乎于乌龟与玄武之间的,喜静不喜动,圣殿里的环境简直是在适合我们不过了!至于出来嘛,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确实曾经经常跟小伙伴们一起偷偷跑出来去浑河里游泳的,不够后来浑河水质越来越差,我们就很少再出来了。”小武耐心地解释道。 张扬又转头问彭侯道:“当初老蔡说圣殿的密室里面有玄武的三魂之一驻守,可以使任何见到它的人愿望成真,这个话我没有记错吧?” “我记得老蔡说的应该是:使人梦想成真!”彭侯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这没什么区别吧!”张扬反驳道。 “应该还是会有所区别的,只是目前我还想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而已。”彭侯看着仍被张扬紧紧抓在手里的日记本,好奇地问道:“你觉得这本日记里面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会不会涉及到村民们失踪之谜的答案?甚至,可能还会涉及到玄武圣殿密室里的东西?一想到这本日记可能解开所有的谜团,我就有点迫不及待起来,要不咱们现在就看看里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吧!” 张扬满脸纠结地说道:“我本来是打算返回沈阳以后到了我家再慢慢翻看的,怎么?你现在就忍不住你的好奇心了?说实话,我确实也对薛力后来的遭遇很感兴趣!在他发现自己身上开始长出鳞片以后,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病反而是回到了家乡呢?这一点让我感觉到非常费解!” 彭侯一副“果然还是你懂我”的坏笑,用手指点着张扬的胸口调笑道:“你小子还不是和我一样,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看这本日记了,非要拖到我主动说出来!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在这里先只看一点好不好?等解决了咱们好奇心的饥渴以后,把剩下的拿回沈阳去再慢慢地详细研究。” “真难得,木头脑袋也有开窍灵光的时候!你这个意见不错,被宽宏大量采纳良言的我虚心接受了。”张扬一边臭屁着胡言乱语,一边打开了手中的那本日记。借着朦胧的月光和手电筒的光芒,三个人把头凑到了一起,开始阅读那本日记中的内容——就这样,一个本应该永藏地底的惊世秘密重现天日了。 写在扉页上的话: 致找到这本日记的陌生人: 首先,我不相信这本日记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但我绝对不会主动放弃那样的希望; 其次,打开这本日记的人,如果你也是像我们一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空间,我奉劝你赶紧逃命;再次,我也必须提醒你,接下来你所看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这本日记忠实地记录了一系列发生在我和我周围人们身上的诡异变化,请相信,这并不是一本粗制滥造随意编纂的恐怖小说;最后,作为先行一步到达这里、并且葬身于此的先驱,我衷心地替你祈祷,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希望你身体康健没有发生任何异变,希望你洪福齐天能够找到逃离这里的道路…… 第117章 薛力 1995年7月30日 星期日 大雨 我叫薛力,是沈阳农业大学的大一学生,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位于沈阳西南方向的某郊县某乡镇某村落——一个位于浑河下游、交通不便的小村子,而现在我刚刚冒着大雨回到了家里。 之所以会在这样一个坏天气仍然坚持要回到家里,是因为我有着不得不立刻回家的苦衷:在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必须回到家乡才有可能找到那件事情的源头与答案! 前不久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村子里我的一个朋友忽然得了莫名其妙的衰弱症,在我陪他去沈阳医治的过程中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变化。在我把他带到我的寝室暂住以后,我更是亲眼目睹了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诡异变化:他的身上急速生长出了很多黑色油亮的毛发,他的骨骼也发生了扭曲变形,更为夸张的是他的一张脸已经变得不成样子,在那几天里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健康男人向一只狗的演化。 相信我,我没有疯,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精神与逻辑还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变化,也许就像他跟我说的那样,我们生活的这个村子已经受到了某种诅咒。更可怕的是,在朋友变成狗逃离我的寝室以后,就在我以为一切心灵磨难都结束了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在我的后腰有一块皮肤发生了更加诡异的变化:几片鳞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然钻出看我的皮肤。 在发现自身变化的那一刻,我有一个很可怕的直觉,这种变化一旦开始就会持续下去,在演化完成之前永远不会停止!而我的那位朋友或许正是产生变化的第一个人,可我却绝对不会是第二个——我想到了上次回家时村里人那些苍白泛青的脸庞,在他们之中,也许已经有很多人的身上正在悄然发生着连他们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某种诡异变化。一想到这些,我不禁联想起那个已经异变成狗的朋友曾经对我说过,在演化的过程中,他始终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召唤着他,让他尽快地回到自己的家乡。 而就在刚刚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车里睡觉时,迷糊中也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回来吧,回来吧! 在我决定返回家乡之前,我匆匆忙忙地写下了关于我朋友发生异变的全过程,我为之命名为《兽变》与《演化》。记得在《演化》的最后我写道:“如果最后我没能生还的话,谨以此文作为证明我曾存在过的遗书”,这是我的真实心境写照。已经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异变,让我清楚地知道那股演化的力量一旦找上了你,是绝对不可抗拒的,既然不能抗拒那我也就只好选择顺从。 今天当我下了车走进村子的时候,村里人还是那样的疲倦麻木,他们无精打采的眼睛扫过我的身体,然后就默然地注视着远方,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为我带着朋友去沈阳看病时曾经跟家里打过招呼,所以老妈见我突然回到家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正带着薛义在沈阳看病吗?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有没有事?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面对老妈的质问,我无言以对只是沉默地坐在炕上。老妈见我没理她,又开始啰嗦起我离开之后这几天村子里的新变化来:“连续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浑河水位暴涨,别人都是在往外跑,你怎么还往回跑啊?听村长说今天晚上浑河上游水库会泄洪,洪峰可能半夜就能到咱们这里,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准备去大坝上堆沙袋呢!听说政府在洪水来的时候准备舍弃咱们这里,拼了命也要保住沈阳,才不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呢!你看看我们直到现在连点像样的支援都没有……” 见我还是没有吭声,老妈越发地啰嗦起来,顺便教训着我:“听说对面的大坝上都是辽阳军区的部队,你看人家都在堆沙袋准备救老百姓呢!今天晚上不是他们的大坝保不住,就是我们的大坝要溃堤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点都不明白事呢?原来我以为你呆在沈阳会安全点儿,没想到你自己又跑回来了!你这简直就是找死啊,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上了个大学也是四六不懂总让我操心……” 老妈的啰嗦话语让我不胜其烦,一股邪火冲上心头,我大叫了一声:“妈,您说够了没有!” 老妈还没有出口的诸多唠叨被我的一声惨叫吓得生生咽了回去,还用很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我平复了一下心头的火气,力求心平气和地对老妈说道:“妈,薛义他在沈阳出事了,病还没治好他人就失踪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我没敢跟老妈说实话,我怕吓着她,只好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如果说谎也是一种罪的话,在那一刻我愿意付出代价,只为那一句善意的谎言。 老妈困惑地答道:“没听说薛义他回来了啊,我今天还去过他家呢。只是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一只野狗,整天赖在他家里不肯走,你还别说那狗真通人性,你让它干啥它就干啥,一点都不会走样的。” 野狗?我的心里一颤,他果然还是回来了。借口说我也想去看看那只通人性的野狗,我匆忙地离开自己家向着薛义家跑去。当我看到那只野狗的时候,我长叹了一口气,正如我所想的那样,那只野狗果然是异变以后的薛义!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有一阵迷茫,忽然却又闪出了智慧的光芒,我轻声对他说,跟我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在一个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柴草垛后面,我脱去上衣让他看我后面那块发生变化鱼鳞状的皮肤。他呜咽一声,颤抖着趴伏在地上,眼里流下了泪水,那泪水竟带着一丝血色。他对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点头表示着我确实也像当初的他一样,正在发生着某种异变;他摇头的意思却是说,没有用的,这个诅咒是谁都逃不掉的。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再去想象当我演化完成时那丑陋的模样,我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轻轻地磨蹭着,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在那个瞬间我更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正在逐渐迷失自己的本性!也许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人类,曾经是我最为要好的朋友,甚至有可能会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难道说经过异变以后的我也会逐渐迷失自己的本性么? 忘记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曾经做过些什么、我最爱的人是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才刚刚二十岁,漫长的人生道路我才只是刚刚起步而已,我不要这样子地失去自我!我想要活着,用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类身体活下去,而不是异变成其它什么生物!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去死! 一脚踢开了薛义,我疯了一样跑了出去,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脸上凉凉的。路上没有人对我的狂奔表示惊奇,大家似乎已经对任何事情都处之泰然了,难道村子里已经有了其他开始异变的人?他们在哪里? 带着各种疑问我回到家,把老妈拉到我的房间里,我非常严肃地老妈:“妈,我问你,在我走的这几天里村子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你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老妈紧张得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甚至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来回答我的问题,她嗫嚅说道:“没有啊,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很多事情么,我能有什么事情好瞒着你的。” “妈,您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村里人为什么都会那么奇怪?”我穷追猛打地追问道。 老妈终于承受不住我给予她的巨大压力,彻底崩溃了,她哭着对我说道:“薛力啊,你说我们都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们受这样的罪!你带着薛义走的那天晚上,村口的老刘头不知道犯了啥毛病,把他自己反锁在家里不管谁叫门他都不出来,只是在屋里喊着说他不想出门了;刚开始的几天,在外边还能听见他在屋子里叫唤,那声儿啊一声比一声惨;可叫了两三天以后,屋里就没动静了,村里人都说他疯了要把门砸开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可昨天村长带了六个大小伙子砸开了那道门,里面却没有老刘头,只有一只像猪又像牛的怪物,大伙都说那是老刘头年轻时作孽的报应,可村长却一口咬定说是那怪物吃了老刘头非要杀了那怪物,没想到那怪物贼精直接跳出窗户就跑了出去,那么多人楞是没能抓住他。”听了老妈的讲述,我心头一惊:原来薛义并不是发生异变的第一个人,村口的老刘头才是!老妈见我神色古怪,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昨天晚上,你爹他……” 第118章 橙雾 “我爹他怎么了?”我心情烦躁地追问道:“妈,你既然都开口了,就别再藏着掖着的了!” 老妈听了我的话,忽然哭哭啼啼地说道:“昨天晚上你爹说他后背很痒,让我帮他挠挠,我一伸手过去居然摸到了满手的长毛!呜呜呜,你爹让我先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他说这事儿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呢!今天早上我起早特地去左临右舍想打听打听别人家的状况,结果我刚一进你二舅家,就看见你二舅妈的胳膊上有一大块红,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像癞蛤蟆皮似的,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可能是得了皮肤病;前面院子里你张大爷的脖子上也长了一圈白毛,我进屋时看到他正往脖子上系围巾呢。你说咱们这村子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闹得这么厉害啊?” 老妈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头上,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村里人是不是都很少走动?平时喜欢走街串巷的人也都很少出门了?出门的时候大家也都会捂得很严实?”问出这问题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充满了绝望,薛义说得对,这里就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村子,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村子里带帽子手套和口罩围巾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昨天村长还带了一个大口罩呢,他说是因为他得了口疮,怕被风吹到脏东西引起感染。这……你这么问,是觉得村里的人也都会像老刘头那样,受到什么报应?”老妈心有余悸的问我道。 “哪里会有什么报应啊,妈你又变成老迷信了。”嘴上虽然在安慰着老妈,可我的心里却越来越焦急,也是越来越恐怖。老刘头身上发生的变化,薛义身上发生的异变,也许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没有人知道当所有人都发生了异变以后,大家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过往的历史也早已经证明,只有这种未知的情况才会引发人类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怖——那是从猿人时代就遗留在人们基因之中的恐惧。 “起雾了……好大雾啊……这片雾怎么会是橙色的?”忽然从街上传来一个孩子的大声叫嚷。 起雾了?我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外面滂沱的大雨还在下着,这种鬼天气怎么可能会起雾嘛! 我听见远远传来那孩子的父母斥责他的话:“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还能起雾吗?快别在外面给我们丢人了,赶紧回来!”那孩子却大声争辩道:“村子外面起了老大的雾,不信的话你们就自己出来看!” 一开始我听他这样说还没有相信,可很快我就听到了那孩子父母的惊呼声。顾不得拿雨伞遮雨,我心急火燎地冲出了家门,没跑几步我就发现,那孩子果然没有骗人!由于我家就位于村子西边快要出村的位置,所以刚出家门没多远我就看到村外的稻田中,在我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已经下起了橙黄色的浓雾,虽然天空中还在下着大雨,可对那诡异的浓雾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看着那片橙黄色的浓雾,我心中不安的感觉变得愈加强烈起来:那雾很稠,近乎是液体和固体的混合物,坠落的雨滴根本没有办法穿透浓雾落到地面之上,当雨滴进入浓雾不久以后,那浓雾像海绵一样逐渐吸收分解了它;更为诡异的是,浓雾只是下在了村子的四周围,像一面环形的墙壁一样遮挡住了我们向外观察的视线;而被浓雾包围着的村子范围内,却依旧是大雨滂沱,没有雾、没有风也没有太阳。这一切似乎是一个巨大而真实的梦魇,理论上完全不可能会出现的极端天气居然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受诅咒的村子里。 我走到那片浓雾的边缘,伸出手去触摸那片浓雾,入手的触感非常特别:浓雾的表面柔软而富有弹性,有点像是果冻的感觉;而当我用力地想把手指插入雾气中时,我感到了两侧雾气给予的微小夹力和一股强悍的向内吞吸的力量——那片浓雾似乎有一种把接触到它表面的物体都吸入自身深处的能力。 随着我的手越陷越深、逐渐完全陷入了雾中,那股诡异的吸力也变得越来越大,那力道就像是雾里面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奋力地拉着我向雾气中前进。我猛地使劲急速地抽出了手掌,看看周围那些和我一样做着同样尝试的人们,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我想我当时的表情应该也是和他们一样吧。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当我们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见大家都在尝试,心中有所担忧的我却走了神,偶然地转头间我忽然看到那个最早发现橙色浓雾的孩子居然只剩下一只手臂还暴露在空气中,他身体的其余部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浓雾吞噬掉了!我想去拉住他的胳膊,可他离我站着的位置实在太远;我想提醒他的父母赶紧去救他,可当时我已经被眼前的诡异状况惊呆了,只能用手指着那孩子的方向、惊恐地睁圆了双眼,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一堆毫无意义的杂音。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浓雾吞噬,那对父母像疯了一样哭喊着钻进了浓雾里希望能救回自己的孩子,可是与那个孩子的遭遇一样,他们的身影很快就彻底地消失在了那厚重的浓雾之中。站在外边的我们看着三个大活人就这样离奇地消失在我们的眼前,没有人动,或者说没有人敢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我们就那样痴痴地站着,在大雨滂沱之中,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家三口的顺利归来。不知道究竟站了有多久,村长带着他那可笑的大口罩忽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似乎已经听说了这橙色浓雾的可怕之处,他的眼角在不停的抽搐着,他的声音更是颤抖得完全不成样子:“他们……他们……还没有回来么?” 面对众人冰冷的目光,村长没有再多话,低垂着头站到了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继续默默等待。 又是很久很久的时间,感觉上就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对父母和他们的孩子依旧没有回来。村长忽然抬起了头,在滂沱的雨水中对我们大声喊道:“都别站在这里傻等了,也许他们三个早就走出了浓雾覆盖的范围,直接去了别的村子。不就是一场大雾嘛,干什么都吓成这个样子?都抓紧点时间,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上面已经通知了,说今天晚上12点左右洪峰就会到达我们村子!晚上十点大家都到村部集合,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跟我上大坝去堆沙袋,咱们能不能救自己就看这一个晚上了!” 众人没有理会村长的慷慨陈词,都低沉着头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各自回家。他们的心里或许早已经心潮澎湃,但所有人的脸上却是惊人一致的麻木不仁。 刚进家门不一会儿,村部上面钢筋塔上的大喇叭就忽然响了起来:“现在开始广播,现在开始广播,乡政府最新通知,上游洪峰今天晚上12点左右会经过我们村子!在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时,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此处省略官话套话空话台面话若干字)……晚上八点县里统一断电,希望各家各户都准备好手电筒、备用电池、蜡烛、火柴等照明物品;晚上十点妇女、老人和儿童都到村部房顶上集体避难,因为地方有限、人口太多,不要带着包裹和大件物品,每人只准携带一个随身小包,同时要注意防火防盗以及个人的人身安全……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要上坝去堆沙袋……没有外援,我们必须自救……” 村长罗里罗嗦的一通广播之后,大喇叭里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这种非常时刻,果然还是只有国歌才最能鼓舞人心啊!现在,我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确实有一些人是会在自己志得意满的时候可以忘却恐惧的,村长也许就是此类人中的翘楚。我—— 妈的,停电了,明天再写吧! 读到这里,张扬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彭侯又看看小武认真地问道:“这些事你们两个相信么?”小武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彭侯倒是非常热情地回应道:“我相信这本日记里写着的每一句话!你看,那些写在扉页上的话虽然字迹十分潦草,但却没有反复的勾抹,这充分说明写下这些话的人,也就是薛力,他当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而且他想通过这些话传达给我们的意思也很明确:要么相信他所记录的一切,要么就把这本日记当作一本粗制滥造随意编纂的恐怖小说。我选择了相信他,你呢?”张扬沉吟着,久久不语。 第119章 明白 张扬沉吟半晌,见彭侯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才幽幽说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应该选择相信薛力还是应该选择怀疑他,虽然一直以来我都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可他的这篇日记里写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谱了!当初我刚看到《兽变》与《演化》的时候,我也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作者来崇拜,虽然我一直都对他本人以及这件事情都很感兴趣,可我却从没有想过这一切居然都会是真的!直到我看到了《白痴》的扫描件以后,我才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与真实生活有了一丝联系。” “那你以前看《白蛇传》的时候,看《新变娘子传奇》的时候,你有想过那个故事的真与假么?现在你已经和白蛇见过面了,你还会怀疑那个故事的真实性么?”彭侯淡然地反问道。 “我当然不会怀疑白蛇与许汉文之间故事的真实性!可是那件事情与这件事情有着本质的不同,一个是由蛇经过刻苦修炼最后变化成人,一个却是由人诡异地转变成了其它的生物,这完全两码事啊!”张扬争辩道:“无论我怎么去想,也很难接受由人异变成其它生物这种事情。” “我们妖怪可以通过修炼进化成人,人为什么就不能通过某种途径转化成别的生物?”彭侯再次反问。 “这个,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既然妖怪们修炼有成以后都想要变化成人,那必然是因为人有着其他生物所缺乏的某种优势;既然已经先天拥有了某种优势,人又为什么要变成别的生物呢?这一点从进化论的角度讲,是绝对说不通的!”张扬依旧纠结于自己的思考之中。 “老蔡那个死吸血鬼也是由人转变而成的吧?你之所以一直没有把他当作异类看待,只不过是因为他在你面前出现时都还保持着人类的外形而已!如果他以真实的形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会像现在这样纠结吗?为什么他转换了一个形态你就没有办法接受了呢?要我说,你这是典型的人类沙文主义,别的生物变成人类你就能接受,人类变成了其它生物你就接受不了!”彭侯忍不住直接吐槽道。 “这个么……你让我先想一想!”张扬紧皱着眉头,一方面觉得彭侯的话很有道理,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没有错,他纠结地说道:“这和我以前遇到的、听到的事情都不一样……我得仔细想一下其中的道理……按你的说法,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关于狼人的事么?他们为什么会在月圆之夜兽性大发?活生生的人类居然会变得像野狼一样嗜血成狂?那是因为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是他们的**让他们产生了外观的改变,身体上急速地生长出黑长的毛发——这一点,跟薛力所写的《演化》如出一辙!吸血鬼与狼人的存在你都能接受,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他们都是由人类转变而来的这个事实呢?”彭侯追问道。 见张扬沉默以对,彭侯继续说道:“以前我曾经听一个老和尚说过,色相二字皮囊而已,你既然见过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妖怪变化成人,怎么就不能接受人类也可以因为**的趋势转化成妖魔鬼怪呢?” 面对彭侯穷追不舍的说教,张扬连忙摇着头举起双手说道:“别再教训我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也许等一会儿我想清楚了,也就不会再这么纠结下去了!” 见张扬已经服软,彭侯不再说话,默默地揽过张扬与小武,再次飞了起来。一路上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当从高空中经过沈阳城区时,看着脚下大街上霓虹灯闪烁,黑夜中点点的万家灯火,以及午夜时仍在四处奔走往来的各色人等,张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到彭侯降落在离张扬家小区不远的丛林中以后,三人又步行了一点距离返回张扬的新家之中。惬意地躺倒在沙发之上的张扬轻声对彭侯说道:“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当看到沈阳这座城市中那些聚居于此的人类时,我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我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彭侯转过头问张扬道。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个空说的不是空无一物的什么都没有,而是说如果你能够直视生命最本质的东西,那就不会为色相所迷;所思所想、一言一行更不会再有什么迷惘,那才是真正的了悟。”张扬拍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纠结那么久,如此浅显的道理早就应该想得明白、看得透彻了。 彭侯看着张扬炯炯有神的双眼,第一次对他感觉到陌生起来。彭侯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佛经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到底想明白什么了?” “什么时候研究的佛经?我也不记得了!至于我明白了什么,嘿嘿,这种顿悟的快感不足为外人道也!”张扬一边拽着古文,一边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总之,一句话,我相信薛力的日记是真实的。”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着看下去?”彭侯又转头征询小武的意见。 小武斩钉截铁地答道:“不论他写的是真是假,我都要知道他们在圣殿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扬摸摸小武的头算是安慰了他,然后示意彭侯把头凑过来,准备继续阅读薛力留下的日记内容。 1995年7月31日 星期一 大雨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个不停,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梦魇之中,我不知道这个梦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只希望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是在沈阳学校寝室的床上,寝室的兄弟们围坐在我身边笑骂着我的懒惰与懦弱,即使他们骂得是那么不堪入耳我也愿意甘之如饴地在那里醒来。 只是这梦魇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起来,而对于已经发生在我身上的异变我却觉得越来越虚幻,这些诡异的状况是我在一切书刊报纸杂志的故事里都没有看到过的!现在每当我抚摸后背上的那些森森的鳞片,我都会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是的,它们还在生长!已经快要占据我的后背了! 昨天晚上停电以后,我跟着老爸老妈转移到了村部。 我本以为我们刻意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出发,到达那里应该算是很早的了,可是到了村部我哦才发现,村部的房顶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我跟着老妈爬上了村部的房顶,帮她找到了一个不太大的位置安置下来,顾不得听她的唠叨与劝阻,我转身下了房,准备参与接下来的自救行动。 看着那些带着大包小裹爬上房顶的女人们,我不由得发出阵阵冷笑。这种时候连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还想着那几身花下不少钱去置办的衣服?真是愚昧!洪水一来,我们是应该先去救人还是先去救衣服?到那个时候,人都没了留着衣服还有什么用? 村长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大声斥责着,让女人们赶紧把包裹都扔下房,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位置去安置更多的人,可那些女人都不约而同地抓紧了自己手中的包裹,宁愿是自己扔下房也不愿意把包裹扔下去。村长在下面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什么作用,无可奈何的他只能转过身对我们这些站在房前的男人们呼吁着,让我们帮忙做好家属的劝导工作:少一个包裹占位,就有可能多救下一个活人! 幸好在家收拾东西时我就跟老妈说过:人活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有用;人一旦没了,什么东西最后都是累赘,你想带也带不走。再加上老爸也在旁边劝阻,老妈才没有把她收拾好的超级大包裹带到村部的房顶上去丢人现眼。在各家男人或是劝说、或是怒骂、或是哀求的一番带动下,女人们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纷纷扔下了包裹,直到此时,那些仍滞留在地面上的老人和妇女儿童才得以上了房顶。 村长长出了一口气,大手一挥什么都没说,我们却都心领神会地跟在了他的身后,随身携带着各种工具浩浩荡荡地向着大坝走去。从上了高中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大坝,算来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站到大坝顶上我才对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之恐怖有所了解。大坝的里侧,洪水已经飞涨到了大坝一半的高度,而且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河对岸,一队官兵正呼喊着号子在堆砌沙袋,他们应该就是我老妈说的来自部队的支援吧;再回头看看我们这一边,除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没有外人——沈阳方面已经决定要放弃我们,但我们却不能放弃自己!这就是我们必须拼死自救的理由! 第120章 洪峰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洪峰果然到了。虽然我们已经在大坝顶上又堆起了将近两米高的沙袋,可也就在我们堆砌沙袋的同时水位还在持续升高,沙袋升高一米左右的时间里,水位却似乎升高了足有一米五。 随着上游排洪量的加大我们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不时有人高呼哪里哪里又漏水了,马上就有几个人跑去漏水的地方往里面拼命地填充石头和沙子;不一会儿又有人高喊你们快看那浪——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在一条小小的内陆河流里可以看到高达三米多的大浪,可那就是眼前残酷的现实。 村长一边高喊着沙袋、沙袋、继续加高,一边看着河对岸堤坝上同样忙碌着的那些身影,眼里露出绝望的目光。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其实我们这边所有人想的都和他一样:我们都在热切地期盼着河对岸的防线崩溃!至少,要比我们这一边提前崩溃! 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自私,还因为河对岸其实是有着两重堤坝的。在那两重堤坝之间至少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那片宽敞的空地足以可以缓解当前水位疯狂的上涨趋势!而且如果对面的第一重堤坝崩溃,至少他们还有第二重堤坝可以守护,而我们身后,只有我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园! 想是这样想,可对面的解放军们却似乎在和我们进行着无声的竞赛,我们这边的堤坝用沙袋堆砌升高一米,他们也升高一米;我们再继续堆砌升高,他们也继续升高。而就在我们的竞赛已经陷入了胶着阶段时,水位更是一直在飞速地上涨,很快,就到了临界的位置。 洪水已经涨到了堤坝的最高处,如果再涨高一点,我们之前一切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洪水将会撕裂我们用沙袋堆砌起来的新堤坝、涌入我们的家园、汹涌澎湃地冲毁一切。堤坝上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冒失失的小子忽然跑到村长身边大声说道:“村长,不好了,咱们已经没有袋子可以用了。” 村长看了看他,又把目光投到了河对岸的那一边。我想,那一边的人们应该也是用着同样期盼的眼神在看着我们吧?只是在当前的状况下,我们已经没有了可以继续和大自然抗衡的资本,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着由命运去安排即将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过了很久,对面终于传来了一阵短促急速的号声,对面堤坝上的人们开始了紧急疏散,村长笑了起来。 我们已经坚持住了第一个回合,站在原地刚喘了口气,村长又让我们几人一组地去查看堤坝上是否有可能会漏水的老鼠洞。既然已经没有袋子装填沙土来堆砌升高堤坝的高度,那我们也就只能想办法去尽量维护堤坝的稳固性了,可万一这堤坝熬不过下一次洪峰的冲击呢? 我不敢想象,也许那种结局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次洪峰来得比预期中的要晚一些,或许是因为上游某些地段的堤坝被撕开缓解了我们的压力吧;可危险却并没有远离我们,在短暂的水流平缓期以后,又是汹涌澎湃的第三次洪峰。湍急的河水剧烈地冲刷着堤坝,各处人们高喊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正当我们忙得焦头烂额时,忽然听到下游不远处传来了雷一样的滚滚水声:那是下游大坝被撕裂的声音!村长跌坐到地上,大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迅速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虽然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至少在这一刻我们大家是安全的了,每个人的笑都是那么真诚朴实,和城市里那些虚伪浮华的笑完全不同。我看着水位在慢慢地下落,心里想的却是下游遭受到水灾的那个村子,那些村民这时候也会像我们一样露出微笑么?抑或是在哭? 书上说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可就在那一刻我相信了。沈阳的决策者们为了所谓的“几百万城市人口的生命财产”而不顾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在明知道下游堤坝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洪峰压力的情况下决然泄洪,他们会不知道洪水带给我们的危害?这难道不比吃人更加可怕? 说得远了,原来环境的确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原先我并不是一个爱发牢骚的人,可现在我是。 昨天晚上泡在水里时,我就总觉得后背很不舒服,时而发痒时而又疼。刚才回到家里锁好房门以后,我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下后背,我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敢看第二眼,我怕。 鳞片已经长满了我的整个后背,我试着想撕下一片来却完全做不到——那是连在身体上切肤割肉的疼痛,这让我想起了薛义兽变时那一个个难眠的夜晚,难道他所经历过的痛苦我也要承受一遍?我也将会像他一样最后变成一个怪物?甚至是一个身上长满鱼鳞的怪物? 我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不让那些鳞片暴露出来。我想既然我们暂时是安全的,那我就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去好好地调查一下,整个村子里是只有我和薛义以及刘老头发生了异变,还是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去理会窗户里那些疑惑的目光。在薛义家,那只他变化而成的狗正惬意地躺在狗窝里吃着剩饭,看到我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亲热地磨蹭着我的大腿。看来它还拥有着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只是这具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它不再是人,而是一只被人收留的流浪狗! 我抚摸着它油亮的皮毛,回想起我们年少时一起渡过的那些快乐日子。 在我出神的时候薛义妈妈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边,流着眼泪对我说道:“薛力,我们家薛义真的是在沈阳失踪了?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你没有告诉我吧?” 我刚想劝慰她几句,却忽然注意到她穿的衣服很不和时宜——她穿着一件羽绒服!见到我吃惊的表情,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这几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很冷,像呆在冰窖里似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济了。唉,我只有薛义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以后的日子得怎么过啊……” 听着她的唠叨,我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被一件事情吸引住了:她的舌头在她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地舔一下上嘴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她的舌尖是分开成叉状的!忍受着心中的震惊与恐惧,我假意做出想要安慰她的样子,伸手准备拉她的手研究一下她的体温。她的脸色变了一变,猛地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对我说道:“我屋里还煮着饭呢,就不陪你聊了。”说完转身进屋并且锁上了门。 她怕我?她为什么会怕我?她又怕我什么呢?我还能吃了她? 我转头问那只狗道:“你还记起我么?我是薛力。”那狗点头。 “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么?”那狗摇头。 “你正在慢慢失去你做人时的记忆,你越来越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只狗,是这样么?”那狗点头。 “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你么?我想帮你,我不想你把什么都忘记了!”那狗看着我,凝重地摇了摇头。 我纠结了一会儿,才问出了一个我自己不太敢确定的问题:“你妈最近也开始发生异变了?”那狗对着屋子吠了一声,眼含泪水地痛苦点头。 “她最终会变成什么你是知道的,对不对?”那狗只有痛苦地点头。 “是蛇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狗猛地抬头,对我呲牙,似乎非常在意我的说法。 “你还是跟我回我家去吧,反正你妈现在也很难再照顾你了。”那狗呜呜了两声,很坚决地摇头。 “你想在这里守着她?直到她的异变最终完成?”狗眼里充盈着泪光,它却还是对我点了点头。 我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准备回家,却又看到那狗哀求的目光,我只好安慰它道:“你也知道的这种异变不是凭我们自己就可以改变的,我们只能等待着变化的完结,然后彻底地忘记自己。虽然我今天可以这样地站在你的眼前,可明天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呢!得逍遥时且逍遥吧!” 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落荒而逃,我不敢让它看到我的眼睛……站在家门外我迟迟没有进去,因为我看到老爸正站在镜子前转头看着他的后背:黑白相间的皮毛已经爬满了他的后背,前胸上也有一些;就在同时我才发现老爸的脸形最近也改变了很多,他从前是瘦长脸型现在却变成了国字脸,他的两眉之间皱成了一道深沟,配合着三道抬头纹恰好构成了一个巧妙的“王”字!原来对村子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我们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第121章 回流 1995年8月1日 星期二 大雨 昨天,等老爸颤抖着穿好了衣服以后,我才忽然咳了一声推门而入。我看到老爸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光辉,我知道他是被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异变吓着了,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告诉他用不着害怕,所有人都会和他一样,经历过惨痛的异变过程以后,最后都会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还是安慰他说这是老天在报应我们,让我们为不知从何而来的罪衍赎罪?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刻意地没有说话,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我默默祈祷:愿我等得神救赎。 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明明睡了那么久,身体却还是感觉很疲倦。我用凉水洗了脸,还顺便擦了下身子。后背的鳞片间有一层黑乎乎絮状的东西,有点腥臭,不管我怎么使劲擦也擦不下去。逼得急了,我拉住其中一段的末端猛地用力一拉,巨大的疼痛感觉闪电般爬过我的全身,颤抖着我跪了下去。后背上生长着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了一种咔咔的脆响,这声音再一次提醒我,我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了,我是怪物!一头长着鳞片的不知名的怪物! 颤抖着穿上封闭性很好的衣服,我小心翼翼地躺倒在床上,尽量不去触碰后背那些可能引起我剧烈疼痛的东西。眼望着棚顶,我默默地想着心事:离开沈阳的时候过于匆忙了,我甚至都没有给小美打一个电话告知她一声。也许,我们两个真的是有缘无分吧,好不容易在大学里走到了一起,却因为我遇到这样的诡异状况而不得不从此分离,只是不知道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她是否还会想起我呢? 我正想着心事的时候,老爸突然推门进屋,紧张地对我说道:“别躺着了,赶紧起来!快收拾好必要的东西,打成一个小包裹,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咱们争取马上就走!” “走?去哪里?出什么事了,这么紧急?”我爬了起来,追问道。 老爸圆睁双目发怒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东西,咱们马上走!” 顺从惯了的我马上收拾了几件必需的东西,跟着老爸的脚步匆匆忙忙地离开家。到了村部的房顶上以后我才知道,前天夜里确实是下游村子的堤坝决口了,从堤坝的裂口里涌出了大量的洪水,而那些洪水经过了昨天一天时间的汇集,按照“水往低处流”的至理,竟然正在朝着地势低洼的我们村子汹涌地冲过来。 村长接到临近村子的警告电话以后,第一时间派人出外查看,可围在村子周围的橙色浓雾还是没有散去,有了前天发生的那一家三口集体失踪事件以后,没有人敢再踏入浓雾一步。虽然没有办法判断邻村消息的真假,但村长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把全村人都集中到了村部房顶,说是这样可以安全一点。可当时我看到村长的脸色是那么地慌张,也许他还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更加危险的事情吧。 站在村部的房顶上,这是我回到家乡以后第一次离所有的村民这么近,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地观察他们,看着那一张张已经变得陌生的依稀熟悉的面孔,我的心里满是绝望。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浓浓的倦意,每个人都穿着不合时节的衣服,甚至有一些人还带着口罩、帽子、手套、围巾,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村长见怪不怪地用目光扫射过一个又一个人,然后他忽然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良久,他走到我身边故作亲热地问道:“一听说家这边有洪水,人家都是争着赶着往沈阳那种安全的地方跑,你可倒好,为啥反而从沈阳往回跑啊?我听说你带着薛义去沈阳看病了?他的病严重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他人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在他的目光里,我看到的只有怀疑与不信任。 我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没有一句话说出口,因为我的心思已经被村长的口罩吸引住了。我看到在村长那硕大的口罩下面有一个诡异的锥状突起,好像是村长的嘴上长了些什么古怪的东西,有什么样的皮肤病会有类似的症状呢?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口罩看,村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摇晃着脑袋慌里慌张地走开了。他为什么要怀疑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村里人身上发生的异变根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跟他们一样,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我心中无声地呐喊着…… 几年前上级政府下发给我们村子的救灾帐篷在这个时候终于被派上了用场,三个人同住一顶小帐篷虽然略有些拥挤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总比在帐篷外面淋雨要强吧?很快地,村部房顶上的空地逐渐被一顶顶帐篷所占据,像落汤鸡一样的我们有了暂时的容身之所。 下午的时候,远处传来汩汩的水声,其实洪水回流上涨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可随着水体面积的扩大,雨滴落入水面的数量也会增多,水滴敲击水面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顺着那汩汩的声音望过去,我发现村子里已经是一片汪洋了——洪水果然从下游回流了,那个传闻变成了事实。 幸好,回流的洪水还没有涨到村部脚下来,可房顶上的人们还是非常恐慌。他们彼此窃窃私语着,想象着当洪水把我们彻底围困时,我们的下场会是怎样;讨论着当我们把残余的食物与饮用水消耗殆尽以后,我们的生活将如何继续。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去想象那事情发生之后的可怕结果呢?这无论从心理上和精神上都是对自身的一种折磨,难道他们不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大家最后得到的结论就只剩下绝望了吗?面对这种结论,无论是谁恐怕都要崩溃吧? 这个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刚上大学时看过的一篇恐怖小说:小说的主人公被围困在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环境里,而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接连发生了一系列恐怖绝伦的事情;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主人公凭着自己杰出的智慧和敏捷的身手终于冲破迷雾、战胜恐惧、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而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与那本小说中的环境何其相似!可我能凭着我自己的努力冲破那迷雾么?附加在我身上的无形诅咒,会因为我的努力而烟消云散么?不会,绝对不会!不论我怎么努力,都逃脱不掉命运的摆布,我只能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苟安于此,默默地等候着命运的拨弄。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受诅咒的村庄必将在洪水过后成为一片废墟,村子里的人们只能因为被诅咒的命运而走向灭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这样恶毒的诅咒,可我知道这诅咒一旦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到那人发生异变以后彻底地迷失自己、彻底地遗忘了过去;然后,异变形成的新生物种会按照另一种命运的安排踏上另外一条不归之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想法会如此悲观,可我坚信我的预判不会错!一切,都即将发生,在我的身边。 人们绝望地望着步步紧逼村部的洪水,而我则冷眼旁观地注视着雨中惊慌的人们。雨水早已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潮湿的衣服勾勒出衣服下面各种古怪的躯体曲线,这是噩梦里也不可能会看到的情景,一群勉强保有人类大轮廓的变异生物正木然地看着远方逐渐逼近的洪水,嘴角流着口水,眼中充满了绝望。 我又回头看着我的父母,他们俩并没有因为洪水的逼近而变得恐慌,反而是坐在一起亲昵地交谈着什么。他们的眼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有的只是镇定与从容。父亲招呼我坐到他的身边,他异常认真地问我:“薛力,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最近村子里好像爆发了一场传染病,大家的身体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一点诡异的变化,相信你也都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本来我以为你妈一直是没有被传染的,可直到刚才她才告诉我说,她最近几天总感觉手不太好使、笨得跟鸡爪子似的——你看看,都已经是这样了!”老爸抓着老妈的双手给我看,我不禁惊呆住了,那还算是人类的手么?皮包着骨头,皮肤角质化十分严重,骨头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指甲尖锐地突出在外,这真的是我妈妈的那双灵巧的手?带着震惊的表情我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老爸饱含热泪的双眼。他颤抖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那黑白相间的皮毛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他的胸口,同时我留意到老爸那双手掌已经增生变厚了,还长满了淡黄色的细长绒毛——那是他即将发生新变化的外在表现吧? 第122章 由命 老爸沉痛地对我说道:“你也已经看到了,我身上长出的这一身皮毛像是什么,你妈她的那双手又像是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不希望你对我们还有所隐瞒,究竟你和薛义在沈阳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赶了回来?薛义怎么了,他去了哪里?还有,我和你妈最关心的就是你现在到底有没有染上这种怪病?你跟我们说实话!” 看着老爸跟老妈那坚定的眼神,我咬咬牙,把发生在沈阳我寝室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他们听了我的叙述以后目瞪口呆,要是在平时任凭是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吧,可在这样压抑的一个环境里他们居然很容易地接受了我说的内容!最后,我说出了我的推断:当异变完成以后,演化为全新生物的我们将会逐渐失去自我,慢慢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生物。 老妈急切地追问道:“那你到底被传染没有?” 我撸起衣袖,露出那些已经长到肘部的鳞片,平静地答道:“我也早就被传染了。我想,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应该都已经被传染了,没有一个人能够例外,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这种厄运。” 看着我胳膊上的片片青鳞,老妈直接就晕倒了。老爸急忙扶住她,帮她躺好,然后转过头对我说道:“你发现自己这样已经有多久了?发病是在你第一次回家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我想了想才回到道:“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整个村子都死气沉沉的,那时候薛义找到我跟我说这个村子受了诅咒我还不愿意相信,可当他变成了那样以后我想不相信都难!爸,为什么我们这个村子会受到这样的诅咒?难道真的是前人们造了什么孽,才会给我们留下这样的隐患?这些事情,您知道么?” 老爸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听我太爷爷跟我说起过,他是在像我那么大的时候跟着他爹和一群老乡亲搬到这个村子来的。那时候这个村子就是一片废墟,后来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繁衍生息、开枝散叶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规模,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说来,我们这个村子到现在也不过才百多年的历史?在我们家老祖宗定居之前这里就已经是一片废墟?难道这里也曾经有过村子,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被荒废掉了?”我分析道:“上一个村子的荒废是不是也与类似的诅咒有关呢?难道这个诅咒还是有周期性的?比如说,每一百年左右发生一次?” 老爸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看着昏迷的老妈忽然感叹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都是天意。” “是啊,也许都是天意。”我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和那昏暗的天空,欲哭无泪。 1995年8月2日 星期三 大雨滂沱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依旧是全身酸痛,努力地站起身,走出帐篷,举目四望,一片黑水茫茫没有尽头。 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成为这茫茫洪水中唯一的孤岛,我们,已被彻底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虽然我起得很早,可那时已经有很多人站在自己家的帐篷前在眺望着远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奇怪又是那么的从容,似乎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等待自己的最终命运是什么。 太阳似乎已经升起来了,却因为有着厚厚雨云,老天只给了我们本就窘迫的环境更多的降水,却没有给我们丝毫的光与热。在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那围绕村子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橙色浓雾还没有消散。看到那迷雾我不禁想起了那失踪的一家人,他们会幸免于难么?不会,在这个诅咒之下没有人可以生还! 一个眼尖的孩子指着远方的水面大声喊道:“那边有个人游过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了看,那不像是一个人奋力游泳的样子;怎么说呢,也许说他是漂过来的更加贴切一点。随着水流,那个人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也逐渐看清楚了他的样子——那真的还可以算是一个人么?他的身体已经浮肿得非常严重,双目圆睁、嘴大张着、扭曲的脸孔都在说明他曾经历过怎样的恐怖;他**的身体上密布着一些细小的伤口,血水与脓水不断从那些伤口里流出。 乍一看这个人,或许会以为他还活着;可当我看到他那双死鱼一样黯淡无光的眼睛时,我就知道他已经死了很久。这个人,是几天前进入迷雾里那个孩子的父亲,失踪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人们的惊叫声引来了村长,在村长的脸上我再次看到了那种绝望的恐惧。他大声喊着话,争取让房顶上的大家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是张老三,大前天和他媳妇跟儿子钻进雾里面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本来以为他们能走出那雾,到临近的村子去求救,可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都已经……” “他是怎么死的?”一个年轻人高声问道。村长摇头。 “雾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又一个人问道。村长继续摇头。 “那你现在想让我们怎么做?”第一个年轻人又问道。 “不论是谁,你们最好都离那雾远一点!”村长告诫道。 年轻人听了村长的话,癫狂一般地笑了一会儿,忽然他猛地止住了笑声声色俱厉地对村长喊道:“你让我们在这里等死?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坐在这里等死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离开这个见鬼的村子!” 村长的眼神忽然变得很严厉,他冷哼道:“如果你不怕死的话,你就给我游出去看看!” 那青年跺脚道:“爸,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现在咱们是被困在这里了,总得有个人出去求救吧!你现在这样的身体能去?”他又看着周围那些人不屑地说道:“就你们那样的身体能出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一种谎言被拆穿的惶恐,村长呆立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能明知道是送死的路还让你去,这样我怎么能对得起你死去的亲娘啊!” “就因为我是你儿子你就不让我去?你又怎么能对得起站在这里的所有村民!”青年嘶吼着。 村长没有说话,在那个瞬间,我觉得村长忽然间苍老了很多。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青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黯然地走进了帐篷。青年也不再说话,麻利地脱下了多余的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下了水,向着村外的方向,向着那橙色的浓雾外奋力游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在水中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我知道,又一个生命要逝去了。 中午,水流送来了前几天失踪那一家三口中的另外两人。母亲的打手仍紧紧地抓着孩子的小手,到死都没有松开——如果当初,在那孩子刚进入迷雾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紧抓住孩子的手,也许他们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只是,很多事情在你想要后悔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我看着那个孩子,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一条无忧无虑的鲜活生命,而现在他只不过是一具泡在水里的冰冷尸体。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恐慌,只能凭着他脸上的表情猜到一二——在那雾里,绝对有着会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恐怖东西,它不仅吞噬了那孩子的生命,更吞噬了他的灵魂。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大雨还在下着,雨水湿透了所有人的衣服,让他们一直刻意保护着的秘密逐渐曝露出来:翅膀,羽毛,尾巴,鳞片,坚刺,黏液,在雨水的冲刷下,异变以疯狂的速度进行着。 我也感觉到身上的鳞片都在蠢蠢欲动,它们颤抖着、蠕动着、生长着、延伸着,它们要占据我体表的每一寸皮肤,它们要覆盖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慌忙进入帐篷,顾不得满身的疼痛与麻痒,我飞快地脱光了衣服,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 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只一个噩梦而已,只要一觉醒来,我应该是在寝室的床上,窗外阳光正好! 我要醒!我必须醒来! 满身的疼痛很快就让我陷入了昏迷,而当我醒来时,鳞片已经快要覆盖住我的全身,只剩下手脚和脸上没有生长鳞片而已;屁股上长出了一根满布细鳞的柔软骨头,那应该是我的尾巴,尝试着去控制它扭动,我竟然做到了!我并没有因为身体上异变的突飞猛进而感到任何吃惊,虽然这是从我回来以后变化最为严重的一天,可我也知道,变化最厉害的未必是我…… 帐篷外,影影绰绰地有一些莫名的生物在行走——这,真的不是噩梦,我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晚上,村长儿子的尸体被水流送了回来,已经没有人再为此感伤了,因为我们也都是自身难保!村长把他的口罩摘了下去,露出尖尖的长喙,他用已经变了腔调的声音大声宣布道:“我们……都被传染了一种怪病……我们又被困在这里……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第123章 入彀 张扬忽然“啪”地一声合上了日记,面色凝重地对彭侯说道:“为什么我们距离真相越近,我就越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呢?我总觉得发生在薛力他们身上的变化不是自然发生的,一定是有某种力量在左右着异变的发生!薛力在日记里的推断没有错,对村子的诅咒很有可能是周期性发作的!” 彭侯摇着头说道:“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是,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也许,翻阅一下古老的县志可能会找到一些关于那个村子的蛛丝马迹,但那也是我们读完这本日记以后的安排了。张扬满腹心事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对村子的周期性诅咒很有可能是一个阴谋,一个很可怕的阴谋!我有预感,如果最后这个阴谋能够得逞的话,恐怕还会引发更为严重的事件!” 彭侯好奇地看着张扬问道:“我觉得这几天你都怪怪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了?” “不是预测,是感觉!我感觉到一种很重的危机感,以及一些我从前从未担忧过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我具体是在担忧些什么……但这种感觉就像是早以前已经装在了我的脑袋里,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接触过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在这场本来就很神秘的失踪事件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也更危险的秘密!”张扬皱着眉头如是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看日记的最后那一页,也许所有秘密的答案都写在那里!”彭侯提议道。 张扬摇头拒绝道:“无论这件事情的结果是好是坏,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我们只能欣然接受;而我们更应该尊重日记的作者,毕竟是他在那样诡异的环境里努力克制自己的内心恐惧写下了最为真实的记录,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按部就班地看,不能直接跳到最后一页。” “你们两个等会再讨论行不行?咱们干脆一口气把剩下的日记全看完,然后再一起讨论好不好?”小武急切地催促道:“我最受不了吊胃口的东西了,网络上连载的小说不是完本我碰都不愿意碰的!” 见彭侯点头,张扬示意小武把头凑过来以后,无奈说道:“那今天我们就一口气看完这本日记,然后再去讨论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吧。”见小武果然上当,他猛地翻开了那本日记,扬起了一阵黑灰。小武瞪了他一眼,却马上又把目光放回到日记本身,生怕会错过一个字。 1995年8月3日 星期四 大雨又晴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现在我心里非常烦乱,我却不得不坚持着去记述这些事情。因为我害怕,再过几天当我的异变结束时,当我开始迷失自己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把这日记继续下去的能力。所以,在我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我必须竭尽全力,写下今天乃至以后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村部的房顶上了。 这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古老的宽敞大厅,封闭性很好,没有任何地方透出阳光,却又很明亮。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真的是大厅顶上那些珠子在放出光辉吧,可我观察了那些珠子很久,也没有看到任何光芒。这里,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四处都透着诡异,也许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生命旅途的最后一站了。 哎,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今天早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充满诱惑性的声音对我说,回来吧、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吧。我不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那声音充满信任感,在梦里,我清楚地告诉他,我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又问他究竟身在何处。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大笑着说,马上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不懂他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帐篷外的声音惊醒了我。 老爸老妈都没有在帐篷里,他们去了哪里?外面么?忍着疼痛,我艰难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其实我知道即使我不穿也是没有关系的,因为外面的人们早已经不能再忍受衣服对他们的束缚了。 当我走出帐篷的时候,那些还有着人类形态的人们勉强穿着衣服,衣服下面却露出长短不等的各色皮毛;那些已经完全丧失人类形态的,有的四足着地、有的在天空飞翔、更有的盘曲成一团,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另类生物,和我以前在各个动物园离所看过的那些动物毫不类似。 他们,真的就是我所熟悉的那些村民么?下意识地我摸摸脸颊,手指的触觉告诉我脸颊上都是细密的鳞片,我又四处触摸,没有错,我的整张脸上都已经布满了鳞片——这是在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化,虽然我们身上的异变一直在持续进行着,可为什么这两天的变化会是如此剧烈?是什么力量在左右着我们?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我们的异变的速度?是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或许,是他! 异变后人们聚在一起,无声地看着彼此,他们的呼吸都是那样沉重。我知道,虽然我们的外表在一夜之间变化了很多,可我们的本性却没有任何变化。所以,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这些怪物却都还是不折不扣的人类!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难怪他们是如此地不知所措。 在那群怪物中间,我看到了老爸,他的异变似乎已经快要完成,黑白相间的皮毛、头顶的王字以及那锋利的爪牙,都与动物园中的老虎如出一辙,有所区别的是在他的肩膀两侧都有诡异的突起,似乎其中还孕育着未异变完成的某种组织结构。见我看他,老爸扭过了头,他的眼角有滴滴泪水滑落。 正当我们彷徨无助地在房顶上互相观望时,一些变化正悄然发生:围绕在村子周围的浓雾在快速地收缩,随着浓雾的收缩飞翔在空中的人们的活动空间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他们不得收拢翅膀降落回到房顶上。那浓雾却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环绕包围着整个村部,像一个鸡蛋壳一样把我们包裹在其中。 这时,人们都已不再惊慌,似乎可以坦然承受一切恐怖的变化,只是从他们的目光里,我看到的除了麻木更多的是一种狂热,他们因为什么而狂热?是这种封闭的环境,还是这种环境背后那恐怖的力量?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们会有怎样的命运,我只能孤独地站在那里,默默等待。 收缩后的浓雾表面已经如墙壁般有了坚实的手感,亦如墙壁般遮挡了阳光的进入。处于黑暗中的人们,刚开始还在努力维持自己的镇定,可后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传出以后,骚动开始了。 懦弱的我只能用一块厚重的帆布遮盖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受到什么伤害。我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了各种生物的叫声,有愤怒、有兴奋、有悲哀、有绝望,那些叫声此起彼伏地钻入我的耳朵,我不禁有些怀疑:我真的是在人间么?而不是已经堕入了传说中的无间炼狱? 终于,所有的声音在一个瞬间忽然诡异地停止了,是什么让所有生物同时停止了争斗?从帆布中探出头,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可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一只眼睛在高空俯视着我?为什么我会觉得所有生物都在环绕着我?他们想对我做些什么? 没容我多想,我的身体腾空而起,好像是有某种无形的生物抓住了我。我努力挣扎了半天,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束缚的时候,我放弃了自救的努力。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在黑暗中飞速地向前移动着,而随着我的移动似乎有更多的生物跟在我后面,他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终于,在黑暗中我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比周围黑暗更为深沉的、流动着的一团黑色漩涡。我的身体不能挪动分毫,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着那个漩涡移动,很快地,漩涡吞噬了我的脚、我的腿、我的腰、我的身体、我的头…… 在漩涡吞噬我头的时候,我彻底地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刚醒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是一层黑色的灰烬,我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几个东倒西歪稍有些人形的村民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物。他们都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却十分一致地注视着我,他们为什么要注视我?难道我的异变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还是,我异变的速度要比他们慢?这里究竟是哪里?想着这个问题,巨大的困意再次袭来,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看来,只能先写到这了。只是,我这一睡,明天醒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呢?我不知道……命运,早已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第124章 休止 1995年8月4日 星期五 看不到天 我是被下身的疼痛弄醒的,这一觉我不知道究竟睡了有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我只能按照我的习惯,姑且就认为今天是八月四日吧。下身的异变应该已经基本完成了,我的腿骨还在隐隐作痛,可我必须忍受;一条长长的尾巴从我的尾椎骨延伸出来,当我刻意用意识去控制它的时候,它竟然可以左右摇动;用手抚摸按压,里面有着明显的骨头存在的痕迹——这的确不是噩梦,而是现实。 这一次的变化,是从我回到家乡以来身体开始异变以后最为惨烈的一次,我的整个下半部分身体已经完全变化成了另外一种样子,而我的上半身,我已经感受到臂骨的变形和指骨的移位,至于我的脸,我不想多加描述。从我现在的状态,我可以推断出等待我的最终结局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鳄鱼的生物,但我又浑身密布着鳞片,也许未必会是鳄鱼——可我的下颚骨已经开始向前延伸增生,纵然不是也不会差得太远。 周围的人们,如果他们还可以被称呼为“人”的话,他们的变化也和我一样惨烈,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变成了那些在传说中才有可能出现的奇怪生物,他们似乎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大变化一无所知,只是目光迷离地注视着大厅深处的通道。好像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得到最终的解脱,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彻底地摆脱身上的痛苦。莫名其妙地,我的目光也随着他们注视的方向看往那条通道,久久不想离开。 越注视那条通道,我越感觉到自己愈发地疲劳,我不禁想闭上眼睛再次睡去,可头脑里我的良知发出了清晰的呐喊:“把目光挪开!不要看那条通道!” 我用尽了全力,让自己不去注视那条通道,让自己专心于写这本日记,让自己不再被那魔力所蛊惑。良久,我长出了一口气,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转移开了视线,把精神集中于写这本日记!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还要继续写下这日记,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我不让我倒下与放弃,我只知道既然这本日记已经有了一个开始我就有义务把它继续下去,直到最后的最后我生命终结的时候。 不敢再去观察别人,怕受到他们的诱惑而再次迷失自我,我把目光放回到自己的身上,仔细查看着我自身的变化。细小的鳞片已经布满我的腹部,我身上唯一没有被鳞片覆盖的区域是胸口附近的一块皮肤,我知道,当那些鳞片蔓延至我胸口的时候,我将会彻底地完成这次异变,并开始逐渐失去自我。 就像薛义当初在沈阳时那样,就像所有村民们的异变那样,我最后会变成一个怪物,然后怪物的本能会逐渐取代我的理智,当我越来越接近成为一只怪物时,当我开始迷失我自己时,这本日记将会被迫结束。我希望上天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写下这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可我也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从我看到薛义开始发生变化的那天起,从我刚刚回到家乡的那天起,从我对整件事情产生兴趣起,我就已经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苟且独活了。我必然会和他们一样,死守在这个被诅咒的村子里,每天惊恐地注视着自身的变化,却对此无能为力。 这些,是又一个轮回,又一次历史的重演。哦,有个声音在我的头脑里呼喊着我的名字,他是谁?他是什么?他要我回到他的身边准备迎接永恒,他在哪里? 1995年8月5日 星期六 还是看不到天 昨天,就在那个声音呼唤我的同时,我也听到了周围各种生物的吼叫嘶鸣,似乎他们和我一样,都受到了那神秘声音的诱惑。他们的声音痛苦而又欢快,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些生物原本都和我一样蜷曲着躺在地上的黑色灰烬里,可随着他们叫声的加大,我看到他们颤抖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血从他们的眼睛、鼻孔、耳朵和嘴里汩汩地流出,不停地落在地上。但他们的神情却坚定异常,仿佛这正是彻底解脱之前最后的苦楚,在站立着的生物群体之中,我看到了我爸爸。 他正高傲地站着兽群之中,流下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黑白相间的美丽皮毛,紧皱的眉头间王字依旧明朗,可我知道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他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当他身体里最后一点血液流出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露出了卸下重负迎来解脱的愉悦表情,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一只洁白的兽形灵魂脱离了那具**,没有丝毫留恋地,它向着那条黝黑的通道中飞奔而去。 其他那些也在流着血的生物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流干了他们的血液,一些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兽形灵魂纷纷离体,向着那条通道奔去。而他们的眼睛在灵魂离体的同时,也都失去了光彩,他们的生命已经远离**而去。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以外还有将近半数的生物没有开始流血,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异变没有完成的缘故?以我们目前的状态,还不符合获得解脱的标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看着那些灵魂的离开,我忽然有了一种想法:难道,所谓的解脱,就是解开**的束缚,让灵魂脱离**而独立存在么?那么,他们最终的归宿又在哪里?是西方的极乐世界?还是所谓的天堂? 记得以前曾经看过这样的话:天堂,地狱,皆在人间。 真的是这样么?天堂是什么样子的?我这样肮脏的身体和堕落的灵魂也可以升上天堂么?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可自从这些诡异而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边以后,我动摇了。这世界似乎在冥冥之中在被什么力量所左右着,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被命运之手拨弄着,按部就班地踏上早已既定的命运之路。即使我们痛苦挣扎,即使我们笃信人定胜天,也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丝毫的影响与改变。 这一切不正也说明了神明的存在么?可如果他们是存在的,在我们受苦的时候,在我们苦苦哀求他们给予救赎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他们不愿意伸出怜悯的手拉我们一把?可笑的神明既然在我们痛苦时没能拯救我们的灵魂,那我们就只能等着灵魂的进一步堕落。 就在那些堕落的灵魂离开**之后不久,一直僵立着的**忽然发生了变化: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忽然变得黯淡起来,很快就完全变成了黑色,然后,仿佛是经历过多年时间的洗礼,一层层黑色灰烬如同细沙般从**上飞速剥落、飞舞、落地,与地上的黑色灰烬交融成为一体。难道,地上的这些黑灰也是来源于此吗?在我们到达这里之前,这里还有别的生物? 明天,或者后天,我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流尽最后一滴血液之后变成一片黑灰么? 我不要!我不要死!妈妈,你在哪里?我怕…… 或许是1995年8月6日 星期日 永远的休息日 我不知道我又昏迷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是几天。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的异变已经彻底完成,我也终于知道我变成的到底是什么生物了。我躺在黑色灰烬之中,奋力扭动我细长的身躯,为空气中的干燥而烦闷。我本是应该生活在湿润环境里的水族,长时间曝露于空气之中对我来说是极为痛苦的事情。是的,我变成了只有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灵异生物——龙,一条真正的龙。 刚醒的时候我被自己的变化吓了一跳,摸着头上的犄角我感慨万千,看来千百年来的传说没有错,也没有丝毫的虚构成分,龙这种生物的确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在的我就是明证。可如果龙是真正存在的,那么那些和我一起发生异变的人,他们所变化成的生物难道也是曾经存在过的?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疑问太多,恐怕我却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现在,我已经能够勉强接受这具崭新的身体了,虽然用爪子抓着笔写字还很别扭,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适应,可我必须在我的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继续书写这本日记。也许,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围的生物又少了很多,那些已经化成黑灰的人,他们应该都已经解脱了吧? 也许,很快就要轮到我了。 …… 是的,已经轮到我了!因为我又听到那个声音在脑海里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能再写下去了。 如果幸运的话,发现我这本日记的人,请听我说,这里有一股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神秘力量,你不要再去探究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相信我,这股力量将会吞噬掉一切,你要务必小心。相信我,我没有疯,我很清醒。忘记这一切吧,别再去探究真相。我终于可以从这无尽的痛苦与梦魇中解脱了…… 第125章 讨论 张扬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日记,惆怅地说道:“终于看完了这本日记,咱们来讨论一下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薛力他最后的下场也是化为玄武圣殿里的那些黑色尘埃吗?” 小武语带哽咽地答道:“按照他所写的那个过程来看,最后他应该也不能幸免于难。至于说讨论这件事情,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呢?这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未知的疑点又多又分散,很难理出头绪!” 张扬想了想说道:“咱们就从玄武圣殿里的那些黑灰开始说起吧!薛力的日记里说,他在玄武圣殿里刚醒过来的时候,地面上已经遍布黑灰;后来他也开始怀疑在他们到达之前,圣殿里还曾经有着别的生物,我想,那些别的生物恐怕就是你们玄武一族的其他族人了。” 小武有些激动地瞪着张扬质问道:“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怀疑,为什么你就敢肯定地上的那些黑灰都是我的族人变成的?你怎么那么肯定就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 “因为,在薛力的日记里,他从没有提到过在玄武圣殿中他还看到过别的什么人或者乌龟。这就意味着,在他与村民们进入玄武圣殿的时候,圣殿里除了在黑灰之中处于龟息状态逃得性命的大老张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别的生物了!”张扬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武争辩道:“可在我们第一次进入圣殿的时候,长老说一切都是劫数,这充分说明他对圣殿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既然长老他可以依靠龟息状态幸免于难的话,那么其他的族人应该也可以!如果我的族人恢复了原形和薛力他们变成的怪物混在一起的话,我觉得薛力绝对没办法区分出两者的差异来!所以,在薛力他们进入圣殿的时候,我的族人们可能都还活着!” “可你也不要忘记,在我们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的时候,那里面除了遍地的黑灰之外可是什么都没有。即使像你说的那样薛力他们进入圣殿时玄武族人还都活着,可到了最后的时候,他们也一定遭受到了和薛力他们一样的状况。这一点,我想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小武你要节哀。”张扬认真地说道。 小武求助似的把头转向了彭侯,希望能得到彭侯的帮助。彭侯却凝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赞同张扬的观点。见小武因为听到了玄武一族遇难的消息而一蹶不振,张扬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虽然还有着很多的疑问,但整件事情的大体脉络已经很明显了。薛力暑假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而开始或多或少的发生异变,而就在他回家的那几天时间里,他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影响。所以,才会有了后来《兽变》与《演化》这两件事情的发生。” 小武哭丧着脸问道:“你的意思是薛力刚一回到村子就被那个诅咒给盯上了?所以最后他也发生了与村民们类似的异变,进而导致了他破罐子破摔地返回村子,打算调查诅咒发生的原因?如果那个诅咒是以村子为起点的话,恐怕离村子不远的玄武圣殿确实不能幸免于难……” “诅咒的起点并不是村子,而是深藏于玄武圣殿之中!这也是刚才为什么我敢那么肯定地说‘薛力他们刚进入圣殿时所看到的黑灰都是由你的族人变成的’这句话的原因。”张扬见小武还不明白,又解释道:“先是从玄武圣殿中传出了诅咒,你的族人先后中招化成了黑灰;之后才是诅咒进一步扩散,影响到了圣殿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再之后才是薛力第一次回家,莫名其妙地中了诅咒;而等到他二次回家的时候,又碰巧遇到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再加上那神秘的橙色浓雾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最后所有人终于被逼无奈地退守到如同孤岛一般的村部房顶上,这一切的背后,应该都是释放出诅咒的那股神秘力量在作祟!” 说到这里张扬停顿了一下,用眼神征求着彭侯与小武的意见,见二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张扬继续说道:“那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浓雾不断缩小笼罩的范围,到了最后又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把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圣殿的里面。那个时候,圣殿里的玄武族人应该都已经遇害了,所以薛力他们才会看到圣殿里满地的黑色灰烬。至于后来村里人的异变逐渐完成,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呼唤诱惑,灵魂纷纷脱离了**,而**几乎又在同一个时间灰飞烟灭……彭侯,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么?” 彭侯皱着眉头回答道:“基本上人类的灵魂一旦长时间脱离**,就意味着人类的死亡,可**却不会在瞬间消亡。而那些人却是在灵魂离开**以后不长的一段时间里,**忽然化为了黑灰,也就是说他们的**已经丧失所有的养分与能量。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灵魂吞噬了**的力量!” “灵魂吞噬了**的力量?”小武好奇地插话问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也就是说,在灵魂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维持**形状与功能的养分、元素和能量,而一旦携带着这些力量的灵魂消亡,那么**也会在同一时间崩溃。这,就是灵魂吞噬**。”彭侯解释道。 张扬仰着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他们那些携带着力量的灵魂消亡时,**才会崩溃?” 彭侯点点头,接着解释道:“在发生灵魂吞噬**的时候,整个人类的身体和灵魂,也就是你说起过的精气神魂都会凝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强大的整体。它可以离开**,肉眼可见,却能做到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与死亡时灵魂离体不一样的是,这些强大的灵魂在适当的时候是可以自主回归**的。” 张扬接着问道:“也就是说,当那些吞噬了**的灵魂在做完某些事情以后,他们可以重新回到**与**重新结合在一起?如果结合成功了的话,他们还会和普通的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 “是这样的!不过灵魂吞噬**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的事情,我也是在很多年前听一个路过的密宗喇嘛跟我讲起过类似的事情,今天结合了薛力日记中的记载和我听过的讲述,再一对照我才敢确认当时所发生的情况应该就是那些变异后的人们灵魂吞噬了他们**。” “不常见到?为什么会不常见到?”小武插话问道。 张扬示意彭侯先不要说出答案,他自己想了一会儿才对小武说道:“一般说来,**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灵魂对于**来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能量。而要发生那种灵魂吞噬**的事情,必须是在灵魂能量远大于**的情况下,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强大的灵魂,所以这种事情才会很少发生。” 彭侯像第一次认识张扬似的仔细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答案你是怎么想到的?” 张扬揉着额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里会闪出这样的答案,从刚开始接触这件事情开始,我就总觉得在我的头脑里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可以解释发生在玄武圣殿中的一切。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了解到的这些知识,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薛力日记里说那些人灵魂吞噬**之后,他们的灵魂也是以异变后的形态离开**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们的灵魂外观不应该是人类的么?” 彭侯很有深意地回答道:“那是因为灵魂吞噬了**的力量,所以携带着那些力量的灵魂会以**的外观出现。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下去了,就像薛力在日记的最后所说的那样,那股力量将会吞噬掉一切,我们就算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应该选择忘记这一切,不应该再去犯险探究什么真相。” 见彭侯突然一反常态地准备停止讨论,张扬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完结了,你们还记得那个帮助我们顺利进入玄武圣殿的高大男人吗?他明明先我们一步进入了玄武圣殿,但在圣殿里我们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怀疑他也进入到了圣殿的密室之中……”“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圣殿密室里的东西,与薛力的日记之间确实会有所关联,这一点我也可以肯定,但你也不要忘记薛力留下的警告!”彭侯忽然打断了张扬的话语。张扬没有理会彭侯的话,自顾自继续说道:“这一次咱们又进入圣殿的时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地上黑灰的痕迹,那些痕迹显示自从我们上次离开圣殿以后,不论是那个高大的男人还是老蔡,都没有从圣殿离开。既然那股力量可以吞噬一切,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呢?” 第126章 请托 彭侯见张扬穷追不舍地问着,只好冷冷地回答道:“一个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个已经被帝王梦冲昏了头脑,如果他们两个已经遭遇了不测,也怪不到别人,只能怪他们自己的**作祟而已!” 张扬闻言眼前一亮,弹了个响指追问道:“对啊,那个神秘的高大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破你的本体,甚至还可以从小蔡的身上弄出血液来?那可是我用法锥都做不到的事情!” 彭侯眨眨眼睛,对张扬解释道:“白蛇在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住在东海,他回答说是。当时我们俩谁也没有把他的那句话当成一回事儿,现在我却忽然想起来了一些很古老的传闻,也许正与他的身份有关。既然白蛇提到了那人住在东海,凭着直觉,你会想到什么?” “东海龙王?水晶宫?哪吒闹海?”张扬试探着问道:“难道你怀疑那个人是住在海里的?” “不错,凭着白蛇的修为,她或许是在与那个男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有和她相似的某些特性,所以她才会问那个男人是不是住在东海。按照我所听说过的古老传闻,我觉得那人很有可能是青龙的后代,龙族的一员。”彭侯摊开了双手,风轻云淡地说道。 “青龙的后代?龙族的一员?这个世界上现在真的还有龙的存在吗?龙族没有灭绝?”张扬质疑道。 见张扬有所怀疑,彭侯指着小武说道:“小武他还是传说中的玄武一族中人呢,当初你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激动。既然当年玄武都能有后代遗族传世,为什么青龙一族就会灭绝呢?何况,你们这些生活在华夏九州的人类不是还常常自诩为龙的子孙嘛!听到龙族没有灭绝的消息,你应该感到高兴吧?不要忘记,传说中的四大圣兽可是负责守护神州大地四方的神灵,即使最初的圣兽本身已经消亡了,但它们的子孙后代也会继承它们的遗志,继续守护着神州大陆这片神奇的土地的。” 小武点头附和道:“确实是这样的,我们一族虽然在千年内因为天灾和**导致人口剧减,可我们所肩负着的使命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长老们就一直教育我们说,我们玄武一族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守护玄武圣殿,同时守护着神州大陆北方的安宁。” “为什么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守护玄武圣殿呢?玄武圣殿咱们已经进去了啊,里面可不像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守护的,除非,你们所守护着的,其实一直都是圣殿深处那间密室里的东西!”张扬追问道。 小武摇头苦笑道:“长老们掌握着玄武一族所有的核心机密,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于圣殿里的那场异变,唯一幸免的大长老苏醒以后却忙着和他前世的媳妇认亲,根本就都没有告诉我什么东西。所以,圣殿深处的那间密室究竟有着什么秘密,我也给不出答案,那已经不是我这种普通族人所能知道的秘密了。” 张扬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间密室,除了玄武的三魂之一外,肯定还有别的秘密!” 彭侯接过张扬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也觉得那间密室里面必然还隐藏着别的秘密,而且我也可以肯定那个秘密一定与发生在薛力身边的怪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在那间密室里,封印着什么恐怖的魔兽也说不定。”顿了一下,他又转头对小武问道:“你们玄武一族就没有哪个长老养成了记日记的良好习惯?你们就不怕因为某种意外所有长老一起死掉而导致族中机密失传吗?” 小武黯然地低下头,委屈地答道:“你也知道的,我们一族都是以长寿闻名于世的,长老们更是我们之中的智慧超群者,平时我们都呆在圣殿里休养生息,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据我所知,即使是族中最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也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况且,这一次几乎让我们一族全军覆没的异变也是突然之间发生的,恐怕没有哪位长老会有如此的预见性,提前就开始记录下族中机密以免那些秘密失传。也许大长老会有所警惕,但那时他已经陷入龟息状态之后了啊,所以他才会在苏醒以后说这一切都是劫数。” 张扬苦恼地挠着头说道:“我虽然相信缘分的存在,也相信命运的不可逆转,可我对这个所谓劫数真的是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力量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以及,玄武故意留下了三魂之一,究竟是为了守护神州大陆北方的安宁,还是为了封印镇压看守着密室里的东西?那个东西会不会就是引起各种异变的那股力量的源头?还有,玄武的另外两魂又去了哪里?这恐怕又是一个需要我们去思考的问题。” 彭侯无奈地对张扬劝解道:“如果你一直这样开枝散叶地胡思乱想下去的话,也许想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只会增加了越来越多无解的疑问。与其如无头苍蝇般地乱撞,倒不如我们把所有已知的线索汇总在一起,再一条一条地罗列出来,最后再逐条地加以讨论。” 张扬想了想,很快就同意了彭侯的建议。 三个人找出了一张大白纸以后,把头凑到了一起,一边相互提醒商量着已知的线索,一边在那张白纸上勾画涂抹。弄了好一会儿,三人才终于把各种杂乱的线索串联起来,并一一标注出了各种疑问。在完成这份浩大的工作量同时,他们也发现,即使已经找到了薛力的日记,但仍有太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 首先,最开始接触到玄武之手的诸葛一飞通知张扬去沈医看那只古怪的绿手,结果在打探到绿手的来源之后不久,诸葛一飞就被一只猫妖暗算杀害了。那只猫妖为什么要对诸葛一飞下手?它是随机选择了自己的目标,还是为了觊觎诸葛一飞手中的玄武之手?但知道目前那只猫妖的下落还是一个迷。 其次,那个神秘的高大男人如果真如彭侯所说的那样,是青龙一族的人,那么他为什么也要进入玄武圣殿?他是为了使自己梦想成真,还是另有别的目的?自从进入了那间密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圣殿中离开过,他仍在玄武圣殿之中?还是早已悄无声息地去往了别处? 再次,玄武一族的长老大老张成为守墓人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的结果?在薛力的记述中,大老张与张扬是以爷孙的身份生活在村子外围的,直到张扬随现在的父母离开家乡为止,在此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大老张一再告诫张扬不要去寻回失去的记忆?在张扬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还有,老蔡自从进入了圣殿密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他的梦想成真了么?他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最后,那股诱发了村民集体失踪的力量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真的与圣殿密室中隐藏的秘密有关么?玄武的三魂之一为什么要守护那个秘密?玄武的其它两魂又去了哪里? 张扬看着一个又一个疑问,使劲地按着额头苦恼地说道:“光是看这么多的问号,我的脑袋就快要爆炸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我是真的不敢再想这件事情了,如果再想下去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疯掉!我看咱们还是先不要继续讨论了吧!” 小武赞同地点了点头,伸着懒腰说道:“好累啊,我们折腾了好几天,确实也该好好歇歇了。我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我等会儿还得去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 彭侯在一边淡淡的说道:“张扬,我知道你之所以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是因为你怀疑薛力写的那个‘白痴’就是小时候的你,其实现在的你没有那些七岁之前的记忆不也是活得很好么?何必总跟自己过不去呢?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你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吧?慢慢来,我们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调查。” 张扬长叹了一声,颓然地窝在沙发里,如有所思地看着彭侯说道:“是啊,我确实是有些太过心急了!对了,你还记得白蛇跟许汉文离开时,曾经把你欠她的几个承诺已经转移给我了这件事情吗?”彭侯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有点迟疑地说道:“我从来也没有忘记啊,你突然提这个干嘛?”于是张扬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自己与武藤一男之间的恩怨,又把从司空追月那里听到的武藤一男的下落告诉了彭侯,然后一脸严肃地对彭侯说道:“我之所以会提承诺转移的事情,是因为我想请托你帮忙去广州佛山一趟,找到武藤一男,夺回他手中的那瓶尸毒!当然,如果能把他活捉回来的话更好……” 第127章 追思 见张扬的表情非常严肃,彭侯也收起了一贯的嬉笑表情,他好奇地问道:“那个小鬼子手里的尸毒有那么厉害?居然能让你舍得放下眼前进行中的调查,特地请托我专门去捉他?” 张扬摇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调查他的下落,希望能早一点夺回那瓶尸毒,以杜绝那瓶尸毒可能会带来的隐患;结果他这一离开就变成了彻底的失踪,而我后来又卷入到了玄武圣殿的这些事情里来,根本挪不出精力再四处去找他;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通过别人确认了他所在的位置,当时我就想请你出手帮忙的,却没想到又被薛力的一篇文章牵扯了你我的精力。直到刚才你跟我说,我们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调查,我才忽然惊觉到,捉到武藤一男才是最紧迫的事情,至于关于兽变的调查,反而可以慢慢进行。” 彭侯了解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说道:“可在一座偌大的城市里去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这一去会用掉多少时间我心里也没有个准谱儿,没有我在你的身边,你在沈阳的安全谁来保护呢?” 张扬苦笑道:“大哥,没有你的保护,我这前二十多年不也都是活蹦乱跳的吗?也没有出过别的什么特别大意外啊?大不了我向你保证,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定盯好小武,绝对不会让他犯什么错误!而我也会长期驻扎在图书馆里查阅关于我老家那个村子的地方史志,希望在你回来之前能够有些特别的发现吧!对了,我这里有武藤一男的标准照片,虽然他可能改换容貌,但我相信绝对逃不过你的眼睛的!” 张扬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了钱包,从钱包中身份证的后面摸出了一张武藤一男的一寸照片,那还是在他刚刚出院时去武藤一男宿舍打探其下落时要到的。随着照片一起被摸出的,是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小纸片,端详着小纸片上“赵念平”三个字,张扬得意地说道:“我都差点忘记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我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话,我还可以找我朋友的这个兄弟帮忙,据说这个人也是很有些能力的!” 彭侯顺手接过了张扬递给他的照片,又不屑地吹了个口哨,才狂妄地说道:“他再有能力会比我还强吗?在白蛇离开以后,整个城市里已经没有比我更强的妖怪了,更何况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好吧,你强,你最强!这总行了吧?我怀疑那个兄弟是在道上儿混的,如果有人类想找我麻烦的话,我倒是可以倚靠他;至于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妖怪也想找我麻烦的话,我手里的法锥也不是吃素的,一扎就是一个透心凉!”张扬不知从哪里抽出了老蔡遗留在他手里的法锥,一边挥舞一边说道。 彭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才满头黑线地说道:“我倒是忘记你手里还有这个东西呢,看来我离开以后你应该可以自保无虞了。”他又转头对小武说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帮我盯着张扬,尽量让他远离那些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要保护他的安全,就绝对不能食言!” 小武连忙点头答应道:“放心吧,我一定抽出时间多来这里监督他,帮你把他盯得死死的!” 张扬闻言瞪了小武一眼,对彭侯说道:“你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是不会在明知没有你保护的情况下乱来的。有什么涉及到危险的调查我完全可以等你回来之后再进行嘛!更何况我接下来要做的主要事情是去图书馆调查县志,这个事情能有多大的危险性?您老人家就放心地去吧……” 彭侯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武,又对着张扬点点了头,飞快地恢复了原形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跟我保证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问题,那我还是赶紧出发吧!希望那个小鬼子没有四处乱跑,能够让我一到那里就手到擒来,不要浪费太多的时间用来漫无目标地找他。” 看着准备动身的彭侯,张扬叮嘱道:“你务必要小心武藤一男手里的那瓶尸毒!那可是生化武器!” 彭侯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身影逐渐淡化,化为一道绿光闪出了张扬家的窗户,向着南方风驰电掣而去。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绿光,张扬对小武说道:“你今天晚上是打算睡在我这里了吗?” 小武飞快地连连点头,卖萌道:“是啊,是啊,我刚才已经答应彭侯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要帮他好好地盯着你,所以这一段时间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不论是逛街还是购物,我都要一直跟着你!” 张扬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小武计较,指着客卧的房间说道:“你困的时候就睡那间屋子吧,我现在头脑有点混乱,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先回卧室了。”说完,也不理会小武古怪的脸色,直接返回了他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以后,张扬飞身扑到了床上,用双手的中指按压着太阳穴,希望以暂时的疼痛缓解头脑中此起彼伏的一波又一波混乱记忆,那些记忆有些是属于他的,有些则是属于孙浩与苏七二人的。 其实,在刚刚与彭侯和小武开始讨论日记内容的时候,当彭侯提及到灵魂吞噬**这一概念的时候,张扬就已经感到了一丝不妥。虽然距离他吞噬孙浩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距离他吞噬苏七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可他对孙浩与苏七那浩如烟海的记忆整理却仍未完成。 大半年的时间里,张扬先是苦恼于自己左眼的诡变,后来又莫名地卷入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中,满身伤痛都还没有好,却又因为遇到白娣而开始了对许汉文的寻找工作,结果又阴差阳错地开始了对玄武圣殿的相关调查,根本没腾出足够的时间能静心地去整理孙浩与苏七的混乱记忆碎片。所以在彭侯提到灵魂吞噬**不太常见的时候,张扬才会给出了一个让彭侯都感到惊叹的解释——但这个解释并非来自于张扬自身的记忆,而是来自于孙浩或者苏七的记忆,这一点,让张扬非常困惑。 在经历过天劫洗礼以后,他已经系统地整理过孙浩与苏七留给他的记忆,但那也只是大体的记忆框架,缺乏了很多的细节。因为一方面张扬担心自己吸收了二人过多的记忆细节后,可能会失去自我;另一方面他也时刻担心着赤灵子道长曾经提起过的记忆混乱与见知障,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但在彭侯提及灵魂吞噬**这一概念的时候,不知是孙浩的还是苏七的记忆碎片忽然在头脑中被激活,并释放出了大量与吞噬相关的信息,既包括了灵魂吞噬**,也包括了不同个体之间相互吞噬的种种信息。 这种情况意味着,或是孙浩,或是苏七,或是两者皆有,他们在开始相互取代之前就已经了解到自己动手杀死取代的目标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但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张扬感觉到格外苦闷,原本居住在北京的苏七,在受到二月春风的蛊惑以后,悍然前往云南击败原本生活在那里的孙浩,但是却没有伤害孙浩的性命,反而像是要补偿孙浩一样,告知了他张扬所在的位置;而继承了苏七身份的孙浩,在击败了张扬之后也没有要杀死张扬的意图,反而像是宣告领地一般希望张扬舍弃身份主动远离沈阳。 如果不是张扬后来在北京偶遇真正苏七的话,可能张扬本人目前还是以苏七的身份生活在京城的某个偏僻角落,而苏七获得了孙浩原本美满的家庭,孙浩则占据了本属于张扬的生活,张扬也沦落到和当年的苏七一样孤苦无依,三个人很有可能彼此相安无事地各自生活着。 也许正像赤灵子道长所说的那样,被分隔的三魂七魄最终重聚一体就是他们三个人的宿命,但是这场悲剧宿命的开启者,既不是袭击了孙浩的苏七,也不是取代了张扬的孙浩,而是对这一切都茫然无知的张扬!是他,吞噬了苏七;是他,吞噬了孙浩;是他,将被分隔的三魂七魄最终重聚一体。而死去的,却是很有可能早已懂得吞噬真意的其他两个人——他们为什么都没有采取吞噬的行动? 二月春风之前的问话仿佛又出现在张扬耳边:“亲手杀死了两个孪生的哥哥,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张扬痛苦地用双拳拼命地捶着太阳穴,希望自己尽快忘却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思考,与其让他知道是两位哥哥自我牺牲才保全了他的性命,他倒宁愿把二人当作是两个十恶不赦恶意取代他人生的罪人,也许只有这样想,才能让他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原本他也曾安慰自己,孙浩与苏七并非是真正的死亡,只是脱离了**的束缚,以一种全新的融合态开启了他们的新生命。但就在这一刻,张扬知道,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第128章 念平 第二天,明显没有睡好的张扬黑着眼圈把小武送出家门以后,无精打采地返回了学校,一头扎进了学校古老的图书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开始翻阅着手中那本记载着他故乡村落历史的当地县志。 那本编修于九零年代左右的县志里,对他老家的那个村落有诸多语焉不详之处。从明朝到清朝、到民国再到解放之后,那个村落的名字偶尔出现、偶尔消失,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躲猫猫,一会儿露出了身子,一会儿却又消失不见。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由于那个村子位于明代辽东镇边墙附近,故而一直以边墙烽火台为名,故称土台子。这一名称在历史上虽时隐时现,但仍由明清时代沿用至今。 说起明代辽东镇边墙,很多人可能并不清楚其来历,张扬也是在查看了县志之后才对明代边墙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古时候,辽东一带百姓与军队为了抵御外来敌人的入侵与骚扰,只能倚赖辽河为险;后来又改成“插柳为边”,即在柳树外侧挖沟,内置尖竹签以拒马匹,称为“柳条边”;至明代正德年间,大约是公元1506年前后,为了抵御北方女真等游牧民族的侵扰,由明朝皇帝下令辽东自山海关至本溪之间,修筑边城、营堡、墩台,即另一种形式的万里长城,一般称之为“辽河边墙”。 明代边墙的建造方式为挖沟筑墙,即挖掘一条足够宽的大沟,在于沟底以挖出的泥土夯土筑墙,边墙之上设置烽火台,烽火台以大青砖筑成,或三五里一台,或一二里一台,每台守军五人。辽东镇边墙总长逾500里,计有战堡26座、边门21座、沿边要冲堡103个,而张扬老家所在的村子就在其中一座烽火台的附近,得益于此,反而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其名。 这些资料,就是张扬在图书馆里忙了几天以后唯一的成果。不过对此张扬倒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沮丧,毕竟经历过建国后的历次运动,他本也就没有指望能从县志之中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更何况相对于县志而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村庄又有什么可以值得大书特书的呢?他之所以愿意耗费几天的时间翻阅这本县志,一方面是他曾向彭侯保证过自己绝不乱跑,另一方面也是他还抱持着侥幸的心理,再一方面他也有借着此事充斥头脑,暂时压制或遗忘掉自己对孙浩与苏七二人的复杂思绪。 然而,世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避就能躲避得开的,在享受了难得的几天清静日子以后,张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的“赵念平”三个字,张扬也没有想到,才刚把赵念平的手机号存入手机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接到了赵念平的电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通了来电。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又饱含磁性的声音:“喂,是张扬吗?我是无天的朋友赵念平。” 张扬连忙热情地回应道:“赵哥您好,我是张扬,听无天说他没少得您的照顾,他去日本之前还特地把您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我。结果我这几个月都在瞎忙,一直也没给你打个电话,您今天找我是有事儿?” “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找你帮忙,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见面聊吧。晚上九点,我开车去你们学校正门前接你,没什么问题吧?”赵念平以不容商量的语气问道。 “这个……没问题,那晚上见吧。”话音刚落,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张扬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要找他帮忙该有的态度吗?虽然无天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无天的朋友确实在理论上也应该算是他的朋友,但对方这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更何况,自己在普通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苦逼的大二学生而已,而对方反而是道儿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又有什么麻烦搞不定需要自己帮忙呢? 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可到了晚上九点的时候,张扬还是到学校的正门前开始了耐心的等候,即使他心中对对方的态度腹诽不已,但他还是要考虑一下无天的面子问题。张扬并没有等候多长时间,一辆血红色的桑塔纳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来,到了学校正门前一个漂亮的急刹甩尾漂移到了张扬的面前。司机酷酷地打开车门,看着明显是在等人的张扬点了点头,低沉问道:“你就是张扬?” 张扬本已经被忽然漂移到他身边的轿车吓了一跳,又习惯性地闭上了右眼,被左眼中观察到的对方神光再吓了一跳,要不是对方已经下车喊出了他的名字,他都已经准备回身逃回学校了。张扬赶忙睁开了右眼,试探性地问道:“我是张扬,你就是无天的朋友赵念平赵哥吗?” 一身笔挺黑色西装、带着墨镜仿佛是电影里的黑衣人一般的男子点了下头,对张扬继续说道:“我是赵念平,上车吧,我有些事情要拜托你帮忙。”说完,又钻回了轿车。 虽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张扬的内心还是忐忑不已,纠结着是否应该信任这个赵念平。一方面,无天说赵念平是他的老大,属于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还嘱咐张扬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可以找其帮忙;另一方面,张扬在查看赵念平的神光时发现,他的神光晦暗不明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这种神光的表现与老蔡和小蔡简直是如出一辙!换句话说,赵念平分明与老蔡和小蔡分属同类,都是吸血一族! 在彭侯刚刚离开不久、身边没人保护的这种情况下,贸然上了一个吸血鬼的车,哪怕这个吸血鬼号称是自己朋友的朋友,张扬也觉得自己最终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赵念平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又邀请他上车,这个时候想要转身逃跑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大力地深呼吸几次以后,张扬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千棺阵玉牌与替劫桃符,暗自祈祷了一番,毅然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屁股还没有坐稳,血红色的桑塔纳已经如来时一样,轰鸣着右转上了大路飞驰而去。一路上,赵念平都没有说话,张扬则紧张不已地赶紧拉着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血红色的轿车一路飞驰着向西直行,见车超车见灯不停,没用多久就开到了市府广场附近,赵念平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轿车漂移着驶上了向北的道路。在距离惠工广场不远的地方,轿车驶入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超越过一辆又一辆刚刚结束夜市买卖的人力三轮车,和零星的行人,轿车一路丝毫没有减速地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车灯的映衬下,两侧低矮的房屋飞掠而过,在黑暗中行进了没有多久,赵念平一脚急刹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这条崎岖小路的尽头。车灯照耀着的,是一个死胡同尽头的苍凉小院,院子里是一栋看起来年纪比张扬还要大上几岁的三间小瓦房。赵念平没有丝毫感情地说道:“下车吧,这里就是我家。” 张扬什么都没敢说,赶忙解开安全带,心惊胆颤地打开车门,跟着赵念平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进了那栋房子。房子里的结构非常古怪,这是张扬进屋以后的第一个感觉,他本以为推开房门最先看到的应该是厨房,但没有想到的是推开房门居然直接就是客厅。他有点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看到客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挂着锁的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的样子了,那两把铜锁上已经堆积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灰尘。 赵念平直接坐到了沙发上,指着对面的沙发说道:“坐吧,不要客气。无天是我的小兄弟,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就等于是我的小兄弟了。上次无天找到我的时候,曾经特意跟我提起过的你的事情,希望我能在他去日本的这段时间里帮忙照看着你。本来我是想等着你来找我的,没想到我这边却先出了一点变故,所以今天只好特地把你找来这里。我是一个粗人,也不会讲什么拐弯抹角的废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扬小心翼翼地坐到赵念平对面的沙发上,摸不着头脑地问道:“赵哥,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你看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既没钱财又没势力,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赵念平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张扬,冷然说道:“无天那小子和我提过你有阴阳眼的事情,要不然我还真不放心让你来帮我这个忙!既然咱们都是兄弟,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有一个仇人,很厉害,虽然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可我还是准备去和他拼命。今天我找你过来,是因为我有几件身后事要交托给你!”“身后事?”张扬咧了咧嘴,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你会被那个仇人杀死?还有人能杀得死你?” 第129章 尸兄 赵念平身形一动,已经瞬间越过了两人中间的茶几一把掐住了张扬的脖子,他阴沉地问道:“你的阴阳眼发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的?无天都不清楚我目前的状况,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被卡住脖子的张扬涨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赵念平见张扬已经开始翻起拉白眼,才神色古怪地松开了手,飞速地回到原来的沙发上坐好,就像没有之前的暴起发难一样,面色平静地说道:“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差点伤到了你,我很抱歉。” 张扬捂着咽喉咳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既然无天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有阴阳眼的事情……我看出你已经不是人类……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下手真狠啊……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赵念平神色复杂地看着张扬,有点不确定地说道:“也许只有像你这种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见怪不怪地帮我完成我的身后事吧。你刚才的问题没有错,的确应该是没有人类可以杀得死我了,但我的那个仇人他应该不是人类。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转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从身边人的身上我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芬芳气息,但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仇人身上,却没有类似的味道,面对着他我完全提不起任何食欲。” “你的仇人也是一只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妖怪?”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他应该不是像我这样的吸血僵尸,至于他是什么妖怪,我不知道。”赵念平摇着头说道:“其实,从他诱惑着我委托他解除烦恼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将成为我永远的仇敌!这大半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着他的踪迹,我知道他仍然还停留在这个城市里继续做着他那自以为是的解除烦恼的游戏,我也发现了一出又一出由他主导的惨剧,可我一直都抓不到他的影子!直到前一段时间,铁西区的小兄弟们给我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在铁西一家新开的当铺里见到了我的仇人,所以我才准备杀上门去和他拼命!” “我有几个小问题要问!”张扬举起一只手示意着,疑惑地问道:“第一个问题,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变成吸血鬼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是谁把你变成吸血鬼的?第二个问题,我说吸血鬼,你却强调吸血僵尸,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第三个问题,你说你的仇人诱惑着你非要帮你解除烦恼,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了你的仇人?我前几天刚好听说了一个关于解除烦恼的故事,应该不会也跟你的这个仇人有关吧?” 赵念平陡然坐直了身子,异常认真地说道:“你也听说过关于解除烦恼的事?快跟我说说!” 张扬摇着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赵念平的眼中有寒光闪过,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无奈地说道:“我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确实只有大半年的时间,至于是谁把我变成了吸血僵尸的,我并不知道。那天我喝得烂醉如泥,朋友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我回家,没想到我却是半夜在墓地里醒了过来,睡醒以后我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出租车?”张扬沉吟了一下,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老蔡的身影,他第一次见到老蔡应该也是大半年前左右,摇了摇头他试探性地问道:“你就没有发现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别的同类吗?如果有的话,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同类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还有,吸血鬼与吸血僵尸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发现过同类留下的痕迹。”赵念平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我只是倒霉地被路过这里的高级吸血僵尸给盯上了而已。至于吸血鬼与吸血僵尸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也并不十分清楚,我只知道吸血僵尸是比吸血鬼更加高级的存在。如果说西方电影里的那些吸血鬼可以被称为贵族的话,那么吸血僵尸应该就可以算是皇室成员了——这是铭刻在我血脉中的记忆,应该不会有错的。” “地位差别这么悬殊?”张扬咧咧嘴,又摇摇头,暂时放弃了对吸血鬼阶级成分的探究。面对着赵念平那寒光闪烁的双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小武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那个关于解除烦恼的故事。故事讲完以后,张扬总结性地评价道:“我跟朋友讨论的结果就是,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一个不爱惜人类生命又很强大的妖怪,他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人类会注意到他的存在,猖獗的很。” 赵念平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猖獗的很,他所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原来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在这个城市里面四处活动了。看来他所进行着的解除烦恼的游戏并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啊,反而是很有毅力地持之以恒了这么多年,看来我绝对不是他这种游戏的第一个受害者,一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曾经被他这样的玩弄过吧?只是,他这样无所顾忌地玩弄着他人的命运,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你能拥有莫大的能力,也许你也会对玩弄他人的命运变得津津有味起来。”张扬这样说着,心里想着的却是他与孙浩、苏七之间那悲剧一般的宿命,如果没有二月春风在背后无声的操纵,他们三兄弟即使仍天各一方,但应该都会继续过着从前那种平静恬淡的生活吧? 想到这里,头脑中一段记忆碎片忽然被激活,一个画面忽然浮现在张扬的脑海中:二月春风满脸玩世不恭地站在一个少年的身前,用充满诱惑性地声音轻声说道:“你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历尽了生活坎坷的你,觉得你的人生充满了悲剧是吗?这已经是你最大的烦恼了吗?我可以帮忙解除你的烦恼,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作为你委托我解除烦恼的酬劳就好。”少年一脸木然地点了点头…… 张扬惨叫一声,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声泪俱下地对着目瞪口呆的赵念平问道:“你的那个仇人,那个诱惑着你委托他解除烦恼的人,是二月春风吗?是他吗?是他吗?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才会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只有他才会乐于玩弄他人的命运!” “你也知道二月春风?你也见到过他?你也曾经受到过他的残害?他也是你的仇人吗?”赵念平被张扬的问题惊呆了一下之后,马上激动地开始了连珠炮式的发问。 张扬用双手捂着头,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绪,带着哭腔答道:“就是他害死了我的两个孪生的哥哥!如果没有他的话,没准儿我们三兄弟早就相认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了!可他却生生拆散了我们三兄弟,令我们形同陌路、令我们天各一方、令我们相互取代、令我们自相残杀……你说你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他在哪里?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好替我的两位哥哥报仇!” 见张扬怒火攻心一副癫狂发疯的样子,赵念平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轻飘飘地飞身到张扬身后,收敛了力气,一掌轻轻地砍在张扬的颈后。被突袭的张扬翻着白眼软倒在沙发之上,赵念平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原来这小子也跟二月春风有仇,看来二月春风这个混蛋果然是树敌无数啊……只是,我的身后事还都指望着你来帮我处理呢,我又怎么能让你去跟我一起送死呢……二月春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念平看着昏倒在沙发上的张扬,斟酌着该如何说服张扬一心帮助自己处理身后事,而不是盲目地凭着一腔怒火喊打喊杀地去自取灭亡。虽然赵念平在放倒张扬的时候已经刻意地收敛了力气,可等到张扬自然醒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见张扬终于醒了过来,赵念平随手扔给他一瓶冰冷的矿泉水。 张扬接过矿泉水咕嘟嘟地灌了几口以后,才逐渐彻底地清醒过来。他的情绪已经不如前一晚那样冲动了,看着面无表情的赵念平,张扬直愣愣地问道:“赵哥,说实话,对付二月春风你有几成的把握?”赵念平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我跟他没有动过手,所以对他的实力完全没有概念,不过记得当时他曾经很不屑地对我说过,我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七代吸血僵尸而已,从他的语气判断,我跟他之间的实力差别一定非常悬殊;而且,他为了帮我解除烦恼所做的那件事情,我觉得即使我的能力再增强一百倍也未必能够做到他那种程度。跟我来,我让你看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赵念平说完,向着客厅右侧落锁的房门走去…… 第130章 后事 随手开了门,将锁头扔在了地上,赵念平回顾张扬说道:“自从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后,我也已经有大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进来看过她了。她现在的样子虽然有点古怪,但是你用不着害怕,她是不会动的。等你见过了她这个样子以后,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会对二月春风如此仇恨了!他号称是为了帮我解除烦恼,但所做的事情却是,用另一个更大的烦恼来取代我之前的烦恼!这个混蛋!” 张扬跟随着赵念平的脚步踏入了那间满地灰尘的卧室,卧室中除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以外没有任何的摆设,双人床上躺着一个美丽而诡异女人。说她美丽,是因为她安详地处于熟睡的状态,即使隔着薄薄的床单张扬也能看到她身上那曼妙的曲线,她的脸庞更是美艳得不可方物,诸多影视明星都要相形见绌;说她诡异,是因为她的肤色居然是绿黝黝的,她的头发更仿佛是榕树的藤蔓一般,蜿蜒着、盘曲着在床上自由生长。看到这样诡异而美丽的女人,张扬头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信息只有三个字:睡美人! 赵念平指着床上的睡美人对张扬说道:“这个是我媳妇儿,那天我因为抓到她偷人以后愤怒不已,所以就找了几个兄弟一起喝酒,没想到却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够人鬼不鬼的样子。从墓地回到家以后,没有想到这个贱人居然又找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起滚床单,当时我都有杀了他们两个的心境。结果二月春风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弄晕了这对狗男女以后,他又开始诱惑我委托他解除烦恼。” 张扬瞠目结舌地指着床上诡异的女人问道:“帮助你解除烦恼,跟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搭嘎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就没有烦恼了吗?” 赵念平摇头答道:“最起码在当时,老婆爱偷人确实是我最大的烦恼。我本打算咬了她将她变成我的同类,可二月春风却告诉我即使我把她变成了吸血僵尸,也没有办法杜绝她今后继续偷人的可能性,所以在二月春风提议要给她的生命和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没有坚持自己的理念。结果,就像你眼前所看到的这样,她不会老也不会死,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就像一盆精美的绿植一样,躺在这里静静地生长着。她确实是再也无法背着我去偷人了,但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看着床上的女人,张扬摇了摇头,说道:“赵哥,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如此怨恨二月春风了!其实我和你遭受的遭遇差不多,也是至亲之人因为二月春风的策划与玩弄,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咱们两个是一样的,既然已经发现了二月春风在这个城市的踪迹,你打算怎么做?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赵念平摆手道:“你不能去!我这次找你,本来是打算把我的身后事都交托给你的,却没想到二月春风居然也是你的仇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无天要照看你的安危,怎么可能明知前面有不可测的危险还带着你一起去呢?你还是老实地带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吧!我并不怕死,可我不想我死了以后这里没有人看顾,别看你嫂子目前是这个样子,可她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一间偏僻的房子,以及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去照顾她,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张扬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赵哥,可以将嫂子变成这种状态的二月春风,他的实力恐怕比你我预估的还要高得多,我建议你即使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暂时也不要冲动行事。我们应该尽最大的可能去了解到二月春风的真实实力以后,再有针对性地制定我们复仇的计划,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虽然你变成了吸血僵尸以后已经很难被人类杀死,但二月春风他又不是人类,天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彻底地灭杀了你;如果你就这么冲动地死在他的手里,我们两个的仇以后难道要指望着我这个普通人去报吗?你要三思啊!” 面对张扬的劝解,赵念平看着床上的女人沉默不语。良久,赵宁平才忽然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七代吸血僵尸意味着什么,但我有这样的感觉,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与血液的话,也许我能够突破现有血脉的桎梏进阶成为更为高级的吸血僵尸。等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就能更清楚地感受到我与二月春风之间实力的差距了,你说得对,为了报仇我不能意气用事,我必须沉下心来积蓄力量,出手就是致命的一击!” 见赵念平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张扬非常高兴,他与赵念平再次返回客厅,开始交换着彼此手中不多的关于二月春风的情报,顺便讲述了一些他亲身经历过的诡异事件,同时也告知赵宁平将其变成了吸血僵尸的很有可能是已经失踪了的老蔡。听张扬提及老蔡也是开出租车的,赵念平点点头,异常肯定地说道:“将我变成这副样子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害死了小三儿、小四儿的那个真凶,一定就是老蔡!” 张扬赶紧劝导道:“老蔡已经失踪有一段的时间了,现在是生死未卜,如果他再次出现的话,我一定及时通知你!但以我从网络上了解到的吸血僵尸知识来看,目前的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他都已经变成吸血僵尸几百年了,你才不过大半年而已,贸贸然找他动手的话估计会吃亏的,我劝你也是从长计议吧!” 赵念平冷静地点点头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我确实有足够的时间成本和老蔡与二月春风慢慢计较。等我的力量强大起来以后,我一定要让他们两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张扬又与赵念平闲聊了一些关于无天的往事以后,见外面天色已晚,遂提出要返回学校。与赵念平约定好保持联络以后,张扬拒绝了赵念平要开车送他的提议,走出那条黑暗的小巷,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学校正门附近不远的网吧一条街。在楼下买了一份炒饼以后,张扬惬意地拎着炒饼与饮料进了一家略有些破旧的网吧,跟老板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他开了一台机器开始了网上冲浪。不论是在宿舍还是在张扬的新家里,其实都有着电脑与网络,但缺少的却是网吧中的那种氛围,那种可以冷眼旁观他人喧嚣的环境。张扬一边吃着炒饼,一边登陆了QQ,没想到刚一上线,就收到了好几条那个已经认识快一年的与他志趣相投的网友的留言。 张扬不紧不慢地一一查看着,却被其中的一条信息吸引了:“张扬,你好久都没有跟我聊天了,之前给你留言你总是不回,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我前段时间也没有上网,因为我受伤了,师父把我塞到了盛满糯米的大缸里,生生地用火烤了大半个月。现在我刚恢复自由第一时间就来上网跟你分享,本以为会看到好多你给我回复的留言的,结果屁都没有,你让我太失望了。你在沈阳到底在忙些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看着这个朋友给他留言的日期,张扬不禁苦笑着推算了一下那个时候自己在忙些什么,那是他应该正忙着参详玄武之手的秘密、帮助老蔡寻找着玄武之泪呢。明明是没有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张扬却感觉一切都恍如隔世,摇摇头,他飞快地回复道:“我最近很忙,今天刚跟一只吸血僵尸叙了叙旧。看你留言说你受伤了?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反而是在糯米缸里烤火呢?你小子不会是中了尸毒吧?” 消息发过去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对方居然立刻回复道:“你去跟吸血僵尸叙旧?那你怎么没有变成新的吸血僵尸呢?我早就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是同行,可你总骗我说你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今天露馅了吧?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在糯米缸里烤火是为了祛除尸毒呢?快别跟我装了,老实交待!” 见网友刚好在线,张扬微笑着回复道:“我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啊!好端端的你怎么会中了尸毒呢?之前聊天的时候,咱们一直聊的也都是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我一直也没问过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我跟你是同行,都是斩妖除魔造福一方百姓的法师,不过我的专业技能可能更特殊一点。路见僵尸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乃是后备的僵尸道长!”对方飞快地回复道。“僵尸道长?毛小方道长不是已经英年早逝了么,难道他抓僵尸的手段没有绝传?”张扬调侃道。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师门的事情?虽然毛小方前辈已经不在了,但僵尸道长的这个封号还是要继续传承下去的!现任的僵尸道长正是我的师父,而我,必定是下一任僵尸道长!” 第131章 说僵 张扬看着对方的回复,沉吟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真是僵尸道长?”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值得信赖的面子上,我是绝对不会轻易透露我的身份的,免得遇到了粉丝什么的哭着求我签名,我多尴尬啊!”对方臭屁地回答道。 “这么说来,你会中尸毒也是情有可原的了。”张扬回复道,想了一下,他又继续问道:“那你应该对吸血僵尸很了解吧?刚才跟我叙旧的那个吸血僵尸和我提到了几代僵尸的概念,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其实,除了这个跟我叙旧的吸血僵尸以外,我前段时间应该还遇见过两个吸血僵尸的……” 对方先是发过来一片惊叹的表情,之后才回复了一段长长的问话:“你的意思是说,只是在你的那个城市里就有三只吸血僵尸?你不会真的跟吸血僵尸叙旧去了吧?等等,可以叙旧的僵尸看来是很高级的僵尸啊!他们有没有因为控制不住对血液的**而攻击你?你有没有尝试着用法器攻击过他们?普通的法器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吗?最主要的是,他们会惧怕阳光吗?” 张扬没想到自己只扔过去了一个问题,却换回来一群问题,苦笑着回复道:“我这边目前见过的吸血僵尸确实是有三个,根据我的观察貌似他们都不怎么害怕阳光,不过他们确实比较喜欢阴天或者黑暗的环境。他们没有攻击过我,给我的感觉他们都是比较理智也比较克制的,因为他们没有攻击过我,所以我当然也就没有用法器攻击过他们。你觉得他们都是高级的吸血僵尸吗?几代僵尸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呢?” 对面久久没有回答,就在张扬已经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对方发过来一段长长的话:“我怀疑你所遭遇到的都是七代以上的吸血僵尸,所以你要务必小心,尽量要求对方以理服人,不要和对方发生什么冲突。七代以上吸血僵尸暴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轻则血流成河重则遍地骨骸生灵涂炭,你可千万要谨慎!在我师门的典籍中确实有着如何划分吸血僵尸品阶世代的方法,以方便我们这些后世传人在抓捕僵尸时不会误判形势。典籍记载,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除了相互传染这一点特别讨厌以外,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已经不具有太大的威胁性了,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可以对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造成一定的伤害。” 很快对面又发来了第二段话:“你玩过《生化危机》吗?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就跟里面的普通丧尸差不多,有些还能大体上保持着人类的外形,有些发生了异变的就可能什么形状都有,虽然看起来挺可怕的,但杀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难度,一个手雷扔过去就能炸死一大片。” “你觉得在国内普通人家会常备着手雷防范丧尸入侵吗?”张扬吐槽道:“你说的这一种很好理解,大多数电影里拍摄的几乎都是这种丧尸。原来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这么弱啊,那根据这个往上推论,前几代的吸血僵尸估计也都强不到哪里去。难道西方那些吹捧吸血鬼如何如何强大的小说都是骗人的?” “骗你个大头鬼,你那个推论根本就是不靠谱的瞎想!根据我前一段时间大战九代僵尸的实战经验来看,一只九代吸血僵尸的破坏力大概等同于十只丧尸战斗力的总和!你不要以为武林高手或者道法天才对付普通人可以以一敌十,但如果把那十个人的力气都汇集到一个人的身上,管你什么高手天才,一力降十会,直接就被拿下了!我要不是当时足够机灵,从那只九代僵尸的胯下钻过去,就不是单纯只中了尸毒这么点小伤了,没准儿当时小命就挂在那里了!”对面发过来的话里夹杂着各种愤怒的表情。 “一只九代僵尸就差点要了你这未来僵尸道长的命?到底是那僵尸太强,还是你太弱了呢?你师门典籍里对九代僵尸又有着怎样的描述?”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对血液的抵抗诱惑能力为零,没有理智,没有思想,没有灵魂,除了咬人吸血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九代僵尸力大无穷皮糙肉厚,普通的冷兵器以及热兵器已经没有办法高效地对其造成伤害了,所以想要消灭它们就得用到最低级的法器,比如桃木剑、符纸、朱砂、墨斗、糯米、黑狗血、黑驴蹄子等等。由于九代僵尸行动还比较迟缓,所以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斗智不斗力,想办法把它们诱惑到陷阱里以后再上各种家伙,一杀一个准儿。其实这种僵尸反而是我们最常听说的,不论是农村尸变还是盗墓开棺最容易遇到的也往往是这一种。据说清朝乾隆年间曾经在各地莫名其妙地忽然出现了大规模的尸变,虽然很快被当时的官府给镇压了,但由于缺乏常识,很多僵尸都只是被简单地用铁链一锁就地掩埋而已……”对方回复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很多清朝的古墓里,很有可能不是埋葬着什么达官显贵,反而是一只只九代吸血僵尸吗?难怪那么多盗墓的人都死得古里古怪的!”张扬回应道。 对方发过来一个笑脸以后,又是一段文字:“其实,又何止只有清朝呢,从有文字记录的历史来看,各朝各代都有着层出不穷的关于吸血僵尸的故事与传说。只是刚好在清朝的时候大爆发过一次而已,由于当时所造成的恐慌太过剧烈,以至于关于僵尸的传说一直在各地流传,一直流传到了近现代。比如很多香港早期的僵尸鬼片,考虑到编剧的年纪与香港的氛围就可以知道,都是延续着清朝僵尸的传说。” “杀九代吸血僵尸都已经开始用到法器了,那杀八代吸血僵尸得用什么?阳光吗?”张扬好奇问道。 “还说你不是我的同行!其实对付吸血僵尸,阳光一直都是一个大杀器,只是针对不同世代的僵尸杀伤力有不同罢了。比如十代以后的僵尸,虽然可能异变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样子,但本质上它们跟人类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很大,所以阳光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九代吸血僵尸会讨厌阳光,但被强烈阳光照射到也不会致命,所以才需要用到法器送他们一程;而八代吸血僵尸由于已经跨入非人的行列,所以被强烈阳光照射以后会对它们的身体产生很严重的伤害,如果时间够久的话,是足以致命的。”对方答道。 “有点儿意思,那你师门典籍里关于八代吸血僵尸又写了些什么呢?”张扬继续追问着。 “跨入非人行列,会保留生前的部分执念,有简单智慧,但理智比较容易崩溃,对鲜血的**控制能力十分脆弱,惧怕阳光。其实如果你常看西方的吸血鬼电影的话,就会知道他们演的那些吸血鬼大部分都属于八代吸血僵尸的范畴,所以这一代的吸血僵尸也经常习惯性地被叫做吸血鬼。由于已经跨入了非人的行列,所以它们一般都会拥有一种或者几种超越常规的能力,这也给抓捕猎杀它们增加了很多难度。如果说九代吸血僵尸的能力为一的话,那么普通八代吸血僵尸的能力基本会在十左右,有些还可能会远高过十。幸好,它们一般都惧怕阳光的伤害,也会受到更高级法器的伤害,比如西方的十字架、圣水、银子弹、银箭或者东方的百年桃木、陈年朱砂、受过供奉的法器等等。”对方很快又发回了一段回复。 “你能不能痛快一点,别等着我问才说,赶紧把七代吸血僵尸的特征说一下。”张扬忍不住抱怨道。 对方发过来一个惫懒的笑脸,很快就扔过来一段简短的话:“七代僵尸,可以保留生前绝大部分记忆,有较为清醒的理智,可以有效地控制自身对鲜血的**,讨厌阳光,但不会因阳光照射造成严重伤害。你也别问我六代吸血僵尸有什么特征了,我一并告诉你好了,六代吸血僵尸可以变身为超级形态,或者类人或者类兽,变身后眼珠为漆黑夜色。典籍里对吸血僵尸的世代分析就到这里,没了。” “没了?为什么没有更高级的介绍了?比如五代、四代、三代?”张扬连忙追问道。 “哥哥啊,虽然我的师门历史源远流长,但师门典籍这东西总会因为某些原因在传代的过程中有所损毁的嘛,也许祖师爷他老人家确实见到过也交手过更高级别的吸血僵尸,可典籍传到我这一代的时候那么古早的记录早就没了。要不是我准备去北方探亲时准备顺便见你一面,可能需要麻烦你帮我点小忙,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么多我的师门机密呢!”对方抱怨道。张扬笑着回复道:“探亲?欢迎到沈阳来玩儿,到时候我一定帮忙。话说,你师门目前有多少人啊?”对方发了个羞赧的表情,答道:“我师父,和我……” 第132章 魔踪 张扬针对网友那只有两个人的师门调侃了一会儿之后,又跟这位网友分享了一下灵异社之前讨论过的关于“十二天魔诅咒”的信息,并希望他能帮忙留意观察相关类似的案件。网友欣然答应之余,要去了张扬的联系方式,说是等他到达沈阳之后要给张扬一个巨大的惊喜。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些废话以后,才相约日后相见时再继续详谈,各自离线。张扬站起身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向着学校正门走去。 居然从网友那里打听到了关于吸血僵尸的信息,让张扬感觉到收获颇丰。当他走到学校正门前纠结是回新家还是宿舍休息的时候,校门内大路上两个一路向北渐行渐远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那个每走一步身体上都会肉浪翻滚的阔大背影,貌似整个学校能拥有如此壮硕身材的人也只有一个而已——灵异社的大白同学;而另一个走在大白身边,被他宏伟背影衬托得越发小巧的,应该是灵异社的小黑同学。张扬抬手看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不禁开始好奇起来:这么晚了,这两个家伙不回宿舍睡觉,反而是一路向北,是要去哪里呢?难道灵异社又要在大半夜搞聚会吗? 好奇心总是过度旺盛的张扬,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二人身后,蹑手蹑脚地沿着校园内的主路一路往北而去。大白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转头对小黑说着什么;小黑则不时地摇着头,指着前面示意大白距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而张扬则是满头雾水地跟在两个人身后,远远地望见他们钻进了水利馆里。 这个水利馆相对于周围的建筑来说显得太过于崭新了,是在张扬这一届学生入学之前刚刚开始修建的,断断续续地修建了一年多的时间,一直都没能顺利完工。看着两个人钻进了连大门都没有的水利馆,张扬的好奇心越发地浓重起来,掏出了手机,借着手机屏幕那昏暗的灯光,走进了深陷黑暗之中的水利馆。 进入水利馆以后,张扬不由得暗骂自己犯傻,在外面有路灯的照射他才不会跟丢那两个人的行踪,但水利馆里漆黑一片,鬼才知道那两个小子去了那里。无计可施的张扬只能一边小心地在黑暗中摸索,一边留意着脚下时不时出现的建筑垃圾,开始在黑暗中寻找着大白与小黑的身影。 就在张扬还在黑暗中盲目搜寻的时候,大白与小黑已经站到了水利馆的楼顶之上。头顶着半轮圆月,大白环顾着空荡荡的屋顶质问小黑道:“你不是说临时集会改到这里举行了么?这马上就到凌晨一点钟了,为什么他们都还没有到?你小子不会是在骗我吧?如果你真敢骗我,我一定把你揉成球从这里踢下去!” 小黑见大白恼羞成怒的样子,咧开嘴角诡异地笑了两声,阴森森说道:“不错,我就是在骗你啊,你来把我揉成球踢下去吧!老子已经忍你好久了,成天唧唧歪歪的吵死个人,可惜我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教训你。既然你傻乎乎的这么容易上当,还跟我来到了这里,那么,你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嘴里说着诡异的话语,小黑一扑而上,抓着大白的衣服就想把他往楼顶的边缘拖,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大白的体重。即使已经把他累得面红耳赤了,大白却纹丝未动,反而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小黑问道:“咱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你是想要把我推下楼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死在了这里,对你会有什么影响?我宿舍的兄弟们可是都看到你和我一起出来的!” 小黑眉心间一股黑气闪过,他忽然满脸狰狞地狂笑着答道:“对我能有什么影响?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推你下楼,而是想要跟你同归于尽啊,哈哈哈……”癫狂地笑着,小黑的脸上青筋暴露,两臂的肌肉也扭曲着变得粗壮起来,原本稳如磐石一般的大白居然被他暴涨的力气推动得站立不稳。 看到小黑脸上诡异的变化,大白大惊失色地鬼吼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他果然被十二天魔给诅咒了!你们还不快点过来帮忙?你们还真想看着他把我扔下楼啊!高帅你带绳子了没有,赶紧把他给我捆上!”这样鬼吼着,大白却忽然伸出了两条粗壮的大白胳膊,一把环抱住了小黑瘦弱的身体。 灵异社的美女社长、高帅以及司空追月从通往楼顶的黑暗楼道里鱼贯而出,高帅的手中正抓着一盘粗大的绳子。被大白搂在怀中的小黑鬼叫了一声,死命地挣扎起来;大白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搂紧了小黑;高帅则一个箭步冲到大白的身边,用手中的绳子飞快地在小黑身上缠绕起来。面目狰狞的小黑高声叫骂着,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司空追月一脸不爽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块乌黑的抹布,直接塞进了小黑嘴里。 楼下还在四处搜寻的张扬听到了楼顶上的响动,高举着手机,飞快地顺着楼梯跑了上来。刚一离开黑暗的楼道,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被捆成粽子形状的小黑,和灵异社的其他几位核心成员。带着一丝不解,张扬问道:“你们这是在玩哪一出啊?大半夜临时集会不通知我也就罢了,干嘛要把一贯老实厚道的小黑给捆成这个样子?重阳节都过了,你们才想要吃粽子啊?” 司空追月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才上来啊?刚才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两个的屁股后面,他们两个都上来半天了,你怎么没及时跟上来?要不是我们都在的话,没准儿等你找到这里的时候,这两个倒霉蛋早已经跳到下面摔得肝脑涂地了!真是给我们灵异社丢人,你一点警觉意识都没有吗?” 见莫名其妙被骂的张扬完全不在状况内,社长干脆对他讲述了此次灵异社集会的核心目的:一举拿下很有可能被十二天魔诅咒迷惑了心智的小黑。原来在经过上次水塔上的讨论以后,司空追月就一直担心十二天魔可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果然没过多久,大白与高帅就感受到了发生在小黑身上的异状,小黑不仅逐渐变得喜怒无常,而且也变得暴躁易怒起来,灵异社众人私下讨论后一致认为小黑已经受到了诅咒。 当小黑假传通知准备把大白诱骗到水利馆楼顶上时,社长决定让大白将计就计,他们三个提前在水利馆里守候着,准备看看小黑到底在做何图谋。没想到小黑刚一到达楼顶就图穷匕见了,所以大家才会把他给捆起来。听了社长的解释,张扬看着对犹自挣扎不已的小黑,苦恼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十二天魔的诅咒已经扩散到我们这里了?可这样捆着小黑也不是办法啊,我们总得想个方法解决掉这个问题!”张扬沉思了一会儿,对灵异社众人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都是满脸惆怅之色地看着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小黑。嘴里塞着抹布的小黑狰狞地瞪着眼前的众人,一股浓墨一般的黑气从他的眉心间忽然升腾而起,化作一个漆黑的鬼脸悬浮在他的头上。那鬼脸咧开大嘴,阴森地对张扬怒骂道:“又是你这个可恶的小鬼!当初若不是我王慈悲为怀饶你一命,你早已被投入血祭之中尸骨无存了,哪可能留你到此时来坏我的好事!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会记得我等十二天魔的威名!今日既然事有不谐,我且暂时退避尔等,下一次看尔等如何逃脱我的算计!” 鬼脸说完,黑气升腾着欲脱离小黑的身体,被捆成一团的小黑则不停地扭曲着身子,似乎正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司空追月大声喊道:“不好,这个怨灵准备从小黑的身体里逃逸出去!一旦它脱离了小黑的身体,我们再想要找到它绝对是难如登天,快想个办法赶紧阻止它!”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面对这诡异的一股黑气飘散逃逸该如何出手阻止。在那股黑气完全脱离小黑身体的时候,异变忽然发生了——原本被张扬挂在胸口的千棺阵玉牌中忽然涌出了一股热力,福至心灵的张扬赶忙掏出了那玉牌。手握千棺阵,心中默默用意念重复着抓住那股黑气的指令,玉牌上血红色的光芒流动闪烁,在张扬的身前交织成一幅圆形的阵盘形象,正是具体而微的千棺阵图。张扬慎重地点中了阵图中的一具小小棺椁,那具棺椁忽然飞速地膨胀起来。在膨胀中不知何时上盖已经被打开了一丝缝隙,巨大的吸力从缝隙之中涌出,将惨叫着的鬼脸与黑气一齐吸入其中。之后,棺椁又飞速地收缩变小,重新回到了千棺阵图之中。小小的棺椁中,传出那鬼脸声嘶力竭的哀嚎与诅咒:“又是千棺阵!我不甘心!小鬼,准备迎接来自十二天魔的疯狂报复吧,阴师会替我报仇的!”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张扬刚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却忽然刺耳地响了起来。一把掏出手机接听来电,电话里却传出小武哭喊的声音:“张扬,大事不好了,彭侯一身是伤地回来了……” 第133章 化武 水利馆楼顶上,灵异社众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异变震惊得呆立原地,被捆绑成粽子模样的小黑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张扬则面色沉重地举着手中的电话,急促地问道:“小武,你不要急,慢点说!彭侯他才走了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说他受伤了?有多严重?” “今天,我本来是悄悄进了你家来找你的,见你没有在家我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没想到我刚一睡醒,就看到彭侯满身是伤地昏迷在地板上,不管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你在哪里?赶快回来帮忙,我在你家等着你!”小武带着哭腔在电话中说道。 “好的,你不要急,我马上就到!”张扬关上手机,对还呆若木鸡的灵异社众人说道:“我一位朋友出了点儿急事,我必须马上赶过去!照目前的样子来看,小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等会你们把他送去校医院观察观察——至于他身上的绳子,我建议暂时还是不要解开的好,等确认他确实没有问题再解开。” 见张扬急匆匆地准备离开,司空追月忽然敏捷地冲到了他的身前,张开双臂阻拦道:“想跑?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赶紧老实交待,刚刚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那只十二天魔怨灵自投罗网地钻进了你手里的那个护身符里?它已经被你的护身符给封印了么?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们解释解释再跑路吗?” “姐姐,我是真有急事赶时间啊,你就别跟着捣乱了,好不好?”张扬哀求道。 “你的事儿是急事,我们的事儿就不急了么?你想离开的话,必须给我们留下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手里的那块玉制护身符可以克制十二天魔怨灵?”司空追月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无可奈何的张扬向其余三个人分别投去求助的目光,却感受到三人眼中见到宝一样的猎奇眼光,最后他只能摊开双手苦笑着说道:“我是真有急事必须马上离开!这样吧,我发誓好不好?我保证等我忙完了这件事情以后,在下次咱们灵异社聚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见张扬满脸焦急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善解人意的社长出面调停道:“小月,你就别拦着他了,我看张扬同学可能真的是临时有事。他刚才不也答应我们了么,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情,下次聚会的时候会跟我们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的。咱们也不用太过心急,还是先把小黑送到校医院最为紧要。” 听了社长的劝阻,司空追月气鼓鼓地让开了道路,嘟囔道:“你也别想躲着我们,我已经知道你在外面住在哪里了,给你一周的时间去忙你的事情。一周以后,如果你还不来参加灵异社聚会的话,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你的新家里直接把你逮回来!到那个时候,有你好受的!” 张扬满脸赔笑地打着保证,飞快地绕开司空追月向着楼下跑去。 等张扬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己新家的时候,彭侯已经在小武坚持不懈地折腾下苏醒了过来,他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张扬虚弱地说道:“你这次可真是害惨我了,想完成你的委托我还真得是经常玩命啊!上次我为了帮你寻找诸葛一飞的下落,弄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搭上了一根小拇指才算勉强完成了你的委托;这一次我本以为会在寻找武藤一男那个小鬼子的踪迹上浪费很多时间,没想到冤家路窄,我刚到佛山不久就找到了他。结果这个小子居然不是普通的人类,他居然召唤出一只红脸膛鼻子高高有翅膀的灵体……” 张扬见彭侯已经恢复了意识,虽然他的神光浑浊黯淡不清,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样子,忍不住放下心来打趣道:“那个应该是他召唤出来的式神,不过我之前见过那只式神,没有多强悍的样子啊,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而且我看你的神光黯淡不清,似乎受伤很严重啊?” “所以我才说想完成你的委托我得玩命啊!那只大鸟确实很容易摆平,但我哪会想到那小鬼子眼见打不过我,居然破釜沉舟地拿出了那瓶尸毒,想都没想就直接摔碎了那个瓶子啊!”彭侯抱怨道。 “什么?他摔破了装尸毒的瓶子?那瓶子里的尸毒不是都逸散出来了?”张扬惊叫道。 “是啊,瓶子一碎尸毒可不就都跑了出来!结果那个小子因为距离太近,想跑也没跑了,直接被最先冲出来的那股尸气给放倒了,之后又刚好倒在了尸毒上面,我眼见着他就没气了……”彭侯说道。 “武藤一男死了?他就这么简单地死掉了?”张扬追问道。 彭侯呻吟了一声没好气地斥责道:“简单个屁,他死倒是一了百了,可那些扩散的尸毒怎么办?我记得你之前特地嘱咐我要小心那些已经变成了生化武器的尸毒,由于我怕那些尸毒随风飘散造成当地血流成河,所以就很大度地想阻拦一下尸毒的飘散速度。结果,我就变成现在这个倒霉样子了。” “那尸毒这么厉害?我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好啊,没觉得你有多倒霉,你到底接触了多少尸毒?最后到底有没有成功地阻止尸毒的扩散?”张扬紧张的追问道。 彭侯翻着白眼回答道:“也怪我一时冲动,还是小瞧了这尸毒的破坏性!我本以为以我饱含生命气息的木精之体,应该是不用惧怕任何尸毒死气的,之前我也曾经跟小蔡切磋过生气与死气之间的较量,他也奈何不了我,可这一种尸毒却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这种尸毒所蕴含的死气居然是有活性的,像有着智慧一样专门挑着我身体上生气最薄弱的地方进行攻击,比如我的外皮、我最细嫩的纸条等等。” “那你到底有没有拦截成功啊?既然这尸毒像你说得那样厉害,一旦逸出岂不是那个地方的人类都要跟着遭殃?我可不希望那里最后真的血流成河啊!”张扬执拗地追问着。 “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呢?”彭侯居然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 张扬紧皱眉头不假思索地说:“先说好消息吧,希望这个好消息足以抵挡那个坏消息所带来的影响。” “好消息就是,在那个小鬼子刚把瓶子摔碎的瞬间,我就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布置好了一个巨大的生气封界,把所有的尸毒和死气都困在了封界之中。”彭侯得意地说道。 “那坏消息呢?不会是最后你一不小心又打开了那个封界吧?”张扬捏着眉心不确定地问道。 “回答正确,加十分!坏消息就是,由于我过于低估了尸毒对我造成的伤害,导致在一个瞬间尸毒的浓度超过了封界所能承受的极限,为了保重我自己的小命,我只能万分无奈地把封界放开了一个口子,悄悄地释放出去了一部分尸毒。”见张扬张口欲骂,彭侯赶忙摇着双手说道:“先不要骂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现在绝大多数尸毒都还在我的体内,他们正跟我体内的生发之气做着殊死搏斗,除了保留了一点跑路回来的力量以外,我所有的力量都被这些尸毒给牵制住了。如果我现在死了的话,恐怕……” “恐怕会怎样?”张扬目视着彭侯,凝重地问道。 “恐怕我体内的尸毒就会占据了上风,到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整体爆裂开来,一口气把所有的尸毒都释放出去!”见张扬有点迟疑的样子,彭侯继续说道:“由于我所有的力量都被那些可恶的尸毒牵制住了,这也导致了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出手。换句话说就是,现在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类了,我不仅没有办法继续去保护你的安全,反而还需要你和小武来保护我的安全。我现在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引爆;而一旦被引爆,嘿嘿,恐怕整个东北三省的生灵都要为我陪葬了!” 张扬见彭侯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废了?需要我们两个来保护你?你还变成了一个可以四处乱跑的大炸弹?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要不,我花钱送你去日本玩玩?顺便你就在那边自动引爆吧,咱们泱泱大国,囤着人家的尸毒生化武器不还总是不好的。”彭侯翻了翻白眼说道:“别竟扯些没有用的,你还是赶紧琢磨一下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局吧。佛山那边被我不小心泄露出去的那部分尸毒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现在我又没办法继续保护你们两个,甚至连我都自身难保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三个赶紧低调地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慢慢地消耗光体内的尸毒、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力量以后,咱们再重新回来!”张扬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第134章 私议 一脸无奈的张扬摸出了手机,示意彭侯与小武二人噤声,拨通了赵念平的电话。在电话中张扬告诉赵念平,自己的一个朋友可能需要去赵念平那里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由于这个朋友目前行动不便,希望赵念平能够开车过来接应一下。赵念平在电话那端表示同意,并在记录下了张扬新家的地址以后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张扬才对彭侯说道:“前几天我去见过我朋友的那个兄弟,他家那里位置比较偏僻,应该比较适合你暂时藏起来的这个想法。我已经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你了,在你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你都可以死皮赖脸地呆在他的家里。另外,等会见到他的时候,你们不要太过意外于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么?记得之前你说他是在道上很有能力的人,那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混黑道的普通人而已,我有什么好意外的?”彭侯不屑地说道。 “这个嘛,等会你见到他的时候就会知道了。总之,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感到意外的!”张扬卖着关子。 彭侯转了转眼珠,忽然问道:“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对你老家的那个村子的历史研究得如何了?有什么重大发现没有?或者,你对自己忘记的那些记忆回想起来什么没有?” 张扬苦恼地摇着头,把自己从县志中查找到的那些有限资料跟彭侯与小武交待了一遍,然后长叹一声说道:“也许,从县志入手查找可能是我太过一厢情愿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彭侯对小武使了个眼色,小武马上会意地接口说道:“张扬,你干嘛非要总往死胡同里钻呢?” “我哪儿往死胡同里钻了?”张扬马上不服地反驳道。 “当初咱们第一次进入地宫的时候,大长老不是苦口婆心地跟你说过,让你别再追寻失去的记忆么?那段记忆并不美好,你也用不着总是耿耿于怀的,安心做个平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吧?”小武诚恳地继续说道:“其实我跟彭侯都非常担心你最近的状态,现在彭侯又是这个样子,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的话,恐怕哪天你在调查的过程中真出现了什么意外,我跟彭侯都没办法及时出现救你!” 见小武与张扬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起来,彭侯适时地咳了两声,故意抱怨道:“张扬,你平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家里冰箱是空的,连个可以烧水的壶都没有,等会你那朋友也要赶过来可,家里连一口能喝的水都没有,怎么待客啊?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没有,要不你去给我们买几瓶水吧?” 张扬恍若不闻地沉思了一会儿,黯然说道:“也许我对于寻找失去的记忆确实是太过急切了……好吧,我答应你们,在彭侯没有恢复以前我绝对不冲动做事,力求保护好我自己,这样总可以了吧?” 见彭侯与小武纷纷点头,张扬继续说道:“你们俩渴了么?我记得小区门口应该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我这就去看看,争取多买一点水回来。小武。你留在这里照看彭侯。”说着,起身满脸落寞地推开家门走了出去。张扬心里感觉到非常委屈,也很不平:为什么一直对他的所作所为都非常理解的彭侯,会在这一点上完全不认同他的想法?他只是想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而已,即使那记忆充满不快,那又怎样?他真的不能接受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他只是想要做一个完整的人而已! 看着张扬孤独离去的背影,彭侯也是在无奈地摇着头。 小武则好奇地问彭侯道:“你让我故意惹他生气,又把他支出去买水,到底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彭侯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脸色有些凝重地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等会儿我们要见到的那位张扬朋友的朋友以外,他没有再接触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吧?”见小武点头,彭侯继续追问道:“那你有没有觉得张扬自从跟我们一起看过那本日记以后,他就开始变得有点奇怪了?” “有一点,我总觉得他不应该了解那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难道说大长老对他记忆的封印已经开始松脱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张扬不就会慢慢地回想起他七岁之前的往事?”小武不无担心的说道。 “那个封印应该还没有松脱,因为张扬所说出的那些事情不可能是在他七岁之前就能掌握的;而且即使是你们那个长老,对灵魂吞噬**的领悟也未必会有张扬那样透彻。虽然现在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但我并不担心我自己的安危,我最担心的反而是张扬……”彭侯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担心他的头脑里有着不属于他的记忆,甚至很有可能在他的意识之中还存在着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另一个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也许,你我熟知的这个张扬会消失?” “另一个他?怎么可能!”小武一脸不相信地问道:“难道现在我们所熟知的这个张扬,他也是像我这样通过夺舍才拥有了现在的这具**么?跟我不同的是,他没有吸收清除**前任主人的记忆?” “如果是那样还是好的,我怕的是有两个灵魂同时寄居在一具**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总有一天这两个灵魂会因为彼此争夺身体的使用权而发生冲突,最后强大的一方必定会取得**的使用权,而弱小的一方可能会被强制封印,也可能会被排挤出这具**,更可能会被吞噬吸收。”彭侯不无担心地说道。 “你害怕张扬会是那弱小的一方?最后被对方打败?”小武追问道。 “以我对张扬的了解,很多时候在面对抉择的时候他都会迟疑不决,如果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再不能决然地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选择的话,最后他绝对会是失败的一方。”彭侯十分肯定地答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如果是在你没有受伤之前,凭你的能力你能把另一个他从他的身体里驱除出来么?如果可以的话,张扬不就应该安全了吗?”小武提议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如果只是两个灵魂同时寄居在一具**里,也许全盛时期的我还可以努力尝试一下你说的这个方法;但现在我的能力大打折扣,而张扬自身的状况又暧昧不清,我甚至有一个更加可怕的担忧——万一那个寄宿的灵魂已经与张扬的灵魂相互融合在一起了的话,那就不用说什么驱除的事情了,只希望他的意志足够坚强,能够压制住对方的记忆与性格,否则的话……”彭侯冷静地分析着。 “我们当然不能不顾张扬的死活!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提醒张扬摇防范自己身体内部可能发生的变化?还是不告诉他?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处于危险之中么?”小武纠结地问道。 “当然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为好,毕竟我们还只是怀疑有这样的可能,万一不是这样呢?只希望张扬能够福大命大造化大,躲过这一劫吧。”彭侯想了想又说道:“以我目前的状态,为了防止被觊觎我**灵力的敌人看到我虚弱的样子,我可能不得不相信张扬的那位朋友去他家里躲避一些时日了;至于你,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帮我偷偷地留意着张扬吧,看看他是不是会做出与平时不同的举动。一旦他这边有了什么异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如果张扬真有了什么异变,你赶过来又能如何呢?”小武郁闷地问道。 “首先,我们不能确认张扬的意识中是否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他;其次,如果真存在另一个他的话,我们不能确认另一个他是否是良善的。所以,一旦张扬有所异动,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把他扣压起来,免得动手太晚给了另一个他可乘之机——如果另一个他损毁了张扬的身体,我们想要救回张扬可就更加难上加难了!”彭侯打开了电视,对小武吩咐道:“咱们先看一会儿电视,等张扬买水回来以后,你不要表现出什么担忧的样子,和平时一样就好了!日后也只需要悄悄地留意他的举动,不要太着痕迹了!” 小武点了点头,也在沙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跟彭侯一起看起了电视。没过一会儿,原本被锁着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墨镜西装革履的青年闲庭信步地走进了客厅。见到正在看电视的彭侯与小武,他愣了一下,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低声嘟囔了几句后,对二人说道:“你们好,我是张扬的兄弟赵念平。他刚才打电话让我过来帮忙接人,他小子怎么不在家?”彭侯没有回答,从赵念平的身上他感受到一股阴冷腐朽气息,以及,一股熟悉的木灵生发之气…… 第135章 救助 面对突然推门而入的赵念平,小武赶忙站起身解释道:“张扬刚刚出去买水了,估计很快就可以回来。我记得他打电话没多久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这里,你先请坐吧。” 赵念平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彭侯,直愣愣地说道:“你的体内,有我很熟悉的味道。” 彭侯有所领悟地看了一眼赵念平苍白色的脸颊,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你的身上,也有一股我很熟悉的味道。张扬刚才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感到意外,可我此时的意外并不是因为你身上的阴冷腐朽气息,反而是那股木灵生发之气。我很奇怪,身为吸血僵尸的你,身上为什么会带着木灵之气呢?” 听到彭侯的问话,赵念平被隐藏在墨镜之后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一个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什么是木灵之气我不懂,不过见到他是吸血僵尸你为什么就不能意外一下呢?你以为在沈阳吸血僵尸是很容易见到的物种么?”说这话的,正是拎着刚买好的水及时返回家里的张扬。 “一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阴冷腐朽的味道,我就知道他跟老蔡是同类了,不要忘记,我的本体对死气的敏感程度可是远高于你们人类的。不过我确实很意外,我居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木灵生发之气,要知道,如果有那股木灵生发之气的源头辅助我的话,我现在身上的伤势恢复起来绝对会快很多。”彭侯这样回答着,又异常认真地对赵念平说道:“也许,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木灵生发之气的源头在哪里!” 张扬赶忙绕到了赵念平的身前,先给这三个非人类相互引荐了一番之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彭侯伤势的来由,最后才摊开双手对赵念平说道:“赵哥,我看你家的那个小院子足够僻静,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让彭侯去你那里养伤一段时间?一方面他可以平心静气地疗养身体,另一方面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人觊觎彭侯的本体,还有你这么强大的战力可以帮忙维护他的安全。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赵念平沉吟了一下,却忽然说出了令众人闻之色变的话语:“刚才我就觉得他的体内有我很熟悉的味道,原来是一种变异的尸毒啊。也许,我可以尝试着帮他吸收掉部分尸毒,毕竟尸毒对你们而言可能是杀人毒药,但对我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补品。如果我这个想法可以实现的话,那么也许会是双赢的选择。” “双赢?怎么双赢?我可要预先警告你,我中的这种尸毒应该是来源于比较高级的吸血僵尸,其中的蕴藏的死气即使是我都感觉到窒息,你确定你可以顺利吸收吗?”彭侯不敢相信地问道。 “所以,我才说要试上一试。”赵念平平静地说道:“你先想办法从你体内排斥出一点点尸毒来,然后我再尝试着去吸收;如果我吸收不了的话,大不了再还给你好了。” “等等,你们两个这种尝试不会导致尸毒泄露出来吧?一旦泄露出一点,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做试验?”张扬心惊胆颤地提议道。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看我的!”彭侯说着,猛地伸出了右手。他的右手如同在玄武圣殿中搜寻物品时一样,诡异地暴涨起来,逐渐成长为一口没有上盖的巨大棺椁。他对着赵念平说道:“朋友,不好意思了,得委屈你躺到里面一下,等我封闭了上盖以后,再把排出的那一点尸毒在里面给你。” 赵念平脸色怪异地看着那绿油油的巨大棺椁,迟疑了一下,才一跃而起平躺入棺椁之中。 巨大棺椁的四面侧板随着赵念平的躺入而飞快地生长起来,很快就集结在一处,形成了一个枝繁叶茂的棺椁上盖。彭侯好整以暇地默默酝酿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朋友,我排斥出来的尸毒已经交给你了,我能不能尽快恢复伤势就看你的了!如果你搞不定的话就赶紧说话,我维持这个封界也很累的!” 棺椁中没有回音,彭侯、小武、张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棺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赵念平的尝试结果究竟如何。十分钟很快过去了,棺椁里忽然传出了赵念平畅快的大笑之声,彭侯神色古怪地对张扬说道:“封界里我故意排斥出去的那点尸毒已经不见了,好像是被他吸收掉了。” 张扬小心翼翼地走到棺椁旁边,大声问道:“赵哥,你成功了吗?如果你成功了告诉我们一声,好让彭侯赶紧放你出来;如果没成也没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以彭侯的生命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我恢复的。” 棺椁里传来赵念平瓮声瓮气的回答声:“我成功了,让彭侯打开这个该死的棺材吧。”他的话音刚落,也没见彭侯做些什么,原本抱拢在一起的棺椁上盖忽然如同花朵绽放一般敞开了,赵念平从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到了张扬的身边。那巨大的棺椁却如同缩水一般,脉动着向彭侯的右手奔流而去,很快恢复了原样。 赵念平饶有趣味地看着彭侯问道:“你刚才给我的那些尸毒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饱含活性的尸毒!确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应该是从一个品阶不低的吸血僵尸身上弄到的,可惜那只僵尸的力量未必会比我强大,所以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我还是顺利地吸收掉了那些尸毒。我现在已经感受到了那些尸毒为我带来的一些良性变化,我很好奇,你刚刚提供给我的尸毒会占总量的多少?” “九牛一毛而已!没想到你还挺喜欢这些尸毒的,你有把握把我体内所有的尸毒都吸收干净吗?为什么你才吸收了那么一点,我就感觉到你的实力似乎成长了一些呢?”彭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也感觉到了?看来你是我的福星啊,为了对付大敌我正在惆怅着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老天爷就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才刚吸收了那么一点尸毒,就能感受到力量的成长;如果我把你体内的尸毒都吸收干净的话,我都不敢想象到最后我会强大到什么样子!”赵念平舔着嘴唇又转头对张扬说道:“看来,不是你要找我帮忙了,而是我应该找你帮忙,我觉得彭侯确实应该跟着我回家好好休养。” 张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问彭侯道:“你是什么意见?” 彭侯小鸡啄米似的猛点着头,连连说道:“我没有意见,我没有意见。赵念平,啊不,是赵哥,看来兄弟我要去你家里叨扰一段时间了。你觉得以你如今的效率,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吸收掉我体内的尸毒呢?我已经开始憧憬着我恢复健康以后驰骋各大高校女生宿舍楼的光辉前景了!” 赵念平拍着胸脯保证道:“兄弟你放心,刚才我就已经说过这是个双赢的事情,不管是为了兄弟你早日恢复健康,还是为了我自己能尽快提升实力,我都绝对不会偷懒的!倒是我家里的状况有点特殊,我那媳妇儿现在的状态比较古怪,等你一会儿去了我家之后我再详细地跟你说吧。” “嫂子怎么了?你不会已经把嫂子也变成了吸血僵尸吧?难道她会比我现在还古怪吗?”彭侯问道。 见彭侯发问,赵念平指着张扬说道:“张扬,我懒得把自己被坑的事情再说一遍,还是你给他们两个讲一讲吧。”得到了赵念平的指示,张扬只能无奈地从赵念平被老蔡变为僵尸开始,讲到了二月春风的诱惑,又讲到了赵念平媳妇儿如今的状态,顺便提及到小武从爷爷那里听来的那个关于“解除烦恼”的故事。 听张扬讲述完这一系列长长的故事,沉默了半天的小武忽然说道:“听你说起这个二月春风,我才忽然想起来,我给你跟彭侯转述我爷爷故事的时候,我以为那张字条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就没有讲字条的事情。在我爷爷发现他怀里药包中的药品少了很多以后,却发现多了一张字条,他也不知道那张字条到底是老中医放的,还是他遇到的那个怪人放的……” “字条上写了些什么?”赵念平紧张地追问道。 “一首古诗的两句话: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小武高声念道。 “错不了!果然是二月春风!”张扬咬牙切齿地确认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刚一说出名字,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诗,当时他也根本没有否认!”“你也见到过二月春风?”小武与彭侯异口同声地问道。张扬阴沉着脸,第一次向二人讲述了他与二月春风之间的结仇往事。听到张扬提及他在二月春风的算计之下分别吞噬了孙浩与苏七,彭侯与小武凝重地对视了一眼,都悄悄地点了点头…… 第136章 夜思 那一夜,就在张扬的徐徐讲述中度过了大半,在天亮之前,彭侯坐上了赵念平的车跟着赵念平去了那间偏僻的小屋。小武则声称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态度坚决地要留在张扬家里过夜。面对小武的纠缠不清,张扬无奈地点头表示了同意,反正小武早就有他家的钥匙,睡在他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扬跟小武两个人在家里过起了宅男的生活,整天闷在张扬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身心地投入到暗黑破坏神这款电子游戏之中,吃饭喝水都是靠着外卖来解决的。 期间他们还接到了彭侯欣喜若狂的来电,电话中彭侯对赵念平媳妇儿当前的状态赞叹不已,说那是比他的本体还要更加纯粹的木灵之体,如果能够长久地在木灵之体附近吸收木灵之气的话,那间偏僻的小屋对彭侯而言无异于是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有点得意忘形的彭侯一边感叹着自己因祸得福的际遇,一边偷偷告诉张扬,即使等他体内的尸毒被赵念平吸收干净以后,他也要死皮赖脸地继续腻在赵念平家里隐居。 很不负责任地扔下了让张扬自己多保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骚扰自己的嘱咐后,彭侯飞快地挂上了电话,根本不给张扬任何反驳的机会。电话这端的张扬与小武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只能相对无言苦笑,又转过头继续二人仍未完成的暗黑破坏神游戏大业。 沉迷的张扬与小武又玩了一夜以后,第二天下午起床时张扬却接到了意料之外的陌生来电,司空追月在电话中咆哮道:“今天晚上九点灵异社核心成员在小植物园中心的空地聚会,你必须参加!” 张扬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小月?你是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那天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一周时间的吗?这才刚过了几天啊,我这边的事情还焦头烂额地没有忙完呢!” 司空追月阴阳怪气地回应道:“你说谎都用不着打草稿的吧?我打听到你已经在家里玩了好几天的游戏了,你说的那个焦头烂额没有忙完的事情,不会是跟你家里的那个高中生一起玩游戏吧?” “这……”张扬拿着电话扫视了一下窗外,没看到有可疑的人影在监视自己,于是心安理得地说道:“家里来客人,把客人招待好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嘛!客人想玩游戏我总不能不陪着吧?” “别耍贫嘴!反正聚会的事情我已经通知到你了,你来不来自己看着办吧!”司空追月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端的张扬举着电话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回身对一脸好奇的小武挥挥手,示意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小武满脸好奇地问道:“我听到了,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要约会去吗?” “约会个屁!”张扬苦恼地揉着太阳穴说道:“债主讨债要到眼前了,我晚上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里玩吧。我得先想好晚上的一套说辞,不然露馅了可就不好看了。” “你晚上要出去的话,那我还在这里呆着干嘛,我又不是没有家。”小武一边抱怨着,一边站起身收拾东西,嘟囔着说道:“也不知道我前几天逃课家里人知道没有,等会我回家还得小心着点儿。” 见小武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张扬愣了一下。因为这几天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小武似乎是刻意地赖在他家,虽然不知道出于怎样的目的,但小武与他寸步不离的样子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张扬没有想到才刚一听说他要出门,小武居然立刻就张罗着要回家看看。 看外面天已经快要黑了,张扬带着面无表情的小武去小区外面的饭店吃了个晚饭以后,就把小武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而张扬自己则安步当车地沿着车流滚滚的马路一路向着学校小植物园的方向走去。 农业大学的东面十公里左右,就是森林茂密的沈阳植物园,而在西面紧贴着学校院墙还有一处归属于农业大学的林地,其规模远远无法与沈阳植物园相媲美,故而大家都习惯性地称呼那里叫做小植物园。小植物园中密集地栽种了大量的银杏树、槐树、柳树,由于一直无人打理,树木恣意生长,除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出入口。由于地处偏远,再加上人迹罕至,所以那里早已成为学校小情侣们幽会野合的不二圣地——当然,也成了犯罪份子藏匿凶器、抛尸野外的首选之地。 最起码在张扬入校的这段时间里,校公安处就已经在小植物园中的小河沟附近发现过两具被毁容的女尸了,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没能阻拦小情侣们热情奔放的脚步。在那条唯一的小路深入到小植物园深处大约五百多米的位置,有一片似乎是刻意被留出的圆形空地,那里寸草未生也没有树木,深受早起锻炼人们的喜爱。那里,就是张扬此行的终点,同样也是司空追月通知他的灵异社此次聚会的位置。 走入小植物园之前,张扬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好是晚上七点半。暗暗后悔着晚饭不应该吃那么快的张扬,万分无奈地走进了小植物园之中。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扬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看路,两侧时而轻摆的柳树枝偶尔拂过他的肩膀,他却没有一丝停留。等他走到了中心空地的时候,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空地上一个人都没有。懒散的张扬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方便袋铺在了地上,直接席地而坐。 他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快要圆满的月亮,出神地想着些什么。张扬在想些什么呢?他在思考如何给灵异社众人解释千棺阵玉牌的来历,如果只说是他去云南旅游时带回的纪念品,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大家都是爱好灵异之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谁会一买旅游纪念品就买到了一件法器呢? 而且,他也对前几天在水利馆楼顶上突发的那一系列事件感到困惑,那个化为鬼脸的十二天魔怨灵似乎是认识他的,不然也不会斥责地说着“又是你这个可恶的小鬼”一类的话,可张扬自己却完全摸不着头脑;而那怨灵被千棺阵吸收以后,它居然说出“又是千棺阵”这样的话,它竟然认识千棺阵,难道十二天魔诅咒与千棺阵之间还有着什么联系吗?它最后说的“阴师”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张扬不禁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听到“千棺阵”这三个字时的情形,那还是他第一次与二月春风正式见面的时候。当时二月春风说玉牌就是千棺阵的原有形态,而展开之后就可以变成张扬在普米族地宫中所见到的那个样子;二月春风还说千棺阵大有来历,当初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而被特地制造出来,使用后却被某个人中饱私囊了,后来才变成了普米族的圣地;最后,二月春风还为张扬指点了修复千棺阵的方法:吸收各种怨灵或尸邪。似乎千棺阵除了可以吸收鬼魂以外,还能吞噬僵尸和怨气。 而在丽江偶遇赤灵子道长时,赤灵子曾说千棺阵已被张扬炼化,成为了有主之物,但灵气亏损严重;赤灵子给出的修复千棺阵方法与二月春风的建议如出一辙:要么成殓吸血僵尸,要么吞噬孤魂野鬼。 但张扬当初在游泳池下的地宫里与武藤一男周旋的时候,地宫中本身就布置着被武藤一男称为武藤家祖传阴阳术大阵的“千棺の封印”,除了阵中心物件有所差异外,那明显就是一个山寨版本的千棺阵!及至后来张扬用心血发动千棺阵以后,武藤一男惊慌地指着千棺阵中心那幽绿色的祭坛,居然喊出了“魇魂之玉打造的祭坛”这样的话,显然他也是知道千棺阵真实来历的,可惜武藤一男已死,线索又断掉了。 当千棺阵吞噬吸收掉“千棺の封印”以后,原本晦暗的千棺阵玉牌中居然出现了星光点点的同心圆,似乎原本空虚的千具棺椁中,有部分棺椁已经恢复了一丝力量。那时的千棺阵玉牌就像是只残余一格电量的手机一样,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灯光自动关机,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张扬居然只凭借着展开到只有脸盆大小的千棺阵生生打开通往诡异302教室的空间通道,及时地解救出了被困的大白、小黑和高帅。可在水利馆楼顶发生的一切却与之前的情形都不相同,在十二天魔怨灵脱离了小黑的**以后,千棺阵居然像是见了肉骨头的小狼狗一样,雀跃着自动开启展开了千棺阵图,没费吹灰之力地吞噬掉了那只怨灵。在那只怨灵对张扬发出了恶毒的诅咒以后,张扬似乎从千棺阵中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信息。那股信息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觉,就像是你在沙漠中偶然找到了一点水源,就像是你在饥饿了两天以后看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那是一种饥渴的感觉…… 第137章 交待 张扬思考了半天以后,心里得出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结论:似乎,十二天魔怨灵很合千棺阵的胃口! 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司空追月抱怨的话语:“反正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如果他今天晚上还是不来的话,我提议明天中午咱们就直接去他家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以为躲着我们就可以让这件事情被我们慢慢遗忘么?绝对不可能,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还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的!” 社长则劝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一直在外面忙些什么,可他确实是很少出现在学校里,偶尔能参加咱们的聚会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你要不要过于强求;再说了,上次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等他忙完手头的事情,在这次聚会的时候,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没准儿他现在已经到了。” 听到社长在背后还在维护着自己,张扬不由得笑了笑,大声说道:“是啊,我早就到了,你们几个怎么才过来?我都等你们半天了,嗯?小黑也在,你已经恢复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走在社长与司空追月身后的小黑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没事啊,大家把我送到了校医院以后,大夫说我只是耗尽体力虚脱了而已,在校医院挂了两瓶葡萄糖点滴又睡了一觉,我就直接出院了。” 说话间一行人都已经来到了空地之上,见张扬席地而坐,大白不声不响地打开背后的书包,拿出了一卷报纸分发给众人。大家都把报纸铺在了地上,像张扬一样席地而坐。坐好以后又是司空追月挑头对张扬说道:“小黑跟十二天魔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还是先跟我们解释一下,那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那只十二天魔怨灵自投罗网地钻进了你手里的那个护身符里?它是被你的护身符给封印了么?” 张扬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那天晚上我跟踪小黑和大白,只是适逢其会而已,根本没想到小黑已经中了十二天魔诅咒啊。而且在水利馆楼顶上我做了些什么,你们不都是亲眼目睹的么?因为小黑被我们捆住了,那只十二天魔怨灵就准备逃离小黑的身体,我记得当时就是你在叫喊着让我们想个办法阻止它的逃逸,所以我就拿出了我的护身符,想看看能不能对付那只十二天魔怨灵,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你的那块玉制护身符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连十二天魔诅咒都可以破解?”司空追月追问道。 张扬故作高深地说道:“这个护身符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它是一件法器!去年我去云南旅游的时候曾经认识了一位道长,他见我骨骼惊奇觉得我日后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欣喜之下就把这件法器送给我当作护身符;上次之所以能把大白他们从那间诡异的302室里解救出来,也全是倚靠这件法器的能力。关于这一点,大白和小黑当时都已经昏厥了,但高帅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高帅的身上,高帅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张扬确实就是用这件法器打开了通往302室的空间缝隙,他先是把小黑拉了出去,然后又把我拖了出去,可由于法器撑开的空间缝隙太过狭小,大白的身体根本钻不出来。后来张扬就坐在那里催动法器,终于把撑开的空间缝隙变大了一些,我拼了死力才把大白救了出来,回头才发现张扬已经七窍流血地握着那件法器晕了过去。” “即使你那护身符是一件法器,可那只怨灵在被吸进去的时候,我听见他说又是千棺阵它不甘心,阴师会替它报仇一类的话,千棺阵是什么?阴师又是什么?”司空追月继续追问道。 “阴师是什么我不清楚,至于千棺阵嘛,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张扬故作诚恳地说道:“当初送我这件法器的道长曾经跟我说起过,这件法器的名字就叫做‘千棺阵’,可惜这件法器之中的灵气都快要散尽了,如果不能及时补充的话估计也保护不了我多久,所以我才一直酝酿着想为这件法器补充灵气。” “灵气快要散尽的法器都可以封印十二天魔怨灵?你骗谁呢?”司空追月不相信地反驳道:“如果十二天魔诅咒这么容易就被破解的话,野史中记载的那位神人就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所有掌握十二天魔诅咒的人一体抹杀,同时又封印了可作为诅咒载体的所有怨灵!更古怪的是,被你封印了的那只怨灵他居然认识你的千棺阵,还说又是千棺阵,它为什么要说‘又’呢?” 张扬苦恼地挠着头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位神人就是用千棺阵封印了所有怨灵吗?所以那只怨灵才说‘又是千棺阵’这样的话?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给我千棺阵的那位道长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也许,正是那位道长破坏了神人对所有怨灵的封印,顺便把这件被他破坏了的法器交给你祸水东引,以期能够转移有心人的目光,消解他可能被发现的机会。”司空追月冷静地分析道。 虽然明知道这是司空追月在自己的刻意误导下才得出的结论,可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得到千棺阵玉牌的经历,还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在他参加普米族的招魂仪式以后,他曾经做了一个关于三幼童争抢魂魄的怪梦,在那个怪梦的最后他依稀记得二月春风对他邪笑着说过那样一句话:“你都看到了?居然敢来窥视被封印的记忆,谁给了你这样的力量?咦?是千棺阵?原来是他们……” 通过二月春风的这句话,很明显就可以知道二月春风是知道千棺阵的存在的!再结合后来首次与二月春风见面时,他对千棺阵来历的说明以及对修复千棺阵的建议,都说明他对千棺阵有着远超旁人的了解。而当张扬质问在普米族地宫中举行招魂仪式时二月春风是否也在那里时,二月春风也默认了张扬的说法,而恰恰就在那次招魂仪式结束以后,张扬就得到了千棺阵玉牌——这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也许正如司空追月所分析的那样,正是因为二月春风的介入才令张扬得到了千棺阵玉牌,这应该不会是什么巧合,恰恰相反很有可能是二月春风针对张扬所设置的另一个阴谋!之前张扬一直懵懵懂懂,对千棺阵玉牌的来历也从未深究过,但正是司空追月的这次追问,才让张扬感觉到了自己获得千棺阵玉牌过程中的一丝诡异——只是,二月春风令他获得千棺阵,到底有着怎样的用意,他一时之间还想不清楚。 见自己发问以后张扬就陷入了沉思,司空追月难得地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发问道:“你这是想起来了什么线索吗?那位交给你法器的道长,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张扬故作懊恼地说道:“我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跟那位道长交往的过程,才发现我们两个简直是交浅言深,我也在好奇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信任呢?听了你的分析以后,我才觉得他确实可能是另有目的。可惜,我到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他一面,也不知道他把这件法器交给了我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图谋。” 听张扬如此的说法,司空追月撇了撇嘴说道:“好吧,就算你跟我们解释清楚了你那护身符的来历了吧。可我刚才听你说你一直酝酿着想为那护身符补充灵气,怎么才能为法器补充灵气呢?我很好奇。” “那位道长曾经跟我说起棺椁是成殓死者专用的器具,而千棺阵这件法器之所以会灵气耗尽,就是因为其中的棺椁都空无一物,如果我能够抓捕一些孤魂野鬼或是山精水怪什么的放入其中的话,那么也许用不了多久千棺阵的灵气就可以缓慢地恢复起来——当然,如果我能找到一些陈年古尸的话,可能让千棺阵恢复得更好,毕竟棺椁主要还是用来成殓尸体的!”张扬把赤灵子对他说过的话都老实交待了出来。 司空追月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觉得那个道士可能居心叵测,但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那只被封印的怨灵最后诅咒你,说让你准备迎接来自十二天魔的疯狂报复,阴师会替它报仇的,虽然我们还不清楚阴师是什么东西,但你必须要小心留意了。毕竟,十二天魔怨灵是无影无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操纵着被诅咒的人们对你进行伤害,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张扬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转头又对小黑问道:“小黑,你是怎么中的十二天魔诅咒?中了诅咒之后你又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又是在哪里漏了马脚,被大家提前发觉了你的异常?”小黑涨红着脸,嗫嚅着答道:“我不知道……” 第138章 着魔 见小黑对自己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张扬又继续追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看你骗大白时神色自若的样子,应该不是完全丧失理智的表现,但为什么最后会上演水利馆楼顶上的那场大戏呢?那只怨灵脱离了你的身体以后,你为什么又会口吐着白沫晕了过去,难道它离开你的身体也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小黑尴尬地连忙摆手分辩道:“我说我不知道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中的十二天魔诅咒,我也不知道中了诅咒之后我自己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才导致了大家的警觉;至于骗大白去水利馆楼顶上时,我是有着清楚记忆的,但却理解不了我自己当时的想法,那时我只觉得大白像是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去谋害他。也许,那个时候我是真的鬼迷心窍了吧。” “这么说来,在你中诅咒的前期,你并没有怨恨大白?而是慢慢地才开始一点一点痛恨大白的?那你还记得是从哪一个点开始,让你对大白产生了怨恨的情绪的呢?”张扬好奇地问道。 小黑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在某一次大白去我宿舍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的话太多了,多得已经让我开始变得反感起来;之后的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唧唧歪歪的话语一直在我耳朵里绕啊绕啊,害得我一直不得清净,所以我就越发地讨厌起大白来。” 张扬沉思了一下才发问道:“也就是说,你一开始也只是单纯地讨厌大白的啰嗦而已,但从反感一个人到蓄意谋杀一个人,这期间就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以至于让你从讨厌变成了怨恨、又从怨恨化为了除之而后快?我希望你不要隐瞒着什么,你的亲身经历对我们研究十二天魔诅咒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也许通过你的经历,我们能够倒推出其他案件的起因,甚至能够寻找到应对这个诅咒的破解之法!” 小黑张了张嘴,有点尴尬地一副不好意思多说的样子,似乎还有着别样的顾虑。 高帅清了清嗓子忽然插话道:“小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做过了的事情就得要承认!作为男人必须是有所担当的!”见小黑那无地自容的样子,高帅干脆自己对张扬解释了起来:“其实最先发现小黑有所异常的人就是我!那时咱们刚听小月说起过十二天魔诅咒不久,有一天我路过小黑宿舍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正对着宿舍的兄弟们大发雷霆。我就进屋安慰了几句,又打听了一下让小黑发怒的具体原因……” 见高帅说到这里,忽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张扬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小黑生气呢?” “据他宿舍的兄弟们说,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宿舍的几个兄弟背着他偷偷地帮他准备了一个不大的生日蛋糕,想要在晚上宿舍熄灯以后给他来个惊喜。结果还没等到晚上呢,小黑就已经感觉到那几个人背着他在暗地里进行着什么计划,于是他就直接问那些人为什么要孤立他——你想啊,生日惊喜这种事情当然要背着他了,所以大家就都嘻嘻哈哈地没有说实话,结果小黑他就忽然暴怒起来。”高帅说道。 “那后来呢?”张扬见高帅总也说不到重点,直接追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说重点!” 高帅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就出事儿了呗,小黑一边生气斥责大家故意孤立他,一边把之前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日纠纷又都提了一遍,最后还说出了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之类的话。结果,刚开始宿舍的兄弟们还能有所忍让,等到小黑翻旧账的时候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反唇相讥了,到了最后,生日惊喜没有了不说所有人还都惹了一肚子的气。直到现在,宿舍的兄弟们见了小黑也是不理不睬的。” 张扬有点困惑地问小黑:“当时应该是你刚中了诅咒不久吧?感觉到被人隐瞒、被人欺骗、被人孤立的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你能说一下你跟他们吵架时的心态吗?” 小黑嗫嚅着答道:“当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敏感,他们彼此之间使眼色、做小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刚开始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他们偷偷摸摸地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一定非得要瞒着我;可他们都是笑嘻嘻地逃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们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是生气,心中愤恨不已,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和他们几个之间的龃龉,忍不住就直接在寝室发了火,最后就落得了个兄弟反目的下场。” “这么说来,在中了诅咒的前期你没有办法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人也开始变得敏感多疑,甚至会开始胡思乱想或者借题发挥,有一点反社会人格的倾向。”张扬数着数指头分析道。 “不仅仅是这样,其实那时候的小黑还有更为严重的暴力倾向。”大白举起了白胖的胳膊插话道:“我是在高帅之后发现小黑有所异常的第二个人!大概就是在小黑跟宿舍的兄弟们彻底闹翻以后的第二天,我看到他从图书馆前面的草地里诱拐了一只小花猫,我本以为他是打算用那只小花猫去讨好某个女生,于是我就偷偷地跟在了他的后面,想在那个女生的面前好好地爆一爆小黑的糗事,没想到……” 小黑忽然苍白着脸怯弱地说道:“大白,这一段儿就别说了吧,我求你了!” “为什么不说?凭什么不说?要不是老子自己警觉性高、心细如发,没准儿早被你小子骗到哪个楼顶上推下去了,怎么会有今天这种幕天席地讲故事的惬意机会?”大白摇头晃脑地安慰小黑道:“我知道,你也觉得你做的那件事情有些丢人,不希望我说出来让大家对你有所反感。不过以我这么长时间来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一定不是发乎于你的本心,而是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小黑到底对那只小花猫做了什么?”张扬好奇追问道。 大白黑着脸向张扬问道:“你的专业应该有解剖课吧?在解剖兔子之前,你应该要做些什么?” “一般不都是先打空气针让兔子直接阵亡吗?”张扬有点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怎么跑题了?” “我没有跑题!你们之所以会给兔子打空气针让它直接死掉,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解剖工作,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兔子遭受到持续的痛苦吧?这里面绝对有人道主义的成分在内!但小黑对那只小花猫所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他不仅没打空气针,甚至都没有用到绳索的捆绑。”大白面色凝重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张扬有点不敢相信的说道:“小黑对那只小花猫下了黑手吗?” “不错,我跟着小黑一路走到了军训楼的背后,我眼看着他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鼓捣了半天,才一脸得意地笑着离开了。因为看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小花猫,所以等他走远以后,我赶忙跑到那个角落去看看小花猫究竟怎么了。结果,我看到了一张刚被剥下的血淋淋猫皮扔在地上,如同婴儿一样的小花猫浑身是血,它的四肢都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它的肚皮从脖子以下直到肛门有一条粗糙的刀口,它的心肝脾肺肾小肠大肠什么的都流淌在肚子外面,可它还在喵喵地叫着……”大白说到这里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 “你**解剖了那只小花猫?小黑,那个时候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扬猛地转头怒斥着小黑。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小黑低下头,嗫嚅着说道:“那个时候,由于跟宿舍的兄弟们吵架生气,我一直觉得有一股邪火郁结在胸膛里,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可我也知道,以我这样的身体条件又不可能真去跟别人打架,我又打不过那些比我高比我壮的人,所以,我就想……” “所以你就想挑一些个子比你矮小、体力比你单薄,甚至对于你的侵犯都无力反抗的目标发泄呗?幸好你当时选择的是一只流浪猫,也幸好我们学校里没有幼儿园,否则还不知道你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张扬痛心疾首地问道:“小黑,你跟我说实话,在下决定要迫害那只小花猫的时候,出自于你本心的想法究竟占了几成?到底是你自己先决定要杀猫,还是那个诅咒在你见到猫以后诱惑你去杀猫?”小黑茫然地摇着头,苦恼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其实中了那个诅咒以后,我所做的一切……在我做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我想要做的……可我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我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看着濒临崩溃的小黑,张扬冷然答道:“因为,当时的你,已经着魔了!” 第139章 病毒 面对张扬对自己着了魔的评价,小黑鼓起勇气争辩道:“也许我那时并不是着魔,而是被十二天魔诅咒放大了心中阴暗的那一面!其实我们大家还不都是一样,在正常的生活之中都背负着各种各样的责任,说得好听一点那是责任,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无形的枷锁。各种或强或弱的枷锁束缚着我们,压抑着我们,控制着我们,即使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有着黑暗在滋长,我们也要故作不知、满面阳光地继续生活……” “哦?小黑你的这种说法很有意思,继续说说!”张扬对小黑给予着鼓励。 “我记得之前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关于人之初性之善恶的讨论,有些人坚持性本善,有些人坚持性本恶,而我就属于后者。我一直认为人心是最为复杂的东西,其中还不知隐藏着多少罪恶,那些罪恶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是后天逐渐成长的,但无论如何它都要受到后天或是良知、或是道德、或是法律的束缚;而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束缚的存在,我们才会刻意地控制着心中的罪恶,小心翼翼地绝不踏雷池半步,以免行差踏错贻误终身。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活在刻意的伪装之下!”小黑愤慨地说道。 “小黑,你的话太过武断了,我怎么觉得中过诅咒之后你整个人都变得偏激起来了呢?”社长反驳道。 小黑摇着头对社长说道:“你看,之所以你会觉得我现在变得偏激起来,就是因为你认为我之前的那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我,可惜恰恰相反,现在说着这些偏激话语的才是真正的我,而之前那个给你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的却是我刻意伪装的结果!经历过这次的事件以后,我觉得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与角度都已经大有不同了,所以我才决定要放弃一贯的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至于他人的看法,我选择无视!” 张扬看着侃侃而谈的小黑,认真地确认道:“你确定你在中诅咒之前也是这样想的?而不是在中了诅咒之后因为受到了诅咒的影响才忽然改变了想法?现在,你是觉得自己已经顿悟了吗?” “说顿悟还为时尚早,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些话确实是我由始至终的想法,即使没有中过诅咒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中诅咒也只是让我更快地认清了现实与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已。张扬,你面对过你心中的罪恶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某一天,当你没有任何顾忌、任何束缚的时候,你心中的那份罪恶是否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是愿意遵循心中的**自由生活,还是愿意遵循道德的枷锁继续伪装下去呢?也许,只有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体会到我此时的心境!”小黑如是说道。 “好吧,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至少在目前我们还没办法体会到你此时的心境。不过我想你也多虑了,我们是不会干涉你如何去面对生活的,即使你用最恶劣的态度去迎接新生活,我们也不会有所指摘。”张扬诚恳地对小黑说完话,又转头对社长继续说道:“社长,我想你有必要在灵异社的档案里记上一笔,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很有可能是关于十二天魔诅咒最详尽的第一手分析解读。” 社长点点头,表示赞同张扬的说法;司空追月则举起了手,对准备下结论的张扬说道:“我想听到的是客观中肯的分析解读,而不是你的主观臆测和胡乱猜想,你能保证吗?” “经过我跟小黑的这番讨论,相信你们也应该注意到了,虽然十二天魔诅咒可能过于古老神秘,但通过小黑自身的经历以及高帅、大白的旁证,我相信我得出的结论应该是经得起推敲的。”张扬首先向司空追月表明了态度,才淡定地准备说出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 大白忽然举手插话问道:“如果你的结论最后被证明是错的呢?” “错了就错了呗,那时我就只能说大自然简直是无奇不有啊!”张扬应和了一句继续说道:“其实我得出的结论非常简单,十二天魔诅咒的载体虽然是一只又一只的怨灵,但这些怨灵本身的力量非常有限,他们最为强大的力量在于影响人心!正如小黑所说的那样,谁的心里又没有点儿肮脏龌龊的事情呢,只不过平时这些负面的东西都会被我们在有意无意之间压抑住了,而那些怨灵却可以以此来搞风搞雨。” “我没有太明白你这些话的意思,怨灵怎么利用我们心中的阴暗面搞风搞雨?”社长追问道。 “很简单的,放大你心中的负面情绪,用一些你平时或许会注意不到的微小阴暗心理来逐渐调整你内心的方向。在初期的时候让你变得敏感多疑直至情绪失控,在中期的时候让你变得暴躁易怒直至喜怒无常,在后期的时候让你变得暴虐嗜杀直至睚眦必报,最可怕的是,这三个时期居然是在短短的十二天的时间里急速完成的!如果身边的人没能及时察觉到你的变化,很有可能就会在最后一天变成你袭击的对象!说起来,这一次我们能救回小黑,也是侥幸啊!”张扬心有余悸地答道。 听了张扬的这番解释,众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司空追月问道:“你的分析我大体上都能接受,只有一点我接受不了,就是你说那些怨灵本身的力量非常有限这个话,我觉得这应该只是你的主观臆测。根据我在那本古籍上看到的评价,那些怨灵本身就有着非常强大的邪恶力量,但我一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遭遇到的那一只会那么孱弱,难道说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封印以后,它们的力量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吗?” 张扬偷偷地摸了摸怀中的千棺阵玉牌,暗自琢磨着千棺阵灵气大失的原因,要么是因为千棺阵封印着的十二天魔怨灵都逃离了,要么是因为经过多年的封印以后千棺阵与十二天魔怨灵都两败俱伤——那些怨灵元气大伤固然可喜,可千棺阵元气大伤就让人纠结了,除非再去寻找一个“千棺の封印”吞噬掉,否则哪里还能有令千棺阵快速恢复的捷径呢?仅靠吞噬那些十二天魔怨灵来修复千棺阵,那得多少年时间? 见张扬被自己给问愣住了,司空追月不耐烦地对张扬吼道:“张扬,我问你话呢,快回答我!” 回过神儿的张扬哦了一声,赶忙答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刚才的那句话可能太过武断了!”顿了一下张扬歪着头忽然问道:“司空大小姐,不知道我们今天晚上的这次聚会除了要我给大家一个交待以外,除了大家想通过小黑的经历研究十二天魔诅咒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内容吗?” 司空追月坐直了身子,忽然正色说道:“原来是没有的,可在刚才我出发之前又接到了从南方加急传回来的消息,我觉得有必要知会大家一声。”见众人的注意力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司空追月才一脸严肃地说道:“前几天,我们家在广东的人手在佛山再次追踪到了武藤一男的踪迹。据说当时他正在被一个年轻的男人追得四处乱逃,于是我们家的人手就悄悄地跟在了后面,结果……” “结果怎么样?武藤一男又跑掉了么?”社长急切地问道。 一直对武藤一男下落最为关切的张扬则淡定地坐在那里没有出声,因为他早已经通过彭侯的讲述知道了后面所发生的一切。想了一下,为了避免过于突兀,张扬还是开口问道:“武藤一男不会是死了吧?” 司空追月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点了点头,答道:“我们家的人手看到武藤一男最后被逼到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地方,他跟对面的青年男人对峙了一会儿以后,居然摔碎了那瓶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的尸毒。没想到瓶子刚一破碎,那些尸毒立刻就逸散出来,武藤一男接触到那些尸毒以后直接就倒了下去。当时的场面有些古怪,据说那个青年并没有倒下,反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吸收掉了大部分逸散的尸毒。”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张扬追问道。 “后来,那个青年好像也中了尸毒,踉跄着跑掉了。我们家的人手赶忙上前去查看武藤一男,发现他已经断了气!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武藤一男死了也是罪有应得,我要说的其实是,我们家的那个人手由于接触了一些逸散的尸毒,在打电话通知本家这个消息以后,直接就病倒了!把他紧急送到医院去以后,医院的大夫们都说他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而且……”司空追月欲言又止地说道。张扬痛苦地揉着太阳穴问道:“而且什么?难道我担心的那件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带着一丝绝望,张扬又问道:“他的病,该不会是由病毒引起的急性传染病吧?” 第140章 磨叨 张扬问出了那是否是由病毒引起的急性传染病这个问题之后,不用司空追月回答,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彭侯曾经说过,有一部分的尸毒已经逸散到了空气之中,而武藤一男已曾经说过,那瓶尸毒应该是他叔祖对生化武器研究的核心成果之一,一旦扩散开来,必定是尸横遍野的惨淡景象。 司空追月点头承认了张扬的猜测,同时也提醒着灵异社众人要小心防范那种不知名的新式传染病,尤其那种传染病还是由尸毒引发而来的。于是,大家都心事重重地匆忙结束了那次聚会,纷纷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告诫家人这个令人紧张不安的可怕消息,提醒家人们都要更加注意个人卫生。 那次集会之后,张扬难得有了一段空余而平淡的时间,他偶尔无所事事地去网吧闲逛,偶尔回到宿舍跟兄弟们打屁聊天,偶尔会去赵念平家探望日益恢复力量的彭侯,偶尔参加几次灵异社组织的大中小型聚会。在这段平淡又宁静的生活里,张扬的心境也逐渐变得平和起来,他不再刻意去寻找灵异的事件去解决,也不再纠结于自己过去所经受过的那些苦难,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平淡的生活之中,寻找乐趣。 就这样,寒假接踵而来又呼啸而去,张扬本以为平静的日子将会继续下去,然而刚过春节不久却从广东传来了疫情进入高爆发期的坏消息,即使是身在遥远的沈阳,依然能够感受到人们对于未知疾病的恐慌之情,街头巷尾大家更多在讨论的就是:那种疾病是否会急速扩散至其他城市,政府是否能够及时研究出可以有效抵御那种病毒的疫苗,以及,如果疫情传入沈阳大家该如何有力地保护自己家庭的安全。 虽然已经是人心惶惶之际,可正常的生活依然还要继续下去,于是,该上班的要继续上班,该上学的当然也要继续上学。春节过后,张扬在一片喧闹声中迎来了自己大二学年的下半个学期。 开学伊始,由于宿舍的兄弟们都沉迷于某款早期的网络游戏,为了能够跟大家一起互动,张扬干脆搬回了宿舍,跟着宿舍的兄弟们一起开始了昼伏夜出的新网络生活——当然,对于那些有着其他爱好、社团活动丰富的人来说,他们这一群宅男完全是在浪费着时间,并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有些时候,张扬也会拒绝其他兄弟的邀请,借口自己要写日记或者是写小说不去网吧,反而是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宿舍里,打开电脑平静地记录下之前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从苏七的出现开始,那相互取代的游戏,再到云南之行、遭遇二月春风与赤灵子,以及后来他返回沈阳之后的种种经历。 那天,张扬正伏在电脑前继续着他未完的事业,忽然有人推开了宿舍的房门。张扬赶忙慌乱地关掉了自己正在写的文档,调出了事先已经开启好的网络美女图片,故作痴呆状地出神观看着。不是他想要对他人隐瞒些什么,或是想要刻意掩饰自己的过往,他只是不希望自己之前的那些真实经历曝光而已;他更不希望那些经历被曝光以后会让身边的人都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或者把他当成疯子来看待。 毕竟,即使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怪异的事情,一直以来从内心深处张扬他都只是想要做一个普通人而已,可惜命运偏偏要跟他的意志作对,不让他有得偿所愿的机会;甚至很多时候,张扬总会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一个又一个诡异事件的漩涡之中,纵使他拼命反抗着命运的拨弄,往往也是无济于事。 推门而入的是张扬宿舍的老大,李健,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自以为天大地大他最大的热血青年。 “老大,你回来得挺早的啊?怎么,自习室里面没有能入您老人家法眼的漂亮姑娘吗?”张扬调侃道。 “哎,别提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李健用鲁迅作品中九斤老太的语气抱怨道:“按理说这一批新生妹子的年龄都比我们要小,她们小时候的生活水平也应该比我们小时候要高啊!本以为我会看见一群水灵灵的漂亮妹子,可自习室里怎么就全都是一个个跟没长开似的妹子,小鼻子小眼的,让我看着不顺眼想起来就难受在自习室里吐了半天才刚好了一点,你就别再刺激我回想了,要不然我还得接着吐去!” “行了,就别标榜你眼光过人标准超高了,我看你纯粹是营养过剩,所以才会吐啊吐的!你看看那群如饥似渴的大一学弟们,他们哪个的眼里不都是闪着野兽见猎心喜的光芒?像是要把你口中的那些营养不良的姑娘们都生吞活剥了一样!要我说,你丫根本就是欲求太满,面对着满园春色却有心无力,只好在嘴上品头论足地过一番干瘾!饺子再好吃,吃多了也吐!”张扬白了一眼还在坚持做戏的李健,揶揄说道。 “你小子可真有种!搬出宿舍去外面租房子住,玩什么金屋藏娇啊?一去这么长时间都不愿意回宿舍看一眼,这好不容易刚回来两天就敢贬损你们英明神武的老大我,不想活了是不是?”李健笑骂道。 “我哪有什么金屋藏娇啊,就我这种闷骚的性格,就算有娇主动让我藏,我也没有那个胆量做啊!不就是考虑太久没跟兄弟们在一起了,我才特地回来陪大家的嘛!至于英明神武的老大你,我哪敢贬损你啊,我只是喜欢说实话而已!这年头儿,说具实话也有罪了么?哎,人心不古啊!”张扬打屁回应道。 “别跟我耍贫嘴,我知道论嘴上功夫我肯定说不过你!既然你已经承认你就是闷骚的性格,那我肯定跟你比不了啊!”还没等张扬乘胜追击,李健早已经弃械投降了,他忽然又神神秘秘地趴到张扬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学校出了一点神秘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跟你说,我这可是独家新闻,是我亲身犯险境偷听来的,绝对是新鲜**的第一手资料!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张扬的眼睛一亮,赶忙问道:“是什么神秘事件?快跟我说说!你明知道我对这种事情最有兴趣了!” 李健得意洋洋地指着张扬猖狂笑道:“我就知道只有这一招才能制得住你!说吧,刚才你居然敢侮辱、嘲讽、贬损你英明神武、可爱可亲的老大,你准备怎么向我赔礼道歉?是想请我吃一个月的中午饭呢,还是想请全宿舍的兄弟们吃一顿大餐?都已经在校外玩金屋藏娇的人了,不会舍不得这点儿小钱儿吧?” 张扬哭丧着脸哀求道:“英明神武的老大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把我当成是一个屁,放了我吧!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奶奶,五十岁老妈妈,下有没出娘胎的孩子,你让我这一去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山大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们曾经在一张上下铺努力奋斗了一年的面子上,你就饶了我这一次无心的过失吧,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做鸭,也一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李健眼看着张扬一张嘴,道歉的话说得比流水还顺溜,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气乎乎地说道:“我就知道不应该让你小子张嘴,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也不知道你这辈子是不是唐僧转世,只要你一念紧箍咒我就得乖乖投降。行了,我也不吊你的胃口了,我就干脆点儿都跟你说了吧!” “多谢英明神武、玉树临风、潇洒不羁、风流倜傥、东西方全都不败的老大!”张扬嘴上说着肉麻的话语,心里却在暗自得意:《大话西游》里,连那么威武霸气的猴子都架不住唐僧的啰嗦,我这点小废话又哪能跟唐僧比呢?如果给自己个机会跟唐僧好好学习一下说话的技巧,也许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李健一边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一边神秘兮兮地对张扬说道:“前不久刚刚开学的时候,我在四处闲逛的时候发现了某些事情的一点苗头,你也知道我这人心思细腻往往能透过现象抓住事物的本质,从貌似平凡的伪装下看到其中险恶的成份,所以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咱们学校里要出些怪事了……”见李健开始自吹自擂,张扬赶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对对对,没错没错,您老人家绝对是神州第一探的最佳人选,什么福尔摩斯啊,什么柯南啊,什么金田一啊,连给您提鞋都不配!”李健白了张扬一眼,自语道:“也用不着这么夸奖我吧,我真有那么神?不过说起来让他们三个来给我提鞋,这个提议倒是值得认真考虑一下。哎,你说我要是真做了神州第一探,我用个什么名号好呢?” 第141章 邪教 见老大已经开始意淫他成为“神州第一探”以后的美好生活,张扬气得双眼快要喷火,他愤恨地吼道:“老大,快说正事儿!你要是再磨磨叨叨地东转西转不说正题,我就把你那‘神州第一探’的称号送给老二,反正他也是生冷不忌的,没准儿正好也喜欢这个荣誉称号呢!” “别啊,说正事,说正事!是这么回事,开学那会儿我在路上总能看到一些学生三五成群、眼神游离不定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可又不像是丢了什么东西那样有焦急的感觉,我就想,他们在找什么呢?没丢什么东西的话,他们在寻找的只能是人!是什么人呢?当然是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顺着这条思路,我又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总是找路上单独的行人主动靠上去,神神秘秘地说上几句话,听到那话的人似乎都会动心,然后他们就集体消失在教师住宅楼那里了!”李健终于开始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这有什么神秘的?没准人家本来就是认识的,也许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会在外面搞得神神秘秘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张扬一脸不耐烦地抱怨道。 李健苦笑着继续说道:“可等到第二天我再去观察的时候,我就发现头一天被拉住的那个单独行人已经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也守候在路边神神秘秘地专门找落单的人说话,邀请那些落单的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你不觉得这个很奇怪么?为什么那么多路过的人不找,非得要找落单的行人呢?” “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张扬不耻下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营销组织进驻校园以后变换了一种新的发展下线的模式,目的不外乎就是发展下线、扩大营销网络、骗取更多的钱财而已。可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又发现,他们那些人似乎对于发展下线并不是十分的热心,基本上每天在找到几个落单的人加入以后,他们就会提前收工,好像同时加入的人数量太多对他们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一样。”李健郁闷地答道。 张扬捏了捏鼻子,上下打量着李健,面色古怪地说道:“你还是跟我说重点吧,以你的性格来看,你是不是已经加入他们的组织了?不加入他们,你怎么可能会了解到他们组织内部的秘密?这就是所谓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说说看,打入敌人内部秘密潜伏的这段时间里,你有什么收获?” “算你小子聪明!在观察了他们几天以后,我终于发现了他们寻找目标的一个规律,就是他们专门去找那些看起来给人感觉郁郁不得志的、事业爱情都不丰满的主儿下手。换句话说就是,专拉那些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个人的倒霉孩子入伙,有了这样的发现想打入他们内部也就变得易如反掌了!”李健如是说道。 “于是你就乔装打扮了一下,特地自己一个人在路上闲逛,等着他们来拉你入伙?”张扬追问着。 “不错,还是你最了解我!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很旧的衣服,装成一副落魄的样子上了路,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果然我刚走了没多远就有一个小子急匆匆地走到我身边,小声对着我说了几句话。张扬,我得跟你说,在他没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一直对我现在的生活感觉到十分满意,可在听了他说的那些话以后,我忽然觉得现有的一切根本都不是我想要的,根本就不值得我去珍惜!”李健忽然激动地说道。 “他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张扬警惕地问道,在心里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可以蛊惑人心且擅于蛊惑人心的故人。似乎,李健所讲的这个事情,很有可能就与张扬心中的那位有关! “他说,朋友,你是不是觉得你目前的生活很如意,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去改变这现有的一切,你是不是就甘愿这样默默无闻地走过你的一生?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梦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想会有成真的一天,你有没有想过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凡的你了?那些曾经嘲笑过你的人们会仰慕地看着你,那些曾经鄙夷过你的人们会谄媚地望着你,那些曾经轻视过你的人们会崇拜地对着你,说出他们对你的景仰,说出他们对你的倾慕,说出他们对你的爱恋,这一切难道你都不想拥有么?” 听着李健如同被催眠一般复述出的这段话,张扬心中的疑问更重: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除了那个人以外,绝对不会是旁人,可那个人已经失踪了很久,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他所进行的这件事情其中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他想要做些什么?他出现的时机可真不是时候,难道这仅仅是一个巧合?还是他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险目的?在校园之中进行这样的事情,他的目的难道与学校有关? 见张扬发呆了一会儿,李健轻拍张扬的肩膀诚恳说道:“当时我刚听到这些话的,也和你一样发呆了很久,最后才傻乎乎地问那个人,我应该做些什么,我怎样做才能让我的梦想成真。” 张扬紧皱了眉头,开始重视起李健所说的这件事情了,他追问道:“那个人是怎么回答你的?” “加入我们,笃信我们的真神,当处于昏睡之中的真神苏醒之时,就是你我众凡人梦想成真之刻!”李健忽然如痴如狂地大声嚷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昏昏然的力量,让人会身不由己的想要相信他说出的一切。张扬注视着左眼中那股随着李健的疯狂呼吸飘向自己的诡异力量,摇了摇头,暗中催动胸口的千棺阵玉牌,一口迷你棺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扬的胸前,吞噬掉了那股力量。 正如张扬所担心的那样,这种如同祈祷一般的深层次自我暗示话语会弱化人的理智,并且以一股诡异的力量为载体,这种心理暗示将通过话语被传染给听到口号的人,普通人的理智在那股诡异力量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心理暗示则直接乘虚而入。不知道为什么,张扬总觉得对那诡异力量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喊完了口号的李健见张扬竟然没有丝毫动心的表现,也没有哭喊着主动要求加入他的组织,不由得大是惊讶地问道:“你还没有动心么?你就不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吗?当初虽然我也是别有用心地接近组织成员想调查出组织的秘密,可在听到了最后那句话以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心甘情愿地主动要求加入组织!后来我听组织里的人说起过,所有兄弟姐妹都是自愿加入组织的,没有任何武力威胁的因素在内。” “我知道的。”张扬微笑了一下,轻轻敲击手中那迷你棺椁,一股粉红色的气息从棺椁中荡漾升腾,袅袅飘向了李健。看着那粉红色逐渐包围了李健的七窍,并逐渐渗入其中,张扬幽幽地说道:“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即使面对最亲近的人,即使面对你的真神,也永远都不要说出去,好么?” 李健僵硬地点了点头头,张扬又继续说道:“跟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你应该累了吧?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已经沉重得睁不开了?困了就睡觉吧,睡吧,睡醒以后一切都会忘记的……” 很快地,李健在张扬低沉话语的催眠下昏然睡去,张扬看着手中对他人来说完全无形的迷你棺椁,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他才刚刚研究出千棺阵一个不起眼小功能的使用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那些粉红色若有若无的烟气除了可以让人更容易被植入心理暗示以外,还有安神静心的功效,相信等李健睡醒以后,绝对想不起来之前他曾经尝试着要拉张扬加入邪恶组织神秘宗教的这件事情来。 将迷你棺椁用意念收回玉牌,张扬继续为那个在学校中忽然兴起的神秘宗教头疼不已。 李健呼喊的口号已经说明,这个邪恶的神秘宗教最终要实现的目标是梦想成真。如果张扬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邪教绝对是由老蔡那个老神棍一手建立起来的!老蔡更利用了他善于蛊惑人心的力量,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制作出了一种类似于病毒、可以在人群之间相互传染的东西来发展他的邪教。其实老蔡蛊惑人心的力量并不可怕,保有理智的人如果在听到那些鼓惑的话语时,能够保持一颗光如明镜的心,他的理智绝对可以保持住一丝清醒,也就不会被那邪恶力量所蛊惑;可一旦被那股邪恶力量所俘虏,就会立刻化身狂热的宗教份子,变成另一个新的“带毒者”,继续扩散着病毒去传染他人。只是,在面对梦想成真诱惑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呢? 第142章 苟活 俗语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这人心又有几个是能够知足常乐的?纵观历史上下五千年,人类的**永远都只是一个无底洞,只有开始,没有尽头。人类一旦拥有了某种**,就会顺从着**的指引,向着无尽沉沦的尽头越去越远,没有丝毫可以回头的余地。 更不要说是在面对梦想成真的疯狂**与现实的平静理智之间进行抉择的时候了,稍微有些智慧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做出对自身最为有利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的最终结果注定是一场悲剧。 看着昏睡的李健,张扬摇了摇头,继续揣测着老蔡创建这神秘邪教的真实意图。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和老蔡历次交往的经历,似乎从一开始老蔡第一次出现在宿舍之中、主动现身于他的面前、号称要取回法锥的时候,就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可那时懵懂的张扬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是觉得他利用到了老蔡话语的漏洞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并且在那之后居然选择相信老蔡、把老蔡当成了好朋友一样来看待。 而在后来发生的一桩桩事件当中,也逐渐让张扬一步步看清了老蔡的真正面目:千棺の封印中老蔡并未对张扬施以援手;前往玄武圣殿时,又一直遮遮掩掩地哄骗着张扬;失踪许久之后归来,却悄然地开始布局创建神秘宗教,身处于暗地之中的老蔡,又在进行着怎样的阴谋? 也许野史中关于老蔡的那些记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错误,已经被帝王梦冲昏了头脑的老蔡、曾经的雍正皇帝果然不是一个胸怀坦荡可以统御天下的英明皇帝,他反而更像是一个锱铢必较老谋深算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昏君,即使他始终装出一副看开一切远离红尘的模样,可他最真实的内心,依旧还是那个为了得到天下不惜手足相残、为了得到皇位不择一切手段的满清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 自从老蔡在玄武圣殿之中推开了那扇通往**之路的大门,走上了他梦想成真之路并且失踪以后,一直以来张扬都没有再听到过丝毫关于他的消息。而这一次,他忽然出现在张扬的学校里,更创立了这样一个邪恶而神秘的宗教,还打着可以使人梦想成真的旗号来骗取更多人员的加入,他的目的决不仅仅只是为了筹措金钱那么简单,毕竟对于现时的他而言金钱、美色、醇酒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老蔡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他的组织,接受他的控制,以点扩面地疯狂扩张那神秘宗教覆盖的人群。只是,玄武圣殿没能令他梦想成真么?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又与玄武圣殿有着怎样的联系? 人员,玄武圣殿,失踪,这几个词在张扬的心中来回穿梭,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某些线索:1995年的时候曾经有很多人消失在玄武圣殿里,而薛力在日记里也详细地记述了他的怀疑,他怀疑这种失踪发生的时间是有着周期性的,也就是说在玄武圣殿的周围每隔特定时期就会有人类失踪的事件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会和薛力所猜想的那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有关?结合薛力的日记内容,张扬继续大胆假设着:被封印在玄武圣殿深处的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有着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这种力量每间隔一段特定的时期就会再次泛滥,同时吞噬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物以维持自身的力量。 而如果这股力量拥有着智慧的话,那么它一定想要解除玄武圣殿施加在其身上的封印;要解除封印,它就必须拥有更大的力量;想拥有更大的力量,它就必须吞噬更多的生命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老蔡进入到玄武圣殿的深处却没有被那股力量吞噬的原因了——也许正是因为他取得了那股力量的信任,或者干脆他已经被那股力量给控制住了,甚至很有可能是他主动要求为那股力量服务以换取他自身生命的安全。如果是最后者,老蔡也算是为虎作伥了!而由他所一手创建的神秘宗教,很有可能就是他要献祭给那股力量足够多生命体的最佳工具! 如果真相果真如此,那这个忽然出现于校园的神秘宗教不是太过可怕了?所有加入这个宗教的人员,都有可能随时被老蔡献祭给那股莫名的力量——以老蔡的蛊惑能力来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真会发生! 想到了这里,张扬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危险的想法:也许,应该跟老蔡面对面地、深入透彻地谈一谈。一方面可以了解老蔡的真实想法,另一方面也可以尝试着劝解老蔡,令其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这样想着,张扬掏出了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了那个前段时间无论怎样拨打都是关机的电话号码,而这一次,从听筒的那端传来了对方电话响铃的声音。很快地,对方接听了张扬的来电。 “张扬?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你已经知道我返回沈阳的消息了?耳朵可真够长的!”老蔡在电话那头淡然地说道:“你这电话来得可真巧,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帮忙,怎么样,出来见个面吧?” 听着老蔡不温不火的声音,张扬故作平静地说道:“你正好也要找我?看来咱们彼此之间还是有点默契的嘛。我找你确实有事,既然你想要见面聊,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一会儿我在学校大门口等你。” “那好,我把这趟的客人送到目的地以后就直接开着车去你们学校,等会见。”老蔡应着挂断了电话。 把客人送到目的地?难道老蔡回归沈阳之后,居然重操旧业又开起了出租车?他对出租车司机这个行业如此热爱,是否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目的呢?他说正好有事情要找自己帮忙,以他的能力,又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呢?张扬一边纠结的思索着,一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离开宿舍向着学校的大门走去。 在经历了十多分钟百无聊赖的等待以后,张扬在大门口刚开始抽第二根烟的时候,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一般从大马路上自西向东奔驰而来,用急转弯划了一道弧线以后稳稳地停在了张扬的身边。老蔡摇开车窗,招呼着张扬上车以后,又是一个急转弯开上大路,继续向着东边的方向开去。 看着面无表情认真开车的老蔡,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张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真的是你?你怎么忽然就出现了呢?回到沈阳也不和我们这些老朋友打个招呼?咱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老蔡侧过头飞快地扫视了张扬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开车,淡然答道:“我刚回来也没有多久,最近除了开出租以外,我还在忙着一些别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找你们。至于现在要去哪里,因为有些话我们不能在外面说,所以我准备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跟你好好聊聊。” 见老蔡依旧平淡,张扬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自从咱们在玄武圣殿里分开以后,你就一直处于失踪的状态,我给你打了不少的电话,可你的手机总是关机。看你现在这么淡然的样子,怎么,莫非你进入了那扇门以后没有见到玄武的三魂之一?所以就没能令你的梦想成真吗?” 老蔡古怪地笑了笑,怅然答道:“梦想成真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见到了玄武的三魂之一我就可以立刻梦想成真吗?世间之事总有其发展的自然规律在内,即使强大如玄武之流也只能顺天应时地去帮助他人梦想成真,更不要说我的梦想又过于宏大,哪会仓促之间成事呢?不过,这么多年的耐心等待我都已经熬过来了,也就不在乎再多等上一段时间。总之,我的梦想就快要成真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亲眼目睹。” “亲眼目睹?难道你还想在这个时代玩改朝换代吗?”张扬目瞪口呆地问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梦想即将成真这个事实就足够了。”老蔡冷笑一声,忽然指着车窗外横穿马路的行人对张扬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不是拥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现在的你就会像他们一样,整日浑浑噩噩地苟且活着,为了三餐与温饱奔波劳碌,行尸走肉一般虚度光阴。当有人给予你一个虚无缥缈的美好愿景以后,你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那人,盲从那人,遵循着那人的指示生活……”张扬摸了摸鼻子,故作不懂地反问道:“你是在说我么?还是在说刚刚横穿马路的那个人?或者,你是在说你自己?其实抛却了身份地位、年龄阅历的差别,你与我跟他还不都是一样?都是蝇营狗苟地存活于世!前段时间看电影有句台词说得好‘如果人生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你以为呢?” 第143章 对问 面对张扬的反问,老蔡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多久车子就开到了东陵公园附近,老蔡在路边一个偏僻的角落停好车以后,示意张扬不要惊讶,他走到了张扬的身边,一把搂住张扬的腰,飞了起来。很快地,二人来到了一片树林的上空,密集的林地之中被人为地砍伐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一栋小小的半新木屋孤独地矗立着。老蔡降落到木屋的门口,松开张扬以后,随手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 好奇的张扬亦步亦趋地跟着老蔡的步伐,也走进了木屋之中。木屋里非常简陋,除了一张陈旧的雕花木榻和一只官帽椅以外,居然空无一物。老蔡随意地坐到了官帽椅上,指着木榻对张扬说道:“坐吧,我这里很简陋是不是?如果不是小蔡一直坚持着要保留人类睡觉的习惯,当初按我的想法,这里只需要两把椅子就已经足够了,哪里还需要特地去淘弄这件明代的木榻呢!” 刚刚坐下的张扬闻言赶忙又站了起来,惊讶问道:“你说我坐的这个是件古董家具?” “古董与否并不重要,物尽其用才是正道!我最理解不了现代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分明是一张普通的明代木榻,却恨不得把它摆在高处用香火供奉起来,真是本末倒置!”老蔡不屑地答道。 张扬点了点头,又一屁股坐在了木榻上,自得地说道:“估计也就是你才不会把稀罕物件当宝贝了,我今天就跟着借光一次,也好好地坐上一次古董家具。”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好吧,既然你觉得有些话在外面说很不安全,特地把我弄到了这里,现在应该可以对我说了吧?” 老蔡点头说道:“其实在电话里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但在说出这件事情之前,我还需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问题的答案让我满意,我才能放心地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你去做。” “这么复杂?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要不然这样吧,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给出的答案让我满意以后,我就可以回答一个你提出的问题,这样我们两个有问有答谁也不吃亏。”张扬提议道。 见老蔡没有表示反对,张扬赶忙追问道:“在车上的时候,你说你最近在忙着一些别的事情,这些事情该不会是跟某种宗教有关吧?以令人梦想成真做噱头的宗教,自古以来可都是邪教!” 老蔡饶有趣味地看着张扬,很有深意地答道:“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我那小小事业才刚刚起步你就已经知道了?不错,我最近在忙着的确实是跟宗教有关的一些事情,至于令人梦想成真也没有什么不好,刚才你不是还说什么没有梦想跟咸鱼没有区别一类的话吗?我只是想给那些依旧还抱有梦想的人们一个更加美好的愿景而已,并非是自古以来的那类邪教,你多虑了。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张扬僵硬地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你搞出来的这么一个邪教,好吧,你可以说出你的问题了!” “你应该还记得在你们学校游泳池下方的那个地宫吧?那一次,我去收割当年种植在武藤信义身体里食粮的时候,地宫里还残留着武藤家祖传的阴阳术大阵‘千棺の封印’;可返回沈阳之后,我再次进入那个地宫的时候,却发现‘千棺の封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吗?”老蔡问道。 张扬没有想到老蔡想问他的居然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但还是老实回答道:“那一次你撇下了我自己离开以后,确实是我用了一些方法费劲千辛万苦才把那个‘千棺の封印’给破坏掉的!只是,这件事情跟你要找我帮忙的那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又在别处发现了‘千棺の封印’的痕迹,为了继续吞噬那处吸血僵尸的心核,所以想让我帮你去破坏掉外围的封印吧?” 老蔡点了点头应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上一次你可以破坏掉武藤信义那小鬼布置下的‘千棺の封印’,想来再破坏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至于封印中心处那具僵尸的心核我早已经吃下了,我所需要的,只是你去帮我破坏掉那该死的‘千棺の封印’而已。不过这个可以等会儿再说,现在你可以继续提出你的问题了,似乎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自身有了一些变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咱们最少已经有三个月都没有见过面了!”张扬故意臭屁了一句,又继续发问道:“我曾经接触过你那宗教的信徒,在他给我传教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声音里会带着一股令人昏昏然的诡异力量,令我身不由己地想要相信他口中说出的一切?那股力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原来你已经遭遇过我的信徒了,可为什么你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呢?说来可笑,我转变身份成为目前的这个样子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虽然期间我也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尝试,可居然没有一次尝试是成功的,而武藤信义那个小鬼居然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竟取得了令我都感到惊喜的成就!”老蔡感慨说道。 “那股力量跟武藤信义又有什么关系?”张扬问完这句话以后,头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觉得对那诡异力量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那股力量表现出的能力有所差异,但其中的气息与彭侯从佛山带回来的尸毒气息简直是一脉相承的!再结合老蔡对武藤信义的高度评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李健向张扬传教时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诡异力量,分明是武藤信义所制造出来的尸毒的变种! 似乎已经知道张扬在想些什么的老蔡淡然说道:“其实,在那次收割武藤信义心核的时候,我还顺手牵羊地从他的尸体上拿走了一瓶尸毒。后来,我发现那瓶尸毒不知道经过他怎样的操作,已经变得不再像是尸毒那么简单了,经过了几次人体试验以后我欣喜地发现,这瓶尸毒正是我苦苦寻觅着的无上法宝!想来当初我将他变成我的同类也只是想进行简单的播种收割而已,目的只是日后获得他的心核,可结果却是,他居然变相地完成了我曾费时将近百年也未能完成的宏愿,寻找到了批量制造吸血僵尸的捷径!” “你曾经花费百年的时间尝试着批量制造吸血僵尸吗?该不会就是在你被吕四娘咬过以后、借死遁走的那段时间里吧?难怪关于僵尸的传说里,大多数僵尸都是穿着清代官服的!”张扬忍不住感慨到。 “不错,传位于弘历以后,在亲眼目睹了我的大葬仪式以后,我就潜藏身形出没于各地,秘密进行着对吸血僵尸的研究。期间我也曾遭遇过一些中饱私囊的蛀虫官吏,为了我大清江山万代永续,我也就出手抓捕了一些官员作为我试验的材料。其中一些没有成功的试验品我也没有管他们的死活,任其自生自灭了;大部分小有所成的试验品在我研究的中后期,也都先后由我出手一一剿灭,夺取了他们的心核。想来就是那些失败的试验品四处作乱,才导致了僵尸传说的产生吧。”老蔡依旧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置那些失败的试验品于不顾?即使他们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但他们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你这样做最后祸害到的还不是你大清的子民?”张扬抱怨道。 “那又怎样?我想要的是大清的江山万代永续,又不是要大清的子民万代永续,难道为了那些贱民的安危还要让我主动为他们善后吗?”老蔡一脸不屑地说道,见张扬没有反驳,他又继续淡然问道:“在玄武圣殿我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蔡为什么不在这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张扬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地反问道:“你终于想起要问小蔡的下落了?是你在关心他呢,还是你觉得他奇货可居对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呢?我本以为在你刚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找到我追问小蔡的下落了,没想到你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问,我很好奇,小蔡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位置?”老蔡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据你刚才的提议,我们是互相提问,现在应该是你回答我问题的时候,而不是你提出问题的时候。不要因为我对你的态度较为宽容,你就恃宠生娇!回答我的问题!”见老蔡有发怒的趋势,张扬赶忙痛快地讲述了在玄武圣殿中老蔡离开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从大老张化身许汉文转世与白蛇相认,到二人神魂携手远去不知何处,再到小蔡发狂般追随法海而去后杳然无踪。 第144章 龙气 给老蔡讲述完玄武地宫中事之后,张扬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的诱惑,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大老张曾经说过,这世界是绝对公平的,想要得到那些本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就必须为之付出相等的代价——或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或是最爱的人、或是你的生命。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既然你笃信你的梦想即将成真,我非常好奇你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个,能不能跟我说说呢?” “那根本就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收起你那些无聊的好奇心吧!”老蔡冰冷地说道:“与其关心这些对你而言毫无意义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想一下接下来你想要提出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在我的梦想成真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我究竟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的!如果你已经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我那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吧,最起码在现在而言,也只有那件事情才能得到我的关注了。” 张扬连忙摇着双手阻止道:“别急,别急,既然你觉得我刚刚提的这个问题不好,我换一个问题不就结了么!我还是对你目前在进行的宗教事业更感兴趣一些,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情其中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可我实在猜不透你究竟想做些什么!而且,你出现的这个时机也很巧合,你能告诉我你创立这个宗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而且你又恰恰选择了在我们学校进行传教活动,难道你的目的与我们学校还有关系?” 老蔡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令人梦想成真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只是想给那些依旧还抱有梦想的人们一个更加美好的愿景而已。至于我用了怎样的手段,也许根本就不太重要。在我看来,利用武藤信义遗留下来的尸毒悄无声息地相互传染进行传教,与你们人类聚众传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只是手段上有所差异而已。更为重要的是,最近我还发现了这种手段的额外好处……” “是怎样的好处?”张扬追问道。 “你最近都没有关注神州最大的新闻么?2月中上旬在广东爆发的流行性传染病已经进入了爆发高峰,这种传染病有家族及医护人员极易被集体传染的特点,但病原一直都不清楚;前几天中国疾病研究中心宣布,广东严重呼吸道综合征的病原基本可以确定为衣原体;但在当天广东卫生厅召开的紧急会议上,广州大医院专家一致认为,不能简单认定衣原体就是惟一的病原。我曾经派教中的信徒前往广东查看疫情,在经过第一线与病人的长期接触之后,他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蔡反问道。 “意味着什么?该不会是因为他信仰了你宗教,所以才会安然无恙的吧?难道传染病的病毒也会惧怕武藤信义的尸毒吗?”张扬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清楚地知道,广东所发生的急性传染病本身很有可能与武藤一男摔碎的那瓶尸毒有关——虽然彭侯已经竭尽全力地努力挽回了,但那些被泄露出去的尸毒还是产生了出人意料的可怕后果——万幸的是,被泄露的只是尸毒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由我一手创立的宗教,我当然知道它有着怎样的能力。其它传染病的病毒会不会惧怕尸毒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广东所发生的这场疫情其源头很有可能也是尸毒!只有这样,已经信仰了我的宗教、已经感染了武藤信义尸毒的教众才可以在另一种尸毒的侵袭之下安然无恙。”老蔡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广东的疫情可以无限地扩散,最好扩散到整个神州大陆,到那个时候,只有笃信我的宗教之人才不会得上那种传染病,我这小小的宗教必定将信众无数、泽被神州!” 张扬苦恼地挠着头劝道:“就算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你该不会不顾普通人的死活,刻意地去广东推波助澜吧?要知道,如果这场疫情的源头真是尸毒的话,国家必然有与之相对应的神秘部门出面应对,即使强大如你,在面对国家机器的时候也会感觉到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吧?我劝你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老蔡目光闪烁未知可否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暂时我还不会有什么别的行动,现在我所有的精力都已经放在了传教上面,根本无心他顾,这也正是我要找你帮忙的原因。你应该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要来问我了吧?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来说正事吧,既然你能破坏掉‘千棺の封印’,这件事情就更是非你莫属了!” “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还真是在别处又发现了‘千棺の封印’?甚至你已经潜入进去封印的中心,消灭了其中的吸血僵尸、吞噬了它的心核,干嘛还非得让我去破坏掉那里残留的封印呢?”张扬问道。 “你可知道‘千棺の封印’的来历?”老蔡忽然这样问道。 张扬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听当时在地宫里的那个小鬼子说起过,他说当年武藤信义奉天皇密诏前往东北挖掘破坏满清龙脉,最先找到的就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地宫。在破坏了满清皇族布置在那里镇压龙脉的法阵以后,武藤信义突发奇想地决定在他死后要埋在那里,并且要以武藤家族祖传的阴阳术大阵‘千棺の封印’来守护。看来这个‘千棺の封印’应该是武藤家的不传之秘了?” “那个小鬼子在说谎,或者,就是当年的那些知情者们一起说了谎话。‘千棺の封印’根本就不是什么武藤家祖传的阴阳术大阵,而是日本皇族的不传之秘!当年日本天皇觊觎我神州大陆,就派遣武藤信义等人前往关东协助末代皇帝成立了满洲国,一方面打着和善友好的旗号侵吞大好河山,另一方面又害怕我大清风云再起,于是就打起了挖掘破坏我大清龙脉的阴损主意。”老蔡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既然清楚他们的图谋,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呢?”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因为时机未到,大清龙脉之中残余之龙气本已不多,我凭什么要为那个末代皇帝作嫁衣裳?与其将龙气浪费给那个不肖的小子,我宁可助日本人封印龙脉、留存其中的龙气以待将来!于是,我混入了武藤信义破坏龙脉的队伍,随着他们勘探龙脉走势,寻找着各处的风水节点,或是捣毁、或是加以封印。但我大清龙脉起于长白山天池,绵延至辽河平原,呈孽龙吞天之式,又岂是简单破坏几处风水局就可以摧毁的?当时队伍中有日本皇家御用之阴阳师提议,准备要困锁孽龙。”老蔡追忆起往事时,却又莫名平静下来。 “困锁孽龙?难道龙脉也会动吗?还可以用铁链给锁住?”张扬不解地问道。 “龙脉当然会移动,但困锁龙脉却非你想象的那样,仅凭区区几条铁链如何能够困锁孽龙呢?”老蔡摇头笑道:“当时那阴阳师提出的建议是,前往龙颈与龙尾处,先破坏掉我大清开国时设下的镇压龙脉法阵以后,再布置下日本皇族不传之秘的‘千棺の封印’镇锁龙气,以待日本军占领神州大陆后,天皇吸收神州龙气坐拥大统。由于他的提议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故而我干脆乐见其成地看着他们任意胡为。” “那些日本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们真的封锁住了龙气么?”张扬追问道。 “其实他们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在寻找到龙颈与龙尾两处地穴之后,他们破坏掉了大清开国时设下的法阵,并在法阵的原址上修建了地下堡垒与‘千棺の封印’,并且留出了核心镇守的两个位置,准备由军队中杀人如麻的两位战神死后驻守。你们学校的那一处地宫正是龙尾所在之处,而武藤信义就是驻守龙尾封印的战神——当初,我并不知道他会成为战神,我只是很有先见之明地给队伍中所有的人都提前种下了种子而已。当时,我本以为我的计划万无一失,可惜后来还是出了别的纰漏……”老蔡继续道。“你说的这个纰漏,莫非就是你没能弄到打开‘千棺の封印’的方法么?”张扬问道。老蔡点点头,怅然道:“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早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布置‘千棺の封印’的方法掌握在阴阳师手中,打开‘千棺の封印’的方法却只掌握在日本天皇的手中!那个小老头成天生活在一群大阴阳师的保护之下,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将他劫持、逼问他如何解开‘千棺の封印’。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所依仗才破坏掉了你们学校那里的封印,但此时此刻你已经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所以我才找到你,想请你帮忙去龙颈处破坏掉那里残留的封印,释放龙脉之中的龙气!” 第145章 白河 见老蔡说得诚恳,张扬心中不由得嘀咕不已:“千棺の封印”分明就是一个山寨版本的千棺阵,而自己怀中的千棺阵玉牌在吞噬掉游泳池下地宫里“千棺の封印”以后,原本晦暗的千棺阵玉牌中居然出现了星光点点的同心圆,似乎原本空虚的千具棺椁中,有部分棺椁已经恢复了一丝力量。如果能够再吞噬一次的话,是否千棺阵玉牌就可以恢复更多的力量呢?到那时,也许千棺阵玉牌将带给自己更多的惊喜…… 面对沉吟不语的张扬,老蔡难得有一丝紧张地说道:“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三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第一件是永远不说出小蔡的姓名,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第二件是去找玄武之泪,你也做得很好;第三件就是在玄武结界外用法锥从小蔡的身上取出一点龙血来。虽然你确实用法锥刺进了小蔡的手掌,可是你没有取出哪怕一丝龙血,你觉得第三件事情算是完成了吗?” 张扬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抱怨道:“我就知道答应你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完成的,不过我确实得承认,当初取血时我虽然有所行动但确实是没能成功。你确认想让我去龙脉的龙颈之处帮你破坏掉那里的‘千棺の封印’么?如果这一次我能马到成功的话,是不是咱们两个就彻底两清了?” 老蔡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只要这次你能够马到成功,不仅咱们之前约定的三件事情可以彻底了断,甚至连现在还遗留在你手里的那根法锥我都可以送给你!反正这一次你要前往龙颈之处破坏‘千棺の封印’,也需要用到那跟法锥护身,干脆我也做个顺水人情,事成之后你也就不用把它还给我了!” “真难得你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看来破坏那里的封印、释放龙脉之中的龙气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的事情喽?我很好奇,你要释放那些龙气做什么?即使龙气在地脉之中流动,从龙颈流到龙尾的时候也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就算你蹲在龙尾处准备吸收,又能吸收到几分呢?”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具体我要怎样操作、又能获得怎样的结果,你不需要关心;不出意外的话,在你帮我完成了这最后一次委托之后,我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应该就尽了,今后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的焦急。到那时,你继续过你普通人的生活,我继续追寻我的目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再无牵绊!”老蔡淡然道。 见老蔡说得认真,张扬狐疑地问道:“该不会是等我在那边刚一破坏封印,龙气流动起来,你在这边就能梦想成真了吧?应该不会是这么简单吧?再者说了,万一真让你梦想成真了,我这样的小屁民还是得抱着你这样的大粗腿才好继续讨生活啊,也用不着这么绝情决意地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吧?” 老蔡眉头一皱,一股无形的气势陡然涌现,他沉声斥责张扬道:“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既然你愿意帮忙,还是赶紧回去做好出发的准备吧!那里虽然交通比较便利,但毕竟是山区,以你的体力估计很难一口气到达目的地,所以我劝你在前往目的地之前还是先在附近的村子里休整一夜吧!另外,那里驻守的日本战神已经和武藤信义一样被我摘取了心核,除了棺椁中的血尸对你可能略有威胁以外,那里对你而言根本就是毫不设防的——所以,你这一次去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务必马到成功!” 说完,他随手交给张扬一张写有具体地址的字条,吩咐道:“到了那里,相信以你自己的眼力,很容易就能找到龙颈处的地宫入口,我就不再多交待了。去那里的具体路线由你自己制定,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尽最大权力破坏那里的封印,恢复龙脉的活性,让其中的龙气流动起来,越快越好!” 然后不等张扬再啰嗦什么,一把抓住张扬离开了屋子,再次飞回了出租车所在的位置。老蔡将张扬往地上一放,淡然地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去那边的公交站坐公交车回学校吧!” 看着老蔡再次飞回树林之中,有点郁闷的张扬掏出香烟点火,恶狠狠地吸了两口以后,气愤地向着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在公交车上,展开老蔡交给他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交待着张扬即将远行的目的地:吉林延边安图二道白河奶头山。 身为一个沈阳人,吉林延边张扬是知道的,但安图二道白河奶头山又是哪里?带着满腔的疑问,张扬急冲冲地返回自己的新家,准备上网查询一下具体的地址。说起刚刚普及没有几年的网络,可真是好东西,不仅给人们展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同时也让知识的普及变得容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张扬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地,那是距离长白山天池直线距离不到40公里远的一处小山头。 虽然方位已经确定,但就像老蔡所说的那样,具体的地宫入口还需要张扬自己去发现。按照网络上查询到的地址,张扬飞速地制定好了此次出行的行程,但在是否要带人一起过去这个问题上,张扬犯了嘀咕。彭侯重伤未愈,赵念平要保护彭侯无法脱身,小武虽然聪明伶俐但战斗力却趋近与0,除了可以陪张扬聊天解闷儿以外似乎也起不到什么别的作用。一想到到达目的地以后自己将要暴露千棺阵玉牌的秘密,以吞噬那处的‘千棺の封印’,张扬不禁摇了摇头,决定还是由他自己单刀赴会的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把可能会用到的零碎东西都放到了双肩背书包里,在确认了千棺阵玉牌、替劫桃符和法锥等吉祥三宝都随身携带了以后,张扬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地离开了家,直接打车去了沈阳火车站。一方面他想着要快去快回,生怕因为此次出行错过了老蔡传教的好戏;另一方面他确实也对尽快恢复千棺阵玉牌的能力更为上心,仅仅是刚刚恢复了部分实力的千棺阵所展示出来的能力就已经让张扬连连惊叹,等到千棺阵继续恢复以后,还不知道将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在沈阳火车站买好了直达二道白河的车票,心情犹在激动不已的张扬干脆在候车大厅里席地而坐,开始了耐心的等待,他的脑海中则开始飞速回忆那些从网上找到的关于二道白河的资料。 二道白河位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安图县的西南部,地处长白山北坡脚下,素有“长白山第一镇”之美称,距长白山核心景观34公里,是进出长白山的门户。因城建坐落于二道白河两岸,故名“二道白河”,下辖二道、红丰、安北、长胜、铁北、水田、头道白河、长白、金马、白河岗、奶头山等多个行政村落。 而张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距离二道白河十几公里远的奶头山村,想来那个村子既然以奶头山为名,应该离他真正的目的地也不会太过遥远。张扬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按照老蔡所说的那样,先到奶头山村借宿一夜恢复体力,之后再前往奶头山,寻找长白山龙脉的龙颈之处与日军修建的地宫。 说起长白山这条龙脉,张扬也是在这次特地查找相关资料时才了解到,原来满清一直都视长白山为满族的发祥胜地,曾修神社、立牌文,由皇帝敕令封禁长白山周边区域长达200余年。老蔡的老子和儿子、孙子都与长白山有着非常深厚的不解之缘,他们曾不止一次地前往辽东遥拜长白山。史料记载,公元1677年,也就是老蔡出生的前一年,大臣武默讷等奉康熙之命拜谒长白山,逆松花江而上,溯源满洲故地,艰险登临天池,返京之后奏请康熙封长白山之神获准;第二年,康熙“诏封长白山神,秩祀五岳”,生生把长白山加入了中国历代皇帝的封禅礼制序列,并且还是居于首位;又过了四年,也就是老蔡四岁的那一年,康熙东巡吉林,率太子、诸王和群臣“诣松花江岸,东南向,望秩长白山,行三跪九叩头礼,以系祖宗龙兴之地”,由此可见满清是如何地重视长白山这条龙脉。及至后来,老蔡即位十一年的时候,他居然下旨在吉林西南的小白山上建设望祭殿,殿内神案上放置满汉双文的“长白山之神”牌位,又在山麓建祭器楼,山下建鹿囿以供牺牲,朔望由吉林将军、副都统轮流拈香致祭。也就是说,老蔡他居然要求吉林地区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轮流地、在初一和十五时代替他对长白山之神的牌位进行祭拜——想到老蔡那张经常板着的普通中年人脸孔,再结合他当初那乖张的行径,张扬忍不住在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偷笑起来…… 第146章 借宿 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张扬终于结束了痛苦的火车之旅,他的双脚终于站到了二道白河冰冷的土地上。春节刚过不久,二道白河小镇上还飘荡着鞭炮的气息,在这个时节,长白山正处于封山时期,没出正月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张扬好不容易花高价才请动了一位司机,驾着破旧不已的金杯车驶向了通往奶头山村的道路。途中,司机与张扬二人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司机非常好奇张扬在这个时间点儿非要赶往奶头山村是要去做什么,同时对张扬抱怨着说起这已经是本周第二次专车往奶头山村送人了,前面的那位客人虽然年纪看起来和张扬相差仿佛,但可就没有像张扬这么好说话了,不仅给车钱时小里小气的、连坐车时都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张扬听司机提及前一位客人,就顺杆爬地解释说那人是他的朋友,两个人本来约好了一起出发要到奶头山村去找第三个朋友的,结果由于自己家里有事出发得晚了,所以才会比那位朋友晚了几天才到。同时他也旁敲侧击地向司机打探着前一位客人的相关信息,本来他正惆怅着用怎样的借口去奶头山村找村民借宿,没想到司机的闲聊刚好启发了他。他准备就用寻找那位朋友的借口,当成他贸然借宿的由头,于是,前一位客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也就都成了对他非常有用的信息。 毫无戒备的司机完全不知道张扬真实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对前一位客人所知的一切都倒给了张扬。忍住小阴谋得逞的笑意,张扬小心翼翼地陪司机聊着天,不远的路程也在聊天过程中很快就走完了。在村口下了车,跟热情的司机告别以后,张扬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一步一摇地走进了陌生的村子。 根据之前从网上看到过的驴友乡村借宿攻略,张扬在小小的村子逛了大半圈之后,就锁定了他要借宿的目标。那是一栋四间半的砖瓦房,高高的房脊两侧居然还刻意安置了一对儿脊兽,外墙上镶嵌着一片碧绿色的瓷砖,高高的围墙环绕,朱红色的铁门上倒贴着一对儿红艳艳的福字——这栋房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透露给张扬一个他最想看到的信息:我们家的日子是整个村子里过得最红火的! 张扬整理了一下因为睡火车卧铺压得皱巴巴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寒酸,打起了精神快步走到了大门前,敲响了大门。没一会儿,他就听到院内房门开启的声音,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来到了大门边。大门被向内拉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满脸淳朴典型的中年东北妇女面孔出现在张扬的眼前。那女人愣了一下,对张扬问道:“有事么?你找谁?你是我们家海军的同学吗?” 被中年妇女的问题问愣了的张扬张了张嘴,才理清了头绪,看来自己似乎被误认为是这家孩子的同学了。他赶忙摆手解释道:“阿姨,我跟同学来你们这里玩儿,但是我和他走散了。眼看着外边天色不早了,不知道您家里方便不方便,能不能让我在您家里借宿一夜?等明天我找到了我那个同学以后就离开!” 中年妇女狐疑地看了张扬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身后,非常痛快地拉开了铁门,对张扬说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咋还和同学走散了呢?你们外地人来我们这边深山老林的,很容易就会走丢的!你那个同学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来来来,别客气了,赶紧跟我进屋吧,这外边多冷啊!”说着一把抓住了张扬冻僵的手,热情地拉着张扬进了院子,又扯开嗓子对屋里人喊道:“海军,你赶紧出来,这儿有个小伙子说他同学走丢了,你赶紧穿好了衣服等会出去帮他找找!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处了什么意外才好。” 一个和张扬年龄相仿的小子忽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对着中年妇女抱怨道:“妈,你嚷嚷什么啊!这时节咱们这荒山野岭哪来的游客?再说了,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哪有那么容易就丢了!” 此时张扬的手机刚好接收到一条短信,于是张扬假模假样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短信后转头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我那同学本来就没有丢,只是和我走散了而已。你看他这不才给我发短信嘛,他说跟我走散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绕就绕到小路上去了,结果直接就走到了山里。他还说他在山里找到了一个小房子,里面有现成的劈柴,他又带着干粮跟水,还让我不用担心他呢。看来我只能明天去找他了!” 那个叫海军的小子对张扬说道:“你说他在山里面找到了一个小房子?我们这里孤零零的小房子只有后山才有一间,你那同学该不会是绕到后山去了吧?他如果确实是在后山的那间小屋里倒是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那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但安全性还是不错的。我刚才在屋子里听你跟我妈说你想在我们家借宿一夜?其实你这样才是对的,不能为了找人就四处乱跑,在山里万一要是迷了路,那可都是要命的事情!我看你就在我们家住一夜吧,明天早上我直接带你去后山找你那位同学去。” 张扬原本还打算推脱几句,但热情的母子已经把他带到了屋子里面,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他敲定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行程。进屋以后张扬才发现,这家的房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一进房门,迎面是一条宽敞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屋子,房门上挂着一把黄铜锁;走廊左手边有两扇房门,靠南一侧有床的应该是卧室,靠北一侧能看到麻袋等物品的应该是仓房;走廊右手边也有两扇房门,靠南一侧整齐地摆着几张凳子和一排组合沙发应该是客厅,靠北一侧有灶台和小型锅炉应该是厨房。 进了客厅张扬才发现,客厅本身是一间穿堂厅,客厅门的对面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往主人家的大卧室,而厨房门的对侧也有一扇可以通到小卧室的门,大卧室和小卧室一南一北都有火炕,中间以明亮的窗户隔断开来。想来这栋房子应该是完全对称的,右手边是客厅加厨房加双卧的结构,左手边应该也还是一样。 中年妇女热情地邀请张扬坐到沙发上,海军则接过张扬卸下的双肩背包随手挂到了客厅角落的衣帽架上。张扬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中年妇女张罗着瓜子、水果、香烟和茶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借宿在陌生人的家里。即使已经有了驴友的借宿攻略,张扬还是感觉到非常的不自然,幸好同为东北人的热情很快冲淡了彼此之间的尴尬,没多久三个人就聊得火热起来。 中年妇女旁敲侧击地想探究张扬的身份,张扬则坦然地介绍了关于自己大学的一些情况,借口说由于学校课题的需要,他才会和同学一起来到二道白河对早春雪山地区植被进行调查研究;名为海军的少年则明显对张扬口中的大学生活憧憬不已,他一个劲儿地缠着张扬,希望张扬能够给他多介绍一些关于大学校园里的事情。随着张扬口若悬河的讲述,天色逐渐变得黑了下来,中年妇女叮嘱了一声让海军继续陪张扬聊天,她自己则起身去了一墙之隔的厨房里飞快地忙活起来,准备开始制作一顿丰盛的晚宴。 没过多久,就从厨房里飘来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奶头山村的张扬,早已经饥肠辘辘,此时一闻到那股饭菜的香味,一时之间变得越发饥饿起来。听着张扬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响,海军笑着问道:“张扬哥,你是饿了吗?再坚持一会儿,等会儿我爸就能从林场下班了,他一到家咱们就立刻开饭!我跟你说,我妈做的饭菜绝对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张扬忍着巨大的饥饿感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对海军说道:“阿姨这是做的什么饭菜啊,怎么这么香呢?都快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勾引出来了!你爸是在附近的林场上班么?”“是啊,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除了旅游旺季时人会变得多一点以外,平时很少会见到外乡人。大多数的工作机会也都是只供给本地人的,等过几年我爸一退休,我就可以直接接替他的班,混个编制正常过日子了。”此时,院中大门忽然被推了开来,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身体走进了院子。海军对张扬说道:“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我爸就是不禁念叨,刚一提起他,他就回来了!”看着中年男人佝偻的身形、憔悴而熟悉的容颜,张扬直觉认为这个人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想来一下张扬不禁惊呼出声道:“这不是李强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47章 兄弟 李强,是张扬在云南丽江酒吧夜话时曾经见到过的讲鬼故事的诸鬼之一,张扬曾在诸鬼内讧时偷偷地仔细打量过李强,并对李强爆裂的肌肤、古旧的寿衣和寿衣之上那丝丝缕缕的血迹都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距离云南几千公里的遥远东北乡村、会在时隔一年多以后再次见到李强! 听见张扬的惊呼,海军面带疑惑地转头看着张扬问道:“你认识李强我叔么?外面这个不是他,而是我老爸,叫李刚!李强我叔跟我爸是孪生兄弟,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是很难区分开他们两个的,难怪你会认错!不过,我叔都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呢?我记得他没有去过沈阳啊!” 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的张扬赶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他狐疑地问海军道:“我认识李强叔叔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听说他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我还伤心了一段时间。我倒是听他说起过他的老家是在吉林二道白河的一个小村子,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直到后来才到县城里安家落户。可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还有一个孪生的哥哥,再说你爸跟他长得也太像了吧!难怪我会认错了人!” 此时,海军爸李刚已经走进了屋子,张扬和海军赶忙站起身迎接。海军妈也从厨房出来打了个招呼,又把张扬介绍给了海军爸,顺便提了一下张扬打算借宿的事情。海军爸同样非常热情地招呼着张扬,并且拍着胸脯说家里有足够的地方让张扬住宿,想住几天都没有关系,只是可能需要跟海军在小卧室挤一挤。 张扬赶忙客气地表示了感谢,并且对给海军家添了诸多麻烦表示抱歉,同时也提及到了关于海军的叔叔李强的话题。海军爸则打断了张扬的话,喊着让海军赶紧放好饭桌、让海军妈赶紧烫酒上菜,他又热情地拉着张扬的手,嘱咐张扬有啥话等到饭桌上喝点小酒之后再唠。 坐到饭桌的旁边,来不及多吃几口美味的菜肴,面对着海军爸频频地劝酒,张扬很快就招架不住起来。借着酒劲,他再次提起了之前被海军爸可以打断的话题:“叔叔,说实话,刚才您刚一进院子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又见到李强叔叔了呢!你们兄弟两个长得可真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的一样。” 海军爸打了个酒嗝,满脸涨红地说道:“我们两个真的是亲兄弟,要不是这样,我早就弄死这个小王八蛋了!真是给我们老李家列祖列宗丢人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他和我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幸好他死得早,才没有造更多的孽,这也算是我们老李家的福气了……” 张扬有点不明所以地问道:“叔叔,我不太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莫非您跟李强之间有矛盾?” “也谈不上是什么矛盾,只是我对他投机取巧、忘恩负义的德性有点看不惯而已。”海军爸正色说道:“按理说,亲兄弟之间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我都应该要谅解他的。可他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灭绝人性了,即使是他的亲生哥哥我也完全接受不了他的做法!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他这个人的,但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他所表现给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你绝对不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借着微醺的酒劲,张扬追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让您这么耿耿于怀?” 海军爸摇着头,指着海军说道:“海军,你还记得在你小时候最疼你的那个婶子吗?她最后是怎么死的?”见海军迷惑地摇头,海军爸痛心疾首地说道:“我那个兄弟媳妇自从嫁到了我们家,一天的福都没有享受过,跟着我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人都说有本事的男人把脾气都发在外面,李强他可倒好,把脾气都发在了家里;要是赶上他喝醉以后那就更是无法无天了,扯过了他媳妇就往死里打。刚开始的时候左邻右舍还都帮忙劝一劝,后来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疲了,全都见怪不怪了。后来……” “后来怎么了?”张扬回想起诸鬼内讧时林涛曾经透露过的信息,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我那弟妹勉强跟着他过了几年,在一次被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炕以后,弟妹她直接买了一瓶安眠药全都吃了下去……弟妹死后,我那个弟弟自己也觉得留在村子里总被人指指点点脸面上不好看,干脆卖掉了房子,跑到县城里去打工了。再后来,他又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那女人嫁过来时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可结婚之后没过多久那女人就生了一场大病瘫痪在床,李强这个王八蛋居然跟他的后女儿又搞在了一起!结果瘫痪在床的那个女人一气之下也自杀了……”海军爸咬牙切齿地讲述着李强的往事。 见海军爸一副愤慨的样子,张扬赶忙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原来李强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本来对你一个外人不该这样编排自己的亲兄弟,可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甚至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为什么第一个兄弟媳妇是吃安眠药自杀的,第二个瘫痪在床的兄弟媳妇还是吃安眠药自杀的?她都瘫痪在床上了,又是从弄到的安眠药呢?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鬼!”海军爸神色诡秘地分析道。 啪的一声,海军妈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对着自己的老公斥责道:“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这张破嘴吗?说你那个不着调的兄弟就说他的事儿,别什么捕风捉影的闲话都往外说!你亲眼看着你那兄弟给他的两个媳妇喂安眠药了么?没亲眼见到你把这事儿说得跟真的似的!别扯没用的了,赶紧吃饭!” 海军爸瞬间没有了声音,他调皮地对张扬吐了吐舌头,把话题转移到了其它事情上。酒足饭饱以后,张扬借口第二天还要早起出门透露出想早睡的意思,海军体贴地扶着有点酒醉的张扬进了小卧室。躺在滚烫的火炕上,张扬小声地问身旁的海军道:“刚才阿姨的脾气好大啊,是怕你爸言多有失么?” 海军也小声地回答道:“我爸就是这样,一喝点儿酒话就变多,有影儿没影儿的事都愿意多说几句。不过说起来我那位叔叔的人品确实是不太好,我也像跟我爸一样怀疑我那两个婶子都是被他给害死的,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叔叔也早死了,怎么看都是死无对证。倒是我叔叔的死看着也挺诡异的,村里的传言都说我叔叔是因为做了天大的坏事,受到了报应呢,要不咋会死得那么凄惨?” “你叔叔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张扬追问着,想验证自己在诸鬼内讧时听到消息的真伪。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死因,只是从乡亲们零零碎碎的传言里拼凑出来一个大概的状况。据说我那第二个婶子死了没多久,跟着她嫁过来的我那个便宜姐姐就跟我叔叔整日里出双入对了,后来有一天我叔叔出门遭遇到了车祸,一辆满载硫磺的货车侧翻在地,车里的硫磺直接把我叔叔给埋在了里面。听说他当时正好在抽烟,燃烧的烟头儿点燃了硫磺直接引发了一场小火灾,他是在硫磺和火焰中熏闷而死的。要我说,这就表明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海军冷静地分析道。 早已了然的张扬凝重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海军道:“我听你说话也是有条有理、一套一套的,应该也是没少读书的样子,可这个时候寒假已经结束了啊,你为什么没去上学呢?” 海军郁闷地说道:“本来高中毕业以后,我正在读一个破大专,可这次过年以后我爸死活都不再让我去上学了。我们这里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即使有些地方给安排工作岗位,很多外乡人也不愿意来这里上班,所以我们这边大多数的工作岗位都是内部职工子弟来消化的。我爸就是因为听说过完年会有一批新工作岗位准备招人,他才让我甭考虑继续去外面读什么大专了,干脆直接辍学争取在林场先找一份临时工干干。不过,我还是从心里往外羡慕你这种可以上大学的人的,可惜我这辈子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见海军的语气变得消沉起来,张扬赶忙给他鼓气道:“其实读大学跟读大专没有什么差别,你听父母的话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再者说了,他们也只是根据他们的眼界帮你选择了一条对你而言可能会比较平坦的道路而已,也许用不了多久,你自己看清了脚下的路以后,就会有自己做主进行选择的机会了!”“自己做主么……也许吧……等那个时候……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海军嗫嚅着睡去。张扬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48章 小鸟 也许是因为确认了李强经历的真实性,也许是因为回想起丽江酒吧夜话时所听闻的那些故事,张扬沉思没有多久就滑入了睡梦之中。梦里,依稀是他与两个小伙伴互烫烟疤的那个夜晚,他的手上已经烫好了两个烟疤。出车祸死去的哥们叼着烟痞痞地对他说道:“亏得你小子还记得我,怕我一个人在这边没有玩伴儿,整日里冷冷清清的,还特地把小鸟儿送过来陪我。我倒是惬意了,可小鸟儿就惨了,整天哭哭啼啼地嚷着要回去,要不你帮我去劝劝他?让他干脆就死了这条心,一心一意地在这里陪着我好了!” 梦中的张扬浑浑噩噩地回应道:“别胡说,小鸟儿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一个幽怨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张扬的身后:“张扬,我死得好惨啊!你还记得我们俩的约定吗?” 张扬惊恐地回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随他一起调查玄武之手来历却遇害身亡已半年多的诸葛一飞!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张扬颤抖着苏醒了过来,泪流满面地轻声念叨着诸葛一飞的名字。 诸葛一飞,就是张扬梦中所提到的那个“小鸟儿”——这是只在亲密朋友间才会使用的诨号,对于张扬而言,这诨号早已取代了诸葛一飞的大名。根据小鸟儿的说法,当初他老爸之所以会给他起诸葛一飞这样的名字,当然是希望他“不鸣则矣,一鸣惊人;不飞则矣,一飞冲天”,可惜,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你希望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却总会出乎意料的来到你的面前。 张扬之所以会给诸葛一飞起了“小鸟儿”这样的诨号,也是有着一些典故的。初中时有一次和小鸟儿一起去澡堂洗澡,已经开始了青春期发育的张扬赫然发现诸葛一飞居然仍未开始青春发育。那小巧玲珑的话儿看起来还和六七岁时的大小相差仿佛,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就开始管诸葛一飞叫做“小鸟儿”。 言外之意自然是嘲讽诸葛一飞的那个东西尺寸不尽如人意,在诸葛一飞几番挣扎无果以后,他也就无可奈何地欣然接受了张扬对他的调侃。等到后来,二人都升入高中青春期发育日渐成熟以后,那时的小鸟儿自不必说,不仅模样出落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就连那话儿也变得蓬勃发展、气宇轩昂起来。 只是张扬对他的称呼,却一直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总是小鸟儿长小鸟儿短地喊着。 因为玄武之手的事情导致小鸟儿意外身亡,虽然张扬从未宣诸于口,但实际上他一直烦恼在心,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很不轻松,毕竟他一直都是把小鸟儿当作自己的亲兄弟来看待的。虽然小鸟儿吃喝嫖赌抽无所不好,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会,所有下三滥的手段无所不精,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二人之间的兄弟之情。 小鸟儿曾经跟张扬提起过,他的家,或者应该说是他的家族,是一个不太平凡但非常有趣的家族。家族里闲人无数、能人众多,他们分别对江湖中所流传的各种术法有所研究,并颇有心得:算命、看相、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星象、法巫、风水等诸如此类。 本着修行世家应该避世的原则,他们刻意地隐藏着自己真实的身份,尽量让自己变得不再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结果就是,像小鸟儿这样一个术界天才,不得不为了掩饰自己聪明的头脑和独特的身份而选择了一所三流的小学上学,还要努力把自己装扮成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小鸟儿才会在那所三流的小学里结识了刚刚转学到那里的张扬,并逐渐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 小鸟儿说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不愿意继承家学,继续靠着嘴皮子讨生活,而是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解救人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事后受到人们的景仰膜拜,然后转身飘然而去,给这世间再增添一个新的不朽传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做白日梦的次数也随之锐减,终于有一天,他彻底遗忘了这个梦想。 再一次想起那个梦想,是在他小学的时候。那一天,一个刚刚从郊区转学过来的小子在小鸟儿所在的班级插班读书,刚好成为小鸟儿的同桌。在第一次看到那个小子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的时候,小鸟儿忽然想起了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梦想,他意识到只要站在那个小子的身边,总有一天他的梦想会变成现实。 那个从郊区转学过来插班读书的小子,正是因为老爸工作调动、举家搬迁沈阳的张扬。 直到小鸟儿身亡以后,张扬也无法回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和小鸟儿混在了一起的。他只记得刚到那所小学插班读书以后,心里总有着一股莫名的自豪感,似乎那时的自己比天王老子还天王老子,对其他闲杂人等一概都是不理不睬,只是偶尔与那个可爱的女学习委员才会稍有互动。 那时的张扬还是个三好学生,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孤芳自赏;而小鸟儿却是个标准的后进生,呼朋唤友、逃课打架、无所事事,但在小鸟儿的刻意接近、曲意奉承之下,很快地,张扬就和他越走越近,并臭味相投起来,最终被他成功腐化。在后来某次醉酒以后,小鸟曾经认真地对张扬说过这样的话:“我坚信,只要我的生命足够长,我们俩的这段友谊将足以持续到我生命的尽头。而你,就是那个注定要改变我命运的人,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人生道路将得以改变,我的人生理想将得以成真……” 在小鸟儿酒醒以后张扬曾经探究过小鸟儿说出那些话的原因,清醒的小鸟儿一脸苦笑地对张扬说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家是一个通灵家族,家里能人众多,有很多亲戚甚至连我都没有一一见过,而见过的那些亲戚当中,给我印象最深的非四爷爷莫属。而我那个四爷爷最为擅长的,是给人看相。” 见张扬一脸困惑的样子,小鸟儿继续说道:“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四爷爷,是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天放学后我兴冲冲地跑回家里,就看见老爸正恭恭敬敬地陪着一个陌生的老头子正在喝茶,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头儿抬起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面有一团很柔和也很犀利的光芒,仿佛能够洞察一切——我讨厌他窥视我的脸,似乎更讨厌他窥视我的命运,于是我转身跑出了家门。我在外面闲逛到了天黑以后才回了家,幸好那时那个古怪的老头儿已经不在我们家了。” “那老头儿是谁啊?难道你是你说的那位四爷爷?”张扬追问着。 “当时我也对满脸阴云的老爸问出了和你一样的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老爸会让那个老头儿给我看相。老爸告诉我,那个老头儿是他的四叔、我的四爷爷,还责备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让四爷爷给我好好地相上一面。”当时的小鸟儿说这些话时似乎满腹的心事。 “既然你们家里都是这种会算命相面的高人,给你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张扬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好了,我凭什么要老老实实地让别人给我相面?那年我还不到十岁,那么早就让我知道了以后的命运,那我以后的生活得多没劲啊!再者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虽然家里人总说命运规律这东西不可违背,可我一直不相信,为什么就不可以违背命运规律、逆天改命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似乎格外地成熟,竟然对老爸说出了在术界最为大逆不道的话。”小鸟儿擦着额头的冷汗对张扬解释道。 “只是说说逆天改命有什么可大逆不道的呢?我不太明白。”张扬摊开了双手说道。 “你要知道,术界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所有修行人都坚持着这样一个信念:一切皆有定数!也就是说大家都着各自不同的命运,纵然有人能够提前洞察天机,却也于事无补,终不能改变命运规律之下既定的结局。如果贸然逆天改命,天地之间微妙的因果平衡就会被打破,一切的秩序也会被打乱,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也就是所谓的“走上邪路”,必将成为术界人人喊打的叛逆之徒。”小鸟答道。“那,你的那位四爷爷帮你相面,到底是个怎样的结论呢?”张扬好奇地追问道。“一生平坦无畏,三七岁月猝亡;他朝逆天改命,全赖贵人相帮。”小鸟儿纠结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语,顿了一下他忽然抬头对张扬正色道:“虽然‘三七岁月猝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头上,但我坚信你就是那个注定要改变我命运的人,如果我真的在二十多岁猝死的话,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帮我!” 第149章 命运 当时的张扬并没有重视小鸟儿的请托,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好奇地问道:“你那位四爷爷住在哪里啊,以后有机会也带我去见见他呗,我也想让他帮我相个面,看看我以后能不能大富大贵?” 小鸟儿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有点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四爷爷当年入赘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那一次他之所以能给我相面还是因为我老爸特地把他给请回来的。至于说你想让他给你相面,你已经忘记了么?其实,你也是见过他的,他当初也是给你相过面的……” 见张扬一副困惑的样子,小鸟儿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你只去过我家一次,那次你去我家,你的神情非常古怪,只是当时我以为你只是被我家的种种玄妙而别有意义的摆设所震撼,却从没有想过,你是对我们整个家族的存在而感到厌恶。在那之后,不论我怎么热情邀请,你都再也没有去过我家了。” 张扬连忙摆手分辩道:“哪有的事儿啊,我倒是依稀记得去过你家一次的,但是后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惹得你爸妈很不高兴;所以后来不管你怎么热情邀请我都不去你家,是因为我不好意思去面对你爸妈呀,万一让他们想起了当年的那场不愉快把我赶出门来怎么办?” “原来对那件事情你的记忆是这个样子的……”小鸟儿苦恼地挠了挠头才对张扬继续说道:“其实事情跟你记忆里的不太一样。那一次我带你回家的时候,由于之前我从没有带过朋友回家,所以我爸妈对你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本着我们家族惯常的可恶习惯,老爸在见到你时,很自然地掐起手指想给你算个命;老妈则是逼着你写了一个字,想通过测字来探究你的命运。这个你还有印象吧?” 张扬点点头应道:“我记得这个事情啊,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记得你老爸跟老妈好像都吐了血,好像还有人打了我,最后我又是哭跑着离开你家的呢?” 小鸟儿苦笑着答道:“当时我爸眯着眼睛运指如飞,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妈对着你写下的那个‘飞’字更是陷入了沉思,等我带着你在我们家里已经转过了一圈以后,再回来发现我爸妈竟然还没有恢复时,我才开始有点担心起来。但任凭我怎么呼喊,老爸跟老妈都仿佛是入了定的老和尚一样,不动分毫。当时正好在后院泡茶的四爷爷闻讯赶来,用武力将老爸老妈分别拍晕。他们两个吐着血倒在了地上以后,四爷爷又给了你和我一人一巴掌,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你,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他给你相面的结果……” “我只记得有人打了我,当时我就哭了,别的都没有印象。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张扬追问道。 “他说:这个孩子,命运虚无,没有未来!”小鸟儿竭力模仿着他四爷爷当时激动的语气。 被小鸟儿那古怪的语气吓了一跳的张扬一巴掌拍开小鸟儿指着他的手指,抱怨道:“又吓唬我,你当是讲鬼故事呢!到了最后一定要有个耸人听闻的结局!后来到底怎么了?” 见张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小鸟儿打了个哈哈笑道:“还能怎么着,挨打之后你就哭喊着跑了呗,估计你就是在那次对我家留下了阴影,所以之后不管我怎么邀请你都不愿意再去我家了。” 张扬点头表示了赞同以后,才说起了他第一次去小鸟家的观感:“在我没去过你家的时候,我只觉得是你这个人有一点古怪,具体古怪在哪里我却说不出来;而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只凭着直觉就知道,你家的摆设是很讲究的,有风水的讲究,也有驱邪的讲究,还有很多是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杂乱的组合,却很巧妙地构成了一个阵法。虽然我不知道那个阵法的功效,但我可以肯定,不论是活人或者是死鬼,如果想觊觎你家里什么东西的话,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我真不敢相信,你仅仅依靠直觉就能发现我家的秘密!看来我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绝对是没有错了!你一定就是那个注定要改变我命运的人!”小鸟儿这样说着,拍了拍张扬的肩膀。 以为小鸟儿是宿醉未醒的张扬,并没有感受到小鸟儿那一拍之间所蕴藏着的信任与感激;直到这一刻,因为噩梦中车祸而死那哥们的提醒,他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当初小鸟儿无言之中究竟给了他怎样的寄托与信任。而张扬,却因为种种事情的牵绊,几乎快要遗忘了小鸟儿曾给予自己的重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扬不禁又回想起那个取出小蔡体内的龙血、帮忙打开玄武结界的高大男人来。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曾经对张扬说起过,从玄武之手现世时他就一直在周围守护着,他曾注视着张扬与小鸟儿的一举一动。在张扬与小鸟儿寻找武思远打探玄武之手的来历以后,他才确认了张扬二人对玄武之手存在的意义一无所知。在张扬与小鸟儿分手之后,那个男人还亲眼目睹了小鸟儿遭遇负伤的猫妖并立刻遇害的全过程,并且出于义愤地出手杀死了那只猫妖一次,变相地为小鸟儿报了仇。 虽然彭侯为张扬解释过“一猫九命,用猫妖的一条命抵消小鸟儿的一条命”的说法,但张扬从心里往外地反感这样的算法:少了一条命的猫妖依旧可以活蹦乱跳地生活在沈阳,少了一条命的小鸟儿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于是他不由得暗自决定,在帮助老蔡解决掉这里的龙脉封印之后,等到返回沈阳,他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寻找到杀害小鸟儿的那只猫妖,竭尽一切力量为小鸟儿报仇! 下定了决心的张扬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思考小鸟儿的事情,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忍不住再次回想起丽江酒吧夜话时李强曾经讲过的那个恐怖故事,那个关于灵猫的故事似乎就发生在他目前所在的这个村庄。记得李强所讲述的那个故事里,古怪的看坟人老王头似乎是总也不会老的,而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那只白猫似乎是总也不会叫的,甚至,那只白猫的寿命可能已经突破了它所有同类都未能突破的上限。 让张扬比较在意的是,他清楚地记得李强在那个故事里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因为爷爷只有我一个孙子,所以晚上在灵堂通宵守夜的也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李强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孪生的兄弟!而刚刚与张扬一起吃饭喝酒的这个李刚又是谁呢?如果李强在那个故事中故意撒了谎,他又有着怎样的目的呢?否定掉他有一个孪生兄弟的事实,似乎也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未必能够给他的故事增加几分神秘色彩。已经想得开始头痛的张扬,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响亮呼噜声,心中忽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与其纠结于死鬼李强所讲的那个不知真假的鬼故事,和其中可能被刻意编纂的内容,倒不如选择相信活生生出现在自己身边有血有肉的李刚!凭着李刚一家对李强的不堪评价,想来李强生前也未必会是惜字如金的谦谦君子,反而很有可能是一个满嘴胡吹大气的大忽悠。如果把从他那里听来的故事与现实一一对应,恐怕绝对会让自己得不偿失的——只是,张扬还是比较好奇,李强的故事中真实的成分究竟能有几成?那只古怪的白猫是否真实存在?它又是否会像李强所讲述的那样诡异呢? 按照李强当时的说法,似乎除了他以外,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只白猫的存在,甚至就连老王头自己在一开始也断然否认自己曾经养过猫。只是习惯于挑人语病的张扬注意到那个故事中李强没能注意到的一个细节,老王头一开始说的是“我从来就没有养过猫”;可等李强详细描述了那只白猫的外观以后,老王头却又劝他忘掉那只猫,还说它很不干净,只会给人带来噩运。这段对话中,就隐藏着张扬独特的发现。如果,那只白猫并不是猫呢?也许它只是外形长得像猫的其它生物呢?李强在后来也和张扬有着同样的思考,只是他怀疑那只白猫是一只小白老虎,而张扬则怀疑那只白猫可能是某种妖物、只是其外形长得像猫而已。这样想着,张扬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伴随着旁边海军熟睡的呓语,香甜地睡了过去。梦中,张扬感觉到自己再次回到了与小鸟儿调查绿手的那一天。在离开医院行将分别的时候,张扬一把拉住了小鸟儿,两个人忽然愉快地一路飞奔而去,熟睡之中的张扬嘴角漾起了温暖的笑容。梦境固然美好,但现实依旧残酷,现在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小鸟儿遇害的那一天,在张扬与小鸟儿分别以后…… 第150章 猫妖 当张扬和小鸟儿混进医院准备从武教授那里套取关于绿手的秘密时,二月春风走百无聊赖地走在繁华的中街上,不顾周围人或是惊讶或是欣赏的目光,只是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路低头向前。 从虚度那里他已经知道在张扬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只大妖,他并没有告诉虚度他早已经知道了那大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那大妖的人世身份都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才搞定的。他只是告诉虚度,为了稳妥起见无限期暂停对张扬日常活动的盯梢,又借口春风当北京总店人手捉襟见肘把虚度派往了北京总店帮忙。 二月春风之所以特地支开了虚度,是因为他不想让虚度见到他杀意汹涌的模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二月春风最近感觉到自己的脾气变得越发地暴躁起来,平时很多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现在却开始变得斤斤计较起来,他知道自己正在发生着某种诡异的变化——这种变化很有可能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所以,他想找到一个清净的地方能让自己波涛汹涌的杀意平静下来,让自己能够像从前那样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世间的一切,而不是被心中的杀意冲昏了头脑再次发狂,做出不可收拾的疯狂举动来。 可就在今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忽然有了一丝悸动,顺着飘向远方的神识望去,他看到了她。 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呢?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二月春风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各种纷杂浓烈的体味逐渐掩盖住她所留下的气息,顾不得惊世骇俗和众人的惊呼,二月春风卷起一阵狂风,不顾一切冲开人群,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奔去。 在一个无人小巷的偏僻角落,二月春风截住了似乎正在耐心等待着他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有的只是一丝丝无奈,她微笑着对二月春风说道:“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居然还能记得我的体味,顺着风向就找到了我。” 二月春风的神色很严肃,也很痛苦。从内心里他想回避这次明显不是巧合的见面,可他知道他的使命他的命运都不允许他选择逃避,他必须选择直面这个女人,并且了断他与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 同样无奈地笑着,二月春风深情款款地对女人说道:“小白,咱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呢?你就那么怕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难道你当初对我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 “真的永远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可是,春风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体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独享的,这么些年他们为了躲开你的纠缠决定要四处转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女人娇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你会来到这个城市?难道不是因为我吗?”二月春风神色恍惚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身处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他们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也只能听从。”女人无奈地继续说道:“就像当初他们决定让我背叛你一样,即使我自己的心并不愿意,可他们却已经有了一致的决定,我也只能流着眼泪默默执行。” “他们?”二月春风冷笑着说道:“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们,只有那样我们之间才不会出现任何变数。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放过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生后来的那件事情!” “他们死了,我还能活着么?不要忘记,我与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也许,当初你我的相遇只是一个错误,我本就不应该认识你的。”女人怅然道。 二月春风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问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是什么让我们相遇的。当初,我一直固执地以为那是上天的安排,可最近几十年里我一直在问自己,是什么力量让你们突破了我在洞口设置的封印,又是什么力量让你们在符咒重重的洞穴里找到了沉睡的我,难道这些都只是巧合么?” 女人妩媚地对着二月春风一笑,说道:“你以为当初我也参与了他们的计划?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是不是有人骗了我!小白,你也应该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也一直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与你再续前缘。”二月春风一往情深地说道。 女人再次妖媚地笑了:“你的意思是,你爱上我了?你爱我哪一点?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这张脸?” 二月春风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用人类的感情来说,应该是的,我就是爱上你了!至于我爱你哪一点,你应该知道,身体皮囊这些虚幻的东西我通通不感兴趣,我喜欢的只是你,你这个人!” “人?我是人么?我只不过是一只被人类遗弃的可怜小猫而已!”女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可在我的眼里,你和其他的猫都不一样,也和其他的猫妖不一样,你是那个唯一的,唯一能让我喜欢得如痴如狂的,唯一能让我爱得刻骨铭心的,唯一能够配得上我的。”二月春风着急地分辩道。 女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二月春风的情话似乎已经融化了她心中的枷锁。轻叹了一声,她温柔地对二月春风说:“春风,你知道么,当初我的确参与了他们的计划。无论如何,我不该欺骗你的!” “什么?”正沐浴于爱河的二月春风闻言身体僵硬了一下,大声质问道:“你说当初你也参与了他们的计划?那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从始至终,你都从未喜欢过我、爱过我吗?难道说,从我遇见你之后你所有的行为,都是他们授意的结果吗?你真的欺骗了我?” 这时,二月春风的眼中有寒光闪过,他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女人咬咬牙,不顾一切地说道:“不错,当初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只是为了要取得你的信任,使我们能有机会接触到那个东西而已。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从我们相遇的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掉进了我们几个精心编织的骗局里面。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你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令我失望!” “没有人可以骗我的,所有欺骗过我的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不论他是谁,是人是妖,是仙是佛,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他,让他为当初对我的欺骗付出所拥有的一切作为代价!”二月春风喃喃说道。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可马上又换上了坚毅的目光,她大笑着嘲笑道:“你刚刚还说你爱我?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真的爱我么?那只不过是因为在你孤独得太久的时候遇见了我,你想让我陪着你继续呆在那个暗无天日了无生趣的山洞里,所以你就以为你自己已经爱上了我,甚至愿意与一起我分享你那珍藏着的秘密。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孤独、永远长不大、永远渴望别人关爱的小孩子而已!”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二月春风捂着额头痛苦地喊道:“你走,你走,我不想杀死你!” 女人得意地笑着说:“我走?今天我之所以会特地现身引你出来,就是要杀了你。在我们的计划里,你是我们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不除掉你我们永远不会有安心的一天。所以很抱歉,你去死吧!” 二月春风的身体颤抖着,可他的心却在流血,这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地插进他的心里反复搅动,让他受伤的心再添上几道伤口。他无力地问道:“你真的那么想杀死我么?” “为了我们的最终计划能够得以实现,我没有别的选择。春风,永别了!”女人说着,伸出了她的右手,向着二月春风的头抓去。那右手不再是人类女性的纤纤玉手,而是一只长满白毛、弹出利刃的猫爪子。 二月春风看着那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爪子,他的心,彻底碎了。 天空,被不知从哪里飞速涌来的云层遮盖,黑暗迅速笼罩了整条小巷。一声野兽的凄厉嚎叫响起,随着那嚎叫同时出现的,是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和黑暗中不停涌动的电花,一头不应该属于这个世间的魔兽苏醒了。它盯着眼前已经现出原形化为硕大白猫的女人,两眼中坠落下点点晶莹的泪水,它嘶吼着,咆哮着,苍天似乎也受到了它愤怒的影响,用隆隆的雷声回应着它的吼叫。白猫同样尖利地叫着,以稳定自己在隆隆雷声与涌动电花中心底隐隐的恐惧,同时,也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僵持了一会儿后,随着一声霹雳炸响,她终于把握机会一跃而起,向着那魔兽的眼睛抓去。魔兽完全无视了她的进攻,只是低着头用舌头在轻舔自己的爪子。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放声叫嚷:杀!杀!杀! 第151章 九命 随着白猫攻击的临近,魔兽猛然抬起了头。它动了,它真的动了起来!在猫爪子就要抓在他眼睛上的时候,它猛然间动了起来。彷如一道电光闪过,白猫依靠自身的敏捷狼狈地躲了过去,可接下来那连绵不绝的后续攻击,她却是没能闪过。魔兽的攻击快速而猛烈,它的爪子在白猫的身上留下了道道伤口,血水从那些伤口中流出,染红了她美丽洁白的皮毛,也更给这场不同寻常的战斗增添了一些悲伤的意味。 或许是一直没能把白猫毙于爪下,魔兽似乎变得更为暴怒,它停止了攻击,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白猫。一丝电流出现在它的身上,那电流越流越快越流越粗,逐渐从一条条苍白色的电蛇汇聚成一头紫青色的电龙,这也许就是魔兽最强的一击。当魔兽怒吼一声后,电龙飞驰着冲向白猫,而魔兽也紧随其后。 一直在战斗中处于劣势的白猫,似乎也在积蓄力量准备着自己最后的奋力一搏,但是她又能坚持多久? 事实是,双方**力量的差距并不是很悬殊,白猫倚靠光滑的皮毛抵挡住了魔兽绝大部分的攻击,可就在她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时候,魔兽的爪子忽然诡异地扭曲着,洞穿过她的腹部。一口血从白猫的嘴里喷溅而出,溅了那魔兽一身一脸。那血液居然是火辣辣地热,就像魔兽那颗滚烫烫的心一样。 看着眼前逐渐衰竭的白猫,魔兽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丝迷茫,它感觉到自己已经破碎的心更痛了。 白猫挣扎着,抓住魔兽插入自己腹部的那只爪子,急促地说道:“春风,你必须阻止他们,你必须在他们唤醒那个邪恶的存在之前阻止他们!你不知道,自从我们欺骗了你获得了你所镇压的那股邪恶力量以后,他们都变了。他们放弃了之前所拥有的美好回忆,开始怨恨人类想尽一切办法与人类为敌,甚至在那股力量的影响之下,他们居然打算唤醒被封印在北方的那可怕的邪恶存在。一旦他们的计划得以实现,那整个人类世界都完了。春风,你必须马上坚强起来,控制住你的魔性,救救人类保住这个美好的世界。” 魔兽眼里邪意的寒光逐渐散去,隆隆的雷声与闪电逐渐消失不见,已经恢复了理智的二月春风流着泪水对白猫说道:“小白,你又何苦这样做,我早就知道他们迟早会来到北方准备唤醒那个邪恶存在,我也知道人类的浩劫将至,可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愿意去管这些无聊的杂事,我只想找到你,跟你去寻觅一个没有人类生活的地方,安静地、幸福地、永远地生活下去。” 白猫无力地眨着眼睛啜泣道:“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自从我们获得了那股邪恶的力量以后,它就在逐渐吞噬污染我们的人格。现在,他们八个里至少有一半已经完全成为那股力量的傀儡,我怕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彻底迷失了自己,做出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来。我更怕有一天我们两个真的会刀兵相向,我是真的、真的不愿意伤害到你啊,春风……” 眼看着白猫越来越衰弱,还是魔兽形态的二月春风急忙要救她,却被她拉住了另一只手。白猫摇头说道:“不要再浪费灵力了,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是……最后一次骗你……”白猫的头一歪,停止了呼吸。二月春风擦干眼角的泪水,抱着白猫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精神恍惚的二月春风没有发现,那躺在他怀里的白猫尸体正急速地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原本洁白的皮毛已经成了一种浓墨般化不开的黑色,而它的眼睛睁开,再没有刚才的衰弱与颓废,是那样的生龙活虎。豪不犹豫地,它对着二月春风出手了,一爪直接招呼在二月春风的前胸上。 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猫妖一击即退,借势脱离了二月春风的怀抱。出乎它意料的是,爪子上没有他所预期的血液。看着二月春风胸前刚刚被自己击中的位置,那处的鳞片上留下了鲜明的抓痕,却根本就没能伤及骨肉,黑猫不满意地摇着头说道:“没想到你皮这么厚,居然可以防住我偷袭的一爪,真不简单。” 二月春风冷冷地看着它,威严地问道:“小白在哪里?你又是谁?” “小白?她不是刚刚被你亲手杀掉嘛!至于我,我是这具身体的另一个主人,你可以叫我小黑。”黑猫古怪地笑着说道。 “小黑?以前我没有见过你……”二月春风想了想继续问道:“你已经和那股力量合为一体了?” 黑猫得意地大笑答道:“当然!当初我们计划去偷盗那股力量的时候就在奇怪,为什么你明明守护着那么强大的力量自己却偏偏不愿意吸收呢?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直到获得了那股力量以后我才知道,那股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不是有兄弟们帮我分担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力量巨增而爆体而亡。” 二月春风摇头说道:“那股力量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所以我才会把它封印在地下深处的山洞里,没想到我最后还是上了你们的恶当,被你们得到了它。都说猫有九命,没想到却是被你用在了吸收那股力量上面,而原本就已经分裂为九种思维的你们,恐怕现在对这具身体的争夺应该会更加激烈吧?而不断内战着的你们,居然会来到这个北方城市,恐怕是为了唤醒被封印在这里的邪恶存在吧?” 黑猫愤恨地骂道:“这个贱人,居然敢把我们最大的秘密说给你听,幸好你已经杀了她!” “刚刚我已经答应了小白,我是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的!”二月春风平静地说道。 “嘿嘿,在我们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邪恶存在的召唤。恐怕它早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因为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才无法摆脱那个封印,只要我们在外界给它一些帮助我相信它很快就可以重临人世了。”黑猫怪笑着说道。 “什么?你说它已经苏醒了?今天我先不杀你,如果再让我碰到你的话,你必死无疑!”说完话,二月春风驾起一团黑云冲天而起,不知道急匆匆地去了哪里。 见二月春风真的走了,黑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自语道:“这次可真是凄惨,不仅丢了一条命,这具身体也只差一点就被毁掉了,如果再不补充点营养的话,恐怕……” 距离这个小巷不远处的街道上,小鸟儿刚刚目送着张扬上了公交车。挥手告别以后小鸟儿转过身,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也许是害怕周围的环境过于嘈杂,他下意识地向着这条无人的小巷走来。他没有注意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急需营养的黑猫。 小鸟儿的电话还没有打通,黑暗就已经笼罩了整条小巷。黑暗中先是传出一声小鸟儿的惊呼,接着就传出了古怪的咀嚼之声,没有人知道小巷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对那古怪的声音感到奇怪,除了一个人。那个人走进黑暗之中,看着正伏在小鸟儿尸体上大快朵颐的黑猫皱起了眉头。 黑猫警觉地抬起头,戒备地望着那人,费力地咽下口里的血肉问道:“你是什么?你想怎么样?” “你不该杀了他的,虽然他命中确实有次生死大劫,但不应该是你!因为你的捣乱,弄得我现在也只能帮他报仇了!”那人冷静地述说着,好像并未因小鸟儿的死亡而感到恼怒。 “就凭你?也想找我来报仇?”黑猫不屑地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的闲事?”刚刚受够了二月春风的气,他正无处发泄,没想到马上就碰到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主动送死。 “是么?你真的不应该杀死他的,今天你已经丢了一条命,现在马上又要丢一条命了。”那人也不屑地笑着说道,一道亮线从他的指尖闪烁而出,瞬间划过黑猫的喉头,黑猫不可思议地圆睁双目,抽搐着倒了下去。那人走到小鸟儿的尸体边,用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玉瓶似乎收取了什么东西。 倒在地上的黑猫此时早已经停止了抽搐,他的毛色再次发生了变化。那人似乎对黑猫的变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轻声训斥道:“我并不是个喜欢沾染麻烦的人,今天之所以会对你们出手,是因为你们实在不该杀了这个孩子的,我想保护的人你们怎么可以说杀就杀呢?”已经变成花猫形态的猫妖忙低声下气地求饶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您要保护的人啊……今天我已经丢了两条命,你不会想要对我赶尽杀绝吧?”那人收好了手中的小玉瓶,风轻云淡地说道:“一命抵一命,这样我也算替他报过仇了,不过今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说完,那人纵身一跃凭空消失,天空中再次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雷声。 第152章 巧遇 “天东长白近蓬瀛,缥缈仙人玉雪清。凤去紫箫声己绝,青鸾独跨上瑶京。”张扬走在前往奶头山村后山的道路上,面对着西南方巍峨雪白的长白山低声吟诵着元代诗人王结所著的这篇《辽东高节妇》。结束了一夜的美好睡眠,天还没亮张扬就被早起的海军叫醒,推辞了几次也没能熄灭海军要求给张扬带路的热情,被逼无奈的张扬只好跟着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海军踏上了前往后山的小路。 听到张扬背诵古诗,海军一脸羡慕地说道:“张扬哥,你真有才,这就叫出口成章吧?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上着一所好大学,还可以接着出门调查研究的机会游山玩水,而且你还这么有才……” 张扬有点不好意思地劝解道:“海军,就像昨天晚上我对你说的那样,你听从父母的安排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但你也不能就这样混吃等死地在这里过上一辈子!等到你想好了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放弃在这里的一切,毅然决然地告别这里,去追求你自己梦想的生活!” “张扬哥,我信你的话,等我年纪再大一点以后,我相信我一定能靠我自己的力量来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海军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向张扬保证道,然后他指着小路尽头蜿蜒向上的盘山路对张扬说道:“咱们从那里就可以上山了,在半山腰有一间荒废了的小房子。记得我初中时有一次跟小伙伴们来后山采蘑菇,由于大家打闹游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最后在天黑前也没能走出后山,不得不在那间小房子里过了一夜。” 张扬有点明知故问地说道:“为什么要在后山这么偏僻的位置建了一所小房子呢?原来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这房子后来又荒废掉了?原来的住户去了哪里呢?” 海军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指着半山腰答道:“别看从我们这里到那房子只有一条小路,可在那个房子旁边还有另一条可以通往山谷的道路。也不知道从哪个年代开始,我们村子里有人亡故的话就都会被埋到那个山谷里,而那所小房子就是专门为了看坟人才特地修建的。原本的看坟人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98年的时候就病死了,由于他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还是村里人一起帮忙处理了他的后事,把他也葬在了山谷里。后来,一直没有新的看坟人,再加上我们这边都号召要实行火葬,那个房子也就荒废掉了。” 张扬故意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我跟李强叔叔见面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起过那个看坟的老头子,好像那个老头子还养了一只很特别的白猫?根据李强叔叔的说法,那只白猫从来不叫?” 海军听到张扬的问题,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他有点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压低了声音对张扬悄声说道:“张扬哥,不要在这里乱说话!关于那只白猫的事儿,想也别想,更不要提!” 见海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扬更加肯定海军一定对那只白猫有所了解,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恐怕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张扬干脆转移了话题:“好,那我就不提白猫的事情。海军,我可得跟你提前打个招呼啊,我那个同学虽然昨天晚上发短信告诉我说他在那间小房子里,可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时候好动得跟猴子一样的他没准儿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咱们俩去那小房子里很有可能会扑空啊!”为了避免等一会找不到张扬那个并不存在的同学可能会引发海军的怀疑,张扬干脆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海军并不清楚张扬此话的目的,只是按照张扬给出的逻辑回答道:“那间小房子是上山、下山、去山谷的毕竟之路,如果你那个同学真不在屋子里的话,咱们俩只要呆在屋子里等他就可以了。不论他是跑到哪里去玩,最后他肯定还是要回到小房子里去的,而且在这个时节,山里又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张扬含糊地答应着,心中开始琢磨着等下要找一个什么借口才能让海军不再继续跟着他,难道又需要千棺阵出马让海军直接沉睡一段时间吗?等张扬寻找到龙脉地宫的入口、解决了老蔡的请托之后再把海军弄清醒?纠结了半天的张扬,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天衣无缝地解决眼前的难题。 打定了主意的张扬不由得加快了上山的脚步,心中计算着自己是在进入小房子之前弄晕海军呢,还是在进入小屋之后再弄晕海军。可没用多久,张扬就发现之前心中做好的备案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他和海军距离小房子房门没有多远的时候,那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年龄与张扬相仿的英俊少年走了出来。少年一脸古怪地看着走近的海军与张扬二人,似乎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给吓到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彼此互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还是张扬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害怕事情露馅的他赶忙快步上前,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给了那少年一个拥抱,同时小声在那少年的耳边说道:“配合我一点,等会儿我再给你解释!”之后又用夸张的声音大声说道:“你这个多动的猴崽子,昨天晚上怎么没把你给冻死,你小子还真是走运,在深山老林里闲逛还能找到过夜容身的住处!” 那少年不适应地挣扎着逃离了张扬的拥抱,但还是很配合地反驳道:“小爷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冻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昨天遇到的这点破事还都是小意思,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老天爷所赋予给我的伟大职责呢?倒是你昨天跑哪里去了?” 张扬指着海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昨夜借宿的事情,又给那少年频频使着眼色,示意他张嘴赶海军离开;那少年出神地望着张扬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面色古怪地一直都没有说话;海军则尴尬地站在一旁,看一眼张扬,又看一眼那个英俊少年,总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在这个时候,从没有关紧的小房子房门缝隙之中,一只白猫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出来,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张扬与海军二人。张扬注意到,那只白猫的额头上有三条黑色的横纹和一条黑色的竖纹,依稀组成了一个“王”字,他的心里猛然一颤——莫非,那就是李强所讲述故事里的那只灵猫吗? 海军则是被那白猫吓得尖叫一声,之后就是往后一路猛退,他大张着嘴指着那只白猫却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到海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张扬下意识地站到了海军的身前。海军把自己壮硕的身体藏到张扬的身后,结结巴巴地对张扬说道:“张扬哥……白猫……要不咱们……回家吧……” 张扬见那只白猫没有继续逼近的倾向,于是转身面对着海军,轻拍他的肩膀劝道:“海军,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不过你确实也应该回家了。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同学,我跟他还有些调查研究的事情要做,估计等忙完以后我们就直接离开这里了。你还是先回家去吧,帮我跟你爸妈说一声感谢,多谢他们昨天晚上收留了借宿的我。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已经失魂落魄处于崩溃边缘的海军茫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留恋地猛转身,一路狂奔着向山下跑去。远远地传来他对张扬的忠告:“张扬哥……离那只白猫远一点……它只会带给你噩运……” 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闹剧,那英俊的少年忽然正色对张扬问道:“要不是怕刚才跑掉的那个小子会有所怀疑,我早就揭穿你的谎话了!他的家人好心好意地收留了想借宿的你,你却是满嘴谎言地回报给人家,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类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跟踪着我的脚步来到这里的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碍眼的人已经跑掉了,你应该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见少年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张扬揉着鼻子信嘴胡说地解释道:“好吧好吧,我做人不厚道总行了吧!要不是我老妈身体一直不好,又有一个老中医好死不死地推荐说让她多吃人参,我哪需要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受罪啊!去村子里找个借宿的地方还得编个谎话说是跟同学进行科学调查研究走散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身为一个堂堂的大孝子,自吹自擂是没有用处的,只有脚踏实地做出了孝顺的事情才是正道!”“编,接着给我编!你编故事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张扬同学!”那少年忽然揶揄说道。听到那少年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张扬脸色忽变…… 第153章 王程 人这一生可能会遭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其中最为莫名其妙的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自信绝对不会遇到任何熟人的情况下,忽然有人呼喊你的名字,并且似乎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被陌生少年喝破了身份的张扬,正面对着这样莫名其妙的窘境。他脸色忽变,异常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脸向那个少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张扬同学?你认识我?这不可能!” 少年一脸恨意地望着张扬,嘲笑道:“你果然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可惜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是不会忘记你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你与小鸟儿一起带给我的种种耻辱,我更忘不了你们两个当初对我冷嘲热讽时的那副嘴脸!虽然对你们两个而言,我只是你们无聊初中生活的匆匆过客;但对于无辜的我来说,对于帅得没有朋友的我来说,我全心全意迁就着你们两个想换取友谊,可最后获得的却只有伤害……” “初中生活?我跟小鸟儿?帅得没有朋友?”张扬低头沉思了一下,忽然抬头狐疑地问道:“王程?你是王程?你小子怎么比初中那会儿变得更帅了,难怪我一开始就没能认出你来!当初我跟小鸟儿确实有些事情做得比较过分,但我们也没有给你带来什么耻辱啊?再者说了,当初一起上学那会儿我们三个人应该算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吧?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还说什么迁就着我们、获得了伤害这种蛋疼的话。” “果然,你只记住了对你有利的那些事情,却忘记了对你不利的,还是让我来给你提个醒吧!刚开学不久的时候,由于我坐在了你和小鸟儿的中间,你们两个总是把纸条从我的头上抛来抛去的;后来我就跟老师说要求和你换座位,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们两个交流了,结果你们两个把我堵在了厕所里,非说要让我为去老师那里打小报告付出代价。你们俩逼着我脱下了校服裤子,我穿着小内裤哭喊着跑回教室,你们俩却得意洋洋地用一根树枝撑着我的裤子在操场上疯跑!”说起过去的往事,王程咬牙启齿地怒视张扬。 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分辩道:“你怎么就忘记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呢?你忘记了在你找老师调换座位以后,我跟小鸟儿分别被老师拉出去各训了一堂课吗?要不是因为你打小报告的话,老师怎么会重点关照我们两个?至于扒你裤子那个主意肯定不是我出的啊,只有小鸟儿才会有那种低级的恶趣味,你可不能恨屋及乌!其实当初我是一心想要跟你成为朋友的,结果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之后没多久你就转学了,让我连跟你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一转眼这都过去六七年的时间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很在意那件事情。” “当时被羞辱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用在意了!当时狼狈逃回教室的我,听着身后你们两个猖狂的笑声,可是恨不得直接转身弄死你们两个的,幸好我的理智战胜了冲动。”王程忽然长叹一声,淡然说道:“当然你们俩对我造成的伤害还有很多,但相对于后来我转学以后所遇到的那些人渣而言,确实是要温和得多了。虽然我一直无法忘记那件事情,但却也没有怨恨你们到不可原谅的程度,尤其,在前段时间通过别的同学听说了小鸟儿惨死的消息以后,我就越发觉得少不更事时所发生龃龉也许不需要太过计较。” 张扬则顺杆爬地解释道:“其实,小鸟儿他之所以会有那样恶劣的性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换做是你身处他那种境况的话,也未必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也正是因为我对他过于了解,所以才会在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时有所放纵,没能及时阻止他一次接一次的犯错。如果当初我们两个的行为确实对你造成了某种伤害的话,今天我可以在这里代替死了的小鸟儿一并向你道歉——抛开那些不好的回忆,咱们还是朋友吧?” 王程纠结地看了看张扬,又看了看脚边蹲着的那只古怪的白猫。见白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间微微地点了点头,王程才卸下心防似地拍着心口对张扬说道:“其实仔细想一下,抛开那几件不愉快的事情之外,在跟你和小鸟儿做同学的那半年已经是我初中时代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 “不是吧?你小子的初中生活有那么惨吗?虽然我跟小鸟儿都很讨厌你这副帅气的模样,可那些女生应该都会喜欢你啊!要我说,就是你那个时候表现得总是太软弱了,所以才会被班级里的男生欺负!如果当初你变得像我跟小鸟儿一样,又有谁敢去欺负你?只有你去欺负别人的份儿!”张扬劝解道。 王程摇着头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在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我并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平静地活着,尽量不与他人产生什么冲突矛盾——可就是这种息事宁人的想法才让我的初中时代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直到后来的那一天,我才幡然悔悟彻底地告别了过去。” “这么说来,你小子也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在哪所大学上学啊?学的什么专业?”张扬好奇问道。 “我没有上大学,现在只是一个无业的游民而已!”见张扬一副吃惊的样子,王程解释道:“我直到初中要毕业的那一年在学校里还总是被人欺负,后来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出手反抗了,结果那几个欺负我的小子有重伤的也有残疾的,我直接被扔到了少管所里关了几年。等我被放出来以后也就熄了继续上学的心思,靠着我父母的那点儿家底反正也是吃穿不愁,所以我就整天在社会上闲晃做了个无业游民。” 见王程说得真切,张扬略有些狐疑地问道:“那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可是听送你来这里的司机师傅说了,你也是刚到这里没有几天,难道你也是跟我一样来这里挖人参孝敬爸妈的吗?” 王程冲了张扬古怪地笑笑答道:“张扬,话都已经说得这么开了,你还在和我打马虎眼?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虽然你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带,但我知道其实你跟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从下面的山谷里琢磨点宝贝出来吧?真没想到,你这读着大学的高材生居然也会打这样的主意!” “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能因为你有不堪的想法就觉得我非得要跟你一样吧?话说就算你想从地下琢磨点宝贝出来,为什么非得来这荒山野岭的?难道你有什么内幕消息?”张扬追问道。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你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心细如发啊!”王程难得地称赞了一句张扬,又正色说道:“小时候我老爸经常跟我说我们家是三代单传只有我一个男丁,说得次数多了我也就傻乎乎地相信了!可谁想到前不久居然会从我老家的村子里转来了一封好几年前的信,写信的人自称是我爸失踪了几十年的亲叔叔!信里说他这一辈子都没有置下什么产业,只是在小日本成立伪满洲国的那些年间积攒下一点黄白之物,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自家的子孙,所以他希望我们家可以有人主动去联系他。” 张扬羡慕嫉妒恨地酸溜溜说道:“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那你就是来这里寻找你那位亲人的咯?” 王程摇着头答道:“还有什么好找的呢,我那位爷爷辈的老头子在写信的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是希望我们这些后辈可以帮着他落叶归根,所以他才会愿意把那点生不带来死带不走的黄白之物贡献出来。可惜他那封信邮寄的地址写的是我们老家的村委会,而我们家在老家的亲属早就都死绝了,要不是过了几年机缘巧合之下那个村委会又联系到了我老爸,估计那封信还一直躺在村委会的办公桌抽屉里呢!因为这样的贻误,等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那个老头子在写完了那封信之后不久就死掉了……” “那些东西呢?该不会不见了吧?”张扬追问道。“老头子的信里交待得很清楚,他就是害怕那些东西会便宜了外人,所以他就把东西藏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秘密地点,不拿着他画好的地图,甭管是谁到别想找到那些东西!”王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背包,又皱着眉头向张扬吐槽道:“不过这个老头子也真够古怪的,听山下的村民说他在这里给人家看坟已经有很多年的时间了,之前他为什么就不想办法去联系我们家呢?非得等到临死之前才想起了我们!”“等等,你说他给人家看坟?”张扬指着那栋孤零零的小房子问道:“你是看坟人老王头的后人?” 第154章 拜月 面对张扬惊讶的质问,王程点点头,无所谓地说道:“对啊,我姓王,看坟人他既然是我的爷爷辈,当然也得是姓王了!这里的村民们确实都是叫他老王头的,有什么奇怪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既然你是看坟人老王头的后人,你又是来取回他留给你的遗产的,那么,老王头之前养过的这只白猫应该也算是遗产的一部分了?你也打算领养它吗?”张扬忽然指着王程脚边的白猫慎重地问道:“我看它好像一点萎靡的样子都没有,你就没有好奇吗?在老王头死后的这些年里,它是怎么在这片山林里独立存活的?而且在你到达这里以后,它又是通过什么来确定你的身份并且对你产生了依赖的?” 见张扬似乎对那只白猫格外在意,王程俯身抱起了那只白猫,抚摸着白猫柔顺的皮毛得意地反问道:“你好像很在意小白的样子,小白有那么可怕吗?一只生活在丛林里的猫,即使没有了主人的照顾想要活下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至于为什么它会这么依赖我,那是因为我的体内流动着王家的血脉!” “恐怕远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张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这只古怪的白猫,它曾经陪伴了看坟人老王头不知多少个年月,可这么多年以来它不仅没有变得衰老,甚至一点都没有长大;更让人惊奇的是,似乎它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叫过。王程,关于这只白猫的事情,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吧?” 在王程怀中的白猫听张扬说起了它,猛地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注视这张扬。也就是在这一刻,张扬的左眼捕捉了白猫神光的剧烈变化,原本微弱摇曳的神光如同被浇上了汽油的火焰一般升腾而起,迅速包裹住了王程身体的同时,依旧在汹涌地向外疯狂扩张着。那神光如同有灵性一般向着张扬的身体扑来,张扬连忙退后了几步,大声对王程喊道:“管好你手里的那只猫,我感觉到它想要攻击我!” 王程面色古怪地看着后退不已的张扬,用右手轻轻抚摸着白猫柔顺的皮毛轻声说道:“小白,不要难为他好不好?虽然我之前对他确实有些敌意,但他确实不是我们的敌人啊……”随着王程的劝解,张扬左眼中所见的白猫神光瞬间收缩回到了白猫幼小的躯体之中。白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之后,低下了头,舒服地窝在王程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王程则苦笑着对张扬说道:“似乎,有些事情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啊!不过这样也好,咱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确实也都需要保留个人的**空间。我不管你来这里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但只要你的目的与我的目标不产生什么冲突的话,我跟小白是绝对不会向你出手的!” 心有余悸的张扬吐了吐舌头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万一咱们俩的目标有冲突呢?” 王程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那我就争取先把你弄晕,等我的目标达成以后再把你弄醒,这样你就不会拖我的后腿了。怎么样,我够朋友吧?虽然当初你对我不仁,今天我绝对不会对你不义的!” “好吧好吧,你小子绝对是对兄弟最有情有义的,这样总行了吧?”张扬打了个哈哈,很快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正路上:“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老王头在信里面还夹带了一张他手绘的地图?那岂不是说你只需要按图索骥就能找到他遗留下的财宝了?唉,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既然你已经有地图在手了,我就不要跟着你一起行动了吧?免得我在你旁边总让你觉得我在觊觎着什么。咱们两个分开行动好不好?” 王程认真地上下仔细端详了张扬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有些话你不想说,有些事情你也不想让我接触,而我也确实有一些状况不想让你看到,倒不如咱们两个分开行动的好。听你这话的意思看来你手里应该没有地图一类的东西指引方向,虽然你清楚地知道你的目的地就在下面的山谷里,可惜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啊。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干脆让你先进山谷里去寻找你的目的地吧,想来你的目的地刚好与我的目标一致的可能性应该是为零的,我才不信老天爷会安排那么多的巧合给我们两个!” 见王程说得认真,张扬慎重地点点头正色说道:“那我就先多谢你的谦让了!我可以先向你保证,如果我寻找到了我的目的地,我会在那附近等你一会儿的,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就说明咱们俩的目标并不一致;反之,如果你出现的话就说明老天爷确实是在玩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合力一起去寻宝,找到宝藏之后再各取所需。你有别的意见吗?没有的话我可要立刻出发了?” “我没有意见,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寻找你的目的地,如果半个小时以后你还没有找到正确地点的话,就只能怪你的运气不好了;万一我按图索骥找到的地点刚好与你的目标一致,我可是不会等你的,到时候就不要怪兄弟我捷足先登了!”王程说完轻轻地挥手告别道:“你这就出发吧,我正好趁这个时间整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一起打包带走的。” 见王程抱着白猫回到了孤零零的小房子里,张扬赶忙抖擞起精神来,向着小房子边上那条通往山谷坟地的道路走去。心中还在对之前白猫神光的暴走而疑惑不已——自从他的阴阳眼苏醒以来,也可谓是阅神光无数,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东西的神光居然是如此有攻击性的。甚至如果不是王程出言阻止的话,可能那神光已经对张扬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那只白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纠结着白猫对自己的威胁,张扬晃晃悠悠地走入了山谷之中。正如海军之前所介绍过的那样,山谷里确实是一片坟地,一块块黑底白字此起彼伏的墓碑孤独地耸立着,墓碑之后隐藏着一个个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坟茔。一些坟茔前依稀可见拜祭过的痕迹,而很多的坟茔之上已经是荒草丛生,证明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前来祭扫过了。对照着墓碑上立碑的日期,张扬发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规律:越是靠近山谷外围的坟茔越是接近现代,越是靠着山谷深处的坟茔越加久远,也越加荒芜朽败。 虽然明知在坟地之中使用阴阳眼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但谁让老蔡没有具体交待龙颈处地宫的入口在哪里呢,张扬只能铤而走险地依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问题。幸好,青天白日之下,虽然整片坟地里只有张扬一个活人,却也没有发生什么游魂乱蹿饿鬼横行的异状。张扬闭起了右眼,不停地用左眼扫视着视线可及范围内的所有坟茔,一步一步地向着山谷的深处走去,希望能尽快找到地宫的入口。 当张扬自我感觉已经走到了山谷中心最为凹陷的位置时,眼前出现了一处高大雄伟的坟茔。在张扬的左眼之中,这座坟茔拥有着完全不同于其它坟茔的颜色与气息——这座坟茔似乎是被一团暗红色的血浆包裹着,间或还会从坟茔后面向外喷射出一股浓厚的血腥气体,这种感觉与他在学校干涸的游泳池以及游泳池下地宫感受到的血腥气息竟是惊人的一致!看来老蔡说的龙颈处地宫应该就在这个坟茔之下了! 这样想着,张扬小心翼翼地想绕到那高大坟茔的背后去,看看那里是否裂开了一条缝隙,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从坟茔后面向外喷射出气体这个问题。就在张扬蹑手蹑脚想一窥究竟的时候,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张扬只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敲到了自己的头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到张扬再次苏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头上有繁星点点和半轮明月。张扬伸手摸了摸脑后的大包,咬着牙想要坐起来,一只手忽然出现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张扬刚要挣扎,王程的声音已经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你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你先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吧!再动你就没命了!”直到此时张扬才惊讶地发现,他所躺着的位置已经不是在地面之上了,而是在他晕倒前所见到的那高大坟茔旁边的大树之上;收回手去的王程正抱着白猫坐在大树一条粗壮的枝干上,饶有趣味地低头向下观望着什么;树下,一眼望不清楚数量的人群正虔诚地跪倒在地,对着天空的半轮明月不停地叩拜着。这大半夜的,哪来的这么多人在这里搞宗教仪式?张扬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树下的那些人影都有着他很熟悉的轮廓:那些人都穿着破碎的日式军服,浑身血肉绽开着,随着叩拜动作的进行随时都有腐肉与血块掉落——这分明就是那些寄宿在千棺の封印中的陈年血尸! 第155章 收棺 张扬被一群血尸在树下望月而拜的场面深深地震撼住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转头小声向王程问道:“下面是什么状况?这些血尸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一起拜月又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你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王程鄙夷地看了一眼张扬,耐心地解释道:“按照民间的说法,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对月亮有着一种莫名狂热的崇拜,似乎他们可以通过吸收月华中的某种力量来强化自身。下面的这些血尸中间应该有某一只已经开启了智慧,所以他才可以凭借着本能打开了坟墓的机关,将所有的血尸从坟墓下方的地宫中释放出来沐浴月华。幸好今天不是满月,否则我们别说是站在树上偷窥他们,只要我们站在山谷之中可能都会被他们发现,并且享受到被所有血尸围攻的待遇。” “有这么厉害么?我看他们一个一个的反应都很迟钝的样子,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张扬问道。 “如果你刚才乱动不是我及时拉住你的话,没准儿你这时候已经掉落到他们中间去了。看你一脸不信的样子,要不我把你推下去,你亲身感受一下他们的活力?”王程威胁着说道。 张扬连忙摆着手说道:“别闹别闹,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尝试的!说起来我记得我到这里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怎么一睁开眼天就黑成这样了?是你从背后把我给敲晕的么?你小子该不会趁我晕倒的时候,已经去坟墓下面的地宫里转悠过一次了吧?有什么发现没有?别光想着自己吃独食啊!” “我敲晕你干什么!我都特地让你先下来半个小时了,哪会偷偷跟踪你在背后下手呢!”王程抱怨道:“我在上边足足等了有四十五分钟才带着小白下来的,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就走到了这里。哪里想到你小子头上顶个大包晕倒在墓碑边上,我看你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像有事的样子,怕有路过的野兽伤了你,就把你拖到了这里绑在了树干上。看你晕倒在地的状况我也没办法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你的目的地,为了怕耽误时间,我当然得先去踩踩点儿看看我想要的东西在哪里。至于我的发现,都在树下面了……” “什么意思?你去坟墓下面的地宫里,就发现了这些血尸?没有别的发现?”张扬追问道。 “你以为我会有什么发现?我本以为按照地图找到了地点以后,只需要简单挖掘就好了,我哪知道这个大坟下面居然还修了那么大的一个地宫!那个破地宫里除了这些血尸之外,剩下的就是数不清数量的棺材了,我还真没有发现有什么别的东西。倒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坟墓下面建有地宫呢?在你仔细研究这个坟墓以前你应该已经被人敲晕了啊?”王程满脸狐疑地望着张扬,想听听张扬的解释。 张扬嗫嚅了一会儿,才顾左右而言其他地说道:“既然不是你把我敲晕的,那会是谁呢?难道现在这里除了你跟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跟你我的目标有所冲突呢?” “别扯那些没用的,看见你被人敲晕在地上我就知道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但这个事情现在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坟墓下面修建有地宫这个问题!”王程执拗地说道。 “这个嘛……你看你有地图做参考,我能来到这里当然也是有从其他渠道获得的消息了……咱们俩又没有信息共享……你也说过的,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都需要保留个人的**空间。”张扬辩解道。 王程深沉地望着张扬,点了点头说道:“果然,老天爷这是在玩我们啊,咱们两个的目的地居然还真是同一个地方!看来咱们还真得同心协力地一起去寻宝了,得手之后再各取所需。 张扬赞同地说道:“那现在咱们在这里还等什么?趁这些血尸忙着拜月,咱们为什么不偷偷进到地宫里面去分头寻找各自想要的东西呢?等一会儿这些血尸拜完了月,咱们再想进入地宫可是难上加难了!” 王程摇着头说道:“不急,等下面的这些血尸吸收了足够的月华以后,他们就会返回到地宫里的那些棺材中去通过沉睡来消化月华中所蕴藏的力量。等那个时候咱们再悄悄地进入地宫,我要先跟你说好,地宫之中如果真有什么好东西的话,咱们俩是手快有、手慢无,谁先抢到就算谁的,好不好?” 张扬摸了摸胸口挂着的千棺阵玉牌,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吞噬掉脚下地宫中的“千棺の封印“,让千棺阵可以恢复更多的力量,他忍不住古怪地笑着说道:“这可是你提议的,等会如果我拿得多了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啊!我可以跟你保证,等会儿我应该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的,王程同学!” 王程也古怪地笑着对张扬说道:“你真是这么有信心吗?如果我能找到我想要的那件东西的话,有些我用不上的东西还是可以留给你的,就怕那个时候你没有体力去拿了,张扬同学!” 二人孩子气地在树上悄声地斗着嘴,树下的血尸仍在不停地对着月亮遥拜。直到月亮偏移到了西方,被诸多高山阻隔之后,血尸群中一头高大的血尸才低吼了一声,带头走进了那高大坟茔背后的缝隙之中;其他的血尸也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鱼贯走入了缝隙之中。之后,地面下传来轻微的颤动和沉闷的巨响,坟茔背后宽敞的缝隙缓缓地收拢了起来,最后只留下了手指宽的缝隙,向外汩汩地喷射着猩红的气体。 又静静地等候了一会儿以后,张扬和王程先后爬下了大树,小白也自如地从大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地降落在王程的脚边。王程指着高大坟茔前的墓碑说道:“我看你晕倒的方向,好像是你想绕到坟墓后面去寻找开启坟墓的机关,其实你被误导了,开启坟墓的机关其实就藏在这个墓碑的下面。”说着,他快步走到墓碑后面,抚摸着墓碑背面古怪花纹衬托着的一轮圆月。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力气,将那轮圆月拨弄成了弯月的模样,地面再次轻微地颤抖起来,脚下传出了沉闷的声响,高大的坟茔再次移动着扩大了缝隙。 张扬站在一人多宽的缝隙前,看着被猩红气体笼罩着的那条通往地下的石阶,迟疑着是否要先行进入;白猫没有等候王程,已经一路小跑着冲了进去;王程也紧随着白猫的脚步冲进了缝隙之中。张扬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开启了千棺阵玉牌,手中托着一口小小的棺椁,顾不得危险地走入了那团猩红的气体中。 连绵的石阶一路向下,随着深入地下越深,猩红色的气体浓度也变得越发浓厚起来。张扬手中的迷你棺椁如同抽风机一般将张扬身体周围的气体全都吞噬一空,并意犹未尽地努力扩张着吞噬的范围。前面,白猫和王程已经离张扬越来越远了,顾不得打量周围的环境,张扬奋力直追,希望能缩短他与王程之间的距离。但很诡异的是,似乎在石阶上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提升自己的速度,张扬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追赶上王程的打算,目送着王程与白猫远远地消失于石阶尽头的一扇石门之后。 等到张扬终于走进了那扇石门,他发现眼前的地宫与他预期之中的非常相似:与学校游泳池下的地宫规模相仿,地宫的顶部镶嵌了几颗珠子,那些珠子正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衬得地宫中的事物影影绰绰,恍如梦境一般;一具具棺材紧密地叠放在一起,成百上千具棺材按照同心圆的样式一圈一圈地整齐排列着。有所差别的是,地宫之中那些猩红色气体的浓度已经到了无法视物的程度,先他一步进入地宫的王程与白猫早已消失不见。参照着地宫顶部珠子的排列顺序,张扬估算了一下阵心的位置,一路摸索着向前走去。 途中,透过一些破败棺材的盖板还能看到躺在其中沉睡的一具具血尸,张扬蹑手蹑脚地按照着既定的方向小心行走着,却不敢呼喊王程的名字。他害怕他的高声呼唤在喊来王程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会唤醒这些沉睡之中的血尸,所以他决定还是先行收取“千棺の封印”再说其他。在浓厚的猩红雾气中不知道究竟行走了有多久,终于在张扬的视线之内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巨大棺椁的轮廓。走到近前张扬才发现,这具棺椁与学校地宫中武藤信义的棺椁一样,同样是一具朱漆描金的巨大棺椁。这具棺椁的上盖已经被人打开,棺椁之中除了一堆黑色灰烬之外再无他物,看来老蔡说这里驻守的日本战神已经被他摘取了心核似乎不假。深吸了一口气,张扬爬进了那巨大的棺椁之中。此时,异变陡生,张扬手中那具小小的棺椁忽然放射出无穷的光芒…… 第156章 逆鳞 就在张扬爬入那空空如也的巨大棺椁以后,他手中早已被激活的千棺阵玉牌忽然放射出无穷的光芒,如同在昏暗的地宫中放置了一颗照明弹一般,夺人二目——同时,像学校地宫中张扬跳入武藤信义棺椁后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在那无穷的光芒之中,一个小巧的祭坛居中而立,千具棺椁环绕着祭坛,千棺阵正式展开了它应有的规模,迅速覆盖了张扬脚下“千棺の封印”所包裹的区域。 闪烁着淡淡幽绿色光辉的精美祭坛悬浮在张扬的头上,从那些依旧空虚的棺椁之中涌出了巨大的吞吸之力,千棺の封印中的血尸纷纷睁开了双眼,狰狞地嘶吼着,抗拒着从天而降的吞吸之力。远处,一声怒吼响起,似乎发布了某种命令,血尸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嘶吼起来,震得张扬脚步虚浮头脑发晕,手中的千棺阵玉牌也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脱手而去的可能,千棺阵图似乎随时可能就此消散。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一声洪亮的虎啸从另一侧猛然响起,盖过了血尸们嘶吼的同时,也冲击到了张扬的耳膜。他只感觉到眼前金星乱转,两眼发黑,天旋地转地摔倒在巨大的棺椁之中,所幸的是他手中仍牢牢地抓着千棺阵玉牌没有松开。悬浮在半空中的千棺阵与布置在地面上的千棺の封印开始相互吸引,并不断缩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如同往事再现一般,千棺阵覆压而下,蚕食吞噬了布置在地面之上的千棺の封印,同时也将地宫中浓厚的猩红气体吸收一空,一身黑灰的张扬则狼狈地摔落到地面之上。 从张扬手中的千棺阵玉牌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流淌着进入了张扬的身体,他只感觉到自己仿佛是沐浴在温泉之中,束缚得恨不得呻吟起来。同时,似乎在他的心中,又似乎是从玉牌深处那幽绿色的祭坛之下,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悠悠千载之后,与谁共赴蓬瀛?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 早已有所预期的张扬挣扎着爬了起来,暗自思索了一下那声叹息中所透露出的信息以后,他将千棺阵玉牌再次挂到了脖子上,拍打着身上的黑灰,喘着粗气对虎啸传来的方向喊道:“王程,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在搞鬼,现在没事了,赶紧过来扶我一把!这一下摔得太狠,恐怕是伤到骨头了!” 由于猩红气体已散,视线重新变得清明起来的王程飞快地跑到了张扬的身旁,一边帮忙拍打着张扬身上的黑灰,一边查看着张扬是否受伤。见张扬活蹦乱跳的样子,王程忍不住抱怨道:“喊什么喊,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我估计你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你可真行,还真是送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这里让你这么一弄以后,可是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你刚才做了什么?那么多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张扬懒得跟他解释眼前的一切,只是惫懒地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刚才的虎啸声是怎么回事?” 王程故作天真地说道:“什么虎啸?我怎么没听到?你该不会是被那些血尸的咆哮给吓出幻觉了吧?” 见王程准备装傻,张扬也一脸天真地说道:“刚才忽然刮起了好大的风,我看这里的那些破棺材和血尸应该都是因为年头儿太久,不禁风吹,都被风给吹散了吧。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王程气急,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只古怪的白猫忽然走到了二人身前,很人性化地举起了一只爪子指着张扬的身后。张扬悚然一惊,忙转身查看有什么东西;王程却欢呼了一声,向前狂冲了几步。在张扬的身后,原本放置阵心那巨大棺椁的位置之下,随着棺椁的消失暴露出一块不同于其它处地表的痕迹。 偌大的地宫中,地面基本都是用黑灰色的石材拼砌而成的,但那块地面确是用四块汉白玉砌成了一个方形的格子;方形格子中间,有一口四四方方黑黝黝的狭小孔洞;从那孔洞中传出了巨浪拍击礁石一般的巨响,似乎有一条暗河在其中涌动。听过老蔡解释的张扬立即意识到,那个孔洞之下所汹涌澎湃着的正是满清的龙脉之气,纵使满清龙脉之中残余的龙气本已不多,却还是有着令人色变的力量。 王程望着那黝黑的孔洞,若有所思地对着白猫喊道:“小白,胜败在此一举,全都看你的了!”他的话音未落,白猫已经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跳入了那孔洞之中,没给张扬留下丝毫阻拦的余地。 张扬大张着嘴气急败坏地对王程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下面暗流汹涌的那个样子,小白跳下去还能活命吗?就算你不想养它,也不能让它去白白送死吧?难道你想找的那件东西就被藏在下面?” “不错,他想找的那件东西本来就是被藏在那下面的龙脉之中,只可惜前段时间为了破除玄武结界、为了能更方便地取出龙血,我不得不把那件东西请了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地宫一角的黑暗中响起:“张扬小子,咱们又见面了。之前我见你独自一人妄图窥探这座地宫的秘密时,由于害怕你人单力孤在这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所以我才偷偷地敲晕了你,希望你自己能有所警醒知难而退。没想到在你身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两位帮手,看来是我又多事了,差点打破了某人筹划已久的计划。” 张扬闻言大惊,高声质问道:“是谁?别鬼鬼祟祟的,赶紧出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暗中从容走出,慢慢走到了张扬与王程的身边。面对张扬,他语带嘲讽地说道:“在玄武圣殿外时,我只是觉得你不像其他那些凡人一样世俗,故而才会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你终究还是难逃俗人的羁绊,甘愿成为那个落魄皇帝的走狗,替他来到这里解开了满清龙脉的最后封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是在助纣为虐呢?又将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为你今日的举动而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居然是你?”张扬看着眼前那高大的男人,只觉得这男人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那么的神秘:第一次出现时,他直闯白娣家警告张扬等人要小心老蔡;第二次出现时,又用一把锋利的匕首顺利地从小蔡体内取出了龙血,解开了玄武结界;这一次他的忽然出现,又有着怎样的目的?面对着那人的质问,张扬只能谨慎地回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让我和老蔡有约在先呢?他请我帮忙,我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高大男人冷笑道:“那个不识天数妄图东山再起的落魄皇帝其实也很可怜,他根本就看不清楚自身的命运轨迹,他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别人,却不清楚他自身亦只是他人算计的筹码而已。他最为可恨的是,为了他个人的权力**,居然试图想把无辜的世人都牵扯进来,想打破来之不易的几十年太平生活将一切重归混沌。此等作为,分明是取死之道!你甘愿做他的走狗,小心到时候自身难保啊!” 张扬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苦笑道:“我与他之间的约定已经都履行完毕了,从今往后我和他将再无瓜葛。至于他的**,恐怕在我破坏掉这里封印的同时,他在沈阳那边已经开始吸收满清龙脉之中的龙气了,想来以他那种阴沉的性格,这一次的大动作应该会让他离梦想成真更近一步吧。” “哪有这么容易!这里的龙脉被封印得太久了,想要恢复龙脉的活性最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加上龙气延地脉奔涌,从龙脉头部流动至龙脉尾部最少也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你以为他可以这么快就吸收到满清残余的龙气?真是可笑!”高大男人不屑地笑道。笑了一会儿以后,他又转过头向王程异常和善地说道:“去把你的那只小白猫叫回来吧,你们想要的那件东西在我手里,不要让它在下面浪费无谓的时间了。只要你能回答出我的一个问题,我可以把那件东西交给你!” 王程被男人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他故作糊涂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哪件东西?” 高大男人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畸形匕首,很感兴趣的看着王程问道:“你们想找的不就是这件东西吗?我再说一遍,逆鳞在我的手里,只要你能回答出我的一个问题,我就把逆鳞交给你!”听闻这段对话的张扬不由得在心中犯起了嘀咕:逆鳞?记得古书里有这样的记载“夫龙之为虫也……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难道那人手中那把曾顺利切开小蔡肌肤取出龙血的锋利匕首就是传说中的龙之逆鳞吗?这么说起来,这把逆鳞曾经被藏在地脉的龙颈之处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而此时听闻“逆鳞”名称的王程,已经目光炯炯、虎视眈眈地一跃而出…… 第157章 魂瓶 面对王程的突然袭击,高大男人似乎早有准备地随手一挥,将王程直接拍落到地面之上。王程挣扎着站起来之后,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忽然转头对着那黑黝黝的狭小孔洞高声喊道:“小白,快上来!逆鳞不在下面,而是在一个人的手里,你赶紧上来帮忙!我可打不过他!” 高大男人好整以暇地注视着那黝黑的孔洞,没多久,一道洁白的闪电从那孔洞中一跃而出,没有丝毫停顿地向着那高大男人扑去。在小白急速的扑击之下,高大男人也飞快地移动着身体,口中却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原本我还对这个小子的身份有所怀疑,没想到真的是你!快停手,你再不停手的话我就要不客气了!想来你也是知道逆鳞的锋利程度的,万一我失手伤了你,估计你又得继续养伤去了……” 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打动了小白,原本还风驰电掣上下飞舞的洁白闪电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小白显露出身形,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那个高大的男人。王程则一脸戒备地说道:“你刚才说只要我能回答出你的一个问题,你就把逆鳞交给我?你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高大男人摇着头答道:“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你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自己出现了。可惜,我没办法把逆鳞交给你,而且即使我把逆鳞给你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急需逆鳞的不是你,而是它啊!”王程面色古怪地刚想要反驳些什么,那高大男人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玉瓶甩向了张扬。见张扬做出想躲避的姿态,高大男人忽然说道:“如果你想让诸葛一飞魂飞魄散的话,你就躲躲看啊?” 原本已经打算移动的张扬一听这话,赶忙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小玉瓶,他有点疑惑地问道:“这个瓶子里面是什么?跟诸葛一飞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关系?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杀害诸葛一飞的凶手是一只猫妖,而等你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不错,想来诸葛一飞之前应该也跟你提起过,他的命中有一次生死大劫。虽然我没有义务要照顾他的安危,但身为故人之后还是要得到我的几分庇护的,即使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身死,我还是及时地将他尚未散去的三魂七魄收纳到了你手中的魂瓶里。原本我打算要在亲自拜访故人的时候,将诸葛一飞的魂魄完璧归赵的,可惜最近东海又出了一些纷乱,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以后我必须立即返回东海。所以我只好把这个魂瓶交托给你,希望你能帮我将其转交给诸葛一飞的爷爷。”高大男人正色说道。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小瓶子里装着的是诸葛一飞的三魂七魄?”张扬惊讶地追问道:“把这个小瓶子交给他的爷爷绝对没有问题,可是只剩下了三魂七魄的诸葛一飞还有复活的机会吗?即使是在他那样的家庭里,除了放他重入轮回之外,还能想到对他而言更好的方法吗?” “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其定数,你是如此,诸葛一飞亦是如此。”高大男人很有禅意地说道:“你只需要知道,诸葛一飞能否还保有一线生机,就全都维系在你的身上了!你将魂瓶送回诸葛家的时间越早,诸葛一飞继续存活的几率也就越大;送回得越迟,他魂飞魄散的几率也就越大。希望你要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诸葛一飞对你寄予的殷切希望与无尽信任。” 张扬手握魂瓶,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返回沈阳,把他的魂魄安全地送回诸葛家的!我当初曾经答应过他,如果他真的在二十多岁猝死的话,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地去帮他!现在就是我要履行当年承诺的时候了,我一定不负他的期望!” 高大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王程说道:“把你的这只小白猫借给我一会儿好不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它单独交流交流。”王程刚想拒绝,却没有想到那只白猫已经非常主动地向着来时的道路走去,似乎对高大男人的邀约很感兴趣。高大男人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小子先在这里等候一会儿,等我与它交流完毕以后,你们再离开这里也不迟!张扬,浩劫将至之际,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行差踏错贻误终身!” 望着高大男人追随白猫的踪迹离开了地宫,张扬与王程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相对无言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以后,还是王程首先打破了二人之间那尴尬的沉默:“张扬,我想有些古怪的事情你已经发现了,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清楚,而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说不清楚。就像你刚才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收取了那些棺椁与血尸一样,分开之后的这些年里我也有过一些离奇的遭遇,只是我与你不同,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你还保有充分的自由,而我很多时候做很多事情往往是身不由己……” “是因为那只古怪的白猫吗?”张扬一阵见血地问道:“在与你重逢之后的这大半天里,我总觉得你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围绕着那只白猫打转。是它控制了你吗?我可以帮你些什么呢?” 王程连连摆手拒绝道:“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与小白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在未征得它同意的前提下我实在没有办法跟你详细解释。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现状而已,在经历过那么多年莫名被人欺压的生活以后,现在的我活的很好,或者说,跟小白在一起的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张扬凝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现在过得也不错,可惜的是小鸟儿已经不在了,幸好在这里我又得到了救活小鸟儿的希望。为了这个希望,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小鸟儿究竟是怎么死的?”王程好奇地追问道。 张扬长叹了一声,开始给王程简单地讲述起这半年来所发生在他周围的一系列故事,从他遭遇到白娣说起,又谈及红颜、绿手、玄武、蓝发、靛青、紫玉、黑云等诸多往事;王程也给张扬讲述了一些他所经历的离奇遭遇,以及那只白猫所带给他的全新生活。两个人在昏暗的地宫中彼此有选择地开诚布公地交待了一番离别后的经历,之后又谈及到彼此的去向。王程表示自己要留在此地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奔赴由小白选定的下一个目的地;张扬则急于返回沈阳,要安全地把手中的魂瓶交给小鸟儿的爷爷。 就在地宫中的二人互相吐露心声的同时,那高大男人与白猫正站在山谷边缘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着。高大男人满脸激动地对白猫说道:“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刚才在那两个孩子的面前我怕会泄露出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态度多少有些桀骜不驯嚣张跋扈,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猫懒洋洋地挥动着爪子,老气横秋地答道:“也不过才几十年没有见面,用不着这么客气吧?我的伤是陈年旧伤,哪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是已经猜到了?虽然逆鳞生长需要的时间漫长无比,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正与我的体质相合,为了能尽快恢复我往日的力量,我也就不得不来此一趟了。没想到居然会被你小子先行一步取走了逆鳞,差点害我白跑一趟,现在还等什么,拿出来吧!” 高大男人取出了那把锋利的畸形匕首,送到白猫的嘴边劝慰道:“逆鳞于龙脉之中吸附了无穷矿石之力,龙脉汇聚则逆鳞生长。眼前这条满清龙脉已是风烛残年,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到那时逆鳞必将随着龙脉的消失而重归自然,与其那样浪费倒不如让你吞噬掉用来恢复部分力量。只有这样,你才能以伤病之躯撑过行将不远的浩劫!只希望这一次的浩劫,不会波及到太多无辜的生灵吧!” “荒谬!身为一族之长在浩劫将至之际怎可心存侥幸?如今我的力量十不存一,想来在这次浩劫中所能起的作用将会十分有限,总之,我还要继续养伤恢复实力,所以此次神州大地能否安然度过浩劫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白猫抱怨了几句之后,猛地张开了嘴,一口将逆鳞匕首吞入口中,胡乱地咀嚼了几下之后,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口中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吞噬了逆鳞的力量,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的白猫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惫懒地对高大男人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东海又有纷乱,你必须立即赶回去么?你这就去吧!在我的伤没有痊愈之前,我还想保持着目前的这个样子在人世间好好游历一番呢,咱们日后有缘再见!”高大男人苦笑着点头,身形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第158章 诸葛 张扬与王程二人在地宫中闲聊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携手离开了空荡荡的地宫。在地宫入口之外那巨大坟茔的边上,看到了独自等待的白猫,而那高大的男人似乎早已离开。归心似箭的张扬在与王程交换了手机号码以后,来不及与海军一家道别,心急火燎地踏上了前往沈阳的归途。 再次耗费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旅程,张扬终于告别了白山黑水的二道白河,返回了喧哗的沈阳城。刚一出火车站,他直接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了小鸟儿家的地址——虽然他只去过小鸟儿家一次,但自小养成的熟记每一条曾亲身走过道路的良好习惯果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当出租车停在小鸟儿家那大院的正门前时,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适时地被人推开了一道缝隙,张扬只见到小鸟儿的爸爸一脸愁容地伸出头来向着马路上张望,似乎在等候着什么。等见到张扬从出租车上下来以后,小鸟儿爸爸的双眼忽然有了神色,他激动不已地推开了大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张扬的手焦急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受人所托来找我们家老爷子的人吗?快请进,老爷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张扬被激动的小鸟儿爸爸拉扯着进了大门,小鸟儿爸爸犹自在絮叨不已地说道:“我们家老爷子大清早儿就说有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必定是有喜事来到,他起了一卦以后就吩咐我在门前等候着,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怎么样,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吗?那件东西安全吧?” 张扬苦恼地推开了鸟儿爸的手,异常认真地说道:“叔叔,我是诸葛一飞的同学,我叫张扬,以前我们见过一次面的!老爷子现在在哪里?我受人所托,必须把那件东西亲手交到老爷子的手里。” “张扬?”鸟儿爸的脸色变了一变,似乎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顿了一下他又转移话题地说道:“原来咱们之前见过面啊,唉,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了,我都记不得这个事情了。你既然是一飞的同学,那就更不是外人了,我爸在正厅等着你呢,快跟我来,他可是从早上等你等到了现在啊……” 张扬跟随着鸟儿爸一路进了正厅,正厅当中端坐着一位两鬓霜白的老者。见到张扬,老者忙站起身客气地打招呼道:“多谢小友不辞舟车劳顿相助,老夫诸葛胜感激不尽。快请坐,长卿,看茶。” 张扬谦逊地向老者鞠了一躬之后,才略有些忐忑地与老者分别落座。 被唤作长卿的鸟儿爸则痛快地答应了一声,跑到旁边打开暖壶将滚烫的热水沏入一个小巧的茶壶之中,又端起了茶壶小心翼翼地向两个只有酒盅大小的茶杯中注入茶水。不知是张扬的幻觉还是巧合,他只看到在热水沏入茶壶之时,茶壶上蒸腾而起的水汽云雾依稀呈现出一朵灵芝的形状。 接过了鸟儿爸殷勤递过的茶水,刚好口渴的张扬顾不得茶水的滚烫,端起小小的茶杯一口就喝干了其中的茶水,毫不客气地对鸟儿爸说道:“叔叔,再帮我续点水,这茶可是真心不错。”鸟儿爸苦笑着望了老者一眼,认命地端着那小巧的茶壶给张扬的茶杯中再次注满了茶水。 见张扬再一次一口气喝干了茶水,老者才开口继续说道:“小友的来意我已经略知一二了,只是其中的细节还尚不了解,故此我想请小友为我讲述一番此事的来龙去脉。” 张扬客气地连称不敢,梳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他就开始从与那个神秘高大男人历次的相遇讲起,又详细讲述了一番高大男人将魂瓶交托给他时所说的话语,最后张扬才好奇地问道:“老爷子,其实我是诸葛一飞的同学,按理说我也应该跟着他叫您一声爷爷的。我记得他之前就曾经和我说过,您与您的家族中人早就知道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会有一场生死劫难,可为什么你们不帮着他想办法避开这场劫难呢?” 老者和蔼地笑着答道:“原来小友与我那孙儿还是同窗好友,如此却是与我诸葛家更为有缘了!今日你能将我那可怜孙儿的魂魄送将回来,我们诸葛家算是承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日后但有所求我诸葛家必定一力相帮!至于说为什么不帮着我那孙儿避开这场劫难,其实说来倒也简单,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如果我们帮他避开了这场劫难,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必将会面临另一场更大的劫难,即使我们帮他再避开了下一场劫难,日后还会迎来这老天降下的更大的劫难。也许等到那时,他连继续存活的一线生机也泯灭了……” “这么说来,诸葛一飞他果然还有复活重生的一丝机会?”张扬忍不住颤抖着掏出了那只魂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老者的手中,轻声追问道:“只是现在的他只剩下了三魂七魄,想要再次复活重生的话,除了夺舍以外恐怕是再无他法!只是以凡人虚弱的魂魄进行夺舍,又能有几成的成功几率呢?” 老者接过了魂瓶,慎重地看了张扬一眼,淡然说道:“原来小友也是我术界中人,看来老夫还是看走了眼啊!你的话不错,除了夺舍别无他法,只是如何助他夺舍成功,此间的机密却是不可细说了!” 张扬刚要继续发问,正厅原本关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年龄与张扬相仿给人感觉却异常沉稳阴森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满脸不耐烦地对张扬身边的老者说道:“外公,我都找你快一天的时间了,原来你一直藏在了舅舅家里,你答应要教我法术的事情还算话不算话了?”他又指着张扬对老者质问道:“这个小子是谁?干什么呢?我们诸葛家的大门什么时候连这种杂鱼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老者不露痕迹地将魂瓶收入怀中,对年轻男子训斥道:“一鸣,不要胡闹,这位是老夫的贵客!” 张扬则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心中闪过了种种的猜测:这位老爷子叫这个小子一鸣,根据诸葛一飞的名字来推导的话,这个小子应该叫做诸葛一鸣;这个小子管老爷子叫外公,管鸟儿爸叫舅舅,看来他应该是小鸟儿姑妈家的孩子;身为外孙,他的姓氏居然随母姓的原因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小鸟儿的姑姑根本没有外嫁,而是招了一个入赘的上门女婿;只是认识小鸟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他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兄弟,看来这对儿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很友好。 年轻男子对老者的训斥充耳不闻,反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张扬,不屑地笑问道:“小子,别以为有老爷子撑腰我就怕了你,你说,你来我们诸葛家做什么?算命?求财?还是看相?” 张扬最看不得这种目空一切某类二代或三代的嘴脸,摇着头对老者说道:“老爷子,看来我在这里似乎不是很受欢迎,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还是趁早告辞了吧!日后得空的时候,我再来拜访您!” 见自己完全被无视掉了,年轻男子怒骂了一声国骂,挥手甩出了一张鸟形的素白剪纸。那张剪纸迎风一晃就变得丰满立体起来,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只翼展在半米左右的黑色乌鸦向着张扬的眼睛俯冲而来。张扬感受着对方那与武藤一男如出一辙的攻击方式,悚然变色!就在对方对自己肆无忌惮地完全释放出杀意的同时,张扬从对方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与武藤一男近乎一致的疯狂与野望。 老者见年轻男子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客人出手,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到了年轻男子的后脑之上。年轻男子一声没吭地栽倒在地,那只乌鸦几乎是同时在张扬的眼前化为一阵黑烟,飘飘渺渺地被年轻男子的身体吸收了进去。老者看着那阵黑烟,沉默了一会儿才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略显疲倦地对张扬说道:“让小友见笑了,家门不幸居然出此孽障!老夫这张老脸都快要被他丢光了……改日,老夫必登门谢罪。” 张扬赶忙站了起来连说不敢,又坚定地再一次提出告辞。老者见张扬心意已决,只好携着张扬的手,将他送出了家门之外。眼看着张扬打车离开以后,鸟儿爸忽然突兀地说道:“爸,您还记得四叔特地回来为一飞批命的那一年,刚好救了我跟一飞他妈两条命的事情吗?这个小子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老者神情微变,但很快又释然地笑道:“如此说来,一飞他可要比你这个当爹的眼光要高得多啊,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子就是能够给他重生带来帮助的贵人,而你却直到现在都没有看清啊!”顿了一下老者又怅然说道:“刚才一鸣所用的术法,应该是你那个便宜姐夫教给他的吧?”鸟儿爸苦笑说道:“我早就跟您说过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159章 虚无 已经打车离开的张扬,当然不会知道小鸟儿的两位长辈关于他所进行的一番对话,此时他的心中还在纠结着那个偷袭他的小子是否与武藤一男有什么关系——虽然会阴阳术的日本人可能有很多,但在释放乌鸦时对方所泄露出的气息,分明与武藤一男和变成吸血僵尸的武藤信义如出一辙!难道那个小子会与武藤家族有什么关联?但他又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小鸟儿的家里,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阴谋呢? 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张扬不得不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毕竟,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远行,不论是他的精神还是**都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疲倦。等到出租车司机按照张扬的吩咐把车直接开到了他的新家天柱山庄楼下之后,在车上打着盹儿的张扬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下了车,茫然地爬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家里,一头扎在了床上,香甜地倒头大睡起来。 之后的几天张扬没有出门,也没有主动去联系老蔡,而是把自己闷在了家里,一心一意地研究着手中的千棺阵玉牌。在学校游泳池下的地宫中,千棺阵玉牌第一次吞噬千棺の封印以后,张扬发现玉牌中开始闪烁着星光点点的光芒,那些光芒排列成一圈又一圈同心圆的形状,而他的思维似乎也和玉牌之间产生了若有若无的联结关系;在二道白河玉牌又吞噬了一次千棺の封印以后,其中的光芒变得越发密集起来,如果说这玉牌原来就像是只残余了一格电量的手机的话,那么现在似乎已经充电已经有了足够明显的效果。 令张扬最为惊喜的是,抛开他之前曾发掘出的几种千棺阵玉牌的操作方法之外,似乎从玉牌的深处有一道思维的波动,一直在源源不绝地向他倾诉着千棺阵的使用方法——可惜的是,就像是收信不良的收音机一样,张扬所能感受到的那道思维提供的信息总是时断时续,这也导致了他所能掌握的操控方法并未有太多数量上的增加,只增加了一个而已。正是新增加的这一个玉牌操控方法,才带给了他无限惊喜。 手握着千棺阵玉牌,玉牌上有血红色的光芒流动闪烁,那些光芒在张扬的身前交织成了一幅圆形的阵盘形象,正是具体而微的千棺阵图。张扬慎重地点中了阵图中心的那处祭坛,幽绿色的祭坛飞快地膨胀放大,眨眼间已经膨胀到了有盘子大小。小巧的祭坛之上,有着一团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如同果冻一般的不明物质,在张扬用手指轻轻点击那团物体之后,那团物体再次膨胀开来,变成了长宽高皆有一米左右的晶莹立方体。立方体之中,是一间具体而微的教室,教室中人如同琥珀中的昆虫一般被凝固了时间。 在那间教室之中,张扬见到了一群熟悉的陌生人!整间教室的格局与学校中的教室没有什么区别,但在教室的桌椅上都浮现着一张张诡异欢笑的脸孔;四面墙壁上密布着腐肉与干瘪的血管;教室的黑板上孤零零地画着一张五线谱;教室中的人们则被凝固在了嬉笑玩闹的瞬间;讲台上一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美得妖异的少年正凝视着张扬,似乎他的视线已经超越了凝固的时间——那里,分明就是早已消失的302室! 张扬异常慎重地用手轻触那晶莹的立方体,心中默默用意念重复着开启的指令,立方体在他的眼前悄无声息地的瓦解碎裂,迷你小巧的302室孤零零地悬浮在张扬的身前。很快地,教室中的人们恢复了活动,他们一边继续嬉笑打闹着,一边在那妖异少年的带领下唱起了那首让张扬一直都感觉到心惊肉跳的古老童谣:“时光飞驰,快乐青春转眼过;老友尽去,永离风尘赴天国;四顾茫然,残烛余年惟寂寞;只听到老友殷勤呼唤,老黑爵。我来啦,我来啦,黄昏夕阳即时没,天路既不远,请即等我,老黑爵……” 张扬轻咳了一声,试探着将手伸入身前那迷你小巧的教室,妖异少年忽然抬头望着张扬抬起的手掌,用古怪的不男不女的声音冷然说道:“我们又不是你养在笼中的宠物,不要动不动就伸手进来捏捏这个摸摸那个的!我记得你的样子,我记得你曾经与你的朋友一起作法请求我出现,我还曾经把你们都带到了这里参观过这间教室。只是很可惜地,后来被你们两个给逃掉了……” “你不记得在那之后我们还见过一次面的吗?”张扬调侃地问道:“我记得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起过你知道隐藏在我们学校下面的地狱之门,这么说来,你似乎也应该对游泳池下的地宫有所了解啊?或者说,你所了解的其实是布置在地宫之中的千棺の封印?看你的衣着打扮,似乎生前应该生活在民国年间的样子。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我对你的真实身份真是变得越发好奇起来了!” 妖异少年冷冷地望着张扬,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谁早已经无关紧要了,至于我对千棺の封印有所了解那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身为这间教室的头目,身为寄附于千棺の封印中这虚无空间的主宰,我早已成为了千棺の封印的一部分。我对它的了解,就像你对自身**的了解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302室其实是寄附于千棺の封印中的虚无空间?”张扬追问道。 “不错,从千棺の封印架设完毕之后不久,随行的某位阴阳法师就别出心裁地在封印之中悄悄构架了一个虚无的空间。根据我的推断,他是本打算等他自己寿终正寝以后,将魂魄寄附于这个空间之中以求摆脱生死轮回的束缚,可惜最后阴差阳错之下,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妖异少年淡然地解释道。 “所以你就占据了他原本预留给自己的位置?夺取了这个虚无的空间?”张扬继续追问着。 “不错!自从我的魂魄从301室误入了这个虚无的空间以后,我就与这个空间成为了一体!无法离开的我感觉到这里过于冷清,于是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了一下这个空间,也就是你目前所见到的这间教室。有了教室之后,借助着这个空间与301室之间那脆弱的空间缝隙,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前往301室寻找愿意加入我的伙伴。这么多年下来,还没办法坐满整间教室,真是可惜。”妖异少年抱怨道。 “这么说来,当千棺の封印被我收取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我记得应该就是在那一晚302室突然消失的,我很好奇是你主动地将302室遁入了我手中的玉牌,还是你被动地被吸入了其中?”张扬问道。 妖异少年满脸郁闷地说道:“那天晚上我是第二次见到你,在拖了三个新的伙伴进入空间缝隙以后,你和另一个小子却逃跑了。在那之后不久,我就感觉到了千棺の封印的异变,还没等我有所应对,这个专门用来束缚灵魂的虚无空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起来。除了我还保持着清醒可以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以外,其他的一切似乎连时间都被禁锢住了,幸好,今天你终于打破了我们的束缚!” “那你们是否应该对我有所表示呢?”张扬坏笑着问道:“今天的你说话态度和之前可是天差地别啊,好像特别好说话的样子,有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能告诉我让你如此转变的原因吗?” 妖异少年长叹了一声之后才苦涩说道:“正是因为我与这虚无空间已经融为一体,所以我才能清晰地感受到你可能对我产生的威胁。既然你可以破除那股力量对我们的禁锢,想来你同样可以借用那股力量继续禁锢住我们,甚至还可能使用那股力量去伤害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并且我还要恳求你,不要再次禁锢住我们,尤其是不要禁锢我!被禁锢的滋味我再也不想尝试了!” 张扬歪着头沉思了一下才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刚才说这间教室可以用来束缚灵魂?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比如,能不能离开这间教室去杀人于无形?或者去帮着我刺探一些他人的隐秘?”“你不要对我们的预期过高好不好?我们只是一群不得轮回的孤魂野鬼而已!我们充其量能做到的就是,用歌声吸引人类的灵魂蠢蠢欲动,再施以其他诱惑令其魂魄离体进入教室。至于进入教室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你自己之前已经亲身经历过了,还需要我继续多说吗?”妖异少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确实不需要继续禁锢你们了,在某些时候,我还是需要你们的这种特殊能力的!”张扬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们就继续潜伏在这玉牌之中,随时等候着我的命令吧!”说完,张扬用意念催动着千棺阵,将迷你小巧的302室与那少年重新吞噬了进去。 第160章 打墙 研究千棺阵有着意外收获的张扬兴高采烈地贴身收好了玉牌,有些得意忘形地掏出手机拨通了赵念平的电话。在赵念平反馈了一切正常的消息以后,彭侯在那边一把抢过了电话,大声叫嚷着通知张扬他身体中的尸毒已经被赵念平吞噬吸收消化了大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顺利结束闭关了;张扬又好奇地追问赵念平的收获如何,电话那边的赵念平声音略有些激动地告诉张扬,由于吞噬了大量可能源于与他同级吸血僵尸的尸毒,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的力量也有着显著的成长,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顺利晋级了。 挂断了电话以后,张扬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似乎他身边的一切都在向着良好的趋势发展着——除了老蔡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以外。再次想起老蔡,张扬决定不绕什么弯子干脆直接追问老蔡创立那邪教的目的何在,于是他拨打了老蔡的电话,但听筒中传出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有些小挫败感的张扬刚放下了手机,手机却忽然发疯一般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号码。带着一丝疑惑,张扬接通了来电,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张扬避之唯恐不及的司空追月的咆哮:“张扬,你都已经回到沈阳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不来学校报到?别以为你一直躲在家里我就找不到你,今天晚上灵异社有临时聚会,社长要求你务必参加!我们灵异社要有大动作了!” 张扬有点困惑地问道:“姐姐,你连我回沈阳几天都知道?这让我也忒没有安全感了呀!我们灵异社要搞什么大动作,万圣节早就过了,中元节还远着呢,在这个时间节点还能搞什么活动?” 司空追月不耐烦地吼道:“我们要对校园中的邪教宣战!今天晚上十点,克威园不见不散!”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张扬举着手机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司空追月话中的意思,对校园中的邪教宣战?哪个邪教?老蔡创立的那个吗?或者是又出现了新的邪教?宣战?就凭灵异社那小猫三两只,怎么宣战?又战得过谁? 吃过了晚饭以后,张扬特地提前了一段时间动身前往学校。克威园位于农业大学的主轴线上,南面是生物技术学院主楼,北面是土壤环境主楼,东面是林学院和畜牧兽医学院的教学楼,西面则是老旧的图书馆。园区的中间原本背北朝南地放置着农业大学第一任校长张克威的塑像,后来那个塑像因为在地宫中出手阻拦慌忙逃命的武藤一男而被坠落的土方给砸碎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老校长的塑像会莫名失踪,但校方为了平息那次的事件还是借口塑像需要清洗维护,很快地再次定做了一尊一模一样的塑像放置在了原处。 绕过故意做旧的老校长塑像,沿着人工开凿的小湖岸边,看着路边休闲长椅上那一对对的热恋情侣,张扬不禁摇着头,为自己过早到达而感到后悔。灵异社这次聚会的选址非常古怪,按照之前的习惯,每次灵异社聚会基本上都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地点,而这一次,却偏偏选择了被称为情侣圣地的克威园——这样的选择是否还有着其他的含义?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而此时正是情侣们卿卿我我如痴如醉的高峰时期,感到尴尬的张扬承受不住几对情侣怨恨的目光,决定去操场上走走。 从北侧离开克威园,沿着荟英路一路向西,张扬闲庭信步地向着操场走去。其时已经快要到晚上九点了,早春的寒风依旧凛冽,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等张扬走到了操场东侧的篮球场地时才发现,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平日里总是人声鼎沸的篮球场地居然也是空无一人,反倒是西侧被冰封尚未完全解冻的足球场中间依稀有些人影在晃动。那些人影忽高忽低,似乎是在做某种运动,又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祭祀,张扬好奇地抻直了脖子,努力向着那边张望,可惜那天是农历初一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说起被冰封的足球场地,可能有很多南方人不能理解其作用,其实解释起来也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方便全校师生滑冰。在张扬的学校,每年的体育课都是分阶段进行的,春夏秋三季根据你自身选择的课程参与不同的体育课,而一旦到了冬天结冰点出现以后,所有体育课都自动转化为滑冰课。为了方便大家滑冰,学校不仅在操场边设置了很便宜的冰鞋租赁服务,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派遣专人开着水车到操场上喷水以恢复冰面的平滑度。寒假结束以后,虽然天气时暖时冷,但操场上的冰场却一直没能完全解冻。 也就是在这样斑驳的冰面之上,有着一群古怪的人影,在进行着一些张扬所不能理解的行为,这怎能不让他感觉到惊奇。于是原本已经打算转身返回克威园的张扬干脆继续向前,想看清楚那些人究竟在做些什么。然而直到张扬沿着马路走到了冰场南面的入口处,也没能看清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一方面是因为路灯照射不到那么远,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夜没有月光,再一方面则是因为夜晚气温较低冰面蒸腾而出的水汽彻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无可奈何之下,张扬只好轻手轻脚地踏上冰面,向着那群人影走去。 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在误导着张扬,明明他是睁着眼睛奔着正前方的那群人影走去的,可走着走着,他只感觉眼前一花,那群人影就不在他的正前方了;等他调整了方向再继续向前走以后,没多久又会发生眼前一花的状况;足球场地加上周围的跑到至多也不到一百米的宽度,可张扬生生走了将近一刻钟都没能走到那群人影的身边。张扬回头看了看自己在冰面上留下的黑色泥迹,居然呈现出一个圆形,似乎在这一刻钟里他一直都在无意识地兜着圈子。张扬又眯起了右眼,用左眼仔细打量着那群可望不可即的人影,苦笑着自语道:“一不留神就差点被你们给骗过去了,这里真的是鬼打墙吗?” 随手摸出了千棺阵玉牌,一口迷你棺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扬的胸前,轻启棺盖,一股漆黑如墨的气体汩汩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附着在张扬眼前的无形屏障之上。在张扬第一次听舍友提及神秘宗教之前,他曾进行过一次对千棺阵玉牌诸多小功能的探索,可以催眠他人的粉红色气体只是其中之一,而眼前这近乎可以腐蚀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漆黑气体亦是那次的收获之一。 如同坚冰遇到沸水,如同篝火遇到枯枝,眼前的无形屏障与黑气相互吞噬、融合、消散,一群诡异的人们终于出现在距离张扬不远的地方。那群人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正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带领之下虔诚地跪倒在地,对着漆黑的天空不停地叩拜着。见到张扬忽然出现,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眼中忽然有了灵动之色,她以不符合她体态的速度飘忽着小跑到了张扬的身前,像狗一样用鼻子嗅闻着张扬的气息。 张扬戒备地看着那个老太太,仔细回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面熟的老太太到底是谁——那是张扬大一前半个学期教授他们《动物学》的老师!张扬长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那老太太却忽然对他说出了似曾相识的话语:“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觉得你目前的生活很不如意,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去改变这现有的一切,你是不是就甘愿这样默默无闻地走过你的一生?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梦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想会有成真的一天,你有没有想过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凡的你了?那些曾经嘲笑过你的人们会仰慕地看着你,那些曾经鄙夷过你的人们会谄媚地望着你,那些曾经轻视过你的人们会崇拜地对着你,说出他们对你的景仰,说出他们对你的倾慕,说出他们对你的爱恋,这一切难道你都不想拥有么?”看着老太太那异常认真的表情,以及那些依旧在忘我地对天叩拜的人群,张扬只感觉到有丝丝寒气从脚下的冰面传来,让他感觉到从脚冷到了头,又从头冷到了心里;感受着弥散在人群之中的那股令人昏昏然的气息,看着那由众人七窍之中奔涌出的变异尸毒所组成的诡异气团,以及那些人麻木的表情、僵硬的肢体和唇间偶尔外露的两颗尖利犬齿,张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武藤信义的一部分尸毒引发的瘟疫还在南方肆虐,他的另一部分尸毒却被老蔡用来批量制造了眼前的这一群吸血僵尸!面对着昔日的老师,张扬无语凝噎;那老太太却忽然如痴如狂地大声嚷道:“加入我们,笃信我们的真神,当真神苏醒之时,就是你我众凡人梦想成真之刻……” 第161章 过界 原本忘我对天叩拜的人群因为那句如同祈祷一般的口号而惊醒过来,纷纷喊着同样的口号,努力挣扎着用僵硬的肢体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都面色狰狞地看着张扬,似乎只要张扬的应对有所疏忽就将迎来群起而攻之的可悲下场。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的张扬并没有轻举妄动,他注视着身前那老太太的眼睛,托着对他人来说完全无形的迷你棺椁,小心翼翼地开启了棺盖,无声地释放出一股粉红色的气体。 眼看着稀薄的粉红色气体已经笼罩了众人,袅袅地包围了众人的七窍并逐渐渗入其中,张扬才轻吐了一口气微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懒惰,暂时还不想有什么宗教信仰。”见众人的表情越发狰狞,张扬赶忙补充道:“我曾经听你说起过贵组织的章程,据说贵组织中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是自愿加入组织的,没有任何武力威胁的因素在内。所以,我想即使我不愿意加入你们,你们也不会为难我的。” 也许是张扬释放的气体产生了作用,也许是众人并未完全丧失理智,总之在张扬边说着讨饶的话边向着操场外悄然撤退的时候,并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他。顺利逃离了被围攻窘境的张扬不敢继续停留,一路小跑着向东而去,希望能够及时感到克威园与灵异社的其他成员汇合,并向他们提出忠告:校园中的邪教,远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危险得多!妄然对邪教宣战,一方面暴露了灵异社的存在不说,另一方面还很有可能会引起邪教中人的反弹,进而对灵异社的诸多成员造成某些不必要的伤害! 等到张扬赶回克威园的时候,灵异社几大核心成员早已聚齐了,大白、小黑、高帅正兵分三路眼巴巴地望着那几条张扬可能会出现的道路,美女社长则与司空追月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当张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时,警觉的司空追月最先感受到了异样,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戒备地随时准备出击,而社长则瞠目结舌地被司空追月的表现吓呆了。 张扬后怕地喘着粗气谴责道:“小月,你的反应太夸张了!你吓到社长了!还不快把凶器收起来!” 司空追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将匕首差回了靴子当中,又转头对闻声赶过来的大白、小黑、高帅训斥道:“你们三个真没有用,张扬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过来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幸好溜过来的是张扬,如果溜过来的是那群邪教徒中的某个狂乱份子,那人又对我和社长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三人相视苦笑,很有默契地没有回嘴,张扬则打抱不平地解释道:“他们三个盯着的都是大路的方向,我是偷偷摸摸从树丛里钻过来的,他们当然看不到我了!小月你也要适当注意一下说话的语气嘛,不能因为你家大业大就总是对他们三个呼来喝去的,当然也包括我,我们可不是你家里的那些仆人。” 司空追月翘起了嘴唇不屑地说道:“以你们四个的水平,去我们家也就只能做个门童了,还想做仆人?我问你,我们都已经到了有一会儿的时间了,你怎么又迟到了?你不知道今天的聚会很重要吗?” 张扬无奈地给大家讲述了一下他刚刚在操场的遭遇,最后才抹着额头的冷汗说道:“所以,我的意思很明确,那些邪教徒们给我的感觉已经不像是活生生的人类了,反而更像是吸血鬼或者僵尸一类的东西。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我们灵异社所能调查的范围,应该交给更为专业的人去搞定这个邪教的事情,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的好,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要认怂了?对发生在我们身边的邪教视而不见?”司空追月反问道:“就算你刚才遇到的都是真的,就算他们都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类了,正因为是这样,我们身为灵异社的成员才更要对这件事情进行深入的调查,探究一下那邪教外衣之下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灵异的因素!” “姐姐,你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吗?即使我们要对那邪教进行调查,也是要在不发生正面冲突的前提下,偷偷地、旁敲侧击地进行调查,搜集关于那宗教的相关资料,集结汇总以后再交给有关部门去处理,而不是凭着我们几个人的一腔热血就傻乎乎的往前冲!”张扬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张扬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小月,我之前就一直在劝你不要冲动,不能因为我们想探寻灵异相关的事物就忽视了对自身的保护,这一点在你们刚刚加入灵异社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社长补充道:“而且根据张扬同学刚刚调查的结果来看,那些邪教徒们确实很有可能已经信邪教信得走火入魔了,把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或者说,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我们如果选择和一群那样的人进行正面冲突的话,除了体现出我们的愚蠢之外,对我们而言真的是一无是处……” “我赞同社长的意见!”小黑忽然插话道:“如果那群人已经疯了话,我绝对不愿意和一群疯子去比谁更疯狂的!张扬同学说得对,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灵异社处理的能力范围之外,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私下地去进行调查,争取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汇总之后再交给有关部门去处理!” 大白与高帅也纷纷点头,表示出对小黑的赞同。 见众人纷纷反对自己要求与邪教正面决战的提议,司空追月气鼓鼓地抱怨道:“好吧,你们人多就听你们的!不过我还是对身边有这样的一个邪教感觉到不安,所以我准备跟我家里面打个招呼,让家里派几个人过来协助我们的调查。这个,你们没有什么意见吧?尤其是你,张扬同学!” 张扬连忙摆手道:“你家里要派保镖过来保护我们的安全,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我看你对我刚才的经历似乎还半信半疑的,你是在怀疑我的人品呢,还是在怀疑我话里的内容呢?我估计那群人现在应该还在原地的样子,要不然我们偷偷地绕到操场边远远的望上一眼?我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你的疑惑!” 司空追月点头说道:“好,咱们几个就偷偷地过去观察观察那些邪教徒,看看他们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更像是吸血鬼或者僵尸一类的东西!本小姐这么多年死人见过了不少,僵尸和吸血鬼还没有见过一个呢!如果他们真像你说的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么他们就是过界了!会有人来惩治他们的!” “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懂!”张扬追问道。 “活人有活人的界限,死人有死人的界限,如果你把活人丢到了死人的界限里,活人一定是活得不好;如果你把死人丢到了活人的界限里,死人也一定是不得好死;不应该存在活人与死人共处的界限,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活人过界,要么就是死人过界!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司空追月解释道。 张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司空追月,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小月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司空追月娇笑道:“我敢打赌,我的故事一定没有张扬同学你的故事精彩!听说你刚回到沈阳的那一天直接就去拜访了一家大宅院?我先跟你透个风哦,在那所大宅院里的某个因为你而吃瘪的不良少年,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呢!你可要随时小心他的报复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是睚眦必报呢!” 张扬苦笑了一声,告饶道:“好吧好吧,大小姐你赢了总成了吧?调查我的行踪用得着这么仔细嘛,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跟踪调查!至于有人想睚眦必报,得看他有没有那么做的本钱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操场吧,我怕等会儿那群人直接就地解散咱们就看不到了!”张扬说完,不理会司空追月的反应,带头向着操场的方向跑去;司空追月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见张扬已经先跑了,她跺了跺脚,拉上了社长急忙奋起直追;如同跟班一般的大白、小黑、高帅三人组也默不作声地悄然跟上。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冰场南面的入口处,张扬指着不远处冰面上依旧在茫然望天叩拜的人群小声说道:“你们看,他们中有几个像人的?他们到底在那里膜拜着什么呢?”司空追月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冰面上不停叩拜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有些迟疑地答道:“虽然现在我们看到不到,但天空里处于那个位置的……似乎……应该……是月亮……” 第162章 非典 在灵异社众人亲身感受过那些邪教徒身上的异常表现之后,即使是司空追月这样的强硬份子也完全同意了张扬的建议:灵异社作为学校中的隐秘社团,在暗地里私下调查关于那邪教的一切,既包括宗教理念也包括信徒成员,将相关资料进行汇总之后统一交给司空追月,再由她转交给她家族中的警界成员。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动了灵异社所有外围成员进行简单的计数调查之后,张扬才意识到,老蔡的宗教已经蓬勃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校园中师生总数大概在一万五千人左右,而粗略统计出的数据显示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已经成为了老蔡那邪教的信徒,而且还在持续增长之中。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怕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当灵异社的调查进行到3月15日的时候,一条新闻引起了张扬的注意。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将在南方发现的急性传染病命名为“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简称SARS,社会哗然。就像老蔡之前曾经对张扬分析过的那样,其后不久那邪教打出了信教之人不会感染SARS的旗号,一时之间,信众陡增;再等到有几个狂热信徒特地前往南方疫情最为严重的城市,与几位重症病人进行密切接触又安然归来以后,这几个狂热信徒愈发坚定了自身的信仰,同时以自身经历为神迹进行宗教宣传,效果更是好得令人发指。之后,事情向着老蔡最为美好的宗教预期发展着,原本只现于南方的疫情很快就被传染到了位于北方的帝都,刚开始帝都还在扑杀着各种关于疫情扩散的“流言”,但很快地,流言变成了现实,并且疫情又从帝都向着周边省份的省会城市进行扩散,甚至有更进一步扩散到达三级城市的趋势。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在日内瓦宣布病毒已经找到,正式命名为SARS病毒。其时,帝都疫情严峻,市长引咎辞职,不久,即发出了对疫情重点区域进行隔离的通告;之后,中小学校停课,原本负责前期诊治疫情的医院也被隔离;再后来,劳动节前后又紧急筹建了小汤山临时医院,专门隔离治疗已经感染疫情的病人。从帝都传来的一波又一波消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沈阳城中的市民,张扬学校的学生们也一直处于煎熬之中,这时的邪教徒们已经不屑于暗地里进行传教了,他们纷纷走上街头现身说法、吸纳信众。 劳动节之前几天,沈阳的大街小巷忽然开始疯狂地流传着一个惊悚的故事:有一个家乡在辽阳市的女人,是**型肺炎的疑似病例,她从帝都被封闭的医院里偷偷地跑了出来;一路上,她躲过了层层的关卡,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安然借道沈阳返回了家乡;这个事情彻底刺激到了沈阳的市民,这类事件在“闻**色变”的大环境下更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否则封闭隔离的举措岂不是成了摆设?于是,刚回到家的那个女人被紧急隔离,她沿途所接触过的一干人等,也都被强制进行了长达半个多月的隔离观察。 但听说了这个消息已经被刺激到的沈阳市民,在确认了这个消息确凿无误之后,集体陷入了疯狂之中。市民们开始害怕上街,开始拒绝与他人接触,开始远离一切公共场所。他们冲进了每一间还未关闭的超市,把一袋袋大米白面扛回家,把一箱箱挂面方便面搬回家,把一瓶瓶食用油豆油买回家,把一桶桶矿泉水纯净水运回家,似乎只要囤积了足够的生活必须品以后,他们就可以离群索居、得以自保了。 于是,没过两天,在整个社会规则即将崩溃的时候,学校接到了来自上面的紧急命令,及时地颁布政策,毅然决然地发出通知:封锁学校,严防**!所有外宿同学必须返回宿舍,接受宿管处统一管理;所有因课题研究或其他原因前往外地的师生,一律停留在原地,未接到学校的指令不得擅动。 已经在外面居住了一段时间的张扬,不得不结束了逍遥快意的生活,带着一些零食和行李心不甘情不愿地返回到了宿舍之中。原本没接到学校通知之前,他就已经感受到了由于**的突然爆发与迅速流行所带来的社会紧张气氛,街头再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商场里也变得冷冷清清,但他没有想到学校居然会有如此快捷的应对,让他还没能关注更多的事情进展就已经被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学校封校期间,空旷的校园,紧闭的校门,巡逻的警卫,消毒的食堂,喧嚣的宿舍,无聊的人们,构成了一幅并不十分和谐的画卷。无所事事的同学们为了应付早自习时辅导员偶尔的突击检查,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早早起床,顺手拿起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籍,迷迷糊糊地走进教室假装着勤奋。 当张扬看着身边的人们或是低头忙碌地学习,或是悄声絮叨地聊天,或是怡然自得地翻着杂志,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冷静而超然的旁观者,似乎无论校内还是校外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责任,忘却了灵异社的调查,忘却了自己拥有的阴阳眼,忘却了这场疫情的罪魁祸首,也忘却了那日益蓬勃发展的邪恶宗教,他只想暂时放下一切,用心地去感受被困囹圄之后人们的所思所想。 5月中旬,从帝都传来了第一批感染病人痊愈出院的消息,被困囹圄的人们都是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这场传染病可以被治愈,也许其危害就不会太大;5月下旬,深圳和香港的科研人员联合宣布,从果子狸等野生动物的体内找到了**病毒的前体,被困囹圄的人们再次松了一口气——找到了罪魁祸首以后,距离研发疫苗还会远吗?6月中旬,世界卫生组织宣布解除对河北、内蒙古、山西和天津等地的旅游警告;十一天以后,将帝都从**疫区名单中排除,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警报排除了。 虽然从帝都不断传来对**的利好消息,但学校对于封校命令的执行却未有丝毫的松动!当学校封闭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候,被困囹圄处于监禁之中的人们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并且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而真正地爆发开来,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事情的起因很富有戏剧性,先是一个大一女生因为无所事事在自己宿舍的南阳台上无聊地哼着歌儿,然后就逐渐演变成了她们宿舍四姐妹的小型演唱会。而当她们兴致正浓的时候,从她们宿舍正对面的男生宿舍北阳台里忽然传出了一个男生的叫好声:“姐姐们,你们唱得可真好!再来一个!” 四姐妹见有人捧场,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不能总是我们唱啊,你也得唱一个。” 没想到那男生也正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遂拉着宿舍的兄弟们齐聚北阳台,和对面楼的女生们上演了一处对台好戏。一时之间,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方暂歇你上台…… 双方的歌声逐渐吸引了无数无聊男女的注意力,随后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到阳台里参与到了唱歌的行列之中,俨然当年电影《刘三姐》中对歌的精彩再现;然后,混乱的对歌又逐渐发展成了有目的性的点歌,这边厢女生们会喊:某某系的某某某,出来唱一个!那边厢的男生们大声起哄叫道:某某系的某某某,我们爱你,出来唱一个吧! 这样疯狂的场面,如此的真情毕露,在张扬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历程当中,尚属首次经历。亲身参与者固然热血沸腾,连旁观者们也都开始跃跃欲试起来。之后,对歌点歌的场面越闹越大,终于演变成了男女生宿舍楼之间的大合唱对决。楼下闻讯赶来的辅导员们面对学生们狂热的举动显得惊慌失色,他们不停地用喇叭向楼上喊话,要求学生们保持安静回房休息,但激情已经燃烧的学生们又怎会听从呢? 激动的学生们已经狂热得忘乎所以,不知从哪一间男生宿舍的阳台有人用力扔下了一个啤酒瓶,那个啤酒瓶画着优美的抛物曲线,与水泥地面来了一个火辣辣的热吻,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那声脆响,仿佛是战场上的冲锋号响起,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无数的啤酒瓶、矿泉水瓶、饮料瓶、暖壶、脸盆纷纷从天而降,砸得辅导员们一个个措手不及、东躲西藏、落荒而逃。看着辅导员们狼狈的身形,宿舍楼间响起了男男女女畅快淋漓的笑声。六楼的一间宿舍更是夸张,竟然点燃了不知从哪里弄到的鞭炮,一时间噼里啪啦好不热闹。之后,随着午夜的临近,疯狂过后的人们逐渐又归于理智,短暂的喧闹过后,校园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第二天,学校为了安抚学生们躁动的情绪,临时决定在当晚举行一场露天舞会…… 第163章 附身 说起学校组织的舞会,很多人应该都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或是在学生礼堂或是在某片空地上,天黑以后欢快的乐曲响起,充满活力的男生女生们相互邀约、翩翩起舞,共同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但这一次的露天舞会绝对与以往不同,一个是因为决定的仓促,另一个则是因为所举办的时间刚好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时间节点上,已经被困囹圄将近两个月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一次正式宣泄的机会。晚上六点,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张扬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鼓噪乐曲,他懒散地离开宿舍向着宿舍楼东边的操场走去。还没走到操场,一个刺耳的烟酒嗓男声就从巨大的音响喇叭里传出:“各位同学,被关了这么久,你们压抑吗?今天是一个疯狂的日子,让我们大家都HIGH起来!”那个特别的嗓音经过扩音器的无限放大之后,变得格外具有煽动性,原本在舞池中随着舒缓音乐翩翩起舞的一对对男女依依不舍地分开,随着更为劲爆的舞曲响起,舞池中的人们开始疯狂地热舞起来。那个明显是兼职主持人的男生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像模像样地当起了DJ,喊开了麦:我知道你的生活不如意,我知道你有一些坏脾气,我知道你想出人头地,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坎坷过不去;我知道你对未来从没在意,我知道你对梦想从未放弃,我知道你把别人的嘲讽当放屁,我知道你想和我们在一起……” 听着主持人鼓噪的喊麦和其中的词句,张扬只觉得这些话语都似曾相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剃着光头的主持人已经喊出了那句响亮的口号:“加入我们,笃信我们的真神,当真神苏醒之时,就是你我众凡人梦想成真之刻!”幸好有几位意识清醒的辅导员老师及时冲上前去抢夺下了主持人手中的麦克风,又半是扭打半是强迫地将主持人弄下了高台,同时有一位同学机敏地调大了音响的声音,遮盖住了这短暂的混论。但张扬注意到,在主持人呼喊口号的同时,人群之中有些身形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苦笑着摇头,不想继续观摩这场注定是闹剧的表演,张扬转身准备回宿舍继续看他的小说,一堵厚重的肉墙忽然拦在他的身前,赫然是封校之后再未谋面的大白。大白嬉皮笑脸地向张扬打了个招呼以后,挤眉弄眼地说道:“张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想我了没有?听说你这边有舞会我特地跑过来看热闹!” 张扬皱眉问道:“我们院里面搞露天灯光舞会,你怎么会知道的?而且我听说你们院已经封闭了进出的大门了,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跳墙?钻洞?还是贿赂了警卫?再者说了,你想看舞会的热闹拦着我干嘛,你看你的热闹去,我要回宿舍继续看我的小说了……” 大白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用白胖的大手拍着张扬的肩膀说道:“被关了这么久,你就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放松放松?万一你跟哪个女生通过跳舞认识了以后,没准儿还能发展成一段恋情呢!这么好的机会你就眼看着它溜走?小说那东西想看什么时候不能看,我劝你还是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扬不解地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来参加舞会的,你该不会是专门为了见我才特地跑到我们院的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灵异社又有什么新通知了吗?” 大白摇了摇头,神色诡秘地说道:“看来还是你了解我啊,我确实是来找你的!有些话咱们在这里不太方便说,还是找个没人的僻静角落去说吧。我敢打赌,我要告诉的你这个消息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张扬不置可否地转身,带着大白向宿舍楼后面偏僻的角落走去。大白跟随着张扬走了一段路以后,忽然停在了一个位置上,对张扬说道:“这里已经足够僻静,咱们就别往前走了,音乐已经影响不到咱们说话了。其实我特地过来找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知你我们又发现了十二天魔的踪迹!” “什么?你们又发现了十二天魔的踪迹?在哪里?是谁?那人已经开始变得异常了吗?”张扬紧张地追问道:“你们发现那人有多久的时间了?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去救人吧!” 大白摇着厚实的大手,劝阻道:“你别紧张,先别紧张,听我慢慢说!其实一开始我跟小黑也没办法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中了十二天魔的诅咒,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只是因为临时封校的措施一时接受不了,头脑就变得有些不清醒、人也开始变得冲动起来了呢。后来,我跟小黑发现他的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不太愿意跟我们多说话了,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一个人窝在宿舍的床上暗自哭泣。有几次宿舍的同学只因为打电话声音大了一点,他就暴跳如雷,拔掉了宿舍的电话线不说,还把那位同学打了个半死……” “这么严重?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你们那栋宿舍楼里的同学吗?”张扬追问道。 大白扯了扯嘴角,苦涩地说道:“其实那人你也认识,还很熟悉呢,就是高帅!” “什么?高帅中了十二天魔诅咒你怎么不早说,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我卖关子?”张扬忍不住斥责大白道:“平时我看你跟小黑、高帅的关系都不错的样子,高帅中了诅咒你怎么一点都不心急呢?算了,我也甭跟你在这里继续废话了,咱们赶紧偷偷翻墙出去,你带着我混进你们的宿舍楼。我可以像上次救小黑一样,用同样的办法解救高帅,现在只能希望高帅他中诅咒的时间还不太长,我们还来得及!” 大白看了看张扬,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忽然转换了话题,用一种惊疑的语气问道:“张扬,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位置有些古怪,似乎曾经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发生过?”大白闭起了眼睛,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感觉到这里有一股怨气,好像曾经有人枉死在这里!让我再仔细感受一下,恩,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他为什么会往地上撒稻草屑呢?他还在这里放置了一个青铜的门环,这是什么意思?” 张扬被大白的话吓了一跳,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才惊觉这里就是一年多以前他与曾经取代了他身份的苏七进行决战的地方!而大白所看到的那个撒稻草屑、放置青铜门环的人,正是当初阴谋设计陷阱准备坑苏七一道的他!在苏七见到他故乡门环产生了片刻恍惚的时候,张扬抢先出手偷袭,用冰冷的匕首划破了苏七的胸膛,又沿着冰冷的匕首一直划到了大腿,一击顺利重创苏七。 而此时闭目凝神的大白也紧张兮兮地嚷道:“又有一个人过来了!他对着那个门环发呆了一下……第一个人拿着刀就往他的身上捅……第二个人抬起双手格挡了一下,不好,他受伤了……那把刀刺进了他的胸口,又一路划破了他的大腿,好多的血……第一个人好像又拿出了什么东西?是绳子……是一个用绳子做好的套索……他套中了第二个人的右手……他们两个扭打在一起了……第二个人体力不支已经倒在了地上……第一个人把第二个人用绳子给捆了起来……这里是凶杀案的现场吗?” 随着大白断断续续的讲述,张扬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起来,那些他原本已经打算彻底遗忘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而苏七的部分记忆碎片也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闪烁个不停。张扬一会儿觉得自己正在用绳子捆绑着地上那个无力反抗的敌人,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虚脱的地躺在地上任凭敌人把自己捆绑成了一个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这种被分裂开来的感觉让张扬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他知道,这就是赤灵子道长曾跟他提及过的记忆混乱,他必须厘清自己的记忆,否则他将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悲惨境地之中。 瘫软坐在地上的张扬无力地对大白呻吟道:“不要再说了,大白,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原本闭着双眼的大白似乎对张扬的异状有所察觉,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阴险的笑容,继续大声说道:“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第一个人用匕首杀死了第二个人!我终于看清楚了凶手的模样!”说到这里,大白忽然睁开了眼,满脸鄙夷地俯视着张扬,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个凶手,就是你!张扬同学!”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张扬,面对着大白威严的质问和头脑中混乱的记忆,一声没吭地口吐着白沫晕倒在地。大白看着口吐白沫的张扬,冷然说道:“无知的凡人,我王当初已经饶你一命,你为何还要与我等为敌?徒自引火烧身、自寻死路?想在我阴师的手里痛快死去,哪有那么简单……” 第164章 真我 张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舞会早已散场,大白也已不知所踪。头顶上,一轮明月高照,辉映得眼前的事物都清晰无比。擦拭了一下嘴角的白沫,张扬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与大白之间的对话,他觉得今天所见的大白与往日不同,在大白的身上有着一股格外古怪的意味——也许,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根本就不是高帅,反而是主动现身于张扬眼前的大白更有嫌疑一些! 张扬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一边摇摇晃晃地向宿舍正门的方向走起,一边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准备第二天想办法联系灵异社社长与司空追月,让她们二人关注大白的异动。一旦确认大白确实中了十二天魔诅咒,必须抓紧时间先行控制住他,再由张扬出手进行救治。 张扬有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精神恍惚地跟宿舍的兄弟们闲聊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他干脆借口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自顾自地爬上了床,不再理会任何人。兄弟们对他一直以来嗜睡的毛病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见他躺到床上不再说话,几个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继续欢乐地玩着扑克牌。 兄弟们在下面偶尔兴奋地大呼小叫之后又紧急收声,生怕吵到了床上的张扬;而躺在床上的张扬其实本就没有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着这一年半以来所在自己身上和身边的一系列事情。虽然从小他就拥有着能看到各种彼岸生物的能力,但因为抱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却从没有因为这种能力而造成太多的困扰;可自从苏七出现在了他的生活,并且成功取代了他的身份之后,他生活的整个世界就发生了彻底而不可逆转的改变——先是遭遇孙浩,再是遇到二月春风与赤灵子道长。 及至后来,在那个下着弥天大雾的凌晨小蔡将那把法锥交给了他暂时保管之后不久,他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雍正皇帝,还被卷入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漩涡之中;等他好不容易从校园怪谈之中逃脱,很快又遇见了痴情的白蛇,在结识了树精彭侯这位新朋友的同时,却又痛失了小鸟儿这位挚友——直到此时都没能为小鸟儿报仇,正是张扬一直无法面对的心障,幸好此次长白山之行又带回了小鸟儿的三魂七魄。 再后来,夺舍凡人躯体的玄武族人小武又出现在张扬的身边,甚至还引领着他去玄武一族的地下圣殿转了一圈,见证到《白蛇传》最后圆满结局的同时,也让他对自身的身世以及丢失的童年记忆有了一些新的了解;可惜在那之后,白娣这个带给他无限欢乐的可爱女孩却为了寻找生存的意义,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去;同样选择离去的还有深深被老蔡伤害了的小蔡,小蔡似乎已经放弃了当初狂妄的梦想,紧紧追随着张扬尚未谋面的法海和尚悄然而去,至今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去往何处。 之后,本以为可以恢复平静生活的张扬,通过灵异社的一份异常档案,得以知道在他举家搬往沈阳之后故乡村落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又通过好基友无天的介绍,让他结识了吸血僵尸赵念平这位新朋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张扬就被卷入了突如其来的十二天魔诅咒事件当中——那只被千棺阵封印了的十二天魔对他的诅咒还言犹在耳:“准备迎接来自十二天魔的疯狂报复吧,阴师会替我报仇的!” 难道今天所遇到的大白,他那诡异的言行举止,就是十二天魔疯狂报复的前奏吗?张扬这样想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开始了新的思索: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为什么他会有隔岸观火的不确定感?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为什么他又会有置身其中的存在感?真真假假,现实虚幻,到底什么才是判定真假的标准?抑或是,没有标准? 谁能拨开这眼前的迷雾,让我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呢?张扬心中这样想着。 “我能!”一个声音适时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你是谁?你在哪里?为什么你可以在我的意识里说话?”张扬警觉地在意识中发问道,同时他也开始扫视自己的思维与记忆,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原本平静已久的苏七与孙浩二人的某些记忆,似乎因为大白那蛊惑人心的情景再现而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但张扬却直觉地认为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与此无关。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你都没能意识到我的存在!”那个声音有些惋惜地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可你的意志力却是出奇地坚韧,死死地压制着我,不让我来掌控这具躯体……” “你是谁?你是什么?你就是我的心魔吗?”张扬有些狐疑地追问道。 “心魔吗?对你而言,也许是吧!”那个声音惆怅地说道:“小时候的你总是傻傻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别人慢一拍,即使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也没有办法抓住继续生存下去的一线生机。也许你早已经忘记了吧,那一次,神秘的当铺主人用一个色彩斑斓的盘子装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三魂七魄要你们三兄弟彼此争夺。你那两位哥哥都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夺着盘中的东西,而傻傻的你却纹丝不动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举动,要不是我临时突破了你的压制暂时控制了这具躯体,当铺主人最后又怎么会选择了你?” 听着那个声音的述说,张扬再次回想起了在云南招魂仪式上他所做的那个关于三个孩子争夺魂魄的古怪梦境,那个原本动也不动的孩子后来确实是突兀地一脚踢飞了身边的孩子,两只手则掐住了另一个孩子的脖子,嘴里嘟囔着“把你们两个全部干掉,这些东西就全是我的了”之类的话。如果那个声音所说的内容完全属实的话,那个动也不动的孩子应该就是儿时的张扬了! 心中一边飞快地衡量着那个声音透露信息的可信程度,张扬一边怀疑地问道:“既然你说这么多年你都在被我死死地压制着,为什么今天你会出现?你的目的是什么?与我争夺这具躯体的使用权吗?” 那个声音忽然猖獗地狂笑道:“我之所以可以摆脱你的压制,还真是要多谢你这个糊涂蛋啊!要不是你吞噬了苏七与孙浩的记忆,让我得以吸收他们记忆中那些不良的心机诡计;要不是你傻傻地封印了十二天魔怨灵,又怎会迎来十二天魔的疯狂报复,让我得以从阴师那里汲取到了源源不绝的负面力量;总之,没有你的肆意妄为又怎会有我今日的风光?你猜测得不错,今天我就是来重新夺回这具躯体使用权的!” “这么说来,看来你我之间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喽?”张扬沉重地追问道。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有善的地方就会有邪恶,有真的地方就会有虚假,既然你不愿意碰触那些贪婪、恶毒、诡诈、阴险之类的负面事物,那就只能由我去碰触!你与我本来就是一体双面的,或许原来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所以才可以一直死死地压制我;但现在我在阴师的帮助之下力量已经反超了你,你就坦然接受你的失败吧,沉睡在这具躯体的内心之中,好好看着我是如何使用这具躯体的!”那个声音得意地继续说道:“至于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我会全盘接收的,谁让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呢!” “听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我才终于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了——原来你只是我**与本能的综合体,确实如你所说,我就是你!但很可惜,你不是我,你只是我潜意识深处最为原始的那个我而已!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从阴师那里究竟获得了怎样的力量吧!”张扬冷笑着发出了决战的邀请。那个声音怪笑着应道:“既然如此,见识一下我现在的力量把!”话音未落,一股阴寒的气息忽然从张扬的意识深处涌出,如同三九天里的寒风,将张扬的意识一丝丝地冰封起来的同时,甚至还影响到了他对身体的掌控;而张扬则努力调动着尚未被冰封的意识,尝试着去感受身体内部气息的循环往复、血脉的奔流涌动,他的意识随着那循环往复的气息急速地奔走于身体各处,并变得越来越快。急速奔走的气息冲开了部分被阴寒气息冰封的躯体,意识自身却也承受着等量的伤害。当大部分意识被阴寒气息粉碎吞噬以后,最后残余的一丝意识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在那被粉碎的意识之中,一点明亮的金光冉冉升起——那是最为纯粹的张扬的“真我”。 第165章 失踪 在张扬的真我出现以后,那股阴寒气息一拥而上,想要吞噬镇压它。异变,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了! 正躺在床上的张扬肉身纹丝未动,一缕阴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急速地冲向张扬的头顶,似乎想乘人之危。张扬怀中赤灵子道长赠送给他的替劫桃符忽然自动碎裂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中汹涌而出,隔绝了那缕阴风袭击的同时,又将正在躲避阴寒气息的张扬真我挪移到了身体之外;几乎是在同时,千棺阵玉牌表面忽然有血红色光芒闪烁,其后又是一道幽绿色的光芒闪烁,一座具体而微的小巧祭坛虚影浮现而出。 那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张扬的真我,瞬间出现在了那精美的祭坛之上,并飞快地融入到了祭坛之中,而祭坛虚影也很快消失不见。张扬的真我如同一道金光,被无形力量裹挟着穿梭于幽绿色的海洋之中,直抵那幽绿色海洋深处一扇并不存在的门。无形力量在激荡着穿过了那扇门之后消耗殆尽,张扬的真我出现在门内那古怪的空间之中。门中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现实世界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像是由某种力量幻化而成的虚无空间,四处都有着一种流动的物质,那种物质释放出大量柔和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被那种光芒照射之后,张扬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感觉,似乎那个虚无空间正是他一直在苦苦寻觅着的梦想之地;莫名其妙地他忽然觉得也许永远停留在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再也不想离开了! 就在张扬刚刚冒出长久停留想法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略显激动地出现在张扬的意识中:“有缘人,你终于来到这里了!你终于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只是,这里并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这里只是依靠我的力量支撑才能存在的一道空间夹缝,等我因为力量耗尽而消失以后,这个空间必将坍塌消失,而你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里,重新返回到你的肉身之中。” 张扬四处搜寻着那声音的出处,却发小狭小的空间之中空无一物,只是在他身前不远的位置有着一点金光飘荡在空中。他小心翼翼地在意识中追问道:“我身前的这个金光就是你?是你在和我说话么?你是什么?你是谁?这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你能给我详细地解释一下吗?” “这就是我,而我,只是一个和尚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而已。至于这个世界,是我当年机缘巧合下发现的一道空间夹缝,我借此隐遁身形等待你的到来,而这个空间也因为我的存在而得以存留。这一千多年以来,你是我等来的第三位有缘人,可惜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如果你呆在这里时间过长的话,恐怕就会逐渐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到来时的道路,无法返回到人间了。”那个声音感慨着说道。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一千多年?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千多年吗?你之所以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我?你确认你想等的那个人就是我吗?我又何德何能值得你用这么长的时间等待?”张扬连连追问道。 “这个,恐怕是说来话长啊,你有耐心听我讲完这个冗长的故事么?”那声音似乎有考验张扬的意思。 “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暂时又无法离开,不听你讲故事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张扬老实地说道:“况且,我也很想知道这道空间夹缝为什么会存在于千棺阵之中,而在我之前来到这里的那两个人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来到这里的?他们也是千棺阵的拥有者吗?或者除了千棺阵之外还有其他进入这里的途径?” “不要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一切,都要从我那次西行归来之后讲起……”那声音平淡地开始讲述起来,而张扬则很快就沉迷到了对方所讲述的那个故事之中,忘却了此时自己肉身可能面临的危机。 几乎就是在同时,梭巡了张扬肉身所有角落都没能寻找到张扬真我的那股阴寒气息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打算,反而是鸠占鹊巢,直接控制着躯体行动了起来。 正在玩扑克的几个兄弟看到张扬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下了床以后对着他们冷冷地一笑,然后直接转身向着阳台走去。张扬猛地拉开阳台窗户,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他的几个小伙伴当时都惊呆了,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连连问对方,刚才是不是看到张扬从阳台窗户跳楼了?见大家都一致点头,一个兄弟急忙冲到阳台上趴在窗边低头往下看,还好,楼下的土地上一片平整,没有看到张扬的影子。 “那小子不在楼下,他不见了!”这个兄弟回头喊道。 “怎么会不见的?我刚才明明看见他跳下去了!”另一个兄弟不解追问道。 “咱们这里只是二楼,跳下去又不会摔死,没准儿他落地以后直接就跑了。”又一个兄弟分析道。 “他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爬起来跳楼了呢?他会跑到哪里去?”身在阳台的兄弟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一直都神神秘秘的嘛!我早见怪不怪了!”第三个兄弟无所谓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好端端地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即使他平时表现得有点怪异也不可能做出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报警吧!”身在阳台的兄弟还是很紧张张扬的。 “报个屁警!他只是刚刚不见了的,那才不叫失踪,警察才不会管呢。”第三个兄弟反驳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第二个兄弟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三个兄弟沉吟了一下,淡然说道:“咱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反正张扬他也是一直都不怎么在宿舍的,我们就装作他最近没有回来过的样子。等过上几天他要是还不出现,咱们就报警!” 就这样,几个人重新坐到一起,继续欢乐地玩着扑克牌,再不去想张扬诡异跳楼的事情。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在赵念平的帮助之下完全摆脱尸毒桎梏、顺利痊愈的彭侯悄然出现在了张扬的宿舍之中。欣喜如狂的彭侯本来是打算要给张扬一个惊喜的,却没有想到在张扬的新家里扑了个空,等他赶到了张扬的宿舍居然又扑了一个空。当他发现张扬床上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不禁感觉到非常郁闷。从床上被施法的那几个张扬舍友的口中,他很快就得到了关于张扬的消息:张扬跳楼之后失踪了! 帮那几个人杜撰了张扬一直都没有回过宿舍的虚假记忆后,心事重重的彭侯直接现出原形,冲出了张扬的宿舍,疯狂一般奔走于沈阳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开始寻找着张扬的下落。在彭侯的心中,那个隐隐的担忧已经逐渐变为了现实,他怀疑张扬意识中的“另一个他”很有可能已经冲破了封锁,并且拥有了张扬**的使用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真正的张扬此时应该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了! 彭侯只希望那占据了张扬身体的人不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有违社会道德的事情来,不然等到真正的张扬回归以后,可能就要面对道德的审判与社会的谴责了。对于一直都讨厌麻烦的张扬来说,身处于那样的境地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带着一丝焦急,彭侯找遍了所有张扬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惜却没有任何发现。其实彭侯根本意识到,夺取了张扬肉身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张扬了,即使那个人可能有着与张扬完全相同的记忆,但他躲避张扬的熟人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张扬熟悉的地点? 当忙碌了一夜满身疲惫的彭侯忽然出现在正在洗脸的小武身后的时候,睡眼惺忪的小武被吓了一大跳,在听了彭侯语无伦次的描述以后,小武终于意识到他与彭侯最为担心的那件事情已经发生:张扬失踪了!小武一面追问着彭侯关于张扬失踪一事相关的细节,一面飞快地换好了衣服,悄悄带着彭侯离开了他家,来到楼下的凉亭里。经过了一番交谈以后,小武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资源,才拍着胸脯向彭侯保证,他一定会把手下所有的小伙伴都派出去寻找张扬,只要张扬没有离开沈阳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下落。彭侯点了点头,对小武的安排表示满意,有了这样的安排,想来要找到失踪的张扬肉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就这样,小武和彭侯踏上了寻找张扬的漫漫长路;而张扬又在那个虚无的空间之中,有着怎样的遭遇呢?那点金光所要讲述的千多年的往事又将持续多久?已经失去了身体的张扬最后又将如何夺回自己的身体?现实世界中张扬的躯体最后会被彭侯他们找到吗?他又是去了何处呢? 第166章 应对 小武家楼下的凉亭之中,彭侯虽然点着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们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控制着张扬的身体的,绝对不是他的本人!我们应该按照之前商定好的那样,一旦张扬有所异动,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把他扣压起来,免得动手太晚给了另一个他可乘之机!可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找不到他!只希望你的朋友们能给力一些吧!” “你刚才说那人刚一占据了张扬的身体,就马上失踪了?你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张扬肉身的下落,他会去了哪里?那个人又会有着怎样的目的?”小武追问着具体的细节。 “这个也是我正在思考的问题,如果说那个人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避开张扬的所有熟人,这种事情打死我都不信;可问题就是我们根本就无从猜测那个人有着怎样的目的,我们也不可能知道他会去到哪里,更可气的是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他与张扬之间是何种关系!也许他只是趁着张扬大意偶然鬼上身的一只孤魂野鬼,也许他正如我们当初猜想的那样,是早就已经沉睡在张扬意识之中等待着适当的时间取代张扬夺取身体控制权的‘另一个他’!”彭侯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给小武分析道。 “当初你让我留意张扬是否会有所异变的时候,我就问过你,即使他突然间真有了什么异变,你赶过来又能如何呢?你看,现在异变果然发生了,你跟我还不是一样的一筹莫展!”小武郁闷地说道。 “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都必须尽快地找到他的下落,然后再去研究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彭侯有些恼火地抱怨道:“要不是这个城市有些地方我不太方便过去,我早就把整个沈阳城搜索个底儿朝天了!” “这个城市里还有你不方便去的地方么?我记得张扬曾经说过,在白娣离开以后,你已经是整座沈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妖怪了。这么强大的你,还会对别的什么妖怪有所顾忌?”小武好奇地追问道。 “我并不是有所顾忌,而是不想给你或张扬惹麻烦!去年夏天以后,在铁西区忽然冒出了一只非常强大的新妖怪,我不知道它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也没有正式地和它见过面,我们只是都注意到看对方的存在并且刻意地不想贸然去接触对方而已。它一直占据着铁西那片区域,而我却因为张扬和你的缘故始终占据着大东与东陵这两片区域,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与它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彭侯平静地讲述道。 “你只是去它的地盘里找个人而已,又不是要侵占它的地盘,难道它也不愿意吗?”小武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身为一只大妖涉及领地尊严的原则问题!如果因为寻找张扬我贸然闯进了它的领地,我敢保证它一定会跟我玩儿命的!在这种时候和它发生冲突,只会给我们寻找张扬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哪有闲功夫没它胡闹!”彭侯向懵懂的小武解释着他眼前的顾虑。 听了彭侯的解释,小武慎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在顾虑的是这个啊,我手头上现在能派出去的小兄弟们大概还有几十个,反正他们也都是整天无所事事的闲人,正好找点事情让他们都忙起来,也省得他们给我惹是生非!而且他们常年在外面胡混,认识的人面也广,相信在沈阳城的市面上找起人来也会方便一点。我记得他们中间有一些就是从铁西区出来的,我可以让他们回去那边帮我寻找张扬。这样的话,你就负责其他的城区,我专门负责铁西区这一块。我们分头行动起来,尽量抓紧时间!” 彭侯点着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两边不论谁先有了发现都要在第一时间抓住张扬,绝不能让他再次跑掉。虽然是在沈阳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寻找一个普通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希望。只希望占据了张扬肉身的那个混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沈阳吧!”顿了一下彭侯又继续嘱咐小武道:“前不久,在我蛰伏在赵念平家里养伤的那段时间里,我偶然间听赵念平提起过铁西那边的事情,据说那只大妖已经用武力收复了铁西区所有的黑道成员,它自己则过上了黑社会老大的逍遥生活。你让你的小伙伴们在铁西区活动的时候适当收敛一些,注意不要引起了地头蛇的猜疑,免得惹祸上身。” 小武飞快地点头表示明白,送走了彭侯之后他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把手下所有的小伙伴们都调动了起来,一起帮着他在偌大的沈阳城中寻找着张扬的踪迹。沈阳城中,原本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平静生活,忽然因为小武的此番举动而开始变得诡谲波动起来。小武就像是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他只是做出了他觉得自己应有的应对,但他绝对不会想到,最后却会引来出乎意料之外的风云变色…… 而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诸葛一飞家的正厅之中,原本闭目静坐的两鬓霜白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正蹑手蹑脚悄然进入正厅的少年和蔼地说道:“孔明,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调皮?又想偷偷地把我的胡子编成小辫子吗?我年岁已经大了,可经不起你这种年轻人的折腾喽!” 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做街舞少年装扮的诸葛孔明舔着脸笑着说道:“大爷爷,您的警觉性真是越来越高了,我还没能进到您的身边您就已经发现我了,在这一点上我爷爷就算是拍着马也赶不上您的。就他那点本事他也敢号称是我们诸葛家的第一把好手?我觉得您一定是在跟他比试的时候放水了!” 老者淡淡地笑着,指着诸葛孔明脸上那轻浮的笑容无奈说道:“从前几天你到了这里我就一直在跟你说,不要总挂着这种轻浮的笑,我们诸葛家的人怎么可以有这么轻浮的笑容呢!唉,你爷爷也是个老混蛋!他自己一身的本事不愿意教给你,也用不着给你找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啊?良才美质生生被浪费了不说,还跟着你那混账师父学会了一身的臭毛病!你在外面如何我不理会,但既然已经回到了本家,你就得注意一下该有的礼仪,不能因为你那种混账的样子而影响到我们诸葛家的脸面。” 诸葛孔明不屑地说道:“也就您还在意什么世家的脸面吧!我可是听说一飞哥生前跟我差不多也是一副德性,一鸣哥虽然在您面前表现得像个乖宝宝似的,可实际上人品要比一飞哥差得远了,甚至可能还不如我呢!我这次来沈阳,一方面是替我爷爷给您传个话,另一方面就是想回本家看看这两位哥哥。可惜一飞哥出了意外身死道消,一鸣哥又被您给关了禁闭,偌大的家里就剩下大伯、伯母跟您这三位老的,这几天都快要给我憋疯了!我过来就是想跟您打个招呼,我今天打算出门去见一位朋友,不回来吃午饭了。” 老者闻言掐指运算了一会儿,平淡说道:“你不用去了,你那位朋友不在,即使你找到了他的地址,也只会扑空而已。”说到这里,老者忽然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孔明,对我们家传的诸葛神算有兴趣没有?你爷爷那个老混蛋不愿意教你,我可以教给你啊!只要你学会了诸葛神算以后,想要出门会有前临时掐指一算就知道朋友在不在家了,这个多方便啊!一技在手,天下我有!” 诸葛孔明古怪地看着老者,直接反驳道:“大爷爷,您这套东西早就过时了!想知道朋友在不在家,我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一声不就是了,如果他不在家的话我还可以直接在电话里问他去了哪里呢!我知道,您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一飞哥去世的这个事实,可您也不能把诸葛神算这么大的责任就推给我啊?您看看我这窄窄的肩膀,哪里像能担当大事的样子?我劝您还是耐心等着一飞哥重生以后全都教给他吧!”“想要夺舍重生又哪会有那么简单呢?我还在苦苦等待一个契机。”老者怅然说道:“即使一飞他最后能够重生,他也未必愿意接过诸葛家的这份责任啊!说起来,还是从小就古灵精怪的你,更适合继承这份责任,要不然你爷爷他也不会大不敬地给你取了一个和祖师爷完全相同的名字。”“我们诸葛家还真是当年布八阵图那个诸葛亮的传人吗?不能因为人家刚好和我们同姓,我们就非得死乞白赖地非要跟人家扯上关系吧?这和一些旅游景点穿凿附会说是名人故居的龌龊行为有什么分别?大爷爷,这才是真会影响到我们诸葛家脸面的事情吧?”诸葛孔明惫懒地说道。 第167章 孔明 黄昏将没,一辆出租车拉着难得沉稳下来的诸葛孔明离开了诸葛家的大宅。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孔明喃喃自语道:“张扬这个小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打电话都不接!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应该在还没到沈阳之前就先跟他约好见面的时间,也省得我临时抓不到他的人影,看来只好下次来沈阳再见他了!” 看着车外飞驰而逝的景象,孔明不由得回想起这大半天的时间里从他大爷爷诸葛胜那里听来的那些关于自己家族的种种秘辛来。正如诸葛胜所言,诸葛家族是一个很不平凡的家族,其家族的历史向上可以直接追溯到三国时期号称算无遗策的诸葛亮身上。而诸葛家族所擅长的算命、看相、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星象、法巫、风水等手段大多也都属于家学,只有部分是通过多年姻亲往来互通有无而逐渐增加的。 诸葛家的神算之法更是直接沿袭了诸葛亮的真传,在术界也可称之为一绝。但比较古怪的事,诸葛家的传承方式自古以来就与其他的古老家族完全不同——正统的古老家族传承,一般都是按照嫡长子、嫡长孙、嫡长子同母胞弟、嫡长子不同母之嫡弟的顺序进行传承,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只传长房长孙;但诸葛家并不遵循这样的规矩,反而是有着一套自古相传条理分明的额外规则:隔代传承,择优而取。 所谓隔代传承择优而取,当然就是指身为族长的爷爷辈一旦百年归天,就由事先已经择定的、孙辈之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直接继承族长之位。这里被挑选的那些孙辈,不仅仅是指嫡子的儿子,也包括了嫡子的儿子,甚至还包括了入赘之婿的儿子——总之,只要是孙子辈的、姓了诸葛的都在被挑选之列。 当孔明听诸葛胜说起这个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道:“外孙子也可以参与族长大位的竞争?那我们诸葛家还怎么保持血统的纯正性呢?按理说用不了几代的时间,这个家族的纯正血脉就应该断绝了啊?” 诸葛胜却摇着头解释道:“家族血脉怎么会断绝呢?看来你并没有领悟到这个规矩的真正意义。其实说来也很简单,我们家之所以会有这样古怪的轨迹,只是因为在古时候想要在繁衍家族开枝散叶的同时继续保证人丁兴旺素质提升实在是太难了。想来你也应该听说过这口号吧?控制人口数量,提升人口素质。” 孔明被这个如雷贯耳的口号惊了一下,才傻乎乎地问道:“这不是贴得满大街都是的计划生育的口号吗?这个口号又和那个古怪的规矩有什么关系?难道遵循了那个规矩,家族人的整体素质就都提升了?” “其实先贤早已悟透了人类进化的方向,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根据族谱记载,这个古怪的规矩是由第一代族长带领着当时所有的族老一起推衍天机之后才确定下来的。在那一代,族长与族老们的孙子、外孙等大概有几十人参与下一任族长的竞争,最后族长选定了一位族老的外孙作为第二任族长的候选人。后来,等到第二任族长准备再次挑选下一任族长人选的时候,家族中的孙辈已经有了几百人,最后他选中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正是第一任族长的后代子孙……”诸葛胜追思不已地讲述道。 “那是什么意思?第二任族长想把族长的位置再还给本家吗?”孔明直愣愣地问道。 “你这孩子把聪明劲儿都浪费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面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吗?”诸葛胜恼羞成怒地教训道:“之所以对孙子、外孙都一视同仁,是因为他们的体内都流着我们诸葛家的血脉!而择优而取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所谓优的标准是什么?当然是要对家学的掌握非常出众、卓尔不群!如果诸葛家的血脉不够纯正的话,又如何能够专精各种家学呢?即使有某一代血脉不够纯正的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或者靠着气运夺得族长大位,但下一任族长必定还会是由血脉纯正的族人担当!” 孔明歪着头想了半天才纠结说道:“原来这个古怪规矩着眼的根本就不是百年以内的一时得失,它所保障的是我们诸葛家血脉的持久存在,并且会因为竞争的关系而让我们的血脉变得越来越强大。” “不错,你终于开了窍了!”诸葛胜夸奖了孔明一句,又继续说道:“当年,满清积弱不堪、各地军阀割据,连年征战之下不知有多少古老世家烟消云散。我们诸葛家当时也未能幸免,原本偌大的家族在短短的几十年之间忽然变得人丁单薄起来,等到上任族长准备挑选新继承人的时候,我的族兄族弟们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指之数。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我们那一代表现最为杰出的你的爷爷居然没能成为新的继承人,反而是当时表现得非常中庸的我被上一任族长选中,万般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无聊的差事。” “难怪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我爷爷跟奶奶拌嘴吵架,奶奶一骂道说你怎么不混个族长当当呢,爷爷就灰溜溜地认怂不敢反驳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孔明恍然大悟地说道。 “唉,说起来你爷爷也是个混账东西,由于我是他的亲哥哥,对于我当族长他也没什么不愿意的,但他却是对老族长恨得要死要活的。在跟老族长大吵了一架以后,你爷爷他直接就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兜兜转转地跑到了南方去,又刚巧遇到了你奶奶,结果他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姓氏,选择入赘到了你的奶奶家里。幸好他还没有笨到要死,知道提前争取到了你奶奶的同意,让孙辈得以继承诸葛的姓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跟你不是一个姓氏了吧?”诸葛胜对孔明问道。 “我小时候刚上学那会儿确实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我妈一个姓,我爸一个姓,我却是另外的姓呢?原本我还以为我是捡来的,后来我又怀疑这个爸爸是我的后爸,我亲生的爸爸应该是跟我一个姓的,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孔明擦着额头的几滴冷汗心虚说道:“看来这次回家我还得跟老爸好好道个歉。” 诸葛胜哭笑不得地看着孔明,手指虚点着说道:“你这孩子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不过,这样正好,有着丰富想象力的人才更容易学习我们家的诸葛神算!你这次回去给你那个老顽固的爷爷带个话儿,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找你那个没事儿总爱研究僵尸的师父去断绝了与你之间的师徒关系,我们诸葛家的孩子有好好的神算之术不学,非要跟着那不靠谱的老道去做什么僵尸道长,这成何体统!”见大爷爷准备狙击自己成为僵尸道长的野望,孔明撇了撇嘴,赶紧狼狈地结束了与诸葛胜之间的谈话。借口着还要收拾好回家的行李,孔明火烧屁股一般逃回了客房,一直把自己闷在客房里直到天快要变黑以后,才懒洋洋地拿好了行李,跟大爷爷、大伯和伯母一一告别,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沈阳火车站而去。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堵车的情况,花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孔明已经背着行李站到了候车大厅之中。候车大厅的广播内容给了他凶猛一击:开往X地的XXXX次列车,由于轨道故障,预计晚点五个小时左右,请各位旅客朋友及时调整行程,对于列车晚点给您造成的困扰我们深表歉意。 孔明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才刚刚指向了晚上七点,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扳着手指头计算着自己已经买好了车票但预计晚点五个小时的那趟列车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沈阳站。当他好不容易计算清楚了列车抵达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他再一次哀嚎起来,负气地将背包扔到了地上,一屁股狠狠地坐了上去。他掏出廉价的手机,给家里人和师父分别发送了两条自己即将晚归的短信以后,他干脆认命地坐在背包之上玩起了最为大众化的休闲游戏,俄罗斯方块。没用多久,他就又没心没肺地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此时的孔明并不知道,在沈阳这座陌生的城市,在这座同样陌生的火车站里,他即将偶遇一位故人,一位曾经带给他寂寞童年无限乐趣的故人——那位故人此时正在前往沈阳的火车之上。前不久,在张扬被那股阴寒气息袭击时,一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阴风也想乘人之危,幸亏替劫桃符忽然自动碎裂及时解救了他面临的危机;在替劫桃符碎裂的同时,正躺在火车卧铺之上的赤灵子霍然而起,惊疑不定地自语道:“替劫桃符碎了?张扬很可能会有危险……还好,替劫桃符已经将他指引到了那里,他只是暂时失去了对肉身的控制而已……幸好我马上就要到达沈阳了,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68章 商瓷 午夜的沈阳站静谧非常,随着到站列车数量的减少,车站南广场之上的人群也逐渐变得稀落起来。一列从南方驶来的列车缓缓进站,早已急切地等待在车门前的商瓷在车门开启的一刹那间一跃而出,兴高采烈地下了车,尽情地呼吸着午夜独有的清爽空气,对着空旷的站台大声喊道:“我终于安全啦!臭道士,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逃到这么远的北方来吧?你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江南水乡继续找我吧!” 不顾周围旅客像是在看疯子一样的古怪眼神,商瓷蹦蹦跳跳地向着出站的地下通道走去。沿着长长的地下通道顺利地出了沈阳站,商瓷习惯性地用敏锐的感觉探查着周围的一切,当终于感觉到再没有那股熟悉而又讨厌的气息在追踪自己时,他用手轻抚着心口,终于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经历了几十年持续不断的逃亡,经历了长达上万里狂奔周转奋力逃亡的路程,当商瓷确认了自己终于把那个讨厌的道士给甩掉的这一事实,面对这种梦寐以求的理想结果,又怎能不让他感觉到兴奋!就在他刚刚放松了警惕的同时,他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凝视着他,那是属于猎人的目光。 商瓷猛地回头,瞪着那个拥有猎人目光又毫不顾忌地观察着他的人——那是一个嘴角挂着轻浮笑容的少年,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乍一看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良少年。可他的那双眼睛,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少年所应该拥有的,他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世故和沧桑,似乎他可以看透一切事物的本质却又超然物外不染凡尘。“他是什么人?他能不能看出我的异样?他该不会还能看透我的本体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地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了吧?”商瓷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 孔明面对正瞪着他的商瓷心中忍不住叫苦不迭:原本好好地呆在候车大厅里玩手机游戏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自己会神使鬼差地溜出候车大厅来外面抽烟呢?就算想要在外面抽烟,偌大的站前广场在哪里抽烟不行,为什么自己会好死不死地选择了现在的这个位置?那只妖怪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同样心虚的商瓷强打起精神,甩甩头故作潇洒也是故作镇定地朝着孔明走了过去,一脸诡秘地对孔明说道:“兄弟,跟你借个火儿!你这么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莫非是你认识我?” 紧张得表情呆滞的孔明僵硬地摇了摇头。 自信心变得膨胀起来的商瓷坏笑着继续问道:“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想要抓我?” 表情呆滞的孔明再次僵硬地摇了摇头。 商瓷逐渐恢复了自信,拍着胸口怪笑道:“这么说来,就算是我想要离开的话,你也不会阻拦我喽?”见孔明仍然是麻木地摇着头,商瓷拍了拍孔明的肩膀,一步三摇地离开了。边走商瓷边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自语道:“原来这小子是个胆小鬼!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和那个疯子道士都是一路货色呢!” 不再理会孔明,商瓷跟随着又一波出站的人群离开,向着距离沈阳站不远的太原街商业区走去。 眼看着商瓷摇晃着身子终于走得不见踪影,放松了精神的孔明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为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懦弱而懊丧不已。不过,几年前他拜师时师父对他的教导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孔明你要记住,身为僵尸道长,我们的主要使命是消灭那些为祸人间的吸血僵尸!并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妖魔鬼怪!如果哪天你遇到了自己没有把握收伏的其它妖怪,宁可忍辱负重也不要贸然冲上前去送死,虽然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个苛求,但为了我们僵尸道长一脉道统的承续,你必须接受这样的宿命!” 宿命?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么?难道自己真的是从拜师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今后都只能为了那个所谓的使命而奔走一生么?孔明不知道。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生活在光明里的生物因为阳光的缘故有着近乎天生的圣洁之力,而那些在黑暗中出生、在黑暗中成长的生物也因为生于黑暗的缘故对生存于光明之中的生物有着天生的吞噬**,这,就是吸血僵尸之所以会经常攻击人类的原因。 一些生活在光明里有着不凡力量的家族毅然担负起了在暗中保护同类的重任,他们低调地隐藏着自己真实的身份,千百年来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同类,与黑暗中的异类生物进行着无声的战斗。孔明的师父,就是这些隐世家族里日渐衰亡一支的最后继承人。因为血脉的缘故,他的族人们似乎格外符合黑暗中生物的胃口,千百年来,虽然一直以消灭黑暗生物为己任,可真正的痛苦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眼看着一个原本十分庞大的家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凋零,眼看着这世间的黑暗生物随着人心的败坏而日渐猖獗,作为这一族的最后一名成员,孔明的师父心里其实早已快要绝望。他曾不止一次地质疑,仅凭他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够力挽狂澜么?他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得到!他所肩负着的责任,不仅仅只是降妖伏魔,更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地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把自己的宗族发扬光大起来。肩负着这样使命的他,不得不格外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生命已不完全属于他自己,他生命的价值也不仅仅只体现在他自己的舍生取义上。直到多年以后他成长为新一代僵尸道长以后,仍然以同样标准来要求身为徒弟的孔明。 这,就是孔明在面对着商瓷的时候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原因。一方面他没办法确认商瓷是哪种妖怪,他只是感受到了商瓷刻意释放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那气息给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强大!强大到了单凭气息就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能与之抗衡的地步!另一方面,孔明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一旦他不自量力地上前阻拦,没有丝毫成功的把握不说,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只有死亡。死亡,谁不惧怕?所以当商瓷摇晃着身子离开的时候,孔明只好选择了逃避。 “娘希匹!为什么好好的火车会晚点?为什么好好的我要跑来这里抽烟?为什么会让我遇到那个怪物?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孔明捏着手中的火车票轻声骂着,让他在这个受到了巨大屈辱的城市再多呆上一分钟就又多了一分钟的屈辱,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沈阳。紧了紧背包,狠狠地将燃烧殆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使劲地踩了几脚以后,孔明气哼哼地向着候车大厅走去。其实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讨厌一个地方、急于离开那个地方,往往却会为了某些不知所谓的原因而一时不得离开,这样尴尬的境地简直可以逼得一个正常的人类变得歇斯底里,何况孔明本身就不是一个三观健全、心态正常的少年。 此时的商瓷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太原街上已经闲逛了一会,他的脸上虽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可他的心里却是感觉到非常苦恼。而引起他苦恼的源头,正是刚刚巧遇的孔明,他苦恼地自语道:“刚才那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人类?幸好他没有想要出手的打算,否则我还真没有把握能胜过他,他绝对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之中可以排到第二危险的!幸好我机智聪明,及时逃离了那个最危险的恐怖臭道士的魔掌,要不是为了躲开那个臭道士无休无止的追踪,我才不会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不过偶尔来看一下北方的风景也不错,我就把这次逃难当作是一次无奈的旅游吧……”和那个臭道士相互追逐有多久了呢?商瓷按着额头努力回想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刚开始修炼不久,刚拥有了一丝朦胧的自我意识,却始终没能脱去那身皮毛,想来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臭道士为什么要一直追着我不放呢?是了,当时他正在一个大土堆底下睡觉,因为我挖洞不小心惊醒了他,他就一直耿耿于怀对我穷追不舍的,作为一个人类来说他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最没有肚量的一个人了,居然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不依不挠地追踪了我这么些年!”商瓷单手托着下巴,惆怅自语道:“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人类的呢?好像就是在臭道士开始追逐我以后不久的样子。记得在大土堆底下,因为太过惊讶我一不小心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吞进了肚子,然后我就晕晕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了人,那时我吃下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第169章 重逢 当沈阳站那苏联式钟楼上的大钟显示时间是午夜零点的时候,商瓷又悄无声息地摸回到了沈阳站前,仰头看着战前广场上苏俄纪念碑以及纪念碑顶端那高高在上的俄制坦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得意地笑了起来。在火车上就听人说起过那个坦克是空心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现在终于可以一探虚实了。 商瓷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什么无聊的人会注意到他更加无聊的举动。商瓷轻轻顿脚,地面深处传来沉闷的巨响,同时他的身体已经飞速上冲,很快到达了纪念碑顶的高度。从容地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了坦克的边缘,一个轻盈的鹞子翻身,他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坦克之上。用了一点小手段,他顺利地钻进了空心坦克的内部,小心翼翼地关闭了坦克的上盖,慢慢适应着坦克内部的黑暗。 蜷曲在坦克内部狭小的空间里,商瓷偷笑自语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惜愚蠢的人类总是想不到这一点。即使那个臭道士可以跟踪着我一道来到北方,我想他也未必会想到我会藏身在这里!如果这一次我能够甩开他足够长时间的话,那么这里应该就可以成为日后我在沈阳城的据点啦!”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脱光了衣服,细心地叠好放到了一边,自己则现出了原形。这样就不会感觉到这个空间过于狭小了吧,他这样想着,在没有逃亡压力和漫长旅途劳累的双重作用之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的孔明刚从癫狂之中平复过来,在听到候车大厅广播中预报自己乘坐的那趟列车再次晚点的消息以后,孔明手舞足蹈自说自话地发泄了半天,又哀嚎了几声之后才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过往的旅客看着这个踞坐在背包上的不良少年纷纷侧目,力求让自己尽量离这个问题少年远一些。沉浸于怒火之中的孔明根本没有发现,他与他的背包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动清场,呈现出一圈诡异的圆形空地,周围的人们都面色古怪地提防着他,生怕他会突然地再一次发出那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一通发泄过后,孔明感觉到自己体力消耗过大,他站起身拎着背包摇摇晃晃地找到了一张没有人坐的长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孔明干脆用背包当枕头,惬意地躺在了那张长椅之上。很快地,他就开始打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噜,同时,也开始做起了一个糊里糊涂的梦。 梦中,童年时代的孔明正跟着一个大哥哥在他家后山的山谷中嬉闹玩耍。大哥哥忽然语重心长地告诉孔明,说那应该是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在一起玩耍了,大哥哥因为身负使命不得不远走他方,今后再也不会回来;正满脸笑容的小孔明瞬间变得泪流满面,他哭喊着求大哥哥不要离开他,又质问大哥哥为什么不要他了;大哥哥无奈地给了小孔明一个承诺,说他们以后是注定了的一定会再次相见。 破涕为笑的小孔明好奇地追问着两人再次相见的时间,大哥哥却刮着他的鼻子说“等到你长大成人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我就会和你在北方的一座城市不期而遇后又匆匆别离”;小孔明不依不饶地拉着大哥哥那宽大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大哥哥却挣脱了他的手大笑着飘然而去,那越走越远的飘逸身影却在小孔明的眼中变得越来越高大起来。身体猛地一个颤抖,孔明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 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孔明不禁为自己竟然会想起那么多年之前的往事而感到惊奇不已。大哥哥临别前的话语却仿佛还在耳边:在北方的一座城市不期而遇后又匆匆别离……难道说,与大哥哥再次相见的地点会是在这里?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准备乘坐火车离开的时候与大哥哥不期而遇所以才又匆匆别离? 带着这些疑问,孔明不信邪地拎着背包再次来到了出站口外面的台阶上席地而坐,目光梭巡着出站的旅客,希望能等到他一直在苦苦等待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展示儿时大哥哥所教授给他的那些法术时,师父眼中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惊异;他更不会忘记大哥哥常常对他述说的那些话语,大哥哥让他一定要趁着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尽量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等到最后有责任在身的时候再去追悔不已,等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想要放纵一把也可能已经是太迟了…… 或许真像孔明师父所说的那样,孔明在儿时偶遇到的那位大哥哥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反而很有可能是游戏风尘的世外高人!孔明摇了摇头,虽然小时候他与那位大哥哥在一起时所发生过的事情大多他都已经记不得了,但大哥哥那张单纯而夸张的笑脸对孔明来说一直都还是记忆犹新,有着那样纯真笑容和质朴心灵的大哥哥,不论怎么看也没有丝毫世外高人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孔明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既然当年大哥哥已经许下了承诺,而自己刚好又确实是在沈阳,那么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错失这次可能与大哥哥重逢的机会!如果当初那位大哥哥不是在哄骗自己的话,那么在沈阳这座北方城市、在自己即将离开的这个时间节点、再加上那个古怪的梦境,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二人重逢的来临。只是,已经十多年杳无音讯的大哥哥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北方?他又是从哪里而来呢?他来到北方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和自己重逢那么简单!” 看着又一波走出站台的汹涌人群,孔明只觉得失望的气氛围绕在他的周围,眼看着离他想乘坐的那趟列车到站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守株待兔的他还是没能看到大哥哥的影子。难道那个梦境的出现只是巧合?难道大哥哥当初的诺言是假的?还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就在孔明绞尽脑汁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地从背后靠近了他。没经过太多大脑的思考,身体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孔明兴奋得蹦了起来,转身抱住那人哀怨说道:“大哥哥,果然是你!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你的气息居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我等你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呢!幸好,你终于兑现了你的承诺……” 被孔明转身紧紧抱住的赤灵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好奇地问道:“这位朋友,我见你肝气郁结,似乎是有烦恼未消。你如此激动地抱住贫道,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我熟识?还是,你认错人了?” 孔明闻言尴尬地松开了赤灵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赤灵子的面容,见他脸上的表情的确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他的那张脸明明就是当年的大哥哥啊!难道是因为两人分别的时间过长,大哥哥已经忘记了自己?孔明哭丧着脸连提醒道:“大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明明啊!” “小明明?”赤灵子挠了挠头,看着孔明那挺拔高大的身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依贫道看来,这位朋友你好像真的是认错人了,贫道并不认识什么小明明。” “你以前不是答应过我,说我们是注定了的一定会再次相见吗?你还说等到我长大成人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你就会和我在北方的一座城市不期而遇吗?这里不就是北方的城市!我好不容易等到与你重逢了,可你怎么都不记得我了?”孔明带着一丝哭腔摇晃着赤灵子的身体,路过的旅客对二人的举止侧目不已。 赤灵子歪着头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茫然说道:“不期而遇?重逢?可这位朋友,我确实是不认识你啊!又何谈重逢呢?我敢断定,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就算你已经忘记了我,可你总不会忘记这一招吧?”孔明双手合什,手指飞快地颤动不已,瞬间已经结出了九个指印,这九个指印正是孔明儿时大哥哥教给他的一门古怪法术的起手式。看着孔明双手手指翻飞接连结出了九个指印,赤灵子的脸色忽变,他忍不住高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个人从我这里偷师学艺,导致我师门秘法外流,那个偷师学艺的人是不是你?”他一把抓住了孔明的衣领,气乎乎地谴责道:“说!是不是你?你这个小偷,居然还敢来跟我套近乎!”孔明的眼里已经涌出了泪光,他啜泣着辩解道:“大哥哥,难道你都忘记了么?翠屏山上我们第一次相遇,山谷之中你教授我各种法术,你说你没有亲人只好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 第170章 逃亡 面对着梨花带雨态度却异常坚定的孔明,赤灵子也不禁开始变得迟疑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孔明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我真的应该认识你似的,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自从我苏醒以后,我就一直在尝试着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可最近我也发现似乎我对之前几次刻意尝试融入这人世间的记忆莫名变得混沌起来。难道说你是在我某次进行新的尝试时所认识到的小朋友吗?你让我再仔细回想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掉了,也许,我可以尝试着追溯一下往日的记忆。”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曾经对我说过,要我趁着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尽量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等到最后有责任在身的时候再去追悔不已?”孔明满怀期待地问道,当初大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对未来还是一片懵懂,直到此次返回本家之后才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有所猜测。也许大哥哥他一开始就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命运道路吧,不然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已经长大成人更加明白事理的孔明,在面对着自己前途未卜的未来时,越发能够体会到当初大哥哥说出那些话时的一番苦心。想到了这里,孔明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给自己无聊童年带来无限欢乐的和善大哥哥竟然已经彻底忘记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 赤灵子听孔明这样说,闭上双眼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孔明复述的那句话勾起了他某些沉睡已久的记忆。良久,赤灵子霍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不复刚才那副神光外露炯炯有神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恬淡也更加像是一个普通人,他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后方才怅然说道:“小明明,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看来这些年来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也是很多啊!” “大哥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孔明兴奋地问道。 气质已经变得明显与之前不同的赤灵子也是非常夸张地狂点着头,脸上洋溢起一轮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当初我对你的诺言都还没有实现,而今天就是实现当年诺言的时候!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足足等待整整十五年!为了等待你的成长我也已经足足等待了十五年!” “我不明白!”孔明摇着头莫名其妙地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等待我的成长?” “这一次你来到这里,除了要拜访亲戚之外,是不是还想要见一个非常熟悉却又素未谋面的人?恐怕,你根本就没能见到他吧?”赤灵子没有正面回答孔明的问题,反而面色诡秘地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见到那个人?”孔明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赤灵子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能用看待普通人的眼光去看他,只看赤灵子十多年以后外表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也应该知道他的道行究竟深厚到了什么程度!只是赤灵子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除了拜访亲戚之外还想要见一下张扬呢? “大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呢?如果说你擅长我们诸葛家的神算可以预测到未来,我还能够理解;可如果你只是用排卦或者其它的方式来推算,你又怎么可能推算得出这么具体的内容?难道你还另有秘法?可又有什么法术可以让一个人如此精确地掌握未来的动向呢?该不会,洞悉天机这种本领是真实存在的?能教教我吗?”孔明忽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追问道。 赤灵子见孔明满脸期待的神色,摇头笑着说道:“哪里会有什么洞悉天机的本领,偶尔能窥天机之一线就已经是侥幸了,又有谁能真的洞悉天机?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没能见到那个人,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在前不久刚刚失踪了——自从多年前我初次遇到你,预感到你也将身处神州浩劫之中时,我就发现你命中注定要与那个我一直在苦苦寻觅的人产生一丝联系,我本打算通过你与他之间的联系顺蔓摸瓜地找到他。却没有想到命运之事不可完全预测,一年多以前我已经在机缘巧合之下提前找到了他!” “大哥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张扬吗?神州浩劫又是怎么回事?”孔明惊疑不定地问道。 “神州浩劫还不是现在的你可以过问的事情,等到需要你参与的时候你想躲避都躲避不开,你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提升你自己的实力吧,只有这样才能在浩劫降临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赤灵子语重心长地对孔明继续说道:“目前我只能送给你一个忠告,那个叫做张扬的孩子注定将会影响你的一生,你的命运也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甚至你的家族也会因此而受益无穷……” “他有那么厉害吗?虽然还没有和他见过面,但通过网上的交谈,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个有着一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已啊!他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居然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孔明小声质疑道。 “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现在的他之所以会表现得比较普通,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当某个时刻真正的他彻底觉醒的时候,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一系列巨大的变化。而在他觉醒以后,他选择了怎样的道路,势必将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命运,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赤灵子一脸庄严之色地继续感慨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开始主动地去追寻那些迷失的真相了,等他寻回了他失去的记忆,等他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等他决定了他将要选择的道路,真正的他就会觉醒!” “真正的自己?”虽然还不是很明白赤灵子话中的涵义,孔明却已经把这些话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赤灵子笑着转移了话题:“小明明,刚才你在这里是不是遇到了你没有把握抓到的很强大的妖怪?” 孔明苦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才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可我却没敢出手。我害怕凭我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斗不过他,我更害怕一不小心会把这条小命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而且拜师时我曾经答应过师父,宁可忍辱负重也绝对不会贸然冲上前去送死,这一切只为了僵尸道长一脉道统的承续!” 赤灵子理解地拍了拍孔明的肩膀劝慰道:“不要内疚什么,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尤其是在浩劫将至的时候,你更加应该爱惜自己的性命,绝对不可以先死!”顿了顿,赤灵子继续说道:“看来我果然没有计算错误,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它的确是跑到了这里。难道,来到浩劫的起源地,这也是它的命运?” “你说的那只小狐狸是谁?就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妖怪么?”孔明好奇地问道。 “没错,就是它!从它还没能化形成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抓他,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每一次都被它望风而逃。这一次差一点就让它顺利逃脱了我的追踪范围,幸好我心血来潮提前占了一卦,才追着它的尾巴及时赶到了这里!如果我晚来一步的话,还不知道它会躲藏到哪里去!”赤灵子淡定地说道。 “从它还没能化形成人的时候?”孔明惊讶地捂住了嘴,一只狐狸从成精到能够化形为人最少也得用个百多年的时间吧?等到修为有成能对自己有所威胁至少也得有个三五百年的道行吧?这么粗略一算,大哥哥的真实年龄岂不是至少也要有几百岁?他,真的还算是一个人么? 赤灵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孔明在想些什么,刚笑了一下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阖上了双眼。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眼睛再次恢复到炯炯有神的状态,双眼闭合之间似乎有一团明亮的光华在闪动。面对着这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孔明只觉得眼前刚刚熟悉的大哥哥再次变得陌生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赤灵子忽然高深莫测地对孔明说道:“往事随风,前尘如梦,前我非我,今我非昨!今日你我缘分已尽,后会有期!”说完,不待孔明有所反应,赤灵子已经纵起身形向着正南方向飞驰而去。 眼看着赤灵子的背影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孔明口中念叨着“不期而遇后又匆匆别离”,神色黯然地低着头返回了候车大厅。而此时,孔明等待了将近一夜的那趟列车刚好徐徐进站。在黑暗中觅着气息兜了一个圈子以后,赤灵子再次回到了站前广场。站在苏俄纪念碑下面,赤灵子的头顶之上飘出了一团朦胧的雾气,一个淡淡的身影悄然飞身跃上了坦克;几乎就在同时,熟睡的商瓷霍然惊醒,他机警地爬起,顾不上自己的衣服,化为一道红光冲出了坦克,一路向西奔逃而去。赤灵子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望着西方天空那股冲天的妖气,踌躇不已…… 第171章 铁西 沈阳城的正西方向,坐落着有重工业基地之称的古老的铁西区,自从重工业整体大环境不好并逐渐开始衰败以后,再加上持续了数年之久的下岗再就业大潮影响,生活在铁西区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节奏:不论男女老幼天一亮就集体出发,前往已经停工的工厂厂房,拆卸机床零件卖钱贴补家用。 这是盗窃?可并不隐秘,反而是明目张胆。这是抢劫?可无人阻拦,反而是一哄而上。也许,这只是于艰难困境中挣扎求生的一种本能而已,虽然这种行为本身并不光彩也不道德。而这种无本买卖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利润空间,这种新兴的行业也势必会让某些人逐渐变得眼红起来,于是,因为争抢钢铁零件产生个人间的争斗变成了那里的家常便饭,在争斗中失败的一方又会纠集起同伴再次发起新的争斗——在利益面前,小团体之间的争斗就变得越发充满了火药味,甚至经常还会出现互有伤亡、两败俱伤的局面。 当一群为了争取共同利益的小团体站到了一起,新的组织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不同组织之间的矛盾则更多是体现在地盘的扩张和更多利益的诉求之上,当破旧厂房中那些落满灰尘的机械设备已经被砸成碎片并变卖一空以后,混乱也就随之发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各种或是灰色或是黑色或是血色的组织势力纷纷自立山头,竭尽全力铺开自己的地盘,力求夺取到最大的地盘、最丰厚的利益。 那一段时间,是从建国以来铁西区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铁西区俨然成了沈阳周边所有黑社会份子们的大本营,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只有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人才有可能在那里生存下去。然而,大半年前,一个如同神话一般的传奇男人横空出世,仅凭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的十天之内迅速统一了整个铁西区范围内所有的黑道势力。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姓甚名谁,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之前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因为当初所有敢于和他交手的人们都已经离奇失踪掉了! 凭着一股狠劲,同时也是为了杀一儆百,在统一了铁西区所有的黑道势力之后,那个男人将所有势力的中层人物召集在一处,公开处死了敢于反抗他统治的六个较大帮会的老大,同时把那六个人的尸体弄得惨不忍睹、支离破碎。当与会众人纷纷慑于他的淫威而拥戴他成为新的统一帮会的老大时,整个铁西区的黑社会成员数量已经损失了将近四成,这个数据还只是保守的估计。 也就是从那以后,部分不愿意归附那个男人的势力悄然开拔无奈地离开了铁西区,这也导致了铁西区的黑暗势力逐渐从巅峰走向了低谷,并慢慢变得一蹶不振起来。就在张扬从宿舍楼中一跃而下的第二天晚上,满脸古怪笑容的他摇晃着身体走进了铁西区一家乌烟瘴气的台球厅之中。台球厅里,几个光着上身的青年正叼着烟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你来我往地打着台球,见到张扬直接推门而入,几个青年都愣住了。 其中一个胸前纹着狰狞豹子头纹身的青年拎着球杆迎到了张扬的面前,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小子眼睛是瞎的?没看到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吗?”说着,青年用手指着门,示意张扬立刻离开。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一股粉红色的气体忽然从他的手中升腾而起,如同有生命一般袅袅飘动着钻进了青年的七窍之中。青年身上的气势忽然弱了下来,他目光迷离地痴痴望着张扬,似乎在等待张扬的吩咐。张扬轻声问道:“我听说这里就是穿林豹子的秘密据点儿,我没有找错吧?”见那青年呆呆地连连点头,张扬又继续问道:“你们老大在哪里?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他谈谈,你顺便帮我摆平你身后的那几个人。” 青年目光呆滞地用手指了指头上,示意张扬他的老大正在二楼,然后僵硬地转身,右手做出了邀请张扬上楼的姿势。那几个原本还在打台球的青年见状惊讶不已,一个剃着光头的青年冲着张扬身边的青年喊道:“黑三儿,你小子疯了?老大交待我们要守好楼下,不要放任何一个人上楼,你当他说的话都是放屁呢?还不赶紧把你身边那孙子打发走!你竟然还想让他上楼?这事让老大知道了,他非弄死你不可!” 纹身青年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对光头青年古怪地一笑,说道:“这位,是老大的贵客,你们以为没有老大的命令我敢放一个外人上楼去吗?”他又转头继续殷勤地对张扬说道:“这位兄弟,我们老大就在楼上,你自己上去见他吧,我留在这里帮你断后,看哪个孙子敢阻拦你上楼!”说完,他双手横卧球杆,做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已经踏上了楼梯转眼消失不见的张扬。其余的几个青年都被纹身青年那最后的一句话给气到了,纷纷轮着球杆骂骂咧咧地冲到楼梯下面,准备给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一点教训;可纹身青年却是如同武圣附体一般,面对疾抽而来的球杆不躲不避,反而是近乎同归于尽的搏命打法,用手中的球杆狠狠地向着对方的头上抽去。很快地,楼梯下面就混战成了一团。听着从楼下不时传来的痛呼与惨叫,张扬摇着头得意地向着二楼走廊深处走去。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房门,张扬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被布置得如同KTV包房一样的房间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一个彪悍的中年男人正光着上身面色凝重地上下打量着张扬。而张扬,也正用同样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那个男人,良久,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个男人说道:“不愧是号称可以穿林的豹子,你的这副身板看起来应该锻炼了很长时间吧?我今天冒昧来访,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谈。” 中年男人苦笑着说道:“两个小时以前我才刚听说在铁西新冒出来一位你这样的恐怖小子,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见到你本人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你的本事我也都听说了,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你就直接说吧,不用再拐弯抹角的了!” 见中年男人似乎早已有所觉悟,张扬嘿嘿地笑了两声方才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那些话可能略显唐突,为了降低你听到那些话之后暴起发难的可能性,也为了缓和一下你我之间紧张对立的情绪,我建议咱们两个还是先来听一首古老的儿歌吧!”说完,不等中年男人有所拒绝,张扬已经轻触千棺阵玉牌核心,将迷你小巧的302室悄然释放了出来。中年男人面对着眼前突如其来的302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302室中,站在讲台之上的妖异少年愤愤不平地抗议道:“我又不是你的随身听!不要总让我单曲循环播放!总是唱同一首歌我也是会唱腻的!如果你再不尊重我感受的话,我可就要罢工了!” 张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然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又想关禁闭了是不是?赶紧给我唱!” 妖异少年不雅地竖起了中指之后,气鼓鼓地拍着身前的讲桌,唱起了那首张扬一直要求单曲循环播放的古老童谣:“时光飞驰,快乐青春转眼过;老友尽去,永离风尘赴天国;四顾茫然,残烛余年惟寂寞;只听到老友殷勤呼唤,老黑爵。我来啦,我来啦,黄昏夕阳即时没,天路既不远,请即等我,老黑爵!” 中年男人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张扬身前那具体而微的302室,耳边响起的确实那小巧教室中的诡异歌声,一开始他还能全神贯注地有所戒备,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开始变得迟滞起来。当那首童谣结束之时,中年男人的目光已经变得空洞无神,似乎是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而此时的302室中,妖异少年正热情地看着以灵魂姿态出现于教室里的中年男人,腼腆地说道:“这位新同学,热情的302室欢迎你的加入……”当楼下的战斗终于结束以后,光头青年带着浑身是伤的其余几个青年气喘吁吁地冲进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时,他们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老大正与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小子气氛融洽地促膝而谈着。光头青年迷惑地看了一眼张扬,直愣愣地对中年男人大声说道:“老大,你没事儿吧?这小子是谁?刚才这小子不知道给黑三儿灌了什么迷药,黑三儿先说这小子是你的贵客,之后又在下面玩了命的拦着不让我们上来!”中年男人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说出了一句让大家闻之变色的话语:“这一位,是我的老大……” 第172章 黑化 所谓人性,是指在一定社会制度和一定历史条件下逐渐形成的人之本性。这里所说的“本性”,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与本能,而是会受到所处社会环境影响的,是从根本上决定并解释着一个人行为的天性。故此,有人说真实的人性只存在于一个人独处时,也有人说,并不存在真实的人性…… 张扬原本并没有考虑过关于人性这样深奥的话题,但当他遭遇到自身**与本能的综合体自内而外发动的意识进攻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自己从未思考过的事情:之前校园中似乎同时存在着两个自己,抛开苏七恰好出现号称要取代自己的生活这个意外因素之外,难道就不存在自己性格分裂的因素吗?校园中出现的另外一个自己所遗留下的痕迹,除了苏七刻意潜入自己的生活熟悉环境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吗? 可惜张扬意识到这些疑问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正如张扬最后所说的那样,“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你只是我潜意识深处最为原始的那个我而已!”在张扬的真我借由替劫桃符的力量逃遁到那个古怪的空间缝隙以后,已经彻底脱离张扬压制的、内心之中与他一体双面的另一个他顺利取得了对躯体的掌控权,直接控制着躯体按照自己的心性行动起来。他跳出了宿舍楼,直接前往混乱不堪的铁西区。 另一个张扬并没有说谎,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有善的地方就会有邪恶,有真的地方就会有虚假,就是因为张扬不愿意去碰触那些贪婪、恶毒、诡诈、阴险之类的负面事物,所以一直以来当需要面对那些负面事物的时候,张扬总会下意识地让另一个自己出现。可他并没有充分地意识到,当另一个自己接触了过多的负面事物之后很有可能会发生某种不良的变异——当然,苏七与孙浩二人记忆中的某些不良信息也滋养了另一个张扬的负面力量;而突如其来的阴师报复,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某一个方面来讲,另一个张扬也许的的确确就是张扬的心魔。很有可能附身在灵异社大白身上的阴师,先是用言语让张扬回想起最不愿意面对的一段记忆,之后又对张扬施以暗算,唤醒了张扬心中所有的魔念,并提供负面的力量使张扬的心魔茁壮成长起来。而原本懵懂的心魔更多只是依靠着张扬自身的潜意识需求,按照**与本能进行行动;但当心魔成长到了一定的阶段,他的心智也逐渐变得成熟起来,并酝酿着取张扬而代之,独占张扬的躯体,按照他的所思所想去过他梦寐以求的奢靡生活。 如同被禁锢已久的孩子,另一个张扬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宿舍,野心勃勃地杀奔铁西区,准备先从收伏一群小弟开始起步,按部就班地享受自己筹谋已久的黑道称霸路程,而这条路程所通往的终点,就是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和一呼百应的黑道至尊!当另一个张扬发现自己同样可以顺利使用千棺阵以后,不禁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手中的千棺阵玉牌,已成为这条并不平坦的道路上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最大倚仗! 在经过几次牛刀小试的招揽小弟行动成功以后,另一个张扬斗志高昂地对铁西区各处闲散人员聚集地展开了一轮繁杂的调查,并且将招揽、收伏的目标选定为人数较少的小型帮派。号称穿林豹子的这个中年男人,是他选择的第二个小型帮派的首领,而现在,他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取得了完全压倒性的胜利。 当中年男人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一位,是我的老大”以后,另一个张扬志得意满地站了起来,看着光头青年与他身后那几个浑身是伤的小子大声宣布道:“没错,我就是你们老大的老大!我叫做张扬,以后你们可以叫我‘扬哥’!你们都是我的第一批弟兄,日后好好地跟着我混,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光头青年见张扬一副欠揍的样子,刚想开口叫骂,却看到自己的老大摇了摇头,他赶忙闭上了嘴,装作没有听见张扬说什么的样子。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沉声对他的小兄弟们说道:“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这位确实就是我的老大。以后,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地去尊敬他,如果谁敢对他不敬那就是对我不敬!” 光头青年呆愣愣地回头看了看几位负伤的兄弟,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些寓意深刻的眼神,却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大怒喝道:“你们都聋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到没有?” 几个青年啪地一声集体立正,齐声喊道:“听到了!”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不悦说道:“听到了还不叫人?” 几个青年神色复杂地看着张扬,听到中年男人轻咳了一声,赶忙齐声喊道:“扬哥好!” 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穿林的豹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啊,精气神儿十足,比刚才我刚见你们的时候要好得多了,我很满意。只是你们的这个劲头儿怎么弄得我跟阅兵似的?” 中年男人淡然应道:“我们这些兄弟之前都在部队里面呆过几年,所以有些习惯还都留有部队的影子。”见张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中年男人又转头对几个青年斥责道:“你们刚才说黑三儿在下面跟你们玩命了?你们该不会也动真格的了吧?还不赶紧下去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你们自己也都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我跟老大还有些事情要谈,用不着你们在这里招呼了,都下楼去吧!” 几个青年齐声应是之后,飞快地下了楼。张扬则与中年男人再次坐下,继续攀谈起来。 中年男人告诉张扬他叫做林豹,而穿林豹子这个小型帮派正是由他出面召集了一群退伍军人集结而成的,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惜时运不济,处处碰壁的他们最后只落得个心灰意懒;再加上大环境不好,把一群热血青年生生地逼迫成了社会闲散青年。靠着在部队时打下的良好身体基础,和非同一般的身手,这个小型帮派在混乱不堪的铁西区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但林豹却一直不太甘心让跟着他的兄弟们在眼前这小小的台球厅里蹉跎岁月,他一直都还有着更大的野心。 简单介绍完自己的状况以后,林豹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就接到电话说你正四处出没,专门找像我这样的小帮派老大聊天。古怪的是,你不但一次闭门羹都没有吃过,在那些老大听过你那古怪的歌声以后,他们居然个个都变得对你言听计从的。我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脆就留在这里等你自己找上门来,没想到,那首儿歌还真是不好消受啊,我的魂儿都差点回不来了!” 张扬则笑着安慰他道:“我需要的是找到一群能够真心实意帮助我的帮手,又不是真的想杀人,你的魂儿怎么可能会回不来呢?我看你也是在这边消沉了很久,兄弟们的锐气都快被消磨没了,一个个都变得痞痞的,再这么下去人就废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跟我干一票大的?咱们也不追求太虚无缥缈的目标,暂时只要统一了铁西的地下世界就成!就凭我这给人放歌的手段,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应该不会太难吧?” 林豹苦笑了一下方才说道:“如果你是大半年之前找到我,我绝对没有丝毫顾虑地跟着你干这么一票大的,可惜现在已经有人先行统一了铁西的地下世界……”见张扬迷惑不解,林豹干脆给张扬普及了一下最近这大半年来铁西地下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又重点讲述了一下关于那个横空出世传奇男人的故事。 最后,林豹神色诡秘地对张扬说道:“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这大半年来那个男人整天都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不说不动,不言不笑,每天就是盘着腿打坐,好像是在修炼某种内家功夫。只是,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可以确定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那个男人的周围,每隔一周左右,就会有一个人失踪……” 就在林豹与张扬在背后谈论那个传奇男人的时候,一道红光急速从他们的窗外掠过,一路向西而去。而那个一直只存在于人们谈话之中的传奇男人,此时猛然中断了自己的修炼,霍然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兴奋地自语道:“宝贝,这是宝贝的气息!好宝贝,我感觉到你的到来了。”说完,他猛地推开了窗子,直接纵身从四楼跳了下去,落地时他却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这,应该不是一个人类能做出来的事情吧?他为何对宝贝的气息如此敏感?他刚刚所感受到的宝贝,究竟是商瓷所化成的那道红光,还是商瓷身上所带着的某样东西? 第173章 对峙 赤灵子顺着商瓷沿途遗留下的妖气,一路追踪着跟到了铁西区。他一边纵身飞跃,一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只狡猾的死狐狸,又特地跟我捣乱,哪里不好跑非要跑到这里来!你以为有着冲天妖气的地方会是你躲藏身形的优势地点吗?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这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而几乎就在赤灵子进入铁西区的同时,那个传奇男人似乎立刻就感受到了赤灵子的存在,他惊疑不定地自语道:“后面追踪而至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有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他所追逐着的目标也是我的那件宝贝么?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先得手的!”说完,男人纵身一跃,迅速地消失于黑暗之中。 很微妙的,在那男人纵身消失于黑暗之中不久,赤灵子也立刻感受到有另一股妖邪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接近商瓷,那股力量非常强大,其气息还沾染有巨大的邪气与血气。赤灵子皱着眉头面色沉重地思索着:“拥有这股邪异力量的妖怪本体会是哪种生物?如此强大的力量是源自于天生,抑或是由后天采补而来?为什么我会从这股力量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难道这只妖怪还有可能对我造成伤害吗?这只妖怪也是被小狐狸身上的那件东西给吸引了么?我必须阻止他,不能让他们见面!更不能让小狐狸受到任何伤害!” 顾不得想太多,赤灵子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希望能在那股力量接触到商瓷之前能成功阻拦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商瓷身上的那件东西有丝毫的损坏。远处,一点曙光在望,天就快要亮了。如果在天亮之前还不能找到商瓷的话,那么避免自身暴露于人前,恐怕只能等到天黑以后再进行寻找商瓷的行动了。唯一担心的是,只怕商瓷这只小狐狸很有可能根本就熬不过这一个白天。 一个早起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边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他眯着眼睛看着楼下那条每天都要经过的街道。也许是时间实在太早,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行人,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之后少年正觉得无聊乏味准备缩回头的时候,他却猛然间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以很快的速度在那条道路上移动! 那个飞速移动的物体依稀是一只四足动物的样子,可那移动的速度却绝对不是猫狗猪马牛羊所能达到的。少年紧张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街道依旧根本空无一人,刚刚飞速移动着的那个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少年暗笑自己的眼神是越来越不济,应该去配一副近视眼镜了,可就在这时,他再次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然有一个身穿洁白道袍的男人正在飞驰!似乎感受到了他窥视的目光,那个飞驰中的男人竟然还远远地看了窗边少年一眼!当日后这个少年和朋友们讲起这次奇遇时,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敢发誓,我亲眼看到那个飞驰男人的下身根本就是一动都不动,就像前边有着什么东西在拉着他,而他的脚底下有一块滑板,他就那么神色淡然地稳稳地站在滑板上面一路飞驰着,那副姿态简直是帅到爆!” 可惜,少年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的这些话,他们纷纷劝慰少年不要因为自己的生活太过无聊而整天做白日梦,更不要把白日梦中的情景错误地当作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情。而实际上,少年并没有说谎——当时,商瓷与赤灵子之间的距离,按照他们两个人的脚程来说也不过只是区区几分钟的赶路时间而已,可就是这几分钟的路程,让赤灵子没能拦截住商瓷,也没能成功阻止商瓷与那股力量的相会。 当商瓷所化的那道红光降落到一个废弃工厂中的空地上时,那个统一了铁西区黑道的传奇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他。刚刚落地的商瓷重新变幻成了人形,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光着身子,对着那个男人微微一笑,非常平静地站到了男人的对面,似乎他对于那个男人突兀的出现早已有所期待。几分钟之后,赤灵子也以飘逸的身形飞到了空地之上,一人二妖大眼瞪小眼地相互打量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各自的心里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希望能够在即将到来的这场争斗中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良久,那个男人主动开口,打破了一人二妖之间过于尴尬的局面。他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道:“两位外来的朋友你们好,我的名字叫做烟雾。这片区域是我狩猎的地盘、是我的自留地,承蒙这个城市里的妖怪朋友们给我三分薄面,这片区域除了我以外最近大半年的时间里还没有别的妖怪出现过。不知道今天二位匆匆到此有何贵干?是报仇还是讨债?是晨练还是夺宝?我不管你们两位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不过我希望二位能给我这个地主一个面子,最好不要在我的地盘上发生争斗,还是让我来做一次便宜和事佬吧。” 商瓷用不屑地眼神上下打量着那男人,撇嘴笑道:“一个妖怪学着去做一个真正的人类就够可笑的了,你居然学着人类中的那些地痞无赖去抢地盘儿,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自甘堕落?还是别的什么?想来也是因为你做妖怪做得太失败的缘故,才会混到今天这么凄惨的地步。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离开,不然等过一会儿这个臭道士发起飙来,非要收拾你的话我可拦不住他!” 赤灵子皱着眉头,对那个叫烟雾的男人疑惑地问道:“你的身体里有一股本不属于你的力量,那股力量非常邪恶,也十分危险。我劝你最好及时放弃使用那股力量,不然你总有会被那股力量反噬的一天,而且,那是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力量,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原本守护着这股力量的人去了哪里,他怎么可能对你们取得这股力量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是你们杀死了那个守护者,还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去算计他,让他无暇分身来处置你们?或者,是身为守护者却玩忽职守、监守自盗?” 烟雾嘿嘿怪笑了几声,方才摇着头说道:“好像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嘛,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可惜我并没有打算要告诉你当初我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个笨蛋守护者给骗走的,如果你真的很有兴趣的话,不妨现在就去找找看嘛,也许你还能找得到他,不过更有可能的是你最后只会找到他的尸体。” “他的尸体?”赤灵子冷笑连连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或许你根本就不知道守护那股力量的守护者的真实身份!自从上古时期第一次封魔之战过后,凡是这世间不应该出现的邪恶力量都已经在那个时候被封印了,而负责守护这些封印的人往往也都有着不可思议之神力,他们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雨历程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相反的,你们计划之中原本准备要对付他的布置或许早就已经被他看破,也许他一直都只是将计就计准备在关键的时候阴你们一道而已!你真以为你们所谓的计划可以进行下去?” 烟雾信心满满地狂笑道:“我们的计划绝对是天衣无缝的,即使这一次他侥幸不死多少也得让他脱一层皮!不过,今天我之所以会早早地来到这里恭候二位的大驾光临,可不是为了和你谈这些事情的,而是因为我从这只小狐狸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我迫切需要的非常强大的力量。如果你现在愿意转身离开,放弃对他身上那件宝贝进行追踪的话,我可以考虑今天先饶你一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来杀死你。” “我必须得承认,你身体里面的那股邪恶力量十分强大,已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果让我正面与它为敌的话恐怕我还真不是它的对手。不过,我看现在的你也似乎没能完全融会贯通那股力量,你现在的状态反而更像是被那股力量在悄无声息地反向控制着。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连自身的小命都难保,还觊觎着他身上那件本就不属于你的宝贝么?真是可笑!”赤灵子微笑着嘲讽道。“看来你所了解的事情远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多,你似乎比我还更能体会到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现在的我虽然没能完全掌握这种力量,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杀死你的能力,等我杀死了你以后,他还不是一样任我鱼肉?他身上的那件东西我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烟雾狂傲的继续说道:“不过,你已经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杀死你的好,这样我才能从你那里得到更多我想要的秘密!”赤灵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摆开了架势。铁西区,一场惊天激战即将展开…… 第174章 僵持 面对着嚣张至极的烟雾,商瓷万分不爽地竖起了中指,嘲讽道:“哎呀,天明明已经亮了啊,为什么忽然这么黑?原来是有牛在天上飞!为什么会有牛在天上飞?原来是你在地上吹!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儿道行就吃定我了?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今天我不是你的对手,从今往后我的姓就左右颠倒着写;可如果今天你打不过我的话,嘿嘿,你就乖乖地让个臭道士收了你吧,他正好缺一个端茶倒水伺候他的人。 赤灵子闻言心中很是焦急,商瓷的话已经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了他想直接和那只妖怪单挑的意思!他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万万不可!争斗中如果伤到了商瓷自己倒也无所谓,可万一损伤了那件东西、影响了其日后发挥的效果就得不偿失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后果,赤灵子千多年来的苦心筹划都将付诸流水! 顾不得太多,赤灵子猛地瞪了商瓷一眼,训斥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争强好胜个什么劲!我问你,除了你那手见不得人的可以迷惑人的小把戏之外,你还会些什么?以你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的状态,你又能拿什么去跟他斗?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损伤到那件东西,影响了我的大计怎么办?” “我有选择跟他单挑的自由!有什么闪失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还影响了你的大计?大计个屁!你的计划跟我有什么关系,受影响就受影响了呗,流产了也许更好!”商瓷吐着舌头挑衅道。 面对商瓷的刻意挑衅,赤灵子似乎有点被气昏了头,他口不择言地说道:“其实,你的命根本就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金贵,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用武力去强行收服你,也从来没有使用过暴力试图伤害过你,甚至有些时候在你遭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会出手救助保护你,都只是因为你肚子里的那件东西太过宝贵而已!要不是害怕那件东西会有损伤,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苦苦跟在你身后追踪了你这么多年!今天你自己主动要寻死我管不着,你死在这里也不打紧,但在死之前你必须把那件东西还给我!” 眼见着赤灵子居然当着敌人的面直接说出了这个他从没有说出口的秘密,商瓷不禁一时无言。而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有意,名为烟雾的妖怪闻言直接把火辣辣的目光放到了商瓷的肚子上。 商瓷紧张地捂住了肚子,表情夸张地说道:“这东西是我小时候辛辛苦苦挖了几千个洞才找到的唯一一件宝贝,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打它的主意!谁要是想凭着武力强抢的话,可不要怪我真跟他玩儿命!你们还真别觉得我是在虚张声势,我可是非常认真的!” “玩儿命?你又有几条命可以让我玩儿?身为一只狐妖就不要说猫妖的台词!”烟雾不屑地吐槽道。 商瓷踌躇了一下,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总之,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小命儿不要,我也一定要誓死保卫这件东西!你们这种没有童年的人,根本就体会不到这件东西对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见商瓷的态度异常坚决,赤灵子摇头苦笑道:“傻狐狸,我又怎么可能忍心眼看着你在这里白白送死呢?如果你死在了这里,那件东西最后又落到了他的手里,我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你必须活下去!放弃你无谓的坚持吧,不要再想着跟他单挑的事了,趁我出手阻拦住他的这个机会,你还是抓紧时间赶快离开吧!往东面去,我预感到那里有能够帮助到你的人!如果我能活下来,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什么?你要放我离开?还要帮我阻拦住他?”商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快走,我也不知道究竟可以阻挡他多久,也许只是一时半会儿,也许会僵持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你赶紧离开这里!”赤灵子这样说着,横身挡在了商瓷的身前,直面那只名为烟雾的妖怪。 站在赤灵子身后的商瓷感动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从嘴里吐出了一团还沾着唾液的物体一把抓在了手里。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对赤灵子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要把这个东西还给你了,只是这东西跟当年我刚得到的时候相比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我怕你怪我把这东西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所以才一直东跑西窜地不想跟你正式见面。你看看这个东西还能用吗?” 接过商瓷递过的那个东西,赤灵子低头打量着面目全非的两仪皇极剑剑丸:原本黑白二色分明、巧妙构成阴阳双鱼的外观已经消失不见,剑丸显露出了本身材质自有的颜色,殷红似血。轻轻摇着头,赤灵子苦涩地说道:“看来原本被附加在这把剑上的那股两仪皇极之力已经被你给吸收殆尽了,难怪这把剑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来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即使我精心筹谋了这么多年,却也抵不住老天刻意安排的一个小小的你。唉,那是本不应该属于你的力量,即使你暂时拥有了它,等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还给别人?没办法,我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现在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 商瓷神色复杂地看了赤灵子一眼,又看了看烟雾,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过身卷起一股妖风大张旗鼓地向着东方狂奔而去;烟雾全神贯注地戒备着赤灵子随时可能出手的攻击,眼睁睁地看着商瓷驾风逃走却丝毫没有跟上去的意思;赤灵子将已经面目全非的剑丸收到了怀里以后,抬头正色对烟雾说道:“小妖怪,你出手吧!我知道你在觊觎着的其实是小狐狸身上的那股两仪皇极之力,可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那股力量关系着整个神州的安危,即使搭上我的这条老命,我也在所不惜!” “关系着整个神州的安危?看来你那筹谋已久的计划所图非小啊!”烟雾咬牙切齿地追问道:“你该不会是准备用那种力量来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吧?你怎么会知道将有浩劫降临于神州大地之上?是哪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你的?说出那个人的来历,或许我可以考虑暂时饶你一命。” “你也知道神州浩劫即将降临?”赤灵子又重新打量了一次烟雾,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了然说道:“是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身上那股邪恶的力量本身就是来源于它,除了它以外这世间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邪恶的力量!现在,我对你的身份变得越发好奇起来了,你是从哪里获得了它的力量呢?你是秉承着它的意志行走于人世间的它的耳目,还是由它所操纵着的一具行尸走肉呢,或者你只是它临时起意布置下用来转移有心人视线的无用弃子?说说吧,我对你的真实身份真的很有兴趣!” 烟雾有些疑惑地看着赤灵子,似乎从其话中分析出了一些让他感到费解的结论,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故意狂笑着说道:“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你们人类应该知道的,有些秘密也本就不是你们人类所能触碰的。你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早;你触碰得越多,死得就越快。不过,难得能碰到一个同样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暂时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它,已经醒了!” “什么?它已经醒了?”赤灵子神色突变地追问道:“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城市里,就是因为你要帮助它收集足以让它恢复实力的血食吗?难道它就隐藏于这个城市地下的某处?” “不错!虽然现在它的力量还比较虚弱,但你也绝对不要奢望以你目前的能力能够在他冲破封印之前阻止它,所有妄图接近它的生物都只会被它吸食吞噬,从而成为他的力量源泉。”烟雾得意地说道。 赤灵子紧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只被封印了的饕餮真的已经醒过来了?” 烟雾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故布疑阵地凶狠喝道:“你居然还知道它的名字!你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凭你一个小小的人类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的隐秘!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神州浩劫的真正涵义!虽然你的背后应该还另有他人指使,我也想找出你背后的那个人,但今天我绝对不能让你这么危险的人继续生存下去,免得日后给我的行动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今天你必须死!”“我也着和你完全相同的看法!虽然我感觉到你说的某些话不尽不实,但我也懒得去分辨其中的真假了,只要我能够杀死你,你说的那些话也就都会失去意义!”赤灵子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烟雾说完直接现出了原形,那是一只硕大的花猫。 第175章 激战 面对着烟雾所变化成的那只硕大的花猫,赤灵子不慌不忙,手打指印,信手在空中画出了几道符咒,那符咒有形无质地浮在空中,按照着固定的方位有序地排列成先天八卦阵的阵势,一片祥光从阵势中央赤灵子的身上源源不绝地释放开来。祥光中,数柄五光十色的神剑虚相从天而降,划破无边的黑云;神剑落地处,也放毫光,毫光与毫光相连,成网成壁,笼罩着废弃厂房之前的那片空地。 先天八卦阵中,不时有红色火花蓝色电蛇蜿蜒而过,映衬得阵中的猫妖与赤灵子身上万紫千红。千百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鬼怪小看了这个阵势,贸然进入其中承受了天雷地火销毁万物的力量,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下场。而今天,这只猫妖能否顺利突破先天八卦阵的守护,直接伤害到赤灵子的本体呢?还是,它将会深陷于先天八卦阵之中,身受天雷地火的无情洗礼? 那只叫做烟雾的猫妖似乎对眼前的阵势感到格外畏惧,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了一只爪子,希望能把那些浮在半空中有形无质的符咒撕下来。可是当它的爪子刚一接触到符咒,它就感到有一股巨大磅礴的力量通过爪子与符咒的接触点直接传入了它的身体,阵中蜿蜒着的火花电蛇似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沿着它的手臂奔涌而至又迅速地爬满了它的身体。猫妖惨叫了一声,急速飞退出阵势所覆盖的范围以后,又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半天才很勉强地把身上的火舌火花电蛇湮灭。 看着在地上翻滚后狼狈不堪的猫妖,赤灵子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小妖,先天八卦阵的威力远超你以前所遇到的那些普通法师所使用的那些三流阵势,如果你以之前的观感来面对它,恐怕你只会抱憾终生了。在那些普通法师的面前,或许你表现得已经足够强大,甚至不会惧怕那些法师的阵势攻击;可在我的面前,你那身引以为傲的防御出众的皮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如果你胆敢踏入这先天八卦阵一步,阵中的天雷地火必将蜂拥而至;而你的下场也就会和之前所有死在这大阵之下的妖怪一样,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升。” 烟雾恨恨地抹了一下鼻子,怀疑地问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这算是在好心地提醒我不要轻易涉险么?我不理解,站在相互敌对的立场上,你会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赤灵子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烟雾,淡然答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里无谓白白地浪费你我的时间而已!以你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你绝对无法抵挡先天八卦阵的威力。不如你尝试着使用你体内未能完全掌控的那股力量吧,或许在那股力量的保护之下你倒是可以勉强冲破我这大阵的防御。” 见烟雾一脸费解的样子,赤灵子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我们两个继续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既然已经发动了这先天八卦阵,暂时就只能处于完全的防守状态根本无暇出手再去攻击你,而如果你再不想办法破除我的阵势、冲到我的身边来攻击我的话,难道我们两个真的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如果时间拖得太久,那只小狐狸说不定又会躲藏到什么鬼地方去。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固然无法达成目的,你还不是与我一样的结果?甚至,小狐狸体内的那股力量还很有可能引来别的妖物觊觎,如果被人捷足先登……” 面对赤灵子正大光明的阳谋,烟雾没有说话,它选择用行动来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一团混沌的黑气忽然从它的七窍奔涌而出,迅速包裹了它的头颅与身躯,黑气之中传出烟雾压抑的一声声惨呼。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悄然爬上了赤灵子的后背,他神色凝重地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它的力量,它竟然如此可怕!它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这只猫妖能否承受住它那强大力量的灌体?灌体成功之后这只猫妖又将成长到多么可怕的程度?这还只是它力量的一部分!看来这一场神州浩劫注定是在所难免了,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去为除魔卫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与破禁而出的它正面决战?” 赤灵子口中自语个不停,手底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知道,猫妖烟雾一旦被那股力量灌体成功,接下来的一轮攻击绝对将会有惊天动地的表现;如果他不能提前做好足够充分的准备,先天八卦阵阵势被破都还算是轻的,一个弄不好甚至真会把这条老命搭在这里。随着意念的加强和法力的持续输出,缠绕在赤灵子身上的火焰与雷光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他已经彻底做好了与猫妖烟雾决一死战的准备。 那团黑气已经完全包住了烟雾的身体,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原地微微蠕动着;黑气之中不时传出一阵骨头折断重组的劈啪声和烟雾一声声压抑的惨呼。突然,烟雾万分凄惨地吼叫一声,裹挟着那团黑气中闪电般飞出,猛然间狂叫着冲向了赤灵子所设置的先天八卦阵。当那浓如墨色的黑气刚一接触到那些悬浮在空中有形无质的符咒,就伸出了细长的黑色触手如同章鱼一般包围吞噬了那些符咒,顺带着也吞噬了符咒之上流动着的天雷与地火。正像赤灵子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么恐怖的力量的确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人世间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邪恶不洁,也更是因为它那空前绝后的强大吞噬**! 眼看着自己书写的那些符咒一张张地被那些黑气吞噬殆尽,赤灵子面色凝重地决定不再保持单纯的防守姿态,他手打指印朝空中一指口中同时念念有词:“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蜮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用古老的咒语牵引着浩瀚天威之力向着已经快接近他身边的烟雾劈去。 天威难测,很多时候所指的并非仅是九五之尊的无上威仪,反而更多指向的是其最为朴素的字面含义——苍天,真正的苍天之威力莫名难测。一个人即使通过自身的修养、外物的提升已经获得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却也必须接受人力有时尽的这一残酷现实;天威之所以无敌难测,正是因为它是无穷无尽而又无处不在,取之不尽而又用之不竭的。在赤灵子那篇拗口的古老咒语吟诵出口之后,似乎吸引到了一丝天威之力加持,一道蕴涵了浩瀚天威之力的闪电笔直地向着烟雾的头顶上劈去。 已经破阵而入的烟雾却没有丝毫想要闪躲的意思,它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快意些冲到赤灵子的身边、给其致命的最后一击。只因为在它的潜意识里,它体内的那股力量是足以与天比高的绝世力量,又怎么会惧怕这区区的一道闪电?可惜它从没有想过在浩瀚的天威之下,万物生灵都是同样的渺小、同样的不堪一击,就是因为它思想中的这一个漏斗导致了它的失算,让它付出了无以复加的惨重代价。 以弱小的生命去抗衡莫测的天威,用身死道消的下场去换取一个可能毫无意义的教训,这种代价还不算是无以复加的惨重么?赤灵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已经被天威之力劈飞到阵外、被烧得焦黑一片、散发出烤肉气息的烟雾尸体,叹息着摇摇头,手打指印,又在空中画出了同样的几道符咒,重组先天八卦阵阵势。赤灵子深深地知道,眼前的猫妖怪并非像是别的妖怪那样,在身死道消之后也就一了百了。猫有九命这种说法由来已久,虽然一直都没有什么人会相信这么古怪的事情,可一只猫妖拥有九条性命和近乎不死的躯体却是不争的事实,要不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修行之人对如何处理猫妖作乱感觉到深深的苦恼呢?要知道,想要真正地彻底杀死一只猫妖,捉妖师也好、修行者也罢,其所需要耗费的法力总量与杀死九只不同妖怪所需的总消耗差不多,甚至可能还会更多——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感觉头大了!果然,没用多久,和赤灵子所想的一样,原本栽倒在地、焦黑一片、散发出烤肉气息的烟雾尸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在进行了几次尝试之后,那具硕大的猫尸挣扎着很勉强地重新站了起来。它不停地耸动着身子,原本被天雷地火烧得焦黑一片的皮毛纷纷化为黑灰簌簌落下,露出了焦黑外表之下它那一身崭新的纯黑色皮毛!新生的猫妖呲牙对赤灵子笑道:“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第176章 无常 见赤灵子正面色凝重地面对自己,新生的猫妖促狭地笑着说道:“你很强嘛,居然一个照面之下就把烟雾那个笨蛋给废掉了!不过,现在你面对的不再是烟雾那个笨蛋了,而是天才的我,我可没有他那么脓包!我劝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给我任何接近你的机会,否则,一旦近了你的身我一定会用我的爪子把你一条一条地撕得粉碎,同时也把你的灵魂彻底撕碎,到那个时候你将体会到真正解脱的快感。” 赤灵子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重生之后气质大变的猫妖,他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从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更多那股力量的气息,看来你应该是已经成功地吸纳了那股力量了吧?看来我也必须认真起来,对你不得不使出我的真功夫了,不过我的剑下从来不斩无名之辈,你还是报出一个名号吧。” “名号么?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类叫过我的名字了,与我共同使用这具躯体的兄弟姐妹们都喜欢叫我无常,因为我总是热衷于把其他生灵都统统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代替黑白无常行使他们勾魂摄魄的权力。刚刚你害得我浪费了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很好奇,如果我把你杀是在这里的话,你是否也能像我一样再次重生呢?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看来我也只能免费送你一程了。”黑猫嚣张道。 “送我一程?我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主儿,就连阎罗老子见了我也恨不得我能离他远远的,你真有那个能力把我送到他身边么?说起来即使你已经充分掌握了那股力量,但你我之间的战斗最后到底是谁能够胜出,光靠嘴皮子是绝对分不出高下的,咱们还是用武力来说话吧!”赤灵子的嘴里不饶人,手里却也不含糊,右手探入怀中将商瓷留下的面目全非的两仪皇极剑剑丸取到了手中。 赤灵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剑丸,默运神识之下,剑丸霍然弹起打开变成了一把柳叶宽四寸多长的血红色短剑。看着原本墨黑的剑脊与雪白的剑锋都已变得殷红一片,再无黑白二色对比分明外观的两仪皇极剑,其剑锋虽然看起来并不锋利,却独有一股寒气,让人望之遍体生寒,想来这柄已经满目全非的飞剑即使失去了两仪皇极之力的庇佑,单单凭借其自身的材质也尚未沦落到凡品之列。手中托着这柄殷红似血的飞剑,赤灵子不由得思想起导致他几世轮回的终极源头不正是手中的这柄神兵!一时之间不由得感慨良多,几世记忆、几世情感、几世羁绊、几世**相互纠缠在一起,让赤灵子有了一个瞬间的恍惚。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是不是真的比烟雾那个废物要强得多!”名为无常的猫妖性子似乎很急,看到赤灵子因为分心有所恍惚,直接迫不及待地鼓起身上的气息,把所有的攻击力与力量都集中在双爪之上,遥遥地锁定了赤灵子之后,却猛地把双爪之上的力量都击入了脚下的土地里,大地一阵颤抖。 赤灵子看着无常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意,心中暗叫不好:先天八卦阵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凭借吸纳来的大地之力克制牵引天威之力给施法者自身所带来的伤害,而相对应地,施法者必须脚踏实地以方便阵势吸纳地气;一旦施法者离开地面,先天八卦阵吸纳的地气就会大打折扣,进而影响到可牵引的天威之力的多寡与阵势威力的大小。看猫妖无常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他这一轮所发起的攻击应该并非是歪打正着、无的放失,反而更像是早有预谋地想要隔绝赤灵子吸取地气的途径,让先天八卦阵不攻自破。 顾不得想太多,为了躲避由脚下直冲而起的攻击,赤灵子不得不略显狼狈地飞向空中。随着他的脚离开了地面以后,先天八卦阵中光华乱动,失去了他的力量牵引维护,那些有形无质符咒上的光芒逐渐变得暗淡起来;最后终于消失殆尽、符咒本身也重新归于虚无,偌大的先天八卦阵在转瞬之间冰消瓦解。 重新落回地面的赤灵子惊讶地质问道:“先天八卦阵在人世间失传已久,你怎么可能会对它如此了解?一眼就看出了它最大的漏洞,出手声东击西一举顺利破阵?你是如何办到的?” 见赤灵子惊诧莫名,无常万分得意地笑道:“你也感觉很奇怪吧,明明这个先天八卦阵在人世间已经失传很久了,甚至可能很多人都没有办法确定这个阵势是否曾经真实存在过,我怎么可能会对它的缺点了如指掌呢!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感觉到非常好奇,你是是感觉到特别困惑?” “不错,我是非常困惑!如果没有什么禁忌的话,还请你来为我解惑!”赤灵子正色说道。 无常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道,而且让你知道了其中的真相对我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使用任意方式轻易地干掉你!很久以前,久远到我都已经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只记得那时刚刚产生灵智的我曾经跟着一个人类学习过奇门阵法之术。我的那位便宜老师,不论是在当时还是在来的时代,在人类的世界很有着很大的名声——不仅仅只因为他在人类社会天下大势之中取得的无上成就,更因为他在道术与阵法的开发和改良上那些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空的创意,赢得了所有术界修行者们一以贯之的由衷尊敬。而他所发明的众多法术也早已通过各种途径流传到了术界之中各大家族与门派之中,很不幸运地,你所使用的先天八卦阵恰好正是我那位便宜老师所创……” “据我所知,先天八卦阵是由当年西蜀军师诸葛武侯结合了前人智慧呕心沥血所开发改良而来的一套全新阵法,难道你见过他?”赤灵子听了无常的解释,紧皱眉头地追问道。 无常点头应道:“不错,诸葛武侯他正是我的那位便宜师父!试想我曾经在他身边厮混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先天八卦阵的漏洞在哪里呢?想当初,因为我们的计算失误,这具躯体以及躯体之中的我们全体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我、救下了我。在那之后我干脆就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一边慢慢恢复被那强大敌人损伤的身体,一边冷眼旁观他进行着的道术阵法开发改良工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多的阵法机密,并将所有的破阵之法全都牢记于心,所以今天我才能出其不意地一举击溃你所布置下的先天八卦阵。”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阁下,原来阁下竟是从诸葛武侯时代就已经存在的旷世大妖!”赤灵子慎重地拱了拱手,心中暗想,当年诸葛武侯的确是一代英才,他所创立的种种阵法给修行之人除魔卫道颇多帮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在当年诸葛武侯创阵之时旁边居然还会有一只猫妖在默记破阵之法呢,看来用阵法是难以与其一争高下了!于是他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以法阵之术在方家面前献丑了。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以诸葛武侯的天纵之才,他为何没能发现你一直在旁窥视呢?”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窥视!或者说,如果不是得了他的允许,我又怎么可能窥视成功呢?”无常怅然地说道:“当时他本是打算等我化为人形之后收我为徒的……可惜,那个卖草鞋的几次三番地搅扰,终于成功说服了他出山相助……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也就是因为我曾经有过被人豢养了一段时间的不良经历,这具躯体里其他人才会都看不起我,不过我也一样看不起他们,因为我拥有着他们既羡慕又嫉妒却永远也无法获得的、独一无二的姓氏,我姓诸葛,名无常,我叫诸葛无常!” 见无常说得郑重,赤灵子再次拱了拱手说道:“原来你也可以算是诸葛武侯之后人,方才多有失礼。”“他的后人吗?身为一只猫妖又怎么有资格成为他的后人?”无常闻言怔怔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幽幽说道:“说起来,大半年前,当我们再次遭遇了当年的那只旧敌并再次被其重伤以后,当时掌控着这具躯体的小黑急于修复自身的伤势,在陋巷之中袭击了一个人类的少年。当那少年的血肉入口以后,我才发现那少年竟然是诸葛家的血脉后裔!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这个事情的话,也许那个诸葛家的孩子就不用死了,我们也不会因为那个孩子的死而惹恼了那位惹不起的狠角色,不得不再次牺牲了一位兄弟。”“你是说诸葛武侯仍有嫡系血脉流传于世?”赤灵子忽然很感兴趣地问道。 第177章 奔逃 面对赤灵子的追问,无常狠狠地摇了摇头,表情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就算他仍有嫡系血脉流传于世,与你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去关心那些无谓的事情了,你我之间今天只能有一个离开这里!” 赤灵子用左手抚摩着右手掌中那血红色的短剑,怅然若失地说道:“法阵一途已被堵死,幸好我还有你!我的老朋友,看来今天必须得你亲自出马了,否则最后我恐怕会落得个性命难保的可悲下场。可惜两仪皇极之力已然不在,我必须得给你改换一个新的名字了,你觉得改叫‘惊鸿’如何?”那短剑像是在响应着赤灵子的呼唤,发出了一声龙吟之后,在他的手中连连跃动不已,剑身更是变得越发殷红起来。” “惊鸿?这可真是个好名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会让鸿鹄都惊叹不已的不会是这把飞剑的速度吧?难道它的速度会比擅飞之鸿鹄还要迅捷吗?”无常由衷地夸奖了一句之后,又很不确定地问道。 赤灵子笑了笑,对着手中的短剑说道:“老朋友啊,难得遇到了一个懂你的知己,可惜今时今日我们和他彼此立场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是难得的知己可他一旦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以后,我们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更何况老天爷今天又特地给我们挑选了这样的一个不能脱身的局面,不跟他争个你死我活的话恐怕连老天爷都不会原谅我们啊!” 无常也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你我相遇不是在此时此地,也许你我之间本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可惜既然立场已定我们都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虽然我也不是很同意他们的某些做法,虽然我也认为我所拥有的这种力量的确是不应该重现人间的,可既然我们共同拥有使用着同一个身体,我就没得选择!我只能按部就班地跟随他们的行动,唯唯诺诺地顺从整体的意志,兢兢业业地进行各种布置,也许只有等到神州浩劫来临以后,我才会发现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今天就让我们俩公平一战,生死各安天命吧。” 命运,让两个惺惺相惜本可能成为朋友的人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决然地一决生死。 血光一闪,赤灵子手中短剑脱手迅疾飞出,真的是不飞则矣一飞冲天。那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无常的咽喉刺去,无常似乎早有准备曲起中指朝着飞剑力量最为薄弱的剑脊位置弹去;那飞剑却恍如有生命一般一个飞退,又一个猛停,再一个冲刺,目标赫然又是无常的咽喉!无常已没有再次曲指积蓄力量打击飞剑的时间,眼看飞剑已至咽喉,他猛地一个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剑那夺命的攻击。 看到远处正念咒着操纵飞剑上下翻飞的赤灵子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有些狼狈不堪的无常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同时也被激发了心中的野性,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正吐在迎面飞来的短剑上,一团团黑气也迅速离开无常的身体,如蛇般缠绕在短剑的剑身上。无常口中吐出的那口鲜血阻断了飞剑与赤灵子之间的心神联系,那团团黑气则阻挡着飞剑前进的脚步。随着飞剑穿梭于黑气之中的速度被拖得越来越慢,团团黑气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条条触手开始束缚飞剑的自由,更一点一点的地腐蚀着飞剑的剑身。 身为一名几乎将全部心神都寄托于飞剑之上、倚仗飞剑之迅捷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剑客,飞剑几乎就是自身躯体的外延,同时也是自身意志的外延,当飞剑惊鸿被那团团黑气成功束缚的同时,赤灵子的身体也僵立在当场,一动不动。他已将全部心神都寄托于惊鸿之上,以期能够帮助惊鸿斩断那团团黑气的束缚、重获自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的赤灵子无丝毫防护之力,已经危在旦夕! 无常狞笑着说道:“恐怕你同样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办法破掉你的飞剑吧?其实在当初那个剑仙满天乱飞、吵嚷着要收尽天下妖邪的年代,我就已经掌握了破除飞剑攻击的方法,只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用过这一招,早已经日渐生疏了,没想到今天牛刀小试了一下,果然还是如同当年一样有效!只要再过一刻钟的时间,我的力量就可以彻底突破你施加在剑身之内的心神禁制,到那个时候,嘿嘿,剑毁人亡是肯定的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会落得一个怎样的场景?是漫天血雨飞溅呢,还是血肉模糊爆裂?” “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但很可惜他绝对不会死,因为死的那个一定会是你!”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无常的背后传来,同时,一只毛绒绒火红的大手也忽然搭在了无常的右肩膀之上。 已经快要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无常猛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自己的背后狂吹大气。可转过头之后,等待着它的却是一张血盆大口和令人迷醉的狐臊气息,同时,无常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从来都没有那么顺畅过,就像是被阴霾已经笼罩半生却忽然遭遇到了狂风吹散阴霾一样,那顺畅的呼吸带给它极大的快乐,那快乐的巨大冲击让它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咽喉被撕裂,不论是谁都会有呼吸顺畅的感觉吧…… 已经现了原形的商瓷一把将无常的尸体推开,站到了赤灵子的身前一脸鄙夷地说道:“就这么弱的一只妖怪都打得你满地找牙,真亏得刚才我把你夸成了一副天上有地下无的高人模样,结果你就这么不给我争脸?被这么一只小小的猫妖找到了各种漏洞,左支右绌地乱打一气,最后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赤灵子不慌不忙从容地召回了飞剑惊鸿,淡然地说道:“首先,我也没有想到这只猫妖会刚好克制我的术法;其次,你之所以会感觉到这只猫妖比较弱,那是因为它之前已经受过重伤至今仍未痊愈的缘故,如果我们是在它全盛时期遭遇到它的话,恐怕你跟我谁都别想逃掉;最后,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你知道不知道它这一死,又将会导致多少隐秘就此失传!你对得起那些隐秘所代表的历史吗?” 商瓷懒洋洋地回应道:“历史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人类的历史,又不是我们狐妖的!” 见商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赤灵子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这么贸然地杀死了它,还真是有些可惜了……真不知道这猫妖到底是何等来历,居然连诸葛武侯他都曾经亲见过,真是让我嫉妒啊……我劝你现在最好离那只猫妖的尸体远一点,没准儿等一会它还会再次复活的,一猫九命还真让人头痛啊!” 商瓷不满地抱怨道:“既然它可以再次复活的话,那还不如让我趁现在就把它吃掉!一了百了!” 赤灵子摇头否决道:“瞎胡闹,身为一只猫妖修行到了它这种程度,即使失去了**也是可以生存的,只是再次复活时需要的时间代价略微大了一点而已。既然你刚才没有真的离开,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在它死了一次以后,再次复活的它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它,而原本**上所受到的损伤也会大致恢复——最起码从外观上看起来,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更可怕的是它每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都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不是我想打退堂鼓,我觉得我们俩不如趁着现在赶快开溜,免得等会儿想跑也跑不掉!” 商瓷刚想开口发表自己不同的观点,却被从身后袭来的重击直接打得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在空中大张着嘴的商瓷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还没等落地他就已经痛快地晕了过去,可以想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他造成的伤害是如何巨大。赤灵子飞身接住了商瓷自由落体的身子,回转身戒备看着眼前那已经再次复活的猫妖——它果然再次转变了外观,成为一只纯白色、满身长满长长绒毛的硕大猫咪。 赤灵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连续激战了两场虽然所花费的时间没有多久,可消耗的法力与心神却是巨大的,拼命也拼得差不多了,再继续拼下去的话只怕他与商瓷最后都得成为这只猫妖的点心了。打定了立即离开的主意,赤灵子以脚为笔,飞快地在地上用脚画下了一道神行符咒。 眼看着变得更强的猫妖已经飞身跃起很快就要近到身前,赤灵子脚下连点口中诵咒曰:“恭请神行太保下界,护我速速东行,谨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做。风声之中,赤灵子听到那只白色猫妖恨恨说道:“不论你们躲到哪里,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不管那只猫妖撂下什么狠话,赤灵子和商瓷的两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而赤灵子为什么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往东边去呢?在那里他们会更加安全么? 第178章 解缚 就在赤灵子抱着化为原形的商瓷借助神行符咒的力量一路向东奔逃的时候,当途经之前他们曾经先后路过的某条街道时,飞驰而过的赤灵子注意到早上曾趴在窗户边偷偷窥视过他的那个少年依旧百无聊赖地呆在原地,似乎想通过守株待兔的方式再次见证到早上所见的奇迹。对于好奇心过于旺盛的青少年,赤灵子本身并无好恶之情感,他只是不放心地回头观望了几眼之后,就心急火燎地继续向着东边奔逃了。 眼看着早上所见的那个身穿洁白道袍的男人正抱着一只四足动物飞驰离开,趴在窗边苦苦守候了许久的少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欢呼,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男人抱着的就是他早上最先看见的那只狂奔着的四足动物!而那个在早上感受到他窥视目光的男人,居然在离开前还很有深意地看了一样他,这不禁让少年变得怦然心动起来,尘封已久的武侠梦、修真梦似乎都在忽然之间有了变成现实的可能。 翻着白眼做了一会儿白日梦以后,少年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被饥饿感觉从白日梦中唤醒的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飞速地换了衣服穿好鞋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向着距离他家不远的一处门脸破败的台球厅走去。看着门上贴着的暂停营业告示,少年撇了撇嘴,不管不顾地走了进去。 台球厅里,昏暗的灯光下,几个身上或是缠着绷带或是贴着创可贴的青年正围坐在一起苦闷地抽着烟,见到少年推门而入,他们都习以为常地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无声无息地抽着闷烟。少年见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新伤,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几个怎么都受伤了?是谁干的?昨天有人过来砸场子吗?我三哥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的人?以他的身手,不会也受伤了吧?” 见少年的嗓门实在太大,几人中坐在最外侧的光头青年回过了头斥责道:“喊什么喊!受点伤怎么了,老子之前在部队受训的时候,比这严重得多的伤都扛过来了,这点小伤算个什么事儿!你小点声说话!” 少年不明所以地四处环视了一番,才用正常的音量再次问道:“我没走错地方啊,还是这几张破台球桌,还是你们这几个破人,怎么今天你们几个都怪怪的呢?吃错药了?小光哥,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昨天晚上有人过来砸场子,所以你们才会都负了伤?我三哥呢?他没事儿吧?” “张嘴你三哥闭嘴你三哥的,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们有没有事儿?”光头青年不爽地抱怨道。 “你们这不都还好好地坐这儿抽烟呢嘛,能有什么事儿?倒是我三哥几乎寸步不离这个破地方,今天怎么会不在这里?小光哥,你快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走的时候这里不都还是好好的吗?怎么我才回家睡了一觉,你们满身是伤不说,连三哥都不见了!”少年继续执拗地追问着。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都怪你那宝贝三哥!也不知道他不是被人灌了迷药还是中了邪,居然抡着台球杆向我们几个大打出手。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只是拿着台球杆吓唬吓唬他,可没想到他是真跟我们几个玩命啊,不管打谁都是下了死手;后来我们几个一看事情不对路,就想抢下他手里的台球杆按倒他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结果一来二去地就打乱遭了。我们落得一身皮外伤不说,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后我把他敲晕以后捆成了粽子,直接扔到楼梯下面的小仓库里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光头青年答道。 少年被光头青年的回答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有点迟疑地问道:“小光哥,你不是在逗我吧?合着你们之所以会满身是伤,就是因为你们几个一起围殴我三哥啊?就算最后是你们赢了,这赢得也不光彩啊!昨天晚上豹子叔没在这边么?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不能由着你们几个在这里胡闹……” 听了少年的问话,几个青年相视苦笑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继续大口大口地抽着闷烟。 少年见大家都不理他,干脆向着楼梯下面的小仓库走去,边走边说道:“三哥不会真是被你们几个给敲晕之后塞到了这里吧?以三哥的脾气,等他缓过来他还不得折腾死你们几个!”一把拉开了小仓库的木门,果然看见一个胸前纹着狰狞豹子头纹身的半裸青年被用拇指粗的麻绳捆绑成了一个粽子的模样,仰躺在地面的麻袋之上动弹不得,口中还塞着一团不知是背心还是内裤的破布。 见终于有人打开了门,青年求助地望着门外的少年,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给自己松绑。少年蹦跳着钻进了小仓库,一把拽出了青年口中的那团破布,有点兴奋又有点奇怪地开口问道:“三哥,你醒了有过你用现在这副尴尬的样子干躺着等他们过来松开你吧?你还真敢指望他们忽然良心发现过来放了你?”多久了?就算你嘴里被塞了东西喊不出声音来,你也可以试着用腿撞出点声音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啊,总好 半裸着上身的纹身青年不停地吐了几口口水以后方才郁闷地答道:“我就算用腿撞出了声音他们也是不会管我的,这几个王八蛋都还在记恨昨天晚上的事情,巴不得我多吃点苦头呢!其实天刚亮那会儿我就醒了,我本以为你会跟平时一样的时间到这里,所以就在这里一直苦哈哈地等你,没想到连你小子也靠不住,今天比平时生生迟到了最少有两个小时吧?你大清早跑哪儿去了?还不先帮我松开!” 少年一边替纹身青年松绑,一边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正常时间到的啊,这不是刚好在家里看到了一点热闹的事情临时走不开嘛!昨天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会跟他们大打出手?你该不会是真像小光哥说的那样中邪了吧?如果你身上有什么不干净东西话,等会儿你最好跟我回家让我奶奶给你看看,虽然我一直觉得她信的那一套东西不太靠谱,可她确实是真治好了很多人的癔病啊。” 纹身青年活动着血脉不畅的手臂跟腿脚,语带不满地说道:“小光头说我中邪了你就相信啊?就算我是真的中邪了,也不敢让你奶奶帮我看病啊,她那大神一跳哗楞哗楞乱响,我可受不了那种折磨。” “如果你不是中邪的话,昨天晚上那个小子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殷勤,还不顾老大的吩咐让他直接上了楼?最离谱的就是,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外人那么拼命,把我们哥儿几个都不当成兄弟了?下手这个狠毒啊,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些伤!”光头青年忽然也钻进了小仓库里,对纹身青年抱怨道。 纹身青年尴尬地看了一眼光头青年,撇嘴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肯定是没有中邪!至于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子那么殷勤,都是因为我中了他的妖法!你还记得他进门以后我是最先迎上去的吧,那个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团粉红色的烟气,我一闻到那个烟气的味道,脑袋就变得不灵光起来。当时我只觉得那个小子才是最值得我信赖、最值得我保护的人,至于你们,都只是他的敌人而已,所以我才会保护着他、送他上了楼,又死命地拦着你们,不让你们上去追他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危害。” 光头青年不爽地质问道:“你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吧,那我问问你,你觉得昨天晚上你干的这些事情正常吗?就算你不是中邪,也不太正常,以你的秉性昨天晚上的行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少年已经解开了纹身青年身上所有的绳子,他忍不住插话道:“三哥,你该不是遇到拍花子了吧?” “你还别说,昨天晚上我自己虽然意识清醒着,可就是一根筋地想维护那小子,对那小子言听计从的,这一点还真跟被拍花子拍了之后有点像!你觉得呢,小光?”纹身青年向光头青年求证道。 光头青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大惊失色地嚷道:“如果那小子真是一个拍花子的话,就能解释昨天晚上老大为什么会性格大变、非说那小子是他的老大的这种怪话了,还把我们给训斥了一顿!不好,黑三儿,小虾米,赶紧跟我上楼,老大可能已经被那小子给拍迷糊了!”被喊做小虾米的少年忽然伸手拦住了小仓库的门口,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光哥你说什么?豹子叔他也让拍花子给拍晕了?还认了拍花子当他的老大?这怎么可能!我绝对不相信豹子叔会那么脓包!”“看来还是小虾米最了解我,你们几个都不如他……”林豹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第179章 虾米 听到林豹的声音,纹身青年、光头青年和那被叫做小虾米的少年都被吓了一跳,小虾米吐了吐舌头首先钻出了小仓库;纹身青年与光头青年对视苦笑了一下,也弯腰钻出了小仓库。小仓库的外面,楼梯之上,林豹正站在一脸平静的张扬旁边,小声地给他介绍着一些什么,张扬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豹见三人都已经钻出了小仓库,才指着张扬说道:“黑三儿,小虾米,昨天晚上我已经给大家引荐过我们的新老大了,只有你们两个没有赶上,现在正好我再给你们引荐引荐。这一位,就是我的老大!你们可以叫他‘扬哥’,以后,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地去尊敬他,如果谁敢对他不敬那就是对我不敬!” 纹身青年苦着脸,看了看林豹脸上认真的表情,无奈地站前一步高声喊道:“扬哥好,我叫黑三儿!” 楼梯之上的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昨天晚上的事情辛苦你了,我承你的一份情。” 小虾米也迟疑地向前走了一步,有点困惑地看着张扬直愣愣地问道:“张扬哥,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忽然来了这里?你不是应该正在上大学吗?怎么又会变成了豹子叔的老大?我都让你给弄糊涂了……” 虽然已经性格大变,但记忆没有丝毫误差的张扬看着少年那依稀有些熟悉的脸,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否认识这个人。没用多久他就已经找到了答案,难怪听林豹喊这小子叫小虾米的时候张扬就觉得有些耳熟,眼前的这个小虾米和记忆中的那个小虾米很快就对上了号——几年前,在无天还没有参与到某个团伙全国各地流窜作案的时候,身在沈阳的无天更多是把时间消耗在跟张扬和小鸟儿的疯狂玩闹上,那时在无天的身后经常会跟着一个比他小几岁的跟屁虫,一直管无天叫师父。无天曾经跟张扬炫耀过自己拥有徒弟的光荣事迹,而张扬则因为那个孩子总是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藏在无天的身后,干脆就叫他小虾米。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的时间,当年那个喜欢佝偻着身子躲藏在无天身后的孩子也已经成长为一个挺拔的少年,可张扬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他,于是他也有些欣喜地说道:“小虾米,你怎么会在这里?咱们可是有好几年都没见了,要不是刚才你喊出我的名字,我还真有点不敢确认你就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小虾米!” 见张扬已经认出了自己,小虾米亲密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继续追问道:“张扬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不是正在东陵那边上大学吗?怎么会跑到了这里来?而且你怎么又会变成了豹子叔的老大?你最近见到过我无天师父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他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我们学校见过无天一次,后来他就动身去日本找他媳妇儿去了。记得他当时跟我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这眼看着一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估计是那边进行得不太顺利。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说起来话就长了。”张扬答道,顺便用眼神示意林豹接话。 林豹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把那几个还在闷头抽烟的青年都喊到了跟前以后,开门见山地把他跟张扬商量了一夜的庞大计划和盘托出,并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大家按照计划行事,统一铁西地区地下势力绝对不费吹灰之力;面对忽然变得雄心勃勃的林豹,几个青年虽然觉得他有些反常,倒也对他所提出的那个计划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反而是冷眼旁观的小虾米看出了一丝破绽,他偷偷地拉住了张扬的胳膊,低声问道:“张扬哥,这个计划其实是你提出来的吧?我咋感觉豹子叔对你是言听计从呢,他好像很怕你似的?” 张扬古怪地笑了笑,同样低声地反问道:“小虾米,咱们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让人感到害怕的人吗?要我说啊,是你豹子叔叔在这里沉闷得太久了,他也不想再这么继续蹉跎下去了。身为一个男人,谁不想活得轰轰烈烈的呢?成天围着几张破台球桌案闲转,能有多大的出息?” “就算你说得都对,豹子叔确实是挺有野心的,可在你没来这里之前他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有底气。所以说到底,他之所以会这么锋芒毕露的原因,一定是对你很有信心!只是张扬哥你好好的大学不上,干嘛要跑到铁西来混黑道呢?这事儿我无天师父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你这么胡来的话,一定不会同意让你进到这么混乱的环境来趟这些浑水的!”小虾米人小鬼大的劝导张扬,希望张扬不要自误误人。 “小的时候你无天师父就管不了我,何况他现在人在国外,更是没办法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了。倒是你小子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你已经不再上学了吗?”张扬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豹见张扬与小虾米正在攀谈,听到张扬的问话主动解答道:“之前我们有个兄弟不知道触犯了些什么脏东西忽然就得了癔症,整天说胡话发疯打人的。我找了好多个半仙儿、大仙儿给他看病也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可能已经没救了,准备给他送到精神病院去让他在那里安稳地渡过下半辈子。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很出名的小老太太,说她是专治撞邪癔症鬼上身的专家。我们好不容易把那个兄弟抬到了老太太的家里,没想到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俩,三下五除二就治好了他的癔症。老太太在谢绝了我们感谢的红包之余,又拜托我帮忙照看她那不成器的孙子——就是这只小虾米了!” 张扬点了点头,有些了然地说道:“原来你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啊,那个老太太也挺奇怪的,干嘛要拜托你们来照看小虾米呢?你们这里又不是什么特别良好的环境!他能跟着你们学出什么好来!” 小虾米有些迟疑地看着张扬,小声提议道:“张扬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你以后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点怪怪的,根本就不像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张扬哥了!刚才我又听三哥说你好像还会使用一点儿妖法,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要不等会你跟我回家一趟,让我奶奶帮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张扬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冷然问道:“刚才就说你奶奶是专治撞邪癔症鬼上身的专家,我又没有毛病,干嘛去让她给我看病?她到底是做什么的?算命的?瞧香的?看卦的?相面的?” 纹身青年黑三儿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高声抢答道:“扬哥你说的都不对,那老太太是个跳大神的!而且还有一个年纪更大的老头儿跟她搭伴儿一起跳,上次送人过去治病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她们做法的场面,又敲又打又说又唱的,虽然听不太明白她们唱的是啥,可听着还是挺好听的。” “跳大神的?”张扬的表情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他摇着头异常坚决地说道:“我不去你家!” 眼见着张扬的表情晴转多云,机灵的黑三儿赶紧拉住了还想要继续说话的小虾米,故意转移话题地谴责道:“小虾米,刚才我就问你为什么今天到这里的时间生生迟到了两个多小时,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小虾米借坡下驴地辩解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本来是打算按正常时间出门的,没想到趴在窗户边上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有东西在飞,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可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个道士同样地飞了过去。由于怕错过了什么热闹,我就苦哈哈地趴在窗户边上守株待兔了一会儿。” “两个小时也叫一会儿吗?还看到有东西在飞,你以为你看见的是超人那!”黑三儿不爽地质疑道。 “其实那个东西和道士也不能算是在飞,只能算是虚浮在地面之上飞驰!我敢发誓,我亲眼看到那个飞驰男人的下身根本就是一动都不动,就像前边有着什么东西在拉着他,而他的脚底下有一块滑板,他就那么神色淡然地稳稳地站在滑板上面一路飞驰着,那副姿态简直是帅到爆!”小虾米信誓旦旦地说道。 “爆你个头啊!”黑三儿顺手敲了一下小虾米的头,教训道:“说谎也不挑点靠谱的说,起晚了就说起晚了嘛,干嘛拿你梦里看到的东西忽悠我们?你看我像是那种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吗?”小虾米无辜地分辩道:“可是我临出门之前确实看到了那个道士抱着之前在飞的那个东西,风驰电掣一样急匆匆地往东边跑过去了。那个时候我都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怎么可能是在做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张扬听到小虾米讲起早晨的奇遇时,若有所思地笑了…… 第180章 健忘 当赤灵子和商瓷两个人横穿整个沈阳城安然降落在沈阳东郊之后,他们才发现遭遇到了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是绝对想都没有想过居然会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们迷路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林中的空地,四周茂密地生长着一圈松柏,举目望去一眼看不到边际,没有明确的方向标示物,也没有直接可以通往外界的道路;远处只有一个不算很高的小山头儿孤零零地矗立着,而脚下的这片空地遗留着明显是人为砍伐树木的痕迹;空地中央,一栋小小的半新木屋突兀地映入眼帘,证明这里至少曾经有人生活居住过。但随着赤灵子的神识扫过,小木屋中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以原形姿态被赤灵子一直抱在怀中身负重伤的商瓷忍不住抱怨道:“臭道士,就算是你救了我一命,就算是我们不打不相识已经很熟悉了,可你也不能一直抱着我不撒手吧?虽然说躺在你的怀里也蛮舒服的,可我毕竟是一个男人啊,你这种公主抱的方式确实不太适合我!” 赤灵子眼中的神光忽然变得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曳起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恬淡,随着眼中最后一点神光的熄灭,他打了一个冷颤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惊讶地看到自己怀中抱着的毛嘟嘟的商瓷,万分慌张地松开了手,直接把商瓷扔到了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商瓷飞快地一跃而起,弹指间又变换成了人类的姿态潇洒落地,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而咧着嘴呻吟个不停。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赤灵子的鼻子骂道:“臭道士,别以为你救了我一次就可以这样对待我!虽然我是一个非常宽宏大量的人,可我一定会记住今天你乘人之危摔了我一跤的这件事情,等日后我身上的伤势彻底恢复以后,我一定得找你把这笔帐算个清楚。哎呦……” 面对商瓷指着鼻子的谴责,赤灵子一脸困惑地问道:“这位朋友,你认识我么?莫非你我熟识?” “臭道士,你跟我装什么糊涂!就算你忘记了所有人还能忘记得了我么?就以你那小肚鸡肠的性格,斤斤计较的秉性,你会忘了我是谁吗?咱们俩的关系可不仅仅是熟识那么简单呢!”商瓷气极而笑。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真的觉得看你还挺眼熟的,可怎么会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呢?我只记得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昏睡了好久好久,后来醒了之后就开始四处游荡,一边见识这个对我来说非常陌生的世界,一边努力尝试着寻回我丢失的记忆……可在我的印象之中,我似乎应该没有见过你啊!”赤灵子苦恼地说道。 商瓷异常认真地看着赤灵子的双眼,希望从他的眼中能看到戏谑、调皮的神色,可惜最终却是一无所获。赤灵子的眼中再没有那些往日追逐自己时的神采飞扬,反而变得晦暗混沌起来,似乎因为记忆的缺失或混乱进一步导致了他自身能力的下降。为了把控到赤灵子究竟失忆到了何种程度,商瓷坏笑着试探问道:“你既然已经不记得我了,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么?跟我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赤灵子如同梦呓一般复述了一遍这句话之后,忽然戒备地反问道:“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是谁!甚至我还清楚地记得前不久之前刚刚见过一位很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我还与他相谈甚欢!我怎么会忘记我是谁呢!只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两个很熟么?” 听到赤灵子的反问,光着身子的商瓷忽然扑到了赤灵子的大腿之上,抱着大腿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哥哥,你忘记我了?你怎么会忘记我呢?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弟俩抱团取暖相依为命,东奔西跑浪迹天涯还不都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虽然你的病一直时好时坏,可你每一次病发以后最起码都还能认得我啊!现在你病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你让我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可怎么活啊!”商瓷的演技绝对是一流水准,如果他有意变身成人类进军影坛的话,想必所有影视奖项应该都不在话下,一定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赤灵子严肃地看着商瓷,异常认真地问道:“虽然我现在的记忆有些混乱,但并没有影响到我基础的判断能力,我记得最为清晰的就是我的天职:斩妖除魔!你这只小狐妖到底有何阴谋?即使我再混账,也不可能与一只妖怪称兄道弟、抱团取暖吧?命中早已注定我和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就是天生的仇敌,即使是我失去了记忆,也根本不可能和你们和平共处的,更不可能会产生任何别的关系!” 商瓷一脸委屈地辩解道:“大哥,难道你真的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想当初,有一次你被人偷袭头部受了重伤以后,是兄弟我冒死相救才让你逃出生天的!正是因为你对我奋不顾身救你这种行为的感激,更因为我是一只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类的好妖怪,所以你才会放下成见与我八拜为交。那个时候我们都曾经对着老天爷发下过誓言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你这是想要反悔了么?” 听了商瓷万分诚恳的告白,赤灵子不由得迷茫起来,他喃喃自语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如果他说的都是假话,为什么我却感觉到对他是那么熟悉,似乎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会改变了一贯对待妖怪的态度,难道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感激他而与他结拜的么?为什么我会对那些已经发生过事情毫无印象?我和他之间到底一种怎样的关系?我应该相信他么?” 商瓷见赤灵子无助地抱着头喃喃自语,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怅然的感觉,他暗想:“这个臭道士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忽然就失忆了呢?难道是刚才那场与猫妖的战斗中他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所产生的后遗症?还是因为他被那只猫妖伤到了脑袋才造成他暂时失忆?现在我是应该马上离开弃他于不顾呢,还是应该趁着他最为脆弱的时候杀了他以结束他和我之间这无休无止的追逐游戏?或者,真的尝试着以他兄弟的身份去照顾他,争取让他早日恢复正常——只是,这根本就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啊!” 经过短暂的挣扎,没用多久商瓷就做出了他的决定:虽然一直以来他都非常讨厌赤灵子对他的穷追不舍,但正如赤灵子之前所言,这么多年来赤灵子从未尝试过用武力强行收伏他,也从来没有使用过暴力试图伤害或杀死他,甚至很多时候在他遭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出手救助保护他。且不说赤灵子的内在目的如何,作为有信誉有尊严的新一代狐妖,商瓷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已经变得近乎白痴的赤灵子孤单地抛弃在这荒郊野外,放任其自生自灭!他觉得自己有信心也有义务应该肩负起照顾赤灵子的这个重任! “大哥,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也是不会完全相信我的!可是你也要知道,你现在真的是病得非常重,虽然之前你也曾经有过类似病发的症状,但这一次看起来似乎更为严重了!看来我们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能让你慢慢地恢复之前的那些记忆!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我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到你安全的事情,毕竟我们还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商瓷诚恳地说道。 看着眼前那双坦诚而明亮的眼睛,赤灵子动摇了。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小声说道:“也许我本不应该相信你的,可是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一定是遗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此时的我甚至有可能已经和这个世界的生活脱了勾。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单独出去的话我还真怕自己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既然我现在是这样的一个状态,而你刚好又愿意照顾我,看来我已经没得选择了,只能选择相信你一次!” “大哥,你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商瓷激动地想再次拥抱赤灵子,却被赤灵子灵巧地闪开了。 赤灵子一边飞快地躲避着商瓷的飞扑,一边解释道:“虽然你一直口口声声都说是我的兄弟,可我确实是对你说的那些事情毫无印象,在我没能恢复记忆之前,我觉得我们的举动还是不要太过亲热的好,免得我恢复记忆之后了解一切的真相再面对时你会有尴尬的感觉。而且,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哥,我叫商瓷,永远都是对你最最忠诚的小兄弟!”商瓷谄媚地应声道。“哦,商瓷?”赤灵子茫然地四顾张望着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走出去?” 第181章 隐居 面对着赤灵子如何离开这片空地的询问,商瓷看了看远方的小山头,略显无奈地说道:“其实咱们想出去也许不是很难,只要穿过了周围的这片林地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通往城市的大路。可我怕的是出去以后你对眼前世界的一切都不能轻易接受,到时候只怕你会的真疯掉;与其那样的话,倒不如我们暂时先在那边的小屋里停留一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出去四处转转让你慢慢适应外面那个对你而言崭新的世界,等你能完全适应外面的世界以后我们再真正的走出去!到那时,我们也就不必再害怕那个所谓的敌人了!” 赤灵子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 看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赤灵子,商瓷表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臭道士,你也会有今天!我要趁着你失去记忆的这段空档期里,好好地在外面享受一下美好的生活,把我这几十年没能吃喝玩乐过的东西全都补回来,没有了你穷追不舍的追逐和威胁,这花花世界还不是任我逍遥!” 赤灵子当然对商瓷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他几步走到了木屋的门口,先是敲了几下房门,确认屋里确实没有人以后才随手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见赤灵子莽撞地直接走进了小木屋,商瓷赶忙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简单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也亦步亦趋地踩着赤灵子的足迹走进了木屋之中。 木屋里面非常简陋,墙壁与地板还都保持着原木的状态,天花板也只是简单地用几块木板拼凑而成,可以想见这个小木屋的主人要么只是需要一个临时的住所,要么就是对居住条件的要求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木屋中的陈设相较于普通民居而言就更为简单了,除了一张陈旧的雕花木榻和一只官帽椅以外,居然空无一物。在那雕花木榻和官帽椅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由此可见这间小木屋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打理了,也不知道小木屋的主人是由于太忙无暇打理还是已经放弃了这间小木屋。 看着小木屋中简陋之极的陈设,商瓷忍不住惊讶地长大了嘴感慨道:“看外面专门清出来那么一片空地的手笔,我还以为这屋子里说不定会富丽堂皇成什么样子,没想到会是这么惨不忍睹!这哪里像是一个人家的样子啊?我越来越好奇这木屋的主人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了,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卧室,没有水电煤气,没有家用电器,甚至连一根蜡烛都没有——难道他住在这里时都不需要照明的吗?” 赤灵子呆愣愣出神地望着那张雕花木榻,提醒商瓷道:“这张木榻看起来倒像是睡过人的样子。” 商瓷激动得挥舞着手臂继续抱怨道:“睡在木榻上面都不用垫张垫子的吗?那人得是多硬的骨头?而且你没有发现这里有多古怪吗?衣食住行要什么没有什么,没有衣柜也没有衣服,那人每天都跟我一样在裸奔吗?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那人每天靠着餐风饮露就能活吗?除了一张空空荡荡的破木榻,没有垫子、褥子、被子,那人每天就是没铺没盖地躺在硬板床上睡觉吗?外面的空地周围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那人平时是怎么进进出出的,难道他跟你和我一样是会飞的吗?” 赤灵子歪着头想了想,有点迟疑地问道:“你说的这些好像都挺有道理的,可是,那些东西对我们两个来说有什么用吗?既然我们暂时不打算离开,行这一项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我们想离开的话也完全可以飞出去的;至于衣食住这三项,除了你可能需要一套衣服遮住身体以外,我们俩对衣食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对我来说,一段时间的辟谷不食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有张木榻可以让我吐纳打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你,想来一段时间不吃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你到底在抱怨些什么呢?” “我在抱怨的是,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家伙在林地中间开辟了这么一片空地,又在空地之上修建了这么简陋的一座小木屋!原本我还以为可以在这间小木屋里找到一些有趣好玩的东西,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间小木屋除了能勉强遮风挡雨之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甚至还不如我当年自己找到的那个山洞住起来舒服呢!难道修建这间木屋的那个人以为他也可以像我们一样辟谷不食吗?”商瓷气鼓鼓地继续抱怨着。 听了商瓷的这个疑问,赤灵子沉吟了一下淡然答道:“也许,这间木屋的主人确实和我们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暂时放弃了这间木屋而已。我们两个趁着主人不在就占据了这间木屋恐怕有些不妥吧?万一哪天此间主人回来了,见到我们鸠占鹊巢恐怕会很不高兴的。” “我们愿意暂时落脚在这个破地方那应该是他的荣幸!要不是考虑着你需要一个相对宁静的环境养伤,鬼才愿意来到这么荒凉的地方长住!再者说了,就算哪天此间主人回来了,见到我们占据了他的这个破地方有点不高兴,大不了我们道个歉以后直接离开就好了嘛!安了安了,你也不用顾忌太多,咱们暂时就先在这里安营扎寨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出去外面给自己弄套衣服穿穿!”商瓷安慰着赤灵子。 赤灵子点了点头,盘着腿在木榻上安心地打坐起来。商瓷则重新变换成原形姿态,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小木屋,钻入到空地周围的那片林地之中,寻找着通往外界的路径。没用多久,商瓷就穿越出了那片林地,远远望见有一片人工建筑的存在。商瓷蹑手蹑脚地隐藏在一个仿古牌楼的后面向远处张望,只见牌楼内部几十米外修建着一排雪白的平房,平房朝外的这一侧均匀地分布着一行两尺见方的狭小窗口,透过那些窗口可以看到房间内有很多人正面窗而坐,引起他格外注意的是每扇窗户上贴着的那三个大字:售票处。 商瓷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那排平房,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房中墙上贴着的那一张景区鸟瞰示意图,图上的文字标注是:东陵公园游览示意图。难道这里是一个旅游景点?看牌楼外面应该是可以直接通往大路的样子,难道我跟臭道士藏身的那个小木屋根本就没有我们所认为的那么隐秘?难道我们俩其实就藏身在这个公园之内?小木屋的主人当初为什么又要在公园的林地里修建一栋那样的小木屋呢?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商瓷的头脑中出现,这些问题是他在漫长生命中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商瓷小小的脑袋再装不下这么多的负荷,他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无聊的问题,偷取了一些衣物之后就又立刻匆匆返回了赤灵子的身边。 就这样,赤灵子与商瓷以那间小木屋为根据地,开始了一种类似隐居的生活。每天他们两个都会离开小木屋到外面去转一转,逛逛周围的东陵公园或是沿着大路随意行走,一边欣赏着路上各色人等的真实表现,一边让赤灵子慢慢熟悉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世界。慢慢地,赤灵子已经不再像第一次走上大街时那样对所有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已经开始能慢慢地了解外面世界的构成和人类社会的种种潜在规则。 而商瓷则在距离小木屋不太远的一所大学里用狐妖最为擅长的迷惑力量为自己谋求了一个合适的人类身份,每天像模像样地上起了大学。他修改了周围人们的记忆,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是最为要好的朋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商瓷成了他所在的经贸学院人缘最好的学生、名符其实的风云人物,每天无论是在课上抑或是在课下都流连于各色美女学生的身边,实现了他在这花花世界任意逍遥的美好梦想。然而,安逸的校园生活并不能使商瓷完全忘记对那只猫妖的恐惧,每当身边没有美女环绕孤身一人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当初赤灵子为什么会一意孤行地选择向东逃遁,而不是选择向南向北或者是向西呢?是不是因为在沈阳城的东边有着某种令那只猫妖十分忌惮的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必须尽快寻找到那个存在,不管那存在是一件东西还是一个人,他都必须把自己与赤灵子置于那个存在的庇护之下,只有那样做,才不会在那只猫妖找上门来的时候因为手足无措而再次狼狈地落荒而逃。可惜,即使用尽了无数心机去努力查探,商瓷依旧是一无所获,他一直都没能找到那个神秘存在的线索;相反的,那个存在却是早就已注意到了商瓷的出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选择了主动现身于商瓷的面前…… 第182章 遭遇 自从张扬从宿舍楼中一跃而下离奇失踪以后,彭侯就一直在寻找着他的踪迹,可是一段时间过去了,他始终没能找到张扬肉身的下落。就在他的心态从心急如焚逐渐转变为心灰意懒的时候,在张扬就读的那所大学的经贸学院里,他却忽然发现了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妖怪:那只妖怪以人类的身份出现,按照人类的规则生活,利用妖法让自己顺利地融入到了校园生活之中,每天除了和那些美女学生打情骂俏以外就只是在校园里四处闲逛,可他的眼睛却是时刻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觅着什么的样子。 隐隐约约的,彭侯从那只妖怪的身体内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巨大力量,而那股力量却又似乎因为那只妖怪本身的容器太小而发挥不出它本应具有的实力,看起来那只妖怪应该也是一副刚刚获得那股力量不久的样子,如果能给那股力量转换到一个更加强大的容器之中的话,想来应该能够将那股力量发挥得更加出色吧?彭侯这样想着,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如果贸然成为了那股力量的容器,恐怕会因为凭空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产生某些不良的后遗症——就像那只糊里糊涂的妖怪一样。 在张扬调查玄武之手时,为了帮助张扬寻找失踪了的诸葛一飞的尸体,彭侯曾经当着整个沈阳城范围内所有的妖怪显露出他那过人的实力,也就是自那以后,沈阳城东的两大片区域都已经被大家默认为是彭侯的自留地,除了某些懵懂的小妖之外再没有任何妖怪敢在这两片区域之中停留定居。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居然冒出这么一只奇怪的妖怪跑到了彭侯大本营的眼皮子底下活动,这只妖怪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身为一只曾经被人追杀了很多年的树精,小心谨慎早已成为彭侯的一种习惯。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偷偷观察以后,他发现那只叫做商瓷的妖怪每天放学之后都会按时地返回距离学校只有几公里远的清福陵。商瓷的目的地在以清福陵为中心扩建而成的东陵公园后山的一片茂密丛林之中,似乎在那密林空地之上的小木屋里还隐居着一位更加神秘的人物,那人轻易不会走出屋子,也很少会有别的活动,每天都会在屋子里静静地打坐,呼吸吐纳修炼着某种彭侯所不了解的道门功法。 又经过几天的耐心蹲守之后,彭侯心中的好奇逐渐变得越发浓重起来——那个神秘人与商瓷之间看起来应该是很熟悉的朋友关系,可细究起来却又非常令人费解。神秘人给彭侯的感觉分明是一个有着某种修行的真正人类,或者说,可以叫做捉妖师;而身为一个捉妖师又怎么可能和一只妖怪和平共处呢?更加奇怪的是,那只叫做商瓷的妖怪不仅没有尝试着去谋害捉妖师,反而看起来更像是在照顾着那个捉妖师的衣食起居,这种妖怪与捉妖师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关心,不禁让彭侯头痛不已。 当好奇心完全战胜了理智的时候,彭侯直接出现在了小木屋的前面,他急于想知道所有未知的答案。 木屋之中的商瓷正在给赤灵子讲述他那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空前的压力突兀地来到了小木屋的门前,他机警地走到门后单手用力猛地拉开了单薄的木门!门外,出现在他眼前的并非是他一直深深恐惧着的那只猫妖,而是另一个带给他同样压力却有着人类形态的超级大帅哥。商瓷努力安抚了一下自身的情绪,故作平静地问道:“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这间木屋该不会是你建的吧?” 面对着戒备心十足的商瓷,彭侯忽然笑了。张扬曾经对别人这样评价过彭侯的笑容:“他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块万古寒冰,可一旦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寒冰会迅速消融,化成股股暖流流到见到他笑容之人的心田里去。他的笑容,似乎隐藏着一股魔力,凡是看过他那种笑容的人都会在瞬间重获对生活的希望,即使原本已经承受着不可承受之重、一肚子的委屈烦恼,都会因为他的笑容而被抛到九霄云外!那种笑容才是彭侯的最终武器,它不仅可以使人完全放下自己的心防,更能使人在无形之中对彭侯产生莫名的好感并吐露出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秘密;那种笑容,不仅对女性有着致命的杀伤能力,即使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也很少有男人可以抵挡住其中的魔力,往往都会身不由己想要坦白自己所知的一切……” 面对着彭侯那充满魔力的笑容,商瓷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一阵眩晕,他有着要为眼前之人贡献自己一切的冲动,他更是止不住地开始倾诉起自己的人生旅程来;从他在封土堆之下偶遇赤灵子开始说起,又杂七杂八地讲述了他与赤灵子这么多年间你追我逃的冒险生涯……彭侯忍不住伸手示意他停止无休无止的唠叨,有点不耐烦地追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商瓷如实地回答着他所知道的一切,从他纵起一道红光逃往铁西区开始说起,到他遭遇到那只猫妖;从他对赤灵子穷追不舍追踪他的不耐烦,到赤灵子在面对危险时对他的回护;从他对那只猖狂猫妖的不服气,到那只猫妖不断复活越变越强的恐怖;从赤灵子第一次轻易斩灭猫妖、取得胜利,到最后猫妖三次复活、赤灵子不得不带着他落荒而逃,一切的一切,都被商瓷丝毫没有任何保留地交待了出来。 彭侯皱着眉头,冷静地分析着商瓷所说的每一句话:原来那只一直盘踞在沈阳城西面与自己遥遥分庭抗礼的妖怪竟然会是一只如此强大的猫妖!幸好这一次在寻找失踪了的张扬时是由小武安排了普通的人类前往铁西区进行查探,如果当初是自己冲动地贸然前往,恐怕是必将面临与那只猫妖的一场恶战,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自从那个可恶的天敌被白娣杀死以后,还真没有见过几只能让自己感觉到力有不逮的妖怪,看来有机会的话还真得去铁西区试试那只猫妖的斤两,免得以后真发生争斗的时候不能知己知彼。 但一想到那个叫做赤灵子的道士在战局稍有不稳的时候第一优先就是选择向东逃遁,彭侯还是感觉到深深的不解:那个道士明明有四面八方各种选择的余地,为什么好死不死地偏偏选择了东边属于自己的这一片地盘?难道说那个道士早就知道这个地盘是属于自己的?或者说,他在就知道自己的存在? 想着各种纷杂的问题,却没能得出任何答案,于是彭侯继续用非常和气的话语对商瓷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他会带着你跑到这里来喽?如果我想要知道答案的话,就只能去问他喽?” 商瓷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把赤灵子失去记忆的事情也都如实地汇报出来;彭侯满意地点点头,不请自入地走进了那间小木屋;木屋之中的赤灵子,在商瓷受制于彭侯的瞬间就已经明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苦思了一阵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按照着残存记忆中威力最大那个法阵的样子,赤灵子手打指印飞速地画下了一道又一道符咒,将法阵之力布满了整个房间,以期在大敌侵入屋子后可以自保。 正忙于结阵的赤灵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彭侯的到来,当他后退着继续布阵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敌人已经侵入到了他的身后,条件反射地他剑指向后,一道闪着电光的符咒向着彭侯飞了过去,他的身体却猛地前冲,躲进了法阵的中央。面对着赤灵子的仓惶应对和那匆忙布置的法阵,彭侯无奈地笑了起来:人类果然是很复杂的动物,很多时候明明是那么弱小,却往往能给予比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生物以重创,这就是智慧的力量么?很多时候明明是那么恐惧,却往往能忘却恐惧不顾一切地寻求着继续生存的契机…… 彭侯的笑容,很快就抓住了赤灵子的目光,在那一个瞬间赤灵子和还傻站在门外的商瓷一样,成了一具有着强烈倾诉**不吐不快又只说真话的行尸走肉。但赤灵子的挣扎要比上次来得更加剧烈,一方面他急于说出自己刻意隐藏着的那些秘密,另一方面却似乎又有某种未知的束缚在阻拦着他,不让他一吐为快。眼看着赤灵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表情,彭侯不由得暗暗吃惊,眼前的道士居然抵受住了他将近八成实力施为的精神控制!他不由得不信邪地又加了几分力度,竭尽全力地想要影响到赤灵子的行为。所谓压迫得越强烈,反抗得也就越剧烈,就在彭侯全力以赴之后,原本目光有些呆滞的赤灵子眼里忽然闪出一道异光,双眼闭合之间似乎有一团明亮的光华在闪动…… 第183章 预言 在那道异光闪过以后,赤灵子的双眼忽然变得异常明亮炯炯有神起来,他浑身轻微颤抖着对彭侯说道:“你很强大,甚至比我前不久刚刚遇见的那只猫妖也不逊色,但是同它一样,你也有着明显的弱点。 赤灵子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脱离了彭侯的精神控制,而彭侯自己也不得不承受着精神上的反噬,浑身颤抖着努力平复自己受到剧烈震荡的精神力量。听到赤灵子说出那样的话语,彭侯苦笑了一声无力地回答道:“的确,我是有着明显的弱点,可你又何尝不是跟我一样?我已经知道你在上次和那只猫妖的战斗中耗费了大量的力量,甚至因为力量的消退还导致了记忆的混乱,即使最近一段时间里你废寝忘食不间断地努力修行也还是没能恢复到原来应有的水准。如果我想要杀死你们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惜这一次我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杀死你们,我只是想知道你们逃到这里的真实目的而已。” “我们只是因为要躲避那只猫妖的追杀而不得不逃亡到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其它目的!”赤灵子斩钉截铁地这样说着,却忽然神色古怪地开始上下打量起彭侯来,似乎在彭侯的身上发现了一些什么。 良久,赤灵子忽然施法解除了那匆忙布置下的法阵,指着空空的木榻对彭侯说道:“看来是我有所误会了,还请坐下说话吧。原来阁下就是占据了此片区域的那个妖王,说起来也算是此地的半个地主了。” 彭侯被赤灵子突如其来的态度改变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赤灵子的示意坐到了那张木榻之上。轻咳了一声,他好奇地问道:“你这又是想要唱哪一出戏啊?刚才对我一副戒备心十足的样子,现在却又忽然变得这么热情,就算我是占据了东边这片区域的妖王,恐怕也换不来你如此热情的款待吧?” 赤灵子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刚刚由于你贸然现身直接就出手控制住了门外的那只小狐妖,我当然以为是仇敌上门,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只能奋起反抗,如果有什么开罪之处还请谅解。” “别,你还是不要这样转弯抹角说话的好,如果说有什么开罪的话那也是我强客压主开罪了你啊!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并非人类,就应该知道人类的那套说话方式我很不习惯,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最好还是开门见山地直接说出来吧,你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我可承受不起!”彭侯赶忙连连摆手说道。 赤灵子微微笑了一下,方才说道:“贫道之所以会有前倨后恭的行为也是情由所原,在你刚进门时候贫道未曾仔细观察,又先入为主地以为你是敌人,故此才会直接出手御敌;但刚才通过对你详细观察以后,贫道方知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你与我们是友非敌啊。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你应该已经碰到张扬那个孩子了吧?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在他的身边生活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所以才会在无形之中感染到他身上替劫桃符的气息。你之所以会占据这片区域恐怕也只是为了更方便地保护他吧?” 听到赤灵子忽然提及了张扬的名字,彭侯不由得心中一惊,他不敢置信地问道:“道长你认识张扬?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为什么你还会知道张扬的身上有一个替劫桃符呢?” “因为那件替劫桃符就是贫道送给他的护身符啊。”赤灵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毕竟还没有真正觉醒的他,更多时候都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丝毫可以自保的力量,即使是街边上随便的一只小小妖物都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性命。既然你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选择与他同一阵线,我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再继续隐瞒的了——我们之所以会逃亡到此地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坚信一定会得到他的庇护!” “他的庇护?张扬吗?可道长你刚才也已经说过了,张扬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你们想指望着他为你们遮风挡雨、抵挡那只铁西的猫妖,这恐怕有点儿不太现实吧?”彭侯不解地问道。 面对彭侯的疑问,赤灵子异常坚定地答道:“想让现在的他为我们挡风遮雨可能还为时尚早,但不是还有你嘛!作为一只可以与那猫妖分庭抗礼的妖王,你完全有那个实力可以与那只重伤之后的猫妖相抗衡,甚至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杀死那只猫妖几次都不会是太过困难的事情!所以,需要帮我们两个暂时渡过猫妖这个难关的人,并不是此时的张扬,而是选择了与他同一阵线的你!” “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要替你们两个陌生人打生打死的?看起来我像是长了一副冤大头的样子吗?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想要让我出手帮忙,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要不然我凭什么白当义工、又卖力气又流血流汗的?”彭侯闻言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不,应该说是我们!你与我,包括门外的那只小狐妖,都是顺着命运的指引来到这里的;不论我们赶到这里或迟或早,命运都早已替你我安排好了既定的路线——围绕在张扬的身边,帮助他,保护他,期待着他的成长与觉醒。当神州浩劫来临的时候,为了避免他的流血与牺牲,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了彻底解决掉那只发动浩劫的魔头,我们必须集结起来随时准备着放手一搏!”赤灵子忽然激动地说道。 “你别危言耸听了!还神州浩劫,你这种末世论的调调我听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就不能换一点新鲜的内容?比如说再过个几年灭世的大洪水就会再次席卷全球,只有登上新式诺亚方舟的人类才可能获救之类的?”彭侯吊儿郎当地开了个玩笑之后,才又一本正经地追问道:“就算你认识张扬,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你用什么证据来证明给我看?”虽然很多时候彭侯都有些不着调,但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张扬的安危和未来,作为张扬的保护人他不得不变得慎重起来。 “我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话,我只是知道现在的张扬应该处于一种古怪的境地,真正的他暂时失去了对肉身的控制魂游物外,而他的那句肉身很有可能已经失踪了!”赤灵子肯定地说道。 彭侯万分惊讶地盯着赤灵子,一字一顿异常认真地问道:“你那么肯定‘真正的他’会失踪?” “我万分肯定!当初在云南丽江初遇张扬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我一直在等待的人,于是我刻意接近他,倾听他的烦恼,赢得了他的信任。在临别之时我特地将替劫桃符交托给他,嘱咐他务必要随身携带,而现在替劫桃符已然碎裂,其中所蕴藏着力量必定会指引着真正的他前往那个虚无的空间之中,接触到那个已经苦苦等待了他长达一千四百多年的人……”赤灵子如同梦呓一般说出了这些话语。 “一千四百多年?难道那个家伙也是只妖怪吗?他为什么要等待张扬去见他?”彭侯追问道。 赤灵子没有理会彭侯,继续失神地如同预言一般继续说道:“当真正的张扬失踪以后,原本潜伏于他内心之中的另一个他将会暂时夺取到肉身的掌控权;在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真正的张扬必将智珠在握地安然返回,摧枯拉朽地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肉身;在整合了他所遗失、所封印的那些记忆之后,真正的他必将觉醒,以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来面对即将来临的神州浩劫,拯救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 彭侯饶有趣味地看着赤灵子,嘴角露出了一次欣喜的笑容。对于张扬之前的种种奇怪表现以及后来的神秘失踪,彭侯一直以来都百思不得其解,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解开那些迷团的一丝曙光。看赤灵子又似乎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样子,这让彭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掉这次难得解惑的机会,所以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但是,你为什么会那么确定张扬一定会让我来保护你们呢?” “因为我带来了他最为需要的那件东西!”赤灵子信心满满地答道:“只有在那件东西的帮助之下,他才能够顺利整合他那些混乱的记忆,达成真正觉醒的目标,最后方能在浩劫之中力挽狂澜!” “你说得这么神乎其神的,到底张扬他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彭侯急切地追问道。“一个人。”赤灵子似乎是在有意地卖着关子。“一个人?”以彭侯对张扬的了解,如果说张扬最需要的是人的话,恐怕人选也只有白娣一个而已,于是他有些激动地向赤灵子确认道:“你说的莫非是一个叫做白娣的女人……” 第184章 追忆 见彭侯突然提起一个叫做白娣的女人,赤灵子不禁摇头反问道:“这个叫做白娣的女人对张扬来说也很重要吗?很可惜,我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她,而是那个被你施了法术现在还站在门外的那只小狐妖。 “那只小狐妖有什么用?虽然我也能感受到他的体内拥有着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巨大力量,而且似乎他也是刚刚获得那股力量不久的样子,除此之外我还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异之处。”彭侯不解地说道。 “他的身体里有着张扬最为需要的东西——两仪皇极之力!”赤灵子见彭侯依旧还是不明白,直接耐心地解释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商瓷这只小狐妖确实是刚刚获得那股力量不久。而所谓的两仪皇极之力,其中的两仪寓意着阴阳分、天地成的整个过程,象征着清浊阴阳的分离;轻清者属阳、成气上升为青天,重浊者属阴、成尘凝聚为大地;天之阴气下降,地之阳气上升,天地阴阳交泰方可孕育出皇极之力。这股力量原本是寄托于两仪皇极剑剑丸之中的,可惜在阴差阳错之下,商瓷误将那枚剑丸吞下后又机缘巧合地将剑丸之中的两仪皇极之力吸收殆尽,这才造成了他目前无法收敛自身气息的古怪状况。” 彭侯严肃地看着赤灵子,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张扬现在最需要的是那股叫做两仪皇极之力的力量?而那股力量就在门外的那只小狐妖体内?恕我直言,虽然我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磅礴浩大,但我并没有发现那只小狐妖因为获得了那股力量而有任何的实力提升,那股力量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凡吗?” 赤灵子很认真地连连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张扬确实十分需要这股力量!至于你说商瓷的实力没有什么明显的提升,那是因为你并不清楚他的真实年龄。以商瓷这种贪玩又好吃懒做的性格,想要修炼成精哪里会有这么容易?而且他直到今日尚且不足百岁,你以为他是如何有了可以化形成人的道行?” “你的意思是说,门外那只小狐妖之所以会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他体内的那股两仪皇极之力?即使是这样,那股力量也远远达不到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不凡的程度啊!”彭侯较真地补充道。 “那是因为商瓷本就不是那股力量所要选择的真命之人!两仪皇极之力,本就是应该属于张扬的,只是千多年来一直都寄托于剑丸之中暂时由我保管而已。当初我曾经当着两仪皇极之力最初的主人许诺,当张扬觉醒在即的时候,当神州浩劫将起的时候,我会带着这股力量及时出现在张扬的身边,把本应该属于他的力量完完整整地移交给他!只可惜这中间出了一些连我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未知变数……”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数?你们道家的问卜之术可是一绝,不是号称算无遗策万无一失吗?也会有脱离你们测算的不可预料之事发生么?”彭侯又好奇地追问道:“两仪皇极之力最初的主人又是谁?” “天机不可穷尽,大衍四十九总有遁去的一,我们道家的问卜之术最多只是能略窥浩瀚天机之一二而已,又怎么可能会做到算无遗策洞察天机呢!至于我两仪皇极之力最初的主人,那是在我所生活的年代都备受推崇的一代大德高僧,只是想要讲清楚这一系列的事情,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彭侯微微笑道:“你看我像是一个时间很紧的人吗?既然你打算要讲故事,最好就是从头讲起!” 赤灵子闻言仰头沉思了片刻,洒脱笑道:“既然如此,贫道就从头开始讲起好了,其实在初遇张扬之时我就已经给他讲述过贫道几世修行的历程了,只是独独省略了关于两仪皇极之力的事情没有对他讲起而已,今日我就为你分说个明白罢。第一世时,我是蜀山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赤灵子,唐武宗年间起就长年隐居兵书峡休养生息、涵养剑气;后来,有异人登门邀我试剑,我竟连负三局;再后来异人传我“斩三尸小法”,又授我三魂七魄李代桃僵之术。我欣然依法修行,却不知早已祸根深种埋下了无穷后患。” “有人登门传了你一门新奇的法术,你就连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吗?要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所说的那位异人明显是做了一个骗局等着你主动入套嘛!这你都没有看出来?”彭侯追问道。 赤灵子苦笑摇头道:“那时的我只是一个隐居荒山的普通剑修而已,很少会接触到凡尘俗世之间的那些肮脏龌龊之事,一心只以为是那位异人见我骨骼惊奇欲传我仙法而已,哪里会想到其实他是包藏祸心想要阴谋算计于我呢?不过君子报仇千年不晚,既然我已经从张扬那里知道了那位异人目前的下落与名号,待我助张扬安然渡过神州浩劫之后,必将不惜一切代价令其为当年对我的欺骗付出代价!” “那位异人居然还活着?他也是一只妖怪吗?张扬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与名号?”彭侯继续追问着。 “那人究竟是人是妖我也不甚明了,甚至目前以当年之名号活动于世的那人到底是他本人还是他的转世之身,在没有亲眼看到那人之前我也没有办法确认。至于张扬跟那人之间的纠葛既然他没有告诉你,我也不太方便随口乱说。我只能告诉你,张扬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经遭遇到了那人,并且在那人的手中应该还吃了一些亏的样子。而那人现在所使用着的名号,叫做二月春风。”赤灵子怅然地对彭侯解释道。 “二月春风?这个名字我听老赵跟我提起过!老赵就是因为这个叫二月风春的胡乱帮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老赵那个不太省心的媳妇,更是被这个二月春风直接给转化成了没有神智的木精之体!刚听老赵讲述他经历的时候,我还在奇怪,真会有那么喜欢损人不利己的人存在吗。但听了你的经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二月春风从你生活的唐朝就开始喜欢祸害人了啊!”彭侯毫不顾忌赤灵子感受地插话道:“听起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见见他。后来呢?” “后来我依法修行,用李代桃僵之术以三魂七魄代斩三尸,分别为善尸清澄子、恶尸无涯子与我的自身赤灵子。善恶二尸初斩,浑噩不明世事,我故意隐去他二人真实来历,而以师弟之礼待他二人。初时,我三人亲如手足和睦有加;但不久我先得两仪皇极剑剑丸,后得红尘美眷相伴,引起了他二人的暗暗嫉恨。直到那一日我静坐之时忽有所感悟,遂决定以元婴离体、神游太虚去一探究竟——也就是在那一次,于虚无空间之中我偶遇两仪皇极之力最初的主人,明悟了我今生修行的目标何在。”赤灵子继续讲述着。 彭侯看了看神情略有些恍惚的赤灵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你元婴离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灵子摇了摇头答道:“虚无空间之中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谈,我还是先说一下那一世我的悲惨下场吧。善尸清澄子与恶尸无涯子沉瀣一气,毁了我的肉身不说,甚至连我归来的元婴都未放过,逼迫着我用残缺的一魂三魄重入轮回!在那之后他二人又再次反目,无涯子假死逃脱,清澄子则夺取了我遗留下的宝剑与美人。再后来,有一高僧及时解救了美人,却与清澄子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而清澄子那一魂二魄却裹挟着高僧的残魂重入轮回,转世以后性格乖张、忽善忽恶、喜怒无常,被人指称为‘心魔’。” “等等,我被你的话绕得有点乱了,你刚才说的是有一魂三魄和一魂二魄分为两次进入轮回,转生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你的第二世,一个是心魔?那同样由你的一魂二魄斩尸而来的无涯子呢?”“无涯子他先是派出了一具叫做‘血魔’的分身去接触转世后已经忘记一切的心魔,之后又变幻容貌以‘天魔’的身份出现在心魔的身边,帮助心魔正面挑战当时的术界领袖方青子。也许是单纯的巧合,也许是命运已注定,那个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方青子,正是我重入轮回之后转生的第二世!”赤灵子淡然说道:“可惜,转生成为术界魁首方青子的我,在那一世并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反而是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一举消灭血魔、心魔和天魔。方青子先是封印血魔于造化寺的巨鼎之中,又重创天魔令其知难而退,最后更是与心魔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见彭侯不甚理解的样子,赤灵子不禁自嘲道:“听起来很混乱也很好笑吧?赤灵子,清澄子,无涯子,血魔,心魔,天魔,方青子,全部都是我!” 第185章 赤灵 好不容易理清了一些头绪,彭侯揉着额头抱怨道:“你这故事可真费脑子!不过还好我够聪明,大致上已经明白了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按照你之前的语气来看,这个故事貌似还没有完,应该还有后续吧?” 赤灵子点了点头,怅然答道:“不错,当方青子与心魔选择同归于尽之后,却没有想到原本同源的二魂五魄竟然相互吸引、相互纠缠着共入轮回,于是,就有了我的诞生。这一世,我的名字叫做海江,出生于距今并不算太过遥远的年代。小的时候我就梦想着能够成为一个剑仙,手执三尺青锋,纵横江湖,快意恩愁;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师父,或者说,是我的师父与义母设计想办法遇到了我,并成功地收我为徒,将我再次纳入到蜀山门下。他们一方面守护着尚无自保之力的我之安危,另一方面也寄望于我通悟前生后能够成长为一个新的方青子,带领着已经日渐没落的蜀山和术界,与被封印于造化寺巨鼎之中的血魔、驱使冤魂围城的天魔决一死战,彻底解决我蜀山与血魔、天魔之间持续了千多年的这段恩怨。” “血魔与天魔的名号我在幼年之时确实偶有听闻,但后来就逐渐销声匿迹了。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你那师父的计划应该已经成功了吧?所有的恩怨都应该已经被你一次性解决掉了,对不对?”彭侯问道。 “如果说当事双方都被我屠戮一空也可以算是一种解决方式的话,我确实是成功地一次性解决了所有的恩怨。”见彭侯惊诧不已,赤灵子苦笑摇头解释道:“就在天魔挟无数冤魂围城准备与蜀山决一死战之前,我终于开始通悟前生,而寄生于我体内的心魔也同时觉醒了。在心魔的蒙蔽之下,在心魔的诱惑之下,当时迷茫不已的我在城中展开了一番惊天的杀戮……当我完全恢复了方青子那一世的记忆与法力的同时,我也获得了心魔记忆——原来自我出生以后它就已经觉醒,只是惧于我师父与义母的威慑而未敢妄动,选择沉睡于我的心中,静静等待着变数的发生——而我那师父与义母竟会是心魔的义母与亲娘!” “你的师父与义母竟是心魔的义母与亲娘?这话听着很复杂啊,你的意思是说你师父是心魔当年的义母,而你的义母是心魔当年的亲娘?心魔都已经转世重生了一次了,她们怎么还都活着?”彭侯追问道。 赤灵子闻言怅然道:“她们身为我蜀山弟子寿命绵延倒也不足为奇,可我在意的是,她们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她们所一直保护着的到底是我还是转世之后的心魔?而这正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可惜,却注定已经无法追寻到答案了。当最后我与血魔、心魔、天魔决战之时,先天八卦阵崩解,三魂七魄重归一体的我又引来了小天劫,不仅摧毁了那座城池,同时也将城池中的所有生灵一体埋葬了……” 彭侯听赤灵子的故事讲到了这里,不由得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那这个事情不就变成了死无对证吗?随你怎么编都可以的!不管是前世还是前世的前世,甚至是前几世、前几十世的故事都可以随便编嘛!” “贫道信口胡编那些虚无缥缈的那些故事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即使是真想编故事的话,我又何必把自己的经历编得如此混乱苦情?我完全可以编一些更加惊天动地耸人听闻的故事讲给你听的!更何况,我甚至连自身的**都和盘托出了,你又何必如此不相信我呢?”赤灵子略显无辜地反问道。 “自身的**吗?是以李代桃僵之术用三魂七魄代斩三尸呢?还是关于你那位红颜知己的事情?我对当时身为一名道士的你居然会沉迷女色这件事情确实还是有点兴趣的,最起码在这一点上你还是跟我有些相像的地方。来,快给我讲讲关于你那位红颜知己的故事,她叫什么?漂亮不漂亮?”彭侯忽然来了精神。 赤灵子有些羞赧地笑了笑,略有些出神地说道:“她的名字叫做秋凝霜,是一位绝代佳人。在我这一世还没有遭遇到师父与义母之前,我曾经在家里古老的阁楼里翻出了一本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旧书籍,而当我了悟前生之后,我才想起那本书籍分明是第一世时身为赤灵子的我所写下的一本札记,却不知因何缘故流散在外,成了他人的家中收藏的古书之一。在那本札记之中,我曾经用变体诗记录下与凝霜姑娘的重逢经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映,别样红。秋风吹过已残冬,桃花落,人去渺无踪。誓言亦成空,独倚桃柯立,思芳容。千里归来似惊鸿,桃花艳,无语笑春风。” 见赤灵子摇头晃脑地吟诵着那首当年的情诗,彭侯忍不住打断他道:“你别以为我不懂就忽悠我,按你刚才吟诵的格律看,那分明是一阕叫‘小重山’的词嘛,哪里会是什么变体诗!” “你有所不知,懵懂之时我也有跟你同样的判断,但已经了悟前生种种之后我方才想起,这种格律确实是我身为赤灵子那个时代比较流行的一种变体诗,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流传到了后代却变成了‘小重山’的词牌制式。”赤灵子解释了一番之后,又继续说道:“你所在意的这些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我所写下的那首变体诗的后面,凝霜姑娘竟然用胭脂色的淡淡笔迹同样写了一首变体诗与我相和,而她所留下的落款居然是‘未亡人秋氏凝霜’——也就是说,她是在赤灵子死后才发现了那本札记的!” “她给你的和诗里又写了些什么内容呢?该不会是在追思缅怀英年早逝的你吧?”彭侯调笑道。 “生死离别万事空,旧日情意浓,相思恸。翩翩君子玉花骢,桃花红,胭脂落雕弓。青锋似游龙,壮志亦得酬,建奇功。英魂不远容奴送,桃花弱,无泪对清风。”赤灵子吟诵一遍之后竟流淌下了几滴泪水,他略有些尴尬地擦拭了一下眼角方才惆怅地说道:“也不知凝霜姑娘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局……” 彭侯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那位秋凝霜姑娘也是一位有修行的人吗?” “凝霜姑娘她并非是术界中人,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唉,当初如果我传授她蜀山修行之法就好了,不说能长生久视,最起码也可以寿延几纪,足以等到我转世重生之后了。”赤灵子追悔不已地答道。 “既然你当初没传授她什么修行之法,而她又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她的结局你又有什么想不到的呢?要么是重入轮回,要么是魂飞魄散,不外是这两种结局而已!”彭侯十分冷静地分析道:“而且,你特地跟我说了这么多你的花花往事,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就算是转移话题也有点太久了吧?我看你还是不要纠结于秋凝霜姑娘的事情了,如果你们二人真的有缘的话,即使她已经重入轮回再次转生为人,也一定会有机会遇到你的!你还是继续跟我说说你与血、心、天三魔大战的结果吧!” 赤灵子长叹了一声,兴致索然地说道:“结果其实很简单,血魔冲破了巨鼎的封印之后与极速赶来的天魔融为了一体,那是我的恶尸无涯子;心魔与我一样了悟了前生之后,脱离了我的身体,那是我的善尸清澄子;而我,在觉醒了身为方青子的记忆之后,又在他二人言语的刺激之下,了悟了身为赤灵子的那一世记忆。直到那时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前世之因,后世之果,我之所以会遭遇到几世纠缠不清的自我折磨,两仪皇极剑只是一个因由,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当初我不该妄图以李代桃僵之术用三魂七魄代斩三尸!” “也就是说,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应该还是那个叫做二月春风的家伙啊!”彭侯撇了撇嘴继续不咸不淡地追问道:“你不会最后还跟自己的善尸、恶尸打了一架吧?自己跟自己打架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历经一番相互算计之后,我们三个又是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可由于三魂七魄源出一体,在他们两个死去之后,三魂七魄终于重新归于一体,而小天劫也几乎是在同时出现了。经过了雷火劫与天风劫的肆虐之后,我的身体与灵魂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力量丧失殆尽的我,被天风劫卷起的尘土埋到了地下,陷入了深沉的胎息之中,缓慢地恢复着自身的力量。后来,一只小狐妖挖穿了覆盖在我身上的封土,偷走了我身边的两仪皇极剑剑丸,同时也惊醒了我。”赤灵子淡然说道:“再后来的故事,你应该都已经听商瓷讲述过了,那只调皮的小狐妖就是商瓷。”彭侯歪着头,狐疑地问道:“好像,还有些重要的事情你一直都没有说……” 第186章 前贤 面对彭侯锲而不舍的追问,赤灵子故作迷惑地反问道:“贫道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说出了一切,绝不会有丝毫的隐瞒!至于你还想要知道的那些所谓重要的事情,又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呢?” 彭侯不屑地笑道:“避重就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记得很清楚,刚才我就问你在你元婴离体神游太虚之后到底发现了什么,可你当时说虚无空间之中的事情等会再谈。别装作自己忘记了的样子,这个话茬我可是一直都在惦记着呢!别总想着转移话题了,还是痛快一点赶紧面对现实吧,给我详细地讲一讲在你说的那个虚无空间之中你到底见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感悟到了些什么,别隐瞒了,都说出来吧!” 赤灵子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摊开双手故作坦然的样子对彭侯说道:“好吧,既然你一心想要知道贫道心中最大的隐秘,贫道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反正等到真正的张扬回归以后,你也一样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到那虚无空间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话说在我获得了两仪皇极剑之后不久,在某一次我静坐参悟两仪皇极之力时忽然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我,当时的我还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早已经是危机重重,毫无戒备之心地选择以元婴的姿态离体、追寻着那股召唤的指引、神游太虚去一探究竟。” “对,我最关心的就是在你神游太虚的时候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彭侯急忙插话补充道。 “元婴离体不久,我就发现那股指引竟是来源于两仪皇极剑之中,带着一丝好奇,我进入到了两仪皇极剑的剑身之中。磅礴的两仪皇极之力瞬间包围了我的元婴,裹挟着我向着剑身深处一扇并不存在的门汹涌奔去,当将我的元婴送入了那扇门之后,两仪皇极之力却又如同潮水一般很快退散而去。门内的世界,是一片虚无的空间;那空间中的一切应该是由某种力量幻化而成的,从而形成了一片虚无的假象;狭小的空间之中空无一物,只是在我身前不远处有着一点金光突兀地飘荡在空中。”赤灵子开始娓娓道来。 “那点金光就是你所说的两仪皇极之力最初的主人吗?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彭侯追问道。 赤灵子直视着彭侯的双眼,好奇地问道:“你听说过遗世化身吗?或者说,在你生存的这么多年里,你听说过类似的名称么?不论是佛教也好道教也罢,在其它的宗教典籍之中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名称吗?” 彭侯摇头道:“遗世化身?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称,这个化身与你在虚无空间之中的经历有关吗?” “有关,当然有关。当初我初遇那点金光之时,它曾经说过我是它在那虚无空间之中所遇到的第一个有缘之人,它是一位生活在贞观年间的大德高僧为挽救神州浩劫而刻意遗留于世间的一个化身,所谓遗世化身就是遗留的遗、世间的世。根据那点金光的说法,那位大德高僧于晚年禅定之际隐隐窥探到千多年之后神州大地将会面临巨大的浩劫威胁,为了避免生灵涂炭、群魔乱舞的场面发生,大德高僧将自己一世苦修得来的佛力以及与挽救浩劫的大愿之力相结合,酝酿成为一股后天两仪皇极之力,封印于一柄神兵之中。希望能在千多年以后神州浩劫降临之时,有缘人可以仗此神兵挽救万物生灵于水深火热之中,而那一柄神兵就是后来为我所得的两仪皇极剑了。”赤灵子淡淡地向彭侯透露出关于神州浩劫的相关信息。 “神州浩劫?这片神州大地千多以来所经历过的浩劫还少吗?如果那位大德高僧真有普度众生之心、拯救万物生灵之愿,为何之前的浩劫都要袖手旁观,而偏偏将重点关注放到了千多年以后呢?这一次的浩劫,又是哪里值得他如此看重?要我说,恐怕又是一位杞人忧天的主儿!”彭侯不屑地评价道。 赤灵子摆手道:“不得妄议先贤的选择!更不要说他袖手旁观,你也是身负独特能力之妖怪,又何必对其他有修行之人苛责太多呢?要知道,我等修行之人在面对生灵涂炭之时,不出手算是本分,出手则就算人情,不要以某些愚笨凡人之心对我等有所怨怼。何况千多年以后的这次神州浩劫早已酝酿良久,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那位大德高僧既然如此重视,也就表明此次浩劫绝对会非同凡响,我们不得不防!”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些道理,后来呢?那个遗世化身又跟你交待了一些什么?”彭侯继续追问道。 “它应该在虚无空间之中已经孤独地等待了很久很久,在确认我相信它的那一番关于神州浩劫的说辞以后,它又告诉我说那位大德高僧已经预见到在浩劫来临之时会有天命之人出现,但却没有办法确定天命之人最后究竟是否顺利地阻止了浩劫的发生。为了能够助涨天命之人成功的几率,那位大德高僧除了精心准备了两仪皇极剑之外,还做了其它的准备:利用一道空间夹缝构架起虚无空间,又特地留下了遗世化身耐心等待着与此事有缘之人的到来;发大愿重入轮回世世为僧,一方面为万物生灵诚心祝祷,另一方面积累宿慧与修为,以期在浩劫来临之时亲身参与到此事之中。”赤灵子感慨不已地答道。 “重入轮回?世世为僧?好大的愿望,那位大德高僧看来是铁了心要阻止浩劫的发生啊!”彭侯说道。 赤灵子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两仪皇极剑原本就是那位大德高僧封印自身一世法力的容器而已,其原始的目的应该更多是为了轮回转世之后的他自己准备的。因为遗世化身当时曾对我说过,大德高僧必将在浩劫降临之前重返人间,只是由于害怕重历红尘的他之后世会迷失了本性,更害怕再世为人的他会毫无顾忌地滥用自身强大的力量给人间带来更大的灾祸,所以他才会将自身一世修为完全封印在两仪皇极剑之中。但当时遗世化身也还说过‘如果那股力量能够帮助到天命之人应该更好’之类的话语,想来应该也是大德高僧怕天命之人自身实力低微而愿意将自己的一世修为转嫁出去。” “这么说起来,那个和尚好像雷锋啊!一心只为他人着想,毫无自私自利之心,说实话,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纯粹的人吗?你就不觉得在他的种种安排之中很有可能还隐藏着别的目的?”彭侯问道。 “以如今这人世间的状况来看,应该已经不会有这样的人了,但是你也不要忘记那位大德高僧、那位先贤可是生活在一千四百多年以前的人类,他的思想境界、思维高度都是远非今日的你我所能揣测的。在那次交谈的最后,遗世化身问我,身为一名修行之人我又能为那些后世的人们做些什么,我苦思了很久以后才终于明悟到我今生修行的终极目标何在——找到那个天命之人,助其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必要的时候我甚至不惜以身殉道!”赤灵子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慷慨激昂地说道。 不待彭侯开口,赤灵子又详细地复述了一遍他与铁西区那只猫妖之间关于神州浩劫的对谈,并十分担忧地说道:“虽然我也怀疑那只猫妖可能在某些方面刻意误导了我的判断,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传说中早已在上古时期就被封印的饕餮可能已经苏醒了,而它很有可能就隐藏于这座城市的地下某处!在我离开虚无空间之前,遗世化身曾特地嘱咐我让我务必随时留意着关于饕餮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饕餮很有可能就是引起此次神州浩劫的罪魁祸首!最起码它也是开启本次浩劫的罪恶源头!” “饕餮吗?传说中的四凶之一,号称贪欲无穷、无所不吞的那个饕餮?”彭侯很感兴趣地追问道。“不错,就是那只传说中的饕餮!为了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饕餮的下落!可惜自从我苏醒以后,为了能够融入这个对我来说异常新奇的新世界,我不得不尝试着以普通人类的姿态行走在外。原本我以为这样可以帮助我加速整合这几世生活的繁杂记忆,却没有想到反而是雪上加霜了——对这个新世界所产生的新的记忆不但未能完全与我多世的记忆相互融合,反而有自成一个新人格的趋势。再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恐怕还没有等到我找到饕餮,我就已经失去了自我……”赤灵子说到了这里,忽然痛苦地嘶吼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抱住头颅,直接从木榻之上摔落在地,痛苦地连连翻滚起来。彭侯注意到,赤灵子眼里原本明亮闪烁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187章 商讨 良久,赤灵子茫然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恬淡之中又透露出一丝惶恐。他飞快地在地上翻滚到门边,弹跳而起,色厉内荏地对着彭侯嚷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刚刚布置好的法阵已经被你给破掉了吗?你不要过来!我警告你,别看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我是很强大的!” 彭侯无奈地笑笑,看来赤灵子果然没有说错,混乱的记忆正在削弱他真实的自我。也许是因为他与猫妖大战耗力过度才导致了记忆混乱的进一步恶化,也许是因为随着在人世间停留时间的加长才导致了他反复无常的变化,但不论怎样,赤灵子目前的状态都是令人堪忧的。这样想着,彭侯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地对戒备不已的赤灵子说道:“我来这里是没有丝毫恶意的,我只是想要跟你们两个交个朋友而已。可能我出现得略显突兀了,但这应该不会成为我们交朋友的不可逾越的障碍吧?” 赤灵子闻言愣了一下,但依旧戒备地追问道:“你把我门外的那个兄弟怎么样了?你想对我们两个做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刚才对我做过些什么,但我感觉,我是绝对不应该相信你的!” 彭侯摊开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站起身来走到门外之后,马上又拎着依旧痴痴呆呆的商瓷走回了小木屋之中。拍了拍商瓷肥嘟嘟的脸蛋,收回了自己的法术后,彭侯对已经苏醒过来的商瓷说道:“再声明一次,我对忽然出现在我地盘里的你们两个真的只是好奇而已,绝对没有丝毫恶意的。我看你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能不能帮着我跟你那个头脑不太好的兄弟好好解释一下?” 刚刚苏醒的商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狐疑地反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对见到你之后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对他又做了些什么?你真的对我们没有恶意?” 彭侯故意一脸委屈地解释道:“对你们两个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出于好奇心,想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忽然住到了我的地盘里而已!这间小木屋本来是有主人的,只是那个家伙最近不务正业地放下了好好的出租车不开,居然跑去忙他的传教事业,失踪了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暂时也不会回来。既然刚才你那兄弟说你们是跑到这里来避难的,我也不好意思再赶走你们,你们暂时就先住在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逃难?你留下了我们到底又有什么居心?”商瓷不放心地追问道。 “只要你们向我保证在我的地盘里绝对不会主动生事,想来铁西的那只猫妖也不敢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放心好了,即使它真的敢来我的地盘,你们与它之间的恩怨也都由我替你们扛下了!今天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办,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说完,彭侯的身体忽然开始渐渐褪色、逐渐消失,他忠告的声音却在商瓷的耳边响起:“小狐狸,既然你也喜欢学校的氛围,那么在学校里就不要给我捅什么篓子,等我办完手上的事情还会再回来找你们的,在那之前你们俩就先安心地住在这里吧……” 看着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的彭侯,赤灵子有些害怕地凑到了商瓷的身边小声问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从他的气息来看应该是一只很强大的妖怪,为什么他会愿意收留我们呢?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商瓷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懒洋洋地说道:“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应该是这一片区域的地主,不管他是什么,也不管他到底有何居心,至少现在我们两个暂时是安全了。”口中这样说着,商瓷的心中却早已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怖:“甫一照面自己就被对方的气势所夺,貌似还掏心掏肺地把自己这一生的经历都说了出来,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个可怕的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自己中了招的呢?好像他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嘛!他的精神力量竟然如此可怕?幸好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急匆匆离开小木屋的彭侯,直接穿越那片林地,前往距离小木屋并不遥远的天柱山庄——自从张扬离奇失踪以后,张扬自己的新家早已经变成了彭侯与小武二人的大本营。躺在张扬的沙发上,彭侯拨通了给小武的电话,用一贯轻松惫懒的语气问道:“小武啊,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找到了张扬没有?” 电话那头传出了小武懊恼的抱怨:“别提了,前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四处串联,居然把原本如同散兵游勇一般的那些小型团体整合成了一个整体,现在正努力地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四处抢地盘呢。目前的铁西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所有的大小山头都在明争暗斗,要么投靠这个新兴的团体,要么投靠原来就已经存在的固有势力。还有很多不开眼的,有野心的,爱拼命的,都打成了一团,在这个时候别说找人了,不选择站队的话连自己是怎么死在那里的都不会知道!我已经跟兄弟们都打好招呼了,让他们暂时都先撤出铁西区,我可不能让他们糊里糊涂地死在了那里。至于寻找张扬的事情,看来得缓一缓了!” “你的兄弟们都撤回来了?那张扬怎么办?这根本就不是缓一缓的问题啊,万一他真的不开眼去了铁西区,傻乎乎的他如果贸然闯进了两派人的争斗之中,最后不是会死得很惨?”彭侯连忙紧张地追问道。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许等过上一段时间整个铁西能够安定下来的话,那个时候我再派兄弟们出去继续寻找张扬吧,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行!”小武为难地解释道:“张扬是我的朋友,他失踪了我不能不管;这些兄弟们也都是我的朋友,我更不能不顾他们的死活,如果明知道那里危险还要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这可不是我小武的作风!对了,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彭侯舒服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答道:“能怎么样呢?我像上次寻找诸葛一飞下落时一样,用我的一根手指头进行悬赏,希望这满城的妖怪们能给我提供张扬失踪的线索,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而之前我故意留在张扬身上的气息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那个小子给发现了,从他失踪的那天起那股气息就彻底消失不见了。赵念平赵哥那边也发动了他的关系去寻找张扬,到现在为止也是一无所获。虽然这些天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不过我看希望还真是渺茫啊!也许我们三个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小武在电话那边语含深意地笑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大哥啊,你该不会是想要放弃寻找张扬了吧?虽然我们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到他的下落,但只要我们一直在持续寻找,总有能找到他的那一天;可如果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决定放弃寻找的话,万一张扬的肉身真有所损伤,到时候我们两个还不得追悔莫及啊!” “对了,刚刚我去见了两个很有意思的人,其中一个是一只狐妖,而另一个却是个很有故事的道士。他们两个号称是为了避难才从铁西区跑到我的地盘上来的,古怪的是那个道士居然会认识张扬,甚至是在你我认识张扬之前那个道士就已经见过他了!”彭侯向小武提起了赤灵子的事情,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那个道士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猜,那个道士跟我说起了什么话题?神州浩劫诶,够惊悚吧?” “神州浩劫?听起来倒是挺像一回事的,怎么,难道你打算在电话里面跟我说这个?”小武问道。 “因为那个道士所讲述的内容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涉及到张扬的,所以我想跟你见面商量一下……”彭侯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明明那个道士开口就是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气,可我却感觉他说的那些话都像是真的,所以我才会想要和你见面好好商量一下关于张扬的事情。也许从一开始我们两个对张扬就有些估计错误,他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还隐藏着更为重大的秘密,甚至就连张扬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有什么好商量的?张扬这个名字在沈阳的妖怪圈子里早已经是大名鼎鼎了,那个道士能知道一些关于张扬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小武略有些不痛快地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对彭侯说道:“唉,算了,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有很多事情在电话里面根本就说不清楚。”“那好,我马上过去。”彭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隐匿身形化为一道绿光向着小武家的方向奔去…… 第188章 取舍 没用多久彭侯就已经赶到了小武家,出现在了小武房间之中的床上,对着依旧坐在电脑前凝神观看东瀛岛国特产影片的小武嘿然揶揄道:“我说在电话里你小子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原来是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在观摩动作片啊!你特地喊我过来这里,不会就是想要跟我商量关于这些小电影儿的事情吧?” 小武闻言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彭侯后,不咸不淡地说道:“昨天晚上刚有个兄弟给我上供了一点好东西,我这不是正在验货呢嘛!你下次出现之前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或者敲个门也行啊,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的背后,是故意想要吓唬我吗?我又不害怕鬼,你这个行为也太幼稚了点吧?” 彭侯舒服地躺在小武的床上,懒洋洋地说道:“我的行为再幼稚也没有你现在的行为幼稚啊,看动作片这种事情哪里有真刀真枪开干来得痛苦?我都已经劝过你很多次了,既然你已经顺利夺舍了这具肉身,且又一直想不到办法脱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作为一个人类享受一下人类社会的美好的丰富生活呢?每次说起这个话题来,看到你我就是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想狠狠地给你几拳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先说好,不准打脸!”小武戒备地双手抱头警告道:“老子还打算靠着这张脸以后混饭吃呢,如果被你打破了相,以后我还怎么去出卖色相?再说了,让我的那些兄弟们看到了我也不好解释!” “不打你还真要留着你日后去跟我抢妹子么!”彭侯从床上一跃而起作势要打小武。 小武赶忙连声求饶道:“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大不了这些小电影我也分一份给你好了,就当是我借花献佛孝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咱们两个也别再闹了,还是赶紧说点正经事吧!” 彭侯清了清嗓子,说出了关于赤灵子和商瓷的事情,并把赤灵子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又都复述了一遍。 小武始终在认真的听着,但当彭侯讲述到赤灵子发出预言的时候,小武忽然打断了彭侯的讲述,插话问道:“那个赤灵子说他肯定‘真正的张扬’会失踪?他居然会在你我认识张扬之前就已经先行接触过张扬了,这个事情看起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说的那个神州浩劫又是怎么回事?” 彭侯苦笑了一下答道:“真是因为那个叫赤灵子的道士能够精确描述张扬目前所处于的状态,所以我才会选择相信他!而且他还说等过一段时间以后真正的张扬会夺回对肉身的操控权,在整合了遗失封印的所有记忆之后,真正的张扬必将觉醒,并直面即将来临的神州浩劫,拯救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当然了,这句话听起来倒是有点夸张,不管我怎么看也不敢相信张扬居然会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你说是不是?”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敢十分确定。毕竟你也清楚,张扬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以后,我就总觉得在他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东西在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自觉不自觉地想围绕在他的身边、跟他共同面对很多事情。你应该记得当初老蔡也说过的,所有看似孤立的人或事都会因为张扬的存在而被混杂到一起,产生出种种复杂难言的关系来,也许这就是张扬自身的特质,要不然当初我族的大长老又为什么会独独选择了由他来掌管玄武之泪呢!”小武有感而发地说道。 见彭侯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小武继续狐疑地说道:“不过即使真正的张扬失踪这件事情的事实的确像赤灵子所说的那样,我也觉得其中一定还有古怪。也许,他早已经忘记了你我的存在?” “忘记了你我的存在?这不可能,真正的张扬只是失踪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你我呢!”彭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将来在张扬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坚信张扬他绝对不会忘记那些曾经与我们共同面对过的人和事!作为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朋友,他是绝对不会辜负我对他的这份信任的!” 小武看着激动不已的彭侯,却异常冷静地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前所接触到、非常熟悉的那个张扬也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张扬——就像你看到的那个赤灵子一样,有着明显的两面性——平时和我们在一起嬉笑打闹的那个张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很可能是由他刻意编织出的一张假面;而在那张普通的外表之下,也许正隐藏着他从未示人的真正面目!张扬这一次的突然失踪,也许正如赤灵子一直所期盼的那样,正是他真实自我在完全觉醒以后做出的自主选择,而刻意地拉开与你我之间的距离……” 彭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正色问道:“你是在怀疑张扬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和我们在演戏喽?” 小武异常认真地点头道:“没错,我的确是在怀疑他!你仔细地回想一下,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他想躲避我们都来不及,又为什么会选择与我们这些妖魔鬼怪成为朋友?直到现在你都还欠着他几个承诺没有执行,你就真不怕他到时候要求吃掉你以得到你修行多年的道行吗?从白娣出现开始,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你我几乎都全部参与过了,你就没有发现那些事情之中有过太多的巧合吗?你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切都是在张扬有形无形的穿针引线之下才得以发生的么?还有,很多时候他都并没有和我们呆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去到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情,他的这些行为你都没有好奇过么?” 彭侯上前轻拍小武的肩膀安慰他道:“小武,有些事情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以前的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还好像是满腹怨言的样子,到底是因为怎样的原因才让你如此地怀疑张扬?是他曾经做过些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是从很久以前你就对他抱有这样的怀疑猜忌?” “以前,由于有大长老的关系在,我一直都把张扬当作是我们玄武一族的恩人和我最为要好的朋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今天,我真的是不得不怀疑,也许之前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张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而真正的他,也许从未把你我当成是他的朋友!”小武忽然略显激动地说道。 “为什么你忽然会有了这样的想法?”彭侯一把抓住了小武的肩膀,紧张地追问道:“你见到他了?” 小武无奈地苦笑说道:“就在今天,我在铁西见到了他。当时他正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社会青年在打群架,我眼看着他拎着一把片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对手,那场面可真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啊。可他却是一直在冷酷地笑着,那不是往常我们所熟悉的那种笑容,而是一种阴森残酷、俾睨天下、蔑视一切的笑。要不是我对他那么熟悉的话,我还真有可能把那人误认为只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家伙而已,可实际上那人的的确确就是张扬!在砍翻了所有对手以后,他直接向着藏身在暗处的我走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刀。” “你受伤了?”彭侯关切地问道。 “没有,幸好当时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后就停下了刀。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已经认出了我,刚兴奋地想要抱抱他;他却忽然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冷冷地看着我,逼着我发誓忘掉关于他之前的一切,并且永远不和他人提及;我见他说的认真,而且刀上也越来越用力,就只好发下了一个永不泄密的誓言;在那之后他才放下了刀,恐吓我让我今后离他远一点,他还说他打算在铁西展开他的新生活,他要跟我们割袍断义今后再也不需要我们的任何帮助了,让我们不要去烦他!”小武恨恨地说道。“原来刚才在电话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安慰我,你之所以会撤回你那些小兄弟们,并不仅仅是因为铁西的局势变得混乱不堪,更大的原因应该是你已经找到了失踪的张扬!万万没想到,在我找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后,居然会是你先找到了他!”彭侯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难道就因为他是用那样的态度对你,所以你才会对他产生了那么多的怀疑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会那样对待你也许正是因为他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苦衷呢?这件事情里面一定还另有隐情,看来我们俩得想个办法偷偷混进铁西一趟了!”听到彭侯的疯狂提议,小武慎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如果真是情有可原,我可以原谅他一次;可如果确实是他已经变了,觉得不再需要我们的帮助,我倒觉得我们也可以像他一样,毅然决然地选择舍弃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第189章 纷杂 几天以后,还是在小武的房间中,秘密潜入铁西区刺探张扬行踪归来的彭侯和小武二人,针对张扬在铁西区的现状,再次展开了一场讨论——是继续偷偷观察,还是强力介入阻止。 彭侯有些丧气地躺倒在小武的床上,郁闷说道:“现在的张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看他对统一黑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跟他之前那种淡然的性格完全不搭调啊,难道真是说物极必反吗?我现在算是知道那个夺取身体控制权的另一个张扬从宿舍楼跳下去之后到底去哪里了,我们原本还以为他是单纯地想要避开所有熟人呢,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的!他分明就是争分夺秒地去实现他自己的理想去了!” “说起来,你不觉得目前的这个张扬的理想有些简单得可笑吗?当然我也得承认,在他想要去实现这个理想之前他应该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你并不清楚一件事,将近一年以前,有一个如同神话一般的传奇男人横空出世,仅凭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的十天之内迅速统一了整个铁西区范围内所有的黑道势力。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强,在统一了铁西区所有的黑道势力并且干掉了几个最大的潜在对手之后,那个男人居然选择了隐居的生活!”小武向彭侯详细地介绍着铁西的近况。 “这又跟目前的这个张扬的理想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他的最终目标就是那个男人?”彭侯追问道。 “根据铁西那边传过来的小道消息,最近这大半年来那个男人一直都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外出过。也就是说,那个男人至少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露过面了!所以,私下里很多人都在怀疑,那个神秘的男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铁西,或者干脆就是失踪了——这就导致了那些原本就是被逼迫着屈服于他的人们心思开始变得活泛起来,他们都希望能确认那个男人的行踪:如果那个男人果然离开或者失踪了,那么必然会有人想要夺取他的位置,重新成为那片区域新的霸主!”小武徐徐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目前的这个张扬他的目的或许真的是要成为铁西区地下势力的新霸主?可是他有那个实力吗?就凭他那个小体格,遇到个强壮一点儿的汉子没准儿直接就被人家给砍趴下了!”彭侯轻松地调侃道:“就算思维上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张扬,可他的肉身还是不折不扣原汁原味属于张扬的啊!” 小武摇着头,不无担心地说道:“就是因为他已经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张扬了,这样才更加可怕!这几天通过我们两个的跟踪调查,我们也只是看到了他表面上那些泛泛的行为而已,可对他自身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根本就无从得知。而且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是凭着什么可以让那么多年富力强的小子心甘情愿地替他打生打死?你该不会认为那些地痞流氓真是被目前的这个张扬身上的王霸之气给征服的吧?如果说当初真正的张扬曾经在我们的面前刻意地隐藏了他自己的实力,而现在的这个张扬又完全继承了之前的那些能力的话,如果他正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岂不是更加可怕?” 彭侯略有些无奈地打断了小武,无所谓地说道:“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虽然目前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张扬确实可能有着某些我们所不了解的能力,可那种能力却未必会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更何况他眼下的目的已经表现得非常明确了,他就是想要过一把当黑社会老大的瘾而已。换一种思路来看这个问题,如果当初真正的张扬提出了要当黑社会老大的要求,我们两个还不是一样无法拒绝,还很有可能会千方百计地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他实现这个无聊的理想。所以我看你也用不着那么悲观,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还会有什么转机?”小武迷惑不解地追问道:“你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忘记了?赤灵子不是预言过等过一段时间以后真正的张扬一定会夺回对肉身操控权的嘛!既然我们对目前的这个张扬的目的已经明确了,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冷眼旁观着他在铁西那边的胡闹,安心地等待转机的发生,只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才好……当然,也许用不了多久真正的张扬可能就自己主动回归了,到了那个时候,我敢保证他一定会自己回到我们身边的。”彭侯淡然解释道。 所以我们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彭侯略有无奈的说。 “以你身为一只树精的角度来看,以你混迹人间这千多年的经验来看,以你那败坏的道德标准和空虚的良知底线来看,目前的这个张扬到底得做出什么事情才算是太过出格呢?”小武一脸鄙夷地反问道。 “基本上说起来,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踹寡妇门,挖绝后坟,这些都不算什么太过火的事情。只要目前的这个张扬不杀人放火逼良为娼抢小孩棒棒糖,我都是可以原谅他的。”彭侯一脸轻松地笑道。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跟我开这样无聊的玩笑?”小武有点急切地斥责道。 “就因为已经是这种时候了,我们既然不能强力介入阻止张扬在铁西区的行动,又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他绑架回来,我们也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东面继续偷偷观察他。一想到这种有力使不出来便秘的感觉,我就难受得要死,不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一点我又怎么能把这项无聊的事业继续下去呢?”彭侯拍了拍小武的肩膀,继续安慰道:“安了安了,暂时不用想那么多了,想破了头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对了,上次你看的那些小电影儿还有没有?咱们还是找几个画质好一点、声音柔和一点的片子看一看吧。” 面对彭侯的连连催促,小武万般无奈地打开电脑,陪着彭侯一起观摩起最新的动作片来。 此时,张扬学校干涸游泳池之下的昏暗地宫之中,在原本摆放着巨大朱漆描金棺椁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座高达三米多的三层祭坛。祭坛的第一层为方形,边长约有三米左右;祭坛的第二层为圆形,直径约有两米左右;祭坛的第三层是一个四面锥体,底部边长在一米左右;在四面锥体的尖部放置着一张桌面大小的乌黑色圆形铁板,直径在一米左右,中心有一拳头大小的孔洞。 在那圆形铁板的孔洞之中,源源不绝地向外喷涌出了丝丝雾气,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端坐在孔洞旁边,大张着嘴贪婪地吸收着孔洞释放出的每一丝气体,生怕会有所遗漏。这个中年男人,赫然正是怂恿张扬前往二道白河收取千棺の封印、之后却悄然消失了许久的老蔡! 听着祭坛之下传出的巨浪拍击礁石一般的隆隆巨响,吞噬着经过祭坛重新汇聚成一体的丝丝满清龙脉之气,老蔡惬意地打量着地宫顶上镶嵌着的那些正散发出昏黄色光芒的夜明珠,嘴角泛起满足的笑容。虽然自从张扬解封满清龙脉已经过去了数月,但正像那个神秘高大男人所告诉张扬的那样,满清龙脉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调养生息、涵养灵气,才勉强恢复了自身的活性;而龙气从龙脉之头长白山蜿蜒而下延地脉奔涌至龙脉尾部,也就是张扬学校的这处地宫,又耗费了九九八十一天。 而老蔡自从感受到了地脉震动以后,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从未离开过地宫一步。一方面他需要自行架设可以收拢汇聚龙脉之气的秘传祭坛,另一方面他也生怕会浪费掉哪怕一丝一毫的龙脉之气,毕竟满清龙脉之中残余的龙气本就已经不多,能否让他梦想成真还在两可之数,每多吞噬一分龙气也就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吞噬吸收龙气之事,老蔡已经进行了半月有余,在感受到体内原本早已衰亡的真命龙气有了老树发新芽的可喜变化之余,老蔡也在暗自评估着地脉之中残余的龙气还堪使用多久。按照老蔡自己的估量,满清龙脉之中的龙气至少还足以供他吞噬吸收一月之久,待到地脉中的龙气被他吞噬一空以后,他就可以顺利出关直接开启那项筹划已久的、事关梦想成真之大计了。心中憧憬着重登大统的美好将来,老蔡不禁得意洋洋地自语道:“张扬这小子还真是我的一员福将呢,命他去解封龙脉,居然是马到功成。待朕一统天下以后,论功行赏之时,看来也少不得要赏他个一官半职的了。”就在老蔡心中准备嘉奖张扬的这个时候,张扬正身处虚无空间之中,听着眼前那自称为遗世化身的家伙,讲述着一个关于神州浩劫的故事…… 第190章 遗世 虚无空间之中,那点金光对张扬说了一句“一切都要从我那次西行归来之后讲起”以后,就呆呆地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身意识同样显现为金光姿态的张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没有说话,忍不住催促道:“喂,你叫什么?你怎么忽然就不说话了?刚刚你不是还说要给我讲一个冗长的故事么?” 那点金光上下浮动了一下,回应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正在理清思路看到底从哪里开始讲起嘛!而且不要喂啊喂的乱喊,虽然我并不是很在乎你如何称呼我,可你也不能直接叫我喂啊!记清楚一点,我是那个和尚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有着他关于神州浩劫最深刻的那些记忆,我的使命就是遗留在这个世界等待着你的到来,将他当年所安排下的种种后手都一一交托给你!换句话说,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是那个和尚某种意义上的一具化身,所以,你可以叫我遗世化身。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遗世和尚。” “遗世和尚?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算了,我干脆还是叫你大师吧!”张扬小纠结了一下如何称呼对方以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继续问道:“大师,你刚才不是说过要从你那次西行归来之后开始讲起的吗?怎么一下子又跳跃到什么浩劫的记忆上去了?那个浩劫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金光有些不耐烦地四处飘动了一会儿,才抱怨道:“不要总来打断我的思路!要不是你刚才喂啊喂的瞎喊,我又怎么会忘记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现在,我就要从我那次西行归来之后开始讲起了。记住,在我讲的过程之中不要随意打断我的话,用心地好好听着,有什么疑问暂时都先记在心里,等我让你开始提问的时候你再提问!听清楚了没有?虽然你就是那个早已注定的有缘人,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这里受到什么特别的优待,你必须跟之前来到过这里的那两个有缘人一样耐心地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 见张扬果然听话地没有插嘴,金光满意地上下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点着头,然后又继续说道:“大唐贞观元年,按你们现在的历法来算也就是公元627年,我向唐皇请旨求其允我西行求法,可惜并未获准;之后我冒越宪章、私往天竺,于贞观二年正月抵达高昌王城,后经龟兹、凌山、素叶城、迦毕试国、赤建国、飒秣建国、葱岭、铁门到达货罗国故地。南下经缚喝国、揭职国、大雪山、梵衍那国、犍双罗国、乌伏那国、迦湿弥罗国、磔迦国、至那仆底国、阇烂达罗国、窣禄勤那国、秣底补罗国、曲女城。于贞观五年,也就是公元631年抵达摩揭陀国的那烂陀寺,耗时五年终成为那烂陀寺通晓三藏的十德之一。” 张扬虽然答应了不再插嘴,可是听那遗世化身随口吐出的一串地名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大师,你说的这个经历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我这应该是唐玄奘的人生履历吧?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张扬的突兀发言而暴怒,反而非常平静地解释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跟你交待过了嘛,我所说的那个和尚,也就是我的本体,他的法名就是叫做玄奘,也就是后来被这世间凡人口耳相传、以讹传讹、日益丑化的唐僧了!在那烂陀寺有所成就以后,我又继续踏上了游历各国访师参学的道路,一路兜兜转转、坎坎坷坷,在曲女城参加辩难大会之后,名噪一时;而后又参加了五年一度、历时七十五天的无遮大会。最后,于贞观十九年正月我终于返回长安城;唐皇邀我还俗出仕,被我婉言谢绝;待大慈恩寺落成,我奉敕入住任上座;永徽三年,我奏请建五层雁塔以安置经像……” “这个我知道!西安的大雁塔嘛!原来那个塔是你张罗着建造的?”张扬兴奋地嚷了一句之后,又有些疑惑地补充道:“可是我记得大雁塔应该是七层啊,为什么你又说它是五层呢?” “因为当初由我所营建的那个砖砌之五层雁塔后来塌毁掉了,你目前所知的那座七层雁塔是几十年后在原址之上重建的,当然跟我所说的会有所出入。雁塔的事情等会我才会说到,现在还是先跟你说一说我后来的那些经历吧!”那个声音出乎张扬意料地直接转移了话题:“返回长安之后,我曾在大慈恩寺等三个寺庙编译佛经,历经一十九年,译出佛教经典75部,计有1335卷。在编译佛经的时候我在不知不觉之中竟已然达到了悟生死、勘破红尘、不生不灭的无上境地,在那个时候,我本可以和历代的前辈高僧大德一样,选择放下尘世之中的一切、直接虹化飞升而去,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去直面我佛。可惜……” “可惜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可以拖延你成佛的脚步?”张扬好奇地追问道。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在我准备虹化飞升而去的时候,我偏偏遇到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魔头,一个从他化自在天降临的真正魔头!在我所编译的那些佛教经典里曾经记载过,佛祖释迦摩尼证道之前也曾受到过天魔的种种诱惑百般阻拦,而我居然也会面对几乎同样的状况。有所区别的是,我所面对的并非是自身的心魔,而是一头真实存在、由他化自在天秘密潜入人世间的真正魔头。那魔头告诉我他之所以会降临人世间,是因为它要去完成一件使命,种下一颗浩劫的种子、促使神州浩劫早日发生。到那时,众魔之主将重临大地,神州将重新回到千万年前神魔大战时期的那种混乱,众生将无一幸免。” 张扬沉吟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个魔头说它的使命是种浩劫的种子、促使其早日发生,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个魔头的参与,神州浩劫还是一样会发生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神州浩劫的发生是在第一次封魔之战结束之时就早已注定的了!那魔头的目的是使浩劫提前发生,而我所期望的却是能够推迟浩劫来临的时间;针锋相对的我们,缠斗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为了避免浩劫的提前降临,我不得不舍弃了虹化飞升的机会,转而用一世修为及浩大愿力强行将那魔头封印于一柄神兵之中。那魔头见事已不可为,遂自爆元神想换得与我同归于尽的结果,不料,我苦修而来的佛力与那魔头天生的魔力份属天敌,却因为其自爆元神所产生的巨大威力而相互胶着、混合,酝酿成为一股后天两仪皇极之力,灌输入那柄神兵之中。”遗世化身追忆起往事不禁怅然不已。 “那个魔头自爆元神都没能杀死你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扬继续好奇地追问道。 “与那魔头的一番恶战以后,我虽然没有立刻死去却也离死不远,重伤的我不惜耗费心血匆匆推算神州浩劫将起于何时,灵台之中闪现的结果竟然隐隐指向到了一千四百多年以后你如今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幸好在推算的结果之中显示,当神州浩劫将起之时会有天命之人出现,试图阻止浩劫的发生;油枯灯尽的我为了能助千年之后的天命之人一臂之力,匆忙布置下了几道后手,以期在神州浩劫降临之时可以帮助天命之人分担些许的压力。如果我没有推算错误的话,那个天命之人,就是你!”遗世化身忽然这样说道。 张扬闻言惊呆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反问道:“大师,咱们别乱开玩笑好不好,什么叫天命之人就是我啊?你看我哪一点像你说的那个天命之人呢?而且我对你说的那个神州浩劫倒现在都还是一谈糊涂呢!”“你先不要插嘴听到慢慢道来!当初被我灌注了两仪皇极之力的那柄神兵,我命名其为两仪皇极剑,并将其授予我的一名李姓俗家弟子,命其世代传承下去;之后我又借助当年修建雁塔之时所发现的一道空间夹缝架起了此处的虚无空间,并特地留下了遗世化身耐心等待着与此事有缘之人的到来;最后,已经失去全部力量的我发下大愿,重入轮回世世为僧,一方面为万物生灵诚心祝祷,另一方面积累宿慧与修为,以期在浩劫来临之时能够亲身参与到此事之中来。只是由于害怕重历红尘的我会迷失了本性,忘记了自身所肩负着的使命,更害怕再世为人的我会毫无顾忌地滥用自身强大的力量给这人间带来更大的灾祸,所以,我将一世佛法智慧封印于一件异宝之中,藏匿于一处不可知之地。”遗世化身向张扬详细介绍了他的后手。张扬直接问道:“大师,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去帮你取回那件异宝,然后再去寻找你的转世之人?” 第191章 厚黑 面对张扬直白的问话,遗世化身所化的金光上下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点着头。 见对方没有直接表态,张扬又继续执拗地追问道:“大师,先不要怪我泼你的冷水啊,我觉得你留下的这几种后手貌似都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首先是那把两仪皇极剑,你怎么能确认会在李家世代传承下去呢?一旦中途在某个时代有所变故,估计那把剑的行踪就会变得石沉大海了;其次是这个虚无空间,记得我刚进来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等来的第三位有缘人,你想一想,一千四百多年你一共才等到了三个人,其中是否会有你所说的那个天命之人还未可知;再次是你所说的那件异宝被藏匿于一处不可知之地,以我对最近百年的历史研究来看,只要是在这片神州大地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地方可以号称是不可知之地了,也就是说那件异宝很有可能已经被人发现并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这么一来,你的那些后手还有什么用?” 遗世化身沉吟了一下,方才淡然说道:“你所猜想的固然有理,可惜你并不清楚这世间的因果规律,当初我之所以敢留下这种种后手,皆是因为我深信这些准备最后必将在需要的时候一一出现,有我当日所留因,必出他日所要之果。先说那把两仪皇极剑,在我的本体圆寂之后刚过了一百多年,第一位有缘人就在两仪皇极剑的指引之下以元婴神游太虚的形态进入了此处。由于害怕所托非人,我只是告诉他两仪皇极剑之中蕴藏着我一世的修为,误导他将那柄神兵当作是我封印自身一世法力的普通容器,同时也将那些关于神州浩劫的讯息透露给他,他则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 张扬坏笑了一声调侃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又何必骗那个人呢?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又不是出家人!你不要忘记,我只是玄奘和尚可以留在此处的一具化身而已!至于那第一位有缘人是一名有着深厚修为的剑修。说起来他应该也是一位可怜之人,在他来到此处之后不久,我就通过这片虚无空间与两仪皇极剑之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感受到他的肉身应该是已经被人损毁。由于我独自在此寂寞了太久,难得有个人可以陪我说说话,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关于他肉身被损毁的事情,反而是拉着他狠狠地陪着他聊了很久很久。”遗世化身窃笑着对张扬说道。 张扬也陪着遗世化身笑了几声以后,忽然惊觉地问道:“大师,我是通过千棺阵玉牌来到这里的,难道千棺阵玉牌与这片虚无空间也产生了一丝联系吗?该不会我也是跟那个有缘人一样倒霉,肉身也被人给损毁了吧?而你却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故意不告诉我,反而还拉着我要给我讲神州浩劫的源起。” “孺子可教也。”遗世化身夸奖了张扬一句之后,才严肃地说道:“放心吧,我感受得清清楚楚,你的那具肉身暂时还是安全的,你不要太过担心。咱们还是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那个话题吧,那第一位有缘人叫做赤灵子,他曾经向我保证一定会带着两仪皇极剑出现在浩劫源起之地,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助我寻找到那个天命之人。为了能够方便他将天命之人及时地带到这里,我赐予了他一枚替劫桃符,当天命之人受到足以致命的伤害之时,替劫桃符会自动损毁,并将天命之人的最为纯粹的真我直接护送到这片虚无空间之中。我都已经交待得如此清楚了,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确定你就是天命之人了吧?” 当遗世化身说起赤灵子名字的时候,张扬真我所化的那点金光就已经开始变得摇晃不已;而当遗世化身提及替劫桃符的时候,张扬真我所化的那点金光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他的意识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飘荡不已。过了一会儿,张扬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这么说来,在我第一次遇见赤灵子道长的时候,我就已经踏入了他的圈套之中了?难怪当初我总觉得与他相识的过程似乎是被刻意安排过的,交浅言深的行为也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踏实感觉,原来他一直都是在骗我。” “其实也无所谓骗与不骗,在你没遭遇到生命威胁、替劫桃符没有破碎之前,就算赤灵子他给你讲述关于神州浩劫的事情估计你也是将信将疑;而一旦替劫桃符破碎,你到达了这里,我相信你会认可我所讲述的一切,就像来到这片虚无空间之中的那第二位有缘人一样。”遗世化身淡然地向张扬解释道。 “那第二位有缘人又是谁?该不会也是我认识的什么人吧?同样的梗还没玩够?”张扬不爽地问道。 遗世化身轻笑了一声,安慰张扬道:“那第二位有缘人应该与你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了,当初他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雁塔附近那道空间夹缝直接以神识抵达了此处。经过与我的一番交谈以后,特别是在认识到神州浩劫来临对万物生灵将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之后,他选择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并向我发誓将会举全族之力参与到阻止浩劫发生的战斗之中,哪怕灭族亡种也在所不惜。” “好狂傲的语气!举全族之力?看来他应该属于某个大型家族了?可惜最近百年以来世家隐遁,也不知道他所在的那个家族是否顺利逃过了这持续了百年的劫难,得以绵延至今?”张扬如有所思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那个姓诸葛的小子发下了誓言以后,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血脉之力忽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而他的精神洞察力也忽然变得深邃高远起来,想来如果没有遇到什么天灾**的话,以他那敏锐的洞察能力想要子孙绵延不绝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遗世化身无所谓地说道。 张扬闻言不由得心中一痛,他苦涩地追问道:“姓诸葛的小子?那第二位有缘人难道是姓诸葛的吗?那他所在的那个家族不就是诸葛家族了?该不会就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诸葛家族吧?” 遗世化身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人是姓诸葛不假,但他所在的家族是否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家族就不太好说了。你与其纠结这个问题,倒不如关心一下那件被我藏匿于不可知之地、封印了我一世佛法智慧的异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处不可知之地直到目前仍未被人发觉,而那件异宝依旧还存放在原位!至于你刚才所问的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呢,没错,我确实是想让你帮我去取回那件异宝,如果可能的话再去帮我留意一下我的转世之人。只有找到了我的转世之人,让他以灌顶之法使用那件异宝,他才能够苏醒我身为玄奘那一世的所有记忆,继承玄奘一世的佛法智慧,成为真正的玄奘法师。” “这件事情倒是不太好办,首先我得去找到你所说的那不可知之地,想办法先得到那件异宝;之后还要四处帮你留意可能是玄奘法师转世之人的各种和尚,目前宗教事业蓬勃发展,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知道有多少投机倒把的份子给自己剃了光头、披上袈裟就敢宣称自己是某某高僧转世,想要让我在那么多真假莫辨的和尚里找到一个指定的人,这难度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张扬忍不住一边分析一边抱怨。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那处不可知之地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永远都是不可知,但对你而言却是非常容易发现的一处存在。还记得刚刚我曾经说过雁塔之后等会我才会说到吧?其实,那处不可知之地就在雁塔五层高度的虚空之中,即使现在的雁塔已经变成了七层,但只要你能够登上雁塔、到达当年老雁塔五层左右的高度,就能发现虚空之中所隐藏着的那不可知之地。而从那里取出了异宝之后,你也不必大海捞针地去寻找那转世之人,即使已经完全蒙昧了玄奘那一世的记忆,但在内心深处转世之人依旧会下意识地向着浩劫源起之地逐渐靠近;你所需要做的,也只是留心一下你所遭遇到的那些和尚而已,等到转世之人出现之时,那件异宝自然会产生相应的异变。”遗世化身生怕遗漏了什么,耐心地说道。张扬笑着应道:“既然你把这件事情说得那么简单,那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办!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关于你口中所说的神州浩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天灾?是**?还是魔劫?”遗世化身纠结说道:“这个讲起来恐怕就又是一个冗长的故事了,我要从第一次封魔之战说起……” 第192章 忽悠 就在真正的张扬继续向玄奘的遗世化身诚心讨教的时候,身在铁西的另一个张扬则依旧在为了自身的事业努力奔走着。此时他正站在一个偏僻角落的黑暗之中,戒备地注视着黑暗深处那只浑身长满纯白色绒毛的硕大猫咪;那只白猫正慵懒地躺在地上,斜着眼睛同样是在上下打量着张扬。 张扬无奈地摊开了双手,古怪地笑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家猫,我也听说过你前段时间化身传奇人物仅凭一己之力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统一整个铁西的事,说来也巧,我的目的其实跟你是一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又变幻成猫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趁着你的手下们都以为你失踪了的这个机会,一边离间他们的关系,一边招揽可为我所用的人才,争取早日达成我的理想。” 白猫小小的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它的声音也透着股股寒意:“我不认为你拥有着那样的能力,可以顺利地收拾我所遗留下的那些残局。不过既然你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我,至少说明你和那些满脑子肌肉的笨蛋们还是有所差别的,在我杀死你之前,我可以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告诉我你来寻找我的真实目的,或者告诉我你统一了黑道之后想要做些什么,你的说法如果能够让我满意的话……” 见白猫故意卖着关子,张扬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训斥道:“小白猫,不要给脸不要脸,虽然你身上的那股力量给我非常熟悉的感觉,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的面前胡作非为!虽然我暂时还不太清楚你一统黑道的目的是什么,但想来也是与那些血气方刚、恃勇好斗的小流氓有关,要么你是想吞噬他们的灵魂与**恢复你自身的伤势,要么你是打算用他们的灵魂与**去交换某些利益。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想要的只是一群听我的话、顺从我的意志、可以为了我打生打死的一群小弟而已!” “这么说起来,你就是故意要来拆我的台、破坏我原定的计划喽?”白猫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张扬摇了摇头否认道:“换一种角度来说,其实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的目标是统一地下势力、招募到一群对我忠心耿耿的小弟,而你的目的则只是想要一批强壮的人类而已,如果将那些不愿意归顺我、一心想要反对我的那些人全都交给了你,我们两个的目的不就都达成了?在我收拾那些地痞流氓的时候,你也正好可以暂时离开铁西去寻找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去报仇,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性格,但这种程度的合作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如果我拒绝呢?”白猫懒洋洋地连连问道:“虽然你的体内也拥有着与我体内这股力量同源的一股力量,虽然这两种力量之间一直在相互呼应,可在没能确认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说起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又凭什么要求以我的退让来换取你目标的达成呢?” 张扬轻佻地笑着答道:“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反而是你不可多得的伙伴,这一点,通过你体内的力量你也感受得到吧?虽然我已经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与你是同一阵线的朋友。” “同一阵线的朋友?说得容易!”白猫这样说着,却猛地恢复了人形,变成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双手掐住了张扬的脖子恨恨说道:“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你想要得到些什么?你旁敲侧击地打探我的目的,是否意味着你已经发现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让你恣意妄为的话,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拖我计划的后腿,同时也是在给你自己铺设一条直接通往地狱的不归之路?从很多年前获得了这股力量的时候我就清楚地知道,身怀这种力量的我、筹划着那惊天计划的我,注定要孤寂一世不会有任何的朋友!” 口中说着威胁的话语,白猫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松动了。因为在它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它,它不可以去伤害眼前的这个人类,只因为对方的体内拥有着与它同出一源的力量,有着与它相似的血脉。 见白猫的态度已经有所动摇,张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趁热打铁地说道:“告诉我,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我们还有着哪些敌人?孤身一人的你是不是感觉有些孤掌难鸣呢?需要我的帮忙吗?” 白猫收回了自己的双手,爱怜地端详着双手的指甲,幽怨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可是自从来到了这个城市以后,我就倒霉地一次又一次地遭遇危险,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死亡,虽然我还不清楚那些敌人的具体底细,但至少我已经清晰地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张扬皮笑肉不笑故作好奇地问道:“你曾经被人杀死过?能杀死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很感兴趣。” “很多年以前,我与共同拥有这具躯体的兄弟姐妹们在一个符咒重重的地下洞穴里发现了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同时也认识了那个守护着那股力量的人。在我们的有心算计之下,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那人的信任,乘他不备窃取了那股力量之后逃之夭夭。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躲避着那人对我们锲而不舍的追逐,前一段时间我们在这个城市里再次不期而遇,在杀死了我的一位姐妹之后,他却忽然急匆匆地离开了。根据我事后的调查,他目前在人世间所使用着的名字叫二月春风!”白猫满脸狰狞地说道。 “二月春风?守护者?”张扬的心中不由得浮现起那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整日挂着不羁笑容的神秘男人的形象,他皱着眉头好奇地向白猫追问道:“那个二月春风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他的本体应该是某一种异兽,在他暴露出本体击败了当时正操控着这具躯体的小黑之后,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他就又遭遇到了一个强敌的击杀。当时重伤的小黑刚刚捕捉到一个人类,正在吞噬那人的尸体以补充损耗过巨的这具躯体,可是第二个强敌却忽然降临,宣称小黑杀死的那个人类是他保护的对象,他要替那个人类报仇。小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那强敌直接抹杀了!”白猫讲述道。 “可以直接秒杀?你们怎么会倒霉成这个样子?那第二个强敌的本体又是什么?”张扬好奇地追问着。 白猫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虽然没能看到那强敌的本体,但从他给我们的威压来看,他很有可能是龙!一条真正的龙!”即使只是简单回忆当时的情景,白猫还是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毕竟,龙乃是万物之尊,不论修为到了何种程度,只要是妖,在面对一条真龙的时候恐怕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张扬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他不由得想起将魂瓶交托给他的那个高大男子来,一时恍惚没有说话。 白猫又继续抱怨道:“被真龙杀死一次,我无话可说,也不敢有什么报仇的想法。可最让我不忿的是,在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生息以后,我竟然会栽在了一个人类道士的手里!甚至还被他生生杀死了两次!那个道士先是用雷法将我的一位兄弟霹得魂飞魄散,之后又耍阴谋诡计让他手下的那只小狐妖咬死了我的另一位兄弟,虽然这两位兄弟一直都在与我争夺着这句躯体的使用权,但他们的死亡也会直接影响到我的寿命,如此血海深仇我又怎么能不报呢无动于衷?虽然上一次让那个道士得以暂时逃脱,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我一定要让他和那只小狐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猫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 “他们居然能够从你的手上逃走,看来应该也是有些手段的,他们逃去了哪里?”张扬追问道。 “他们是向着东面一路奔逃的,想来现在应该已经躲藏到了东边那只大妖的地盘里了!他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们两个,即使与东边的那只大妖为敌也在所不惜!”白猫的脸已经因为恨意而扭曲变形,它气呼呼地问张扬道:“你该不会是还想要阻止我去报仇吧?”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坦诚说道:“怎么会呢?跟你想的恰恰相反,我非常赞成你趁现在赶紧去东面报仇。只要你不在铁西打搅我的计划,不要耽误了我的好事,你完全可以忽略掉我的存在。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在这边的行动是绝对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的,你就放心大胆地暂时离开吧!”白猫面色阴沉地看了张扬一样,什么都没有说,纵身跃入了黑暗之中,向着东方奔去…… 第193章 双强 目送着白猫离开以后,张扬古怪地笑了笑,掏出手机拨打了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以后,张扬对着电话另一端异常和善地说道:“是小武弟弟么?彭侯在你的身边没有?我这边有一个很有趣的消息想要告诉他,我想,他应该会对我提供的这个消息很有兴趣的,让他来接电话吧。” “谁是你的弟弟?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小武在电话那边咆哮道。 “小武弟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无论如何我也还是那个你们非常熟悉的张扬啊,就算我有些事情做得比较不合你们两个的意,可那应该还不至于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吧?”张扬嘿嘿笑着说道。 “谁跟你有友谊?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张扬!你到底把张扬怎么了?”小武气愤地质问道。 张扬在电话这头苦恼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张扬就是我,我就是张扬!即使你们两个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你把电话交给彭侯,估计我只有和他才能说得明白点!” 彭侯伸手接过了小武递来的电话,先深深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努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对着电话问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张扬,也不纠结于你的真实身份。既然你现在想要远离我们,不想让我们出现破坏了你的人生大计,你又何必给我们打电话呢?你说要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像小武那孩子一样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我刚刚接收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听说有一个道士带着一只狐妖已经悄悄进入了你的地盘儿,你是打算将他们两个驱逐出境呢,还是打算罩着他们、替他们挡风遮雨?”张扬故意没话找话地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他们两个在铁西这边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厉害角色,那个厉害角色刚刚向着东边出发了,估计应该是去找他们两个报仇的!” “哦?是哪个厉害角色想要到我的地盘儿上来撒野?莫非是铁西的那只猫妖?”彭侯追问道。 “你可真够聪明的,回答正确!你我朋友一场,虽然现在你暂时还不能接受我所选择的这条道路,不过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幡然悔悟转而理解支持我的,所以刚一听说那只猫妖动身前往东面这个消息,我第一时间就马上想到要打电话告诉你,怎么样,我还是很够朋友的吧?”张扬嘿然地笑着调侃道。 “你真会有那么好心?恐怕铁西的那只猫妖正是因为受到了你的挑唆,才会一心报仇不管不顾地直闯我的地盘儿吧?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你这样的好心呢!”彭侯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小子,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在铁西那边的所作所为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不过我必须警告你,我跟小武是绝对不会眼看着你利用张扬的身体胡作非为儿坐视不理的!而且,真正的张扬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等到了那个时候,先想想你自己的可悲下场吧!” 张扬阴笑了一声吐槽道:“彭侯,何必呢?口头上的威胁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真正的张扬回来了他又能奈我何?再者说了,就算他回来了,那也都是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也许根本就轮不到你们两个出手,只需要张扬自己出手就可以解决我了呢,你说是吗?与其关心我日后的下场,你倒不如赶紧回去照顾那两个托庇于你的家伙,如果你去得晚了,恐怕也就只能给他们两个收尸了。顺便好心地提醒你一句,那只猫妖现在可是很强很强的,你还是不要带着小武这个拖油瓶赶回去了,免得白白丢了他的性命。”说完,张扬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直接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彭侯气愤地放下电话,转头看了看刚刚被张扬说话郁闷到的面色纠结的小武。彭侯拍了拍小武的脑袋轻声说道:“张扬的话你不要太过在意了,你也知道,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他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也只是为了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而已!如果你把这话当真了,就是上了他的恶当!” 小武懂事地点了点头,郁闷地说道:“虽然我明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个圈套,故意想要让我生气,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钻牛角尖,总也放不下他说的那些话。不过你暂时也不用管我,还是赶紧回去保护好赤灵子他们两个,千万不能让那只猫妖伤害到他们俩,以免堕了你在城中妖怪圈里的名声。” 彭侯点头说道:“既然那只猫妖已经直奔东边而来,看来它应该是铁了心地想要找到赤灵子与那只小狐狸报前段时间的仇,看来我确实得赶紧回去帮忙,你确认你自己在这里没有问题吗?”见小武执拗地点着头,彭侯顾不得再说别的,化为原形匆忙地离开小武家,向着赤灵子与商瓷暂住的那栋小木屋的方向奔去。彭侯一路上心急火燎地豁尽了全力在奔跑,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尾随着的那条白色身影。 当彭侯急匆匆赶到赤灵子隐居的小屋外,一脸紧张的商瓷早已经戒备地站在了门前。 彭侯对商瓷紧张地问道:“我听说那只猫妖要来找你们的麻烦,它到了没有?你有没有受伤?” 商瓷却脸色苍白地指着他的身后,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猪吗?你怎么把它给引到这里来了?” 一瞬间,彭侯忽然了然他早已踏入到张扬所设下的圈套之中,而张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让急火攻心的彭侯糊里糊涂地引着那只猫妖顺利到达赤灵子的身边!让彭侯感到有些费解的是,就算是帮助那只猫妖顺利杀死了赤灵子与商瓷,对目前的张扬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说赤灵子和商瓷的存在对现在的张扬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所以他才必须要除之而后快?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看来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赤灵子与商瓷的安危了,只是面对着如同猫妖这样的敌人,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淡然面对的吧? 彭侯平静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回转身面对着那个一路跟随着他的身材火辣女子,用尽量和气的语气问道:“这位朋友看起来非常陌生啊,你一路跟踪我至此,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复仇?” 白猫妩媚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轻柔发嗲,娇嗔道:“这位帅哥莫非就是那个一直占据着沈阳城东这片区域、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妖王吗?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帅气的话,没准儿我早就过来与你多多联系一下了,毕竟同样身为妖族应该有着更多的共同话题。姐姐我的名字已经很久都不用了,不过既然想要与你交个朋友,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芳名呢。我叫做小吻,只有与我非常亲密的人才可以这样叫我呢。” “小吻?呸!”商瓷躲在彭侯的身后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主动挑衅道:“可千万别在我的面前装纯卖萌了,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看看你脸上的那些皱纹有多少,真是恶心死人了!” 面对商瓷肆无忌惮地挑衅,白猫视而不见,反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彭侯的身上。 彭侯无奈地对白猫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彭侯,之前确实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位这样的大美女,要不然我早就跑到铁西去献殷勤了。不过说起来,我们之前这种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不是挺好的吗?我轻易不会去你的地盘儿,你也轻易不会来我的地盘儿,我们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存在,在各自的区域里各取所需地自得其乐。现在你贸然来访,到底算是探亲访友呢,还是刻意入侵呢?难道你真是像张扬那小子说的那样,是专门为了我身后的这两个人来此,一心只想要报仇雪恨吗?” 小吻异常温柔地答道:“帅哥弟弟你真的是蛮聪明的,一猜就猜到了人家的真实目的。一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杀死了我的两位哥哥,一想到他们还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想到我迟迟不能为兄弟们报仇,我就总是夙夜难寐,不得安生。所以他们两个必须去死!可惜很不凑巧地,他们俩居然逃到了你的地盘儿上,本来我也是不想和你发生正面发生冲突的,可是为了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为了能斩草除根地杀死他们,我不得不知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来帅哥弟弟你也不会阻拦我为兄报仇吧?”彭侯故作纠结地说道:“本来呢,你要为兄报仇我确实是不应该横加阻拦的,可是偏偏这两个人对我的一位朋友来说非常重要,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我,看来也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横插一脚了。”“不如,你和我两个人,先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随便聊聊……”小吻诱惑道。 第194章 退敌 面对小吻**裸的语言诱惑,彭侯故作羞赧地傻笑了几声,方才说道:“我知道姐姐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要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你来过这里、让你顺利地杀死他们两个嘛!可是刚才我也已经表明过态度了,这件事情我也是不得不横插一脚,希望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私人的情谊啊!” 彭侯说完,忽然转过头对着应该藏身于木屋之中的赤灵子高声喊道:“臭道士,还不赶紧出来接客!人家都快要烧掉你的狗窝了,再过一会儿你也就只能给这只小狐狸收尸了!你还不出来?” 商瓷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膀对彭侯说道:“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赤灵子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去了哪里?”彭侯微微一惊,少了赤灵子的帮助他还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稳胜那只猫妖。已经失去了记忆的赤灵子这个时候又会跑去哪里了呢?该不会是他调理好了身体以后,在恢复了力量的同时也恢复了原来的记忆,直接兴冲冲地去完成自己所肩负着的使命去了吧?还真是给人添乱! “鬼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商瓷一脸不爽地抱怨道:“刚刚他正在屋子里打坐吐纳,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不顾一切地扔下我匆匆忙忙地直接就跑了出去。不过我看他一副神清气爽目光炯炯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已经恢复了力量与记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所以我就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 彭侯跺脚道:“都这种时候了,有点用的居然提前先跑了,偏偏留下个没有什么用的给我添乱!贼老天到底长没长眼睛,不能总是这么玩我啊!再这么玩下去,就算我是只妖怪也会被玩坏掉的!” 看着像是在演戏似的两个人有模有样地一问一答,小吻咯咯地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看看我的脸,再看看我的身材,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又不会吃掉你们两个!”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商瓷冷冷地说道。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面对你的时候如果不小心点的话,我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彭侯接着商瓷的下茬继续评价道:“不过,其实你要报仇的主要目标应该只有赤灵子一个人吧?你真的舍得杀死这只可爱的小狐狸?不要忘记他的身体里面还有着让你垂涎很久的那股力量,如果他的**死亡,恐怕那股力量应该也会烟消云散吧?这次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明面上可以说是为了替你死去的两位兄弟报仇,可实际上应该也只是为了得到那股力量吧?别告诉我说你对那股力量没有兴趣,在那样强大的力量面前、面对着可以令自身近乎无限成长的那种诱惑之下,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妖怪不动心呢?” 小吻哀怨地叹了口气,直白说道:“人家来这里本来的确是想要杀了那个道士为兄弟们报仇的,不过既然他已经提前警觉到我的到来提前跑路了,我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拿这只小狐妖凑数。小帅哥,你看看我现在这个处境已经足够可怜了吧?你就别来跟我抢了好不好?把这只小狐妖让给我吧!” “我没打算跟你抢啊,只要他自己愿意跟着你走,我是绝对不会阻拦的,你说是不是啊?”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彭侯已经把头转向了商瓷,并对着商瓷使了一个很有深意的眼色。 商瓷马上心领神会地对彭侯说道:“彭侯大哥,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我却是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来看待。现在我忽然担心起那个臭道士的安全来,我想要离开这里去找找他,把这里暂时先交给你好不好,我想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吧?”说完,商瓷又转头对着小吻暧昧一笑,说道:“猫妖姐姐,弟弟我还有些急事要办,不得不先离开一下了,你就先跟着彭侯大哥在这里玩一会儿吧!” 商瓷说完,身形一个恍惚,钻入到周围的树林之中,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树林深处。远远地传来他猖狂而得意的笑声:风儿轻,月儿明,浩劫将起,众生不宁,万里神州,任我横行…… 目送着商瓷安然离开以后,彭侯转身无奈地看着小吻摊开双手说道:“真是非常不好意思,看来要让你空跑一趟了,既然他们两个现在都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想你是不会为了我身后的这栋小木屋而跟我翻脸的。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和我先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随便聊聊?” 见彭侯把自己之前说过的暧昧话语原样奉还,小吻恨恨地瞪着彭侯,幽怨地说道:“张扬那个小子说得不错,我果然是不应该小看了你的,就凭着你现在的这张脸皮的厚度,我就只能是甘拜下风。” 彭侯也摇头晃脑地说道:“张扬那个小子说得不错,现在的你果然是很强很强,在没有办法摸清你的真正实力之前,我还真是不想与你发生任何正面冲突。甚至,现在我都没有可以强留下你的把握!” “张扬那个小子提醒过你,我会出现在这里?他居然敢泄露我的行踪?”小吻恨恨地追问道。 “就像他也同样提醒过你,要你小心我一样,这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呢?看你这愤恨不已的样子,该不会直到现在你才发现张扬那个小子非常可疑吧?”彭侯故意夸张地问道,挑拨着猫妖敏感的神经。 “其实我早就应该怀疑他的!凭他一个区区的人类,竟然敢跟我耍心机,还想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看来他真的是不想活了!”小吻气愤地说着,心里却在反思着她于张扬那次见面的每一个细节,除了对张扬体内那股莫名熟悉的力量有所猜测之外,她原本并未正视张扬自身的存在;但现在她不得不思考,在张扬的眼中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在张扬缜密的布局之下,她是否会成为一个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 彭侯也看出了小吻的色厉内荏,忍不住出言安慰她道:“其实我并没有别的企图,我只是想要提醒你,现在你所认识的那个张扬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拥有着什么力量和怎样的能力我们都一无所知,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虽然你我都有着各自的立场,我们之间的关系既不能算是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可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能与我保持一致,那就是尽量避免因为张扬的刻意挑唆而将自己变成了张扬手中可以被利用的一枚棋子。我这种说法,你认可吗?” 小吻深有同感地点头说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座城市里有我们两个强大的家伙就已经足够混乱了,我真的不希望再出现第三股势力,更何况这股力量还很有可能会破坏现有的这种微妙的平衡……” “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彭侯欣慰地说道:“或许你还不清楚张扬的来历。其实他曾经是我最为要好的朋友,我曾经答应他要保护他一生的安全。可是自从某一天他离奇失踪以后,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再也不是我之前所熟悉的那个张扬了。他变得野心勃勃、难以捉摸,他居然舍弃了之前所拥有的一切,毅然决然地投身到铁西去追求他崭新的理想,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变化,我却坚信总有一天真正的张扬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可以跟从前一样过着快乐的生活!” 小吻听着彭侯的讲述,眼里闪过一丝憧憬的神色,可马上那神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故作平静地说道:“虽然你说的话让我非常感动,可是杀兄之仇我不能不报!这一次我虽然没有成功,等下一次臭道士与小狐妖却未必会有这一次的幸运了,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躲在了你的地盘儿之中,就算是你想要庇护着他们两个,我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因为我与他们实在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你还没有明白其中的真意!在我所熟悉的那个真正的张扬回来之前,我必须肩负起保护那两个人的使命,也就是说我不得不在你想杀死他们的时候选择与你为敌,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做但我却没得选择;可如果是在真正的张扬回来以后,我就不必再为了他们两个人与你针锋相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面子,在真正的张扬回来之前先不要急于报仇,我是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彭侯语带哽咽地诚恳说道,双目中有着种种挣扎、种种欲言又止。面对彭侯的真情流露,小吻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沉寂已久的情感如同潮水一般微微荡漾。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呢喃说道:“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说完,逃命似地离开了。 第195章 回归 看着小吻的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彭侯长长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一往情深的痴情模样,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喊道:“臭狐狸,好戏看够了没有?真等着我出卖色相呢?还不赶快给我滚过来!” “哇,彭侯你真的好强!居然不用打架只凭着你的那张嘴就把那只猫妖给说得心花怒放的,我看得很清楚,如果她再多看上你几眼的话,估计她就会变成你的女人了!你这门手艺可真是让小弟佩服不已啊!”商瓷还没等到落地,就已经开始了对彭侯的吹捧:“小弟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了,别再闹了!我问你,赤灵子到底去了哪里?”彭侯不耐烦地打断了商瓷的表演,直接问道。 “这个啊,刚才他难得地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他想要去寻找饕餮的下落;如果他能找到饕餮被封印地点的话,他还要顺便看看饕餮的封印是不是还很牢靠。交待完这么两句话他就急匆匆的走了!居然一点带我去见见世面的意思都没有,真是不够意思!”商瓷一脸无奈地抱怨道。 “饕餮的封印么?我可不认为他很快就能找到饕餮的封印地点……”彭侯皱着眉头说道。 “原来你也知道关于饕餮的事情,看来臭道士说的那个神州浩劫的事情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了?饕餮真的会是开启神州浩劫的罪恶源头吗?如果那个封印已经变得不牢靠了,岂不是说饕餮很有可能会破封而出?虽然应该会有一些人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会努力地想维持着饕餮封印的完整性,让人世间继续维持着目前的现状,但我觉得这些跟臭道士有着相同目标的人,他们的努力最后很有可能都是无用功……” 面对着商瓷沮丧的话语,彭侯也有些丧气地说道:“确实,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对我们非常不利!真正的张扬还不知所踪,掌控着他肉身的那个张扬依旧沉沦于对权利的**之中;即使我用暴力将他绑架回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况且这个事情应该是只属于张扬一个人的战争,我们归根结底还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而赤灵子失忆的状况也是时好时坏,你虽然有一点道行也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如果在这个时候饕餮破封而出的话,不论怎么看我们都是有一场异常惨烈的硬仗要打了——还很有可能屁用没有!” “那个张扬,真的有臭道士说的那么重要吗?真正的张扬觉醒以后,真的可以在神州浩劫降临的时候力挽狂澜吗?”商瓷一脸怀疑地说道:“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想看一看真正的张扬到底有什么能耐!” “会有机会的,真正的张扬很快就将回归到我们的身边,我有这样的感觉!”彭侯异常肯定地说道。 此时,虚无空间之中,真正的张扬与遗世化身之间的交谈还在继续。 遗世化身对张扬讲述道:“关于第一次封魔之战具体发生在哪个年代已不可考证,我是从一些残破的古籍之中发现了关于那场大战的蛛丝马迹,但典籍之中记载的诸多内容有颇多语焉不详之处,既没有详细交待交战的双方是谁,也没有记载那场大战的结局最终如何;只是交待说在第一次封魔之战过去了很长时间以后,有四大凶兽祸乱神州,其为首者贪婪无度、无所不噬、号称可吞尽世间万物,名为饕餮;四凶肆虐之时,生灵涂炭、万物俱灭,有神人为护卫神州大地仗剑与四凶相争,相继将四凶逐一封印!” “莫非你说的那个神州浩劫就与这四只凶兽有关?它们该不会是要冲破当年的封印,重临人间吧?现在的人间都在推崇科学技术的发展,又去哪里再找个神人重新将它们封印起来?”张扬不无担忧地追问道。 “那位神人与四凶绵延数百年的大战,按照古籍之中的线索来看,应该叫做‘第二次封魔之战’。在那之后,神人杳去无踪,而被封印的四凶则每间隔几百年就会尝试着将自身的邪恶力量涌出封印,祸乱一方生灵后,不等那些修行之人对其展开围剿就会悄然隐退。由于那些邪恶力量的出现与消失往往过于隐秘,所以在历史上经常会被当成是一次次的天灾事件来进行记载,而实际上,那些诡异莫名的事件往往都是魔劫!其中饕餮的力量是出现次数最为频繁的,故此我有种预感,不出意外的话,饕餮很有可能就是引起此次神州浩劫的罪魁祸首!最起码它也是开启本次浩劫的罪恶源头!”遗世化身神棍范儿十足地说道。 张扬沉吟了一下方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饕餮很有可能会冲破神人当初对它的封印,再次降临人世间,进而导致了神州浩劫的发生?可饕餮究竟被那位神人封印在什么地点谁都不知道啊!”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但在你到达这里的时候,通过你出现的位置我已经大致判断出了饕餮被封印的地点——距离你所在的城市并不远,那里很有可能周期性地发生着类似的诡异事件,只要你细心留意,估计想要找到那个地点应该并非难事!你要记住,为了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你必须要尽快地找到饕餮被封印的地点!找到那里以后,要么寻找奇人异士帮你修补加固神人所遗留的封印,要么想办法阻止饕餮破坏封印的行为!此事非同小可,你自己也要当心!”遗世化身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么说起来,好像我的任务很简单嘛!我自己能搞定的,我就争取自己搞定;我自己搞不定的,我就想办法找人来帮我搞定。而且大师你又在千多年以前早早地就给我留下了种种后手,想来到我力有不逮的时候应该你的那些后手应该都可以为我提供一些帮助的吧?”张扬有些没心没肺地追问道。 “在替劫桃符破碎之时,赤灵子他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你的危机,想来他很快就会赶到你肉身的附近,替你保护好你那脆弱的肉身;第二位有缘人诸葛小子所留下的家族,可能暂时还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在日后未必不会成为一支奇兵;等你离开这里以后,抓紧时间前往长安大雁塔一游,用寻找到的异宝去探查玄奘的转世之人,我相信当你找到了那人以后,他将给予你巨大的帮助。”遗世化身殷切说道。 张扬闻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师,我们才刚刚聊到饕餮与神州浩劫之间的关系,我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向您请教呢,关于我的身世,关于我失落的记忆,关于我的重要性……” “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你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再继续耽搁下去我怕你会误了一场大事啊!”遗世化身淡然说道:“你可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周做梦自身化为了蝴蝶,一梦就是千年,而到了梦醒之后,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了,我怕你也会面临这样的困惑。” 张扬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大师,你说的庄周梦蝶我不太清楚,但我听说过南柯一梦与黄粱一梦,都是有人在一个诡异莫测的环境之中生活了一辈子,结果临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发现其实他只是小憩片刻做了一场大梦而已。说起来,谁又能保证自己寿终正寝之刻肯定就不是另一个自己大梦初醒之时呢?” 好像是被张扬富有哲理的问题触动了某些思绪,遗世化身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苦涩地说道:“你说的那两个故事中人应该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度过了一生一世,但在人世间其实只不过刚刚过了片刻而已;但这里的时间流速恰恰跟你所说的相反,你觉得与我聊了没有多久的时间,但在人世间其实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从你刚刚来到这个虚无空间的那刻开始算起,人世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如果你再不抓紧时间想办法返回你的肉身,只怕等你返回的时候,你的肉身可能就会有排斥的反应了。” “什么?外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既然这里的时间流逝得飞快,你干嘛还非要啰啰嗦嗦地给我讲那么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你这是故意在玩儿我吧?”张扬闻言激动得破口大骂。“从你刚刚踏入这里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此处并非你的久留之地,而且我给你讲的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长啊。说起来也是我寂寞得太久了,难得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一不小心就拉着你陪我多聊了一段时间。你也不用过于着急,所谓神州浩劫,并非只是一个时间点上的突发事件,而是一个相对漫长、状况迭起的漫长时期,必然是从许多小小不言的诡异事件作为发端逐渐延伸发展恶化的,你早出去一个月还是晚出去一个月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遗世化身平静地劝慰张扬。“我如何才能回归到我自己的身体之中……”张扬追问道。 第196章 出关 面对张扬急切的追问,遗世化身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之前曾经错误地认为,我们所在的这个虚无空间是寄附于你手中的千棺阵玉牌之中的,你的这个认知是错误的。赤灵子之前送给的你那枚替劫桃符,本身既是一把钥匙又是一道门,一旦桃符因为救主自动损毁,其中的力量在把你最为纯粹的真我护送到这片虚无空间之后,同时也会在你贴身的物品之上留下印记。那个印记本身就是一道门,一道连接现实世界与此处虚无空间的门,你如果想要回归到你的身体之中,只需要通过那道门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别的注意事项吗?比如通过那扇门的时候我很有可能会遭遇到空间乱流什么的?或者通过那扇门会因为时间的不一致而导致我意识层面的混乱?”张扬不放心地追问道。 “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这个虚无的空间是依靠着我的力量支撑才得以存在的一道空间缝隙,只要我还存在着,这个空间就不会坍塌消失。虽然我遗留在这个空间中等待着你到来的这个使命已经接近完成了,但还差了最后一步——只有在你前往长安顺利获得玄奘所遗留的那件异宝以后,我的使命才算是真正的完成。等到那时,这个虚无空间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坍塌不见,所以目前你通过那扇门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是,你一旦选择离开,将再也无法返回这里!你还有什么疑惑吗?”遗世化身诚恳问道。 张扬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道:“我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吗?那等到你的使命完成以后,你将会由怎样的下场?该不会就是在这个荒芜的空间里孤独终老吧?你就不能跟着我一起出去吗?” 遗世化身长叹了一声答道:“等你前往长安取得了那件异宝以后,你就会知道我的最终结局是什么了!我是没有办法跟着你一起离开的,如果你已经没有别的疑惑了,还是趁早回归到你的身体之中去吧!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就将会见到真实的我,完整的我!”话一说完,虚无空间之中忽然卷起了一股狂风,裹挟着张扬所化的那一点金光向着他来时的道路飘去,穿过了那扇并不存在的门…… 与此同时,身在铁西的另一个张扬正与林豹讨论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攻防事宜,在用计将那只可能会破坏他们计划的猫妖临时支走以后,他们加大了对其他势力吞并的速度,以期在猫妖回归之前能够达到他们的既定目标。就在另一个张扬与林豹相谈甚欢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张扬胸口的千棺阵玉牌表面忽然有血红与幽绿两色光芒闪烁,一座具体而微的小巧祭坛虚影浮现而出。一点金光挣扎着飞出了祭坛虚影覆盖的范围,悄然无声地钻进了张扬的肉身之中,顺着一条曲折的经脉直达张扬的识海。 正与林豹侃侃而谈的张扬猛地一呆,两眼发直地一动不动,似乎是灵魂出窍去了。林豹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张扬的名字,见他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好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坐到张扬的对面耐心地等待着他自己清醒过来。此时在张扬的识海之中,或者说是意识深处,张扬的真我与本我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本我的声音依旧猖狂,他在意识深处疯狂地叫嚣着:“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这个懦夫,在明知面对我没有丝毫胜算的时候你居然选择了躲藏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躲藏去了哪里,但既然你还敢回来,想必你已经准备接受被我封印在这具躯体的内心之中这个注定的命运了吧?快点出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封印你、取代你,让我成为名符其实的真正的张扬!” 张扬平静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缥缈地响起:“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你只是我**与本能的综合体,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确实是你;但很可惜,你不是我,你只是我潜意识深处最为原始的那个我而已!即使你可以暂时占据我的身体,即使你能够暂时压制住我的意识,但你毕竟不是真正的我,即使伪装得再像你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张扬。想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应该已经有了这方面真切的感受了吧?” “你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有多长时间了吗?距离七七四十九天只差一天而已!为什么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你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只要给我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我就有八成的把握完全占据这具身体吗?所以你才会在我即将迎来最后胜利的时候忽然出现,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吗?别白费力气了,即使你赶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前回归到这具身体之中,依旧影响不了我最终胜出的这个结果!”那声音吼道。 张扬的声音依旧平静而和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我这一次忽然离开了这具身体,单独留下了你,不知道你的感受如何呢?也许你说得没有错,你与我本来就是一体双面的,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有善的地方就会有邪恶,有真的地方就会有虚假,即使我再不愿意碰触那些贪婪、恶毒、诡诈、阴险之类的负面事物,也不应该假手于你去碰触!不论肮脏与否,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属于生活的一部分,对于那些之前我所犯下的错误,我正式向你道歉!” “嘿嘿嘿嘿,道歉?如果你真有道歉诚意的话,就乖乖地不要反抗,让我把你彻底地封印到这具躯体的内心之中,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道歉。”那声音阴森地笑着说道。 “其实,无论你是否能够原谅我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很快你和我就会重新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了!”张扬冷然地继续说道:“而且关于我道歉的内容恐怕你也是想得差了,我之所以会向你道歉,是为了之前我未能完全融合吸收苏七与孙浩的全部记忆而道歉,是为了我无法正视亲生的三兄弟手足相残的这出惨剧而道歉,是为了我不敢直面淋漓的鲜血与惨淡的人生无数次地想要逃避而道歉……” 随着张扬如同梦呓一般的自语,记忆深处原本属于苏七与孙浩的那些记忆碎片开始闪烁个不停,一片原本被灰色迷雾笼罩着的记忆区域也逐渐显现出来,其中的记忆碎片同样开始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本我逐渐变得慌乱不安起来,那个声音紧张地在意识深处对着不知藏匿于何处的张扬主体意识怒吼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强行融合苏七与孙浩的记忆吗?你疯了?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个叫赤灵子的道士对你的警告?你就不害怕记忆上的混乱,以及对现实世界认知的错位吗?不要胡闹了,快住手!” “从小到大,很多时候,当我面对着那些我不想面对事情的时候,我往往会选择让你替我暂时掌控身体、破解我不愿意面对的困局。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而现在我所做的就是,扭转从一开始就犯下的错误,将你自身存在的意义彻底抹杀——从今往后,不再会有浑浑噩噩的我,当然也不会再有阴险狡诈的你,我们将重新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了。也许,直到今日我才算是真正的觉醒!”张扬说道。 张扬记忆之中的那些碎片的光华变得越来越璀璨,并逐渐升华、彼此交融,本我也开始变得虚弱起来,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的理想才刚刚开始起步……我还没能实现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呢……你不可以过河拆桥……你又怎么忍心就这样消灭掉我……不要……” “你还是没有明白,并不存在我消灭你的状态,你只是重新与我又融合在一起了而已。至于你所谓的那个人生最大的理想,只不过是我少年时穷极无聊的一场白日梦而已。”张扬淡然地说着,加速了对记忆碎片的整合速度。本我哀怨地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早已被注定的命运。 就在真正的张扬回归本体重新夺取了对身体的掌控、并在意识深处进行着大量记忆碎片融合工作的同时,农业大学干涸游泳池之下的昏暗地宫中,高达三米多的三层祭坛顶端那乌黑色的圆形铁板之上,身材瘦削的老蔡贪婪地吸光了铁板孔洞之中向外喷涌出的最后一丝地脉龙气,满意地睁开了双眼。老蔡略显激动地掏出了手机,直接拨出了一串号码。很快地,电话被接通了,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亢奋而又激动不已的声音:“恭贺教主大人出关!您之前交待下来的事情,属下们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可以……” 第197章 集结 随着张扬真我与本我的不断融合,在他的记忆深处,那些原本属于苏七与孙浩的记忆碎片的光华变得越来越璀璨,并逐渐升华、彼此交融;张扬只觉得脑海中有一幅幅记忆的画面在飞快地闪过,那些,正是之前他一直抵触着不想吸纳的苏七与孙浩心中的黑暗记忆。当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碎片彻底被张扬吞噬整合完毕以后,意识深处传来张扬本我的最后一声叹息:“虽然你强行将我与你融为了一体,但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且暂时先沉睡在你的体内积蓄力量,等到下一次机会来临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大功告成的张扬一边努力地消化着他离开肉身期间相关的记忆碎片,一边用意识扫描着记忆深处那片被灰色迷雾笼罩着的区域,在那片雾蒙蒙的区域之中只有零星的记忆碎片闪烁着光辉。那片灰色迷雾看起来就像是一处天然的禁区,虽然不知其从何而来,但张扬从直觉上认为在那片迷雾所覆盖的区域之下,应该就是他被玄武族长老大老张所封印了的儿时记忆。为了能够找回自己幼年的记忆,张扬之前已经花费了无数的时间与精力,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快要达成愿望的时候,忍不住开始激动起来。 刚开始,激动不已的张扬还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用意识轻轻触碰那片迷雾,可当他发现那片迷雾对意识的触碰毫无反应以后,他开始集中注意力、调用了所有的意识力量开始了对那片迷雾的疯狂冲击。在张扬不顾一切的蛮干之下,那片迷雾偶尔会显露出一丝缝隙,但很快就会在一股无形之力的帮助之下飞速地恢复原状。当张扬最后卯足了全力准备对那片迷雾展开最后一击的时候,在与迷雾接触的瞬间,张扬感受到似乎自己的意识冲击已经达到了迷雾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在他欣喜不已准备再加一点力的时候,异变忽然发生了——灰色迷雾在那个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将背甲面向张扬意识冲击的硕大乌龟,而那只乌龟的尾巴,居然像是一条灵敏矫捷的毒蛇,狠狠地向着张扬的意识咬了过来。 害怕意识受损的张扬赶忙将意识退出了记忆深处,身体依旧在林豹面前静坐着的张扬霍然睁开了双眼。再次掌控了自己身体的张扬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状况,反而是惊奇不已地喃喃自语道:“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只玄武啊!它给我的压迫感与当初在玄武圣殿之外的那个结界是那么相似,难道当初大老张为了封印我的记忆会舍得下这么大本钱,居然借用到了玄武结界之力来封印我的那段记忆?” 端坐在张扬对面的林豹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扬,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老大,你没事吧?” 有些恍神的张扬闻言直勾勾地盯着林豹看了一会儿,才会想起了前段时间关于林豹的所有记忆。张扬苦笑了一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豹子哥,你还是不要叫我小老大了,我听着怪不习惯的。要不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咱们刚才的事情说道哪里了?哦对,必须抓紧时间收编人员、扩张地盘儿,争取早日统一铁西区的地下世界!不过,我想那个原来的老大应该是不会在乎我们的这点儿小动作的。” 林豹紧张地搓了搓厚厚的手掌,沉声对张扬说道:“小老大,就在你刚刚走神的这段时间里,我接到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因为怕耽误了你的冥思,所以刚才一直都没敢叫醒你,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古怪了,究竟会引发出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我也估计不清楚,也只能等你醒过来让你来拿主意了。” “什么消息会让你觉得这么难办?我觉得你之前经手过的事情处理得都不错啊!”张扬好奇地问道。 “根据之前咱们布置在铁西外围的兄弟们汇总过来的消息看,有大概两百多个弟兄带着家伙正浩浩荡荡地离开铁西区的范围,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正东边。这两百多个弟兄分属于不同的团伙,其中既有原来那位老大的班底,也有前段时间刚刚加入我们的兄弟,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居然走到了一起而且还目标一致地选择了大张旗鼓的离开。我估计这个时候市警察局应该已经被他们的行动给惊动了,不知道有多少警察正开着车准备拦截他们呢,甚至很有可能警察已经盯上了我们……”林豹介绍道。 张扬愣了一下追问道:“你是说他们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拎着家伙往东边去了?这帮二货要疯吗?” 林豹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见张扬示意他先接电话,林豹拿起了手机,神色沉重地嗯了几声以后,匆忙地挂断了电话。面对张扬询问的眼神,林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凝重地说道:“刚才是家住在东陵附近的一位兄弟给我打的电话,他说在路过农业大学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群一群的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农大的深处走去,其中就有几个他认识的我们铁西的兄弟。他还说在他开车的这一路上,隔三差五地就会看到一拨一拨的人向着农大的方向走着,就像那些人都在事前已经约好了要去农大集合一样。更诡异的是,他这一路上一个警察都没有看到,甚至连巡逻的警车都不见了!” “那些人都去农大了?”张扬不敢置信地追问道:“不仅是从我们铁西走出去的兄弟,还有其他别的人也在往农大去吗?他们这些人都兴致勃勃地往农大跑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农大有宝藏被发现了?” 林豹面有难色地说道:“其实刚才有个细节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在那离开的两百多个弟兄里有一个是跟黑三儿关系相当不错的小子。在那个小子哭喊着想要离开的时候,黑三儿拦住了他,非得让他说清楚去哪里做什么不可;那小子急不可耐地告诉黑三儿说,他们的教主已经出关了,筹划了很久的天大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实施,他必须马上赶到目的地,参加由教主主持的盛大祭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梦想成真;黑三儿以为那小子疯了,就想把他敲晕等他冷静过来以后再做计较,却没想到那个小子跟中了邪似的非要跟黑三儿玩命,把黑三儿给揍了个半死以后,一意孤行、毅然决然地跟着那二百多人的大部队跑了。” “让他梦想成真?”张扬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看来我大概已经知道他们前往农大集结的原因了,这个等下再说。你刚才说黑三儿因为拦着那个小子被揍了个半死,他伤得不严重吧?” “我们部队出身的爷们儿就是这一点好,能扛能打,只要没被一下子打死,很快就能恢复战斗能力,你就不用担心黑三儿的事儿了。倒是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去农大集结的原因?”林豹怀疑地问道。 张扬仰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开始给林豹讲述起关于老蔡所创立的那个邪教组织来。从他一开始发现了那邪教的苗头到后续的跟进调查,再到后来操场上邪教徒们集体拜月的疯狂举动,最后张扬略显无奈地说道:“后来就发生了**封校的一系列事情,对于那个邪教我就没怎么再关注了;好不容易等到学校解除封校制度,我又来到了铁西开始筹划着如何跟你一起整合现有的势力,就更忽视了对那邪教的注意。” “听你这么说起来,那个邪教好像还挺邪门的样子,入了教的人就跟被洗脑了一样呗?除了一心一意地想要让自己梦想成真之外,对别人的好心劝阻都当成是驴肝肺!”林豹十分中肯地评价道。 张扬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担心:所有笃信那个邪教的人员,都有可能随时被老蔡献祭给他身后的那股力量——如果说那股力量会懂得驱使老蔡为虎作伥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其本身就拥有智慧?拥有智慧,渴望吞噬更多的生灵以提升自身的力量,其目的究竟何在?玄武圣殿——薛力所遭遇的那股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间隔一定周期泛滥——老蔡为虎作伥,很快地,之前所有的疑问被张扬串成了一条脉路清晰的线索,而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也就出现在了张扬的面前:被封印在玄武圣殿深处的、可以吞噬一切的,很有可能就是虚无空间之中遗世化身所说的那个饕餮!而在张扬等人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之时,老蔡为了梦想成真舍弃一切步入了那扇半开着的青色石门之后,他所遭遇到的很有可能并非是玄武的三魂之一,而是那只自上古时期就被封印于玄武圣殿深处的饕餮!想到了这里,张扬欲哭无泪地对林豹说道:“看来你得陪着我去一趟农大了,我必须要想办法破坏掉那个邪教所要进行的所谓盛大祭祀,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吧……” 第198章 惊变 当张扬带着林豹急匆匆地赶到农业大学,跟随着狂热的人群亦步亦趋地来到军训楼前的小操场上时,张扬惊奇地发现当初他逃离干涸游泳池下地宫的那个人工竖井再次显现在外,有几个目光呆滞地狂热教徒正严阵以待地看守着通往地宫的入口。激动不已的信徒们拼命压抑着自身澎湃汹涌的**,秩序井然地从竖井口鱼贯而入,向着不远处的庞大地宫一步一步走去,亦步亦趋地准备迎接梦想成真之刻。 张扬在一群信徒之中竟然还看到了宿舍老大李健那张熟悉的面孔,悄然挤入那群人的中间,张扬示意林豹偷偷地敲晕了李健。嘱咐林豹背着被敲晕的李健暂时蹲守在人工竖井的下方,等信徒们变得稀少以后再找个机会想办法溜出去,逃得越远越好。林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为什么就照着张扬的嘱咐去做了;张扬则继续跟着那群激动不已的信徒们,穿过昏暗的甬道,步入到了昏黄的地宫之中。 地宫之中,早已聚集了不下千人的人群,却鸦雀无声。先到一步的人们并没有像平日生活中的那样喧闹成一片,反而都是诡异地盘坐于地、目光炯炯地仰视着端坐在三层祭坛顶端那乌黑色圆形铁板之上的身材瘦削的老蔡。此时的老蔡正一脸神棍范儿地盘膝而坐,双目半开半合,对脚下的芸芸众生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也只有张扬才能看出在老蔡刻意表现出的平静之下掩藏着的那一丝狡黠的疯狂与得意。 随着地宫中进入的人们越来越多,原本鸦雀无声的地宫里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人们一方面惊讶于地宫的宏伟好大,另一方面则是雀跃于自己即将在教主的带领之下即将迎来梦想成真的美妙时刻。当原本守护着地宫入口的那几个狂信徒返回到地宫中之后,有一个看起来显得精明伶俐的中年信徒一路小跑着跑到了那三层的祭坛之下,仰起头悄声对则依旧正襟危坐的老蔡说了些什么。老蔡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那人下去准备些什么,他则满意地睁开了双眼、注视着脚下的人群激昂地高声喊道:“加入我们,笃信我们的真神,当处于昏睡之中的真神苏醒之时,就是你我众凡人梦想成真之刻!” 一时之间,地宫中的信众们纷纷响应,声嘶力竭地复述着那句教典真言。老蔡志得意满地双手下压,示意大家肃静,目光扫视了一下人群之后,老蔡高声说道:“今日本座将带领尔等祭祀真神,准备令一部分信徒的梦想先行成真!你们中有愿意侍奉真神的忠诚信徒吗?站到前面来,让我看清楚你的模样!” 老蔡的话音未落,已经有一群狂信徒兴高采烈地冲到了祭坛之下,纷纷表述着他们对真神的忠诚与敬仰。此时先前那个精明伶俐的中年信徒带领着一队类似护法者装备的信徒再次出现在场边,手中都拎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鸟笼形容器,在向老蔡遥施一礼后,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容器冲向了祭坛之下的狂信徒们。 似乎是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操练,挥舞着鸟笼形容器的护法者们出手奇准无比,每一个鸟笼在脱手之后都准确无误地套在了一个信徒的头上,只剩下一条长长的锁链还攥在那些护法者的手里。在那些感觉自己靠着幸运最先得到侍奉真神机会的信徒们,双手抱着鸟笼声嘶力竭地喊着“以我之血,唤醒真神”口号的同时,护法者们按动了锁链末端的机关。肉眼可见地,鸟笼形容器飞快地膨胀起来,完全吞噬了那些被选中狂信徒的身躯。鸟笼之上一道红光闪过之后,鸟笼又飞快地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但原本被鸟笼包裹着的狂信徒却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一滩黑色灰烬,和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一滴血之精华。 地宫中的信徒们似乎并未因为这样的异变儿感到惊慌,反而是羡慕不已地急切地想要冲到祭坛之下,争先恐后地想要享受那同等的待遇,而那些护法者们则是更加平淡地开始了下一轮的出手。没过多长的时间,祭坛周围就已经悬浮着不下一百多滴血之精华。端坐在祭坛之上的老蔡施法将所有的血之精华都吸引到了他的手中,两手交握用力捏合揉搓着,口中开始呢喃着细不可闻的咒语,而护法者们的屠杀依旧还在继续。当一段咒语吟诵完毕以后,老蔡恭敬地将手中被捏合成一团的血之精华高举过顶,猛地断喝一声:“众生之血,敬奉真神,恭请真神降临!”一道肉眼可见的空间漩涡忽然出现,将那团血之精华吞噬一空。 随着急于主动献身的信徒越发踊跃,护法者们的屠杀效率也稳步提升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在老蔡的周围就再次汇集起过百滴的血之精华。不等老蔡继续施法,那空间漩涡恍如有生命一般急速地加大了吞噬的力度,将所有悬浮在空中的血之精华一扫而光。就这样,狂热的信徒们前赴后继地冲到祭坛之下送死,而护法者们则风轻云淡地持续进行着杀戮,空间漩涡又百无禁忌地疯狂吞噬着新产出的血之精华,三者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见此状况,老蔡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再次闭上了双眼。 隐身在人群之中的张扬心急如焚,靠着千棺阵玉牌的力量他纵然可以控制身边的那群信徒不四处乱跑以免暴露了他的行藏,但他却没有办法去影响更多的信徒让他们别去自寻死路,故此看着稳坐钓鱼台的胜券在握的老蔡,张扬心烦意乱地想着各种可以打断这场血腥祭祀的主意,却总是觉得没有合适的办法。 就在张扬的纠结之中,那个空间漩涡似乎已经吞噬到了足够的血之精华,如同打嗝一般,从漩涡的中心处居然反哺出一滴色泽鲜艳闪烁着诡异光芒的血液。原本一直神色平静的老蔡忽然满脸激动,猛地睁开了双眼,凝视着那滴正从漩涡之中挣扎下落的血液垂涎欲滴,贪婪的**已经完全占据了老蔡的身心。他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从祭坛顶端一跃而起,准备开始享受期待已久的大餐…… 异变,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了!祭坛之下的信徒中,一道素白的身影闪过,转眼之间就已经飞纵到了老蔡的身后,一只手猛地向老蔡的头颅抓去,另一只手则直接袭击老蔡的心脏。早已被那滴血液牵扯住全部心神的老蔡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刻遭遇到敌人的攻击,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在空中停止住跳跃的姿态,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那人左手的攻击虽然被老蔡偏头躲过,但右手却已经深深地插入到了老蔡的后背之中,当那道素白的身影带着挣扎不已的老蔡降落到祭坛顶端之上以后,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英姿飒爽的女子,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老蔡嘲讽道:“狗皇帝,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吧?从你派人开始重新打造血滴子时起,我就已经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了!其实正像你之前对待那些日本侵略者那样,自从我当年将你变成了吸血僵尸以后,我就一直在期待着今天的到来!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要让你永远地痛苦下去!我就是要在你梦想即将成真的前一刻,出手破坏掉你的梦想,让你彻底地失去一切希望,现在,这种空虚感、失落感、挫折感是不是让你感觉到非常痛苦呢?至于你体内已经成长得非常圆润的那颗心核我就笑纳了,这,就是我身为一个女人,对你的报复!” “吕四娘……你……”老蔡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那女人却猛然掏出了老蔡那已经**得面目全非的残破心脏,取出了隐藏于心脏之中的晶莹剔透的心核。在心核离体的瞬间,老蔡的哀嚎声夏然而止,他的身体之中有几条淡淡的红线蜿蜒闪过,仿佛是燃烧殆尽的木炭、经过了一次回光返照之后就彻底地化为了一滩黑色的尘埃。眼见着宿敌在眼前灰飞烟灭,那女人有了片刻的恍神,似乎是回想起很久远的一些往事。 突然,人群之中又闪出了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一边躲避开那女人下意识的攻击,一边伸长了手臂将从空间漩涡之中刚好落下的那滴血液接在手里,送入口中。欢快地长啸一声,向着地宫之外飞驰而去,张扬看的清楚,那黑影正是很久不见的吸血僵尸赵念平! 那女人万分不爽地嘶吼一声,飞速地追赶着赵念平而去,人群之中却又飞出了一位一身素白道袍的道士,边追边喊道:“凝霜姑娘,是你吗?你不要走……”那道士赫然正是张扬的旧识赤灵子!而就在老蔡的身体化为飞灰之后不久,一股氤氲之气从那堆黑色尘埃中蒸腾而起,化为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细小金龙,茫然地在宽敞的地宫中绕场梭巡着合适的新宿主。绕场几周之后,金龙哀鸣一声,万般无奈地投入到人群中一个高大英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体内。男子惊叫了一声,翻身栽倒在地。男子周围几个明显是行伍出身的年轻人纷纷紧张地呼喊道:“首长,您没事儿吧……” 第199章 嫁衣 地宫之中,由于老蔡突然被袭身亡,缺少了他力量支撑的空间漩涡开始飞速地缩小,很快就消失不见。祭坛之下的护法者们与慷慨赴死的信徒都陷入了惊慌之中,最后还是那名看起来显得精明伶俐的中年信徒费力地爬到了三层祭坛之上,激动不已地振臂高呼道:“教主大人虽然遇刺身亡,但真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我愿意在这个非常时刻暂代教主之位,带领大家迎接接下来的困境!相信我,即使缺少了教主的指引,只要我们继续笃信真神,当处于昏睡之中的真神苏醒之时,会看到你我的忠诚赐予你我梦想成真的机会!” 原本已经开始变得鼓噪不已的信徒们似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纷纷在那中年信徒的带领之下声嘶力竭地呼喊道:“笃信真神,绝无二心;真神苏醒,梦想成真!” 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还有些稀落,可很快信徒们的声音就变得振聋发聩起来,张扬不得不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开始惆怅起如何处理眼前老蔡所遗留下的这副烂摊子了。幸好,之前那条细小金龙绕场梭巡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找到了新的宿主,而就在那位新宿主翻身栽倒在地以后,张扬留意到了那人周围那些明显是行伍出身的年轻人对其“首长”的称呼。想来那人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一位高官,想必是他借着调查铁西区黑社会异动和东陵区邪教组织的由头,在重重保护之下玩了一出微服私访的戏码,却没有想到玩到了最后他却也获得了一份意外之喜。看来必须得指望由这位高官出面来收拾老蔡留下的烂摊子了,张扬想到。 此时,被众多年轻人团团围住的那高大英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已然慢慢苏醒了过来,他四处摸索了一遍自己的身上发现没有收到什么伤害以后,才重新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继续偷偷观察着周围信徒们的疯狂举动。身边那些目睹了中年男子被金龙入体的年轻人们一开始还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见他确实无碍以后,又纷纷聚拢到他的身边摆出一副衷心卫主的姿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周围的狂信徒们。 在普通人的眼中,当然看不出金龙入体之后那中年男子的变化;但在张扬的眼中,那中年男子在苏醒以后与之前相比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在他的身后有一团黑气正气势汹汹地上下翻腾着,其中似乎正在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事物,而在他的神魂之外,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氤氲之气,似乎是在保护他的神魂。 在地宫另一处黑暗的角落之中,小鸟儿的爸爸诸葛长卿正恭敬地侍立在一位两鬓霜白的老者身边,当那位中年男子苏醒之后,鸟儿爸惊讶不已地低声说道:“先是金龙入体,之后又龙气加身,现在看他身后那团上下翻飞的黑云,莫非是黑蟒要化龙的征兆?难道吸收了之前的那股龙气,他就要逐鹿天下了?” 两鬓霜白的诸葛胜狠狠地敲了一下儿子的头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把家传的那本《望气术》好好学一学,你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看走了眼,真是丢光了我们诸葛家的脸!你再好好看看,给我看得仔细一点,那是黑蟒化龙吗?真不怕辱没了列祖列宗!” 诸葛长卿不敢反驳,又仔细地端详了半天以后方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一条伪龙,这伪装得也太好了点吧?差点把我这个专业的都给骗过去了!看来应该不是黑蟒化龙,而是黑蟒化蛟!只是这条蛟也太具有迷惑性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把它误认为是一条真龙呢!” 诸葛胜望着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怅然说道:“这个幸运的小子我认识,记得当初我还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地去了一趟他们家,在帮着那老爷子的几个儿子都相过面以后,我发现只有这个幸运的小子才有一丝官运,能够帮助他老子延续他们单家的一线政治命运。我还记得当初我给他相面说他的成就最多只到一方大员时他那满脸不满意的表情,唉,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诸葛神算,算无遗策,难道咱们家祖传的神算之术还会算错吗?”诸葛长卿不可置信地问道。 “原本是不会出错的,可有了今天的那条地脉金龙入体,想来他日后想要再更近一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个邪教教主体内又怎么会蕴藏着这么一股地脉龙气呢?而且看起来好像是刚刚获得了这股地脉龙气不久的样子,又好巧不巧地因为那人灰飞烟灭而暴露出来,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虽然这股龙气已经是衰败不堪,但如今进入了黑脸小子的体内俨然就变得气象一新……”诸葛胜絮叨地说道。 “爸,您唠唠叨叨说什么呢?就算是龙气入体,让那个人能够黑蟒化蛟,甚至那条黑蛟还具有很大的迷惑性,可蛟龙就是蛟龙,它永远也是变不成一条真龙的!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诸葛长卿追问道。 “如果是福薄之人可能根本就承受不住龙气入体直接暴毙身亡了,而如果是福厚之人得到了龙气入体的话,很有可能会借着那股龙气在某些方面大有作为。那个黑脸小子虽然命中注定只有一方大员的禄位,可如今龙气入体之后也足够助他裂地封王了,可以现代社会的格局架构又怎么会出现裂地封王的事情呢?所以我在担心着的其实是,因为今日之异变日后恐怕还将会引起一番动乱啊……”诸葛胜高瞻远瞩地答道。 诸葛长卿安慰道:“看那条蛟龙孕育的程度,就算真发生了您所担心的那些事情,至少也是十年之后了,你现在就开始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这里的热闹咱们也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看起来就是由一个狂人创立的莫名其妙的邪教而已,应该和我们祖上流传下来的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关联。咱们都已经出来了快一天了,要不趁着现在这里比较混乱,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说起来我早就饿得要死了,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诸葛胜遥指人群之中的张扬说道:“看到没有,那个叫张扬的小子也在这里,他好像也发现了那个黑脸小子的异常状况。唉,一看到张扬小子我就想起了一飞,看来是得抓紧点儿时间赶紧找到我当年认识的那位异人,想办法求求他出手帮一飞夺舍重生了。说起来,从一飞出事儿到现在都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 诸葛长卿点了点头,搀扶着心伤不已的诸葛胜悄然向着地宫入口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张扬则由于过于关注着那高大英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而错过了这段插曲,当他偷听到那几个年轻人低声向那黑脸男子请示如何处理此处的乱境之时,他就知道,老蔡所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很快就会有更加专业的人士接手进行处理了。果然,那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低声对一个年轻人吩咐道:“帮我联系军分区司令,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明一下,需要派多少武警过来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得令的年轻人点头称是以后,飞快地钻出了人群,向着地宫入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明知道接下来就没有热闹可看的张扬略微纠结了一下,才万分不舍地借助着千棺阵玉牌的掩护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地宫,他可不希望等下武警过来清场的时候把他也当成了邪教的狂热份子一样对待,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他出现在地宫里的原因。虽然离开得非常匆忙,可他还是多看了那个中年男子几眼,希望自己能够清楚地记下那人的面容,以便按图索骥去网络上查找到对方的官方身份。 带着一丝疲惫,张扬狼狈地从地宫入口的人工竖井里爬了出来,看着夕阳余晖下的军训楼,他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恍惚起来。一年多以前,同样是在这里,追逐着损失了一条胳膊的武藤一男,筋疲力尽的张扬好不容易爬出了人工竖井,却因为体力不支而直接昏迷在了竖井的旁边。但诡异的是,当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心人把昏迷的自己送到了校医院的门口呢?思考着这个问题,张扬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向着阔别已久的宿舍走去。毕竟,他还得为他那莫名跳楼直接失踪的古怪行为给宿舍的兄弟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估计兄弟们都饶不了他。在宿舍楼下,他见到了之前先行一步送李健返回宿舍的林豹,张扬告诉林豹他准备留在学校里一段时间,又跟林豹约定铁西区的地下事业尽量都按照之前早已商定好的计划去办,等有了什么麻烦再电话联络他。林豹知情知趣地提出了道别以后,张扬惬意地哼着小曲儿钻进了宿舍楼…… 第200章 基友 在失踪了一个半月以后,张扬终于返回了宿舍,给小小的宿舍带来了一场不小的震撼。兄弟们都纷纷好奇地追问着张扬这一个半月到底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看着兄弟们发自内心的关切眼神,张扬忍不住心中一暖,他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学校外面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富婆,她说她就喜欢我这样年富力强充满朝气的小伙子,还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当时正好是因为**封校,我都快要被憋疯了,她刚一发出邀请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这样,我被她给包养了一个半月,要不是体力消耗过大、这几天都有点儿力不从心了,我看她都舍不得让我回来,巴不得让我一直都呆在她的身边呢……” 见兄弟们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张扬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可不能因为羡慕嫉妒恨我的这次艳遇,就合起伙来想要否定我的成就!看你们这一张张初哥的脸,你们凭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难道你们宁可相信自己的五姑娘,也不愿意相信跟你们在宿舍住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吗?” 一位兄弟同情地拍了拍张扬的肩膀安慰他道:“兄弟,咱别怕丢人,也别怕花钱,你这是病,得治!”见张扬准备开口反驳,那兄弟赶忙继续说道:“你也别总说什么跟我们在宿舍住了这么多年,你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从咱们入学那天开始算起,你小子住在宿舍的时间全都加在一起有半年吗?” “滚开,平时你们一个一个的跟我称兄道弟的,不论我跟你们说什么你们都愿意信。怎么着,我这才刚离开了一个半月,你们就都不把我当兄弟了?真难为我特地为了你们编出了一个这么香艳的解释,我都这么糟践自己了,你们还不满意吗?总不会还想让我给你们提供点儿证据啥的吧?”张扬不爽地问道。 另一位兄弟满脸得意地说道:“俗话说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就因为你小子平时总跟我们一屁俩幌地不说实话,到了今天这种时候我们才更不敢相信你说的那个狗屁故事。你要是真能找到傍富婆这样的发财捷径,估计你小子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已经长年在外被人包养了,又怎么会在宿舍跟我们鬼混了这么久?你还真以为我们会相信你时来运转、遍地桃花的这种鬼话啊?快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天地良心,我跟你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啊!绝对一句假话都没有!”张扬故意一脸真诚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们逼着他老实交待有个蛋用?你们又不是不了解他这个人,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就算你用筷子撬也别想听到他吐露半句,他要是想说的事情就算是你用胶布把他的嘴贴上他也是照说不误!”又一位兄弟打着圆场说道,然后又转过了头异常认真地对张扬说道:“有个叫彭侯的小子是你的朋友吧?自从你失踪以后他隔三差五地就往我们宿舍打电话,问你最近回来过没有;我跟他说你都已经失踪很久了,他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还安慰我说你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就挂掉的,你说说你这都认识的什么朋友啊!” “哎,我这也是交友不慎啊!当初我要是知道彭侯那小子在我失踪以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交朋友的啊!”张扬无奈地解释着,忽然指着依旧晕倒在床上的李健故意转移话题问道:“老大这是怎么了?平时一直不都是生龙活虎、精力无穷的吗?怎么今天萎靡成了这个样子?” 第一位兄弟有点不确定地答道:“上午的时候老大出去那会儿还精精神神的呢,可前不久有个中年男人来敲我们宿舍的门,说他在军训楼操场的南边看到老大晕倒在地,好像是被人在身后敲了闷棍的样子。那个男的背着老大走了好几栋宿舍楼才终于找到了我们宿舍,他把老大放到了床上以后说他还有急事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们想跟他要个联络方式都没来得及。我们看老大睡得还挺香的样子,以我们在畜牧兽医课上学到的专业知识仔细推敲了一下,觉得老大应该就只是被人敲晕了,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张扬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道:“虽然我不太相信你们几个兽医的技术,可既然你们都一致认定老大不会有什么事,那我暂时也就放心了。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都快要想死我那张舒服的床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准备先上床去补个觉,不准骚扰我跟老大休息啊!”张扬说着自顾自地爬上了床,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衣服直接钻进了被窝,做出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兄弟们见从张扬嘴里再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又不好意思打搅他补觉,干脆一起带着扑克牌去隔壁宿舍呼朋唤友地开了新的牌局,把宿舍留给了准备补觉的张扬和依旧昏迷着的李健。趴在床上看着处于昏迷之中的李健,张扬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万般无奈地从千棺阵玉牌中抽取了一股粉红色的气体,再次催眠了李健,并给李健植入了一份非常厌恶非法集会、讨厌一切封建迷信活动的强烈的心理暗示。 做完了这一切的张扬翻身仰躺在床上,瞪着雪白的屋顶开始怔怔地出神:“老蔡大张旗鼓地搞出了那么一个畸形的邪教,居然会引发出如此巨大的骚动,想来等武警们介入以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依靠着政治机器的碾压轻而易举地粉碎掉那个邪教吧?只是老蔡最后死得也忒窝囊了一点吧?他费尽心机所搞的那个祭祀看起来应该就是在为饕餮提供力量,但最后从空间漩涡里滴落出来的那滴古怪的血液又是什么呢?难道是饕餮的回礼吗?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最后乘乱夺走了那滴血液的人应该是赵念平,只是他为什么会好巧不巧地刚好也出现在那个地宫里呢?仔细想起来老蔡简直就是一个悲剧!饕餮回礼的那滴古怪血液便宜了赵念平,费尽千辛万苦才凝练出来的满清最后一点地脉龙气又便宜了那个黑脸的中年男人。” 张扬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关于那个黑脸中年男人的事情,转而开始思考那个袭击老蔡的凶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女护士又是谁呢?老蔡临死之前喊她叫做吕四娘,可赤灵子道长在飞身追出去的时候却又喊她凝霜姑娘,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老蔡就这么被人阴死在梦想即将成真之前,想来他应该也是死不瞑目吧?眼下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小蔡如果忽然听说了老蔡遇害的消息,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苦恼地翻了个身,张扬又忍不住自问道:“虚无空间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应该不是出自于我的幻想,很有可能那一切都是真实的,难道我真要听从大师的安排去一趟古老的长安城吗?也许只有找到了大师所留下的那件异宝,才能通过异宝去搜寻大师的转世之人,只是这件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感觉到头大无比。难道我真是大师所说的那个天命之人?在这人世间等待着我的命运究竟会是怎样的?我真的无法摆脱命运的摆弄吗?还是,在冥冥之中有一只不可见的大手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我脚下的道路、左右着我的未来?我到底是应该遵循命运的安排甘于现状呢,还是努力顽强地选择去跟命运抗争,大不了鱼死网破?” 想着种种令他苦恼不已的纠结问题,带着满身的酸楚与疲惫,张扬终于安详地沉沉睡去。很可惜,睡了没一会儿,张扬就被宿舍里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他腻在被窝里不愿意动弹,只希望那电话铃声可以快点完结。然而事与愿违,那电话铃声却执拗地一直在响、一直在响……由于始终在担心着张扬的安全,同时也热烈企盼着真正的张扬能够及时觉醒,彭侯难得地只要一有空闲就会给张扬的宿舍打电话,希望可以听到张扬平安归来的好消息,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当张扬带着浓浓的睡意、拖着疲惫的身体懒洋洋地爬下了床,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电话时,电话另一端的彭侯听到了一个带着浓浓鼻音却依然非常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嚷道:“张扬,真的是你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小武一直都在找你!”张扬用很重的鼻音说了一声“嗯”以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又顺手扯下了电话线的插头。然后他又迅速地爬上床去钻回了被窝,准备趁着彭侯还没有赶到宿舍之前抓紧时间再睡一个回笼觉,不过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个奢望而已。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团绿色的浓雾猛然钻进了张扬的宿舍…… 第201章 玩闹 那团急速钻进张扬宿舍的绿色浓雾中间,正是现出了原形以方便快速赶路的彭侯,顾不得梳理那些如同杂草一般随意披散的枝叶,他猛地扑到了张扬的床上,一把掐住了张扬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感觉得出来是真正的你回来了!你小子这一个半月长能耐了啊,偷偷摸摸回来不跟我们打声招呼不说,居然还敢撂我的电话了?怎么着,皮变痒了想让我收拾收拾你?” 张扬一脸无奈地躺在被窝里,苦笑着辩解道:“我就知道你只要一确认是我回来了,肯定就会迫不及待地跑来见我,既然咱们可以见面聊又何必在电话里浪费时间呢?另外,你能不能别压着我?我这正裸睡呢,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被你这么压着很尴尬的,让宿舍的其他兄弟们看到也不太好啊!” 彭侯闻言受惊似的一跃而起,连连往地上边吐着口水边抱怨道:“你在裸睡你不早说!这么多年只有裸女才能享受到被彭侯大爷压的美好待遇,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着凑什么热闹?真是让我反胃!” 张扬坐起身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一边略显无辜地分辩道:“这事儿哪能怪我呢,明明是你刚一冲进宿舍就往我的床上跑,就算你觉得反胃也是你自作自受!对了,小武兄弟呢?他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找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你们,我都开始有点儿想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我。 “别总想着跟我转移话题!我问你,这一个半月里那个占据了你身体的人到底是谁?究竟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状况?你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性格大变,玩了一出失踪的戏码不说,甚至还不自量力地跑到铁西去想要统一黑道?既然你已经顺利回归了,那个人最后又是怎样的下场?”彭侯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这个嘛,应该算是我的个人**吧?不给我点儿好处,我凭什么就这么告诉你?”张扬白了彭侯一眼,又继续惫懒地说道:“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急了?刚一见面就跟我刨根问底儿的,急什么呢?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还是等到小武来了以后我再跟你们好好讲一讲在我的身上这一个半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吧!那可真是比做梦还有趣的经历,都够我写一本小说的了。” 彭侯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扬,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是我跟小武之前就认识的那个原来的张扬吗?确定不是那个想混黑社会的冒牌货在这里蒙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跟原来的那个张扬有些不一样了呢?到底是我多心了,还是你的性格发生了改变呢?该不会是受到了那个冒牌货的影响变坏了吧?” 张扬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彭侯,安慰他道:“看来这一个半月以来,你好像没少吃那个冒牌货的闷亏啊?放心好了,确实是原来的那个我回来了,至于你所感受到的我的改变,也许只是因为我长大了吧!” “既然你坚持要等小武到了以后才开始讲述你这一个半月的经历,那我还跟你在这里磨叽什么?我这就出发去找小武,争取尽快把他带过来听你要讲的那个故事,只希望你的故事足够精彩,不会让我跟小武失望吧。我看在你宿舍里聊天还是有些不方便,等会儿我会直接带着小武去你自己的房子里等你,咱们到那边聚齐,不见不散!”彭侯急切地吩咐了一句,再次化为一团绿色浓雾飞出了张扬的宿舍。 眼见着彭侯匆匆离去,张扬继续不紧不慢地穿着他的衣服,心里却在为彭侯能够如此担心他的安危而感动不已。当初,在张扬与彭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交往还有着浓厚的相互利用的成分在内;但等到经历过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以后,尤其是在白娣离开之后,两个人之间已经开始产生了真诚的友谊。不管彭侯是否只是单纯地因为要信守诺言的缘故对张扬关心有加,至少在刚刚的重逢之时,张扬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彭侯对他那发自真心的爱护。那种关心与爱护往往都是只存在于真诚的朋友之间,不论是在你春风得意的路上,还是在你意志消沉的午夜,能时刻给予你这种关爱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穿好了衣服以后,张扬又匆匆忙忙地离开宿舍,向着他那位于天柱山庄的新家走去。当张扬推开闭锁的房门,进入了暌违已有一个半月之久的家门之时,他敏锐地发现宽敞的客厅之中纤尘不染,似乎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家中一直都有人在维护着基本的清洁,想来都应该是彭侯与小武的功劳了。 看到客厅角落堆放着的那些从白娣家搬来的物什,通过那些物品张扬依稀还能感受到白娣所遗留的气息,只是那些气息已经快被时间流逝消磨殆尽,再难找回当初带给自己无限幻想的芬芳气味。看着过往熟悉的种种物品,想着当初白娣所使用着那些物品时的情形,张扬感慨地长叹了一声:“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洒脱地放下?难道我真的只能继续生活在回忆之中,永远不去面对现实么?” 客厅的空气之中还残留着几种其它的气息,有两种已经淡得难以捉摸分辨,而另外两种则分别带着明显的森林气息与潮湿水汽,不难推断应该是彭侯与小武所遗留下的。舒服地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张扬打开了电视,再一次播放起那一系列曾让他和白娣一起感动过无数次的电视连续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看着电视剧中白蛇临死之前抱着她的金正中那催人泪下的深情告白,张扬的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 “你这是又想白娣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好端端地哭什么啊!你要是想她了,就想个办法去打听到她的下落,到时候直接去找她嘛!再说了,她选择离开也没有多长的时间嘛!”忽然出现的彭侯一脸费解地说道。对于身为树妖、不老不死的彭侯来说,即便只是讲述他自身的某一次有趣的经历,其时间跨度可能都是以百年为计量单位的,白娣离开的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对彭侯来说确实算不上太长。 “大哥,别傻愣愣地光顾着说话,赶紧把我放下啊!”被彭侯以公主抱的方式横抱在胸前的小武忍不住出声埋怨道:“要不是我急着要赶过来见张扬,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搭你的便车!一路上飞得那么快,又是狂奔又是急停的,你那满头乱七八糟的枝条又总是在打我的脸,我差一点就晕车吐你一身了!” 彭侯不明所以地反问道:“怎么会不舒服呢?难道你还觉得哥哥我的胸怀不够宽广吗?或者是觉得我的臂膀不够有力?还是你觉得不够温暖?不会呀,之前有很多姑娘都说最喜欢我用这个姿势抱着她们了!” 小武挣扎着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彭侯的怀抱,苦着脸对张扬说道:“我就没有见过像彭侯这么不要脸的,我明明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大小伙子,可他抱着我一路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肮脏下流的事情,竟然用他那只大手上上下下地把我全身都摸了一个遍,这种不要脸的流氓行径简直就是令人发指!我严重怀疑这个家伙可能并不仅仅只喜欢女人,在很多时候他甚至可能连男人都不愿意放过!” 彭侯暧昧地搂着小武的肩膀安慰他道:“小武弟弟乖,彭侯哥哥以后会对你负责任的……” 小武怒极而笑,飞起一脚想踢彭侯的屁股,却被彭侯灵活地闪开了。很久没有与他们两个一起玩闹的张扬,看着他们两个的嬉闹,忽然有了一种真正回归的感觉,也许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才能证明自己确实是在真正地活着,而当下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生活的世界。有所感慨的张扬兴高采烈地加入到了玩闹的队伍之中,他用一只手捏着小武肥嘟嘟的小脸蛋调笑道:“小武弟弟,这一个半月都没有见到你可想死哥哥我了。你呢?有没有想过我?最近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呢?”“你怎么没有见过我!那个上了你身的王八蛋差点没有杀了我,要不是我当时喊出了你的名字,我估计那个王八蛋真有可能给我个一刀两断。幸好我一贯聪明伶俐在危急关头及时想到了自救的方法,不然这个时候估计你也就来得及去我的小坟头上给我烧一柱高香了。”小武一脸不爽地抱怨道。张扬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很快就在记忆之中找到了威胁小武的那段记忆,他皱着眉头说道:“他怎么敢那样做呢,连我的朋友他都敢动,我看他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02章 唐僧 面对张扬霸气十足的强硬表态,自以为对张扬非常熟悉的彭侯不禁开始变得困惑起来:似乎原来的那个张扬很少会有如此态度鲜明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魄了?在他失踪的这一个半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有了如此的改变?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地因为他长大了吗? 与同样感到有些异样的小武对视了一眼以后,小武点了点头,故意用一副无所谓的大度语气对张扬说道:“算啦算啦,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虽然那人有些不厚道可毕竟他还没有真的伤害到我嘛,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早就已经原谅他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还是听你说说你这一个半月的经历吧!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怪的状况,才会导致你性格大变的?” 见小武如此问到,张扬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对他失踪期间经历的讲述:“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院刚刚举行了一场露天舞会,参加完舞会之后我就回到宿舍准备睡觉,却总是胡思乱想地睡不着。后来突然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我的意识深处涌出,如同三九天里的寒风一样将我的意识一丝丝地冰封起来,甚至还影响到了我对身体的掌控;而当时我却变得神情恍惚、神不守舍起来,我努力地集中起所有的注意力尝试着去感受身体内部气息的循环往复、血脉的奔流涌动,很奇妙地,我的意识居然脱离了**的束缚、被一股神奇的力量胁持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在那里,我见到了一点金光悬浮在半空之中……” “元神离体?一点金光?”彭侯与小武异口同声地说着,相视一眼,同时想起了赤灵子所讲的故事。 张扬不明所以地继续说道:“那点金光说他是一具遗世化身,或者说是某个人刻意遗留在那里的一段记忆。他的使命就是在那个虚无的空间之中等待我的到来,他还告诉我说想要给我讲述一段冗长的故事,问我有没有耐心听下去。当时我也是好奇心作祟,想都没想就同意听他的那个故事,结果,在他啰里啰嗦的讲述过程中,在我毫无准备之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什么?一个故事就讲了一个半月?那个化身可是真够磨叽的,他以为他是唐僧么?”小武抱怨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是唐僧遗世化身?”张扬瞪大了眼睛异常认真地看着小武问道:“虽然一开始他跟我交待他真实身份的时候,我也是不敢相信,可后来我还是被他磨磨叽叽的絮叨给说服了。” 小武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辩解道:“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不会真那么凑巧吧?我记得《西游记》连续剧里面不是说唐僧最后已经成佛了吗?他怎么还会有闲心留下了一具化身给你呢?” “就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成佛!根据遗世化身的说法,在他准备放下尘世中的一切、虹化飞升的时候,他遭遇到了一个从他化自在天降临的真正魔头!他又从魔头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神州浩劫的信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也为了避免神州浩劫的提前降临,他不得不舍弃了虹化飞升的机会,选择与那魔头展开了不死不休的争斗。最后那魔头自爆元神重创了唐僧,而马上就要油枯灯尽的他干脆耗尽心血开始推算起神州浩劫降临的时间来,很不幸地,他所推算出的那个时间就是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张扬淡然讲述道。 已经将张扬的故事与之前赤灵子的讲述对照起来的彭侯,语重心长地插话问道:“既然他已经给你透露了关于神州浩劫的事情,那么想必他也一定告诉了你关于天命之人的信息喽?你就是那个天命之人吗?” 张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道:“我哪知道我是不是!既然你们连天命之人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看来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一定是遇到了同样对神州浩劫有所了解的人了,你们遇到的应该是赤灵子道长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赤灵子跟遗世化身一样,都莫名其妙地坚信我就是那个狗屁的天命之人。” “后来呢?那个遗世化身又跟你说了些什么?”小武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急切地追问道。 “他说唐僧为天命之人留下了几道后手,分别是两仪皇极剑、虚无空间中的遗世化身,以及重入轮回世世为僧的唐僧自己。由于害怕轮回转世会让他迷失了本性、忘记了自身的使命,唐僧干脆将他一世佛法智慧封印于一件异宝之中,藏匿到了一处不可知之地——我想你们从赤灵子道长那里听来的说法应该跟这个有所差别,因为遗世化身在接待赤灵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实话,还刻意地隐藏了最为核心的那一部分——在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以后,油枯灯尽的唐僧在公元664年的时候圆寂在了玉华宫。”张扬答道。 “这么简单就完了?在唐僧死后,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发生吧?”彭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张扬有点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别的事情?你指的是什么?是关于神州浩劫的事情吗?” 彭侯摇着头说道:“赤灵子告诉我,说他在那个虚无空间之中苦思了很久以后才终于明悟到他修行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找到那个天命之人,并且帮助天命之人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甚至不惜以身殉道!他还说在第一次与你相遇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你很有可能就是天命之人,所以才会将得自于虚无空间之中的替劫桃符送给了你。他坚信你就是那个他一直在苦苦寻觅的那个人,只有你才可以挽救神州于浩劫降临之时。” “赤灵子道长还真是对我青眼有加啊,弄得我目前压力山大。虽然遗世化身告诉我,当替劫桃符破碎以后,赤灵子道长一定会感受到我的危机,及时地赶到我的身边保护我。可惜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直到几个小时之前才惊鸿一瞥地见了他一面。你们又是怎么遇到他的呢?”张扬好奇地向彭侯问道。 于是,彭侯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赤灵子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扬,顺便提及两仪皇极之力已经被商瓷那只小狐妖囫囵吞枣给吞噬掉了。讲述到了最后,彭侯叹息了一声说道:“目前赤灵子的状况不是很好,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完全地失去自我了。前几天他难得地恢复了正常,却说想要去寻找饕餮的下落,结果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你刚才说今天你见过他?那是什么时间?在哪里见到他的?” 张扬斟酌了一下,才言简意赅地先详细介绍了一下老蔡所创建的那个邪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小武提出了他的推测:“在我们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的时候,老蔡为了梦想成真舍弃一切步入了那扇半开着的青色石门之后,他会遭遇到什么?我很怀疑,老蔡在那扇青色石门之后所遭遇到,应该就是被封印在玄武圣殿深处、可以吞噬一切的饕餮!也许正是因为饕餮被封印在了玄武圣殿的深处,所以才会导致了玄武一族被灭族、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集体兽变等一系列后来发生的事情。在老蔡遭遇到饕餮之后,饕餮就命令老蔡大张旗鼓地搞起了邪教活动以收集血食,又以梦想成真为诱饵驱使着老蔡为虎作伥!” 面对张扬询问的眼神,小武摊开了双手无辜地说道:“不要这么严肃认真地看着我,圣殿深处的那扇青色石门后面到底有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老蔡忽悠我们说那里面有着玄武的三魂之一,可你又说里面很有可能封印着饕餮,而族里的长老们又从小就告诫我说那里是绝对的禁地,不仅不可以接近,更不可以好奇,甚至连胡乱猜测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遗憾,对于你的这个推测我给不了你任何答案!”张扬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用尽量精简的语言正式向彭侯与小武通报了老蔡遇袭身亡的事情。他有些苦恼地说道:“虽然从我认识了老蔡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利用我,给我的感觉他就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可是当我眼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于心不忍。一方面我觉得他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或多或少有些咎由自取;可另一方面我又纠结于之前与他历次的交往过程,他曾经有无数次可以对我下手的机会,可一直等到他死在了我的面前他都没有一次直接地伤害过我,是因为我还有着某些可兹利用的价值呢?还是本来他就对我有些另眼相看呢?”被突如其来的老蔡死讯打击到了的彭侯与小武陷入了诡异的沉思之中,张扬踌躇着对彭侯说道:“彭侯,关于赤灵子道长的事情我想我自己就可以搞定。现在,我有一件急切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第203章 送别 面对张扬踌躇不已的表情,彭侯没好气地问道:“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能有什么急切的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上次你就是这一副便秘的表情,把我忽悠去佛山替你抓那个小日本儿,害得我满身尸毒,差点直接挂在那里。幸好后来有赵念平帮着我吞噬那些尸毒,他媳妇又是上好的木精之体,我在他家死皮赖脸地蹭住了大半年才把我这身体将将调养好,你就又打算给我安排玩命的活计了?” 张扬抱歉地对彭侯笑了一下,耐心解释道:“谁让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既值得信赖能力又强悍到爆的帮手呢,这就叫能者多劳吧。其实我这一次要求你帮忙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我只是想让你再出一趟远门,想办法帮我找到小蔡将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通知给他。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以当初小蔡匆忙离开的行为来看,他目前很有可能正跟随在转世之后的法海身边。在你找到小蔡之后,你也可以将关于神州浩劫事情知会法海一声,看他是否愿意来北方帮助我们阻止饕餮破除上古遗留的封印。” “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小蔡与法海在哪里啊!就这么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我得找到什么时候去?而且,就算到最后我找到了小蔡跟法海,你又怎么能确定法海会愿意跟着我一起回来帮助我们阻止饕餮呢?还有,你确认我直接去找到小蔡告诉他老蔡已死的这个消息不会刺激到他吗?”彭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首先,你寻找小蔡与法海的这个过程会花费多少时间,我并不在乎,想来你也不会在乎这个问题。因为唐僧的遗世化身告诉我,神州浩劫并非是一个时间点,而是一个相对漫长、状况迭起的时段,所以其实我们还是有些时间可以提前做好一些针对神州浩劫的准备工作的。其次,法海之前曾经托我的一位朋友给我带话,他认为我是可以帮助他在末法时代留下佛门的种子的人选,甚至他还知道我的人生即将面临巨大的变数,所以你可以这么告诉他,就说命运会指引着我与他的相见。至于你最后的那个问题,我觉得根本就不是问题,老蔡活到了现在早已经是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了,唯一可以算是他亲人的也就只剩下了小蔡而已,我们不把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告诉小蔡还能告诉谁?”张扬针对彭侯的疑问一一回应道。 听到张扬提起了法海与他之前曾经有所交集,彭侯不禁讶异地问道:“你说法海曾经托人给你带过话儿?听起来他还是有求于你的样子?这么说起来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该不会白娣傻愣愣地跑到沈阳来也是因为受到了他的蛊惑吧?你确定我只要一说‘命运指引’这个暗号他就会跟着我回沈阳?” 张扬无奈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你刚才的这五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是’!对了,在你出发之前还得麻烦你帮我先去一趟赵念平的家里,一方面替我夸奖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手玩得漂亮,另一方面也替我恭喜他费尽心机终于换来大仇得报这个完美结果,再一方面帮我问问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后,被他抢夺到手里的那滴血液到底是什么东西。”见彭侯满头雾水,于是张扬干脆向不明所以的彭侯与小武讲述了老蔡身亡的那个瞬间,吕四娘、赵念平、赤灵子三人的种种应对。 终于明白了张扬话中涵义的彭侯感慨说道:“照你这么说来,赵哥岂不是笑到了最后的那个人?老蔡秘密筹划、辛苦实施的邪教徒养成计划,恐怕最为核心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获得那滴血液吧?结果老蔡他啥成果都没拿到不说,还落得个身死魂消的可悲下场,你说他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同样有所感慨的小武也插话问道:“老蔡管那个白衣女护士叫吕四娘,而赤灵子却管那个女护士叫凝霜姑娘,那个女护士到底叫什么啊?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凝霜姑娘应该就是上次赤灵子给彭侯哥讲述他生平时提到过的那个老相好吧?我记得那位凝霜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早就香消玉殒了啊!” 张扬摊开了双手无辜地答道:“你别问我啊,照理说老蔡是绝对不会认错吕四娘的,所以那个女护士应该就是早就变成了吸血僵尸的吕四娘没跑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赤灵子他会把吕四娘误认为是凝霜姑娘,难道吕四娘跟当初的凝霜姑娘长得很像吗?看来等下次有机会见到赤灵子的时候我得打探一番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彭侯忽然问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赤灵子追着那个女护士跑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回来没有,而且以赤灵子目前的状况我看他连自身都难保,应该已经没有办法能提供给你什么帮助了。如果我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离开沈阳的话,你就不害怕铁西那只一直对赤灵子与商瓷虎视眈眈的猫妖乘虚而入吗?万一它知道了我离开的消息,直接杀上门来你们可怎么办?到时候总不能束以待毙吧?” “这就是我让你去找赵念平的原因啊,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恐怕也就只有赵念平才能震慑住那只难缠的猫妖了!只要赵哥答应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坐镇这里,我觉得你就可以拍拍屁股直接闪人了,也不用辨别什么方向了,就直接先把所有的省会城市都先跑上一遍吧,直到找到小蔡与法海的下落为止!”张扬说了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至于我也没有办法闲着,还得抽个时间去一趟西安,先去找找看唐僧当年留下的后手还在不在,之后还得苦逼地四处去寻找唐僧的转世之人,难度未必会比你的小!” 彭侯点头说道:“我会拜托赵哥帮我多留意这边状况的!你是打算一个人去西安吗?不如让小武陪你跑一趟西安,虽然在那边你们未必会遭遇到什么危险,但有个伴儿能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还有,我必须得提醒你,你跟小武务必要小心铁西的那只猫妖,现在的它已经强大到了连我也没有把握必胜的程度。” “你就放心好了,我觉得那只猫妖一时之间应该还不会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沈阳,而且就算它杀上门来我也不怕!大不了就跟它斗一斗呗,打不赢我还打不输吗?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那只猫妖果然就是杀死了诸葛一飞的凶手!就算它暂时不出现在我的面前,等到我变得更强以后,总有一天我会主动去找它替可怜的诸葛一飞报仇!一猫九命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多杀它几次,我非得让它在我面前魂飞魄散不可!”张扬冷笑着说道。彭侯则与小武相视摇头,对已经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张扬,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张扬也是同样地摇了摇头,异常认真地对彭侯问道:“你这一次去,无论如何,不管耗费多长时间,不管会走多少冤枉路,一定要找到小蔡与法海完成我的委托!这一点,你能向我保证一定做到吗?” “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你的委托,绝对不会偷奸耍滑故意磨洋工,肯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彭侯把胸脯拍得咣咣作响,信誓旦旦地向张扬保证道:“我这就去找赵念平交待一声,然后直接出发!” “那好,我跟小武就在沈阳等着你回来。”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祝你成功,一路顺风!” 张扬话音未落,彭侯已经化为一团绿色浓雾遁出了客厅。目送着那团绿色浓雾离开以后,张扬回过头笑着对小武说道:“你干嘛用这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做得有点过分啊?” 小武不屑地撇嘴说道:“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情!真难为彭侯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看待,你失踪的这一个半月里他整天什么都不做就是疯了一样地四处找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打发他出远门去为你跑腿卖命了。照我看啊,你可真是连一点人性也没有!” “傻孩子,时间不等人啊!虽然我劝彭侯说不用太过在意时间,可我又怎么会不在意时间呢?我恨不得在神州浩劫降临之前,能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提前做好!对了,刚才彭侯的提议你怎么看?你要陪着我去一趟西安吗?”见小武面色不豫,张扬执拗地问道:“怎么?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愿意给我吧?”小武看着张扬那异常诚恳的脸,万分无奈地答应道:“认识了你这样的朋友,真不知道是我哪辈子欠下的。好吧,我就陪你去一趟西安,不过,你得等我个十天左右,中元节之后我才能陪着你一起出发!”“你该不会是想在中元鬼节那天见鬼玩儿吧?”张扬调笑着继续说道:“中元已经很近了……” 第204章 中元 中元节,又称鬼节、七月半,佛教称为盂兰盆节,传说当日地府鬼门大开、任所有鬼魂自由出入,而人世间为了避免鬼魂的无谓骚扰,不得不对鬼魂们加以祭祀。按照民间传统,七月十五应该上坟扫墓、祭拜祖先、祭奠孤魂野鬼,是传统意义上名符其实的“鬼节”。有诗词为证: 七月十五中元来,盂兰盆会鬼门开,黑白无常咧嘴笑,牛头马面相觑呆。 三途河水正澎湃,黄泉路面遍骨骸,奈何桥上茫然过,飘忽直赴望乡台。 谁能跳出三界外,哪个枉死真不该,亲朋垂泪仇者快,无语凝望旧家宅。 火红彼岸花仍在,苦涩孟婆汤已筛,三生石前还旧貌,六道轮回复重来。据说在这首诗词的最后还有两句必须吟诵的祷语:“安心上路,归来勿扰!”每逢中元前后,网络中不论大小论坛网站都会出现许多以鬼怪为主题的帖子或是新闻,而此时二月春风正慵懒地趴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兴致盎然地翻看着一篇又一篇与鬼相关的留言,不时地对文章的内容加以点评。自从网络变得越来越普及之后,沈阳城内的网吧也一家接一家地开始遍地开花,在吸引着众多社会闲散青年的同时,也吸引了更多对网络世界充满憧憬与幻想的普通青年。这其中,也包括了二月春风这样的一些愿意接受人类新生事物的非人类。在通过网络顺利地接受了几单委托生意之后,二月春风越发觉得自己可以通过网络大展一番拳脚,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春风当目前那几个可怜的人手不敷使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于通过网络接取委托的积极性。不管他什么时候上线,QQ都会忠诚地提醒他,有许多人申请将他加为好友;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接收到的是那些人的留言信息。那些人的信息之中除了包含着有效的联系方式之外,往往还会包含引起他们苦闷与烦恼的核心原因,以及态度明确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解除烦恼的巨大决心。即使是在中元节刚过之后的这一天,也没有例外,就在二月春风点评着诸多网帖内容虚构、哗众取宠的时候,一条QQ信息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月春风,我在很久以前就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你的存在,听说你乐于助人、无所不能!现在,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已经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为了解除掉这个烦恼,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你的出手帮助,求求你帮我解除掉这个烦恼吧!我的手机号码是13654321012,我的地址是皇姑区泰山路137号楼4-711,急切期待你的回复,快一点,我感觉我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看到这条求救的消息,二月春风得意地笑了笑,中元刚过就有这么急切的委托找上门来,看来应该是与鬼节有关的事务了。他拿过一旁的手机,拨打了对方提供的那个号码,在电话中二月春风告诉对方他准备去对方家里去看一看现场的状况,做一个简单的评估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对方的委托。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年轻男人虚弱而急切的恳求:“求求你,快点过来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求求你救救我吧……”二月春风嗯了一声,没有承诺什么,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以后,二月春风兴致盎然地动身前往那处地址。 当二月春风忽然现身于711那间住宅的屋子里时,映入他眼帘的是是一个二十出头面无血色的落魄青年。青年正六神无主地不停在房间中兜着圈子,他的眼睛因为惊慌失措而变得一片血红,两只黑黑的大眼袋则显示出他要么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正常的休息睡眠了,要么就是因为酒色过度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身子。面对着忽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二月春风,青年大张着嘴,伸出手指指着二月春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二月春风对客户初次见到他时的惊讶早已习以为常,他并没有主动与青年搭话,反而是饶有趣味地将青年从上到下、从头至脚地反复打量了半天,想从青年的身上找到一些能让他感兴趣想要收藏的零部件。在打量的过程之中,二月春风也留意到那股环绕在青年周围浓浓的死灵怨气,那股怨气可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所能拥有的,看来落魄青年应该是招惹到了非常邪恶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怨气缠身。已经对状况有所了解的二月春风平淡地对落魄青年说道:“如你所见,我就是刚刚与你通过电话的二月春风。你究竟有着怎样的烦恼,现在都可以告诉我了,我会根据解除你那烦恼的难易程度来决定我索取报酬的多少。” “你就是二月春风?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忽然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是了,看来我当初听说的那些关于你的传闻应该都是真的,你果然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啊!”落魄青年慌张不已地连声问了几个问题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以后才又继续说道:“这样也好,也许只有非人类才更擅长对付非人类,我才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要你能够帮我解除掉眼下的这个烦恼,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落魄青年说着,推开屋子旁边那扇虚掩的房门,示意二月春风跟他进去查看一番。 昏暗的小房间之中,落魄青年战战兢兢地指着床上被子覆盖着的人形轮廓对二月春风哭诉道:“昨天晚上我从网吧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她,我琢磨着大半夜坐在路边沉思的姑娘应该是属于比较好勾搭的类型。于是我就壮着胆子上去跟她逗话,希望能跟她看对眼来个一夜激情啥的,没想到她也不跟我搭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傻愣愣地呆笑着,偶尔还会点个头附和我一下。也怪我不该在网吧喝那几罐啤酒,见四下没人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问她愿意不愿意跟我到家里玩,她也没有明显要拒绝我的意思,我以为她是默许了就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回家里了,后来就睡在了一起。结果,中午我睡醒之后发现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二月春风闻言走到床前,一把揭开了覆盖在人形轮廓上面的那床薄被子。被子下面,一张女人清秀的脸露了出来,她的嘴角有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二月春风注意到,那个女人脸庞边际靠近脖子的部位上生长着一些暗褐色的斑点,那些斑点正持续地像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的恶臭——那应该是尸斑!回转头古怪地看着落魄青年,二月春风冷然说道:“如果你目前最大的烦恼只是因为你杀了她而不知道如何抛尸的话,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委托我来出手的,我完全可以免费地送给你几条建议,保证让你绝无后顾之忧。” 扑通一声,落魄青年直接跪倒在地,一脸委屈地对二月春风解释道:“没有,没有,她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她只是我昨天从路边捡回来跟我有了一夜激情的姑娘而已,昨天晚上她还是好好的呢,可谁知道她会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杀了也就杀了,我对你们人类所制定出来的那些法律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感,更不会无聊地四处告诉别人说你杀死了一个跟你玩一夜情的姑娘,你就放心好了。”二月春风淡然说道。 “可是……她真的不是被我杀死的啊……”落魄青年继续辩解着,试图说服二月春风收回之前的说法。 “你确定这个姑娘不是被你酒后激情杀人一不小心给弄死的?”二月春风狐疑地看了落魄青年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昨天晚上你们两个睡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觉得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吗?千万别告诉我说你把灯一关,就算床上躺着的是一头母猪,你也能跟她翻云覆雨玩得畅快淋漓、其乐无穷!” 落魄青年的脸色闪过一丝羞赧的神色,嗫嚅着答道:“昨天晚上我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我们两个都没有洗漱就直接上床睡觉了,她的身体没什么不妥的啊,皮肤很有弹性手感也很好,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跟我之前约会过的那些姑娘们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古怪地方的话,我倒是觉得她在跟我睡觉的时候不喘不叫的,就像一块木头疙瘩似的,我还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呢。”二月春风的嘴角忽然出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他盯着落魄青年问道:“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么?中元鬼节!就因为昨天刚好是中元鬼节,所以就已经注定了这女人和你约会过的那些有着本质的不同!”“鬼节?”落魄青年困惑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昨天晚上遇到鬼了……” 第205章 尸变 面对落魄青年的追问,二月春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指着床上那女人脸上的暗褐色斑点问道:“你之前应该没有见过人类的尸体吧?你知道一具尸体从刚死亡之后到密布尸斑需要经过多长的时间吗?” 落魄青年愣了一下,方才困惑地答道:“这个,我不知道,你这个问题跟眼前的事有什么联系吗?” 二月春风促狭地笑着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我对眼前这具尸体的判断!我敢肯定,昨天晚上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绝对就是现在这副样子的,至于你为什么会觉得当时她跟活人一样,要么是你酒喝得太多已经醉了,要么就是你被她给迷住了。在那之后,你就死拖硬拽地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没有一点怀疑地直接上床跟她睡觉了,你不知道什么叫被鬼迷吗?” 落魄青年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捂住嘴颤抖着说道:“我昨天虽然喝了点酒,可我根本就没醉啊,我清楚地记得她是跟在我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到我家的,我根本就没有拉过她!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和我在路边相遇、跟着我回家、陪着我睡觉亲热的,一直都只是这具尸体?我看到的都是幻觉?” 眨了眨眼睛,二月春风很不厚道地打了个响指说道:“回答正确!我就是这个意思!” 落魄青年哀嚎了一声直接冲出了卧室,不一会儿就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了他死命呕吐的声音。 二月春风坏坏地笑了笑,开始耐心地四下打量起房间中的摆设来。房间里面非常昏暗,除了一张不太宽敞的双人床之外几乎就没有其它的家具了,一堆堆衣服鞋帽凌乱地堆在房间的一角,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墙上的壁纸已经变得发黄鼓起,显现出时间洗礼的痕迹,但在那鼓起发黄的壁纸之上却有着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形痕迹。在二月春风的眼中,那个人形轮廓此时正淡淡地发出幽绿色的荧光,似乎在刻意吸引着他的注意力。面对着那人形轮廓二月春风随口诵出了一串拗口的古老咒语,然后开始静待变化的发生。 在咒语结束之后不久,那人形轮廓所发出的淡淡荧光逐渐变得浓重起来,也变得越发明亮,映衬得那轮廓变得更加的突出与明显。不久,一个散发出浓重幽绿色荧光的怨灵通过那个人形轮廓从墙上走了下来,那是一个有着影影绰绰清秀面容的女人。二月春风注意到,那怨灵的面容与床上的那具女尸几乎是一模一样。那个怨灵茫然地站到了二月春风的面前,迷惘地问道:“你是谁?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我又不是那些穷极无聊的臭道士,怎么可能会胡乱管你的闲事?既然你已经变成了一只怨灵,又带着自己的尸体四处奔走,既然你不愿意接受目前的现状想来一定是因为你的心里面还有着什么牵挂或是某种羁绊。不过以我所见,你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好,恐怕不论你想要做些什么都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到再过几天人世间的阴气更进一步减弱以后,我估计你也就只能舍弃掉你的尸体了……身为一个生意人,我觉得你与其看着力量逐渐衰弱,倒不如尝试着来求我。”即使是这种时候二月春风也没有忘记要兜售生意。 “求你?你能帮得了我?”怨灵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急切地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呢,叫做二月春风,是一个很纯粹的生意人。我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帮助别人去解除烦恼,这么些年以来凡是经过我帮忙的人所给出的反馈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好评,不过爱好终归是爱好,生意毕竟还是生意,所以你想要让我帮忙的话,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二月春风挂起了职业化的笑容。 怨灵上下打量了二月春风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很强大,是那种我不敢想象的强大!说起来真是讽刺,我活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的,反而是在我死了之后我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最为真实的一面。以你给我的这种强大感觉来看,我想,你一定是可以帮我报仇的。” “你要报仇?报什么仇?你的仇人是谁?难道这就是带着尸体四处旅行的目的吗?”二月春风追问道。 “这些事情暂时都不急着谈,等你答应了我的委托之后,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现在我只想知道,已经成为了孤魂野鬼的我,该拿什么东西来作为支付给你的报酬?”怨灵异常冷静地问道。 二月春风沉吟了一下,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怨灵一番,方才无奈地说道:“我看你也是一副身无长物的样子,不如这样好了,等下你把你自己的尸体从这里带走,再也别让外面的那个倒霉孩子看到就好,而我就把你拖尸的这个行为当作是你支付给我的报酬好了。怎么样?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很难吧?” “把我的尸体带走?就这么简单?我要把尸体带到哪里去呢?”怨灵的目光再次变得迷离起来。 “当然是把尸体带到你的仇人那里去!而我则会追踪着你尸体的下落,顺蔓摸瓜地找到你的仇人,同时帮你解决掉一切的烦恼!这样我们就可以达成一个双赢的局面了!”二月春风坏笑着提议道。 怨灵苦恼地抱住了头说道:“是的,我特地将尸体从那个地方弄了出来一开始就是想要把尸体带到仇人那里去的……可是,现在的我法力低微,想要控制尸体行动的话就只能等到晚上阴气最为浓郁的时候。” 二月春风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道:“那好,今天晚上你就控制着你的尸体带我去你的仇人那里,到那时我会帮忙解决你的烦恼。现在你先回避一下,我还有些话要跟昨天被你迷得颠三倒四的那个倒霉孩子说。对了,你本来是想直接把尸体带到仇人那里去的,为什么又会跟着这个倒霉孩子来到这里呢?” 怨灵回想了一下方才答道:“昨天晚上我趁着阴气最为浓郁的时候操控着我的尸体离开了那个全是死人的地方,走到半路的时候因为我法力消耗过大,不得不停留在路边恢复一下。那个时候我就遇到了外面的那个人,刚一接触到他我就觉得和他有些缘分未解,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缘分。当时他邀请我跟着他一起回家的时候,我一心只想跟在他的身边,也就半推半就地来到了这里。” “缘分?”二月春风观察了一下床上女尸的气息,摇着头不屑地说道:“你们之间只有一段孽缘而已!如果今天没有我的介入,这个倒霉孩子将会因为你尸体停留在他的家里而惹上官司,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你而丢掉了性命。在那之后,你们两个之间的缘分才算是真正的开启了……他回来了,你先走吧!” 怨灵没有说话,默默地回转身再次钻进了墙壁,飞快地消失不见。 二月春风看着窗户玻璃中的自己,轻声自问:“这样肆无忌惮地干扰轮回、随心所欲地破解缘分,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万一哪天真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事情突然降临到我的身上该怎么办?” 心中一个冷酷的声音猖狂笑道:“神州浩劫马上就要降临了,连整个人世间都快要崩溃了,到那个时候所有天理、因果、是非、道德都将不复存在,你又害怕什么报应?等到神州浩劫降临之时……嘿嘿……” 见呕吐完的落魄青年忽然返回房间,那冷酷的声音戛然而止。二月春风摇了摇头,对面色苍白的落魄青年问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吗?从我进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都能感受到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守护着这里。你想要委托我帮你解除烦恼的话,我所选定的酬劳就是那件东西,虽然那件东西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已经灵力大损,但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倒也值得我为其出手一次。我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你务必要在晚上午夜之前给我答复。”“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这里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家,我只是暂时租住在这里而已!”落魄青年摊开了双手直白说道:“至于你所说的守护这个屋子的那件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根本毫不知情,可能是屋主之前留下的什么守护神、吉祥物一类的东西。如果你能够自己找到那件东西的话,你干脆就直接拿走好了,反正那也不是我的东西,既可以当成是我委托你替我解除烦恼的酬劳,又不用损失我的一分一毫,我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呢!难道你要自己背着她出去抛尸吗?”“我会让她像来的时候那样自己走下楼去的……”二月春风邪异地笑着答道。 第206章 缘起 见落魄青年不明所以,二月春风却也懒得解释太多,他摩拳擦掌激动不已地说道:“现在,还是让我先来看看我将要收到的报酬到底是什么吧?”说完,二月春风直接离开了小房间,奔着客厅一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山水画走了过去。他随手揭开了那幅山水画,却发现墙壁之上空空如也;他又饶有趣味地歪着头去查看山水画的背面,果然发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幅被装裱在山水画背面的古画。 那幅古画有一尺见方,是一张线条明快的肖像画。画像之中,一个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半俗半道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三尺青锋傲立于山巅之上,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眺望着远方,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见到画中的中年男子,二月春风皱了皱眉头,在心中忍不住偷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路高人呢,真没想到居然是他!这是他什么时候留下的真影图形呢,居然妄图仅靠这么一张破画像就可以庇护一家人的安危?可惜他当年留在这幅真影图形里的法力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了,不然那具尸体又怎么可能进得了这里的门!” 二月春风一边古怪地笑着,一边施法将古画从那副山水画的背面剥离出来,随手卷成了一卷之后才又对落魄青年吩咐道:“你不要急,在天黑以前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等到天黑以后,里面床上的那一位自然就会爬起来,像昨天晚上她来的时候那样自己走下楼去,同时我也会跟着她一起离开的……” 与此同时,沈阳市公安局某山路派出所内,一个紧张不已的人正面露惶恐地对着电话小声说着些什么:“张哥,是我……不好了……出……出大事了……我们的那件事情……可能要暴露了……” “怎么又是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别给我打电话嘛!”对方先是习惯性地训斥了两句,才非常不满意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我们的什么事儿要暴露了?” “就是……就是那个!”这边的人似乎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他低声嘶吼道:“就是前段时间咱们几个酒后找乐子,被咱们玩坏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尸体……不见了!” 对方被突如其来的的嘶吼吓了一跳,赶忙低声训斥道:“你疯了?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想死啊?喊什么喊!小声点!那个女人的事情你们不是已经催着早就结案了吗?后来抓回来的那几个傻小子被你们招呼了一轮之后不也都把那件事情给担下来了吗?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电话这边的人近乎呻吟地答道:“原本我也认为那件事情我们最后处理得天衣无缝,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后续的手尾了。可是,就在昨天晚上,那个女人的尸体却忽然不见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预感个屁!那件事情已经被咱们办成了铁案,再也翻不过来了!不就是那个娘们的尸体不见了嘛,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对方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可很快他就突然惊醒过来,压低了声音不敢置信地追问道:“你说那女人的尸体是昨天晚上不见的?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电话这边的人苦笑着答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这件事情就急着给你打电话了吧?那具尸体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昨天晚上失踪,一定不是巧合的事情!昨天可是中元鬼节啊!我听停尸房的老孙头告诉我,昨天晚上他是亲眼看着那女人突然站起来,又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停尸房的。” 对方的声音也终于有了一丝颤抖,可依旧还是在犟嘴道:“咱们哥几个什么时候信过鬼神的事儿了?” “可是张哥你也清楚,老孙头这一辈子根本就不会撒谎,这么诡异的事情也就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才能坚信不疑啊!这个事儿啊,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电话这边的人语重心长地感慨道。 “你别瞎想,今天晚上你到我家里来一趟,我再给他们几个打个电话,让他们也都过来。今天晚上咱们几个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个事情可能会产生的影响……”对方安慰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这边依旧死死攥着电话听筒的男人,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的衣服,他只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慌张不已的男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派出所,前往距离派出所不远的一栋住宅楼中,敲开了一户人家的房门。房门之中烟雾缭绕,四个已经先到一步的男人们正闷着头一语不发地抽着香烟,打开门的第五个男人则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之后用力地关紧了铁门,走回到沙发边左下继续抽着烟。 迟到了片刻的男人尴尬地搓了搓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哥应该把那个女人尸体失踪的事情都跟你们说过了吧?我先说一下我的看法,昨天晚上刚好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鬼节,而那个女人的尸体却偏偏是在这么一个邪性的时间不见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讲究。我的意见是,咱们最好是找一个和尚或者老道帮忙超渡一下她的亡魂,好让她死得瞑目一点,千万不要来找咱们的麻烦。” 一个男人狠狠地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冷冷说道:“她是被咱们哥几个生生给玩儿死的,你觉得她能瞑目吗?再者说了,咱们以什么身份去安排和尚老道去超渡她?是以杀人凶手的身份呢,还是用咱们几个身上的这身皮做掩护、以公家的方式借口太平间里闹鬼太凶直接找几个和尚老道去超渡了她?” 另一个有着阴惨惨声音的男人怪笑道:“你们都慌什么!这种事情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之前哪一次不都是顺理摆平了!而且当初咱们决定要那么做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了不怕被抓的觉悟,更何况现在只是那娘们儿的尸体不见了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她活着的时候都只能是我们胯下唉唉叫的小绵羊,难道她死了以后就能翻了天啦?她要是敢来,老子照样可以收拾掉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最后的温柔。” 听了他的这些话,其余几个男人都心领神会地淫荡地笑了起来。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张姓男人,也就是这处房子的主人却摇了摇头说道:“这里面数我的年纪最大,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一些,说实话,有些事情还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如明天我们干脆随便找个借口,雇上几个和尚老道好好地帮她超渡一下,要不然,我还真怕咱们哥几个日后会有些麻烦。” 一个有点公鸭嗓的声音好奇问道:“张哥,你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也不愿意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吗?当初我们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数你的胆子最大、花样最多,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反而变得胆小起来了?该不会是因为年纪大了,怕日后报应临头,临时想要给日后积点德吧?” “积不积德什么的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昨天晚上我已经见过她了……”张姓男人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就在楼下,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没想到,她死了以后还是那么美!” “什么?昨天晚上你见到过她?她昨天晚上到过这里的楼下?”迟到的男人震惊问道。 “这么说来其实在昨天晚上她已经找到你了?”另一个男人追问道。 “既然你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拖下水呢?”有着阴惨惨声音的男人继续追问着。 “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说定那个女人今天晚上还会来这里的!”公鸭嗓紧张不已地说道。 一个一直在闷头抽着烟,一句话都没有说的男人直接用行动表现出了他的选择: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直接冲到门边想打开房门冲出去,却发现房门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锁死了;其余几个跟在他身后准备出门下楼的男人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怒视着张姓男人;张姓男人则是一脸无奈的苦笑对众人说道:“现在才想到要离开吗?恐怕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今天你们都将在劫难逃,为你们当初的罪行付出代价。”公鸭嗓充满了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张哥?张哥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的,你到底是谁?”“哎哟,露馅了啊?”张姓男人怪笑了一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眼前的空气中有某种无形的东西破碎掉了——在他们的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张姓男人的存在,在其原本的位置上赫然站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那个青年穿着一套异常合身的黑色皮衣皮裤,故意冷着脸想突显出自身的严肃,他向众人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二月春风,欢迎各位来参加今晚特地为你们量身定做的派对……” 第207章 报应 面对二月春风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本打算下楼的几个人纷纷异常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了手枪,都满脸凶狠地用枪指着二月春风,心中涌动着近乎相同的杀人灭口的**。最后还有由公鸭嗓发问道:“我们才不管你叫什么,有什么目的,给我老实一点儿!张哥在哪里?你把他给怎么样了?” 看着几只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二月春风非常识时务地高举着双手老实答道:“你们的那位张哥,他现在应该正和我的那位新朋友呆在一起,想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快要舒服上天了吧……”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你还有同伙?”几个人的用目光迅速交流了一下彼此的看法,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共识:必须将对面那陌生的男人和他的同伙全部清除才能保证他们的秘密不被泄露! 见众人一副马上准备动手的样子,二月春风诚恳地劝慰道:“其实你们几个也不用太过紧张,我的那位新朋友你们也都是很熟悉的,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呢?”说完,他轻拍了两下手掌,他身后的那扇门无声地开启,一个模样清秀的女人缓步走入了客厅之中。几个男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竟然比她死之前还要漂亮勾魂! 面色潮红的女人对着那几个男人莞尔一笑,这一笑,使得整个房间中的空气都充满了暧昧的味道;她又伸出了右手,手心朝上地勾动着食指,示意男人们都聚集到她的身边去。男人们很快就被勾引得五迷三道,眼中放射出如同野兽一般嗜血的光芒,扔掉了手中的枪支,争先恐后地向着那个女人扑去。女人娇笑了一声,蛮腰轻摆灵活地闪开了男人们的扑击,一步一步地退回到了那扇房门之中;而男人们则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女人的脚步进入了昏暗的房间。很快,房间中就传出了令人耳红心跳的**之声。 随着那扇房门再次无声地关闭,一直坐在沙发上对所有事情作壁上观的二月春风嘴角浮起了一层残酷的笑意,他轻声自语道:“七月十五鬼门开,痴男怨女皆胡来,善恶到头终有报,生亦何欢死何哀?既然当初你们选择做下了那样的事情,想来应该早就已经预见到自己将会遭受到怎样的报应吧?如今在临死之前且让你们再好好地风流快活一把,也算是不虚此生了吧?只是等过一会儿你们看到了她现在的真实模样以后,你们又将会有着怎样的感受?懊恼、悔悟、惊惧、惶恐?还是坦然、淡定、平静、安宁呢?” 没多久,房间里的**之声逐渐停止,从房间内忽然相继传出了男人们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吼叫,当那些吼叫都戛然而止以后,清秀女人的鬼魂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飘出了房间。充分回味了一下大仇得报的快感之后,女鬼站到了二月春风的面前满脸感激地诚恳说道:“谢谢你的帮忙,让我可以有机会亲手为自己报仇,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可能还得需要麻烦你!” 二月春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风轻云淡地说道:“能为美女服务,也是我的荣幸,让我送你一程!” 女人爱怜地看着二月春风,难过地说道:“虽然你现在是在笑着,可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快乐,本来我是可以选择不要离开、永远停留在人世间守护在你身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对我产生非常强烈的压迫感觉,似乎在你的体内有着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我很害怕,所以……”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感觉的源头是什么,那是被我封印的另一部分天性正在复苏……身为一只孤魂野鬼的你承受不了那种压迫感也是正常的。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来,我送你一程!”二月春风说完,用一根手指轻轻抵着女鬼的额头,吟唱出一串古老的咒语;一团毫光闪过,二月春风用另一只手撕裂了空间,女鬼如同熟睡的婴儿一般凭着本能飘入了空间漩涡之中,回到了灵魂得以安息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轮回。 将女鬼送入轮回之后,二月春风长叹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步入了那个昏暗的房间之中。房间里,几具不堪入目的**男体正杂乱地交叠在一起,他们的身下,赫然正是那具已经满布尸斑的女尸。而此时女鬼施放在他们身上的昏睡法术已然失效,但由于体力消耗过巨男人们居然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掉了,他们只能惊恐地注视着彼此,审视着自身的丑态以及那具可怖的女尸,无奈地呻吟着。 面对着不堪场面中已经全部苏醒过来的六个男人,二月春风的声音显得冷酷而无情:“今天,我是特地为了你们当初的恶行而来!堕落的灵魂们,我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之名义,裁决尔等永脱轮回,直接堕入无间地狱,待天地崩殂、日月无光之时,方还汝等自由。”随着他话语的结束,六条充满了罪恶的灵魂一一脱离了**,彼此撕扯着交织成一团,不由自主地飞进了二月春风张着的嘴里。满意地咀嚼了几下以后,二月春风直接将那几条魂魄吞入腹内,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才施施然地离开了那昏暗的房间。 第二天,《沈阳晨报》报导了关于那几个男人离奇死亡的消息,不过或许是害怕引起普通民众的恐慌,报导中对几人死亡的现场细节多是语焉不详。那个住在皇姑区泰山路137号楼4-711的落魄青年在看过报纸的报导以后,也终于意识到二月春风究竟帮那具女尸做了一些什么。经历过这一次的事件以后,落魄青年终于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人世间有很多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如果你一不小心遭遇到的话,你最好不要默默承受;第二,永远不要在中元鬼节的晚上和来路不明的陌生女人上床! 同样看完这篇报导的李健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他只是撇着嘴对刚刚睡醒的张扬评价这件事情到:“六个男人玩一具女尸,最后反而死在了女尸的肚皮上,你说那六个人图的是啥呢?” 因为彭侯的离开而倍感孤独、再次返回宿舍感受温暖气氛的张扬睡眼惺忪地答道:“人家不都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你就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等你到了他们那样的年纪、他们那样的位置,有了他们那样的经历、他们那样的心态,没准儿你的追求品味还不如他们几个呢!” 身为宿舍的老大被张扬这样抢白,李健并没有生气。已经在张扬的催眠之下遗忘了所有关于邪教记忆的李健,自从张扬返回宿舍之后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努力讨好着张扬,所以在面对着张扬抢白的时候,他没有生气不说,反而直接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地非要邀请张扬陪着他一起去学校的后山深处玩儿。 见难得早起的张扬完全提不起郊游的兴致,李健热情洋溢地怂恿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学校后山里面的动物忽然变得越来越多,很多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动物也都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根据我的感觉这段时间沈阳的气候环境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啊,怎么会忽然有那么多的野生动物出现?该不会是从棋盘山野生动物园哪里越狱出来的吧?前两天听说水利院有个小子在后山随便下了个套儿,居然真的就抓到了一只纯野生的兔子!今天哥们儿我要是人品不错的话,没准儿也能带着你一起开开荤吃点野味。” 张扬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回应道:“单纯吃那些马牛羊鸡鸭鹅猪狗鱼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你那日益波涛汹涌的**了吗?我劝你倒不如去学习一下我们的那些老祖先们,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茹毛饮血的生活,再去尝试一下树皮草根的滋味,在那之后你再回过头来看咱们现如今的饮食,才能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嘿嘿,作为新时代的四有新人,我可是一个除了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有文化之外还有着更高精神追求的文化人,是绝对不会干出茹毛饮血那些野蛮事情的,我有不信中医吃那些草根树皮做什么?我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吃食堂的清汤寡水吃腻歪了,想换换口味调剂一下嘛!”李健理所当然地解释道。“行了行了,你想调剂一下伙食我不管,你也甭劝我了,我是肯定不会跟你去的!不如你去问问二哥,以他那热爱野外生活的性子,没准儿能跟你臭味相投。”张扬推脱了一句又继续补充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千万不要什么野生动物都吃,万一遭到了什么报应的话……” 第208章 豆杵 已经走到门外的李健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张扬那善意的警告,他兴冲冲地带着宿舍的老二直奔学校后山那野生动物活动频繁的偏僻区域,准备大展拳脚一番,力求可以让宿舍的兄弟们都能吃到野味。 在李健与二哥离开以后,躺在床上想睡个回笼觉的张扬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的右眼皮开始持续地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从小到大一直都受到正统科学教育的张扬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只因为他早已有过多年的亲身经历去验证这句俗话。张扬仔细回想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除了不太厚道地把彭侯又差遣出去找人之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可能会引发祸事的决定。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语道:“莫非是因为我身边的人会发生什么祸事,进而把我也牵扯到了祸事中间去?” 心情烦闷的张扬干脆跳下床打开了电脑,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地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页。他一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吞云吐雾,一边小声地疑惑自问道:“刚刚还只是眼皮在跳,现在就已经是半边身体开始发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找到了我,让我在危险来临之前会有这么夸张的事前反应?好的不灵坏的灵,难道是麻烦事会应在了去后山打猎的老大跟老二身上?这件事情着落在他们俩哪一个的身上呢?” 在接到小武的电话通知还要延后几天才可以出发去西安的消息以后,张扬一个上午都在为两位兄弟的安危提心吊胆,在诸葛一飞遇害身亡以后,他真的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兄弟们发生任何意外。幸好,中午的时候打猎的兄弟二人都平安无事地返回了宿舍。看到两个人完完整整地回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样子,张扬长出了一口了心安地笑了起来,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他语气极其不善地指着老大李健抱在怀中的那团衣服大声喝问道:“老大,你把什么不应该带回来的东西给抱回来了?快点把它放走!” 在张扬的左眼之中,被李健衣服所包裹着的那个活物的神光被一层虚幻飘渺的土黄色妖气所包裹着,在那土黄色妖气的边缘似乎还有着一团团类似毛发的东西存在!清醒地意识到李健所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一只妖物的张扬,声色俱厉地要求李健赶紧把那个东西送回原地去。 面对张扬夸张的反应,李健不以为然地得意笑道:“我就知道即使我用衣服裹着它,也瞒不过你那双色兮兮的眼睛,借你小子的吉言,兄弟们今天晚上都可以加菜了!我这就让看看我刚才在后山抓到的是什么东西!”说完,他猛地掀开了怀中的衣服,一只肥硕的灰黄色大黄鼠正惶恐地蜷缩在他的臂弯之中。 张扬望着那只大黄鼠充满智慧的眼睛,摇着头对李健说道:“这个东西吃不得,你还是赶紧把它送回去吧!在哪里抓的,就送回哪里去,别打着拿它加菜的主意了,这东西真心是吃不得!” 李健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哥们儿我早上走的时候就说想要开开荤,结果老天爷开眼送了这么一只东西到我的眼前来,虽然不知道它的学名到底叫啥,可看它这满身肥膘的样子估计味道也是差不了。你说这东西吃不得就吃不得啊?它又不会像河豚一样不小心吃了就会死人,有什么吃不得的?” 从进了屋子一直是气鼓鼓地没有说话的老二忽然插话道:“张扬,你也明白这个东西为啥是吃不得的吧?刚才老大抓住它的时候我就让老大直接放了它,可老大鬼迷心窍说什么也不愿意听我的,非要把它带回来给兄弟们加菜。要我说,趁着暂时还没有出什么事情,我们最好还是趁早把它送回山上的好!” 其实张扬只是察觉到了那只大黄鼠本身的妖气,再加上他这一上午的种种不良反应,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要求李健把那只大黄鼠送回原地。而张扬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只大黄鼠为什么是吃不得的,听到老二那样说,张扬不由得心中一动:老二小时候是在他老家长大的,他的老家是位于丹东凤城区域内的一处小山村,想必在那里应该有许多已经在民间失传了的风俗禁忌还有所保留,也许老二还真有可能知道很多连张扬自己都不清楚的一些民间禁忌,特别是关于眼前的这只大黄鼠的事情。 于是张扬干脆直接从善如流地对老二说道:“二哥,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吃不得,那你就替我好好地跟老大解释解释,省得他做了错事还愿意承认……” 老二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也是小时候听老家的那些老人们讲的,这种东西在我老家那边的山上,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豆杵子’,据说是非常有灵性的一种动物。在我老家那边,有很多人家都供奉着胡黄白柳灰五种保家仙的牌位,分别对应着狐狸、黄鼬、刺猬、蛇及老鼠五种常见的野生动物;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五种动物是最容易修炼成精也是最常与咱们人类打交道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老家那个小地方的封建迷信活动,全都是歪理邪说!”李健不爽地评价道。 老二摇了摇头否认道:“也不能说全是封建迷信,要是谁家的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去那些家里供奉保家仙牌位的人家对着牌位拜上几拜,既不用搞什么仪式、也不用上什么供品、更不用吃什么药物,让孩子回家睡上一觉准好。所以很多人都说,这些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你不伤害我我也不伤害你,你敬重我我就帮助你。这么些年来,或者说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那里的人都不敢伤害这些东西,更别说吃它们的肉了——他们都害怕受到报应!我也曾经听过很多关于报应的事情,不过其中的真真假假谁也说不准。” 李健来了牛脾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地对着老二与张扬说道:“甭跟我讲这么多有的没的,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既然老天爷把它送到了我的手心里,我就是吃了它也应该算是它三生修来的福气!你们两个胆小鬼要是害怕的话,等会就自己去食堂吃饭吧,把这点儿野味都留给我人独吞好了!” 张扬听了老二所说的那些话以后,沉思了一会儿,回想着为什么他会有那么明显的祸事之前的反应,也许那正是与强大敌人遥相感应时身体的自觉反应——换句话说,在这只大黄鼠的背后可能还有更加强大、更加可怕的敌人!如果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办法妥善处理好的话,张扬自己会有怎样的麻烦还不好说,但如果真如老二所言的那样,只怕一意孤行想要杀死这只大黄鼠的李健会遭受到什么古怪的报应。 打定了主意的张扬异常认真地凝视着李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老大,就算你从小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可你也应该听说过东北这边关于保家仙的一些传说。很多是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刚才二哥也已经跟你解释过为什么这东西吃不得了,依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后山一趟放了它吧!” 见张扬的态度异常诚恳,而老二的意见又非常坚定,同时也能感受到二人之所以会有着这样的坚持恐怕也都是为了自己着想,李健苦恼地挠了挠头抱怨道:“我也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了我好,怕我会惹到什么麻烦,可是我总不能看着到嘴的野味说飞了就飞走了吧……”看二人没有反应,李健无奈地表态说道:“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们两个了,我这就回后山去放了他,顺了你们的意思总行了吧?” 说完话,李健抱着那只肥硕的大黄鼠满口脏话骂骂咧咧地转身欲走。张扬连忙给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老二马上心领神会地对着李健大声说道:“老大你别急着走啊,等我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已经走出了宿舍门口的李健闻言,回身对着老二与张扬破口大骂道:“黄老二,小张扬,你们两个是他娘的什么意思?连你们老大我的话都不相信了?黄老二,你要是敢出来一步别说我今后再也不把你当成兄弟!老子说话算话,说放了它就会放了它,你们还敢不信我是咋地?我看你们两个小子就是找抽!”听着李健在门外的叫骂,老二吐了吐舌头,对张扬说道:“我看老大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我可不敢在这时候出去找不痛快,你要是真不放心他、想要盯着他的话,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张扬也苦笑着摇头:“这个时候简直就是谁出去谁死啊,要说有所差别的话,也许就是看谁死得更难看一点吧。算了,我也不去找那个不痛快了,只希望老大他能说到做到吧,不然的话……” 第209章 要人 老二顺口接着张扬的话茬继续说道:“只希望老大说到做到,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给他自己惹来什么麻烦呢!胡黄白柳灰五种保家仙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它们不灵验的话又怎么会在北方流传了这么多年呢?” 张扬闻言饶有趣味地追问道:“二哥,咱们都同宿舍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关于你老家的各种传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就只是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才有兴趣!” 老二不好意思挠头说道:“以前我总怕你们说我是散布封建迷信思想所以才不敢乱说,况且你又不是不了解老大那人,他可是一标准的无神论者,你还记不记得他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名言吗——”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现实意义上的神,如果真有神的话,那也只会是我!”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复述着老大的口头禅以后相视而笑。笑够了之后,张扬才有些苦涩地说道:“像老大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口无遮拦、无所畏惧而摔一个很大的跟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如我们眼中所见的那样简单与美好,在我们目力难及的黑暗之中,总会有许多未知的生物在偷偷地窥视着我们的生活,等到我们松懈的那一刻,它们就会立刻出击,直击我们心中最为薄弱的部分。”张扬这无心的话语,似乎已经预示了李健的命运。 两个人在宿舍之中耐心地等待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以后,有些按耐不住地张扬烦躁地在宿舍之中走来走去,对着同样焦急不已的老二问道:“老大都已经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了,按道理说他应该早就办完事儿回来了啊,怎么会去了这么久?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该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的状况了吧?” 老二也有些担心地附和道:“是啊,他出去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要不,咱们两个出去找找他?” 此时,忽然有敲门声响起,同时一个甜腻腻的女性声音庸懒地在门外响起:“请问屋子里有人么?” 正好站在门后的张扬一把拉开了宿舍的房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暴露服装,正很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张扬。仅凭直觉,张扬就知道面前的女人绝不简单,用左眼查探对方的神光——果然如同张扬所料,对方的神光与李健所带回来的那只豆杵子一样,都显露出虚幻飘渺的土黄色妖气!张扬戒备地望着对方,冷然问道:“请问你找哪位,有什么事情吗?” 女人先是对着张扬身后的老二笑了一下,才转过头直面张扬,吐气如兰地说道:“我要找一个跟我的气息有些相似的人,他是我们大家族里年龄最小的弟弟,原本我们大家正在山上玩着捉迷藏呢,好端端地他却失踪了。我听说住在这里的某一个人很有可能绑架了我的弟弟,所以我就直接登门要人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大学宿舍,又不是土匪窝!我们才不会干绑架勒索那种事情!”老二辩解道。 张扬挥手示意老二住嘴,摊开了双手坦然地对那个女人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些误会,我想我们两个最好还是单独谈谈,免得第一次见面就当面锣对面鼓地闹得不愉快。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些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可以带着回到山上去找找看,没准儿你弟弟在外面玩累了自己又回家了呢……” 女人语带双关地轻声说道:“你这个人有点儿意思,我感觉你和其他的那些人类不同,你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独特的气息,你的体内好像也隐藏着某种力量,你真的是一个人类吗?还是披着人类外衣的其他东西?好吧,为了你给我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我就给你一次与我单独谈谈的机会,但是,就此一次!” 见女人说话口无遮拦,张扬顾不得客气,一把拉起那女人的一只手臂拖着她直接离开了宿舍,同时语气不善地训斥道:“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太正常吗?” 刚跑到宿舍楼下,女人猛地甩开了张扬拉着她的手,脸色突变道:“你竟然敢碰触我的身体?” 张扬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谁让你刚才口无遮拦的?虽然你非常强大,可惜我却并不害怕你。现在的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不想再和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产生任何的关联,所以请你和你的朋友们以后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后山里,尽量不要再出现在学校的校园之中。想必刚刚搬迁过来不久的你们也应该知道的,周边这一大片区域甚至是整个东陵区都是我朋友的地盘儿,你们这些外来户如此的喧宾夺主恐怕会惹得他很不高兴,以他的性格来看,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登门跟你们要求一个说法了。” 女人闻言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说的是那只叫做彭侯的树精吗?如果他目前还在沈阳的话,我可能还会忌他三分;可惜听说他前几天刚刚急匆匆地离开了沈阳,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落脚呢,所以现在这片地盘儿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你,还有其他那些普通的人类现在都是在我的地盘儿上讨生活,所以就必须得遵守我定下的规矩!我与我的族人们不会主动去伤害人类,而人类就更不可以恶意地伤害我们!我们只想安稳地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并不想要节外生枝,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自己离开的。” 张扬紧皱眉头略显不快地说道:“就算彭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又不代表他不会回来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觉得你们直接就想要接手彭侯地盘儿的这种行为非常不厚道。另外,关于你弟弟的失踪事件,我觉得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宿舍的那位兄弟应该只是看到你弟弟的原形实在是太过可爱了,才忍不住将你弟弟抓回了宿舍,说起来也算是他的无心之过吧!而且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务必要把那只可爱的大黄鼠安全地送回到发现它的地方去——我们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难道诚意还不够吗?” “够了,已经足够了!”女人冷笑着答道:“距离我弟弟失踪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的家人们一直都在他失踪的地方等他回来,可惜,他们既没有见到我弟弟安然返回,也没有见到你宿舍的那个人类前往。我必须要警告你,如果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胆敢伤害他的人类!” “请你务必要再相信我一次!我现在马上动身去找我宿舍的那位兄弟,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从他的手中救下你的弟弟,然后在把你弟弟完完整整地送回到你家人们的面前!”张扬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女人明显地踌躇了一下,才对张扬说道:“那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找到那个混帐的人类!如果到了今天晚上零点以后我弟弟还没能安全回家的话,我将会直接对绑架他的那个人类进行报复——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出来阻止我,因为我已经给过你一次出手挽回的机会!” 张扬心中盘算了一番得失之后,点头答应道:“好吧,我答应你,如果事情真是按照最坏的方向进行的话,我不会出手阻拦你的报复行动的;但是,如果事出有因的话——比如我那位兄弟是被人所迫地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希望你理清因果关系,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了,我必须得马上去找他了,希望事情还有着缓和的余地,没有发展到最坏的那个局面……”张扬说完,撇下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后山,一边奔跑一边忍不住偷偷抱怨着李健的乖张行径:“这倒霉孩子今年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卷入了老蔡的那个邪教,差一点就死在游泳池下的地宫里了;幸好我及时赶到救下了他的小命,之后又义务帮忙清空了他关于邪教的记忆;结果现在他又跟中了邪似的一心想要吃掉那只豆杵子,难为我跟二哥一直苦口婆心地警告他那个东西吃不得,他却偏偏一意孤行;如今人家苦主找上门来直接要人来了,让我如何是好?本来整件事情就是我们理亏在先,如果那只大黄鼠真受到了什么伤害,到那个女人来找李健进行报复的时候我怎么能理直气壮的去阻止她?真是窝火啊!”胡思乱想着,张扬踏遍了后山的每一寸土地,又在找遍了校园之中李健可能会去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李健的踪影。当夜幕来临以后,已经身心俱疲的张扬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却刚好听到了宿舍中老二颤抖着声音对李健的无情谴责:“完蛋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真的杀了那只豆杵子……” 第210章 瘫痪 面对着老二声色俱厉的谴责,李健故作轻松地对老二说道:“不就是杀了一只比较肥硕的大黄鼠嘛,又不是我杀了人,你至于对我是这样的态度吗?想当初我在老家的时候,吃过的老鼠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安了安了,我没那么倒霉的,怎么可能随便吃一吃就会惹到你说的那些个保家仙呢?” 门外的张扬一脚踢开了宿舍的房门,手指着李健不敢置信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真把那只豆杵子给杀死了?该不会你还吃了它的肉吧?”见李健一脸无所谓地点头承认,张扬摇着头无奈说道:“老大,你惹到大麻烦了……你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你答应我跟二哥说会放了它的,难道你的承诺是放屁吗?” 李健尴尬地看了看张扬,有些心虚地捧着一只塑料袋对张扬劝慰道:“小张扬,别生气了,我这不就是在面对美食的时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嘛!杀也杀了,吃也吃了,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大不了我答应你们,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抓到的黄鼠放生的!正好我这里还特地给你们留下了一份没舍得吃的黄鼠肉,你们俩赶紧一起过来尝尝,那滋味,简直绝了,比我吃过的所有海鲜都要鲜美!” 张扬气愤地一把打开了李健伸出的手掌,把那一块块肉片摔得满地都是。张扬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李健的鼻子,大声质问道:“中午你自己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要放了那只黄鼠的吗?你为什么会临时变卦?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怂恿了你些什么,才让你忽然改变了主意?李健,我必须严重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和我寸步不离,否则你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可别怪我事前没有提醒你!” 见张扬的语气异乎寻常的激烈,李健也不禁为自己之前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一丝羞愧,不过作为宿舍老大的尊严和他自己那高乎一切的强烈自尊心都告诉他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低头,如果在这各时候低了头以后也许一辈子都很难再把头抬起来。于是,李健摇头晃脑地嚣张说道:“行行行,你们两个真有种,居然会为了一只大老鼠跟你们的老大反目成仇!好好好,也算是我李健当初有眼无珠,交错了朋友,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你们两个的!从今天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自己的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家各走各的路,我也省得总是被你们挑三拣四的,受这份窝囊气!”说完,李健摔门而去。张扬紧随其后对着李健的背影大喊道:“老大,天都已经黑了,你这是想要去哪里?”“别TM管我,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李健吼着,消失在宿舍楼昏暗的楼道之中。 “今天,他应该还是安全的吧,那个女人就算是想要报复李健应该也不会来的这么快吧?”张扬自我安慰着,因为他明知道即使他追上去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李健的脾气就是那样,一旦生起气来就什么话都敢说,发起怒来就什么事都敢做,从里到外都是一个非常冲动的人。可是这一次,李健他真的是做错了,他为什么会不顾张扬与老二的劝阻执意要杀死那只豆杵子呢?就算是已经被张扬与老二说服以后,居然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是谁让他变了主意?这样一来,原本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却忽然变得棘手起来。 张扬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回到了宿舍,寄望于能在第二天李健气消了以后再去仔细盘问他,以期能找到令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的原因。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当天夜里,突如其来的悲剧已经发生在了李健的身上。那天半夜,还在电脑前浏览网页的张扬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随手抓起了电话的听筒,对面传出了李健沮丧不已带着哭腔的声音:“张扬,帮我跟宿舍的兄弟们借点钱,我住院了……” 张扬一听到这话,身体一激灵抓紧了电话慌张地追问道:“你怎么了?刚才你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住进医院了?是什么病?大概需要用多少钱?你在哪个医院我带着兄弟们马上过来!” “你先帮我从兄弟们那里多凑一点钱出来,能借到多少就借多少,等我回去以后再还!我现在是在东陵区医院,大夫说我得的这个病挺奇怪的,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要说轻可也不算轻,总之现在我的状况怪怪的,等你来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李健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正在经受着一种难言的恐惧。 张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多安慰了李健几句就直接放下了电话。张扬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被杀害的那只豆杵子的族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他们的报复行动,但听李健电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忽然得了一场怪病,至少到目前还没有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面对着这样的境地,张扬不由得纠结起来:一方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李健被妖魔鬼怪所伤害,另一方面他却又困于对那个女人的承诺而无法直接出手阻拦,况且另一方的行动实在是太过迅速了,在他本以为它们会晚一些出手的时候它们居然就已经先下手为强,彻底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苦恼的张扬最后只能抱定了一个基本的宗旨:暂时静观其变。 张扬郁闷地摇了摇头,抛开了所有纷杂的想法,先是打开宿舍的灯把睡着的兄弟们一一叫醒,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出门,挨个寝室敲门为李健酬钱。幸好李健那家伙平时跟大家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一听说他临时住院需要一笔钱很多人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拿出了足够多的钱,没用多久张扬的手里就已经有了将近五千元钱。顾不得多说感谢的话,张扬回到宿舍准备给李健拿几件衣服,免得在医院里没有办法换洗,同宿舍的老二忽然说道:“开学后我的学费一直都没有交,有四千多一点,要不凑个整一万你都拿去吧?” 张扬勉强地笑着回应道:“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吧,我听他说他身上的病没有很严重,想来除了住院的押金以外应该花不了多少钱的,学校那边催学费催得正急,你把钱给了我到时候你拿什么给学校?” “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我跟学校申请延迟一点呗,学校又不能对我赶尽杀绝!”老二无所谓地说道。 接过了老二递过来的钱,张扬建议道:“不如这样吧,你的这些钱我都先拿着,如果李健那边真的不用花太多钱的话,等我回来就把这些学费还给你;如果李健把你的学费花了,等他出院让他优先还你!” 老二迟疑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总觉得老大的忽然住院很有可能会跟我没有阻止他去抓那只大黄鼠有关,万一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就更内疚了;而且今天下午突然找上门来说要找弟弟的那个女人也很古怪,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她给打发走的,但我在想她会不会像我老家的那些老人说的那样,是豆杵子成精了呢?所以她才会直接找到我们宿舍登门要人……” “你想太多了吧?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张扬嘴上安慰着老二,心中却为老二居然拥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惊奇。由于害怕自己越说越多会吐露出过多的信息,张扬有些心虚地拍了拍老二的肩膀宽慰他道:“二哥你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有老五陪我去看老大,你就安心地在屋里睡觉吧。” 张扬说完匆忙走出宿舍,叫上了住在隔壁房间的老五,从二楼的楼梯间缓步台那里打开了窗户先后跳下,一起跑出学校的大门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沈阳市东陵区医院而去。陈旧的古老医院里,各色游魂肆无忌惮地胡乱飘荡,张扬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和老五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奔跑进了李健所在的病房。病房中,李健正哭丧着脸躺在床上,见到张扬与老五的出现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强打着精神招呼着两位匆匆而来的兄弟。张扬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些在病房中飘荡徘徊的游魂,暗叹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出现在医院这样的环境里,强忍着注意力的分散他关切地对李健问道:“老大,你怎么了?到底是什么病?”李健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解释道:“其实也没有怎么,我自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可就是胳膊腿都没有劲儿,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好、想动都动不了。现在我就跟一个残废似的,全身瘫痪,只能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刚才大夫们组织了一次专家会诊帮我进行检查,却一致认定我什么病都没有……” 第211章 中邪 “你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会什么病都没有呢?估计所谓专家都是一群庸医!”老五义愤填膺地抱怨着,伸出手去捏了捏李健的胳膊,好奇问道:“我这么使劲地捏你,你能感觉疼么?” 李健苦笑着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只有眼睛看着,才知道你在捏我,要不然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这条胳膊就跟不是长在我身上的一样。你也不用再试了,刚才那群大夫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这两条腿连膝跳反应都已经没有了,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都能让我给碰上了?” 张扬回过头将手中装着一万元钱的信封递给老五,安排道:“五哥,麻烦你拿着这一万块钱去帮老大把住院手续什么的办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花钱的检查项目还没有做你也都预订一下,等明天早上咱们就把该做的检查一项不落地都做一遍,看看老大身上的毛病到底是出在哪里。我先在这里陪着他一会儿!” 老五点点头拿着钱走出了病房,开始四处缴费;张扬却猛地回头直视着李健,严肃地说道:“老大,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如果你所说出的答案能够符合我的预期的话,也许我还可以插手帮忙找人治好你的这个怪病;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一切都完了!” 见张扬说的如此严重,李健点了点头回应道:“张扬你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实话实说!” “那好,我问你,今天中午在你抱着那只大黄鼠离开宿舍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跟二哥说一定会放掉那只大黄鼠吗?在你离开了宿舍以后,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是有人在你耳边教唆怂恿你一定要杀死那只大黄鼠呢,还是在你离开宿舍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心只想吃掉那只大黄鼠却在口头上敷衍着我们两个?”张扬面沉似水地问出了对他而言最为关键的问题,如果李健从一开始就想要谋害那只黄鼠的话,张扬就完全丧失了插手这件事情的资格;而如果李健是在他人怂恿之下临时改变主意决定置那只黄鼠于死地的话,这就符合了张扬与那个女人约定的“事出有因”原则,张扬就出师有名了。 张扬的问题似乎触及到了李健的痛处,他悠然出神地答道:“刚开始我跟老二在后山抓到那只黄鼠的时候,我确实是打算要吃了它的;可是回到宿舍以后听你跟老二说的那些话以后,我也觉得有些忌讳,虽然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可我还是决定听从你们俩的建议,把那只黄鼠送回到我发现它的那个地方去;可在我带着它往后山走的半路上,那只黄鼠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用爪子狠狠地挠了我胳膊一下,当时我非常生气,就报复性地用左手轻轻地抽了它几个耳光,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居然会有那样的结果……” “你抽了它几个耳光会引发什么结果?难道它还张嘴骂你了不成?”张扬故意避重就轻地追问道。 李健苦笑着摇头说道:“就在我抽它那几个耳光的时候,我忽然留意到了它的眼神里全是怨恨我的神色,那种眼神就跟我们做动物实验时小白鼠看我的眼神一样!当时我的心里突然感觉到非常害怕,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可我的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对我说,既然我已经得罪了这只黄鼠,为了逃避它的报复、提防它的暗算,恐怕以后我就只能一直提心吊胆地生活着了,与其那样痛不欲生地活着倒不如干脆杀掉它来得一劳永逸。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就鬼迷心窍地在路边找了块坚硬的石头,把那只黄鼠的四条腿先后敲得粉碎,之后又带着它去咱们院的动物实验室给它打了一针空气针,它躺在实验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弹了。也就是在那里,我解剖了它,割光了它的肉、剥掉了它的皮……” 越听脸色变得越惨白的张扬挥舞着手臂斥责道:“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祸事?你贪图口腹之欲想要吃掉它本身就已经是在犯错了,如果你是因为某些原因误伤了它这件事情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可倒好,你不光是杀死了它,甚至在它死前还给它上了一轮酷刑,生生把它折磨至死!你还真以为那只黄鼠跟我们之前在实验室杀死的那些小白鼠是一样的吗?大哥,你想错了,大错而特错!”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狠毒,就觉得我和它之间似乎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好像不那样折磨它就不能解开我胸中的那一口闷气一样,又好像只有杀掉它才能让我内心里最深的恐怖得到释放一样。”李健喘着粗气对张扬说道:“张扬,你觉得我到底是怎么了呢?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刚才专家会诊的时候就有一个特别老的大夫说起,他曾经在很多年以前见过一个病情跟我类似的病人,那个病人也跟我一样浑身无力瘫痪在床。那位老大夫诊治了好久都没能治好那个病人的古怪,你猜最后怎么着?” “该不会是那病人放弃治疗以后,过了一段时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老大夫的眼前了吧?”张扬问道。 “不错!老大夫就是这么说的!你怎么会这么快就猜到了结局的?”李健不敢相信地问道。 “大哥,这个结局有那么难猜吗?如果那个病人放弃了治疗以后没多久就死掉了或者一直瘫痪在床,老大夫特地跟你提及他做什么?一定是因为那个病人在没有借助医生治疗的前提下恢复了正常状态,老大夫跟你提到他才会有意义啊!”张扬飞快地说道:“别磨叽了,快告诉我那个病人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李健的脸色有一些尴尬,他支支吾吾地对张扬问道:“你听说过那种鬼神附体的神婆吗?” 从纯粹的无神论者李健口中居然问出了关于“神婆”的问题,还是让张扬惊讶了一下,他有些嘀笑皆非地解答道:“虽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神婆这个行业的人,但我确实是听说一些关于神婆的传说的。根据你一直笃信的科学说法是这样的,所谓神婆大多都是一些标榜着自己有邪灵或者是鬼神或者是妖魅附体的通灵之人,她们靠着替人占卜算命或是治疗癔症收取钱财维持生计。刚开始可能有一部分人是神婆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撞给治好病的,但在第一批患者痊愈以后肯定会四处宣扬神婆的灵异,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来找神婆看病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她的名气也就逐渐变得水涨船高起来,雪球也就越滚越大。” “你的意思是那些所谓鬼神附体的神婆其实都是骗子吗?”病急乱投医的李健失落地追问道。 “按照官方的说法当然是这样了!有些专家还专门出面辟谣说神婆之所以可以给人治病,更多是依赖于其偌大名气给病人打来的强大心理暗示,当病人们纷纷在心里自我催眠自我暗示说神婆既然已经治好了那么多人那我一定也可以被她治好以后,病人很容易就拥有了病情痊愈的自信心,想要恢复健康应该也就是一早一晚的事情了。”张扬平铺直叙地介绍道,见李健面有不渝,张扬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老大,我怎么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你该不会是听了那位老大夫的介绍以后也想要找个神婆帮你看看怪病吧?” 李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本来我是从来都不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的,可是我这怪病来的突然,又刚好是在我弄死了那只豆杵子以后,也由不得我不犯一点嘀咕。等到那位老大夫讲完了他之前那个跟我状况相似病人的经历以后,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招惹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中了邪了?而且你说这个事情怪不怪,为什么我好好地说不能动就不能动、只能瘫在床上了呢?” 见李健已经表明了向封建迷信妥协的态度,张扬又刚好回想起他在铁西听林豹提起过一次小虾米的奶奶是一个跳大神的这件事,正苦于之前对那个登门要人的女人有所承诺不好直接插手救治李健的张扬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他坏笑着对李健说道:“如果老大你已经决定想要找一个神婆帮你看病的话,我也是不会反对的,而且刚好前一段时间我刚刚听说了有一个神奇的老太太专治撞邪癔症鬼上身,据说很多患者要么是抬着进去的、要么是绑着进去的,但最后全都是乐呵呵地边鞠躬边倒退着走出来的。”“那个老太太有这么神奇?”李健的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问道:“那能让她帮我看看这怪病吗?”张扬有些纠结地说道:“可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鬼神附体的神婆,她是一个跳大神的……” 第212章 跳神 跳神,是汉族和许多少数民族民间比较流行的一种巫卜风俗,是一种简化版的原始宗教仪式。现如今的跳神仪式更多是被作为一种民族艺术被保留下来的,其正式的称谓应该叫做“萨满舞”,是萨满巫师在祈神、祭礼、祛邪、治病等活动中所表演的舞蹈。萨满教在满清初期极为盛行,满族人称萨满舞为“跳家神”或“烧旗香”。《清史稿》中有关于跳神仪式的详细记载:“于室内供神牌,置于室正中、西北各一……春、秋择日致祭,称为跳神……巫歌毕,主人一叩,起。司香妇请神出……其夕供七仙女,长白山神、远祖、始祖,位西南向……祭天还愿……祝辞毕,以缕系主人胸,谓之受福,三门祭乃毕。” 当然《清史稿》中所记载的应该是清初期大户旗人家所进行的正式祭祀活动,而在民间,即使是完全相同的目的却有着完全不同的风貌。民间的跳神活动开始时,萨满腰间系着长铃,手持抓鼓或单鼓,在击鼓摆铃声中,请各路神灵降临。请来神灵以后,也就是所谓的“神附体”以后,萨满会模拟所请之神的特征做出种种表演,如鹰神需要搏击长空、虎神需要窜跳扑抓等等。仪式之中一名萨满为主,另外两名萨满为其击鼓伴奏,其所跳的舞蹈基本以模仿鸟兽与各种精灵的动作为主,所以民间俗称此类活动为跳大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时代的变幻,在东北这片肥沃的土地之上“跳大神”的仪式也逐渐从原本神秘莫测的宗教神坛走入民间,并经历了不断的改良与优化,转变成了一副更容易为大众所接收的模样——精简了仪式所需要的巫师数量,减少了繁杂的祭祀仪轨步骤,降低了仪式所需要的准备时间。 跳大神逐渐演变成为由两个人共同完成的小型祭祀活动,一般都是以一男一女的形式搭配,以夫妻的身份居多;两个人中女性一般被称为“大神儿”,男性一般被称为“二神儿”。民间普遍认为大神儿是神灵附体的直接对象,而二神儿则是神灵的助手,在跳大神的过程中,大神儿大多数时候是在以神灵的身份跳舞、旋转、发号施令,二神儿则负责耍鼓、与大神儿沟通、安抚大神儿的情绪等。仪式进行中,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在“神”被请来之后,一般由二神儿负责与神“沟通”同时回答人们的问题。 跨入新世纪以后,报纸电视广播不止一次地宣扬跳大神是封建迷信的残余活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北方民众对其的痴迷,毕竟很多灵异现象依照目前自然科学的理论都难以解释,而跳大神在治病、占卜等方面确实有一定的效果。可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跳大神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宗教仪式还是日渐凋零,随着掌握请神技艺的老人们逐渐老去,在省会级城市里跳大神活动已经到了近乎绝迹的边缘。 当李健向张扬主动提出想要找一个鬼神附体的神婆为他看病的要求之后,张扬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小虾米的奶奶会跳大神,并及时地推荐给了李健。见李健一副要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姿态,张扬只好安慰着他,让他好好休息,并且信誓旦旦地向李健保证天亮之后一定会带着他去铁西找那位老奶奶求医问药的。 看着身心俱疲的李健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张扬对着蹑手蹑脚返回病房的老五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老五留在病房里照看着李健,他则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张扬给身在铁西的林豹打了一个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发生在李健身上的诡异状况,非常顺利地要到了小虾米家的地址。 电话那头的林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张扬,你想让那老太太帮忙应该是问题不大,但是这个事情最好还是要提前先打个招呼,而且你准备好跳大神要用到的祭品了吗?跳大神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前期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比如祭品、香烛、饭菜、烟酒糖茶等等。算了,我觉得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一定是没有什么经验,这些需要跑腿准备的事情都还是由我来帮你准备吧!” “跳大神还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这么麻烦啊,看来也我只能是麻烦你了。”张扬揉着额头答道。 “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那位同学遇到的这种状况你自己解决不了吗?”林豹追问道。 张扬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并非他不能解决,而是因为之前的诺言所限他不是很方便贸然插手这件事情。听了张扬的难处之后,林豹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明天一早就通知小虾米,让他帮着他奶奶早一点在家里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明天等我这边需要采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以后,我会带着黑三儿开车过去你们所在的那家医院接上你和你的同学,直接去小虾米他们家的。” “好吧,那这些麻烦得要死的事情就都拜托给你了,豹子哥,咱们明天见好了。”张扬客套了两句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病房之后知会了陪伴在李健身边的老五一声,借口说他有一位朋友的奶奶是远近闻名的专治怪病的神医,所以他打算第二天就让李健出院,直接到那位神医家去看病。 老五对张扬与李健的决定当然不会有所异议,反而热情洋溢地想要陪着他们一起去看病,却被张扬婉言谢绝了。当天夜里张扬与老五两个人就在李健病床边的凳子上简单地凑合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张扬就催促着老五抓紧时间去帮李健办理出院手续,他自己则直接摸到了李健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去。 面对着李健的主治医生,张扬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李健是否还有继续住院观察的必要;那位大夫沉吟了一下,才同意了张扬让李健出院的决定,并且转弯抹角地暗示张扬,希望他能带着李健去民间寻找治病的契机。张扬心领神会地对那位大夫表示了感谢,并进一步提出了他的疑问:“如果李健的病情通过民间的手段没有治愈的话,最后的大概结果会是怎么样的?难道他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躺在床上了?” 那位大夫苦笑着摇头答道:“你想的未免也太过乐观了,你这位同学他病情的外在表现与低血钾症相似,但抽血化验之后就知道与低血钾症完全不同;低血钾症是因为血液内钾离子的浓度过低,导致肌肉细胞活性降低进而影响到肌肉的应激反应,临床表现多为肌肉无力;而你同学的病情并不是这样,他只是单纯地肌肉麻痹而已,就好像一直有一股无形的生物电在束缚着他的肌肉细胞,让肌肉细胞彻底丧失了应有的功能。他的这种状况如果继续持续下去的话,我估计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会因为肌肉麻痹而导致心脏停跳、或呼吸障碍、或脑死亡——当然,这要取决于他病情的发展速度和他自身的求生意志了。” 听了大夫的死亡预言,张扬有些疑惑地追问道:“那大夫您觉得通过民间手段的治疗以后,我同学他恢复健康的几率有几成?该不会他被治愈的几率连五成都不到吧?这么说起来他岂不是非常危险?” 那位大夫继续摇头答道:“你果然是一个乐观的人,看事情总是向着最美好的结局去观望。如果你想要听我说实话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如果你们能在民间找到比较有实力的人帮忙,你同学恢复健康的几率也许只有五分之一;而如果你们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帮忙,或者找到的都是一些沽名钓誉的江湖术士,除了贻误你同学的病情、无谓地浪费时间以外,对他健康的恢复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我言尽于此。” 张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对那位大夫表示了感谢以后,悄然退出了办公室。回到病房之后,见到满脸期待神色的李健,张扬笑了笑,报喜不报忧地说道:“你的主治大夫也同意让你出院,而且他的想法跟我们两个不谋而合,他也赞同我们去寻找民间手段来治疗你的这个怪病,而且他还告诉我说只有我们找到的确实是民间比较有实力的高人,想要治愈你的这身怪病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李健被张扬善意的谎言骗得心花怒放,他很不矜持地连连追问道:“大夫真是这么告诉你的?他也同意我们去找跳大神的帮忙?他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找对了人,我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吗?张扬,你今天帮我找的这个跳大神的到底实力如何?那个老太太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这身怪病呢?”张扬只能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斩钉截铁地安慰李健道:“我办事,你放心,这事儿准成……” 第213章 神婆 等到老五满头大汗地办完了李健出院手续的时候,林豹也已经开车带着黑三儿赶到了张扬所在的医院。在病房中给几个人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以后,张扬找了个借口把老五打发回学校给宿舍里的兄弟们通报消息,而他自己则与林豹、黑三儿一起架着身体毫无知觉的李健上了车,直奔铁西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小虾米家的楼下,黑三儿自告奋勇地要求背着李健上楼,张扬不好意思地推让了几次以后,还是顺从了黑三儿的提议。就这样,黑三儿背着李健在前面爬楼梯,张扬则与林豹每人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跟随在后,三个人哼哧哼哧地爬着楼梯来到了小虾米家的门前。 小虾米早已开着门等候多时了,见到四人以后,直接把黑三儿让进了屋子,又帮着黑三儿把李健转移到客厅中央早已准备好的摇椅上;林豹则不声不响地打开了那两只大编织袋,向外一样一样地掏出种种物什,果然是有吃有喝、有饭有菜、有祭品、有香烛;累得呼呼直喘的张扬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以后,就在林豹的指示之下,将林豹从编织袋中掏出来东西分别码放到摇椅一侧贴墙放置着的供桌之上。 眼看着林豹与张扬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小虾米轻声说道:“豹子叔,你打电话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我奶奶一听说是你想要请她帮忙跳一次大神她直接就同意了。我早上出门打了个车,又专门去把跟我奶奶搭档了一辈子的黄爷爷接了过来,现在他们两个正在我奶奶的房间里唠家常呢。我奶奶说了,你知道跳大神之前都需要准备些什么,等咱们在外面把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再去喊她们出来。到时候她们一出来就准备直接开始请神接仙了,但有几个注意事项我还得先跟张扬哥和黑三儿哥交待一下。” 忙着准备各色东西的林豹头也没抬地说道:“不光是他们两个,你还得跟病人交待一下。你不把一些注意事项交待清楚了,万一大仙儿来了以后,病人不配合怎么办?或者病人口无遮拦说了些冲撞大仙儿的胡话怎么办?”说完,指着躺在摇椅之上的李健对小虾米说道:“这个病人是你张扬哥的同学,叫李健。” 小虾米知情知趣地凑到了李健的身前,以方便李健看清楚他的脸,他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道:“李健哥你好,我叫小虾米,是张扬哥的兄弟。今天要跳大神帮你看病的那个老太太是我奶奶,你啥也不用担心,我之前看过我奶奶跳过很多次大神,几乎每一次都是顺顺利利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变故。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现在你是病人,在你身上很有可能有仙儿啊鬼啊什么的附体,所以等会请神接仙以后,你轻易不要张嘴说话,要么就睁着眼睛看热闹,要么就闭上眼睛睡一觉,最好别出声。” 李健僵硬地点了点头,感激地应声道:“我懂了,小虾米,今天还得多谢谢你奶奶啊。” “你既然是张扬哥的同学,咱们也就都不是外人了,有什么好谢不谢的。”小虾米客套了一句,又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黑三儿和正在往供桌上摆放东西的张扬说道:“张扬哥,黑三儿哥,按理说跳大神从来也不禁止别人围观,但是围观的人必须遵守一些注意事项你们俩得知道。上一次黑三儿哥带着那个中邪的兄弟来过一次,对这些禁忌多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可张扬哥我估计你应该是第一次围观跳大神,所以更要留心这些禁忌了。否则万一因为你站错了位置、说错了话,惹得请来的仙家不快就不好了。” 张扬一边往供桌上摆放着东西,一边说道:“好吧,有什么禁忌你就一口气都告诉我吧!放心,这次是我张罗着要找你奶奶帮我同学看病的,就算等会开始跳大神以后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我保证自己绝对会镇定,一定不乱动也不乱说话,这样不就成了?还有什么别的禁忌没有?” “也不是说你必须不动不说话,你今天的身份是病人家属,在你该说话的时候你就得说话。比如,请来的仙家问你病人的病情是啥样的,你就得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再比如,仙家问你知道不知道病人这怪病的由来,如果你大概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得的这种怪病,你也得老老实实地跟仙家交待清楚。另外,请来的仙家是什么要看缘分,有些仙家好吃好喝,有些仙家好跳舞,有些仙家好唱歌,基本上都得有着他们的性子来,全靠哄着;还有些仙家自尊心比较强,不喜欢被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你就不能总看着仙家附体的我奶奶,不然可能就会惹得仙家不高兴了,更多的时候你得随机应变。”小虾米叮嘱道。 “好吧,我自己多留意好了,争取事事都哄着仙家来总不会有问题了吧?”张扬说话间已经在供桌之上摆好了所用的东西,拍了拍手继续问道:“现在准备工作算是都做好了吗?还需要做点什么?” 小虾米审视了一下供桌上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豹子叔准备的东西还真齐全,我看应该是不会缺什么了,现在你们三个都到供桌对面的墙壁那边自己拿个蒲团坐好吧,我去喊我奶奶跟黄爷爷出来。” 小虾米说完,蹦蹦跳跳地推开了客厅边上的一扇门,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搀扶出来一位身穿五彩花衣、头戴法冠、披头散发的小老太太,张扬注意到在她的袖子下面与裙子外面都飘着好多根飘带,腰间则挂着几个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哗楞作响、发出清脆的铃声。小虾米先是搀扶着小老太太坐到了供桌右手边的椅子上,指着张扬、林豹等人先后介绍给老太太认识,老太太不假辞色地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 之后小虾米又回到那间房间搀扶出一位年纪看起来比小老太太还要苍老的老头子,老头子穿着与老太太相仿的五彩花衣,同样是满身飘带腰系铃铛。与老太太有所不同的是,老头子左手拿着一面脸盆大小的单面鼓,右手拎着一根一尺多长的小棍,在小虾米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小虾米把老头子扶到了供桌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好以后,再次返回房间,又取出了一个单面鼓和一根小棍交到了老太太手里。 做完了这些事情以后,小虾米拿起供桌上早已备好的檀香点燃,恭恭敬敬地向着供桌后面墙壁上贴着的一张黄纸三叩九拜,又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檀香插到了香炉之中;然后,又用火柴点亮了香炉两侧烛台之上儿臂粗的血红色蜡烛,用烛火点燃了一张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符纸以后,小虾米忽然清了清嗓子用变声期的嗓音字正腔圆地吟诵道:“癸未年七月十八,有病人登门到家,烧香焚裱已毕,请神接仙一把抓!” 随着小虾米的话音刚落,原本安坐在供桌左手边椅子上的老头子忽然从椅子上轻盈地弹跳而起,用右手中的红色小棍急促地敲了两下左手中单面鼓,发出了咚咚两声闷响,而挂在他腰间的几个铃铛也随着他的跃动叮铛响起,居然在狭小的客厅之中荡漾出了几声回音。老头子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唱歌一般,口齿清晰地唱出了一大串如同顺口溜一般的祝祷词:“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大路断了行车辆,小路断了行人难。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喜鹊老鹄奔大树,家雀扑哥奔房檐,十家倒有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 小虾米适时而退,弓着腰走到了供桌对面墙壁之下张扬几人的身边,随手扯过来一个蒲团垫到了屁股底下坐好之后,对张扬小声嘀咕道:“现在请神的仪式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他们俩还得唱好长一段儿才能请到仙家呢,你先别着急,就当成是在学校里看文艺演出好了,但是千万注意不能随便鼓掌打断他们。”张扬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在小虾米上完了香、点燃了符纸以后,对面供桌之上那张贴在墙壁上的黄纸在张扬的眼中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以那张黄纸中心为起点有一个微弱的空间漩涡正在悄然生成,而随着那个老头子唱出的祝祷词越来越来,空间漩涡也开始急速地扩张起来。那边厢,老头子的歌声才停,安坐在供桌右手边椅子上的老太太也是轻盈地弹跳而起,原地飞快地转了两圈之后,用高亢而尖锐的声音继续唱道:“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踩着地,头顶着天,身穿衲袍手拎着鞭,老君炉前走一番。金翅展,银翅颠,金翅能跑十万里,银翅能跑万万千。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扬鞭打鼓、摆好香案请神仙……” 第214章 接仙 见老太太接着老头子的尾音直接开唱,张扬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跳大神至少需要有两个人才可以进行,以这种祝祷词的密度和曲调的节奏,一个正常人的肺活量根本就支撑不了一场跳大神活动的气力消耗,同时他也开始深深地佩服起眼前这两位又唱又跳间、或连转几个圈子、间或做出各种姿态的活泼老人来。 老太太歌声刚停,老头子又是急促地用红色小棍敲了两下鼓,发出了咚咚两声闷响以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唱着新的祝祷词:“帮兵我头顶房梁脚踩着椽,左手拿起来文王鼓,右手拿起来赶将鞭,鼓也不叫鼓,鞭也不叫鞭。先说鼓来不一般,木匠师傅选柳木,锛的砍的刨的圆,架起一层驴皮幔,蒙住了哪吒闹海金钢圈;里边拴上横三竖四七根弦,三根朝北,四根朝南,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上面还有一串铜钱,有乾隆,有道光,乾隆道光配开元,说完鼓来再说鞭……” “叫声老伙计呀,不要慌来不要忙,慌里慌张累得慌,常言说老牛拉车要稳当,有麝自来香,不用大风扬。”老太太摇晃着身体连敲鼓面,半唱半念白地插了一句话。 见老太太给自己递话,老头子马上心领神会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继续唱道:“说完鼓来再说鞭:赶将鞭,一尺三,五彩飘带上边拴,腰上一岔有个弯,举起来溜溜尖,双手一合响连天,打一下颠三颠,打三下颠九颠,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梁山一百单八将,打了一百单八鞭。这把鞭是好鞭,赶山山得动,赶海海就干,赶的老仙不得安然,这把鞭今天落到我的手,烧香打鼓把神搬——老仙家你要来俺也搬,不来俺也搬,搬到来年三月三,搬地那王母娘娘懒得赴蟠桃会,搬地那九天仙女下了凡” 张扬继续观望着那张黄纸之上不断膨胀着的空间漩涡,小声对身边的几个人说道:“是不是现在力量不太够,要请的神儿啊仙儿啊的都没有来?不过照我看应该是快了,再加把劲应该很快就可以了。” 林豹与黑三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扬,小虾米则将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示意张扬安静。 事情似乎果然如同张扬所预见的那样,当老头子的祝祷词唱完之后,老头子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依旧处于清醒的状态,忙给老太太使了一个眼色。接收到讯息的老太太在原地蹦跳了两下之后,再次急促地用红色小棍连敲了四下鼓面,继续高亢地唱道:“二番起鼓哎,二番起鼓请神佛,通天教主上边坐,金花教主陪伴着,一请胡来二请黄,三请蟒来四请长,五请判官六阎王,咱们来到大堂有事好商量。” 老头子也是原地蹦跳了两下之后又急促地用红色小棍连敲了四下鼓面接续唱道:“鼓要打给鞭子听,首先请请胡家兵,胡老太爷子上边坐,胡老太奶陪伴着,胡老爷子快发令,把胡家大兵调齐整:胡天霸胡天青,胡天正来胡天龙,胡翠花胡翠苹,胡天黑又胡天红,一溜小跑到联营。胡家大兵请完毕,然后请请黄家兵,黄老太爷子上边坐,黄老太奶陪伴着,黄老爷子快发令,把黄家大兵调齐整……” 空间漩涡已经扩张到了整张黄纸的范围,并有丝丝雾气不断从漩涡之中扩散出来,挣扎了从漩涡之中脱出,萦绕在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似乎有所觉察地急速唱道:“大报马,二灵通,快嘴撩哥学舌精,身上千万银钱带,各个山头把信通。你们就说,这些银钱要请你们大堂人马下山峰,速速来到我大营!” 一丝袅袅的雾气从如同有生命一般从老太太的鼓面之上飞出,飘飘荡荡地向着黄纸之上的空间漩涡中心钻去。依旧在跳舞转圈的老头子则与老太太配合得非常默契,他连敲鼓面激动不已地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唱道:“老仙家啊,出古洞离深山,举目留神把天观,要是晴天驾云斗,要是阴天驾风旋;驾云斗驾风旋,来去不用一袋烟,说明老仙你道行全。老仙要把高山下,帮兵我先为你叫开三道狼牙三道关!” 唱到此处,老头子忽然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起来,声音也开始变得混浊起来,他一边猛敲鼓面一边手舞足蹈地飞快唱道:“头道狼牙头道关,有人把守有人看,二郎手使三叉戟,哪吒手晃金刚圈。往日二位仙君都把闲事管,今日二位仙君莫管闲,把老仙放过头道狼牙头道关……眼前来到二道狼牙二道关,秦琼敬德守此关,二位仙君莫把闲事管,帮兵我带老仙过了二道狼牙二道关……眼前来到三道狼牙三道关,灶王老爷来站班,灶王老爷把头低,里仙莫把外仙欺,灶王爷把头抬,你偷偷地把老仙家让进来” 面对着老头子的癫狂举动,老太太也有样学样地浑身颤抖着走到供桌之前,对着墙上的那张黄纸虔诚地跪下磕了一个头,恭谨地继续唱道:“老仙临来别忘带上三宗宝,宝三宗:套仙锁,捆仙绳,马后捎带拘魂瓶;三宝往你弟子身上扔,抓的不牢用脚踹,捆的不紧用足蹬,捆身莫捆心,心明眼亮一盏灯;等到老仙儿到此,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长沙店,十里接到靠山亭,长沙店里歇歇马,靠山亭里歇歇兵” 随着老太太的叩拜,张扬清楚地看到有一团氤氲的气体忽然挣脱了那空间漩涡,直接冲进了老太太头顶的百会穴之中。老太太连连地打了几个冷颤以后,从地上忽然一跃而起,古怪地笑了几声,打量着身前的供桌怪腔怪调地开口唱道:“走进房门看分明,花红枣案面前迎,桌上酒席摞成摞,供品好吃又好喝。” 老头子闻言异常矫捷地回转身对着老太太深施了一礼,轻敲鼓面唱道:“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我看老仙儿你影影绰绰,好像是来到了?” 老太太没有理会老头子的问话,眼珠乱转着四下观望了一圈房间内的布置以后,一把将供桌右侧原本她自己坐的那把椅子拖到了供桌的正前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打了一个哈欠邪着眼睛看着老头子懒洋洋地哼唱道:“大仙儿我用目洒,小小凳子二尺八,虎皮褥子上面纳,大仙儿我就这好好歇歇乏” 一直看着热闹没敢吱声的黑三儿忽然没头没脑地悄声说道:“怎么这一次唱的时间比上一次还长?而且我越听越觉得他们唱的像我前段时间刚听过的二人转了,小虾米,现在是已经把仙请来了吧?” 小虾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因为之前我已经跟我奶奶和黄爷爷交待过了关于这位病人发病的原因,他们两个都认为这件事情可能已经牵扯到了某一家的仙家。为了稳妥起见,这一次他们二位打算多请一些仙家过来帮忙,估计那些被请来的仙家还得且商量一会儿由谁正式出面给病人看病呢。” 林豹也悄声对张扬说道:“这一次跳的这个大神可比我见到的那次复杂多了,这都唱了半天了怎么仙家才附身呢?你也别紧张,按照这个进度来看的话,等那位仙家能和咱们正常说话交流还得等好久呢。” 张扬刚想说话,却被猛然回转身的老头子威猛的眼神吓了一跳。 老头子用手中的小鞭子遥指了一下偷偷聊天的张扬等人,又回转身恭敬地对着供桌前方蹲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鞠了一躬,继续唱道:“老仙家呀,你要来了别着慌,老牛拉车要稳当,张飞片马你就坐在当央;你要来了我知道,不要吵来不要闹,不要喊来不要叫,千万别把脾气冒。”见椅子上的老太太没有反应,老头子又轻敲了一下鼓面,带着试探性的神色徐徐唱道:“老仙家呀,大雁南飞向北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知道张三和李四,雁不留声不知春夏与秋冬,早知老仙你的话语少,可再少也得报个名”蹲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有点不耐烦地哼哼道:“首阳山,鼓楼高,许多散仙里边猫,胡大愣黄锦标,金蛇仙儿吴灵豪。初冬草,饮马槽,黑熊瞎子也是妖,屋子里面你最大,你想咋招就咋招?”面对老太太明显是调侃的话语,老头子的面色有一丝凝重地连敲了三声鼓面,声音也提高了一度继续唱道:“老仙家哎,马莲开花路两旁,葫芦开花万紫长,早知老仙你到此,我陪老仙你唠唠家常呗?沈阳城,八道街(gai),四道正来四道歪,也不知老仙你在哪条街上挂过牌,快把大号给我报上来”老太太闻言横眉立目地猛敲鼓面,声色俱厉地唱道:“一不更名二不改姓,祖祖辈辈道地明,要问我是哪一个,我本是如龙的蟒天青,闻听有人生了病,又见你们燃香请,一马当先就下了山峰……” 第215章 沟通 就在老太太横眉立目地对着老头子口出不逊的同时,盘腿背靠墙壁坐着的张扬透过面对着他的那张黄纸之上的空间漩涡,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眼睛。那只眼睛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股俯视苍生、俾睨天下的意味在其中,另张扬感觉到忐忑不已的是,那只眼睛的瞳孔居然是竖立着的! 见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大仙儿被自己的言语触怒,老头子赶忙又给老太太鞠了一躬,摇晃着身体唱起了道歉用的祝祷词:“叫声老仙稳住说,威风有啊杀气多,威风杀气少带着,房屋窄,主就多,屋子小,人也多,磕着碰着了不得,磕着君子还好办,碰到小人犯口舌,怕地是他说咱们治病没有辙” 老头子唱完抬眼看了一眼蹲坐在椅子之上的老太太,见附身的大仙儿没有搭话,干脆继续敲着鼓面跳起舞来,高声唱道:“老仙哎,出古洞离深山,风风火火到营盘,不知你在哪座山上炼仙丹,先把来处报一番呗?或住北,或住南,或住青岛和大连;或住岭,或住山,或住天山大兴安;往南走,一趟川,单人独马闯黄山,小石井子杏花山,大石井子蛇盘山,也不知老仙你在哪里把身安?” 老太太眼皮头都没抬地懒洋洋唱道:“文王鼓,响连天,左手抡起赶将鞭,往南走你就往南搬,南海有了一个八岔山,老仙我正在古洞把经念,就觉得眼前不太安然,感觉到弟子烧香把我请,我这才急急忙忙下了山那!”唱完,老太太回身看了一眼供桌之上的各色祭品,眼中有一丝贪婪之色闪过。 老头子赶忙敲鼓吸引着老太太的注意力,开始诉说正事:“得亏你老今天下山峰,有病之人躺在椅子中,南请大夫他说治不好,北吃草药病也不见轻,万般烦恼出在无其奈,我想请老仙查查病情。” 老太太有些依依不舍地转过了头,看了一眼躺在她身前的李健,清了清嗓子,居然拿腔作调地细着嗓子直接开口说道:“这人的病我已经看过了,除了外客入体以外,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就招着那群豆杵子了,现在有九只豆杵子正趴在他的身上死缠着他不放,让他想动也动不了。病人的家里人是哪一个?过来跟老仙我好好说道说道,你们家的这个小子是怎么招着的那群豆杵子?” 被大仙儿开口那一口字正腔圆普通话震撼到了张扬一时之间没有想起他身为病人家属的身份,呆愣愣地望着老太太闷不做声。离张扬不远的小虾米急忙伸手捅了张扬一下,小声提醒道:“大仙儿问你李健哥是怎么招着豆杵子的,你把你了解的状况都跟大仙儿说一遍,这样方便大仙儿对症下药。” 缓过神来的张扬赶忙站了起来,遥遥对着对面黄纸之上空间漩涡之中的那只硕大的眼睛鞠了一躬,方才抬头面对着老太太说道:“辛苦大仙儿帮我这位倒霉的同学看病了,他具体是怎么招着豆杵子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去我们学校后山玩的时候顺手抓到了一只豆杵子。之后等他带着豆杵子回到宿舍以后我们都劝他要放那只豆杵子一条生路,当时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没有想到他带着那只豆杵子离开宿舍的路上却莫名其妙地又反悔了,他把那只豆杵子给折磨了一个半死不说,最后还杀死了那只豆杵子……” “杀死那只豆杵子的人可未必是他呢!”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大仙儿诡异地一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躺椅上的李健身边,忽然用手猛地在李健的头上一拍,将李健直接拍晕了过去。 由于并没有从老太太的身上感受到其对李健有所杀意,张扬克制着自己没有出手阻拦,准备静观其变。 老太太拍晕了李健之后,淡然地对着已经晕倒的李健说道:“附身在这小子身上的那位外客,你是打算自己出来呢,还是打算让我逼你出来?按照刚才那个小子的说法,被你附身的这个小子当时都已经答应了要放走那只豆杵子,如果没有你在他离开之后的煽风点火,想来以这个小子的胆量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情来。而你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跟这个小子有仇呢,还是跟那只豆杵子有仇?” 在老太太问话之后不久,一抹朦胧的身影忽然从李健的身体中冉冉飘出,盘坐于晕倒在躺椅之中的李健身上,用愤恨不已的冰冷声音说道:“又是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来捣乱!你怎么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你叫我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还要留在这个小子的体内继续我的报仇大业,说什么也是不会离开的!” 对面墙下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黑三儿悄声向林豹问道:“老大,什么状况?刚才是谁在说话?” 林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小虾米;小虾米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健身上空空如也的空气,努力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张扬则微右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盘坐在李健身上的那个身影,语带不爽地插话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时候上了李健的身?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虽然我只是一个有着阴阳眼的普通人,可如果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我朋友的安全,以后我将不得不与你为敌。” 那身影看了一眼张扬,打着哈哈笑道:“有阴阳眼能看到我就很了不起吗?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我还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以我目前这种无形无影的存在,想要上一个人的身又怎么会被你一个长着阴阳眼的怪胎给发现?怎么,看你现在气鼓鼓的样子好像很不爽,想要教训我?来啊,你来啊,能打得到我就算你小子有些本事!如果你能对付得了我的话,又何必来求助于这些牛鬼蛇神呢?” 听着那身影左一句牛鬼蛇神右一句牛鬼蛇神,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存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本来我只是想要喊你出来问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大不了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一只小小的孤魂野鬼也敢在我的面前放肆,在我的堂口之中不给本座面子不说,居然还口出狂言,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的话你是不会愿意回答我提出的那个问题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张扬左眼之中只见一道红光穿透了空间漩涡急速抽落在那身影之上,然后又迅速地缩回了漩涡之中;那道身影纹丝未动的同时,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似乎在那道红光的抽击之下已然受到了某种伤害。听到那身影的惨叫,老太太冷笑着继续说道:“你真是太过不自量力了,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盘里对我口出不逊,刚才的这一鞭只是先行给你一个教训而已,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的话,看我怎么整治你!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跟这个小子有仇还是跟那只豆杵子有仇?” 那身影明暗交替地闪烁了几下以后,方才用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老实交代道:“这个傻小子在对待你们这些牛……大仙儿的态度上跟我生前几乎是一样的,当初我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以为‘信神神在,不信神神不怪’的没什么信仰的普通农民。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在村外用铁锹挖坑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那只大豆杵子的尾巴,它冲着我吱哇乱叫还想咬我,当时我轮起铁锹就想拍死它,没想到却让它给跑掉了……” “继续说,后来又怎样了?像你这种没什么信仰又无所畏惧的愚民,不得罪我们这样的存在还好说,一旦你得罪了我们,不给你点教训怎么行!如果我们显得过于宽宏大量的话,只怕反而是让你这种人变得沾沾自喜起来,总以为终归是我们怕了你!”老太太不知何时又退回到椅子之上蹲坐了起来,威严说道。“后来,我回到家不久以后就发了癔症,吃什么吐什么,晚上一睡觉就总是噩梦被吓醒,没几天的功夫就把我一个体格很好的大老爷们给折腾得不成人样了。家里人都劝我说我是得罪了那只豆杵子,说我就是因为被它给盯上了才会有那样的怪病;他们还说我之所以总是做噩梦是因为那只豆杵子一直在我的梦里拿捏我,我必须得先给那只豆杵子赔礼道歉,然后再在家里摆开香堂供上它的牌位,请专治癔症的仙姑神婆来专门做上一场法事以后,求得那只豆杵子的谅解我才能恢复正常!”那身影用郁闷的语气讲述道。老太太幸灾乐祸地调侃道:“结果就是因为你偏偏不信邪,根本就不愿意听信家里人的劝告,只是一意孤行地想要出一口心中恶气,做下更不可饶恕的事情以后,才会有了今日的这般下场……” 第216章 怨灵 面对着老太太语气不善的调侃,那身影迟疑了一下方才点头应声道:“不错,我就是偏偏不信邪,我不仅烧了家人准备好的那只豆杵子的牌位,还在村子外面下满了夹子准备把周边所有的豆杵子都一网打尽,最后又跑到山上去把它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个遍。那天晚上回到家以后,我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但在午夜左右,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屋子里面好像站着几个人,并且来的人越来越多,没用多久屋子里就站满了我全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他们站在屋地上纷纷指着炕上的我,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着一些什么话。” “你的胆子倒还真是够大的,那些豆杵子本来就护短护得厉害,你居然还敢主动去挑衅他们整个一族,难怪他们倾巢而出都到了你家里去,看来应该是要商量怎么处置你这个愣头青吧?”老太太冷笑问道。 “当时我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说像我这样败坏他们一族名声的人绝对不能再活下去,也有人说如果他们不有所行动的话可能会让信仰他们的人感觉到他们的不灵验,还有人说最好让我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儆效尤。那些人站在炕边对着我指指点点吵嚷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的耳朵才终于清静下来。同时我也感觉到我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就睁开了眼睛勉强着自己从炕上爬了起来,却没有想到我居然看到了我自己那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身体……”那身影咬牙切齿地幽幽说道。 老太太刁钻刻薄地插话道:“那应该不叫身体了吧?说是你自己的尸体倒还比较贴切。” “是啊,那的确是我自己的尸体。我在自己的尸体旁静静呆了足足有半个钟头的时间,才终于明白我已经死了,可我不服,他们凭什么就能随意结果我的性命?我好恨,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敬畏之心他们就敢这样对我?从那一天起,我就暗自决定要停留在这个世间,死死地跟在那只引发我死亡的豆杵子身后,寻找一切的机会为我自己报仇雪恨!后来,我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那身影快意地说道。 早就已经听不下去的张扬直接斥责道:“你所经历的这一切确实挺可怜,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那些豆杵子肆意结果你的性命这种恶行日后总会有所报应。而你本应该接受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抓住唯一的那次重入轮回的机会重新投胎转世,可你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道路。说句实话,当初你选择怎样的道路根本就与我无关,你想要如何去报复那些豆杵子也完全与我无关,但你万万不应该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你与豆杵子之间的斗争里去——更何况这个无辜的人还是我的同学好友,现在他已经被祸害成了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那身影大言不惭地答道:“我也没有想到那些豆杵子的反击会来的这么快。你说得没有错,我的确是不应该把这个小子牵扯进来的,可是如果我不借助这个小子肉身的力量,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对那只豆杵子造成任何伤害!虚无缥缈的我连个实体都没有,又拿什么去和那些牛鬼蛇神斗?他们可都是有着多年道行的妖怪,想要把我打个魂飞魄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为了我的报仇大业,这个小子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你对我的怨恨就来得更加莫名其妙了,把这个小子害成这样的人又不是我!” 气极而笑的张扬刚要回嘴再说几句,却看到空间漩涡之中的那只硕大的眼睛忽然盯住了他,耳边同时传来了老太太的一声“闭嘴”的训斥,被那只竖立瞳孔盯得背脊发寒的张扬只好老老实实地选择了闭嘴。 训斥完了张扬,老太太又怪笑着对那身影说道:“你的故事虽然讲得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我也不与你多废话了,今日专门开香堂请我下山的目的就是要治好眼前这小子的病,他的这身怪病的由来我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只要等到那施法之人找上门来我与其商量着办想来也是容易解决的。目前只有一桩事情有些麻烦,毕竟是被害死了一只豆杵子,总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我看不如就选你好了,只要我把你这个真凶交出去,想来我跟那个施法之人说话也会变得硬气一些的,此事你看如何?” 那身影闻言一僵,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交待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就可以放我一马的吗?现在你为什么又想拿我当作敲门砖,直接把我交给那群豆杵子?” 老太太蹲坐在椅子之上像个小姑娘一样娇笑连连,浑身颤抖着带动着腰间的铃铛也哗楞哗楞地响个不停。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得意地说道:“你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啊!第一,我与那些豆杵子虽然素不相识,可毕竟我们都分属妖怪之流先天就有着亲近之缘;第二,虽然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一个小老太太,可你没有看出来吗,其实人家是一个小姑娘呢!我是一个女的诶,我说的话你也敢当真?你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既然是你教唆着这个倒霉的小子下的毒手,那你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绝对不想再死一次!”盘坐在李健身上的那个身影激动地说道,身形忽然向着右边的墙壁飞速移动。也许是因为没有来得及反应,也许是因为成竹在胸,老太太没没有阻拦那身影的行动,反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对方飞速移动到了墙壁之中,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身影似乎是已经觉得自身万无一失了,他不由得猖狂地笑骂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但遥空降临的你对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我恐怕也是束手无策,不要怪我狡猾,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你自己蠢吧!” 老太太娇笑着摇头说道:“这个事情我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恐怕就由不得你了。我不把你交出去的话,那些豆杵子又怎么可能饶得了这个倒霉的小子?如果没能治好这个倒霉小子,岂不是显得我蟒天青太过没有本事了?最近这些年来我这堂口的生意可是越来越不好做了,难得有人请我出马下山一次,我必须得给这两个供奉了我大半辈子的帮兵争口气啊!而且这里可是我的堂口,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墙壁之上的人形轮廓色厉内荏地开口叫嚣道:“你可不要逼我,大不了我把你借体降临的这个老太太直接杀掉,或者直接毁掉你法力降临的这条通道,到时候咱们闹个两败俱伤都谁都没有任何好处!”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不是一直都在逼你嘛,你再不出手的话我可就要争先了!”老太太正色道。 墙壁之上的人形轮廓闻言猛然变成了如同夜色一般漆黑,并飞快地扩张开来,很快就弥散到了整张墙壁,并进一步得寸进尺地向着天花板与其它三面墙壁进行扩散。老太太不慌不忙,手打指印向着已经变得乌黑的那面墙壁轻轻一指。在张扬的左眼之中,一团绿色妖气忽然从对面的空间漩涡中心汩汩涌出,化为一条条细如丝的氤氲绿线,密如麻地交织成一张繁复的巨网,生生锁死了黑色阴影在墙壁之上的蔓延。 一道红光飞纵出空间漩涡,狠狠地抽落到那面漆黑的墙壁之上,墙壁中立刻传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墙壁之上被黑色阴影覆盖的范围也颤抖着向内缩小了一圈;随着那道红光一下接一下的抽击,黑色阴影所覆盖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小,绿色的巨网也同步随之收缩。当那绿网收缩到仅有乒乓球大小的时候,那道红光忽然猛力一抽,将被绿网层层包裹成球状的那只怨灵抽出了墙壁,同时飞快地将绿色小球卷起放到了刚好张开手掌的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那道红光再次迅速地缩回到了漩涡之中。老太太随手将那绿色小球抛给了张扬,笑吟吟地说道:“刚才为了套这个鬼东西的话,真难为我装腔作势地说了那么多废话!有阴阳眼的小子你可要把这个东西收好,等会儿我要施法解开束缚在这小子身上的那九只豆杵子,很有可能会把施法之人直接引到这里来。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你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去跟他们直接谈判吧,反正你有阴阳眼,这种东西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吧?”张扬苦笑着点了点头,对着窗外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众位早已等候多时了吧?不必客气,请进!不知道上次出面找我要人的那位大姐今天来了没有,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跟她交待一下……” 第217章 上门 张扬发出的邀请之语话音未落,屋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几条身影忽然出现在有窗那一侧的墙壁边上,为首之人正是前一天直接前往张扬宿舍要人的那位衣着暴露的妖艳女人。面对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几个人,张扬苦笑了一声调侃道:“诸位似乎很重视我这位朋友的性命啊,竟然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 一个面貌凶狠长得恶形恶状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一步,大声对张扬斥责道:“我们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一个普通人类能管得了的,别站在这里碍眼,你最好马上给我消失!躺着的这个小子就是杀死了我儿子的凶手吗?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蹲坐在椅子之上的老太太轻声咳嗽了一下,以提醒大家她的存在,她慵懒地看了一眼那个长得恶形恶状的中年男人,满脸不屑地说道:“听你这话你就是被杀死那只豆杵子的老爹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能想象到你那个儿子能有什么德行!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作为老爹痛失爱子的苦楚,也能同情你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无知,可我却非常反感你这种目空一切的态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我的规矩!刚才我的话都已经放在了这儿了,让这个人类小子出面跟你们谈判,怎么,你有意见?” 那衣着暴露的女人摆了摆手示意中年男人少安毋躁,先是恭敬地对着供桌之上空间漩涡之中那只硕大的眼睛鞠了一躬,方才和气地老太太说道:“刚才来得过于匆忙,还没有来得及给前辈见礼,还请前辈不要怪罪。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远来是客当然也不敢喧宾夺主,前辈既然让这个说话不尽不实的小子负责跟我们谈判,我们当然也不敢有任何意见。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这一次来的目的只是想要为我族那横死的无辜孩子报仇而已,根本就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和前辈您发生什么冲突。”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这位姑娘明白事理,既然你们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好好谈一谈吧!正好我在这里,也可以帮你们做个见证,争取今日事今日毕,一旦把事情解决了日后谁都不要找后账!” 见衣着暴露的女人神色凝重地点头表示同意以后,张扬指着依旧躺在躺椅之中的李健直接问道:“刚才大仙说你们已经施法用九只豆杵子死缠在他的身上不放,束缚着他让他想动都动不了,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重吗?你们今天又穷追不舍地追到了这里,到底是想要怎么对待他?莫非你们还真想让他抵命不成?” 中年男人愤恨不已地大声嚷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在弄死他之前我也要先把他的四肢敲得粉碎,等他在地上挣扎着爬满一天之后我再把他剥皮去骨,趁着他还活着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他!” 听到中年男人癫狂的话语,一直旁观的林豹倒抽了一口冷气,开始担心不已地给张扬使着眼色;张扬则求助似地看了椅子上的老太太一眼,向着被惊呆住了的老头子、林豹、黑三儿、小虾米的方向努了努嘴;老太太心领神会的信手一挥,从黄纸之上的空间漩涡中再次涌出了五团绿色妖气,分别投注到李健、老头子、林豹、黑三儿、小虾米五人的体内,一方面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另一方面也隔绝了他们的五感。 已无后顾之忧的张扬眉毛一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身前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个衣着暴露女人的身上,冷冷地问道:“这个人想假报仇之名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处置我的朋友,究竟是已经得到了你的首肯,还是只是他个人自以为是的想法?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我出手阻拦吗?” 见到老太太忽然出手施法保护屋中的普通人类,那女人明显地踌躇了一下。听到张扬冰冷的提问,她才忽然笑颜如花地说道:“我记得昨天我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到晚上零点以后我那位失踪了的弟弟还没能安全回到家的话,我将会直接对绑架他的那个人类进行报复。而你当时也已经答应了我,因为我给了你一次出手挽回的机会,所以你不会也不能阻拦我的报复行动,这个承诺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见张扬面色一变,那女人则继续娇笑着说道:“何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又有什么错呢?” “你可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吗?”张扬阴沉着连追问道。 那女人妖魅地笑着答道:“我自认为我活的时间要比你长久一些,所能看到的事情也比你多很多,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就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有着如此多人生阅历的我,比起你来想来总是会更能体悟到那句话中的真正涵义。倒是你,身为一个有着一些古怪能力的普通人类,为什么非要选择和我们站在对立的位置之上?其实我们之间本来是不必产生冲突的!” 中年男人气焰嚣张地嚷道:“圣女侄女,你还跟说那么他废话干什么,我们一族想要做成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即使他是一个有着点古怪能力的人类也不成!我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敲碎凶手的四肢、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哀嚎着在地上爬来爬去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替我儿子报仇,谁都别想要阻止我!”说完,男人的身形一晃已然站到了李健的身边,高举手臂直接准备实施他的复仇行动。 一直在努力压抑着心中恶气的张扬见状忽然暴喝一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有梳理清楚,整件事情的是非曲直都还没有分辩明白,你就想要杀人灭口?你给我滚!”说着话,张扬已经掏出了千棺阵玉牌准备直接出手,却没有想到那道红光再次从空间漩涡之中飞纵而出,如同鞭子一般狠狠地抽落到中年男人的前胸,将中年男人抽得飞了起来直接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之上,又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 那女人神色严肃地对男人说道:“叔叔,你如果再这么冲动的话别怪我再也不帮你了!谁让你出手了?只会给我们一族丢脸,赶紧回来!”中年男人似乎格外惧怕那女人的威仪,站起身灰溜溜地躲回到那女人的身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一句。那女人看着依旧在李健身边飘来荡去的那道红光,对着椅子上的老太太一脸歉意地辩解道:“前辈,之前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们不想和您发生任何冲突。刚才的事情确实是我这位叔叔过于鲁莽了,我代表他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将您的这件法宝收回去吧!”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中年男人一眼,贬损地对那女人说道:“我只是想要给那些不自量力的东西一点教训而已,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了,在我的地盘儿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让你们好好谈一谈,你们就得给我好好谈一谈;如果说你们双方都不想继续谈下去、想要动手的话,我也没有意见,我一个打你们一群!还有你也是,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只听了他的片面之词就直接出山给他撑腰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你真的以为你已经参悟透彻了么?” “听前辈您的意思,此事莫非还有隐情?”那女人一脸无辜地说道:“还请前辈为我等解惑!” 老太太指着张扬教训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让我失望!本指望着你自己能顺利解决掉这件事情,就不用我事事亲力亲为了,结果我却是看错了你。明明手里就握着那件东西,又有我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又何必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呢?直接把那件东西交给他们看不就结了!”说完,老太太连打指印开始施法。原本被张扬握在手中的绿色小球忽然开始膨胀起来,丝丝缕缕的绿色妖气如同有生命一般纷纷挣扎着脱离了绿色小球,百鸟投林一般争先恐后地向着空间漩涡中心冲去,并逐渐消失在漩涡之中。而那只原本被束缚在绿色小球中的怨灵也已经恢复到了原有的高度,他瞪视着身前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幸灾乐祸地说道:“我记得你!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想要害死我的那群豆杵子精里面就有你一个!你就是那个一心想要让我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儆效尤的混蛋!等等,被我杀死的那只小豆杵子是你的儿子?”看到中年男人睚眦欲裂的表情,那只怨灵忍不住欢天喜地地狂笑道:“哈哈哈哈,老小子你也会有今天,现在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了吧?我的仇终于报了……” 第218章 调停 那只怨灵似乎已经忍受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继续癫狂一般地控诉道:“当初就因为你没有管教好你自己的儿子,让它整天游手好闲地四处闲逛才会被我一不小心用铁锹伤到了它的尾巴;同样是因为你的家教不严,才会让它在被我伤到了尾巴之后没有逃跑不说,反而是冲着我吱哇乱叫甚至还想要咬我;出于自卫的目的我抡起铁锹想要拍死它那个发狂的东西,却没有想到最后没能成功反而是让它给逃掉了。结果它回去找你哭诉的时候,护短的你居然大发雷霆,将教子无方的罪责所导致的种种恶果全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就因为我缺乏对你们的信仰与尊重,你竟然伙同周边几里地的所有豆杵子精一起密谋害死了我……”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地忽然暴起,准备对着毫无防范之力的怨灵施以杀手,还没等张扬发动千棺阵拒敌,原本漂浮在李健身边的那道红光已经再次弹射而起,直接将中年男人捆绑起来摔落在地。老太太摇着头娇笑道:“怎么?是非恩怨还没有说透,你就已经打算杀它灭口了?有我在这里又怎么会让你恣意妄为?” 看着面色变得有些尴尬的那个女人,老太太继续教训道:“你这位族人三番两次地想要破坏我定下的规矩,他是真以为我不敢吃掉他吗?还是他以为有你做他的靠山,在我准备吃掉他的时候你一定会出手救下他?现在我倒想问问你,通过这只怨灵的描述你能了解它与你们这一族之间恩怨的前因后果么?” 面对着老太太审慎的目光,尤其是面对着空间漩涡背后那只充满威压的巨眼,衣着暴露的女人身体竟轻微地颤抖起来,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天性上的某种克制,她有些不确定地向老太太轻声追问道:“听了这只怨灵的描述,似乎它与我这位叔叔之间早有龃龉,而且好像它之所以会变成一只怨灵貌似也与我们一族有关。如此说来,这一系列事情的最先起因应该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的应该也是我们,也许正是因为当初我们一族未曾种下善因才会导致了今日的恶果,前辈您之前教训得对,看来我对于‘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确实还未能真正参悟透彻啊。既然如此,晚辈们这就打算告辞,不知前辈您意下如何?”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张扬说道:“这件事情就此完结,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 张扬摇了摇头,同情地看着那女人说道:“也许正如姐姐之前所说的那样,你的年纪要比我大,修行的时间比我长,所能看到的事情也比我要多,你本以为自己可以看透这世间一切的虚假,殊不知往往那些最亲近你的人才是最有可能也最容易欺骗你的人。我虽然不知道原本久居深山的你们一族为何会突然来到沈阳这座城市,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们,现在你的族人们真的不适合在这个肮脏混乱的尘世间里奔波。” 那女人闻言点头赞同地说道:“也许你的话是对的,我本来就不应该听信他们所说的那些怂恿我出山的谎言,弃清静的修行生活于不顾,反而来到这个污浊的人世间想要争夺什么虚无缥缈的力量;我更不应该在没有理清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就以为他人的鼓动而妄下定论,贸贸然地准备决定一个无辜人类的生死。看来久居尘世的我的那些族人们,应该都或多或少地沾染到了一些人类的不良习气,逐渐开始变得贪婪、狡诈、霸道、嚣张起来,已然忘记了我们超脱族类之不易与我们刻苦修行的真正目的……” “虽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今日之事我看却未必是这样,你的这位族人之所以会有如此行径,恐怕未必是受到了人类不良习气的影响,反而是因为他的本性尚未消退,或者说,是他在化身为人的那一刻心性有偏!”老太太教训了几句之后,用手指着被捆缚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继续说道:“恃强凌弱,鼠肚鸡肠,睚眦必报,这些本就不是身为一名修行之人所该有的行径,而他却偏偏乐此不疲地精于此道,徒然修成一个人形又有什么用?与其空有一具人形皮囊却无法摆脱自身的兽性,倒不如不要化身为人于山野间自在修行来得痛快。让这样的妖中败类混迹人间,不论是对其他人类还是对你们一族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在你准备离开之前,我要你答应我,在你离开以后立即将他遣送回你们修炼的深山古洞!” 面对老太太咄咄逼人的目光,那女人咬紧了牙关保证道:“多谢前辈指教,等一会儿我就将他潜回我们一族世代生存的旧敌,令他再不准踏入人世间一步!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暂时为他松绑吧……”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向着被捆绑在地的中年男人一指,那道红光就飞快地松脱开来,再次回到李健的身边继续漂浮;那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中年男人一眼以后,又转头对那只怨灵说道:“既然当初是我的族人肆意妄为才导致了你的意外死亡,如今我正式向你道歉,并向邀请你与我一起回山修炼,让你暂时做我身边的一名无形护法,待他日你修炼有成重得人形以后,我再送你重返人间,你看如何?” 那怨灵摇头晃脑地傲气答道:“别想着讨好我,来这些马后炮的事情有什么用?我对你们这些豆杵子精的仇恨不会仅仅就因为你的几句道歉的话就被消除掉,我是绝对不会跟着你返回什么深山古洞的!我要继续停留在人世间,寻找每一次可以报复你们的机会,找到那些残留在人世间的豆杵子精并且杀死他们!也许要等到人世间所有的豆杵子精都被我消灭殆尽以后,我心中的满腔怨气才有可能宣泄一空。” “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看你这满身的怨气实在是太重了,让你长期停留在人世间同样也是对谁都没有好处的,既然你不愿意跟随他们去深山古洞修行,那就来我的身边做一个无形的护法好了,正好我还缺几个为我跑腿办事的人。”老太太对那只怨灵说完这些以后,手指怨灵轻打指印,李健身边的那道红光飞腾而起,直接卷起了毫无抵抗之力的怨灵将其送入了空间漩涡之中。 见事情已经可以告一段落,那女人很上道地对着李健的身体连打了几下指印,之后才对张扬微笑说道:“你朋友身上的法术我已经解开了,等他醒来以后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今日事今日毕,日后我们也绝对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请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冒昧上门本已不对,现在已经打搅了很久,该告辞了!” 张扬用求助似地眼神望着老太太,希望她能确认李健是否已经无碍;老太太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暗示张扬放心,然后对那个女人风轻云淡地说道:“小姑娘,后会有期。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将会以我的真身前来见你,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感到害怕哦。” 那女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惶恐,紧张不已地带着自己的族人匆匆离去。中年男人一边狼狈地跑着,一边小声地抱怨道:“圣女侄女,你为什么不硬气一点替我们撑腰,反而还怕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大仙儿?” 那女人暴怒斥责道:“闭嘴,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叔叔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的眼睛是瞎的吗?虽然附身在那个老太太身上的只是一丝灵识,可你看不到供桌上面神位背后的空间漩涡之中到底有着什么东西存在吗?那是一条巨蟒!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出现,它又为什么一直在神位背后对我们虎视眈眈……” 看着那几个人有些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张扬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老仙儿,为什么我总感觉那几只豆杵子都非常怕你呢?看来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您以后为什么还要用真身去见他们?” 老太太看着张扬娇笑连连道:“古怪的小子,你真的不怕我了吗?刚才我报号的时候说过我自己的大名啊,我是如龙的蟒天青!刚才来的那几只豆杵子能耐再大,他们也是老鼠;就算我实力再不成,我也是蟒蛇啊。哪里有老鼠见到了蛇不害怕的道理?至于说我为什么要用真是去见他们,你猜猜原因?”“这个……你该不会是想要吃了他们吧?所以才会把他们吓得落荒而逃。”张扬猜测道。“算你小子有点鬼聪明!”老太太像个小姑娘一样在椅子之上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施法收回了李健、老头子、林豹、黑三儿、小虾米五人体内的绿色妖气,忽然用尖利的声音大叫了一声“打马回山喽……” 第219章 恭送 随着被剥夺的五感逐渐恢复,背靠墙壁盘膝坐着的林豹、黑三儿和小虾米都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面面相觑地观望着彼此,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些什么;而原本因为惊讶不已而呆立原地的老头子,在听到了老太太那声尖利的喊叫之后,居然按照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直接原地转圈、敲鼓连连,直接开唱道:“老仙儿辛苦啦,神鼓打来磕又磕,我跟老仙唠唠嗑,上马倒有规格立,下马还得立规格,会好吃?会好喝?好吃好喝对我说,帮兵我在一旁给你预备着,烟酒糖茶全齐备,鸡鸭鱼肉满供桌……” 原本躺在躺椅之中的李健听到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扶着躺椅两侧的把手,李健尝试着自己站了起来,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地试着走了几步之后,才欣喜如狂地望着张扬,眼角微微湿润起来——他的怪病居然真的好了! 看着激动不已的李健,老太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老头子抱怨道:“跟着你们两个帮兵办事这几十年来,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在没享受供奉之前就直接开始干活的,你也就甭唱唱跳跳的了,供桌上你们准备的这些东西我不要,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事情已经办完,病人现在也恢复了,准备准备送我回山吧!” 老头子诧异地看了一眼老太太,有些惶恐地连敲了几下鼓面,用颤抖的声音急促唱道:“老仙儿哎,你要走来我就拦,一手拉住马嚼环,堂前供奉你不要,哪能空手就回山?” 老太太看了一眼眼中带笑的张扬,又看了看惶恐不已身体打颤的老头子,她无可奈何地从椅子上轻盈地一跃而下,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轻敲鼓面,用异常柔和的声音回应唱道:“当中鼓来当中擂,当中有事当中为,大事要说小,小事要说没;谁的理谁的非,谁的黑锅谁得背,谁占便宜谁吃亏,杨香武他是飞贼,三盗爷家九龙杯,三国有个猛张飞,当阳桥上逞雄威,大喝三声曹兵退,我这也是张飞拉马头一回!” 见老头子连连给自己鞠躬行礼,老太太娇笑了两声说道:“好吧好吧,盛情难却,供桌的那些东西我就全都收下好了,不然你这不放我回山算怎么个事儿呢!”说着轻挥手臂,一个绿色妖风将供桌之上原本由张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色供品卷积而起,直接投入到空间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了这件事情,老太太坐回到椅子之上,对着老头子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可以送我回山了吧?” 老头子眼看着供品莫名飞起一一投入到墙上贴着的神位之中消失不见,第一次见此奇景的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方才狠狠地一跺脚,用清亮高亢的声音唱道:“老仙儿哎,这回你走我不拦,一手撒开马嚼环,霸王槽头把马牵,先解缰绳后背鞍;人魂扣在人身上,马魂扣在马跟前,人得真魂吃饱饭,马得真魂能撒欢。老仙儿哎,临来助你三通鼓,临走就用鼓来扇,扇掉你八百来年的道行,你可别怨咱……” 随着老头子的唱词进度,老太太在椅子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当老头子唱道了最后,他干脆拿起手中的那面鼓给老太太扇起风来,而老太太则好像身陷冰窖一般颤抖不已。张扬左眼之中,一团氤氲的气体随着老头子的扇动轻飘飘地遁出了老太太头顶的百会穴,向着墙壁之上的空间漩涡飞去。当那团气体被空间漩涡吞噬以后,原本已经扩张到了整张黄纸范围的空间漩涡忽然开始收缩起来,并很快消失不见。 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轻轻地呻吟了一声,霍然睁开了眼睛。小虾米从地上一跃而起,钻进了客厅旁边的厨房,很快就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杯热茶直接跑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异常孝顺地说道:“奶奶,你累坏了吧?来,赶紧喝杯热茶解解渴!”说完,直接将一杯热茶递给了老太太。 体力消耗巨大的老头子也没有跟小虾米客气的意思,他接过了小虾米递给他的另一杯热茶以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供桌左手边的椅子上粗喘了起来。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头子,有些调皮地笑道:“老黄,我看你这体力是一次不如一次了,最近几年每次咱们跳完大神我都怕你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憋死在我这儿。” 老头子粗喘了几口气以后,灌下了一口热茶,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活计要少接,你还真怕累不死我是咋地?这一次要不是你早早就答应了他们,照我的意思根本就不想过来的,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哪还像能跳得动的样子!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次老仙儿虽然用了两番鼓才请下来,可老仙儿的表现给我的感觉却跟之前挺不一样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小子的怪病来历古怪呢,还是因为老仙儿这一次心情挺好,几乎就没废什么话,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事情给解决掉了,临走还说不要咱们准备的东西。” “这是闹哪样呢?老仙儿啥时候跟咱们这么客气过了?该不会是刚才你说啥话得罪了老仙儿吧?要不然她咋会连东西都不要呢?”老太太不相信地回头看了一眼供桌,又转过头撇嘴说道:“我看供桌这不是清空了么,老仙儿她不是把东西都收下了嘛!你个为老不尊的死老头子,又诚心地忽悠我玩儿!” “哪有的事!”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想要自证清白,他指着依旧还站在一旁的张扬说道:“这个小子可以作证,要不是我迟迟不送老仙儿回山的话,她又怎么会拿咱们的东西!小子,你给我证明一下!” 莫名成为被殃及池鱼的张扬无奈地笑了笑,向老太太拍着胸脯保证老头子说的都是真话,最后他有些奇怪地追问道:“您二位就不好奇供桌上的那些东西是怎么没的吗?那可是两大包东西啊!” 老头子与老太太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答道:“老仙儿用的是五鬼搬运法,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扬翻了翻白眼,刚想要说些什么;站在屋地中央的李健却忽然跪了下来,向椅子上的两位老人连连磕头感激不已地说道:“谢谢老爷爷老奶奶帮我跳大神,治好了我的怪病!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现在我都激动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您二位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二位!” 老头子威严地摆了摆手道:“甭谢我了,我是纯粹过来帮忙的。至于我这个大妹子说实话也是啥也不缺,唯一的牵挂可能就是她的这个宝贝孙子了。你如果真想要报答我们俩的话,就对她的孙子好一点,如果可能,以后看到这个爱调皮捣蛋的小子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你帮忙多照看着一点也就行了。” 李健闻言看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站着的小虾米,异常认真地承诺道:“成,这事我应下了!以后我一定会把他当成是我自己亲弟弟一样看待的!小虾米,以后有事你就尽管找我好了,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帮不上忙的我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能帮到你!你也用不着跟我客气,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吧!” 小虾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浑身没个正经样子地嗯了一声,算是领受了李健的好意。老太太却一巴掌拍在了小虾米的头上,训斥道:“人家在跟你说正经话呢,你怎么连个响屁都没有?成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看你这以后的路可真是不好走啊!等我哪天眼一闭腿一蹬,你小子以后可得怎么活啊!” “不是还有我们嘛!”林豹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老太太说道:“等您老哪一天百年以后,小虾米不还有我们这一群弟兄可以依靠嘛。这个话题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把小虾米交给了我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有我看着他呢,虽然说他未必能出息成什么样子,但安安稳稳地过着快乐的小日子还是有谱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林豹的承诺,她与老头子对视了一眼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屋中众人说道:“好吧,我就把小虾米彻底交托给你这只小豹子了!刚才折腾了半天,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都累了,就不留你们几个在这里吃饭了。豹子你带着他们几个去楼下找间饭店吃点喝点好的,一方面是给病人压压惊,另一方面也是带着我们家的小虾米去改善一下伙食,顺便让饭店的伙计弄两碗软乎乎的面条给我们两个老的送上来。你们年轻人在下面吃你们的,我们老年人在上面吃我们的,谁也不耽误谁。”林豹见老太太身边的小虾米频频点头示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好吧,我就带他们几个下楼吃饭去。您二老稍候片刻,面条等会儿就到!”说完招呼着众人一起下了楼…… 第220章 大白 自从经历过那次跳大神事件以后,李健的怪病虽然已经被治愈了,但他心理上所受到的创伤却好几天都没能平复下来,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铁齿铜牙死不松口坚信无神论的李健了——从铁西病愈归来之后,李健的生活习惯彻底发生了变化,每天他总是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着、时刻警惕着可能会从任意角落忽然蹦出来的可疑生物。直到确认周围的的确确没有危险以后,他才敢蹑手蹑脚地去一次厕所。 虽然张扬并没有警告过李健什么,但原本笃信无神论的李健在性格大变以后居然直接转化为一个彻底的万物有神论者,即使偶尔被大家集体吐槽,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坚持着很多莫名其妙的禁忌。李健着了魔一般频繁地出入校图书馆,并将图书馆中灵异相关的书籍一扫而光,成日里躲在宿舍津津有味地研究起灵异的现象来,之后又接触到了一些佛教经典并开始笃信因果之说,如痴如狂废寝忘食地给自己补起课来。 张扬连续观察了几天以后,发现事情确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虽然跳大神可以治愈李健的怪病,却没有办法解决李健的心病——身为一个无神论者的世界观轰然倒塌以后,要么就帮助他重新塑造一个世界观,要么就放任自流任其自身自灭。可一想到李健这一年来的种种遭遇,张扬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决定要再帮李健最后一次:他决定自己作为领路人,介绍李健加入好久都没有联系的灵异社! 在拨通了灵异社社长的电话以后,张扬的耳边直接响起了两个女人对他碎碎念的声音,一个当然是灵异社社长,而另一个,则是好久不见的司空追月。在经受了两位女性一系列的盘查追问以后,张扬无可奈何地告诉她们说他是因为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才会在**封校以后失踪了这么久的,说尽了无数好话之后才终于换来了两位女性勉为其难的谅解。当张扬提及想要介绍新人加入灵异社的时候,社长在略微纠结了一下张扬那才一年半左右的社龄是否有成为领路人资格这个问题以后,答应他可以先开个小型会议商量一下。 就这样,当天晚上张扬临时离开了宿舍,返回到他自己的新家之中——因为在他的主动提议下,灵异社此次小型会议即将在他的新家召开。晚上九点整的时候,张扬下楼接到了前来参加这次小型集会的几位灵异社核心成员:灵异社美女社长、女汉子司空追月、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高帅与小黑。 几人在客厅中坐定以后,张扬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直接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大白呢?他怎么没有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我都有点想他了!该不会是因为这次小聚会临时改在我家举行,他嫌来这边要走的路太远犯懒没来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下次见面我就得好好批评批评他了……” 见张扬如此开门见山,美女社长尴尬地看了其余三个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能说会道的司空追月身上,示意由她来解释大白没能参加此次小聚会的原因。面对社长恳求的眼神,司空追月难得地扭捏了一下,方才正色说道:“大白出事了,那还是两个月前封校期间发生的事情呢。我估计你想要再见到他的几率应该不大,虽然现在他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但听说他的家里人给他找了一间环境相当不错的医院。” “医院?大白住院了?是什么病?”张扬故作好奇地连连追问道,心中却已明悟,在那次露天舞会遭遇到被十二天魔附身的大白果然不是什么巧合,而在张扬失踪以后,大白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必是如同那些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人们一样,最后还是难逃性格大变、胡作非为、遗恨终身的下场。 司空追月面色古怪地说道:“他没有什么病,而他之所以会住进医院也远非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在咱们学校因为**封校的那段时间里,大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变得性格古怪起来,最开始还是高帅发现了他的异常,并偷偷地告诉了我们。经过我们一段时间的跟踪调查以后,我们发现大白的很多举动竟然跟之前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小黑如出一辙!于是我们四个就打算重施故技,像在水利馆的那次行动一样,提前做好一个局等着他自己上钩,却没有想到我们四个都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张扬苦着脸笑道:“水利馆那一次的行动咱们之所以能侥幸成功,是因为我的那件法器忽然发动自主吞噬了那只脱离了小黑肉身的十二天魔怨灵;而你们这一次针对大白所设下的陷阱,偏偏好死不死地忘记通知我了,缺少了我那件法器的帮助,即使你们能成功地逼迫出附身在大白体内的十二天魔怨灵,也对它那只无形无影的姿态束手无策。你们平时一个个古灵精怪的,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那么糊涂呢?就算当时是因为**封校期间,你们也可以通知到我啊!有了我的帮忙,想救下大白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要找你吗?别跟我提这个,一提我就生气!”司空追月气鼓鼓地反驳道:“原本制定那个计划的时候里面是有你的位置的,谁知道就在行动前几天我们打算通知你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学校好几天了!就因为你走的悄无声息的,还把手机给关机了,又没有给我们留下额外的联系方式,让我们去哪里找你?害得我们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虽然救下了大白的命,却没能让他恢复正常!” “等等!你说你们想要采取行动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学校了?”张扬打断了司空追月的话,伸出手指开始计算起日子来,很快他就再次抬起头来面色古怪地问道:“这么说起来,6月中旬我们院举行露天舞会的那一天,我见到的大白果然就是已经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大白吗?他当时告诉我说你们又发现了十二天魔的踪迹,而且你们根据种种异常表现所怀疑的对象居然是高帅!虽然他跟我说完以后我就有所怀疑,却没有细想,没想到第二天我就临时有急事身不由己地被逼迫着离开了学校,也没来得及深入调查。” “什么?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大白还曾经去你们学院找过你?”司空追月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他还告诉你说是大家发现了我有异常的表现?甚至都一致怀疑是我中了十二天魔诅咒?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从进屋之后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高帅一听到事情牵扯到了他,直接开口问道。 张扬先是对着司空追月点了点头,才对高帅说道:“大白跟我说自从封校开始以后,他跟小黑就发现你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不太愿意跟他们多说话了,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一个人窝在宿舍的床上暗自哭泣。有几次宿舍的同学只因为打电话声音大了一点,你就暴跳如雷,拔掉了宿舍的电话线不说,还把那位同学打了个半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你只是因为临时封校的措施一时接受不了,头脑变得有些不清醒、人也变得冲动起来了,可后来他们就慢慢地开始怀疑你是中了十二天魔诅咒才会变得那么异常的。” 高帅哼了一声,不屑地骂道:“这个死胖子,居然用这么恶心的手段来诬陷我!这件事情小黑清楚,当时我虽然表现得是有点反常,可那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啊!二十多岁的人了,谁还能没失恋过么?虽然说我这么多年都是甩掉那些妹子,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可这一次却是与以往完全不同——我居然被我女朋友给甩了!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我,偷偷哭了几回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吧?刚刚失恋的那几天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不也都是正常的吗?至于把我说得好像真中了诅咒似的嘛!”张扬见高帅身边的小黑默不做声地点头表示肯定,不禁笑着安慰高帅道:“你也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我只是简单复述一下大白的说法而已,既然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那个人不是你,那么跟我说了那些话想要诬陷你、误导我的,也只能是真正中了十二天魔诅咒的大白而已!说起来,没有我的参与你们的那个局到底布置到了什么程度?大白他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他最后会落得一个现在还在医院的下场?”面对着张扬的疑问,灵异社社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所设下的那个局本身并没有问题,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甚至还准备了各种防护措施,但最后问题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在楼顶上大白从背后把高帅往楼下推的时候,偏偏被对面楼一个准备返回自习室拿东西的女同学给发现了……” 第221章 腐化 “后来呢?那位觉得自己发现了杀人现场的女同学做了些什么?现在高帅既然还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他在那一天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而觉得自己已经得手了的大白又是个什么状况?十二天魔怨灵最后离开了他的身体没有?你们又是怎么处理掉那只怨灵的?”张扬穷追不舍地连连追问道。 司空追月气愤地答道:“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生当然是以为她自己终于亲眼目睹了杀人的现场,于是就兴高采烈地报了警,又带着校公安处的那些壮汉们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几个全都给拿下了;至于高帅,他当时确实是被大白给从楼顶上推了下来,幸亏我早有准备,偷偷地给高帅身上拴了好几条安全绳所以他才没有被当场摔死;而被公安处抓到的我们,为了洗刷自身的嫌疑不得不把灵异社的存在暴露了出来,以赢得公安处那些人的认可;至于大白,在他确认高帅确实是被他推下楼以后,从他的身体内确实是逃脱掉了一只怨灵的样子,但很可惜,大白的状况与小黑那一次完全不同,在怨灵离体以后大白依然暴虐……” “也许是我们出手得太晚了,也许是那只怨灵比前一次的那只要更加强大,总之即使是在十二天魔诅咒怨灵离体以后大白依旧对我们虎视眈眈,甚至还想对我们几个施以杀手。也幸好是公安处的那些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几个不说,还把变得异常暴虐的大白给控制了起来。”美女社长补充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说,附身在大白身上的那只怨灵在自以为得手以后脱离了大白的身体,又因为你们没有合适的手段阻止所以让它给跑掉了?”张扬纠结地问道:“在那之后大白不但没能像上次小黑那样直接清醒过来,反而变得更加富有攻击性了?其实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大白所选择的目标为什么会是高帅呢?” 高帅万分无奈地解释道:“关于那只怨灵的事情,刚才小月已经说过了,确实是我们的疏失;而大白没能恢复正常也是非常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至于说他为什么想要害我……”高帅说到这里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苦笑着继续说道:“大白在把我推下楼之前曾经跟我提起了那个把我给甩了的女朋友,他说我的那位前女友是他梦寐以求的女神,我居然敢在未征得他同意的前提下贸然睡了他的女神,这一点让他感觉到非常恼火。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地在我那位前女友的面前说了我无数的坏话,甚至不惜用各种谎言构陷我——这也正是我被前女友给甩掉的直接原因之一,说起来,我这才是无妄之灾吧?” 听了高帅的解释,张扬苦恼地挠了挠头转头向美女社长问道:“社长,你们都被公安处的人给捉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灵异社的存在已经暴露了?而大白又干了些什么,他怎么会住院了呢?” 美女社长摇头答道:“其实也不能说我们灵异社是暴露,虽然对于校内大部分同学来说,我们灵异社一直都是一个潜藏于地下的秘密社团,但实际上在学校层面我们一直都受到校公安处的直接监管。关于这一点,除了历任的社长之外即使是身为精英社员的你们也不知道,其实我们灵异社一直都与校公安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却从未正式公开过彼此之间的关系。至于跟我们同时被捉到公安处的大白他并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他除了攻击性变得更强以外,还保留着基础的逻辑与理智;而根据我时候的分析来看,大白之所以想要攻击我们几个,也许只是因为他想要杀人灭口而已——只要我们几个都死掉了,他把高帅从楼顶推落的罪行就会因为缺少直接的人证而变得站不住脚,这样他才会有机会洗刷掉罪名……” “听你这种说法,岂不是说大白经历了十二天魔诅咒怨灵附体以后,已经被那只怨灵给转变成了一个天生的罪犯吗?按照你的这个分析,到了公安处以后大白不仅不会攻击你们,反而很有可能因为他得悉了高帅并没有死的那个真相,而故意装出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假装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不由自主的,这样一方面可以博取你们的同情,另一方面还可以降低他真实内心暴露的可能性!”张扬用手指搓着下巴又沉吟了一会儿继续分析道:“以我对你们几个的了解,看来你们应该是已经达成了内部的一致决定,准备直接放弃大白了吧?所以你们也跟那位目击者一样,纷纷举证大白他杀人未遂了?” 司空追月恼怒地反驳道:“你说的那是什么屁话,就算我们怀疑大白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白了,我们也不会想着要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啊!虽然公安处的人和我们能够保持统一的口径,但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目击者可不是吃素的,她不仅把这个事情捅到了东陵分局,甚至还找来了几个小报的记者来报导她第一时间目睹杀人事件的经过,把整件事情彻底摆到了台面上来。虽然我通过家里面的关系已经在公安系统内部尽量帮大白减少可能遇到的麻烦了,但在有人证的情况下,即使我们声称大家都是在闹着玩、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性、我们只是追求过程的趣味性而已,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所说出的那些解释!” “也就是说,那件事情最后校公安处没有捂住,反而被捅到了东陵分局去?再加上那位过于热心的目击者推波助澜,生生把那件事情给办成了一个杀人未遂的铁案?这又跟大白住院有什么关系?”张扬问道。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黑幽幽说道:“最后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一方面我们还在怀疑大白已经变坏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希望因为这样的怀疑而误害了大白,于是我就出了一个馊主意。我提议让大白暂时装疯,这样不仅杀人未遂的事情可以很快被搞定,就连大白自身是否出了问题也可以很快就被搞清楚。因为一旦公安们确定了大白是疯了的,很有可能就会把大白安排到精神病院去常住,而在那种禁闭的环境之中,如果大白真的已经变坏了的话,想来在他的身边很快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反之,如果大白能在精神病院里循规蹈矩地平安过上一段时间,要么证明他坏得不够彻底,要么证明他伪装得非常成功!” “你这可还真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了!按照你的这个主意,不论大白是否已经变坏了,他都必须在精神病院里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禁闭生活,以向你们证明他是无辜的。看来你刚一提出这个建议大白他应该直接就接受了吧?他巴不得离你们远一点呢,也许只有到了陌生的环境之下他才不需要再刻意地去隐藏他心中的那种疯狂,你的这个馊主意也不知道是成全了他还是祸害了他啊!”张扬深沉地评价道。 小黑无辜地摊开了双手淡然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很有可能已经变坏了的大白再出现在我们的周围,每天都可能会被他谋害的生活我可不想过!我也承认这个主意是馊了一点,但它所能取得的成果至少在目前而言正是我们大家都想要看到的,甚至就连大白他自己应该也是期望着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也正是我当时为什么要力挺小黑这个提议的原因!”司空追月插话说道:“就跟我那个便宜未婚夫一样,即使我明知道他只是因为觊觎我们家在公安系统里的那些能量才一直想要跟我结婚,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与他之间的这段孽缘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早已被注定了!所以我干脆学小黑的办法,给他画了一张大饼,让他暂时去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家族族长之位,短时间内离我越远越好!也许只有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以后,我才能更为清晰地看清楚他身上的那些原本我并没有注意到的缺点与野望。”见司空追月再次吐槽起她那个不成器的未婚夫来,社长小声安慰了几句以后,方才对众人提出了她想要对灵异社进行改良的想法:改变灵异社一直秘不示人的古旧传统、适当地向外界泄露出一些关于灵异社存在的信息,等到灵异社半公开化以后,完全可以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社团形象进行对外招新或组织培训一类的活动了,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在校园之中如同老鼠一般暗自活动了。听了社长准备大刀阔斧改组灵异社的提议之后,众人纷纷表示了赞同,并踊跃地献计献策,在张扬家的客厅之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而张扬也适时地提及了他想要邀请李健加入灵异社的想法,并得到了美女社长的首肯。最后,张扬用手指轻敲茶几的几面对众人宣布道:“暑假我准备去一趟西安……” 第222章 饯行 面对张扬突如其来的这一个决定,司空追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十分好奇地追问道:“你要去西安?是打算去旅游吗?你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带着女朋友一起去?如果不是带着女朋友一起去的话,不如带着我一起去吧?我想去西安旅游已经想了好久了,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机会去一次,或者,咱们灵异社搞一次集体出游?目的地就定在西安好不好?趁着暑假都有时间,我们几个人一起去西安旅游吧!” 张扬见司空追月表现得过于热情,故意泼冷水似的说道:“就算你讨厌你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也用不着找这么蹩脚的理由跟着我一起私奔吧?还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不成?其实我一直都非常好奇,你那个倒霉的未婚夫能跟你指腹为婚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奇葩的了,而且他本身居然还有着一半的日本血统,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是单纯因为反感指腹为婚才想要解除婚约呢,还是因为他的日本血统?” 司空追月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地说道:“我既讨厌指腹为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又讨厌他身体内的那一半日本血统,更主要的是他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让我恶心的气息!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我对于一个人的内心究竟是善是恶非常敏感,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霸王龙,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他内心的邪恶变得越发强大了!你想一想,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一个人,冰清玉洁的我又怎么可能自己往火坑里跳?现在我巴不得他哪天横死街头呢,这样我跟他的婚约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 “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在你说起你那个倒霉的未婚夫时我却有你很快就会梦想成真的预感,如果到时候你真能梦想成真的话,可千万别忘记请我吃饭啊!”张扬打着哈哈笑道。 “你们两个多少要注意一下吧,我们还都在这里坐着呢!”高帅吐槽道:“清楚来龙去脉的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在开玩笑,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在盘算着如何除掉那颗绊脚石呢!而且你们两个这么随意地诅咒人家,不太好吧?虽然他体内流着一半的日本血脉,可也不应该受到你们如此的贬损。” “你们两个确实有些太过份了,就算是开玩笑这个玩笑的尺度也太大了一点!”美女社长皱着眉头斥责了一句以后,又异常认真地看着张扬,有些局促地问道:“张扬,你怎么突然想要去西安了?是旅游吗?跟谁一起去?该不会让小月猜对了吧,你是要带着女朋友去西安度假吗?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当社长局促不安地问出了这样的一串问题之后,高帅最先憋不住笑出了生来,小黑也躲在一旁窃笑不已。张扬觉得自己的头一时之间忽然大了起来,他摊开了双手连忙解释道:“社长,小月乱开玩笑你也跟着她凑热闹,我哪有什么女朋友?而且这一次我准备去西安根本就不是什么旅游,我是受到一位朋友的委托准备去西安帮他取回一件东西,而且跟着我去西安的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我一个上高中的弟弟!” “真不是带着女朋友去西安旅游度假?”司空追月坏笑着追问道:“骗人的是小狗儿!” 张扬无奈地举起了三跟手指对天发誓道:“我确实是要带着弟弟一起去西安,去西安的目的也确实是要替一位朋友取回一件东西,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话,老天爷可以为我作证,骗人的是小狗儿!” 见张扬果然半真半假地发了一个誓,司空追月继续坏笑着看着美女社长调笑道:“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刚才我提议灵异社搞一次集体出游的时候,你该不会是真动心了吧?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就算你张罗着想要大家一起陪着张扬去西安,我也是没有办法去的,我这个暑假已经被预订给我那个笨蛋弟弟补课了,我如果要临时变卦的话,我老妈还不得磨叨死我!张扬是带着他弟弟一起出门的,你就放心吧。” 被司空追月的调侃弄得满脸通红的美女社长害羞地笑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辩白些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在旁边笑了半天的高帅向张扬提议道:“既然你是带着弟弟一起去西安帮人办事,我给你个建议,如果那件事情办起来不太消耗时间的话,如果你们两个有足够多的空余时间,我强烈推荐你们两个在西安好好逛一逛。不论是回民街的小吃,还是大小雁塔、华清池、兵马俑、法门寺都值得体验一番,如果你俩只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可就真浪费掉了感受世界四大古都之一的大好机会。” 听了高帅的建议,张扬点了点头,暗自决定本次西安之行还是要多在西安周边转一转,争取多感受一番历史的凝重。客厅中的众人在七嘴八舌地帮助张扬普及了一番关于西安的知识以后,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在美女社长的提议之下众人纷纷起身为张扬饯行,并分别向张扬指定好了各人心仪的西安特产,勒令张扬务必不能忘记。张扬苦笑着向大家保证了一番之后,将众人送出了小区。 回到家张扬又打开了电脑,准备恶补一下关于西安的前世今生,并开始拟定西安之行的游览路线。忙活了一整夜以后,张扬已经写满了半本笔记本的西安游览攻略,并被网上提及到的一些比较隐秘的旅游景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准备在西安如果有充裕时间的话一定要一探究竟。如今似乎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自从上次小武电话通知张扬说还要延后几天才能出发去西安以后,小武已然失踪了好几天。 很多时候,有些人往往就是不禁念叨,当张扬刚刚意识到小武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联络他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了来电,电话另一端传来小武有些激动的声音:“张扬,我这边的事情终于都忙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安,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家里这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就说是暑期旅游!” 张扬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我前几天去铁西的时候已经交代过林豹让他留意那只猫妖的举动,想来在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麻烦;倒是东陵这边忽然冒出来了一些牛鬼蛇神比较讨厌,他们趁着彭侯正好不在都想要悄无声息地吞并彭侯的这块地盘,我们俩在的时候可能对方还有所顾忌,一旦我们俩也离开了我估计东陵这块地盘儿很快就要易主了,就这么离开我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放心!” “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前两天赵念平赵哥来找过我一次,让我帮他给你带个口信儿,他说彭侯在离开之前都已经跟他交待好了,整个沈阳东西两面的事情你都不要太过担心,他会帮你照看着的。你让彭侯问他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告诉我了,只是我听了之后不是很明白。”小武在电话那头愉快地说道。 “我记得我让彭侯问他的问题应该是,在地宫之中最后被他抢夺到手里的那滴血液到底是什么东西。赵哥他怎么说的?要么是某种东西,要么不是某种东西,你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张扬反问道。 小武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复述赵念平的话语,良久他才说道:“赵哥跟我说,那滴血液是来自于比他的品阶更为高贵的、无限接近于传说之中的某种生物身上,吸收了那滴血液之中所蕴藏着的力量以后,现在的他比当初的老蔡还要强大得多,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老蔡一直梦寐以求的某种临界点。他还说,如果那滴血液当时是被老蔡消化吸收了,在面对那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女人袭击以后,老蔡根本就不会死,甚至很有可能会反偷袭将那个神秘女人或抓或杀……” “那滴血液有这么重要?”张扬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那你在面对赵哥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强,很强!在我第一次见到老蔡的时候我就觉得老蔡已经是强大到我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可现在的赵哥给我的感觉比那个时候的老蔡还要强大!所以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说谎,而且你也不要忘记,彭侯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些尸毒都已经被赵哥吞噬殆尽了,再加上这一次的那滴古怪血液的帮助,我已经没有办法估量赵哥他到底强悍到了什么程度。有他在沈阳照看一切,你就放心好了。”小武尽量平静地说道。张扬思考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着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认为赵哥他现在比当初的老蔡还要强大得多,我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你已经跟家里打好招呼了?那不如我们明天就动身去西安吧……” 第223章 长安 辛弃疾曾有一首《菩萨蛮》这样写道:“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此处的长安指的是现在的陕西省省会西安市,地处中国陆地版图中心,是西北通往西南、中原、华东和华北的门户和核心交通枢纽。 西安,在《史记》中被誉为“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称长安、常安、京兆等,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时间最长、建都最早、影响力最大的都城,与罗马、开罗、雅典并称为世界四大古都。西安北濒渭水,南依秦岭,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周、秦、汉、隋、唐等十三个朝代均建都于此。 汉唐时期,西安是中国对外交流的中心,是世界上最早超过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所谓“西罗马,东长安”,汉代长安城是鼎盛时期罗马城的六倍大;隋唐时期的长安城是中国古代乃至世界古代史上最大的都城,在其发展的极盛阶段,一直充当着世界中心的地位,吸引了大批的外国使节与朝拜者的到来。 在张扬与小武通过电话的第二天,两人相约在沈阳南站集合,准备买好直达西安的火车票一起出发。却没有想到原本计划中的硬卧车票早已售罄,考虑到到达西安的路程与时间都很漫长,张扬不得不肉疼无比地掏出钱包准备大出血一次,奢侈地为他和小武买了两张从来都没有买过的软卧车票。 上了车以后张扬才如同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深切体会到了金钱的魔力,软卧车厢的整体环境比硬卧车厢好了不止一成不说,软卧包厢居然还有一扇门可以隔绝走道以保障包厢内小空间的相对独立与安静,更为奢侈的是包厢里只有四张铺位,其整洁程度与舒适感觉远非硬卧可比,说起来可能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学生宿舍四人间。带着同样感觉到大开眼界的小武,张扬兴冲冲地找到了他们的软卧包厢,直接拉门而入。 软卧包厢之中,一侧的下铺早已被一名头发稀疏、穿着传统中式服装的红光满面的老年男人占据,他正半躺半坐地背靠枕头翻看着一本线装仿古书籍。见到张扬与小武贸贸然拉门而入,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以后,又将目光放回到书籍之上继续着他的阅读。 张扬与小武查看了车票之后,分别占据了另一侧的上下铺。随手将自己的背包扔到了下铺当枕头以后,张扬习惯性地闭起右眼,偷偷打量起对面下铺的那位红光满面的老男人来。在张扬的左眼之中,老男人的神光显现出一种健康的温暖白光,并时刻有着一团团雄壮的气血红光从他的体内奔涌而出,充分滋润了白色神光一圈以后又汹涌澎湃地涌回到他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健康的良性循环。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看见此种异状的张扬忍不住多偷窥了那个老男人几眼,却没有想到立刻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老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仿古书籍,和蔼地对张扬笑了一下,用有着浓浓港台腔的普通话轻声问道:“小朋友,你们两个是亲兄弟吗?第一次结伴出门?目的地是哪里呢?你又为何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小朋友你如果发现我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要提醒我!” 被老男人抓了个现行的张扬慌忙睁开了右眼,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哈哈道:“我确实是第一次带着弟弟出远门,这您也能猜出来?我们俩这一次是打算去西安旅游的,早就听说西安周边全都是好玩的地方,我们一直都想要去看一看可惜一直都没有时间,难道这一次暑假我们两个都有时间了,所以就抓紧时间赶紧出门。而且刚才我也不是在看您,其实我是在看您手中的那本书呢,《阅微草堂笔记》嘛,我之前也看过的,只是没有见过您手中拿的这种版本,您的这一本是真正的古书吗?” 老男人随手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张扬,笑着答道:“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古书,我的这一本只不过是用仿古的手法刻意做成了线装书的样子而已,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你有兴趣就拿过去看看吧!” 张扬有些尴尬地接过了那本书,装模作样地简单翻看了一下,发现与之前他在校图书馆中所看过的那本《阅微草堂笔记》在内容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悻悻然地将那本书又还了回去,没话找话地与老男人闲聊道:“您是一个人出门吗?这是打算去哪里?我看您也没有准备什么行李的样子,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不太远啊。您看《阅微草堂笔记》是对其中的灵异事件感兴趣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并不是一个人出门哦,原本睡在我上铺的应该是我那位年轻的小助理,可惜他因为女朋友临时住院不得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撇在一边、一心一意地去医院陪着他的女朋友去了。至于我的目的地嘛,巧的很,刚好跟你们兄弟一样,也是西安。”老男人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正从上铺俯视着他的小武继续说道:“我年纪大了,难得有机会撇开助理自己出来,因为从家里离开得比较匆忙,所以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整理什么行李,幸好到了那边有人接待,我也不用再准备什么了。说起来这也是一件非常搞笑的事情,此次西安之行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单独出门,忽然离开了助理的照顾我还有点不太适应呢。” 张扬点头附和道:“虽然我看您的身体状况确实挺不错的,但毕竟年纪在这里,您自己一个人出门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的状况,身边连个能照顾您的人都没有,这样还是太过勉强了。既然您的目的地也是西安,那正好咱们三个可以临时组成一个小团队,一路上我们俩可以陪着您聊聊天,也可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等到了西安以后,准备接待您的那些人顺利地接到您以后,我再带着弟弟跟您分开好不好?” 老男人见张扬说得诚恳,也就没有拒绝张扬的好意,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张扬的提议。之后,三个人就躺在各自的铺位上开始开阔天空地闲聊起来。通过老男人的讲述,张扬了解到那个老男人是一位有些名气的建筑设计师,他这一次之所以会前往西安是因为受人之托准备去西安考察一个新的项目,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很有可能在西安接到一笔很大的订单。同时在闲聊间老男人也信心满满地向张扬与小武介绍了他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的一个项目,他拍着胸脯向二人保证到,一旦他在台湾的那个高楼项目顺利完工的话,很有可能将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纪录,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将成为名符其实的建筑大师。 虽然觉得老男人未免有吹牛的嫌疑,但张扬还是很捧场地说了一些吹捧对方的话语,所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只用简单的几句吹捧就可以换来对方心理上的满足又何乐而不为呢。闲聊之中张扬也简单地向对方介绍了一下他与小武之间的关系,假托他是小武姑表亲的哥哥,要带着一直对西安名胜古迹有所憧憬的弟弟去一睹为快。小武则在一旁瞎起哄,连连追问那个老男人既然身为一位建筑设计师,除了远在台湾尚未完工且一时之间张扬与小武二人都无法亲眼目睹的那栋高楼之外,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代表性作品。 老男人矜持了一下,才有些傲然地说道:“之前很多年我的事业重心都在台湾,所以我设计的很多大楼即使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未必会听说过,甚至有生之年你们能不能亲眼目睹都还是未知之事。不过幸好前几年我已经将事业重心适度地向大陆偏移,目前还真有一处大厦可以说是我的代表性作品,说来也巧,那栋大楼你们两个一定是见过的,而且必定是印象非常深刻,只是不知道那栋大楼是我设计的而已。” 见老男人如此肯定且又如此骄傲,小武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您说那栋大楼我们两个一定见过?而且印象非常深刻?难道那栋大楼就在沈阳?也只有它在沈阳,且比较醒目才可能让我们两个过目难忘!”老男人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一直致力于研究可以继承中国传统特色的新式建筑,2000年的时候,在威尼斯世界建筑设计展览会上,我的一份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特色的设计方案成为亚洲地区唯一获奖的作品,曾经获得了‘世界上最具创意性和革命性的完美建筑’的美誉。后来这份设计图纸被我应用到了沈阳的一处商业楼盘上,那就是距离沈阳北站不远的方圆大厦,你们应该都有印象的吧?”张扬与小武惊讶地异口同声道:“方圆大厦?北站的大铜钱?是你设计的……” 第224章 方圆 自古以来“天圆地方”的阴阳学说都一脉相承,有着朴素的辩证法色彩,而中国传统文化终倡导“天人合一”、讲究师法自然,风水术中推崇的“天圆地方”,皆是来源于此。而道家的理论则别树一帜,认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谓“方圆”,方是规矩、框架,是做人之本;圆是圆融、老练,是处世之道。无方,世界没有了规矩,便无约束;无圆,世界负荷太重,将不能自理。 而建筑本身就是由人来设计建造的,它必然会体现出设计者的某种追求或希望,故而“天圆地方”就成了各类建筑中不可缺少的内容。可惜,以上理论应该并非是方圆大厦设计者所要表达的真意,因为方圆大厦落成以后所显现在外的一切都是那么张扬而明显——那栋建筑本身怎么看都是一枚金色的大铜钱! 说起大铜钱,也就是常被我们俗称为“孔方兄”的圆形方孔铜钱,有很多人以为其形制从秦统一全国币制到清末改行机制铜币,历经两千多年都未有所更改是因为遵循“天圆地方”之故,其实不然。古代的铜钱是一种辅助货币,一千个为一贯,古人在铸造时为了方便精细加工,常常把一百来个半成品铜钱穿在一根棍棒之上修锉外沿。而用圆棍穿钱,修锉时铜钱往往会来回转动,所以后来就干脆在铜钱当中开了个方形孔洞,用方棍穿钱,避免了修锉外沿是铜钱转动这一麻烦的同时,还大大提升了工作的效率。 当张扬与小武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大铜钱”这个关键词汇,老男人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地说道:“你们俩果然都对我设计的那栋大厦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怎么样,对我设计的那栋大楼还算满意吗?抛开其外观不说,占地面积558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达48000平方米,建筑高度99。75米,地上22层,地下2层,在沈阳这样的一座城市想要修建出一栋如此有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张扬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敷衍道:“是啊,原来沈阳也只有辽宁彩电塔算是一个地标建筑了,现在又加上了由您设计的大铜钱,我想用不了多久您设计的这栋大厦可能就会蜚声海外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的设计思路是想要继承或是发扬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某些元素,但西安本身就是一座十三朝古都,又有哪里的工程需要您亲自出手设计呢?而且我还真有些担心,如果您此次西安之行一切顺利的话,岂不是很有可能在西安这座古城中再留下一处地标建筑?万一这个地标建筑与周围建筑的风格不一致怎么办?” 老男人闻言有些许不快地反问道:“你是在怀疑我身为一名建筑设计师的能力吗?由我设计出来的建筑,又怎么可能会无法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呢!这是身为一名设计师必备的先决条件,如果我连这一点都搞不定的话,又怎么敢在台湾承接了那么多的工程?或者说,怎么会有那么多单位敢继续聘用我为他们设计新的大楼呢?远的不说,就说我目前手头上正在跟进的那处台北国际金融中心……” “也许,是因为台湾人更能够接受您的审美吧!”躺在上铺的小武直接打断了老男人的话语,悠然说道:“我不清楚您在方圆大厦落成以后有没有去那边亲眼看过周边的环境,您真的那么自信一枚高达99米的大铜钱形状的建筑耸立在沈阳北站周边就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吗?我目前还是一个高中生,可能暂时还无法欣赏出您设计的那栋大楼所要展现的美感,但它是否能融洽地融入周边的环境我还是一清二楚的!” 见小武有些出言无状,老男人不由得涨红了脸辩解道:“虽然那栋大楼落成以后我确实没有亲自过去那边看过,但我坚信一点,在我设计那栋大楼的时候它绝对是可以与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的,绝对不应该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如果你们坚持要说它看起来很突兀的话,可能是因为周边建筑被政府改造以后,已经不复当年的旧貌,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你们也应该要用事物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城市的变迁。” “我弟弟不太懂事,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张扬见老男人已经七情上脸,赶忙跳出来打圆场,回头瞪了小武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以后,张扬又转回头对老男人继续说道:“其实方圆大厦也挺好的,最起码我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想起那栋大楼的形象和所处的位置,在这一点上您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其实我们俩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建筑设计,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也都是站在普罗大众的角度去看而已。” 老男人被张扬的几句解释说得心情很快就舒畅起来,他摇着头叹息道:“普罗大众又怎么能体会到我身为一名建筑设计师想要通过建筑外观所表达出的那些深刻内涵呢,说起来也是怪我,好端端地和你们聊这么专业的问题干什么,你们两个小孩子用乐高积木都未必能搭出一个房子来,又怎么会懂得建筑之美。” 被老男人最后一句话噎住了的张扬张了张嘴,无奈地摊开了双手,回头对小武报以苦笑。小武又从上铺探出头来主动转移了话题,他对着那老男人问道:“我记得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西安因为是十三朝的古都所以周边有很多很多的古代陵墓,您对那些古墓都有所了解吗?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说起这个来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像我们这些搞建筑设计的或多或少都要对古代墓葬有所涉猎,而我更是在年轻的时候下过一番苦功去研究。西安周围的古代墓葬不计其数,而其中最为出名的大部分是帝王陵,比如有黄帝陵、周文王陵、周武王陵、秦始皇陵、汉高祖长陵、汉文帝霸陵、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隋文帝泰陵、唐太宗昭陵、武则天乾陵等等。如果你们是以开阔眼界的目的去游览的话,我建议你们第一优先选择汉景帝阳陵去参观,那里也是我去西安的第一站。”老男人说起古墓来简直是如数家珍。 “看来我们老师说的果然没有错,搞土木的都是一家人,盖大楼和挖坟地的差别也只是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而已。”小武风轻云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直接把头缩了回去,再也不理会老男人的话茬。 “这孩子说话还真是让人生气!建筑设计师怎么能和墓葬设计师一样呢?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大得很呢!”老男人被气得火冒三丈,在原地跺着脚说道:“隔行如隔山,你那位老师怎么能教授给你们这么不负责任的论断呢?这真就是在大陆,如果是在台湾的话,我一定要去告他个误人子弟,告到他破产!” 张扬被小武的反击逗得暗笑不已,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劝解道:“您也别太在意他那老师的说法,我们大陆的教学环境不同于台湾,以我这么多年的听课经验来看,有很多的老师都会在教授课业之余夹杂一些私货的,他讲得愉快,学生们也听得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如此肆意妄为不是在误人子弟嘛!”老男人忿忿不平地评价道。 “远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那些喜欢夹杂私货的老师们顶多也只是痛快痛快嘴、发发牢骚而已。倒是您刚才说您到西安的第一站是那个什么汉景帝阳陵?您是搞建筑设计的,去参观古墓做什么?难道看过了古墓的形制以后,您还要尝试在设计大楼的时候应用一些范式吗?”张扬故作不解地追问道。 老男人古怪地瞪了一眼张扬,苦笑着答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要什么胡话都脱口而出!我是专门设计给活人使用的商业大楼的,又怎么可能会应用到墓葬中的范式?在我们中华传统的说法之中做这样的事情是要损阴德的,除非是故意想要败坏某地的风水,否则谁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阴损事情?” 张扬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继续执拗地问道:“那您去那个汉景帝阳陵是要做什么?”“我去那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地参观考察而已!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以为我很愿意往古墓里面钻吗?我也是很忌讳这些东西的,实在是西安那边的接待方太过热情,让我盛情难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们走上一遭。据说最近要在汉景帝阳陵的地下准备开始修建一座很有特色的外藏坑保护展示厅,接待方非得要我过去指导一番。你们两个既然是到西安旅游的,反正早晚也要去那里游览参观,不如我直接带你们过去。”老男人向张扬发出了邀请。张扬沉吟了片刻,有点迟疑地说道:“汉阳陵?我们选定的第一站不是那里啊……” 第225章 文景 面对张扬的迟疑,老男人恍若不闻地继续劝说道:“反正你们俩是出来旅游嘛,旅游本来就是一种随缘的行为,走马观花、信马由缰,如果早早就制定好了一系列的路线,按部就班地一个景点接一个景点走下来,固然节省了游览的时间,但却缺少了旅游本该有的惊喜感与新鲜感。我之前就曾经听人推荐过汉阳陵博物馆,说其设计思路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只是因为我心中有着那样不吉利的忌讳,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要专门去一趟西安游览,这一次也是恰逢其会,我也算是圆了一个梦想,你们也可以开开眼界!” 张扬纠结着刚想要继续推辞,躺在上铺的小武忽然插话道:“既然老爷子这么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参观那个汉阳陵,你又何必总是拒绝呢?虽然说咱们两个之前已经做好了一份路线规划,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只有因时而动咱们才不会被这个多变的世界给抛弃掉。再者说,咱们原定的那个第一站也不是非得要第一时间去参观不可,它就站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咱们早去一天晚去一天又能有什么分别?” 见小武似乎是被老男人的话勾起了对那个汉阳陵博物馆的兴趣,张扬也只好顺从小武的意思,微笑着对老男人点了点头非常客气地说道:“看来我弟弟让您这几句话给说动心了,既然您极力邀请我也就不再磨叽了,我们两个本来对西安这座城市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正好跟着要接您的那些人一起熟悉一下西安的环境。咱们刚萍水相逢,就要麻烦您带着我们两个拖油瓶一起去参观游览,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谓相逢即是有缘,我难得孤身出门一趟居然会在火车上遇到你们两位小朋友,这种缘分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老男人笑着摆手说道:“说起来你们应该对汉景帝阳陵了解得不多吧?我估计你们两个可能连汉景帝是谁都不清楚呢,反正现在也是无聊,我正好给你们讲一讲关于汉景帝刘启的来历……” 小武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芥蒂,在上铺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连声说道:“汉景帝刘启是谁?我只知道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对其他的那些不太出名的皇帝都没有什么印象,上历史课的时候很多细节老师也都是一笔带过,给我们重点讲的一般都是历朝历代的有代表性的农民起义,比如赤眉军什么的。” “唉,鼠目寸光之人误人子弟不浅啊!我们华人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是汉族?并非说我们都属于一个叫做‘汉’的民族,而是对身为华夏子孙的一种代称,这个‘汉’就是因大汉王朝而得名的。在汉朝时,无论是在政治、军事、哲学、文学、史学、艺术等诸方面,还是在自然科学领域中,都创造了许多辉煌的业绩。绿林、赤眉和黄巾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只不过是大汉王朝四百多年历史中的一朵小浪花而已!不能因为要强调革命的正确性就本末倒置地一味只宣讲农民起义的历史吧?”老男人悲愤不已地说道。 张扬苦笑了一声说道:“您也用不着这么痛心疾首吧,虽然我们上历史课时所学习到的那些东西很多都已经面目全非了,但人是活的啊,就算我们可能被蒙蔽一时,却未必会被蒙蔽一世啊!就比如说我吧,从上了大学以后我一直都在利用网络自己查找更为接近真相的历史记载,也并没有因为某些人的刻意误导就走上了什么歧途嘛!况且,听说在台湾那边的历史课不是还在按部就班的正常教授历史常识嘛!” 老男人悲怆不已地摇头叹息道:“小朋友,像你这种明知道自己被误导、且愿意花费自己的时间去寻求真相的年轻人又会有多少呢?那些好读书不求甚解、盲信于教条与经验又安于现状的年轻,怎么可能会对真实的历史感兴趣!唉,算了算了,再说下去也是图费口舌,就算喊得再振聋发聩,也没有办法叫醒那些刻意装睡的人们!咱们还是回头继续说说关于汉景帝阳陵的事情吧,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您刚才说汉族是以汉王朝来命名的,而且那个汉王朝听起来很牛气的样子。”小武善意地提醒道。 “汉王朝的伟大又岂止是用牛气这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自从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刘邦定都长安建立西汉以后,经文景之治到汉武帝时期达到极盛;到了公元元年,全国人口达到6000万左右,占当时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及至王莽篡权、刘秀称帝,定都洛阳、建立东汉,又开创了光武中兴和明章之治。这样一个伟大的王朝,居然会在两千年以后被湮没在历史之中,简直就是胡闹!”老男人忿忿道。 “文景之治这个名词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但具体是什么状况我可是真不知道。”小武又从上铺上伸出头来调皮地插话道:“文景之治里的那个‘景’,莫非指的就是汉景帝?而我们要去的那个汉景帝阳陵,就是汉景帝死后的帝王陵呗?我建议您尽量长话短说吧,就别讲什么文景之治了,直接讲讲汉景帝吧。” 老男人无可奈何地再次长叹一声,显得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吧,我就不给你们两个讲汉朝历史了,有兴趣的话你们自己去研究吧,咱们直入主题。这个汉景帝叫做刘启,他是汉文帝刘恒的儿子,也是汉王朝的第六位皇帝。他在位的十六年间,削诸侯封地、平定七国之乱、巩固中央集权、勤俭治国、发展生产,后世将他的统治时期与其父汉文帝的统治时期合称为文景之治。关于汉景帝刘启,尤其需要重点提及的是他的儿子,也就是中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大帝刘彻,关于他你们总该有所了解吧?” 小武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答道:“听说过,但没有研究过汉武大帝到底有多少光辉事迹,不过他应该跟汉景帝阳陵关系不大吧?您还是接着给我们讲讲关于汉景帝刘启的事情吧。” 老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武一眼,又用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了张扬。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老实答道:“关于汉武帝刘彻的野史我研究了不少,正史也有部分涉猎,但很不巧地,我确实没有关注过他的老爹是哪一个,更没有想过我居然会有机可以去观摩汉武帝他爹的陵墓。正好我也对这个汉景帝刘启的事情比较有兴趣,不如您就再给我们兄弟俩讲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或者是关于他陵墓的事情也成啊!” “这些事情《史记》之中早已写得一清二楚了,可惜你们根本就不愿意去读。”老男人长吁短叹了几声之后又继续对张扬二人说道:“《史记》中记载,汉景帝后元三年十月,也就是公元前141年的十月,太阳和月亮有连续五天呈现出红色;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又开始打雷,太阳变成了紫色,五大行星在太微垣区域倒转运行,月亮从太微垣星区穿过……第二年正月,汉景帝刘启患病,病势越来越重,于是在正月甲寅日,为皇太子刘彻举行加冠典礼;到了甲子日,汉景帝刘启病逝,太子即位,这就是汉武帝刘彻了。三月,汉武帝封皇太后的弟弟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同时将汉景帝的灵柩安葬在阳陵……” 张扬好奇地追问道:“我记得之前看野史里写到,一般帝王在登基以后第一时间要做的决定就是营建自己的帝王陵,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在汉景帝活着的时候那个什么阳陵其实就已经修建好了?” “不错,阳陵确实在景帝生前就已经修建好了,而且根据传说,景帝生前比较节俭,故而他给自己营建的墓地在很多方面都是能省则省。不过汉武帝刘彻可是一个好大喜功的性格,要不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如果按照景帝生前自己的规划,估计汉阳陵里面可能连一点像样的陪葬品都没有。”老男人嗟叹道。 “这个汉景帝刘启是多大年纪病逝的?我印象中怎么觉得汉武帝好像是个少年天子呢?”张扬问道。老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答道:“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汉武帝刘彻确实是一位少年天子,刚才我已经说过举行加冠典礼的事情了。冠礼,是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表示男青年已经发育成熟可以谈婚论嫁了,并且象征着从少年时代正式转变成为氏族中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可以参加各项成年人的活动了。至于汉景帝刘启病逝的年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四十八岁左右病死于长安的未央宫中。”小武闻言饶有趣味地追问道:“您刚才说的那个冠礼,也就是成年礼,一般是在多大的时候举行?” 第226章 阳陵 面对小武的追问,老男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按照最古老的记载来看,冠礼最初实行于周代。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而那个时代的天子和诸侯们往往会为了能早日执掌国政,基本上都会提早举行冠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古代的冠礼仪式一般都是在宗庙之内举行,当初病重的汉景帝刘启为汉武帝刘彻举行冠礼的时候,刘彻应该刚刚十六岁左右,之后没用多久汉景帝刘启就病逝了,刚刚举行过冠礼的皇太子刘彻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玉玺、登基当上了皇帝。” “这么年轻就可以做皇帝了?那岂不是跟我现在差不多一样大的样子?”小武有些不平衡地说道。 “这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呢?那毕竟是两千多年以前的时候,那个时代人均寿命能超过五十岁就已经是高寿了,如果像我这把年纪在那个时代绝对是一个人瑞啊!你不能用两千年后的标准去衡量两千多年以前的事情!”老男人苦笑不已地向小武继续解释道:“而且年龄这个东西你说它不重要吧,不到一定的年龄确实又缺少必要的阅历;但如果年龄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又往往会丧失了年轻时的朝气。汉武帝刘彻之所以可以在十六岁的时候登基做了皇帝,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老子死的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个时代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阅历——最起码相对于如今的十六岁少年来说,已经足够老练了。” 小武一脸不屑地反驳道:“说来说去话就又被说回来了,汉武大帝之所以会名留青史,确实是因为他确实足够牛气;但他能够牛气的前提是,他是一位承前启后的皇帝;而他的皇帝宝座既不是他自己打天下争夺来的,也不是他跟兄弟们勾心斗角背地厮杀抢回来的,而是他老子指名道姓留给他的。按照这个逻辑数下来,他个人的才能固然也很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有一位早死且对他寄予厚望的皇帝亲爹啊!” 老男人闻言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说的这话也在理,有个好父亲总是会占据些先天优势的。” 张扬摆手苦笑着对小武说道:“你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别人的爹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你还能给自己换一个爹吗?与其羡慕别人有一个可以倚靠的好爹,倒不如你自己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多努力,争取把自己变成日后可以让你孩子尽情去倚靠的好爹才是正路。回头想想,你能跟汉武帝去比吗?” 说完张扬他又转头对老男人说道:“咱们聊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请教您的高姓大名呢?我叫做张扬,他叫做小武,是我舅舅家的孩子。我这个弟弟哪里都好,就是逆反心理太强,有些时候说话不经大脑。” 老男人连连点头道:“理解理解,年轻人嘛,有些叛逆的精神总是在所难免的。有些时候我还是从内心里往外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在年轻有着大把时间的时候无所顾忌地去肆意挥洒着青春,不像我,已经大半只脚跨进黄土的人了,还因为对梦想的坚持而迟迟无法放弃工作……至于我的名字,那只是一个代表我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文字符号而已,没有什么太过实际的意义,不说也罢。我姓李,你们两个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李伯伯,或者也可以按照你们大陆这边习惯的称呼,叫我一声老李也可以。” 见老男人如此客套,张扬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小武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招呼道:“李伯伯听起来多生分啊,我们干脆还是叫你老李吧,这听着多亲切!老李,我发现你做的建筑设计我理解不了,可你讲故事的能力还是挺不错的,趁着现在时间充裕,要不然你在给我们两个讲一讲关于汉武帝的事情?” 被称呼作老李的老男人愣了一下,才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答应了小武的请托,开始给对汉朝历史一知半解的张扬与小武讲解起基础的历史典故来。漫长而无聊的火车旅程也在三个人你来我往的话语间过得飞快,第二天早上在吃过了难吃的泡面之后不久,火车缓缓驶入了古朴陈旧的西安火车站。 背好了背包,手中拎着老李那简单的行囊,张扬一马当先地跳到了站台之上。小武亦步亦趋地跟在张扬的身后下了火车,而老李则是不紧不慢地缓步下了车,示意张扬和小武跟在他的身后准备出站。被汹涌的人群裹挟着出站之后,看着火车站南广场上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张扬轻轻地拍了拍走在前面的老李,想问问他准备接他的人在哪里。老李却恍若不知地一路向着南广场中心走去,在他的正前方,几辆警车环绕着一辆黑色的、张扬并不认识车标的高档轿车正大张旗鼓地停在广场中心,老李的目标似乎正是那里。 还没等老李走到那边,已经有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一辆警车中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冲到了老李的身前,点头哈腰地对着老李开始寒暄起来。站在老李身后的张扬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在出站口等待老李,是因为在之前的电话联系中老李刻意要求对方低调行事;而那个圆滚滚的人居然是西安附近一座古老城市的某部门秘书长,也正式此次专门负责接待老李西安之行的专业人士。 自称姓田的那位圆滚滚的秘书长在跟老李寒暄了几句以后,忙不迭地请老李坐上了那辆黑色的高档轿车。被误认为是老李助理的张扬与小武也跟着老李被请上了车,田秘书长则略有些局促不安地向老李表示着深深的歉意——没有足够高档的轿车、没能把车开到站台上去接老李、没能做好接待工作等等。 最后还是老李略有些不耐烦地提醒对方,再不出发可能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游览汉阳陵博物馆了,田秘书长闻言又马上连连道歉,帮助老李关好了车门以后,回到了他之前所坐的那辆警车之上。很快地,几辆警车发动起来并拉开了警报,横冲直撞地向着广场南边的马路开去;张扬、小武与老李所在的车则压在最后,司机一直等到所有警车都在马路上排好了阵型以后才懒洋洋地发动了汽车,跟随在那些开道的警车之后,一路没有丝毫阻拦地向着西安市北郊的高速公路狂奔而去,向着传说中的汉阳陵博物馆进发。 司机一边惬意地开着着,一边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介绍道:“田秘书长之前已经跟我吩咐过了,让我在路上给几位贵宾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的汉阳陵博物馆。首先我要先给各位介绍一下被埋葬在汉阳陵之内的汉景帝刘启,他是西汉的第六位皇帝,在位共计十六年,执政期间他崇奉‘黄老之术’,轻摇薄赋,减笞去刑,和亲匈奴,与民休息,与其父汉文帝刘恒共同开创了被后世赞誉为……” “被后世赞誉为‘文景之治’的盛世,还为他儿子汉武帝刘彻开疆拓土奠定了雄厚的基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武忽然打断了司机直接说道:“司机大哥,关于汉景帝刘启的故事你就不用说了,我们之前早就已经了解过了。你就直奔主题,给我们讲一讲关于汉阳陵的相关信息吧,我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被小武抢白了的司机呵呵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好吧,咱们就不说汉景帝的事儿了,直接介绍汉阳陵。汉阳陵是汉景帝与王皇后同茔异穴合葬的陵园,始建于公元前153年,至公元前126年竣工,修建时间长达28年。陵园平面呈不规则葫芦形,东西长六公里,南北宽一至三公里,面积约十二平方公里。经过三十多年的考古勘探发掘,探明汉阳陵主要由帝陵陵园、后陵陵园、南区从葬坑、北区从葬坑、礼制建筑、陪葬墓园、刑徒墓地以及阳陵邑等部分组成,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保存最为完整的汉代帝陵陵园……”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汉阳陵是什么时候开始营建的?公元前153年?在汉景帝即位的四年之后才开始营建自己的陵墓吗?竣工的时间怎么又会是公元前126年?那已经是在他死后十五年了!老李,你不是说阳陵在景帝生前就已经修建好了吗?怎么跟司机大哥说的不一样呢?”小武浑不在意地直接问道。跟张扬一起坐在后面的老李尴尬不已地说道:“也许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吧。咱们都是外地人,对那里也不是很熟悉,当然要以本地人的说法为准!既然司机师傅说是在公元前126年竣工的,那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只是这样说来,岂不是汉武帝为他老子营建这片陵园生生从十六岁一直忙到了三十一岁?”司机点头赞同道:“是啊,说起来汉武帝刘彻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呢……” 第227章 沿革 健谈的司机与张扬等人谈笑了几句之后,又继续介绍道:“说起这座汉阳陵,从营建之初就在渭河的北边,但由于年代太过古老,早已被人遗忘了。直到清朝乾隆年间,陕西巡抚毕沅为阳陵书立正名碑以后,才逐渐为世人所知。1963年被确定为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直到1972年才开始发掘清理阳陵的刑徒墓地,之后又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考古发掘工作中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小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追问道。 “这个,就是因为十年浩劫嘛!”司机短暂的迟疑之后,又借着说道:“十年浩劫之后,或者说是改革开放以后,大概在1990年的时候,在修建西安到咸阳机场专用公路期间,钻探施工时发现了汉阳陵的一系列丛葬坑,从而组建了汉陵考古队,开始进行抢救性发掘和进一步的钻探,随即发掘出大量彩绘**陶俑,并发现了南区从葬坑。不久有一位中央领导特地来到阳陵考古发掘现场进行视察,在那之后,这十多年的时间里考古队一直在持续进行着发掘和清理工作,可以说挖出来的宝贝古董是不计其数。” 张扬闻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听说汉阳陵那里已经修建好了一系列的博物馆,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宝贝古董能不能让我们看到。我之前在网上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文章里说很多博物馆里真正的稀世珍宝根本就不会摆到外面的橱窗里给普通参观者随意观看的,只提供给某些特权阶级的代表私下观摩。” 司机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拍着胸脯向张扬保证道:“你就放心吧,田秘书长早已经为你们几位贵宾提前做好了一切的安排,对其他人展览了一些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对你们几位而言,汉阳陵中所发掘出来的一切都将**裸地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不会有丝毫的遗漏。哦对了,前面忘记说了,汉阳陵陪葬品中最值得一看的,是1995年底从南区10号从葬坑里出土的那些彩绘**武士俑——虽然这些武士俑最高的也不过60厘米,但做工非常精美。看完了这里的汉俑之后再去看秦俑,那真是大有不同啊!” “60厘米高?那不就是大号芭比娃娃的尺寸吗?会比秦始皇的兵马俑还要震撼吗?”小武吐槽道。 “这个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我之前接待过的一位贵宾是在看完兵马俑之后才来的汉阳陵,在离开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起过,秦俑粗犷大气、汉俑细腻婉约,各有千秋。”司机如此解答了小武的疑问以后,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说实话,也许是因为我看过的次数太多了,我还真看不出来秦俑汉俑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还不都是一堆用泥土烧出来的陶人嘛。不考虑历史价值的话,这些东西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说要当成摆设吧,从风水学上讲不太吉利;你说要当成古董吧,它们的数量又太多了……”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老李此时终于开了金口,他哂笑道:“也就是你们陕西人因为满地都是宝才看不起这些东西吧,如果是让一个美国人看到了两千多年以前的东西,他还指不定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呢,毕竟美国建国也不过才二百多年的时间而已。说起来,你们那位田秘书长死说活说地非得要拉着我去一趟汉阳陵,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是搞建筑设计出身的,虽然也可以对博物馆的建设规划给出一些意见,但对于古墓可是完全没有研究的,他如果只是想要拉着我的虎皮扯大旗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司机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替那位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解释道:“其实我们田秘书长真心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地想要略尽地主之谊而已。当然,如果您在游览汉阳陵之余能够对我们部分场馆的设计加以几句点评、或者能有针对性地给出一些建设性意见的话当然更好了。我先在这里替他谢谢您了!” 老李脸上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他身边的张扬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司机大哥,那个汉阳陵现在都有哪些博物馆啊?咱们过去之后游览的时间大概需要多久?您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展览要推荐我们去看?游览完汉阳陵之后的行程又是怎么安排的呢?” 司机沉吟了一下,方才答道:“1999年的国庆,咱们这个汉阳陵考古陈列馆才正式建成对外开放;2003年的五一,也就是几个月前,阳陵南阙门遗址保护展示厅才正式对外开放,你们可以参观的就是这两个地方。当然,如果你对爬到封土堆顶上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从后面的小路一直爬到上面去。” 张扬一听完司机的介绍,直接就被打消了旅游游览的积极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小武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地萎顿在副驾驶位上一声没吭。司机见自己的介绍杀伤力竟然会如此惊人,赶忙向张扬三人连连道歉,并一再表明,虽然可以游览的展馆数量并不多,但展馆中的内容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并且通过后视镜可怜巴巴地望着老李平静的脸,用求肯的眼神连连向老李进行着无声的求助。 感受到司机热切而诚恳的目光,老李清了清嗓子安慰张扬二人道:“你们两个小朋友也不要过于悲观,刚才司机他不也介绍过了嘛,除了那两处开放不久的场馆之外,不还是有很多从葬坑正在进行发掘嘛!大不了我等下豁出这张老脸不要,让那位田秘书长带着咱们三个直接去那些从葬坑里转转好了。” 司机也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说道:“不错不错,据说1998年考古队对帝陵陵园进行钻探的时候,发现汉景帝阳陵是以东墓道为主、有四条墓道的‘亚’字形大墓,还同时发现陵园内围绕着封土堆有八十六座从葬坑;后陵陵园也是‘亚’字形大墓,四周有从葬坑三十一座。目前阳陵南区从葬坑的16、17、20、21、22、23号坑从1991年开始都已经发掘完毕了,1999年又开始正式发掘东区从葬坑的第1121号坑,当初还专门建设了一定简陋的大棚遮风挡雨。后来有一次省委来人检查工作,觉得大棚笼罩之下的发掘现场不具备对外开放的条件,就暂时不让外人进入参观了,但这对你们没什么影响啊!” “这么说起来,岂不是我们还真有可能会直接下到那些从葬坑里,去直接面对那些两千多年以前的老古董出土时最新鲜的样子?如果我们真能走到这一步的话,我倒是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张扬闻言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主动撩拨着小武问道:“小武你觉得呢?可以接触到两千多年前的真正古董呢!” 小武依旧有些提不起兴趣地懒洋洋小声答道:“你又不是没有去过我的老家,跟我老家比,两千多年的古董又有什么好值得臭屁的?这一次来西安,我主要的目的也就是陪着你凑凑热闹,顺便开阔一下眼界而已,如果能够有所收获当然更好,没有收获的话我也就当成是一次普通的旅游了,你不用总来勾搭我。” 被小武的话噎得直翻白眼儿张扬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闭紧了他的嘴巴,将视线投放到车窗之外飞逝而过的一颗颗大树,试图化解掉车厢之中那无形的尴尬。这段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见多识广的司机最先打破了宁静,他将车拐上了一条弯曲的道路之后小声地提醒众人,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车队最后停在了那个司机所说的汉阳陵考古陈列馆的正门前,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殷勤地帮老李打开了车门,一叠声地连连道歉着,非常客气地邀请老李进入考古陈列馆一游。而自己下了车的张扬与小武则旁若无人地跟在老李与田秘书长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入到考古陈列馆中,开始了他西安之行旅途的第一站。考古陈列馆的入门处有着一处巨大的沙盘,演示出汉阳陵周边的地理环境与陵园覆盖的范围。张扬注意到,汉阳陵所处的位置在渭河以北、机场路与西铜高速公路的东边,整个陵园除了考古陈列馆之外、还标注着罗经石遗址、南区从葬坑、北区从葬坑、汉景帝陵、王皇后陵等区域的微缩景观,所占面积十分宽广。沿着曲曲折折的展示橱窗一路浏览,除了一些破碎的板瓦、墙砖、玉器之外,很快就看到了一些陶狗、陶猪、陶马、陶鸡等生物造像,再继续深入游览不久,传说已久的汉代陶俑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看着面前一尊尊没有双臂、表情各异却又具体而微的小小汉俑,小武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难道这些汉俑还有性别之分吗……” 第228章 汉俑 走在张扬与小武前面的田秘书长闻言赶忙回头,一脸慈爱、和颜悦色地向小武介绍了一番汉俑的制作工艺。原来汉代的陶俑一般都是采用精细的陶土做成,通过淘洗、练泥、成型、晾干等一系列流程以后方可入窑焙烧。窑内的温度一般都在800度到1000度之间,才能保证烧出的陶俑等制品质地坚硬。而为了使成坯的陶俑在如此高的高温下不变形,不爆裂,陶俑制作一般均采用中空的腹腔,即使是在腿部等实体处,也往往以尖锐器物穿成小孔,以利焙烧时透气散热,使整件陶俑受热均匀。 汉阳陵从葬坑之中的陶俑大多采用模制的方法制作而成,一般而言头部、躯干、腿脚等几部分分别用模具制作,再通过合模组成一个整体之后,最后还要施彩或上釉、组装方能入窑焙烧。烧制完成以后,还需要安装上木制、有关节、可调节动作的手臂,再给陶俑穿上色泽华丽与其性别有所匹配的衣服才算完成。 而正是因为所有陶俑的手臂均为木制,经过时间的洗礼后早已腐朽不堪、消失不见,故而发掘出土的汉俑基本上全都是没有双臂的造型;其身上的衣物除了部分在泥土中残留下编织物的一星半点痕迹之外也全都朽坏,故而出土的汉俑几乎都是赤身**的。也正是据此,小武才会有汉俑是否会存在性别差异的问题,田秘书长也循循善诱地解答了小武的疑问:汉俑不仅区分了男女两性,还有大量宦官俑的存在! 被田秘书长唬得一愣一愣的小武,神色诡秘地拉着张扬刻意放慢了游览的脚步,着重观察起橱窗内汉俑的下半身来。但很快,骑马俑的出现再次吸引了小武的目光,他又开始饶有趣味地研究起骑马俑的性别来,并时不时地对几个面貌狰狞的骑马俑的相貌品头论足起来。张扬顺着小武的指示,在细细地端详了那几尊骑马俑的尊容以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苦笑连连。那副尊容可还真不是一般的丑陋啊! 随着橱窗拐了一个弯以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副壮观的场景:一群赤身**、表情各异的无臂立俑整齐地排列成几个方阵,站在一处灯光昏暗的长长橱窗后面。小武激动不已地趴到了橱窗之上,看着方阵之中的行军俑与铠甲俑啧啧称奇。当田秘书长回头介绍说那些铠甲当年应该都是有着华丽颜色的时候,小武不禁满脸憧憬地望着张扬,有感而发地说道:“如果能让我亲眼看到它们当年被埋葬之前的真实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啊!现在这些铠甲看起来都是破破烂烂的,没有点想象力的话都看不出来这是铠甲呢。” 听了小武的话,张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愿望吗?那些发掘出这些汉俑的考古工作者们哪一个不想要一睹这些汉俑两千年以前的风光?不过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么你们得像网络里那些意淫小说一样可以通过穿越回到汉武帝生活的时代,要么你们就得跟日本漫画里的机器猫一样,可以坐着时间机器任意前往指定某一时刻的过去,不然的话你们的愿望永远也实现不了。”被张扬泼了冷水的小武刚冷静没有几分钟,又很快被附近橱窗中一颗孤零零的汉俑头颅吸引了注意力。那颗汉俑头颅的铭牌上写的是“戴武弁陶俑头”,小武好奇地指着那个“弁”字对张扬问道:“这个字怎么读?看起来好像跟牛叫有关的样子,而且你看这个汉俑的头,他的额头居然是有颜色的!”“你说的牛叫声音是‘哞’,右边是一个牟字,虽然看起来和这个字有点相像,但牟的底下是牛字,这个弁字的底下是井字少一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字应该读‘bian’,也是古代的一种冠,据说是古代男人穿礼服时所戴的冠,所谓吉礼之服用冕,通常礼服用弁,色似雀头赤而微黑,多用于祭祀。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一种帽子,样子应该跟现代的瓜皮帽有些相似。”张扬指着那个字对小武侃侃而谈道。 从进了考古陈列馆就一直被田秘书长鞍前马后伺候得无微不至的老李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以后,回转身笑着说道:“一颗汉俑头就让你们两个这么激动了?那等到你们见到了前面可能会存在的其他东西岂不是会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趁着咱们还没有往前走,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考一考你们两个,从进入这间考古陈列馆之后,你们两个就一点都没有好奇吗?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看不到汉俑的胳膊了,但当年它们的胳膊一定是在的!而它们的胳膊既然可以摆出种种复杂的造型来,它们总不会是空着手的吧?” 张扬与小武闻言同时身体一震,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地大声嚷道:“它们的手里一定有东西!” 小武回顾了一下旁边的汉俑方阵,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这些汉俑都是按照部队方阵的样子来排列的话,可能它们的身份都是拱卫着这处陵墓的卫兵,可卫兵的手里究竟会拿着些什么东西呢?” 张扬被小武的疑问引发了猜想,他拍了一下巴掌兴奋地说道:“是了!一定是各种各样的武器!只是考虑到这些汉俑的个头儿,它们手中的武器应该也是被等比列缩小过的吧?难不成前面还有出土武器的展览吗?我在就对汉代的兵器制式很有兴趣了,可惜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实物,这一次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似乎是被张扬的兴奋所感染,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和蔼地说道:“有的,都有的,汉阳陵从葬坑里出土的东西绝对是超乎你能想象极限的多,继续往前走吧,我可以保证绝对会让你们惊喜连连的。”变得兴奋起来的张扬拉着小武直接超过了老李,兴冲冲一马当先地跑到了前面,向着展厅的深处继续跑去。 被抛在后面的老李见二人已然走远,忽然面无表情地对着他身前表现得异常恭谨的田秘书长悄声问道:“虽然在我过来之前咱们也提及会到西安周边的景点走走看看,但这里似乎并非是首选之地啊。你如此殷勤地招待我们,虽然我也是盛情难却又有些良心不安,趁着那两个小朋友暂时离开,你有些什么需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以说了。不论你是对我有所求,还是另有目的,最好都一清二楚地说出来,让我做到心中有数,免得到时候我被赶鸭子上架一旦有所反弹,你我甚至身边之人的面子上也都不太好看那……” 田秘书长尴尬地笑了几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压低了嗓子恳求道:“李大师您太过客气了,您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我们当地政府的相关领导们都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又哪里敢劳烦您去做些别的事情呢?只是我这一次执意要带您来参观汉阳陵,确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李冷然说道:“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当初要不是看在一位故人的面子上又怎么会答应帮你们去设计那处寺庙!要不是因为设计时需要考虑到周边的环境,我又何必不远万里地专门来到陕西呢?这件事情已经牵扯了我当前绝大部分的精力,虽然当初接受那些委托的时候我还有一些不情愿,但现在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也就只能尽力而为地把设计工作做好。但是你们呢?蹬鼻子上脸的事情也要做?” “李大师您老千万不要生气!”田秘书长焦急得满身是汗连连摆手解释道:“这件事情都怪我没有提前跟您打好招呼,就自作主张地非要带着您来这里参观。如果您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这次错误安排而影响到修建那座寺庙的大事,这个责任无论如何我也是承担不起的!”见对方连连认错,老李哼了一声,悠然说道:“算了,既然那两个小朋友都很喜欢这里,我老头子也就当作是陪他们两个逛上一逛吧,既然都已经来了,也就不要再急急火火地离开了。倒是你还没有跟我老实交待,你把我刻意带到了这里,目的何在呢?虽然我对自身设计建筑的能力有着很大的自信,但对于古墓而言,我一不了解二有抵触,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我在这里能为你提供怎样的帮助。你到底想要让我帮些什么忙,你就明说了吧!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答应尽量帮你这一次总行了吧!”乍然得到了老李承诺的田秘书长先是惊呆了一下,之后又立刻化作了狂喜,他有些语无伦次地激动说道:“今年6月份的时候国家文物局刚刚批准了汉阳陵保护规划中的核心建筑,也就是等一会儿我们将会看到的汉阳陵外藏坑保护展示厅的设计方案,但是陕西省委却迟迟没能批准这套设计方案……” 第229章 入地 老李看着田秘书长异常认真地、一字一顿说道:“我虽然自负是一位有着远大志向的建筑设计师,但很可惜我对政治完全没有兴趣,同时我也对陕西省委没有丝毫的影响力,这件事情你来找我帮忙恐怕是找错人了!陕西省委迟迟没能批准那套设计方案,也许是因为在那套设计方案之中发现了某些问题。” “我们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本以为是省委发现了一些问题,之后会发个文下来要求我们整改的。可整件事情悬而未决已经整整拖了快要三个月的时间了,我那位身为此处景区一把手的大舅哥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上马那个项目,一听说我将要接待您这位建筑大师,就死乞白赖地求着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您请到这里来。以您在建筑界的名气与地位,帮忙看一眼那套原定的设计方案,之后在顺理成章地提出几条建设性意见,这边就准备背着省委直接开始施工了……”田秘书长浑不在意地侃侃而谈道。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老李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下,淡然答道:“那好吧,等会儿你先带着我们去那个外藏坑去看一眼,我争取先对地形地貌做到心中有数以后,再跟着你去看一下那套设计方案。你放心,只要那套设计方案之中没有什么太过不妥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胡乱指手画脚的,争取既能让你赚到面子,又不会影响到此处的施工。行了,那两位小朋友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咱们还是赶快追上去吧!”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闻言连连点头,跟随着老李的脚步一路小跑着去追赶前方的张扬与小武。而此时的张扬与小武刚刚浏览完那些等比例缩小的铁剑、铜钺、十字戟、铜铍、铜弩等物件,正津津有味地观摩着橱窗之中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些铜箭。见老李与田秘书长快步赶了上来,小武冲着田秘书长自来熟地问道:“田秘书长,这些铜箭真的是从那些陪葬坑里出土的吗?怎么看起来没怎么锈蚀的样子呢?” 田秘书长和蔼地笑着向小武解释道:“如果你问一些别的问题可能还真会难倒我,不过这些铜箭会保存得这么完好的原因我刚好很清楚。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参观的时候,见到这些半新的铜箭也和你有着同样的问题,当时随行的考古队副队长给我的解释是,这批铜箭所在的从葬坑曾经被盗墓贼光顾过,在那些盗墓贼离开以后,雨水混杂着泥土通过盗洞流入了从葬坑。等到雨水逐渐被增发一空以后,泥土包裹着这些铜箭慢慢变干,变相地为这批铜箭增加了一层天然的保护,所以这批铜箭出土时品相才会如此完好。” 听了田秘书长的解释,小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指着旁边的一系列陶制器皿问道:“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有些东西我看起来非常眼熟,但它们跟我见过的那些实际存在的东西尺寸不符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既然这些汉俑都是被等比例缩小了尺寸,其它的器皿当然也不会例外。”田秘书长指着小武眼前的那一系列陶制器皿一一介绍道:“这是陶井,这是陶魁,这是陶仓,这是陶灶台,这些是厨房里会用到的瓶瓶罐罐,再边上那些青铜器也都是厨房里经常会用到的铜鼎、铜簋、铜盆、铜瓶等杂物。其实这些都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根本就不值得咱们浪费太多时间去游览的,我倒是建议你们抓紧时间先去前面看一下那个从葬坑的复原展览,等会儿我还要带着你们下到真正的从葬坑里去看看。” 三两步蹿到了前方长长的橱窗前,看着橱窗之内整齐排列着的陶马、陶牛、陶羊、陶猪、陶鸡队列,以及队列之后一行行有男有女的汉俑方阵,小武兴奋地追问道:“真正的从葬坑里所有的陶制品也都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排列的吗?看起来还真是挺壮观的呢!咱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些真正的从葬坑呢?” 田秘书长非常有耐心地回答道:“这里只是复原展览而已,工作人员把已经清理好的这些陶制品按照在从葬坑中发现的位置一一放好,力图重现这些东西在从葬坑中最真实的原貌。但是复原展览做得再好,也达不到真实场景的一半效果。至于真正的从葬坑是什么样子,看着这个复原展览你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那里的灯光要比这里昏暗得多,很多陶俑还都处于最为原始的姿态,看起来绝对会比这里壮观得多。如果你们两个觉得这里已经逛得差不多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们去真正的从葬坑里看一看!” “好啊好啊,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小武雀跃不已地一叠声催促道。 张扬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小武,又用眼神征求了一下老李的意见,见老李轻轻点头,张扬才赞同地说道:“我看这里我们也已经逛了不短的时间了,既然田秘书长可以带着我们直接去真正的从葬坑里开眼界,那咱们就不要再耽搁时间,还是赶紧出发吧。那些从葬坑应该都是被深埋在地下吧?难道咱们还要入地?” 田秘书长笑吟吟地看着张扬,虽然他一直好奇张扬二人与李姓大师之间真实的关系,但面对张扬的询问时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因为对眼前的两个孩子有所懈怠,进而导致了李大师的不快。他耐心地解答道:“不错,所有已被探知的从葬坑全都是被深藏于地下11米左右的黄土之中,为了考古发掘方便起见,考古队从一侧地面上挖了一条斜斜向下的通道,直接插入到黄土之中,又在地下适当地拓宽了一下空间,将汉阳陵东北部的10条外藏坑彻底贯通连接起来。你刚才的那句话说得不错,我们确实需要入地!” “入地?不是入土吗?嘿嘿,入土为安那!”小武不合时宜地插了这样一句话;老李闻言面色一变,略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假装没有听到小武那句不吉利的话语;张扬则揉着额头,摇头苦笑。反而是圆滚滚的田秘书长似乎对类似尴尬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他大手一挥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咱们这一趟其实只是去钻钻地道,感受一下从葬坑最为真实的氛围而已,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说完,田秘书长带头先行,领着老李一行三人快步走出了考古陈列馆。恭敬地请老李再次上车,田秘书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忘记跟您交代了,从这里到那10条外藏坑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中间还得穿过机场公路的一个桥洞,这天气也够热的了,咱们就别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了,趁着有车正好开车过去。刚才帮我们开道的警车都已经回去了,我没车可坐只好跟您一起在这辆车里挤一挤了……” 老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张扬则直接拉着小武钻到了车的后座上,知情知趣地将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身宽体胖的田秘书长。车刚开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停了下来,经过司机的提醒众人才发现目的地已经到了——看着如同野地一般的参天古树和满地杂草,如果不是不远处一处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前有武警站岗的话,张扬还真以为自己被司机带到了荒郊野岭之中呢。看着那处狭窄的地下入口,张扬苦笑起来。 田秘书长遥指着正西方向不远处的那座长满树木、郁郁葱葱的小山对众人说道:“看到那个小山包没有?那里就是汉阳陵的封土堆了!你们两位小朋友如果等下觉得下面太过阴森或者是太过无聊的话,也可以去爬爬看,登高望远,俯瞰整片陵区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据说向南遥望有时候还能看到西安城呢!” 张扬闻言,先看了一眼那处小山包,又回头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武,再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李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见。老李连连摆手推辞,借口年纪太大已经不适合再进行爬山这类激烈的运动了,并进一步表示等一会儿他私下还与田秘书长有事情要谈,张扬与小武如果愿意爬山的话正好可以趁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去。见老李连连推辞,张扬摇了摇头,悄声答应小武等逛完了地下的外藏坑之后一起爬山的要求。一行四人整顿一番以后,在田秘书长的带领下排着一列纵队步入了那直接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入口处的武警似乎早已知悉众人的到来,没有丝毫阻拦不说,反而塞给了队列前方负责带队的田秘书长一把手电筒。也正是靠着这把手电筒,一行四人才在昏暗的地道之中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入了地下深处的空间。沿着坡度并不明显的地道一路向下,也不知究竟走了有多长的时间,四个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众人面前是一处两米多高的地下空间,裸露在外的电线从地道蜿蜒着深入到远处的黑暗之中…… 第230章 登天 顺着那条蜿蜒的电线望过去,张扬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到60瓦的小灯泡吊挂在头顶的黄土之上,发出昏黄而黯淡的光芒。也许是电压不稳,也许是心理作用,张扬只觉得那只小灯泡时不时地会变暗一下,映衬着周围的环境显得越发阴森起来。闭起了右眼,张扬准备用自己擅于见鬼的左眼查探一番,看看地面之下的这处空间中是否会有孤魂野鬼的存在,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狭小的空间之中,充斥着一团团的阴气,不仅隔绝了张扬的视线,也让偶尔穿过那些黑气的人不自觉地打上几个冷颤。面对着这样阴风四起的环境,张扬下意识地掏出了千棺阵玉牌,悄然开始吸纳起周围浓郁的阴气来。见张扬有所行动,小武则主动担负起吸引其余二人注意力的任务来,他凑到了田秘书长与老李的身边,疑惑地悄声问道:“我怎么感觉这里头阴森森的?现在这里该不会只有我们四个人吧?” 田秘书长轻嘘了一声以后方才说道:“考古队的那些人现在应该都在最里面干活呢,咱们现在才只是刚走到了地下空间的起点而已。小声些,不要吵闹,那些搞考古的脾气都非常古怪,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随便参观这里的,我能带着你们下来是因为之前已经跟门前的武警打好了招呼;但是如果在这里面被考古队员们讨厌,他们很有可能会把我们赶出这里的。悄悄地跟着我,咱们偷偷进去!” 小武故作懂事地点了点头,一手搀扶着年纪最大的老李,一手抓住了圆滚滚的田秘书长的袖子,带着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向着远方的黑暗走去。张扬则手托着那具娇小迷你的无形棺椁,悄然跟随在三人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借用千棺阵猛烈吞噬着空间之中的阴寒之气;随着千棺阵玉牌吞噬的阴寒之气越来越多,千棺环绕着的那原本幽绿色的祭坛颜色变得越发深沉起来,深邃得近乎到了漆黑的程度,可惜沉迷于吞噬阴寒之气的张扬并未感受到那座祭坛的变化,依旧闲庭信步一般地尾随在小武的身后准备继续游览地下世界。” 向前前进了不久,四人面前的通道逐渐收窄,变成了一条不到一米宽的狭小地道,地道的一侧是黄土墙面,另一侧则是一条深达两米左右的宽沟。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张扬发现这条沟的宽度远超过两米,而长度可能在二十米左右,坑底影影绰绰地显现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的样子——外藏坑终于到了! 左手轻托着那具无形的迷你棺椁,右手轻拍了一下田秘书长,张扬悄声问道:“田秘书长,这里就是外藏坑了吗?这条通道这么窄,他们就不怕走在通道上的人一不小心摔到坑里面去吗?而且这里的灯光也太过昏暗了,要是没有你手里这支手电筒的话,我还真没有办法看清楚坑道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样。” 田秘书长小心翼翼地回转身,也压住了声音小声答道:“没办法啊,这条临时修建的通道本来就不是用来参观游览的啊,那群考古工作者只要一进到这里都是特别小心翼翼的,又怎么可能会疏忽大意掉到坑道里面去呢。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走这条路的时候是得要格外小心了,万一真掉到坑道里损毁了什么珍贵的文物,那些考古队员们还不都得跟我拼命那!行了,别再跟我说话了,我这随便转身也是有危险的,等会我尽量用手电筒多照着坑道里面的东西,你们几个抓紧时间感受感受就行了。” 见田秘书长又颤颤巍巍地转了回去,小武坏笑了一声说道:“其实你刚才照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了,这条坑道里的东西跟咱们在陈列馆里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硬要说点差别的话,就是这里的汉俑都比较原生态,很多积土都只是清理到了它们腰部的位置,甚至有些瓶瓶罐罐都只是清理得露出了一个头而已。确实是尽可能地保留了这些汉俑出图时的样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如果没有人给我讲解我还真看不明白。” 田秘书长闻言眼前一亮,他连忙悄声应承道:“这里正打算修建一座新的保护展示厅,等修建好以后成为了一处景点了,应该就会招聘很多导游过来专门负责讲解的,到那个时候应该也没什么看不明白的。” “导游?说起导游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小武激动不已地说道:“大部分导游应该都是年轻貌美的漂亮姑娘,如果所有的导游都穿着汉朝的衣服、做汉朝的打扮,再进到这里讲解汉朝的古墓,想起来就特别带劲儿。田秘书长,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算不算得上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金点子?”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田秘书长激动不已地保证道:“我一定帮你把这个意见转达给园区管委会,让他们尽量按照你的这个主意培训导游!到那个时候,光是这些导游都可以成为汉阳陵的一景了!” 走在后面的张扬也凑趣道:“既然田秘书长你这么从善如流,那正好我也有几个建议想要说给你听听。比如目前我们所走的这条通道,刚好是在这条外藏坑的一侧,为什么不能用结实的玻璃板铺在外藏坑的顶上,让我们直接悬空走在外藏坑的上面呢?这样我们完全可以一低头就能看到坑底的这些东西了!另外,为了重点突出坑底的这些宝贝,我还想要建议最好把咱们头顶上的这些梨形小灯泡都换成射灯,这样最起码可以保证它直接照射的范围是高亮的区域,那样我们也就用不着拿着手电筒在这里晃来晃去了。” 田秘书长闻言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将张扬与小武的意见归纳之后统一转交给园区管委会。意见得到官方重视的小武兴奋地向着前方继续前进,张扬则啰啰嗦嗦地继续提出了新的建议:“关于刚刚我说的那个玻璃板的事情,我觉得还可以再补充一下!也不一定都是把玻璃板设置在坑道的上方,也可以放置在坑道的前后左右嘛,这样让来这里参观的人可以有更多的角度去多方位地观察坑道中的一切。然后再把所有的游览路线整合成一条单线的道路,比如说让游客在地下转上一个圈子之后再出来,这种感觉嘛……” 难得地,一路无话的老李一锤定音地说道:“田秘书长,我真心觉得这两位小朋友的建议都是非常有道理的,从一个建筑设计师的角度来看,此地想要修建的那个外藏坑保护展示厅按照目前的地形来看,应该只能是建在地下了。但深藏于地下的建筑如何让游客不感觉到空间的压抑,这就需要一些技巧了,刚好这两位小朋友的建议提醒到了我,等下查看设计图的时候我也准备推荐这种形式的设计思路。” 见老李开口定下了基础的调子,田秘书长激动不已,连连表示着对老李深深的谢意,双唇开闭之间一套套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词迸发而出,把老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在不绝于耳的呱噪声中,小武与张扬耐着性子一路走走停停,断断续续地观摩完了10条坑道中的4条以后,终于发现这四条坑道除了长短略有些差异之外,其中的埋藏物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二人不禁开始怀疑,是否东北区这正处于发掘状态的10条外藏坑中埋藏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类,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田秘书长异常肯定的答复。 新鲜劲儿已过的小武很快就打起了退堂鼓,感觉到手中那无形的迷你棺椁变得越来越沉重的张扬也开始变得不堪重负起来,他不得不悄然收起了千棺阵玉牌,暂时停止了其对阴寒之气的吞噬。见二人似乎已经萌生了退意,善解人意的老李主动提出说他感觉到体力不支、呼吸困难,不想再继续深入下去了,只想要返回地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而已;从善如流的田秘书长一方面害怕会迎面遭遇到工作中的考古队员,另一方面也非常担心老李的身体状况,一见老李主动提出想要离开想到没想就回转身准备带着众人原路返回。再次经历了一番跌跌撞撞的昏暗旅程以后,四个人终于呼吸到了地面上新鲜的空气。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在田秘书长的示意之下,老李知会了张扬与小武一声,说他准备跟田秘书长暂时离开一会儿,去商讨关于营建汉阳陵外藏坑保护展示厅的正经事情。张扬与小武则准备在休息好之后,去攀爬阳陵那高大的封土堆,在与老李约好了两个小时以后原地集合一起返回西安以后,张扬与小武再次踏上了征程。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登顶封土堆,一步朝天阕,会当凌绝顶,远眺长安城…… 第231章 因果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之间都是存在着若有若无的因果关系的,却往往并不为人所知。比如此时的张扬与小武就不会知道,他们两个只是随口而语、老李与田秘书长却是听者有心,多年以后待汉阳陵外藏坑保护展示厅正式竣工以后,其形制与张扬随口而出的规划设计简直就是如出一辙;而展示厅之中那些穿着汉服的妖娆女导游们,更是与小武臆想出的形象一模一样——这难道不是某种因果关系吗? 再比如说,如果当年汉武大帝没有因为好大喜功为他老爹营建如此宏伟的一座豪华帝陵,又怎么有此时正欢快攀爬封土堆的张扬与小武的汉景帝阳陵之行呢?只是此时的他们还不清楚,一些更早些年间种下的前因,即将在此后不久显露出由其所导致的后果,这对于把西安之行当做是一次旅行的二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在此时,二人确实如同两位结伴出游的普通少年一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假期。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攀爬以后,气喘吁吁的张扬与小武终于先后登顶。二人疲惫不堪地躺倒在地,努力地恢复着自身的体力。小武一边粗喘着,一边好奇地说道:“这个汉景帝刘启也太夸张了吧,一个坟包搞得这么大?我这一口气爬上来还真感觉像是在爬山一样,也不知道他修这么大一个坟包到底有什么用?” 同样粗喘着的张扬咳嗽了几声之后,强打起精神回答道:“在来西安之前我还真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据说大部分的墓穴都是被修建在地表以下,但通常下葬后并不是把土填平弄成跟地表一样平坦,而是要修出一个高出地面的土丘来。对于普通的平头百姓来说,这个土丘就是坟头、坟包;对于帝王来说,由于这个土丘往往会修建的很大、很气派,为了标榜帝王与众不同的身份,所以有一个专用的词来修饰这个土丘——就是‘封土’,而这一种墓葬形式一般被称为‘垒土为陵’,也叫做‘方上’……” “垒土为陵我当然懂了,我问你的是他为什么要修建这么大的一座封土堆!”小武不爽地抱怨道。 张扬则努力平复着自身的气息,继续介绍道:“垒土为陵是早期帝王陵墓封土的一种,就是在帝王的墓穴地宫之上用黄土堆成三阶逐级收缩的方形夯土台,使它成为一个上小下大的方锥体,形状很像倒扣着的一个斗。因为它的上部是方形平顶,没有尖部,所以才会被叫做‘方上’,也有人管这个叫‘覆斗’。你如果看过网络上连载的那些盗墓小说就应该对这些有所概念了,盗墓的专业术语叫做‘倒斗’,意思就是说要把这个覆斗形的封土堆给翻过来、看看倾覆着的斗下面到底埋藏了哪些好东西。” 小武敷衍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道:“那为什么这个封土堆上面长满了树木呢?该不会是从西汉年间就刻意种下的吧?我记得按照咱们北方的风俗习惯,坟头上可是不能长这些花花草草的,很不吉利。” “古人都坚信灵魂的存在,在生活中无论大事小情都得先向祖先的鬼魂祈祷,而在庙堂里祷告总不如直接到坟墓前面祷告看起来虔诚;为了能方便地辨识出祖先坟墓的位置,古人们干脆就在墓穴的上面垒好封土或坟包,并种下树木为标志物。无论是封土还是种树,一开始都只是为了辨识墓穴位置以方便祭祀,但后来就逐渐演化成为彰显坟墓主人生前身份地位的标志了。记得我曾经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过相关的记载,说‘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这应该已经被制定成了某种标准。”张扬淡然说道。 “三仞?那是多高?我对这个计量单位可没有什么概念。”小武不耻下问道。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哪知道到底有多高,不过刚才我留意了一下封土堆下面的介绍画板,我到上面写着说这个封土堆大概30多米高,底边长160米,上边长55米左右。” “合着咱们俩累得气喘吁吁的,总共只怕了30多米的高度吗?那也才不过是十层楼的高度而已!而且我看你好像喘得好像比我还要严重的样子,你有那么累嘛!“小武一副看不起张扬的样子,不屑说道。 张扬一把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千棺阵玉牌,随手将其扔到了脚下,玉牌却如同重物坠落一般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张扬一边咳嗽着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刚才在地下的时候我就发现里面的阴气非常浓郁,好奇之下就用这件法器尝试着吞噬一些阴气,却没有想到吞噬了那些阴气之后这东西居然变得越来越重了,刚刚爬上来的这一路你看我好像没什么负担,其实我的脖子都快被这个东西给勒断了,差点没累死我。” 看着摔落在张扬脚边的千棺阵玉牌,小武好奇不已地问道:“刚才在地下的时候我就想要问你了,这件法器你是从哪里淘弄来的?看起来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啊,该不会还是一件古董吧?应该很值钱吧?” 直到此时张扬才忽然惊觉,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向小武与彭侯二人透露过丝毫关于千棺阵玉牌的事情,也许是他确实忘记了,也许是他下意识地想要隐藏一些什么。心中有所愧疚的张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单给小武讲述了一番关于千棺阵玉牌的来历,并诚挚地向小武道歉,为了他长久以来的刻意隐瞒。 听了张扬的一番解释以后,小武故作大度地在口头上原谅了张扬,并表示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的。关于千棺阵玉牌的来历讲述告一段落以后,小武兴奋不已地怂恿着张扬,希望张扬能祭起千棺阵让他开开眼界;面对着变得沉重的千棺阵玉牌,张扬也刚好想要查探一下千棺阵内部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异变,他干脆借坡下驴地接受了小武的建议,表现得异常顺从地捡起千棺阵玉牌准备发动其功用。 手握千棺阵玉牌的张扬刚刚激活出了那口无形的迷你棺椁,还没等他进一步有所行动之时,迷你棺椁表面忽然有一团团米粒大小的符文闪过,裹挟着迷你棺椁挣脱了张扬的控制,向着封土堆顶上那方形平地的中心处飞纵而去。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的张扬还没来得及追赶,手中的千棺阵玉牌忽然光华大作,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也在张扬的手中跃跃欲动;这一次有所准备的张扬紧紧地握住了玉牌,并顺着玉牌受力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他就发现那股吸引力的发端,正是悬浮于封土堆中心位置的那口迷你棺椁!带着一丝好奇,张扬狐疑地走向了那个位置,并示意小武要时刻紧跟在他的身后。 当张扬快要走到方形平地的中心处时,他手中的千棺阵玉牌所承受的拉力已经变得非常巨大,随时都有脱手而出的可能。张扬赶忙用两只手紧紧攥住玉牌,慌忙地向身后的小武求助。就在张扬开口说话有所疏失的当儿,一股巨力从地面之下忽然涌现,正说着话向小武求助的张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力带了一个趔趄,他惊叫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撑地保护自身,手中的玉牌却直接脱手飞出,紧紧地贴附在地表之上。 悬浮在半空中的迷你棺椁猛然下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千棺阵玉牌之上,一阵强烈的血红色光芒闪烁之后,一个小巧玲珑的微型祭台从玉牌中一跃而出,跟随在它之后蜂拥而出的是整整一千具迷你棺椁。原本被千棺环绕着的幽绿色的祭坛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种深邃的黑色,它放肆地吞吸着汉阳陵陵园之内的一切气息,飞快地开始扩张变大起来——千棺大阵居然在此时此刻自动布置开来,并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漆黑如墨的祭坛之中,不时有零星的光华闪过,并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封土堆之下,地底深处同时隐隐传来相同的轰鸣声与之相合。被眼前的异变弄得手足无措的张扬狠狠地摇了摇头,拉着身后同样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小武一步就跨上了那漆黑的祭坛,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散开来,他感觉到他与千棺阵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一时之间他有了一种只要再有额外因素的触发,千棺阵就要舍他而去的错觉。当张扬与小武站到了祭坛之上以后,一股血色光幕瞬间笼罩了整座祭坛,一层更大的血色光幕将封土堆的上半截笼罩在内,那,应该是千棺大阵当前能力所能覆盖范围的极限了。在张扬与小武身前的光幕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的幻影成像,二人看着那些图像中明显是西汉风格的人物与建筑,暂时忘却了千棺阵的异变与自身的安危,心中只感觉到震撼不已。飞速闪过的幻影很快就降低了自身的播放速度,镜头停留在一个相貌威武的青年身上。此时青年正面对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威严说道:“刘彻有一事不明,还想请仙师为我解惑……” 第232章 汉武 汉武帝刘彻,出生于公元前156年,据《史记》、《汉书》的后妃传记载,其母王氏在怀孕时梦见太阳进入她的怀中,告诉当时尚为太子的汉景帝后,景帝评价说“此贵征也”。后元三年正月,即公元前141年正月,景帝逝世,十六岁的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曰太皇太后,皇后王氏曰皇太后。 直至窦太后去世,汉武帝才得以实质性地掌握大权。为了巩固皇权,他建立了中朝,设立刺史,监察地方;开创察举制选拔人才;采纳主父偃的建议,颁行“推恩令”,以法制来推动诸侯王分封诸子为侯,使诸侯王的封地不得不自我缩减,并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文化上则采用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结束了先秦以来“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的局面;开疆拓土,击溃匈奴、东并朝鲜、南诛百越、西愈葱岭,征服大宛,开拓了汉朝最大版图,奠定了中华疆域版图;首开丝绸之路、首创年号,兴太学,在各个领域均有所建树,从而开创了号称中国历史上三大盛世之一的“汉武盛世”。 幻影闪烁之中那个相貌威武的青年居然自称“刘彻”,这不禁让身在刘彻他老爹巨大坟头儿之上的张扬与小武二人感到了一丝古怪。张扬有些不敢确定地指着画面中的威武青年向小武求证道:“你刚才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没有?他是说他叫刘彻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古怪的幻影画面又是什么?” 小武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僵硬地点了点头,确认张扬他没有听错,那个威武青年刚刚的的确确是自称“刘彻”没错。回应了张扬之后,小武怔怔地望着脚下那漆黑如墨的祭坛,凝神观看祭坛中那些不时闪过的零星光华,倾听着其中隐隐与地底相合的隆隆轰鸣,如有所思地说道:“刚才发生的好像是共鸣……” “共鸣?什么跟什么发生了共鸣?你是在说这个祭坛吗?”张扬不明所以地追问着,同时也低下了头开始观察已经变得不太一样的千棺阵祭坛,想从中发现一些异变的端倪,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他只好暂时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反而开始打量起幻影画面之中的环境来。画面之中,威武青年正襟危坐于一处简陋的木亭之中,他的右手边端坐着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此时正闭目凝神保持着沉默。 小武一脸追思神色却又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看动画片,当射手座黄金圣衣出现的时候就与其它的黄金圣衣产生了共鸣。从现在咱们所处的这个环境来看,好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与这个祭坛产生了共鸣,所以才导致了眼前这种异状的发生。幸好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咱们暂时至少还是安全的,我建议你也不要乱动,跟着我一起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静观其变的好,顺便看一看免费的电影。” 张扬刚想要开口反驳,却忽然停顿了下来。因为幻影闪烁之中那原本闭目凝神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的中年道人终于睁开了双眼,他不紧不慢地对着威武青年点了一下头,沉声说道:“天子稍安勿躁,贫道方才仔细感受了一下被布置在地宫之外的千棺大阵,其运转状况正如贫道所料,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九泉之下的那间异宝锁定,令其再不能腾挪转移至他处,只能困守在此了。待封印稳固之后,贫道即可前往九泉之下为天子寻宝,到那时寿与天齐的天子您将不会有丝毫的困惑,也许将只有永生之寂寞……” 威武青年摇了摇头,执拗地继续说道:“刘彻有一事不明,还想请仙师为我解惑。将近百年之前,方士徐福上书前秦始皇帝,言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可往求不死仙草。始皇帝遂遣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及三年食粮、衣履、药品、耕具等入海求仙,却一无所得。其后九年,始皇帝东巡琅岈之时,增派射手射杀一头巨大鲛鱼之后,徐福再度率众出海一去不归。如今仙师却言道自海上来,又言我父停灵之所下有九泉,九泉之下复有异宝,有不死仙草生于异宝之上,此事倘若为真则徐福当年所言必伪,此事倘若非真则仙师之言辞恐必有所诓骗。今日千棺大阵已成,还请仙师为我解惑释疑。” 中年道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他故作镇定地掐指运算了一番之后,长叹了一声,用手抚摸着怀中那只不停在变幻着皮毛颜色的小猫怅然说道:“当年徐福所言之事非假,今日我欲所行之事亦真,天子且听我慢慢道来。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确有不死仙草,但沧海茫茫仙踪难觅,且三仙山之地脉只为东海虬龙,又如何能与九州之地华夏祖龙之脉相比呢?只是祖龙之脉深埋于地,地气凝结之处殊难查探,遑论探究异宝之所在、寻觅九泉之下的不死仙草了。贫道偷天之幸觅得此地,又得天子之助布下千棺大阵镇锁异宝,值此大事将成之际天子又何来诓骗之说?须知仙缘难觅、仙草难得,万不可坐失良机。” 看着中年道人不停抚摸着的那只小猫,看着那只小猫不停地变幻着皮毛的颜色,张扬一时之间总觉得对那只小猫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似乎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一只猫;而中年道人的声音也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觉,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那个声音一样。带着一丝疑问,张扬转头想要征求小武的意见,却发现小武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幻影成像的画面,眉头紧皱成了一坨。张扬忍不住地伸手在小武眼前晃动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小武,你怎么了?就算是看电影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吧!” “你没听到他们两个在讨论的是什么话题吗?”小武激动不已地继续高声说道:“那个老道说在封土的下面有不死仙草啊!不死仙草是什么概念?当年秦始皇那么牛气哄哄的一个人,苦苦追求了一辈子直到最后都没能得到一株的超级奢侈品呐,看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的样子?如果咱们两个能找到不死仙草的话,你想一想那得是多么拉风的一件事情!如果有了不死仙草的话,就算不能脱离这具肉身让我永永远远地做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也愿意!你别总说话,我得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看看有没有不死仙草的下落!” 张扬无奈地看着异常激动又认真的小武,善意地提醒道:“首先,如果这个威武青年真的是汉武大帝的话,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们的这次对话应该发生在两千多年以前,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就算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了;其次,根据历史上的记载我可以肯定汉武大帝他最后绝对没有得到不死仙草,不然他也不会在七十岁的时候直接死掉;再次,你就不觉得那个老道说的话不尽不实吗?他刚才自己也说了仙缘难觅仙草难得这样的话,虽然我不清楚他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去寻找,但听汉武帝刘彻的语气,貌似那老道可是没费什么力气就直接找到了这里,又想办法说服了一心想要长生不老的汉武帝给他帮忙。这靠谱吗……” 紧盯着画面的小武完全没有理会张扬善意的提醒,似乎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段可能是发生在两千多年以前的对话当中;感觉到有些无趣的张扬也只好闭上了嘴巴,学着小武的模样继续关注起画面之中二人的对话来。画面之中,被中年道人一串话语怂恿得有些动摇的威武青年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有些意动地追问道:“今日千棺大阵已成,不知仙师需花费多少时日方可前往九泉之下寻得那件异宝?” 中年道人假模假样地掐指如飞,似乎在筹算着什么,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今日千棺大阵已然布下,但吸纳地脉阴气还尚需一段时日,依贫道所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千棺大阵方能吸纳到足够的阴气彻底镇锁住那件经常会腾挪转移至他处的异宝。到那时,贫道必亲赴九泉之下为天子觅得异宝、双手奉上所得之不死仙草,以安天子狐疑猜忌之心、圆天子长生久视之愿。故此,还请天子稍安勿躁,暂且还朝静待七七四十九日。贫道亦将在此作法守护千棺大阵之安危,平复阳陵地脉之躁动。”威武青年沉吟了一下,方才颔首道:“既如此,孤且先行规避,待来日再与仙师坐而论道。还请仙师在此久待,万不可随意走动,皇陵之内、封土之上,只此百步之围可供仙师自由行走。仙师所需供养之物,孤自会遣人送至此处,还望仙师笑纳海涵之。”说完,威武青年长身而起,龙行虎步地下山而去。眼望着威武青年逐渐消失的背影,中年道人古怪地笑了起来,之后却又轻叹了一声怅然自语道:“悠悠千载之后,与谁共赴蓬瀛?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 第233章 仙师 听了中年道人怅然自语的那句话以后,张扬只感觉到意识一阵恍惚,那个叹息、那个语气、那个内容,分明就是他之前通过千棺阵玉牌所听过两次的话语!第一次听到那声叹息,应该是在学校游泳池下的地宫中,那一次张扬机缘巧合之下用千棺阵刚好吞噬掉了武藤信义所遗留的“千棺の封印“;第二次听到那声叹息,则是张扬受老蔡之托前往二道白河之后,当千棺阵第二次吞噬日军遗留的“千棺の封印“时,似乎是从张扬的心中、又似乎是从千棺阵中心那幽绿色祭坛之中传出了如出一辙的相同叹息! 张扬面色古怪地盯着幻影成像画面中的中年道人,暗自怀疑其很有可能就是他手中那块千棺阵玉牌的真正主人——中年道人远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已经在汉阳陵的巨大封土之下布置过千棺大阵了,而且似乎还所图非小的样子;中年道人望着离去的汉武帝背影那怅然若失的自语又与张扬心中最大的隐秘完全吻合,这恐怕绝对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得了的现象,如果一定要追求一个解释的话,也许,就是因果! 带着这样一番感悟,张扬越发好奇起那位中年道人的真实身份来,他希望能够通过幻影成像更进一步了解那中年道人的所作所为,如果可能的话能发现表明对方身份的信息当然更好;而小武则想得要相对简单一些,他只是单纯地憧憬着想要看到不死仙草被从九泉之下挖掘出来的景象而已,别无他求。 幻影成像画面之中,待汉武帝刘彻离开以后,一直躺在中年男人怀中任其抚摸的那只小猫忽然停止了自身毛色的变化,它的皮毛此时显现出一片晶莹的雪白,它霍然抬起了头,用温柔软糯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主人,小白非常不喜欢刚才的那个人,他生性多疑比他那个好说话的老爹难糊弄多了!小白不明白,主人您所要施行的大计即使没有那个人的帮助也必定可以获得成功,您又为何非要拉上多疑的他呢?” 中年道人宠溺地抚摸着此时通体雪白的小猫,柔声答道:“是啊,相较于他那个好说话的老爹刘启而言,他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共事的最佳人选,但谁让他是当今的天子呢!当初我们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终于确定了那件异宝就隐藏于此处的地底深处,由于害怕那件异宝的守护者暴起伤人,我们不得不现身于人前、找机会接触到刘启那个老好人,怂恿着他不再遵循先帝开山凿洞的葬制,反而是选择垒土为陵,我们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要借助刘启他身为九五之尊的护体龙气来抵御异宝守护者可能发起的攻击嘛。可惜,刘启他英年早逝,还没等到我筹集齐整布置千棺大阵所需的材料就已经撒手人寰了,逼得我不得不选择了他的儿子——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个小子生性多疑,如果不是想要借用他的护体龙气我也不愿与之来往!” “如今既然千棺大阵已然布置完毕,他又愿意将护体龙气借出,您又为何不选择立即行动,反而随口将行动的时间向后推延了七七四十九日呢?虽然刚才他并未多言,但我观察其神色,见起目光游离、闪烁不定,想来应该正是疑心大起,恐怕日后会对你我不利啊!”小白猫柔弱地轻声提醒道。 中年道人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要的就是他疑窦丛生、举棋不定!他离开之时所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得一清二楚了吧?他让我们不要随意走动,想要将我们软禁在这封土堆之上,但他又哪里会想到,我想要的正是如此呢!小白,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点化尔等成妖之后,尔等齐心对天盟誓所说过的誓言吗?” 小白猫仰起头短暂地回想了一下以后,点头说道:“当年我等兄弟姐妹共栖于一身,正是智慧懵懂未开之际,恰逢你从天而降点化我等成妖,为报答你助我等超脱族类之大恩,我等皆对天盟誓愿以此身九条性命中之大半替你受劫。可惜跟随在你身边年深日久以后,我等方才发现,以你自身之神力行走神州纵山高路远亦如履平地,想来在你有生之年也未必需要我等之性命助你受劫了。你忽然旧事重提,此是何意?” 中年道人颔首道:“今日我有一份天大的福缘要送予尔等,但与之相伴的则是天大的危机,我不愿强迫尔等为我之事卖命,故而旧事重提,倘若今日尔等愿受此福缘,则当初对我之誓言可一笔勾销;倘若今日尔等拒受此福缘,则我只好再想他法。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中抉择尔等自择吧!” 小白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的神色,其身上皮毛的颜色很快又开始快速地变换起来,而小猫的神情则忽而激昂澎湃、忽然婉转温柔、忽然暴虐嗜杀、忽而恬静淡雅,当它的毛色再次回归到一片晶莹雪白之时,它忽然抬首异常认真地对中年道人说道:“我们几兄弟姐妹已经商量好了,此事我等义不容辞!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等也决定要走上一遭!主人到底有何事待办?请你吩咐吧!” “既是如此,那我就对尔等直言了!”中年道人见猫妖表态,他也就不再含糊其辞,手指地面开门见山地说道:“方才我所言海外三仙山为东海虬龙之事并不假,华夏祖龙之脉亦为真,但不死仙草生长之地又岂是以常理可以推断的?如果没有我所说的那件异宝,纵使地气再为凝结也不可能会生长出不死仙草!起先我是在昆仑山之下发现的那件异宝,大喜过望之下仓促入地寻找,却被守护异宝的那两只异兽发现,它们干脆将异宝所在之虚无空间腾挪转移至此地。今日为防止旧事重演,我才特地布置下千棺大阵镇锁其腾挪变化,并准备借千棺大阵之力开辟一条狭小通道将尔等直接送入那处虚无空间之内,到那时……” “到那时我等就可以直接采集不死仙草,并伺机逃回地面之上了?”小白猫好奇地追问道。 中年道人轻轻摇头苦笑道:“哪里会有那么简单!异宝所在的虚无空间之中,按理应该有两只守护异宝的异兽存在,它们实力非凡、暴虐成性,很有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对尔等发起攻击。所幸那两只异兽之中应该有一只尚存良知,故此尔等潜入之后要力争取得那只异兽的信任,并争取在其保护之下留得几条性命。在那之后,再伺机寻找机会去寻找到那件异宝,需要注意的是,那件异宝的外观并非是某种器物而应该更像是某种生物,或为血肉、或为皮毛、或为太岁之形。总之,分辨那件异宝之法最为核心的办法就是其体内蕴藏着不可思议之巨大力量,食之或可永生,其侧可能会伴生不死仙草,也可能并未伴生。” “如此说来此地是否真有不死仙草的存在还是未知之数?而主人你所言之事又如此模棱两可,让我感觉到很是费解,难道主人你并不清楚那虚无空间之中的真实状况吗?”小白猫满腹怀疑地追问道。 “我并未进入过那处虚无空间,又怎会清楚其中的真实状况?我所说的这一切,只是根据我之前曾去过的一处秘境再结合了上古传说推论而来,至于其中是否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应该在五五之数。等一下待我破开那两只异兽布置在虚无空间之外的封印以后,将借用千棺大阵之力将你送入那虚无空间之中。如我所料不差的话,虚无空间之中应该也是符咒重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将千棺大阵之力发挥到极限,尽量绕过那重重符咒直接将你送入到虚无空间的深处。至于抵达那里之后,所遇之事就只能靠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我将再次借用千棺大阵之力重辟通道,只希望那时你已经寻找到了那件异宝,并能够带着它及时归来。”中年道人满含期望地谆谆教导道,眼中却满满地写满了担忧。 白猫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七七四十九日以后我没能找到那件异宝呢?或者因为某种变故,你没能及时借用千棺大阵之力重辟通道呢?那个时候,身处虚无空间之中的我该怎么办?”“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骗取那两只异兽的信任、耐心等待我重辟通道,要么你寻找到那件异宝、吞噬其中所蕴藏着的力量,无限成长之后以一己之力破开虚无空间对你的束缚重回人间。无论如何,求人不如求己,我固然觊觎着那件异宝之中蕴藏着的无限力量,但也并不介意与你分享那股力量——等你见识过那股力量的浩大之后,你就可以理解我此时的话了。”中年道人开明地说道。白猫疑惑地仰起头看着中年道人,不解地问道:“如此说来,不死仙草只是一个幌子,原来那件异宝才是你真正梦寐以求的东西……” 第234章 时差 中年道人闻言古怪地笑了起来,似乎被那只白猫说中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阴沉沉地笑了一会儿之后,方才低头对着白猫说道:“你已经准备好了吗?千棺大阵早已蓄势待发,贫道这就施法送你一程!”说完他大袖一挥,将白猫娇小的身躯卷到了半空之中;一股股血色光芒从封土之下涌出,汩汩涌入了木制凉亭之中,很快木制凉亭就被浓郁的血色光芒所充盈,一个空间漩涡霍然出现,悄无声息地将白猫直接吞噬。 就在幻影成像的画面中剧情逐渐走向**之时,原本笼罩在张扬与小武头顶之上的血色光幕忽然摇晃起来,光幕之上所显现出的景象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似乎是扩张到了极限的千棺大阵已然消耗了所有的能量,走到了能量耗尽阵盘崩溃的边缘。还没等张扬与小武从巨变中惊醒,那一层将封土堆的上半截笼罩在内的更为巨大的血色光幕悄然破碎,脚下漆黑如墨的祭坛之中传出了清脆的断裂之声。张扬只感觉到原本已经快要脱离他控制的千棺阵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此时的千棺阵忽然变得虚弱异常。 下意识地,张扬心中只想要尽快收回千棺阵。在他动念的瞬间,脚下的祭坛忽然飞速收缩起来,周围排列整齐的千具棺椁也一一弹跳而起迅速缩小,很快地,一阵强烈的血红色光芒闪烁之后,缩小之后的微型祭坛在一千具迷你棺椁的拱卫之下猛然缩回了千棺阵玉牌之内。俯身拾起脚下的千棺阵玉牌,张扬只觉得欲哭无泪——此时的千棺阵玉牌给他的感觉与他第一次获得这张玉牌时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空虚! 张扬已经明确地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机缘巧合之下,他手中吞噬了大量阴寒之气的千棺阵玉牌与两千多年之前就布置在汉阳陵封土堆之下的另一处千棺大阵产生了共鸣,进而导致了他通过千棺阵玉牌远远地窥视到了两千多年以前发生在封土堆之上的一段往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段往事所发生的时间过于久远,以至于消耗了千棺阵玉牌之中所积蓄的所有力量。换句话说就是,纵使是在张扬已经使用千棺阵玉牌吞噬了两次“千棺の封印”以后,也才将将够这一次溯本归源、回望西汉的短暂旅程之用。 简单地用意识查探了一番千棺阵玉牌之中的现状以后,张扬摇了摇头,感觉快要绝望了——那些原本被作为电池一样使用的血尸差一点被吸得油枯灯尽,此时它们都齐刷刷地陷入了沉睡之中;原本一些已经被点亮的棺椁似乎是因为被消耗了过多的力量,此时已经变得晦暗不明;原本热闹的302室此时早已是鸦雀无声,所幸寄附于302室之内热爱唱儿歌的那位青年并未陷入昏睡,此时他正虚弱地站在302室残破的讲台之上,悄声诅咒着那个引起此番异变的始作俑者。这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面对这种惨淡的境况,张扬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被千棺阵忽然解体弄得不明所以的小武见张扬忽然坐倒在地,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兴冲冲地问道:“张扬,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那电影正看得好好的呢,怎么忽然电影院都被你给拆了?别闹,赶紧把电影院再给我撑起来,你没看到那电影马上就要演到**了么?我还想要把那个电影接着看完呢!” 张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地说道:“一边呆着去,没看我正郁闷呢嘛!哪来的电影院,那分明就是千棺阵嘛!现在千棺阵内原本积蓄的力量被挥霍一空,差一点就油枯灯尽了,这场小电影儿的票价还真是贵得要死啊,你要想继续看电影的话,最好先想办法帮我去收集千八百具陈年古尸吧,要不然没戏!” 小武低下头看着张扬手中的千棺阵玉牌,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我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它还神光饱满的,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看起来就变成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了?它该不会是饿了吧?”调侃了几句张扬之后,小武忽然抬起了头望着头顶的太阳惊讶地问道:“什么状况?太阳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 张扬闻言也抬起了头,看着正处于东南方向上的太阳,觉得确实有一些古怪,却一时之间想不清楚到底是古怪在哪里。他好奇地转头望着小武,追问道:“太阳在这个位置上怎么了?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你傻了吧?咱们下火车的时候就已经是快到中午了,逛完那个考古陈列馆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之后咱们还钻进地下去转了一圈,最后才来爬的这个封土堆。刚才咱们两个看那个小电影用了没多长的时间啊,所以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在偏西的方向,而不应该是在东南方!难道咱们两个看那小电影太过着迷了,居然看了一夜的时间?”小武一脸惊讶地解释道。 听了小武的解释,张扬也终于意识到了出现在东南方向的太阳到底古怪在了哪里,他忙不迭地掏出了手机,翻看手机中的日历想确认一下真实的时间,却被手机日历中所现实的日期吓了一跳。手举着手机递给小武,张扬有些苦涩地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在火车上你拿着我的手机瞎玩以后把我手机日历的时间给弄错了,临下火车之前我特地跟列车员的手表对了一下时间,咱们下车的时间是8月17日的中午11点。可为什么现在我手机日历里显示的时间会是8月19日的早上9点半呢?该不会是手机坏了吧?” “什么?咱们就看了那么一会儿的小电影,就生生耗费了两个晚上?这不可能!一定是你的手机坏掉了!”小武不假思索地说道,说完,他却又忍不住狐疑起来,有点不确定地指着头顶上的太阳说道:“可我看太阳现在所在的位置确实像是上午的样子啊,也许现在的时间其实是8月18日的早上9点半?” 张扬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他的肚子却忽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一阵空虚的饥饿感忽然从肚子传遍了全身。旁边的小武刚刚调笑了张扬两句,话音还没落下,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以后,苦笑着想要相互搀扶站起来,却忽然惊觉到自身虚弱,就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地吃过饭一样。幸好二人的背包之中都还带着原本准备在火车上当饭吃的一些零食,顾不得考虑真实的时间到底是哪一天,二人干脆打开了背包,掏出了那些零食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 当背包中的零食被二人瓜分一空以后,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的二人才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沿着之前的道路缓慢地走下了封土堆。小武一边向下走,一边还抱持着幻想地说道:“不管咱们俩看那小电影到底用了多长的时间,我只希望老李会在下面等着我们,最好那个田秘书长的车也在。现在我可是一步都不想走了,只想坐着车直接去一家最好的饭店,胡吃海塞的犒劳一下我那空瘪的胃!” “你想得可真够美的,咱们跟老李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跟着接待他的队伍来这里蹭游览就已经够跌份的了,你还想要怎样?不管咱们在上面究竟是过了一夜还是两夜的时间,我觉得老李都不会等我们的,没准儿他还以为我们两个自己偷偷溜掉了呢,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张扬有气无力地规劝道。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些道理好了。”体力虚弱的小武也懒得跟张扬打嘴仗,想了一下,他提议道:“咱们沿着这条路原路返回的话,应该离那个通往地下的通道口不远,我记得通道口外面不是一直都站着一个武警吗?咱们两个可以去问问他今天到底是几号,顺便也打听一下老李的下落,万一他等着咱们呢?”“你果然还是不愿意死心啊,好吧,咱们等会儿就去找那个武警问一问。”同样想要珍惜体力的张扬难得地附和着小武的话,有些心事重重地带着小武有气无力地向着那地下通道的方向走去。幸好,驻守在通道口之外的武警正是之前他们进入地下时的那一位武警。见到筋疲力尽的张扬与小武,那武警明显吃了一惊,他三两步冲到了二人的面前,关切地问道:“你们两个调皮的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前天你们离开的时候不是说要去爬封土堆吗?结果田秘书长跟那位贵宾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你们两个回来,那位贵宾大发雷霆,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们两个的下落;田秘书长发动了整个陵区的所有考古人员拉网式地寻找你们,折腾了一夜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差一点都要报了警……” 第235章 阙门 被激动的武警连关心带谴责的说了一通以后,张扬终于从对方口中了解到了他最为关心的那条信息:他与小武去爬封土堆确实是前天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的手机日历根本就没有问题,他跟小武在封土堆顶上看那小电影的时间虽然从自身感觉上只有一会儿,但他们的的确确是已经在上面过了两夜的时间! 当听到那位武警说起老李最后逼着田秘书长报警寻找他们二人的时候,张扬不由得对老李这位也不知实际能力如何的建筑设计师好感大增;那位武警同时也转述了老李留给张扬二人的留言,老李说虽然不知道二人为什么会中途不辞而别,但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与二人再次相见,并提及他最近几天将会跟着田秘书长在法门寺附近进行考察,如果张扬二人能够及时出现并得到他的留言希望二人可以前往法门寺一趟。 面对老李的邀约,张扬未知可否;面对武警的关心,张扬漠然以对。在向武警询问了一番如何才能离开汉阳陵返回西安的路线以后,张扬二人从武警那里获得了两跳路线:一条路线是走汉阳陵的东门,耐心等候可能会出现的返回西安的顺风车;另一条路线则是绕到封土堆的南面,穿过刚刚建成不久的南阙门遗址保护展示厅,通过汉阳陵偏僻的南门直达外面的小村庄,再雇车前往不远处的一个乡镇转车回西安。 简单地征求了一下小武的意见之后,张扬选择了第二条路线。谢绝了那位武警的热心带路,张扬与小武肩并着肩地沿着封土堆的下边缘一路向南边走去。也许是确切知道了离开的路线提振了精神,也许是之前胡吃海塞的零食已经开始被消化,当二人走到了封土堆的正南方时,稍事运动之后的他们已经慢慢地恢复了一点体力。远远地,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映入眼帘,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阙门遗址保护展示厅了。 一把拉住了跃跃欲试试图直接向前冲锋的小武,张扬拖着他先是走到了封土堆南面一块硕大的石碑之前。那块石碑有两米多高,正面赫然写着“汉景帝阳陵”五个大字,背面则刻着整个树碑立传的经过。小心翼翼地趴在石碑后面研究了半天之后,张扬才知道原来这块碑根本就不是阳陵里面一开始就有的东西,而是在乾隆年间由陕西巡抚毕沅上书乾隆帝之后方才为阳陵书写立下的正名碑,究其历史不过二百多年。 被清代石碑打击了积极性的张扬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拖着小武向前方不远处那栋明显建成不久的、样式却尽量仿古的高大建筑走了过去,寄望于在那里能发现一些更为有趣的东西。但很快,现实再一次打破了张扬的幻想,在那略显空旷的巨大建筑之内,除了一片绵延起伏的土台之外空无一物。 拉着小武游览了一圈墙上的文字介绍以后,张扬才终于明白了这处建筑之中展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汉阳陵南阙门的遗址——所谓“阙”,是我国古代设置在宫殿、城垣、陵墓、祠庙大门两侧标示地位尊崇的高层建筑物,因此也叫阙门或者门阙。而此处展示的正是汉阳陵超高规格帝王专享之三出阙高台建筑的——遗址。当原本高大雄伟的高台建筑因为年久失修,构成其整体架构的木材相继**朽坏以后,能够有所留存的也就只剩下了当年夯筑而成的地基土台了,只可惜张扬与小武二人实在是欣赏不了。 百无聊赖地在那处所谓的“南阙门遗址保护展示厅”里转了半圈之后,刚好绕到了建筑的南大门处,小武与张扬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欢快地离开了那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建筑,走入了和煦的阳光之中。出了大门向右,二人沿着一条曲里拐弯、坎坷不平的小土路一路向南,在穿过了一座低矮的高速桥之后,二人又钻入了一片生长得异常茂盛的玉米地。生长得异常高大的玉米已经完全遮挡住了二人前行的视线,脚下的土路也被杂草侵袭得面目全非,所幸在茂密的杂草之间依稀还能看到一些黄土的颜色。 二人在玉米地中经历了左拐、右拐、左拐的崎岖路线以后,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汉阳陵那荒僻不堪的狭小南门。顾不得缅怀感慨些什么,在小武一叠声的催促之下,张扬回望了一眼依稀还可以看见的阳陵封土堆,暗自决定等到千棺阵玉牌中的能量有所恢复以后,他一定要想办法再回来一次,解决未竟的疑问。 沿着汉阳陵南面唯一的一条道路向南走了不到300米,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人烟,也就是之前那位武警提及过的马家台村。二人又沿着村中的道路茫然地走了一段以后,疲倦感与饥饿感再次找上了他们。在一户看起来房子修建得相当富丽堂皇的人家门前,再次被疲倦感击败的小武一屁股坐到了墙边的阴影之中,任凭张扬如何劝说死活都不愿意再起来,只是靠着墙哼哼着想要吃东西想要喝水,不想要再继续走路。 被小武突如其来的耍赖弄得焦头烂额的张扬苦劝了一会儿之后,见小武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气馁起来同样一屁股坐到了小武的身边,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原本他们是打算听从那位武警的建议,直接在这个村子里雇一辆车前往不远处的乡镇直接转车返回西安的,可此时二人又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一步都不想走的状态,无可奈何的张扬转头与哼哼唧唧的小武商量了半天,都没能得出一个更好的主意来。 适时响起的大门声成了解救二人困境的救兵,一个年级看起来与张扬相仿、脸蛋红扑扑的精壮青年忽然推开了大铁门向外张望,当见到蜷缩在墙边阴影中的张扬与小武二人时青年明显愣了一下,才略显憨厚地直愣愣问道:“我说怎么听到墙外边一直有人说话呢,原来是这里有人啊,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张扬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给青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与小武的状况——在阳陵游览的时候一不小心走错了路,之后又彻底迷失了方向,兜兜转转了一夜的时间才终于在天亮以后摸了出来。此时又饥又渴,想要在村子里先找到一个地方吃点东西,之后还要雇车去镇子里准备坐班车返回西安城里。 看着二人满身草叶黄土狼狈不堪的样子,精壮青年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张扬那一套临时起意的说辞,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些遗憾地对二人说道:“我家里倒是有拖拉机可以把你们两个送到镇上去,但现在出发的话已经赶不上去西安的末班车了!就算是把你们送到了镇上,你们两个也得想办法去找个人家借宿,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平时也没有什么外人过来,镇上连一家招待所都没有,你们还打算现在去镇上吗?” 张扬被精壮青年说得一愣,他从没有想过时间还没到中午去西安的末班车就已经没了,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小武则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拉住了精壮青年的胳膊,自来熟地哀求着青年,**裸地表达出想到其家里蹭吃蹭住的愿望;被小武拉住脱不开身的青年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爽快地点了点头,异常认真地对张扬与小武说道:“我看你们现在去镇上最后也是得去别人家借宿,不如干脆今天就先在我家凑合一夜吧,明天早上起大早我开着拖拉机送你们去镇上,保证让你们能赶上返回西安的班车,这样成么?” 见精壮青年主动发出了邀请,小武欢呼了一声欣喜若狂地说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我们两个都快要被饿抽抽了,你家里现在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饭钱你先记在账上,等明天你送我们两个到了镇上以后,我们连着雇车的钱一起算给你!张扬,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着这位大哥进屋去找吃的!” 被小武提醒了一声的张扬也赶忙向那位精壮青年连连道谢,一边吹捧着对方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一边跟随着对方的脚步施施然登门入户,用眼神焦急地寻找着可以一饱口腹之欲的食物的踪迹。精壮青年被张扬与小武二人簇拥着走进了大门以后,对着屋子里用当地的方言吼了一嗓子,很快地,一个水灵灵的小媳妇推开了房门,热情地欢迎着张扬与小武的到来。进到屋子里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小媳妇就从厨房之中端出了热气腾腾的白馍和一大盆汤。自我感觉眼睛都要饿绿了的二人顾不得自身的形象,如狼似虎地接过了白馍与汤盆,展开风卷残云之势开始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快速疯狂进食。精壮青年和他媳妇望着宛如饿死鬼附体一般的二人,连声安慰着:“别着急,别噎着,快喝口汤……” 第236章 邻家 当张扬与小武将所有的白馍瓜分得一干二净以后,终于觉得胃里不再空虚的二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惬意地坐在凳子上开始与那位精壮青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闲谈之中张扬才了解到,精壮青年居然也是姓张,在说了一些诸如“五百年前是一家”之类的攀亲话语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变得越发融洽起来;随手接过了精壮青年递过来的香烟点火抽了一口,张扬志得意满地感慨道:“姓张就是好啊,神州大地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有可能会碰到同姓之人,运气好一点的话没准儿还能碰到同宗之人呢!” 在一旁的那水灵灵的小媳妇一边打扫着饭桌上的残羹冷炙,一边捂着嘴娇笑不已地说道:“人家都说张王李赵遍地刘,张可是大姓啊,走在街边随便拉住十个人里面至少就得有一个是姓张的。不过我们家云凡虽然姓张,可跟大兄弟你却未必是同宗啊,我记得之前听公公说过,我们这个张可是陕西土生土长的。” 被称作张云凡的精壮青年憨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俺爹说过,从俺爷爷那一辈往上再数九代也都是土生土长在陕北的老人儿。大兄弟你们既然是从东北来的,怎么论咱们也论不到同宗上去了。” 其实在张扬说完他自己可能与那位精壮青年是同宗的那句话以后,他就已经在后悔了,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但随着记忆的充分整合以及他自身的努力追索,虽然还无法确定他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却可以确定自己必定不是现在这对父母的亲生孩子!也就是说,他当前的这个跟随现在父母得来的姓氏很有可能并非他真正的姓氏!只是,张扬真正的姓氏又该是什么呢? 苦恼地自我纠结了一番以后,张扬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坐在张扬身边的小武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张扬情绪上的变化,他用手轻轻地捅了一下张扬,示意张扬不要走神。然后小武又洋溢起了惯有的无害笑容,故作天真的对着精壮青年夫妇说道:“原来这位大哥你的名字叫做张云凡啊,这可真是一个好名字!平步青云,注定不凡啊!其实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大哥跟嫂子的这个房子光看外表就已经足够富丽堂皇的了,等我进了屋子一看,这里面现代化的水平也非常高啊,不比城市里的楼房差多少!按你们俩这个生活水平,在整个村子里应该也能排到前十吧?” 被小武吹捧了一番的张云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称不敢,又向张扬与小武二人简单介绍了一番他的日常工作。原来张云凡自从与他媳妇艺洁结婚以后,就按照当地的风俗直接分家另过了,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物质积累,小两口的日子也是过得捉襟见肘的;但后来张云凡咬咬牙借钱购买了一辆拖拉机,农忙的时候就开着拖拉机做农活儿,农闲的时候就用拖拉机拉着村民跟货物去赶集,一来二去的小日子就逐渐过得红红火火起来;后来赚到了一些钱之后,就干脆拔掉了原来的老房子,在原址上起了一栋新房子。 小武听了张云凡两口子的奋斗经过以后,继续不遗余力地努力吹捧道:“大哥跟嫂子你们两个说得轻松,可要不是你们勤劳苦干,又怎么会赚到了钱起了一栋新房子呢?相对比较而言,生活在几乎同样环境里的人家,就比如说我刚才看到隔壁的那一家吧,他们家里的状况跟你们家一比那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见小武忽然提到了隔壁的邻居家,小媳妇儿忽然止住了笑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家?” 小武不明所以地回应道:“我说的就是你家东边的那户邻居!刚才在路过他们家的时候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们家一遍,住的是老房子不说,院子里的环境看起来也非常差劲,要不是看到外面还晾晒着小孩子的衣服,我原本还以为那个房子根本就没有人住呢!那户人家也真够懒惰的了,院子里都已经脏乱差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也不收拾收拾?以他们这种懒惰劲儿,得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像你们家一样的生活?” 似乎是小武触及到了某种禁忌,张云凡两口子闻言颜色忽变。见二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小武的好奇心再次泛滥起来,他忍不住追问道:“大哥,嫂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隔壁的那家邻居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们两个好像都有点忌讳的样子?该不会那一家根本就没有住着什么人吧?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幻觉?” 张云凡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媳妇,有些吞吞吐吐地答道:“隔壁老孙家的那位大哥年纪比我大了十来岁,结婚也比我早了个十来年,娶的是一个外地的媳妇儿,后来生下了一儿一女,原本的小日子其实过得不错。要不是因为他媳妇儿的拖累,没准儿好几年前早就扒旧盖新住上新房子了……” “他媳妇儿的拖累?是他媳妇儿有病了吗?卧病在床?还是生活不能自理?”小武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张云凡的媳妇摇头苦笑着答道:“都不是……我听村里的那些婶子们说,当初隔壁老孙家的那位大哥刚跟他媳妇结婚的时候,他媳妇看起来还是挺精明能干的,里里外外一把手,干起活来风风火火的。两口子在有了两个孩子以后,干活就更玩命了,总想着早点把家里的那栋老房子扒掉,盖上亮亮堂堂的新房,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长环境。可是老天爷不开眼啊,非得让他们家里遭到这么一个事情,唉……” “他们家到底是遭了什么事情了?大哥跟嫂子你们两个就别卖关子了,我这好奇心让你们俩给勾得七上八下的!他们家是遭了天灾了呢,还是遭了**了?”小武急得抓耳挠腮地催促着张云凡两口。 已经逐渐摆脱了压抑情绪的张扬抽了一口烟,有些不耐烦地教训小武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就不能盼着人家好一点?非得是人家遭了什么天灾**你才高兴么?你这究竟是什么心理呢!” 见张扬出言斥责小武,张云凡的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解释道:“大兄弟你也别骂这位小兄弟,其实隔壁老孙家出的那件事情还真可以算得上是天灾加上**!当初他们家的日子虽然过得也不算太富裕吧,但也是在奔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等到出了那件事情以后,他们家这日子可就越过越艰难了。” “其实要说起来他们家遇到的那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前几年只要是在农村生活的基本上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是孙家嫂子这个人比较认死理转不过来弯儿而已!”张云凡又点燃了一根烟,接着他媳妇的话茬继续说道:“当初有一次孙家嫂子去镇子里赶集,偏赶上那天镇子里的广场上有一帮号称练气功的人正在搞集会,那些练气功的人一个个红光满面、喜笑颜开的,都特别主动地拉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介绍练他们那种气功的好处,什么强身健体啦、包治百病啦、长生不老啦、替人看病啦等等。” 张扬闻言皱起了眉头,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哥,你说的这些我咋听着觉得那么熟悉呢?该不会就是前几年满大街都是练功点,一群一群的闲人在大街上打坐练功的那个‘转圈功’吧?我原本以为那种气功只是在我们北方比较流行,难道在你们陕西这边也很火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正是因为练那个气功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到了废寝忘食、走火入魔的程度,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所以直到最后由国家出面给那个气功组织定性成邪教了吧?隔壁孙家嫂子信的就是那个邪教?”张云凡点了点头,非常感慨地说道:“是啊,还不就是那个‘转圈功’!孙家嫂子平时都是在村子里干活,要不然就是在家里带孩子,很少有机会去外面逛一逛;她本身家里事情多,又很少看电视,所以对外面的新鲜事物了解得都很少。难得去赶了一次集,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练气功,她觉得挺热闹的就凑过去想看看热闹,结果就被一个练气功的给拉住了,死说活说地上赶着非得要教孙家嫂子练气功!也不知道那人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糊弄鬼的胡话,把她给弄得五迷三道的,当时就参加了那个气功组织。”小武好奇地插话问道:“大哥你刚才说那位孙家嫂子好认死理、不过来弯儿,该不会她被人家给忽悠住了之后,就一门心思地只想要好好练功,连家里人的规劝都听不进去了吧?人不作就不会死啊……” 第237章 里短 面对小武的问题,张云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之后,长叹一声答道:“一根筋的人不都是这样!他们总觉得自己选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自己信的肯定也是不会错的!等孙家嫂子入了那个组织回到家里以后,不管孙家大哥怎么劝,她就是油盐不进!在那以后,孙家嫂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家里的孩子也不管了,地里的活计也不干了,她成天坐着车往镇里跑去参加集会,练着那个号称可以包治百病的‘转圈功’!” 张扬不屑地笑笑,冷然说道:“这就跟那些成天不事生产却总在幻想自己可以中彩票头奖的人一样,原本过着穷日子的时候天天再苦再累,最起码心里头是有着一个奔头儿的;可一旦某一天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目标完全可以通过另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去实现,他们的心境就会立刻发生变化,完全抛弃了过去的生活、过往的自我不说,反而远比其他普通人更容易堕入极端的白日梦幻想之中。如果有谁试图去唤醒他们,让他们早日面对现实的话,往往会招来他们的反感、反对、反击、甚至是敌对——所以自古以来就有那么一句老话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么样一群人,那句老话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张云凡的媳妇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对张扬超然的态度、直白的话语有些无法接受。她也打开了烟盒,掏出一根香烟点上以后,有些不同意地反驳道:“大兄弟你说的这话我有点不爱听,隔壁的孙家嫂子就算是一步踏错信了邪教,可也算不上是自作孽吧?要说作孽的话,邪教里的那些头头脑脑的才是真的在作孽!孙家嫂子虽然在邪教被国家取缔了以后还深信不疑执迷不悟,可她顶多也就是一个从犯而已,怪可怜的!” 小武悠然地插话道:“我之前上网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在网上特别流行,叫骗子太多了,傻子都不够用了。你们两个在吵的这个问题的核心,不外乎就是骗子更可恶或者傻子更可怜而已。要我说啊,骗子精心布局下套引人上当固然可恶,可偏偏就总有一些人听风就是雨、死心塌地地愿意相信骗子,这两类人都不值得我们同情!我们不能指望着所有骗子都自动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我们也就只好不断地提高警惕,让自己不要变成了容易上当的傻子,至于如果有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犯傻,咱们也不用拦着他。” 张云凡轻咳了一声,不顾其余三人的打断,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后来国家取缔了那个邪教以后,在农村的基层查得比较严,如果谁家有邪教份子的话就会格外受到村子里民兵的关注,所幸孙家嫂子刚刚加入那个邪教不久,所以村里人也都没怎么太过关注她。那一段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忽然开了窍了,还是收到了他们组织上面的命令,总之她就是一反常态地变得格外低调起来,成天躲在屋子里自己修炼,再也不出来四处宣扬练那个气功的好处了。孙家大哥在家里求了她好几天,希望她能变回之前的样子,可惜一点成果都没有,后来我们大家就想当然地认为孙家嫂子就是被邪教给洗了脑,再也变不回从前的样子了。” “幸好她信了那个邪教之后没有做出什么太过激烈的事情来,不然这个家不就散架了?”小武笑道。 “你以为邪教刚被取缔的那会儿她没想做啊?幸好孙家大哥比较细心,早就留意到了她古怪的举动,最后喊着我们左邻右舍的这几个大老爷们把孙家嫂子捆在家里小两个月的时间。要不是这样的话,还不知道当初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张云凡心有余悸地追忆着说道:“不过说起来也怪,打那之后孙家嫂子好像就变得清醒了一点,也知道她自己练的那个气功有点见不得人,所以整天只在屋子里打坐念经,很少出来抛头露面了。孙家大哥刚开始还有点不能接受,后来慢慢地也就想开了,他曾经跟我说过,就当是他当初就娶了一个疯婆娘吧,这样想起来也就觉得这日子勉强凑合着还能继续过下去。要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张云凡的媳妇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孙家大哥的想法也没错,既然孙家嫂子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当然也就不能再把她当成是一个健全人了,也只能是当成疯子来看待。没准儿过上几年以后,万一哪天孙家嫂子忽然清醒了过来,想明白了自己办的那些荒唐事情,痛改前非了,这样不就完美了嘛。” “可我刚才提到他们家房子的时候,我看你们俩的脸色可都变了,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吗?孙家大哥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孙家嫂子最后到底还是真疯了?”小武好奇不已地连连追问道。 张云凡长叹了一口气答道:“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在那之后,他们家的日子虽然过得越来越紧巴,但也算是平安无事吧。过了几年之后,那两个孩子也都慢慢长大开始上了村里的幼儿园,孙家大哥也变得老了很多,可孙家嫂子却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产生不了兴趣,依旧是一心一意地闷头在家里修炼气功……” “既然他们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在我说起他们家的时候你们俩的脸色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么难看呢?就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难道他们家最近有了什么变故?”小武继续执拗地追问着。 张云凡的媳妇忽然面色诡秘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小兄弟你说得没错,我们两口子发现他们家最近有点古怪,或者说是孙家嫂子变得更古怪了!前几天我出门回来路过他们家的时候,居然看到好几年都没有朝过面的孙家嫂子站在院子里原地转圈!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眼睛花了,揉了半天以后才知道我没有看错,确实是总也不出屋子的孙家嫂子站在那里。我兴冲冲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停住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却好像根本就没有见到我这个大活人一样,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她说了些什么?”张扬一脸好奇地问道:“她该不会真的清醒过来了吧?可我看你跟大哥的脸色,好像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难道说她的状态变得更不好了?她该不会是真的疯掉了吧?” 张云凡的媳妇带着一丝后怕的表情回忆道:“其实她在原地转圈的时候嘴里就一直在念叨着些什么,可我根本就没有听清;等我跟她打招呼以后,她忽然停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才终于听清楚了她念叨的到底是什么——她念叨的是‘大圆满,大圆满,众生不语我升天’!当时我怕得要死,可又不敢转身把后背朝向她,万一她忽然扑过来咬我怎么办?于是我就故意大声冲她又打了一个招呼,结果……” “结果怎么了?嫂子你说话别大喘气啊,我这听得都快要急死了!”小武一脸不爽地抱怨道。 “结果她听到我的声音就忽然变了脸,冲我大喊‘不许叫!众生不语我升天!’当时我被她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再也不敢出声了。没想到她见我不出声了以后,居然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转身开始绕着房子转起了圈子;我趁着她绕到房子后面看不到我的时候,强撑着爬了起来,心惊胆战地回了家。到家以后我就跟云凡讲了孙家嫂子的变化,她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太吓人了;云凡干脆在我们家院子里架了个梯子扒着墙头偷偷观察了一个下午,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张云凡的媳妇悄声说道。 “那云凡大哥你扒着墙头到底观察到了什么呢?隔壁的孙家嫂子就没有发现你在偷偷观察她吗?而且你观察到的她的这种古怪行为你跟孙家大哥讲了没有?”张扬很快就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好奇地继续追问道:“从你们第一次发现孙家嫂子忽然出了屋子到现在,大概过了多长的时间?”张云凡苦笑着答道:“我除了看到孙家嫂子绕着房子转圈圈以外,别的真的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啊!我是站在我家院墙里的梯子顶上,她是低着头绕着房子转圈,又怎么会发现我呢?而且她除了把我媳妇吓得摔了一跤以外,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你让我怎么跟孙家大哥去说这个事情?本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就已经够烦心的了,我又哪能再去给他添堵呢!至于说这事儿有多长时间了,你得让我先想想!”张云凡的媳妇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不耐烦地说道:“这点事情有什么好想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天是8月8号农历七月十一,我就是去参加村子东头儿老王家的婚礼酒席回来之后看到的孙家嫂子……” 第238章 入魔 小武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之后,才仰起头洋洋得意地说道:“那天是8号,今天是19号,数起来刚好是十二天整,不多不少。张扬,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时间的事儿了?难道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十二天整吗?我只是刚好想起了一个以十二天时间为周期的诅咒而已,希望是我想差了吧!”张扬苦涩地笑了一下,继续转头问张云凡道:“云凡大哥,今天孙家嫂子已经出门绕着房子转过圈了没有?如果她已经转过了圈子,又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可能就跟我想到的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关联;可如果她还没有转过圈子的话,恐怕等一下我得跟云凡大哥你借一下梯子了,我也准备扒在墙头偷偷观察一下。” 张云凡潇洒地拍了一下张扬的肩膀,豪爽地答应道:“把这里就当成是你自己的家,想用什么东西你就直接出声!至于说孙家嫂子出来绕圈子的时间,一般都是在吃过午饭以后,大概下午一点多钟的样子,说起来没准儿现在她就已经出来开始绕圈子了。既然你们两个也都对这个事情有兴趣,那咱们几个也就甭在屋子里聊了,去院子里吧,等我架好了梯子以后咱们可以轮流上去看一眼,不过其实也没啥好看的。” “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我心中的那个担心而已!”张扬摊开了双手无所谓地说道:“如果等一会儿孙家嫂子本身没有什么异常行为的话,我悬着的这颗心也就可以落地了。至于她喜欢绕着房子转圈子,那就让她转去呗,其实我对于笃信邪教的人兴趣真心不大,之前又不是没有见过,有什么好偷偷观察的呢!” 于是,四个人拎着原本坐在屁股下的凳子纷纷离开了屋子,在宽敞的院子中间坐了下来。张云凡则钻到了一旁的仓房之中,很快就搬出了一架高大粗糙的木梯,随手搭在了将近两人高的高大院墙之上。放稳了梯子以后,张云凡先是蹭蹭蹭地爬到了梯子的顶端向外观察了一番以后,回过头小声通知下面的三个人,孙家嫂子暂时还没有出现。百无聊赖的四个人干脆就在院子中间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张扬与小武向张云凡两口子简单介绍了一番他们的汉阳陵之旅,土生土长在汉阳陵周边的张云凡两口子则不断对张扬二人的见闻啧啧称奇,都表示出了对一直以来总在附近不远处却从未重视过的汉阳陵的向往。 闲聊之中,每隔一会儿张云凡就会爬到梯子顶端向远处张望一番,给下面的三人简单通报一下敌情。当他第三次爬到梯子顶端观望的时候,忽然神色诡秘低头小声喊道:“孙家嫂子出现了!她正绕着她们家的房子转圈呢!张扬,小武,你们两个谁要先看?我这就下来!”说完他飞速地爬下了梯子。 张扬与小武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张扬站起身帮着张云凡扶好了梯子,示意让小武先看;小武没有丝毫客气,待张云凡落地以后,他蹭蹭蹭地爬到了梯子低端,扒在墙头上兴趣盎然地偷偷观望了起来。良久良久,小武回过了头,一脸郁闷地低声抱怨道:“她之前就是这样一直一直地绕着房子转圈吗?这有什么好看的啊!大多数的精神病不都有这样的行为!我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张扬,换你上来吧!” 张扬扶好了梯子等小武爬下来之后,轻手轻脚地踩上了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梯子顶端向着不远处的孙家嫂子观望起来。原本在张云凡两口子提及孙家嫂子的时候,张扬印象之中总以为孙家嫂子应该是一位弱不禁风、看起来有些病态的中年妇女,可当他看到不断绕着房子转圈的那个女人的时候,才深深体会到先见为主的不靠谱来——真正的孙家嫂子远非张扬所想象的那样,不仅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弱不禁风的样子,反而长了一副虎背熊腰的大身板;不仅从外观上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病态的样子,反而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走路带风、目标明确地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根本就没有想要停顿下来的样子。 扒在墙头上观望了好半天,见对方殊无异状,张扬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手,准备要爬下梯子换小武上来。就在此时,老孙家后院鸡舍里的一只母鸡忽然欢快地咯咯咯叫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刚刚下了一个鸡蛋以后习惯性地想要向主人报功,却没有想到会引起暴走中女主人的激烈反弹。转着圈子已经走到房前的孙家嫂子忽然听到房后的鸡叫声,似乎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刺激,她急火火地冲到了后院的鸡舍前,怒不可遏地对着那只正咯咯咯欢叫的母鸡大声斥责道:“不许叫!不许叫!众生不语我升天!” 那彪悍尖利的怒吼声即使是远离其有一定的距离,可还是让张扬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尝试着对一只刚刚下过蛋的母鸡进行言语谴责。母鸡又不是人,当然领悟不到女主人言语之中的深沉含义,于是不顾女主人的谩骂,依旧欢快地咯咯咯地叫着。孙家嫂子当时就面色一沉,一跺脚,飞快地跑回了屋里。就在张扬好奇其跑回屋子目的何在的时候,孙家嫂子已经杀气腾腾地手拎菜刀从屋子里飞奔出来,直接冲到了鸡舍之中,抓住了那只母鸡的脖子手起刀落,一刀割断了母鸡的脖子,然后又歇斯底里地用刀撬开了母鸡的嘴,伸手进去拔掉了母鸡的舌头!远远看着热闹的张扬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寒,开始担心起来。 鸡舍之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之后马上就变得喧嚣起来。其它的鸡也许是因为看到同类被杀,也许是因为闻到了血腥气味,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女主人身上深深的杀意,都开始惶恐不安地乱叫了起来。孙家嫂子则面色狰狞地举起了手中的菜刀,阴森森地对着鸡群威胁道:“不许叫,不许叫!众生不语我升天!” 于是,很快地,鸡舍之中就扔满了鸡的尸体,而孙家嫂子则还在好整以暇地为每一只鸡手动做着拔舌头的手术。扒在墙头原本只是想要看些热闹的张扬禁不住感到一身恶寒,他转过了头压低了声音向下方的三个人通报道:“孙家嫂子好像是真的疯了,她正拎着菜刀在后院的鸡舍里挨只鸡拔舌头呢……” 被张扬的话题勾起了兴趣的小武站起身跃跃欲试地嚷道:“你赶紧下来,让我上去!让我上去!” 张扬闻言略微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飞速爬下了梯子;早已急不可耐的小武再次爬上了梯子,津津有味地开始观赏起隔壁的杀鸡秀来。张扬则面色古怪地向张云凡两口子介绍了一下他所观望到的状况,最后异常诚恳地认真说道:“大哥、嫂子,要不你们两个赶紧过去那边劝一劝她吧,我总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问题,哪有人会执拗地跟着一群母鸡较劲的?她再这么干下去可不行,万一真处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张云凡的媳妇有些纠结地说道:“虽然说她现在很反常地在杀鸡,可我们两口子有什么立场去劝她呢?鸡是她自己家养的,她想要杀自己家的鸡就算我们再有能耐可也总管不着人家吧?而且万一她要是真疯了话,她拿着杀鸡的刀砍我们两个怎么办?我可是听人家说过的,疯子砍死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原本已经打算挺身而出的张云凡见媳妇打了退堂鼓,他也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对着张扬摇了摇头。张扬刚想要继续劝说几句,小武却忽然转过了头兴奋不已地嚷道:“刚才她们家里的狗闻着血腥味跑出了屋子,估计是想要吃那些死鸡,那只老狗对着她汪汪汪地叫了几声以后,结果被她给按住了头直接弄死了!现在她正拿着菜刀砍那只老狗的头呢,看样子应该是想要把那只老狗的舌头给挖出来!”张扬闻言脸色一变,继续求肯地望着张云凡两口子,希望二人可以出面帮忙处理这个事情;张云凡脸色羞赧地看着他媳妇,静待他媳妇的指示;而张云凡的媳妇则还在继续纠结,似乎在权衡着是否应该出面去揽下这个事情;此时正眉飞色舞扒在墙头看着热闹的小武忽然紧张不已地回头嚷道:“不好了!我看见有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子推开了她们家的大门,其中一个正大声地叫妈妈呢!那个女人听到了声音,拎着菜刀就往前院跑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她该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吧?那她还能算是一个人吗?”木梯之下的三人听了小武的喊话之后都是一惊,顾不得再纠结些什么,三个人直接一跃而起,向着大门的方向冲刺而去。奔跑之中的张扬依稀听见一个小女孩兴奋不已地喊着““妈,我们回家了”,而另一方则阴森森地高喊着“不许叫!不许叫!众生不语我升天!” 第239章 魔现 奔跑之中的张扬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妇女抡着手中血红菜刀砍向两个孩子的影像,耳边似乎也传来了两声充满不敢置信的惨厉尖叫声,和接续而来的小孩子呜咽的啼哭之声。顾不得去思考其中的涵义,跟随在张云凡两口子的身后,张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墙之隔的老孙家院子里。 院子里,两个小孩子躺在血泊之中,孙家嫂子则已经被先期赶到的张云凡按倒在地上,那把血红色的菜刀已然摔落到了一旁污浊的泥土之中。虽然被身强体壮的张云凡压在了身下,可孙家嫂子却依旧在猛烈地挣扎着,似乎随时都有掀翻张云凡夺路而逃的可能性。见其如此勇猛,张扬下意识地一扑而上,帮助着张云凡努力地压制着孙家嫂子的玩命反抗,嘴里却对着仍然扒在墙头上被异变惊呆了的小武高声喊道:“小武,别在上面看热闹了,赶紧下来帮忙!快去找根绳子,咱们得先把她给捆起来!云凡大哥小心!” 就在张扬转头对着小武呼喊求助的当儿,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压制那个已经疯狂了的女人,孙家嫂子乘此机会猛然大张着嘴,向着扑倒在她身上的张云凡咽喉咬去。张扬见状已经顾不得再去嘱咐小武什么了,赶忙出声提醒张云凡小心。听到了张扬的提醒,张云凡猛然扬起了头,躲避开了疯女人对其咽喉的攻击,在那之后他又恨恨地将头低了下去,直接用头顶去撞击孙家嫂子的头,发出了一声闷响。 原本跟随着张扬与张云凡一起跑过来的张云凡媳妇正傻愣愣地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对着她老公嚷嚷道:“云凡,你没事儿吧?你下手可千万别太狠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你们俩需要我来帮忙不?” 用头颅进行野蛮撞击的张云凡一时之间有些头晕眼花,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媳妇说的话,张扬手忙脚乱地按着孙家嫂子的手脚,转头对着张云凡媳妇喊道:“嫂子你不要过来帮忙!她已经彻底疯了,小心她伤到了你!趁着我们两个还能压制得住她,你赶紧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他们是死是活?” 听了张扬的吩咐,张云凡媳妇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较小的那个孩子身边,俯身查看了一番后大声喊道:“这孩子被一刀砍在了脸上,我看她现在还在哭,看来除了脸上的伤以外应该没有伤到别的地方!”通报完她的发现之后,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头想看清楚那个较大的孩子到底伤在了哪里。可很快她就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呼,双脚一软,直接就倒在了那个较大孩子的身边。 眼见着自己的媳妇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张云凡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想要站起身去救助他媳妇;陷入疯狂状态的孙家嫂子忽然古怪地一笑,蜷起了腿用膝盖向着张云凡的下体狠狠地撞了过去;张扬怒喝一声,扑在孙家嫂子的身上用拳头狠狠地给她太阳穴的位置上来了两拳,打得孙家嫂子两眼直冒金星,那阴损的一招膝撞才没能顺利发出。就在三个人纠缠成一团的这个时刻,小武忽然从高墙之内再次冒了出来,并从墙头之上一跃而下,挥舞着手中拇指粗的一把绳子大喝一声道:“大胆妖孽,还不赶紧过来受死!” 张扬刚好看到了小武那居高临下一跃而出的威武英姿,预判到小武绝对不会掉落到他的身上以后,张扬低下了头,对着身下已经有些半晕的孙家嫂子的太阳穴继续发起了进攻。等到落地以后的小武兴冲冲拿着绳子赶到张扬身边的时候,孙家嫂子早已被张扬持续的太阳穴攻击打得翻了白眼、彻底地晕了过去。 这边厢,张扬帮着小武用绳子将孙家嫂子捆成了一个大粽子;那边厢,张云凡已然跑到了他媳妇的身边,查看其突然晕倒的原因。见大势已定,三个男人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以后,张扬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向张云凡问道:“云凡大哥,这两个孩子是老孙家的?都是她亲生的吗?她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啊!” 张云凡抱起了他媳妇转身摇着头说道:“可不都是她亲生的嘛!唉,小的虽然脸上被砍了一刀,但刚才还哭得非常响亮呢,想来身上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大的就比较惨了,被她妈一刀给开了瓢,头盖骨都飞起来了,我看是没救了,真是惨不忍睹啊。我媳妇刚看了一眼,就被吓晕过去了,我这就先把她给送回家去,顺便再给110和120打个电话。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帮我看着孙家嫂子,在我打完电话回来以前可千万不能让她挣开了绳子!依我看她这疯病也真是到了头了,连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张扬与小武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催促着张云凡快去快回。等到张云凡抱着媳妇急匆匆离开以后,张扬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带着小武仔细查看了一下两个孩子的伤情。一切正如张云凡所说的那样,小一点儿的那个孩子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动静了,但看他那呼吸平稳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害;而大一点儿的那个孩子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脑浆飞溅了一地,此时身体已然开始变硬。 张扬面色阴沉地走到了昏迷的孙家嫂子身边,随手掏出了有些黯淡无光的千棺阵玉牌,踢了对方一脚,努力压抑着自身的怒气用尽量平淡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就寄附她的身体里面,你是打算自己出来呢,还是打算让我逼你出来?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你应该也是属于十二天魔怨灵中的一种吧?” 小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扬,不能理解张扬为什么会对着那个已然昏迷的疯女人絮絮叨叨。 而张扬话音未落,被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孙家嫂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狰狞地瞪着眼前的张扬,似乎与张扬有着血海深仇一般;与此同时,一股浓墨一般的黑气从她的眉心间忽然升腾而起,化作一个漆黑的鬼脸悬浮在她的头顶之上。那鬼脸咧开看大嘴,阴森地对着张扬怒骂道:“我记得你的模样!当初你机缘巧合之下破开了千棺大阵的封印,释放出了我等,要不是我王慈悲为怀饶你一命,你早已被投入到血祭之中尸骨无存了!前段时间听说你曾经坏过一次我等的好事,居然引得阴师大人亲自出马前往北方专门去抹杀你,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你竟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阴师他失败了不成?” 张扬有些错愕地望着那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鬼脸,讶异地问道:“你居然也认识我?我之前破开了千棺大阵释放出了你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是在我获得这枚千棺阵玉牌之前么?”说着,他扬了扬手中黯淡无光的千棺阵玉牌,继续追问道:“而且你居然还知道我被那个阴师偷袭的事情?我对你们彼此之间的联络方式越发好奇了,你们该不会是靠着打电话来进行信息交流的吧?抑或是通过网络传讯?” 就在张扬随手扬起手中的千棺阵玉牌之时,有些黯淡无光的玉牌中心忽然有一道血光闪过,还没等张扬用意念下令进行攻击,一道道血红色的光芒流动闪烁着已然在张扬的身前交织成一幅具体而微的千棺阵图。阵图之中,一具小小的迷你棺椁没来得及等待张扬的召唤,就已经急不可耐地一跃而出、飞速膨胀起来。在那具棺椁飞速膨胀的过程之中,其棺盖如同张扬第一次收伏十二天魔怨灵时一样,自然而然地打开了一丝缝隙,莫可名状的巨大吸力从缝隙之中涌出,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鬼脸。 鬼脸惊叫了一声,组成鬼脸的黑气升腾着欲脱离孙家嫂子的身体;被捆成一团的孙家嫂子则两眼翻白、神色木然地不停晃动着身子,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傀儡。鬼脸满脸惶恐地疯狂调动着那些黑气,试图尽快脱离孙家嫂子的肉身,嘴里却色厉内荏地连连嘶吼道:“果然是千棺阵!看来上一次传来的消息并没有错,你居然已经修复了千棺大阵,并且公然选择了与我等为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在纵横天下从无敌手的阴师手中逃得一条性命,但如果今日你敢收了我,你就等着来自十二天魔无休无止的疯狂报复吧!”张扬虽然也被千棺阵玉牌的自动发动吓了一跳,可他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平静——既然眼前已然出现了可以快速回复千棺阵力量的十二天魔怨灵,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其跑掉,至于是由他手动触发千棺阵、还是由玉牌自动触发千棺阵,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终极目标都只是想要吞噬掉那只怨灵而已!看着那由黑气组成的狼狈不堪的鬼脸,张扬淡然说道:“你不要再继续挣扎了……” 第240章 涟漪 被飞速膨胀棺椁之中无形的吞噬力量牵绊住的鬼脸声嘶力竭地对张扬进行着诅咒:“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苦心筹划了这么长的时间,耐着性子四处去寻找合适的人选,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个与我有缘的鼎炉,我才刚刚要有所作为,你就忽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与我等为敌了!小鬼,与我们十二天魔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即使你可以暂时收掉我,但用不了多久阴师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张扬用手轻敲着那具棺椁的盖板,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我没能有所防备的时候他都杀不死我,现在我已经对他的出现有所提防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他接近我的机会吗?他注定是对我无可奈何的!你用不着再继续挣扎了,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放弃抵抗,毕竟,只有千棺大阵才是你永远的家啊……” 随着张扬的意念催促,棺椁之中吞吸之力猛然高涨,将惨叫着的鬼脸与黑气一齐吸入了其中。之后,已经膨胀到两米多高的巨大棺椁又在张扬意念的控制之下飞速缩小,重新落回到千棺阵图之中。 站在张扬身边的小武被眼前兔起鹘落的一幕幕变化彻底惊呆住了,待张扬收回了千棺阵图以后,小武就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着关于十二天魔的事情。被小武旺盛的好奇心烦得受不了的张扬只好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他与十二天魔怨灵之间那些不可不说的往事,最后他有些沉重地对小武总结道:“总之,十二天魔怨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根据刚刚那一只怨灵所说的那些话来分析,将他们从千棺大阵封印之中释放出来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虽然,我对如何获得了这枚千棺阵玉牌的过程也是一头雾水。” 小武好奇地追问道:“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获得的千棺阵玉牌吗?” 张扬只好又将他在云南丽江永胜县所遭遇过的招魂仪式讲述了一遍,最后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举行那场招魂仪式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救回了村子,而千棺阵玉牌也是与我一同被救我的那位村民发现的。至于在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然一无所知了!” “这么说起来,你岂不是跟那些十二天魔怨灵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虽然它们因为你解开了千棺大阵的封印、释放了它们而一时放过了你,但手握千棺阵玉牌的你不管怎么看,都是它们那些怨灵先天的克星啊!如果你没有插手阻止过它们所进行的诅咒行为,也许它们还可以暂时无视掉你的存在;可如今你已经插手过两次,还用千棺阵玉牌封印吞噬掉了两只十二天魔怨灵,它们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呢?”小武问道。 “就算它们想要善罢甘休我也不干啊!”张扬愤恨不已地说道:“刚才你应该也听到它所说的关于阴师去找我麻烦的事情了吧?其实两个多月以前我失踪的那一次,并不是单纯的所谓元神离体,而是事先中了那个阴师的暗算,差点被它做下的手脚害得魂飞魄散才不得不选择了元神离体这个办法——虽然现在你想让我再做一次的话,我也未必能够再做得到,但在当时却是我不得已才为之的唯一有效的办法。” 小武被张扬的这番话吓了一跳,他关切地追问着张扬与阴师是在何等境况之下巧遇的,并质疑阴师既然没能顺利灭杀掉张扬,它又为何不继续追杀、反而选择了中途放弃呢。张扬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在他脱离了虚无空间、顺利夺回了身体的操控权以后,一开始他也在担心着阴师随时可能会从黑暗之中暴起发难,但很快他就发现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原本给他感觉有些阴魂不散的阴师似乎已经暂时放弃了对他的继续追杀。在经过了这小两个月的平淡生活以后,如果不是再次遭遇到十二天魔怨灵,张扬几乎都已经快要忘记了阴师所带给他的威胁;但经历过了此次事件之后,张扬的心中再一次被雾霾笼罩起来…… 就在张扬与小武交待着那些过往的旧事之时,打电话报警顺便送媳妇回家的张云凡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大声对着张扬与小武嚷道:“你们两个都不要站在那里了,刚才警察在电话里交待让我们要保护好现场,所以咱们最好离这个犯罪现场远一点!另外,我已经给村部打了电话了,一会儿村里的民兵们就会过来这里保护现场,村诊所里的大夫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先给那个活着的小的急救。这里的事情应该跟咱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咱们三个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警察来了以后帮我们录口供就可以了。” “嫂子她没有什么事情吧?你把她自己扔在了家里没问题吧?”张扬一边关心地问道,一边带着小武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孙家的院门,站到了院门之外的张云凡身前。见张云凡依旧有些神不守舍地慌张恐惧,张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大哥,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吗?我跟你说的经验之谈,不要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回忆你所看到的那些细节,最好只是记住这件事情的结果,淡化掉整个过程。” 脸色非常难看的张云凡颤抖着掏出了香烟,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点上了火儿以后,有些不解地望着面色平淡的张扬与小武,非常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小子看到这么惨烈的局面就一点儿都不感觉害怕吗?难道这不是你们第一次看到血腥的场面?大城市里的孩子果然跟我们这些生活在农村的人不太一样,见多识广之后即使是见到了这样的场面也没能吓得住你们;反倒是我跟你嫂子两个人都露了怯,你嫂子到了家还吓得浑身发抖呢,而我至少还能强撑着站在这里,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敢再进到院子里去多看一眼。”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去网上多找一点欧美的恐怖血腥电影多看了几个月,现在院子里的场面也就吓不倒你了。”小武浑身没个正经样子地说道:“村子里的民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啊?” 张云凡闻言,回身指着街道尽头刚刚出现的几个人影说道:“那边过来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村里的民兵跟诊所的大夫了,你们两个等下说话注意一点,就说是咱们三个发现了这里的古怪,尽量要把你们嫂子给摘出去。我可不想让她被警察们强迫着去回忆她所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反正她看到的事情我也都看到了,就豁出去我一个人跟警察们打交道好了,让她安心地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这事儿可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张扬与小武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很快地,村里的民兵们赶到并封锁了老孙家的宅院,将张扬三人隔离到了院墙之外,只放民兵连长与诊所大夫进入了院子。没多久的功夫,民兵连长就一脸晦气地跑出了院门,蹲到墙角开始干呕不已;而诊所大夫则多坚持了一段时间以后,才抱着那个较小的孩子狂奔出了院门,跟民兵连长交待了一声说要带着孩子回诊所去诊治以后,一溜烟地跑回了村诊所。 张扬三人百无聊赖地又等待了好久,才终于盼来了警察叔叔的光临。以张云凡为首的三人,交叉互补地向警察叔叔详细地介绍了一番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情况,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所说的一切都真实无疑。 即使是这样警察叔叔们仍然还是感觉到不满意,他们将张扬三人分别带到了三处独立的地点进行盘查询问,力求通过三人分别的叙述去倒推还原出整个事件的经过与细节。虽然心中有所抵触,但张扬还是努力地配合着警察们的工作;而小武则故意装出了一副天然呆的样子,让负责询问他的警察苦恼不已;只有张云凡那边的询问进行得异常顺利,一方面因为他是本地人对老孙家知根知底,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配合可以让警察尽快结束询问,变相地保护他那个目前还藏在被子里吓得浑身发抖的媳妇。反复的询问与刨根问底足足进行了有三个多小时,感觉到已经无法再挖掘出更多信息的警察叔叔们才终于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打算。感觉到头晕眼花、精疲力尽的三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几乎是同时留意到,老孙家的院门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一辆救护车,看起来120的救护人员也应该已经就位了。张云凡刻意压低了声音悄声对张扬与小武二人说道:“幸好我提前就交待你们两个不要把你们嫂子给牵扯进来,这被一群警察给围着单个询问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他们累了还可以找别人换个班继续接问提问,我这都累得要死了他们也没打算让我歇一歇。等一会儿,咱们三个还是先偷偷回家的好……” 第241章 泾渭 小武立刻就接受了张云凡的提议,并怂恿着张扬一起偷跑。张扬苦笑着摇头劝诫了二人一番,并警告二人不要低估了警察叔叔们的侦查能力,一旦他们三个偷偷回了家,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警察叔叔第二轮狂轰滥炸一般的疯狂询问。被张扬的话吓得脸色惨白的张云凡挣扎了一番以后,才小心翼翼地壮着胆子向一位看起来是警察头头儿的人告假说他们三个准备回家了,在拍着胸脯保证三人肯定是随叫随到的前提之下,那位看起来面容坚毅、铁面无私的警察头头儿这才勉强同意了张云凡的申请,放他们三个人离开。 其时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返回家中的三人又巧言安慰了一番藏在棉被之中颤抖不已的张云凡媳妇儿。但由于经受了从未有过的惊吓,张云凡媳妇还是没能恢复正常,于是当天的晚饭自然也就没能做成。三个男人只好把午饭剩下的食材简单地放到锅里囫囵煮了一下简单地填饱了肚子,就爬上了床准备睡觉了。 当天夜里,睡在客房中的张扬与小武不止一次听到从主卧室中传出的惊叫与抽泣之声,似乎张云凡的媳妇刚一合眼就会梦到白天所遭遇的那一切而被惊醒过来。折腾了将近一夜以后,直到凌晨三点多,主卧室之中才终于不再传出女人的惊叫声,而张扬与小武也趁着这难得安宁的短暂时间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 早上六点多,张云凡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张扬与小武的房间,轻声地喊二人起了床以后,小声央求着二人帮他推车出门。原来张云凡见媳妇一夜都没有睡好,难得刚刚陷入了沉睡之中,他害怕发动拖拉机时的巨大声音会吵醒了他媳妇,但之前又已经答应过张扬与小武要用拖拉机送他们前往镇上,左思右想之后他才有了这么一个不太高明但却非常有效的主意——三人先推着拖拉机远离家门,之后再正常发动拖拉机。 张扬与小武欣然应允,带好了随身的背包以后,帮助张云凡将拖拉机一直推到了村口之外,方才坐到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张云凡则端坐在拖拉机的驾驶位上,发动了拖拉机,载着张扬二人一路直奔距离马家台村只有三公里远的正阳镇而去。拖拉机出了村子以后一路向南,在一条尘土飞扬、拉满矿石大货车横行的小路上前进了一公里左右再次右转,一路向西地行进着。在拖拉机嘈杂的噪音声中,小武扯着脖子大声对张云凡吼道:“大哥,我在逛汉阳陵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沙盘演示,在那上面离汉阳陵南面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一条大河。咱们现在应该就是在汉阳陵的南边啊,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那条河呢?那是什么河?” 张云凡头也没回地高声答道:“你看到的那条河是渭河啊!不是三国魏蜀吴的那个魏,也不是为什么的那个为,而是三点水加个胃口的那个渭!我光跟你说渭河的名字你可能听不出来有什么牛气的,可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叫‘泾渭分明’吗?泾渭就是两条河水的名字,一条叫泾河,一条就是我说的这个渭河!” “泾渭分明我倒是听说过,但那不是说人是非分明、立场明确的成语吗?又怎么会跟这两条河水扯上关系呢?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忽悠我吧?”小武以一副老子见过世面、你骗不住我的骄傲姿态喊道。 张扬则摇着头对小武调侃道:“我早就劝过你,既然你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就不要整天混日子,该上的课得去上,该学习的知识也不能落下。泾渭分明这个成语,一开始其实说的就是泾河、渭河这两条河水一清一浊,清水与浊水同流一河却互不相融的奇特自然景观,后来才被引申出人品清浊、立场分明等其它的涵义来。云凡大哥说的根本就没有错,倒是你这个半文盲让人笑话,连渭河都不知道,丢不丢人啊!” 小武不以为然地大声反驳道:“我又不是本地人!我又不是高材生!我不懂泾渭分明有什么好丢人的?再者说了,既然泾河跟渭河这两条河水最后会交汇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一清一浊彼此互不相融呢?这不科学!我觉得一定是古人搞错了,他们因为对这一现象观察得不够全面,所以才会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还说你不够丢人?你刚才的这句话才是真的漏了底!就是因为有这样奇异的自然景象出现,故人们纷纷啧啧称奇,所以才会遗留下泾渭分明这个成语啊!你不能用所谓的科学道理去解释所有的大自然异象吧?更何况这种现象后来已经被科学家充分论述解释过了啊!你没听说过么?”张扬不屑地评价道。 “还有科学家专门研究这个?而且他们还得出了科学的结论吗?我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些呢,老弟你赶紧大声地给我们讲一讲,让我也长长见识!”原本端坐在前面专心开车的张云凡闻言,猛然回头插话道。 张扬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小武,继续大声说道:“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泾河又是渭河的最大支流,这两条河水在交汇的时候由于各自的含沙量不同,所以才会形成一道非常明显的界限,外在的表现也就是泾渭分明的这个现象了。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这两条河水交汇的地点应该是闻名天下的关中八景之一,很值得一看的!说起来,云凡大哥,泾河跟渭河交汇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啊?” 张云凡闻言想了一下,方才回头高声答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其实那个地方我之前干活儿的时候还真是路过过好几次,当时我只是看到河水里面泾渭分明的状况,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里面还有着那么多的道道儿。说起来那里离我们这儿也没有多远,大概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你们两个要是想去那里看看的话,我可以开着我的这辆破车直接带你们过去!等你们看完了泾渭分明再回来也来得及的!” 小武干脆拱了拱手,简单粗暴地拒绝道:“别了,我们这才刚想在村子里借宿一夜,就遇到了那么一件恐怖的事情,我已经对西安这边农村的村子有阴影了。而且泾渭分明的这个景观说起来挺神奇的,但科学家既然已经解释说是由于含沙量的不同才导致了目前的这种状况,我就更提不起去那里参观的兴趣了。倒是张扬你又怎么会对什么泾河啊、渭河啊这么熟悉?该不会是你临来之前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一下吧?” 张扬尴尬地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就只有这样一件好处,在我出发前往陌生的目的地之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先熟悉一下我可能要去的那个地方,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了!我在网上的一篇帖子里面读到的关于泾河与渭河的介绍,那篇帖子说渭河是黄河最大的一条支流,发源于甘肃渭源,自乌鼠山流经陕西而入黄河,流经的是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之地;而泾河又是渭河的支流,发源于宁夏,全程流经的都是黄土高原,是水土流失最为严重的地区。单纯就河水含沙量而言,应该是泾水大于渭水的……” “说起泾渭分明,我倒忽然想起了你跟那些十二天魔怨灵之间的关系来。”小武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小声对着张扬说道:“你不觉得这跟十二天魔怨灵与你的关系很像吗?原本十二天魔怨灵被封印在千棺大阵之中,你则生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之上,你们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交集。但是好死不死地,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你破除了千棺大阵对十二天魔怨灵的封印、带着千棺阵玉牌悄然离开了;而十二天魔怨灵在获得了自由之后又开始四处进行诅咒,重复着它们被封印之前的鬼蜮伎俩。现在的你与它们根本就是生存于同一条河道之中的泾河与渭河嘛,虽然都还保有着自身的独立性,但总有一天会相互碰撞、相互吞噬、相互争斗,最后终究会归于统一的一种颜色。换句话说就是,你们之间日后必有一战!”听了小武灵光乍现的分析之后,张扬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低声赞同地说道:“小武你说得不错,虽然之前我一直有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却总也没有办法很清晰地看透我与它们之间的冲突。也许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在我破除封印释放它们的那个时候,其实正如泾河与渭河交汇的那个瞬间一样,泾渭分明;而之后手握千棺阵玉牌的我,与被千棺阵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它们,注定会有一战!”张扬说完话顿了一下,却又胸有成足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与十二天魔怨灵死战到底的决心!我现在越发能够体会到‘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这句话之中所蕴藏着的深刻涵义了……” 第242章 过客 在张扬与小武的悄声嘀咕之中,轰鸣着的拖拉机风驰电掣一般走过了三公里的距离,带着三人顺利抵达了咸阳市渭城区正阳镇的农贸市场。张云凡规规矩矩地将拖拉机停到了农贸市场外的空地之上,又将背着背包的张扬与小武二人送上了通往西安的班车之中,同时表露出对于二人的离开有一丝不舍,又进一步邀请二人下一次再去阳陵游玩时务必要再到他家做客,在热情洋溢却又啰里啰嗦的一番叮嘱之后,在张扬与小武的千恩万谢之后,张云凡依依不舍地走下了班车,发动拖拉机轰鸣着返回了他的生活之中。无论是对张扬与小武而言,还是对张云凡与他媳妇来说,他们四个人彼此之间早已注定了要成为对方人生漫漫旅程之中的匆匆过客。虽然也曾经有过短暂的停留,虽然也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但一旦到了需要分别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奔着各自原有的生活方向继续前进,抛开这短暂的羁绊继续生活。几年以前,在网络刚刚流行起BBS的时代,张扬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充满了淡淡忧伤的文字: 生时碌碌何太匆?死后茫茫谁与共?千言万语有时尽,爱恨情仇一场空。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特别是在我已经选择了遗忘的时候!我的朋友们,在我的人生旅程中化为一座座站台,在我疲惫不堪时供我休憩,在我精力充沛准备继续前行时,他们纷纷与我挥手作别,转身离去。我知道,人生的路途我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一,前面仍然会有无数新的站台、无数新的朋友在等待着我;可是当站在回忆的站台之上,即将再次奔赴前方的我,却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些已经分别了的朋友们。他们对我而言不再是活生生热血沸腾的人,而是冷冰冰陌生而又熟悉的一个又一个名字,我想念他们,怀念他们曾带给我的欢乐与伤痛,在这个冷清、孤寂、宿醉、呕吐过的凌晨,我的思绪禁不住飞回到过去…… 当初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张扬因为此段文字太过泛酸还忍不住吐槽了作者几句,可当他远望着独自离去的张云凡的背影之时,心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了这一段曾经让他鄙夷不已的文字。怅然地叹息了一声,张扬摇了摇头,暂时收起了突如其来的莫名伤感,故作轻松地继续与小武计划起接下来的行程来。 由于当初他们前往西安原计划的第一站就是大雁塔,却因为在火车上结识了建筑设计师老李而临时被拐到了汉阳陵参观游览,按照张扬的想法,在返回西安以后他们第一时间必定是要前往大雁塔的;可小武却有着不同的想法,他提议与张扬先行熟悉一下古城西安整体的环境,把该参观游览的地方都转一转以后再去大雁塔办那件所谓的正事。二人你来我往地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吵得不可开交,睡=谁都不想让步。 见对话已经陷入胶着之中,张扬万分无奈地刚想要违心地同意小武的建议,却没有想到小武忽然哀嚎了一声痛苦不已地对着张扬说道:“刚才在路上光顾着听你扯那些关于泾渭分明的事情了,害得我都忘记问云凡大哥昨天老孙家发生的那件事情最后的结局到底如何了!现在他已经开着拖拉机一溜烟地跑掉了,你说我们两个还有机会再去一次那个村子,再到他家去问出这个问题了么?我难得经历了一次这么刺激的事件,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却偏偏在要结局的时候一走了之,我很不甘心那!” 听了小武的抱怨,张扬摊开了双手无所谓地说道:“其实即使我们不在那里,我也大概可以猜测到结局的。那件事情最后又能怎么样呢?人证物证俱在,虽然那些警察叔叔们根本就调查不到真实的起因,但他们完全可以依照之前的经验,尽量去想出一个更为合理的案发原因嘛!要么就是孙家嫂子信邪教走火入魔了,要么就是孙家嫂子疯得灭绝人性了,定论不外乎是这两者之一;而她的结局则更加简单,想来应该会先进行一番精神疾病的鉴定,最后众望所归地被鉴定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之后再由地方政府出面将其直接送入精神病院里去了此残生。而在当地的村民闲聊之间,又会流传着一个崭新的民间传说而已。” 小武有些狐疑地反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事情会像你说的那样发展呢?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 张扬闻言低头短暂思索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在这个连正常人都可能会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亲人送入精神病院的时代里,一个向着自己亲生的孩子举起了屠刀的疯狂女人又能有什么别的结局呢?不是我自己笃定,也不是我自己武断,我之所以能做出以上的预测,就是因为我对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有着充分的了解,再综合了各方立场的考量之后,只有这种结果才是对所有人最为有利的——孙家大哥作为死了孩子的可怜父亲值得同情,警察叔叔们顺利侦办完结了一件精神病患者击杀亲子的恶性案件,村民们之前私下里对孙家大嫂的评论终于可以盖棺定论——所有人都没有犯错,犯错的只是孙家大嫂而已!” “精神病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小武若有所思地追问道:“就算大家都想要在那个事件当中扮演者局外人或是受害者的身份,但他们也完全不需要把孙家大嫂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吧?在你用千棺阵玉牌吞噬封印了那只十二天魔怨灵以后,我估计孙家大嫂醒来的话应该会对发生了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人依旧会把她给送到精神病院去吗?把一个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去,这个事情也忒恶毒了吧?而且你说还有很多的正常人会被自己的亲人们给送到精神病院里去,那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的,不论是孙家大嫂还是那些无辜被送入精神病院的普通人,他们所遭遇到的都是身边之人种种形形色色的**膨胀之后所带给他们的困局。假设,你在家里是一位二世祖,成天打爷爷骂奶奶追杀爸爸欺负妈妈,家里人一方面慑于你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另一方面又担心事情曝光于外人的面前会让他们脸面无光,在将你调教成一个杰出有为的新四有青年完全无望的前提之下,他们是选择继续苟延残喘呢,还是会选择奋起反击呢?”张扬挤着眼睛抛给了小武一个无聊的假设性问题。 小武纠结了一番,方才有些不确定地答道:“他们如果管教不了我的话,完全可以求助于警察啊!” “可如果你根本就没有犯罪呢?警察叔叔也顶多是能找你谈谈心而已,况且,如果你只是在家里对家人才有暴力倾向打伤了他们的话,警察很少会愿意处理这类事件,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你的家人们如果是寄望于警察的话,恐怕对你的所作所为将无能为力。”张扬淡然说道。 “假如我真的是那个样子的话,最后还不得众叛亲离啊?那我还活个什么劲呢!”小武不爽地说道。 张扬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也许我刚才的假设有点歧义,这么说好了,你在家里已经众叛亲离了,他们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过你这么一个孩子。于是他们齐声对外宣称你得了精神病,非常富有攻击性、总喜欢暴起伤人,于是央求警察叔叔们送你进精神病院。如果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你会是一种什么心理?” 小武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才愤恨不已地说道:“那我肯定会气疯了啊,哪怕我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呢,他们也不能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我!我一定会想办法逃出疯人院,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我刚才假设的前提是你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你尚且如此忿忿不平。那如果我现在把这个前提置换为你买彩票中了几百万元,家里所有的亲戚们都见利忘义、一门心思地想要害你以谋夺你的这笔巨款,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指证你得了精神病时,你又会是一种什么心理呢?”张扬坏笑着继续抛出了新的问题。小武闻言苦恼地挠着头思索了半天,才一脸苦相地对张扬抱怨道:“我不想跟你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你的这个假设太过阴暗,就好像所有的人类就没有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一样。总之,我不敢去想象我自己遭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会做出什么报复的行为来,没准儿我会真的疯掉也说不定,谁知道呢!”张扬笑着点头道:“所以我才会说,那些被家人强行送入精神病院的正常人,必定是因为某种原因与众多家人的选择泾渭分明,进而导致了其被孤立、被陷害、被流放、被遗忘,成为一个无名的过客……” 第243章 讲古 被张扬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小武有些狐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一直在跟我兜圈子呢,怎么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泾渭分明的问题上来了?说起来你刚刚对渭河的事情啰里啰嗦地跟我讲了不少,关于泾河的事情却说得不多,难道是因为泾河不如渭河的名气大吗,所以关于它的故事其实并不多?” 张扬摇头答道:“你说的这个恰好相反,泾河固然不如渭河的名气大,但却不代表关于它的传说并不多。我之前说的那些关于渭河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临来西安之前从网络上看到的,很可惜,与渭河相关的故事我一篇都没有看到,反而是关于泾河的故事被我翻到了两篇。你听说过泾河龙王吗?” 小武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其对“泾河龙王”这个名头毫无所知,反而央求着张扬快点解说。 此时等待了有一会儿的班车终于缓缓启动,离开了脏乱差的农贸市场,向着镇中心唯一的一条大路驶去,准备开拔返回西安。张扬跟随着汽车的颠簸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百无聊赖地对小武说道:“终于发车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咱们应该就能返回西安了吧?趁着坐车无聊,我干脆就来给你讲一讲关于泾河龙王的传说吧!泾河龙王第一次出现,是在《西游记》第九回‘袁守诚妙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中。” “等等,等等,你不是要给我讲泾河龙王吗?怎么又绕到了《西游记》去了?”小武忍不住抱怨道。 张扬苦恼地摊开了双手,没好气地谴责道:“既然要说起泾河龙王又怎么能不提《西游记》呢?泾河龙王在《西游记》所起到的作用简直就是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它的存在,《西游记》这本小说根本就编不圆满!我说这话你还真别不信,你先别插话,听我慢慢讲来。大唐贞观年间,长安城有一位叫做袁守诚的卦师算卦特别准,号称知阴阳,断生死,据说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的叔叔。那时,他在长安西门繁华的大街之上卖卦,有一群在长安城外靠泾河吃饭的渔人,每天都会孝敬给他一条金色的大鲤鱼作为卦金,而袁守诚则会指点那些渔民第二天在某时某地下网捕鱼,必定网网不落空,捉去了很多泾河水族。” “然后呢?泾河龙王就出场要替自己的小弟们报仇雪恨了?”小武很快就被张扬的故事勾起了兴趣。 “不错,这个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泾河龙王的耳朵里,他非常生气但也非常恐惧,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要替泾河的水族们出头,去长安城找袁守诚的麻烦。袁守诚问他想要算点儿什么,泾河龙王就说想算一算第二天什么时候下雨、雨量多少。袁守诚就说了一个时辰和雨量,泾河龙王琢磨着自己身为龙王专门负责行云布雨,肯定比这个卦师要靠谱啊,于是他就跟袁守诚打了一个赌:如果算的准了,他就在第二天奉上卦金;如果算得不准,他就要在第二天拆了对方的招牌。结果天不遂人愿……”张扬继续讲述道。 “那个袁守诚算出的雨量难道会比龙王还准?这不科学啊!”小武义愤填膺地说道:“他作弊了吧?” 张扬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我哪知道他有没有作弊啊!《西游记》里又没有写!反正泾河龙王刚一回到家,就接到了天庭降下的命令,要求的降雨时辰和雨量跟袁守诚算出来的分毫不差。泾河龙王就犯了合计,如果说真让袁守诚给算得准了,他自己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于是他就琢磨着要不要偷偷地做一点手脚让自己赢得那个赌局。第二天,泾河龙王故意晚下了一会儿雨,还克扣了一点雨量,之后就再次化成人形兴冲冲地去找袁守诚算账了。他兴奋不已地砸掉了袁守诚算卦的招牌,却没有想到袁守诚早已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反而嘲笑他私改时辰、克扣雨量、犯了天条、命在旦夕。泾河龙王当时就慌了!” “他慌什么啊,他不知道自己私改时辰、克扣雨量会触犯天条啊?”小武好奇地追问道。 “身为一名专司行云布雨的龙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是他当时头脑一热,以为自己私自做一点小改动不会被天庭发现而已,可当袁守诚叫破了他的身份又说他命在旦夕的时候,他当时就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他连忙跪倒在袁守诚的面前,求其为他指点一条生路。袁守诚告诉他,第二天午时三刻他应该被魏征处斩,但魏征是当朝的宰相,总得卖当朝天子李世民的面子吧?如果他能让李世民想办法拖延一下魏征,一旦过了午时三刻没准儿就能逃得性命。”张扬继续讲述着很多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后来呢?李世民答应他了?那他总该逃过这一劫了吧?”小武异常认真地问道。 张扬摇头说道:“李世民确实答应了要帮他,可惜最后他也没能逃过这一劫。泾河龙王他给李世民托梦,求李世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在第二天午时三刻拦着魏征,让魏征分身乏术,这样就斩不了泾河龙王了。李世民在梦里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中午就找了个借口非要拉着魏征下棋不可,结果下着下着魏征就趴在案头上睡着了。李世民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午时三刻已过,想来那个泾河龙王应该已经逃过这一劫了。却不想魏征人睡在李世民的面前,梦里却驾云提剑去追杀泾河龙王去了,将龙王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小武闻言猛然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啊?泾河龙王这么容易就死了?他的故事就这么结束啦?” “当然没有结束,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当天夜里李世民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宫门外有凄惨的号泣之声,惊恐之余他朦胧睡去。在梦里,泾河龙王拎着自己血淋淋的脑袋哭喊着扑到了他的身边,谴责他金口玉言已出却没帮上任何的忙,不仅没能帮泾河龙王阻拦住魏征的追杀反而还阴差阳错地帮着魏征阴了泾河龙王一道,泾河龙王觉得自己死的憋屈,无论如何都想要拉着李世民去阎王那里说理。李世民吓得浑身冷汗,大叫连连,才从噩梦里逃了出来。在那以后连续好几天他在梦里都会被泾河龙王纠缠,慢慢地竟然落下了一个神经衰弱的毛病,睡眠质量不好,当然也就会影响到第二天早朝的工作。”张扬继续讲道。 “然后呢?龙王也会有鬼魂吗?这个事情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小武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龙这种生物,修炼到一定的程度,阴神阳神应该也都是可以被修炼出来的吧?这么说起来,岂不是说那个泾河龙王应该也是一条法力很强的龙嘛!他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魏征在梦里给斩杀了呢?” 张扬满头黑线地答道:“小说里的故事,咱就别再揪那些合理性了好不?后来,见李世民夜夜被泾河龙王闹得失眠,尉迟恭跟秦叔宝干脆自动请缨为李世民把守寝宫房门。他们两个各取披挂穿戴整齐,金盔银甲,威风凛凛,持剑举斧往寝宫门外一站就是一夜。那泾河龙王居然像是怕了他们一般一夜都没有出现在李世民的梦里,而李世民也就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但总不能把尉迟恭跟秦叔宝两个人一直放在寝宫门外为他辟邪吧?于是李世民就想了个主意,找了几个画画水平很高的画师按等比例、高还原度地给尉迟恭和秦叔宝各画了一副写真画像,之后又把那两幅画像挂到了宫门之上,从此李世民也就高枕无忧了。” “尉迟恭?秦叔宝?全身披挂的画像?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门神呢!”小武中肯地评价道。 张扬轻轻鼓掌笑吟吟地说道:“没错,后来百官也就有样学样地喜欢在门外贴上尉迟恭和秦叔宝的画像,之后又逐渐流传到了民间,成为了咱们过年时贴在门外辟邪用的两位门神。至于《西游记》里后面的故事听起来就更加古怪了,书里说李世民被吓得掉了魂儿,他的魂魄飘飘荡荡地进了阴间,见到了许多之前因他而死的冤魂,其中也包括了玄武门之变死在他手里的那些兄弟将士。后来李世民他因为阳寿未尽又还魂复活了,但由于确定了阴间的真实存在,再加上那些冤魂的阴魂不散、怨气难消,进而促使他不得不求助于佛法去化解那些冤魂的怨气。再后来由于中土佛经有限,才会有了唐三藏去西天取经的故事。”“这么说起来泾河龙王的出场还确实是很有意义啊!他不死就不会找李世民索命,李世民不去阴间也就不会想到要借助佛法化解怨气了。那关于泾河的另一篇故事又是讲的什么呢?”小武继续问道。张扬志得意满地笑着说道:“另一篇故事其实也与泾河龙王有关,故事的名字叫做柳毅传书……” 第244章 慈恩 在返回西安的班车上,百无聊赖的张扬先后给小武讲述了泾河龙王与柳毅传书这两个与泾河有关的故事以后,小武依旧不依不饶地缠着张扬,想让他继续讲古打发时间。一方面是因为被小武缠得狠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让小武打消抵达西安后四处逛逛的想法,张扬循循善诱地将话题适时转移到了他们此行的终极目的地:大雁塔。他故作沉思状想了一会儿,才摆出了一副不堪小武吵闹的无奈样子,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你还愿意听我继续讲古,那我干脆就先给你讲一些关于大慈恩寺的传说吧,你要听么?” 见小武连连点头,张扬心中窃喜地继续说道:“根据我查找到的资料来看,大慈恩寺的建造缘起大概是这样的。大唐贞观二十二年,也就是公元648年,当时还没有成为皇帝的皇太子李治为了追念他的生身母亲文德皇后——也就是传说中的长孙皇后,一方面为了替其祈求冥福,另一方面也为了报答慈母恩德,故而下令择地修建一处名为‘慈恩寺’的佛寺。后来就选中了北魏道武帝时期曾修建了净觉寺、隋文帝时期曾修建了无漏寺,但在当时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古寺遗址作为慈恩寺的驻地。慈恩寺落成以后,直接成为长安城最著名也最宏丽的佛寺,内有13处庭院、1897间房、重楼、复殿、云阁、禅房,十分壮观。” “将近有一千九百间房?也太奢侈了吧?这李治可还真是够大方的!我听说北京故宫也不过只有九百九十九间房而已!那大慈恩寺岂不是比后来的皇宫还要牛气得多?咱们两个如果等会过去参观的话,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根本就走不完吧?那么多间房子,我觉得最少也得逛个一天一夜!”小武兴奋地说道。 张扬摇了摇头,给小武泼着冷水:“你注意听了没有?我说的是大慈恩寺落成的时候有将近一千九百间房,那可是在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至于现在嘛,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以后,剩下的应该就没有那么多了,我记得网上说好像十三个院落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西塔院,其余的建筑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我本来还打算去那里好好地逛一逛呢!”小武闻言失落不已地说道:“十三个院落居然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那占地面积也就只剩下原有的十三分之一了呗?这逛起来也不过瘾啊!你在网上查了没有,那个什么西塔院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塔院又是什么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塔院,顾名思义嘛,就是里面有塔林的院子。至于院子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里有一个七层的宝塔可以爬到上面去,俯瞰半座西安城。而且我看网上那些人给的建议基本上都是推荐夜间灯塔,既可以凭栏远望塔下万家灯火,又可以效仿古人吟诗作对、高塔题名。”张扬继续诱惑道。 小武听了张扬的这句话以后,异常警觉地反问道:“你说的这座七层宝塔该不会就是大雁塔吧?” 被小武喝破了谜底的张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回答正确!加十分!那座宝塔就是咱们这一趟西安之行最终的目的地,大雁塔!好弟弟,你就先陪着我去大雁塔把正经事情办了呗,我向你保证,一旦那件事情顺利完结以后,我一定好好陪着你在西安城里城外好好地玩上几天,一直玩到你不想再继续逛下去为止!其实我连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都帮你准备好了,只要咱们今天先去一趟大雁塔把正经事情给办了,明天华清池、秦始皇陵、兵马俑、乾陵、法门寺这些个地方随便你选,我绝对奉陪到底!” 或许是见张扬态度诚恳,或许是小武本身根本就不纠结,所以他对着张扬点了点头,借坡下驴地说道:“我最受不了你这心里扛不住事情的毛病了!既然你坚持想要先去大雁塔办正事,那我也就不反对了,但刚才你说的那些个地方可都是你答应了要带我去逛的,明天你可不能后悔啊!还有,我一直都很好奇,我之前也曾经听人说起过,西安有大雁塔、小雁塔两座塔非常出名,但它们为什么要叫雁塔呢?是因为这两座塔里面有很多的大雁吗?还是真像某些人分析的那样,说什么塔上的铃铛声音听起来像大雁的鸣叫声?” 面对小武的疑问,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出发之前通过网络恶补来的那些关于大雁塔的知识,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我临来西安之前,曾经翻阅了一下唐玄奘所写的那本《大唐西域记》。在那本书的第九卷里写了一个天竺的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天竺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地方有一座寺院,寺院之中的和尚们都信奉小乘佛教,吃三净食,也就是雁肉、鹿肉和犊肉。有一天,空中飞过了一群大雁,地上有个和尚抬头看着那些大雁馋的要死地抱怨说,如果菩萨知道他们肚子饿了又怎么会让那群大雁飞走呢。结果话音未落,就有一只大雁一头扎死在了那个和尚的脚下;而和尚却惊喜交加,觉得自己目睹了神迹,于是遍告寺内所有的和尚。那个和尚声称大雁自坠这种行为,分明是如来我佛在通过大雁教化他们啊!后来……” “后来他们就把如来我佛送给他们的那只大雁给吃掉了吗?”小武皮笑肉不笑地追问道。 “他们哪里会像你那么无聊!由于坚信这是如来我佛开释他们智慧的一种行为,所以和尚们就在大雁落下的那个地方举行了一场异常隆重的法会,将那只大雁埋葬起来,又在上面修建了一座宝塔,取名就叫做雁塔。据说唐玄奘在去西天取经的时候曾经瞻仰过那座传说中的雁塔,后来在返回大唐的路途之中,他曾经两次遭遇了意外损失了一部分从天竺带回来的经本。他在大慈恩寺译经期间,为了保护那些从天竺走私而来的梵本佛经、舍利子、佛像等贵重物品,在永徽三年三月,也就是公元652年的阴历三月,向当时已经当上了皇帝的李治上书,说他想要在慈恩寺附近修建一座高高的雁塔用来藏经。”张扬继续说道。 “他想要修建的那座雁塔就是现在的大雁塔喽?和尚们也真奇怪,咋都那么喜欢塔呢?”小武问道。 张扬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记得在虚无空间之中,那个遗世化身曾经跟我说过他奏请皇帝建五层雁塔以安置经像,可在咱们出发之前我查找到了另一份资料,才知道遗世化身所说的话也不尽不实。唐玄奘当时想要在大慈恩寺的端门之南建造一座三十丈高的石塔,按照当时的度量衡来看,一丈大概有现在的3。6米高,也就是说他原来的规划是想要建造一座高达108米的巨大石塔!108米是什么概念呢?现在的高楼层高大概在3米左右,也就是说那个石塔大概有现在的36层摩天大楼那么高,当时李治都惊了!” “我靠!唐玄奘这是疯了吧?他到底是想要建佛塔啊,还是想要盖高楼啊?”小武惊疑地追问着。 “我看到的那篇资料里也写了他为什么会有了这样想法的原因,一是想要有足够的空间安置、保存从天竺带回来的梵文佛经、舍利子、佛像等贵重物品,以免年久散失兼防火患;二是想通过修建高塔彰显大国风范;三是想要把高塔作为世界的佛教中心供人瞻仰。当时刚刚当了皇帝没有几年的李治收到了他的上书以后,回复了他三条意见:第一,用石头造塔固然可以留存千古,但工程浩大恐非一时之间可以完成的,所以建议用砖造塔;第二,费用由朝廷来出;第三,将雁塔的地点从大慈恩寺的正门前挪到了西跨院。由于这是皇帝的意思,所以唐玄奘也就没再继续坚持自己的宏大理想,一切都照着皇帝的意思办理。”“李治这个皇帝有点意思啊,他不想让这座塔挡住了大慈恩寺的正门就给挪了一下位置,又为了安抚唐玄奘的情绪就说钱都是由朝廷来出;可既然是朝廷出钱,就不能用太过华贵的材料来建塔,所以就干脆指定了用物美价廉的砖头来建,说了说去都觉得他是在忽悠唐玄奘玩儿呢!”小武坏笑着就此事点评道。张扬也同样坏笑了一声,赞同地说道:“其实那篇资料我读到这里的时候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总觉得李治这人有点蔫坏蔫坏的,你不同意建塔就直接说不同意好了,干嘛还要糊弄人呢!后来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塔倒是修建起来了,据说还是按照天竺的样式修建的,塔分五级,包括相轮、露盘在内总高180尺,大概有65米高左右。可惜塔身却有些偷工减料,砖面土心,不可攀登,号称层层中心皆有舍利,最上层以石为室,贮藏经像。结果那座雁塔没用五十年时间就坍塌掉了……” 第245章 兰亭 小武听了张扬的讲述,有些吃惊地感慨道:“那座塔没用五十年的时间就坍塌了?我就说是李治在糊弄人吧!幸亏唐玄奘死得够早的,如果真让他活到了能亲眼目睹寄托了他一生希望的高塔轰然坍塌的那个瞬间,就算他是一个大德高僧,就算他心如止水平静不波,估计也得被气得吐出几口老血来!后来呢?” “后来啊,雁塔落成十年以后,也就是公元664年,唐玄奘毅然决然地选择重入轮回,以待神州浩劫来临之时可以力挽狂澜;又过了十九年以后的公元683年,唐高宗李治驾崩;此后的七年之中又先后有两个皇帝登基,又相继被废,直到公元690年,李治的媳妇儿、年逾六十七岁的武则天自立为帝,建立了武周王朝,定洛阳为帝都,改称神都。到了公元702年左右,原本巍峨雄伟的大雁塔已然沦为了一片废墟,由于女皇武则天崇佛抑道,所以发下愿心要重建大雁塔、再现几十年前佛教昌盛的局面。她召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施舍钱财,准备在坍塌的大雁塔原址之上重建一座更加雄伟的七层青砖塔,也就是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要看到的那一座大雁塔的本体了。”张扬十分有耐心地向小武交待着大雁塔的历史沿革。 “现在的大雁塔就是从唐朝遗留下来的吗?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这个七层青砖塔也太结实了吧?相对于武则天老公之前张罗建设的那个五层大雁塔而言,结实得有点过头了吧?”小武一脸狐疑地追问道。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为小武解释道:“其实,现在西安的这个大雁塔既可以说是武则天重建的那一座,也可以说不是那一座。自从她重建了七层大雁塔以后,后来又经历过很多次的大修,根据我所查找到的资料显示,最大一次的维修工程大概发生在公元1604年。那一年,是明朝万历二十三年,距离今天四百年左右。在那一次维修过程之中,负责修缮的工人们在维持了唐代七层塔体的基本造型上,又在大雁塔外表完整地砌上了一层60厘米厚的包裹层,使其造型显得比以前更加宽大,也就是现今大雁塔的外观造型!” “那咱们俩等一会儿到了西安以后,如果直接就去大雁塔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到当年唐玄奘从天竺带回来的那些梵文佛经、舍利子、佛像等文物了呢?如果有这些东西可以看看的话,大雁塔倒是值得我去游览一番,能亲眼目睹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珍贵文物,这一趟西安之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小武言道。 “恐怕这个事情要让你失望了……”张扬有些迟疑地说道:“根据遗世化身的说法和史料上的记载,当初唐玄奘从天竺取经归来之时,确实是随身带回了大量的佛舍利、上百部贝叶梵文真经和八尊金银佛像。在李治的帮助之下,那些宝物确实在大雁塔落成以后都被放入了塔顶的石制密室之中。但很可惜的是,没过五十年那座大雁塔就坍塌掉了,原本位于塔顶的石制密室想来应该也已经被摔落到了地上;更加古怪的是,后来武则天决定在大雁塔原址之上重建七层青砖塔的时候,对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些宝物、将那些宝物如何处理此类的问题只字未提。根据我的分析,我怀疑武则天她很有可能把那些宝贝都藏到了乾陵里!” “乾陵?又是一个帝王陵吗?是武则天自己的坟?”小武好奇地连连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武则天在准备重建大雁塔的时候发现了唐玄奘当年留下的那些宝物,她虽然重建了大雁塔却没有把那些宝物放回到大雁塔里去,反而中饱私囊地中途截留了那些宝物?等到她死了以后,就直接把那些宝物带到了坟墓之中去给她自己陪葬了?把原本应该属于大家的东西变成了她的私人物品,这种行为也忒不地道了吧!” 张扬苦笑了一声,摆手说道:“关于乾陵的事情,等我们俩准备去游览之前我再详细给你介绍,目前你只需要知道乾陵其实是李治跟武则天这两口子的合葬陵就可以了。听你刚才的语气,你是觉得我的怀疑不太靠谱吗?其实,我一直觉得武则天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行为,也许是得自家传。据说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大量搜集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经常临习,对《兰亭序》这一真迹更是仰慕,多次重金悬赏索求,但一直都没有结果。后来寻访探察得知《兰亭序》真迹在辩才和尚手中,李世民三次召见辩才和尚,辩才和尚都谎称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兰亭序》真迹早已散失不知所在。你猜猜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怎么发展的?” 见张扬问得促狭,小武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按理说李世民当时就已经是皇帝了,他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得不到呢?就算辩才和尚有一点小聪明,但他哪里玩得过整天都在琢磨人心人性的皇帝呢!就像后来的唐玄奘执意要修建雁塔一样,还不是被李世民的儿子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不错,看来你在人世间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对人性有了一丝了解了,皇帝想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得不到呢!李世民见辩才和尚一直推诿,就接受了房玄龄的主意,派遣监察御史萧翼以智取之。萧翼得了皇命以后隐匿身份,乔装成一个潦倒落魄的穷书生伺机接近辩才和尚,并投其所好,弈棋吟咏、论书作画,没多久就被辩才和尚当成了人生挚友。后来辩才和尚想要在挚友面前得瑟藏品,从屋梁上取下了《兰亭序》真迹向萧翼展示;之后萧翼就找了个机会盗取真迹直奔长安向李世民献宝去了。”张扬笑道。 “不是吧!就算李世民他是一个皇帝,为了想要得到《兰亭序》真迹居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也太过分了一点!后来呢?辩才和尚没去找李世民说道说道,讲点道理什么的?”小武义愤填膺地追问道。 “辩才和尚以什么立场去质问李世民呢?当初他可是告诉李世民真迹已经不知所在了啊!李世民也正是因为吃定了他的这一点,所以在得到了《兰亭序》真迹以后不仅没有收敛行迹,反而命人连拓十本赐给亲近他的诸王近臣。等到了李世民临死之前,他居然拉着李治的手跟李治商量,说什么‘吾欲从汝求一物,汝诚孝也,岂能违吾心也?汝意如何?’当爹的都已经说出了这样恶心人的话,身为儿子的李治又能怎么办?最后也只好依照李世民的意思,将《兰亭序》真迹陪葬在昭陵之中——正是因为李唐皇室之前已经有了这样不堪的行为,所以我才会怀疑武则天根本就贪墨了唐玄奘带回来的那些天竺佛宝!”张扬言道。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公公,就有什么样的儿媳妇!就是不知道当年唐玄奘到底带回了多少天竺佛宝,难道全都被武则天给一锅端了,一点别的都没有剩下吗?” 见小武这样问,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说道:“我记得那篇资料里面说,即使是在唐朝的史料里关于唐玄奘究竟带回来多少东西也有着自相矛盾的记述。比如《法师传》中记载说唐玄奘从天竺带回来150枚肉舍利和一函骨舍利;但同样是在这一本书里当写到修建雁塔的时候又说,层层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一万余粒。我还从别的论坛上看到过说舍利是会下崽儿的,难道这一万多粒的舍利就是用唐玄奘带回的那150枚肉舍利和一函骨舍利繁衍出来的不成?总之,不过那些舍利到底有多少粒,既然后续的文史资料都没有再提到过唐玄奘带回来的天竺佛宝,那么看起来应该是所有的佛宝都被武则天给一锅端了!” 小武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啧舌叹息道:“不愧是敢自己改朝换代的第一位女皇帝啊,她的这个心性可也真够奇葩的了。按道理说,在她下令重建大雁塔的时候大慈恩寺应该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吧?那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大慈恩寺慢慢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了建有大雁塔的西跨院呢?”“据说,大慈恩寺从正式完工以后,香烟鼎盛的时期一直持续了有两百多年。但很可惜的是,到了唐朝末年的时候,大慈恩寺寺院屡屡遭受到兵火的侵袭,殿宇逐渐焚毁,一来二去之下最后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大雁塔依旧矗立在原来的位置之上。说起来我都已经给你讲了这么多的故事了,你到底愿意不愿意等会儿抵达西安以后,一下了车就跟着我直接杀奔大雁塔啊?”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张扬终于说到了主题。面对着张扬异常认真的眼神,小武将头转向了一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既然你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又何必非得要征求我的同意呢……” 第246章 雁塔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张扬终于在临下车之前安慰好了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起来的小武,并努力说服小武同意在抵达西安以后,第一时间就直接前往大雁塔附近,准备先去完成遗世化身交托给张扬的任务。好不容易二人所乘坐的那辆破旧班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再次抵达了西安火车站的南广场,背着背包的张扬与小武匆匆忙忙地下了班车,走到南广场外面的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位于西安城南郊的大雁塔而去。 出租车将张扬与小武二人送到了刚刚修葺一新的大雁塔南广场的边上,下车之前出车司机热情地指着距离停车处不远的一个和尚立像介绍道,那个立像就是为了纪念唐玄奘西行取经的功德而特地修建的。下了车的张扬与小武看着那两人多高的青铜立像,端详了半天以后,才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塑像造得也忒夸张了吧?唐玄奘他有这么帅气?他的耳朵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他手里拎着的不应该是九环锡杖吗?现在手里拎着的这个又是什么东西?”二人夸张的语气引得周围的游人纷纷侧目不已,感受周围有些不善的目光,张扬赶紧拉着小武朝着大雁塔的方向快走了几步,不想引起太多不知所谓的人的注意与关注。 由南至北穿过不大的大雁塔南广场,二人来到了大慈恩寺的门前。去购票处买了两张联票之后,二人跟随着众多游人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入了大慈恩寺之中。大慈恩寺内的面积远比张扬预估的要小得多,穿过一小片空地,又穿过一个小巧的院落之后,总共走了没有200米的路程,他与小武居然已经走到了大雁塔的正下方——直到此时,二人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里原来叫做大慈恩寺的西塔院了,因为除了大雁塔之外,确实是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游览的东西了,真的只是一处为了容纳大雁塔才修建的院落而已。 游览积极性受到了打击的二人,一时之间不由得踌躇起来,想不清楚是该立刻上塔呢,还是该先绕着塔基观摩一番。幸好,不远处的游览导图与雁塔介绍救了他们的急,两个人凑了过去,开始通过官方文字的介绍,从大局观的角度去熟悉了一番大雁塔。看板上的内容其实比较简单,与大多数旅游景点中的介绍文字篇幅类似,其中重点介绍了大雁塔是砖仿木结构的四方形楼阁式砖塔,由塔基、塔身、塔刹三个部分组成;通高64。5米,塔基高4。2米,塔基边长46米;塔体呈方锥形,平面呈正方形,底边长为25。5米。 文中还说,塔体各层均以青砖模仿唐代建筑砌檐柱、斗拱、栏额、檀枋、檐椽、飞椽等仿木结构,磨砖对缝砌成,结构严整,磨砖对缝坚固异常。塔身各层壁面都用砖砌扁柱和阑额,柱的上部施有大斗,在每层四面的正中各开辟了一个砖砌拱券门洞。塔内的平面也呈方形,各层均有楼板,设置扶梯,可盘旋而上直至塔顶。一层二层多起方柱将空间隔为九开间,三四层隔为七开间,五六七八层隔为五开间。 对大雁塔的客观条件增进了一些了解的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还是小武最先憋不住劲地提议道:“我看这个院子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也许大雁塔里面还值得期待一下,要不然咱们两个就不要在下面浪费时间了,趁着现在登塔的人不太多用不着排队,赶紧登塔去上面找点儿好玩的东西吧!” 张扬却摇了摇头,不太同意地指着小武身后不远处的塔基南外壁说道:“那里有两块碑诶,刚才我看见好几个人围在那里上下左右地看,想来应该是有点儿来头的,你也别光急着要登塔,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尽量多看一些东西,尽量让咱们刚才花的门票钱别都被浪费掉的好,我可不愿意当冤大头啊!” 小武闻言转身看了那两块碑一眼,有些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两块破石碑么,就算真是从唐朝传到了现代,顶多就是两个文物而已,还能有什么大来头儿!”说是这样说,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快步走到了那两通石碑的前面,像模像样地琢磨起碑文的涵义来。张扬凑在小武的身旁仔细研判了一番碑文以后,才恍然眼前这两块碑文与碑额相对排列、左右对称的石碑,赫然正是传说中的“二圣三绝碑”! 所谓“二圣”,指的是唐太宗李世民与唐高宗李治这两位皇帝;所谓“三绝”,一是指两位皇帝亲自撰写碑文内容绝对少见,二是指两篇碑文记述的基本上都是唐玄奘西天取经弘扬佛法之伟业,三是指碑文文字由当初大名鼎鼎的书法家褚遂良书写,如此难得的三个因素居然汇聚于一处,故名“三绝”。 想起了二圣三绝碑来历的张扬见小武依旧是一头雾水有看没有懂的样子,不由得半是好笑半是宠溺地为小武介绍了一番关于二圣三绝碑的来历。被镶嵌在墙壁之上的两块石碑,左边的是李世民所撰的《大唐三藏圣教序》,右边的是李治所撰的《述三藏圣教序记》,而书写碑文的则是尚书右仆射河南公褚遂良。 小武听了张扬的一番讲解之后,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两通碑文的兴趣不大,他转过了有依旧执拗地建议道:“这个破碑文你也已经看完了,现在咱们两个应该可以登塔了吧?说实话,我感兴趣的东西跟你不太一样,我是比较喜欢新奇好玩的东西,不喜欢这些半新半旧的货色。而你似乎是对那些很有历史沧桑感的东西很有兴趣,但在神州大地上,你能找到的最为古老的东西又能有几千年呢?与其四处乱跑,倒不如找个机会我再带你进入一次玄武圣殿的好,那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远比你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古老得多!” 被小武提醒了的张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道:“跟你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了,你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正常的样子,所以我也就下意识地把你当成了你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来看待了。听了你刚才的话,我才忽然发现,虽然你现在拥有着一具年轻的**,但在本质上还真不能总是把你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啊!” 小武翻着白眼反驳道:“怎么就不能把我当成孩子来看待了?虽然我的年纪早已超过了百岁,以你们人类的标准来看应该已经可以算是一个老不死了,但你不要忘记,以我们玄武一族的年龄标准来看,如果我现在还是生活在族里的话,大概也就相当于是你们人类高中生的水平,跟我现在的**刚好匹配!” 被小武一本正经的话语噎住了的张扬撇了撇嘴,假装没有听到小武的话语,直接走到了塔基西面的石门前,抬起头观察起门楣上线刻的阿弥陀佛说法图来。图中的殿堂富丽堂皇,画面布局十分严谨,线条飘逸遒劲流畅。张扬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介绍文字,方才知道这副阿弥陀佛说法图居然是阎立本的手笔。说起阎立本,大多数人最先想到的应该就是小时候在历史书上曾经见到过的《步辇图》了,张扬从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在一次出游之时观摩到传说中的大画家所创作的宗教图谱,不由得认真地观赏起来。 小武看了一眼张扬,无奈地摇了摇头,找了个阴凉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张扬也不知道自己入神地观赏了有多长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转头才发现小武已经坐在阴凉的角落里打起了瞌睡。苦笑着喊醒了小武,张扬决定要带着他返回塔基南面的石门,按照最为正统的方式登临大雁塔。由于此行的目的明确,故而张扬拉着小武只是从南门进入简单粗略地游览了一番一层以后,就脚步匆匆地登二楼,跨三楼,越四楼,直抵五楼。五楼的塔室之内,陈列着一通释迦如来足迹碑,旁边的说明文字上说,该碑是依据唐玄奘晚年于铜川玉华寺请石匠李天诏所刻制的佛足造像复制而成的,上有诸多佛教图案,内涵十分丰富。除此之外,还收集展出了唐玄奘鲜为人知的数首诗词。站在略显空旷的大雁塔五层塔室之中,盯着那红底白印的释迦如来足迹碑拓,张扬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足迹碑拓之上,有两只硕大的脚印,长50厘米宽20厘米左右,两只脚拇指刻莲花纹,其余八只脚趾刻的都是万字纹,每趾第二趾节部位刻眼状纹,大趾下刻三股杵,二趾下刻双鱼,四趾下刻宝瓶,五趾下刻宝螺,脚掌心刻千辐轮纹,千辐轮上方刻月牙纹,下方刻象牙纹,轮下刻三株并蒂莲及小千辐轮组成的“梵王顶”相图案。就在张扬仔细观摩佛足碑拓之时,忽然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遗世化身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张扬的脑海中响起:“咱们才刚刚分开不久,你这就赶来了……” 第247章 千年 忽然听到了遗世化身那熟悉的声音,张扬猛地一惊,环顾着四周想要努力地寻找到遗世化身所处的位置,以及遗世化身之前曾经提及过的那被隐藏在虚空之中的不可知之地,可惜用了好半天的时间他依旧是一无所获。有些失落的张扬简单地把刚刚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归结为他急于寻找到那不可知之地不得而产生的幻觉,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脑海之中却再次传来了遗世化身促狭的笑声。 在脑海中笑声响起的同时,张扬同时感觉到头顶之上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着他,顺着他感受到的那道窥视的目光望去,在他的头顶之上、六层塔室楼板之下的虚空之中,一道形如眼睛的空间缝隙出现在张扬的左眼之中。下意识地闭上了右眼,张扬用左眼仔细观察起那道空间缝隙来。在他的左眼之中,随着意念的竭力催动,张扬的目光透过那道狭窄的空间缝隙努力向内观瞧,依稀看到了被一片流动着的物质包裹着的狭小空间,那种物质释放出大量柔和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似乎正是他之前在虚无空间之中所见到过的! 感受着从那些光芒之中逸散出来的熟悉的力量,张扬在脑海中用意念尝试着沟通遗世化身,他用意念呼喊道:“遗世化身,遗世和尚,你是在我眼前所看到的这道空间缝隙的里面吗?我已经按照你的委托,来到了西安大雁塔的五层,终于找到了你所说的这一片被隐藏在虚空之中的不可知之地!直到看到了这道空间缝隙,我才终于明白了你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原来我与你之前相遇的那一处虚无空间,根本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不可知之地!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件封印了唐玄奘一世佛法智慧的异宝又在哪里?” 遗世化身的声音雀跃不已,似乎是为张扬的及时到来而感到高兴,又似乎是为他自身的使命即将顺利完结而感到兴奋,他絮絮叨叨地在张扬的脑海中连声说道:“好小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咱们两个才刚刚分开了没有多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已经赶到长安城了!你说你来就来嘛,怎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我可要提醒你哦,你身边的那个少年虽然魂魄与**已经完全相融,但实际上他的魂魄完全是一个外来户!他很有可能是通过了夺舍这样的邪术侵占了身为人类那个少年的**,你对他可要时刻提防着一点儿!”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之所以会有现在这么古怪的境况都是情有可原的,我早就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了。倒是你才是更加古怪,既然我们当初见面的那处虚无空间就是你所谓的不可知之地,你又何必跟我兜圈子呢,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等等,你曾经说唐玄奘留下的那件异宝被藏到了不可知之地里,也就是说那件异宝应该就在我们当初见面的虚无空间之中!既然是这样,你直接交给我不就好了?又何必让我不远万里地跑了这么远!你以为我平时很清闲么?”张扬用意念在脑海中向遗世化身抱怨道。 原本站在张扬身后同时在打量着释迦如来足迹碑的小武,似乎感受到一些什么,满脸狐疑地盯着头顶之上那道空间缝隙的位置,又转头看了看张扬连连变换着的脸色,若有所思地没有说话。 而在张扬的脑海之中,遗世化身则喋喋不休地继续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你身边的这个小子有古怪啊,不过你既然肯带着他一起来见我,想来也是不把他当成外人了吧!他刚刚偷偷地看了我这个方向一眼,看来他应该已经发现了我跟你在私下聊天了,他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我开始对他有点兴趣了!说起来你们到了长安城之后都去逛了哪里?现在的长安城好玩吧?其实要说起来,在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长安城才是最好玩的!那可是当时世界的中心啊!我本就打算不会让你们白白地给我帮忙,想要将我这千多年来的见闻与你们一起分享,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让我带着你们去领略一下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长安城风光?” “别想跟我转移话题!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都没有回答我呢!”张扬气势汹汹地用意念嘶吼道。 “别急别急,吼什么吼,我这不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完成背负了一千三百多年的使命,就兴奋起来有点得意忘形了嘛!你刚才问我说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件异宝交给你,其实不是我信不过你啊,而是那件异宝根本就不像你猜测的那样被藏在虚无空间之中,而是一直都被藏在了这道空间缝隙里。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想要获得那件异宝,首先你最起码要抵达长安城、登临大雁塔,否则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赶到这里的原因!至于说为什么我所停留的虚无空间也在这道空间缝隙里,等下你们与我一起回望过去之时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缘由了!”遗世化身风轻云淡地对张扬解释着,顺便还卖了个关子。 “你还真想要带着我们去领略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长安城风光?我前两天机缘巧合之下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但说实话,这样的旅程所要消耗的力量太过巨大,你现在都已经是这副落魄的样子了,我不认为你还有力量可以带着我们两个大活人去穿梭时光,即使是要再现当年盛况的部分浮光掠影对你来说应该都很有难度吧?我来帮你的忙,是因为之前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并非是想要贪图你的什么报答。所以,你也就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的这份心意我领受了。”张扬根据自身的经验大度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遗世化身却混不领情地在张扬的脑海中大喊道:“我哪里落魄了?我又不是要带着你们两个大活人穿梭时空返回到一千三百多年以前,我只需要将我这一千三百多年以来通过这道空间缝隙所观瞧到的断断续续记忆具象化地展示在你们眼前就可以了,又能消耗我几分力量?再者说了,我的使命已然就要顺利达成了,我这一身积攒下的所有力量最终也难免要被彻底舍弃,与其暴殄天物倒不如便宜你们两个的好!” “既然是这样,那你打算要怎么带着我们去领略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长安城风光呢?”张扬好奇问道。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我自由办法!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起行出发吧!”遗世化身这样说完,忽然有一股灵动的光芒从那道形如眼睛的空间缝隙中一涌而出,化为两道流光飞扑到张扬与小武的身上,直接钻入了二人的身体之中。突然被流光袭中身体的小武刚想要挣扎一番,却见到张扬转过身对着他摇了摇头,于是便坦然地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静静观察着流光入体之后所引发的种种变化。 出乎意料地,那两道流光扑入了张扬与小武的体内之后,并为对二人的**产生任何影响,反而涌动着向二人的体表进发,很快在二人的体表之外行成了一层如同肥皂泡一般流光溢彩的保护膜,将二人的**包裹在其中。与此同时,头顶之上、六层塔室楼板之下的那道形如眼睛一般的空间缝隙之外忽然产生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小空间漩涡;张扬与小武二人目视着那个不断旋转着的空间漩涡不由得一阵恍神,很快就眼皮发沉地昏睡了过去,各有一点金光忽然从二人的头顶挣扎而出,雀跃不已地投向了空间漩涡之中。 随着那两点金光投入到漩涡之中,漩涡开始飞速地收缩起来,很快就已经消失不见;那道空间缝隙之中原本不断闪烁着的光芒也开始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就像是那只眼睛已经半闭了;被流光溢彩保护膜包裹着的张扬与小武二人身体,很快也随着外层保护膜的飞速褪色而变得黯淡不清、模糊难辨起来,最后终于隐遁于空气之中消失不见。大雁塔的五层塔室之内,因为张扬与小武二人的消失而再次回归了平静。当张扬与小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已然不是站在大雁塔的塔室之内了,反而是身处于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透过一扇如同巨大眼睛一般的窗户向下俯瞰着一座巍峨的高塔塔刹。小武被眼前那诡异的环境惊呆住了,用手指着张扬的身后瞠目结舌;顺着小武手指的方向,张扬回过身去,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位与大雁塔南广场那座唐玄奘立像有着七分相似的一个和尚。张扬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遗世和尚,是你吗?你怎么会以这个姿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呢?我们两个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状态存在于此呢?”遗世化身沉吟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就是我本来应有的样貌啊,如果不是令尔等阳神离体,我又如何才能带尔等遍阅千年沧桑呢……” 第248章 古意 见张扬与小武二人依旧呆若木鸡,遗世化身摆了摆手继续交待道:“你们二人的肉身已然被我的力量暂时保护起来,在我力竭之前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待我力竭之时自会将你二人的阳神送回到**之中,保你二人安然无恙。至于你们两个,如今且跟随着我的指引,将我这一千三百多年以来通过这空间缝隙所观瞧到的断断续续记忆具象化地展示在你们眼前,为你们展示一番大唐时期的盛世风貌吧!” 张扬闻言点了点头,又转身向小武介绍了一番此行的来龙与去脉,在征得了小武的同意之后,又转头对遗世化身显现的和尚说道:“既然你都已经把我们两个都拉到这里来了,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罢,你又打算向我们展示哪些记忆呢?事先说明啊,不好玩的我们不看,没有趣的我们也不看!” 遗世和尚哈哈大笑,抬起胳膊用一只衣袖轻拂着那扇如同巨大眼睛一般的窗户,指着下方的高塔介绍道:“下面的这座高塔你们可知是何处?此处正是由我的本体玄奘和尚一手营建的最先那座五层高的大雁塔!而此时我想要向你们展示的,是大唐麟德元年我通过被送至大雁塔中的释迦如来足迹碑来到此处空间缝隙的过程。你们仔细看大雁塔的下面,看到那一队抬着灵柩的队伍没有?那灵柩之中所躺着的,正是我的本体玄奘和尚,他坐化于铜川玉华寺,此时正奉旨还奉于大慈恩寺中。在他圆寂之前,斩出了我这样一具背负着特殊使命的遗留于人世的化身,并将我藏匿于释迦如来足迹碑之中;又派人将那释迦如来足迹碑送至大雁塔的塔顶密室之中,以方便我顺利开启此间的空间缝隙,激活缝隙之中的虚无空间,以待有缘。” 张扬与小武趴在那窗口之上,俯身看着地面之上逐渐被放大的运送灵柩之队伍,以及那富丽堂皇的巨大灵柩。张扬有些无语地说道:“麟德元年玄奘圆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公元664年发生的事情。你的本体都已经圆寂了,可我怎么看你好像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样子呢?反而还一副高兴的样子?” 遗世和尚风轻云淡地说道:“本质上,我虽然与玄奘和尚拥有着某些共同的记忆,但我并不是他本人,所以对于他的圆寂我并没有什么或是伤心或是高兴的心情,只是因为他的灵柩到此是我记忆的起始而已,故而才特地向你们展示一二。既然你们对我的这一段记忆没有什么兴趣的话,那我就向你们展示下一段记忆好了,那是十年以后来大雁塔下寻幽访古的一位中年文人,虽然我并不清楚他的来历,但其所做之诗词听起来确实很是有些韵味的,故此我才会向你们推荐。可惜此人后来离此远去,遁入太白山中杳去无踪。” “哦?这个听起来不错,快让我们看看!”张扬被遗世和尚的话勾起了兴趣,忍不住催促道。 遗世和尚点了点头,用一只衣袖轻拂着那扇如同巨大眼睛一般的窗户,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很快镜头就已经停留在一位身穿唐朝服饰的中年男子身上。镜头之中的中年男子此时正仰头望着巍峨的大雁塔抒发着感慨,他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道:“恩师曾对我言道,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居,和为雨,怒为风,凝为雨霜,张为虹霓,天常数也。人之四支五藏,一觉一寐,吐纳往来,流为荣卫,章为气色,发为音声,人常数也。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人所同也。叹如今我手足皆欲废,壮志难酬矣,只剩徒然孤老尔。” 张扬闻言方才注意到,此时正望天嗟叹不已的中年男子的左手蜷曲着,看起来殊不灵便的样子;而中年男子的右手则撑着一根高大的拐杖,似乎他的腿脚上也有些不方便。就在张扬琢磨着在唐高宗年间有哪位文坛之人是拥有着如斯外貌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已然收拾了外放的情感,重振精神有感而发地对着大雁塔高声吟诵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听了那中年男子似乎随口而出的吟诵,小武有些惊奇地问道:“这个男人是谁?他吟诵的又是什么诗词?怎么我听起来感觉那么熟悉呢?这首诗词应该不是他有感而发直接在这里现场作出来的吧?” 同样对那首诗词感觉到有些耳熟的张扬摇了摇头,一时之间确实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一篇诗词了。遗世和尚则哈哈笑了两声,对着二人介绍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我对他吟诵的这首诗可是记忆犹新呢,这才只是一个开篇而已,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一大段呢,你们慢慢听吧!” 果然正如遗世和尚所说的那样,那个中年男人在经过短暂的休息与之后,又酝酿了一会儿方才再次开口继续吟诵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正听着吟诵的张扬与小武在听到其中的某一句之时,忽然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只羡鸳鸯不羡仙?难道实际的出处是在这里吗?”喊完了这两句话之后,张扬有些苦恼地揉着眉心痛苦自语道:“我记得我之前曾经在网上查过这句话的出处啊,怎么一时之间就想不起来了呢?如果这首诗词真是下面那个男人所作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位在历史之中也可以留下响当当名号的著名诗人,他到底是谁呢?” “其实他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了,毕竟他只是我记忆之中某一个可以让你们俩开阔一番眼界的虚幻人物而已,他早已消逝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至于是否曾在历史之中留下过名号又有什么意义呢?尘归尘、土归土,虚名荣禄都化无,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遗世和尚开解着二人,忽然又指着那个手脚都有些残疾的中年男人继续说道:“你们以为他已经作完诗了么?其实远远没有,还有很长的一大段呢!” 此时,用尚算健全的那只右手将之前的诗句都誊写在草纸之上以后,中年男人又闭目养神了片刻后,再次才思如涌激动不已地继续开口吟诵道:“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张扬与小武再次对视了一眼,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小武最先忍不住,转头向遗世和尚问道:“这个人就算是有才,也有得太过分了吧?照他这个出口成章的劲头儿,咱们在这里盯着他一夜估计他都还有诗词可以作。你还是干脆一点告诉我们吧,他的这一大套诗词到底还有多少句没有作出来?” 遗世和尚笑吟吟地指着那个中年男人安慰着小武:“别着急,别着急,快了,快了,大概还有那么个七八句左右就可以完结了。你们两个也不要不耐烦嘛,能够听到诗词的原作者亲口吟诵其所作的诗词,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这世间想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可以享受到如此的待遇了,你们两个可以知足常乐啊!”张扬与小武刚想要出言反驳一二,却注意到塔下的中年男人已然结束了上一轮的誊写记录,赶忙住嘴不言。只见中年男人整理了一番手中誊写好的文稿后,继续摇头晃脑地吟诵道:“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顿了顿,那中年男人忽然长叹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吟诵道:“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吟诵之后,方才志得意满地将刚刚吟诵出的这几句诗词小心翼翼地誊写到草纸之上,最后一步三摇地走入到萧瑟的秋风之中…… 第249章 女帝 望着那中年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张扬头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终于想起了那个身有残疾的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他语带惆怅地对小武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这个男人所吟诵的七言古诗应该叫做《长安古意》,而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别号幽忧子身为‘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据说他在中年时曾遭横祸下狱,后来因为有人的救助而得以保全;后来他离开洛阳前往长安,遁入长安城附近的太白山中修养,没多久之后就手足彻底残废了;之后又转移到了阳翟具茨山下,买了数十亩农田孤独终老。” 小武闻言惊奇地追问道:“这个叫卢照邻的怎么会这么可怜?虽然现在看他确实是有一些腿脚不便的样子,手好像也是有点不太听使唤,难道后来他的病变得更加严重了?最后真的是彻底残废掉了?这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来说可不是一件能够淡然接受的事情!后来呢?他的最后结局又是什么?”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痛心地说道:“据说后来在他孤独终老期间,曾经疏凿颍水环绕其住宅,又预筑坟墓偃卧于其中。他曾经写下一篇《五悲文》以自明其志,大致内容是‘高宗时尚吏,己独儒;武后尚法,己独黄老;后封嵩山,屡聘贤士,己已废’,总之就是吐露他自己生不逢时的抑郁感而已。到了最后,由于政治上的坎坷失意再加上长年的病痛折磨,当彻底残废以后,他选择了自投颍水而死……” “什么?这么牛气的一个人物最后居然自杀掉了?也太过可惜了吧?”小武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遗世和尚却摇头晃脑地插话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其所行必为其所愿,又哪里会有什么可惜之言?你之所以会有如此的感慨,只是因为你还未能彻底了解人心与人性罢了,或者说,即使小友你机缘巧合之下占据了当前这具人类的肉身,但究其本质,你的魂魄毕竟不是一个纯正的人类,想要完全了悟身为人类的选择还是有些难度啊!也许只有等你彻底放下了区别心的时候,才能尝试着去做一个真正的人。” 见小武被遗世和尚忽然揭开了老底有些色变的样子,张扬赶忙跳出来打着圆场地对遗世和尚问道:“卢照邻作《长安古意》的场面我们都已经看完了,下一段记忆你又打算给我们看些什么呢?” 被张扬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的小武,一时没有说话,反而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遗世和尚,期待着他接下来准备要带领他们继续观看的新画面;遗世和尚则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踌躇地说道:“既然你刚才的话中提到了武后,我这里刚好有一大段关于武后的记忆可以让你们两个观看。那是发生在长安四年,也就是刚刚的那个人离开的三十年以后,如果按照你们习惯的说法应该是公元704年的时候,这一座崭新的大雁塔落成之时,当时已经身为皇帝的武后带领着文武百官亲临此处观礼的相关记忆,你们有兴趣么?” 张扬与小武的眼睛同时一亮,纷纷表示自己对那位传说中的唯一女性帝王很有兴趣。 遗世和尚微微一笑,挥动飘逸的衣袖再次拂过那扇巨大的窗户,窗户之外的画面几乎是立刻就切换到了一个崭新的内容。画面之中,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看起来雍容华贵、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正满面威仪地雄踞于高高的宝座之上;宝座之旁,一个一身华丽礼服年貌不大长得油头粉面的青年正惬意地盘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诅咒着什么;宝座之下,文武百官各按品阶排序,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静默不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着那个满头金饰的中年妇女,张扬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质问遗世和尚道:“遗世和尚,你确定给我们看的这个画面没有错吗?这个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怎么会是武则天呢?你刚才说这是公元704年时发生的事情,而在这一年武则天她应该已经是八十岁垂垂老矣的年纪了,又怎么可能会看起来这么年轻呢?就算她再怎么驻颜有术,像现在的这个样子也太过夸张了一点吧?你绝对是搞错了!” 遗世和尚摇了摇头,连声否认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记忆,又怎么可能会弄错呢!虽然你说的那些理由都没有错,但关于武后当时的容貌你确实是想错了,虽然人世间大多数的八十老妇都是鹤发鸡皮垂垂老矣,但身为一代女皇的武后又怎么可能会与那些平凡的老妇一样呢?要不是她自身拥有着众多的神异之事,又怎么可能会赢得了文武百官的拥护、纷纷拥戴她取李唐江山而代之,自立新朝一统江山呢?” “这么说来,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了头儿的中年妇女还真是当时已经八十出头的武则天?”张扬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地抱怨道:“这还真是突破了我想象力的极限了,我原本以为她就算是保养得再好,至多也就是看起来有六十随出头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看起来会这么年轻!” “驻颜有术这种事情我倒是见得多了,远没有你那么惊奇。”小武在一旁冷眼旁观地说道:“我比较好奇的反而是坐在武则天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是她的儿子吗?还是她的面首?或者是个近侍?” 遗世和尚神色诡秘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个问题等一下你们就会知道答案了!而且,在我的这段记忆之中,武后与众人之间的对话似乎还隐藏着一个隐秘,就看你们俩能不能通过他们的对话发现其中的问题了。我需要事先声明的是,对于他们所提及的那个隐秘我毫不知情,所以你们也就不要再来追问我了,如果听完了他们的讲述以后,你们依旧还对那件隐秘之事有兴趣的话,我建议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听了遗世和尚故意卖关子的言语陷阱,张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决定直接无视其的挑衅,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一代女皇武则天的一言一行的观察上去;而小武则似乎是对遗世和尚的言语陷阱产生了兴趣,眼珠连连转动着似乎打算要在接下来的过程之中一展拳脚,寻找到武则天与众人言语之中的纰漏。 与此同时,画面之中那位盘坐在武则天宝座之侧的油头粉面青年终于结束了口中的絮叨,似乎是有些脱力地坐在原地放肆地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端坐于宝座之上原本沉思着的武则天似乎被青年的举动所惊扰,她轻轻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对那位青年问道:“国师,此次重建大雁塔弘扬佛事早已是万事俱备,不想如今时节已是早春,却不知沿街路侧之柳树为何仍未抽枝发芽?你这一次念经祈祷可能令垂柳泛绿么?” 油头粉面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没大没小地答道:“咱们都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看我什么时候不是言出必行了?前不久你想游览上苑,还假模假式地对着上苑的百花宣诏,说什么‘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要不是我暗地里偷偷帮忙,你真以为上苑园内的百花会那么给你的面子,说一齐开放就一齐开放了?结果我当时忙中出错,忘记将牡丹催开,你居然恼羞成怒地命人点火焚烧花木,并将牡丹从长安城贬到了洛阳去,又是何苦来哉呢?这一次也是这样,重建大雁塔落成之日,原本只需要你出面登顶一次就好,结果你偏偏说想要垂柳泛绿、莲花盛开,这不是在给我找麻烦嘛!”面对着油头粉面青年没大没小的话语,武则天并未发怒,反而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对方,低声娇笑道:“正是因为有国师在此,我才敢要求垂柳泛绿、莲花盛开啊!你以为上苑的事情我不知道是由国师你在背后帮忙吗?正是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发生以后,朝臣们对我的拥戴有所加强,所以这一次我才必须要在大雁塔重建之后再显现出一次祥瑞之兆了,以安文武百官之心呢。说吧,垂柳究竟何时可以泛绿?”油头粉面青年苦笑了一声,同样低声答道:“既然你想要安他们的心,那这一次我就帮你做得彻底一点,争取让他们都死心塌地地跟定了你,再也不敢起些别的什么心思好了。”说完,青年忽然右手握拳靠近了嘴边,鼓起腮帮用力地向着拳心之中猛地吹了几口气之后,摊开了右手。就在他摊开了右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飓风忽然从他的掌间飞出,盘旋着向着大雁塔前的莲花池与池旁的垂柳冲去…… 第250章 狂客 在那股飓风脱离了油头粉面青年的掌握之后,当那股飓风盘旋着接触到池中的莲花与池畔的垂柳之时,莲花与垂柳几乎是在同时开始发生了令人惊奇的变化——原本凋敝的莲叶之间忽然有一株株新绿涌现,很快就展开了一片片崭新的莲叶,生长出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开放起来;而原本褐色的垂柳枝条也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树干与枝条之间不断有墨绿色的光华闪过,一棵棵垂柳摇曳着身姿、伸展着枝条,枝条之上飞速地生长出一片又一片嫩绿的柳叶。一时之间,恍若已然踏入了春天。 武则天被眼前莲花与垂柳之上肉眼可见的变化惊喜得花枝乱颤,笑吟吟地对着宝座之下的众多文武百官高声说道:“朕承天之命,身局大宝已然十载有四,目下重建大雁塔,再现佛法之无上荣光。今日,春风送暖,并蒂莲开,老树抽芽,想来正是苍天对朕之所行有嘉许之意,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座下文武百官三呼万岁之后,纷纷不遗余力地高声呼喊着一些歌功颂德的口号,恨不得将古之先圣历代前贤之名都一一加诸于武则天的身上。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留着三绺长髯身穿华丽官服的朝臣忽然走出了队列,三呼万岁后崇拜地望着高大宝座之上的武则天异常亢奋地喊道:“吾皇智慧如海,国师法力无边,今日臣观国师神威、又见并蒂莲开枯木逢春之兆,遂有感而发欲作诗一首,还请圣上纡尊品鉴一番。” 见武则天在宝座之上轻轻颔首,那朝臣不由得洋洋得意地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步一踱地走出了朝臣所形成的方阵,恭敬地向着武则天的方向深施了一礼后,意态张狂地开口吟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皇上,微臣所作之诗就是如此!” 武则天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些夸奖的话语,却不想盘坐在她身边的那位油头粉面青年忽然拍手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指着宝座之下那位朝臣高声称赞道:“好一个四明狂客!好一个太常博士!你这首诗作得好,作得妙,本国师很是喜欢!既然你已经知道并蒂莲开枯木逢春全赖本国师之无上神威所赐,又何必问出不知细叶谁裁出这样无知的话语呢?如此明知故问,也不知是在质疑本国师的智慧,还是在质疑当今皇上的圣明?倒是末一句二月春风似剪刀深得我心,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的别号就叫做二月春风好了!” 当那位朝臣随口吟诵出那四句让张扬与小武都感觉到异常熟悉的诗句之时,二人都还只是惊异地对视了一眼,为能听到原作者的亲口吟诵而感觉到庆幸不已。但很快张扬就被国师接下来的话语震惊住了:那个盘坐在武则天身边的油头粉面青年居然说他日后的别号要叫做二月春风?难道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真的就是二月春风本人吗?或者,二月春风只是一个烂了大街的别号,随便一个小猫小狗都可以取的名字? 此时,遗世和尚很煞风景地暂停了记忆画面的播放,面有得色地转身对着张扬与小武二人问道:“你们猜刚才那位越班出位主动要求吟诗的朝臣是谁?我躲在这道空间缝隙的背后曾经见过他不止一次,当然在这一次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在之后他再次来到大雁塔的时候,通过别人口中的话语我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说起来,这个人可是很不简单呢,据说他诗文精佳,且书法品位颇高,尤擅草隶,无论是当时的那个年代还是在后世,提起他来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可以来猜猜,他到底是谁!” 小武摸了摸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道:“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诗我听起来倒是挺熟的,可你要是非得问我作者是谁,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的语文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再加上我这几年不学无术的,就算当年学过的东西也早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好不好的记这些东西做什么?当初的我又哪里会知道我还有机会能亲眼目睹到生活在唐朝是那些个活生生的诗人呢!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张扬闻言摇头苦笑道:“就算你忘记了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诗的作者是谁,那你总该记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首诗的作者吧?其实,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两首诗的作者居然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刚刚那位越班出位主动要求吟诗的朝臣了,他叫贺知章。” “贺知章?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嘛,可惜我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给我讲一讲呗。”小武央求道。 张扬笑了笑,点头应和道:“好吧,虽然我对他了解得也不多,但终归是比你要多一点儿的,我就给你讲一讲关于他的一些传说吧。据说贺知章这个人生性旷达豪放,善谈笑,好饮酒,又风流潇洒,为时人所倾慕。他少时就以诗文知名,后来在武则天证圣元年考中了乙未科的状元,当上了国子四门博士;其后又与张若虚、张旭和包融等三人过从甚密,因为他们都是江浙一带人,那一带古称吴中,故而时人皆称呼他们为‘吴中四士’;其中贺知章、张若虚、包融都是当时有名的诗人,张旭是一位很著名的书法家……” “张旭这个人我知道,传说中号称‘草圣’的那个嘛!据说他生性好酒,每每醉后总号呼狂走,索笔挥洒,时称张颠。他的草书得了什么二王的真意,字字有法;后来又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而领悟了草书之神髓,故而以他的草书、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并称‘三绝’,我说的都对吧?”小武献宝似的问。 “都对,都对。”张扬敷衍地点了点头,调侃着小武道:“既然你能把张旭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其他三个人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不过说实话,我对除了贺知章之外的另外两个人确实也是了解得不多,只是依稀记得那个叫张若虚的有一首《春江花月夜》特别著名,至于包融就完全不了解了。” 遗世和尚被二人你来我往的话语弄得有些糊涂,却没有想要继续深究的意思,反而是轻咳了一声对着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说来说去的,可有了什么结论了?这一段记忆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了?如果你们两个对这一段记忆已经有所倦怠的话,我可以再找几段好玩的给你们看。但我得先行提醒你们一声,接下来武后与众人之间的对话,尤其是与她身边那位国师的对话之中,似乎正隐藏着我先前所说过的那个隐秘;如果你们两个不再继续观看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彻底错过一探那件隐秘之事的机会啊……” 张扬与小武对视一眼后,异常默契地说道:“当然要继续看下去了,我们对那件事情很有兴趣!” 遗世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大袖轻拂了一下那扇巨大的窗户,窗外原本被暂停的画面再次流畅地播放起来。画面之中,只见武则天对着身旁的油头粉面青年娇笑连连地说道:“国师好生有趣,季真他所作之诗句固然佳妙,但国师你贸然仅取其中四字为别号也颇为不智。季真他生性疏狂,自号四明狂客也算是名符其实;国师你神威如狱,别号却取用‘二月春风’此等词句,听起来与国师之身份殊不匹配,不妥不妥。” 油头粉面青年却浑不在意地摇头反驳道:“季真他明知并蒂莲开枯木逢春乃是我之法力催化,却仍问出了不知细叶谁裁出这样的问题,如果我的别号不叫做二月春风的话,他所作诗句的最后一句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虽然我与季真他并无往来,但却非常欣赏他这种疏狂的本性与超凡的才情,可容不得他因为欺君之罪而身首异处那。你也不必再劝我了,二月春风就二月春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想我当初尚未成为大周国师之时,还不是山野之中一介草民,别号唤作二月春风、腊月寒风什么的哪有什么要紧?”被坚持要求持有二月春风别号的国师反诘了几句之后,武则天并未发怒,反而一脸笑意地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宝座之下早已吟诵诗词完毕静待其品鉴的贺知章高声说道:“季真此诗作得不错,虽有明知故问之嫌疑,但幸有国师为你分忧,你亦不用忐忑不安,朕不会怪罪于你。此外,国师因你所作之诗而得一新别号,此事殊为可贺,国师他乃方外之人身无长物无以为谢,且让朕代国师酬谢于你,以结赐名之缘。”油头粉面青年则在一侧懒洋洋地附和道:“本国师确实身无长物,但我可许你此诗流芳千古……” 第251章 乾陵 被武则天与油头粉面青年的话吓了一跳的贺知章愣了一下,赶忙跪倒在地,先行谢过了武则天的赏赐以后,又转头不解地向那个油头粉面的青年说道:“国师大人休要取笑,我等凡夫俗子又不像国师你如此法力通天寿与天齐,倘若不能求真得道羽化登仙,悠悠千载以后终归不过是一抔黄土。到那时季真我本人尚且不在,些许虚名想必早已付诸流水,今日此情此景抒怀游戏之作又怎能流芳千古呢?国师取笑了。” 那油头粉面青年却难得地面色一正,异常认真地说道:“本国师向来都是言出法随,今日我既然许你此诗日后流芳千古,此事必真,又何必用言语诓骗于你?遥想千年之前,我于一次出游之时偶遇楚国三闾大夫对水嗟叹,与其恳谈之后,感其忧国忧民之情愫、叹其被排挤流放之命苦,一时心中不忍遂许其所作之诗词歌赋可流芳千古。如今悠悠千载已过,三闾大夫所作之《离骚》、《九章》、《九歌》等篇若何?” 贺知章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追问道:“国师大人之言属实否?难道国师之寿已过千岁,竟然有缘可以亲自拜会到楚之三闾大夫?只是不知三闾大夫所作篇章之中,是否也曾留下过对国师大人的三言两语?我自幼熟读《离骚》,如果确有此类诗句,想来应该难逃我的法眼,不知国师大人作何解释?” 端坐在宝座之上的武则天哈哈大笑,打断了贺知章咄咄逼人的追问,挥了挥手对贺知章吩咐道:“国师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季真你又何必当真呢?若你真想要让你所作之诗流芳千古,朕倒是可以做主将爱卿之诗句铭刻于此处这座重新营建的大雁塔之外壁,但凡雁塔不倒,想必诗句必将永存。如此你可满意了吗?下去吧,下去吧,休听国师笑闹之语。”见贺知章犹自有些不甘的表情,武则天如是安慰了一番以后,又转头对着身边那油头粉面的青年正色劝道:“国师勿要胡言乱语,也不怕会泄露了天机惹来祸患。” 座下文武百官见武则天主动出言为国师解除尴尬,纷纷窃窃私语着、似乎对国师先前那番惊世骇俗的表述有些不敢置信。油头粉面青年则在听了武则天规劝的言语之后,又看了看座下那群窃窃私语着的朝臣们,面色淡然地笑了一笑,摇着头有些曲高和寡地悄声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竖子不得与谋。” 武则天闻言娇笑连连地反诘道:“国师你看如何?我早就说过就算你如实交待出你的来历,世间凡夫俗子又有几个敢相信呢?他们终归不会像朕一般,即使是在面对着你的时候依旧可以保持着一颗平凡心,反而只会因为你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而震惊不已、惶恐不安起来。说起来,你我当初的偶然相遇,也不知是上天垂怜于我呢,还是国师你私下早已打定了主意?你又凭何相信当时尚是太宗皇帝宫中一名小宫女的我,最后定然可以身居大宝、进而助你实现你那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计划?如今乾陵工程竣工在即,国师你应该可以对我讲述一番那个计划的最终目的了吧?这二十多年以来,我穷思竭虑也是不得其解啊。” 此时,遗世和尚忽然暂停了记忆画面的播放,指着画面之中被定格的正娇笑连连的武则天,转头对着张扬与小武提示道:“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吧?武后她似乎早已深知那位国师的真实身份,甚至早在她还是一名小宫女的时候就已经遭遇到了那位国师,计算其年月甚至比我那本体玄奘和尚从天竺返回长安的时间还要再早上几年。而且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注意到了没有,按照武后的说法,似乎那位国师正在进行的号称已经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计划居然还有乾陵的修建有关!你们就不会对那位国师的目的感到好奇吗?” “我们两个当然非常好奇了!但是现在却有两个问题阻拦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办法深究啊!第一个问题就是,乾陵不是李治跟武则天这两口子的合葬陵吗?画面里当时武则天还活得好好的呢,她又为什么会说乾陵的修建工程马上就要竣工了?第二个问题就是,大和尚你能不能别太任性?我们俩这正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呢,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说暂停就暂停了,让人很难受的你知道嘛!”小武抱怨道。 被吐得一口好槽的小武当面挖苦,遗世和尚有些哭笑不得地转头用眼神向张扬求助。张扬摊开了双手,万分无奈地对小武说道:“关于乾陵的事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原本是打算在我们两个准备去那里游览之前再给你详细介绍的,却没有想到武则天居然也会跟那位国师提到那里。正好趁着遗世和尚暂停的这个空档儿,我抓紧时间给你恶补一下关于乾陵的基础知识吧。乾陵位于咸阳市乾县城北六公里的梁山北峰之上,修建于公元684年,直到公元707年才基本完工;史书记载,乾陵陵区仿长安城建制,有内外两重城墙,四个城门,还有献殿阙楼等建筑,城墙四面各有一门,分别命名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 “梁山?这个地方我熟啊!传说中的水泊梁山有一百单八位好汉,各个能征善战,平日里过的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美好生活,我小的时候可是一直都对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羡慕得要死呢!”小武言道。 张扬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抱怨道:“弟弟诶,咱能长点儿心嘛,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你说的那个是水泊梁山,在山东济宁梁山县呢,而且一百单八将那是《水浒传》里面的故事,那个故事发生的时代是在宋朝!而我说的这个梁山是在陕西咸阳乾县的,上面的那座乾陵是唐朝的物件儿,咱们正在说的也都是唐朝时候的事情,根本就跟那一百单八将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好不好,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了?” 被斥责了的小武闻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是怕你单纯给我讲古无聊得慌嘛,这才借着梁山的名头逗逗你,你不喜欢我开玩笑我不逗你就是了,你还是接着给我介绍乾陵的事情吧。” 张扬瞪了小武一眼以后,方才继续开口介绍道:“据说当年唐高宗李治登基不久,就派他的舅父长孙无忌和专管天文历法的太史令李淳风为他选择日后长眠之地。长孙无忌与李淳风遍历名山之后,最终寻视到了梁山上,只见梁山三峰高耸,正北主峰直插天际,东隔乌水与九嵕山相望,西有漆水与娄敬山、歧山相连。乌、漆二水在山前相合抱,形成水垣,围住地中龙气,乃是世间少有的一块‘龙脉圣地’。当二人将选好的陵址上报给高宗李治后,没想到却受到了袁天罡的极力反对。这个袁天罡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面对张扬充满期待的眼神,小武非常无辜地反问道:“这个袁天罡的名字我倒是知道,还是在你之前给我讲泾河龙王那个故事的时候记住的呢!我只记得你当时说他大名鼎鼎,可惜当时我忘记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了!这个人真的很有名气吗?为什么我都没听人说起过呢?难道他跟他的叔叔一样,也是算卦的?” 张扬苦恼地摊开了双手,放弃了跟已经无可救药的小武继续讨论下去的想法,自顾自地解说道:“袁天罡他是唐朝早起很有名的天文学家、星象学家、相士、道士,留下了《六壬课》、《五行相书》、《推背图》、《袁天罡称骨歌》等作品,可以算是相面先生们的祖师爷了。据说李淳风也是他的徒弟,当初唐太宗李世民曾经派袁天罡跟李淳风两个先后去帮他堪选陵址,先是袁天罡找到了九嵕山之下的龙穴,在穴眼处埋下了一枚铜钱;之后是李淳风出发寻找,他也找到了那个地方,便拔下头上的一根银钗插在了穴眼之上;最后李世民派人验证二人所选择的龙穴位置是否一致,结果挖开来一看,发现李淳风的那根银钗居然刚好正插在袁天罡那枚铜钱的方孔之中!所以,九嵕山之下的龙穴最后也就成了李世民的长眠之地了。”最喜欢听故事的小武被张扬所讲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大呼小叫地连声问道:“既然袁天罡他是那个李淳风的师父,他们两个还都一起为李世民选过坟地,那为什么会在为李治选择坟地的时候闹了矛盾呢?他们师徒两个,到底哪一个更厉害一点呢?如果说师父厉害的话,那为什么李治最后又没听他的?”张扬笑着点了点头答道:“如果让我来说谁更厉害一点的话,那当然是身为师父的袁天罡了……” 第252章 谋划 被张扬那异常干脆的回答弄得头脑有些糊涂的小武歪着头继续追问道:“你还没有回到我刚刚最后的那个问题呢!既然你说是身为师父的袁天罡更加厉害一点,那为什么李治最后没有选择由袁天罡制定的方案,反而是选择了由不那么厉害的李淳风所选定的陵址呢?是袁天罡最后没能顺利说服李治吗?” 张扬点了点头答道:“不错,袁天罡他确实是没能说服李治。他所主张的说法是,梁山虽然乍看之下是一块上佳的风水宝地,但细察之下却有诸多不足之处:乌、漆二水在山前相合抱,形成水垣,固然可以围住龙气,可惜却与太宗龙脉隔断,恐三代后江山有危;大唐龙脉起自昆仑山,过黄河、入关中,梁山并非龙首,而是周代龙脉之尾,尾气必衰,主治国无力;梁山北峰居高,前有双峰似女乳,恐日后为女人所控。原本因为终于选定了一处龙穴而高兴不已的李治,却被袁天罡的这一瓢冷水给泼得不轻,开始变得犹豫不决起来;没想到这个事情被武则天听了去,当天晚上猛吹枕头风,极力贬损袁天罡的能力。到了第二天,被吹了一夜枕头风的唐高宗李治终于打定了主意,将梁山定为了陵址,完全无视了袁天罡的建议。” “后来呢?李治果然治国无力、为女人所控了吧?那袁天罡有没有什么新的说法?”小武追问道。 张扬摇着头说道:“据说在唐高宗李治敲定将陵址选为梁上以后,袁天罡曾仰天长叹道‘代唐者,必武昭仪’,之后又怕日后朝堂有乱牵连到他,就辞官不做,出外云游去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说起来袁天罡这个老头儿也很有意思,他既然可以早早就算出了武则天的不平凡,又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去阻挠武则天的上位呢?等到后来见已经把武则天得罪得惨了,却又选择了灰溜溜地拍拍屁股跑路了呢?” 遗世和尚闻言,将窗外的画面飞速地转移到了武则天身旁那位油头粉面的青年身上,轻声答道:“也许正是因为袁天罡他知道在武后身边同样也有着一位高人相助,而那位高人甚至还很有可能会比他自己还要更高,所以他才会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做出了跑路的选择,你们两个觉得我分析得还有些道理吗?” “有理,有理!如果这个什么狗屁国师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话,那么哪怕他的本体只是一块土坷垃应该也早已拥有了足够应对袁天罡的智慧了。再者说了,如果我们所料不错的话,这个狗屁国师很有可能会大有来头,没准儿还是一位热心助人以替他人解除烦恼为己任的大好人呢!”小武语带双关地说了这么一句以后,又对着张扬挤了挤眼睛,刻意地摆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继续问道:“刚才你说袁天罡早早就已经算出了武则天的不凡,那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他之前还给武则天看过相吧?” 已经留意到了小武的挤眉弄眼和语带双关,张扬苦笑了一声答道:“没错,他之前确实曾经给幼时的武则天相过面!其实我也非常怀疑,那位坚持要将别号唤做二月春风的国师很有可能与袁天罡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半个同行,他应该也可以或多或少地窥探到其他人的部分命运吧!不然他又为何会在武则天还是一个小宫女的时候就找到了她,并且赢得了少女时期武则天的信任,进而在武则天大权在握以后成为国师?” 小武继续挤眉弄眼地说道:“其实我对二月春风不二月春风的暂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你对那位国师的真实身份有兴趣的话,完全可以通过他接下来的讲述侧面了解到一些。而我现在就只想要知道袁天罡为武则天相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说了一些哪样的话,难道他还算到了武则天可以当皇帝吗?” 面对小武再一次的挤眉弄眼,张扬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根据《唐书》的记载,当武则天还在幼年襁褓之中时,袁天罡第一次见到武则天的母亲就异常惊讶,宣称其生了一位极富极贵的儿子。武则天的母亲便把两个儿子都领了出来让袁天罡给相面,可是袁天罡却摇头说都只能官至三品,算不得极富极贵;武则天的母亲就又喊出来了武则天的姐姐,袁天罡却继续摇头说此女贵而不利夫;最后由奶妈抱出了身穿男孩衣裳打扮的武则天,袁天罡一见大为震惊,赞其‘龙瞳凤颈,极贵验也’,却又古里古怪地说‘若是女子,当为天下主’——虽然他连小武则天的性别都没有搞清楚,但话却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天下主!” 小武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所讲述的这个故事;而遗世和尚却有些不解地追问道:“你如此言之凿凿,确认这故事不是乡间野史、小道消息吗?毕竟以当时的社会氛围,如果真有人过早地显露出天子之象,应该只会被当时的太宗皇帝下命剿杀吧?更何况,当初的袁天罡又是太宗皇帝的嫡系官员!” 张扬无辜地望着遗世和尚,浑不在意地答道:“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何必过于认真呢?什么叫故事?也许你我今日之所行,日后也有可能会变成他人口中的故事,太过当真的话还活不活了?有位哲人说得好,别瞎折腾,没什么用。你与其死钻牛角尖非得要确认我说的那故事真实性的话,倒不如赶紧把这段被你暂停了的记忆画面继续播放出来,让我听听那位国师到底是怎么跟武则天这一代女皇解释的。” 被张扬呛了一句的遗世和尚摇了摇头,轻挥衣袖,让暂停的记忆画面继续流动了起来。画面之中,原本被定格的油头粉面青年忽然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引得宝座之下的诸多文武百官纷纷侧目,不知其所笑之事到底为何物。猖狂大笑后,油头粉面青年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武则天轻声说道:“憋了二十多年,你也终于憋不住地问出这个问题来了。不错,当初我与你那次看似偶然的相遇确实绝非偶然,而是我故意现身于你的面前,并想要看一看日后注定要身登大宝的你是否值得我押注在你的身上,以助我去实现我那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繁杂计划。至于我那计划的最终目的究竟为何,想来你心中应该早已有所猜测了吧?” 武则天转过了身子,正视着油头粉面青年,沉声答道:“媚娘不知。自从我们初次相遇你答应了我的委托之后,但凡我诸事不谐之时往往会得到神来之助,起初我还暗自庆幸自己得天之助,但事后我却总能感觉到期间有你的身影隐现,想来应该一直都是有你在暗中助我一路披荆斩棘直至身登大宝。待先帝驾崩以后,你却忽然现身于我面前,并要我助你在先帝乾陵之下暗中布置吞天之阵,二十多年以来耗费钱财、金玉、灵药、异宝无数,我虽无从猜测你之最终目的究竟为何,但想来应该与吞天之阵有关。国师你该不会是觊觎大唐龙脉之气,妄图以吞天之阵将之掠夺一空吧?若如此,社稷将倾、万物凋敝、生灵涂炭、神州崩殂皆在所难免,身为始作俑者的你我二人必将遭天刑雷劫之灾,永堕轮回,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油头粉面青年见武则天说得一脸沉重,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哪里会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我于乾陵之下布置了吞天之阵不假,却并非是觊觎什么李唐龙气,当年龙珠在手我也只是当作了一般玩物,又怎么会觊觎有龙珠之中逸散而出的些许龙气呢?你还是太过小觑了我!当初我之所以愿意助你身登大宝,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你有着帝王之相,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为了借用你帝王的身份调遣财物可以更为便捷地助我布置下吞天之阵。顾名思义,吞天之阵虽然未必真有吞天之威,但却也内蕴不可思议的吞吸之巨力,我之所以要布置下吞天之阵,只是因为想要借用阵中的吞吸之力从某处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洞天福地而已!”“哦?以国师神威又怎么被人夺走了自己修炼的洞天福地呢?”武则天一脸惊讶地连连追问道:“不知国师的洞天福地所在何山,难道距离乾陵不远?不知此事发生在何时,洞天福地又因何被夺?目今借用吞天之阵夺回洞天福地,不知国师你有几成把握?是否需要人力相帮?媚娘鲁钝,还望国师赐教。”被追问得有些烦躁的油头粉面青年满脸不爽地说道:“其实也不能叫夺走,而是被封了!不知是哪个混蛋,居然敢趁着我沉睡之际,悄然布置下千棺大阵,彻底封锁住了我那洞府的腾挪变化。我那洞府被封之所在距乾陵一百二十里有余,恰在吞天之阵阵力范围之内,想来有吞天之阵相助我定能得偿所愿……” 第253章 前因 武则天听了油头粉面青年的话,微笑着摇头说道:“国师之言恐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吧?以国师之能,就算是当时你处于沉睡之中又怎么可能在他人封锁你洞府之时毫无所查?此事恐怕是别有内情吧?至于你那洞府所在之处,恐怕也并非是什么名山大川吧?毕竟,乾陵距咸阳也不过是一百二十里有余而已,以我对乾陵周边地貌的了解,以一百二十里为距画一圆圈,想必此范围之内都未必会有一处名山。国师给媚娘的解惑之词也太过含糊敷衍了一些,只怕是国师你仍未能完全相信媚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于你吧?” 被武则天的尖锐言辞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油头粉面青年闻言呵呵傻笑了几声后,方才严肃地凝视着武则天异常认真地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去,只是对我那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事情你又何必搅扰太深呢?你所能够帮助我的事情,此时此刻基本上应该都已完成,至于那些你帮不上忙的事情,即使我与你分说了一个清楚,对你而言又有何益处呢?须知此事毕竟涉及到了八百多年以前的旧事,纵然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恐怕你也未必能够了解到此中三昧,到最后也只是徒增无谓的烦恼而已,何苦来哉!” “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我已然参与到此事之中,又出面协调了布置吞天之阵所需的种种奇珍异宝,我当然会对自己进行着的工程目的好奇了!更何况乾陵之内毕竟还有我那亡夫长眠于斯,不出意料的话待我百年以后也当入驻乾陵,我所关心之事既是关切亡夫之身后事,亦是探究我自身之身后事啊,国师又为何总是三缄其口不愿吐露分毫呢?”武则天同样面色肃然地望着油头粉面青年,言辞恳切地继续问道。 面对着武则天求肯的眼神与坚持的态度,油头粉面青年低头沉吟了一下,忽然抬首轻笑道:“既然你坚持要听,我也就不再阻拦,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你说上一番好了。毕竟,私下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眼看着大事将成的我,确实是有着种种思绪想要一吐为快,可惜却一直未能找寻到一位合适的倾听者。如今的你虽然尚可接受我的身份,但恐怕也对发生于将近八百年的那件事情产生深深的疑惑,或是种种不解。但无论如何,我暂且为你述说一番,但你要记住一件事情,如果我所讲之事中你有不明之处,不要追问于我;若你自己有心想要派遣人手深入调查一番的话,我亦不会阻拦于你。你我如此约定,你能接受否?” 见武则天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油头粉面青年低沉地笑了两声后,正色说道:“距今八百三十年以前,汉武帝元朔年间,有一位异人自海上来拜谒武帝,言称先帝陵下有九泉、九泉之下复有异宝,有不死仙草丛生于异宝之上。武帝闻奏惊喜交加,遂答应助那异人一臂之力,以求得数株不死仙草得获长生;却不知那位异人居心叵测,一心只想借助武帝富可敌国之财布置下一处早已被人遗忘的千棺大阵来,用以困锁一处可自由腾挪转移的洞天福地。其人来历可疑,所行之事亦乖张不羁,唬弄得武帝信以为真……” “国师,虽然你所言之事假托为八百年前汉武帝之事,但媚娘闻听之后,却觉得此事与你我之间的相遇又是何其相似!既然那位异人可以唬弄武帝,那么国师你定然也可以唬弄媚娘,此间殊无分毫差异,不知国师以为媚娘愚见如何?”武则天很快就通过对方的讲述引申到了自身的遭遇,并有感而发地追问道。 油头粉面青年闻言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荒谬之极,本国师有什么好唬弄于你的?那位异人之所以要以不死仙草为名唬弄汉武帝,是因为他需要借助武帝之财力布置下千棺大阵困锁那处洞天福地——而当时我正因为某种原因潜藏于那处洞天福地之中沉睡,自然不会知晓有人已然想要暗算于我;我今日借你之助力布置下吞天之阵,单纯地只是想要借吞天之力破开千棺大阵的困锁,将那处洞天福地挪移到乾陵之下而已。此事对你我而言绝对是双赢互利之局面,事成之后,我将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那处洞天福地,而你与先帝长眠之处亦可受到洞天福地中氤氲之气的滋润,得以肉身成圣尸身不腐。” “肉身成圣?尸身不腐?这又有何意义?终归还不是魂魄重入轮回,再非是从前面目!不知那位异人对汉武帝所言不死仙草一事是真是假?不死仙草是否确然存在,食之确可令凡人得以长生?”武则天面色忽然有些凝重地连连追问道:“国师刚才言道,那位异人曾对武帝言说先帝陵下有异宝,武帝之前的先帝想来应该就是那位汉景帝了?而被所谓千棺大阵困锁之洞天福地中是否真的存在着那件异宝呢?”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人之欲如深渊巨壑,总是难以满足!当年我接受了你的委托,许你不老之容颜、助你身登大宝二事如今皆已完备,你尚且还不知足,听我提及不死仙草一事仍心动不已,可知长生之事对帝王之家究竟有着怎样的诱惑。我方才所言难道你没有听清楚吗?那位异人只是假托不死仙草之名,行困锁我洞天福地之实而已,武帝懵懂吃亏上当,你也要邯郸学步吗?”油头粉面青年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教训道:“百年以前,游戏人间的我终于看到了江山社稷有即将一统的态势,故而决定投身于朝堂之上,准备亲眼目睹盛世是如何开启的,遂与李家结下了缘分;及至后来遇到你以后,我为了能够借你之手完成八百年的谋划不得不助你身登大宝,直至今日。而今回头思量,恣意妄为插手人间帝王事,我殊为不智啊!” “国师何出此言?媚娘只是心中好奇,故此才会追问不死仙草之事,并非欲壑难平觊觎不死仙草以求长生久视,国师你万万不要对我有怨怼之意!”武则天见油头粉面青年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赶忙连连致歉,并下意识地想要转移开话题地问道:“既然武帝已然入彀,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感受到武则天战战兢兢的情绪,油头粉面青年点了点头,沉声答道:“千棺大阵布置完成之后,将我所在的洞天福地彻底困锁,使其再不能腾挪转移分毫;那位异人托词要沐浴焚香静心祷告七七四十九日,并要武帝耐心等候;却在武帝离开之后,那位异人立即借千棺大阵之力强行开辟出一条直达我洞天之内的狭小通道,派遣其得力助手一只懵懂猫妖钻入了洞天福地之中,为其先行探路。而当时正深陷于昏睡之中的我,浑然不觉洞天福地之中已然悄然潜入了外来之人,直到那只懵懂猫妖无意间触发了我昏睡前所设置的符咒,我才被突然惊醒,并将其捕获;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那位异人在外借用千棺大阵之力想要重辟通道,接引猫妖逃离洞天福地之时,却被我出手所阻。至于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都与你无关了……” 此时,身处于狭长空间缝隙之中、通过遗世和尚施法回顾其自身记忆的张扬与小武二人对视了一眼,深深为那位油头粉面青年的话而感觉到震撼不已:油头粉面青年所讲述的这一桥段,分明与二人在汉阳陵封土之上所观看到的幻影成像是同一件事情!不论是那位异人对汉武帝的哄骗,还是那位异人与猫妖之间的对话,都与油头粉面青年的叙述如出一辙!也就是说,如果油头粉面青年所说一切属实的话,那么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宝,也根本没有什么不死仙草,一切都只是那位异人为了唬弄汉武帝上当而故意杜撰出来的传说而已——但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图谋一处洞天福地那么简单吗?只为了这件事情就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搞了那么多有用没有用的准备工作吗?张扬对油头粉面青年的说法深深不以为然。恰恰相反,张扬反而对油头粉面青年与武则天之间的对话有着深深的怀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为那位号称别号要叫做二月春风的青年根本就不值得信赖,其对武则天所说的那些解释之中很有可能有一大部分都是谎话连篇!毕竟,在与小武一起观看了汉阳陵封土堆之上因为千棺阵共鸣而产生的幻影成像以后,张扬还是觉得那位异人与猫妖之间私下的对话更加值得采信,但这同时也就反衬出了另一个问题:油头粉面青年他根本就是在说谎!他对武则天的言谈之中所要刻意掩饰的那些内容,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意味着:洞天福地之中那件异宝是存在的!不死仙草应该也是存在的…… 第254章 后果 就在张扬狂转着念头苦苦思索着油头粉面青年言语中的漏洞之时,遗世和尚却忽然再次暂停了记忆画面的播放,兴致盎然地对张扬与小武问道:“武后与国师之间的对话所涉及到的那个隐秘,你们两个都已经注意到了吗?就是那件发生在八百年前的、针对封锁洞天福地所进行的一次阴谋!而且刚才武后也已经提及到了,那件事情发生的地点应该是在汉景帝的陵墓之下!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你们两个对这件隐秘之事有兴趣的话,我建议你们自己去一次汉景帝的帝陵寻找答案。只是那件事情已然过去了有两千多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否还能从那里寻找到什么有用处的线索,或是当年残留的蛛丝马迹。” 张扬闻言与小武对视而笑,简单地将他们在汉景帝阳陵封土堆之上所观看的幻影成像内容转述给了遗世和尚。遗世和尚听完二人的讲述之后,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后忽然指着画面之中被定格了的油头粉面青年兴奋说道:“这个小子他在说谎!那件异宝应该是存在的!反而是不死仙草是否存在还有一些存疑!” 张扬点点头,表示赞同遗世和尚的说法,却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有一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武则天说谎,难道他也会害怕武则天在知道了不死仙草的存在以后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不死仙草吗?或者说,如果真让武则天得到了不死仙草的话,会令他那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计划陡生变数?” 遗世和尚轻挥大袖继续了记忆画面的播放,长笑一声道:“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会解答你的这个疑问!” 画面之中,武则天听了油头粉面青年的说法以后紧皱眉头久久不语,最后才展颜娇笑道:“既然如此,却不知国师你得吞天之力相助以后,对夺回那洞天福地又有几成把握?是否还需要一些人力相帮呢?” 油头粉面青年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异常诚恳地答道:“如果吞天之阵顺利布置完成,阵中各法力节点力量充盈,阵眼处镇压之物齐备的话,我定能得偿所愿将那处洞天福地从千棺大阵的封锁之中顺利夺回,将其转移至乾陵地宫之下。至于其他人力倒也并无所需,目下所欠之事唯有阵眼处的镇压之物尚未齐备而已,只待数年之后镇压之物就位,我就可发动吞天之阵解开那处洞天福地长达八百年的困锁之局!” “镇压之物?数年之后?”武则天闻言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国师所言之镇压之物,该不会与媚娘有关吧?我虽享有不老之容颜,但人寿有尽时,我如今已届耄耋之年,想来大归之日应已不远。待我百年以后,必定要入驻乾陵长伴先帝左右,难道国师你所期待的正是我百年以后的腐朽之躯么?” “你又何必苦苦追问不休呢?即使让你提前知道了真相,也并不会改变之后历史发展的轨迹!就算你已然想到了我这番谋划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也未必然要与我确认此事吧?”油头粉面青年面色有些难看地答道:“我知道你早已对吞天之阵的阵图了如指掌,想必对其中阵眼之位那阴阳双龙的镇压之物早已好奇了许久,如今既然你问及此事,我也不想欺瞒于你,你所猜测之事完全属实!其实从你降生之时起,我就已然展开了对吞天之阵的筹划,不论是先帝登基还是你出宫辅政,直至最后你身登大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为了能够顺利补齐那阴阳双龙的镇压之物所做的准备工作而已!万年不遇之阴龙出世,我又怎能甘心错过这难得之机遇呢?说起来你也不要怨恨于我,你这一世享尽了荣华富贵,我对你总算不薄吧?” 得到了油头粉面青年的确认,武则天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洒脱笑道:“生前百般苦,死后万事空,但惜眼前欢,莫顾身后事。耄耋之年的我又怎会想不清楚身后之事呢?国师你也太过小觑于我了!倒是在我百年以后,不知国师你是否可以继续如同辅佐我一般去襄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但我李唐尚在,你将成为世世代代同受天子尊崇的唯一国师,尽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荣光,此事你看如何?” “我是因为有求于你,才不得不现身人前,顶着一副虚假的皮囊假借国师之名以便宜行事,你以为我会贪恋此禄位虚名吗?待你百年之后,补齐了阴阳双龙的镇压之物,我将运转补完后的吞天之阵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洞天福地,并将其长久隐藏于乾陵之下、吞天之阵的深处,千万年受吞天之阵守护。待到那时我方才算是终得解脱,得到真的自由!在那以后,我将入世以凡人之躯遍历人间百态、尝试世间百业;当我游戏人间最后倦怠之时,我将要开上一家典当铺子,自己做老板,专门替世间无聊之人解除烦恼……”也许是因为自己八百年的谋划终于要圆满成功,那油头粉面青年不由得开始了对未来人间生活的憧憬。 听到了油头粉面青年的这番言语,张扬回望小武,一脸苦涩地说道:“看来确实是错不了啦,虽然这个家伙的这张脸我不熟悉,但他的别号既然叫做二月春风,又有着不可思议之神力,还开着一家典当铺子替人解除烦恼,再加上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怎么看都与咱们认识的那位二月春风有着太多的共同点!虽然现在的他少了一些油滑的人味儿,但他的这种尿性我简直就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一定就是生活在唐朝时的二月春风!看来赤灵子道长之前说的没有错,这个王八蛋果然是从唐朝一直活到了现代!” 小武用同样苦涩的声音附和道:“你还忘记了他之前说他曾经在唐朝的千年以前遇到过楚国的三闾大夫,如果这么算起来的话,他所存活的时间可能远比两千年还要久远!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从公元前一直就活到了公元后呢?就算是脱胎换骨之后的大妖,也未必会有两千多岁的寿命吧?” “你们两个不能以人类的百年寿元去衡量那些并非是人类的生物啊!按我佛家之言,有佛名日面佛,寿长一千八百岁;另有佛名月面佛,寿长仅一日夜。此两佛因寿命极限不同,故而对时间的感受亦不相同,同样是一刻钟的时间,对月面佛而言漫长至极,对日面佛而言却只是刹那而已。”遗世和尚插嘴说道。 “寿命?时间?相对?现实?虚无?”张扬似乎因为遗世和尚的插话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一直都被他下意识地给忽略掉了,但在此时他却又再次意识到了那些问题的严重性。使劲地拍了拍额头之后,张扬脑海中忽然有一点灵光闪过,他忍不住紧张地大声对着遗世和尚喊道:“我差一点就彻底忘记了!我们现在虽然是处于空间缝隙之中,但时间的流速应该与当初我与你相见的虚无空间一致吧?也就是说,在我们俩跟你一起重历你那些记忆所消耗的时间虽然没有用多久,但其实现实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你告诉我现实的时间到底过了有多久了?我们两个人的肉身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遗世和尚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对张扬说道:“这一次你比上一次要表现的好得多,终于意识到我们所在的这处空间缝隙的时间流速与外面的现实世界有所不同了!不过你说的并不完全正确,这里的时间流速相对于虚无空间之中要慢了许多,但相对于现实世界却也要快上不少。在你们浏览我记忆画面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外面现实世界已然过去了足足有十天的时间,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的肉身会有所挂碍,在我的力量努力滋养细心保护之下,你们的肉身只会比你们平时吃那些五谷杂粮要来得健康得多!”闻言刚有些放下心来的小武却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赶忙对着张扬问道:“外面的时间如果已经过了十天的话,那外面不就应该是8月30日了吗?如果咱们两个再多看一些这个和尚的记忆画面的话,恐怕就没有办法在中秋节之前及时返回沈阳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中秋节呢!”被小武这神来之笔的问题恍了一下的张扬有些无奈地答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通过遗世和尚的记忆让咱们直接观察到唐朝时的风貌,而且我看你刚才一直也都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怎么一听说这里的时间相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流逝过快,你就慌了神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抓紧点儿时间吧,先跳过二月春风跟武则天扯闲淡的这一段,看看后面是不是还有些更为有趣的记忆内容……” 第255章 应制 遗世和尚见张扬发了话,很知情识趣地将巨大窗户之外的画面施法进行了切换,开始向张扬与小武二人继续展示他的下一段记忆画面。画面之中,一位身穿明黄色袍服、留三绺长髯、眼神忧郁的中年男子正身居大雁塔之中凭栏远望,意气风发地大笑着说道:“今日与诸位爱卿登高远望,朕深感欣慰。数月之前,朕依四时、八节、十二月之规制,命在昭文馆中增置大学士四员、学士八员、直学士十二员,如今尔等俱在,值此重阳佳节当各自赋诗一首,其中格律上佳之作想必定可名留青史,为后世流传下一段佳话呀。” 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一群人闻言纷纷鞠躬行礼,口中连称“微臣遵旨”;此时,中年男子身边一位明眸皓齿、眉心之间有一朵殷红的中年美妇忽然行礼说道:“臣妾启奏圣上,为记录写照今日君臣同乐的此时此景,臣妾匆忙草拟诗作一篇以供陛下品鉴,名曰《九月九日上幸慈恩寺登浮图群臣上菊花寿酒》:帝里重阳节,香园万乘来。却邪萸入佩,献寿菊传杯。塔类承天涌,门疑待佛开。睿词悬日月,长得御昭回。婉儿才疏学浅,此诗又作得匆忙,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圣上包涵,亦请圣上对臣妾草拟之诗作指教一二。” 明显应该是唐朝某一代皇帝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地听完了那中年美妇随口吟诵的诗词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连连称赞道:“婉儿果然素有急智,仓促之间所作之诗亦格律齐整、遣词优美,想来从我等登塔之初你就应该在酝酿着此诗了吧?不错不错,朕定要赏赐于你!不如,今日就由你来做那主审官如何?待诸位爱卿所作应制之诗齐备以后,由你来进行品评论断,名列第一者,朕欲赏赐金爵一尊以待传世。” 听完了那一男一女的这番对话以后,张扬连忙要求遗世和尚暂停了记忆画面的播放,有些疑惑地追问道:“从他们两个对话之中的内容我可以判断出那个男人应该是一位皇帝,而他居然管那个女人叫婉儿!那个眉心之间点了一点朱砂的女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上官婉儿吧?我记得上官婉儿一辈子不是一直都生活在武则天的左右吗?怎么在你刚刚播放武则天与二月春风的记忆画面里没有看到她,反而却在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画面中看到她了呢?她所陪伴着的那个皇帝是谁?总不会是那位被武则天从皇位上一把拽下来废为庐陵王的倒霉蛋李显吧?如果我前面的这些猜测都没有什么错误的话,这时间也没跳跃多久啊!” 听着张扬有条有理的分析,遗世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得没有错,你们现在所观看到的这件事情,发生在武则天那段记忆之后的第四年。此时武则天已然在三年以前去世,在去世之前,她一方面为了自己死后能够被埋葬入乾陵长伴于高宗李治的身旁,另一方面也许是为了能够帮助那位国师顺利完成那进行了将近八百年的宏伟计划,她主动宣布废去自己的帝号,并请求她的儿子唐中宗李显,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男人将她以高宗皇后的身份附葬于乾陵之中。而我之所以没有将记忆的时间跳跃得过久,只是为了想要满足你们两个喜好热闹、爱听古诗的习惯而已,接下来很快在李显身边的那群朝臣都将要一展拳脚,纷纷在李显的面前开始吟诗作对,这一次,你们两个应该可以一次性地听上一个痛快了!” 小武闻言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吵嚷道:“谁有那个耐心还要听他们每个人吟诗一首啊?就算我跟张扬对唐诗有点儿兴趣,这兴趣也只是局限于我们比较熟悉的那些个唐诗上,像现在这些个什么大学士、学士、直学士的,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就更不要说会对他们作的诗感兴趣了!” 张扬也随声附和道:“小武说得对,虽然我也知道唐中宗李显临死之前的那几年,朝廷内外确实是吟诗作赋靡然成风的一个环境,有很多词学之臣积极参与到李显的宴席游乐之中,纷纷赋诗与之唱和。但以我跟小武这一点点文学造诣,恐怕根本就欣赏不了那么多不熟悉的唐朝古诗!说起来,这个风气还是被唐高宗李治给带起来的,他经常赋诗以后命下臣答和,下臣答和的这种行为就叫做‘奉和’;或者他还会自拟主题命群臣赋诗,这种奉旨进行集体诗词创作的行为就叫做‘应制’。下臣们往往会尝试着借用这样的机会显示自身的才华,以讨取帝王的欢心,久而久之就慢慢地演变成了一种声势浩大的诗宴活动,而且据说类似的活动基本上都是在大慈恩寺附近举行,所以才会被称为‘大慈恩寺诗会’。我说的都对么?” 遗世和尚闻言点了点头,认可了张扬的说法,并随口介绍道:“自从李显他听从了上官婉儿的建议在昭文馆中增添了二十四位学士随从以后,历次出游之时都会带上这群学士吟诗作对,故而这一次‘秋登慈恩浮图,献菊花酒称寿’学士们随其游览大慈恩寺,也算是继承了高宗时的传统应制赋诗,形成了一种定制。此次随行之人除上官婉儿外计有二十七人,成诗二十八首等下你们都可以一一听到,而且我本打算将此后睿宗、玄宗等皇帝在重阳日登大雁塔饮菊花酒之时,众位文臣诗人应制奉和之作都让你们看一遍的。” 小武闻言脸色都变了,他一脸紧张地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成,我们俩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听那么多根本就没听说过的诗词歌赋上!”说完,他又转过了头求肯地望着张扬,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张扬,我怎么觉得这个和尚是在阴我们呢?我们在这里每多浪费一点时间,外面的现实世界恐怕就过去了一大段的时间,如果咱们真照着他的安排把所有文臣诗人们吹捧皇帝的诗词都听一遍的话,到底会花费多少时间就不说了,只怕我根本就坚持不到最后!你还是劝劝他吧,我再也不想听什么诗词歌赋了!” 不等张扬有所表示,遗世和尚已然接过了话茬,异常痛快地应承道:“既然你们两个都坚持说不要看,那么暂且跳过这一段也好,因为我刚好想要向你们推荐我的下一段记忆。那是发生在三年之后,与当时身为皇太子的李隆基游览大慈恩寺登临大雁塔有关的一段记忆,想来你们两个对李隆基应该会有些兴趣吧?” “李隆基?唐明皇吗?当时他的身边带着杨玉环没有?总听人说燕瘦环肥、燕瘦环肥的,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杨玉环到底有多肥,现在终于有机会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小武闻言激动不已地说道。 “你瞎激动个什么!你没听清楚遗世和尚他刚才说的话吗?那是发生在李显重阳节登临大雁塔三年以后的事情,当时身为皇太子的李隆基估计最多不过三十岁,而他比杨玉环足足大了有三十四岁还多,在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所关心的杨玉环还没有被生出来呢!”张扬一脸无奈地给激动不已的小武泼着冷水。 遗世和尚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错,如果我的推算没有错误的话,当时登临大雁塔的李隆基应该只有二十七岁。至于你们刚才提及到的那个杨玉环,我的记忆之中恰好还真有与其相关的一些画面,等你们看完这一段李隆基年轻时的画面之后,我再放给你们看。”说完,遗世和尚大袖轻挥,将巨大窗户上的画面再次进行切换,画面很快就停留在一位身穿明黄色袍服、双眉如剑、器宇轩昂的青年身上。 随着画面的继续播放,画面之中的年轻的李隆基正倾听着身旁一位中年人的吟诵而不断地点着头,那人所吟诵的是这样一首诗:“翼翼宸恩永,煌煌福地开。离光升宝殿,震气绕香台。上界幡花合,中天伎乐来。愿君无量寿,仙乐屡徘徊。”待那人吟诵完毕之后,李隆基笑容满面,对其连声夸赞不已。而随侍在李隆基身侧的另一位老者则面有不虞之色,向李隆基施礼进言道:“老夫见道济诗文精妙不由得有些技痒,遂拟作一篇诗文与之相和,请太子品鉴。名曰《奉和圣制同皇太子游慈恩寺应制》:肃肃莲花界,荧荧贝叶宫。金人来梦里,白马出城中。涌塔初从地,焚香欲遍空。天歌应春籥,非是为春风。”听到了老者吟诵的最后两个字,李隆基勃然色变,他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助地斥责老者道:“好端端地提那两字作甚?近几年来,在长安城内被传得神乎其神、号称可以令人解除一切烦恼的春风当,真实存在否?难道老大人你也曾经亲身前往拜会过那位神秘的当铺主人不成?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256章 改元 面对李隆基勃然色变的谴责,老者困惑地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反问道:“微臣不知太子所指何事,春风二字究竟有何忌讳?又与长安城中的典当铺有何关系?至于您说的那位当铺主人我更是闻所未闻。” 审视着老者的神色变化,李隆基微微有些不快地说道:“八年之前皇祖母重建大雁塔后,曾率国师与众官前往游览观看,时任太常博士的贺季真作《咏柳》诗,深得国师大人喜爱,其时老大人你也应该在场的。国师更在文武众官之前放言欲将别号改做‘二月春风’,皇祖母苦劝数时国师都未改初衷。此后不久,皇祖母听信国师谗言,遣凤阁侍郎崔玄韦和高僧法藏等人前往法门寺迎奉佛骨,于除夕日迎至长安崇福寺,次年正月十一日迎入神都洛阳,盛况空前。不想神龙之变乍起,皇祖母驾崩,佛骨滞留洛阳,国师杳去无踪。此后数年间,却忽然在长安城内坊间流传出了关于春风当的消息,号称当铺主人神乎其神可助人解除一切烦恼;曾有皇祖母近臣得晤当铺主人之面,言其相貌身形、言谈举止与失踪之国师有八分相像!” 老者闻言一愣,半闭双眼仔细回想了一番之后点头称是道:“得太子提点,微臣方才想起当年那日之事!贺季真作《咏柳》诗后,国师确然当众宣布欲将别号改做‘二月春风’!但仅凭市井流言与一人之语恐难将那当铺主人就认作是杳去无踪的国师了,更何况春风二字又非国师专属之名,此事恐怕只是巧合。” 年轻的李隆基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冷然说道:“想那国师曾数十年如一日蛊惑皇祖母,令皇祖母做下了许多天怒人怨之决断,不想在皇祖母驾崩以后他却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早已觉得古怪。如今想来,市井之言绝非空穴来风,我料其必是逃离洛阳之后重返长安,继续着蛊惑人心的鬼蜮伎俩……” 见李隆基越说表情变得越严肃,他身边的那位中年文臣轻咳了一声,淡笑着劝阻道:“既然太子已然对那位神秘的当铺主人生疑,待我等回城之后,遣人前往市井之间专司查办就是。到其被缚伏法于太子面前之时,此事自然也就一清二楚、水落石出了,太子您又何必眉头紧锁、愁眉不展呢?微臣刚才听闻云卿老大人应制之作后搜肠刮肚、冥思苦想,草草拟就了一篇新文欲与之相和,还请太子品鉴一二:朗朗神居峻,轩轩瑞象威。圣君成愿果,太子拂天衣。至乐三灵会,深仁四皓归。还闻涡水曲,更绕白云飞。” 李隆基心不在焉地随口夸赞了两句之后,又语重心长地对那位中年文臣说道:“道济你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之前我曾遣人盘点了长安城中所有店铺,却无一家以春风为号的店铺,更遑论名为‘春风当’的典当铺了!但三不五时市井间就会有人宣称,其机缘巧合之下误入春风当、面见当铺主人、顺利解除了自身之烦恼,并宣扬当铺主人之名讳赫然正是‘二月春风’!试想,当铺主人名讳为何又会与当年国师之别号相同?而城中遍搜不见之当铺,难道根本就不在长安城中?抑或是你我肉眼不可察觉之存在?” 记忆画面播放到了这里,遗世和尚再次暂停了画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之后却又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张扬,异常认真地追问道:“刚才我听你们两个谈话之间,提及到说你们俩似乎在现实生活之中也认识这么一位开着当铺、自称叫做二月春风的当铺老板,听你们俩话中的意思,你们所认识的那位当铺老板应该就是此时被李隆基怀疑的那位当铺老板咯?其实刚才我就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但由于我记忆之中还有这一段与之相关的画面,故而我才特地等到了现在才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们能给我讲一讲他的事迹吗?” 面对遗世和尚充满好奇的眼神,张扬咂摸了一下嘴,有些纠结地将他与二月春风之间所发生的那些事情有选择地讲述了一些。讲完以后,张扬无奈地摇着头说道:“总之那个叫做二月春风的家伙绝对不能以常理来看待,虽然我也不清楚他那号称可以令人解除烦恼的能力到底是真是假,但以我的个性,我是绝对不愿意跟他那种人打什么交道的!说起来我其实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在你千多年的漫长记忆之中,还有没有关于那位国师的相关记忆?即使后来他已经改换了容貌,但我相信你一样可以分辨出他的身份吧!” 遗世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即使一个人改容换貌也逃不过我的观察,毕竟我用以区分他人靠的是识别各人身上完全不同的生命气息,而不是简单的容貌外观。但很可惜的是,除了这一段李隆基谈及到二月春风的记忆之外,我再也未曾听后来之人谈及过此事;而李隆基谈二月春风的这一段记忆画面原本我并没有想要播放给你们看,反而是在你们谈及了二月春风以后我才临时起意将这一段找了出来。” “我说怎么我看这一段记忆那么无聊呢,原来只是你临时起意找出来、准备借着这段记忆找我们两个探问关于二月春风的事情而已,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要再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了!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记忆画面你赶紧播放,这一段啰里啰嗦的直接跳过去就好了!”小武有些不耐烦地嚷嚷着。 遗世和尚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小武,迟疑说道:“刚才在看这一段记忆之前,我曾经答应了要给你们播放与杨玉环相关的一些画面,看来暂时只能食言了。但我可以保证接下来要播放的这一段记忆绝对有趣好玩,但很不巧地,这段记忆之中的主角依旧还是李隆基,只是此时的他还没有与杨玉环在一起而已。”这样说着,遗世和尚轻挥衣袖,将记忆画面切换到了一位身穿明黄色袍服的老年男子身上,其人双眉如剑但眉尾已然有了点点斑白、器宇不凡却难掩心内老朽之意,赫然正是不知几十年后已然略显老态的李隆基! 画面之中的李隆基高居阁楼之上,正微笑着对阁楼之下的百官与诸多年轻学子洋洋自得地宣布道:“今次改元天宝后,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大唐基业必将更进一步。改元当月有陈王府参军田同秀奏报,言及玄元皇帝赐灵符于尹喜之宅,朕遣人就函谷关尹喜台西发而得之,置玄元庙于大灵坊。其后群臣表奏曰‘函谷宝符,潜应年号……先天不违……’欲加‘天宝’于朕尊号之前,朕虽不喜,奈何众臣盛情难却不得已而从之。今日于杏园曲江赐宴,望诸位爱卿、新科进士与朕放怀畅饮、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李隆基话音未落,阁楼之下的百官与诸多年轻学子早已山呼海啸一般地齐呼万岁谢恩。 不清楚眼前状况的小武直接转头问张扬道:“这是什么状况?什么是改元天宝?玄元皇帝又是谁?李隆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要请大臣们吃饭也用不着找这样的由头吧?杏园曲江又在哪里?” 目视着画面之中群臣饮宴放浪形骸的模样,张扬眼神直勾勾地回答道:“没什么状况,现在确实就是李隆基在请大臣们吃饭而已!改元天宝的意思就是李隆基把年号给换了,我记得之前应该用的是开元。至于玄元皇帝,这个比较搞笑,据说当初唐朝立国的时候,由于李家并非是纯粹的汉族血统,但为了追求自身政权的合法性,他们就决定给李氏家族找一个比较牛气的渊源出来,找来找去以后就找到了道教始祖老子李耳的身上;于是李家自认是道祖李耳的多少多少世子孙,由于子孙当了皇帝必须向上几代追封,所以他们搞来搞去就追封道祖李耳为这个所谓的‘玄元皇帝’。而李隆基所说的那些话应该很好理解吧?”觉得自身被忽视了的小武不爽地反驳道:“如果好理解我还问你干什么?一群人一起吃饭就那么有意思?我看你都已经快要看入迷了!你就不能暂时先把视线收回来,先把我的这几个问题给解决喽?”感受到了小武的怨气,张扬赶忙转过了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我不看他们吃饭总成了吧!其实李隆基他说的那些话真挺简单的,把他刚才的话翻译成咱们的语气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心血来潮改元天宝以后的那个月,有个小芝麻官儿就来拍马屁献祥瑞了——这种行为在唐朝是很普遍的事情,据说在武则天登基当皇帝之前全国各地隔三差五的就有种种穿凿附会的祥瑞出现——那人说道祖李耳在尹喜家留下了一道灵符,李隆基听完汇报当时就信了,派人去函谷关尹喜台附近一挖果然就挖到了……” 第257章 流饮 “等等等等,尹喜家?尹喜又是谁?”小武出声打断了张扬的叙述,一脸好奇地追问道。 “弟弟啊,有时间多读一点书好不好?”张扬有些无语地说道:“《史记》里面有一段关于老子的记载,大概的意思是说老子在周国住了很长的时间,已经预见到了周即将衰亡的前兆,所以决定趁早离开。在他路过函谷关的时候,关令尹喜就说你这么牛气的一个大人物说跑就跑掉了、那也太便宜你了、你得给我留下点什么有内涵的东西。于是老子就借坡下驴地给尹喜留下了上下两篇写满道德真意五千言的文章,之后出关而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尹喜得到的那篇文章,也就是现在的那本《道德经》了!所以换一个角度讲,其实尹喜也算得上是道祖老子的关门弟子,现在你知道尹喜他到底是谁了吧?” 小武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李隆基派人去尹喜家里到底挖到了什么宝贝?” “他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嘛!是一道灵符!在那之后群臣们就纷纷拍他的马屁,说他这次明明是临时起意的改元是上应天意,与道祖所赠送的神符相呼应,恭请他务必要在尊号的前面加上‘天宝’两个字,李隆基假装抗拒了两下就从善如流了。至于说他请大臣们吃饭,其实根本就不是借用改元的由头,如果我观察得没有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次专门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曲江宴!宴会举行的地点就在杏园的曲江!说起来那里离大雁塔还真不太远,要不然被困在这道空间缝隙里的遗世和尚他也不可能有如此近距离观察的机会,我说的都对吗?”回答了小武追问的张扬侃侃而谈,最后忽然转过身子对着遗世和尚问道。 遗世和尚望着画面之中宴饮不断的人群,有些出神地点了点头,轻声介绍道:“在那个时代,选拔官员大多是通过科举考试来进行的,而进士考试则是科举中最难的一科。每年春天礼部都要举行一次全国性的笔试,其中佼佼者尚还需要经过几道测试之后方能踏入仕途。人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成为进士之难,而举子们一旦中第,对这样一件关乎个人、门庭荣辱的大事,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而这种庆祝的仪式又往往是由皇帝发起的,一般是在放榜后大宴于曲江亭,故此一般被称为‘曲江宴’;又由于新科进士正式放榜的时间是在二月,正是杏花盛开的时节,故而曲江宴也会被成为‘杏花宴’。” “你一说到这个杏花宴,我就有一点印象了!”张扬忽然兴奋地插话介绍道:“据说新科进士放榜恰好赶在唐代三大节日之一的上巳节之前,而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基本上都会为新科进士们举行声势浩大的游宴。而这种游宴皇帝们往往都会亲自参加,与会者一般也都会是由皇帝钦点的;宴席之间,皇帝与百官、众多赴宴者一边观赏着曲江边的天光水色,一边品尝着宫廷御宴美味佳肴,简直就是一种最高级别的享受了。说起来这个杏花宴应该还有很多不同的名称,比如也有叫曲江宴、曲江大会、杏园宴什么的。” “听你们两个说得挺热闹的,可我也没看到这场宴会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啊!”小武不爽地抱怨道。 “那是因为好玩儿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开始呢!既然你已经等不及了,那咱们就直奔主题好了!”遗世和尚这样说着,匆匆施法,记忆画面之中的人物与景色忽然开始了飞速的快进,曲江池两岸起伏之楼台、林立之宫殿、环绕之绿树、明媚之水色都一一飞逝而过,画中之人也如同走马灯一般频繁切换着。 没用一会儿的功夫,遗世和尚已然停止了施法,而画面之中确实出现了令小武感到有些兴趣的古怪情景:已经喝得微醺的众人纷纷离开了云台亭榭、宫殿楼阁,步行至露天之处乘兴继续作乐,他们各自踞坐于曲水两侧,将酒杯放置于木盘之上,又将木盘放于曲水之中令其随水流自然漂浮转动;当最后木盘停驻在谁的身前,谁就要执杯畅饮,并当场作诗一首,再由众人对其所作之诗进行一番评比,一决高下。 在仔细观摩了半天以后,小武有些困惑地说道:“这个喝酒的玩法怎么感觉和我们平时在酒桌的玩法差不多呢?只要是那种有玻璃转台的圆桌,把一杯酒放到桌面上,然后猛转转台,最后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得一口闷掉。我们的玩法跟这个玩法唯一的差别就是不用作诗罢了,难道是从这个玩法衍生出来的?” “根本就不是衍生,而是完完全全的继承!”张扬斩钉截铁地说道:“根据我来西安之前临时抱佛脚得到的信息来看,咱们眼前的这种酒局应该是杏花宴接近尾声之时的一种玩法,被后人称为‘曲江流饮’。其实这种玩法根本就不是在这里原创的,而是源自一种非常古老的习俗,叫做‘曲水流觞’。这个曲水流觞按字面意思来解释,就是说大家坐在河渠的两旁,在上游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取杯饮酒;这里所说的那个觞是古代的一种酒器,据说外形椭圆、浅腹平底、两侧有半月形双耳。” “我才不关心觞这种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我只想知道这种喝酒的玩法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看他们一个个玩得兴趣盎然的样子,吟诗还都要摇头晃脑的,乐趣到底在哪儿呢?”小武一脸不屑地问道。 “这就是你不多读书导致没有文化素养,又再进一步地导致了你审美水品低下的原因了,他们之所以一个个都乐在其中的模样,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场宴席是由皇帝出面请客,由不得他们不骄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种曲江流饮的形式分明是在向诸多前贤致敬,一旦有某位牛人可以将他们此日饮宴的盛况记录到某一篇日后的传世之作中,他们也就变相地可以名留青史了啊!关于这一点,前面我给你讲过的《兰亭序》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面对着变得不耐烦起来的小武,张扬循循善诱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曲江流饮跟《兰亭序》又有什么关系了?我记得你不是说那卷《兰亭序》后来被李世民给带到了他自己的坟墓里面陪葬去了吗?难道后来又被人盗墓给盗出来了?”小武果然被张扬的话勾起了兴趣。 张扬摇着头笑道:“从李世民去世到现在画面中的天宝元年,总共还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唐朝又没有灭亡,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胆大的盗墓贼敢去盗当朝皇帝的祖坟呢?又不懂行了吧?至于说我忽然提起《兰亭序》的原因,是因为《兰亭序》本身就是一篇记录着一场曲水流觞饮宴盛况的文章!据说在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353年,在画面中天宝元年的这场曲江流饮的389年之前,三月初三上巳节的那天,王羲之偕亲朋谢安、孙绰等四十二人,在兰亭修禊后,举行了一场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日后成为千古佳话。” “你是说《兰亭序》记录的就是那一天他们玩曲水流觞的盛况么?还有修禊是什么意思?”小武问道。 “修禊应该算是古代的一种民俗吧,古人一般会在春秋两季在水边举行清除不祥的祭祀活动,这种活动就叫修禊。而在当时,王羲之等人在举行完修禊仪式后,纷纷在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玩起了曲水流觞的这种游戏。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在这场游戏之间有十一人各成诗两首、十五人各成诗一首,有十六人作不出诗,各被罚酒三觥。这里的觥也是一种酒器,你就理解成是一种酒杯好了,现在我们常说的罚酒三杯其实也与这场曲水流觞的活动有些渊源。而喝得酒酣耳热的王羲之想将大家做好的诗集结起来,就用蚕茧纸、鼠须笔挥毫作序,乘兴而书,写下了那篇举世闻名的《兰亭序》。”张扬耐心地继续解释着。 小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么多人一个个恨不得绞尽脑汁去吟诗作对,就是希望万一有某位牛人日后有了非同凡响的成就以后可以提携着他们一起青史留名,就像当年的王羲之一样!哪怕王羲之写说有十六人作不出诗被罚酒三杯,但至少那十六个人的名字算是流芳百世了!”张扬见小武终于对曲江流饮这一场面有所理解,又凑趣地问道:“现在你已经明白了曲江流饮对那些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你还举得眼前的场面看起来不太好玩儿么?总该看出点儿别的什么吧?”小武闻言死盯着画面之中的人们半晌之后,颇有些郁闷地说道:“就算我已经明白了曲江流饮的涵义,但在我看来,他们的行为还不是一样的无聊……” 第258章 题名 被小武一句话呛了个半死的张扬连连咳嗽了几声,悄声抱怨了几句烂泥糊不上墙之类的话语之后,只好以求助的目光注视着遗世和尚,希望由其出面为自己解围。感受到张扬的无可奈何,遗世和尚转头向小武问道:“曲江流饮这么有趣好玩的事情你都不感兴趣,这就让贫僧有些无计可施了,不知道贫僧到底要展示一些什么才能让小施主你满意呢?要不然咱们继续跳过这一段,我直接给你们播放雁塔题名的画面?” 小武撇了撇嘴谴责道:“曲江流饮本来就跟我们平时在酒桌上的喝酒玩法差别不大,我跟张扬又何必要浪费时间在看别人喝酒的画面上呢?倒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去看一些更为有趣的事情,这样没准儿还能赶得上回家去过中秋节!和尚你说的那个雁塔题名又是个什么东西?该不会跟这个曲江流饮一样无聊吧?” 被小武谴责得有些无语的遗世和尚无辜地摊开了双手,摇着头示意张扬他也是无能为力。 张扬只好苦笑不已地劝慰小武道:“在咱们临来西安之前,我在网上查找与大雁塔相关资料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了一些关于雁塔题名的介绍。说起来这雁塔题名其实与曲江流饮是相辅相成的一个系列活动,根据《新唐书》里面的选举志介绍,举人参与最后考核及第之后,先有曲江会后有题名席。而所谓的雁塔题名,其实就是在大家参与了曲江流饮之后,会转道距离曲江不远的大慈恩寺进行集体游赏活动,并请同年之中最善书写者在大雁塔的塔壁上题写自己的姓名,以表达春风得意的心情;一般进士及第时是用黑笔题名,之后其若是升为了将相高官则可以用红笔题名,若之后其得到了授官或升迁的机会重临大雁塔,则可以在旧题名之前添加上一个‘前’字,叫做‘曾题名处添前字’。这种场面听起来应该就很有趣吧?” 小武执拗地摇着头答道:“哪里有趣了?这跟最近几年旅游时四处乱刻‘到此一游’的那些人有什么差别?只是因为有了官方的背景、再加上了所谓文化的外衣,才让这种没什么品位的活动变得好像有了点意义的样子。说起来,这种行为也让我想起了很多寺庙号称要信徒募捐,并且可以把花了钱的那些信徒们的名字都篆刻到一面墙上,号称什么功德无量的,可实际上还不是花钱多的名字就被刻得又深又大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花钱少的名字就被刻得又浅又小只占了巴掌大的地方?特别没劲,非常无聊,很不好玩!” “你也不能一竿子就打翻了一船人吧?你说的寺庙募捐的那种情形其实在古代就已经存在了,叫做‘功德碑’。在功德碑上虽然不会那么功利地把花钱多的人名字刻得很大,但却也会标注出谁花得比较多,并且按照花钱数量的多寡进行排序——所以说,古人指定的规矩其实原本是好的,只是现代人有样学样地只学会了皮毛,没能完整地继承形式之下的内涵而已。‘到此一游’与‘雁塔题名’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本来雁塔题名在唐中宗李显在位之后就已经形成了一种惯例,同时也是盛极一时的诗坛集会,不论是对参与者还是对游览者来说,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呢。”张扬耐着性子继续对小武解释着。 “其实我大概推想也能想明白那些人都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大雁塔在那个时代本来就是游人必至之处,如果能够题名在大雁塔塔壁的话自然也就可以扩大自身的知名度;而由于参加科举进士及第又是一个人一生之中最大的命运转折点,能够参与雁塔题名应该也算是最好的一个纪念;至于大慈恩寺中的众僧,当然也会以拥有大雁塔、新科进士纷纷前来题名为荣,既可以用这处新造的人工景点招揽游客,又可以进一步地扩大大慈恩寺在外的名声。有着这样种种的小心思,雁塔题名又怎么可能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呢?”小武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之后,不屑地对张扬又说道:“你也不用劝我了,我不想看就是不想看!” “你确定真的不看被后人用诗词歌赋争相吹捧的雁塔题名场面吗?”张扬继续诱惑着小武道:“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紫豪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玉楼。你听听,这首诗的作者居然把雁塔题名跟羽化登仙相提并论,可见他当时春风得意、洋洋自得的喜悦心情!这还勾不起来你的兴趣吗?” 小武继续执拗地摇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没,兴,趣!不,想,看!” 被小武的油盐不进弄得有些进退维谷的张扬气极而笑,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对小武如何是好。 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的遗世和尚知情识趣地小声建议道:“我向你们展示我的记忆画面虽然不会损耗我太多的力量,但此事确实也无法太过持久,而我想要向你们展示的记忆又太多,既然这位小施主坚持不愿观看雁塔题名的相关画面,那么我干脆就直接跳过这一段好了!接下来我想要为你们展示的,是这一年雁塔题名之后不久所发生的事情,一个你们绝对会很有兴趣的人来到大慈恩寺游览雁塔,并且他还带来了一件无论是对你们而言还是对我而言都非常熟悉的物品,相信这个人的出现绝对会令这位小施主满意的!” 遗世和尚这样说着,不待张扬与小武二人出言反对,他已然大袖轻挥地再次切换了窗外的画面。 一张有六分熟悉四分陌生的苍老脸孔忽然出现在画面之中,那人已然是垂垂老矣,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上下,佝偻的身上虽然穿着精美华丽的袍服却映衬得那张老脸越发苍老憔悴起来。张扬仔细端详了那张有些熟悉的老脸好一会儿以后,才惊觉其赫然正是前不久在武则天面前当场作《咏柳》诗的贺知章!只是此时画面之中的贺知章已然明显变得老迈不堪,过往青春的活力早已不在,徒留几分疏狂之意充塞五内。 此时尽显老态的贺知章正热情洋溢地拉着一位四十多岁留着三绺长髯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地感慨着什么,也许正是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所以贺知章不禁有些忘形地轻拍着那中年男人的肩膀连连夸赞。那位中年男人则像是有些不适应贺知章的过分热情,不时地低首谦让不已。 刻意消去了记忆画面中声音的遗世和尚指着那位中年男人,得意洋洋地对张扬与小武问道:“刚才我曾经让你们猜测那位越班出位主动要求吟诗的朝臣是谁,结果你们两个很快就猜到那人是贺知章;而如今在这段记忆之中,贺知章已然是八十三岁高龄,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位、被他连连夸赞的中年男人又是谁呢?我可以给你们提个醒,那一位与贺知章一样,同样是位列‘酒中八仙’中的一位,这个提示够明显了吧?” “我只听说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那个八仙,从没听说什么酒中八仙,你确定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名词存在么?该不会是你为了误导我们两个刻意杜撰出来的名词吧?”一直执拗着不想看雁塔题名场面的小武终于得遂所愿后,很快就被遗世和尚展示的全新画面和欲擒故纵的提问给吸引住了,出言追问道。 见小武终于不再闹小脾气一根筋地急着要返回沈阳跟家人一起过中秋节了,张扬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深深佩服起遗世和尚顾左右而言他的能力来。听到小武问出的那个问题,张扬不由得再次摇起了头,出声解释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那八位仙人,都是历史传说中最后成仙得道了的真的仙人;而刚才遗世和尚所说的酒中八仙,却是在唐朝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八位历史名人,他们因酒结缘、借酒助兴,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之后招摇过市,引得行人纷纷侧目以对,后来杜甫专门为这八位名人写了一首叫做《饮中八仙歌》的诗词,分别描写出了八人酒醉之后的种种形态,故而后来大家就称呼这八位名人为酒中八仙了!”小武闻言歪着头想了一下,继续追问道:“贺知章就是酒中八仙里的一个喽?剩下的那七个人是谁?”张扬低头沉吟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番杜甫所作的《饮中八仙歌》内容,开口吟诵道:“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剩下的七个人都在里面了……” 第259章 诗仙 听张扬背诵了一遍《饮中八仙歌》的小武有些困惑地说道:“怎么八个人的名字有明有暗啊?知章、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听起来应该都是人名,可汝阳、左相又是什么东西?是唐朝的官名吗?” 张扬清了清嗓子耐心解释道:“汝阳指的应该是汝阳王李琎,据说由于他长得眉清目秀的特别招唐玄宗李隆基的喜欢;他酒量惊人,曾经有一次喝完了三斗酒之后才去朝见李隆基,结果醉倒在李隆基脚下死活起不来;后来李隆基命人把他抬出去,他在回王府的路上看见装有酒曲的车子,仍然兴致高昂地嚷嚷说想要把自己的封地移到酒泉去。而左相指的应该是左丞相李适之,据说他为人耿直十分好客,经常花大量的酒钱请人豪饮,更牛的是酒后丝毫不乱还能吟诗作对;后来他由于得罪了李林甫而被罢了相位,旧日的客人们由于害怕李林甫的势力都不敢再登门与他共饮,所以他就作了一首诗感慨了一番人情冷暖,‘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这也正是杜甫诗里写他时所引用的典故。” “这么听起来,这酒中八仙倒还真是有一点意思,剩下的那六个人又都有什么故事呢?”小武追问道。 见小武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张扬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贺知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跟杜甫诗里写的字面上意思差不多,贺知章一喝多了走路就跟在坐船似的来回乱晃,结果晃着晃着就掉到了井里,他却跟没事一样地在井底下睡着了。宗之指的是齐国公崔日用的儿子,他不仅外表长得玉树临风的,就连气质也可以模仿魏晋士人傲士嫉俗;他喜欢效仿阮籍,当看到庸俗之人时不管对方地位高低,皆以白眼视之,然后顾左右而观青天,一副很吊的样子。户部侍郎苏晋信佛,经常钻研佛经戒斋吃素,可又管不住自己爱喝酒的恶习;据说他曾经得到过一卷西方高僧绣的佛经,但喝醉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佛经啊。” 小武坏笑着插话道:“你说的那个崔宗之的行为我很喜欢,他简直就是跟我一样嘛!既长得帅气逼人,又愤世嫉俗,最看不惯那些凡夫俗子为了讨生活整天低声下气、碌碌无为的样子了,这一点我很喜欢!”张扬翻了个白眼给小武之后,又继续说道:“至于李白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吧?杜甫在这首诗里写李白居然用了四句诗,可见他对李白的推崇。据说李白经常在长安城的集市之中喝得烂醉如泥,摇头晃脑地狂作诗篇之后,倒头就睡;有一次唐玄宗李隆基带着杨玉环在沉香亭派人召李白前去赋诗,李白却半醉半醒地一动不动,自称是酒中仙,不用听诏;后来他被生拉硬扯地带到沉香亭以后,李隆基命人给他泼了一脸的凉水,又派人伺候笔墨,不一会儿李白就写出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等三首著名的组诗,这首组诗的名字就叫做《清平调词三首》。怎么样,牛吧?”小武愣了愣,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偶像,真是介于牛A与牛C之间啊!喝多了居然也可以出口成章,更牛的是居然随便写一写就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好诗句,唉,这就是境界,这就是档次,这就是差距啊!刚才你已经把酒中八仙里面的六个人都介绍过了,最后的两个人又都有什么故事呢?” “张旭还需要我再介绍一遍吗?刚才你自己都已经说过了的,他生性好酒,喝醉之后就呼叫狂走,有时候是挥毫泼墨,有时候干脆就一头扎进墨缸,再以头当笔笔走龙蛇,口中咿咿呀呀模糊不清,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出产一篇谁都看不懂的狂草作品来。至于说到焦遂,据说这个人有点口吃,也就是结巴,可每次他酒醉以后这毛病忽然就不见了,反而变得巧舌如簧、高谈阔论的,往往令酒桌上的人目瞪口呆。”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的张扬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才忽然想起此时的自己并非是以肉身的状态存在着,他摇了摇头对小武笑着问道:“我这几乎是把酒中八仙的每一个人都给你介绍了一遍,现在你应该知道画面里跟贺知章站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了吧?如果你还是猜不出来的话,恐怕我就要担心你的智商了。” 被张扬调侃着智商的小武苦恼地揉了揉鼻子,有些郁闷地说道:“抛开已经变成了老头的贺知章不说,那个中年男人虽然长得也算仪表堂堂的,但绝对算不上是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所以汝阳王跟崔宗之这两个人应该被排除掉了;李适之既然能混到左丞相这样的高位,想来年纪应该比那个男人要大,也可以被排除掉了;张旭既然经常酒后撒泼打滚儿,想来身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绝对不会像那个男人那么整洁,所以张旭也可以被排除掉了;而我刚才仔细观察过遗世和尚记忆画面里的那个男人,虽然现在没有声音,可我看他跟贺知章之间的交流还是挺顺畅的,那么焦遂这个有点口吃的人也可以被排除掉了;之前遗世和尚又特地说那人是一个咱们俩绝对会很有兴趣的人,可我对苏晋这个人一点不熟,那他也就只能是李白了!” 张扬轻轻地鼓了鼓掌,点头称赞道:“虽然你的这份分析漏洞百出,有很多论断根本就站不住脚,可无论如何你最后还是猜到了最终的答案。其实在刚刚遗世和尚交待说接下来要展示的是那一年雁塔题名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时,我就已经在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而当我在确认了那个老头子居然是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的贺知章以后,再加上遗世和尚提到了酒中八仙帮我们两个刻意缩小了人物选择的范围之后,我就彻底知道了那个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他正是在天宝元年初抵长安、偶遇贺知章的诗仙李白!” 遗世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看来张扬你在临来长安之前,相关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嘛!或许也是因为你平时相关的积累足够厚重,所以你才会事先就知道李白他是在天宝元年抵达长安的,甚至你还知道他与贺知章偶遇的这一细节。看来我还是有些低估了你们两个的能力,你们猜得不错,画面之中的那个中年男人正是刚刚抵达长安不久的李白!他在紫极宫中偶遇了贺知章,他早就拜读过贺知章的作品,这次相遇自然是立刻上前拜见,却没有想到会被热情不已的贺知章直接拉着来游览大慈恩寺。也幸好是因为贺知章的心血来潮,我才有机会记录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以及李白其人真实的样貌与不凡的气质。” “既然我跟张扬都已经猜对了,你为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对话的声音放出来?一直看默片又没有字幕,我很不适应的!万一他们两个的对话之中有着什么有趣好玩儿的地方被错过了,我还不得后悔死?别得瑟你自己的见闻广博了,我们俩都已经看了这么长时间你的记忆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重要性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独自承载着千多年记忆的你,如果少了我们这两个知识面狭窄的外人来分享的话,只怕你更会觉得孤单寂寞冷了吧?你的感受我绝对可以理解,所以还是赶紧放出声音吧!”小武尖酸刻薄地说道。 遗世和尚从善如流地施法解除了对记忆画面之中声音的封印,只见画面之中的李白刚好将一叠写满文字的文稿递给了贺知章,异常恭谨地对其说道:“学生旧时所作之诗尽在其中,还请老大人费神一阅,若能得老大人只言片语之评,李白定可受益终生;若能得老大人出手相帮、向上引荐一番,李白感激不尽!” 贺知章闻言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李白说些什么,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手中的那叠李白的诗文手稿给深深地吸引住了。随手翻阅着手中的文稿,垂垂老矣的贺知章不时地点头或是摇头;而贺知章不时的肯定与否定都会令李白的脸色连连变换,似乎其对贺知章这位老大人所给予他诗文的反馈尤为看重,又似乎是对自己作品未能赢得这位老大人的首肯而感觉到有种种遗憾。很快贺知章就被手中的某一页文稿的内容所吸引,他将文稿用一只手高高举起,兴致盎然地摇头晃脑吟诵道:“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抑扬顿挫地吟诵道:“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第260章 皇极 见贺知章兴致高昂地吟诵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蜀道难》,李白也不由得站起身高声伴随着贺知章吟诵出最后几句诗词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与李白一起吟诵完那首《蜀道难》之后,贺知章对那首乐府诗赞不绝口,并坚持认为如此大气磅礴的诗词绝非常人所能为,在夸赞李白很有可能是一位“谪仙人”之后,又意有所指地对李白追问道:“贤侄你莫非是天宫之上的太白金星下界不成?否则又何以诗句之间满带仙气?如此好诗又怎能无美酒与之相配呢?无奈今日我出门匆忙,未携银钱,就将此物暂作酒资,你与我离此寻上一处店家一醉方休吧!”说完,贺知章随手解下了衣带之上象征着其官位品阶的金龟,拉起李白的手就欲离开大慈恩寺觅地一醉。 李白似乎是第一次见识到对方的疏狂之态,连连摆手推让了一番无果之后,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说道:“白久闻大慈恩寺浮屠之壮美,登顶之后更可阅尽长安美景,可惜一直缘悭一面,今日既已到此,又怎能不登浮屠空返而归呢?老大人万勿着忙,且与白先行登塔,待阅尽长安美景后再寻一酒家直入梦乡不迟。老大人有所不知,白虽初来长安,但却与大慈恩寺浮屠早已羁绊交结,渊源甚深了……” 贺知章果然被李白的话题所吸引,紧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追问道:“贤侄你既然是初来长安,尚属首次面见大慈恩寺浮屠,又如何可言羁绊交结、渊源甚深呢?三十八年之前,大慈恩寺浮屠重建竣工之日,老朽曾有幸随武后銮驾到此,并于銮驾之前目睹国师之神威,戏谑作下《咏柳》诗一篇,不想深得武后与国师之厚爱,赏赐有加。如今思来,此地于我倒是可以称得上羁绊交结、渊源甚深!至于当年的贤侄你,想来应该尚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吧?又怎会与此浮屠有所关联?不知你所谓之渊源意指何事?” 李白微笑着摇头说道:“老大人休要玩笑,白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之内,不敢有丝毫诓骗老大人之意。白十五好剑术,剑术自通达,若非偏好舞文弄墨之事,恐怕早已做一市井中快意恩仇的游侠儿了,又怎会以文弱之躯示人?如今不惑之年已过,满腔热血无处泼洒,只能寄情于纸墨笔砚之间,腰中宝剑已多年未曾出匣了。白所言与此间大慈恩寺浮屠之渊源,正由此柄宝剑而起,不知老大人是否识得小侄手中的这柄神兵?”说着,李白解下了腰间悬挂的宝剑,异常郑重地用双手捧着、连着剑鞘一起递给了贺知章。 贺知章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柄宝剑,又小心翼翼地将宝剑拔出了一截,欲观察那柄宝剑的外观。 张扬注意那把剑剑身分为双色,剑脊墨黑而剑锋雪白,相互映衬之下显得黑色愈浓、白色愈亮——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曾经听人提及过某柄神兵的外观与那把剑之外观极其相似,只是一时之间他却完全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听谁听起过这样的一柄神兵了,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无果之后,张扬摇摇头放弃了苦思。 此时贺知章已然将整柄宝剑完全拔出了剑鞘,随手挥舞了几下,感受着宝剑的轻重手感之后,他有些疑惑地问李白道:“贤侄的这把宝剑果然称得上是一件神兵!只是恕老夫眼拙,未能看出其来历,甚至连其如此出众的外观都闻所未闻。想来这应该是一柄古剑吧?不知可是前朝遗物?抑或者是剑仙之物?” “老大人谬赞了,这把宝剑可称神兵不假,但并非是剑仙之物,亦非是前朝遗物,事实与老大人的猜测恰恰相左!此剑据传曾为太宗皇帝佩剑,后由太宗皇帝赏赐给了天竺取经归来的玄奘法师作为护法之器,其后又因玄奘法师作法失误、机缘巧合之下将其改变了外观,方成了如今的这副异状。”李白傲然解释道。 “什么?此剑曾为太宗皇帝佩剑?其后又成为玄奘法师护法之器?其来历若果真如此,此剑最后又怎会落入你的手中?据老夫所知,玄奘法师西归之后,其所遗之文卷法器皆被封存,未有丝毫外流之物,此剑又怎能例外?难道贤侄你竟会为了此剑曾做下了大不逆之事不成?”贺知章震惊不已地连连追问道。 被误会了的李白闻言连连摆手,慌乱不已地自我澄清道:“老大人万勿疑我,李白不敢造次!昔年玄奘法师于坐化之前,恐其一世佛法修为付诸流水,故而施偷天之术欲将其一世修为及浩大愿力灌注入随身法剑之中,却不想有天外魔头乘隙而入、自爆元神欲与玄奘法师同归于尽;却不想法师苦修而来之佛力与魔头天生自有之魔力份属天敌,两种力量相互胶着、混合、湮灭之后竟酝酿成为一股后天两仪皇极之力,一齐灌输入那柄法剑之中,佛力与魔力在法剑之内壁垒分明,将法剑之剑身区隔为黑白二色两个部分。重伤之后行将油枯灯尽的玄奘法师匆忙之间将那柄外观变得与之前迥异的法剑命名为‘两仪皇极剑’,并将其授予了身旁一名李姓俗家弟子,命其世代传承下去——而那位李姓俗家弟子正是李白的曾祖父!” 贺知章不禁被李白脱口而出的那一套解释震惊得目瞪口呆,而远在空间缝隙之中观看遗世和尚记忆画面的张扬与小武二人也不禁瞠目结舌,张扬面色古怪地指着画面之中依旧被贺知章擎在手中的那柄宝剑,有些不确定地向遗世和尚追问道:“刚才你说来到大慈恩寺游览雁塔的那个人我们绝对会很有兴趣,这个在确认了那人是李白的时候已经有所印证了;但你还说那个人还带来了一件无论是对我们三个中的任意一个来说都非常熟悉的物品,难道你说的那件物品就是这把两仪皇极剑吗?这把剑怎么会在李白的手里?” 遗世和尚淡然地耸耸肩膀,回答道:“刚才李白他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在我的本体玄奘和尚圆寂之前以玄宗皇帝御赐的随身法剑为基础、匆忙制作出了这柄两仪皇极剑,并将其交给了随侍在他身旁的一位李姓俗家弟子,叮嘱那位弟子务必要将两仪皇极剑世代传承下去。而李白正是那位李姓俗家弟子的嫡系子孙,这充分证明那位李姓俗家弟子已然一丝不苟地完全贯彻了玄奘和尚的遗志,果然是个好徒弟!”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根据赤灵子的说法,两仪皇极剑自从唐武宗年间前后就一直藏在他的手里,从来就没有落到过外人的手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李白的手中呢?”张扬气冲冲质问道。 小武在一旁也帮声道:“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位赤灵子道长本人,但通过我那位曾与他面谈的朋友的转述来看,赤灵子道长应该是一位言出必诺、诚实守信的谦谦君子,应该是不会用言语哄骗张扬的!虽然目前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但绝对是一位有行为能力的正常人,他的话应该足以被采信!而且根据我那位朋友对赤灵子手中的那柄两仪皇极剑的描述来看,其外观貌似与眼前贺知章手中的那柄并不完全相同!” 遗世和尚闻言翻了个白眼,摊开双手反问道:“我又没有说赤灵子那个小道士是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们两个这么激动做什么?赤灵子所说的关于两仪皇极剑一直在他手中的这件事情固然不假,而李白曾经长久持有两仪皇极剑这件事情亦然是真啊,毕竟李白所处的时代要比赤灵子早上个百年左右!至于说两仪皇极剑的外观有所不同,身为一柄通灵之神兵,随意改换大小长短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们两个都刻意强调了赤灵子的诚实可信,可你们却都忽略了一个最为核心的问题,那就是在他获得两仪皇极剑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两仪皇极剑从李家流落在外,并被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获得?”小武最先沉不住气地追问道:“这么说你知道那百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呗?如果你的记忆之中有相关的画面,那还不赶快切换过去让我们两个一睹为快?被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更加好奇了!”张扬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我初遇赤灵子道长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解释过两仪皇极的涵义,据说两仪是阴阳分、天地成的整个过程,象征着清浊阴阳的分离;重浊者属阴、成尘凝聚为大地;轻清者属阳、成气上升为青天;天之阴气下降,地之阳气上升,即是天地交泰,此时天地孕育方出皇极……” 第261章 杜甫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张扬又继续皱着眉头回忆道:“赤灵子道长还对我说起过那把两仪皇极剑的来历,他曾听他的师父提及在百多年前曾有一位异人以文论剑、以酒入道,成就于天地之间;而那位异人所用之剑,正是叫做两仪皇极的一把蕴藏着无上神力的圣道之剑,据说如能与此剑达到天、地、人、剑合一之境界,立可一步登仙——难道赤灵子说起的那位百多年前一步登仙的异人,就是诗仙李白不成?” 遗世和尚闻言点头确认道:“不错!李白在历经坎坷之后终修有所成、超脱大道,在他羽化登仙之后,将两仪皇极剑留在了终日苦修的山洞之中;百多年以后,蜀山剑修赤灵子隐居兵书峡,静思之中感到有剑气涌动,遂前往查探拾得了那柄两仪皇极剑;其后不久,赤灵子于静坐之时忽感悟到我通过两仪皇极剑对其发出的召唤,故而他匆匆决定要神游太虚一探究竟,不想却落得了一个肉身被毁、重入轮回的下场!至于赤灵子那个小道士日后所遭遇之事,想来你们应该比我还要更加清楚一些,就不需要我多加赘述了吧?” 小武一脸郁闷地继续追问道:“和尚,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的记忆之中到底有没有之后百年之间所发生的关于两仪皇极剑的那些事情的相关画面?如果有的话,我很想要看一看!” 遗世和尚摊开了双手无辜地摇头说道:“当年我的本体玄奘和尚在修建雁塔之时,在雁塔塔刹之上的高空偶然发现了一道形如天眼的空间缝隙,做事情喜欢习惯性留下后手的他干脆借着那道空间缝隙架设去了一处虚无的空间,并在他圆寂之后又通过释迦如来足迹碑将我送入了虚无空间之中,以待后来那些与神州浩劫有缘之人的到来。那处虚无空间之前赤灵子的元神曾经进入过,一个姓诸葛的元神曾经进入过,张扬小子的元神也曾经进入过,在那处虚无空间之中我虽然可以居高远望、透过那道空间缝隙随时关注着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但我的视野范围最远也不过是望到距离雁塔不远的曲江而已,你还真以为我掌握了天眼通,可以遍观世间万物的缘起缘灭吗?关于两仪皇极剑的记忆我没有,与大雁塔相关的记忆倒有很多。” 眼望着记忆画面之中的贺知章已然将两仪皇极剑收入剑鞘之内,并将其还给了李白。同时又再次对李白好好地夸赞了一番,并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会找机会将李白引荐给玉真公主,并适时地向当时的皇帝李隆基举荐李白。得到贺知章的保证变得欣喜若狂的李白已经完全顾不得再继续讲述他与大雁塔之间的渊源了,手舞足蹈地拉起了垂垂老矣的贺知章,兴冲冲地离开了大雁塔向着远方的酒肆狂奔而去。 目送着李白与贺知章的背影越走越远,张扬禁不住有些怅然若失地对小武说道:“你看现在的李白已经有点得意忘形了吧?他居然拉着八十三岁的老头子像小孩子一样奔跑起来,可还真是够活泼的。只是恐怕他应该不会想到,等待着他的命运并非是他所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反而是步步艰难、步履维艰呐。” “李白的一生有你说的那么坎坷吗?怎么我印象中他的小日子一直都是过得不错呢?”小武追问道。 “那可能是因为你对他诗仙的身份有些先入为主了吧!其实他这一生最为辉煌的日子,也不过是从此时算起的三年多时间而已。据说在他们两个喝完这一顿酒之后不久,贺知章果然找了一个机会向唐玄宗李隆基举荐了李白的诗作;李隆基当时就大喜过望,对其十分仰慕,下旨召其进宫。李白进宫朝见李隆基那一天,李隆基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当李隆基问到了一些当时的事务如何解决时,凭借着半生饱学和长期对社会的观察,李白对那些问题胸有成竹、对答如流。”张扬悠然神往地答道。 “所以李隆基一看李白居然这么能干,就封了他一个大官儿做做啦?”小武好奇地猜测着事情的走向。 张扬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李白当时的想法应该跟你是一样的,可惜他还是高估了李隆基对他的喜爱之情——李隆基虽然对他所作的诗词大加赞赏,却没有想让他参与实务工作的想法,反而是令他供职于翰林院、陪侍在李隆基左右、专门给李隆基写诗文娱乐。李隆基每有宴请或郊游活动,必定会带着李白一同前往,利用他敏捷的诗才赋诗纪实,欲借用他的文字将盛世之繁荣景象流传给后世。换句话说就是,李隆基虽然喜欢李白的才学,却总觉得这样的人才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文字照相机来得更好,远比令其出将入相、整天沉溺于冗繁的实务工作之中要好得多,但相伴左右的时间一长,两人就相见生厌了……” “后来呢?李白该不会是因为得罪了李隆基,所以才会被流放夜郎吧?”小武异常关切地追问着。 “那倒没有,流放夜郎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一次是李白被赐金放还了。直白点说就是,李隆基觉得李白有些时候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刺激到了他,或者干脆点说就是李隆基不想再带着他一起玩了,所以干脆就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后让他自生自灭去了。据说感觉到有些失落的李白在那年夏天离开长安抵达了洛阳,并在那里结识了小他十一岁的诗圣杜甫,那个时候李白早已名声在外、如日中天,而风华正茂的杜甫却困守洛阳城。不过同样嗜酒如命的二人很快就抛开了彼此年龄与名望上的天差地别,以完全平等的身份、兄弟一般的交往,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友情。”张扬继续介绍着李白离开之后的人生轨迹。 听到张扬提到了杜甫,遗世和尚忽然兴奋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兴高采烈地说道:“你说的这个杜甫我有印象,就在李白离开大雁塔之后的第十个年头上,那个叫做杜甫的人纠集了一大群文人骚客也来到了大雁塔,在登临塔顶之后还留下了许多诗篇,怎么样,这一段记忆画面你们两个有些兴趣吗?” “真的?赶紧把画面切换到杜甫来到大雁塔的时候!”张扬与小武闻言激动不已地异口同声说道。 遗世和尚点了点头,轻挥衣袖,记忆画面开始飞速快进,有一些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有一些人仰望苍穹又低头不语,有一些人慷慨激昂又兴致索然,有一些人踌躇满志又意兴阑珊。很快地,画面就停驻在一位四十出头相貌普通的中年文人身上,此时他正对着另一位面色傲然的中年男子夸赞道:“薛据兄一身傲骨,所作之诗亦是如此,诗中词句颇有几分薛据兄的豪情壮志在内,读之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悠然神往。光羲兄,下面就要轮到你了,若是作不出好诗的话,此处有三杯烈酒,你就先行自罚三杯好了!” “薛据?光羲?这都是谁啊,怎么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呢?张扬,你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吗?看来刚才说话的这位一脸穷酸样的中年文人应该就是杜甫了呗?”小武被画面中出现了的几个人名弄糊涂了。 面对小武的疑问,张扬摊开了双手一脸无辜地答道:“你分析出来的这个结果我也推测出来了,可是我哪里会知道薛据、光羲这两个人是谁啊!不过看杜甫看他们两个很熟的样子,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物,恐怕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洗礼而逐渐被历史所遗忘掉了的两个倒霉蛋吧?”遗世和尚闻言点头确认道:“不错,薛据在当时的那个时代以才气闻名,为人耿直、有大气魄,可惜仕途不得意、一生多坎坷,所以他才会在后来所作的那篇《古兴》诗中写了‘投珠恐见疑,抱玉但垂泣。道在君不举,功成叹何及’这样的词句。至于那位光羲他姓储,也是同时代写山水田园诗众多诗人之中的佼佼者,后来却因为安史之乱中晚年失节而错失了名留青史的机会,说起来也是一位值得可怜之人;据说在安史之乱前他途径邯郸之时见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作了一篇《效古》诗,其中写着‘大军北集燕,天子西居镐。妇女役州县,丁壮事征讨。老幼相别离,哭泣无昏早。稼穑既殄灭,川泽复枯槁’,早早就已然预示到了安史之乱发生的必然性,可惜他自己却受困长安、未能及时逃脱,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随着遗世和尚的介绍,那位叫做储光羲的中年男子终于出现在了记忆画面之中,只见他不屑地指着桌上早已斟满的三大杯烈酒,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弟不才,欲作《同诸公登慈恩寺塔》一篇以飨诸君……” 第262章 边塞 见座中众人未出言反对,储光羲手捋胡须高声吟诵道:“金祠起真宇,直上青云垂。地静我亦闲,登之秋清时。苍芜宜春苑,片碧昆明池。谁道天汉高,逍遥方在兹。虚形宾太极,携手行翠微。雷雨傍杳冥,鬼神中躨跜。灵变在倏忽,莫能穷天涯。冠上阊阖开,履下鸿雁飞。宫室低逦迤,群山小参差……” 储光羲话音刚落,画面之外忽然传来激动不已的掌声,一个三十多岁面白无须的青年忽然走入了画面,击掌附和道:“光羲兄好文采,小弟一时技痒于腹内草拟了一篇诗文与君相和,欲将之命名为《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还请诸位仁兄品鉴一番,赐教一二。诗云: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奔凑似朝东。青槐夹驰道,宫馆何玲珑。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蒙蒙。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小弟才疏学浅,偶有所感,令各位仁兄见笑了。” 听完面白无须青年所作之诗后,几人都没有说话,良久,还是杜甫最先清醒了过来,有些得意忘形地用手掌拍着桌面赞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岑参老弟今日大作重景而轻情、遍历登临雁塔所见之景物,此诗足以流芳百世引万人所敬仰!特别是初始一句‘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更是点睛之笔!想来要不了多久,老弟你必将成为引领一代风气的诗坛先锋!纵使千百年后亦当为后人所推崇、顶礼、膜拜。” 被杜甫的赞叹之声惊醒的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着,种种溢美之词夸赞之语不绝于耳。 面白无须青年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之作会得到在座众人的一致夸赞,不由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拱手对着画面之外的某个人高声说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弟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赖高适兄长所赐!自从小弟我长伴兄长左右之后,无形之中似乎也受到了兄长渊博学识的熏陶而日益变得文思如涌起来。今日登临雁塔遍览长安美景,一时之间心有所动故而贸然班门弄斧,还请兄长你不要取笑于我。” 被唤做高适兄长的那人在画面之外长笑了几声之后,亦站起身走到了面白无须青年的身旁,摇头推辞道:“此番与众位兄弟登临大雁塔,我心中倍感欣喜,但此时此景却令我想起更多的不堪往事,偌大的长安城难道竟没有我高适的容身之处么?与其孑然一身如飘萍一般终老他乡,倒不如趁早归去,岂不快哉!” 杜甫闻言以酒杯轻敲桌面,开口劝慰了几句;其他三人也纷纷出言相劝,想令其暂时忘却一切不快。 而身处空间缝隙之中、眼望记忆画面的张扬则已经被另外两个新出现的人物的身份给震惊了,他激动不已地用手指着那面白无须青年以及后来才进入画面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小武说道:“小武,你听清楚他们两个是谁了没有?那个年轻一点的居然是岑参!而那个年纪相对大一点的居然会是高适!杜甫这老小子生活的时代还真是奇葩啊,随随便便地呼朋唤友想要玩一次郊游登临大雁塔,参与活动的五个人之中居然就有三位鼎鼎大名的大诗人!再一想到杜甫他居然还跟李白这位诗仙是好基友,我不禁开始为那些跟他们两个生活在同一时代的诗人们感到深深的悲哀,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既生瑜何生亮的节奏嘛!” “岑参这个人我倒是有一点印象,据说是什么边塞诗人的,记得我在上学的时候应该学习过他作的一首古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首诗就是他写的吧?”小武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说道。 “不错,就是他写的!我本以为他的那一篇《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不论是哪个年代的学生都应该学过且都能背诵呢!怎么,你们学这首古诗的时候没有要求背诵吗?”张扬好奇地追问着小武。 “应该是要求背诵的吧,但是以我的脾气又怎么可能会按照老师的要求来呢?他越是逼着我去背诵,我就越是懒得理他!到现在我能背下来的也就只有前四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至于后面的我早就忘记了!这么说起来,这个岑参倒也算得上是一位大诗人了,虽然按照画面里他当时的年纪来看,他可能暂时还没有足够的生活阅历,但以后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没准儿他还真就成功了呢!倒是那个叫高适的,我还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小武热烈回应道。 “既然你都知道岑参是一位边塞诗人了,又怎么会没听说过高适呢?他们两个可都是以擅长边塞诗闻名于世的,被后世尊奉并称为‘高岑’,甚至就连唐朝的边塞诗派也是以他们的姓氏命名的,被笼统地称为是高岑诗派。据说高适小的时候比较贫穷好交游,有游侠之风,并且志向高远。他所作的诗如果要挑一个最有名气的、你肯定听说过的应该就得是《别董大》了: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张扬一边向小武介绍着高适的基本状况,一边随口吟诵着那首《别董大》。 而画面之中,被其余四人劝解了小半天的高适终于收拾了一番心绪,长叹了数声轻声说道:“算了算了,又何必因我一时心绪不宁而惹得诸位兄弟不快呢?方才岑参老弟所作之诗固然精妙,我亦想要赋诗一首与之一决高下,草拟此篇名为《同诸公登慈恩寺浮图》:香界泯群有,浮图岂诸相?登临骇孤高,披拂欣大壮。言是羽翼生,迥出虚空上。顿疑身世别,乃觉形神王。官阙皆户前,山河尽檐向。秋风昨夜至,秦塞多清旷。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望。盛时渐阮步,末宦知周防。输效独无因,斯焉可游放……” 高适话音刚落,杜甫自斟自饮了一杯美酒后忽然长身而起,清了清嗓子凭栏抑扬顿挫地高声吟诵道:“高标跨苍天,烈风无时休。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仰穿龙蛇窟,始出枝撑幽。七星在北户,河汉声西流。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回首叫虞舜,苍梧云正愁。惜哉瑶池饮,日晏昆仑丘。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诸位,我所制这一篇《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如何呀?见笑见笑,我先自罚三杯可好?” 杜甫说着,返回桌前拿起那一杯早已斟满的酒杯就欲饮下,却不想被其余四人一齐伸手阻拦住了。薛据、储光羲、岑参、高适四人纷纷对杜甫诗中着眼于国家兴衰、世移事变的浩大情怀赞叹不已,并一致认为杜甫所作之诗应为五人之冠,万万不可因贪杯而妄自菲薄,更不可自罚三杯以满足口腹之欲。 看着身处大雁塔塔室之中已经开始显露一丝醉态的五人,小武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径直对着遗世和尚问道:“遗世和尚,我记得你之前对我们说过,这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快上不少,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们自我感觉才在这里呆了一整天,可外面的真实世界很有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在我们看完武则天相关的记忆画面之后你说外面现实世界之中已然过去了足足十天的时间;而之后我们从李显看到了李隆基,又从李隆基看到了李白,再从李白看到了眼前的杜甫,我感觉在此期间我们所花费的时间远比观看武则天相关记忆画面的时间还要长一些,你跟我说实话,现实世界的时间到底过去了有多久?我跟张扬是不是已经来不及返回我们的肉身、及时赶回沈阳的家中与家人一起过中秋节了?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原本正与张扬二人观看着杜甫饮酒画面的遗世和尚闻言愣了一下,有些纠结地回望张扬,希望能够得到张扬的提示,可惜他却只看到了张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看杜甫的沉迷样子。叹了一口气,遗世和尚声音和缓地对小武说道:“其实你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一次我们观看记忆画面的时间确实要比上一次长了一些,所以现实世界所过的时间也比上一次要多了一些。外面的时间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了十一天整,此时应该刚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晚上!就算我此时将你们二人送回到肉身之中,以现实世界交通工具的速度来说,你们两个今夜是没有办法赶回故乡与家人们团聚了,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抱歉。”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小武有气无力地怅然说道:“你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了,来不及了!也不知道今年的中秋节,没有我的陪伴,远在沈阳的家人们又是如何度过的……” 第263章 怀古 就在小武念及远在沈阳的家人是如何度过中秋佳节的同时,距离西安城四千里之外的沈阳城中,与张扬和小武二人注定要发生丝丝缕缕联系的事情依旧在月夜之中悄然发生,只是此时的二人还沉迷于长安古意之中不可自拔,深陷于大唐盛世的繁荣昌盛回忆之中无暇他顾——在沈阳,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生了。 此时二月春风正站在辽宁彩电塔最顶端高耸入云的天线之上,以整个辽宁地区最高的视角俯视着脚下的灯火辉煌的城市以及城市中那些正沉浸于佳节气氛中的人们,他的目光里有着一丝狂热,又有着一丝挣扎,似乎欲将眼前的一切都已尽收入他的囊中。不过,当清冷的月光温柔地抚过他的脸时,他打了一个冷颤、浑身颤抖着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摇了摇头,一边粗喘着一边暗自嘲笑之前心中那股不良的**。 扬起了头,抬头望着头顶之上皎洁的明月,心底原本澎湃汹涌的疯狂**逐渐平复下来,二月春风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理智,他有气无力地对着身边的空气轻声说道:“虚度,你在的吧?出来陪我聊聊天!” “好的,老板!”随着声音出现的,赫然正是那位因为爱情而甘愿放弃一切自愿成为二月春风仆人、无怨无悔决定守护轮回后的前世爱人一生自愿虚度光阴的那个男人,二月春风正是为此才赐名他为虚度。 “虚度,当初我借口说由于张扬的身边出现了一位大妖、为了稳妥起见让你无限期地暂停对张扬日常活动的盯梢,之后又借口说春风当北京总店人手捉襟见肘把你派到了那里去帮忙,这一年多以来你是否怀疑过我当初的决定呢?这一次要不是我通知你在中秋之前赶回沈阳的话,恐怕你还不知道要在北京总店呆上多久呢!想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私下也应该对我当日的决定有所臧否吧?毕竟,常驻北京的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如同往日一般去看护、守候、凝望、关注你那个转世之后的她了。”二月春风淡然说道。 虚度闻言点了点头,踌躇了一下方才说道:“无论老板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有所怨言的。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我也经常会想起她、甚至有些时候也想要不顾一切地返回沈阳来看她一眼,但在最后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知道,老板你是绝对不会罔顾我对你的信任、迟早会有将我召唤回沈阳那一天的。至于说到她,尚在襁褓之中的她想来这一年也应该长大了很多吧?纵然我与现世的她之间早已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为之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最后注定是一场空,可我依旧对我当初的选择无怨无悔!” 二月春风面对着神色坚毅的虚度无言地摇了摇头,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虽然咱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可你刚刚已经在附近偷偷观察了我好几个小时,想来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关于最近这一段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古怪的变化?以及我体内那股已经开始不断向外逸散的诡异力量?” 虚度再次点了点头,异常认真地说道:“是的,老板!我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里究竟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在我刚刚找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是感觉到对你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似乎站在这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个曾经赐予我新生的二月春风老板了!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才一直都未敢冒然现身,只好偷偷潜伏在一旁观察你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如果我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似乎在你的身体里面正有着某种邪恶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它不断向外逸散的诡异力量,有些时候甚至会影响到你的理智判断。” “你说得没有错,那,是由我在年轻时所犯下的一个错误所衍生而来、接踵而至的巨大麻烦,当时年轻气盛的我以为凭着我强悍的**以及天生可以掌控一切的命格完全可以将那个麻烦扼杀在摇篮之中,可惜没用多久我就知道我做错了。在我认识到自身错误之后的这一千多年里,意兴阑珊的我开了一家专门替人解除烦恼的古怪当铺,一边接收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委托,一边穷思竭虑地尝试着用尽一切方法去弥补我当初所犯下的错误。可惜,就在我进行着有生以来最为冒险、也最有可能一劳永逸解决那个问题的周密计划之时,当初因为一时冲动所留下的祸患却再次找上门来,让我不胜其扰。”二月春风略显忧愁地说道。 “年轻时所犯下的错误?巨大麻烦?老板,你的话我不是很懂!”虚度异常直白地说道。 “很多年以前,我原本生活在关中平原泾水与渭水之间地下的一处龙脉之中,高兴时我会离开家到外面去结识一些有趣好玩的人类,以更为便利地了解人类这种充满了复杂性的生物;不高兴时我就会躲在家里陷入沉睡之中,不去管外面人类世界的政权更替、沧海桑田。结果后来有一个混蛋道士自东海而来,怂恿着当时的皇帝趁着我沉睡之际,偷偷布置下了一处庞大的千棺大阵,以困锁我打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图谋我家中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异宝。没想到那个混蛋道士居然借用千棺大阵之力强行打通了一条狭小的空间缝隙直接联通到了我的家里,并且将一只对我而言完全无害的小猫咪送了进去。”二月春风追思道。 “你当时不是应该已经陷入到沉睡之中了吗?又怎么会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既然那只小猫对你而言微不足道,你又何必要重点提到它?难道你在它的身上吃了亏?”虚度追问道。 二月春风闻言有些痛苦地笑了一声,摇头说道:“就如同你甘愿为了心爱的女人虚度光阴一样,我为她所付出的远非只有漫长的时间而已,伴随着那漫长光阴的,是无穷无尽的烦恼。只因为我当初相信了她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仅没有伤害她的性命不说,反而放纵地任她在我的家中自由行走,从而令她有机会接触到了她此行的目标,进而从那件目标物品中获得了不应该出现于人世间的邪恶力量。在那之后,那股邪恶的力量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吞噬污染着她与她那八个兄弟姐妹的人格,只是当时沉溺于幸福生活之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异样,反而因为家门被千棺大阵困锁而决定暂时封门不出。” “她与她那八个兄弟姐妹?”虚度沉吟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那只小猫居然是一只已然觉醒了九种命格的猫妖!而老板你居然还喜欢上了那九种命格中的一个女性命格?甚至因此而降低了对他们的防备之心,进而导致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不知道老板你想过没有,那一切是否都是假象?” “没想到你这一年多在春风当总店的收获不小啊,连猫妖有九种命格的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二月春风随口夸赞了虚度一句之后,又再次苦笑着说道:“也许正如她刻意在我面前求死时所说的那样,我对她的那种爱,也许只是因为我在孤独得太久的时候遇见了她,一心只是想要让她陪着我继续在那个暗无天日、了无生趣的山洞里求一个天长地久而已!归根结底,我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孤独、永远长不大、永远渴望别人关爱的小孩子而已!如今想来当时的我确实也殊为可笑,一心以为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甚至为了表明对她的爱意而愿意与她一起分享我此生最大的秘密,没想到却正是那个秘密将我们两个彻底割裂开来、并越行越远。在她的目的达成之后,她借着千棺大阵之力逃离了我们的家,而我也紧随其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你那被我从未听说过的什么千棺大阵困锁的家又如何了?你总不会置其于不顾吧?而达成了目的的那只猫妖又做了些什么呢?”虚度似乎已经被二月春风的故事所吸引了。二月春风长叹了一声答道:“由于在她逃离我家之前我失手重伤了她,而她的那位来自东海的混蛋道士主人又没有在外面接应她,所以重伤之余的她干脆就以一只普通小猫的身份混迹于神州大陆之上,藏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则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一边凭借着对她自身体味的熟悉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着她的踪迹,一边暗自筹划着如何才能破解千棺大阵将被困锁着的我家解救出来。时间就在你追我赶之中匆匆流逝,而随着她与她那八个兄弟姐妹对那股力量的逐渐吞噬吸收,我慢慢地开始失去了方向……” 第264章 中秋 顿了顿,二月春风又继续对虚度讲述道:“那个时候,隋朝新亡不久,天下很快就再一次统一在一个男人的手中。那时的我已然彻底失去了那只猫妖的消息,但在追寻猫妖的过程之中,我却偶遇到了一位有着真龙之气护体的小姑娘,心血来潮之下我决定助其身登大宝,而我那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计划也终于因为那个小姑娘的横空出世而开始走上了正轨——至于我说的那位小姑娘,想来你应该听说过她名字吧?” 虚度闻言苦涩地笑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该不会就是那位号称唯一女帝的武则天吧?” 二月春风点头确认道:“不错,就是那个心眼儿比狐狸精还要多些的武媚娘,在她的帮助之下我借用她丈夫帝陵之下的龙脉与诸多异宝布置下了一座吞天之阵,再借助阵中的吞天之力一举将被困锁在千棺大阵之中的我家那处洞天福地夺回。在那之后我干脆就在当时繁华无比的长安城中开了第一家春风当铺!” “原来春风当的历史居然可以被追溯到一千四百多年以前啊!看来咱们还真是一处千年老店了!”虚度闻言先是感慨了一番之后,又有些困惑地追问道:“我刚才听老板你提到说那只你所喜欢的猫妖后来曾经刻意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求死,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最后的结局如何?该不会你还真下得了死手吧?” “你还记得我急匆匆地让你赶回北京总店帮忙的那一天吗?我与她的重逢就是在与你分开之后!我之所以要特地支开了你,只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杀意汹涌的模样而已!你要知道,我的天性之中有着掌控一切、冷酷嗜血的一面,虽然这种天性已经被我压抑在心中很久很久了,但自从我体内的异变开始发生以后,一直被我刻意压制着的冷酷一面时不时地就会苏醒一次,左右着我的选择、操纵着我的行动。我不知道当我那冷酷的一面被彻底释放之后,我将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我也不知道我还可以坚持理智这一面多久的时间,我不想让我的天性出世,那样会毁了眼前的这个世界!”二月春风有些挣扎地对虚度说道。 “老板,我能体会到你的纠结,可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与那只猫妖之间,后来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最后的结局到底如何?而我又能帮着你做些什么呢?”虚度异常认真地继续追问道。 二月春风摇着头,有些不堪回首地说道:“最后又能怎么样呢?她由于害怕自己会变成那股邪恶力量的傀儡、害怕自己最后会彻底迷失、害怕自己会做出越来越多违心的举动而主动现身于我的面前,先是用言语刺激我,之后又主动对我出手,那一心求死的模样弄得我的心都快要碎掉了。最后,她成功地勾动了我的天性,身不由己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杀死了我曾经最爱的人。当我的手插入到她的腹部之后,她才啜泣着告诉我,她不想有一天会面临与我刀兵相向的局面,她是真的、真的不想伤害到我……” “老板,后来呢?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吗?以你的能力你是完全可以救下她的!最不济你也可以尝试着解救下她的魂魄,如同当初帮助我一样,助她重入轮回啊!你为什么没有出手呢?”虚度费解地连连追问着,似乎根本就搞不清楚当时二月春风的想法,以他的理解二月春风是应该出手的。 二月春风却摇着头回应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与她那八位兄弟姐妹虽然拥有着完全不同的命格,但在本质上她们九个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如果我要解救下她的灵魂,也就意味着另外八个已经被那股邪恶力量污染影响后的命格必然同时获救——在八比一这个前提之下,即使重入轮回转生之后的她们也必然不复昔日的样貌,而最大的可能反而是所有的命格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彻底沦为那股邪恶力量的傀儡!这种结果是她万万不想要看到的,也是我绝对不能够接受的,所以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出手。其实她根本就不明白,即使她们唤醒了那被封印在北方的可怕邪恶存在又怎么样呢?即使因为那个邪恶存在的解封导致了神州浩劫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想要抛开种种羁绊、跟她一起寻找到一处没有人类生活的地方,安静地、幸福地、永远地生活下去而已。可惜,她却并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她想到的只是我的责任。” 见虚度听闻神州浩劫的消息之后踌躇不已,二月春风苦笑着继续说道:“至于神州浩劫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答应了她会努力克制自身的天性,尽量坚强起来,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了防范获得了那股邪恶力量的她们前往北方解封那个邪恶存在,我早已对此事有所布置,甚至就连如何阻止神州浩劫的发生我都早已先行布置下了几手暗棋。对我而言,除了自身天性因为被当初的错误所引动成了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之外,其它的一切事情早已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刚才你问我说能帮我做些什么,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如一年前你所执行的任务一样,帮我在暗中偷偷关注着张扬那小子的一举一动以及在他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并且及时将他的动态告知给我,这不难吧?” 虚度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试探地问道:“老板,一年多以前你给我的任务是:不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要巨细无靡地告诉你;如果他遇到了什么可能会威胁到他生命的意外,我要救他;如果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要袭击他,我不用管;如果有不开眼的和尚道士想接近他,要第一时间通知你。当时我就对那个叫做张扬的小子非常好奇,他到底何德何能需要老板你如此重视于他?难道他也是你的暗棋之一不成?” 二月春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摇头答道:“关于他与我之间的关系你也不需要关心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这个事情就已经足够了。张扬这个小子不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即将迎来浩劫的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既然当初贼老天都没能顺利阻止他的出生,那就说明他的出生是很有必要的,现在的他虽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副弱鸡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有危险,可是我感觉得到,再过一段时间,他将会彻底觉醒。到那时,一直困扰着我的天性复苏的这个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那个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连老板你这个专门帮人解除烦恼的人都需要向他求助?以他目前的实力他拿什么来帮你解决天性复苏的问题?他有那样的能力吗?”虚度对照了一番此前通过长期观察总结而来的对张扬的印象,一脸困惑地反问道:“虽然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但我依旧怀疑他是否值得老板你如此地重视于他!而且在我返回沈阳的第一时间我曾经四处搜寻过他的下落,可惜却一无所获,似乎那个小子目前根本就没有呆在沈阳城里,还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胡天胡地地鬼混去了呢!” 二月春风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他目前的下落,此时的他应该还在长安城内盘桓,只是不知道古老的长安城将会带给他怎样的收获,也不知道通过了长安城的洗礼之后他又将获得怎样的成长。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在觉醒的时候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那么我也就指望不上他会给予我什么帮助了,到那时也许我自身也就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而你则可以自主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不用再顾虑我的约束了。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你有些不明白,我也不需要你明白这些,我只是提前跟你打好招呼而已。” 见虚度闻言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二月春风有些疲惫不堪地挥手说道:“目前我不需要暂时克制住心中那此起彼伏的杀意,所以我准备找一个山清水秀、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上一段时间,春风当的生意就暂停好了;而在张扬他尚未返回沈阳之前,你也不需要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你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去看望一番那个已经一年多都未曾见过的人了,今天又正好是中秋佳节,我准你一段时间的假期好了。”虚度凝重地点了点头,见二月春风面有不虞之色,连忙说道:“好的,我什么都听老板的!你多多保重,我这就去了!等张扬返回沈阳之后,我会继续一年之前的那个任务,好好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的!”眼望着虚度的身影淡化之后消失不见,二月春风悠然自得地对月吟诵道:“八月十五月当空,中秋佳节大不同,一轮皓月东方起,风从白虎云从龙。”然后,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脚下处于黑暗之中的某个人意兴阑珊地说道:“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你上来吧,我早就知道你在那里……” 第265章 规矩 辽宁彩电塔最顶端高耸入云的天线之下,处于黑暗之中的平台之上,因为二月春风意兴阑珊的一句话而忽然有了一丝响动。一条矫健的身影忽然从黑暗之中一跃而起,窜到了二月春风的身边。那是一个年龄与张扬相仿,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沉稳、阴森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剪裁精致、用料考究的合体西服,那套明显价格不菲的西服映衬得他的身形曲线显得越发强悍威武。如果此时张扬在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在第一时间就确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赫然正是张扬前往诸葛家送魂瓶时偶遇到的那位跋扈的诸葛一鸣! 给二月春风印象最深的是对方那一双洁白温润的手,望着那双完全不似普通成年男子的出众双手,二月春风冷然笑道:“单独只看到你这好模好样的一双手,别人多是想当然地以为你只是不事生产,却万万不会想到在这样温柔的一双手上,竟会有着那么多的血腥之气,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上!” 诸葛一鸣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要故弄玄虚了,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呢!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更不会对我的人生经历有着丝毫的了解,刚才如果不是我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的话,我估计你连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都不清楚呢,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这双手上沾满了血腥?拿话来诓我吗?” 二月春风得意地笑了笑,摇头说道:“我根本就不必认识你,更不必去了解你的人生经历,单只从你的满手血腥我就可以推断出你的人生究竟是如何的不堪。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预想到的要多得多,但目前我确实是有一个疑问需要由你来给出答案——你究竟是通过何种渠道找到我的?自从我下定了决心来到沈阳这座城市正式开展春风当替人解除烦恼的业务之后,你还是第一个完全依靠自身的能力自己找上门来的委托人呢,只凭这一点,就让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并对你的真实身份开始变得好奇起来。当然,如果你能够给出令我满意答案的话,看在你是自己摸上门来的客户,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一份大大的优惠。” 诸葛一鸣被二月春风的话逗得猖狂大笑了起来,他一边大笑着一边点指说道:“其实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沈阳开始进行着所谓替人解除烦恼勾当的时候,我就已经听闻过你的存在;之后我也曾经通过我自己的渠道私下去调查过你,可惜除了知道你是从北京而来之外竟然找不到丝毫关于你的身份信息,想来你为了应对像我这样的好奇者是早有准备了。至于我是如何准确地找到了这里、得以直接面见你的这个问题,也许在你这样空修一身法力不修道德的江湖术士看来有些高深莫测,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些肤浅的占卜之术而已。在这个世间之人,但凡存在必留下痕迹,留有痕迹对我这样精擅占卜之术的人来说就有迹可循!” 听诸葛一鸣如此洋洋自得地自我吹嘘,感受着他体内那驳杂不纯的血脉,二月春风有些嘀笑皆非地反问道:“诸葛神算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肤浅的占卜之术这种程度了?无论如何,诸葛神算可也算得上是得了真传的道门正统呢,不过想来以你体内那不太纯正的血脉来推动法术的话,恐怕能占卜出来的结果也未必会高明到哪里去吧?你这一次居然可以如此顺利地占卜出我所在的精确位置,你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吗?” 诸葛一鸣明显是被二月春风惊人的洞察力吓了一跳,摇晃了一下身体,他惊讶不已地看着二月春风连声问道:“你也听说过诸葛神算?你似乎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你似乎对我此行的目的有所误会吧?” 二月春风再次摇头晃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诸葛一鸣,语带嘲讽地调侃道:“我刚才就已经对你说过了,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预想到的要多得多,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是一副我华夏血脉的样子,可在你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的血液中,分明有着东面那处列岛上人类的味道。想当初,因为对那个种族肆意妄为的性格产生了兴趣,我可是他们的血液进行过专门的收集研究呢,虽然直到最后也没能寻找到那血脉之中的罪恶。” 诸葛一鸣闻言再次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二月春风那过于随意的口气有些不爽,但他的理智还是很快就战胜了愤怒,他有些心有不甘地小心翼翼问道:“这么说起来,你会因为我体内的血脉而不会帮我喽?” “那倒也未必,虽然我对那个种族之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匪夷所思、深恶痛绝,但毕竟你的身体里面还流淌着一半的华夏血脉,就算只看在这一点上我就没有拒绝你委托的想法;更不要说我先前已经答应过了你,由于你的主动上门我决定要送给你一份大大的优惠呢。”二月春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里忽然放出了光辉,对着诸葛一鸣催促道:“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烦恼好了,如果能够成功勾起我兴趣的话,我一定会尽量帮着你解除掉那个烦恼的,至于我最后想跟你要什么报酬,那些都好商量。” 诸葛一鸣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看二月春风,又咬了咬牙,如实地说出了他的烦恼:我的父亲大人是一名来自东瀛的谦谦学者,而我的母亲则是一个华夏术界流派没落家族族长的女儿,当初他们因缘际会之下相遇相识相知并在最后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惜当初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来自我母亲家中那一方、传统守旧的保守势力同道们的抵制,幸好这么多年以来我父母选择了低调的生活离群索居再不与那些人产生任何的联系,所以也就慢慢为世俗所接受一直都没有再产生什么新的矛盾。我父母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时间里,我的父亲大人一直都遵守着他和母亲结婚时最初的承诺,跟随着母亲的生活轨迹、寸步不离地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从未离开过母亲半步。可现在,远在东京的我的祖父大人病倒了……” “所以你那位身为二十四孝老公的父亲大人就准备用这个借口,破坏掉他可能已经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誓言,离开你的母亲,并且要带着你这个自小生长在神州大陆上的出色子孙返回日本了?虽然你的母亲可能会因为体会到你父亲的难处,故而对他的这种选择持赞成态度,但你母亲身后那个庞大的家族、那些传统的保守势力是断然不会放你们两个顺利离开神州大陆的,所以那些人的存在也就变成了你最大的烦恼。我分析得很有些道理吧?那你到底想要让我如何帮你呢?”二月春风神色诡秘地向诸葛一鸣追问道。 “你先不要急,让我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待清楚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委托内容!”被二月春风胡乱打断了说话的节奏,诸葛一鸣的心中有些不爽,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方才开口继续说道:“我的祖父大人在日本赫赫有名,他绝对无法接受在自己缠绵病榻之时自己的子孙不在身边的这种侮辱,更何况也许用不了多久祖父大人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而他死前最后的希望就是能够看到我的出现——身为他唯一的亲孙子,从小到大我都还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呢!本来父亲大人已经买好了我们两个前往日本的机票,准备抓紧时间及时返回日本、尽量多陪在祖父大人的身边送他最后一程,却没有想到我那位顽固不化的老外公居然给我发来一封飞符传书下了最后通牒!” “最后通牒?怎么,你那位老外公不想让你跟着你的父亲一起去日本?”二月春风笑吟吟地问道。诸葛一鸣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外公在给我飞符传书的信中写到,由于我已经私下跟随着母亲学习了一些家族中正统法术的皮毛,所以我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神州术界中的一份子;既然我已经身为神州术界的一份子,就绝不能有丝毫地行差踏错、贸贸然离开神州大地一步。他还恶言恶语地警告我说,如果我与父亲大人坚持要一意孤行的话,他和他的同道们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愿意牺牲掉我这个亲生外孙的性命以维护神州术界道统的纯洁性,进而避免法术的外流!”二月春风闻言古怪地笑了笑,插话道:“这个规矩我听说过,似乎已经存在了千多年的时间但一直都作为铁令被严格地执行着,千多年以来都没有任何变化,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变化了……” 第266章 武藤 见诸葛一鸣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二月春风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所谓存在即是合理,虽然我也不清楚制定了那个规矩的人到底是谁,但既然已经被遵循了千多年的时间,就算那个规矩的本身有着什么问题,也丝毫影响不了其作为一项古老传统被一代又一代人继续传承下去。话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也就不用再跟我绕什么弯子了,你的委托内容到底是什么?你想让我帮你去做些什么?你就干脆一点都直接说出来好了!需要事先声明的是,想委托我去改变那个规矩本身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诸葛一鸣闻言眼睛豁然一亮,伸出了一只手握拳竖起了拇指赞叹道:“痛快,果然是快人快语!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其实我早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存在,虽然我并不清楚你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与底蕴,但我知道,如果说在神州大地上还有谁是能够帮到我、并且还愿意出手帮助我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你!其实我想要让你帮我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够在我与父亲大人坐上前往东京的飞机航班之前,由你来出面阻拦我外公和他那些固执守旧的同道们对我们的追踪,这点儿小事应该难不倒看起来如此强大的你吧?” 二月春风目光闪烁着,在故意做出一副权衡利弊的样子思考了一会之后,方才开口问道:“一般说来,那些个所谓的道门正统传人暂时离开神州大地前往外邦公干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我想那些因循守旧的老人们所反对的应该不是走正规途径出国的那些人,反而是丝毫不能容忍有人身怀道门正统法术却去投奔别的国家、把自己祖宗留遗留下的宝贵遗产廉价地出卖给他人。如果真有哪个不肖子孙居然敢把自己学习到的法术出卖给那些对我们神州大地有野心的种族或是国家,这样的事情更是他们万万不能容忍的,而你的那位外公之所以会在给你的信中对你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也许只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诸葛一鸣被二月春风突如其来的推断打乱了阵脚,神色紧张地反问道:“我自小就生活在距离外公家不远的偏僻角落,悄无声息地跟着我的父母一起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虽然父母亲并不会过于频繁地前往外公所在的大宅,但逢年过节前往参拜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论理来说,母亲毕竟是外公他亲生的女儿,我也是母亲她亲生的儿子,就算外公他不喜欢我这个外孙但也不至于对我有太多的反感啊,更何况他对我也算是知根知底,我又能有什么秘密需要对我那位外公进行隐瞒呢?” 面对着诸葛一鸣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颠三倒四的辩解,二月春风摇着头说道:“你也不必紧张,更不必对我解释些什么。其实通过你的讲述、通过我之前所掌握的部分信息、通过我对你所在那个古老家族的了解,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花言巧语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要我说,你和你那位父亲匆忙赶回东京探望你爷爷的病情是假,你们父子准备借着这个机会逃遁返回日本才是真!想来当年你那位有着雄心壮志的爷爷之所以会甘愿舍弃自己的儿子、命其来到中国刻意结识了术界女子并在日后结合生子,就是因为觊觎我神州大地术界的繁荣,并想通过你与你母亲的血脉关系偷师学艺、进而由你将我神州道门正统法术转运输出回日本吧?嘿嘿,没想到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些小日本们的伎俩还是如此浅薄,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难怪他们都只能蜷曲在那个弹丸大小的岛屿之上。” “不准你口出狂言侮辱我们伟大的大和民族!”成功被二月春风勾起了心中怒火诸葛一鸣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声色俱厉地谴责二月春风,似乎已然决定要撕破虚假客套的外衣、放弃掉对二月春风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怒火中烧的诸葛一鸣高声叫骂道:“你果然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一旦涉及到了种族、血脉之分,你居然可以恬不知耻地断然收回之前对我许下的那些诺言,还大言不惭地侮辱我引以为傲的大和身份!是可忍孰不可忍!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你们这些支那猪知道,我们大和民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 “呦呵?这么快就撕下了蒙在你丑陋灵魂之外的虚假画皮了?看来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就算你的身体里面依旧还流淌着一半华夏血脉,但当你将自身的身份确认为一个大和人的同时,你也就丧失了继续成为我华夏子孙一员的资格!”二月春风摇头晃脑地调笑了几句之后,忽然面色一正,眼中有寒光闪过、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你刚才所说的那些空话套话,不仅我神州大地之上的黎民百姓不爱听,就连我这样一个只爱闲云野鹤从不愿参与纷争的妖怪听了都恨不得想要和你狠狠地斗上一场!你准备好了么?来来来,在开打之前,以身为一名大和人为傲的小子,快点报上名来!我手下从来不死无名之鬼!” 诸葛一鸣被二月春风的话语气得七窍生烟,他愤怒地大叫了一声,指着二月春风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能够顺利完成当年我祖父大人布置安排下的任务,自小我就必须要忍辱负重地承受着源自母亲那个家族令人作呕的姓氏!每一次听人喊到‘诸葛一鸣’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一股自心底升腾而起的悲哀与愤怒,幸好,这种悲催、压抑的感觉很快就要过去了!等到我顺利返回日本以后,等到我正式得到了祖父大人的首肯以后,等到我正式得到远在东京的本家宗祠认可以后,我将重新获得在我出生之前就被剥夺掉的、源自我父亲大人的宗族、有着古老历史渊源的高贵姓氏!记住喽,我的名字叫做武藤一鸣!” 话音刚落,自称要改姓武藤的诸葛一鸣骂了一声国骂,一张素白的剪纸从他的手中忽然飞出,那剪纸的形状依稀是一只鸟的样子;随着诸葛一鸣口中喃喃诵出的咒语,飞在半空之中的那张剪纸迎风一晃就变得丰满立体起来,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只翼展在半米左右的黑色大乌鸦;诸葛一鸣得意地向着二月春风一指,那只乌鸦仿佛是得到了攻击的指令,振翅向着二月春风的眼睛急速俯冲而下。 面对着对方试探性的攻击,二月春风站在原地躲都没躲,只是大张着嘴用力地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已然不再是他原本说话时所使用的年轻男人的音色,而是某种凶猛野兽在觅食之时所发出的**裸充满杀意的怒吼声。那吼声出口之后,以肉眼可见冲击波的形态一路扩散着攻击向着空中越来越近的那只大乌鸦,连带着也波及到了距离二月春风不远正掏出一叠符纸信手抛往空中似乎正准备布置着什么的诸葛一鸣。当那只黑色大乌鸦甫一接触到肉眼可见的音浪之时,乌鸦的黑亮羽毛被音浪冲击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浪,却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而身为乌鸦凭依之物的那张素白剪纸却在强劲音浪的冲击之下变得粉碎。就在那张剪纸粉碎的同时,原本依旧在音浪之中奋力向前的黑色大乌鸦发出了一声哀鸣之后,忽地化为一阵黑烟,飘飘渺渺地向着诸葛一鸣身体所在的方向逃逸而去。只是音浪冲击的速度太过迅速了,不仅很快就追赶上了那阵黑烟、将其冲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甚至连那些刚刚被诸葛一鸣信手抛出的符纸也未能幸免于难,纷纷被音浪冲击成了细碎的纸屑飘洒在地。而诸葛一鸣则被二月春风的强悍吓得目瞪口呆!呆傻傻地望着二月春风好一会儿,见二月春风丝毫没有乘势追击的意思,诸葛一鸣赶忙伸手入怀,很有些心疼地从怀中摸出了几颗圆滚滚不断向外逸散出血腥之气的血红色珠子。见二月春风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诸葛一鸣咬了咬牙纵身跃下了天线,重现回到了辽宁彩电塔高高在上的平台地面上,狠狠地将那几颗血红色珠子按照一定的顺序砸落在地;血红色珠子落地即碎,从其中涌出了一股股暗黑色的血浆、并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努力勾勒出某种符文的模样;数个符文之间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未知存在的牵引,自动排列成了一种古怪的阵式。诸葛一鸣匆匆走入了阵法中心,面目狰狞地抬头吼道:“我知道你自恃身份,不屑与我这种小辈打斗!现在我的法阵已然布置完毕,你可敢进入此阵与我一决生死吗……” 第267章 斗阵 低头看着脚下平台地面上面目狰狞叫嚣着的诸葛一鸣,二月春风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行动已然代表了他的态度。在发出了那声浑不似人类声音的嘶吼以后,二月春风的身体内部似乎也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只是由于他从天线上一跃而下的速度过快,已经无法看清楚那些发生在他身体上的变化。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两道森冷明亮的白光以飘忽诡异、行踪不定的曲线飘进了诸葛一鸣仓促之间所布置下的法阵。 面对着高速进入法阵、赫然正站在自己身边的二月春风,诸葛一鸣明显被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了几步,似有意似无意地用脚画了几条血线将那几个血腥符文联结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见二月春风依旧一动不动任他施为,诸葛一鸣阴笑了两声之后忽然高声祝祷道:“深居于黑暗之中的伟大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大人,接受卑微的阴阳法师武藤家的祭祀吧!收割此间祭品的**与灵魂,暂借宝刀压切一用!” 随着诸葛一鸣的大声祝祷,仓促之间被他用脚画线联结在一起的数个血腥符文忽然开始闪烁起了晦暗的光芒,联结着那些血腥符文的血线也慢慢地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并通过力量的不断补充而变得粗壮起来。很快地,原本看似有些杂乱无章的血色符文与血线就构筑成了一面血液六芒星阵,并逐渐漂浮了起来,不断地变换着血色符文的位置,恍如有生命一般努力调整着六芒星阵的姿态,最终将其演变成为一座血气森森的立体法阵。被困在立体法阵中央的二月春风却没有选择四处突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充满好奇地看着那座立体法阵的运转轨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着阵势的完全发动…… 感受到二月春风对自己的轻视,诸葛一鸣阴笑不已地掏出了一张白色的小纸人,将其随手抛入了阵中。那张白色小纸人很快就消失于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但在二月春风的眼里,他已然清楚地看到了刚刚飞入阵中的那个小纸人膨胀之后的模样——那怪物有两米多高,长着红色的脸膛,高高的鼻子,背后居然还有一双折起来的羽毛翅膀!怎么看都跟《封神演义》里面那个暴丑无比的雷震子有着几分相像! 如果张扬此时正站在这里的话,他定然可以一眼就判断出二月春风身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物种,那分明是日本民间传说中力大无穷、生性凶猛的大天狗!只是二月春风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怪物,此时正好奇不已地上下打量着大天狗的外观,甚至还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对被折在大天狗身后的翅膀。 大天狗式神现身于立体法阵之中后,完全无视了二月春风对自身明目张胆的窥探,而是一直在贪婪地舔食着四周血色法阵上游弋着的符文;仿佛是被大天狗的身躯所吸引,又仿佛是在躲避大天狗的舔食,立体法阵中的血色符文慢慢地开始了疯狂的旋转,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亦从法阵的中心奔涌而出,涌入了大天狗的身体之中,大天狗的体型亦随着那股邪异力量的疯狂涌入而变得愈加高大魁梧起来。 藏身于立体法阵之外的诸葛一鸣面对着高大魁梧的大天狗忽然用一长串日语在命令着什么,大天狗听到那些日语指令后,缓缓地从身体左侧的空气中,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刀锋细长的日本武士刀。 二月春风一直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大天狗的一举一动,但当他看到大天狗从虚无的空间之中拔出那把武士刀的时候,他忽然如同偷到鸡的黄鼠狼一般窃笑不已,暗中调用了一股自身的气息将之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那把武士刀的来源之地。背着诸葛一鸣偷偷做下了一番手脚的二月春风终于感受到了立体法阵中因为大天狗的出现而产生的种种新的变化,看着手握狭长日本武士刀的大天狗,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天狗将武士刀双手高举过顶,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二月春风砍了过去。感受到大天狗肆无忌惮的杀意,和妖刀之内鬼哭神嚎的惊魂之声,二月春风有些不耐烦再次张开了嘴,又用力地嘶吼了一声。那吼声如同之前一样,再次以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形态向外扩散着一路摧枯拉朽,摧毁了沿途所遇到的血色符文,也摧毁了那把外强中干的武士刀,更摧毁了看起来非常不可一世的大天狗,甚至还波及到了立体法阵之外遥控着大天狗一举一动的诸葛一鸣。当吼声彻底消失以后,立体法阵早已分崩离析,武士刀化为了纷飞的碎片逐渐溶化于空气中消失不见,身形魁梧的天狗则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地白色纸屑,诸葛一鸣惨叫了一声被那声嘶吼的冲击波击退到了一旁,此时正单膝跪地吐血不止,但似乎他正在筹措着下一轮的攻势。 而化解了对方一切攻击的二月春风却有些神色纠结地站在原地,他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疲惫,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我相见的缘分已经尽了,从你刚才我做的那一番攻击之中我已然达成了我想要的目的,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不要再想着对我发起进攻了,趁现在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诸葛一鸣似乎误解了二月春风的忠告,他激动不已地扬天长笑道:“怎么,才进行了一轮的正式攻击你的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吗?看来我一开始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你确实就是一个银样蜡头枪!你的道行还是太过浅薄了一点!今天我绝对不会放你走脱的,我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只习惯蛊惑人心的妖怪!” 说完,他猛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尺许长的桃木剑,用力地向着二月春风刺出;另一只手则从怀中再次掏出了一叠符纸,劈头盖脸地欲扬在二月春风的头顶之上。那一张张符纸之上,皆有着丝丝青紫色的电光蜿蜒游动,而天空也似乎被瞬间撕裂,一道紫青色的闪电仿佛受符纸所吸引,直接劈落在了二月春风的身上。空气之中并没有预期中的焦煳气息,而那一团从天而降青紫色的电光正在二月春风的手中涌动着。 见雷电攻击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诸葛一鸣再次大喝一声,祭起了一张红艳艳的符纸,用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急急地画下了另一道符咒。随着那道符咒成型以后的自动爆裂开来,一朵不属于这世间的火焰出现在空中;那朵火焰受到了诸葛一鸣桃木剑的指引,向着一直都没有主动出手过的二月春风飘然飞去。 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二月春风的脸色变得越发冷酷起来,他森然告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已经给了你逃离的机会跟时间,可惜你并没有珍惜,既然今天你是一心想要求死,那我就干脆成全你好了!”冷冷地说完了这句话,二月春风身形一恍,已经离开了原来站立的位置,瞬间出现在了诸葛一鸣的身前,将手中依旧在荡漾着的青紫色电光雷球直接轰入了诸葛一鸣的体内,爆裂而出的青紫色电光分成了八股瞬间吞噬了诸葛一鸣的身影。 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诸葛一鸣根本就没有想到二月春风居然会有如此令人胆寒的实力,当他惊恐不已地望着忽然出现在自身身前的二月春风,当他面对着那内蕴着汹涌澎湃天雷之力的青紫色电光雷球,他下意识地想要飞速退后,却忽然发觉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也许是因为被二月春风夺人意志的气势所征服,也许是因为诸葛一鸣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他与二月春风之间天差地别的巨大实力差距。总之,在面对着最后生死一搏的时候,诸葛一鸣忽然失去了继续求生的意志力与搏命的冲动性,只能站在原地眼看着二月春风将手中的青紫色电光雷球轰入了他的体内,并被那滚滚的天雷之力所彻底吞噬。天雷爆裂、血雨腥风过后,地面之上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血迹和一些黑色的灰烬,空气之中尽然皆是焦煳气息。二月春风拭去了残留在嘴角的血迹,有些落寞又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幽幽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想要这样的,我已经三番几次地给了你逃走的机会,可惜你不但没有去把握那些机会,反而以为我柔善可欺一心只想着要杀我灭口,不智之人自有其取死之道,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你自己运气太坏!”说完了一番自我安慰的话语,二月春风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再次无奈地苦笑起来。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看了看地面上的残留物,眼里满是悲愤与遗憾…… 第268章 真影 感受到身后忽然出现那人的气息,二月春风连头都没有回地平静说道:“你终于来了!我虽然不想要妄自猜测你的真实想法,但既然是由你在背后出手帮刚才这个小子占卜出了我所在的精确位置,想来你也应该对他与我见面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早已有所预料。我所不明白的是,这小子所要做下的事情分明就是神州术界大忌,身为一族之长的你不但没有出面毅然决然地大义灭亲,反而还鬼鬼祟祟地想要借我的手来帮你清理门户,这到底是何道理?这个小子分明就是你目前最大的烦恼,可你却让我变相地助你解除了这个烦恼,难道说多年未见你的生活已是如此捉襟见肘,连委托我帮你解除自身烦恼的小小报酬都给不起吗?” 身后之人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不错,我之所以会暗中出手帮他占卜出了你所在的精确位置,确实是因为我有些私心在作祟。这个孩子纵然再有千般不是,可毕竟也是我唯一的外孙儿,我又怎么可能忍心亲自出手将其诛灭呢?正好我听说他在暗地里谋划着想向你寻求帮助,以实现他们父子的野望,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他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去,就干脆顺水推舟地暗中帮了他一把。其实我最开始的打算也只是像让这个孩子吃些亏、能够领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就好,可惜我动身迟了一些,还是来得太晚了!” “如果你真心想要救下这个小子的话,又怎么会动身迟了呢?哪怕你只是提早十分钟动身,都还来得及组织这个小子狂妄地对我主动出击,那样的话他也不用死,你也不用如此懊恼了。话又说回来,你又何必在我面前作出这么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呢?”二月春风依旧没有回头,像是与老朋友对话一般说道。 “唉,虽然这个孩子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无论何如他也算是在我的身边生活了二十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哪怕他最后选择了那条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道路,可在我的心里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虽然,就算我及时赶到救下了他的性命也还是一样要清理门户诛灭了他。”身后之人继续感慨着说道。 二月春风闻言转过了身,他的眼中已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夺目的光芒,看着身后穿着朴素唐装、两鬓霜白的那位老者,唏嘘不已地说道:“虽然这个小子落得如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之故,但我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我本来应该有机会救下了他的这条性命,可惜他却没能把握住我刻意留给他的机会。” 两鬓霜白的老者略显惊疑地追问道:“怎么?难道这个孩子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的病……” 二月春风点了点头,苦笑着答道:“你猜想得不错,确实是我体内那暴虐的天性突破了我的理智、短暂地控制了我的身体,在那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的这位混蛋外孙让他赶紧逃走,可惜他好像并没有你当年时的那份聪明,居然还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不仅没有逃走反而祭出了三昧真火想要烧死我。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个样子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的这个外孙殊为不智,简直是自寻死路。” 老者也同样对二月春风报以苦笑,回应道:“其实我在临来之前就已经替他卜算过了一卦,早已算定他命中注定了会死在这里,既然这是上天早已经注定好了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能改变分毫,你说是吧?” 二月春风忍着笑意,古怪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老者明显是推卸责任的说法。之后又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者,看着老者额头上那岁月刻下的条条沟壑,看着老者双鬓之上那时间染下的一片霜白,不禁万分感慨地对老者说道:“还真是时间不饶人啊,小道士,没想到连你都已经是如此的年纪了!” 老者看着突发感慨的二月春风,有些措手不及地反问道:“以你的寿命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又何必见我老态尽显而突发感慨呢?难道说因为你的那个怪病突然发作,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你自身的情绪不成?身为一名人类,总会有衰老来临的那一天,纵使王侯将相也不能有丝毫的例外!如此想来,方才觉得这才可称得上是最大的公平啊!说起来我们两个应该已经有块三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吧,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一种境况之下重逢!你不好好地在帝都经营你的当铺生意,跑到这北方的苦寒之地作甚?” “我直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你的年纪与今天这个倒霉的小子相仿,智慧却远胜于他。也许正是因为你当时非常识时务地接受了我让你逃跑的建议,之后咱们才不打不相识地变成了朋友,只是你我却因为各有牵挂而不得不羁留两地,很少有可以聚首的机会。前段时间我在接受委托的时候得了一副真影图形,原本打算专门去找你一趟让你也开开眼界的同时再与你共醉一番的,可现在你却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又怎能让我不感慨呢!这个人世间对于长生久视的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无聊了一些,纵使我可以结识到你这样的朋友但你又能伴我几时呢?”二月春风一脸倦意地对老者怅然说道。 老者却乐呵呵地摇头劝解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生而为人就要享受到作为人之世间百态,纵使垂垂老矣亦不厌世,如今我万事如意独余一事在心,一心只想着要在我的有生之年完成族中先祖所留下的祖训。而你之所以可以长生久视,是因为你的身上背负着更为重大更为长远的责任,只要重任在肩一天你就不要奢望着可以停留下来享受这世间的繁华;但如果等哪天你终于脱去了那份责任,或许你也可以尝试着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在这人世间真真正正地、畅快淋漓地好好活上一回!只是不知那得是哪一年的事了!” 听了老者的一番劝慰,二月春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感觉那一天不会太过遥远了,快则三年之内,迟则十年之内,我就可以卸下肩上的重任去人世间享受我本该享受的那些美好事物了!刚才你问我为何不在帝都继续经营我的当铺生意反而跑到了这苦寒之地做什么,其实你也应该猜到了几分吧?就如同你们家族为何会从山清水秀的江南老家举家搬迁到这苦寒之地的理由一样,我已经锁定了神州浩劫发起的源头,并且肯定你的那位留下祖训的族中先祖远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和我相同的发现!” 老者闻言吃了已经,惊疑不定地追问道:“你是如何确定此事的?虽然我之前也曾经对你简单介绍过一番关于我族中的祖训内容,但却从未提及过那位先祖所生存的时代与其他细节,你又是如何认定我们家举全族之力集体搬迁至这苦寒之地是有所图谋呢?况且,你又怎么会知道我那位先祖到底发现了什么?” 二月春风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膀,又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幅一尺见方、线条明快的真影图形肖像画。画像之中,一个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半俗半道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三尺青锋傲立于山巅之上,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眺望着远方,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指着画中的那位中年男子,二月春风对老者出言问道:“小道士,诸葛胜,你看看这位画中人你可认识?我刚才就已经对你说过了,前段时间我在接受委托的时候得了一副真影图形一直都想要拿给你开开眼界的,这东西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件简单的法器,但对我而言却没有丝毫用处,我想来想去这件东西也就只是对于你、或者是对于你的家族来说才尤为重要吧!”被点名叫做“诸葛胜”的老者此时目光已然被那画中之人所深深吸引住了,他惊讶不已地大张着嘴,瞠目结舌地指着画中之人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张扬此时正在这里的话,他当然可以立刻就认出那位老者的真实身份——其人正是与张扬有着一面之缘的、小鸟儿的爷爷、诸葛家族的现任族长诸葛胜!诸葛胜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月春风手中展开的那幅真影图形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长出了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抚摸那幅真影图形激动不已地连声说道:“这幅真影图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简直比族中祠堂里的那一幅还要完备的多!你说得不错,此物对他人而言可谓是弃之如敝履,但对我诸葛家之传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上至宝!画中所留之真影图形,分明就是那位开辟了我诸葛家族基业的首任族长啊……” 第269章 祖训 见诸葛胜一副“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接受不了”的狂热模样,二月春风十分善解人意地将那幅真影图形随手交到了诸葛胜的手中,坏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他!在刚拿到这幅真影图形的时候我就在好奇,这到底是他在什么时候留下的真影图形呢?而且他还把自己搞得跟门神一样,居然妄图仅靠这么一张破画像就想要庇护一家人的安危么?虽然在前期可能确实有些效果,但当他当年留在这幅真影图形里的法力马上就要消耗殆尽的时候,这东西也就变成了一张有点儿文化价值的普通文物了,再非是什么法器之流!” 诸葛胜完全接收到了二月春风话中的调侃之意,他霍然惊醒,有些迟疑不定地追问道:“听你说话的这个语气,该不会你连我族中那位通古博今、志向远大、卓尔不群的首任族长都认识吧?如果你早就认识他的话,为何在初识我之时却未曾提及呢?如果说你不认识他,又怎么拿着他的真影图形想要给我看?” 二月春风摆摆手淡然说道:“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吧?既然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更知道我长生久视的事实,早就应该想到我可能会与你族中的某位先祖有所交集吧?更何况以你们家那位首任族长的出众学识与赫赫威名,当时正游历人世间体验生活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呢?以我那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而言,当时既然有如此人物我又怎么可能会甘愿与之失之交臂呢?必然是想尽办法去与之结识了!” “如此说来你果然认识我族中那位首任族长了?其人如何?其事真否?”诸葛胜很感兴趣地追问道。 二月春风却摇了摇头叹息说道:“说起来你们诸葛家族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很不平凡的家族,究其历史渊源甚至可以直接追溯到三国时期的诸葛卧龙身上,而你们家传所学的算命、看相、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星象、法巫、风水等手段大多也都称得上是道门正统。至于传说中传男不传女的诸葛神算更可称得上是夺尽天机,可惜如此种种手段我皆未能从你族中那位首任族长的身上得窥真容。我当年与他交往的时候,是以一个市井小吏的身份,故而跟他闲谈得更多的是世间杂学之术,如纲常伦理、家族传承、子孙孝悌等。初始之时他对我之言论殊不以为然,后来却失心疯一般开始跟我讨论起如何才能保证子嗣绵延不绝、家族万代永存这样的话题来,被他烦扰得狠了,我干脆就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隔代传承,择优而取。” “这……原来我诸葛家族长传承之规竟然是因你的建议而来的吗?”诸葛胜有些纠结地反驳道:“但是根据记载,这个古怪的规矩是由首任族长带领着当时所有的族老一起推衍天机之后才确定下来的,并非是你所说的那般情形啊!难道连族谱中所记载着的事情也不能完全相信了吗?这可让我该如何是好?” “族谱上记载的事情也许只是你家那位首任族长为了遮人耳目所释放的烟幕弹而已,他应该是心中早有定计,但因为顾虑到在当初的那个时代贸然修改传承秩序可能会引起族老们的反弹,所以才会形式主义地搞了那么一出,假托一切都是天命所归、让那些族老们也只能默默接受了。”二月春风淡然地解释了两句之后,忽然又话题一转地问道:“其实我也是在认识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家那位首任族长早已对即将到来的神州浩劫有所察觉,令我最为好奇的是,神州浩劫之事远非人尽可知之事,当时虽然有些修为但依旧是**凡胎的他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了解到关于神州浩劫的事情呢?莫非是他用诸葛神算推衍出的?” 诸葛胜闻言微微沉思了一番方才开口解释道:“族谱上面的记载说,首任族长在刚刚学有所成尚未统一诸葛家族成为族长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前往长安登临大雁塔赏景,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在雁塔附近发现了一处形如人眼的空间缝隙。好奇之下他以神识穿越空间缝隙,想一探缝隙之中的世界,却不想神识抵达之处居然是一片虚无的空间,他更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物。据说那是一位前贤高僧遗留给这世间的最后礼物,也就是那位高僧的一缕意识或者说是某种化身;通过化身之口首任族长第一次听闻到关于神州浩劫之事,在认识到神州浩劫来临将对万物生灵将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之后,首任族长选择相信化身所说的一切,并发誓将会举全族之力参与到阻止浩劫发生的战斗之中,哪怕灭族亡种也在所不惜。” “原来这就是他整合诸葛家族各支脉、一统诸葛家族自任族长的缘起之因了!后来呢?”春风追问道。 “后来首任族长又从化身处得知在神州浩劫来临之前将有应劫之人出现的消息,那位传说中的应劫之人或许可以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时,否则这人世间将会彻底沦为修罗杀场、无间地狱。首任族长在那次长安之行后就变得越发地志向远大起来,他大张旗鼓地联络诸葛家族各支脉,并尽力说服或是武力镇压了各支脉的族长,以强有力的手腕极其迅速地完成了诸葛家族大一统的全新变革!之后不久,在确定了族规的条条框框与祖训的具体内容之后,首任族长又一力主张举家迁移,将族中重地一并迁移到了当时尚属苦寒之地的沈水之畔,后代子孙遂依沈水世代繁衍起来。这,就是我诸葛家的千年历程了!”诸葛胜说道。 “应劫之人吗?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已然出现了!倒是你所说的那处位于长安雁塔之上的空间缝隙,以及缝隙中虚无空间里的所谓化身让我很有些兴趣,只是不知道那个化身到底是哪一位前贤高僧所留?说来也巧,我所认定的那个应劫之人此时应该刚好也正在长安城内盘桓,他该不会与那位不知来历、不知目的如何的那所谓化身产生什么交集吧?”二月春风意有所指地说了几句对诸葛胜来说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又有些好奇地继续问道:“原来你家那位首任族长除了听说了神州浩劫这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之外,根本就一无所获嘛!那个化身该不会是在忽悠他吧?或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在敷衍他!” 诸葛胜闻言苦笑了一声答道:“其实我也有过与你类似的怀疑,我也认为由于首任族长并非是那化身所刻意想要等待的人选,所以那化身对首任族长所交代的事情必定会有所保留,但此类事件毕竟也算是人之常情。反倒是得知了神州浩劫消息的首任族长一直被此事深深困扰,苦思救世之法却一直没有头绪。” 二月春风调侃道:“他连最后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浩劫都不清楚,甚至连浩劫可能发生的时间节点都不能确定,却还要一门心思地苦思救世之法,也不知道是该夸他急公好义呢,还是该骂他杞人忧天!” “首任族长本来就是一位非常认真的人,更是一位信守诺言的谦谦君子,既然他已经在那化身面前许下了‘哪怕灭族亡种也在所不惜’这样的诺言,他必然是要鞭策着我们这些子孙替他去完成他早已无法践行的承诺了。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族谱里对于首任族长相关记述的最后,却有一行由他自己亲手写下的古怪批注:当神州浩劫来临之时,我或可现身略尽绵薄之力……”诸葛胜有些费解地向二月春风介绍着。 “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最后由于修真养性未成不是寿终正寝了吗?等到神州浩劫真的来临的时候,早已朽坏成了一把枯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从你们诸葛家的祖坟里诈尸出来吗?开什么玩笑,你确定那一行字真的是由他亲手写下的吗?而不是后来哪一代族长开的玩笑?”二月春风问道。诸葛胜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我对比过首任族长遗留下的多份手札,确实与那行文字的笔迹如出一辙,想来后世子孙、历代族长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在族谱上随意涂鸦,这种行为在族规之中可称得上是欺师灭祖的重罪,谁敢越雷池一步?更何况之后的历代族长也多曾在手札之中对那行文字有所记述,并也都为了那句批注费尽心思,却都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那行文字果然是由首任族长亲手所写的话,他的那句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他根本就没有死?反而是一直在默默等待着神州浩劫的来临?”见诸葛胜问得认真,二月春风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带双关地回答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如果他一心想要为了等待神州浩劫的来临而处心积虑的做出了某种选择的话,倒是有可能会现身的……” 第270章 托孤 诸葛胜被二月春风夹缠不清的话绕得有些糊涂,刚想要深究细问几句。不想二月春风却忽然转换了话题。他直白地对诸葛胜说道:“说起来你那个便宜女婿来到神州大地也快要有三十年的时间了吧?能一心为了你们家的那点儿法术忍辱负重了这么久,也算是处心积虑很不容易了。要我说,苍蝇从来不叮无缝的蛋,要怪也就只能怪你那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儿有眼无珠,居然会选择相信一个小鬼子的花言巧语!” 诸葛胜闻言摇头叹息道:“家门不幸啊,居然出此孽障!我固然可以禁止小女不将法术外传给她那所谓的丈夫,却没有办法禁止她将法术传给我那同样姓诸葛的外孙啊!没有想到最后反而倒是害了他!” “你那同样姓诸葛的外孙?你确定在你那位外孙的心中,他真的认同诸葛这个古老的姓氏吗?”二月春风冷笑着说道:“刚才他可是亲口对我说他为了完成他祖父安排的任务、自小就必须要忍辱负重地承受着源自母亲家族那个令人作呕姓氏的,而且他刚才可是拍着胸脯跟我说他的名字叫做什么‘武藤一鸣’的!这种连自身的血脉都可以背叛的人,也配是你的外孙?恐怕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早就把自己定义成了一个大和人吧!莫非这样的教育结果就是你诸葛家的家教不成?你就是一直如此恩宠溺爱这只小白眼狼的?” “什么?大和人?他刚才居然自认是一个大和人吗?甚至还说出了那样灭绝人伦的话语?这个小畜生!”诸葛胜闻言嗟叹了一声,略显疲惫地继续说道:“既然他口出此等狂言,甚至连自身的血脉传承都甘愿放弃掉,将我诸葛家的姓氏弃之如敝履,反而重拾他父亲的姓氏,这就注定了他难逃一死的下场!” 二月春风淡然回应道:“如果他没有说出那样的话语,也许他本就不会死的。当然,这件事情或许本身也不应该怪他,他再如何不堪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要怪就只能怪他父亲的血脉污染了他的心,让他体内另一半原本应该高贵的血统蒙了羞,进而导致了他无法充满智慧地选择自己应该行走的道路。” “低贱的民族,除了民族自身的劣根性之外,就连血脉都是污浊不堪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催生出他们如此卑劣的血脉与性情来!之前术界谣传,徐福为秦始皇帝东游出海寻求不死仙草最后落户东瀛之事看来应该不足为信,大和人的性情秉性与我炎黄子孙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了。”诸葛胜叹道。 二月春风摇着头耐心解释道:“很多年以前,在神州大地已然产生了繁荣文明之时,东瀛小岛上生活着的还只是一些茹毛饮血只依本能生存的原始人类而已。后来由于有人将某件流毒无穷的物品从神州大地送至东瀛封印,当地的原始人类纷纷受到了那件物品的污染,先天之中就有着暴虐成性、反复无常、欺软怕硬之类的劣根性;之后徐福为秦始皇帝东游出海寻求不死仙草带去了三千对童男童女,并落户东瀛定居,不仅令当地的原始人在生活品质上有了飞跃性的提高,更小范围地补全了部分原始人先天的不足,进而产生了如今大和人的先祖。但骨子里的劣根性,被污染的原罪,都不是文明教化的力量可以改变的!” “原来大和人的来历还有这样的说法,难怪自唐以后大和人一直对我天邦上国虎视眈眈,总想着抓住一切机会侵占我神州大地,甚至在几十年前差一点就让他们得偿所愿了!如今想来,在当年抗战胜利之后我真应该不顾一切阻力直接清洗掉那一群大和战犯,这样才能让我的心情好过一点!”诸葛胜忿恨说道。 “让那些人活着也只不过是多浪费一些他们本民族的粮食而已,既能让他们雄踞高位之上尸位素餐,又能让他们在战败的阴影之下苟延残喘,两全其美之事又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只有如此的处置,方才能显示出我天朝上国的泱泱气度。不过如果说日后如果再有一次与大和人战争的话,嘿嘿,我会想个办法让他们整个种族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二月春风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段话以后,方才有些回过味地好奇问道:“小道士,诸葛胜,就算你想要借我的这把刀来解决你外孙的这个烦恼,你也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暗中做手脚啊?只要你直接出现在我的面前,委托我帮你解除掉这个烦恼不就好了?” 诸葛胜闻言,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点头说道:“因为我本来手头上就有一件更大的烦恼要委托你帮忙解除,故而不想让你为了这一点小事情分了心神。说起来我虽然身为诸葛一族的族长,但对诸葛神算之术的掌握却远远比不上我那位当年负气出走、入赘到南方某古族的四弟弟。记得我唯一的亲孙子诸葛一飞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那位四弟弟曾经返回沈阳短暂停留了一段时间;在那以前我就模糊地推算出我那亲孙子命运多舛,恐怕命不久长,却一直都没能推衍出更多细节;在四弟弟返回沈阳的时候我又特地求他为我那亲孙子起卦,想要推算出我那苦命的孙儿到底命运如何,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哦?运用真正的诸葛神算起卦推衍吗?结果如何?”二月春风很容易就被勾出了兴趣,出声追问道。 “一生平坦无畏,三七岁月猝亡;他朝逆天改命,全赖贵人相帮。”诸葛胜摇头晃脑地说完了这四句话以后,颇有些难过地继续说道:“我那位四弟弟运用诸葛神算起卦推衍之后的结果也只有这四句话而已!虽然我的心里早有准备,可一想到我那苦命的孙儿三七岁月就要猝亡,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能不悲从中来?所幸后面尚有逆天改命、贵人相帮这样的一点念想,方才让我不至于彻底绝望沉沦于谷底。” “那如今你那位叫做诸葛一飞的嫡亲孙儿到底如何呢?是已然安度了三七岁月的关口,还是果真如同神算所说在二十一岁之时猝亡了呢?”二月春风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却又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如果他能够安然渡过关口的话,诸葛神算不就是算得不准了嘛,你又怎么会一脸苦相地想要找我帮忙呢!” 诸葛胜同样也是一脸苦笑地点着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玉瓶,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交托给二月春风,异常诚恳地解释道:“此事说来也有几分蹊跷,我那孙儿幼年之时曾经结交下一位挚友,从来也没有过什么朋友的他第一次带着朋友回到了家里;我那专研算命的儿子与痴迷解字的儿媳都不知深浅地想要为我孙儿的那位小友算上一算,却不想沉溺于其中终至无法自拔,幸好当时暂住在他家后院的我那位四弟弟及时闻讯赶来才救下了我儿子他们小两口的性命;出于对当时场面的震撼,也出于术界中人皆有的好奇之心,我那四弟弟下意识地就运用诸葛神算之术想窥探一番那个孩子的命运轨迹,却不想……” “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二月春风促狭地笑着追问道:“诸葛神算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吗?” 被二月春风调侃着的诸葛胜老脸一红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我那四弟弟曾经专门对我提起过那个孩子,他说那个孩子命运虚无,没有未来!而就是那么一个命运叵测的孩子,居然陪伴着我那孙儿健康快乐地一直活到了三七岁月;更加有些蹊跷的是,就连我交给你的这个收纳了我孙儿三魂七魄的魂瓶都是由那个长大之后的命运叵测的孩子转交给我的!根据他当时的讲述,我那孙儿应该是在与他分别不久之后就遭遇到了一只重伤猫妖的袭击而英年早逝的,幸好有一位我早年间的故人路过出手将我孙儿那尚未散去的三魂七魄收纳到了魂瓶之中;又由于那位故人有要事在身,故而才会让那个孩子将魂瓶转交于我。”“被重伤了的猫妖吗?”二月春风悄然自语了一声,依稀回想起他一年多以前因为乍然听到饕餮的消息而匆匆离开,却将那只重伤的猫妖遗留在原地不管不顾的事情。尴尬地摇了摇头,二月春风很快又被手中那有着熟悉气息的魂瓶给吸引了,他面色古怪地向诸葛胜确认道:“你刚刚说到的那位你早年间认识的故人,该不会是一个长得异常高大的男人吧?而且他该不会还恬不知耻地自称是一直住在东海吧?”见诸葛胜点头表示确认,二月春风掂了掂手中的魂瓶有些啼笑皆非地应承道:“这件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好了!只是现在你的孙儿只剩下了三魂七魄,想要再次复活重生的话,也就只剩下了夺舍一途……” 第271章 玉环 诸葛胜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错,在那个孩子带着魂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日后等待着我孙儿的命运路途到底是什么!不过,只要让他能有复活重生的一线生机,哪怕他已然面目全非、记忆零乱,都总比魂飞魄散再也不复存在要好得多了。更何况我有绝对的信心,在你的帮助之下,即使是以我孙儿那凡人虚弱的魂魄进行夺舍,也有足够高的成功几率让他保留几分之前的记忆。” 见诸葛胜说得异常认真,二月春风哑然失笑道:“哪里会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由我出手的话,除了需要足够长的时间耐心等待一具和你孙儿魂魄相合的合适肉身之外,绝无其他任何的不良后遗症,你就放心好了!倒是你孙儿的魂魄夺舍之后,如果他贸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引起了那具肉身家属的关注,恐怕会有后续的一些麻烦事情,不过那都已经是后话了,暂时倒也不必计较太多。其实我倒是对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受人之托将魂瓶送到了你面前的、号称命运虚无没有未来的孩子,该不会是一个叫做张扬的小子吧?” “怎么?莫非你也认识那位命中注定要给我孙儿重生带来帮助的小贵人吗?”诸葛胜好奇地追问道。 二月春风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高深莫测地大笑了几声,又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顾左右而言他地幽然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见二月春风刻意躲开了那个话题,诸葛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同样望着圆月抒发着感慨道:“八月十五月儿圆,可叹人月两难全,亲孙总比外孙好,欲见亲孙待何年?你且乘风归去吧,我要在此赏月。” 明月,当空,如镜,照看世间的一切;世事,千年,光阴,却恍如镜花水月。 就在沈阳上空至高之处的二人对月抒发感怀之时,距离沈阳城四千里之外的西安城中,古色古香的七层大雁塔之上,形如眼状的空间缝隙之内,原本沉溺于长安古意、流连于诗词歌赋之中的张扬与小武二人,此时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画面——所谓“燕瘦环肥”,天宝四年被加封为贵妃的杨玉环到底有多肥呢? 在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中,依旧身穿明黄色袍服,双眉如剑却已变得斑白、神采飞扬却难掩老态的李隆基正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开怀大笑着,距离他身旁不远的赫然是一位二十多岁、体态极尽丰腴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齿发髻微垂,皮肤如极品羊脂玉一般白而温润,身高约在一米六上下,骨架相较于周围的女子显得尤为宽大,身材也远比周围那些侍女看起来要富态饱满得多,其体态丰腴、满身白肉半遮半掩于唐式女装之下,可谓是曲线毕露、油光四射、肥而不腻,反而另有一种鹤立鸡群、卓尔不凡的意态。 手指着画面之中目测体重应该在一百六十斤上下的白胖大美女,小武震惊不已地惊声问道:“和尚,你没有搞错吧?这个大壮妞虽然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之貌,但她身上的这一身肥膘又是怎么回事?就算唐朝的时候女人大多以胖为美,可她胖得也有些太过分了吧?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说她就是杨玉环!” 遗世和尚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方才回应道:“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要给你们播放与杨玉环相关的一些记忆画面,却因为要介绍一些其它的东西而不得不一再食言,而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关于她的这些画面,为何你还要有所怀疑呢?那边的那个老皇帝很明显就是老年时期的李隆基嘛!他的变化又没有非常明显,与刚刚我为你们介绍曲江流饮时所看到的画面相比较而言,此时的李隆基也只是比曲江流饮之时略显苍老了一些而已。而能够出现在李隆基的身边、又能够让他如此开怀大笑的白胖美人,除了杨玉环之外还能是谁?说起来,你不能以武则天的身材来衡量此时的杨玉环,几十年间审美情趣大变也没什么稀奇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这种审美标准确实跟我们目前的审美标准差距太大了一些,所以就连我在一时之间也有些接受不了她的这个形象了。”张扬苦恼地挠着头连声抱怨道:“虽然我从来也不存在什么对胖人的歧视,但她的这个形象也显得太过油腻了一点,最起码看着她我绝对是一口肉都吃不下的,估计喝酒也只能闭上眼睛埋头灌了。看了她的这个形象,我才终于了解李隆基这个风流皇帝的口味到底有多重!” “何止是口味重的问题,他分明就是嗜胖如命!”小武也忍不住接话继续吐槽道:“虽然说杨玉环看起来也就是一百六十斤上下的模样,由于长得好看再加上身材还算匀称,乍看之下倒也没有感觉到她有多油腻。可是如果按照目前健康体重的标准来看,身高减去体重之后再乘以百分之六十,按她的这个身高标准体重应该在一百零八斤左右;用一百六十减去一百零八再除以一百零八,她体重的超重率绝对应该在48%以上,换句话说就是她的体重目前应该是恰好维持在中度肥胖与重度肥胖之间,再多一点就是病了!” 遗世和尚被小武脱口而出的种种计算给弄晕了,他有些费解地反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你应该说过你一直都很想知道杨玉环到底有多肥这样的话语,现在终于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你又为何如此呱噪?要知道在你口中被你评价得如此不堪的她,可是迷得年老的李隆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的!原本已经跨入暮年的李隆基早已老态尽显、不复青春的模样,可自从得了杨玉环这位美人的滋润以后,他也称得上是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了,不仅精气神变得越发旺盛起来,就连体能意志力都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所以刚才我们两个才会说他的口味太重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认识的杨玉环,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把杨玉环给弄到了身边的,就算李隆基他身为皇帝,就算唐朝女人以胖为美,可我总觉得杨玉环的这个胖法还是有些超了标的,未必能让李隆基身边的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小武信誓旦旦地分析道。 张扬闻言却不同意地摇了摇头否认道:“虽然咱们俩以当代人的眼光去打量杨玉环觉得她的体重有些超标,但在她当时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相对于其他那些瘦小枯干的女人来说,她目前的这个形象确实是最为附和当时大众审美的模样,要不然也不会有同时代的文人称赞她有倾城倾国之美、天生丽质什么的了。至于说李隆基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她、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把她给弄到了身边,这个我刚好知道一些。” 见遗世和尚与小武都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张扬摇头晃脑地介绍道:“据说在开元二十二年的七月,也就是公元734年的阴历七月,李隆基的女儿咸宜公主在洛阳举行婚礼,时年十五岁的杨玉环也应邀参加;当时就被咸宜公主的胞弟,也就是李隆基的儿子寿王李瑁给一眼相中了。之后,寿王李瑁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的母亲,也就是李隆基当时最为宠爱的武惠妃,而后不久李隆基就在武惠妃的一再要求之下,于当年下诏册立十五岁的杨玉环为寿王妃——据说,新婚燕尔的寿王李瑁与杨玉环小两口非常恩爱呢。” “什么?杨玉环被李隆基下诏册立为寿王妃?那她不就是李隆基的儿媳妇了吗?”小武惊讶追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武则天当年还是李世民宫里的才人呢,按辈分论那也算得上是李治的小妈,到最后两个人还不是睡到了一起?这点儿故事甚至都没能影响到武则天最后当上皇后。说起来,唐朝那会儿一方面由于皇室都有着游牧民族的血统,在思想上相对开放一些;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当时封建礼制还没有完全被架设起来,尤其是后来那些专门针对女性的教条还没有被研发出来,所以让我们这些后人听了之后才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当然了,在杨玉环还是寿王妃这个身份的时候,不管李隆基他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也是没有办法公开地跟杨玉环去勾勾搭搭的,要勾搭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张扬嬉皮笑脸地介绍道。小武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李隆基他就那么半公开地拔灰,让他儿子寿王李瑁的脸往哪里放?而且朝廷里大臣们的眼睛又不是瞎的,就没有什么人敢提出一点儿反对的意见,指责他这行为不道德吗……” 第272章 凝霜 面对小武异常认真的追问,张扬有些啼笑皆非地答道:“你不要忘记了李隆基的身份,他当时可是皇帝啊!有哪个不开眼的大臣敢质疑皇帝自己家里的事情呢?说这些都说远了,我还是接着给你们讲一讲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吧!在杨玉环成为寿王妃之后又过了三年的时间,宫中深得李隆基宠爱的武惠妃因病逝世,李隆基由此落得个郁郁寡欢;当时后宫佳丽数千人,竟然一个都瞧不入眼,于是就有善于迎合上意的小人主动提议说杨玉环‘姿质天挺,宜充掖廷’、建议李隆基去挖自己儿子的墙角将杨玉环召入后宫。 “这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不管在什么时代,懂得迎合上意的人总是会活得比较滋润,反正需要做出牺牲的也不会是他们自己,他们必然乐得送些顺水人情给皇帝。”小武撇着嘴一脸不屑地评价道。 “世界这么大,必然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存活的空间,你又有什么好不爽的呢?根据《新唐书》中的记载,在开元二十八年十月,也就是公元740年的阴历十月,李隆基借口要替他自己的母亲窦太后祈福的名义,敕书寿王妃杨玉环出家为女道士,道号‘太真’;到了天宝四年,也就是五年之后的公元745年,李隆基先是把左卫中郎将韦昭训的女儿册立为寿王妃,好好地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寿王李瑁之后,就急匆匆的命女道士杨太真还俗,并将其册立成了贵妃娘娘。”张扬继续讲述着遥远的八卦。 “就转了一个这么小的弯弯儿,杨玉环就变成了她老公公李隆基的正式嫔妃了?唐朝的故事听起来还真是够扯淡的!后来呢?后来他们两个又有什么新的故事没有?”小武虽然继续追问着,但似乎是因为眼中所见的杨玉环形象与他之前所揣测的形象出入太大,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而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感受到小武情绪上的低落,张扬也感同身受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都听说过了吧,不外乎就是杨玉环恃宠生娇、杨家外戚专权之类的老套故事。直到十多年以后的安史之乱李隆基带着杨玉环一路西逃,兵至马嵬坡之时突生兵变,当时已经是七十一岁高龄的李隆基忍痛下诏逼着杨玉环自尽而死;香消玉殒的杨贵妃自尽的时候,也才只有三十八岁而已。唉,后面的事情其实不说也罢!” 小武闻言点了点头,附和道:“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亏得我满腔热血地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没想到见到了真实的状况还不如不见。遗世和尚你也用不着再挑拣杨玉环出现的画面给我们两个看了,我的心现在都已经快要凉透了,之后那些关于她的画面你干脆跳过好了我现在觉得有点油腻倒胃口。另外,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要让我们两个看的?如果没有什么新画面的话,就干脆早一点送我们两个离开好了!虽然这个时候返回现实世界已经赶不上回沈阳过中秋节了,但最起码还可以回去过重阳节嘛!” 遗世和尚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小武,迟疑说道:“说起来我想要向你们两个展示的画面还有很多很多,但很可惜我并不知道其中哪些才是会令你们两个感兴趣的,幸好之前在见到李白手执两仪皇极剑之时咱们三个人难得地找了唯一的共同话题——关于赤灵子那个小道士。其实在我的记忆之中,在他神游太虚匆匆与我一晤,落得个肉身被毁、重入轮回的下场之前,他也曾经出现过在大雁塔的附近。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带着两仪皇极剑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所以我才会知道宝剑已然易主的事实,并偷偷在剑内悄然布置下了一处暗手,之后方才得以顺利通过宝剑将其召唤至虚无空间之内。这个画面你们想看吗?” “什么?你的记忆画面之中还有当年的赤灵子道长的形象?那还不快赶紧播放出来给我看一看!之前听我那位曾与他面谈的朋友说,这位赤灵子道长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可惜我与他缘锵一面、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虽然要见到的也不是他的本人,但总也是聊胜于无,正好可以先看看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也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见识一下赤灵子道长当年风流倜傥的无上风貌。”小武闻言略有些兴奋地说道。 张扬却远没有小武那么激动,他摊开了双手对遗世和尚说道:“如果单纯只有赤灵子一个人的话,我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之前我早就已经见过他了;如果说除了赤灵子之外还有别的人、别的事情,我倒是会有点儿兴趣,毕竟像他那种人想要从他口中套出点儿当年的八卦来绝对比登天还难,能有这样侧面旁观他亲身参与八卦事件的大好机会我怎么着也不会放弃掉的。如果是后者的话,你还是播放出来吧!” 见张扬如此说,遗世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是后者了,在我的记忆之中赤灵子来大雁塔时他可并非是独自前来的,当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可是一位冷冰冰、娇滴滴的大美人呢!”口中说着赤灵子的花边八卦,遗世和尚手中却没有含糊,大袖轻挥之间,窗外的画面已然切换到了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年轻道人身上。在那位年轻道人的身边,一位满身素白、明眸皓齿、神情冷寂的美貌女子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年轻道人,她的目光已然完全无视掉了周遭的一切,似乎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年轻道人的身上。 打量着年轻道人的脸庞,张扬无声地摇了摇头,画面之中的那位年轻道人的模样与他在云南丽江四方街上所偶遇的赤灵子道长完全不同,于是他忍不住有些困惑地问道:“这个年轻道士是谁?就是你所说的赤灵子吗?怎么会与我见到的那个赤灵子道长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这个该不会是个冒牌货色吧?” 小武听了张扬的疑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真的假的?张扬你确认没有看错吗?这个道士如果不是你所见到的那个赤灵子的话,而遗世和尚又能确认他就是赤灵子的这个身份,那岂不是说你所见到的那个赤灵子道长才是冒牌货么!这么说起来,之前彭侯见到的那一个赤灵子应该也是冒牌货喽?” 被二人逗笑了的遗世和尚连连摆手解释道:“你们两个也不用急,难道你们俩都忘记了我刚才说过的话吗?刚才我说的是,我的这段记忆发生在赤灵子他神游太虚落得个肉身被毁、重入轮回的下场之前,也就是说这是生活在唐朝时的赤灵子最初那具肉身的样貌;在之后不久他的这具肉身就已经被人毁掉了,你们在千多年之后所见到的,应该是他重入轮回再次转世为人之后获得的新肉身的样貌!我如此解释,你们两个总应该明白了吧?依我说,你们两个与其纠结他此时的样貌,倒不如多关心一下他身边的那位姑娘。” 疑惑得到了解决的张扬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遗世和尚的说法,可很快他的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盯着画面之中年轻道人身边的那位冷美人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为什么我会对赤灵子身边的那位冷美人感觉有点儿眼熟呢?总觉得我好像之前在哪里曾经见过她似的!这女人是谁?” “还能是谁?你看她搂着赤灵子胳膊的那个亲热劲,再看看她目不转睛盯着赤灵子的那个眉来眼去的劲头儿,想来肯定是赤灵子的红颜知己了呗!也不知道唐朝的时候道士可不可以结婚,如果道士可以结婚的话,这冷美人没准儿就是赤灵子的双修道侣呢!”小武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浑不在意地说道。就像是在印正小武的判断一样,画面之中的赤灵子在凝神观望远方景色良久之后,忽然转头对身边那位满身素白的冷美人深情款款地说道:“凝霜,你还记得上次你我出游之时所遇到的那位崔护进士吗?他的那首《题都城南庄》写得实在是好极了,所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间的离别、相思之情溢于言表。我一直想仿照此诗赋诗一首,送予你珍藏品鉴,怎奈腹中空空、文采有限,酝酿多日都未能成就此诗,直至今日睹物思情我才偶有所得,还望你不要见笑。”被称呼为凝霜的冷美人娇羞不已地回应道:“我都已然是你的人了,又怎会在乎你是否会送我一首歪诗呢?我早知你腹中内有锦绣山河、文山词海,却从未能领略一二,如今既然酝酿已成,这首诗想必定是极好的了。先说好了,你不准在诗篇之中调笑于我,我也不会对你所作之诗妄加讥讽,如此可好……” 第273章 答和 被冷美人凝霜姑娘夸赞了一番的赤灵子禁不住有些洋洋得意起来,他兴奋不已地朗声说道:“什么七言七律、五言五律的诗词歌赋我也懒得去作了,干脆就以世人少用之《小重山令》词牌为范,聊填些字句草成一篇词牌而已,你可万万不要笑我。听好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映,别样红。秋风吹过已残冬。桃花落,人去渺无踪。誓言亦成空。独倚桃柯立,思芳容。千里归来似惊鸿。桃花艳,无语笑春风。” 冷美人凝霜姑娘听完了赤灵子饱含深情的吟诵之后,静默不语。良久,她方才用洁白无瑕的白嫩小手捂嘴轻笑道:“我还以为你酝酿了这么长的时间,诗句之中必定会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词句,却万万没有想到你只是借着崔护进士的那篇《题都城南庄》来重填《小重山令》而已。如此简单之事又何必无端耗费如此多的时间?但凡立意清楚、述情清晰,想要填满一篇《小重山令》又非是有多困难的事情!” 见凝霜姑娘如此轻视自己的劳动成果,赤灵子有些不爽地反驳道:“既然你将此事看得如此轻松写意,那我就让你在此时此地以我刚刚草拟而成的那篇诗文为范本,再作一篇诗文与我答和,你觉得如何?” “这又有什么困难的!”凝霜姑娘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又沉吟了半晌后方才开口吟诵道:“生死离别万事空。旧日情意浓,相思恸。翩翩君子玉花骢。桃花红,胭脂落雕弓。青锋似游龙。壮志亦得酬,建奇功。英魂不远容奴送。桃花弱,无泪对清风。怎么样,我所作的这篇比你方才所作的那篇要好得多了吧?” “听起来遣词造句倒算得上是独具匠心,只是生死离别、英魂不远这样的词句略显不吉,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刺耳,不若替换成其它更加中性的词语吧。”被凝霜姑娘的出口成章深深震撼了的赤灵子略显挣扎地苦思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鸡蛋里骨头一般地提出了他的疑义,希望能够被冷若冰雪的凝霜姑娘采纳。 看着画面之中你侬我侬的赤灵子与凝霜姑娘二人,张扬皱着眉感慨而言道:“在我初次遭遇赤灵子道长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讲述过他这千年以来数次转世所遭遇到的种种古怪经历;而就在他获得当前这具肉身的这一世,根据他的说法,他自小生于小康之家曾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他小的时候曾经在他家那栋古老的阁楼里翻出了一本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旧书籍。在那本古旧的书籍之中,他不仅曾经见到过生活在唐朝时的自己所遗留下的文字墨宝,甚至还见到了当初的他酒后得意忘形、借李白诗句聊舒胸臆的一些诗文笔迹;在那本古籍之中,同样就记载着赤灵子与凝霜姑娘他们两个刚刚吟诵过的这两篇诗文!” “你是说已经经历过几世轮回之后的现在的那位赤灵子道长,他曾经在他自己的家里见到过数世之前的他所遗留下的文章书卷?这事情听起来也太过巧合了吧?这世间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小武大张着嘴,万分不信地出言质疑道:“一般说起来,事出反常即为妖,我觉得他的这种说法有些古怪!” “就算是有些古怪或是另有内情又如何?所谓无巧不成书,天下之大多出几件过于巧合的事情又有什么可稀奇的!记得当时赤灵子道长跟我说起这两篇诗词的时候,还提及了当初尚未了悟前世今生的他对唐朝时那位赤灵子的浓厚好奇心,他甚至还根据李白的诗句判断出了第一位赤灵子道长所生活的时代应该距离李白的时代不会太远这样的结论,并且由于前一位赤灵子与我所见到的这位赤灵子一样都对成为一个剑仙有着格外的执着,所以后面的这位赤灵子更是对身为古人的前一位赤灵子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张扬说。 “说什么前一个赤灵子、后一个赤灵子的还真是够混乱的了,你就不能言简意赅一点?”小武追问道。 被小武呛声了的张扬咳嗽了一下,飞快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继续说道:“好吧,总之就是生活在唐朝时的赤灵子道长曾经留下了很多手札墨宝,在他神游虚无空间见到遗世和尚以后不久就重入轮回了;再那之后他的元神又经历过数次的转世轮回,在转世到我认识的那位赤灵子的时候,他终于顺利了悟了前生数世的记忆。由于他的几世轮回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太过诡异,又穿插了他当初用三魂七魄施展李代桃僵之术所遗留下的一些后续问题,所以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一口气交待清楚那些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你最后只需要知道,赤灵子道长他被数世之前的自己给迷住了,并对当初的自己充满了崇拜与敬仰!” “虽然从他自己的感觉上,数世之前的自己感觉起来已经像是一个外人了,但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清的人来说,恐怕他的这种行为应该算得上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自恋吧?”小武继续毒舌地调侃着赤灵子的行为:“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是凭什么判断出最先那位赤灵子所生活的时代距离李白自身的时代不远的?” “其实这个说起来也并不是多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刚才赤灵子与凝霜姑娘二人所吟诵的、按制填词的曲牌名被他们称呼为《小重山令》,但在现代已经被我们定名为《小重山》了。一开始,现在的那位赤灵子道长是按照宋词的流传程度来推衍那两首诗词所作的年代,根据他所查找到的相关资料推断,再加上宋词这种文体广泛被使用的时间,他略有些武断地将那两首诗词所作的年代放到了宋代;但根据刚刚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状况来看,其实原名为《小重山令》、体制五十八字、前后片各四平韵的这种规制在唐朝就已然存在了,只是尚未被大众人群所接受而已!”张扬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对小武慢慢讲述道。 “原来他只是因为认出那两篇诗词所用的曲牌是《小重山》,所以就草率地推定作者生活的年代最早也早不过宋代啊!这个结论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扯淡!科学家们总不能因为在某个古老年代的图层中发现了燃烧灰烬的痕迹,就可以断言在那个年代之前就不存在火这种物质了吧?”小武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继续说道:“还有,他发现的那本古籍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记载?他都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你了吗?”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地说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回想起来,赤灵子道长曾经跟我说起过,在第一首诗词的结尾竟然有人用胭脂一般的红色淡淡笔迹写下了一阕词与之答和。后面所写的那阙词笔体娟秀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其内容与刚才那位凝霜姑娘所吟诵的完全一样!更加巧合的是,在后面那阙词的结尾也有着同样的笔迹书写着作者的落款,内容赫然是‘未亡人秋氏凝霜’!完全匹配上了!” 被张扬忽然击掌振奋不已的表情吓了一跳的小武略有些不解地反问道:“原来那位凝霜姑娘的姓氏居然是姓秋!只是‘未亡人’又是什么意思?是说赤灵子已经道消身陨了的意思吗?还真是够委婉的。” “秋氏凝霜……凝霜姑娘……”张扬口中反复地复述了好几遍之后,他忽然猛拍着自己的额头急切说道:“我说怎么总觉得凝霜姑娘这个词听起来那么熟悉呢!记得在老蔡召集信徒们齐聚农大地宫准备进行邪恶的宗教仪式的那一次,在仪式即将顺利完成、老蔡即将得偿所愿的当儿,身居高大祭坛之上的他突然被一道素白的身影袭击、并很快就被对方偷袭成功取走了性命;后来我才看清楚那素白身影的庐山真面目,那人居然是一位身穿洁白护士服、英姿飒爽的冷傲女子;再后来一直隐藏在一侧的赵念平赵哥忽然出现,劫走了宗教仪式的最后成果,身穿护士服的冷傲女子不依不饶地追了出去,而原本藏于人群之中身穿素白道袍的赤灵子道长却忽然现身跟了上去。我记得他当时口中大喊着的应该就是‘凝霜姑娘’这几个字!”有些惊疑不定的张扬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画面之中凝霜姑娘的那张脸,他踌躇了一下,方才苦笑着说出了心中刚刚得出的那个异常古怪的结论来:“如果当时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位身穿护士服的冷傲女子的模样,与咱们眼前的这位凝霜姑娘根本就是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会错的!”小武明显是被张扬的结论给惊到了,他有些瞠目结舌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原本生活在唐朝的、我们眼前的这位凝霜姑娘后来一直活到了现代?她甚至还转行去当了一名白衣天使?别开玩笑了……” 第274章 窥视 张扬摇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跟你开什么玩笑!她们两个确实是长得一模一样!其实这还不算是最古怪的,最为古怪的你猜是什么?在那位身穿护士服的冷傲女子偷袭老蔡成功的那个瞬间,我可是亲耳听到老蔡挣扎着喊出了她的名字:吕四娘!小武,你知道吕四娘这个名字对老蔡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小武闻言面色古怪地回应道:“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你曾经对我说起过,在老蔡他还是雍正皇帝的时候他曾经受到了反清义士吕四娘的袭击,而他之所以会变成吸血僵尸也正是因为被力大无穷、身法诡异、神勇无敌的吕四娘给咬了一口的缘故。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吕四娘本身就是一只吸血僵尸,而赤灵子却又确认了她的身份应该是凝霜姑娘,换句话说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位凝霜姑娘她也是吸血僵尸?” 张扬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经过老蔡临终前喝破身份和赤灵子道长后来的再次确认,我们确实可以得出吕四娘就是秋凝霜的这个结论;但从生活在清朝时的吕四娘是一只吸血僵尸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直接推导出生活在唐朝时的秋凝霜她也是吸血僵尸的结论,或者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确认此时此刻出现在画面之中的秋凝霜她到底是不是一只吸血僵尸。也许在认识这一位赤灵子道长之前她就已经是一只年深日久、嗜血成性的陈年吸血僵尸了,也许她是在赤灵子重入轮回之后才因为某种缘故变成了吸血僵尸,一千多年以前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其实我们本来也不必纠结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不纠结这个问题?如果此时的秋凝霜已经是一只吸血僵尸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她刻意接触赤灵子的真实目的;如果此时的秋凝霜还没有被转化成吸血僵尸的话,那么我们就需要重点关注一下她到底是因为怎样的缘故才会被转化成了一只吸血僵尸!”小武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关于这一点,想来之前彭侯也应该对你讲述过赤灵子道长几世轮回的种种经历吧?想必赤灵子道长也提及了凝霜姑娘的下落吧?至少在他对我的讲述之中还是重点提到过凝霜姑娘下落的。在赤灵子神游太虚、肉身被毁以后,恶尸无涯子假死逃遁无踪,善尸清澄子则夺取了两仪皇极剑,并以恶毒的牵绊之法欲将凝霜姑娘长久地束缚在他的身边;后来有一位高僧恰巧路过,以高深之佛法化解掉了恶毒的牵绊之法,及时地解救出了凝霜姑娘。但很可惜地,即使在赤灵子道长转世重生成为术界领袖方青子以后,纵然他百般寻找凝霜姑娘的最后踪迹却依旧是一无所获,所以他才会一位凝霜姑娘早已亡故了。”张扬淡然说道。 “但实际上凝霜姑娘她根本就没有死!她不仅没有死,反而还被转化成了只要有稳定血源供应就永远不会死掉的吸血僵尸,更是在将近千年以后以吕四娘的身份行走在外,给老蔡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为什么她不去寻找转世轮回之后重新做人的赤灵子道长呢?难道她已经忘记了赤灵子?”小武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事情不太好说,毕竟一千年的时间足够使人遗忘掉太多太多的往事,要么是凝霜姑娘她真的忘记了赤灵子的存在,要么就是她有着不能去寻找赤灵子的某种难言的苦衷,但无论如何这也都不是我们两个该操心的事情了!至于说到她给老蔡带来的烦恼,其实未必也都是负面的,毕竟如果不是她将老蔡咬成了吸血僵尸的话,老蔡又怎么可能获得了身为皇帝一直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长生久视之道呢?虽然这种长生是以吞噬万物生灵血液为代价的,但对老蔡那种人而言,相对于这些微的代价来说想必他更喜欢后面的结果吧!而正是因为老蔡被她转化成了吸血僵尸,所以老蔡才会拥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去谋划他的人生大计,一步一步地逐渐向着他的终极目标迈进,虽然这一切都是在吕四娘或者说凝霜姑娘的注视之下发生的。” 被张扬的一大段话差点绕晕了的小武仔细琢磨了一番以后,方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凝霜姑娘她的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嘛!她既给了老蔡梦寐以求的长生不死,又给了老蔡再立新皇朝的充裕时间,而她则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窥探着老蔡的一举一动,并在老蔡即将功德圆满、美梦成真的时候突然出手,将老蔡所有的成果、所有的野望都一举摧毁,令老蔡彻底功败垂成,她的心可真是够狠毒的啊!” 张扬赞同地点头出言附和道:“所以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不要得罪那些小心眼又好记仇的女人!那句俗语说得好啊,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老蔡就是前车之鉴!”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遗世和尚忽然插言说道:“难怪我的本体玄奘和尚的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说什么女人是老虎,可见果然是有些道理的。只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一下,赤灵子与那位凝霜姑娘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久,在短暂停留之后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两个如果再啰里啰嗦地相互探讨问题的话,很有可能会错过他们离开之后所发生的那件诡异的事情。凝神注意看,大概就在此时此刻!” 听了遗世和尚善意的提醒,张扬与小武二人赶忙住嘴,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画面之中越走越远的赤灵子与凝霜姑娘的背影。当那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好一会儿之后,画面之中院墙昏暗的角落里忽然有混沌的光影闪过,一个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孔、但看衣着明显是个男人的身影忽然从昏暗的墙角中走了出来。那个脸上像是自备着马赛克、刻意隐藏了形容的男人走到了之前赤灵子二人所站立的位置,举目望着赤灵子二人消失的方向沉吟不语,良久,男人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跺了跺脚,再次隐遁身形向着那个方向追去。 看着画面之中忽然出现的诡异男人,小武大呼小叫地对张扬说道:“张扬,你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没有?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脸上像是故意覆盖了一层什么东西似的,不论我怎么仔细去看也看不到他的脸!那个男人他是什么来路?看样子他似乎是在跟踪着赤灵子他们,他是想要图谋不轨还是想要暴起偷袭呢?” 张扬苦恼地摇着头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怎么知道这个古怪的男人悄悄地跟在赤灵子道长他们的身后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话又说回来,你怎么只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古怪,而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现的呢?那个院墙的角落原本虽然有些昏暗,但绝对不至于说藏了一个大活人我们也看不到!在那个男人忽然出现的时候,我只是看到了墙角附近有古怪的光影闪烁,就像是被施放了某种遮隐行迹的法术一样,如果我判断得没有错的话,恐怕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已经站在那个角落里,而赤灵子他们居然也没能发现他!” 遗世和尚点了点头补充道:“其实当时虽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赤灵子随身携带着的两仪皇极剑之上,但在赤灵子到来之前,我已经仔仔细细地用神识将大雁塔周围扫荡过了一遍,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我才敢放心大胆地砸两仪皇极剑之中做下手脚。当时我跟你们两个一样,直到那个男人忽然从墙角里出现,我才意识到了他的存在;而且出于警惕,我也像你们一样好奇他究竟是长成了一副什么模样,结果很可惜,即使我已然耗尽了全力依旧没能破开他布置在脸上的那层法力面具,所以也就没能看到他的真实样貌,进而也影响到了我记忆画面之中他的形象。虽然这画面有所缺憾,但我当时确实已经尽力了!” “法力面具么?那个男人倒也算是足够小心谨慎的了,即使明知四下无人他依旧没有放下内心的防备,这一点固然可以说明他这个人心思缜密,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证明他是做贼心虚。咱们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需要一个人刻意隐藏自己的容貌呢?并且还是长久的隐藏?”张扬若有所思地发散性提问道。“那个男人的脸要么暴丑无比甚至可能会吓死人,要么就是他的脸上有太过明显的一些印记让人一见到就能识别出他的真实身份来,要么他干脆就是赤灵子道长或者秋凝霜姑娘会认识的熟人!”小武言道。张扬揉着鼻子反问道:“就再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而且他问什么要偷偷地窥视着赤灵子与凝霜姑娘呢?求财?为色?还是因为有别的什么我们猜测不到的原因?我有预感,那个男人很不寻常……” 第275章 嗜血 “画面之中的赤灵子应该已经修炼成为了剑仙,而凝霜姑娘也很有可能是一只陈年吸血僵尸,那个男人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悄悄跟踪窥视这么两个牛气哄哄的人,想必他也是对自身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才是!”小武摇头晃脑地分析道:“况且,以赤灵子和凝霜姑娘都未能发现他的窥视这个事实来看,没准儿那个男人本身的实力比赤灵子他们两个都要高强呢!至于你说那个男人很不寻常,此话从何而来啊?” 张扬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下方才面色古怪地回答道:“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我有了那样的预感,但刚才那灵光一闪的当儿我确确实实是感觉到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着某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息,那种气息,或者说那种气场,我之前应该在某个场合中感受到过,只是一时之间我想不起来了!” “那就等你想起来以后再说吧!”被张扬吊了胃口的小武一脸鄙夷地继续对张扬说道:“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对!关于他带着法力面具的原因,除了我之前所说的那三种可能性之外的其它可能!我匆忙之间转动我灵巧的脑筋仔细又想了一下,确实还真被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其它的可能性——你说那个男人他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用法力面具蒙面,而他那张我们看起来很像是法力面具、又有点像自带马赛克的脸,其实就是他的真实样貌呢?如果他天生就长了那么一张奇葩脸孔的话,如果是我我也会羞于见人的。 “你啊,总不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信口胡说吧?哪里会有人长着一张自带马赛克的脸?如果一个人真长了一张自带马赛克脸孔的话,那还能算是人类吗?就算是我之前见到过的那些吸血僵尸与妖魔鬼怪们,也从来没有一个会有着自带马赛克的脸孔!连那些非人类都未能如此天赋异禀,那个男人又凭什么可以如此鹤立鸡群与众不同?说起了吸血僵尸,我忽然想起来刚才我所说的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了!”张扬谴责了几句小武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些陈年的往事,激动不已地挥舞着手臂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彻底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身上那种古怪气息给我的感觉,与我第一次见到老蔡的时候我感受到的感觉简直就是如出一辙!这种感觉在后来我初遇小蔡与赵念平的时候也都出现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僵尸威压?” “吸血僵尸威压?那是什么东西?你刚才不是说气息、气场吗,怎么又变成威压了?”小武质疑道。 听了小武的质疑,张扬微微一笑,略显得意地看着小武与遗世和尚二人反问道:“虽然我们一直都在讨论秋凝霜姑娘在画面中出现的这个时刻她是否已然被转化成了吸血僵尸这个问题,但归根结底,你们两个又对传说中的吸血僵尸了解多少呢?说起来,当世之中、神州大地之上,如果以对吸血僵尸的了解程度来进行排行的话,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挤进前十名的行列之内,不谦虚地说甚至很有可能混进前五名!” 虽然有些不忿张扬的洋洋得意,但自知自身对吸血僵尸一无所知的小武还是很知趣地没有反驳;而自信拥有着玄奘法师小部分记忆又拥有着千多年旁观历史进程眼光的遗世和尚却摇了摇头,语带不甘地反驳道:“其实在我的记忆之中确实是记得我的本体玄奘和尚也曾经对那个古怪的种族进行过一系列系统研究的,但很可惜的是,在他分离出我这具遗世化身的时候,也许是觉得那部分记忆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也许是不想要暴露过多关于那个古怪种族的秘密,总之他将一切细节都全部删除以后、只留下了梗概给我……” “他之所以那样做,更主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前者,毕竟你留存在这里的使命其实与吸血僵尸的来历原本就毫不相干嘛!更不要说根本就没有实体的你,纵使掌握了相关吸血僵尸的所有细枝末节的秘密,难道你还能脱离虚无空间、行走在人世之中替天行道不成?经过了最近几年的种种变化,我才终于意识到,很多事情你知道得越多可能也就越痛苦,你了解得越详细可能也就越纠结!”张扬柔声安慰着遗世和尚。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们说一说关于吸血僵尸的气息、气场、威压到底有什么说法!之前我也曾经跟老蔡和小蔡打过交道啊,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感觉;后来我也曾经跟着彭侯一起长期呆在赵念平赵哥家,他也从来没有让我感受过你所说的那种感觉啊!该不会是你的错觉吧?”小武继续质疑道。 “以我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又怎么会出现错觉!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你之所以感受不到那种感觉,很有可能跟你并非是纯正的人类有关!”张扬反驳了一句,在仔细回想了一番之前他与那位号称是僵尸道长传人的网友之间的对话之后,他又向着翘首企盼不已的小武介绍道:“根据我那位矢志要成为僵尸道长的朋友的说法,吸血僵尸这种古怪的物种可以按照血脉的浓厚程度简单地区分为十代。其中第十代吸血僵尸最弱,传说中的第一代吸血僵尸最强,也就是说世代越小攻击能力越强;每一世代的吸血僵尸大致上都有着一些相似的能力,不论是东方的僵尸道长还是西方的驱魔人一般都是根据那些有着共性的能力来为吸血僵尸进行世代划分的——如果对手够弱,他们会悍然出手;如果对手太强,他们会组队刷怪!” “这种行为也太无耻了一点吧?这根本就是‘挑软柿子捏’的冷血无情残酷现实版嘛!那些僵尸道长和驱魔人在这种问题上难道连最基本的操守都不要了吗?”小武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谴责道。 “操守?相对于随时可能被吸血僵尸袭击身亡的族群,你以为你口中的操守能救回他们自身的性命吗?更为悲催的是,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时有发生僵尸道长或驱魔人消灭吸血僵尸不利、反而被成群结队的吸血僵尸反向转化为低级吸血僵尸为祸一方的案例。在这样的危机之下,讲操守有用吗?”张扬反诘了一句。 见小武被自己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介绍道:“据说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就跟《生化危机》里面的普通丧尸差不多,大部分还能保持着基本的人类外形,小部分则变异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姿态,虽然看起来非常恐怖但实际破坏能力并不强,消灭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难度,基本的冷兵器与热兵器都可以对这一代的吸血僵尸造成致命伤害;而九代吸血僵尸对血液的抵抗诱惑能力基本为零,没有理智没有思想没有灵魂,除了咬人吸血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它们个顶个的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相当于将十只十代僵尸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并汇聚在一个僵尸的体内,普通的冷热兵器已经很难对这一世代的吸血僵尸高效地造成伤害了,想要顺利地消灭它们只能借助于一些低端的法器,比如……” “比如用桃木剑、符纸、朱砂?还是用墨斗、糯米、黑狗血?或者干脆就用黑驴蹄子?”小武兴奋不已地追问道:“或者应该也可以直接用最经济也是最直接的办法——阳光,来消灭那些吸血僵尸吧?” “不错,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确实对消灭九代吸血僵尸很有帮助,而阳光确实是对付吸血僵尸的不二法宝!只可惜,针对不同世代的吸血僵尸阳光所能造成的伤害会有所差别。据说十代以后的吸血僵尸虽然模样古怪恐怖,但其本质上跟人类其实差别不到,所以阳光对它们的伤害十分有限;九代吸血僵尸虽然讨厌阳光,但被强烈阳光照射到也不会致命;而八代吸血僵尸由于已经跨入非人的行列,所以强烈的阳光照射可以直接伤害到它们的躯体,如果曝晒时间足够长的话的确是足以令其致命的。”张扬继续说道。“原来最低级的丧尸跟九代吸血僵尸根本就不太怕阳光啊?那为什么很多恐怖片里面都要刻意强调,不管是丧尸也好吸血鬼也罢,它们都只喜欢在夜间活动尽量避免在白天出现的这个观念呢?”小武追问。张扬志得意满地笑着回答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不是听朋友说的,而是自己琢磨出来。据说人类在被转化为吸血僵尸之后,虽然大多数因为肢体运动不太自如会导致行动迟缓,但相对应的视觉能力却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换句话说就是眼神都变好了,其中一些变异体甚至还可以拥有夜视的能力!这种变化虽然有效地提升了吸血僵尸们的猎食或逃生能力,但却也因此导致它们的视神经变得不耐强光照射……” 第276章 探索 “还视神经,你当你是探索频道吗?大哥,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吸血僵尸这个玄幻的题材,不是在跟你探讨科学知识啊,你能不能别把二者混为一谈?这根本就是两码子的事情你非得要捏合在一起说,听起来简直别扭死了,我建议你还是别提什么视神经继续给我们介绍其它世代的僵尸好了!”小武不耐烦地说道。 面对小武的不耐烦,张扬摇头笑着耐心解释道:“所谓存在即合理,既然你我都承认这世间存在着吸血僵尸这种古怪的生物,那么按照目前科学界的划分也必然可以将这一物种划分到某一类的生物之中,界、门、纲、目、科、属、种里总会有它的一席之地。而上初中时学过的《生理卫生》又告诉我们,所谓视力不过只是单孔成像、将影像信息映射到眼底、由视神经接受信息传递给大脑之后又再次还原的一个过程而已;所谓夜视能力,也只是因为在夜间可以更多地将周围漫反射的光线尽收眼底而已,换句话说也就是眼睛收集漫反射光线的能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提高,但相对应的,在白天的时候绝对会因为进入眼睛的光线过多而导致它们的视神经变得不耐强光照射,这,才是那些吸血僵尸们不喜欢在白天活动的真实原因!” 被张扬丝丝入扣的分析、头头是道的忽悠弄得五迷三道的小武略微挣扎了一下,就异常干脆地放弃了抵抗,他颇显无赖地摊开了双手对张扬说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有些道理总可以了吧!不过除了我之外,你觉得又有谁会对你用科学技术手段来剖析吸血僵尸这种玄幻生物的无聊行为感兴趣呢?无论牛鬼蛇神抑或是妖魔鬼怪,之所以会让人类感觉到不寒而栗更多是因为对未知生物的恐惧感,而一旦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物种可以被科学所解释,或者是可以被包容到现有的生物门类之中,你觉得还有恐惧感吗?” “我根本就不关心恐惧感的问题!”张扬摇着头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只是习惯性地想要用我所掌握的知识来判断我所遭遇的诡异生物而已,如果能够解释得通至少我的心理上会有足够的承受能力,而如果解释不通的话,又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失,我何乐而不为呢!这些话都说得太远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刚刚才说完了十代与九代吸血僵尸的消灭方法,中间还插入了一段阳光与吸血僵尸夜伏昼出习性之间的理性科学分析。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看,接下来你应该讲的是如何消灭八代吸血僵尸了,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从你跑题之后想要绕回主题恐怕是有点难度的事情!”小武语带调侃地提醒着张扬。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哪会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找不到重点!”张扬反驳了一句之后,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可以直接转回主题,接着给你们两个讲一讲关于八代吸血僵尸的事情。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从八代吸血僵尸开始这种古怪生物就已经跨入了非人的行列,其中的绝大多数有着简单的思维能力,可以保留生前的部分执念,但理智比较容易崩溃,对鲜血的**控制能力十分脆弱,惧怕阳光。我们之前所看的那些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大多属于这个范畴,由于已经跨入了非人的行列,所以它们一般都会拥有一种或者几种超越常规的能力,战斗力最次也可以达到九代吸血僵尸的十倍左右,十分难缠。幸好,除了阳光之外,十字架、圣水、银子弹或者百年桃木、陈年朱砂、受过香火的物件等法器还能伤害到它们!”“你说得倒是轻松,先不说西方的那些劳什子东西比较难以入手,光说东方的百年桃木、陈年朱砂、香火供奉过的物件又有哪一件是容易得到的?刚才你既然号称想要用科学来解释吸血僵尸这种生物的存在状态,那我干脆就问问你,阳光可以伤害到八代吸血僵尸这是怎样的一个科学原理?”小武逗趣问道。被小武的问题困扰了足足好几分钟之后,张扬忽然抬起了头略有些激动不已地说道:“之前我第一次听说阳光可以伤害到八代吸血僵尸的时候,在我的头脑之中就有着一个朦朦胧胧模糊的概念,但一直都没有想得太过透彻;经过你刚才那个问题的提醒,我终于想清楚了阳光可以伤害到吸血僵尸这种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据说太阳光可以被分为可见光和不可见光两部分,可见光就是我们常说的赤橙黄绿蓝靛紫的七色彩虹光,而不可见光则指的是那些人类肉眼看不到也识别不了的,比如紫外线和红外线;其中越是靠近红光的光所含热能比例越大,而越是靠近紫光的光所含热能比例就越小,现代科学已经证明,波长在240到270纳米的紫外线能打破DNA生产蛋白质及复制的能力,换句话说就是能够暂停细胞分裂活动……”“停!停!大哥,我只是让你给我简单地解释一下太阳光可以伤害到八代吸血僵尸的科学原理,你怎么又给我扯到了那么深层次的东西上去了,还DNA呢,你以为我以这样一种古怪的状态生活在人世间,会去关心什么DNA的问题吗?再者说了,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这个理论继续推衍下去的话,岂不是说伤害到八代吸血僵尸的根本就不是纯粹的太阳光,而是太阳光中人类肉眼不可见的那些紫外线喽?也就是说,想要消灭八代吸血僵尸用什么冷热兵器都不太好用,最好用的反而是紫外线验钞机了?”小武吐槽道。面对小武不留情面的吐槽,张扬尴尬地翻了个白眼,略显无奈地说道:“说起来,如果从我刚刚的那个结论继续推衍下去的话,最后所能得到的结果确实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要知道,波长在2。5到30微米之间的远红外线可是号称‘生育光线’、参与了地球所有生物生存、生长、繁衍全过程的重要存在,而与之相对应的紫外线想来应该就是杜绝生机、破坏细胞分裂活动、瓦解DNA双螺旋的无形杀手了。在地球上所有已知的生命形式中,都是以DNA及RNA作为繁殖、遗存的基础,当细胞繁殖时,DNA中的双螺旋长链打开,打开后每条长链上的腺嘌呤都会寻找胸腺嘧啶结合,复制、组装成一条与之前完全相同但全新的DNA双螺旋长链,成为新生细胞的核心基础。紫外线可以打断这一过程,绝对是杀手级的存在!” “停!停!停!大哥,不要再说那些用显微镜都观察不到的微观世界的话题了,除了你这种无聊人之外,又有谁会对自己身上的微小细胞之内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呢?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归到主题之上吧,别再跑题了,赶紧接着给我们讲一讲关于七代吸血僵尸的事情吧!”小武一脸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张扬的絮叨。 “这个……好吧!”见小武确实是兴趣缺缺,而遗世和尚则一脸听了天书一般的痴呆相,张扬深深地感受到了知音难觅、孤掌难鸣的苦楚,但很快他就再次恢复了精神,继续侃侃而谈道:“七代吸血僵尸,可以保留生前绝大部分记忆,有较为清醒的理智,可以有效地控制自身对鲜血的**,讨厌阳光,但不会因阳光照射而造成严重伤害。如果不是通过刻意观察的话,七代吸血僵尸至少在外观上完全与普通人无异,这一点想来你应该在之前的小蔡的身上感觉得足够明显了吧?当然,在彭侯带着你隐居在赵念平赵哥家时,想来你也应该有着足够充分的时间去观察赵哥身上那些与普通人类有所差异的习惯吧?没错,根据我结合了第一手信息再加上天长日久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来看,小蔡与赵念平他们两个应该都是七代吸血僵尸!”“小蔡?赵哥?他们俩都是七代吸血僵尸?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小蔡是五十多年以前在朝鲜战场时被老蔡给转化成吸血僵尸的,而赵哥则是前几年因为酒后妄语得罪了老蔡才被老蔡给转化成吸血僵尸的!如果他们两个都是七代的话,那么老蔡岂不就是比他们还要高级的六代吸血僵尸?”小武举一反三地问道。张扬颇有些惋惜地说道:“算你聪明!根据我那位朋友的说法,在他的师门典籍之中对六代吸血僵尸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其中说六代吸血僵尸可以变身为超级形态,或者类人或者类兽,其变身后眼珠漆黑一片如同夜色。可惜的是,我跟老蔡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也没能见识到他的变身姿态;后来他在农大地宫里搞出那场邪恶的宗教仪式又引来了凝霜姑娘的悍然袭击,直到他身死道消我也是没见着啊……” 第277章 晋级 小武听张扬如此说,忽然有些紧张地插言问道:“等等,当初老蔡他就是被吕四娘,或者可以说是凝霜姑娘,给强行转化成吸血僵尸的。如果按照咱们俩的推论,老蔡他是更加高级的六代吸血僵尸的话,那么将他转化成了吸血僵尸的凝霜姑娘岂不就是更更高级的五代吸血僵尸了?这……也太过惊悚了吧!” 被小武的话一句惊醒了梦中人,张扬也悚然而惊、不敢置信地补充道:“根据我那位朋友的说法,虽然他所在的师门历史源远流长,但师门典籍却在历代的传承之中有所损毁,故而典籍之中对吸血僵尸的世代分析到了六代吸血僵尸之后就是一片空白了。换句话说也就是,连僵尸道长的师门都不清楚五代吸血僵尸所拥有的力量到底到达了怎样一种程度!但想来绝对应该要比六代吸血僵尸强悍得多,要不然当初在农大地宫之中老蔡也不会一上来就被凝霜姑娘给吃得死死的,连变身大招都没有放出来直接就被干挺了!” “五代的吸血僵尸啊,那还不得变成神了!”小武憧憬不已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火烧屁股一般地急切问道:“如果凝霜姑娘她真的就是五代吸血僵尸,那将她给转化成为吸血僵尸的那个人还不得是四代吸血僵尸啊?岂不是有着远胜于她的实力和更加不可预测的诡异能力?” 见小武如同着魔一般地纠结于更高世代僵尸的能力,张扬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劝阻着小武,如实地讲述出了他心中的推断:“刚开始时我与你现在的想法差不多,最后推衍出来的结论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后来,在农大地宫中老蔡遇袭身亡、赵念平坐享其成以后,我才忽然想到其实事情远没有我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那位朋友的师门典籍之中并没有介绍过吸血僵尸是如何成长晋级的,但根据我对西方吸血鬼传说的研究总结结果来看,各个世代吸血鬼之间的能力千差万别,等级划分亦是非常严格的。” 张扬说到了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小武没有出言反驳,于是又继续说道:“低级吸血鬼如果想要成长晋级,必须要吸到一定数量的人血和经历一定年限的修练才可以的,期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远非是你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前我也已经说过,西方所谓的吸血鬼其实与我们所说的吸血僵尸本质上根本就是同一种未知生物,所以以吸血鬼的晋级标准来衡量吸血僵尸的晋级难度想来应该是比较准确的。” “就算你说的这些话都有道理,但又能说明一些什么问题呢?与刚才我所说的四代吸血僵尸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武语带不满地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要告诉我,其实凝霜姑娘她不是五代吸血僵尸吗?” 张扬缓缓地点了点头,淡然解释道:“没错,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个!虽然我刚才刻意强调了吸血僵尸成长晋级可能要面临的重重难关,但有一点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吸血僵尸是存在着成长晋级空间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对老蔡是六代吸血僵尸的这个判断很有可能就是草率且不准确的!首先,老蔡被吕四娘袭击、转化为吸血僵尸的年代大概应该是在1735年左右,距离现在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有二百六十多年的时间;其次,老蔡将赵念平转化为吸血僵尸应该就是前几年的事情,而他将小蔡转化为吸血僵尸却是发生在距今五十年前左右;所以在他被咬到他咬小蔡之间,大概还有二百年左右的时差,你又怎么能确定在这么一段相对漫长的时间里,老蔡他不是从一只七代吸血僵尸成长晋级成为了六代吸血僵尸呢?” “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老蔡他在刚被吕四娘咬的时候,其实他本身也只是一只七代吸血僵尸?后来又经历了二百年左右的修炼和吸食人血,最后才顺利晋级成为六级吸血僵尸的?也正是因为他的晋级成功,所以在后来他咬了小蔡与赵念平之后才将那两个人直接给转化成了七代的吸血僵尸?”小武追问道。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咱们按照这个新的思路继续推衍下去的话,那么当时将老蔡给转化为七代吸血僵尸的吕四娘至多也只是一只六代吸血僵尸而已;而前面我们已经几乎可以确认吕四娘就是秋凝霜,她竟然是从唐朝一直存活到了清朝的,在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你又知道她究竟吸过多少人的血、经历了多少年的漫长修炼、成长晋级了几次呢?如果这个问题我们都找不到答案的话,那么恐怕也就没有办法以此为起点去推断当初将秋凝霜给转化成吸血僵尸的那人到底是哪一个世代了!”张扬如是说道。 仔细咂摸了一下张扬话中的含义,小武一时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接受了张扬的说法,但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地反问道:“可你刚才也已经说到了,在农大的地宫之中老蔡遇袭身亡、赵哥坐享其成,虽然在那之后你怀疑赵哥在得到了老蔡梦寐以求的那滴血液之后会对他自身的实力有所助益,并叮嘱彭侯让他去敲打赵哥。可直到咱们临来西安之前赵哥忽然找到我,我才确认了他实力忽然暴涨的这个事实,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话来分析,岂不是说赵哥之所以会实力忽然暴涨,正是因为他已经顺利完成了晋级吗?” “不错,其实赵哥在他让你给我转述的话里已经将一切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了!你应该还记得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吧?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彻底悟透了赵哥话中的含义,真相已尽在其中了!”张扬答道。 “真的吗?让我想一想啊,看看当时他都对我说了些什么。”小武摸着额头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开口继续说道:“我记得他说,那滴血液是来自于比他的品阶更为高贵的、无限接近于传说之中的某种生物身上,吸收了那滴血液之中所蕴藏着的力量以后,现在的他比当初的老蔡还要强大得多,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老蔡一直梦寐以求的某种临界点。他还说,如果那滴血液当时是被老蔡消化吸收了,在面对那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女人袭击以后,老蔡根本就不会死,甚至很有可能会反偷袭将那个神秘女人或抓或杀……” “参照着咱们刚才所讨论出来的那些结论来看,赵哥这一番在当时听来略显古怪的话语现在是否已经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了呢?那滴血液应该是来自于某只更高阶世代、无限接近于传说的吸血僵尸,其中蕴藏着浓厚的尸气与力量,足以帮助赵哥顺利晋级成为更加高阶的、也就是第六代吸血僵尸!甚至,那滴血液中的力量更将赵哥自身的实力推进到了身为六代吸血僵尸的老蔡都一直梦寐以求的某种临界点——也许距离再次晋级成为五代吸血僵尸也只在一步之遥了!”张扬根据小武转述的赵念平话语认真地分析着。 见张扬分析得有些字斟句酌,小武不耐烦地接口道:“后面的那句话我来分析!赵哥说如果那滴血液当时是被老蔡给消化吸收了,那么老蔡他应该就可以顺利晋级成为五代吸血僵尸,与突然暴起发难的、同样是五代吸血僵尸的吕四娘世代相同,估计力量应该也会相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老蔡根本就不会身死道消,甚至还有可能将吕四娘或抓或杀!所以,那次事件归根结底的一句总结就是:老蔡太倒霉了!”张扬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小武的最后总结,他颇有些感慨地说道:“正如彭侯之前所说的那样,老蔡他秘密筹划、辛苦实施的邪教徒养成计划,其核心目的想来应该就是想要获得那滴血液;而偏偏吕四娘出现横插一脚让老蔡落得个鸡飞蛋打不说,还让原本就潜伏在一侧同样准备伺机报复老蔡的赵念平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顺利成为那个笑到了最后的人。之前的种种阴谋诡计,老蔡他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小武闻言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久久都没有说什么话的遗世和尚忽然吞吞吐吐地插话说道:“不好意思,虽然我也很乐于听你们两个讲述那些我未曾亲见的事物,但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打断你们两个一下。之前张扬提醒我带着你们两个领略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长安城风光会非常消耗法力,当时我不以为意,此时看来确实是我有些大意了。在我的使命即将要顺利完成之时,我用我这些年来所积攒下的所有力量将我这一千三百多年以来通过这道空间缝隙所观瞧到的断断续续记忆具象化地展示在你们的眼前,我原本以为足以令我支撑很长的时间,但很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显得如此短暂,你们得准备离开了……” 第278章 梦回 面对遗世和尚突如其来的这段话语,张扬惊噫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地连声追问道:“遗世和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千三百多年多积攒下的法力已经快要被我们给消耗殆尽了吗?可我们还有最为关键的正经事情没有办呢!那件封印了唐玄奘一世佛法智慧的异宝到底是在哪里?你一定要给我交待清楚那件东西的下落以后再送我们两个离开啊!另外,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干脆都一口气说出来吧!” 遗世和尚缓缓地摇着头答道:“不急,不急,虽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但至少我还留下了给我们三人最后告别的时间。正如我之前曾经对你说过的那样,在我的本体玄奘和尚圆寂之前,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的他发下大愿重入轮回世世为僧,一方面为万物生灵诚心祝祷,另一方面积累宿慧与修为,以期在浩劫来临之时能够亲身参与到此事之中来。为了避免重历红尘的他会迷失了本性、忘记了自身所肩负着的使命,所以他将一世佛法智慧封印于一件异宝之中,藏匿于一处不可知之地。而所谓的不可知之地,正是你我三人此时所站之地,那件异宝就被藏匿于此地之中!原本我还想着要向你们展示一番为何我之前停留的虚无空间会同样被藏匿于这道空间缝隙之中的,可惜时不我待,我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告诉你们好了。” “大哥,既然你号称时间有些紧张,就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挑重点,赶紧说!”小武催促道。 “好吧,那我就直接说重点好了!”遗世和尚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述道:“其实之前我与张扬在虚无空间之中所说过的话有些不尽不实,当时我告诉他说虚无空间是依靠着我的力量支撑才得以存在的一道空间缝隙,只要我还存在虚无空间就不会坍塌消失,此话并不假;但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仅仅依靠我自身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这道空间缝隙维持千多年的稳定,其实我更多是借助了那件异宝的威能!或者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有了那件异宝的支撑虚无空间和这道空间缝隙才得以存在,而一旦你们两个取走了那件异宝,虚无空间必将会因为异宝的消失而坍塌不见,此处的空间缝隙也必然会逐渐愈合消失。”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两个取走了那件异宝,之前玄奘和尚刻意遗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都将会彻底消失无踪了?那么你呢,你将迎来怎样的结局?之前我问过你的,你却一直都不愿正面回答我!”张扬抱怨道。 “我的最终结局吗?等一下你们两个收取了那件异宝之后,你就会知道我的最终结局到底是什么了!现在,我再强调一次接下来你所要进行的事情!请你们务必要帮我留意玄奘和尚转世之人的下落,只有找到了转世之人,让他以灌顶之法使用那件异宝,他才能够苏醒身为玄奘那一世时的所有记忆,继承玄奘一世的佛法智慧,偷天换日地成为真正的玄奘法师。在寻找转世之人的过程中,当距离转世之人不太远的时候,那件异宝自然会产生相应的异变以提醒你转世之人就在身边。”遗世和尚正色地向张扬恳求道。 张扬赶忙拍着胸脯表态道:“其实之前我就已经答应过了你的这个请托,现在我还是同样的态度,坚决想尽一切办法、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帮你找回转世之人,让玄奘法师偷天换日地重回人间!” 小武也凑着热闹、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帮助张扬去寻找那位转世之人的,你就放心好了!” 遗世和尚异常认真地看了一眼小武,又盯着张扬看了一会儿,方才长叹了一声做出了最后的叮咛:“既然如此,以后的一切事情我都全权地交托给你们两个去处理了!目前我是没有办法跟着你们一起离开这里的,现在就让我先讲你们两个的阳神送回到你们得身体之中去吧。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将会见到一个真实的我,一个完整的我!”他这样说着却忽然大袖猛挥,在狭小的空间缝隙之中卷积起了阵阵狂风。狂风裹挟着张扬与小武二人,将二人的阳神不断地挤压缩小、直至二人的阳神重新化为了两点金光。 狂风中心忽然适时地出现了一处微小的空间漩涡,将那两点金光吞噬;与此同时,大雁塔五层塔室之内、六层塔室楼板之下的那道形如眼睛一般的空间缝隙之外忽然也产生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小空间漩涡,两点金光从那个空间漩涡之中跌跌撞撞地飘了出来,分别没入了被保护膜覆盖着的、已经处于隐身状态的张扬与小武二人的肉身头顶。原本已经变得黯淡不清、模糊难辨的外层保护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一阵青烟,张扬与小武的肉身再次显现出来,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大雁塔的五层塔室之内。 当张扬与小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两个先是不约而同地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之后才四目交接,想要交流一下彼此心中的疑问。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一阵轻微但却密集的裂帛之声,似乎有着某种不可见的变化正在发生着。在张扬的眼中,那道原本形如人眼的空间缝隙正在分崩离析,而被藏匿于空间缝隙之中的虚无空间也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一道光华忽然从破碎不堪的空间缝隙之中飘然而出,落在了张扬的脚下。 光华之中,已经缩小到了只有拇指大小的遗世和尚对着张扬含笑说道:“你没有想到吧,无论是虚无空间还是那道空间缝隙,其实都只是我脚下这件异宝的附加物而已。当异宝脱离之后,所有的附加物品都必将会分崩离析,而我将进入这件异宝之中,静待转世之人的到来!千年如一梦,且行且珍惜,我去也!” 遗世和尚交待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小巧的身躯刹那间放出夺目豪光,与其脚下的那团光华相互交融在一起,从原本的泾渭分明逐渐过渡到了平分秋色,很快就变成了亲如一家再也不分彼此。待所有光华散尽以后,张扬小心翼翼地拾起脚边的那件异宝、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以后,方才恍然自己手中的物品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块血红色晶莹剔透、巴掌大小的心形玉佩——那可是真正的形如人类的心脏! 小武凑过头来观察了一番张扬手中的异宝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玉石?宝石?金刚石?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孔雀石?鸡血石?田黄石?寿山石?和田玉?昆仑玉?羊脂玉?蓝田玉?” 张扬面带苦涩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正在逐渐消失不见得那道空间缝隙,心中有些了然地答道:“这东西的材质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应该不是你所能猜测到的任意一种石头,只是由于缺乏必要的证据,暂时我也没有办法将我心中的那个推论讲给你听,等到时机成熟以后,我会告诉你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的。” 见张扬语带推诿地一边说着话一边讲那件异宝随手放到了兜里,小武撇了撇嘴,四下张望了一圈之后才有些不太放心地问道:“遗世和尚他真的钻到那件异宝的里面去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关于这一点,直到他与那件异宝完全融合以后,我才想明白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中的含义。什么叫‘封印了唐玄奘一世佛法智慧’?难道遗世和尚他所拥有的那些记忆就不再属于唐玄奘了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所以我认为他本身应该也是属于那件异宝的一个组成部分。”张扬很有耐心地侃侃而谈道。 “遗世和尚本身就是异宝的一部分?那他现在回归异宝的这个行为可以算是一种自杀行为吗?重新融入到异宝之中的他,还能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吗?或者说,他的这个个体还可以算是活着吗?”小武追问。“你没有听到他在空间缝隙里与我们告别时说的最后那句话吗?他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将会见到一个真实的他,一个完整的他——单纯从字面含义来分析的话,我觉得在玄奘和尚转世之人吸收消化了异宝之中的一世佛法智慧以后,很有可能会苏醒他身为唐玄奘那一世时的记忆,而遗世和尚也必将随着那些记忆的苏醒重新出现于那人的脑海之中,或者,是心底之内。”张扬有感而发地继续说道:“所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借用这句听起来很绕的话来形容他的状态应该是最为贴切了!”小武一边活动着略显僵硬的四肢,一边有些怅然地说道:“看来这一趟西安之行我果然是没有白来!经历过大唐盛世那么多的记忆画面以后,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上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也很有趣的梦,美中不足的是,我忽然醒了过来,不得不去面对外面真实的一切,再也无法梦回唐朝了……” 第279章 离塔 张扬与小武各自感慨了一番梦回唐朝的感受之后,还是张扬最先回复了应有的状态,他有些古怪地问小武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两个在这间五层塔室里已经聊了这么长时间的天,却一直都没有旁人来到这里?我看外面的天色应该还是白天啊,为什么这里会没有游客经过呢?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成?我记得在让我们观看杨玉环之前遗世和尚告诉过我们,说外面的时间已然是中秋佳节了,而今年的中秋节按阳历算起来应该是在9月11日;之后我们又啰里啰嗦地说了好长时间的一段话,想来现在外面真实世界的时间应该又过去了好几天了吧?我印象之中,九月份应该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日子吧?” “怎么没有,身为一个沈阳人,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九一八的存在吗?”小武幽然地提示道。 “可之前这些年,九一八这个特殊的日子所能影响到的范围不都是只局限在东北三省吗?不要忘记我们现在可是在古城西安!如果说要搞什么节日庆祝的话,我觉得西安人宁愿选择纪念西安事变也未必会选择纪念九一八事变吧!一方面是因为九一八事件发生的地点距离这里实在太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西安城从未被日军占领过的缘故,想要让西安人跟沈阳人一样同仇敌忾恐怕是有点难度。”张扬细致地分析道。 “那倒也未必,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总是有着各种莫名其妙走向的,你怎么知道西安人民不会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忽然变得与沈阳人一样地同仇敌忾起来呢?”小武不咸不淡地反驳道:“况且,咱们两个站在这里又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如果你真想要找到为什么这里没有人这个问题答案的话,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那些游客暂时取消了游览雁塔的计划。” 张扬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舍地说道:“咱们俩难得来一次西安,按常理来说,就算以后我们再来西安的话,之前已经游览过的景点应该也不会再放入新游览计划里了。与其这一次我们两个在大雁塔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徒留遗憾,倒不如暂时按捺住心中对那个问题的好奇,趁着这里没有别的游客、抓紧时间快速地把大雁塔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能参观的内容都看上一遍,也算是不白来大雁塔一趟嘛,你觉得呢?” 小武也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咱们两个刚刚赶到大雁塔的那个时候,由于此行的目的明确,所以我们两个从南门进入简单粗略地游览了一番一层塔室之后,就直接登二楼、跨三楼、越四楼、直抵五楼了,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嘛!要我说咱们也用不着再跑回一楼从头看起了,咱们干脆就从这里直接上楼,先到六层塔室去看看,之后再登顶到七层趁着天色还早看看西安南城的远景,最后再从上往下地把四三二一层塔室内的陈列品都看上一遍,也算是给这一趟大雁塔之旅画下一个完美的休止符了。” “你懂得还挺多,居然还知道什么叫休止符!你光顾着说其它楼层了,其实咱们所在的这一层塔室里的东西你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呢,比如这一通释迦如来足迹碑上的东西你都还没有看呢!”说到这里的张扬见小武一脸兴致缺缺、提不起劲的表情,只好摇着头苦笑了一声,主动向着通往六层塔室的阶梯走去。 六层塔室之中,赫然悬挂着杜甫、岑参、高适、薛据、储光羲等唐代五位诗人的诗会佳作,其中所记述的文字与张扬二人在遗世和尚记忆画面之中所看到的如出一辙!对照着千年之后孤零零的文字作品,与千年以前晚秋时节五人同登大雁塔凭栏远眺、触景生情赋诗述怀的画面,张扬与小武二人再次感慨良多。 变得有些唏嘘不已的二人在六层塔室之中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略显惆怅地来到了大雁塔的最高处,也就是第七层塔室之内。在七层塔室内,凭栏可向四周远眺,由于外边天气晴好,古城西安四方四景尽收眼底;塔室的天花板上刻有圣洁的莲花藻井,纷杂的细碎花瓣包裹着一只硕大的莲花,正中央处是一只七孔莲蓬,外有双层花瓣共二十八片;位于上层、显示完整的十四片花瓣之上均刻有不同的字迹,分别是人、赞、唐、僧、取、经、还、须、游、西、天、拜、佛、前,这14个字连环为句,可有数种不同的念法。 张扬与小武很有些无聊地尝试了几种排列组合,张扬得到的字句是“人赞唐僧取经还,须游西天拜佛前”,而小武得到的字句则略显古怪了一些,居然是“佛前人赞唐僧取,经还须游西天拜”。之后二人又进行了数次尝试之后,才意兴阑珊地结束了这种无聊的游戏,开始凭栏远眺起大雁塔四周的风光来。 结果,看了风景还不如不看的好,此时大雁塔的四周宛如一圈浩大的工地,南面以玄奘法师的青铜像为中心正在修葺完善成一座小型的广场;北面则被围城了一大片空地,看样子应该是要修建成一处有喷泉有雕塑的大型休闲广场,林立的喷头和尚未撕去的苫布已然暴露出了建筑的目的与方向;东西两侧则还处于热火朝天的施工当中,想来应该是以原有的绿化为基础、进一步想要添加更多盛唐元素的建筑,进而形成盛唐风格明显的一处又一处建筑群,在向古典建筑致敬的同时又能吸引到更多盲目的游客,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张扬与小武二人可以说是兴致索然,也可以说是尽兴而归地匆忙离开了七层塔室。 步履匆匆地经过了六层、五层塔室之后,又在略显空荡、实际上确实也没什么东西的四层塔室暂作停留一番,张扬与小武又马不停蹄地直接来到了内容物略显丰富、实际上确实有些看头的大雁塔三层塔室之中。在塔室的正中央安置着一处木座,座上供奉着一座精巧至极的紫铜玲珑宝塔,其形制让张扬与小武都感觉到分外的熟悉与亲切——究其外观,竟与沈阳城周东南西北四座喇嘛塔的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说起沈阳城周的四座喇嘛塔,那都还是顺治年间的遗物,在每座塔的旁边都各建有一座喇嘛寺院,四塔四寺除名称和供奉的佛像有所不同之外,其建筑规模和造型几乎完全一致。喇嘛塔由基座、塔身、相轮三部分组成,基座为方形束腰须弥座,上下部有方框,中部四角和每面中间有两根石质立柱,柱上都雕有宝相花、西著莲等纹饰;每面三个壶门,中间置砖雕宝盆和火焰,左右壶门有高大凸起的砖雕雄狮,上框上面三层砖砌园形坛座,层层内收。塔基之上是宝瓶式塔身,塔身的南面辟有佛龛,龛内用木板镶嵌,雕有梵字“南无阿弥陀佛”。塔身之上为一方形坛座,砖砌一十三层相轮;最上部为塔刹,由铜铸宝盖、日、月、宝珠所组成;宝盖周围配有风铎,微风吹动之时,每每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分外悠扬。 在感慨了一番紫铜玲珑宝塔的样式之后,张扬二人才发现这座微缩版的迷你宝塔之内所盛放着的,居然是由印度玄奘寺住持印籍华侨悟谦法师所赠的、一乘佛宝、异常珍贵的佛舍利!肆无忌惮地站在佛舍利前努力想要感受一番佛法的二人最后不得不以抱憾收场,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紫铜玲珑宝塔旁边的那座严格按照1:60的比例制作、做工精良、惟妙惟肖的大雁塔模型之上,将珍贵的佛舍利抛诸于脑后。 又下了一层之后,大雁塔二层的塔室内,张扬与小武见识到了号称大雁塔“定塔之宝”的那一尊佛祖释迦牟尼的鎏金铜胎佛像;在佛像两侧的塔壁之上,还附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壁画两幅,画工亦精美绝伦。最后,二人终于回到了大雁塔的一层,开始补习之前由于匆忙上楼而落下的那些游览内容。张扬发现,之前曾让他与小武感受到非常新奇的“雁塔题名”活动的场地,居然就发生在这里!在唐朝之时,所谓进士及第、杏园赐宴、曲江流饮、雁塔题名,这可是一套标准化的流程制式,不知道有多少才子贤达为了能参与到此项盛事之中而挤破了脑袋,并深以能“雁塔题名”为傲。就连被称为“诗魔”的白居易也曾在高中进士以后,兴高采烈地登临大雁塔、眉飞色舞地写下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这样的诗句,当时他心中的愉悦与得意跃然纸上,兴奋的劲头儿估计也足够他暗自得意一生的了。在大雁塔一层南门的洞壁两侧镶嵌有多通明代题名碑,张扬对其中的一句感觉到深以为然,碑文写道:名题雁塔,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等事也…… 第280章 事故 虽然张扬与小武已经尽量快速地游览大雁塔了,但等到他们走出牌匾名称为“大慈恩寺”但实质上为大慈恩寺塔院的寺庙之时,天色已然到了黄昏时候。直到二人顺利离开了那处院落,他们才终于见到了在现实之中自由行走的外人们——在院落的大门之外不远,一群人正围在一位嗓音洪亮、出口成章、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看热闹。那位东北口音大妈此时正坐倒在地,伸出双手拉着一个外国男青年的衣服,死活不让对方离开。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辆小型摩托车倒在了地上,看情形应该是一处车祸现场。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说那位东北口音大妈在路上正常行走,却被那外国小伙儿骑摩托车给刮倒在地了,外国小伙儿见状想溜却没想到大妈死死拽着他不让他离开,非要让他带着去医院不可;也有人小声反驳说其实大妈只是被带倒在地,却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她之所以要死拉着外国小伙儿不放根本就是贪图外国人有钱想要讹诈一点钱而已;还有人摇头不止地嗟叹人心不古,感慨着人心败坏,屁大点儿的剐蹭小事儿也非要闹大不可,讹诈外国人的钱就不怕国际影响不好吗?这东北口音大妈忒不识大体了! 抱持着东北人一家亲这一朴素思想的张扬与小武二人,见受伤倒地的是东北口音大妈,没有多想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大妈的身边,一边帮着大妈控制住了正用蹩脚中文口出污言秽语的外国小伙儿,一边关切着大妈的身体状况,见大妈确实没有大碍才搀扶着大妈站了起来。听大妈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以后,张扬二人方才了解到事情发生具体经过:大妈原本好端端地在路边正常行走,却没有想到那个外国小伙儿骑着小型摩托车从侧后方没有减速地直接将大妈剐倒在地,由于大妈的心脏不太好,受到惊吓以后第一时间倒在了地上就没有爬起来;外国小伙儿估计也是在国内生活的时间比较久了,见大妈倒地不起,他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将大妈给扶起来反而是琢磨着想要推车逃跑,结果就被缓过了一口气的大妈一把抓住了衣服。 感觉事故脉络已经非常清晰的张扬善意地想要劝外国小伙儿赶紧带大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如果大妈的身体确实没有异状的话此事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此以后二人在生活中也就再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了;外国小伙儿却固执地摇头拒绝了张扬的提议,反而用蹩脚的中文破口大骂,指责张扬根本就是跟大妈一伙儿的,就是因为见他是一个外国人才想方设法地想要讹诈他的钱财,他万万不会上当的。 被外国小伙儿的嚣张与污蔑气的哑口无言的张扬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将自己置身事外,看看外国小伙儿按照这个套路继续走下去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小武虽然同样被外国小伙儿的污言秽语气得够呛,但见到张扬的反应以后,也坏笑着向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东北口音大妈则不依不饶地回骂了过去,并不时央求周围围观的众人为她作证,以证明确实是那个外国小伙儿有愧在先、撞倒了她。 就在围观的不明真相的无知民众越聚越多的当儿,一个原本就站在外国小伙儿身边、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年轻姑娘忽然开了口,一口咬定大妈是在外国小伙儿骑车经过她身旁时自己倒在地上准备碰瓷的,外国小伙儿的车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大妈。原本正在与外国小伙儿对骂的大妈闻言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那个年轻姑娘斥责她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也有最先前来围观的眼睛雪亮的群众在人群中大声指出,那位年轻姑娘在事发之时根本就是坐在外国小伙儿摩托车后座上的,她跟外国小伙儿才是真正的一伙。 被冷眼旁观、洞悉真相的群众指出自身的身份漏洞以后,年轻姑娘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她撒泼打滚一般对着东北口音大妈进行了一番极其恶俗的侮辱,并吵嚷着大妈是成心想要讹诈他们两个的。 在两个女人各持己见叫骂不已的当儿,还真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凑到了人群中间的空地旁边,不顾正在互相叫骂的双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提议说考虑到国际影响不太好、再考虑到东北人的不良记录过多,让大妈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缠着外国小伙儿不放,还谴责大妈就不怕警察来了以后把她给抓到警察局去么。 眼见着说话那人黑头发黑眼睛明显是中国人的种,口音也算是地道的普通话,但其说出的话却深深地伤害到了东北口音大妈的心,同样也刺激到了原本准备作壁上观静待后续发展的张扬与小武二人。只见大妈闻言猛然停止了与年轻姑娘的对骂,直勾勾地望着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人半晌,又猛然间尖叫了一声、舞动双臂、抡起拳头就向着那位闲人招呼了过去;张扬与小武二人也紧紧跟随在大妈身后,乘着对方措手不及的空档各自飞起一脚直踹对方软肋,准备给那个口无遮拦、满嘴跑火车的闲人留下一点教训。 莫名被攻击暴打一顿的那个闲人萎顿在地,一个大男人不顾四周围那么多怪异的眼光带着哭腔哀号着他受了重伤,要求围观的群众帮他打120、110;又不计形象地做撒泼打滚状,哭哭啼啼地斥责张扬与小武二人莫名其妙地就对他动粗,在谴责二人粗暴举动的同时也质疑二人与意图讹诈外国人的大妈之间的真实关系,并别有用心地想要将二人与那位对二人来说非常陌生的东北口音大妈捆绑在一起、变成一个团伙。 就在外国小伙儿、年轻姑娘、东北口音大妈、站着说话不腰疼闲人各自争取周围民意支持的时候,一辆姗姗来迟的警车终于悠然到来,一位交通警察走下警车、分开人群、站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之上。国内的车祸事故现场,想必大家不用亲身体会也可以预想得到,一开始总是避免不了嘈杂吵闹与各抒己见,有些性子比较急切的恐怕还会当着警察的面上演一套全武行,但在那位交警的充分协调与足够耐心之下,他还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大量对他而言非常有用的信息,并在第一时间之内对此次事故下了结论。 见年轻姑娘明显是在包庇外国小伙儿,而外国小伙儿则坚持着不愿意带东北口音大妈去医院验伤,东北口音大妈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碰瓷而坚持一定要去医院验伤,事故双方的矛盾可谓是不可调和,但那位交警还是尝试着对双方进行了调解。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与讨价还价之后,事故双方还是在交警坚韧不拔的调解之下勉强达成了协议,那位年轻的姑娘哭丧着脸一脸不爽地掏出了钱包,气鼓鼓地抽出了一沓百元钞票如同施舍一般扔到了东北口音大妈的脚下;外国小伙儿则依旧口出不逊,一边谴责着大妈蓄意讹诈他的行为,一边吐槽着在神州大地上生活没有安全感,并附带感慨着天朝国民的素质低下与道德滑坡。 东北口音大妈看着摔落在脚下的那一叠钞票气得浑身发抖,撸胳膊挽袖子地就想跟对方玩命,却被张扬与小武二人给拦了下来。安抚了一会儿大妈,张扬弯下腰一边捡拾着大妈脚边的百元钞票,一边浑不在意地评价道:“不喜欢我们天朝国民的素质,觉得在神州大地上生活没有安全感?那你就不要在我们这里呆了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呗!难听一点说,能在自己故土混得风生水起的,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地漂泊在异乡呢?我看你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儿的样子,信我一句金玉良言吧,你们两个注定长久不了的。”被张扬奚落的年轻姑娘与外国小伙儿刚想要反唇相讥,一直都被那位交警刻意忽略的闲人却忽然插话嚷道:“刚才我就奇怪,你们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跟这个碰瓷的是一伙儿的,你这一说话满嘴的东北口音,果然露陷了吧!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只是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这两个坏小子就跟那个东北泼妇一起殴打我,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年轻的交警笑着摇头道:“您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要管我叫叔叔,这我可不敢当!其实我刚才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在奇怪了,您既不是事故的受害者又不是事故的责任人,您为什么要躺在地上不起来呢?就算今天的气温还挺高的,可地面上也应该很凉的吧?您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还是赶紧起来的好,至于您说他们串通一气殴打你的这个事儿,您也已经看到了,我只是一个交通警察而已,管不了啊……” 第281章 敌忾 被年轻交警几句话给堵住了嘴的那个闲人讪讪地自己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愤恨地望着已经将钱全部拾起并都交给了大妈的张扬,用手遥指着张扬的脸说道:“小子,有种你别跑!我这就打110!我要先报案说你们三个大庭广众之下蓄意谋杀我,然后再举报你们这个东北来的犯罪团伙,碰瓷讹诈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们也干得出来,等会我一定要让110的警察叔叔们好好地跟你们理论理论!” “你才是犯罪团伙,你全家都是犯罪团伙!我们东北怎么你了?你是让东北人给抢过媳妇啊,还是你的娃其实是东北人的种?我告诉你,我们东北有辽宁、吉林、黑龙江三个人口大省,土地总面积有七十八万平方公里,占全国的百分之八还多!人口有一亿多人,同样占全国的百分之八以上!你知道这个比例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全中国每十二个人里就有一个是我们东北人!你知道你刚才那随口一句‘东北来的犯罪团伙’打击面有多广吗?我告诉你,这里也就是西安城,如果是在东北你敢说刚才那样的话,我敢保证你绝对是站着去躺着回、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遗尿终身!”小武凶巴巴地往前站了一步叫骂道。 “警察叔叔,你看,你在这里呢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可以想见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的气焰得有多么的嚣张!你可以问问周围的人,他们都可以证明刚才我的确是挨打了啊!”闲人哀号道。 年轻交警闻言,好奇地向周围的人群打听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在听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交警气极而笑地对那个闲人说道:“你要知道,讨人嫌也得分个地方场合吧?在事故责任方都没能确定的时候,你又怎么能直接就单方面地指责其中的一方呢?还有地域歧视的成分在内?况且,就算你想要说些风凉话,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特地跑到事发现场、当着当事人双方来说吧?不管是撞了人的还是被撞的,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又怎么能容得下你一个路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呢?要我说啊,你得看清楚自身的位置!” “我自身的位置怎么了?你是交警就可以看不起人啦?看到这里出车祸我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方面要撮合双方尽快解决这个交通事故,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外国友人们被万恶的东北黑恶势力给毒害嘛!我这种热心也会有错吗?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你这个警察有问题,我要去督察那里投诉你!”闲人不爽道。 “哟,您还知道督察呢?您确定您想要投诉我吗?您要投诉我的内容是什么?在处理正常交通事故的时候,因为没有耐心地陪着街边闲汉扯淡所以给警察丢脸了?这违反了哪门子的章程!”年轻交警笑着继续说道:“或者,您打算投诉我没有接受您号称被故意杀人未遂的报案申请吗?说实话,就以您这个胡搅蛮缠的劲头儿,我估计等110的兄弟们来了以后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的,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吧!” “你……你……”闲人明显是被年轻交警直白的话语气得不轻,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道:“小子,有种你别跑!我这就打114!我一定可以问到督察大队电话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投诉你!你跟我一个小老百姓牛气哄哄的,还不就是因为你是警察嘛!你信不信?今天我非要扒掉你身上的这身黑皮不可!” 本就因为对方的胡搅蛮缠而导致事故调解无法顺利结束郁闷的年轻交警闻言也生气了,冷笑了一声之后,再也不去理会那个闲人的胡言乱语将其彻底无视,反而是将外国小伙儿和年轻姑娘批评教育了一番,又再次确认了东北口音大妈身体无碍以后,才挥手劝慰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让大家别看热闹就地解散。 生活在天朝这种奇葩的国度,想来大家应该早已习惯了种种莫名其妙的从众行为,无论是看社火还是赶大集,无论是观灯会还是逛庙会,总之越是人声鼎沸的地方就越是嘈杂拥挤,而闻讯而来的后来者也越是前赴后继、此起彼伏;越是门前冷落的地方越是人气低迷,不仅没有闻讯而来的后来者甚至连原本就在那里的人也会因为耐不住寂寞而投身于火热的从众行为之中自得其乐,广场舞如是,唱红歌亦如是! 其时围绕在事故现场之外的人群已经比张扬跟小武赶到时又多了许多,很多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热闹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努力向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张望着,性格内敛一些的会小声地窃窃私语打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性格张扬一些的则干脆不管不顾地用双手分开挡在前面的层层看客,如同那个闲人一样欲钻进人群中央的空地之上、喧宾夺主地将自身的卖力表演也融入到事故之中去,以博取更多人的瞩目。 见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年轻交警略显无奈地摊开了双手,建议事故当事人双方既然调解已经顺利完成不妨各自离开,以免此处人群越聚越多引来其它不可预期的不良后果。外国小伙儿与年轻姑娘从善如流地瞪了东北口音大妈一眼后,气鼓鼓地先行离开;东北口音大妈则在对张扬与小武千恩万谢以后,也钻出了人群消失不见;那个闲人依旧絮絮叨叨地拉着年轻交警不依不饶,非要对方向他道歉才肯离开;而张扬与小武则啼笑皆非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闲人颠三倒四地胡搅蛮缠的行为暗自窃笑不已。 当年轻交警的忍耐已经快要接近了极限的时候,他忍不住对那个闲人抱怨道:“你既然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又何必跟我耗在这里浪费无谓的时间呢?就算你等来了督察又能把我给怎么着呢?我自问今天我可都是照章办事,一点违规的地方都没有呢!反倒是你现在看起来很有点想要故意妨害公务办案的意思!话说回来,今天在曲江池边搞的那个小规模的纪念九一八游行你怎么没有去呢?虽然那个活动只是由一些高校的所谓愤青们自己悄悄组织起来的,但在我看来应该就是给你这样的无聊人士专门量身定做的啊!” 那个闲人闻言不屑地说道:“一群小屁孩偷偷摸摸搞的活动能有什么劲?我要参加也必然是去参加那些让人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大型活动啊!再者说了,光喊口号纪念九一八国耻日有什么用呢?照我的意思,要搞就要搞得大一点,比如抵制日货、销毁日货、吃日本料理的霸王餐、攻击几个日本人什么的……” 就在年轻交警与那个闲人就如何纪念九一八国耻日和如何抗日的问题纠缠不休的这段时间里,小小空地之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悄然扩充到了一百多人的规模。听到二人的对话确认了此时的时间正是9月18日的小武翘起脚来向外观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满脸坏笑地捅了一下张扬示意要张扬配合他接下来的举动。 张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点了点头示意小武自己会应激接招的,并拼命地挤着眼睛要求小武玩得不要太过分了,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面对张扬的示意,小武故作不闻,他坏笑着忽然张大了嘴、声若洪钟地大吼了一声:“今天是九一八事变七十二周年,你们都听过这首《松花江上》吗?” 吼完了那一声,小武忽然开始充满感情地唱起了那首充满了惆怅的歌曲,并示意张扬跟上他的节奏陪他一起高声吟唱那首曾经代表着失去了东北土地流浪他乡的东北军凄凉心境的《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张扬虽然不知道小武到底在歌声之中做了怎样的手脚,但他却可以通过周围人群之中众人气息的变换感受到众人胸中那团突然被点燃的熊熊怒火,以及那股欲踏破樊笼、粉碎规则、不顾一切争取自由的狂热信念。感受着周围众人身上纷杂的气息逐渐变得统一、和谐,听着从人群中传出的零星唱和逐渐演变成一曲振聋发聩的百人大合唱,张扬凑到小武的耳边哭笑不得地问道:“小武,你小子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小武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做了些什么你不是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嘛……” 第282章 撼神 面对小武故作无辜的样子,张扬有些没好气地谴责道:“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你对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气息忽然都变得统一起来?你是在你的歌声之中对他们进行了催眠吗?你给他们的心理暗示指令又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要让他们去打、砸、抢吧?” “催眠?心理暗示?你对撼神术的理解就是这么粗浅吗?好吧,至少从想要取得的效果来看,撼神术确实跟理论上的群体催眠是一样的!你也用不着用如此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所施展的撼神术所能影响到的人至多也不过就是二百多人而已,远远比不得几十年前那一次浩大的、举世皆惊的、注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撼神术仪式所影响到的人数,跟那一次比较起来我这点人数连个零头都算不上的!”小武说道。 “几十年前?举世皆惊?你的意思是说……那一次的浩劫发起的源头居然是一次浩大的撼神术仪式?到底是谁居心叵测不怕报应地居然敢将整片神州大陆都笼罩在撼神术仪式的范围之内?更是将所有的人都生生地给转化成了不顾一切的狂热之徒?”张扬刚一脸惊讶地问出了这几个问题之后,很快就连连摆手对小武呵斥道:“我刚才的那几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就算是你知道问题的答案也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真实答案,更不想知道那些始作俑者进行如此浩大撼神术仪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张扬面色古怪神情紧张,小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坏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告诉你那些问题的答案啊!这种陈年旧事,又是属于高层隐秘,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了,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四处宣扬给自己惹麻烦呢!”说完话,小武看着身边那些变得越发狂热的人们,明显是有些准备不足向张扬问道:“撼神术的威力怎么会这么大?你看看这些人的表情都已经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了,而且他们的眼睛也都已经变红了,感觉上只有再给他们增加一点额外刺激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直接暴起伤人了!现在我应该怎么办?一直带领他们唱红歌根本就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啊,你还不赶紧帮我想一个办法出来!” 同样感受到周围人群变得愈发具有攻击性的张扬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可很快他就展颜微笑起来,不顾小武诧异的表情,他站在人群之中振臂高呼道:“今天是九一八事变七十二周年,我跟爱国的同志们已经约好了要在曲江池边搞一个小规模的纪念九一八事变的游行活动。虽然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数量不大,但我相信有了大家的帮助我们一定会将这次活动搞得轰轰烈烈的!现在你们还在等什么?曲江池集合!” 也许是狂热的心蒙蔽了智慧的眼,也许是被撼神术催眠以后更加容易服从指挥,就在张扬话音刚落的同时,原本围绕在他与小武周围的人群已经同一时间迅速转身,向着距离大雁塔不远的曲江池的方向齐刷刷地走去。目送着众人义无反顾、一去不回头的离开,张扬苦笑了一声,深深地为那些受到了撼神术毒害的人们感到悲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紧张不已地对小武吼道:“你刚才施展的撼神术到底用了多少法力?他们不会就这样一直都沉迷于这种狂热的抗日情绪之中吧?有效期是多久?他们还能恢复正常吗?” 面对张扬的怒吼,小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装傻充愣地回应道:“我也没有想到撼神术的威力会这么强大嘛!刚才施法的时候我还怕效果不够明显,所以就刻意地多用了几分法力,不过你放心,他们这一次发作估计至多也就能坚持个一天左右!等到这次发作结束以后他们就会像几十年前中过撼神术的那些人一样,虽然明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荒腔走板的事情,但却解释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没有逻辑。至于你说的那个有效期嘛,嘿嘿,其实应该也不会太久的样子,大概在十年左右吧!” “什么?十年?你有没有搞错啊,对着一群只是喜欢看热闹的闲人你恣意妄为胡乱出手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了长达十年的心理暗示?那岂不是说在这十年里他们都只能坚持过着盲目仇视日本的愤青生活了?小武,你这次闯祸可真是不小啊!”张扬闻言大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小武见身边的人们都已经完全离开,就连原本站在他们身边扯皮的那个闲人与年轻交警都已经不知所踪,原地只剩下了他与张扬后,方才有些神秘兮兮地对张扬解释道:“其实这个事情的后果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在撼神术里所传达给他们的信息,主要是针对于九一八事变中日军烧杀抢掠行为的愤慨,并没有涉及到盲目仇视日本的区块。换句话说,在以后的十年里这些人顶多也就是在9月18日前后才会变身成为狂热的仇视日本的愤青,一旦9月18日这个时间节点过去了他们也就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状态了,我才不相信他们会在变得狂热的那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能惹出什么祸事来!况且不是还有警察叔叔嘛!” “希望如此吧……”见小武既然都已经做下了如此的事情,又将事情的后果解释得如此清楚,张扬也只好无奈地暂时相信了小武的说辞。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距离他们此次西安之旅后尚未到达十年的那一年9月,因为日本政府非法“购买”钓鱼岛这一事件引起东海局势的震荡,进而引发了国内民众的极大愤慨,西安、长沙、北京等多座城市纷纷出现了反日游行示威活动。在西安,那些原本就深受小武撼神术洗脑的人们是第一批主动站出来呼吁群众参与反日游行示威的组织者,在那样一群狂热组织者与后起之秀的新一代爱国愤青们的推波助澜之下,古城西安在反日游行的当日几近瘫痪,并发生了打砸抢等恶性行为,尤为严重的是众多日系私家车车主皆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冲击,其中更是发生了一起举世瞩目的刑事案件! 当然,那些数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对此时的张扬与小武而言注定也只是当前这场事件余波的余波。暂时选择了相信小武说辞的张扬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刚才怎么会忽然想起要给那些围观的人唱那首《松花江上》了呢?并且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对他们使用那个莫名其妙的撼神术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的想法非常简单啊,他们中间明明有几个是亲眼目睹那位东北大妈被外国人骑摩托车给剐蹭倒地的,他们本来都可以义正言辞地站出来帮着大妈一起谴责那个外国小伙儿的,可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聋作哑,这样的人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我心里就总觉得会堵得慌!”小武满脸正义地答道。 “可刚才围在外面的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无辜的啊!他们也只是因为无聊的好奇心作祟凑过来想要看一场免费的热闹而已,你又何必跟他们这些无聊的闲人斤斤计较呢?”张扬有些不明所以地追问道。 “明明只是一件简单的剐蹭事故而已,有什么好值得他们眼巴巴地凑过来看的?况且看戏就安心看戏呗,怎么会有那么无聊透顶的人居然想站到中间抢戏呢?而且剩下的那些无聊人把我们给团团围住算怎么个意思,我们两个在里面又不是耍猴的——就算我们两个是耍猴的,多多少少也应该要收点票钱吧?凭什么就得让他们免费围观?我送给他们的撼神术就当是我收他们的票钱好了!”小武愤愤不已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张扬拖了一个长音有些怅然地说道:“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松花江上》这首歌曲到底跟西安这座古城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啊!说起来也是,如果不是临来西安之前我查资料时看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我也不会对近代史中的西安城有所了解,更不会知道西安城与东北军之间的那些故事!”“东北军?奉系军阀?少帅张学良?这跟西安城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跟传说中的西安事变有关吗?既然你说你查资料的时候都看到过了,就干脆一点都告诉我呗,别吊人胃口了!”小武做撒娇状央求道。“这个嘛……”张扬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你就一点都不因为遗世和尚给我们讲的那些故事信息量太大而感觉到精神不济吗?我觉得咱们两个应该先去找个宾馆休息一下,等到了宾馆以后我再给你讲一讲关于东北军与西安城的那些故事。一切,可能都需要从东北军的少帅张学良开始讲起……” 第283章 少帅 见小武没有出言反对,张扬又继续说道:“咱们俩被遗世和尚给忽悠着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小电影,虽然躯体上一直都因为受到他法力的滋养而不会感觉到虚弱疲惫,但说实话,咱们两个在那道空间缝隙之中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害怕大脑会因为信息量过大而死机,所以还是赶紧找个宾馆休息要紧。” 就在张扬与小武一路闲逛着寻找宾馆的过程之中,张扬简单地给小武急就章地普及了一些关于东北军与少帅张学良的相关知识:张学良,字汉卿,号毅庵,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的长子,中国近代著名的爱国将领、政治家、军事家,同时也是民国四大美男子之一,人称“少帅”。1928年6月4日,奉系军阀张作霖在沈阳皇姑屯被日本关东军炸死以后,张学良匆忙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开始统治东北;一星期后,他坚拒日本人的拉拢,以“东北易帜”的果断行动,毅然宣布服从南京国民政府;同年7月1日,向南京国民政府发出《绝不妨碍统一电》,促使中国从形式上走向了统一的局面;其后不久,他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等职位。后于中原大战末期出兵华北,在十多天的时间内率领东北军完成了对平津地区的占领,顺利成为蒋介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人物,威震华夏。 所幸距离大雁塔不远的地方就有数家宾馆营业,张扬与小武一边闲谈着一边办理了入住手续。等到他们两个入住了宾馆的房间、都躺在了各自的床上以后,小武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从你刚才对少帅张学良的介绍来看,岂不是说至少在1930年以前东北三省都是一大片法外之地?而奉系军阀头子张作霖他根本就是一位无冕之王嘛!这么牛气哄哄的一个人,又怎么会那么简单地就被小日本给炸死了呢?” 张扬惬意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答道:“期间发生各种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没有仔细研究过,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想来不外是日本人想扶持张作霖做他们在东北地区的代言人,但张作霖又不是很心甘情愿地想要卖国,阳奉阴违的事情估计应该是是没少做,可由于他手握兵权,日本人一时之间对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双方你来我往地纠缠了十来年,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也就只能撕破了脸皮玩点儿阴招了——小日本预先在张作霖专列返回沈阳必经之路的铁路附近埋设好了炸药,在张作霖乘坐的专列途经南满铁路皇姑屯一段时果然发生了爆炸,张作霖身受重伤,几个小时以后就去见了阎王。” “所以后来张学良一直铁了心地想要抗日,其实都只是为了替父报仇吗?”小武兴趣十足地追问道。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我哪里会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张扬吐槽了一句之后,方才正色答道:“不过根据我之前的零星了解来看,少帅他坚持抗日除了是想要替父报仇之外,应该也与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开始变得恶劣有关。其实东北军原本就是张作霖麾下统辖的奉军,实质上根本就是他们家的私军,但在1928年底东北易帜之后,原来的奉军被南京政府给改编成了东北边防军。经过了这一番改头换面之后,总兵力达三十多万的张家私军至少在名义上被纳入了南京政府军系统之中,只是南京政府鞭长莫及而已。1933年日军进攻热河省,东北军居然不战而逃,老蒋借着这个事由干脆罢了少帅张学良的官职让他出国游玩,反而是调遣来老蒋的心腹爱将想要将三十多万的东北军一口吞下,可惜此番谋划最后以失败告终。” “张学良他又不傻,老蒋想要图谋他的东北军他会看不出来吗?以他敢突然进行东北易帜的这种气魄来看,想来他也是一个有智慧、有决断能力的人,又怎么会甘愿忍受温水煮青蛙的痛苦呢?”小武追问道。 听了小武的问题,张扬摇着头答道:“在他回国之前曾经做过怎样的挣扎与努力我无从知晓,我所知道的是,在1935年秋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抵达陕北以后,老蒋在西安设立了西北‘剿总’并任命张学良为副司令,又将东北军调入了陕甘地区准备剿灭刚刚抵达陕北的红军。在那个时候,东北军的兵力大概只剩下了十六万左右,其中的五分之四被重新划归到张学良帐下,都被驱入陕甘以完成剿灭红军的任务。” “等等,等等,你刚才还说在1928年东北易帜的时候东北军有三十多万的兵力,怎么到了1935年的时候东北军就只剩下了一半多一点儿的兵力了?才不过七年的时间,东北军就消亡了将近一半吗?这个消亡的速度也有点太过夸张了吧?难道在这七年之中东北军打过什么大仗不成?”小武扳着手指追问着。 “关于这一点,我就得说是因为你自己不求上导致知识储备不够、再由于历史积累匮乏进而影响到了你的数学能力下降,所以才会对那七年之中发生在东北军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其实你也不应该算是一无所知,我估计你只是没有办法把你所掌握的历史知识与真实的时间节点把握在一起而已!就比如你刚才所喊的要纪念九一八事变的口号,你徒然只记住了九一八事变的这个记忆点,却没办法把这个点与真实的历史对照起来——1931年9月18日的那天夜里,由于执行了少帅张学良所坚持的‘不抵抗政策’,驻守北大营的逾万名守军居然被只有五百多人的小规模日军给击溃;在那之后,由于少帅张学良一再坚持不抵抗政策,在短短半年都不到的时间里,整个东北三省彻底被日军给占领了。”张扬愤慨不已地说道。 “既然当时他手上握着三十多万的东北军,为什么他还要坚持不抵抗政策呢?难道我刚才对他的评断是错的?其实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牛吗?”小武颇有些受了打击的样子颓然问道。 “其实一个人在面临人生方向重大转折的时候,他所要选择的方向往往并非是遵循大义、道德、伦理之类的规则,反而更多会依据私利、名望、**去进行取舍。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少帅,估计经过一番痛苦的踌躇与挣扎之后,我所要选择的道路没准儿也会跟他一样。”张扬说到了这里,见小武一副费解的样子,他又继续解释道:“假设我手里有三十多万的兵力,但我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兵精甲利的小日本,而我所站的位置刚好是抗日的最前线,在我的身后是名义上的盟军——但我明知道在我与小日本开战以后,那名义上的盟军不仅不会对我给予任何支援反而还很有可能趁我自顾不暇的时候在我的背后捅我一刀。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跟小日本有什么好打的?倒不如我爱惜羽毛、忽悠着大家跟我一致对外的好!”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分析以后,小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的这番解释,但很快小武就回过味来,执拗地继续追问道:“可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三十多万的东北军在短短的七年时间之内就缩水了一半的问题呢!如果说是他们经历过几场大战伤亡惨重造成了减员一半的后果还情有可原,但刚才你又说张学良坚持着的是不抵抗政策,东北军和日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又怎么会减员?” 张扬苦恼地挠了挠头,仔细回想着自己中小学时代所学过的那一篇篇近代史,头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激动不已地高声说道:“被你这么一逼问,我还真就想起来了!前面我不是说到了张学良被老蒋给公派出国游玩了嘛,接替他掌管东北军的是老蒋的心腹爱将何应钦,结果东北军中那些由张学良一手提拔上来的少壮军官们觉得是老蒋在阴谋算计张学良、故而对新官上任的何应钦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借机生事想要挤兑走这位新任命的统帅。后来在蒋介石与张学良的调解之下,有将近一半儿的东北军最终被打散,分编到了其它军队当中——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东北军过了七年之后只剩下十几万人的原因了。”“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来到了西安的少帅张学良又做了什么事情?该不会他刚一到西安就策划了西安事变吧?说起来,我虽然对西安事变这个名词很熟悉,但对其中的细节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正好咱们也说到了这个话题,要不然你就干脆给我讲一讲关于西安事变的故事呗?”小武言辞恳切地说道。张扬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答道:“我现在困得要死,你就别缠着我给你讲故事了。本来明天我们就要去西安事变的发生地华清池一游,去的路上我再给你讲吧……” 第284章 环园 第二天,在前往华清池的旅游专线上,张扬向小武详细地讲述了西安事变的起因与结局:1936年12月12日,为了劝谏蒋介石改变“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国策,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时任西北剿匪副总司令、东北军领袖张学良和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七路总指挥、西北军领袖杨虎城在西安临潼的华清池环园发动兵变,扣留了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和西北剿匪总司令的蒋介石,时称“西安兵谏”。 在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之下,最终以蒋介石接受了“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的主张而和平解决;但在那之后不久,张学良即被蒋介石软禁起来,东北军亦被缩编打散并被调往豫、皖、苏各地。自西安事变以后,在1936年到1990年长达五十多年的漫长时间里,张学良一直都处于被软禁的状态;1990年起方才全面恢复人身自由,并于1995年离开台湾,侨居美国夏威夷直到他2001年因病逝世,享年101岁。 听完了张扬所讲述的关于西安事变的故事以后,小武颇有些忿忿不平地位少帅张学良的遭遇抱怨了几句,但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异常认真地向张扬问道:“我记得咱们之所以会聊起了少帅张学良,是因为你告诉我说东北军与西安城有着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而咱们之所以会提及东北军,更多是因为那首《松花江上》的缘故,可是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告诉我那首歌到底跟西安这座古城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啊!你该不会是因为讲故事讲得太顺嘴,结果就把我们这个话题最源头的问题给忘记了吧?” 面对小武突如其来的质问,张扬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急忙分辨道:“怎么会呢!我的记性这么好,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呢!我只是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开口问我,所以想要继续保留住这个悬念而已,不过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这个问题,我直接告诉你答案也好。据说在1936年的时候,那些被老蒋驱赶到陕北剿灭红军前线的东北军官兵,携老带小,布满了整座西安城的街头。他们被迫流亡关内,有家归不得,有仇不能报,却要为反人类的无耻内战去卖命,人人心中都郁结着悲苦怨愤的情绪不得宣泄。有个在西安中学教书的老师,天天都可以见到东北军官兵那种流浪徘徊的悲惨景象,时时总能听闻那些充满嗟叹痛苦的惨呼哀号,于是就谱写了一首旋律环回萦绕、以反复咏唱的方式调动情绪的歌曲……” “那个中学老师谱写的歌曲该不会就是昨天我唱的那首《松花江上》吧?”小武有些狐疑地问道。 “不错,正是那一首《松花江上》!据说那位老师在谱写完歌曲之后,先是亲自教自己的学生们学会了那首歌曲,之后很快就传播到了东北军的学生队里,并进一步扩散性地传遍了东北军。在西安事变前后,西安全城到处都可以听到《松花江上》的歌声。昨天我已经给你讲过了东北军的悲凉历程,结合他们自身的经历你再回过头去看那首歌的歌词,想来应该可以领悟到那些歌词背后的更多涵义。”张扬如是说道。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整日价在关内,流浪……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小武闻言下意识地将那首《松花江上》小声地又哼唱了一遍,唱完以后他才长出了一口叹道:“果然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在了解到这首歌创作前后的那段历史以后,特别是在了解到东北军的凄惨经历之后,我再唱这首歌的时候所能感受到的东西确实变得更多了一些,不论是从主观心理上还是从客观情绪上,都越发容易地跟这首歌产生共鸣了。” “好吧,你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是我昨天的那一通口舌没有白费。如果什么时候你能将这首感人肺腑的歌曲以含着热泪哭泣似的音调唱出悲愤交加的声音,你就算是彻底地掌握到了这首歌的神髓了!不过说实话,没有东北军那样的凄惨经历,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到他们的那些痛苦,我觉得单靠情境模拟是很难掌握到那种感觉的。但我相信,以你的天赋想要掌握那种感觉应该不难!”张扬难得地夸赞了小武一次。 小武被张扬一句无心的夸赞逗得心花怒放,暗自高兴了一路,直到旅游专线的班车已经抵达了华清池,小武犹自笑嘻嘻地坐在座位上发呆,差一点就跟着班车直接坐到了下一个景点去;有些无奈的张扬匆匆忙忙地拉着小武略显狼狈地冲下了车,跟随着其他游客跌跌撞撞地走入了一片好听一点说可称为古朴难听一点说就是破烂的残旧建筑群之中。在进入那片建筑群之前,张扬留意到在大门外立有一座一人多高的黑底白字阔大石碑,上面书写着“全国第四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华清宫遗址”等几行字体,碑文最后的落款居然是陕西省人民政府,而立起那块石碑的时间距离张扬此次游览的时间也才不过半年有余。 在偷听了前方旅游团随团导游的介绍以后,张扬与小武这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一片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建筑群赫然正是传说中的华清池遗址景区,而通过那通新立不久的石碑张扬也意识到一个之前他没怎么关心过的问题——这个华清池景区看起来正式挂牌也不过才大半年左右的样子,至于里面会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也就可想而知了。带着一丝丧气,张扬有气无力地跟上了大部队,前往此行的第一站:环园。 华清池又名华清宫,因白居易在《长恨歌》中一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而闻名于世,更以唐玄宗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的爱情传奇故事而蜚声海内外。华清池位于距西安古城东30公里远的临潼骊山之北麓,南依骊山,北临渭水,周、秦、汉、隋、唐等历代帝王都曾在此修建行宫别苑,沐浴温泉,其中尤以唐朝时所建之华清宫最负盛名。而张扬与小武本次所要游览的景区,正是修建于唐代建筑遗址之上、尽量复原唐代建筑并在同时保护相关遗址的、类博物馆性质的旅游景区,环园是较为重要的景点之一。 环园是唐代华清宫的重要组成部分,位于华清宫核心地带。它是一组有代表性的北方风格园林建筑,布局以自然山势为基础,依山就势,高低错落,回廊殿堂曲直有序,木作结构彩绘富丽。1878年,临潼知县沈家祯主持了重建环园的浩大工程,内有五间厅、三间厅、龙吟榭、望河楼、荷花阁、杨妃池、之字桥、阿房长廊等建筑,后来逐渐成为清代、民国时期的关中胜景。自从环园重建完成以后,其本体建筑基本上都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翻新维护,屋面逐渐破损、油漆彩画脱落,建筑风貌黯然失色,故而才会在张扬与小武二人的眼中显得如此破败不堪。虽然环园看起来如此不堪,但由于在晚清、民国时期曾经居住过众多的历史风云人物,却也留下了不少宝贵的历史遗产——比如,莫名成为了西安事变的发生地。 1936年10月、12月,蒋介石曾两次下榻环园五间厅,将其作为临时行辕部署围剿红军事宜;其后不久,张学良与杨虎城二人发动兵谏,攻入环园扣押了蒋介石,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由此发生,而在环园主体建筑五间厅的墙壁之上至今仍留有当年西安事变时的弹孔!只可惜,环园之内廊柱之上的朱红色大漆早已绽裂脱落,建筑梁枋上的唐式卷草纹、西番莲、如意花草等彩画也已变得斑驳不清,再加上西安事变之时打在墙壁之上的弹孔,无论张扬与小武如何努力地去欣赏,也无从感受到环园千年之前的迤逦风貌。在简单地游览过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亭台池榭之后,张扬悄然拉着小武脱离了大部队,直接跑到了主体建筑五间厅的旁边,扒着窗户开始打量起五间厅内的装饰来。五间厅,听起来好像应该是挺宽敞的一栋大型建筑吧?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以张扬所见,每间厅堂长不过五米、宽不过三米,摆上几把椅子就可以把小小的房间填充得没地儿下脚了。狭小的侍从室、秘书室泛善可陈,唯一有些看头的还得是蒋介石的卧室与书房,以及墙壁上挂着中华民国全境地图的、至多只能容纳十二个人一起开会的中型会议室。沿着五间房东边的楼梯蜿蜒爬上,没走多远就可以走出华清池景区的后门了。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一条蜿蜒的小径直接可以通往骊山山顶,听边上的导游介绍,张扬与小武刚刚所走的这一段短短路程正是当年西安事变发生时蒋介石仓惶跳窗、落荒而逃的逃生路线……” 第285章 华清 出了环园之后,张扬与小武二人非常默契地再次混入到另一个旅游团之中去蹭导游,准备偷听导游对华清池景区其它景点的免费讲解。跟随着导游的脚步,他们先是去到了温泉古源的一号出水口,在观看了出水口处修建得如同井口一般的外观、清澈见底的温泉水以及水面之下泉眼附近被随意堆放着的数块玉石以后,张扬与小武同时摇了摇头,失去了对温泉出水口继续游览的兴趣。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回转身,绕过了同样没有什么看点的二号出水口,沿着号称修建自唐朝时期的古旧水道,一路向前曲折前进着。 他们最先进入的是名为“星辰汤”的一处遗址,为了对遗址进行充分的保护,景区居然在原有遗址的基础之上画蛇添足地修建了一处外观极其雄伟的高大建筑,但一进入其中,给二人的感觉却落差巨大。偌大的建筑之中,以围栏将远低于地面的唐代星辰汤遗址圈在当中,游客所能观赏到的也只是一处外观粗糙、由简单休整过的石块叠砌而成的石头坑而已。参考了墙壁之上的图文介绍与身边导游的说明之后,二人方才知道身前这处不起眼的石头坑居然是修建于公元644年、专供唐太宗李世民沐浴的帝王汤池,据说当初修建之后四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其上亦无片瓦,沐浴之时可见天上繁星点点,故名“星辰汤”。 小武指着围栏之内的石头坑偷笑不已地说道:“李世民混得也真够惨的,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泡个温泉还得幕天席地的?而且你看里面的那个池子修建得也不够规整,我觉得普通的石匠用半天的时间就能垒出这么一个池子来,没准儿用的时间还没有挖坑需要耗费的时间长呢!这条件也忒简陋了一点吧!” 张扬则不太同意地反驳道:“你看这个池子的造型是南峭北柔,没准儿是当时的石匠专门为了模拟大自然里面的山川河流特地修建成这个样子的。那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崇尚天人合一这个理念,所以没事儿总爱干一些脱光了衣服亲近大自然的疯狂举动,说起来日本的温泉文化应该也是受到了不少唐朝文化的影响,一般比较出名的温泉往往都是幕天席地、藏于深山之中的,还要求在温泉池外有足够多自然景观可看呢!” 小武一脸鄙夷地回应道:“泡个温泉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真想要亲近自然的话,野浴不是更好?” 张扬苦笑着摇了摇头,懒得接小武的话茬,自顾自地走出了星辰汤所在的建筑,一头钻入了“莲花汤”遗址之中。传说“莲花汤”是唐玄宗李隆基沐浴泡温泉的专用场地,占地有四百多平方米,池子大得不仅可以沐浴,甚至都可以用来游泳,跟前面的“星辰汤”比较而言,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足够充分地显示出了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皇权威严。由于水池底部有一对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出水口,其上曾经装有两只石莲花喷头可以同时向外喷水,故而此处才被命名为莲花汤,而并蒂石莲花更是被无聊的后人们追认为是象征着李隆基与杨玉环纯真爱情的吉庆之物——至少在华清池景区,大家已经刻意遗忘了李隆基与杨玉环在一起之前彼此尴尬的身份,反而是一门心思地只想要强调二人之间那忠贞不渝的爱情关系。 已经对石头浴池感觉到乏味的小武一把拉住了犹自在观摩游览的张扬,示意他自己已然腻烦得厉害、想要到下一处遗址去看看有什么热闹没有。跟着小武离开了皇帝御汤,张扬再次钻入了旁边的一栋建筑物之中,幸好,此处被围栏圈在其中的浴池至少从外观卖相上看起来就已经比前两处要好上许多了。 青石地面之下,用有着优美弧度的条石整齐地将浴池修砌成了八瓣海棠花的形状,左右两侧由于修有进出浴池的楼梯,故而省略了两瓣花瓣,只余六瓣依稀可以拼凑出一朵花的模样;池底边缘同样以条石拼就八瓣海棠花的形状,略高于池底,想来应该是供沐浴泡温泉时倚靠坐卧之用的。一旁的导游用略有些夸张的语气向她身边的游客们介绍着此处浴池的来历:此处名为“海棠池”,俗称“贵妃池”,始建于公元747年,专供贵妃杨玉环一人沐浴之用,据说白居易《长恨歌》中“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杨玉环就是此处进行沐浴更衣,进而长期随侍在李隆基身旁的。 小武趴在围栏之上,仔细打量了脚下不远的海棠池一番后,颇有些困惑地问张扬道:“这个池子的直径看起来最长也超不过一米八,深度应该还不到一米,你确定杨玉环那么大一坨白肉泡进去之后池子里面的水不会荡漾出来吗?以咱们两个所见到的那个杨玉环的体积来看,我觉得这个池子可能修小了……” “弟弟啊,你不觉得你关心的问题有点古怪吗?没准儿当初修建这个地方准备给杨玉环沐浴专用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没有咱们两个见到时那么丰腴,所以是按照她最初的体积进行设计的;等到后来她彻底赢得了李隆基的信任与宠溺以后,身居皇宫大内之中,整日里锦衣玉食、四体不勤的,估计想不胖都难,所以体积上有所增长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李隆基都不在乎,你跟着瞎操什么心呢!”张扬教训着小武。 “不是我操心不操心的问题,我只是看到这个小池子有感而发而已!看完了这个池子以后,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华清池景区除了环园勉强可以看一看以外,其它的所谓遗址原来就是这几个破石头坑啊!这么点儿破东西对得起咱们两个进来时买的那两张票嘛!”小武不爽地撇着嘴忍不住抱怨道。 “既然票钱都已经花了,我当然是想要尽量多地多看上几眼,赚回一点是一点嘛!你又是什么意思呢?不想继续看池子了?我可要先跟你打好招呼啊,没准儿外面其它区域更是没什么好看的!”张扬笑着说道。 小武没有理会张扬的善意提醒,已然一马当先地走出了海棠池所在的建筑,弃海棠池外的“太子汤”与“尚食汤”于不顾,穿望湖楼、经飞霞阁、直抵九龙湖。九龙湖是1959年修建得人工湖,面积在530平方米左右,中间有长堤东西横贯,将九龙湖分为上下两湖;堤上东为晨旭亭,西为晚霞亭,朝迎旭日暮送晚霞,相映成趣;上湖南岸有一楼榭,因榭下伸出一龙头、龙口吐水淙淙长年不绝,所以取名为“龙吟榭”;九龙桥上有八龙吐水,与龙吟榭下的那个龙头可合为九龙之数,九龙湖亦因此得名。 在九龙湖的东岸和南岸,依次建有宜春阁、宜春殿、飞霜殿、沉香殿等以红色为主调的仿唐宫殿,其中尤以李隆基与杨玉环视为第二帝宫的飞霜殿最为宏伟,可谓是飞檐翘角、红墙绿瓦。据说李隆基在每年的农历十月到年底之前,都会偕杨玉环前往华清池沐浴,而他们的爱巢寝殿就是这一处对当时之人而言略显神秘的飞霜殿了——冬天华清池外经常漫天飞雪,但由于地下有温泉、地表温度较高,热气升腾与天空之中的飞雪交互作用之下,将风雪转化成了冰晶凝霜,沙沙落地,故而将此处命名为“飞霜殿”。 站在飞霜殿朱红色的正门之前,顶着正午的阳光遥望着九龙湖对面的龙吟榭,张扬若有所思地问小武道:“除了东边那一片目前还在建设中的新景区之外,这里似乎我们两个都已经逛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似的,你是不是也跟我有着同样的感觉呢?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呢?”就在张扬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原本躲在阴凉处抽烟、身穿景区服务人员统一着装的中年人听到了张扬的这个问题,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阴凉处、刻意地往张扬与小武的身后凑了过去,想要探听一番这两位小游客对华清池景区最真切的感受。小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偷听,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回答张扬道:“说起来我确实是有着和你完全一样的感觉,可一时之间我还真感觉不出来这里到底缺少了些什么!”同样没有注意到隔墙有耳的张扬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我会有怪异的感觉了,我也终于想到了这里所缺少的是什么东西!你想一想,像我们这种特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为什么会来到华清池呢?当然是因为我们都下意识地对李隆基跟杨玉环的爱情八卦感兴趣而已!而这里所缺少的,正是与杨玉环有关的那些元素……” 第286章 封土 见小武一头雾水的样子,张扬笑着继续解释道:“既然我们选择游览华清池的目的是想要探究或者说是窥探李隆基跟杨玉环之间的爱情八卦,那么到了这里之后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所预想得并不一样,正是此间的这种落差才会让我总感觉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如果在这一片景区里尽量放大那些与杨玉环有关的那些元素,或者干脆就是以杨玉环来作为主要卖点的话,那么在这片景区最好多修建几座杨玉环的雕像,雕像的衣服穿的越少越好,最优的选择应该就是‘贵妃出浴’之类的场景了,绝对会吸引眼球!” “不错,不仅要修建一些杨玉环酥胸半露的雕像,还应该把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爱情故事重点突出出来,比如在这一片九龙湖之上筹备一场大型的歌舞演出啦,在周围布置上各种动感彩灯、景观灯,再配合上九龙湖周边的水景、远处骊山的山景,用激光辐射、电脑特效、烟雾效果等烘托一下舞台的气氛,最好能把李隆基跟杨玉环之间的故事从头到尾地演示一遍,以强化游客的印象。”小武兴奋地举一反三说道。 “恩,你的这个想法好,最好还要在附近的某处建筑之中修建一处有类似于电影院或者说是互动舞台功能的区域,用尽量逼真的场景与角色让游客误以为有梦回大唐的错觉。如果咱们两个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都能一一实现的话,我敢保证以后来这里游览的游客绝对会印象深刻、流连忘返!”张扬继续补充道。 那个原本就躲在张扬与小武身后侧耳偷听的景区服务人员听了二人无心的对话之后,忽然意动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故意清咳了一声吸引到二人的注意以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两位好,我是这片景区的工作人员,刚刚路过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二位对我们景区日后发展所提出的种种建议与规划,我感觉到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啊!二位放心,我一定会向我们领导转述二位的建议,力求尽快实现二位那一大套宏伟的规划,将华清池景区打造成为西安旅游路线中最具特色的一条路线,绝对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被那位中年服务人员吓了一跳的小武闻言连忙摆手道:“我们两个就是逛完了这里有感而发而已,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宏伟规划吧?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游客而已,刚才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您也别太在意,随便一听就好,也用不着跟你们的领导汇报什么的。我们两个刚刚已经彻底逛完了这一片景区,接下来还得抓紧时间赶去秦始皇陵,就不在这里多耽误时间了,您继续忙您的工作,我们两个这就要离开了!” “你们两个别急着走啊,我正好还想要跟两位多探讨一下如何才能提升我们景区的内涵与知名度呢!秦始皇陵一直都在那里,你们两个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又有什么差别呢!”中年服务人员劝阻道。 “您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早去一会儿就能多看一些景点、多收获一份心得,晚去一会儿就少了一些兴致、减了一份游览时间,怎么会没有什么差别呢?”张扬面色不豫地反问道:“倒是您这个人真有趣,您有您自己的工作不去忙,反而是躲在我们两个普通游客的身后偷听我们两个闲谈,这倒也不算什么,可您不应该因为对我们闲谈的内容感兴趣就死拖着我们两个不放啊!我们又没有必须解答您疑问的义务!” 被张扬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那位中年服务人员面色尴尬地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向张扬二人解释道:“确实是我有些唐突了,我在这里向二位道歉!不过我确实是对二位言谈之中涉及到的对我们景区的建设性意见很有兴趣,既然二位急着要去游览下一处景点,我也不便强硬阻拦;可从我们这里前往秦始皇陵的旅游班车是非常难等的,一般的游客都是选择打车前往,而打车之时还往往会被司机师傅拐到某些需要消费的场所去转上一圈,我想这种状况应该也是二位无法接受的吧?不如这样,等一会儿我开我自己的车送二位去下一个旅游景点,二位在车上给我介绍一番如何将华清池景区的建设发扬光大可好?放心,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对如何更好地营运建设华清池景区有兴趣而已!” 见对方说得诚恳,张扬与小武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邀请。 在那位中年服务人员所开的、看起来半新不旧的轿车之中,张扬一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一边心不在焉地向对方再次兜售了几个可以提升景区特色、令游客记忆犹新的点子;小武则在一旁敲着边鼓,时不时地举一反三做着补充;开着车的中年服务人员不时会露出茅塞顿开的神色,趁着张扬与小武没有留意,偶尔还会有一丝窃喜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是为自己离开办公室外出抽烟意外捡到了两个宝而暗自高兴不已。各有心事的三个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了半晌,轿车终于抵达了张扬二人此行的目的地。 对那位明显是想要从自己与小武身上压榨出更多好点子的中年服务人员表示了感谢之后,张扬带着小武下了轿车,又目送着轿车离去,方才摇头叹息道:“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人虽然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人,但他对我们两个所出的那些主意好像也太过上心了一点!他毕竟只是华清池景区的一个普通员工而已,我才不相信在他跟领导汇报之后,领导会那么有魄力地把咱们俩提的那些个建议全都实现出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原本我们不还在惆怅着怎么才能离开华清池直抵秦始皇陵吗,现在既然有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上赶着非要开车送我们两个,除了多费费嘴皮子、多出了几个主意之外我们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损失,还有免费的专车直接送我们到目的地,这样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小武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更何况我们俩给他出的那些主意虽然说来简单,但想要全部实现的话还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呢!而且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也认为华清池景区的那些领导绝对不会有魄力将我们俩的建议全都给实现的。”张扬与小武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几年之后,那位中年服务人员正是凭借着二人所提供的种种想法与思路一路过关斩将,将职位顺遂地升入到了高层管理的岗位,并大刀阔斧地对原本荒芜不堪的环园重新修葺、营建其它更富有人文特色的景点、添置数尊风格各异的杨玉环石雕、招揽文艺人才编撰大型歌剧《长恨歌》、修建长生殿与于其中添加了独创的、别具特色的互动性5D电影,将原本只是一个普通游览景区的华清池景区生生从游客寥寥提升到了游人如织的程度。多年以后,其人仍对之前偶遇的两位贵人念念不忘! 而此时的张扬当然不会对数年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此时他正指着远处那一座看起来比汉阳陵封土堆更加宏伟、远观如同小山一样的巨大土包对小武说道:“你看到没有,那里应该就是咱们俩此行的目的地——秦始皇陵了!怎么样,感觉上是不是比在汉阳陵时还要震撼一些?这个巨大的封土堆的下面,埋葬着的可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啊!据说深埋封土之下的秦始皇陵地宫有史以来都未曾被人盗掘过,想来自秦始皇死后,那些被埋藏在地宫之中的奇珍异宝应该一直都还保持着两千多年前最初的模样呢。”看着远处那如山般巍峨的雄伟封土堆,小武若有所思地说道:“咱们俩在汉阳陵的时候你曾经给我讲过关于古代丧葬制度垒土为陵‘方上’的一些事情,所谓垒土为陵就是在帝王的墓穴地宫之上用黄土堆成三阶逐级收缩的方形夯土台,使它成为一个上小下大的方锥体,形状很像一个倒扣着的斗,所以也会被称为‘覆斗’。而汉阳陵至高也不过只有三十多米,我们两个却爬得那么艰难,眼前这个秦始皇陵的封土堆如此巍峨简直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咱们两个得爬多久啊?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绝了想要登顶的念头!”“登顶秦始皇陵的封土堆吗?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张扬苦笑了一声回应道:“在来之前我曾经查阅过秦始皇陵的相关资料,这一处封土堆南北长有350米,东西宽有345米,高度则有115米,简单算下来至少有30多层楼的高度,就算你坚持着想要爬到上面去登顶我也是不会陪着你的。况且,我也害怕登顶之后会有与汉阳陵时一样的诡异遭遇……” 第287章 秦陵 小武被张扬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他忍不住吐槽道:“大哥,你该不会以为随便哪一座帝王陵之下都会布置有千棺大阵吧?通过咱们俩在汉阳陵封土之上所观看的幻影成像完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汉阳陵之下之所以会布置有千棺大阵,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那位带着猫妖的古怪道士想要图谋汉阳陵之下、虚无空间之中的那件异宝而已;在那之后不久我们又通过遗世和尚的记忆了解到,那处虚无空间的主人居然是传说之中的二月春风,而在唐朝时身为国师的二月春风已然借用吞天之阵的力量将原本被困锁于汉阳陵之下的虚无空间乾坤大挪移到了唐乾陵之下。难道你以为秦始皇这样一位千古一帝也会与千棺大阵有关吗?” “我当然也没有这么想,但你也不要忘记,汉阳陵封土堆之上幻影成像中所记录的景象大致应该发生在公元前126年,而秦始皇去世的时间大概是在公元前210年,其中间隔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区区八十四年而已!既然千棺大阵可以被架设在公元前126年营建完毕的汉阳陵之下,你又怎么知道与汉阳陵营建时间相差不到百年的秦始皇陵之下就必定没有千棺大阵的存在呢?或者咱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思考,那位带着猫妖来自海上的古怪道士他是从何处学来的千棺大阵布置之法?要么源自师承,要么由其自创,再不会有其它任何可能!你觉得千棺大阵的布置之法会是由他自己首创的吗?”张扬皱起了眉头连连发问道。 面对张扬的连连追问,小武摇了摇头答道:“我哪里会知道千棺大阵是不是由他首创的!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没有错,千棺大阵既然可以出现在八十四年之后营建完成的汉阳陵,当然也就存在着这种阵法在百年之前早已成形的可能性——甚至,没准儿千古一帝秦始皇他也曾经琢磨着想要使用这个阵法呢!只是我觉得你还是太过于敏感了,我觉得秦始皇与千棺大阵有所关联的可能性至多也只有五成概率而已!” “就是因为五成的概率已经足够夸张了,所以我才不想要冒这样的风险!”张扬如此回应了一句之后,望着远处巍峨的秦始皇陵巨大封土堆感慨说道:“就算是以现在的技术想要修建一处这样的封土堆,不管是人力物力财力可能都不敷使用,真不敢想象这东西居然是修建在两千多年以前的!而此时我们所能看到的模样,应该还是它历经了两千多年水土流失之后所残留的样貌,真不知道当初建成之时又会是一副怎样震撼的画面。由此处封土堆的规模来推断,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也确实算得上是穷奢极欲至极了!” “不就是一个大土堆吗,虽然可以想见当初的人力确实用了不少,但离你所说的穷奢极欲应该还差得远吧?”小武这样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围荒芜的环境,有些不解地问道:“说起来,汉阳陵的占地面积已经足够惊人了,秦始皇的这一处陵园该不会比汉阳陵还要夸张吧?它到底占据了多大的面积啊?” 张扬揉了揉鼻子耐心说道:“这么说吧,汉阳陵陵园的占地面积应该在20平方公里上下,而秦始皇陵整片陵园的占地面积在56平方公里左右,差不多是汉阳陵占地面积的三倍左右——死亡时间相差不到百年的两位皇帝,死后陵园的占地面积居然相差了有这么多!不是汉阳陵占地面积缩水了,就是秦始皇陵占地面积超标了,考虑到汉阳陵是由同样好大喜功的汉武帝一手主持营建的,我更倾向于汉阳陵本身就已经远超旧制了。这样两相比较下来,陵园面积将近汉阳陵三倍的秦始皇难道还算不上是穷奢极欲吗?” “56平方公里?”小武略显委屈地环顾了封土堆四周距离虽远但肉眼可见的那一圈围墙,摇着头反问道:“你觉得这一圈后来修建得围墙所包括的区域有五十六平方公里那么大吗?我估计连其中的十分之一大小都达不到吧?况且修建占地面积那么大的一片陵园到底有什么用,是想要种地呢,还是想要栽树?” “种地栽树做什么,那么大的占地面积当然只是为了容纳尽量多的宏伟建筑而已!虽然现在的我们已经看不到当年是遍地雄伟建筑的风貌了,但在史书之中还是有对当年盛景的一些描述的。”张扬说到了这里,皱起眉头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后,方才继续说道:“我记得司马迁在《史记》中曾经对秦始皇陵有着详细的记载,他写道‘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说的就是秦始皇陵的穷奢极欲。” “你刚才说的那一段拗口的话是中文吗?我怎么是有听没有懂呢?能替我翻译一下么?”小武不爽道。 张扬满头黑线,为小武的不学无术感到深深地无奈,他长吸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这几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大概就是说秦始皇在当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筑自己的陵墓了,他命人挖通整治了骊山内外;等到秦始皇彻底统一了天下之后,他又从全国各地遣送了七十多万的刑徒徭役来这里帮他修建陵园;向下挖掘凿穿了三层地下水层以后,向地底灌注铜水将地下的缝隙全部填塞圆满,再将外棺放置进去;之后又在地下修建宫观,设置百官位次,把珍奇器物、珍宝怪石等全都搬了进去,放得满满的;最后才命能工巧匠制作由机关操控的弓矢弩箭,但凡有人胆敢偷坟掘墓一旦靠近就能自动防御消灭敌人。” “这么高端?如此说来岂不是说秦始皇陵的地宫根本就是固若金汤嘛,就算是有人想要打地宫的主意也躲不开那些全自动的弓矢弩箭啊!等等,再精密的仪器应该也难逃时间的侵蚀,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的时间了,我才不信那些当年的仪器依旧还可以继续运作!应该早就已经被腐蚀殆尽了吧?”小武忽然兴奋不已地说道:“而且就算说秦始皇陵地宫非是人力可以盗掘的,但那些机关陷阱难道还能阻拦住妖魔鬼怪的进犯不成?虽然现在号称秦始皇陵地宫一直都没有被盗掘,但没准儿早就已经被什么旷世大妖给光顾过了也说不定,毕竟就算当初的秦始皇再穷奢极欲费尽心思地想要保证自己陵寝的安危,可他也万万想不到他死后所要面对的掘墓人并非只有那些凡夫俗子,还有很多根本就是不可揣测的旷世大妖啊!” 听了小武的这番言论,张扬沉吟着推敲了一番后,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至少在《史记》里面司马迁确实是没有提及过秦始皇陵之中是否有针对那些怪力乱神所设计的防御设施,但如果真有什么旷世大妖想要打秦始皇陵地宫主意的话,以笃信仙道、一心想求长生不死的秦始皇的心计来看,想来也未尝不会提前有所准备——连汉武帝刘彻都可以在他老爹的陵寝地宫之下布置下了一处千棺大阵,更加精于算计的秦始皇应该不会对此没有丝毫防备的,没准儿在他那浩大的陵寝地宫之中也是密布着重重精妙的阵法呢!” “你说的这些倒也在理……”小武纠结着继续说道:“好吧,旷世大妖想要盗掘秦始皇陵的这个话题咱们可以暂时打住,放在一边,你还是接着给我讲一讲《史记》里面司马迁对秦始皇陵的详细介绍吧!相较而言,我还是对那些记述更有兴趣一些,想来《史记》之所以被后人如此推崇,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张扬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毕竟司马迁所生活的时代距离秦始皇并不遥远,很多细节性的东西至少在物证方面都还是有迹可循的,所以他对秦始皇陵接下来的这一段记述想来应该也是真实可信的。他写道‘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先帝後宫非有子者……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这一段文字其中的某些细节很有意思!”见小武没有搭言,张扬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斥责道:“平时让你多读一些古书你总是不当个正经事情来办,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吗?这简直就是对现在的你最直白的写照!你稍微动一点脑筋好不好?这段文言文其实根本就没有太过复杂的意思,难道你还想要让我替你翻译一遍不成……” 第288章 心盘 小武一脸无辜地望着张扬,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表示张扬的理解没有出现丝毫的误差,他确实就是想要让张扬将那一段拗口的文言文给翻译成白话文,以方便他这种古文白痴对那段描述文字的理解。 面对小武惫懒的表现,张扬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翻译道:“这段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大意是说地宫中用大量的水银做成了百川奔流、江河汇聚入海的景观,并以机器传递灌注输送;地宫顶壁仿天之穹窿装置有天文图像,地宫地面则仿照九州之地置以地理图形;又以人鱼的油脂制作成可以燃烧很久很久的不灭火炬;之后将后宫之中未能生下子嗣的妃嫔们全部殉葬。等到秦始皇的下葬仪式完成以后,又借口工匠知道机械的原理或是了解所藏宝物的位置,未免走露风声将重宝所在位置的信息泄露于外,干脆先是封闭了墓道中间的一道门,将工匠们全都赶入墓道之后又将最外面的一道门放了下来,把所有的工匠们全都封闭在了陵墓之中。最后,外面的人们在陵墓的封土之上栽种草木,使之外观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山峰。” “然后呢?不会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吧?司马迁他既没有交待说地宫里面到底埋葬了哪些宝贝,又没有说清楚地宫里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况,这么含糊其辞的记述到底有什么参考意义啊?”小武抱怨道。 “他的这一大段记述也未必非得要有什么参考意义啊,只需要能够侧面证明秦始皇的穷奢极欲也就够了,况且在陵寝之外设置陵邑、在陵园之内修建寝殿便殿、大规模地修建陪葬坑也算是开创了帝王陵寝制度的先河。据说在秦代以前,对去世先王的祭祀根本就不是在墓地进行的,一般都是在祖庙祠堂一类的功能性建筑里进行祭祀,而秦始皇则首开先河地将及使用的寝殿建设在了陵园之内。传说在秦始皇陵陵园之内修建有两重城垣,平面看起来呈回字形,封土堆位于内城垣中间偏南的地方;在封土堆西北五十米外建有寝殿,面积在三千五百平方米左右,附近还有其它各种附属的建筑。”张扬如数家珍地向小武介绍道。 “你说的这些也都是你通过资料查找到的?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是你看看现在这四周围的环境,哪里有一点像是曾经有过建筑的样子?就算当年的那些宫殿建筑修筑得再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又如何?悠悠两千载以后,一切还不都是化为尘土,彻底沦为过眼云烟而已。”小武看着四周的环境有感而发地说道。 张扬被小武突如其来的感慨吓得身体一震,自从他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小武之后,从来没有见过小武表现出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反而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如同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所应有的样子——当然,这也正与他所占据的这具肉身的实际年龄相符,但小武的元神自身究竟经历过多少岁月对张扬而言一直是一个无法问出口的谜。面对小武的这一番感慨,张扬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外观、故作无视地反问:“世间万物,皆是过眼云烟,哪里来的不朽?滚滚红尘,不外匆匆过客,谁能永驻停留?” 小武似乎是被张扬的反问触动了某些早已沉寂在心中多年的情愫,他愣愣地望着那巍峨的封土堆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你的问题倒是有些话头禅的意思,只是你空有此问却没有留意到你身后的那座封土堆。至少单从时间流逝的角度来看,那座封土堆已然熬过了两千多年的岁月洗礼,虽然原本的层级阶梯外表已然风化消失,但至少在大体上还保持着原有的基础轮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种不朽了。” “那是因为人类文明出现的时间还太短的缘故,如果将这两千多年的时间放到真正的历史长河之中、在有着悠久历史的天地之间,区区两千多年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没准儿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至于你我,身为人类固然可以嗤笑蜉蝣之短寿,但将你我之寿放诸于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恐怕也未必会比蜉蝣显得寿长吧?”说到这里,张扬忽然停顿了一下,使劲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语带不爽地对小武斥责道:“小武,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奇怪,甚至还间接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与意识?” 小武并没有被张扬的斥责所惊扰,依旧沉迷于自身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他两眼无神地凝视着距离他们并不十分遥远的那座巍峨封土堆,口中喃喃地对张扬说道:“就算两千年的时间相对于历史长河来说只是沧海一粟,但我依旧希望自己能够从沧海之中撷取到那一粟,并将其具象化地展示于你我的眼前。” 小武说完,忽然一把抓住了张扬的右手,神情呆滞地轻声说道:“不要打扰我,闭上眼睛用心去看!” 一开始张扬还觉得小武是癔症发作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有某些不可控的变化已经悄然发生在小武的身上;同时,轻轻合上双眼的他,却感觉到脑海之中似乎有一些画面飞速闪过,当他凝神用意识想要截取并仔细观望那些画面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些画面逐渐变得连续起来。下意识地,张扬豁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他身边的小武,此时的小武已经闭上双眼似乎正沉迷于某种莫测的境界之中。张扬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再次闭上双眼,用意识凝神观望起脑海中的画面来。 画面之中,原本孤零零伫立原地的巍峨封土堆依旧如故,但在它的四周围,一团团烟尘、灰烬正如同百鸟投林一般向着封土堆蜂拥而至。画面中的感觉看起来更像是一部正在飞速倒放的电影,随着那团团烟尘与灰烬重新回归到封土堆之上,张扬注意到封土堆的外观已经悄然有了一丝肉眼可见的变化,似乎已经比之前所见略微丰满了一些。随着画面中烟尘与灰烬的继续不断回归,封土堆的体积也以肉眼可见的增速变得越发膨胀起来,原本长在封土堆之上的参天古树却反而越缩越小,让张扬一时之间不禁有时光在倒流的错觉——但当那些参天古树随时间的流逝飞速还原到刚刚破土萌芽状态之时,张扬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他的感觉并没有错,至少在画面之中所见到的那些景物的的确确正在经受着时间的飞速倒流。 用意识凝视着脑海之中飞速倒流的画面,张扬的心中却在暗自惊叹不已:他早就听人说起过术界有修行有成之人早已熟练掌握灵觉,并可借用灵觉感受一片区域之中的阴阳消长、生煞转化,并且随着地气脉络的运转去感应那些沉淀于地气之中的浓厚历史气息,并于灵觉之中再现那些历史气息所遗留下的古老痕迹。施术之人在识海中所能得到的结果或是模糊不清的建筑轮廓,或是稍显抽象的某种画面,而这一种在术界中人口耳相传的、号称是不传之秘的、几乎可以再现历史痕迹的神奇术法名字就叫做“心盘术”。仔细回想了一番心盘术所能达到的极致效果,张扬终于可以确认小武此时所使用的法术应该与心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其所能展示的画面却远非是心盘术可以望其项背的。比如他们身前的那一座巍峨封土堆,最早先初被营建完成之时的样貌早已消逝于漫长的历史长河,但它并不等于是真正的消失了;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此话对人是如此,对建筑亦是如此——从原本完整的封土堆之上剥落的碎块、砂石固然早已坠落在地,但其曾经停留的位置之上依旧还保有着当年的一丝气息。而小武此时所做的,正是如同剥茧抽丝一般将各个不同时间段所遗留的历史记忆与环境空间之中所残留的物性气息彻底剥离出来,并以非常具象化的画面形式将原本不可逆转的过程倒溯至起点,同时将那些画面一起映射到了张扬的识海之中。那些不论是残留于空间之中还是残留于时间之中的破碎尘土,此时都在小武的施法之下,以空间与时间的相互呼应共鸣为媒介,以敏锐的洞察力为工具,以时间倒流的方式一一再现于张扬与小武的识海之中。凝视着画面之中大致感觉上已经恢复了能有七八分原貌的巍峨封土堆,张扬倒抽了一口冷气,深深地为画面之中倒流的时间流速而感到震撼不已。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时间倒流下去的话,不仅可以看到秦始皇陵营建完毕之时的完整样貌,甚至还可以看到整座秦始皇陵修建的全过程,以及修建之前此地的地貌…… 第289章 成真 展现在张扬脑海之中的画面,依旧在飞速地倒序播放着,那种画面与在汉阳陵因为两座千棺大阵相呼应所产生的幻影成像不同,也与大雁塔内遗世和尚所展现的记忆画面不同。幻影成像之时,张扬更多的感觉是身临其境,虽然画面之中所展现的分明是两千多年之前所发生的旧事;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相较而言就更像是在看一场可以随意点播观看内容的电影,除了可以快进之外,还可以按照时间轴直接拖动播放进度;前面两种体验都需要通过张扬的肉眼去直接观察,而此时展现在他脑海之中的画面,却并非是以肉眼观察、通过光线的反射折射刺激视觉细胞、告知大脑产生图像,反而是必须紧闭双眼才能观看到的。 一时之间,张扬不由得想起了佛教传说之中的“天眼神通”,至少从回溯时间、还原历史的这个角度看来,此时正浮现在他脑海之中的画面已然有了几分天眼神通的意味。就在张扬于意识中胡思乱想的当儿,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开始变得飘摇起来,画面中时间的流速似乎也有突然增速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了的张扬赶忙凝神静气、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凝视着那飘摇的画面来。随着张扬的全神贯注,画面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张扬眼看着一堆堆尘土倒飞回到半空之中,并逐渐转换形态、最后凝结成为一栋建筑的柱子。当柱子、横梁等建筑构件一一重新回到原有的位置以后,一栋异常雄伟的建筑轮廓已然出现于画面之中。 巍峨的秦始皇陵封土堆之下,是被新修不久的围墙所包围着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之上由于游客实在过于稀少,所以僵立在原地的张扬与小武二人就看起来特别突兀。就在张扬与小武闭着双眼于脑海中凝神观望着那些神奇画面的时候,一位身穿保安服装、走路却有些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已然注意到了二人的异常状况,在经过了好一会儿的耐心观察之后,那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保安岗亭、向着僵立当场的张扬与小武二人走了过去。当他距离小武尚有几米远的时候,原本紧闭双目的小武却豁然睁开了双眼! 中年保安被小武的忽然睁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之后才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他壮着胆子瞪圆了双眼大声对小武喝道:“你们两个小子是做什么的?在这里都傻站着半天了,晒太阳玩儿吗?想要游览秦始皇陵你们可以继续往前走走、四处逛逛,如果你们觉得这里没有什么意思的话就去大门外边等直达兵马俑的接送班车,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万一晒出个中暑什么的,我们领导又该训我了!” 沉迷于脑海中神奇画面的张扬正因为画面的突然中断而感到费解,耳边却又忽然传来了中年保安的闲言碎语,他万分不爽地睁开了双眼,非常不耐烦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保安以后,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回应道:“这里除了秦始皇的这个大坟包可以看看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让我们四处逛逛的?我们俩站在这里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们就是禁得住晒,连晒四五个小时连渴都不会渴的,在这里傻站一会儿又怎么了?” 被张扬几句话给顶了回来的中年保安有些恼羞成怒地嚷嚷道:“要么逛,要么走,傻站着就是不行!” 明显是被对方给激怒了的张扬气极而笑,没有多说什么,随手就召唤出了浓缩版的千棺大阵——那具小巧迷你的棺椁,准备给眼前的这个愣头青一点惨痛的教训。小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张扬的意图,他赶忙拉住了张扬的手,摇着头轻声说道:“现在把他赶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刚才的那种状态你想让我再重现一次恐怕短时间之内是没有丝毫的可能了,我的能力毕竟有限。我倒是觉得这位师傅说得没有错,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咱们继续逛下去的内容了,那咱们还不如干脆地直接离开的好。大门外居然还有可以直达兵马俑的班车,这还是咱们来西安旅游之后第一次转场如此顺利呢。” 见小武如此说法,张扬有些愤恨地瞪了那位中年保安一眼,气哼哼地回转身向着秦始皇陵景区的正门方向走去;小武也是摇着头苦笑不已地跟在了张扬的后面,一边向前走一边频频回头观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巍峨封土堆;中年保安则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地跟在了最后,亦步亦趋地将张扬与小武送出了景区的大门,又如同送瘟神一般主动帮张扬二人叫来了直达兵马俑博物馆的班车,并警惕地目送着二人彻底离开。 坐在班车上,回望着犹自在秦始皇陵大门外目送自己离开的那位中年保安,张扬苦笑了一声抱怨道:“多难得的一次机会啊,好不容易可以亲身体会到秦始皇陵营建完成时最真实的景象,却被那么一个不开眼的愣头青给破坏掉了!说起来,小武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有了那么强烈的感慨,甚至还间接地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与意识?而且刚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又是怎么回事?是你在运转心盘术吗?” “心盘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小武苦恼地摇了摇头,面对这张扬火热的好奇眼神,一脸无辜地说道:“你也不用问我刚才是怎么了,也不用问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其实我跟你一样好奇,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我只知道出现在你我脑海之中的画面确实是通过时间回溯所还原出的最贴近真实状况的景象,虽然我也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触发了这种法术的,但我知道这种法术所能起到的效果与你刚才所提到的术界心盘术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张扬,在发动那个法术的一个瞬间,我感觉我不像是我了——或者说,发动了那个法术的也许不是我,不,也许是深藏于我意识之中的另外一个我……” “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你!昨天晚上我就跟你说过的,遗世和尚给我们讲的那些故事信息量太大,虽然我们的躯体一直都因为受到他法力的滋养而不会感觉到虚弱疲惫,但我们的精神其实已经跨越了几百年的时间旅程,再加上那道空间缝隙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所以我们两个在精神状态上出现一点异常的状况也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就不要再吓唬你自己了,等一会儿咱们逛完了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咱们就返回西安找个宾馆去好好地调整一下精神状态,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我就带着你在附近找一处农家院住上几天,一边休息调整一边理顺时差,好不好?”张扬半是劝解半是安慰地说道。 见小武依旧苦恼不已,在自己的强力注视之下才非常勉强地点了点头,张扬的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怪异:其实,在离开大雁塔之后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早已在小武的身上发现了一丝诡异的变化。一开始,他还下意识地将那种变化归结于小武在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洗礼之后终于顺利成长的缘故;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充分地意识到那种变化并非是因小武自身的成长而起,反而很可能是一种他目前还无从了解的因素诱导了小武精神上或者说意识上的变化。从来都没怎么关心过小武精神状况的张扬,终于在小武出现了异常的状况以后,不得不暂时用言语麻痹着苦恼不已的小武,为他继续观察小武赢得充足的时间。 为了转移小武的注意力,张扬故意说道:“小武,既然你觉得刚才咱们俩在脑海中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最贴近真实状况的景象,那咱们俩为什么不把那些画面都给它画出来呢?哪怕咱们两个绘画水平不高,但单凭着如同幼儿园小朋友涂鸦一般的草稿想来应该也是能赢得那些深谙此道的考古学家们的信任吧?”小武乍一听到张扬提出如此有趣的想法,原本有些木然的神情终于恢复了一点原有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毛刚想要出声附和,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异常认真地对张扬说道:“张扬,刚才要不是你一心只想着要窥探秦始皇他究竟穷奢极欲到了何种地步,我也就不会受到你的影响、在朦胧的状态之中触发了某种法术,进而造成了如今的后果。关于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特别是关于你所看到的那些画面之中的内容,尤其不要对外吐露!我的这个请求你能答应吗?你把这一切都当作是一场梦好了!”张扬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下封口令吗?明明是你先影响我的,为什么要倒打一耙说是我影响了你呢?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做梦?那我还要感谢你助我梦想成真了不成……” 第290章 兵马 面对张扬语气不爽的反问,小武恢复了一些精神,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答道:“咱们哥们儿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帮你梦想成真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对我表示感谢的话,我希望你的谢礼能够折现给我,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就是一个穷学生,家里又管教得比较严,手头儿经常不宽裕啊!” 见小武终于摆脱了不良情绪的困扰,张扬也笑嘻嘻地回应道:“你还想要谢礼?你可别忘了,咱们俩这一趟西安之行所有的开销可都是我自己出的!当初要不是彭侯一力举荐你说你可以给我帮点儿小忙,我又何必在沈阳苦哈哈地等着你?我早自己一个人跑到西安把正经事情给办完了,这个时间没准儿我都已经返回沈阳了呢!况且咱们在出来之前可是早就已经说好了的,尽量要赶在中秋节之前返回沈阳,现在可倒好,中秋节过完都一周多了,咱们两个连西安周边的景区都还没有逛完呢。这个效率,简直是太低下了!” “效率地又怪不到我的头上,要怪的话你就只能怪遗世和尚太过啰嗦,非得要拉着你我去看那些有的没的小电影,无形之中浪费了我们太多的时间!”小武反驳了一句之后,又板着手指计算了一番时间以后方才说道:“听你说起彭侯,我才忽然意识到,按照现实时间来算的话,彭侯前往南方寻找小蔡通报老蔡阵亡的消息这一去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找到了小蔡没有。不过以他的脚程,想要跑遍整个南方估计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是不太够用,没准儿这个时候他正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呢。” 想象了一下彭侯四处乱窜的形象,张扬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摇着头说道:“按理说如果彭侯他顺利完成任务、将老蔡阵亡的消息转达给小蔡以后会给我打电话的,既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想来他应该是在南方还没有找到小蔡藏身的线索。不过咱们两个倒也用不着替他担心些什么,以他的实力来说,这世间不管什么地方也都是自由来去的。与其担心彭侯此时可能遭遇到的状况,倒不如好好珍惜一下眼前的西安美景呢,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收拾一下心情,准备去迎接兵马俑即将带给你的震撼吧!”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小武忽然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兵马俑应该可以被叫做秦俑吧?它跟我们在汉阳陵地下发掘现场所看到的那些汉俑有什么差别吗?如果说差别不大的话,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如此激动吗?顶多也就是数量比汉俑多些,质量比汉俑好些而已。” “弟弟诶,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难道你上历史课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过那张秦始皇陵兵马俑的照片吗?照片里一行行一列列的兵马俑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当年的军阵一样蓄势待发,光是看照片就已经足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了,你怎么就不激动呢?”张扬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了几句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惊讶不已地继续追问道:“不对,你刚才是拿我们在汉阳陵所见过的那些汉俑去跟兵马俑比的,这两者哪有什么可比性呢?你该不会以为兵马俑也跟那些汉俑一样,个子矮矮的、身体小小的、跟芭比娃娃似的吧?” 见小武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张扬摇着头咬牙切齿地临时抱佛脚为小武补起课来:“俑是什么东西在汉阳陵的时候你已经见过了,应该不需要我再介绍一遍了吧?秦始皇陵的兵马俑跟汉阳陵里的那些汉俑从功能上来说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属于帝王陵中的陪葬品。不一样的是,秦始皇陵的兵马俑据说是按照真人比例制作的,每个个体、每张脸孔、每个姿势基本上都是不太一样的;而汉阳陵里面的汉俑先天就是按照真人三分之一的比例制作的,再加上几乎全部都是使用模具制作的,所以在个体差异性上有缺陷。” “难怪我看那些汉俑没什么感觉呢,尤其是看那些迷你版本的动物俑,总感觉像是一排又一排的存钱罐被人给埋到了土里面,除了滑稽可笑之外还真是很难有别的什么感受。按照你的说法,兵马俑既然是按照真人比例来制作的,岂不是说随便一只都要比我高?再排列成军阵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比那些汉俑用猪鸡狗马牛羊来排兵布阵要有看点得多。只是我比较好奇这些东西都是怎么被发现的呢?”小武追问道。 “汉阳陵的陪葬坑是怎么被发现的我不清楚,秦始皇陵兵马俑被发现的过程我再临来西安之前倒是补过课的,整个过程说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扯淡一样,所以我觉得可信度不是很高,但这又确实是官方的说法。据说在1974年3月的时候,由于陕北地区干旱少雨,所以住在秦始皇陵陵东西杨村的一个老头儿准备抗旱打井。你要知道,1974年那个时候‘抓农业、促生产’的口号正喊得震天响,为了抗旱准备在村南的沙石摊上开挖水利设施,也就是挖井,却没想到在挖井的过程中挖出了一些破碎的陶片。当时村民们并不知道那些破陶片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砖瓦窑出的碎瓦片呢,并没有怎么在意。”张扬细致地介绍道。 “那些村民该不会因为觉得那些陶片值不了几个钱,所以就都给砸碎了吧?”小武略显紧张地问道。 “据说砸倒是砸了一些,但具体砸毁了多少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就在村民们砸碎那些陶片的时候,刚好有一位有点文化的专抓农田水利路过,他觉得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文物所以就立刻向县文化馆汇报。在那个时代,官员还没有现在这么**,做事情的态度也远比现在要积极进取得多,所以县文化馆里主管文物的人一听说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把那些还没有被村民完全破坏的陶片集中起来并运回到文化馆内进行拼对修复。在此期间,有一位新华社的记者从同样在文化馆工作的妻子那里听到了风声,兴冲冲地跑到文化馆去了解情况,回家就写了一篇《秦始皇陵出土一批秦代武士俑》的短文发到了人民日报《情况汇编》之上,这篇短文的内容很快就引起了中央高层的重视。”张扬继续淡定地介绍着。 “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惊动中央了?那个时代基层和中央之间的互动有这么便捷?这不科学啊!在那个没有网络、电话都很稀缺、有急事只能发电报、日常联络靠信件的时代,基层和中央之间的联系怎么比现在还要快捷方便得多?难道说科学技术的发展,反而阻碍了信息的交流吗?”小武一脸不解地追问道。 “信息交流的快捷方便与否确实跟科学技术的发展息息相关,但目前基层和中央之间联系的这种现状却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才慢慢逐渐形成的。你想一想,原来在通讯靠吼的时代,为了减少信息交流过程中的信息缺失,只能尽量减少信息传递的层级次数;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信息交流的速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相对于信息传递的层级次数飞速增加而言,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张扬耐心地解释道。 小武闻言,翻了个白眼给张扬,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你说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么婉转了?就咱们俩说话,你绕那些弯子有什么用?你明明就想说是由于部门臃肿、人浮于事才造成了信息向上传递的不流畅,每增加一个信息传递的层级次数,就好像是在动脉里增加了一块血栓一样,除了增加自身生理性的健康风险之外,还导致了血液流速的变慢——慢慢地,基层信息已经很难有效地传递到中央去了!”“真难得,你虽然在历史层面上算半个白痴,但至少在政治层面上还有点见解。”张扬点了点头,夸赞了小武一句后,又笑着继续说道:“总之,由于那个时代信息向上传递的途经还是比较通畅快捷方便的,所以发生在小小县城里的那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最后还是惊动了中央,当时的副总理针对此事特地下了重要批示。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官场嘛,还不就是一级压一级?所以国家文物局在第一时间就行动了起来,带着些考古专家急匆匆地来到西安,在查看过陶片出土的现场之后不久,就正式委派陕西省组织考古队进行深入发掘。就此,秦始皇陵兵马俑在两千多年之后机缘巧合地再次出现于世人的面前。”小武坏笑着说道:“听了你的这一番介绍,我怎么觉得是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才使得兵马俑重新现世呢?如果中途的某个环节一旦没有接续上,这个事情最后不就彻底歇菜了……” 第291章 秦俑 张扬苦笑了一声说道:“世间之事大多不都是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地最后才产生出一个必然的结果吗?很多历史事件如果你站在起点的立场上看,会有N多种可能;但如果你是站在终点的立场上回头看,就会发现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而且还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兵马俑的发现也是如此——兵马俑的藏坑埋藏在距离地面只有五米深的地下,而且规模又极其庞大,只要在上方动土基本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兵马俑的存在。据说在后来发掘兵马俑的过程中,曾经在藏坑之内发现了汉墓六座、近现代墓二十多座、古井三眼、大坑一个,这就说明在1974年这一次正式发掘以前至少有三十多次的机会可以让兵马俑现世,但基本上每一次都与之失之交臂,直到最后的这一次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现世了。” “兵马俑坑距离地面只有五米的高度差吗?难怪在挖井的时候会碰巧发现藏坑了呢,可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在正式发掘兵马俑的时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况?是见到宝藏了大家一哄而上,将所有能挖出来的兵马俑都给挖了出来,还是循序渐进地清理出一片区域之后,再去清理下一片区域?”小武好奇的问道。 “印象之中我曾经在网络转载的《中国文化报》上看到过一篇关于兵马俑藏坑勘探与试掘的文字报道,那篇文章说第一拨人是在1974年7月中旬进驻的西杨村考古工地,第二天他们就考察了出土那些破碎陶俑的现场,第三天他们就已经开始对标注为一号兵马俑坑的藏坑进行了勘探和试掘。他们先是对已经暴露在外的痕迹、遗物进行记录、绘图、拍照,之后对已经挖出来的部分进行了清理,同时还号召村民们将挖井时收集到的疑是文物的物品进行上交。结果,但只是最后的这个举动就回收了佣坑铺地砖五十多块、陶俑残片两箩筐、陶俑胳膊一只、断手一个,几乎是每一天都有新惊喜。”张扬复述着那篇文章中的内容。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文物贩子没事儿就在历史悠久、古墓成堆的穷乡僻壤瞎转悠了,看来只有眼力够用,还真有可能会淘到被不懂行老农当成是破烂物件的宝贝啊!”小武一脸羡慕地感慨道。 “那是当然,不过很可惜的是建国这五十多年以来干这种事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民间的好东西早就已经被人搜刮得差不多了,偶有漏网之鱼要么是因为物主根本就不在意、要么就是因为物主想要待价而沽,做这个行当对现在的你我来说已经太晚了。如今想要再去捡漏,恐怕也只能去一些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碰碰运气喽。怎么,看你一副意动的样子,你该不会是想要找机会尝试一把吧?”张扬笑着反问道。 小武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辩解道:“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的话,我当然想要去尝试一把,不过我估计这样的机会应该也是很难去碰到的,也只能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说了。倒是你刚才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第一批考古队员从村民们那里的收获惊喜连连,就没让他们加快发掘兵马俑坑的脚步吗?” “所谓利字在前一马当先,从村民们手里收缴上来的那些东西就已经足够让考古队激动不已了,他们又怎么不会想要加快发掘的进度、看看地下到底都还埋藏着那些宝贝呢?所以还没等到月底,考古队的发掘清理范围就已经有了一百多平方米,出土了三十多件残破陶俑和一些木制构件的遗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考古队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不论他们往哪个方向发掘,都没能找到藏坑的边沿,就好像地下的这座藏坑根本就是没有边际的一样。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继续扩大了发掘的面积,从一百多平方米生生扩展到了三百多平方米,也就是说扩大了两倍的发掘面积,还是没能找到藏坑的边际。”张扬说道。 “这么牛气?那这个一号藏坑到底有多大的面积呢?再怎么着总得有个边际吧?”小武追问道。 “一号藏坑具体有多大的这个问题咱们可以等会再说,我还是接着给你讲一讲他们发现了什么吧。在出土了陶俑、马俑六十多件和一批青铜器与车马器之后,考古队终于发掘到了藏坑东面和南面的边际,但西面和北面的边际依旧还是没有发掘到。考古队员们都很奇怪啊,根据以往的考古资料来看陪葬坑的规模都不会太大,可都已经发掘了三百多个平方米的面积,咱们还没有挖到边际呢?于是经过一番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在原来试掘方的北边又开了三处新的试掘方,还是没能找到北面的边际。”张扬继续介绍着。 “那他们最后到底是怎么找到北面跟西面边际的呢?该不会又是由巧合、偶然递进成必然的吧?” 面对小武的这个问题,张扬古怪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答道:“不错,那确实是由另一个巧合与偶然所递进成的必然。当时考古队每天都在村民家里轮流吃派饭——所谓‘派饭’就是‘安排某人到某某家吃饭’的意思,这是农村还有生产队时期一种惯常的做法。那个时候当上面的干部来村里‘蹲点’一般都是到农民家里去吃派饭,根本就不存在公款吃喝的问题,当然,那个时候确实也不具备公款吃喝所应有的经济环境。说这些就又说远了,还是继续说考古队的事情吧——考古队员在吃派饭的村民家里,听老人说起了老人的父亲在地里挖井却从井壁上发现了一个像人一样的怪物的故事。那个怪物,自然就是秦俑了!” “所以考古队员就是靠着这一条偶然得来的线索,得以确定了一号藏坑西面与北面的边际吗?这故事听起来也太过传奇了一点,难道我爷爷之前给我讲的他老爸年轻时所遭遇到的那些古怪事情,其实也都是像第一次见到兵马俑的那个挖井人一样,自己吓唬自己玩儿吗?”小武略有些迟疑地追问了一句。 “凡事有因就有果,虽然我不知道你爷爷究竟给你讲了怎样的故事,但抛开来妖魔鬼怪故意作弄你的那位太爷爷这个因素之外,他所遭遇到的古怪事情必然是事出有因的,只是无论是当时还是日后他都没能想清楚那些事情发生的真实原因而已。”张扬说道了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说道:“至于当年考古队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也远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轻松:他们先是找到了那眼井,在井下果然发现了一些陶俑的碎片;之后又决定采用疏探法,每间隔三到五米向下钻一个探孔,并由西往东越钻越深,结果发现藏坑的面积忽然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探测出来的粗略结果把所有考古人员都惊呆了,一号藏坑居然是距地表在4到6米之间、东西长230米、南北宽62米、面积将近一万五千平方米的超大型佣坑!” 张扬的激动明显没有感染到小武,只见他异常冷静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到了这种程度,那些考古队员们还是没能最终确定一号藏坑的所有边际吗?为什么给出的会是一个粗略的结果,而不是精确到米的准确数据呢?算了,我也不想听那么多过于琐碎的发掘过程细节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之下才最终确定了一号藏坑的所有数据,抛开那些太过细节的描述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当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了。根据我的记忆,1975年3月考古队完成了对新开的那三处试掘方的清理工作,出土陶俑、战车、陶马、青铜兵器和车马器不计其数,而此时一号藏坑的东端也算是全部被挖了开来。考古队结合了各种资料以后,推断一号藏坑之内应该有十条东西走向的隔梁,有十一条东西走向的过洞,在东西两端应该各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长廊;又根据已经出土的陶俑和陶马的排列密度,进行了一轮推算,估计一号藏坑之内共有陶俑、陶马约六千件左右。在那之后不久,国务院决定拨款修建兵马俑坑遗址博物馆,为了防止修建得博物馆过小、无法完全覆盖佣坑,考古队加班加点地进行勘探,将五米一个探孔的疏探法调整为一米一个,后来又改用了梅花探法,最后才算是彻底搞清楚了一号藏坑比较具体的范围,事实数据与考古队之前推测出的数据大致相仿。”张扬一口气直接抛出了一大段话。小武眨眨眼睛,略显天真地问道:“后来呢?该不会直接就在那里开拍《古今大战秦俑情》了吧……” 第292章 发掘 被小武诡异的思维跳跃弄得有点晕头转向的张扬苦笑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摇头说道:“原来你也看过那一部由张艺谋和巩俐主演的神片啊,不过说实话,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古今大战秦俑情》的时候真心觉得那片子拍得也算不错,除了场景、道具略显粗糙以外,别的都还算是可以一看。 “那你说《古今大战秦俑情》真是在兵马俑藏坑里拍的吗?为什么我感觉很多兵马俑看起来很假呢?那个秦始皇陵看起来也是怪怪的,感觉非常廉价的样子,一点儿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小武抱怨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部片子是根据李碧华的《秦俑》改编而成,导演应该是香港的程小东,拍摄时间大概是在1989年左右,并于1990年在香港正式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你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有关穿越时空的影视作品并没有现在那么多,所以那部片子也被后来无聊的网友们推崇为国语玄幻片的开山鼻祖。当然了,以现在的眼光再回过头去看的话,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了。”张扬淡然说道:“至于电影里面的兵马俑跟秦始皇陵,其实跟咱们马上就要去看的兵马俑藏坑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总觉得电影里面的兵马俑看起来像是假的呢!”小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好奇地追问道:“刚才你说一号藏坑距离地表有四到六米,那些考古队员在进行发掘工作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难道还真要把那四到六米厚的图层全都铲掉、清理干净吗?这工作量也忒大了一点吧?” “你说的没有错,在1979年正式开始发掘一号兵马俑坑的时候,考古队将整座陪葬坑划分成了20米乘20米的27个探方,先是清除了探方上面堆积的那层厚土,露出了部分棚木的遗迹;之后考古队又集中全力去发掘最东端的五个探方,出土了战车、陶俑、陶青铜兵器、车马器不计其数;在将出土的陶俑、陶马进行修复后,又将其摆放回原位进行陈列。由于兵马俑的大小和真人、真马相仿,那一排排、一列列的兵马军阵就好像是活的一样,让人看了之后感觉到极为震撼。1984年的时候,一号兵马俑坑遗址保护大厅顺利竣工,整个大厅是一座拱形的大型建筑,东西长204米,南北宽72米,厅顶距坑底22米,把一号藏坑全部罩于大厅之内,这个等一会儿我们俩应该就可以看到了。”张扬继续侃侃而谈地介绍道。 “那个兵马俑博物馆该不会只有一个兵马俑坑可以看吧?除了兵马俑之外还有别的吗?”小武问道。 “别的?既然是兵马俑的博物馆,里面当然都是兵马俑了,其它的东西应该也都是跟兵马俑有关的文物。至于说到兵马俑坑,难道你不知道目前被发掘出来的兵马俑坑其实有三个吗?”见小武果然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模样,张扬无奈地摇了摇头简单介绍道:“考古队员们又不傻,在发现了一号藏坑的规模远超预估之后,当然卯着劲儿地想要再多找到几个新的藏坑了,在经历了几个月一无所获的胡乱钻探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紧邻一号坑东端北边的二号藏坑。从二号藏坑出土的文物有1400多件,兵马俑的内容变得更加丰富,不仅出现了跪射俑这一新类别的人俑,还出现了步战车相互结合形式的复杂军阵……” 小武闻言眼前忽然一亮,终于有些兴奋起来地连声问道:“还真有新奇的东西出现啊?既然在二号藏坑里已经发现了新鲜事物,那么在三号藏坑里应该也会有一些更加好玩儿的东西吧?比如跳舞的人俑?或者是唱戏的人俑?或者是官员的人俑?或者干脆就是像汉阳陵里那些个猪狗鸡马牛羊一样的陶制动物俑?” 张扬摇着头语带不满地教训小武道:“你看,你这么一说话就露怯了吧?兵马俑,兵马俑,为什么要叫兵马俑呢?你真以为只是因为藏坑里面有兵又有马,所以就叫兵马俑的吗?当然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在发现了二号藏坑之后不久,考古队终于在一号坑西端北侧发现三号藏坑,而在三号藏坑之中,兵俑们呈现出面对面、夹道欢迎的阵势,充分证明了三号藏坑其实是统帅一、二号坑的军事帷幄所在,也就是所谓的中军大帐或者说是阵前指挥部了。也就是说,三号藏坑是指挥中心,二号藏坑是机械化部队,一号藏坑则是常规化的陆军部队,所以兵马俑这三个字的前两个字其实指的是部队的意思,而不是兵加马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那三个藏坑里面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代表着一支秦朝时的满建制部队吗?秦始皇给自己陪葬了一支整建制的部队是想要做什么?该不会他活着的时候统一了六国,还觉得自己的仗没有打够,所以准备在死后带着陪葬的兵马去一统幽冥吗?这个想法也太奇葩了一点。”小武满脸不屑地吐槽道。 “对于两千多年以前的古人你有什么好值得吐槽的?在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有着这样的想法是必然的,不这样想才是真的奇葩呢!说起来刚才我们两个还在封土堆那里争论秦始皇是不是真的穷奢极欲,其实等你亲眼见到一号藏坑之中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大型军阵,见识到那些精锐的前锋、强大的主力、灵活的侧翼,和那种排山倒海、扑面而来的肃杀气势以后,你就知道他到底是何等的穷奢极欲了!”张扬满怀憧憬地介绍了一番之后,又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只可惜直到目前面积最大的一号藏坑都没有被发掘完毕,整体的发掘工作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是清理出来三分之一左右,不能一窥全貌还真是遗憾啊!” “不对吧?你刚才不是说发现一号藏坑还是1974年的事情吗?到现在已经快要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了,怎么发掘工作的进度慢得如此令人发指,还没有把一号藏坑彻底清理出来?”小武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没错啊,我确实说过一号藏坑是在1974年被人发现的,但考古队的发掘清理工作也只是从1974年持续到1977年进行了这四年的时间而已,等到了1977年的时候第一次发掘一号藏坑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你以为以当时二百多人的人力他们能发掘清理出多大的面积来?一号藏坑的第二次发掘工作直到1985年的冬天才正式启动,干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因为一件突发的意外事件引来了高层的紧急叫停。自那以后,一号藏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启第三次正式发掘!”张扬回想着之前看的那些资料继续说道。 小武闻言豁然睁大了眼睛,很感兴趣地问道:“意外事件?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事件会引来高层的关注,甚至还为此叫停了好不容易才得以展开的第二次正式发掘?难道是那些考古工作者终于发现了秦俑陶土外表之下的真正秘密——在那层原本应该有着精美彩绘的陶土之下,埋藏着的都是一个个血肉之躯?” “哪来的什么血肉之躯?你是《古今大战秦俑情》看多了吧?你还真以为秦俑的制作方式都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往大活人身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陶土,再经过了烈火的烧制之后就直接变成了威武的陶俑?那种说法压根儿就是骗人的!”张扬正本清源地解释了几句以后,又继续对小武说道:“至于那个意外事件,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据说在1987年的2月,有5位当地的村民翻窗进入了秦俑馆,撬开了考古队使用的杂品库,在堆满了考古工具的库房里居然找到了一个将军俑的头,并将那件物品顺利偷出。按照当年的物价标准,单单是那一颗将军俑头的价值就超过了40万,虽然最终在半年之后将那件物品追了回来、又将盗窃案的主犯给毙掉了,但不良的影响早就已经播散开去,进而导致了发掘工作被紧急叫停。”“这么说起来,当时的那一代考古工作者还真是够命苦的,好不容易得到上面的允许可以正式发掘兵马俑一号藏坑了,却好死不死地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想来都替他们感觉到心里堵得慌!”小武不平道。张扬闻言笑了笑,安慰他道:“古人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又怎么会知道发掘清理工作的临时被叫停就注定是一件坏事呢?据说当时停工匆忙,只是揭去了土层却没有做更多的细部处理,兵俑仍然以刚出土时的姿态留在俑坑当中。没成想有外国的专家看到以后异常兴奋、赞赏连连,不停地夸奖中国人聪明,居然想到将兵俑出土时的状态定格似的保存下来,给人留下了更多的文化信息与想象空间……” 第293章 偶遇 “这样也可以啊?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小武惊讶地长大了嘴,为张扬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感到不解。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对张扬继续说道:“听你介绍了这么多关于兵马俑藏坑的趣闻,我还真是对兵马俑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恨不得咱们坐的这辆车快马加鞭地立刻抵达那里。” 由于小武与张扬是对面而坐,而张扬面对的方向正是班车前进的方向,故而小武根本就没能注意到距离班车前方不远处早已不再是荒芜的野地,已经悄然出现了一大片宏伟的人工建筑,赫然正是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在望。张扬随手指着远处建筑群中占地最为宽广的一栋建筑对小武说道:“其实咱们马上就要到了。你看那里的那栋建筑,是那一群建筑里面占地最大的,想来里面应该就是兵马俑的一号藏坑了。难得今天看起来路上好像没有多少人的样子,没准儿我们两个等下进去以后还能抢占到最前面的位置、以最近的距离去观察那些兵马俑呢!说实话,我对出土的那组彩绘铜车马可是心仪好久了,据说那可是迄今为止国内发现的体形最大、装饰最华丽、结构和系驾最逼真、最完整的古代铜车马,被誉为是青铜之冠。” 小武闻言赶忙扭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那恢宏的人造建筑群,撇嘴说道:“青铜之冠有什么好稀奇的,是哪个无聊的人给出的封号?那有没有白银之冠、黄金之冠、钻石之冠一类的封号?得到那些封号的东西难道还真是白银、黄金、钻石造的不成?中国人啊,就是没事儿喜欢自吹自擂,破烂垃圾就敢说是别具特色,砖头瓦块就敢说是传承自秦汉,有一敢说三,过五就算十,很多莫名其妙的说法都不足为信。” “你又懂了!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愤世嫉俗的想法,说的话都带着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你还真是不怕孤傲得没有朋友的那种下场啊。长此以往,你在学校里还交得到朋友吗?别和我说那些跟着你整天胡混、头发一个比一个花哨的小子都是你的朋友,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女性朋友!注意,是女性的朋友!”张扬嘲讽了一句以后,也懒得再说更多,优哉游哉地眼看着旅游班车距离那处建筑群越来越近。好不容易等到班车停稳以后,张扬与小武雀跃不已地走下了班车,抬头打量着那处建筑物阔大门楣之上牌匾,很快就陷入了发呆的境界之中。说起来那块牌匾的外观也算是很有特色,黑底金字远观起来给人格外庄严肃穆之感,美中不足的是上面的文字弯弯曲曲、某些折笔看起来还有点圆滚滚的,并非是张扬与小武熟悉的日常字体。尤其是一直以来都有点不学无术的小武,面对着那分隔明显是九个字的诡异字体傻愣愣地端详了半天,除了正中间的“一”字确认无误以外,对其余的八个字的识别程度则完全是零。张扬表现得则相对要好一些,他在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之后,认出了第一、三、四、五、七个字,分别应该是秦、马、俑、一、坑,进而推断第二个古怪的字体应该是一个“兵”字,而第六个介于“一”、“坑”之间的字体就应该是“号”字;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第八个字以后,见其右侧依稀像是一个贵人的“贵”字,所以张扬大胆地假设第八个字应该是一个“遗”字。综合下来,那九个字连续读下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秦兵马俑一号坑遗X,而最后的这个X,要么是遗迹的迹,要么是遗址的址,张扬却无法确定。 就在两个人傻呆呆地站在兵马俑一号坑展厅的大门前研究匾额的时候,刚好有一位穿着白色运动装的长发男子挽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从大门内走了出来。那位男子的长发早已生长过腰,乌黑亮丽却只是被一根红绳很随意地系在了一起,随着男子的走动而左右飘荡着;那个漂亮的姑娘同样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看款式应该与那位男子还是情侣款,她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刚刚研究完匾额上的古怪字体、正打算要向小武炫耀一番的张扬,在见到走出兵马俑一号坑展厅大门那长发男子的面容之后,忽然呆住了——虽然二人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从行为举止上看起来都应该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但当张扬注意到那位男子容貌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看到对方那一双让他感觉到异常熟悉的眼睛的时候,他敢确信他确实是没有认错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位身穿白色运动装的长发男子,赫然正是暌违将近两年、之前已经抵达沈阳却一直未能见到面的赤灵子道长!而一直都是以一身素白道袍道装出现的赤灵子道长居然会散开道髻、换上便装,身边还陪伴着一位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这又是怎么个状况? 虽然有所疑惑,但能够在他乡偶遇旧识本身就应该算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所以张扬准备撇下小武先去跟赤灵子道长打个招呼。就在他刚想要张口呼喊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赤灵子道长身旁那位女伴的面容,然后他就彻底惊呆住了——此时与赤灵子道长穿着情侣款白色运动装、做小鸟依人状依偎在赤灵子身旁、那位满面含春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张扬居然也曾见过她的容貌!虽然,之前张扬与其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缘,但就在前不久,就在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中,张扬得以第二次见识到其明眸皓齿、神情冷寂的不二风范。记忆犹新之际,居然会在现实生活中再次见到她,怎能不让张扬惊呆呢? 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遗世和尚记忆画面之中曾经出现过的、给张扬与小武都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冷美人,秋凝霜姑娘!同时,她也正是那位悍然出手偷袭老蔡、将老蔡一生努力都付诸流水的白衣护士!更是老蔡口中将其转化为吸血僵尸的反清义士吕四娘!在她将老蔡转化为吸血僵尸的那个时候,她曾经对老蔡说过会让他永远地痛苦下去;她果然是言出必诺,在老蔡梦想即将成真的前一刻,她不仅出手破坏掉了老蔡的梦想,更是灭杀了老蔡的一切希望。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她身为一个女人对老蔡的报复而已。 如此彪悍的一位女汉子居然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赤灵子的怀里,这样的景象不禁让张扬目瞪口呆,但很快他就回想起了农大地宫之中、老蔡身亡之后的那个画面:面对老蔡的身死道消,白衣护士怅然若失;赵念平伺机而动,成为最后的赢家;白衣护士不依不挠,尾随赵念平而去;赤灵子主动现身,边喊着秋凝霜的名字边追踪出去——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情而已。难道就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赤灵子道长不仅追踪到了白衣护士的行踪,甚至还确认了其真实身份并与其再续前缘了不成? 虽然对白衣护士、吕四娘、秋凝霜这位忽而冷傲、忽而彪悍、忽而婉约的女汉子有所畏惧,但考虑了一下自身的立场和此番巧遇的难得之后,张扬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大声招呼道:“赤灵子道长,好久不见啊!之前听说你已经到过沈阳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我呢?就算那个时候我不在,但我总是会回来的嘛,原本临来西安之前我还打算着要先见你一面呢,却没有想到无论怎么着都联系不到你了。你不老老实实地在沈阳养伤,跑到西安来做什么?玩儿失踪吗?咦,你身边的这位美女是谁?你的女朋友吗?”正腻在了一起的赤灵子与秋凝霜二人听到张扬突如其来的呼唤,身体同时一僵。当赤灵子见到打招呼的人是张扬时,他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正搂着秋凝霜的那只胳膊;秋凝霜却浑不在意地拉住了赤灵子想要缩回去的那只胳膊,笑吟吟地看着张扬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来是你这位小朋友,我认得你!你之前曾经跟老蔡那个王八蛋有过非常频繁的接触,之后老蔡他还曾经施舍过给你一些小恩小惠,所以你就甘心去做他的爪牙、一直在替他办事。要不是我有自身的原则,你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单凭你曾经身为老蔡的爪牙这一条我就应该给你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男朋友?”张扬被秋凝霜的一番话说得冷汗直冒,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赤灵子向秋凝霜确认道:“老蔡的事情可以等一会儿再说!我刚才没有听错吧?他,真是你的男朋友……” 第294章 告辞 秋凝霜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确认说道:“他当然是我男朋友了,你看我们两个这么亲昵的举动,如果他不是我男朋友的话,在你眼中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看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怎么,你有意见?” 面对秋凝霜凶巴巴的质问,张扬赶忙摆着双手解释道:“没意见,我没意见!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地在一起,我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啊!美女姐姐,我觉得你恐怕是对我有所误会了!我跟老蔡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你所说的那种主子与爪牙的上下级关系,而我之所以会帮着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也是有着不得已苦衷的。在我与他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用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来诱惑着我去按照他规划的道路前进着;等后来我逐渐认清了他冷血无情本性以后,他却又用我朋友的性命威胁着我去为他办事;虽然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有为青年,但被人胁迫着也难免会做出一些行差踏错的事情来,让我的良心时时备受煎熬。幸好美女姐姐你最后在农大地宫中仗义出手,将老蔡这个贪心不足的野心家彻底消灭,解救了无辜的我。” “农大地宫中?”秋凝霜闻言眼神一冷,充满威仪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农大地宫中杀死了老蔡的呢?当时地宫中有那么多人在,你是事后听人提起过我的存在?还是当时你也在场?是了,既然你跟那个改名叫做老蔡的王八蛋是一丘之貉,想来你也应该对他的真实身份早已有所了解!甚至你很有可能对我的真实身份都有着非常贴近现实的猜测,既然如此,为了我自身的安全,看来是不能留着你了!” 见秋凝霜眼中有杀意闪过,张扬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慌乱地解释道:“美女姐姐,千万不要动手,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对外人提及过你的存在与容貌,你可千万别急着动手杀人灭口!你说得没有错,我确实对老蔡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但他从没有向我提及过美女姐姐你的存在啊;我向你保证,在农大地宫之中我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你,之前也从未听到过丝毫关于你的事情!” “凝霜,你就不要再吓唬他了,你看他的脸色都已经变了。”之前都没有说话的赤灵子见张扬一副想要立刻就转身逃跑的样子,拍了拍秋凝霜的手笑吟吟地劝解道:“况且话说回来,他又不是什么外人,他就是我之前跟你特地提起过的那位忘年交小友张扬啊!可别看他在面对着你的时候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其实他所经历过的很多事情是你我这么多年以来也都未曾亲身经历过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他的胆子与秉性可能比你我都还要更上一层楼呢。更为重要的是,他还与我刻意停留在人世间图谋了许久的那件事情有着十分重要的联系,我可不能让你把他给吓坏了,否则我这么多年的等待与坚持岂不都是一场空?” 秋凝霜闻言撇了撇嘴讥讽地说道:“小赤,你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吗?以他刚刚与我之间的一番应对来看,他恐怕未必能承担得起你所图谋的那件事情呢!况且这个小子刚才说什么在农大地宫之中是第一次见到我之前从未听闻过有关于我的存在,这些话只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如此滑头的小子,不足取信啊。” 原本正站在张扬身后研究匾额上古怪字体的小武,早已留意到了张扬的异动,当听到张扬与赤灵子打招呼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当秋凝霜对张扬进行着无情讥讽的时候,他已然走到了张扬的身边。面对着对他而言其实都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的赤灵子与秋凝霜二人,小武很自来熟地向二人打着招呼说道:“二位好,我叫小武,是张扬的小兄弟。这一位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大哥哥原来就是闻名已久一直未得一见的赤灵子道长啊,自从我听彭侯提及与你交往的那一番经过之后,我一直都想要拜会一下你可惜一直不得机会,如今居然会在这里偶遇,看来是老天也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浅啊!而这一位和蔼可亲、温柔可爱的美女姐姐原来就是赤灵子道长的爱侣啊,果然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让我羡慕不已啊。” 被小武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分散了注意力的秋凝霜闻言,转头望向了小武。经过一番细致的上下打量之后,她再次撇着嘴讥讽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你跟这个张扬还真像是亲兄弟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身无济世之才的一路货色!我问你,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身为一个外客,你又是如何占据了这具肉身的?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跑到我们的面前来攀亲道故?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从这具并不属于你的肉身之中打了出来吗?” 虽然秋凝霜话说得刁钻刻薄,可小武却似滚刀肉一般浑不在意,反而是一脸谄媚地凑到了秋凝霜的身前,故作认真地问道:“美女姐姐,你确定可以将我从这具并不属于我的肉身之中打出来吗?说实话,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快要十年的时间了,如果美女姐姐你能够帮忙的话,我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啊!拜托了!” 秋凝霜被小武的异常热情吓了一跳,面有难色地刚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想被赤灵子的话语给打断了。 赤灵子摇着头对小武说道:“原来你就是小武啊,我曾经听彭侯那只树精提及过你的存在。我女朋友凝霜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有些伤人,我代她向你道歉。其实她原本的性格并非是如此尖酸刻薄的,只是因为一些不太好宣诸于口的原因才会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希望你不要介意。想来等过上一段时间以后,我与她经过一段时间的闭关休养,我们体内的暗伤基本痊愈之后,她才能回复她原有的那种平淡性格。” “暗伤?道长,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吗?”张扬直到此刻才终于把握了一个机会插言问道。 “我之前在丽江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经过了漫长的沉睡以后,苏醒后的世界已经与我当初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我也一直在尝试着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原本我以为要整理我那几世生活的繁杂记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能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顺利完成;不过幸好我再次遇到了凝霜,由于她有着与我类似的遭遇,并且对如何消化吸收整理记忆碎片有着比较切身的经历,故而我在她的帮助之下潜心闭关休养一段时间以后,想来应该就可以恢复我完整的记忆了……”赤灵子对着张扬刚解释到这里,忽然猛地回头,向着兵马俑一号坑展厅之内望去,满脸的狐疑之色,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胁。 正站在赤灵子身边的秋凝霜也几乎是在同时望向了兵马俑一号坑展厅之内,她的脸上有着一种古怪的神色,似乎她知道一些什么,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知道的那些事情。于是她轻轻地拍了拍赤灵子的手,故作好奇地问道:“小赤,你刚刚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转过了头呢?里面的兵马俑咱们刚才不是已经都看过了吗,还有什么是需要你特地转回头去张望的?看把你给紧张的,难道那些兵马俑都活了不成?”张扬与小武也被赤灵子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同时顺着赤灵子视线的方向向着兵马俑一号坑展厅之内望去,但那里除了在护栏之外成群结队的参观人群之外,并没有丝毫可以值得怀疑的异状。张扬的心中不由得对赤灵子的精神状态产生了一些担心,而小武则对赤灵子的过激反应暗自腹诽不已,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无声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赤灵子果然是有暗伤在身、精神状况不太良好的这个事实。面对着秋凝霜的追问,赤灵子略显僵硬地回过了头,面色十分难看地说道:“就在刚才我又有了被人窥视的感觉,这已经是我们到达这里参观兵马俑之后的第五次了!到底是谁在一直窥视着我们?虽然从刚刚的那种感觉来看,对方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但如此频繁的窥视必定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看来对方应该是想要偷听我们几个刚才对话的内容,只是因为被我及时发觉,所以才会暂时偃旗息鼓打消了继续窥视我们的想法。此地恐非是可以详谈之地,张扬、小武,我和凝霜还是先行告辞的好,待我们两个闭关休养结束、体内暗伤彻底痊愈以后,我们会返回沈阳再与你们详谈的。抱歉,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第295章 长恨 见赤灵子如此情绪化的表现,张扬与小武不由得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赤灵子为何会如此失态。 秋凝霜见二人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则笑吟吟地解释道:“其实自从我跟小赤来到这里参观这个劳什子的秦陵兵马俑以后,小赤他时不时地就会感受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窥视的目光。虽然并不清楚对方频繁窥视我们两个的真实目的,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像我们两个如此出众的人走在一起,想要不引起他人的关注也是很困难的嘛!倒是小赤他一直都很反感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生怕对方的目标是想要图谋霸占我,所以在行为上就有点反应过激了,你们两个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张扬与小武憋住了笑意,忍不住地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赤灵子以后,都面色尴尬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秋凝霜的说法。可张扬纠结了一番以后,还是有些不无遗憾地对赤灵子说道:“道长,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偶然重逢,难道你就要匆匆告辞而去吗?就算此地不是适合详谈的地方,但咱们也可以约在别的地方进行详谈嘛!总不能因为无聊人士的窥视目光,咱们就因噎废食地直接把详谈地点直接改在了沈阳吧?我们两个在西安最多也就是再游览玩耍个几天而已,想要返回沈阳是比较快捷的事情,但你们两个不是还要闭关休养吗?等你们两个闭关休养结束以后再返回沈阳,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呢,你觉得以我好奇心的饥渴程度可以忍耐那么长的时间吗?就算你真的要走,也务必要告诉我你们打算返回沈阳的时间!” 赤灵子狐疑地再次回了一下头,确认没有感受到那种无形的窥视之后,方才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张扬说道:“我与凝霜此番所选择的闭关休养之地其实距此不远,就在骊山脚下的华清池畔。虽然凝霜她对我整合记忆碎片帮助应该不小,但她自身的伤势却也不轻,纵使以我门中秘传的双修之法进行修炼,恐怕也非是短时间之内可竟全功的。我与她的此次闭关休养,快则七七四十九天,慢则九九八十一天,待我们伤势尽愈之后我会带着她即刻返回沈阳,并第一时间找你详谈关于遗世化身之事的后续,你且在沈阳等我!” 秋凝霜则心驰神往地感慨道:“想当年华清池还是李家皇朝的禁脔之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想要去华清池游玩一番还都得是偷偷摸摸地进去;现如今华清池开门售票了,我们两个简直就是想进去就进去,爱呆多久就呆多久,想来就觉得畅快呢。你们两位小朋友也用不着着急,等我们两个养好了体内的暗伤,自然就会返回沈阳的。说起来,我在医院直接请了一个大长假,回去之后还能不能继续上班都说不定呢!” “上班?”张扬不由得想起了在农大地宫中初次见到秋凝霜时她的穿着打扮,他忍不住追问道:“美女姐姐,我记得在农大地宫里你当时可是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你该不会真的是一位白衣天使小护士吧?” “那是自然!我可是正经科班毕业的专职护士呢!”见张扬与小武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秋凝霜拍着胸脯向二人保证道:“今天因为小赤急着要离开这里,所以我也就不给你们多讲我的光辉历史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们,等我们返回沈阳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给你们讲上一讲,关于那些年生活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以及他们所执着追求过的那些理想与那些事儿,你们两个最好洗干净了耳朵等着听我的故事吧!” “凝霜,不要再逗他们两个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有什么想要说的话,等我们返回沈阳以后再说不迟。”赤灵子这样说着,跟张扬与小武象征性地挥了挥手算是道别,将目瞪口呆的张扬与小武二人抛在了原地,他则心急火燎地回转身搂着秋凝霜纤细的腰身一路向着秦岭兵马俑景区的大门走去。 在前进的路途之上,赤灵子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又像是怕窥视之人偷听似的刻意转换了话题,他若有所思地对秋凝霜说道:“凝霜,你可还记得那一次我带着你到人世间行游时所遇到的那位姓白的老者吗?他所作的那一篇《长恨歌》你可还记得?其中对华清池中的种种记述如今想来我还是记忆犹新,今日你我正好可以旧地重游再次验证一番,看一看那文中所说的‘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究竟是何等美艳,再看一看那文中所说的‘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究竟又在何处,而‘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秋凝霜很识趣地应和着赤灵子这忽然转化的话题,笑吟吟地说道:“我倒是对那篇文章后面的几句印象更为深刻一些,比如什么‘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啊,还有‘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听起来真是荡气回肠而、柔情百转又引人入胜啊。” “原来你读了那篇文章以后感受也是如此之深啊,那正好,咱们这就可以直接前往华清池去一探究竟了。只是不知千年以后的华清池畔,是否尚能依稀窥见当初唐明皇与杨贵妃相拥的身影。”赤灵子说道。 “以你我之能,想要重现当年华清宫的盛景可能尚力有不殆,但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一窥唐明皇与杨贵妃真容的话,想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今晚你我定能一尝所愿……”秋凝霜笑吟吟地附和着。 目送着匆匆告辞而去的赤灵子离开的背影,张扬与小武转过头来相视苦笑,同时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张扬却忽然抬起了手阻止小武道:“你先别急着说出你的判断,听我先说!我觉得赤灵子道长的精神状态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神经兮兮地突然说走就走,他今天的表现不仅与当初我在丽江初遇他之时有着天壤之别,甚至与彭侯在沈阳调查他之时亦有着非常大的差别。看来,赤灵子道长应该是病得不轻,只希望这一次的闭关休养能对他的这个病有所帮助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刚想要说话却被张扬出手阻拦了的小武一把拍开了张扬的那只手,语气有些古怪地说道:“精神状态不正常又何止是赤灵子道长一个人呢?我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赤灵子身边的那位秋凝霜姑娘虽然看起来应对也算得体,但你不觉得她那一副一直笑吟吟的样子与我们在遗世和尚记忆画面之中所见过的那个秋凝霜不太一样吗?就算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与体态,但性格与心态等内在的东西却往往很难被时间所改变,所以我认为,这一次闭关休养不仅对赤灵子道长非常重要,对那位秋凝霜应该也是一样的!” 听了小武的这一番分析以后,张扬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小武的推论,但他很快就又摇着头说道:“无论如何,正如赤灵子道长所说的那样,无论你我的好奇心到底有多么旺盛,也只能暂时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耐心地等待着少则七七四十九天、多则九九八十一天的漫长闭关休养期。等到他们两个顺利返回沈阳以后,我们自然而然地也就能知道他们之前到底经历过哪些古怪、有趣、好玩的事情了。” “希望如此吧,现在我只希望他们两个一切顺利,能够尽快返回沈阳与我们汇合了。”小武如是说道。“以他们两个之前的能力来看,纵横神州大地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至于如今他们两个的实际战斗力到底还保有几成,恐怕还真是未知之数。不过我们两个在这里杞人忧天也没有什么用,与其傻傻地站在这里晒太阳,倒不如加快咱们此次西安之旅的游览速度,尽快返回沈阳等他们的好。”张扬提议道。听了张扬的提议,小武不由得振奋地击掌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两个的想法完全是不谋而合,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进去参观兵马俑?今天如果咱们能尽快游览完这里的话,明天白天我们就可以去法门寺了!虽然听说那里有些破破烂烂的,可我还是对传说中的法门寺地宫和佛指舍利有所期待……” 第296章 阴气 就在张扬与小武二人站在秦陵兵马俑一号藏坑展厅之前一边目送着赤灵子与秋凝霜离去,一边顶着大太阳聊天的时候,在略显阴凉的一号藏坑西半区,正在现场修复着兵马俑碎片试图将之重归原位再现雄姿的众多考古人员之中,一个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孔的男性工作人员正努力站直了身体,向着展厅之外已经逐渐远去的赤灵子与秋凝霜前进的方向望去。他的视线似乎穿越了前方围栏外的滚滚人潮,穿越了展厅臃肿的承重墙和宽敞的大门,穿越了前方诸多阻隔的建筑物,远远地落在了赤灵子二人的身上。当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以后,男性工作人员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自语道:“沈阳吗?看来我也得准备离开了。” 站在一号藏坑展厅门前的张扬与小武,当然不会知道展厅之中所发生的事情,在意见达成一致后,他们转过身随着逐渐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的参观人群走进了身后的展厅。乍一进入展厅之内,张扬与小武就被展厅的宏伟景象给震撼住了——展厅正门内围着一圈半人多高的栏杆,在张扬与小武的立足之处下方五米左右、切削得整齐方正的宏大半裸露藏坑之内,位于藏坑的最东端整齐地排列着全身穿着战袍的战士俑210个,其余三排每排68个前后、左右成行,共计204个;藏坑的中间,排列着38路战车和步兵组成的纵队,构成了军队的主体;每隔三米架起一道东西向的承重墙,所有的兵马俑都被陈列在过洞之中。 看着身前不远处指示牌上所写的介绍内容,小武忍不住对张扬说道:“这里果然就是一号藏坑,不仅是最早被发现的,同时也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藏坑。它距陵园东侧1。5公里,坐西向东呈长方形,东西长230米,南北宽62米,深5米,总面积14260平方米,与其余两个被发现的小型藏坑呈品字形排列。” “这个数据刚才在班车上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跟你都说过一次了嘛,你又复述一遍做什么?”张扬问道。 “我不做什么,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你刚才到底忽悠我没有,现在事实证明你确实还有点起码的良心,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忽悠我。”小武翻了个白眼回应到,见张扬一副想要反唇相讥的样子,他赶忙岔开了话题说道:“张扬,你就不觉得除了那些让人感觉到震撼得快要无语的兵马俑之外,这里的氛围有点似曾相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汉阳陵时我们钻进去的那一片地下从葬坑所给我的感觉和现在极其相似,有所差别的只是一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地下,另一个则在有阳光可以直射的偌大展厅之内而已!” 听了小武的这一番话,张扬皱起了眉头,开始凝神感受起偌大展厅之内混杂的气息来。展厅之中,抛开杂乱的游客气息与古旧土层自身的古朴气息之外,确实还存在着大量其它的气息。张扬下意识地闭起了右眼,用左眼去观察着藏坑之中的兵马俑群,赫然发现在那些形体与头颅拼凑完整、又被重新摆放在原位的兵马俑身上正有着一团团的阴气在无声的涌动,而那些缺损了头颅或形体不太完整的兵马俑身上却并没有丝毫阴气的存在。感受着那些体态完整兵马俑身上涌动着的、远比汉阳陵从葬坑之中浓郁数倍的阴气,见猎心喜的张扬顾不得别的,悄然掏出了千棺阵玉牌,准备将藏坑之中的团团阴气彻底一扫而光。 见到张扬如此动作,小武已然了解了张扬的目的,在小声地抗议了两句之后,他又再次对张扬说道:“你觉得这里的阴气数量比起汉阳陵来是多是少?你能不能适当地控制一下吸收的总量?不要再向上次一样让你的那件破法器变得死沉死沉的好不好?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你一直都被那件法器拖累得直不起腰来,就算是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难堪呢!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影响,不要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手托着那具娇小迷你的无形棺椁,此时正凝神收集阴气的张扬闻言点了点头,随口答应道:“你放心,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是绝对不会再犯同样错误的。至于说到这里的阴气数量,虽然从数量上来说绝对是比汉阳陵地下要多的多,但质量上却未必会及得上汉阳陵。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那些体态还算完整的兵马俑身上才有阴气涌动,而那些体态上有所缺损的兵马俑身上却一丝阴气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这应该还不是最怪的吧?汉阳陵地下从葬坑里面有古老的阴气残留还情有可原,毕竟那里是地面以下嘛;可这里虽然所处的位置确实也算得上是地面之下,但这个浩大展厅的四周墙壁之上可都是修有大扇窗户的,阳光完全可以通过窗户直接照射进来。以这个展厅如此杂乱的游客活人气息,再加上每天长达八小时以上的日照时间,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会有阴气的存在!”小武不解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刚才也简单地想了一下,可惜跟你一样也是毫无头绪。按理说,只有至阴之地才会有稀薄阴气的产生,如果至阴之地是一处密闭空间的话,其中原本稀薄的阴气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逐渐变得越发浓郁起来;可你看一看这里,阳光普照、东西通透、游人如织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至阴之地的样子,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又怎么会产生出如此浓郁的阴气团呢?”张扬一边催动着千棺阵玉牌,一边对小武说道。 “还有,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不仅不可能产生阴气,甚至就连留存阴气都应该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情;但照你目前所进行的举动来看,却似乎是真的有大量阴气的存在,这种诡异的状况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某种我们尚未了解的原因。”小武说到了这里,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却又不敢置信地猛然转头对张扬说道:“你刚才说只有那些体态完整的兵马俑身上才有阴气,而那些缺损的兵马俑身上却一点阴气都没有,那是不是就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这里的那些阴气并非是因为至阴之地的存在而产生的,反而是因为有了那些兵马俑的存在才产生了本不应该存在的阴气!或者确切一点地说应该是:只有相对完整的兵马俑才能制造生产阴气,而已经破损或是残缺了的兵马俑却丧失了制造生产阴气的功能!” 张扬闻言眼前忽然一亮,他又举一反三地补充道:“你刚刚提出的这种说法我觉得很有趣,如果在一个绝对不应该存在阴气的地方却发现了阴气的存在,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不匹配的大环境之中一定是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装置制造、生产、储藏了那些阴气!而这里又没有别的什么装置,只有满坑满谷的兵马俑,也就是说,这些在我们看来只是泥胎雕塑的兵马俑很有可能就是某种专门用来制造生产阴气的古怪装置。只是我们一时之间还想不清楚其工作原理到底是怎样的而已,但想来经过你我的一番仔细观察以后,应该大致可以判断出其是否真的就是那团团阴气的产生源头,并推导出其可能的工作原理。” 小武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按理说,既然你随随便便都可以发现藏坑之中的那一团团阴气,那么想来其他那些曾经来此旅游参观的高手们必定早就已经发现了那些阴气;可现在的问题就是,既然发现了如此大量的阴气团,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用法器吸收掉呢?这个问题我觉得可以有两种答案,第一就是很有可能那些高手缺乏可以吸纳大量阴气的趁手法器,第二就是很有可能在他们进行施法、准备吸纳阴气的时候受到了阻拦——这种阻拦或是出自于其他游客,或是受制于某种无形存在的影响。如果是前者,那等会咱们两个多注意一下就好;但如果是后者那种状况的话,正忙着虎口夺食的你就得要小心那种无形存在的疯狂反扑了。我可不希望我们两个顺顺利利地抵达西安,却要哭哭啼啼地返回沈阳。”面对小武所说的逆耳忠言,张扬点了点头语气异常镇定地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就算真被你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确实有某种无形存在想要独吞这里所有的阴气我也不怕。毕竟还有你小子在陪着我嘛!我们两个可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千棺在手,天下我有’!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千棺阵,果然是千棺阵!”距离张扬不远的藏坑西半区之内,那个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孔的男性工作人员猛地再次努力站直了身体,狐疑地自语道:“千棺阵玉牌怎么会落在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第297章 始皇 随着张扬手中千棺阵玉牌吞噬的阴气越来越多,原本在汉阳陵时就已经发生了异变的、被千具棺椁拱卫着的幽绿色祭坛变得越发深邃,从深沉的漆黑之色逐渐转化为一片如同混沌一般黑洞。从那个黑洞之中涌出了一股股巨大的吞吸之力,将千棺阵玉牌之外不论多远距离的、原本只在完整兵马俑身上涌动着的阴气团生生地拖拽到了千棺阵玉牌之中,并一口吞噬进去,同时通过千棺阵玉牌反馈给张扬一种欣喜莫名的信息,似乎是那些阴气团非常合乎它的胃口,又似乎是为张扬能够发现如此宝藏并慷慨赐予它而感到欣慰。 上一次张扬在汉阳陵从葬坑之中悄然吸收弥漫在那处空间中的阴气之时,随着千棺阵玉牌吞噬阴气量的加大,玉牌本身,以及其具象化所显现出的无形迷你棺椁都会一起变得越来越沉重,让那时候的张扬不堪重负、苦不堪言。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才在行进中途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那处空间中阴气的吞噬,悄然收起了千棺阵玉牌。非常古怪的是,这一次吞噬阴气的过程出乎张扬意料的顺利,自从祭坛之中的漆黑墨色逐渐转化为那混沌的黑洞以后,不论如同飞鸟投林、蜂拥而至的阴气团有多么密集,也不论如同飞蛾扑火、一去不回的阴气团有多少数量,那具迷你棺椁不但没有增加丝毫的重量,反而变得越发轻盈起来。 张扬也不知道吞噬兵马俑一号藏坑之内的阴气团究竟用去了多少的时间,刚开始他还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提防着小武口中所说的那个可能会疯狂反扑的无形存在,但随着吞噬阴气团过程的持续,他也慢慢地降低了警惕。当通过千棺阵玉牌感受到了一股饱胀感觉之后,他终于得以确信手中的那具迷你棺椁应该是已经吃饱了的这个事实;随手收起了千棺阵玉牌,再次打量着藏坑之中一具具体态近乎完整的兵马俑,张扬不由得苦笑起来: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那些原本在身上涌动着阴气团的兵马俑已经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得清清楚楚了,而更远一些的兵马俑似乎因为千棺阵玉牌吞吸之力范围不够的缘故得以幸免,但其身上的阴气团至少也被吞吸之力生生刮去了三成以上。藏坑内的景象在张扬的左眼之中,可谓是满目疮痍。 所幸普通人是断然不会发现兵马俑一号藏坑之中的诡异变化的,但就在刚刚匆忙的一瞥之间,张扬却又发现了古怪的地方——那些被千棺阵玉牌盘剥一空的兵马俑身体之内、口鼻之间,就在他用千棺阵玉牌吞噬海量阴气团的这段时间之内,似乎再次酝酿出了一丝微弱到近乎不存在阴气!小武果然没有说错! 当张扬将自己的发现转述给小武之后,小武一脸臭屁地得意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由我嘴里说出来的推断肯定是最为贴近真实的嘛!你不要总是因为看我的这副肉身年纪比你小就看轻了我,如果单纯以存活时间来计算的话,几个你的年纪加在一起也没有我大!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兵马俑果然都是用来制造生产阴气的工具!” 虽然小武说的话有些猖狂,但张扬却难得地没有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附和道:“看来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幸好我最后还是采信了你的意见。不过说起来,谁又能想到这些明显是陪葬品的兵马俑不但不是简单的摆设,居然自身还带有制造、生产、储藏阴气的功能!他们这么牛气,秦始皇知道吗?” 面对张扬这神来一笔的古怪问题,正在得意笑着的小武忽然卡了壳,思索了一下他才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按理来说,秦始皇既然在生前就已经开始营建这座宏伟的秦始皇陵了,那么想来其中会埋藏多少宝贝、从藏多少物品、具体都有一些什么他应该在活着的时候都清清楚楚吧?按照这个逻辑理下去的话,这些在我们看来只是泥胎雕塑但实质上却是专门用来制造生产阴气的兵马俑具体都有哪些灵异之处,秦始皇他应该早就了若指掌吧?我现在比较好奇的反而是他既然明明知道这些兵马俑并非是单纯的摆设,他又为什么会下令用这些有着独特功能的物件陪葬呢?该不会,他根本就是故意而为之吧?他想做什么?” “以我对秦始皇的了解来看,他这个人虽然有着好大喜功、残暴不仁等诸多恶习,但本质上他应该是一位能够深谋远虑、苦心筹划、耐得住寂寞的高人;即使你让他生活在现今这个道德崩坏的时代,他也同样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平步青云,是不可多得的枭雄之才。他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绝对不可能会无的放矢,必定会有着某种深意——咱们可以试着推测一下,如果你是秦始皇,而且你还掌握着这种可以用兵马俑制造生产阴气的技术,在你自己的坟墓之中你会做出怎样的设计?”张扬先是评价了一番秦始皇,之后又热情地邀请小武与他一起来进行一场头脑风暴,以推测秦始皇将眼前这些兵马俑陪葬的真实目的。 “如果我是秦始皇?这个提议好!”小武闻言兴高采烈地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沉吟了一下开口对张扬说道:“如果我是当年的秦始皇,在一统六国大业完成之后,身为一个人类我最为急切的想法可能就是如何将我手中好不容易打下的这一番基业传承下去。当然,如果我自己能够长生不死的话,也就用不着将手中的江山传予他人了,我自己当一个真正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岂不是更好?我记得秦始皇曾经派遣方士徐福前往海外三仙山求取不死仙草,想来也是跟我有着完全相同的想法,可惜后来证明这种方法不太好用,他也就面临着不得不死的尴尬境地。以那个时代的风俗习惯,想必还是‘事死如事生’的这种环境,身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就算是死后定然也会想要享受着如同生前一般的待遇;但是如何才能保证死后自己的待遇标准没有降低呢?没准儿他就在变着法地琢磨想要大批量地制造阴兵了……”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我刚刚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张扬猛地拍了小武后背一巴掌,兴奋不已地说道:“以秦始皇那种狂妄自大的性格来推断,就算是他苦求长生不死落了个失败的下场不得不直面死亡,但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在死后亡灵们的世界中束手待毙!想来他不仅会想让那些给他陪葬了的活人们在死后继续侍候着他,甚至还想要大批量地制造阴兵、并带领由阴兵所组成的黄泉大军一统死后亡灵们的世界。如此说来,这里所出现的三座陪葬坑也是情有可原的了,这里分明就是他专门为了能够在死后顺利组建黄泉大军所刻意提前准备好的黄泉大军驻地嘛!而这些被发掘出来的兵马俑,根本就是黄泉大军的兵卒!” 小武被张扬拍了一个趔趄,有点恼羞成怒地嚷道:“你轻一点,这么激动干什么!就算咱们俩发现了一个千古之谜的真相又怎么样?秦始皇该死还是已经死了,兵马俑再有功能最后还不都是落得了个分崩离析、灰头土脸的下场?而这些兵马俑不知道积蓄了多少年的那些阴气团最后不也都是便宜了你?”“分崩离析?灰头土脸?看来你对这些兵马俑果然还是缺乏一些基本的了解啊!你要知道,这些兵马俑在刚刚出土的时候很多都是带着十分鲜艳的各种色彩的,只可惜由于当年的制作方法所限,那些彩绘基本上刚一暴露在空气之中几乎就立刻被氧化成一片飞灰,再也看不见踪影了。而目前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一号藏坑也远非是陪葬兵马俑的全部——你要知道,这一、二、三号藏坑组合在一起,才算得上是一个部队的完整建制;而咱们所看到的这一个完整建制,其实很有可能只是秦始皇陵陪葬坑东方军团的先头部队而已!我敢断言,沿着咱们目前所在的这个位置,一路向西地连续挖掘到秦始皇陵封土堆的下面,一定会有更多兵马俑的存在;而以封土堆为中心,四面八方的地下绝对会埋藏着更多的先头部队与黄泉大军,只是以目前的人力无能很难正式开始挖掘而已!”张扬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些新的信息,惊得小武目瞪口呆。“那些考古专家们的想法还不是都跟你一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将封土堆四周都彻底挖掘开发出来呢?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藏坑西半区之内那个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张扬的分析,有感而发地继续轻声说道:“就算等过些年以后真能正式开始挖掘,他们又怎么能发现我的秘密……” 第298章 果树 张扬与小武站在兵马俑一号藏坑的一侧闲聊了半晌之后,见藏坑之中再没有什么额外可以引起他们兴趣的东西,就跟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开始绕着一号藏坑转起了圈子;而藏坑西半区之内的那位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孔的神秘男人在埋头工作之余,也间或地抬起头面色古怪地打量一番在外面兜着圈子的两个人,露出一丝不知所谓的诡异笑容,似乎是对张扬与小武二人有所图谋,又似乎是对二人的存在有些兴趣。 在跟随着人潮将一号藏坑转了个遍、将靠近四周过道上的兵马俑一一参观完以后,小武最先感觉到了乏味,见张扬依旧乐在其中地想要随着人潮继续兜圈子,他连忙开口阻止道:“我说咱们跟着这些无聊的人绕着这间大厅兜圈子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该看到的兵马俑几乎也都看到了,我觉得再继续逛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抓紧时间赶紧去二号藏坑跟三号藏坑去看看,没准儿那边更有趣些!” 被小武阻拦的张扬闻言回过了头,有些好笑地望着小武,语带挑衅地问道:“其实刚刚在咱们逛第一圈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一些有趣的发现,我之所以要跟着这群人反复地兜着圈子,就是因为我想要等着让你自己发现那些有趣的东西啊。怎么,都已经逛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没有发现这个藏坑之中的秘密吗?” “秘密?有什么秘密?以我这么高端的眼光,怎么可能会错过什么有趣的发现呢!你又是在忽悠我吧?咱们转了这么多圈,确实是乏善可陈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收获啊!”小武虽然被张扬勾起了兴趣,却还是嘴硬地坚持着,并且凑到了张扬身边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道:“既然你说在逛第一圈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一些有趣的发现,那么现在就告诉我好了。如果你的那个发现确实比较有趣的话,我就承认最起码在关注细节的这个角度上你略微比我的眼光高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你确实是忽悠我的话,我就鄙视你!” “鄙视我干什么,我的眼光本来就比你高的不止是一星半点儿!”见小武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张扬随手指着藏坑西半区之内空地上排列着的、有些已经被修复完毕有些才刚被修复出大体轮廓的一排排残破兵马俑对小武说道:“在咱们逛第一圈的时候我就发现,那边正处于修复阶段的一排排的兵马俑中间,有几具其实是保存得相对完整且又被彻底修复完成的——至少经过我转了几圈的观察下来以后,直到目前都还没能看到那几具兵马俑有什么缺损的部分。这也就意味着那几具兵马俑应该已经是完整态了!” “就算它们是完整态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小武刚下意识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又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嘴,再次眺望着那几具被张扬提及的、处于完整态的兵马俑,有些狐疑地说道:“你说得对啊,既然那几具兵马俑已经被修复成了完整态,而完整态的兵马俑自身又带有制造、生产、储藏阴气的功能,那么此时在那几具兵马俑身上至少也应该产生了或多或少的一丝阴气啊,可看现在的状况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面对小武的狐疑,张扬面有得色地分析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有趣的发现了!已经被修复成完整态的兵马俑按理说应该可以自动恢复制造、生产、储藏阴气的功能,这一点有藏坑东半区那些修复完整又被摆回原位的兵马俑为证;可现在的问题是,明明应该可以自动恢复功能的兵马俑却没有恢复功能,这说明了什么呢?是那种功能需要一个开关来触发?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因素会影响到那种功能的自动恢复呢?” 小武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后,忽然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对张扬说道:“就算在某些方面你的眼光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可归根结底你毕竟还是不如我聪明!就像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你刚刚纠结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我敢保证这个答案一定可以在说服你的同时顺便解释清楚了兵马俑制造阴气的工作原理。怎么样,你想不想听一听我想到的这个答案呢?只要你承认我比你聪明的这个事实,我就讲给你听!” “以咱们两个的关系,需要这么斤斤计较吗?不管是你聪明还是我聪明,只要能够解答你我心中的疑惑不就够了嘛,又何必计较到底谁更聪明一些呢?再者说了,咱们两个既没有参与什么评比,又没有针尖对麦芒地斗智斗力,就算你最后能够证明你确实比我聪明了一小点儿,又有什么意义呢?”张扬反问道。 “你认识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觉得我所做的哪一件事情是为了追求那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呢?说到底,就算当初的我再如何的清新脱俗、洁身自好、卓尔不群,可自从被困死在这具肉身之中以后,虽然我竭力避免让自身沾染上人世间的种种世俗之气,最后还是不免要为世间俗事所污染,彻底沦落成了一个无聊至极、庸庸碌碌的人类。哪怕跟绝大多数人类比起来,我要聪明得多。”小武有感而发地向张扬吐露了心声。 “变成一个人类又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也不想一想,有多少妖魔鬼怪勤学苦练清修多年,其目的还不就是想要早日修成一具人身嘛——不管你当初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占据了现在的这具肉身,但既然你已经与这具肉身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么你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能耐下心来好好地体会一番身为一名普通人类的感受。关于这一点,你又有什么好感觉到苦恼的呢?”张扬有些不解地追问道。 小武一脸不屑地答道:“假设你某一天睡醒之后,却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虽然明明知道在你身外的世界依旧有着人类的存在,但你却只能像一只真正的蚂蚁一样,听从蚁后的安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区尝试着将自己转变成一只真正的蚂蚁。这种身份转换的痛苦,你能体会得到吗?我就是这样!” “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吗?当年你那位大长老化身大老张来人世间厮混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不然他也不会在人世间一呆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前车之鉴并不遥远,榜样的力量应该是无穷的,你应该跟你们那位大长老好好学着点!”张扬如是说道,想了一想,他又安慰小武道:“我一直抱持着这样的理念,如果一件事情已经发生且无可挽回了,就算有些苦恼、有些难过、有些抵触,可我最后还是得要尝试着去接受那个事实,并竭尽全力地去消除其带给我的不爽。毕竟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 “我其实也并没有后悔些什么,只不过是有感而发地说了几句牢骚话而已。身为一个存活时间远比你要长久得多的古老灵魂,就算我偶尔会陷入情绪低潮,但也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劝解的程度!”小武摇了摇头,想要将之前的苦闷全部抛开,舒缓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又继续开口说道:“怎么样?我刚才的那个提议你到底接受不接受?只要你承认我比你聪明的这个事实,我就将我想到的那个问题的答案讲给你听!” 面对着执拗的小武,张扬苦笑了一声,无奈地答应道:“好吧好吧,我承认,至少在关于修复完成的兵马俑为何没能顺利恢复自身功能的这个问题上,你绝对是比我要聪明一些的!这样总该可以了吧?”见张扬果然认怂,小武不由得欣喜若狂地拍了拍张燕的肩膀,为自己终于赢了张扬一头而欢欣鼓舞起来。等到他自我庆祝了好一会儿以后,才发现身边的张扬早已是满脸的不耐烦与急切,于是他志得意满地宣布道:“其实这个问题分析起来也很简单,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逻辑。首先,在这个藏坑里面,损坏了的兵马俑丧失了制造阴气的功能,而被修复完整的兵马俑则恢复了制造阴气的功能,从而让我们得出了完整兵马俑本身就是可以制造生产阴气的一种工具的结论;其次,同样是被修复完整的兵马俑,放在了藏坑东侧原来位置上的就恢复了原有功能,放在西侧简单陈列着的就没有恢复功能,所以我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每一具兵马俑都像是一棵果树,而那些一团团的阴气就像是树上结出的果子。但与普通果树不同的是,兵马俑这种奇异果树必须要栽种在它原有的位置上才能恢复结出果实的能力!”听完了小武的这一番分析之后,张扬久久地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99章 老赵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张扬才开口对小武说道:“我按照你刚才分析得逻辑仔细地想了一下,发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有些道理的样子。只是如果说完整的兵马俑必须要放置在原有位置才能恢复其制造生产阴气功能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些兵马俑藏坑在被彻底填埋以前,藏坑之中所有的兵马俑其实应该是组成了一个浩大的军阵,而每一具兵马俑本身都是那浩大军阵不可或缺的一个零件?再继续推导下去的话,由几千具可以源源不绝产生阴气的兵马俑所构成的浩大军阵其具体的功能又是什么?恐怕并非只是一组黄泉大军那么简单而已!必定还有着某种你我目前尚无法推测出的其它用途!这个秦始皇到底有多少秘密?” “秦始皇既然被后世尊称为是千古一帝,自然是有着种种不可思议之力了,你们两个小朋友难道也是对考古学比较好奇,想要通过对兵马俑的研究来窥探秦始皇陵的奥秘吗?”一个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响起。 张扬与小武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却发现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居然是一位佝偻着背、脸色铁青、年龄介乎于中年与老年之间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工作服,看其服色与一号藏坑西侧此时正忙于清理、拼凑、复原兵马俑残片的工作人员们如出一辙,想来应该是秦皇陵兵马俑博物馆中的工作人员。那个男人见张扬与小武被他的忽然出现吓得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歉意地笑了笑,用异常和蔼可亲的声音对着身前的两个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好像一不小心吓到你们两个了。你们不用害怕,我是兵马俑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由于路过时恰好听见你们两个提到了兵马俑可能会附带着某种神奇功能的这个话题,一时好奇之下就走到你们俩的身后无意间偷听了两句,你们两个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跟别人正聊着**话题的时候,却被别人给偷听到了,你会不介意吗?挺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小时候你老妈是怎么教你的,不知道偷听别人私下谈话是很没有道德水准的事情吗?”小武直接攻击道。 见小武话说得太冲,张扬赶忙拉了他一把,之后又转过头对那个男人说道:“不论我们两个介意还是不介意,你不都还是一样地偷听了吗?我很好奇,这里的考古工作很清闲吗?在正常上班的时间里,你怎么可以随意离开工作地点出来四处闲逛呢?而且,还貌似无心实则有意地骚扰来这里游览的游客?” 语带不爽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后,张扬下意识地闭起了右眼,想要用左眼来查看一下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古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惜,一贯以来屡试屡爽百试百灵的阴阳眼却忽然罢了工,在他的左眼之中,对方的精气神魂皆不见,更为夸张的是居然连一丝神光都没有泄露出来。虽然之前张扬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状况,虽然无法一窥对方真实来历但最起码也可以通过对方泄露出的神光来推测一下,而这一次连一丝神光都窥视不到的状况还真是第一次发生,这也让张扬的心情不由得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与小武的谴责,张扬睁开了右眼,异常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刻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目的,但我还是劝你最好有话直说,搞些神出鬼没、隔墙有耳的小把戏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你看我们两个像是容易被人威胁的人吗?不过我也可以把话先放在这儿,你但有所求,只要不触犯到我跟他做人的底线,我就可以代表他预先答应你的请求。怎么样,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吧?” 眼看着张扬原本还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眨眼之间却说出了直接认怂的话语,这让小武不由得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他略显尴尬地张了张嘴,却正好看到了张扬求肯的眼神,于是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由得张扬去与那个突然出现的怪人进行接触。内心之中,却开始对对方的来历与真实身份好奇起来。 那个男人听了张扬的一番话以后,原本佝偻着的身子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些,但很快就又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他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扬以后,方才平静地开口说道:“我想你们可能是有些误会我了,刚刚偶然间偷听到你们之间的谈话,我真的是无心之举。而且我也没有骗你们的意思,我确实是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不信你们可以看看这个,这个是我的员工卡,应该足以证明我身为一个好人的身份吧?” 见那个男人随手掏出了一张印有员工工作证字样的证件,张扬连忙摆手推辞道:“你用不着给我们看你的什么证件,我们两个对你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奇。如果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开门见山地有话直说;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们两个可就要离开这里去逛剩下的两个藏坑了!” “这个嘛……”男人见张扬对他的工作证件不感兴趣,又提出了告辞的意思,有些焦躁地搓着双手磕磕绊绊地对张扬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直接,那我也就不见外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你们可以叫我老赵。其实我已经在这里工作已经快有二十年的时间了,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藏坑之中的那些破碎的兵马俑残片,所以跟正常人交流起来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隔阂跟障碍,希望你们能够谅解。而我之所以会特地找到你们两个,是因为我想要通过你们来打听一件事情——在你们两个尚未进入这个展厅之前,我看到你们在大门附近好像跟一对儿情侣交谈了很长的时间,不知你们与那对情侣的关系是怎样的?是亲戚还是朋友?看你们好像对对方都很熟悉的样子,那么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什么?”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查户口吗?原来你不仅偷听我们两个聊天,还偷窥我们两个都与什么人接触,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该不会是假借着考古工作人员这个明面上的身份,实则是隐藏在考古队伍里暗中调查、想要顺蔓摸瓜的卧底警察吧?不然你追问这么详细的信息干什么?”小武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开口问道。 张扬也点了点头,用质询的目光望着那个男人,心中暗自腹诽不已,口中有些不爽地回应道:“就算你是卧底的警察,也不能随意偷窥、偷听啊!虽然我们两个人都是男孩子,但不代表我们两个之间的谈话就没有**权了啊!况且你调查我们与那对情侣的关系做什么?我们与他们是亲戚还是朋友,与你又有什么相干?我们跟他们固然很熟,但我也不能单纯只是因为你想要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就出卖朋友啊!” 自称为老赵的那个男人闻言摇了摇头,怅然说道:“我就说你们两个对我有所误会嘛,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样子!说起来也不怕你们两个笑话,那个女孩儿的样貌其实看起来很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之前他们两个在这里游览的时候我刚好不在,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刚好看见你们正在跟他们聊天。等你们聊完天之后,还没等我上前去仔细打量一下那个女孩子的样貌,他们两个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寻回女儿的线索就要断掉了,我也就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两位的身上了……” 看老赵说得如此言辞恳切,张扬的心中却完全不以为然,他故作纠结状地小武悄声讨论了一番之后,推说他们认识的只是那对情侣中的男青年,却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子,更不清楚其姓名了。在张扬假惺惺地表示了一番爱莫能助的无奈以后,表现得黯然神伤的老赵友情提醒他与小武后面的两个藏坑虽然规模远远小于一号藏坑,但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是值得一看的。双方都假模假式地互道了珍重之后,就此分开。走在前往兵马俑二号藏坑路上的张扬悄声对小武说道:“这个老赵有些古怪,哪怕他说你长得像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我都还能勉强相信几分,可他却想要当秋凝霜姑娘的爹,这个玩笑可就开得太大了。如果真如我们两个所推测的那样,秋凝霜她确实是从唐朝活到了现在的话,她的老爹得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目送着落荒而逃的张扬与小武,老赵面色有些难看地低声自语道:“好滑溜的小子,你用千棺阵偷了老子那么多的阴气,原本我还只是想要让你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算是勉强还了我的这个人情,结果你还跟我耍滑头不领情!这笔帐咱们留着日后慢慢再算……” 第300章 父女 走在前往兵马俑二号藏坑的路上,听了张扬质疑秋凝霜老爹是老古董的话之后,小武嘿嘿地笑了两声,又对张扬说道:“你从刚开始义正言辞忽然就转变成了色厉内荏的这种状态变化,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那个老赵有些古怪么,我又不是瞎子!说说吧,那个叫老赵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居然让你如此害怕?” 张扬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小武讲述了阴阳眼失灵、窥探不到老赵逸散神光的事情,最后张扬不由得有些后怕地说道:“说起来虽然那个老赵对我们两个的态度一直也都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从心坎里觉得他这个人不可深交,下意识地总想要跟他保持足够的距离,似乎只有远离他才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总之,他绝对是一个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可怕角色,咱们跟他之间的交集是越少越好。” “不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总举得那个老赵不像是什么好来路。他之所以会刻意接近我们两个,也许只是因为他想要从我们两个的口中打探到秋凝霜的下落而已——不过这样说起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觉得像老赵这种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才能跟秋凝霜姑娘产生交集呢?这两个人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完全不应该会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啊,可看老赵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假装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绝对不会是秋凝霜的老爹,等等,他该不会是秋凝霜的一位仰慕者吧?”小武坏笑着说道。 “仰慕者?别开国际玩笑了!我非常赞同你说他们两个不可能在生活中产生任何交集的说法,以老赵的年纪和他的生活状态来看,除非秋凝霜姑娘曾经长期、多次地出现在兵马俑博物馆这里,否则她是不应该会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到老赵的;而且刚才赤灵子道长也说过了,他跟秋凝霜姑娘都是第一次来参观游览兵马俑,所以我刚刚的那个假设根本就不能成立,秋凝霜也绝对不应该见过老赵的。”张扬冷静地分析道。 “话也不能说得就那么绝对,以咱们目前分析出来的状况来看,其实还是有两种可能的。一种可能是老赵确实之前从没有见过秋凝霜姑娘,但是就在刚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赵忽然发现自己对秋凝霜一见钟情、不可自拔地爱上她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老赵之前曾经见到过秋凝霜姑娘,并惊为天人地爱慕不已,但秋凝霜自己却不知道有老赵这样一位仰慕者。”小武顺着张扬的话茬继续展开着自己的推理。 “以刚刚老赵所留给我的印象来看,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冲动的人,所以你说的第一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而第二种情况其实应该也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秋凝霜确实不知道有老赵这位仰慕者的存在,另一种就是秋凝霜她早就知道老赵的存在,却对老赵殷切的爱慕之情并不感冒。”张扬说到了这里,忽然面色古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兵马俑一号藏坑展厅,有些迟疑地问小武道:“说起老赵,明明咱们才刚刚跟他分开,为什么我却忽然记不得他是长成什么样子的呢?虽然我知道自己有一点点脸盲症的迹象,但由于老赵他出现得过于突兀,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是特别深刻,按道理说我应该不会忘记他的具体样貌啊……” 小武闻言,也放佛被刺激到了一般猛地站在了原地,哭丧着脸对张扬说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忽然惊觉,虽然我对老赵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印象非常深刻,但是我却也跟你一样,完全想不起来他是长成什么样子的了!反而是关于他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我记得很清楚,但对于他的那张脸我是真的完全回想不起来。怎么会忽然这个样子呢?就算你有脸盲症,记不住他的样貌,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毛病啊!该不会是他在跟我们两个接触的这一段时间里,偷偷地对咱们俩做下了什么手脚吧?不行,我得回去找他!” 张扬猛地出手一把拉住了欲转身回去找老赵麻烦的小武,声音低沉地劝说道:“你回去找到他准备说些什么呢?难道你还要逼着他承认对我们做下了什么手脚不成?万一他抵死不认呢?万一他觉得你太过胡搅蛮缠对你出手呢?虽然没能窥探到他真实的实力,但凭直觉我也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实力绝对远超你我联手,贸然动手的话,咱们俩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悲下场。况且我并不觉得咱们记不住他的脸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手脚,在跟他聊天的时候其实我也曾仔细地打量过他的那张脸,确实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既然你当时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古怪之处,你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呢?”小武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张扬翻了个白眼略显无奈地回应道:“只要是还活着的东西,谁又能没有点秘密呢?就算我目光锐利可以发现一些人身上的古怪的地方,但我也没有牙尖嘴利、油嘴滑舌地将他人**肆意传播的道理。对其他人我况且如此谨慎,更何况是对实力不明、身份诡秘的老赵呢!万一我当场揭穿了他的**,惹得他恼羞成怒直接就想要跟我拼命怎么办?我一个文弱书生,难不成还要跟他单挑火拼不成?太不成体统了!” “好吧,好吧,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你自己的道理!既然你当场没有说出揭穿他的话语,那么现在总可以说出来了吧?毕竟这里只有我跟你,绝对没有外人偷听的危险。”小武兴冲冲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个嘛——”张扬纠结地再次回头观望了一番后,随手掏出手机用高分贝的音量开始外放一首节奏感超强的舞曲。借着喧杂的舞曲声掩护,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小武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老赵在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他的五官其实一直都是在缓慢地轻轻蠕动着,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也正是由于那些五官原件的动来动去,才让我无法有效地将他的五官组合起来形成一张标准的人面像;看他五官蠕动的那种感觉,感觉就像是在他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毛玻璃一样,虽然可以看见他的五官眉眼但却总也看不真切。借用咱们之前曾经讨论过的话题来说就是,他的脸上好像打着马赛克一样。” “这么残暴?老赵的脸还自带马赛克功能?不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记得咱们俩在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中曾经见到过当初原装正版的赤灵子道长,以及看起来和现在完全不像的冷若冰霜的秋凝霜姑娘,等到他们两个离开遗世和尚的视野之后不久就从阴暗的小角落里钻出来一个一直窥视着他们两个的猥琐男人。那个猥琐男人佝偻着背却看不清面孔,咱们还专门针对他脸上的那一层法力面具讨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如此刻意地提到老赵的脸上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难道你怀疑老赵就是那个猥琐男吗?这不科学啊!如果老赵真是那个猥琐男的话,岂不是说他也跟秋凝霜一样从唐朝活到了现在?”小武见张扬如此郑重其事地小声说话,也努力地配合着张扬的举动,将头凑到了张扬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连连发问道。 张扬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回应道:“自从2000年以后我遇到的这么多事情,又有哪一件是科学的呢?既然秋凝霜姑娘她可以安然无恙地从唐朝一直活到了现在,并且除了性格有所变化之外在外貌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变化,那老赵又为什么不可以呢?妖孽的事情见得多了,再多一件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吧?”“可咱们在上一次讨论那个偷窥赤灵子跟秋凝霜的猥琐男身份的时候,你不是说从那个猥琐男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老蔡、小蔡一样的吸血僵尸威压吗?如果老赵真是那个猥琐男的话,为什么在刚才他和咱们聊天的时候你却没有感觉到那种威压呢?是他刻意收敛了那种威压想要扮猪吃老虎,还是你变得迟钝了根本就感受不到什么威压,或者干脆就是你出现了幻觉,老赵的脸上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马赛克!”小武说道。张扬一脸不爽地反驳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吗?当时咱们针对将秋凝霜转化成吸血僵尸的那人到底是哪一个世代这个问题讨论了好久,却一直都没能得出一个确凿的结论,结果遗世和尚忽然出言打断了咱们的讨论,急匆匆地就把咱们两个从虚无空间里面给送了出来。之后由于遇到的事情太多,咱们再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地讨论下去,但在刚刚见过了老赵之后,现在我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老赵跟秋凝霜在某种层面上来说,没准儿还真有可能是一对儿父女呢……” 第301章 失落 “你不是吧,就算是开玩笑也应该有个最低的限度啊!”面对张扬那异常大胆的猜测,小武一时之间觉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地斥责了张扬一句,却又很快地摇头说道:“不对,你的意思是说,老赵他不仅是当初那个偷窥赤灵子道长跟秋凝霜姑娘的猥琐男,甚至他还是那个将秋凝霜给转化成了吸血僵尸的人?所以你才会就此猜测说老赵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跟秋凝霜也许算得上是一对儿父女?不过这种事情可能吗?” 面对着面红耳赤的小武,张扬摇头笑道:“世间事总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你既然没有办法直接否定我的那个猜测,那么这个猜测就有着一定的可能性会贴近现实。至于说你我什么时候能够确认我的这个猜测没有出错,在没有任何证据与证言的情况之下,恐怕也只能等咱们返回沈阳以后,再次见到秋凝霜姑娘的时候直接跟她这个当事人去当面确认了。在那之前,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刚刚赤灵子道长说他感受到有人在偷偷地窥视着我们四个人的时候,他满脸狐疑地回望着的方向应该就是老赵所在的一号藏坑西面;而当时同样感受到被人窥视的秋凝霜姑娘,也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个方向,但似乎她却是有一种见怪不怪的莫名习惯感觉,并且还试图想要转移话题。她的这种行为,你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倒是可疑,但是我却没有得出像你那么大胆的猜测,当时我只是以为秋凝霜姑娘对偷偷窥视着我们四个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早已心知肚明了呢!况且当时我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在担心赤灵子道长的精神状态吧?想必你是认为他因为有暗伤在身一直都没有痊愈,所以才会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被窥视感觉时反应有些过激吧?可现在回头去想当时的境况,恐怕并不是赤灵子道长他反应过激、小题大做,而是因为你我所掌握的信息不够全面、进而令你我对当时境况的判断产生了一丝偏差,所以才会对赤灵子道长有所误解。如今看来,咱们确实是错怪他了!”小武皱着眉头,尽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次回溯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并简单地分析了一番赤灵子道长之前过激反应背后的原由,又力求冷静地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是啊,也许我们的确是错怪他了……”张扬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关于这一点,恐怕也只能等他返回沈阳以后咱们尽量找个机会去弥补他一下了,以他那恬淡的性格与不羁的秉性,想来不至于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而怪罪我们两个的。至于说老赵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将秋凝霜转化成吸血僵尸的罪魁祸首的这个问题,在没有得到秋凝霜姑娘正面回答以前,恐怕暂时只能当成是一件悬案来处理了——也就是暂时先将其放在一边好了。毕竟,除了突然冒出来的老赵这个怪咖之外,咱们俩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小武想了想,也有些怅然地点头说道:“好吧,暂时来看这件事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我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咱们俩还是抓紧点时间赶紧去把剩下的二号藏坑、三号藏坑跟那个文物展览馆逛完吧!” 听了小武的提议,张扬没有二话地将手机中刺耳的喧杂舞曲关闭,一步三摇地走向了二号藏坑展厅。 兵马俑二号藏坑展厅之中,所发掘的面积与一号藏坑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其主打的内容是战车之阵,但由于发掘的面积过于狭小,故而只能从那些间隔很远的、早已被打开的探方中出土的兵马俑去推测整个二号藏坑之中的文物藏量。根据二号藏坑边上的展板数据来看,在那些还覆盖着厚厚土层、如同小型丘陵一般的、一直没能从中央要来发掘令的遗址之中,预计藏有陶俑、陶马1300多件,战车89辆。 看着满坑满谷尚未被发掘的遗迹,小武不无遗憾地抱怨道:“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那些考古工作者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他们都已经将这里上层的覆土都清理干净了,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所有已经发现的藏坑全都打开了呢?在将那些可能已经损坏了的兵马俑拼凑在一起修复完整以后,再像一号藏坑那样全都给它们摆回原位,这样看起来才更直观嘛!不然就像现在这样给我看一个小土包连着另一个小土包的模样,没有点儿想象力恐怕还真难了解战车之阵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浪费我感情嘛!” “你的感情也忒容易被浪费掉了?我记得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一、二、三号藏坑是越来越小、越来越简单的一个结构,而所谓的旅游参观兵马俑更多的是指参观一号藏坑东边那些已经被发掘出来且又被拼凑完整摆回了原位的兵马俑。至于说二号藏坑在旅游路线中的作用,更多地是想要对游客们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好货没有发掘哦,你们只是看了兵马俑中的一部分哦……”张扬戏谑地分析道。 “之前你是说过二号藏坑会比一号藏坑小的事情,可当时我也只是以为就算是小也不会小太多,哪想到真等到身临其境的时候才发现落差竟会如此巨大啊!你现在就跟我说实话,三号藏坑是不是比二号藏坑更小?到底小了有多少?该不会也是跟二号藏坑一样处于未完全开发的状态吧?”小武连连追问道。 “在你见到三号藏坑之前我把相关的信息都一口气地说出来,等你自己亲眼去看的时候还会有意思吗?很多事情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过以后,才能得出只属于你自己的结论,小马过河的故事听过没有?说的几乎是同样的道理。不过我也得劝你几句,其实咱们这一次能够见到一号藏坑之中那些排列整齐、威武不凡的兵马俑就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至于二号藏坑和三号藏坑其实应该都算是附加品,得之故喜,失之不悲,这才是作为一个新时代四有青年的你该有的一种生存态度。”张扬见小武有些懊恼,仍在说着风凉话。 再次被张扬调侃了的小武撇了撇嘴,懒得再跟张扬继续打嘴仗,一马当先地走出了二号藏坑展厅,向着三号藏坑展厅走去,希望用自己的眼睛去亲眼目睹张扬故作玄机之下的三号藏坑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当张扬不紧不慢地步小武之后尘慢悠悠地走入三号藏坑展厅之时,小武气愤不已地回身瞪视着张扬,指着狭小逼仄的三号藏坑一字一顿地对张扬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三号藏坑?这也能叫坑吗?你逗我玩呢吧?” “怎么就不叫坑了呢?虽然说这个三号藏坑相对于一号和二号藏坑来说显得过于迷你了一点,但却也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外藏坑啊,而且还是这三座外藏坑中功能最为重要的一个!”张扬随手指着脚下不远处的三号藏坑给小武介绍道:“虽然说这个小小的藏坑总面积只有五百多平方米,但是你看它总体上呈凹字形,分别由南北厢房和中间的车马房组成;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虽然不起眼,但据说还是一号、二号藏坑的指挥部呢!而且这里也是三座藏坑之中唯一没有被大火焚烧过的,保存的东西都比较完好。” “比较完好?你说的是两边各32个的兵马俑,还是中间那辆破战车遗迹跟驾车的那4个兵马俑?”小武气极而笑地说道:“就在你在我身后磨磨蹭蹭的这一会儿功夫,我居然能有足够的时间清点完这个藏坑里面所有兵马俑的数量,这个藏坑的大小恐怕绝对不是你所说的迷你吧?根本就是小,特小,非常小!”“好吧好吧,我承认!虽然这个藏坑号称面积有五百平方米多一点,但实际上跟另外两个藏坑比起来确实是小得可怜;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传说中的中军大帐、战前指挥部啊,它能大到哪里去?”张扬顺势安抚着小武道:“我得说实话,咱们这一次逛兵马俑所选择的路线应该不是最优路线,原本咱们应该是按照三、二、一号藏坑的顺序越逛越大、越逛越震撼的;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谁能想到咱们刚一下车就在一号藏坑展厅的正门前偶遇到了赤灵子道长跟秋凝霜姑娘呢?跟他们俩闲聊了几句之后,我也就忘记了要按照先小后大的顺序游览兵马俑藏坑的原则,所以才会让你感觉到如此焦躁。”见小武气愤地想要说些什么,张扬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承认,这一次游览兵马俑路线的安排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错误,这个责任在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明天去游览法门寺的时候我一定会注意严格按照网上推荐的路线带你游览的,绝对会是一步一景、一步一个惊喜,你就瞧好了吧……” 第302章 法门 张扬与小武的兵马俑之旅很快就虎头蛇尾地平淡结束了,痛定思痛的二人在接下来即将成行的法门寺之旅上欣然地达成了一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前往法门寺之前尽可能地提前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再也不能重蹈游览兵马俑时的覆辙。在宾馆经历了一天的简单修整与法门寺相关信息恶补后,第三天的大清早,自信已经对法门寺有了足够的基础了解的张扬与小武离开了宾馆,踏上了前往法门寺的长途汽车。 法门寺位于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城北十公里处的法门镇,始建于东汉末年。据说在释迦牟尼佛灭度以后,其遗体火化结成无数舍利子。公元前三百年左右阿育王统一印度后,为了弘扬佛法,将佛祖的舍利子分成八万四千份,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中国共有19处,而法门寺为其中的第5处,故而法门寺是因舍利子而置塔,又因塔而建寺,东汉末年所修建之寺遂由此得名为阿育王寺。 公元558年,北魏皇室后裔拓跋育曾扩建法门寺,并首次开塔瞻礼舍利子;隋文帝开皇三年,也就是公元583年将原来的法门寺更名为“成实道场”;公元602年右内史李敏二次开塔瞻礼;唐高祖李渊武德七年,也就是公元625年敕建并将之前的古寺改名为“法门寺”,唐代原塔俗名“圣冢”,后改建成四层木塔;高宗显庆年间修成瑰琳宫二十四院,建筑极为壮观;之后在贞观年间又曾三次开塔就地瞻礼舍利。 及至时间到了宋代,法门寺完全承袭了唐代皇家寺院之宏阔气势,被复建到最大规模,当时仅二十四院之一的“浴室院”即可日浴千人,足以反衬其建筑之宏大,宋徽宗亦曾手书“皇帝佛国”四字于法门寺山门之上。金元之际,法门寺仍然是关中名刹,藏经碑中有寺僧抄写大藏经五千卷之相关记载。 明清以后,香火鼎盛的法门寺逐渐走向了衰落。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的时候,历经数百年历史的唐代四级木塔崩塌;明神宗万历七年,公元1579年时地方绅士杨禹臣、党万良等捐资修塔,历时三十年建成八棱十三级砖塔,高四十七米,极为壮;清顺治十一年时又因地震而导致塔体倾斜、出现裂缝。 民国二十八年,也就是1939年时在爱国志士朱子桥的主持之下,终于完成了自晚明以来最大规模的佛塔维修工程;文化大革命期间,陷入癫狂之中的红卫兵小将们欲挖地开塔,良卿法师舍身护法愤然点火**,终于护得塔下珍宝的安全;1987年5月,考古工作者在时隔千多年以后,第一次开启了尘封千年的法门寺塔下舍利地宫,由此将早已衰落不堪、久不闻名于世的法门寺地宫再次曝露于世人面前。 舍利地宫之中,发掘出唐代及唐代之前的文物不计其数,其中具有很高考古价值的金银器多达一百二十多件,这些金银器多是为皇帝迎送佛骨的活动而专门制造的礼器,做工极为考究,多刻有錾铭;其中还出土了许多的茶具,比如茶碾、茶碗等物,与今天日本茶道的器具几乎完全相同,证明了日本茶道确实是源于中国唐代的沏茶之法;此外还有熏香品九件,据地宫内《物帐碑》记载,唐茹宗奉佛香炉三件,唐禧宗供养“香囊两枚”,足以证明唐代皇帝在宫廷之中已有使用熏香器的习惯,并视之为一种无上的享受。 舍利地宫之中,还出土了一系列登峰造极的丝绸织物,大多源自于历代皇后的供奉,其中尤以武则天所供奉的一件“武后绣裙”最为珍贵;而同时出土的二十多件盘、碟、碗等承托器皿琉璃器亦精美非凡,所谓琉璃即是指现代的玻璃,唐代之时的琉璃加工技术由于长期受到西亚地区的影响,风格多是伊斯兰式的,且由于制作工艺较为繁杂、成品数量稀少,故而在唐代珍稀的琉璃器同金玉之类一样珍贵。 以上诸多出土文物相较于地宫之中发现的最后文物而言,即使其本身文物价值斐然但在最后那几件文物的映衬之下也都变得黯然失色了——那是四枚佛指舍利。在这四枚佛指舍利中,有两枚为白玉所制,另一枚为一无名高僧的舍利,而最后一枚则是释迦牟尼佛遗体火化后指骨凝结而成的佛指舍利!前三枚佛指舍利都属于“影骨”,和释迦牟尼佛“灵骨”放置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保护后者的安全。灵骨本身色黄而有似骨质的颗粒分泌物,经过相关专家的坚定,此物正是真身佛骨!而法门寺也随着真身佛指舍利的出土而再次成为佛教界的胜地,一扫多年籍籍无名的窘迫现状与门庭冷落的阴霾气氛。 而张扬之所以会选择带领着小武前往法门寺,是因为他想要去到法门寺之中亲眼观看一下佛指舍利的庐山真面目,以验证他心中那个早已下定了的但却一直还有所存疑的推断,他预感真相距离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当二人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以后,面对着残破不堪的法门寺围墙、蒿草满地的小广场、金光黯淡的横三世佛,小武撇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个破地方就是在网络里被吹得上了天的法门寺?且不说它所处的这个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的位置,光是眼前这一副凄惨的模样就让人兴不起游览的兴趣来了。”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张扬闻言环顾了一圈四周围的景象以后,略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我早就知道网络里很多介绍性的文章根本就是不可不信但又不可全信,可看来我还是有点过于高估了那些评价法门寺的网络介绍了。比如如果他们说环境静谧,也许其实说的是地处荒山野岭;如果他们说远离尘世喧嚣,也许其实说的是交通不便、很少行人;如果他们说古木参天,也许其实说的是在密林深处;如果他们说的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许其实说的是海风直吹、阳光曝晒……” “你的这种说法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中介人员卖房时的宣传词呢?该不会是你买天柱山庄那套房子的时候就是被这样的一套说辞给打动了吧?以你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上这样的恶当啊!再者说了,网上虽然介绍法门寺的文章有不少,但其中过于夸大其词的也没有太多嘛,大部分还都算得上是形容得比较贴切的,你也用不着对他们的那些文章如此吐槽吧?”小武有些阴阳怪气地反诘道。 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略显无奈地答道:“天柱山庄那套房子当然是因为我自己相中了,所以才会出手买下的啊,你看我像是那种容易被宣传语忽悠进而上当受骗的糊涂人吗?我之所以提起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宣传语,最主要还是因为想要安慰你嘛!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要不是如此荒芜的话,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慕名而来的游客呢?如果它依旧是香火鼎盛的时期,恐怕咱们两个应该想挤都挤不进来了。” 被张扬刻意安慰着的小武却完全没有丝毫谢意地坏笑着说道:“就算我被网络里的那些介绍文章给误导了,我也范不着跟那些是男是女是猫是狗都不清楚的作者生气啊,网络嘛,本来就是虚拟的东西,如果能够在其中发现真实的话固然可喜,如果最后只是发现了虚假的话也没什么可感到悲哀的。奇怪的倒是你这个人,明明是你坚持着说无论如何此次西安之旅一定要到法门寺来看一眼的,结果到了这里你反而还不着急了,硬要在这里拉着我陪你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小武一语戳中了小心思的张扬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有些耍无赖地说道:“你还记得大前天在遗世和尚消失的那个时候他所遗留下的那件异宝吗?当时你还问我那件异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想猜测出那种异宝的材质到底是什么,可你现在还能回想起那天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我估计以你的性格早就忘记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终于又提起这个话题了,这几天你提不提念不念的,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这个话题给抛诸脑后了呢!”小武有些激动地对张扬说道:“当时你告诉我说那件东西的材质你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断,但却不是我所说的任何一种宝石;可你又说由于你缺乏必要的证据,所以暂时也没有办法将心中的那个推断说给我听——你现在突然提及了这个话题,难道你已经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必要证据了?”张扬望着大雄宝殿之中金光黯淡的横三世佛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必要的证据就在此地……” 第303章 迎奉 看着张扬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小武气不打一处来地抱怨道:“什么叫也许?必要的证据在此地就是在此地,不在此地就是不在此地,哪来的那么多大概、可能、不一定、也许啊!我实在想不出来那件异宝究竟是使用了那种材质制作而成这个疑问,怎么就会跟眼前的这处陈年古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联系呢?” 面对小武的质问,张扬迟疑着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其他地反问道:“咱们在恶补法门寺相关知识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在法门寺地宫之中一共出土了四枚佛指舍利,其中有三枚影骨和一枚真正的灵骨;而且那篇介绍文章也重点介绍了一下影骨的作用——之所以会将那么多影骨与真正的灵骨放置在一起,主要就是因为高仿的影骨完全可以李代桃僵、替真正的灵骨遭受那些可能会遭遇到的劫难。可是在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你就没有觉得奇怪么,既然真正的灵骨也就是佛指舍利是如此珍稀的物品,历朝历代所有人无不顶礼膜拜、供奉不已,它又会遭遇到什么劫难呢?或者说,为什么会为了保护它而特地制作了影骨呢?” 被张扬这神来一笔的问题触动了好奇心的小武闻言沉思了一下,有些愤恨地说道:“虽然我明知道你故意抛出了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我暂时停止对那件异宝材质的讨论,但是你说的这个事情确实也很古怪啊!在我的印象之中,佛教在历史上曾经长期兴盛了好多年的时间,虽然也曾经有过几段相对而言略显坎坷的时期,但一直以来佛教在神州大地上从来就没有遭受过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劫难的遭遇啊!如此说来专门制作几枚影骨岂不是多此一举的事情?可我又不认为那些古人们会闲得蛋疼没事儿找事儿……” 见自己果然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张扬嘴角微微翘起,又赶忙收敛起了得意的笑容,语重心长地对小武说道:“咱们所看到的那篇针对法门寺的综合介绍虽然已经比较全面了,但其中对于唐朝时期几次迎奉佛指舍利的行为却着墨不多,也许是因为那篇文章的作者恰好对此事了解得不多吧,而我却还从其它的渠道了解到一些关于此事的信息——在唐高祖李渊将法门寺敕封为皇家寺院和内道场以后,法门寺一跃成为当时的四大佛教圣地之一。在那之后不久,唐太宗李世民进行了唐朝时期第一次迎奉佛指舍利的行动。” “那篇介绍文章不是说唐高祖李渊将原名“圣冢”的古塔改建成了四层木塔吗?文中没有提及过李世民曾经迎奉过佛指舍利的事情啊?怎么迎奉?把塔拆开,然后让人把舍利带回当时的帝都去?”小武问道。 “唐太宗李世民第一次迎奉佛指舍利,只是开启了法门寺塔的塔基,在当地、也就是在咱们目前所在的这座寺庙里举行了相关的仪式,供奉原本在塔下珍藏着的佛骨,并没有将佛指舍利迎送到当时的帝都长安城。关于这一点,《集神州三宝感通录》中有着比较详细记载:‘贞观五年,岐州刺史张亮素有信问。来寺礼拜……古老传云,此塔一闭,经三十年一示人,令生善。亮闻之,以贞观年请开,剖出舍利示人。’这篇古文记载说的应该就是第一次迎奉佛指舍利的前因和经过。”张扬苦苦思索着相关资料淡然说道。 “可那篇介绍文章不是还说光是在贞观年间就有过三次开塔瞻礼舍利的行动吗?难道都是唐太宗李世民派人干的?他都已经看过一次了,干嘛还三番两次地开塔看个没完呢?”小武语带不满地质疑着。 张扬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其实接下来的那两次迎奉佛骨跟咱们的老熟人武则天有着很大的关系。据说第二次迎奉佛骨发生在在唐高宗显庆四年,大概是在公元659年的时候,有智琮、慧辩等僧人入宫应对之时对唐高宗李治谈及到了法门寺以及法门寺塔下秘藏着的佛指舍利;当时李治跟武则天都对佛指舍利的存在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遂派遣智琮、慧辩和王长信一起去法门寺迎奉佛骨至帝都长安供养;第二年的时候又敕请舍利前往东都洛阳供王侯将相顶礼膜拜,直到公元662年才将佛指舍利送还法门寺。” “李治跟武则天都是信仰佛教的吗?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曾经对我说起过,唐朝时的国教应该是道教啊,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成?还是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不靠谱的?”小武有些迟疑地追问道。 “这个嘛,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李治他的宗教信仰想来应该也是道教,但这丝毫阻止不了他对佛教产生兴趣啊。身为一名皇帝,号称九五之尊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享受不到足够充分的信仰自由呢?说起来倒是武则天可以算得上是一名佛教徒,毕竟她的种种崇佛行为皆其统治有关。一方面她以周代唐,少不了想要改一改唐初时期道教在前佛教在后的状况,尽力扶植佛教,打击道教;另一方面她作为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另一方面,她必须为其统治的合理合法性寻找理论根据,而佛教则正好提供了这样的根据。佛教素来宣扬众生平等,男女皆有佛性、皆能成佛,而且佛教中某些菩萨在民间流传中又多为女身,如观世音菩萨,在无形之中就先天地提高了女性在佛教中的地位。”张扬侃侃而谈地介绍道。 “难怪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原来武则天所要寻找的政权合理性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是想要追求女性独立自主的权利啊!这么说起来她应该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为出名的女权主义者了吧?”小武笑着问道。 “你如果非得要刻意曲解她崇佛的行为,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但我得说,至少在那个时候,佛教是非常懂得投桃报李的——佛教自身本就可以密切地配合统治者的要求,宣传武则天是弥勒佛转世化身,又撰《大云经》说武则天称帝是受诸于天命等等。因此在武则天统治的时期之内,唐代出现了一个狂热的崇佛**。而在这一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时候,武则天已经开始左右朝政,与患风眩病的唐高宗李治并称‘二圣’了。她在东都洛阳舍其所寝、衣、帐等真绢逾千匹,又按照中国传统的土葬风俗制度,特地为佛指舍利打造了九重极为富丽堂皇、价值连城的金棺银椁,为了崇佛也算是下了血本。”张扬淡然说道。 小武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奇地问道:“既然你说她的崇佛之举,当然也包括了迎奉佛指舍利的这次活动,都是出于为了政治服务的目的而刻意安排的,那她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难道只是想要吸引到世人的目光,引得万人瞩目吗?如果说她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作秀的话,恐怕她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吧?既然想要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她又为什么在几十年以后非得要不辞辛劳地再以次迎奉佛骨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研究出来了一点心得体会,据说第三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时间是在公元704年的时候,那一年,已经八十岁高龄的女皇帝武则天命凤阁侍郎崔玄韦和华严宗高僧法藏、纲律师等到法门寺再次迎奉佛骨,法藏等人入法门寺塔斋戒七昼夜后将其开启。佛指舍利在法门寺停放数日后,于除夕日被迎至长安城中的崇福寺。在第二年的正月十一日被迎入神都洛阳,当时极尽奢华排场之能事,武则天敕令皇宫王公以降,洛城及附近全部民众倾城恭迎,精事幡华幢盖,太常亲自具乐奏迎,置舍利于明堂之上,她自己则斋戒三日后焚香沐浴,身心皆净、头面尽虔,再请法藏和尚捧持佛骨,普为善祷……也恰恰是在那一年,武则天宣布退位、随后驾崩,佛指舍利随即便一直滞留在洛阳城中。”张扬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小武哭笑不得地回应道:“你说第三次迎奉佛指舍利就发生在武则天八十岁的那一年?那岂不是正好跟我们在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中所看到的那个武则天同龄吗?可记忆画面之中的她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位满头金饰、雍容华贵、略显富态的中年美妇而已,怎么才过了一年时间说死就死掉了?该不会是因为二月春风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她早早下葬以完善那个什么吞天之阵,所以才暗中下手直接结果了她吧?”张扬闻言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就只有你想得太多,虽然我们也不能排除掉二月春风卸磨杀驴的巨大嫌疑,但你以为一名八十岁的老妪距离死亡能有多远?虽然她的外貌确实看起来太过年轻了一些……” 第304章 冲喜 听了张扬的话,小武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的说法。可很快他就霍然抬起了头,对张扬异常认真地说道:“你啰里啰嗦、长篇大论地给我介绍了那么多关于唐朝皇帝迎奉佛指舍利的故事,到底是想要说明一些什么?既然当初佛指舍利因为武则天的驾崩而被滞留在了洛阳城中,后来又是怎么送回这里的呢?” “自然是被武则天驾崩之后继承皇位的是唐中宗李显给恭送回来的啊!李显这个人本来就是笃信佛教的,但身为李家皇朝的天子,他又必须秉承着他爹、他爷爷的传统,继续推行崇道抑佛的政策;只是不久之后皇后韦氏掌权,佛教依然得势,直到几年以后,李显为法门寺塔题名‘大圣真身宝塔’,又令法藏等僧造白石灵帐一铺,与舍利同归法门寺。更为夸张的是李显跟韦后这对患难夫妻居然还做下了以发代身供奉佛指舍利的壮举,千多年以后,在法门寺地宫的发掘现场,从法门寺塔西南地下果然发现了那一个收藏着他们头发的供养石函,盖上铭文写着‘大唐景龙二年岁次戊申二月乙丑朔己卯,应天神龙皇帝、顺天翊皇后各下发入塔,供养舍利’等字样,也算是名垂千古了。”张扬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向小武介绍道。 “这么说起来这第三次迎奉佛指舍利的过程看起来还是蛮曲折艰难的嘛!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唐朝的那些个皇帝会一个个忙不迭地想要迎奉佛指舍利出塔呢?到底是因为佛指舍利本身有着某种未知的神奇能力呢,还是单纯地只想要借用佛指舍利本身所代表的宗教内涵去忽悠信众的膜拜呢,抑或是只想要利用迎奉佛指舍利的大型活动来粉饰一下世事太平?有点像是农村办喜事冲喜一样?”小武尖酸刻薄的问道。 “这个嘛,恐怕还真不太好说,虽然唐朝各位皇帝迎奉佛指舍利的起因各有不同,但恐怕也都逃不开你刚才所说的那最后一条因素的影响。不过根据我之前我查看过的一些资料显示,在唐朝第一次迎奉佛指舍利之前,其实就已经流传着法门寺塔下地宫‘三十年一开,则岁丰人和’的传言,号称佛指舍利一出,不但可以平息干戈还能庇佑江山社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所以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十年以后,公元757年的时候即位已经两年的唐肃宗李亨收复两京回到长安城,谢祭宗祖之际,更谈及佛法神功不可磨灭,开元三大士的不空和尚率众佛门弟子亦相附和,于是将于是退敌之功的一大半都归之于佛祖的庇佑。之后不久肃宗染病卧床不起,皇后为之刺血写经,以求佛祖保佑肃宗早日康复;同年九月,由于肃宗的病情尚未好转,文武百官于佛寺斋僧的同时,前往法门寺迎奉佛指舍利一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张扬侃侃而谈道。 小武闻言一脸好笑地对张扬说道:“我这才刚提到说唐朝皇帝会有人用迎奉佛指舍利这件事情来冲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现实了!那位唐肃宗李亨他到底是谁啊,怎么当个皇帝也那么惨,连两京都被他给玩丢了?居然还是在他当上了皇帝之后自己率军攻打之后才夺回的帝都,这未免也太失败了一点吧?” “李亨啊,怎么说他好呢?”张扬纠结地揉了揉眉心,整理了一番语言之后方才说道:“其实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外人,因为他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儿子,在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中咱们俩可是没少跟李隆基打照面,只是可惜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这位儿子的形象而已!话说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突然爆发,唐玄宗李隆基带着杨玉环欲逃往四川,不想却遭遇马嵬坡兵变,惹得杨玉环香消玉殒;而太子李亨则是在天宝十五年毫不顾忌李隆基依旧在世且从未宣布退位的这个情况,悍然在甘肃灵武宣布即帝位,改元至德。” “这么说起来这小子也够狠的啊,老爹还在世呢他就敢自己登基做皇帝,这让李隆基这位老皇帝、太上皇怎么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够狠的人又怎么能当得了一朝帝王呢?很多时候对别人的宽容与放纵,往往就意味着对自身威望的伤害与消磨,从古至今这个道理一直如此,那些满嘴说着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在某些方面可能还真比不上那些把刀子亮在了明处的真小人呢!”小武忽然表情怪异地有感而发地评论道。 “是啊,古时候所说的帝王之才其实很多时候指的就是不仅能够对自己狠,当然还得能对别人狠。”张扬随口附和了两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小武怪异的表情,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他之前的某些话语又刺激到了最近变得神经兮兮的小武,所以他赶忙轻咳了一声将话题再次转回到了唐肃宗李亨迎奉佛指舍利的事情之上:“刚刚我说到哪里了?对了,说是迎奉佛指舍利被文武百官提上了日程。在那之后不久,唐肃宗李亨下敕令僧法澄,中使宗合礼,府尹崔光远往法门寺开启塔下地宫,迎请佛指舍利入皇宫内道场供养。佛指舍利在皇宫内供奉两月有余,期间李亨亲自虔诚礼拜;在将佛指舍利送回法门寺的时候,李亨又赏赐了瑟瑟像一铺、金银器具若干,并剪下了头发与玉简及瑟瑟数珠等串成一索,及金襴袈裟一付,沉、檀等各种香料三百两一并供入地宫。这次迎奉佛骨由于时逢战乱,迎奉的规模比起前三次来怕是缩水了不少。” 小武冷笑连连地说道:“那个时候安史之乱刚刚结束不久,大唐国力也已非是昔日可比,朝庭用度日渐紧张,就算是他有心想要大肆操办一番迎奉佛指舍利的仪式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更何况他所追求的又并非是像前几位皇帝那样标榜举世欢腾、歌舞升平的效果,反而是想要靠此事冲喜延寿……” 有些不太适应小武状态忽然转变得如此冷淡的张扬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小武,不太确定地试探着问道:“小武,你没什么事吧?我怎么觉得你说话的态度有点古怪呢?虽然咱们现在所在的这间破庙确实是略显寒酸了一点,但也不能说是真正的荒山野岭啊!况且佛门圣地,按理说你也不应该会着魔啊?” 小武不耐烦地横眉瞪视了张扬一眼,却又猛力地摇了摇头,像是想要从头脑中甩出去一些什么似的。等到小武终于停止了不断的摇头,他怔忪不已地又有些困惑地对张扬说道:“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虽然我知道我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一点太冲,可我应该也没有说出什么禁忌的话语吧?值得你用如此探究的眼神观察我吗?好吧,我承认,自从看了遗世和尚专门给咱们两个播放的那些记忆画面以后,我的脑海中经常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有些时候会对某些事情看得比较冷静,进而会影响到我说话的语气,但也是仅此而已。幸好,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对我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所以你也用不着替我担心。” 见小武似乎恢复了正常,张扬有些担心地追问道:“你确定你脑海中出现的那些都是幻觉吗?而不是某些你所未曾接触过的记忆画面?说实话,一年半以前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而赤灵子道长也一直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而无法自拔。所以你必须要如实地告诉我,你脑海中出现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幻觉!”小武略显挣扎地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对张扬回应道:“好吧,既然你问得如此认真,我也就干脆跟你实话实说好了!当我遭遇到某些事物的时候,或者是因为某些言语刺激的时候,在我的脑海之中都会出现一些东西——那既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记忆画面,也不是什么可以具象化的东西,反而更像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潜意识!这些东西所传达给我的信息基本上都与外界给我的刺激源有所关联,并且似乎还能够影响到我对外界事物的看法,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就在我的脑海之中存储了一些我一直都没能留意过的资料,而外界的那些刺激源就是解封对应资料的一把又一把钥匙。”“你该不会是想要对我说其实在你的脑子里原本就刻好了一整部的百科全书吧?所以才可以在接触某些特定事物的时候,自动触发百科全书中对应条目的内容!”张扬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你就不好奇是谁在你的脑子里刻下了那些资料?那些资料到底都包含了哪些内容?又是什么时候被刻入了你的脑子?你又为什么会对此毫无印象呢?难道你小时候被外星人抓走过……” 第305章 没落 “你小的时候才被外星人抓走过呢!你全家都被外星人抓走过!”小武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反正我现在的状况我都已经如实地告诉你了,至少在目前看来我还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的感觉,所以你也就用不着替我瞎操心了。刚才你已经讲到了唐朝时第四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故事,后面还有么?还有几次?” 见小武似乎确实不想再继续深入那个话题,张扬也就只能见好就收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刚才我忘记跟你说了,其实在整个唐朝一共有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而咱们刚刚说了半天也才只讲完了四次而已。第五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发生在唐德宗贞元六年正月,也就是公元790年左右,《资治通鉴》中有‘贞元六年春,诏出……佛指骨迎置禁中,又送诸寺以示众,倾都瞻礼,施财巨万……二月乙亥,遣中使复葬故处’等文字对此次事件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记载;而《旧唐书》中也由此与此相似的文字记载。” “唐德宗?这又是唐朝的哪一位帝王?怎么这个名号听起来那么陌生呢?该不会是因为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建树所以才显得无足轻重的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吧?”小武皱着眉头不是很感兴趣地懒洋洋问道。 “唐德宗名叫李适,这里的适的读音要读成宽阔的阔,是一个被简化得面目全非的繁体字。他应该是咱们刚刚说起过的那位唐肃宗李亨的亲孙子,也就是唐玄宗李隆基的重孙子。在他的整个少年时代,正是大唐帝国繁华昌盛的辉煌岁月,很比较悲催的是,在他14岁的那一年阴历十一月,突然就爆发了安史之乱。第二年,长安失守,唐玄宗李隆基出逃四川,后来的事情咱们刚刚已经说到过了,太子李亨在甘肃灵武宣布即帝位改元至德,夺了自己老子的江山。至于当时还是青少年的唐德宗李适,则和其他的皇室成员们一起,饱尝了亘古少见的大动乱所带来的家国之痛,更亲身身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考验。”张扬说道。 “如此说来,李适这个家伙也算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一位皇帝,经历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想来应该对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道德观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进而督促他殚尽竭虑地去用心地去当一个好皇帝吧?而经受了安史之乱这样巨创的大唐王朝,想必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高峰。”小武强打起精神分析道。 张扬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不已地说道:“你分析得固然有一些道理,但你也不要忘记,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饱受刺激之后,有些人可以奋发图强、努力拼搏,有些人则如惊弓之鸟、步步惊心,而咱们这位唐德宗李适明显就是属于后者——在他老子顺理成章地接班唐肃宗李亨,成为新一代皇帝之后,就任命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命他肩负起与安史叛军余孽进行最后决战的使命。在彻底平定了叛军之后,李适因功拜为尚书令,之后又以长子身份被立为皇太子,并风平浪静地一直熬到他老子病逝自己当上了皇帝。也许正是因为小时候饱受战乱之苦,当了皇帝之后的李适深知安定生活的可贵,在他即位之初,确实是有一番图强复兴大唐的雄心壮志。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实施革新,果敢有为,但是……” “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但是!后来怎么了?他失败了?”小武终于被张扬的讲述给勾起了兴趣。 “倒也算不得是失败吧,只能说他想要得太多,但饱受安史之乱蹂躏的大唐朝已经没有办法给予他更多了。按照官方的说法是这样的,他采取的很多措施都因为安史之乱后唐帝国的积重难返而收效甚微,有的尽管初见成效,但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当他所谓的改革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失败以后,当他忽然发现大唐朝已经不是他幼年时的那番光景,他的雄心壮志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了!后来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勾结四镇反叛,战火一路从河北蔓延到了河南,导致东都告急。唐德宗李适调遣准备前往平叛的大军居然在途经长安时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出京避乱仓惶出逃到了如今的陕西乾县。第二年,在勤王大军的帮助之下他才得以还都,并下“罪己诏”痛陈自己的不是,欲赢得各路叛军的理解与原谅。” “不是吧?一个皇帝居然最后会混到了这个份上?”小武有些瞠目结舌地追问道:“难道自那以后他就彻底一蹶不振了吗?你说的这场叛乱是发生在他迎奉佛指舍利之前,还是发生在他迎奉佛指舍利之后?” 张扬苦笑着解释道:“当然是发生在他迎奉佛指舍利之后了!而且我一直在怀疑,他当初之所以不顾国库空虚还坚持着要开塔迎奉佛指舍利,一定是因为他早就感觉到了臣子们对他的阳奉阴违,甚至没准儿他就是想要借着佛指舍利的光环加持来震慑那些对他的皇帝宝座觊觎不已的、有着巨大野心的臣子们。” 顿了顿,张扬又继续说道:“至于说后来引发的所谓‘四王二帝’事件与‘泾师之变’,顶多只能算是他人生中所遭遇到的最大挫折而已,结果,他还真是就此一蹶不振了。由于对朝堂之上的臣子们都心怀顾忌,唐德宗李适思来想去最后也就只能选择相信身边那些较为亲近的宦官了。他的这个思想转变,直接影响到了朝堂政治成分的构成,进而导致宦官逐渐成为了大唐朝政治中枢当中最为重要的一股力量。在他之后的皇帝们,比如他的儿子顺宗、孙子宪宗以及后来的敬宗、文宗等最后都是死于宦官之手。” 小武闻言苦笑不已地摇头叹息道:“还真就是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啊!偌大的大唐帝国,难道从此就开始逐渐走向了衰亡与没落吗?历史这个事情,仔细琢磨起来还真是别有趣味啊!” “那是自然,要不是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被老妈百般阻挠地逼迫着选择了学理科,没准儿这个时候我早就攻读完历史学和现当代文学的双学士学位了!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你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一旦没有把握好自己的心,就很有可能会误入歧途。不过相较于唐德宗李适的经历来说,我的这点小挫折倒也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毕竟我还年轻嘛,总有拨乱反正的机会不是?”张扬惬意地自我安慰着说道。 “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要把握好自己的心么?”小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见小武似乎又要陷入那种古怪的状态,张扬赶忙刻意提高了声调对小武说道:“反正都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干脆我就直接把第六次迎奉佛指舍利的盛况再跟你说说吧!公元819年的时候,唐宪宗想要迎奉佛指舍利入宫中供养,一时轰动了长安城,有一个你一定听说过的大名人进行了异常激烈的反对,虽然到最后终究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但至少也算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了一朵不小的浪花,你猜那个人是谁?” “你就透露了这么一丁点儿信息,你觉得我能猜得出来吗?”被打断了思绪的小武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回应道:“你也不用卖什么关子了,还是直接说出来的好,我懒得去猜什么莫名其妙的名人。” 张扬迟疑了一下,见小武再次变得兴致缺乏的样子,苦笑着摇头说道:“好吧好吧,既然你懒得猜,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那个大名人就是号称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韩退之!你要知道,但凡有点文化的人多少都会有一些骨气,文化越深的人骨气也就越壮,更不要说在唐朝那个时代文人骚客本就标榜自身傲骨、强调卓尔不群,远不像现今那些公共知识分子之流一面号称视钱财如粪土另一面却又视财如命反复无常。”“公共知识分子?没听说过,会比公共厕所更实用一些吗?”小武毫无兴趣地吐槽道。“这个嘛,恐怕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张扬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又继续说道:“据说唐宪宗刚宣布说想要迎奉佛指舍利入宫,韩愈就以其一贯反道、反佛的立场上了道措辞严厉的谏书,把唐宪宗好一通训斥,惹得唐宪宗龙颜大怒,差点要了韩愈的命。后来幸亏宰相裴度等人求情韩愈才得免一死,他最后被贬为潮州刺史,并且在前往潮州的路上他还始终无悔地赋诗一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借以言志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敢将衰朽惜残年!云横奏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这首写给他侄孙韩湘的诗你听起来总该觉得很耳熟吧……” 第306章 灭佛 “侄孙韩湘?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上洞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吧?”小武有些不太确定地反问道:“韩愈这个人名气固然不小,但没听说过他最后去求仙学道了啊?而且刚刚你不是还说他反佛反道嘛,又说他在被皇帝给贬斥的路上依旧死性不改,他怎么可能会忽然性情大变地去求什么仙学什么长生道了呢!” “韩愈最后有没有性情大变我不清楚,但关于韩湘子的传说之中,确实是有着一段与韩愈有关的故事,至于其中的真与假,有那么重要吗?”张扬浑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当然,传说固然只是传说,而史书中所记载着的韩愈确实是一个铁齿铜牙一门心思进行着反佛反道大业的迂腐文人。据说他自命是承续了儒学道统的真传,而他之所以会激烈地反佛反道,是因为他一心想要恢复自魏晋以来旁落的儒学一统的至尊地位。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佛教在隋唐时期达到了鼎盛,引起了多方势力的警醒与诋毁。据说唐代时共有佛教寺院四万多所、僧尼三十多万人,寺院所占土地上千万顷,蓄有奴隶十五万多人,不论对哪个势力来说都是一股不容低估的势力,其中所涉及到的人力、财力、物力甚至都可以媲美当时的边疆小国了。” 小武闻言愣了一下,歪着头面无表情地淡然评论道:“寺院经济和僧侣地主势力的膨胀,直接影响了封建国家的财政收入和世俗地主的经济利益,一个绑架了经济系统,一个把持了政治环境,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龃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不外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这两种状况而已!” 被小武这一本正经的评论唬得一愣的张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小武有些空洞的眼睛,又无奈地摇头苦笑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小武为何会认为自己的头脑中有一本大百科全书,但就在他们俩聊天的这一小段短暂时间里,小武居然发生了好几次神情恍惚的状况,按照这个频率下去的话恐怕小武最后只会迷失于那虚无缥缈的百科全书内容之中,自觉不自觉地开始选择逃避现实、无视眼前这真实的世界了! 有着这样担心的张扬小心翼翼地看了小武一眼,故意咳嗽了一下,提高了声音继续介绍道:“虽然韩愈奋不顾身地向唐宪宗表达了自己坚决反对的心情,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当时佛教的发展和人们的崇佛心理,在贬斥韩愈为潮州刺史以后,唐宪宗还是快马加鞭地加快了迎奉佛指舍利的脚步。《旧唐书》中对此事有着非常简练的记载‘迎凤翔法门寺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乃送诸寺,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如不及。刑部侍郎韩愈上疏极陈其弊。癸巳,贬愈为潮州刺史’,至此,韩愈的反佛大业算是彻底失败了。” 小武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但却也难得地给了张扬一个反馈,他问道:“自从西汉末年佛教东来神州以后,其发展之势虽然也是偶有沉浮,但又何曾会因为几个人的反对而日渐式微呢?即使在大唐开国之时,为了标榜李唐江山的正统性而尊道抑佛,也丝毫没能影响到佛教的继续散播与繁荣昌盛啊!” “其实佛教发展史也远非你所了解的那么一帆风顺,至少在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三武一宗’的灭佛事件,对佛教的发展造成了非常深远的破坏与影响。”见小武似乎有了一些兴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张扬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三武,分别指的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和唐武宗李炎;一宗,则指的是周世宗柴荣。据说在北魏太武帝禁佛之前,仅洛阳就有寺院一千四百多所,僧尼数万人;而北周武帝宇文邕禁佛时,境内佛寺有三万多所,僧尼数量居然超过了两百万人;在宇文邕征服北齐之后,赫然发现北齐的佛寺早已超过四万所,僧尼数量超过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还多!这种状况下不灭佛能行嘛!” 说到这里,张扬刻意停顿了一下,见小武似乎不想发表评论,他才又继续说道:“至于唐武宗禁佛之时,更是达到了‘十分天下财,而佛有七八’这种耸人听闻的程度;再到后面的周世宗,所面对的几乎也是完全相同的经济形势。据说周世宗在禁佛时期曾经颁布过一份规定,要求出家之人在出家前必须先获得父母、亲属的同意,再统一设置戒坛,不允许私度僧尼,同时还禁止了佛教剃度过程中一些伤害身体的残忍方式——说起来,官方举行的集体剃度倒是跟最近这几年被各种吹捧的集体婚礼有些相似的地方。” “周世宗柴荣?那是五代十国末期的事情了吧?再往后不就是宋太祖赵匡胤了吗?咱们一直在聊的不都是唐朝的事情么?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宋朝?”小武被张扬跳跃性的介绍弄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解问道。 面对小武的追问,张扬有些不好意思地哈哈了两声,略显尴尬地摆手解释道:“怪我,怪我,一兴奋就有些说得太远了,咱们还是回过头来接着说唐朝的事为好。其实自古以来,中国的传统势力对于宗教力量一直都有着一条不能宣诸于口的暗中限制,就是无论任何宗教都不能成为超越世俗的独立世界。世俗政治往往会选择与某种宗教进行深度合作,但也会刻意维护着自身的非宗教性,并时刻保持着对宗教势力的有效控制。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根深蒂固的传统,所以上下五千年来,中国历史上很少出现世俗世界集体陷入大规模宗教狂热进而导致种种悲剧的状况,这也是中国传统政治与世界上其它国家最为明显的差别。” “很少出现世俗世界集体陷入大规模宗教狂热的状况吗?”小武闻言却有些不屑地冷笑着反诘道:“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的话,三十多年以前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种种恶形恶状难道都只是一场噩梦吗?时至今日,当年那些陷入癫狂的人们只怕是依旧没有觉醒的迹象,此情此景你又打算如何解释呢?” 原本谈性正浓的张扬被小武的几句反诘弄得一时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面色有些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武以后,又下意识地四周张望了一番,方才面色凝重地开口对小武说道:“小武,咱们两个只是针对佛教的发展史简单地聊聊天而已,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既然你提起了三十多年以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那想必你也应该清楚,以你刚才的言论如果是在那个时代,你早就已经被打倒、死的不能再死了。即使是在如今号称清明的这个时代,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挺犯忌讳的,我听了固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保不齐会有些无聊的人拿着你说的那些话去做文章,万一引来了国宝的关注你跟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国宝?中国的国宝不是大熊猫吗?大熊猫又听不懂我说些什么,有什么好关注我的!”小武费解道。 张扬闻言苦恼地挠了挠头,无奈地摊开了双手,异常认真地对小武说道:“好吧,就算是我求你好了!我也不管你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一本大百科全书,总之你就算是偶尔抽疯、偶尔走神,我只求你再说话之前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给我捅什么篓子出来。我们两个从沈阳跑到了这里,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的,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算了算了,咱们还是接着说唐武宗灭佛吧!” 有些不明所以的小武见张扬一脸慎重的模样,冷然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见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张扬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长吐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刚才咱们已经说到过,唐宪宗在唐中期时还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有些作为的皇帝,但自那以后唐朝就走上了朝政**、朋党斗争、国势日衰的不归路;之后的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等都是因循旧例地继续提倡佛教,使得僧尼数量继续不断上升,寺院的经济状况也得到了持续的发展,不仅削弱了政府的实力,更加重了国家的负担,甚至逐渐成为了寄附于健康社会之上的不良肿瘤,或者也可以说是一颗不断膨胀着体积的定时炸弹。”“也许,唐武宗就是有着如你所说的这些类似的觉悟,所以才会下定决心想要清除掉这个社会的毒瘤吧?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他的灭佛之举最后终究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小武言道。“不论是昙花一现,还是影响深远,他所坚持着的论调还是值得我们钦佩的。”张扬语重心长地复述出唐武宗灭佛时所秉持的信念:“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惩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济人利众……” 第307章 法难 小武却似乎对张扬的话完全无法认同地反驳道:“不管什么事情,当你所处的立场不同,所能观察的状况往往也会不同。佛教是否是坏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武宗之所以一下想要灭佛,其缘由恐怕远非是他口头所说的那么简单——要么是佛教的发展已经阻碍了朝廷的管制,要么是他个人有着某种私心!” “私心么?”张扬沉吟了一小苦笑着说道:“说起来唐武宗的灭佛行为确实也难逃私心之疑啊!据说在他尚未即位之时,就已经十分偏好道术了;在即位以后,更是立即将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召入了宫中,于三殿修什么‘金箓道场’,并亲临三殿受法箓。如此说来,闹得轰轰烈烈的一场灭佛活动岂不是佛道两教相争历史中的一个略显激烈些的交战回合了吗?不过根据我的了解,在唐代后期的时候,由于佛教寺院土地不用缴纳课税,僧侣又享受着免除赋役的福利待遇,进而导致佛教寺院经济过分扩张,损害了当朝国库的收入。如果说我是唐武宗,不论于公于私,对我而言都只能选择崇道抑佛这一条不得不选择的道路。” “你的意思是想说唐武宗他也是被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我看只怕是未必,所谓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冒天下佛子奋起反抗之风险一意孤行地推行灭佛活动呢?那一场发生在千多年前的宗教运动,绝对是由最终可以获得利益的多寡决定了运动的轻重缓急!”小武说道。 被小武的冷静分析唬得一愣一愣的张扬闻言皱起了眉头,看着面沉似水的小武,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小武的分析,固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仔细想来却又是那么的精辟准确——这世界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算唐武宗他一心笃信道教,但也绝对不会单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而下定决心想要灭佛的——促使他最后坚定了灭佛之心的,绝对不会是宫中那些只知道宣讲道德、苦求长生的道人们,而必定是隐藏在寺院之中丰厚得可以令一名皇帝都心动不已的巨大利益。 想到了这里,张扬摇了摇头,笑着对小武说道:“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有句古话说得好,叫千里当官只为财,想那唐武宗贵为一朝天子居然降尊纡贵地直接去找佛教的麻烦,肯定是有着他自身利益追求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唐武宗刚开始禁佛的时候政策还是比较温和的,他下令命僧尼中间那些犯了罪和违背了戒律的必须还俗,同时罚没其名下的全部财产;那些想要继续做僧尼的,只有坚守不拥有财产田宅的这根底线也听之任之;如果舍不得放弃财产田宅,那不好意思必须还俗;对于那些犯了淫戒的、娶妻生子的、不受戒律的,都被勒令还俗。按照咱们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唐武宗他原本只是想要和和气气地从满天下的僧尼们手里扒出一部分财务而已,却没有想到受到了出乎意料的抵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习惯了富裕生活的那些僧尼们又怎么能够忍受所有财产一夕充公,从锦衣玉食的生活水平直接掉落到吃糠咽菜的状态呢?要我说,也就是那个时代的寺院武装力量薄弱,不然的话没准儿直接就会发生一场由僧兵所主导的武装起义了!”小武依旧面无表情地淡然评价着往事。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反驳道:“由古至今,不论是哪朝哪代,不论当朝的皇帝是英明至极还是昏庸透顶,不论当时的百姓是安居乐业还是流离失所,历朝历代当权者都对私人拥有武装势力有着天然的抵触与防备,古今中外概不如是。唐武宗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坚信即使是明抢那些僧尼的财物他们也无力反抗,所以才会在颁布了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诏命之后,又强迫着二十六万出家人还俗归家。一开始,在规定了寺院所能承载的僧尼数额以后,唐武宗还保留了部分的寺院;但是随着灭佛运动逐渐达到**,也许是在确认了那些僧尼们确实翻不起比较大波澜以后,唐武宗他灭佛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行动也变本加厉起来。” 小武冷笑道:“不外乎是温水煮青蛙的小把戏而已,一开始的时候先试探性地侵蚀你的一部分权利,如果当时你为了护卫自身的权利而拼死抵抗,也许他就怕了,会停止对你的进一步侵害;但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忍让了他对你自身的侵害,那么最后你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也只有对方变本加厉的一次又一次盘剥、一轮又一轮侵害,直到对方将你彻底逼迫至无路可走的窘境为止。直到此时你才开始觉悟,想要奋起反抗的话,会不会有些太迟了呢?” “咱们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闲聊归闲聊,千万莫论国事!”张扬有些窘迫地对小武吐槽道。 见小武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张扬只好又苦笑着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谁又不清楚呢?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逆来顺受之外,那些空有话头禅功夫的僧尼们又能奈唐武宗如何?见天下僧尼已经逐渐接受了被朝廷管控的现状,唐武宗很快就又下令拆毁神州大地上那些不够品阶的寺庙,凡是那些房屋不满两百间、没有敕额的小型寺院、兰若、佛堂等处,其间所有僧尼一律还俗;之后又下令不许天下寺院建造新的庄园,还命令有关部门去堪检天下寺院及所属僧尼的财产,并一一造册登记,为彻底灭佛、一股脑侵吞佛教资产做好了最为完全的准备。至此,天下寺院、僧尼之财产终于系于他一人之手。” “既然灭佛运动已经进行到了这个阶段,应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吧?当天下寺院、僧尼的所有财产汇总到一起之后,只怕是就连身为皇帝的唐武宗自己也被那些财产的总额吓了一跳吧?甚至他还很有可能会因为眼热那些财产而迫不及待地、风风火火地、欲火攻心地与佛教彻底撕破了脸皮吧?”小武揶揄着。 “不错,在那之后不久,唐武宗就直接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全面毁佛的运动,所有僧尼不论是有度牒还是没有度牒,都被逼迫着强制还俗;一切寺庙全部摧毁;所有废弃寺庙的铜像、钟磬等物均交给盐铁使销熔用来铸造铜钱,铁器则交给各州铸造成新农具,金银细软之物则直接充实国库了。等到了最后宣布灭佛运动成果的时候,举世哗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收充两税户;拆招提、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说到了这里,张扬有些哭笑不得地对小武继续介绍道:“所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唐武宗灭佛期间,不仅佛教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打击,就连当时改头换面的基督教、拜火教也都受到了影响,大秦景教穆护、祆教僧皆被勒令还俗,寺庙也全都被摧毁掉了。只可惜,唐武宗第二年就翘了辫子,继位的唐宣宗却又下令复兴佛教。” “兴一教,亡一教,对大唐皇帝来说可能也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件小事儿而已,如果你只是通读历史对唐武宗灭佛的这个典故粗粗了解一番的话,恐怕是终究不能看透此事背后所蕴藏的深刻涵义。”小武悠悠地吐了一口气之后,豁然抬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张扬问道:“唐武宗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去准备他的灭佛大计,确实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可到头来还不是因为继任者的政策改变、人走茶凉而改弦易辙了嘛!我现在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觉得为什么在唐朝的那个时候佛教的寺院过度膨胀不好呢?”面对小武异常认真的问题,张扬迟疑了一下,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答道:“那个时候僧尼们是可以免除徭役、兵役和各种苛捐杂税的,但却需要其他人的供养。换句话说就是,那是一群体制内的和尚尼姑,他们自己不事生产、没有丝毫产出,却必须要持续不断地消耗由其他人所贡献出的社会财富。就算政府秉持着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念,也没有办法忍受那么多的社会寄生虫啊……”“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伙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怎么敢随便评价政府的宗教政策呢?还是在法门寺这么一座宝刹庄严的古老寺庙里!”一个让张扬与小武都感觉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们的身后响起,随着那个声音一个圆滚滚的胖男人有些艰难地从张扬与小武二人的身边挤了出来。 第308章 再遇 看着对方那熟悉的身材,与标准的官员腔调,张扬与小武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喊道:“田秘书长?!” 出现在张扬二人身前的体型呈圆滚滚姿态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一个月前二人刚刚抵达西安时陪同老李所结识的那位政府官员,西安附近某座古老城市的某部门田姓秘书长。看着对方那越发圆滚滚的体型,张扬与小武不禁相视摇头苦笑了一下。出于礼貌,张扬比较客气地对那位田秘书长打了一个招呼道:“这不是田秘书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两个正在讨论的是唐武宗灭佛的事情,那是发生在一千多年以前大唐朝时候的事情,我们两个又怎么敢随便评价现今政府的宗教政策呢?我想您一定是听错了吧?” “当然是他听错了!我可是听得清楚明白的,你们两个小子在争论着的确实是关于唐武宗灭佛的事情,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给你们两个作证的!”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身后适时响起,随着声音的落下,张扬与小武在前往西安火车卧铺车厢中偶然相识的老李施施然走了出来,对着二人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两位小朋友还真是调皮,在汉阳陵的时候吵嚷着说要去爬那个封土堆,结果一去之后就杳然无踪了。我跟这位田秘书长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你们两个回来,当时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遭遇到了什么意外,逼着这位田秘书长发动了整个汉阳陵陵区的所有考古人员拉网式地寻找你们,折腾了一夜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要不是考虑到政治影响不好,当时我就直接报警了,所幸你们两个确实是安然无恙。” “老李?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早就离开西安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张扬惊喜交加地表示道。 小武看了一眼意外出现的老李,先是和颜悦色地对老李点了点头,之后就没有丝毫兴趣地又转过了头,旁若无人地打量起周边的景色来,似乎浑没有将突然出现的田秘书长与老李二人当成一回事情。 留意到小武古怪的冷淡态度,老李有些不明所以地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武,摇了摇头。慈祥地对着张扬说道:“怎么不能是我呢?上次我之所以会来西安出差,就是为了能够到这里考察;结果事有不巧,在陪着你们俩逛完汉阳陵以后,北京那边临时出了点急事,所以我才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你们两个的寻找,直接先飞回了北京,关于这一点我感到很是抱歉;至于说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北京那边的事情终于办完了而田秘书长这边又一直电话催促着让我赶过来,我这才不得不舟车劳顿地来了这里。”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听到老李的话中提到了他,连忙凑了过来异常热情地解释道:“说来惭愧,我们市长见嵩山少林寺自从拍了那部名叫《少林寺》的电影之后就蜚声海内外,就琢磨着我们自己也有千年古刹法门寺啊,所以就想要把这所残旧的寺院修葺一番,之后再以此作为中心点进行扩散,打算用几年的时间修建起一处浩大的法门寺景区来。后来又得到了高人的指点,那位高人说单纯以千年古刹为卖点恐怕是难以达成我们所愿,要想让这一处法门寺景区能够卓尔不群的地步还缺少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点睛之笔。” “点睛之笔?既然田秘书长您如此盛情地款待老李,莫非那个所谓的点睛之笔最后就着落在老李的身上不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老李他应该是一位现代建筑设计师啊,并非是什么古建筑修复专家,明明是要办理修葺千年古刹的这样一件事情,您不去寻找合适的古建筑修复专家,反而舍近求远、南辕北辙地找到了老李这样一位现代建筑设计师,这个事情怎么说也让我觉得很费解啊!”张扬有些困惑地追问道。 “不费解,不费解,这位小兄弟你又有什么好感到费解的呢?”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夸张地挥舞着肥硕的双臂连声说道:“那位高人所说的点睛之笔最后必定是要出自李大师之手啊!那位高人曾亲口告诉我们市长,说法门寺这里固然会因为千年古刹的名声而吸引到一部分的游客,但却没有办法成为我们陕西省最有特色跟代表性的顶级景区,所以必须要修建一座既拥有古典气息与传统美又富丽堂皇跟现代化的地标建筑;而有能力设计并监督施工修建这样一座雄伟建筑的,非我们李大师莫属啊,所以我这才心急火燎地一而再再而三、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请李大师从百忙之中抽身来法门寺提前观摩一下地形,至起码也得是先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在之后跟我们市长谈关于法门寺景区规划的时候胸有成竹不是,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啊!” “田秘书长倒是好算计,早早就把我这一把老骨头给算计得死死的了!”老李意有所指地说道。 “岂敢岂敢,我们市委市政府今后这几十年还都要仰仗您老所修建的这座地标建筑穿衣吃饭呢!”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打着官腔笑哈哈地对着张扬打趣道:“小兄弟,说起来你们两个跟李大师还真是有缘呢!大师第一次来我们陕西的火车上就与你们两个相识还结成了忘年交,大师好不容易再次离开北京今天才刚抵达法门寺,居然恰好就与你们两个重逢。所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幸事啊,既然难得再次重逢那咱们干脆就合在一起逛逛这里吧,正好我也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下法门寺的历史。” 张扬刚想要出言推辞,热情的老李却挥手阻止了他。亲热地拍着张扬的肩膀,老李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张扬劝说道:“你忘记上次咱们去逛汉阳陵时的状况了吗,跟着这位田秘书长没准儿还能看到一些普通游客根本就没机会看到的好东西呢。对我而言此类事情还无所谓,但对你们两位小朋友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虽然我也知道你不是很喜欢跟田秘书长这样的政府官员打交道,但是等你大学毕业以后步入社会,少不得会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愿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你就当这一次是提前锻炼吧。” 张扬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琢磨着老李的建议。原本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闲看周围风景的小武却忽然一反常态地凑了过来,同样压低了声音对张扬说道:“我决定了,咱们就跟着这个圆滚滚的胖子一起逛一逛吧,说实话,我还真是对法门寺地宫之中原本珍藏着的轻易不肯示人的珍宝有些兴趣。” 见小武也出言表示了赞同,张扬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老李与小武的提议。 原本站在一旁察言观色着的田秘书长见张扬三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又自来熟地凑到了三个人的跟前,瞪圆了双眼好奇地问道:“真没想到两位小朋友时隔一月居然还停留在西安没有离开,看来我们这六朝古都果然是让人流连忘返,以后的旅游市场表现可期那。只是不知道刚才你们两位小朋友到底在谈论什么话题,怎么会涉及到政府的宗教政策呢?该不会是真的在讨论什么关于唐武宗灭佛的事情吧?”“自然是真的!”小武懒洋洋地回应着,顺便把张扬给他讲述的那些故事随口复述给了老李与田秘书长,并简单地介绍了唐朝时期历次迎奉佛骨的往事。最后,他像是有些想要考究一下田秘书长似的故意做出了一副不解的模样,好奇问道:“田秘书长,你觉得为什么在唐朝的那个时候佛教的寺院过度膨胀不好呢?虽然刚才张扬也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但是我总觉得他回答出来的那个答案我并不是很满意,不知道从您这样位高权重又有着丰富生活经历的人口中是否能听到令我满意的答案,看来还得是靠您解惑啊!”田秘书长面对小武不留余地的挑衅,略微沉吟了一下,就胸有成竹、出口成章地飞快说道:“在唐朝时佛教是一个什么状况我不清楚,但如果是在本朝,第一宗教人士是不可能免服徭役与享受免税政策的,第二政府也不可能允许宗教人士屯田占地食民之利的,第三就是根据当前的土地政策国家也不允许有什么机构可以长期占有大量的农田跟房产。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当前的人口政策,按照出家人都是成年人、他们自己在寺院享受福利待遇,他们的父母孩子谁来养?而且让一个国家十分之一的人口都不事生产成为社会蠹虫,又怎么可能会有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繁荣呢?这一定会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嘛……” 第309章 硕鼠 听了田秘书长的一番解释,小武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没有说什么。 张扬则举一反三地说道:“听了田秘书长的一番话之后,让我很受启发。仔细想来确实是这个样子,如果全国居然有十分之一的人步入了不事生产的行列,徒有消耗而不产生任何生产价值,那岂不是就是要让剩下的那十分之九的人来养着他们吗?世界上有宗教门类千百种,其余的暂不考虑,单以三大宗教计算如果都是这个样子的话,十分之三的人口生活一世居然都不产生任何价值,既不对自身负责也不对他人负责,想来就是一种可怕的状况!就算是马克思他老人家,对于大同世界的幻想最多也就是全民共享生产资料、共同劳动、共同富裕而已,他应该也绝对没有设想过会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总人口是不事生产的吧。” 老李闻言补充道:“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我对大陆这边所谓的无产阶级思想并不是很了解,但古代贤人在《诗经》之中就曾经记述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这样的诗句,可以想见自古以来劳动人民一直都是对那些不事生产的人群有着先天抵触的,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历朝历代所有发生的大变革都是自下而上的农民起义,却非是自上而下的所谓新政。” “新政么?对大多数辛劳半生的普通百姓来说,更多人应该都是秉持着‘闻其言,观其行’的态度来看待新政的吧?从古自今、历朝历代,除了那些偶尔成功的自下而上的农民起义之外,哪一次自上而下推行的所谓新政不是命运多舛呢?幸运的一些固然可以取得一定的成果,但也会被归功于执政者的英明领导,却未必能够真的施惠于民;倒霉的一些不仅全无建树、颗粒无收,甚至到了新政被推倒的时候往往还会从新政推崇者中选出一两个倒霉蛋祭旗杀鸡给猴看,而没有享受到丝毫新政福利的无辜百姓反而要为被推倒的新政政策买单……”小武似乎被老李的话触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田秘书长语气平淡地说道。 田秘书长闻言脸色大变,张扬也忧心不已地拉了一下小武,老李则有些哭笑不得地对小武摇了摇头。 “这位小朋友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田秘书长声色俱厉的斥责了小武一句后,意识到了老李的存在,又赶忙刻意放低了声音语气和缓地对小武劝解道:“上次见面时我就觉得小兄弟你气宇轩昂气质不凡,原来是胸中锦绣层峦叠嶂啊,但就算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也不适合放到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嚷嚷啊。这要是在古代,你这叫有不臣之心;就算是放到开明的现在,也会让有心人听了之后心中一惊的!老大哥我比你痴长几岁,就忍不住想倚老卖老地交待小兄弟你几句,诸事皆可运筹于心,但勿宣诸于口。” 小武凝视着田秘书长的双眼,似乎想透过对方的双眼直视对方的灵魂。良久,小武缓缓地摇了摇头,既像是听懂了田秘书长劝解的话语,又像是不欲与其多谈的样子,转过头去继续观望着法门寺中心那巍峨的石砖塔,似乎是对那塔刹之上的铃铛更有些兴趣的模样。田秘书长见自己把小武说得哑口无言,也不由得为自己拥有雄辩的口才而沾沾自喜,有些洋洋得意地故意挺起了胸膛,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一般。 看着与上次见面时有着明显变化的小武,老李有些狐疑地向张扬使了个眼色,张扬则回报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之前在汉阳陵时老李一直对他和小武多有照顾,但三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关于小武身上所发生的诡异变化,张扬又怎么能向老李交待得一清二楚呢?虽然张扬跟着小武从汉阳陵封土堆下来时,乍一听到那位武警说起老李在二人失踪时那关切的表现,张扬当时心中确实对老李这位也不知实际能力如何的建筑设计师好感大增,但那毕竟也只是他与老李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涉小武分毫。 见张扬似乎不愿意多说,老李善解人意地轻咳了一声,主动提议道:“田秘书长,既然大家已经决定要一起参观游览这里了,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安排一下咱们游览的行程,希望能够让这两个小朋友多看到一些有趣的事物方才算是不虚此行啊。至于我,你反而不用过于操心,既然当初我答应了那位故人的请托,就一定会帮你们好好地设计出一套整体的景区规划方案。等咱们在法门寺中游览之后,我只需要再寻找一处比较高的位置纵览一下周边的环境,想来应该就可以将心中的方案完善到**成的程度做一个总结了。” “是吗?这样当然是最好了!李大师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两位小兄弟的游览行程安排得稳稳当当的,一定会让他们两个满意,让您满意的!”田秘书长惊喜不已地吵嚷了两句之后,又拍着胸脯保证道。 “但愿是如此吧!”老李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张扬与小武之后,又转头对田秘书长说道:“田秘书长身为主人想来你对这里应该是熟门熟路,还得麻烦你前面带路,咱们这就去游览一番这座千年古刹吧!”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欣然领命,在前方带路;小武也收回了一直在放空的视线,主动跟随在了田秘书长的身后;老李则跟着张扬并行走在了最后。看着前方不远处小武的背影,老李摇了摇头好奇地对张扬问道:“说起来你们两个小朋友也真是有趣,难得来到了法门寺这座千年古刹,不直接进去游览反而是站在大门内闲聊了起来,而闲聊的内容又是往昔不可考证的迎奉佛骨的种种往事,让我真不知道该夸你们两个是学识渊博呢,还是该骂你们两个分不清主次倒置了本末呢。讲古真的是一件很有趣味性的事情吗?” 张扬对着小武的背影努了努嘴,苦笑着回答道:“西安身为六朝古都,来游览的人不都是奔着它的古意来的吗?我们两个年龄不大、阅历又少,难得来感受一番历史的沉淀,自然也需要好好的给自己的历史常识补补课了,所以才会经常性地讲古辩论,一方面强化自己对历史的理解,另一方面也可以加强自身对此方面的记忆嘛。说起来,正好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下,您对唐朝时期历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有多少了解?尤其是对第七次、也就是最后一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了解多少?为什么最后彻底封锁了法门寺地宫呢?” 面对张扬的追问,老李沉吟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讲到唐武宗灭佛的往事,那么你们想必也都听说了唐武宗在灭佛时曾经下令要毁掉佛指舍利,但就在他下令之前,法门寺的僧众早已未雨绸缪地先行准备了几件佛指舍利的影骨以备不时之需。在接到唐武宗的诏命之后,他们也正是销毁了之前所准备的影骨用以搪塞君命,而把释迦牟尼佛真身指骨舍利秘藏起来,一直珍藏到了几十年前的近代。” 听了老李的一番解释,张扬故意提高了声音对身前的小武说道:“小武,你听到老李的说法没有?虽然佛指舍利号称是释迦牟尼佛真身指骨,乃是异常珍惜无上殊胜之物品,历朝历代所有人无不顶礼膜拜、供奉不已,可在唐武宗进行灭佛运动的非常时期,却也是饱受着种种不可测之劫难呢!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在法门寺地宫之中最后会一共出土了四枚佛指舍利,而其中有三枚影骨和一枚真正灵骨的原因了吧!” 小武闻言回过了头,面无表情地对张扬点点头,平静说道:“虽然从咱们刚一抵达法门寺你就特意卖关子,想用佛指舍利三假一真的话题来勾起我游览这里的兴趣,但其实我早就知道原因了。我之所以不愿意揭穿你,也只是想要通过这个话题听你多啰嗦一些历史典故而已,可惜直到现在唐朝时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仪式你都还没能讲述完全,也不知道是你介绍的语言太过啰嗦呢,还是你也在故意地磨洋工?”被小武指责了的张扬不好意思地对着老李笑了笑,有些尴尬地对小武解释道:“虽然我跟你说过在唐朝时期曾经有过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但很不巧地,我刚好对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不太了解——毕竟,我临来西安之前临时抱佛脚所看的那些资料总是有限,我刚好才只看到了唐武宗灭佛而已!”一旁的老李闻言插话道:“既然是如此,那就由我来给你们两个讲一讲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吧……” 第310章 兴衰 见张扬与小武都没有出言反对,老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是唐朝最后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迎奉佛指舍利活动。那是发生在唐懿宗咸通十四年春季的时候,应该是公元873年左右,据说这一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事先准备了整整两年。最开始是唐懿宗派遣特使前往法门寺下诏准备迎奉佛指舍利入宫,群臣反对进谏者无数,但却丝毫未能打动唐懿宗这位执着皇帝的心;他反而安慰那些进谏的臣子们说,有生之年得意一睹佛指舍利真容当死而无憾,又下令广造浮屠、宝帐、香舆、幡、幢、盖等物品以迎接佛指舍利的到来,其上皆饰以金玉、锦绣、珠翠等珍贵之物,可谓是穷奢极欲了。” “看来唐武宗灭佛虽然目的比较纯粹、口号喊得也很大,灭佛的行为也十分果决狠厉,但实际的结果却远远没能达到他的预期啊!公元873年左右所发生的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其实距离公元845年开始的唐武宗灭佛运动也还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算古代人生育得早,三十年也才不过才是两代人间隔的时间而已——人们对于唐武宗的灭佛政策,遗忘得也太过于迅速了吧?”小武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善忘的生物嘛,纵使经历过刀斧加身的窘境,到最后终究也难逃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结局,几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多年前亦是如此,不过说起这些来也都是无趣,咱们还是继续来说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盛况吧。在唐懿宗下诏宣布要迎奉佛指舍利入宫之后,从京城长安到法门寺的两百多里路途之中,车马昼夜不绝,沿途都有饮食供应,叫什么‘无碍檀施’;迎奉佛指舍利的仪仗车马由甲胄鲜明、刀杖齐全的皇家御林军导引,文武百官一众大臣护卫,知名大德高僧拥奉,旌旗蔽日,鼓乐鼎沸,沿途站满虔诚膜拜的善男信女,说起来好不热闹,果然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老李语含深意地介绍道。 张扬闻言摇头苦笑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八个字,完全可以精练成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超微缩史书了,如今回头看,不论是哪朝哪代何时何地民间到底发生了多么让人不能接受的古怪事情,只需要简单查询一下当时在位的皇帝到底有何爱好想来必定就能够有所解答了,此类事情简直就是屡试不爽。” 老李非常同意地点了点头,出言附和道:“正是如此,待到咸通十四年四月初八日佛指舍利被迎入长安城之时,不仅长安城内各街道都用绸缎结扎成了各种彩楼,就连懿宗皇帝也御驾亲巡至安福寺迎拜顶礼,百官士众则沿街礼拜迎候。据说唐懿宗是亲自顶礼膜拜、哭得涕泪交加,他这一带头不要紧,后面的大臣、百姓们就更有样学样了,有的断臂供佛,有的烧头烁顶,为富不仁者更是广造彩楼、以水银为池金玉为树。其疯狂的劲头儿与奢华的表现,以如今的标准看来举国之力去共襄盛举所能取得的成果也不过如此而已。” “其实,几十年前举世皆狂的那个时代,是因为没有那样的财力物力可以支撑着那些疯狂的人去共襄盛举,不然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后子孙后代抬不起头来的幺蛾子呢!”小武冷冰冰地回应道:“说起来倒是那一股疯狂的劲头儿,千年之前与千年之后倒似乎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同样都是因为帝王的登高振臂一呼而应者如云,其余各路闲杂人等、芸芸众生则被裹挟着顺着历史潮流的走向一路身不由己地滑入了深渊之中。其中固然有一些尚能保持着部分理智的清醒者,但那些人大多数都被党同伐异的亲人或朋友给大义灭亲了——几千年的纲常伦理一朝沦丧,原本被社会大众广为接受和推崇的价值观与道德体系也都分崩离析,如此,也不知最后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总而言之就是,纵使没有佛指舍利的存在,也不需要搞什么迎奉佛指舍利的活动,只要人心没有自主的权力,此类事情依旧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发生!” “小武,不准胡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扬赶忙出声喝止了小武的话。又看见田秘书长因为小武的这一番胡言乱语而猛地回过了头,脸上甚至还出现了十分不喜的神色,张扬赶忙陪着笑脸对田秘书长解释道:“田秘书长,小朋友不懂事儿,不知道在哪个网站看了一些不尽不实的消息就拿出来胡言乱语,如果他有什么话说得太过了,还希望您能看在老李的面子上担待个一二,千万不要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老李也出言附和道:“田秘书长,所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想来以你这么长的职业生涯多过分的言论没有听说过呢,又何必对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太过计较呢?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两位小朋友如果有什么言语出格或者说是行为过分的,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没看见好了。” 见老李已经发了话,田秘书长也就只好借坡下驴地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对老李点头哈腰地回应道:“李大师您这是说哪里话,既然这两位小朋友能够跟您老一见投缘,想必他二人定是有什么奇异之处值得您老青眼有加,我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情就对他们两个有什么别的想法呢?不过法门寺这里是佛家圣地,很多不熟悉不了解的事情万万不可妄语,以免惹恼了佛祖降下了什么祸端来;何况这里人多眼杂的,有些话我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可如果落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了解了解,我了解的!我们在这里只谈风月野史,莫论国事就是了!”老李风轻云淡地回应了一句之后,又转头对着张扬与小武继续说道:“田秘书长的意思你们两个小朋友应该都已经明白了吧?莫论国事的意思就是,咱们还是接着说唐朝时期第七次迎奉佛指舍利的老典故吧!刚才我说到哪里了?是了,佛指舍利被唐懿宗迎奉入皇宫之内供奉了三天之后,又被迎送到长安城中的各大寺院轮流供养,文武百官和豪族巨富都争施金帛,四方百姓扶老携幼前来瞻仰,断臂截指烧头烁顶等疯狂的行径更是此起彼伏,把好好的一场浩大佛事硬是给弄成了如同市井杂耍一般,虽然正史中并无此类事件的确凿记载,野史之中却是俯拾皆是。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为轰轰烈烈的迎奉佛指舍利活动最后的辉煌添加了一抹花边新闻而已!” “在那之后,唐懿宗就志得意满地把佛指舍利又送回了咱们脚下的法门寺吗?”小武虽然有些古怪,但是却也明白张扬与老李对他的一片苦心,故而刻意地捧场追问着老李,似乎是很在意后续事情的发展。 见小武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老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答道:“唐懿宗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打算,但天不从人愿,在迎奉佛指舍利之后不久他就因病一命呜呼了。最后将佛指舍利送还咱们脚下这座法门寺的,是新登基做了皇帝的唐僖宗李儇——公元874年正月初四,他最后一次送还佛指舍利,并按照佛教应有的仪轨,将佛指舍利及数千件稀世珍宝一同封入法门寺塔下地宫,又用唐密曼荼罗结坛供养。之后唐僖宗下令关闭了地宫,其后不久唐朝也就灭亡了,法门寺也随着盛唐的灭亡而慢慢地衰落了下去,那封印着佛指真身舍利的法门寺宝塔也只空余‘护国真身宝塔’之名号,直到公元1987年的那一天。”“1987年?因为号称想要重建法门寺真身宝塔,而意外地发现了被淹没在地下千余年的神秘唐代地宫,进而导致与世隔绝达1113年之久的地宫被再次开启的那一天吗?”张扬若有所思地追问道。老李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那一天,尘封了一千一百多年的佛指舍利再次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唐朝的那些个皇帝们迎奉佛指舍利的目的,于公不外是保国安民、繁荣富强之类不切实际的想法,于私则更多是求福延寿、永葆健康之类更虚无缥缈的奢望。但有趣的是,除了第一、第二次迎奉佛指舍利,其余五次皆是发生在统治者自觉将要发生统治危机之时;而多数皇帝在迎奉佛指舍利后也未能善终,武则天二次迎佛骨当年即被逼让位于李显并孤独病死,唐中宗李显以发代身送还佛指舍利的同年便被妻女毒死,唐肃宗在迎奉佛指舍利的次年驾崩,唐宪宗则在迎奉佛指舍利的当年误吞金丹死于非命,唐懿宗亦于迎奉佛指舍利三月后病逝;再其后三十年,曾经辉煌无比的唐帝国也灰飞烟灭了……” 第311章 花生 “哪里会有永远日不落的帝国呢?纵使强大富强如唐朝那样的帝国,最后也都抵不住岁月的洗礼与时间的消磨,当建国之时所能倚靠的资本被子孙后代们消耗殆尽之后,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也是必然的结局。这样的事例古今中外比比皆是,一点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张扬见老李的兴致有些低沉赶忙劝解道。 “是啊,说来说去还是那首《潼关怀古》说得好‘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对你我这等普通百姓来说朝代更迭又怎样呢?不外是从杨家王朝换成了李家王朝而已,换汤不换药的把戏终归是不会让百姓的生活有丝毫的变化,算了,还是不说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为好,也免得田秘书长他作为政府人士有些难做。”老李说到了这里,有些意味不明地冲着圆滚滚的田秘书长笑了笑,认真地问道:“田秘书长,让人伤感的话题我们三个也就不多说了,刚才围绕着佛指舍利这件传说中的奇珍异宝我们可是没少浪费口舌,就是不知道今日此行我们能不能有幸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佛指舍利呢?”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似乎早已被张扬三人肆意的话语弄得焦头烂额,听了老李的问话之后如同解脱一般连声答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大师您这是说什么话呢,从与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曾经对您说过,在这里您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来旅游的普通游客,而是要有身为主人的自觉——市委市政府既然派我出面来接待您这一次法门寺之行,当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务必让您感觉到不虚此行!至于这两位小朋友,当然也可以跟您一起去近距离地亲眼目睹那件无上佛宝了,法门寺的主持和尚应该早就已经在地宫中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您老大驾光临了。还请您三位跟着我再走几步路,前面就是地宫入口了!” 田秘书长说完话,忙转身在前方继续带路;小武则继续一声不响地紧跟其后;老李听得心中的渴望得到了印证,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有张扬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回头向着法门寺正门的方向张望了过去——门外,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长着粗黑眉毛、方头大脸、愣头愣脑的小和尚正冒冒失失地站在大门外遥遥向着法门寺塔顶礼膜拜,他身上披着的那件色泽暗淡的百纳袈裟让张扬感受到了一些不平凡的东西,其中似乎有着佛教惯有的祥和、悲悯、慈爱之气息,又似乎是与一方清净极乐世界相联通。 愣头愣脑的小和尚顶礼膜拜过法门寺塔之后,刚好看到回首观望着他的张扬,当二人四目交接的当儿,小和尚不由得喜形于色地高举着双手大声喊道:“张扬小施主,是你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那个小和尚一边喊着,一边兴冲冲地跑到了张扬的身边,张开了双手似乎是想要给张扬一个热情的拥抱,可很快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讪讪地收回了两只手臂,双手合十低头自我介绍道:“那个……恕贫僧冒昧,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吓到了小施主。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贫僧其实早已经期待着与你相逢多时了!” 被小和尚过于热情的表现吓了一跳的张扬狐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身边没有别的游客,而刚刚小和尚喊的那句“张扬小施主”还言犹在耳,似乎小和尚对他很是熟悉的样子。在距离沈阳城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古城西安,在游客寥落的千年古刹法门寺,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并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异地重逢,这种古怪的经历不由得让张扬感觉到苦恼起来,更何况身前的小和尚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见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跟小武已然走得远了,而离自己较近的老李闻声回过了头,张扬只好做了一个他乡又遇故知的无奈表情示意老李先行离开。处理了这些事情之后,张扬方才皱起了眉头,微微地回了一个礼有些费解地追问道:“这位……大师,我自问这么多年以来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您,不知您又是如何认识我的呢?还做出了一副跟我很熟悉的样子?虽然我自诩对多种宗教都有所涉猎,但说实话,我所认识的佛教大师绝对是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像您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大师,如果我曾见过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这个嘛……”小和尚略微犹豫了一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张扬说道:“好吧,我承认,之前几年我们确实是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一方面是因为我在南方还有未竟的事业一直不得抽身去北方见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我相见的时机还没有到。可是在一年多以前,我们两个不是曾经隔河对望过彼此一眼吗?虽然,当时你也未必能够看得清楚我的模样,但我可是把你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呢,所以才能在刚一见面的时候直接就认出了你,咱们两个应该可以直接套用‘久仰大名’那句最俗气的客套话了。” “久仰大名?大师,你说了半天也没有提及过您的名讳啊,请问上下?”张扬有些无奈地反驳了一句之后,心中一道灵光闪过,他又有些紧张地追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一年多以前我们曾经隔河对望过彼此一眼?你确定吗?我清楚地记得一年多以前我大概只有两次曾经出现在河边的经历,其中一次确实曾经遭遇过一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诡异状况,难道当时声若洪钟喊出佛偈的,就是大师您不成?” 面对张扬的追问,小和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光光的头顶,又吐了吐舌头对张扬说道:“我当时本来是打算要直接在你面前现身的,当然得是营造足了出场的气氛,不然哪里能烘托出我的高大威猛、气势不凡来?哪里想到我运了半天的真气,好不容易声若洪钟地喊出了师父教给我的那句佛偈,说什么‘天空空,地空空,人生渺渺在其中;佛空空,法空空,人海茫茫杳无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之后我在河对岸刚想要牛气哄哄地粉墨登场,却有一个哭丧着脸像是刚死了爹一样的小子发狂了一般从浑浊的河水中直接钻了出来,抱着我的大腿非要拜我为师不可,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死活不让我离开那里……” 一年多的苦思不得其解却被小和尚解释得如此风轻云淡,让张扬不由得有一口老血无处泼洒的苦闷。他用颤抖着的手指指着小和尚那张看似憨厚的脸,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说来,当初从河水里直接钻出来哭喊着要拜你为师的那个小子,应该就是小蔡了?而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妖物克星法海大师了?” “这个嘛……劣徒俗家姓氏确实姓蔡无疑,只是如今的他已然出家皈依我佛,所以还是请张扬小施主称呼他的法号‘蚕豆’为宜。至于我,当然不会是什么妖物克星、什么法海大师了,想来之前我托请无天小友帮我转述给你的那个故事你应该早就已经了然于胸了吧?虽然我现如今很有可能是曾经的法海大师轮回转世之身,但他毕竟是他,我依旧还是我!我的法号唤作‘花生’!”小和尚有些较真儿地回应道。 “我管你是叫花生还是叫毛豆呢,反正都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张扬有些没好气儿地回应道:“小蔡他为什么想不开寻死觅活地非要拜你为师我不理解,可就算你不想要收他这么一个古怪的徒弟也犯不着在给他起法号的时候犯坏啊?蚕豆这种法号也真亏你叫得出口,难道你还真打算让我以后就管小蔡叫蚕豆大师了不成?就算是你师父当年为你取法号的时候没过脑子,你也不能在给自己徒弟取法号时胡来啊!”“我哪有胡来!我给他起的法号分明就是像我自己的法号一样,有着种种妙不可言深刻涵义的!想那徒弟刚跟我返回南方的时候,总是忍受不住口腹之欲想要去袭击无辜的民众,纵使我一直在用佛法压制着他心中对鲜血的渴望依旧是无救于是。这种顽固不化的徒弟,分明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铁蚕豆嘛!我给他取了这样一个脱俗的法号,正是恰如其分!”小和尚一脸无辜地辩解道。被对方的胡搅蛮缠搞得有些头大了的张扬强忍着怒意,压抑着声音低吼道:“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在南方隐居吗?之前我托一位朋友去寻找小蔡,他到底找到你们了没有?你又怎么会自己跑来了西安?小蔡他人呢?该不会你见他一直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就妖物克星附体直接大义灭亲了吧……” 第312章 过往 面对张扬的质问,自称是叫做花生的小和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他与小蔡离开北方之后这一年多的经历交待得一清二楚。原来,原本想要营造出浓烈出场气氛在张扬面前震撼登场的小和尚被小蔡阻拦之后,考虑到可能还是与张扬相见的机缘未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带着小蔡直接返回了南方。 由于花生小和尚坚持认为他之所以会再次转世成一名和尚是因为肩负着重兴佛教事业的重任,同时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再次回到人世间亦是为了了结前世所遗留下的因果,所以很自然地,在离开了此世生于斯长于斯的台中万佛寺前往大陆之后,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前往镇江金山寺追寻千年前所留下的往昔痕迹。 在那之后,为了在这末法将临的时代留下佛门的种子以待新时代的来临,为了避免众生即将回归到蒙昧心灵无所归依状态的悲惨结局,他以镇江金山寺为中心,开始着手进行着自己的准备工作。在抵达大陆之后不久,机缘巧合之下花生小和尚在镇江附近偶然遭遇到了因为北方严打风声正紧而潜逃到南方的无天等五人众,感受到无天的命运轨迹与他一直在等待着的人有着相当程度的重合,他急就章地布下了一个局——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出现在无天的面前,先是敲山震虎一般地警告无天‘五虎上将’行将决裂的事实;又告诫无天在经历过种种磨难以后、在见证了五虎上将的最终结局以后,务必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最后,还旁敲侧击地点醒无天身为天选之人张扬的重要性,并未无天的解脱指点了一条明路。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年以后,当某一次在杭州城中与迷惘于自身身份的白娣偶然相遇之时,花生小和尚终于感受到了了结前世他与白蛇之间所结下因果的契机;他现身于迷茫的白娣身前,将无所适从的白娣指引向了遥远的北方城市沈阳,并告知白娣此行必有所获;预感到那个注定可以帮助到他重兴佛教大业的天选之人——也就是张扬的命运之轮已然开始转动,一切都将会按部就班地发生,他就彻底放下心来,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张扬在北方的继续成长,一边游戏人间为那些迷茫于尘世的男男女女们指明方向。 原本花生小和尚是打算在镇江坐等张扬随着所经历古怪事物的增多而自然成熟起来的,可当张扬与白娣相遇相识相知之后不久,远在千里之外镇江的花生小和尚却心血来潮地预感到他与天选之人张扬见面的机会已然到了,惊喜交加的他根本就没经过太周密的盘算,直接兴冲冲地就踏上了前往沈阳的路途。 在浑河对岸,看着刚刚从地下钻出来的张扬、小武、彭侯、白娣和小蔡等五个人的身影,酝酿了半天的声势,花生小和尚刚想要华丽丽出场的时候,却被小蔡出其不意的举动打乱了阵脚。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人给算计了的花生小和尚,不得不带着一丝遗憾选择了与张扬擦身而过,带着小蔡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油盐不进的混账徒弟悻悻然地返回了镇江金山寺,开始反思到底是哪个无聊而又强大的人会在背后扰乱天机让他白跑一趟沈阳不说,还心不甘情不愿地捡了一个怎么看都不会省心的倒霉徒弟回去。 返回了镇江金山寺以后的日子,说平静倒也平静,除了被赐法名为‘蚕豆’的小蔡偶尔会因为忍受不住口腹之欲想要去袭击无辜的民众之外,一个古怪的年轻师父带着一个更加古怪的吸血僵尸徒弟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之内,花生小和尚一直尝试着用佛法的力量去压制小蔡心中对鲜血的渴望,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还有一些显著的效果,但半个月之后似乎小蔡的**就已经对佛法的力量产生了耐受性,当小蔡因为对鲜血的渴望而陷入疯狂的时候,花生小和尚的佛法力量逐渐变得效果低微起来。 后来,参考了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理论的花生小和尚暗自决定依法施行,一边蓄养了几只家畜以供小蔡日常吸血之用,一边则翻阅着金山寺中浩如烟海的藏经,期待着能依靠前辈高僧大德的记录来抑制小蔡日益旺盛对鲜血的需求。一年的时间,就在小蔡的天人交战与花生小和尚的博览群书之中飞逝而去。大概半个月之前,风尘仆仆、号称已经快要走遍江南诸地的彭侯忽然出现在了金山寺的山门之外,给依旧在佛教弟子与吸血僵尸双重身份见摇摆不定的小蔡带去了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老蔡死掉了! 乍一听闻老蔡去世的消息,小蔡还以为是彭侯这只树精在与他开着没品的玩笑,至少在他的认知之中吸血僵尸是很难被真正消灭的,更何况老蔡又是一只存活了四百多年、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的陈年吸血僵尸呢!可当他注意到彭侯那不似作伪的阴沉表情,当他回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在打坐之时刹那间感受到的心惊肉跳感觉、不自觉泪如雨下的情境,他却不得不正视彭侯所带去的那个听起来非常不靠谱的消息。 听彭侯复述了一番老蔡遇袭身亡的经过以后,小蔡又再三向彭侯求证老蔡临终所说的那句“吕四娘……你……”到底是何种涵义,当听到彭侯转述说到那身穿白色护士服英姿飒爽的女子一把掏出了老蔡那已经**得面目全非的残破心脏、取出了隐藏于心脏之中的晶莹剔透的心核时,小蔡已然是睚眦欲裂;当听到彭侯转述说到老蔡在心核离体以后仿佛是燃烧殆尽的木炭、经过了一次回光返照之后彻底地化为了一滩黑色尘埃时,小蔡猛然地哀号了一声,点点血泪自他的双眼之中汩汩流下,在脚边汇聚成了一泊。 没容得花生小和尚出言劝解,小蔡已然是毅然决然地跪倒在了花生小和尚的面前,他先是向花生小和尚详细陈述了一番他与老蔡之间过往所发生的种种,之后又信誓旦旦地说虽然老蔡曾经不止一次地心怀叵测地欺骗过他,但他从始至终都视老蔡为再生父母。原本小蔡是打算借着拜花生小和尚为师的这个机会,远离老蔡一段时间,给各自一点空间去思考日后再次相见之时该如何自处,可彭侯带去的坏消息却彻底粉碎了小蔡的美梦——他不仅再也无法见到与他恩怨纠葛甚深的老蔡,甚至在这个世界之中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也找不见老蔡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了,这,又怎能不让小蔡捶胸顿足、欲哭无泪、黯然神伤呢? 向花生小和尚倾吐了一番心声之后,小蔡又表示说他已经没办法再继续陪伴在师父的身边了,他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地为曾经视为再生父母的老蔡去报仇!哪怕即将要面对的是那个将老蔡给转化成了吸血僵尸、资历与能力都远超老蔡的、传说中的反清义士吕四娘,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他已经铁了心地要报仇! 见小蔡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仇恨冲昏了头脑,花生小和尚并没有进行无谓的阻拦,他只是好言安慰了一番小蔡,并警告小蔡就算是在为老蔡报仇雪恨的过程之中也务必不要伤害到普通的民众、得饶人处且饶人。在赢得小蔡对他的承诺之后,花生小和尚将风尘仆仆尚未来得及休息的彭侯与心事重重恨不得立即远走高飞的小蔡送出了镇江金山寺的山门,并目送着二人飞驰着离开,方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落寞地返回。其实在小蔡死乞白赖非要拜花生小和尚为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注定不应该与小蔡产生任何交集,他们之间机缘巧合之下所发生的这一段师徒之缘注定就是一个错误!那是因为某位未知高人刻意扰乱了天机,进而误导、让他以为与张扬相见的机缘已经来到,当时欣喜若狂的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骗局——结果,在与张扬擦肩而过的同时,他还与小蔡结下了一段师徒孽缘。虽然这一段师徒孽缘并非是花生小和尚所想要的,但身为佛家弟子他还是随缘地接纳了小蔡这个古怪的徒弟,原本他还以为小蔡可以多陪伴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这段缘分竟会是如此短暂。返回金山寺之中突然伤感了几天以后,花生小和尚居然再次心血来潮地预感到与张扬想见的机缘即将到来,这一次他慎重了许多,反复确认过天机确实没有被有心人给刻意扰乱之后,他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从1995年他觉醒前世记忆以后,经过了漫长八年的等待,他终于等到了与天选之人相见的机会…… 第313章 宿命 有些欣喜若狂、得意忘形的花生小和尚欢呼雀跃着离开了镇江金山寺,凭借着命运之轮的指引与冥冥之中内心的召唤,他一路快马加鞭、跌跌撞撞地就来到了陕西法门寺的山门之前。秉持着见寺必拜的原则,他恭敬行礼,却不想在礼毕之时赫然见到苦苦想念了许久的、被他唤作“天选之人”的张扬正站在他的面前,并以一副看白痴的神色注视着他,当二人四目交接的当儿,他不由得喜形于色地跟张扬打了个招呼。 听了花生小和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讲述过往之后,张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质问道:“你说什么?彭侯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你们?还添油加醋地把老蔡遇袭身亡的场面给小蔡复述了一番?他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掉!小蔡急匆匆地拉着彭侯往沈阳赶,你怎么不拦住他们两个呢?先不说他们两个能不能在沈阳找到吕四娘的踪迹,就算是找到了吕四娘难道小蔡还真想要跟她不死不休吗?你觉得小蔡这只五十多年的吸血僵尸能战胜吕四娘那只远超四百年的老吸血僵尸吗?” 花生小和尚面对着张扬的质问,有些无辜地反驳道:“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拦也拦不住的事情,你觉得以我那个徒弟的脾气,在他怒火攻心的时候我拦着他能有什么用吗?倒不如让他先答应了我绝不滥杀无辜的要求,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去劝解他‘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我跟这个徒弟的缘分可能是快要尽了,反而是你和他之间的缘分倒是连结得比较紧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就想用跟小蔡之间的师徒关系只是一段孽缘这样的借口来推脱你自己身为师父的责任吗?你就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点儿太不负责任了吗?”张扬气极而笑地反唇相讥道。 花生小和尚瞪圆了双眼,做出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嗫嚅着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身所肩负着的伟大使命?之前我早就让无天小哥帮我给你带过话的,难道你都已经忘记了吗?要在这个末法时代留下佛门的种子又岂非是我一人之力可以达成的?我还需要获得一个人的帮助,没有那个人的帮助我之前所做的种种准备都将会是徒劳无功,在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为了他而奉献出我的一切!而那个人就是你!原本我就一直在期待着你的成长与成熟,因为我坚信,当你成熟之后必将会为了这个繁荣的人世间,与一切邪魔外道斗争到底,力挽狂澜于世界崩溃之时!当种种异变先后发生在你周围之时,你必将会跟随着命运的指示,踏上你的宿命之路——而我的这一世所拥有的一切,注定都将成为你最为坚实的后盾!” “所以,这一世的你,就抱持着这样的理念而爱惜羽毛、不愿意被牵扯到凶险的事件之中去吗?甚至就连自己的徒弟深陷险境,你都可以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去死吗?”张扬有些不爽地反问道。见花生小和尚犹自还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张扬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听自己把话说完:“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你的自由!说我是什么天选之人也好,骂我是恶魔之子也罢,我都不会在乎!因为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并不取决于你的判断、也并不需要遵循你的标准去生活——虽然目前你我相遇的状况,正如此前你托无天转述给我的预言一样,命运的确指引着你走到了我的面前,但是这却说明不了什么,纵使我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天选之人、命中注定要帮你在末法时代留下佛门的种子,可如果我抉择拒绝这样的宿命呢?” 花生小和尚被张扬这神来一笔的问题唬得一惊,他有些惊慌失措地嚷嚷道:“你不能拒绝啊!你凭什么要拒绝!难道你只是因为我没有阻拦小蔡带着彭侯返回沈阳这样一件小事就犯原则性的错误吗?天命所归之事又岂是你想拒绝就拒绝得了的?况且我放他们两个返回沈阳也没有什么恶意啊,因为我明知道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位吕四娘此时根本就不在东北方向!根据我禅定之时所得到的信息显示,小蔡与彭侯此次返回沈阳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我才放心地让他们两个离开了啊!张扬小施主,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见花生小和尚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又听闻他其实心中还是在挂念着小蔡的安危,张扬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早把这些话交待清楚,我又何必跟你着这么大的急!行了行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惊慌失措的,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不想帮你在末法时代留下佛门的种子而已,至于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如此大事可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我佛宗命悬一线之时还少不得要劳烦小施主你出手相帮一把。”花生小和尚见张扬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连忙蹬鼻子上脸地继续说道:“虽然我也能体会你此时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佛门的救世主,换做是当初刚刚苏醒前世记忆的我一时之间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跟适应的。这种事情如同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是需要慢慢去习惯的一个过程,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也不会强迫你立刻就接受佛门救世主的这个身份,咱们还是搁置争议、放眼未来的好。” “又不是南海争端,有什么好搁置争议的?”张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地追问道:“小和尚,我不管你到底是法海还是花生,也不管你是大智若愚还是故意装傻,我只问你两个最为核心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请你务必要如实地回答——当这个末法时代的佛门救世主,有什么危险?又有什么好处?” “危险倒是谈不上,但会遭遇到的一些波折总是在所难免的。《大般涅磐经》中记载,魔王波旬曾对佛祖说‘末法之时,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寺庙之内,穿你留下的袈裟,破坏你留下的佛法。让他们肆意曲解你留下的经典,疯狂破坏你留下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佛祖听闻此语后久久无语,两行热泪缓缓地流了下来。你注定会遭遇到的,必定是魔王波旬的那些子孙们的疯狂阻挠,虽然他们未必会伤害到你的**,但他们却可以用种种污秽的手段污蔑你的行为、破坏你的名节、败坏你的形象,直至将你送至道德的审判台上,让庸碌的世俗之人和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无知群众去审判你的罪行!”花生小和尚如此说着,却见到张扬的脸色又逐渐阴沉了下去,他赶忙补充说明道:“当然,身为佛门救世主的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至少会赢得世间正信佛子的尊崇,并可以享受由他们所提供的供奉。” 听了花生小和尚的一番剖析之后,张扬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我说花生大师,你到底是想要让我帮忙呢,还是不想要让我帮忙?听你这么介绍完之后,合着当这个末法时代的佛门救世主风险很大啊!负面信息太多、危险系数太高,又没有能够与之对应匹配的好处,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选择帮忙还是拒绝?” “这个嘛……”花生小和尚有些迟疑地吞吞吐吐回答道:“正常人听了之后,也许最后都会拒绝吧!” “那我就想问花生大师你一个问题了,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张扬气急反诘道。 花生小和尚有些胆怯地指了指张扬的左眼,嗫嚅着回应道:“就是这一只眼睛……”见张扬又要发火,花生小和尚赶忙补充道:“我来到大陆之后听说过很多大公无私的人物,他们都是为了普通的黎民百姓奉献了自己的一腔热血,比如那位如同圣徒一般的雷锋叔叔,还有在工作岗位上累到病死的焦裕禄伯伯,还有号称将生命都奉献给了藏区人民的孔繁森伯伯,你觉得他们又是图的什么呢?”被花生小和尚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的张扬,气得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花生小和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回嘴说些什么才好。努力地平静了一番情绪之后,他才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是真不知道该夸你天性纯良、忠厚朴实、好傻好天真呢,还是该骂你弱智愚蠢、天兵白痴、听风就是雨!首先,你该不会是相信他们几个的先进事迹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从未被后人刻意美化修正过吧?其次,在你的逻辑之中,想要当你口中的那个末法时代的佛门救世主,就得是甘于奉献、大公无私、一心为民的好人吗?你看我像是党员么……” 第314章 师弟 完全不了解大陆语境的花生小和尚面对张扬提出的问题,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说他们几个都是那么大公无私、一心只求奉献不求回报呢,原来他们都是党员啊!如此说来,虽然你的年纪跟他们几个比起来还略年轻一些,但给我的感觉你应该是个党员无疑了!” “你才是党员!你们全家都是党员!”张扬气急败坏地嚷嚷了两句之后,看了一眼明显是摸不着头脑满脑门官司的花生小和尚,郁郁说道:“好吧好吧,你也用不着再跟我多说些什么废话了,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就当成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好了,你用不着对我太过苛求,我也不可能现在就给你什么承诺。就按你们佛家所说的诸事随缘好了,走一步看一步,走一路看一路吧!我警告你啊,以后这个话题不要再提起了!” 花生小和尚见张扬说得正式,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的解决办法。 此时,原本走在前方驻足等候张扬的老李、小武和田秘书长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纷纷转身又了折回来,想看看张扬到底在跟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和尚在打什么禅机。看着已经返回的三个人,张扬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强打起精神来将花生小和尚介绍给三人认识。他当然不会说出花生小和尚的真实身份,更不会交待出他与花生小和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说花生小和尚是他的一位好兄弟之前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佛门大师,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高深莫测的佛法修为,不想竟会在法门寺巧遇。 当听到张扬介绍说花生小和尚是出身于台中雾峰万佛寺开山主持圣印长老座下的弟子,老李不由得肃然起敬地双手合十对着花生小和尚施礼道:“我早就听闻说万佛寺圣印长老座下有一灵童,通阴阳明晦,晓来处去处,很是传奇,不想今日竟可以在法门寺这座千年古刹之中得以相遇!我有一挚友年轻之时曾追随在圣印长老身边,助其兴建万佛寺,并一直以师礼待之,如此说来我与小师父倒也算得上是并非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呢!细想之下,世界虽大,却总能遇到有缘之人,而我与小师父您之间看来缘分很是不浅那!” 花生小和尚则装模作样地躬身回礼道:“不知是师兄当面,小僧有礼了。您说的话分毫不差,世间万事万物都因一物之维系方才得以运转轮回,此物可名之缘;而我与师兄之间的缘分恐怕远比师兄您所想见到的还要浓厚得多,待到日后时机成熟之时您自会知晓,今日我却是不想妄吐天机、犯了口舌之戒。” 老李一副了然加淡然的模样,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切随缘就好,着相殊为无趣。” 站在老李身旁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见老李竟会如此尊敬身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和尚,小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之后,刻意靠近了花生小和尚的身边,先是热情洋溢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突显了一下他的官方背景,之后又习惯性地将一顶又一顶高帽送到了花生小和尚的头上,最后还蹬鼻子上脸地想要让这位年纪轻轻的高僧给他日后的政坛生涯指点出一条明路。原本还呵呵傻笑着的花生小和尚,很快就被田秘书长过于热情的语言攻势和连环马屁纠缠得笑不出来了,他开始不胜其烦地频频探出头想要从张扬那里获得救援。 而此时的张扬则正与一旁面色淡然的小武窃窃私语着什么,完全没有留意到花生小和尚向他求救的眼神——况且就算张扬留意到了,也未必会愿意出手相助。一方面,他与花生小和尚之间虽然有着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本质上他们两个的的确确还是刚刚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另一方面,此时的张扬正忙着向小武交待花生小和尚的来历,并叮嘱小武务必不要节外生枝、透露过多的消息给相对说来同样陌生的老李与田秘书长,苦口婆心好话说尽的张扬此时又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理会花生小和尚的求助呢?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助无人理的花生小和尚挣扎了几下之后,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干脆就似认命了一般把老李也拉入了他与田秘书长的对话之中。听着田秘书长巧舌如簧般吐出的一句又一句阿谀奉承,花生小和尚与老李二人不由得有些不适应地相视苦笑,为大陆地区基层官员的口才而汗颜不已。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变着花样地闲扯了好一会儿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花生小和尚的法名之上。田秘书长有些得意忘形地评价着花生的这个法名,并有些轻佻地问花生小和尚道:“花生大师,不知道您在台湾的那位师父,叫什么圣印长老的,是不是也像老田我这样文化水平不怎么高啊?怎么给大师您取的这个法名竟会是如此简单又通俗?难道就跟我们这里乡下的孩子们一样,取个歪名会比较好养活吗?” 老李听了田秘书长轻佻的言论之后,面有不豫之色,颇有些不痛快地插话道:“田秘书长,就算花生师弟年纪较轻无法赢得你足够的尊敬,与你我之间交谈也算随意,但你也不应该当着他的面侮辱远在台中的圣印长老啊!要我说,花生这个法名又哪里有你所想的那么简单通俗呢?在这个简单通俗的外表之下,其实还隐藏着非常深厚的佛学涵义——只是,佛学知识浅薄之人固然只重皮相,往往却忽略了简单皮相之下所蕴藏着的深刻涵义,更是在一时之间完全无法体会到此法号之中所蕴藏着的种种玄妙罢了!” 见自己以后的财神爷老李勃然色变,田秘书长的脸色也是随之大变,迅速意识到自己言多有失的田秘书长尴尬地笑了笑,立刻谄媚着补救说道:“李大师,您也知道到,我这人就是文化素养不太高,对宗教事务了解得也不太深入,如果刚才有哪句无心的话触犯到了佛教的规矩,还希望您二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地不要跟我计较。我在这里先给您二位赔礼道歉好了,李大师,花生大师,我错了!” 老李有些气恼地摇了摇头,对花生小和尚说道:“花生师弟,想来你也已经在大陆这边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估计你也应该对大陆这边存在的文化断层早有耳闻,如今也算是亲眼见到了因文化断层而出现的苦果,不知你做何感想?以我这两次跟田秘书长的接触来看,他刚才那些不敬的话语确实应该是出自无心,还请花生师弟你看在我这位老大哥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为好!大不了,让他将功补过就是了!” 花生小和尚闻言憨厚地笑了起来,先是好言安慰了一番紧张不已的田秘书长,表示自己并不会因为其几句无心之语就大动肝火的,否则还修什么佛。之后又有些好奇地转头问老李道:“师兄,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看出了我这个法名所蕴藏的含义?说实话,要不是在我离开师门之前师父特地给我讲解了一番,就算是我自己,小时候也是对这个过于普通俗气的法号很不满意的;而在之后我来到大陆的这么些年里,像这位田秘书长一样对我法名出处有些好奇的人士更是大有人在,我早就已经对此类的质疑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其实我自己在早些年见对佛教的研究也不是很多,但所幸我有一位佛学造诣很是高深的好朋友,在他的影响之下我对佛学从早期的莫名排斥逐渐转变成了后来的热衷追求,他可算得上是我佛学层面上的良师益友啊!”老李先是如此感慨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后,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也就是通过我那位好朋友的一本著作,以及与他日常接触中他所为我讲述的那些佛教故事,我才得以知道花生这个法号远非是俗人眼中那么如此简单,其不仅蕴藏着深刻的涵义,甚至还与佛学禅宗有着割舍不开的紧密联系。”“哦?原来老李你还有如此高大上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所著的又是什么书籍呢?”边上跟小武互动了半天终于说服了小武的张扬适时插话问道,同时在心中也开始好奇起老李此人在台湾的身份来。“小朋友你也对我那位好友的著作有些兴趣吗?其实他那本著作在大陆已经翻印过很多个新的版本了,没准儿你跟小武早就已经拜读过他的大作了呢!”老李信心满满地这样说着,见张扬与小武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他才得意洋洋地宣布道:“我那位好友叫做蔡志忠,他的那本著作叫《六祖坛经》……” 第315章 坛经 “《六祖坛经》?老李,你确定吗?”张扬不敢置信地追问道:“蔡志忠不就是那位很有名气的漫画家吗?我上高中那会儿确实是没少看过他初版的那些漫画,而其中那本《六祖坛经》的风格却是我最喜欢的!老李,你在台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跟蔡志忠这样的超级牛人都可以称兄道弟的?” 老李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咱们在火车上刚刚认识的时候我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啊!作为一名矢志不移地想要继承发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某些特有元素的执着建筑设计师,我必须不断强化自身的文化素养,而对于历史悠久的宗教与宗教建筑,更是我丰富自身素养时无法脱离的必要内容。至于说到跟蔡志忠之间的友情嘛,其实说起来你像现在的你与小武一样,我们也是因为志趣相投才相识相知并相互来往了这么多年的;他能取得辉煌的成绩,我固然会替他感到高兴,但却也不会有丝毫嫉妒;我的建筑风格赢得世人肯定,他固然也会为我欢呼,但却也不会就因为我的成功而可以淡薄了友情。” 看了一眼性格莫名变得古怪起来的小武,张扬似乎听出了老李的话外之音,他点了点头附和道:“所谓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也就是说不管自己的朋友日后取得了怎样的成就、获得了如何的成功,或者是人生不如意、人也变得消极低沉,但朋友之间的情谊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变化的。我觉得我应该以你跟蔡志忠这样的朋友关系为榜样,珍惜和身边的这些朋友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并努力奔着友情永不变质的方向持续努力,希望在十年以后以后,甚至是在三十年、五十年以后,依旧保持着我们的友谊不变。” 老李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张扬道:“小朋友好一副晶莹剔透的心肝,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因为张扬的插话而被冷落到了一旁的田秘书长有些不甘寂寞地凑了过来,谄媚着向老李请教道:“李大师您也先别忙着夸奖这孩子,您刚才说花生这个法号远非是我这样的俗人眼中那么简单,其不仅蕴藏着深刻的涵义,甚至还与佛学禅宗有着割舍不开的紧密联系。可我刚才在一边思来想去地琢磨了半天,也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涵义,花生这么简单普通的一个名字,又怎么会跟佛教的禅宗扯上了关系呢?” “田秘书长你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倒是能够回答你,只是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会不会耽搁我们去参观游览、顶礼膜拜佛指舍利的事情啊?您刚才不是说法门寺的主持和尚早就已经在地宫中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咱们大驾光临了吗?前面不远应该就是地宫的入口了,咱们就这么站在门口闲聊着禅宗往事,让法门寺的主持大师在地宫中傻等恐怕是有些不太好吧?”张扬这样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简陋的地宫入口。 “怕什么,那位主持和尚我熟悉得很,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着急的模样,想来既然已经等了咱们这么久的时间,再多等上一会儿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田秘书长挥舞着圆滚滚的手臂直接就替众人做好决定,求垦地望着张扬,他继续说道:“小老弟你放心,参观游览也好,顶礼膜拜也罢,反正佛指舍利就在咱们的脚下,它又不会长了腿跑掉,你心急也没有什么用!倒是现在你还是赶紧把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解决了吧!这好奇心一旦被勾了起来,找不到答案的滋味还真是抓心挠肝地不好受哇!” “好吧,其实这些事情我也都是从蔡志忠的那本《六祖坛经》里看来的,如果我讲的事情和真实的历史事件有所出入的话,还得麻烦老李跟花生大师替我补充补充。”见田秘书长确实是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张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说起佛教的禅宗,恐怕就要从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微笑的典故说起了……” 田秘书长的脸色一僵,有些迟疑地问道:“小老弟,你这故事的开头有需要放在那么长的时间以前吗?如来佛祖讲经说法的年代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距离现在最起码得有两千多年了吧?期间佛教起起伏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古早的故事没准儿经过口耳相传、以讹传讹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人天百万,悉皆罔摄;独有金色头陀破颜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是为禅宗初祖。”花生小和尚如同背书一般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一段话之后,意有所指地反问道:“对于我们这些佛子来说,典籍所载之事或许皆为虚妄,但万事万物本就都是虚妄之物,以虚妄对虚妄你又怎知不能求得本真呢?” 见田秘书长被质问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花生小和尚摇了摇头,先是给了张扬一个抱歉的眼神,之后又继续张口熟练地背诵道:“二十八传而至菩提达摩。达摩遵师般若多罗尊者命,来震旦传法。於梁武帝普通七年庚子九月二十一日,浮海达广州。刺史萧昂具礼迎供,表闻武帝。帝迎至京。以语不契机,渡江,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默然。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是为禅宗东土初祖。” 看着田秘书长呆愣愣的眼神,张扬好心地出言安抚道:“刚才花生大师所背诵的其实就是佛教禅宗的出处与渊源了——如来佛祖说的好,‘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就是说他有一门快捷成佛的路子,但由于入门条件比较高,所以就教外别传了;也正是因为入门条件比较高,所以才会不立文字,而更多是选择了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这种最为古老也是最为保险的办法。在佛祖涅槃之后,禅宗在印度一共传承了由二十七代,到了第二十八代传人菩提达摩时候,他奉师命前往东土传法,于公元526年左右坐船抵达了广州;当时的南梁皇帝把他迎进了京城里,却因为政治和宗教理念产生了冲突而闹得个不欢而散;达摩负气渡江出走,一路就走到了嵩山少林寺。在那里他面壁而坐,一坐就是九年整,直到后来面壁结束他才开始继续弘扬佛法,也因此被称为是禅宗在中国的第一代祖师。” “达摩?少林寺?禅宗跟少林寺还有关系呢?这么说起来,达摩的武功也应该很高了?不然又怎么会留下那些个《易筋经》、《洗髓经》、七十二绝技什么的。”田秘书长如同听书一般热切回应道。 “好吧,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经过了口耳相传、以讹传讹早就已经不是原来模样的想法正好适合现在的这个情况——达摩到底会不会武功、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神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个《易筋经》、《洗髓经》、七十二绝技什么的应该都不是达摩留下来的,很有可能是他后世的徒子徒孙们假借着他的名号所编撰出来的。至于少林寺跟禅宗的关系,难道田秘书长你不知道少林寺其实是禅宗的祖庭吗?虽然现在的少林寺已经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甚至其中的那些个和尚还信不信仰佛教都未可知,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少林寺的的确确算得上是正宗的文化遗产呢!”张扬耐着性子给田秘书长普及着基础知识。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那后来呢?达摩跟花生这个词现在听起来也没什么关系啊!”田秘书长追问道。 张扬咧了咧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武,又看了看正在倾听他讲故事的老李与花生小和尚,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讲述道:“后来,达摩就在少林寺里选了一个叫做慧可的徒弟作为禅宗的传人,在将衣钵传承给慧可的时候,达摩随口说了一道佛偈,其内容就与花生有关;而在那之后,历代禅宗祖师进行传承的时候也都会因循旧例地以花生为题。他当时说的是: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原来是这么一个缘故啊……”田秘书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很快他又被新的问题困扰住了,又继续不耻下问地对张扬问道:“我之前也老听人说得到了谁谁的衣钵,大概意思应该就是得到了谁谁的真传而已,可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大家所说的那个‘衣钵’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是真实存在的吗?”面对田秘书长问出的白痴问题,张扬苦恼地用手敲打着眉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第316章 禅宗 见张扬被田秘书长的白痴问题深深困扰住了,老李忍不住插言为张扬解围道:“田秘书长,你这个问题就问得有些不应该了,难道你连衣钵是什么东西如此基础的问题都不知道吗?自达摩祖师传法给二祖慧可开始,前几代禅宗祖师的佛法授受几乎都是以衣钵为信证的,所以才会有衣钵相传这样的说法。而达摩祖师他是一位和尚,他的衣能是什么?自然说的就是袈裟了!钵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和尚吃饭的家伙嘛!” 被老李吐槽了的田秘书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常识缺乏而感觉到不好意思。 “我记得小时候曾经暗自揣摩过达摩祖师传承衣钵的本意,那个时候还很不知羞地跟师父讨论过这个话题,师父并没有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责怪我,反而一直在夸奖我说我思路很是清晰呢。”花生小和尚主动跳出来为田秘书长打着圆场,见几个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吸引过来了,花生小和尚挺了挺胸继续说道:“按照我的分析,达摩祖师是异域之人,而二祖慧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万一在达摩祖师回归西方极乐世界以后有人质疑二祖慧可根本就未能获得真传怎么办?所以达摩祖师必须为二祖慧可留下一点信物!你们想一想,连吃饭的家伙和用来御寒蔽体的袈裟都留下了,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留下禅宗佛法的真传呢?” “听你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些道理的样子,只是佛钵与袈裟真的能传承很多代吗?佛钵一般都是用紫铜或其它贵金属打造的,可能还能多传承一些年代;而袈裟毕竟只是丝绸之类的纺织品,又怎么可能经受住时间的洗礼呢?一旦衣钵变得不再完整,后世传人又该怎么去证明自己的身份呢?”田秘书长追问道。 “其实事情远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因为据说在达摩祖师传法给二祖慧可的时候就亲口说过,衣钵传承历时二百年左右也就足够,那件袈裟之后也就不用再继续传承下去了。”花生小和尚说到了这里,见田秘书长又是一副想要追问的模样,他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您是想问为什么达摩祖师会规定衣钵传承的年代上限,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曾经跟师父讨论过的,按照我的理解,也许达摩祖师觉得过二百年左右禅宗就会后继无人了,与其让外人拿着如此有象征意义的一件东西四处招摇撞骗、败坏禅宗的名声,倒不如让这东西静悄悄地被人遗忘。如果缘分到了,也许还会有人重新得到这件对禅宗而言意义非凡的袈裟。” 田秘书长见花生直接解答了他刚刚冒出来的疑问,刚有些欣喜,可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出现让他不吐不快,于是他继续执拗地追问道:“难道说禅宗最后真如达摩祖师所预言的那样,只传承了二百多年吗?” 心直口快的老李再次不忿地插话斥责道:“田秘书长,此话万万不可乱说,小心宗教协会的各位大和尚们会因为你的这句无心之言而跟你拼命!禅宗自达摩祖师传承下来以后,虽然也曾经有过起起伏伏的诸多磨难,但直到今日的此时此刻,依旧还是我华夏佛教十三宗之一啊,又怎么可能只传承了二百多年?其实刚才花生小师弟的分析有失偏颇,我想达摩祖师的愿意应该并不是说在二百多年后会后继无人,所以才停止了衣钵的继续传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二百多年以后禅宗将迎来多种思潮并进、众多传人百花齐放的局面,为了不产生所谓的‘以谁为尊’这样的老问题,所以才会说衣钵这样的信物不再传承!” “哦?李师兄你莫非是知道些我所不知道的禅宗隐秘吗?你的分析乍一听起来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在达摩祖师传法给二祖慧可开始算起的二百多年之后,当时的禅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局面?是否能跟你的论断相互印证呢?还请师兄为我解惑。”花生小和尚见老李似乎了解些内幕,连忙虚心请教。 “解惑倒谈不上,就当作是你我师兄弟之间的互通有无好了,也正好让看起来之前对禅宗不甚了解的田秘书长听一听禅宗的过往,让张扬与小武两位小朋友能够加深对禅宗的印象。”老李如此说着,见田秘书长依旧在点头哈腰地奉承着他,张扬的脸上有一丝期待的神色,而小武则继续保持着平淡如水的心境。 缓缓地对花生小和尚点了点头,老李开口说道:“花生小师弟,你可听说过禅宗六祖慧能大师吗?也不知道是否只是巧合,从达摩祖师开始算起,到六祖慧能肉身成佛为止,期间大概刚好是二百五十年左右的时间——而在那个时期,正是禅宗分化衍生为南北两派的关键时期。不过要说起六祖慧能,恐怕还是得继续从二祖慧可接续达摩衣钵开始说起,期间更是绕不开小师弟你的这个与禅宗渊源甚深的法名啊。” 见花生小和尚没有说话,张扬捧场地应和道:“我忘记从哪本书里看到过了,据说当初在达摩刚刚抵达少林寺的时候,有一个叫神光的小和尚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在达摩面壁九年期间一直随侍在旁;后来更是在达摩面壁结束之后恳求着拜了达摩为师,达摩赐其法名为‘慧可’;最后慧可为了得到佛法的真传,曾于雪中长立数日求达摩将衣钵传授给他,为了证明自己求法的决心更是断臂洒血,方才得到了达摩的首肯,成为中国禅宗的第二祖。而关于花生这个法名的偈语,据说二祖慧可传给三祖僧璨的偈语是‘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会生’,这个故事看过了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没有错,没有错,难得你居然还会记得这样的故事,真实难能可贵。”老李夸奖了张扬几句后,又伸出了右手扳着手指说道:“三祖僧璨传给四祖道信的偈语则是‘花种难因地,从地种花生,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四祖道信门下有弘忍、法融二位传人,各有所长;其中法融大师之下又有智俨、慧方、法持等人,因住于南京金陵牛头山附近之故,世称牛头禅,以‘欲得心净,无心用功’为核心宗旨;而弘忍大师则是成为了后来的禅宗五祖,其常驻湖北黄梅山,门下俊秀辈出,有玉泉神秀、大鉴慧能、嵩山慧安、蒙山道明、资州智侁等人。五祖弘忍的门人之中,以神秀为第一上首,但地授衣钵的却是懵懂的慧能。” “关于神秀和慧能的故事我好想也有一些印象,记得说是神秀曾在墙壁上赋诗一首,说什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夕勤拂拭,末使惹尘埃’,寺中众僧奔走相告,都认为神秀的佛性是最为高明的;当时还在柴房挑水劈柴的慧能也听到了别人复述的诗句,虽然自己目不识丁,但他却觉得神秀的诗句还是落了下层,于是求人将自己的所悟同样写到了那面墙壁之上,诗中的这样写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句句针对神秀之诗展开了驳斥;据说后来五祖弘忍也曾经凑热闹到墙壁边品评二人的诗作,对神秀诗句连连点头,对慧能诗句却视若无睹,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跟当时还是小和尚的慧能联系上了,开始悉心教授慧能种种佛学要义,并最终将衣钵传给了慧能。”张扬献宝一般地讲述道。 “那个……我冒昧地插一下话,李大师您刚才是不是忘记说四祖道信在将衣钵传给五祖弘忍时所说的偈语了?该不会还是跟花生大师的这个法名有关吧?”田秘书长有些不合时宜地怯生生地举手提问道。 老李闻言转过头,意有所指地答道:“祖道信传给五祖弘忍的偈语是‘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田秘书长,我觉得你应该在宗教事务方面好好地补以补课了,不然又如何能做好接下来马上就要进行的法门寺景区事务呢?在一座千年古刹之中做事情,不管是出于尊敬的原因,还是由于信仰的缘故,你都应该对佛教进行更为深入的了解,才不会因为专业知识的欠缺而造成工作失误。”“是,是,是!李大师您教育得是,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让秘书帮我好好整理一下关于法门寺的历史资料,当然也要包括对华夏佛教十三宗的更多介绍资料,我一定奋起直追,在接下来的工作之中一定不会给您和我们领导丢脸的!”田秘书长拍着胸脯保证道,他胸前的两大团肥肉随着他的拍击猛烈地荡漾了起来。张扬白了一眼田秘书长,继续对老李说道:“我记得慧能在得到衣钵之后,神秀好像要追杀他……” 第317章 慧能 老李颔首确认道:“不错,确有此事!据说慧能的父亲在其幼年时就去世了,他与母亲二人孤苦无依流落他乡,后来又跟随老母移居南海,也就是现在的广州,长大成人之后慧能以卖柴为生;有一次慧能在卖柴是听人读诵《金刚经》,引起了内心中的领悟,觉得自己与佛法有缘,所以就辞别了老母,准备前往黄梅去参礼弘忍大师;在路经曹溪之时,他曾在宝林寺中住了一个时期,后来又到乐昌依附智远禅师坐禅,之后又经过了一番曲折,才再次踏上了前往黄梅参礼弘忍的道路——那一年,他已经是二十三岁了。 “什么?当时的慧能那么年轻?那他的大师兄神秀上人当时又是什么年纪?”张扬惊讶地追问道。 “根据禅宗自己的说法,神秀是在五十岁的时候抵达黄梅的,又经过了六年的勤恳修行,一直煎熬到了56岁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了弘忍大师的认可。据说弘忍大师‘命之洗足,引之并座’,表现出了对其极为尊重的架势,似乎是想要将衣钵传授与他的模样。也就是那一年,已经在黄梅踏碓八个月年龄刚好步入24岁的慧能,因为之前你说过的那个‘何处惹尘埃’的偈语横空出世,牢牢地吸引住了弘忍大师的目光——当天晚上,弘忍大师将慧能唤进房中,为他说法,付法传衣。命慧能继承了祖位之后,弘忍大师又急匆匆地送慧能去了九江驿,让其直接返回岭南,务必要隐遁行藏、不要声张。”老李如是介绍道。 “这么说起来,神秀辛辛苦苦地忙了六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赢得了五祖弘忍的认可,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目、不识丁的小和尚给抢了禅宗的祖位,也难怪他会恼羞成怒想要追杀慧能了!”张扬恍然大悟地说道,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身为当时禅宗第五代祖师的弘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当时他根本就是对慧能毫无了解嘛,又怎么敢如此轻易地将衣钵传给了他呢?” 老李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据说当时弘忍大师以‘当理与法’的方式教授弟子,也就是让弟子们私下将自己的感悟与见地写成文字秘密呈给弘忍大师品评,如果弘忍大师觉得有道理有觉悟有见地,他就会召唤来这名弟子开小灶私下授法,所以这种方式才会叫做‘当理与法’。只是这种私下开小灶所传之法当然不会涉及到禅宗最为核心的内容,与一代一人的付嘱制那种真正继承人所能得到的心法有着本质的差别,更何况付嘱制所指定的继承人还可以继承师父所留给他的一座巨大寺院——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但凡众弟子中有些名位心未尽的,就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而当时只有24岁的慧能,虽然在寺院中已经修行了八个月有余,却并未正式剃度出家,还是一名在家行者;如果弘忍大师贸然公开付法,则不可能不争不害,所以他才会在付法时叮嘱慧能‘自古传法,气如悬丝;若住此间,有人害汝’……” “听您说的这个什么一代一人的付嘱制,怎么越听越像是皇帝传位呢?明明有一大群觊觎皇位、野心勃勃的皇子们都想要争夺唯一的皇位,却因为先帝的遗诏决定了注定只有一个皇子会成为幸运儿得以一统江山。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子们必然是在先帝生前争相讨好,给自己增加上位的机会;等先帝死后,又一心琢磨着如何才能让先帝指定的继承人无法顺利当上皇帝,甚至不惜举兵叛乱。”张扬举例说明道。 “不错,禅宗或者是其它宗教的这种付嘱制,其本质跟世俗的皇朝更迭、新帝登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如果一定要说出点儿差别的话,恐怕只是皇位更多是依靠父子血脉来传承继续,而法统则更多是依靠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机密来传承继续的——要知道,在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传统文化之中,很多时候师徒之间的传承关系远要比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还要更紧密、更扎实、更稳定一些。”老李继续介绍着。 原本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小武见老李说到了这里,他却忽然悠悠插话道:“那是因为师徒之间因为共同掌握着一个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秘密,所有天然地就形成了攻守联盟,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不紧密也难;而父子之间则往往只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关系才走到了一起,然而当那位父亲有数以百计的子嗣可以选择性地进行关心疼爱之时,对于那些饱受冷落的儿子们来说,所谓父子间的亲情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又怎么可能会紧密、扎实、稳定呢?不因爱生恨、阴谋弑父就已经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了。” 听小武竟然如此说法,老李不由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要反驳一些什么。张扬却因为对小武当前异常的状态心中有数,害怕老李的反驳之言会再次刺激到小武、让他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来,赶忙给老李使了一个抱歉的眼色,又轻咳了一声故作好奇地对老李追问道:“老李,慧能逃回岭南后又做了些什么?” 接收到张扬示意的老李也轻咳了一声,算是回应张扬,之后又开口答道:“慧能在逃回岭南之后又过了五年隐姓埋名的生活,五年之后,他感觉到自己潜伏得已经足够久了,再加上一些外因的作用,似乎他正式现身于人前的机缘已经成熟,于是经过了一番筹划之后,他于公元667年的正月初八前往广州法性寺准备闪亮登场。慧能抵达法性寺之时正值黄昏时分,法性寺首座印宗法师正在为众人讲解《涅槃经》。” 老李说到了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小武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又继续讲述道:“其时晚风习习,吹动着寺里的一面刹幡,有两个和尚吵嚷不休,一个坚持说是‘幡在动’,另一个则坚持说是‘风在动’,原本正在听经的和尚们也纷纷站成了两派,各自声援与自己心意相符的那个和尚。当时做俗家打扮的慧能越众而出,语出惊人地下断语异常肯定地说,并非幡动也并非风动而是众人的心在动。如此直达事物最终本质、突显‘三界唯心’真意的话语立刻就引起了已经停止讲经的印宗法师的关注,当攀谈之间得知慧能竟是得到禅宗五祖弘忍衣钵的正统传人之时,印宗法师惊喜交加,执意挽留慧能在法性寺停留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慧能还是俗家的打扮吗?看来他故意选择在法性寺闪亮登场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想让法性寺众僧替他恢复身份做一个见证,另一方面想来他应该也是想要在法性寺正式剃度出家吧?那位印宗法师的执意挽留岂不是正中慧能的下怀?他就不怕自己的庙太小,放不下慧能这尊大菩萨?”小武揶揄道。 “修佛之人生性豁达,又哪里会有俗人那么多的花花心思?”老李苦笑了一声回应着小武,见小武一脸不信的样子,他只好苦笑着继续说道:“慧能确实是在印宗法师的一再恳求之下,才在法性寺中又盘桓了数日,并且吐露了想要正式剃度出家的意思。原本就已经惊喜交加的印宗法师闻听之后喜出望外,于正月十五日普集四众召开机会,由印宗法师亲自为慧能落发剃度;之后又在二月初八日为慧能授具足戒,算是让慧能的身份彻底从隐姓埋名的俗家弟子成功地转换成了得到过五祖弘忍真传的正式佛家弟子。那一年慧能刚满30岁,在他弘法伊始,便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悟禅,为岭南佛教惠能带来了一股新风的同时还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影响;又因为他作为五祖衣钵传人的身份,更是得到了各个方面的敬重。”“说起来,果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在混得了一个正式的度牒以后,又因为他那与众不同的身份,慧能在广州的佛教界应该也算得上是混得风生水起了。”小武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揶揄了几句之后,又有些不爽地问道:“在那之后,他该不会就以法性寺为革命根据地死赖着不走了吧?”被小武的阴阳怪气与偏激话语堵得有些烦躁的老李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头回应道:“自然不是这样,佛门大德高僧的举止又岂是你我这样的凡人可以猜度的?在法性寺打开了一片心局面之后不久,第二年的春天,慧能大师就坚持着要离开法性寺,准备动身前往曹溪山宝林寺继续修行与传法,并在曹溪渡过了几十年的光阴。后世柳宗元曾撰《赐谥大鉴禅师碑》,其中言道‘凡言禅,皆本曹溪’……” 第318章 木棉 “那个,关于禅宗我有些疑惑想要请李大师为我解答。”圆滚滚的田秘书长鼓足了勇气举手示意着,见老李并没有露出鄙夷或是轻视的神色,他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虽然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参与过宗教事务,但身为一名本地的父母官,总是少了不了一些跟宗教人士之间的互动,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禅宗的故事。据说禅宗有渐悟和顿悟之分,也就是说,一种是随着时间积累慢慢领悟,另一种则是因为某种机缘而在瞬间领悟。关于这两者之间,不知哪一种更为高明一些呢?或者说,哪一种才是禅宗的正宗呢?” 老李被田秘书长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想了一下方才了然,身为当地政府官员的田秘书长果然是能够比普通人更容易地直击要害,可以很轻易地就把握住事物的核心本质。想到了这里,老李微微颔首耐心解释道:“说起来,在佛教之中,渐悟和顿悟之间的争论乃是自古有之,但被众多学子拿到台面上来进行争论、辩法的,却是在六祖慧能桃李满天下以后的事情。据说当初五祖弘忍大师对其他的诸多弟子所传授的就是渐悟之法,而对于六祖慧能却是青眼有加、直接授予了禅宗最为核心的顿悟之法;虽然说弘忍大师因材施教的行为确实树立了身为一代宗师的模范形象,但却也为日后的渐顿纷争提前埋下了诸多隐患。” “李大师,您所说的隐患是指什么?难道也跟慧能逃回岭南之后又过了五年隐姓埋名生活的那段经历有关吗?该不会是因为真正的六祖慧能隐居不出,所以才会被那个什么神秀上人借机篡夺了六祖的名位吧?而等到六祖慧能借机重返佛教届之时,他的身份与地位早已不被主流的佛教人士所接收了?”田秘书长问。 老李再次深沉地看了田秘书长一眼,为对方的思维严谨而折服,他点点头说道:“不错,事情发展的走向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六祖慧能得到禅宗衣钵之后,为避祸返回岭南隐姓埋名;而神秀上人则带领着自己的弟子普寂、义福前往洛阳进行弘化,并且受到了大唐朝廷的重视。神秀的这一派僧众号称自己乃是五祖弘忍大师嫡传,神秀上人是当之无愧的禅宗六祖,后人因为他们活动影响的范围主要是地处北方的区域,所以称呼这一派别为‘北宗’。相对应的,以慧能为代表的曹溪宝林一派则被称为‘南宗’。” “你说的这些事情,包括所谓的渐顿纷争,应该都是在慧能和尚修行有成、名动天下之后发生的吧?甚至很有可能是在他圆寂归天之后,因为他的弟子们要四处宣扬本宗法门而与主流佛教人士产生了诸多矛盾,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参与到所谓的渐顿纷争之中。”原本面无表情的小武忽然信心满满地插话道。 “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据说六祖慧能在曹溪山宝林寺弘化佛法多年以后,竟然引起了大唐皇室的注意与尊重,受到了皇室中人的礼请与供养。长寿元年,武则天曾派遣特使前往曹溪迎请慧能,慧能却托病请辞不去;到了万岁通天元年,武则天派人二请慧能,慧能还是托故不去,不得已之下武则天只好迎奉禅宗衣钵之中的信衣、也就是那领袈裟入宫供养。说其那一领袈裟,其实你们也应该都非常熟悉的,可能只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说禅宗的故事,而没能让你们的想法往现实的方向上靠,所以你们一时之间竟会想不起那领袈裟的名号来,我可以免费提醒你们一下哦,有一部很有名气的电影……”老李故作玄虚地说道。 “老李你给的这个提示也太直白了吧?在我的印象中,如果说跟袈裟会有关系的电影恐怕只有一部,那就是传说中的经典老片《木棉袈裟》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个提醒,我才想起来,其实在那部电影里早就交待了木棉袈裟对于少林寺的重要意义,难怪大家都要拼死拼活地抢夺那领袈裟呢!”张扬兴奋地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答案,可却又感觉到有些不妥地迟疑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追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衣钵相传,六祖慧能从五祖弘忍那里得到了衣钵,二祖慧可从达摩祖师那里得到了衣钵,而达摩祖师又是从他师父那里得到的衣钵,再这么继续推衍下去的话,岂不是说衣钵的最初始主人就是如来佛祖了?袈裟是如来佛祖当年披着的袈裟,钵盂是如来佛祖当年吃饭的家伙,这个推论的结果也太惊人了吧?” 老李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据说木棉袈裟原本就是释加牟尼所使用的金缕袈裟,在经过拈花微笑这一典故之后,释加牟尼就把金缕袈裟作为证物传给了迦叶尊者;等到那领袈裟传到达摩祖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十八代了;等到其尊师命来到中国传播佛教文化,木棉袈裟自然也就来到了中国,并与那件钵盂一起又作为禅宗传法的信物继续传承了六代,方才因为武则天的一纸诏命而完成了自身所肩负的使命。” “如此说来,那领袈裟最后竟然落到了武则天的手里?”张扬想起了《兰亭序》的下落不由得有些惋惜地说道:“估计那领袈裟最后的下场,也就只剩下被武则天当成是最为珍贵的陪葬之物、带到乾陵之下永不见天日了吧?我还真想不明白那些帝王皇帝们做下来这样的决定之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凭什么就敢拿最为珍贵的那些无价之宝给自己陪葬呢?他们就不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道理吗?后世又有多少盗墓贼就是因为觊觎着某样传说之中的珍宝而不惜以身犯险,盗掘了一处又一处的皇陵地宫?” “关于帝王皇帝们的古怪陪葬制度,你说得都没有错,他们确实是在作茧自缚;但关于那一领木棉袈裟的下落,你确实误会武则天了——根据历史的记载,武则天从惠能手里迎得木棉袈裟入宫供奉,并请了五祖座下的十大弟子来供养他们。武则天问十大高僧,见到佛祖亲传的木棉袈裟还有欲否;几大高僧的回答皆各有玄妙,唯有其中一名叫做智诜的高僧如实回答说‘生而有欲,死则无欲’;智诜的回答令武则天甚感满意,龙颜大悦之下就将木棉袈裟赐给了智诜和尚。”老李先是向张扬更正了一下他对武则天的误解,之后又颇有些惋惜地摇头说道:“可惜在其后不久,智诜和尚因为害怕在京城树大招风,便以年迈思乡为由奏请回家,带着弟子跟木棉袈裟悄悄地离开了洛阳城,木棉袈裟的下落自此也就落得个杳然无踪。” 听到老李激动地讲述着关于木棉袈裟的往事,看着老李谈及木棉袈裟杳然无踪时满脸遗憾的表情,花生小和尚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一领色泽暗淡的百纳袈裟,苦笑了一声,很识趣地没有多说些什么。 留意到花生小和尚的举动,小武上下打量了一番花生小和尚身上的那领色泽暗淡的百纳袈裟,嘴角荡漾起邪意的笑容,就像是一个想要搞恶作剧的熊孩子一样,蠢蠢欲动着准备随时插话说些耸人听闻的话语。 同样留意到花生小和尚异常举动的张扬,自然也将小武邪意的笑容看在了眼里,再看到小武那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张扬下意识地一把搂住了小武的脖子,打着哈哈对感觉到一丝异样的老李说道:“其实木棉袈裟杳然无踪也好,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佛教的虔诚信徒想要找机会去顶礼膜拜呢,虽然可以给某地增添一处香火鼎盛的旅游景点,但恐怕却也会失去了佛教出世的真意吧?关于慧能,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老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度很高地回应道:“再后来,就是六祖慧能入灭之时所发生的异相了。据说在公元713年阴历七月初八的那一天,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慧能大师召集众弟子嘱托后事。在慧能的榻前,他对众弟子说他预感到八月就要离开人间,让众弟子有什么疑惑最好早些问他,趁他还在的时候为众弟子破解群迷方才能在他去后让弟子们安心传法;众弟子听闻之后皆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只有一个叫做神会的年轻和尚一脸平静;于是慧能就安慰众弟子说,只有神会小和尚才懂得善于不善、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你们这些小家伙在我这里这么多年到底修行了些什么呢?最后,慧能的大弟子法海上座终于收敛了悲容,越众而出上前一步,问出了众多弟子都非常关心却迟迟不敢问出口的那个问题。”被张扬阻拦着的小武对着张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插话问道:“他问的该不会是要如何分家吧……” 第319章 神会 老李看了一眼小武,苦笑着回答道:“虽然也未必会有你说的那样直白,但本质上却是差不多的样子。法海上人问慧能大师去后衣法当交付于谁,也就是直接问慧能拟定的传人到底是谁;慧能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什么在他灭后二十多年以后会有邪法扰乱天下、污蔑他的法统,到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挺身而出,不惜生命地定佛法是非、树立禅宗宗旨,而那个人就是得到慧能真传的正统传人了;最后,慧能又对众弟子吩咐说‘法,今日已经付了;衣,尊达摩祖师之意,不再续传’。” “他倒是想要继续传了,可衣钵已经分了家,木棉袈裟早就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他拿什么传那!”小武冷笑了一声,揶揄着继续说道:“而且他这个大饼画得也真够远了,非得要等到二十多年以后才能知道谁是他的正统传人吗?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找出来!看看在他的那一群徒弟里面年龄最小能熬二十年的是哪几个,其中平常佛法修为表现最好的又是谁,那个家伙十有**就是慧能最终选择的正统传人了!” 老李闻言哑然失笑,连连点头称赞道:“不错,有见地!当时慧能那么多的弟子们想来应该也会有些人跟你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推断;但我们身为后世之人自然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最后继承了慧能大师真传的自然就是那位闻听其将死之讯息毫不动容的神会和尚了。”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老李继续开口介绍道:“在慧能大师入灭之前的几天,据说曹溪山有‘异香氤氲,山崩地动,林木变白,日月无光,风云失色’等一系列异兆;等到了八月初三夜半三更之时,慧能大师在新州国恩寺‘奄然迁化’,其躯体‘端身不散,如入禅定’,成就肉身佛果。由于在前一年,慧能大师就已经回归了新州国恩寺并命人在该寺造塔,似乎有在那里入灭埋骨之意。待其入灭后,当时广州、曹溪和新州三方为争奉遗体产生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最后终于达成了焚香的协议,所谓‘香烟指处,师所归焉’,结果香烟飘飘袅袅地指向了曹溪,慧能大师的遗体方才得以从新州国恩寺被迎回曹溪按照仪轨安葬。” “那个……李大师,按照您刚才的说法,慧能大师是南宗的代表,他所持的‘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悟法门,难道是在他入灭之后才被发扬光大的吗?”被冷落半天的田秘书长终于逮到了一个可以提问的机会,举起了他肉嘟嘟的胖手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您刚才所说的那位所谓正统传人的功劳吗?” “不错!正是因为后来的神会和尚积极弘扬南宗禅法,与北宗僧众产生了不可调和法统矛盾,进而造成了渐顿之争的白热化。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次争论,就是发生在滑台大云寺的无遮大会之中,在那之后,通过对南北是非的辩论,彻底奠定了曹溪禅在禅宗不可动摇的地位。”老李心驰神往地讲述着过往的历史。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李大师,听您这样的说法,那位神会和尚应该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大德高僧啊,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却从未听闻过关于他的事迹呢?就算因为事情发生在唐朝那么久远的一个年代,历史也不复旧貌,但最为知名的大德高僧们总会在史书的各种篇章里留下一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不知道这位神会和尚为什么最后却是如此的籍籍无名呢?还请李大师您为我解惑!” 老李摆了摆手,谦让了一番之后,却看到张扬、小武跟花生小和尚也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对神会和尚有些兴趣,那我就在法门寺这处千年古刹之中班门弄斧一次好了,给你们讲一讲神会和尚当年所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据说神会和尚俗家姓高,是唐代襄阳人,家境良好,童年时博览群书,如《五经》、《老子》、《庄子》等皆能体会书中之妙;后来在在《后汉书》中得到佛教东传的记载,便对佛教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并在十三岁时毅然拜别双亲出家为僧。一开始,他师从国昌寺颢元法师,后来为了继续求师精进他又到了荆州当阳玉泉寺,投师当时号称是禅宗正统六传的神秀上人——也正是在那里,他听闻了‘何处惹尘埃’这一偈语的典故,并对得到了五祖弘忍衣钵的慧能大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四年以后,十七岁的神会离开玉泉寺南下曹溪专程拜会慧能。” “人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神会和尚这是把自己当孩子给舍出去了啊,结果就让狼给吃了吧?”小武在一旁悠然插话道:“想也知道神会小和尚一见到慧能,肯定是被对方的王霸之气给折服了,没经过太多的思考就把原来的师父神秀上人那个伪六祖给抛诸脑后,直接拜慧能这个有认证的真六祖为师了吧?” “虽然你的话说得略显粗俗,但事情确实正是如此。神会跟慧能见面以后,二人参了一会儿话头禅之后,神会就被慧能的佛法修为给折服了,他表现出异常虔诚的态度,恭恭敬敬地给慧能行了拜师之礼。在那之后,神会在曹溪跟随慧能修法五年,到了二十二岁时独自北上长安,另拜名师,受具足戒;到了二十五岁时又再次返回曹溪,继续跟随在慧能身边学法;慧能大师入灭之后,年逾三十的神会和尚再次离开曹溪,正式开始了他的漫游弘法生涯。”老李一脸淡定地用异常简洁的话语,概括性地总结了神会的前半生。 花生小和尚见老李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很知情识趣地出言催促道:“后来呢?神会和尚做了什么?” 见终于有人捧场,谈性正浓的老李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继续说道:“神会和尚在曹溪受法之后,就已经是誉传南方了;此后在北方继续弘法,那也是僧俗闻名门下弟子无数;再后来他的名称逐渐就传到了朝廷之中,并在他三十七岁的时候奉敕配住南阳龙兴寺。在南阳住持龙兴寺期间,神会和尚一直在大力宣传南宗顿悟法门,并不断批判北宗神秀一派的渐悟学说,很受当地僧众们的推崇;神会还正本清源地宣布他的师父慧能大师才是五祖弘忍的嫡系传人,南宗才是合法的正宗,而北宗则是旁枝庶出。这样的行为与言论,自然激怒了当时已经是势力连天的北宗神秀的弟子们。那时,神秀已经去世了十五年,他的弟子们早己推崇其为禅宗六祖,其弟子普寂更自封为‘七祖’,并号称‘两京法主,三帝门师’;文武百官们都趋之若鹜地想要归附于其门下,朝廷甚至还派专使护卫,他们那煊赫的声势,己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 “所以,神秀上人的那些个徒子徒孙们是断然不能忍受神会和尚远在南阳对他们进行的猖狂攻击,想来为了已经拥有的荣华富贵,更是万万不能接受说南宗才是禅宗嫡传的这个谬论了。为了封住神会和尚的嘴,他们应该采取了某种行动吧?是威逼呢,还是利诱呢?”小武一脸云淡风轻地为后续发展定了调子。 “佛教徒之间的争论,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就算他们最后恼羞成怒地想要威逼利诱神会和尚,那也应该是事情走到了最后、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万万不得以的下下之策。”老李摇着头否定了小武的推论,见小武一脸不信的模样,他笑着继续说道:“在洛阳的西北方有处叫做滑台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叫做大云寺的寺院,寺中的崇远法师素以能言善辩著称,人送别号‘山东远’,他一向敬重北宗的神秀、普寂,奉行北宗禅法,对神会所传的南宗顿教禅法持激烈的批评态度。在唐玄宗开元二十年正月十五日,也就是公元732年的时候,神会受邀前往滑台大云寺参加无遮大会,辩论的主题就是南北二宗谁为正统。”“无遮大会?这是什么意思?是大家都不穿衣服的意思吗?还是说有点像是现在的露天舞会?”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好不容易在之前赢得了老李的一丝好感,却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之中丧失殆尽了。老李面色有些难看地瞪视了田秘书长一眼,严肃地答道:“事关宗教信仰的问题,田秘书长你在问话之前最好有严肃一些,不要把你心中那些龌蹉的事情代入到严肃的宗教问题之中来!所谓无遮大会,当然不会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而是一类不分出家在家、不论贫贱富贵身份地位皆可参加的法会……” 第320章 渐顿 老李一番严厉的说辞将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训斥得哑口无言,见田秘书长一边频繁擦拭着双鬓留下的汗水,一边连连鞠躬道歉,老李义正辞严地说道:“说起来你们这些号称无信仰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很多时候还真是让人感到可怕,就因为你们舍弃了自我追求信仰的权利、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的共产生活之中,所以就先天地蔑视着一切宗教的信仰、甚至在很多时候做出了种种为宗教所忌的行为而不自知。也许正是因为信仰的缺失,你们才会丧失了最为基本的敬畏心,不论是对天地万物还是对社稷苍生都缺乏着必要的担当,只剩下一下钻研如何保住自身的权力并水涨船高地去攫取更大的权力,长此以往下去恐非幸事。” 田秘书长听着老李严厉而略显不敬的话语,汗出如浆地连声道着歉,一点想要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算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对你与你的那些同志们今后所要开创的事业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待我忙完了这里的事情以后,咱们各自偏安一隅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训斥了一番田秘书长之后,老李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继续讲述着关于神会和尚的往事:“之所以要召开无遮大会,其目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更多信众参与到可能不会与他们切身利益产生联系的讨论当中去,让他们以尽量客观的立场去看待参与讨论的双方,并力求公正地为进行讨论的双方进行公平的裁定。当然,愿意前往参与无遮大会的人,多多少少也应该是一些跟佛教有关系、或者是潜在目标用户的群体,当一个组织可以顺利地把握住最为核心的那一部分目标用户群体,自然也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发展教众了,而无遮大会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你说来说去,这些个套路跟现在的传销或者说是保险推销又有什么差别?其中的道理我们都懂的,也用不着你再多费口舌详加介绍了,我只想听一听在无遮大会上发生了什么!”小武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又能发生些什么呢?不外乎是作为北宗代表大云寺的崇远法师与作为南宗代表受邀而来的神会和尚,两个人之间展开唇枪舌剑进行了一场针锋相对的辩论而已。其实神会和尚之所以会欣然赴会,并且愿意将辩论南北二宗的正统地位公开出来,主要是因为公开的时机已经成熟——当时,神秀上人已经离世多年,得其真传的二大弟子之一义福也己经去世,另一名弟子嵩山普寂则年事己高、垂垂老矣、活动能力远不如前;而义福跟普寂的再传弟子们又都是凭借前两代的名望势力在活动,对之前五祖弘忍传法的状况不甚了解;神会和尚则是苦心孤诣地筹备了多年,又经过在南阳的积极活动早已名扬中原,再加上了他慧能亲传弟子、禅宗正统传人的身份,自然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老李悠然地解释了一番当时的时代背景。 “既然后来是南宗得到了世俗的认可并一直流传到了现代,可见当时在无遮大会之上应该是神会和尚大获全胜了吧?只是我对那个什么无遮大会也不太了解,双方辩论之后到底怎么才能定出输赢呢?是以所有围观者的小型民主投票制呢,还是以一方哑口无言低头认输为准?”张扬满脸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老李大笑着回应道:“所谓是理越辩越明,既然是公开的辩论大会,自然是当一方把另一方辩驳得哑口无言以后,万众瞩目之下自然而然地就可以确定输赢了,又哪里还需要什么低头认输呢?公道自在人心!据说神会和尚在无遮大会一开始就公开宣布了大会的宗旨‘今日说者,为天下学道者辩其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宗旨’,之后在与崇远法师的辩论之中他也一直在反复地强调着两点:一是北宗神秀、普寂并没有得到自达摩祖师以来递相传授的信衣袈裟,因而算不上是属于禅门正统;二是北宗禅法主张渐悟,慧能的南宗主张顿悟,顿教远比渐教要优越得多。就这样,神会和尚一鼓作气势如虎地辩倒了崇远法师。” “不是吧?他们两个之间的辩论内容一定是特别精彩的,老李你可不能偷懒啊,怎么能在讲到最为精彩内容的时候就直接跳过了呢?快给我们讲一讲,他们两个到底辩论了一些什么!”张扬好奇地央求道。 老李有些犯难地说道:“我又没有亲身经历过当时的盛况,又怎么可能会清楚当初的细节呢?我之所以能对那一段往事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还要全赖我那位好友之助呢!据说在敦煌文献独孤沛编录的《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之中有着对那次无遮大会更对细节的记载,等你们几位小朋友什么时候有机会接触到那篇古老文献的时候,仔细阅读一番自然也就知道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神会和尚关于木棉袈裟传承经历的一番论述我倒还是记得的,且说给你们听一听吧——衣为法信,法是衣宗,衣法相传,更无别付。非衣不弘于法,非法不受于衣。这句话,也应该算是对禅宗衣钵相传这种行为最为精辟的总结了!” “最后就是这样?所谓的无遮大会,所谓的滑台大辩论就算是结束了?神会取得了胜利,南宗则是北方的僧俗间扩大了自身的影响力,然后就在也没有别的什么说法了?”张扬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道。 “你还想怎么样呢?两个人辩论,又不是在打拳击,你还真以为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有可能会被奖励一挂金腰带么?以那帮和尚们的性情来看,所谓的滑台无遮大会最后的结果,不外是让那些原本已经享受着锦衣玉食生活、沉迷于前程信徒供奉的北宗和尚们勉为其难地在台面上接受了南宗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能忍受南宗对他们教门的诋毁与冲击,他们必定还有别的后手。”一脸平静的小武冷静分析道。 老李深沉地望了圆滚滚的田秘书长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他们自然还有别的后手,不要忘记,早已打入政权内部手眼通天的北宗和尚们可是还有很多官员信徒可以撑腰的。后来,神会和尚曾因武侠之事所牵累被白马县官拘捕;又因文字惹起官司,三次大难临头几乎被迫害致死;还曾被强制剥掉僧衣,惩罚劳役。这些苦难并没有使神会意志消沉、放弃抵抗,反而增加了他坚忍不拔的毅力,令他一直坚持到了唐玄宗天宝四年。那一年,号称‘诗佛’的诗人、侍御史王维因公事到南阳,在驿所会见了神会和尚。二人谈佛论法,亲密无间。后来又受到兵部侍郎宋鼎的邀请,神会和尚前往东都洛阳的荷泽寺入住,逐步走进了盛唐时期的政治中心。此后,神会和尚在‘北宗门下,势力连天’的东都洛阳,继续积极宣传南宗顿悟法门,于是曹溪宗旨传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流传于天下;而神秀一派的普寂门下,则日渐凋零了……” “要去挖敌人的墙角,果然还是得在地方的大本营里面下手才效果显著啊!”小武冷笑着如此评价了一句神会和尚的行为之后,又有些费解地问老李道:“其实我跟这位田秘书长一样,一直都没弄太明白渐悟和顿悟之间的差别。要我说,所谓渐悟不就是通过日积月累思考的获得了种种体悟、再经过数量的累积由量变堆积成质变的过程吗?而所谓顿悟则是抛弃了量变积累的过程,直接追求质变的本身。我的这种理解应该没有什么错误吧?如果说是针对普通人的资质来说,其实前一种听起来更容易走得通一些啊?”“对渐悟和顿悟之间的差别你分析得确实没有错,但话虽是这样说,你却忽视了人类自身先天具有且后天更容易被发扬光大的惰性。如果换成是你,我给你两种选择,一种是每天早起上学勤勤恳恳先读书读个十几年,才有可能获得某类知识或者是某种技能;而另一种则是我有一台神奇的机器,可以让你告别前面那些痛苦的经历,直接获得那类知识或技能。你会选择哪一种呢?”老李无奈地给小武举例说明着。“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肯定是选择不需要耗费我太多时间跟精力的后者了!”小武想都没想地就飞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几乎就是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答案与之前的思考有所不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悠然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所谓顿悟就是一个可以快速成佛的方便法门而已,当那些佛教信徒们都知道有一条不需要进行长年打坐参禅、不必经历晨钟暮鼓刻苦修行的成佛捷径之时,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选择这条捷径,哪怕这条捷径未必就适合他们,哪怕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通过捷径成佛……” 第321章 源流 “不错不错,既然你能有这样的体会,想来应该也算是对渐悟和顿悟之间的纷争有所得了。”老李欣慰地安抚了小武几句之后,又环顾了身边的花生小和尚、田秘书长和张扬三人,自顾自地继续介绍着神会和尚的生平:“后来,在天宝八年的时候,神会和尚在自己的主场荷泽寺又召开了一场无遮大会。在会上,他再一次明确了南宗宗旨而排斥北宗,并对对神秀的北宗学系大加攻击,说他们‘师承是傍,法门是渐’,而只有顿教才是禅宗正统。其后更是每月登坛说法,弘扬南宗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的达摩禅,极力抑制神秀以心为宗的清净禅。此举终于引来了北宗的疯狂报复,导致神会和尚在两年间被移贬四处地方。” “有些人是一遇到挫折的时候刚开始还比较坚强,但当他发现自己克服不了困难的时候立刻就变得软弱起来;而另一些人则是不管有什么挫折,都丝毫动摇不了他们的坚强意志。相较而言,我感觉神会和尚绝对是属于后者的,所以每当他遇到了什么挫折之后,他总能找到机会翻盘,并且赢回更多的人生筹码。这样的人,到目前为止,我只听说过一个——据说在南方有一个一心想要盖大楼盖到破产的人,在经历过债主满门的情况之后,他居然还能把握住机会再创辉煌,听起来倒也传奇!”张扬中肯地评价道。 老李闻言微微点头附和道:“不错,纵观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但凡能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的人,必然是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之人,而神会和尚自然也在其列。天宝十四年的时候,安史之乱突然暴发,大唐江山一时之间竟陷入了风雨飘摇的悲惨境地;及至安史之乱平息之后不久,神会和尚就从被从贬之所直接返回了洛阳。那时节,为了充盈极度空虚的国库,官府正在施行‘卖官,度僧、道士’并将此类收入上缴国库以充作军饷的制度;神会和尚把握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终于赢得了唐朝天子肃宗的嘉奖,并被特诏迎入宫中供养,还敕令他在荷泽寺旧址建禅宇让其住持。之后不久,僧俗弟子涌塞寺院,顿悟法门蔚然成宗,于是人们便以寺为名称其为‘荷泽宗’,尊称神会和尚为‘荷泽神会’、‘荷泽大师’。” 小武听老李说到了这里,忽然冷笑着插话道:“按照你之前所说的这些个事情的脉络来看,一个宗教法门但凡是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得到唐朝皇室的推崇;或者说,宗教能否兴盛的关键就是看这个宗教是否能够得到政府的认可与推广。按照这个思路推衍下去的话,岂不是说千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听了小武这番话的田秘书长脸色一僵,颇有些尴尬地摆手辩解道:“我们国家实行的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也就是说公民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有信仰这种宗教的自由,也有信仰那种宗教的自由;在同一宗教里,有信仰这个教派的自由,也有信仰那个教派的自由;有过去不信教而现在信教的自由,也有过去信教而现在不信教的自由。简单说就是:既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 小武不屑地笑了笑,刚想要出言继续嘲讽,却被他身边的张扬再次亲密地搂住了脖子,发不出声来。 张扬一边故作热情地搂着小武的脖子逼迫其闭嘴,一边打了个哈哈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老李道:“那么后来呢?神会和尚所推广的那个荷泽宗到底怎么样了?是名垂青史了,还是流芳百世了?” “世间之事,纷纷扰扰,不如意事常**,就算神会和尚他能掐会算估计也不敢保证荷泽宗能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而事实也却是如此。公元758年,神会和尚在荷泽寺圆寂,众门徒为其建塔于龙门宝应寺;公元772年,上敕塔号为‘般若大师之塔’;公元796年敕皇太子召众禅师定禅门宗旨,立神会禅师为禅宗第七祖,唐德宗御撰《七祖文》颂行天下。至此,神会和尚穷尽了一生的精力终于得到了最为圆满的回报,他终于为他那远遁岭南一直未能回归北地的恩师慧能争得了‘禅宗六祖’的正统名位。”说到了这里,老李颇有些感伤地揉了揉眼睛,又继续说道:“神会去世以后,荷泽宗流传出了两个支系,又显赫了一阵子,使‘曹溪大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派流于天下’;但几十年后,荷泽宗即沉寂于世默默无闻杳然无踪了,代之而起的禅宗,却是当年神会的同门师兄——南岳怀让与青原行思二支。” “南岳怀让?青原行思?这是两个人吗?他们跟神会和尚一样,也都是六祖慧能的徒弟?”小武问道。 老李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小武的说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又悠然吐出,有些神往地继续说道:“六祖慧能其人其材到底如何,史书之中所载不多,但却可以通过他的徒弟们略窥一二。据说慧能大师门下弟子有四十多人,其中以南岳怀让、青原行思、南阳慧忠、永嘉玄觉、荷泽神会等最为著名,而刚才咱们讨论了好半天的神会和尚,只是慧能大师众多徒弟之中较为出色的一个而已!由如此高明的徒弟,更可见其师之更加高明啊!至于说到南岳怀让与青原行思,却不得不先跟你们交待一下禅宗的源流了。” 小武狐疑地看了老李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想要给我们讲一讲禅宗的家谱吗?可刚才我们不是已经从菩提达摩一路讲到了六祖慧能了嘛,难道你要讲的其实是慧能之后的禅宗家谱?对了,由于禅宗赖以作为传法证明的衣钵不再继续传承,慧能的那些个徒弟们都可以对外宣称说自己得到了禅宗的真传,他们也都可以各立山头说自己才是禅门正宗,反正又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指摘他们的不是。” “这个嘛,虽然并非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但事实却是如此。”老李颇有些无奈地看了小武一眼,却被小武过于睿智的双眼给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要交待的这个禅宗源流,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家谱,只是道法传承的一个脉络走向而已;根据这个脉络的走向,可以清晰地将某一代某一位高僧直接与六祖慧能连结起来,并明确其师承来历如何。据说南岳怀让曾跟随六祖慧能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他有亲传弟子九人,以马祖道一居首;马祖道一于江西龚公山举扬禅法,世称‘洪州宗’,门下百余人,以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大梅法常等较为出名。百丈之下有黄檗希运、沩山灵祐等,希运之下有临济义玄,其后里历八传而衍出黄龙、杨岐二派;沩山灵祐独栖潭州,门下以仰山慧寂最著名,称沩仰宗。” “你还说这个不是家谱?听起来比家谱还要繁琐得多!你就不能介绍得简单一点吗?”小武抱怨道。 “史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你又让我怎么简单省略呢?”老李反驳了一句之后,不再理会小武的抱怨,继续自顾自地介绍起青原行思来:“青原行思之下有石头希迁,其门下有药山惟俨、丹霞天然、天皇道悟。药山一系逐渐演化成曹洞宗,天皇道悟一系历数代传承形成云门宗,另有玄沙师备一系后来演化为法眼宗,如此林林种种的宗派归根结底都可以上溯到六祖慧能的身上,所以才会被称为源流。可以这么说,在六祖慧能入灭的一百年后,修禅者已非曹溪不足以谈禅;而在唐武宗灭佛之后,曹溪禅即位居了中国佛教的主流地位——这个成果,与百丈怀海创建禅刹、订立清规,令禅宗众僧顺利脱离寄住律寺是分不开的!” 小武听到了这里,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个创建禅刹、订立清规的百丈怀海又是谁?他凭什么可以订立清规?而且他又怎么会跟唐武宗灭佛扯上了关系?我都让你给说糊涂了!”老李苦笑了一声回应小武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后来流传于天下的所谓禅宗,其源头皆是源于南岳怀让与青原行思二支,而百丈怀海是马祖道一的徒弟,相当于是南岳怀让的徒孙。说起来,就算你们对百丈怀海这个名字感觉到陌生,但对马祖道一这个名字应该还是有所耳闻的吧?就算你们没有听说过马祖道一这个名字,想来也应该对那个由他那别具特色的传教之法所衍生出来的四字成语耳熟能详吧?”张扬对老李的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追问道:“马祖道一这个名字我倒是依稀记得,至于他那别具特色的传教之法又是什么?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当头棒喝’吧……” 第322章 百丈 “不错!正是当头棒喝!”老李喜形于色地欣然答道,似乎对张扬给予他的正确互动感到很是满意,见张扬依旧是一脸狐疑之色,他又耐心地对张扬解释道:“据说马祖道一其人机锋峻烈,说话做事情都非常有魄力,开喝棒竖拂之禅风,主张起心动念、扬眉瞬目等日常身心活动皆为佛性,而有‘见性是佛’之说。而身为他的徒弟,百丈怀海除继承了他的道统之外,又别开生面地在其它领域为佛教事业开创出一片崭新的局面,不仅创建了新的禅刹,还重新订立佛门清规,更是结束了禅宗众僧寄住律寺的陈规旧俗。” “这个百丈怀海既然被你吹捧得如此牛气,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呢?”小武质疑道。 老李不骄不躁地慢悠悠回应道:“虽然百丈禅师为禅宗的发展与壮大做出了不朽的功业,但正如历史上大多数的大德高僧一样,他从不为名利所扰,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后人对他的评价,所以也就难怪会在后世之中留不下什么太大的名气,你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也自然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据说百丈禅师为马祖道一门下首座,侍奉道一六年有余,得到了道一的认可;后来有信徒邀请百丈禅师前往洪州新吴大雄山另创禅林,也就是现今的江西省奉新县境内。大雄山附近水清山灵,有山岩兀立千尺许号百丈岩,百丈禅师之名亦是源于此处。此后不久,四方禅客云集,门下有沩山灵佑、黄檗希运为上首,誉满天下。” “怎么听你说起一个禅宗的和尚来,就感觉他们好像随随便便找个山头,号称开宗立派就可以很轻轻松松地取得成功。到底是你把他们艰苦奋斗的经过写得太过轻描淡了,还是在唐朝的那个时代,和尚这个职业就是那么好混生活呢?又或者,是你给我们所讲述的内容根本就是言过其实?”小武继续质疑着。 “我又有什么好言过其实的呢?要知道,一个人的一生往往有很多事情可以叙述,而我在给你们讲述的时候又不能把件件事情都巨细无靡地一一展开,所以就只能概括性地用几句话总结其一生的经历而已;至于你所怀疑的,觉得我所讲述的人物都是很轻易就取得了成功的,这个疑惑根本就不成立,毕竟,有更多的失败者早已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又怎么可能会被身为后人的我们轻易了解到呢?”老李反驳道。 小武闻言眨了眨眼睛,未知可否地扬起了头,似乎不愿意再针对这个话题继续与老李争论下去。 见二人之间的局面又变得尴尬起来,张扬异常自觉地跳了出来,主动挑起了话题对老李问道:“老李,既然你对这位百丈禅师如此推崇,那为什么不给我们讲一讲这位高人的生平呢?他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创建禅刹、订立清规的,难道在那个时候禅宗的和尚们的生活水平都非常低下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样啊……好吧!既然张扬小友你开了金口,今天我就豁出去多费一番口舌,就再给你们讲一讲百丈禅师的生平好了,你们可不要嫌我老头子太过啰嗦哦!”老李跺跺脚,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见张扬等人都是在点头回应,老李方才有些欣慰地继续开口说道:“据说百丈禅师他生于公元720年,卒于公元814年,世间阳寿九十五岁整;他的禅学思想深得六祖慧能和马祖道一的真传,十分强调佛法就在各人心中不假旁求,而学佛就是要消除自身心中所受到的妄想系缚,明心见性;而他一生中对禅宗发展所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大胆进行了教规改革。当时的禅宗面临着发展上两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一是禅僧日益增多却没有独立的禅院可以栖身,二是之前咱们已经讨论过的关于世俗政权对于佛教实力发展的警惕与束缚,僧侣们都面临着如何适应社会历史变动、继续生存下去的严峻形势,稍有不慎就可能就此没落。” “百丈禅师卒于公元814年?那岂不是比唐武宗灭佛的年代早了三十年左右的时间?而刚才你又说,在唐武宗灭佛之后曹溪禅位居中国佛教的主流地位这个成果,是与百丈禅师创建禅刹、订立清规的行动分不开的,难道正是因为百丈禅师早已预见了日后会有灭佛这类事情的发生,所以提前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的措施了吗?那他这个人也未雨绸缪得太早了一点吧?”张扬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倒也算不是什么未雨绸缪,拥有大智慧的人往往可以通过世间的诸多琐事提前推衍出后续几十年间的世事变化,提前有所准备更多也只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目的。据说当时的许多佛教宗派,如法相宗、天台宗等皆由于贵族色彩太浓、自身解决生活来源的能力太差,而因为不能适应大环境的剧烈变化而出现了迅速没落的局面。相较而言,禅宗一贯主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太依靠豪华奢侈的殿堂、经像、法物,再加上自六祖慧能以来的诸多大师都不排斥生产劳动,甚至有许多开山祖师都亲自参加了生产劳动,所以比其他各宗派都更能适应新形势,但却或多或少与旧的教规、戒律会有所矛盾。”老李淡然地解释道。 见张扬等人都是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老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也许并不知道,原始佛教中的旧教规和戒律都是极端轻视和排斥生产劳动的,旧教规认为掘地、锄草、种树等行为都是属于‘不净业’之流,僧徒若想要从事此类行为是违犯古典佛律的——所以,陈旧的教规与戒律就成了禅宗继续发展的重大障碍,而百丈禅师就不得不挺身而出又下定了决心,去大力实行教规改革,为禅宗的发展扫清障碍。”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创建禅刹、订立清规吗?”张扬适时地捧场问道。 “不错!百丈禅师一方面否决了完全照搬印度教条的做法,另一方面也反对禅宗要被小乘佛教的戒律教规所束缚,他提出应该博采大小乘戒律规制的合理部分再根据禅宗自身的需要,以禅宗的所用所需为核心制定出一套尽善尽美的新制度。首先他提议要创立禅居,也就是专属于禅宗自身的禅院,让禅宗的僧众们可以不用再借住于律寺;然后他又规定禅院中不立佛殿,只建法堂,象征着佛法不依赖于言相只靠师父的启发和僧人自身的体悟;之后他又调整丛林中师徒、同修间的关系,打破旧寺院中尊卑、贵贱分明的等级结构,令僧徒不论高下尽皆平等;再之后他又规定悟道最深、德高望重的禅僧称为长老,长老说法时,僧徒按出家时间分列东西两行立听,不问出家前的贫富贵贱。”老李不厌其烦地为众人解说着新的清规。 “这百丈和尚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怎么感觉他这行为有点闹革命的意思呢?打破一切原有的条条框框,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构架出新的社会结构,至于那些普通人嘛,能适应的自然很快就可以适应新的角色,不能适应的哪怕是逼迫着他们也会让他们慢慢适应的。那句造反有理的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应该也是千多年前百丈和尚自己的心声吧?”小武怪笑着揶揄道。 田秘书长乍一听到小武引用的那句诗词,当时脸色就是一僵,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有话要说。不清楚小武引用的那句诗词来自何处的老李,却没有注意到田秘书长的神色,有些认同地回应小武道:“你这句诗词说得好,我也觉得百丈禅师在制定新规的时候应该会有着那样的心境!除了刚才我所讲的那些关于寺院架构的新规之外,针对于劳动生产,百丈禅师又提出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口号,并身体力行、以身作则,这种农法与禅法相结合的道路彻底否定了旧戒规轻视劳动、反对僧人劳动的内容,也大幅度提高了僧众自给自足、自我供养的能力,使得禅宗很快就迎来了更大的发展。此外,还有很多条关于禅院事物的其它各种规定,百丈禅师将所有的内容集结成册、编为一书,称为《百丈清规》。这本清规在百丈丛林推行开后,天下禅僧纷纷仿效,很快就风行于全国,可惜这本清规在宋代的时候就失传了。”“失传了?按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话评论你这种行为就是,没图你说个XX!”小武乍一听到《百丈清规》在宋代失传的消息,就忍不住开口骂道:“合着你啰里啰嗦地给我们讲了这么长的一段故事,却连一个能够佐证这些故事的历史依据都没有,你这根本就都是信口胡说地编出了一大套故事哄我们嘛……” 第323章 参禅 “岂敢,岂敢。”老李听了小武的一番叫骂,不怒反笑地回应道:“历史这种事情嘛,总是少不了后人自作主张地添加上一些穿凿附会的传说,早就不再是真实的模样;而我给你们所讲述的关于百丈禅师的往事,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经过我那位笃信佛教的挚友亲身考证过的,相较于现今所流传的历史版本来说,我所讲述的这些个故事才是真正的还原历史原貌啊!况且,刚才又不是我主动请缨要给你们说故事的,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所以才会将我赶鸭子上架地逼迫我给你们讲一千多年以前的往事。” 听了老李的这一番回应,张扬笑着拍了拍小武的肩膀,算是给愤慨不已的小武一丝安慰。安抚完小武的情绪之后,张扬歪着头想了想,方才对老李问道:“既然你坚信你所说的这些个故事才是最为贴近真实的历史,那么你觉得百丈禅师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后事早有预见呢,还是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巧合呢?” “关于这个问题,恐怕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但不论百丈禅师他到底是因为何种起因下定了要针对清规进行改革的决心,都丝毫动摇不了他身为中国佛教史上大革命家的地位。时至今日,佛法之所以能够继续流传,皆得益于马祖道一跟百丈怀海师徒二人所创立的丛林制度与禅堂、清规。”老李说到了这里,有点异样地望着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压抑着好笑地问道:“田秘书长,不知道听了我刚才那一番对百丈禅师跟新清规的介绍之后,您有没有觉得听起来有些熟悉呢?尤其是在《百丈清规》中规定的禅居,那是建立在僧众无私有财产、共同劳动、平均消费的基础之上,听起来有没有一点社会主义精神呢?” 田秘书长被老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想了一下,他才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李大师您特意提到,我还真是差一点就错过了这样的细节内容,这种废除私有制、共享生产资料、共同劳动按需分配的社会原则,可不正是社会主义的终极目标!或者,也许称之为大同世界或乌托邦也不为过!” “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吧,百丈和尚再怎么牛气,至多也只是影响到了那个时代禅宗和尚们的生活,还远远不能影响到外界世俗的生活节奏,否则的话,**萌芽不就在一千多年以前的盛唐时期就出现了吗,又哪里会轮到后世那两个德国佬去发明创造?”小武语带贬损地评价着田秘书长的话。 “其实也不尽然,要知道,禅宗自从唐武宗灭佛之后得以留存并日渐壮大以后,可是从很多方面都影响到了世俗社会的生活节奏,也许只是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一般没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已,但实质上殊不知当今社会很多规范与禁忌皆是来源于千多年前的《百丈清规》。”老李先是否定了小武的那番质疑,之后又胸有成竹地介绍道:“据说《百丈清规》分上、下两卷,计有九章,其中最可贵之处就在于寺院经济生产生活方面的规定,要求僧众应当饮食随宜、务于勤俭,有要求全体僧人均须参加劳动‘上下均力’、‘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如今回头看去,当今的一些寺院都把做经忏、焰口、水陆法会等佛事作为寺院的主要经济来源,与千多年前的禅宗丛林相比不免就黯然失色、落了下乘,所以说《百丈清规》不仅是中国禅宗的一面旗帜,也是禅宗丛林文化具体而微的缩影,更是中国禅宗各流派历久不衰的一个基础保障。” 小武听着老李的一番感慨,颇有些不爽地质问道:“我听你左一个禅宗,右一个禅宗的,绕着这个话题说了老半天,光是出名不出名的和尚你都介绍了一大群,可直到现在你也没有跟我们说清楚禅宗的宗旨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像是六祖慧能所说的那样,是什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吗?这也太笼统了吧?” 面对小武的质问,老李刚想要反驳几句,花生小和尚却和颜悦色地站了出来,面对着小武深施一礼后方才说道:“听了李师兄的这些个故事以后,我获益匪浅,难怪当年师父就一直教导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是要在外面多行走一番才能听到、看到、了解到更多之前都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啊。既然刚才咱们已经聊到了关于禅宗核心宗旨的这个话题,身为一名禅宗僧人的我就不得不站出来替李师兄越俎代庖地解答这个问题了。想要理解禅宗的核心宗旨,我们必须先厘清一个最为基础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是禅?” 见小武、张扬与田秘书长三人面面相觑,花生小和尚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回答道:“禅,是印度语禅那的简称,按照汉语来翻译的话就是静虑的意思。《六祖坛经》坐禅品第五篇中说‘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意思就是说外在无住无染的活用是禅,心内清楚明了的安住是定。再简单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面对着外界五欲六尘、世间生死诸相能不动心就是禅,审视自我内心中了无贪爱染著就是定。而禅的意义就是在定中产生无上的智慧,再以无上的智慧来印证一切事物真如实相的过程。” 听了花生小和尚这一大段夹缠不清的解释,小武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不痛快地抱怨道:“就算你觉得自己已经用尽量简单直白的说法来介绍禅是什么了,但也得能让我们听得懂啊!你这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套话,我们几个不还是听得云山雾罩、糊里糊涂的?能不能说得再简单一点儿?” “好吧,那就按照咱们最为日常的话语来说话了!”花生小和尚面对小武的纠缠从善如流地回应道:“根据禅宗的理论,人生中所有的烦恼都是你自找的,当你的心灵变得博大开阔、空灵无物之时,就像是倒空了烦恼的杯子,便能恬淡安静。人的心灵如果能够超然平淡,无分别心、取舍心、爱憎心、得失心,便能够获得真正的快乐与祥和。换句话说,就是要拥有一颗宁静的平常心,看水往低处流、云在天上飘,感受世间一切事物都自然而然地和谐发生,质朴无瑕,回归本真,参透人生,做到了这些,才是禅!” “别开玩笑了!你说的这哪是禅的境界啊,分明是对一个傻小子的要求!以当今社会这么复杂的状况来看,求名者、求利者熙攘而来,欲壑难平者、阴险毒辣者更是横行于世,如果你让那些人都拥有了一颗宁静的平常心,他们要么会损失掉巧取豪夺而来的地位、名誉、金钱等物,要么就会被觊觎着他们地位、名誉、金钱等物的野心勃勃之人斩于马下,面对这种必然会有所损失的结局你觉得他们能接受你所谓的禅吗?不要说他们了,就算是我这种活得相对简单、**也不强烈的人都接受不了!”小武出言否定道。 “恐怕也不尽然,我记得《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坚持认为只有这一句经文才是整篇经文真正的中心思想!试想,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直视生命本质,不再为外界万事万物所迷,心内自然也就是空洞轻灵,那么也就可以轻易地看破生死、直至涅槃境界了,恐怕那才是真正成佛的心境。那种豁然开朗天地万物无所不包无所不含又似乎一无所包一无所含的感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话是很难形容的,有点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一生前方却时刻有一丝光亮在提醒着他曙光就在前方,忽然有那么一天他挣脱了束缚跑进了那个光亮的世界,那种喜悦感动幸福不是用语言可以描述的,你能体会吗?”张扬却出言为花生小和尚的话张目道。小武转过头看了一眼张扬,有些狐疑地追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各种涉及到宗教教义的经文吗?怎么忽然转了性了?难道说是咱们两个这一趟西安之旅接触了太多佛教的事情,让你也开始对佛教这个外来户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兴趣吗?说起来,我觉得最近这一段时间里你的变化挺大的。”“我的变化挺大的?”感觉到自己被倒打一耙的张扬气愤地拍了小武肩膀一巴掌,委屈不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把脸凑到了面无表情的小武面前,声色俱厉地反问道:“明明是你在来了西安之后变得阴阳怪气的好不好!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变得古怪,你还敢说我变化挺大的!老实交代,你小子到底怎么了……” 第324章 修行 面对张扬的追问,小武恍惚了一下,才僵硬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接触到的大多数故事几乎都是发生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往事,让我时时有沧海桑田的错觉,也忍不住想要感慨一番万事都被雨打风吹去的落寞之情。如今想来,做人还真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啊,听了这么多的故事以后,我有时候就忍不住会想,既然做人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好值得留恋下去的呢?” “听你这么说话怎么让我感觉你越发变得古怪了呢?”张扬被小武出口的话语吓了一跳,随手摸了摸小武的额头,确认小武的确是没有发烧以后,张扬忍不住正视着小武,颇有些认真地说出了一番殊不正经的劝解话语:“记得之前我曾经对彭侯说过,我的人生一直都是秉持‘谁说男儿有泪不能落,自一人,邀明月,酒一盅,苦辣酸甜悲喜皆由我,笑来轻松,哭也要从容’这样的准则,然而在后来当我发现自己的人生准则在面对残酷的现实往往会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也曾经有过与你此时类似的想法。但是后来在我一位命运多舛的朋友那里,我学会他的一句口头禅,他常对我说‘如果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苟延残喘地活着吗’,这句话对于现在的你也非常适用!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情,珍惜现在,放眼未来,多好!” 也不知是张扬的劝导起了作用,还是小武的好奇心没有得到足够的满足,他敷衍地冲张扬点了点头,又转过了头对着花生小和尚不依不挠地追问道:“小和尚,你刚才才只是给我们解释了什么叫禅,那么禅宗又是一个什么概念?你可不要用那种形而上地说什么禅宗就是由一群修禅的人所组成的宗门这种屁话来打发我,我不想听到这样说法;你也不要夹缠不清地拽那些古文,我们大陆推广普通话已经有好几十年的时间了,事实已经证明也只有普通话这种语言才能在全中国达到无障碍理解的水平,所以请说普通话!” 花生小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又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用尽量简洁的话语为众人介绍起禅宗来:“刚才我们已经说过禅是什么,那么想必你们也应该清楚,禅的风格是相当特立独行的,它要求修禅者放弃用已有的知识、逻辑来解决问题,而是直接用源于自我内心的感悟来解决问题、寻回并证入自性,所谓‘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实是得其真机。但是由于禅门的宗旨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这也就对修行者的资质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并非是所有人皆能领悟的,所以自然也就常会受到一些人的曲解,但有一点却是修禅之人必须遵循的真理——众生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虽然禅宗的理论鼓励人心不应受到任何知识、任何逻辑、任何常理、任何教条所束缚,但如果摒弃了那一条真理,也就丧失了修禅的根基。” 见小武还是一脸费解的模样,花生小和尚不待其提问就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所以,禅师们常常将其弟子逼到思想或者是意识领域的死角,然后要他们各觅生路。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能够冲破这一关,则呈现在眼前的必定是一片海阔天空,见性成佛也就在此一举。‘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这种披荆斩棘的创发宏愿,在禅门中可以说是教学的基本宗旨,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在修持上独立承担,自我追寻,自我完成,让念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照破自己的每一个念头中所包含的贪、瞋、痴,这些就是修禅的最大特色。而禅宗,就是秉持着这样的思想、并将这种思想发扬光大的一群人的集合体。”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小武狐疑地反问道:“什么叫不受任何知识、任何逻辑、任何常理、任何教条所束缚?难道还真能在禅定之中忘记了与现实相映照的‘我’的存在吗?既然‘我’都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原本就应该存在在那里的、如今却找不见了的,又是一个什么东西?是空?是无?是禅?是道?” 面对小武如同辩法一般的问题,花生小和尚眼睛一亮,异常慎重地思索了片刻,才淡然说道:“禅宗南派主张自性真空论,六祖慧能主张无相、无往及无念,他坚持认为人若要成佛,就不能有任何思维,要听而不闻;不能有任何的感性认识,视而不见;以及不能受到任何客观世界的影响和束缚。慧能同时还认为经书只是引导自悟成佛的工具,不能执着于经典,也不能靠诵读经典成佛,而真正成佛得解脱的道理和路径其实都隐藏于人的内心之中不必外求;他主张人的本性原来清净具有般若智慧,只因被妄念浮云覆盖而不能自悟,一旦妄念俱灭内外明澈,顿见真如本性,自然能够成佛,这就是所谓‘一悟即至佛地’。” “也就是说,其实禅宗南派是坚持认为顿悟可以成佛的,这也正是它与禅宗北派最为核心的矛盾,当然,这也是它与其它佛教宗门最为本质的不同,只因为它有着一步登天的捷径,哪怕那希望非常渺茫。”小武如此总结着花生小和尚的话,又再次确认道:“我这么总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还算中肯吗?” 花生小和尚闻言,有点捉摸不透小武此时的想法,只好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小武的这种说法。 见花生小和尚点头确认,小武促狭地追问道:“那我问你,从古至今禅宗南派见性成佛了的一共有几个人?都分别是谁?或者咱们也不用特别针对禅宗来说事儿,你就告诉我自从佛教东传到神州大陆以后,得到了佛教徒公认的成佛之人的共有几个?说句有些犯忌讳的话,西天极乐世界恐怕没那么好去,成佛作祖也远没有那些个和尚们所宣称的那样简单!即使是在号称有着成佛捷径的禅宗,又有谁成了佛呢?” 被小武的诋毁问得哑口无言的花生小和尚有些慌了手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好,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与他同一阵线的老李。感受到花生小和尚的无助,老李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对小武说道:“小武,我知道你对佛教不甚了解,更是对宗教事务都有着先天的抵触,但有一点你不能否认,那就是无论佛教东传华夏之后到底有多少佛子修行成佛,都丝毫否定不了佛的存在、佛教指引人修行成佛的价值所在。佛是什么?按照梵文的愿意是指自觉、使众生觉悟、觉行圆满三种功德俱全的大成就者,而并非如世俗中人所假想的那种只修神通不修功德的市侩修行者,关于这一点请你要务必注意。此外,修行本就不是单纯为了修行的最终目的而发起的,修行的过程在很多时候是要大于结果的,毕竟人生而有涯……”“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说很多佛教的修行者究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达到成佛作祖的程度嘛,所以大多数的修行者都应该是抱持着‘我修行了我就会更有智慧’这样相对单纯的理念去修行,而不是抱持着‘我修行的目的就是要成佛’这种过于强调目标的想法——以我猜度,以后者的心态去修行,最后的结果应该也就只有走火入魔一条道路了吧?这一类人要么就是沉溺于追求目的的道路而无法自拔,抛弃了一切外缘只关心修行;要么就是陷入癫狂一般,不仅把自己当成了佛,更是强制要求所有人都要承认他就是佛!前一种状况造成的后果倒还好一些,至少不会过多地影响到旁人;后一种状况一旦放在某些特殊的历史环境下可就可怕了,发生个几场农民起义弄得民不聊生都算是轻的。”小武一脸淡然地点评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又何必继续纠结从古至今禅宗南派见性成佛了的一共有几个人这种无聊的问题呢?佛,不因后来者寂寥而不存在,更不因从者如云而存在。”老李对着小武说了一番劝慰的话之后,伸出了一只手继续对众人说道:“还记得达摩祖师在传授衣钵给二祖慧可时所说的偈语吗?‘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历史果然也正如达摩祖师所预言的那样,在六祖慧能入灭、衣钵不再继续传承的百多年以后,禅宗南派果然如同花生这种植物一般由一脉单传逐渐演化出了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等五家,算是印证了达摩祖师所说的‘一花开五叶’之言。而花生小师弟的这个法名,其实就是寓意着禅宗在华夏神州落地生根、开支散叶的整个传法历程……” 第325章 地宫 “听你这么解释了一番之后,我倒也认同你之前的说法,在花生这个法名简单通俗的外表之下确实还隐藏着非常深厚的佛学涵义!但很可惜,取出这等好法名的那位远在台中的圣印长老这个圈子兜得也太大了一点,这还真怪不到我们才疏学浅啊,如果不是一名对佛教禅宗文化有着深刻了解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乍一听到花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个名字简单皮相之下所蕴藏着的那么深刻的涵义呢!自然也就无从去体会这个法名之中所蕴藏着的种种玄妙了!”听了老李的一番总结性发言,张扬忍不住小小吐槽道。 花生小和尚也微笑着附和道:“是啊,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喜欢没事玩深沉,关于我法名的来历与出处,要不是在我临离开师门之前师父特地给我讲解了一番,就连我自己也一直稀里糊涂地被蒙在了鼓里呢。我私下揣测,估计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害怕我到了大陆这边总有些个无聊人士会对我这貌似平凡的法名出处有所质疑,又怕我在被人问起的时候不知就里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所以才特地给我讲解了一番。” 被花生小和尚一句“无聊人士”误伤了的田秘书长闻言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之后干脆借坡下驴地再次向花生小和尚道歉说道:“说起来都怪我这个人才疏学浅、文化素质太差,一直以来又对宗教事务了解得不够深入,所以刚才才会有口无心地质疑花生大师您法名的出处,并且在言语之间对不在此地的圣印长老也有诸多不敬之意,还请花生大师多多原谅!也幸好咱们的这个队伍之中还有李大师这样的饱学之士,虽然多花费了一点点的时间,但却也让我这个草包大大地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同时也对佛教的文化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等咱们这一趟法门寺参观之旅结束以后,我一定让我的秘书帮我多弄点书来读读。” “因为你的原因,我们浪费的真的只是一点点时间吗?”小武颇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头顶上天空中已近正中间的太阳,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法门寺塔地宫入口,对着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抱怨道:“刚才你不是说想要带着我们几个一起去参观游览、顶礼膜拜佛指舍利的吗?你不是还说法门寺的住持和尚早就已经在地宫中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咱们大驾光临了吗?现在你的疑问既然都已经被解决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当然,当然,当然!”田秘书长丝毫没有因为小武责备的语气而有所反感,反而像是一名合格的热情主人一般伸出了圆滚滚的手臂做出了邀请众人继续前行的姿态,嘴里客气地回应道:“其实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参观游览也好,顶礼膜拜也罢,反正佛指舍利就在咱们的脚下,它又不会长了腿跑掉,就算再怎么心急咱们不还得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嘛!李大师,您低下一点头,这个地道有点矮,您委屈一下!” 在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对老李不胜殷勤的招待声中,一行人跟在田秘书长过于壮硕的身形之后,从地宫入口处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借着昏黄的灯光又向前蜿蜒走了一小会儿,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起来。在低矮狭窄的地下通道尽头,是人工挖掘出来的一处两米多高的弧形洞穴,洞穴顶上不知从哪里扯出了两根明线,连接着两盏简陋的白炽灯泡,照射得洞穴中的景物惨白一片;洞穴的四个角落传出了换气扇嗡嗡作响的声音,那声音在原本就算不上是空旷的洞穴之中回荡着,就像是有着一大群苍蝇在漫天飞舞一般。 洞穴的正中间,也就是在弧形靠近圆心的那一侧的墙壁之上,象征性地在墙壁之中抠出了三个高约半米左右的佛龛。佛龛之外罩着一层也不知能不能防弹的透明玻璃,佛龛之内则是一尊与张扬跟小武在大雁塔上所见过的舍利塔类似的塔形模型。三个迷你宝塔的塔身位置都被掏空,其中盛纳着三段温润如玉、洁白无瑕的如扳指状的东西,不用任何人介绍,张扬直觉地认为那三件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枚影骨了。 原本在一处佛龛前端坐的一名中年发福的和尚从容地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迎到了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身前,异常和善地点头招呼,之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田秘书长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时还说今天早上有贵客光临,让我务必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害得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又将周边无关的人等都赶了出去,溜溜地在这恭候大驾傻等了一个上午,结果您可到好,这都中午了您才到啊!” 田秘书长闻言一把抓住了中年和尚的手,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回应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嘛,你要怪就怪你这座法门寺人文气息太浓好了,害得我们的贵客在外面流连忘返,差点耽搁了顶礼膜拜佛指舍利的行程。当然了,咱们忝为地主,当然是主随客便了,早一点到、晚一点到又有什么打紧的。” 田秘书长回转身颇显正式地向张扬等人介绍那位中年和尚的身份,又异常隆重地将老李这位建筑设计师与花生小和尚这位小高僧引荐给中年和尚,对于张扬与小武则是略显平淡地一带而过。张扬自然不会在意田秘书长的厚此薄彼,小武自从性格大变以后似乎也对这种被刻意冷落的事情不甚在意,见两僧两俗相互寒暄之后在一起聊得正欢,两个人非常默契地沿着洞穴之中的弧形向着与入口相对的那一侧走了过去。 在弧形洞穴的尽头,一个高约一米左右的洞口赫然出现,两扇石门洞开着,接着洞外反射进去的昏暗光线,张扬看到洞口之内似乎是一个由黑色大理石拼贴而成的人造石室。在石室尽头另有两扇石门洞开,似乎在那两扇石门之后还有洞天。张扬对小武点了点头,悄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法门寺塔下的神秘地宫了,怎么样,想不想钻进去看一看,没准儿还会有什么当年考古发掘之后没被发现的异宝呢!咱们俩如果真能发现点儿稀奇东西的话,这一趟西安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嘛!” 还没等小武出言拒绝,身后一个声音却从蹲在地上了的张扬二人身后响起:“两位小施主万万不可!先不说考古发掘之时早就已经挖地三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被遗漏之物这个事实,光看这地宫之内狭小的面积两位也应该清楚,一旦钻了进去就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是怎么进去再怎么出来,再加上里面还没有联入灯光,两位小施主万一磕了碰了受到了什么损伤,让我该如何向田秘书长与贵客们交待呢?” 张扬与小武闻言回过了头,见那位中年发福的和尚正满脸含笑地站在他们的身后。在那个和尚的身后,花生小和尚好奇地探头出来窥视着灯光昏暗的地宫,老李则有些宠溺地看着张扬与小武的一脸窘态苦笑不已,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则站到了队伍的最后,似乎对早已来过多次的法门寺地宫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张扬二人有些尴尬地站起了身,张扬故意没话找话地问那位中年发福的和尚道:“这位师父,我们俩是见你们四个在那边聊得正是投机,因为不想打扰到你们所以才自己溜达着四处看看,这里面黑灯瞎火的,我们说要下去也只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对了,这个洞的里面真是传说中藏宝无数的法门寺地宫吗?”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在队伍之后应声道:“不错,这里就是法门寺地宫了!老孙,考验你专业性的时候到了,也不能让你白当这里的住持和尚,趁着各位贵客都在这里,你就给大家介绍一下法门寺地宫吧!”中年发福和尚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田秘书长这人比较好开玩笑,不过想来大家应该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干脆说点实话好了。我本来是市里负责宗教事务的一个小科长,因为我们市筹备着想要建设法门寺文化景区,所以就让我临时性地出了个家,暂时在法门寺这里当上一段时间的住持和尚。这样一方面可以让我更好地配合法门寺文化景区的建设,另一方面也更方便转达寺内对于搞开发不满的声音。”见众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中年发福和尚苦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虽然我是一个临时抱佛脚的和尚,但说起对于这个地宫的熟悉程度,恐怕也只有当年进行考古发掘的那一批人才能跟我比肩。毕竟,当年年少无知的我可是有幸从头参与了法门寺地宫考古发掘的全过程!我记得,那是1987年的4月9日……” 第326章 佛指 “1987年?那应该是我四岁的时候!”张扬这样说着,又看了看身旁的小武,吐槽道:“小武,1987年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吧?问你个哲学一点的问题,在你出生之前你还是现在的你吗?” 面对张扬穷极无聊的问题,小武没有理会,直接别过了脸去,脸上写满了“不想理会这个人”的表情。 中年发福和尚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回到了过去,他无视着张扬与小武二人的嬉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一天是1987年的4月9日,那些个考古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地宫第一道门,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一道门。门内是一段幽暗的隧道,一股霉气扑面而来,因为年代久远,隧道中墙壁呈现出一种特有的斑驳。在东侧墙壁上,有着纵向排布成几列的白色文字,可惜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其中的内容;在隧道的中间,摆放着一顶白玉灵帐,帐内有一枚玉制仿制的佛指舍利;在隧道的尽头,有着两块黑色大理石材质的石碑,碑上的碑文在手电筒并不明亮的昏黄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辨,其中一块是记事碑,另一块是物账碑。” 不等他人发问,中年发福和尚又继续说道:“在那两块石碑被移开以后,出现了第二道门,两扇门板上各雕刻着一尊精美绝伦的菩萨像。门后就是我们所说的前室了,地面上码放着一堆又一堆整整齐齐的丝织品,虽然尽管历经了漫长的岁月,但那些丝织品依然精美光鲜;在前室的尽头,一座80厘米高、四面有着精美彩绘浮雕,塔盖、塔刹、塔身、塔座均保存完好的汉白玉石塔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挪开了那座后来被称为阿育王塔的汉白玉石塔以后,又出现了第三道门,两扇门板上雕刻着的是天王力士彩绘浮雕,而门的背后就是我们所说的中室了。中室是一个正方形的小空间,中央摆放着一个雕工异常精美的白玉灵帐,灵帐中再次出现了一枚佛指舍利,但很可惜,那依旧是一枚玉制的仿制品,佛指舍利的真身没有出现。” “这佛指舍利藏得可真够深的!也不知道当初唐朝的那群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就不害怕把东西藏得太好,等到最后想要用的时候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吗?”小武听着中年发福和尚的叙述,中肯地说道。 “你以为那些负责藏宝的人都跟你一样糊涂呢?自己藏好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呢!别乱打岔,听这位大师继续说!我对佛指舍利真身的埋藏之处是很有些兴趣的。”张扬谴责小武道。 “既然你们两个都是有些兴趣的,就听我慢慢道来吧。”中年发福和尚不怒自威地瞪了小武一眼,之后才又慢悠悠地介绍道:“因为有了发现阿育王塔的经验,所以大家都判断在白玉灵帐的后面应该还有第四道门,在挪开白玉灵帐之后,果然就发现了那道没有上锁的第四道石门。门内是地宫的后室,其中的景象简直令人震撼,里面竟然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种文物!在考古队员们不计日夜的加急清理之下,所有的文物即将被清理一空的时候,却有人发现后室某处的土层好像有些古怪。在征得了带队领导的同意之后,挖开那处异样的土层,一个藏着包裹的密龛忽然显露了出来。包裹之中,有着一些腐朽的尘土和一只氧化严重、色泽乌黑的纯银宝函,后来有专家鉴定之后将这一重宝函命名为‘鎏金四天王盝顶银宝函’。” 听到了这里,张扬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的折磨,怯生生地插话问道:“大师,你说到的这个莫非就是唐八重宝函吗?虽然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到这些个东西的实物,但是从网络上相关的图片我可是看到了不少,果然个个都是制作精良、巧夺天工的样子,关于这些稀世珍宝的事情还得麻烦您讲详细一点。” 中年发福和尚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介绍道:“根据专家的说法,那个色泽乌黑的纯银宝函应该是第七重宝函,在它的外面原本还应该有一层第八重檀香木函的,可惜因为耐不住时间的消磨而朽化成了一抔尘土。而名为‘素面盝顶银宝函’的第六重宝函则是八重宝函中最为特别的一个,不加丝毫雕刻绘描而浑然生辉。再往里面则是被称为‘鎏金如来说法盝顶银宝函’的第五重宝函,和被称为‘六臂观音盝顶纯金宝函’的第四重宝函,这两重宝函形制基本相同,外壁装饰有如来及观音画像,画像的周围配以蔓草纹和礼佛图景,细腻逼真。再往里面则是被称为‘金筐宝钿珍珠装纯金宝函’的第三重宝函,和被称为‘金筐宝钿珍珠装武夫石宝函’的第二重宝函,这两重宝函的外形相近,通体以珍珠、宝石嵌饰并并雕有花瓣图案。最里面的一重,也是八重宝函的第一重,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单檐四门纯金宝塔。” “听得出来,唐朝的那些个皇帝们看了为了迎奉佛指舍利可是真下了血本的,这些个宝函不是金的就是银的,甚至还有珍珠做成的!这可真是拿着老百姓的钱不当钱啊,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样子,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跟如今的盛事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呢?难道说历史也会轮回的吗?”小武一脸鄙夷地说道。听了小武略显反动的这番评论,田秘书长与明显是出身政府背景的中年发福和尚皆是面色一变,却颇有些顾忌地看了看老李与花生小和尚二人,又都摇着头苦笑了起来。见了两位政府官员的如此态度,张扬不禁再次为小武的口无遮拦头痛起来,为了化解尴尬的局面,他只好挺身而出,非常仗义地接过了小武适才所说的那个话题,故意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历史会不会轮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朝那会儿的政体是封建帝王制,个个标榜着自己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的皇帝们一直都觉得整个天下都是他自己的,为了自己的小小宗教信仰多花费一些钱财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他们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关心穷苦百姓的死活?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不论是当前的政体还是执政者的个人觉悟都比那个时候高了很多的……”小武撇了撇嘴,刚想要反驳些什么,中年发福和尚却生怕小武会再说出一些对当前社会而言大逆不道的话来,赶忙大声地对张扬说道:“说起八重宝函的第一重来,那座纯金宝塔塔高10。5厘米,金塔顶装饰有一朵捧托着金珠的金莲花;塔身四面有四扇小金门,门周布鱼子纹,门下布有象征性的飞梯直至塔座;塔座是一个纯金的方台,中间立有一根小银柱,仅1。1厘米高,是专门用来放置佛指舍利的。可惜,当时经过了专家的对比之后,发现金塔之内所盛放着的并非是真正的佛指舍利,应该还是一枚影骨无疑。最后,大家讲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体积最大的第七重宝函之上,经过了X光机扫描的帮助,终于确定在那重宝函之内藏有异物——镏金函。镏金函之内放着一个檀香木函,檀香木函之内放着一个水晶椁,水晶椁之内放着一具迷你玉棺,揭开玉棺的棺盖,里面赫然正是‘中间有纹,纹并不彻’的佛祖真身指骨舍利。” 介绍完了佛祖真身指骨舍利的发掘过程,中年发福和尚又指着众人身前的洞口说道:“这里是当年法门寺扩建重修宝塔时复建的由踏步、平台、隧道和前、中、后三室组成的地宫,全长在21米左右,虽然面积仅有31。48平方米,但却是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地宫了。而刚才我们所处的弧形洞穴,则是我们打算在日后为普通游客开启的旅游线路,可惜暂时还只是稍具规模而已;相信你们刚才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在靠近地宫这一侧的墙壁之上还有着三孔佛龛,其中供奉着的就是之前我所讲到过的那三枚影骨舍利。”“影骨舍利有什么好看的啊,如果说没有真正的佛指舍利,那我们勉为其难地看看影骨舍利也算是没有白来法门寺一趟;可既然我们大家都知道佛祖真身指骨舍利的存在,你以为用三枚影骨舍利就能打发掉我们吗?别开国际玩笑了!怎么着,田秘书长,你刚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话了?”小武不爽地出言抱怨。“你们也用不着难为老田,我早就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是对你们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没问题的。虽然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时就已经交代说要让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可他毕竟也没有明说是想要带着一群人来瞻仰、膜拜佛指舍利啊?但身为这么多年的老朋友,我自然也是不会让他难堪的——我早就把佛指舍利从保险柜里给拿出来了!现在就在我的兜里放着呢!”中年发福和尚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转头对田秘书长问道:“怎么样老田,我够意思吧?” 第327章 突变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听了这一番话后,脸色急速地涨红起来,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对中年发福和尚低吼道:“老孙你疯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随身携带呢?而且还是从保险柜里给偷拿出来的,这要是让保卫科的人发现了,你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我愿意帮你承担连带的责任,你这份工作也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你以为我被发配到这里活得很惬意吗?”中年发福和尚一脸苦涩地又拍了拍肚子,对着田秘书长抱怨道:“自从来到这里工作以后,天天吃饭都是清汤寡水的,别说肉了,连有油星都见不着啊,眼看着就把我给饿瘦了一大圈。况且,你还真以为这个工作我能干得有多长远吗?我可是从组织部听到风声了,据说佛教协会有一位副会长看上了我目前的这个位置,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完组织流程来这里走马上任了。反正我在这里当什么狗屁的住持和尚也当不了多久,倒不如与你方便与我方便。” 田秘书长闻言却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问道:“佛教协会的副会长?他会看上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别开玩笑了!等等,他该不会是听说咱们市里准备建设法门寺文化景区的事情,所以想要早一点儿过来跑马圈地、准备分上一杯羹吧?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市里汇报?趁对方的组织关系还没有调过来的时候,市里还可以想办法阻拦一下嘛!万一对方的组织关系已经到位了,市里再想要动他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毕竟对方也是中国佛教协会的人。老孙啊,这个事情你办得不妥啊,简直让市里太被动了!” “市里面随随便便地下了一个决定,就逼着我这有老婆孩子的人非得出家做和尚不可,我被动不被动?既然没有人愿意体恤我的被动,我又怎么会管他们在这个事儿上被动不被动呢!”中年发福和尚回应道。 “你糊涂啊,谁说当了和尚就不能有老婆孩子了?谁规定你当了住持和尚就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再说了,让你出家暂时来这里主持工作,那也是市委常委们出于大局观的考虑而做出的集体决定,虽然可能在与你个人的沟通工作上面做得不够透彻,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敌视市委常委的原因。老孙啊,身为一名党员,你要讲政治嘛!不要像小孩子一样闹情绪好不好?”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发自肺腑地劝解道。 原本只是想要瞻仰一番佛指舍利的老李,听着二人的这一番官场论,不由得有些郁闷地插话道:“二位领导,你们看看这三位小朋友那渴求的眼神,要不然这样好不好?这位师父您把佛指舍利交给我,我带这三位小朋友在这里观摩、瞻仰佛指舍利;而您二位就请移步到弧形地宫的入口附近,想来在那里您二位说些什么我们离得太远应该也是听不清楚的,您二位正好畅所欲言,咱们两边各得其所不是更好?” 听了老李的这番建议,又看见田秘书长微微点头表示了同意,中年发福和尚异常爽快地从宽大的僧袍之中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密封性能很好的紫铜盒子随手交给了老李,另一只手则抓住了还想要对老李嘱咐一些什么的田秘书长急匆匆地向着弧形地宫的入口方向走去,把目瞪口呆的老李、张扬等人留在了原地。 端详着老李手中那个有两个香烟盒厚度的、看起来非常新的紫铜盒子,又伸手敲击了一下盒子的外壁,小武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这个盒子看起来不太起眼,但听声音应该是按照全新的工艺铸造的,跟老式的紫铜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说起来那个胖和尚也真够心大的,他就不怕咱们几个拿了佛指舍利直接跑掉吗?” 张扬随手敲了一下小武的头回答道:“你最近的头脑果然是不太灵光的样子,你忘记咱们刚才是怎么进来的了吗?从那个地面上的入口钻进了地下以后,咱们就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里,而现在他们两个就刚好卡住了咱们出去的唯一出口,你以为咱们几个拿了佛指舍利就跑他们两个就不会叫人来抓我们吗?况且,人家是因为看在了老李的面子上、觉得以老李的身份做不出那等龌蹉的事情来,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直接把佛指舍利交到了老李的手上。我敢打赌,如果只是我们三个小的在这里的话,绝对拿不到佛指舍利!” 花生小和尚的状态却显得有些诡异,既像是对佛指舍利这件佛门至宝的真容有些期待,又像是害怕会因为观摩到了佛指舍利而捅破了什么窗户纸,让自己日后再难保持无忧无虑生活的一种担忧。有些左右为难的花生小和尚见张扬跟小武似乎对佛指舍利的兴趣更大一些,于是他正好借坡下驴地表示自己参拜佛指舍利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急切,示意让老李、张扬与小武三个人优先参拜,他自己则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见花生小和尚高风亮节地表示出了谦让的态度,老李也暗暗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启了手中那看起来密封性能很好的紫铜盒子,并从中掏出了一只色彩斑斓、绣工精美的锦囊。锦囊之中有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椁,椁内则放置着一具迷你玉棺,屏住了呼吸,老李缓缓地揭开了揭开玉棺的棺盖,一只看材质似玉非玉、一寸多高、白色微黄、中间有纹、如同扳指一般的物品出现在四人眼前的正是佛指舍利! 张扬等三人为了能一睹佛指舍利的真容,都迫不及待地将老李围在了中间。就连刚刚状态有些诡异的花生小和尚都没能忍受住好奇心的催促,忙不迭地向前走了两步,跟张扬与小武又站到了一起,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老李手中那具娇小迷你的玉棺,以及玉棺中盛纳着的稀世奇珍无价之宝——佛祖真身指骨舍利。 看着佛指舍利那似玉非玉的古怪材质,小武有些惊疑不定地自语道:“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佛祖的手指骨经过烈火熊熊燃烧之后所残留下来的部分,可为什么我看这东西的材质那么眼熟呢?不对,应该不仅仅只是材质的问题,而是虽然看起来材质略有一些小差异但给我的感觉却是分属同一类物品!同样给过我这种感觉的某样东西我前不久应该在哪里见到过的……等等……大雁塔!遗世和尚!张扬,这东西跟遗世和尚交给你的那件东西除了颜色有所差异、材质略有不同之外,单从感觉上来说给我的感觉它们是一类的!” 眼看着小武从喃喃自语很快就转换到了欣喜若狂的频道,一扫之前各种阴阳怪气的说话风格,张扬略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回应道:“不错,在大雁塔时我就对你说过了,那件东西的材质并非是你所能猜测到的任意一种石头,只是由于缺乏必要的证据,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办法将我心中的那个推论讲给你听。当时我曾经答应过你,等到时机成熟以后,我会告诉你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而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站在一旁的老李对二人所说的话是一头雾水,原本应该同样可以置身事外的花生小和尚却突然身体一僵,心中没来由地开始变得烦乱起来。有些挣扎地看了看张扬,又看了看小武,花生小和尚长出了一口,像是认命了一般地颓然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大雁塔里有什么东西的材质会跟佛指舍利类似?” “还能有什么,就是这件宝贝咯!”张扬这样说着,毫不避讳老李与花生小和尚地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件古怪的东西——那是一块血红色晶莹剔透、巴掌大小、形如人类的心脏的、名符其实的“心形”玉佩!当张扬用手托着那枚玉佩,将其与老李手中的佛指舍利放置在了同样高度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老李手中的佛指舍利忽然间大放光明,一团氤氲而出的柔和白光很快就笼罩住了四人的身形;而张扬手中那件在大雁塔得自遗世和尚所赐的异宝也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其中有刺目的红光闪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喷薄欲出。那件异宝的温度瞬间就已经超过了张扬**所能承受的上限,张扬出于下意识地哀号了一声“好烫”之后随手就将那件异宝甩了出去,不想那件异宝所飞驰的方向目的地却是花生小和尚。还不等张扬提醒花生小和尚那件异宝有着超常的高温,花生小和尚已经用宽大的百纳袈裟接住了那件异宝,并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枚让张扬感到烫手不已的心形玉佩,一脸狐疑地望着张扬确认道:“你确定这个东西的温度很高吗?为什么我拿在手里的时候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有着一种清凉慈悲之感……” 第328章 共鸣 被质疑了的张扬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被花生小和尚拎在手中的玉佩表面,再次哀号了一声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曾经在大雁塔中见过张扬不费吹灰之力收取了那件异宝的小武有些不信邪地像张扬那样尝试了一把,很快也步了张扬的后尘;被佛指舍利的异变震惊得目瞪口呆的老李,架不住张扬与小武的催促,只好暂时忘却了佛指舍利的异变、去尝试着接触花生小和尚手中的玉佩,结果还是一样的。 在那一团氤氲而出的柔和白光之中,四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张扬忽然一脸恍然大悟地对花生小和尚连声问道:“我准备返回沈阳之后就要开始着手寻找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难怪遗世和尚最后交待的时候会说什么当距离转世之人不太远的时候,那件异宝自然会产生相应的异变以提醒我转世之人就在身边!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之间我也说不清楚了,我只问你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你会灌顶之法吗?” 花生小和尚有些不明所以地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张扬的问题。 见到张扬与花生小和尚的这一番互动,小武先是有些疑惑,之后就是恍然了,他难得放下之前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态度,有些欣喜地对张扬说道:“既然那件异宝现在出了一些莫名的状况,暂时除了花生之外我们三个都接触不了,看来他确实很有可能就是遗世和尚所说的那个转世之人!不过就算不是也没什么要紧,用灌顶之法试一下自然也就知道我们两个的判断到底正确不正确了!现在就赶紧开始吧!” 依旧用双手捧着不断逸散出氤氲柔和白光佛指舍利的老李闻言,颇有些焦虑地插话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三个小朋友到底在打什么禅机,但你们也多少也要顾虑一下我老人家的感受好不好?这个佛指舍利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要坏掉了吧?花生小师弟你手里拎着的那块像玉佩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那里面不断闪烁的红光又是怎么回事?它该不会是要爆炸了吧?现在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听到张扬提起灌顶之法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的花生小和尚被老李的求救打算了思路,当听到老李说起他手中的心形玉佩会不会爆炸的时候,花生小和尚苦涩地笑了一下,从容答道:“李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手里的这件异宝确实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爆炸,但它所能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为了保险起见我最好还是要带着它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主动引爆为好。至于您手里的佛指舍利并没有什么异常,它只是因为与我手中的这件异宝重逢产生了不该出现的共鸣现象而已,不过也幸好有佛指舍利在这里,不然我还真没有绝对的把握和充足的信心去独立完成灌顶之法的仪式呢!相信有了佛指舍利的加持,我灌顶成功的几率应该有很大幅度的提高,所以,还请师兄将佛指舍利借我一用,带我施行灌顶之法成功之后即刻奉还。” 容不得老李拒绝,花生小和尚已经从老李手中一把夺过了盛纳着佛指舍利的迷你玉棺,并挟带着那团氤氲的柔和白光急速地飘向了地宫入口的方向。眼见着那团白光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张扬三人才听到了花生小和尚充满惆怅与愤懑的留言:“师父曾对我说,缘起缘灭,业始业终,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命也,数也,因也,果也。当时年幼的我尚理解不了此间的真意,但自从我感受到某种召唤抵达法门寺之后,我就知道一些注定要改变我这一世生命轨迹的事情即将要发生;虽然我也想过要及时回头返回金山寺,但当那件异宝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接触到它的那个瞬间,我知道,逃避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面对这一切!” 听了花生小和尚这一番内心独白之后,张扬与小武很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花生小和尚应该就是遗世和尚口中的那位转世之人的身份;手中忽然变得空空如也的老李呆愣了一下,却忽然听到从地宫入口处传来的田秘书长那撕心裂肺的哀号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老李猛拍了一下大腿,急冲冲地向着地宫入口的方向跑去。虽然花生小和尚交待的事情有些不清不楚,但老李身为佛指舍利被抢夺的第一责任人,他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田秘书长的面前,一方面他要替花生小和尚解释暂借佛指舍利的缘由,另一方面他也要力阻田秘书长调兵遣将、避免大张旗鼓地围追堵截花生小和尚的场面发生。 “我记得遗世和尚当初说的可是让我们两个务必要帮他留意玄奘和尚转世之人的下落,等到找到了转世之人之后再让他用灌顶之法使用那件异宝,事成之后那位转世之人才能够顺利苏醒他身为玄奘那一世时的所有记忆,继承玄奘一世的佛法智慧,并偷天换日地成为真正的玄奘法师——可是,为什么这位转世之人居然会是花生呢?”小武看着老李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费解地问张扬道:“刚才你偷偷跟我介绍花生来历的时候,不是告诉我说他是法海和尚的转世灵童吗?怎么又会变成了玄奘和尚的转世之人呢?” “我又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再者说了,花生他既然可以是法海和尚的转世灵童,为什么他就不能是玄奘和尚的转世之人呢?要知道,就算是法海和尚那样的佛宗大牛也是要有个来处去处的吧?你怎么就知道他的前生不会是玄奘和尚呢?”张扬也觉得自己遇到的这件事情过于混乱了,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给小武一个更加合理的答案。想了一下他又继续对小武说道:“咱们两个站在这里讨论也是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花生果然是玄奘和尚转世之人的话,那么等他施行完灌顶之法后想来他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的。目前最为急切的问题是,咱们两个必须帮老李去阻拦住那位田秘书长对花生的追杀,我估计没准儿这一会他正在怀疑我们几个是跟花生串通一气、想要对佛指舍利图谋不轨呢!咱们还是赶紧上去看看吧!” 等到张扬与小武赶到地宫入口时,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田秘书长、中年发福和尚和老李都已经不在那里了,二人赶忙钻出了地道抵达地面。果不其然,地面之上恼羞成怒的田秘书长正用肉滚滚的双手抓着老李的脖领,质问着老李为何要勾结外人盗取佛指舍利、又要把他逼上绝路。张扬与小武刚忙上前为老李解围,又废了好一番口舌进行劝说工作,直到最后老李拍着胸脯保证说用不了多久花生小和尚一定会将佛指舍利完璧归赵以后,才勉强让暴跳如雷的田秘书长狐疑不已地暂时安宁下来。圆滚滚的田秘书长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控制事态的范围,他粗喘着开始与老李商讨起接下来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的问题来。 原本一直站在旁边面沉似水、既不显得特别着急又没有惊慌失措的孙姓中年发福和尚见田秘书长终于恢复了理智,才不紧不慢地慢悠悠说道:“老田,说起来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市委市政府这么多年里什么大风大浪你没有见过?干嘛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沉不住气了?刚才李大师不是已经跟你交待得很清楚了嘛,事情都是因为那位自台湾来的小和尚临时起意想要借助佛指舍利修行什么功法所起的,你就算把李大师生吞活剥他也还不出佛指舍利给你啊。而且在目前的这种状态之下,你就先别想着要控制事态发展的影响范围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遮遮掩掩、捂捂盖盖就能解决得了的,不信的话你看那个方向!”众人顺着中年发福和尚手指的方向向着法门寺东北方不远处望去,只见那一处的天空之中有着种种异状正在发生。起先是在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之中忽然涌现出了一团又一团氤氲的五彩祥云,团团五彩祥云似乎正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点缓缓转动;其后,从极高的天空之中有道道金光洒落,一群影影绰绰看不清样貌、衣袂飘飘的身影环绕着道道金光上下飞舞;空气之中,远远传来一股浓郁而清新的檀香气息,高空之上传下阵阵虚无缥缈听不真切却令人心旷神怡的悠然乐曲;半空之中,无中生有地出现了无数朵金花的虚影飘然落地,地面之上,复有无数朵碗口大的金莲虚影破地而出,随开随败,随败随开……一时之间,法门寺竟宛若是西天佛国极乐世界一般,四面八方不断传来人们震惊赞叹的声音。 第329章 合十 眼见着事情的走向已经奔着无可挽回的方向高歌猛进了,圆滚滚的田秘书长哀怨地瞪了老李一样,绝望地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似乎已经打算放弃进行任何挽回的举动;心态过于出尘的中年发福和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对着电话另一端吩咐道:“是我,帮我联系记者,越大的新闻媒体越好,告诉他们就说佛指舍利千年不遇的圣迹忽然出现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另外,帮我给市佛教协会打个电话,让那群大小和尚们都赶紧过来法门寺这边,我要召集临时的超大型法会迎奉佛指舍利!” 看着打完电话对自己坏笑着的中年发福和尚,田秘书长再次哀号了一声,兴奋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连声对着电话那头儿汇报道:“报告领导,我这里有特大喜讯!在法门寺居然出现了千年不遇的佛指舍利佛光圣迹……这是祥瑞之兆……这对我们创建法门寺文化景区绝对是一大助力……还请您务必在向省领导汇报的时候提上我跟老孙一句……好的,我在这里等您……” 挂断了电话之后的田秘书长与中年发福和尚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有些得意忘形地狂笑起来,似乎都在暗自庆幸自己居然可以转危为安、化凶为吉;整理完衣领附近褶皱的老李则上前一步,对正陷入狂喜状态的二人提醒道:“田秘书长,主持长老,看起来这件事情应该已经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但我还是奉劝二位一句,虽然你们已经把后续的安排都做好了,但眼前的困局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啊!” “嗯……那个……李大师,我刚才有些急火攻心了,一时之间气昏了头,差点伤到了您老人家,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地原谅我刚刚莽撞的行为……”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了转机,田秘书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如何修复他与老李之间的裂痕,见老李主动开口说话,他刚忙先是奴颜屈膝地连连道歉,之后又是一脸不解地追问道:“李大师,我有点不太明白您刚才所说的话,咱们眼前要面对的困局是什么呢?” 中年发福和尚嗤笑了一声,主动提醒道:“你忘记刚才李大师是怎么跟你说的了?那位自台湾来的小师父因为见到了佛指舍利,激动之下就临时起意地想要借助佛指舍利修行什么功法,所以才会抢走了李大师手中的佛指舍利夺门而出。你现在看看北面天空中的那种状况,用脚后跟想也应该知道那位小师父此时正带着佛指舍利出现在那种种异状之下,虽然不清楚他炼的是什么功法,但既然刚才李大师已经打过包票说事成之后就会将佛指舍利完璧归赵的,所以你现在最应该着急的事情应该是如何才能帮助那位小师父顺利完成这一次修行!最起码,多派几个保安过去守护他,别让无聊的闲杂人等打扰到他的修行总可以吧?” 听了中年发福和尚的这一番提醒,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为了能顺利拿回佛指舍利,我们也得要做好最为坚强的后盾啊!光是多派几个保安过去守护恐怕是意义不大,也不知道小师父的这一次修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万一赶上刮风下雨打扰了他的修行就未免不美了,我还得琢磨琢磨。” “你有什么好琢磨的呢?那边的状况只有我们赶过去以后才会知道,站在这里空嘴白牙地讨论能有个什么结果?在我们来法门寺之前我特意看过法门寺周边的地图,记得那个方向应该是一片林地吧?估计花生小和尚应该是抢了佛指舍利之后跑出去没多远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才会在离法门寺这么近的地方直接就开始修行了!顺便提醒你们一句,刚才花生小和尚临走之前可是说过了的,他的这一次修行还是有着一定风险的,所以在他四周最好清场,一方面不会打搅到他的修行,另一方面也不会被他所伤!”小武面对着两位政府官员先是出言嘲讽了几句,后来却又想起了花生的忠告,及时出言给大家都提了个醒。 听了小武的这一番话之后,老李跟张扬不待其余二人有什么反应,已经第一时间迈步向着异状发生的方向走了过去;小武朝着两位政府官员出身的人鄙夷地笑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他们办事的低效率,之后也赶忙跟了上去;中年发福和尚与田秘书长尴尬地互看了一眼后,都摇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小武的身后。 穿过法门寺北面角落的一处小门,一行五人很快就接近到了天空异相的正下方,同时也看到了在林地之中端坐着的花生小和尚。此时的花生小和尚正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端坐于地,左手掌心处一团又一团柔和的白光氤氲而起,应该正是佛指舍利之所在;右手掌心处刺目的红光闪烁着似乎正在努力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挣扎着欲投入到他的识海之中,应该正是遗世和尚所留的那件异宝之所在;在花生小和尚的眉心之间,似乎有一团无形的漩涡,正努力地牵扯着天空之中的种种异相,又似乎是在向外吐露出种种异相。 感受到张扬等人的到来,花生小和尚轻轻睁开了双眼,抬眼望了望天空中的种种异相,又看了看右手中的那件异宝,冲着张扬等人吩咐道:“我这就要正式开始进行灌顶之法的仪式了,你们务必要保障我肉身的安全,不要让任何人打断我的施法,否则不仅仅是对我,对打断我施法之人的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见张扬等人纷纷点头,花生小和尚惨笑了一声大喝道:“风起云涌,万佛齐哭,神州浩劫,天地虚无!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于浩劫来临之前,给予我一丝偷天换日之机,且看我今日能否顺利成功吧!”话音刚落,原本在花生小和尚右手掌心的那块心形玉佩猛然爆裂开来,原本就蠢蠢欲动、狂躁不已的刺目红光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化作一道又一道纷杂的红线,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聚集在花生小和尚的眉心之间,皆欲冲进他的识海之中,让他一时间痛苦得睚眦欲裂、七窍流血。天空之中的异相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状态变化,瞬息之间演化了成了另一外一幕完全不同的景象,却也愈发恢宏、愈发肃穆、愈发庄严。 原本密布于天空之中缓缓绕着圈子的一团又一团氤氲的五彩祥云渐渐消散不见,从极高的天空之中洒落的道道金光却变得越发粗壮,并逐渐汇集在一起,如同聚光灯一般形成了两只硕大的金色佛掌,并双手合十着悬浮于天空之上;道道红光从花生小和尚的眉心奔涌着汇入到合十佛掌之间,依稀汇聚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有力地搏动起来;半空之中,无中生有的金花与点点清露飘洒而下,异香扑鼻,地面之上,破地而出的金莲与道道涌泉汩汩而出,沁人心脾;原本环绕着道道金光上下飞舞的那一群影影绰绰看不清样貌、衣袂飘飘的身影此时皆伫立在合十佛掌的周围,齐声念诵着《波若波罗密多心经》的经文。 地面之上,身披色泽暗淡百纳袈裟的花生小和尚宝相庄严,闭目凝神、紧皱眉头,似乎正在经历着莫大的痛苦与恐惧。百纳袈裟散发出阵阵祥和的光芒,和类似曼陀罗花的神秘香气,整片林地很快就被笼罩在这庄严而又祥和的气氛中。身处宝光与异香之间的花生,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五色光华,闻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听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禅唱,不由得跟随着既定的节奏开始同步念诵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众人仰头观望着天空之中纷呈的异相,不论众人身份若何、年龄高低,各个皆心潮起伏、思虑万千。原本就对佛教有着尊崇之心的老李,先是对着天空中的种种异相顶礼膜拜了一番,之后却又习惯性地以身为建筑设计师本职工作的专业眼光考校起天空中的异相来。当他观摩到天空中那巨大的合十佛掌,以及佛掌之中依旧在跃动不已的心脏虚影之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那合十着的巨大金色佛掌和佛掌之间所容纳的空间,岂不正是法门寺文化景区新地标建筑的最好样式!想到了这里,老李干脆兴奋地直接席地而坐,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开始勾画起那栋注定要轰动世间的传奇建筑蓝图来…… 感谢您的支持 请支持《千棺》,支持中国移动手机阅读基地!您的每一次***,都是对作者的莫大鼓励!更多精彩作品,尽在wap.cmread.***! 第330章 福星 出身于政府部门的中年发福和尚看着天空中的种种异相,心中则完全是另一种想法,在确认了佛教果然远比自己所了解到的还要神奇以后,他不由得坚定了要继续坚守法门寺住持和尚这一核心岗位的决心;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此时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看着天空中的异相与地面上法相庄严的花生小和尚,他暗自后悔没能早一点发现花生小和尚的潜在价值,并决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尽快取得花生小和尚对他的认同。 带着这样功利的想法,田秘书长悄声跟张扬、小武和老李三人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带着中年发福和尚匆忙地离开了原地,返回法门寺开始调派人力物力,力求要以最快的速度搭建出一处临时的简易房,将此时如同再世活佛一般的花生小和尚的踪迹先行掩盖,以免引起了过多不明真相群众的围观、过于惊世骇俗。 目送着田秘书长与中年发福和尚匆匆离开的背影,小武一脸不屑地评价道:“果然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两个人应该是通过这一次的事件看到了升官发财、加官进爵的机会,所以才会如此热心地跑前跑后。要不然,按照他们两个之前种种冷淡的表现,你觉得他们会是这么热心的人?话又说回来,花生小和尚经过了这一番举世瞩目的大型施法以后,估计不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很有可能会再进一大步吧?” “人都说无利不起早,或者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愿意干呢?我看田秘书长跟那位大师忽然变得如此热心,恐怕都是存了想要巴结一下今后注定要闻名于世的花生小和尚的心思,只是他们的这个如意算盘估计是要白打了,完成了灌顶之法后的花生小和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谁都无法猜度,也许会愿意承他们的一份人情,也许根本就懒得理会他们的巴结呢。”张扬淡然道。 在旁边席地而坐正兴奋不已画着传奇建筑设计蓝图的老李终于画好了那幅草图的最后一笔,他随后甩开了原本当笔在用的那根树枝,欣喜若狂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对张扬与小武二人说道:“张扬,小武,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原本因为故人之托我也只是硬着头皮不得不到法门寺一行,其实我对那个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法门寺文化景区根本就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更不知道那所谓的地标性建筑应该要设计成一个什么模样;现在好了,通过你们我结识了花生小师弟,又通过花生小师弟施法见识到了如此传奇的一幕,受此等异相的启发我终于想清楚了法门寺文化景区那栋地标性建筑的新设计方向,真实可喜可贺!” “那只是你个人的收获跟喜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武一点热情都欠奉地回应着老李。 相较而言更加会做人的张扬则是对老李的福星之说连连谦逊不已,一边针对画在地面之上的建筑设计草图连连夸奖着老李新颖的设计思路,一边就那处建筑的形制与内部空间的大小与老李展开了讨论。 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田秘书长已经带着几名保安携带着不少管材与苫布返回到了张扬等人的身边,他汗如雨下却仍不知疲倦地指示保安们该如何架设管材、搭起苫布,以多快好省地营造出一处密闭的空间,将目前如同灯泡一般金碧辉煌的花生小和尚暂时隔离在无关人等的视线之外,同时还派遣了几名保安在外围设置了三层警戒区域,以避免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误闯禁地、打扰到花生小和尚在此地的施法仪式。 将现场的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圆滚滚的田秘书长顾不得休息,就热情洋溢地执意邀请老李、张扬和小武三人去法门寺的客房之中暂时休息,并透露那位孙姓中年发福和尚已经派人为三人在寺中准备好了上等干净的客房和席面丰富的素斋,只等着三人大驾光临了。又说待花生小和尚这边事毕,大家再来不迟。 与张扬二人商议了一番后,老李婉拒了田秘书长的热情邀请,坚持着要与张扬二人在原地守护着花生小和尚;见老李执意如此,田秘书长也不好过于强求,只好又给那位孙姓中年发福和尚打了个电话,交待对方将准备好的吃食饮料等物直接打包送过来;张扬跟小武则假模假样地劝田秘书长先行返回法门寺接待那些被他的电话邀约而来的省市领导们,用不着陪着他们三个在这里无谓地浪费时间,尤其是在花生小和尚究竟会施法多久都尚未可知的情况之下;听了二人的劝解,衡量了一下三人与省市领导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差距,圆滚滚的田秘书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张扬与小武的建议,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去去就回。 目送着田秘书长那过于丰满的体型矫捷地蹦跳着离开,老李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些年间大陆究竟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为何传统一些的文化基本上都是荡然无存,人心也日益变得低俗与市侩起来,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的,难道说缺失了信仰之后的人们真的就变得毫无所忌了吗?” 小武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臭屁着答道:“虽然老李你最近常在大陆这边生活,但想来你一定没有听说过最近非常流行的那段顺口溜。据说在这年头,警察越看越像流氓,流氓越看越像警察;官员越看越像小偷,小偷越看越像官员;学者越看越像屁精,屁精越看越像学者;教授越看越像商人,商人越看越像教授;医生越看越像杀手,杀手越看越像医生;流言越看越像新闻,新闻越看越像流言。这些,都是中国特色!” 被小武那一句“中国特色”堵得哑口无言的老李再次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一旁继续席地而坐,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再与张扬和小武讨论下去;张扬与小武也在一棵树下安静地坐了下去,耐心地等待着花生小和尚灌顶之法仪式的完成。所幸,三人在树下条件简陋的耐心等待也只是煎熬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已,在第二天的正午时分,随着花生小和尚一声雀跃不已的欢啸,漫天异相如同巨鲸吸水一般急速向着花生小和尚眉心处聚集,并飞速缩小进入了他的识海之中。转眼间,天空之上又恢复了碧空如洗的模样。 早已经等得心焦不已的张扬与小武欢呼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花生小和尚的身前。张扬先是慎重地审视了一番花生小和尚的状态,之后方才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花生,是你吗?灌顶之法到底成功了没有?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就好像是在头脑中还有其他的人存在着?” 花生小和尚闻言诧异地看了张扬一眼,苦笑着点头回答道:“不错,现在的我的确是感觉怪怪的,甚至比我觉醒了属于法海那一世记忆的时候都还要古怪一些,似乎从灌顶之法仪式正式开启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今非今昨非昨了。现在,我已经有点分辨不清我到底是谁了,花生?法海?抑或是玄奘?” 这样说着话的花生小和尚,在提到了玄奘这个法名的时候确实神情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古怪起来。他先是飞快地转了转眼睛,之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身前的张扬与小武,兴奋异常地对二人说道:“果然是你们两个小子!你俩可真是一对儿信人啊,我才将那件异宝交托给你们、并委托你们帮我去寻找玄奘的转世之人,没想到这么快你们两个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还记得我在空间缝隙里与你们告别时说的最后那句话吗?我曾经对你们说过,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将会见到一个真实的我、一个完整的我,而现在就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刻了!怎么样,你们两个有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欢欣鼓舞呢?干嘛这么严肃地瞪着我?” 听着对方如此熟悉的说话语气,张扬与小武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遗世和尚?真的是你?”“当然是我了!这还能有假吗?你们两个干嘛是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我不是在之前就已经跟你们交待过了吗?那件异宝之中封印着唐玄奘一世的佛法智慧,而我,就是唐玄奘一世佛法智慧的具象化表现啊,所以在经历过灌顶之法的仪式之后,我自然就会在转世之人的识海之内重新苏醒过来了!”花生淡然答道。看到遗世和尚顶着花生小和尚的脸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张扬与小武都是满头黑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纠结好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扬怯生生地提问道:“遗世和尚,既然目前答话的人是你,那么花生他又在哪里?你们两个现在交替出现各自为政的状态只是暂时的,还是以后永远都会是这样……” 第331章 归途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问话,花生小和尚的脸上在闪现了一丝挣扎的神色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对张扬答道:“现在这种古怪的状况自然是暂时的!记得当初在我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有类似现在的这种状态,师父命我闭关了一段时间去调整心绪,闭关之后我果然将花生与法海的身份调和成了一体。这一次恐怕我是没有办法陪你们返回沈阳了,我不得不选择在这里进行临时闭关修炼,以免两个独立的自我争相答和、自我矛盾,时间拖得太久恐怕对我调整心绪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了!” 见对方回答的语气分明是花生小和尚的,张扬不禁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要继续留在这里,不跟我们返回沈阳了?那已经被彭侯给拐回了沈阳、满腔热血矢志要报仇的小蔡该怎么办?你要知道他可远不是他那位仇人的对手,你该不会真对你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徒弟不管不问了吧?做人怎么能如此绝情弃义呢?” 花生小和尚闻言,怅然若失地回应道:“如今我是分身乏术有力使不上啊,我那个徒弟的事情看来也就只能麻烦你去帮帮忙了!你放心好了,只待我在这里闭关结束以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沈阳去找你们的——我有预感,不久之后在东北方向即将会发生一系列祸及神州的变故,到那时我定当站在你的身边全力以赴地鼎力相助,如此你总该满意了吧?现在还是赶紧帮我找一处隐秘的闭关之所才是要紧!” “花生大师想要立即闭关精进修行吗?幸好此地住持和尚早有准备,他早已为大师备好了清净的闭关密室,还请大师移步法门寺一行。”田秘书长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张扬与小武的身后,张扬二人循声望去,见到圆滚滚的田秘书长与中年发福和尚并肩走了过来。想来正是因为天空中的种种异相忽然消失不见,也引起了身在寺中这二人的注意,所以他们才会结伴急匆匆地从法门寺的方向直接跑了过来。 听了田秘书长的建议,花生小和尚随和地点了点头应承道:“好吧,如此杂草丛生之地确实不太适合我闭关修炼,多谢住持长老费心,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就只能在贵寺叨扰一番了,感激不尽!” 停顿了一下,花生小和尚又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道:“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佛门至宝佛指舍利我已经借用完毕,不敢有丝毫损伤,如今终于可以完璧归赵了!”说完,他随手将原本一直攥在左手掌心的佛指舍利交还给了中年发福和尚,并对其说道:“该交待的事情我都已经交待完毕了,我在此处继续停留下去已是毫无意义,所以还请住持长老为我在前面带路,咱们这就回寺去吧,我倦了。” 才刚跟着田秘书长一路小跑来到这里的中年发福和尚闻言一愣,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花生小和尚,又看了看一脸莫名其妙的张扬与小武,飞快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带着花生小和尚返回法门寺去闭关修炼。 原本一直坐在树下没有立即起身的老李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走到了花生小和尚的身边,他轻轻地拍了拍花生小和尚的肩膀动情说道:“花生小师弟,你我一见投缘,不想此时却是要匆匆分离。师兄我虽然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但还是多少有一些对你依依不舍,这样吧,师弟你务必要收好我的这张名片,一旦你有时间要返回台湾的话,请抽个时间打电话给我,你我师兄弟二人看来日后也只能在台湾相聚了。” 花生小和尚接过了老李递给他的名片,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入了百纳袈裟内的夹层之中,对着老李合十一礼淡然说道:“师兄切莫伤悲,你我之间缘分匪浅,日后尚有许多相聚时日,又何必在此时此地依依不舍做小儿女态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往往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且行且珍惜就是了!请师兄保重!”说完,花生小和尚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在前方不远处耐心等待着他的中年发福和尚,并与其一起并肩向着远处的法门寺方向走去,虽然心中急切要进行闭关修炼,步履之间却丝毫未现慌乱之态,洒脱得一塌糊涂。 目送着二人离开之后,林地中就只剩下了张扬、小武、老李与田秘书长四人。 原本坐在树下一直沉迷于自己宏伟建筑设计方案的老李虽然被花生小和尚的离去暂时打断了思路,却依旧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忍不住得意忘形地拉住了其余三人,非要给张扬、小武跟田秘书长讲一讲他关于法门寺文化景区日后那栋地标性建筑的规划方案。拉扯着三人重新回到了树下以后,老李用一根树枝指点着地面之上略显潦草的设计草图口若悬河地开始介绍起来,一开始三人还各有心事地半听半不听,可很快三人就被老李所设计的那栋地标性建筑的宏伟方案给深深吸引住了,其中以田秘书长表现得最为激动。 圆滚滚的田秘书长挥舞着肉嘟嘟的肥胖手臂连声问道:“***,按照您设计的这套方案,我们要将法门寺宝塔下的地宫放大百倍之后置于这栋地标性建筑之下吗?那其中岂不是可以容纳两千人以上同时进行***佛事?而这栋地标性建筑在近看时只能单纯地感受到其恢宏的气势,只有在远观之时才能一窥全貌地发现这栋建筑的整体外观居然是一双合十的佛掌,佛掌之中居然还有一座金塔矗立,这个设计的难度应该很高吧?此外,这栋建筑从草图之上看不出实际的高度,不知道在您的预期之中它的高度是多少?” 老李颇为欣慰地指点着地上凌乱的草图介绍道:“这栋全新的地标性建筑,我准备将其命名为‘合十舍利塔’,地上十一层,地下一层,共计一百四十八米高;我已经决定将这栋新形式的宝塔就选址在如今你我所站的这个位置之上,如此距离真正的法门寺并不遥远,又给塔下所需要预留的广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按照我匆忙之间所想到的规划来看,塔内自上而下供奉法、报、化三身佛像,地下的那一层地宫则完全仿照法门寺宝塔之下的地宫进行建造,而整栋建筑的天轴与地轴的交汇点,即是安奉佛祖舍利之所。” “***您的意思是说,依旧将佛指舍利安奉于这栋‘合十舍利塔’的地宫之中?可是地宫之中所能容纳的人数毕竟有限,万一要举行规模更加庞大的佛事活动,可能会人满为患!”田秘书长忧心说道。 “不错,所以我已经打算在地宫安奉佛祖舍利之处的正上方修建一处中心藻井,平时的佛事活动皆在地宫之中举行,逢重大佛事活动之时即可用电动液压升降机通过顶部的莲花中心藻井开启装置,直接将位于地宫中心的佛祖舍利升至一层供僧众瞻礼膜拜,如此不就皆大欢喜了?”老李胸有成竹地回应道。 “***果然是算无遗策啊!让我这种凡夫俗子佩服不已!”田秘书长习惯性地吹捧一句之后,忽然激动不已地一把拉住了老李的胳膊连声说道:“***,正好趁现在省市两级的主要领导都还留在法门寺之中瞻礼佛指舍利祥瑞未走,您最好马上跟我返回法门寺,我要牵头开一个省市两级主要领导全都在场的通气会,一方面向各位领导展示一下您老人家设计的法门寺文化景区整体规划方案,另一方面也争取让他们对那栋‘合十舍利塔’提前有点印象以方便日后各部门能及时拨款。***,胜败就在此一举了!”老李闻言颇有些意动,可转头看了一眼张扬与小武二人后,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善解人意的张扬及时出面平息了老李心中的为难,他笑着安慰老李道:“老李,我也觉得田秘书长所说的这件事情非常急迫。要知道,听了你刚才那一番详细的介绍以后,连我跟小武这种对建筑设计一窍不通的人都听得热血澎湃,可以想见这栋‘合十舍利塔’一旦建成以后将是多么震撼的一栋地标性建筑啊!身为一名建筑设计师的你,又怎么可以浪费掉如此珍贵的机会?必须牢牢地把握住这个机会,并将心中的设计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见老李的神情有了一丝动摇之色,张扬又继续巧舌如簧地劝解道:“至于我跟小武,能够借着您的光一睹佛指舍利的真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起来,我们两个这一趟的西安之旅原本只打算是游玩个一周左右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就逛了个一月有余,如今无论如何也该是准备要踏上返回沈阳的归途了。正好您与田秘书长还有紧急的正经事情要忙,那我们干脆也就在这里与您道别好了,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第332章 老李 第二天,舒服地躺倒在软卧的车厢床铺之上,小武惬意地对张扬说道:“说起来咱们俩就是在来西安时的火车软卧车厢里结识的老李,没想到还跟着他借光顺便游览了两个知名的旅游景点、看了一些根本就不可能会对普通游客开放的内容。原本我还打算着在离开西安之前要好好谢谢他呢,却没想到在法门寺的时候他居然因为忽然有了对那个地标性建筑的灵感而对你跟我感激涕零起来,让我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其实我更不能适应的是那位圆滚滚的田秘书长过于热情的表现,虽然他明知道我们俩跟老李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忘年之交,却还是爱屋及乌地派了专车将咱们俩送上了火车,居然还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直接给咱们搞到了两张软卧的车票,看来身在政府部门做很多事情都蛮方便的嘛!”张扬伸着懒腰回应道。 “反正又不用他花钱,这样的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嘛!更何况对于他那种位置的人而言,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求人办事,他只需要稍微地透露出一点儿想要弄两张软卧车票的意思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巴巴地像狗一样地冲过来争先恐后地满足他的要求呢。”小武虽然正常了一些,但却依旧还是毒舌。 张扬见小武的精神状态似乎比起前些天看起来要好了不少,忍不住出言问道:“我知道这一趟西安之旅对你来说好像并非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在陪着我感受各处景点的历史气息之时,好像你总是会想起一些不属于你的记忆;类似这样的痛苦我之前也曾经遭受过,所以很能理解你的苦闷,原本我是打算着等咱们顺利返回沈阳以后再专门找个时间给你好好聊一聊的,今天见你难得状态这么,要不要先跟我聊聊?” 小武苦笑着回答道:“咱们两个之间又有什么好聊的呢?其实在我脑海中开始层出不穷地闪现那些我从未接触过的事物之时,我还是很抵触的,但在后来很多事情我早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尤其是在见识到花生小和尚所选择的人生道路以后。虽然我也明知道人生其实就是一片无涯的苦海,所有人都只能在冰冷的海水之中载浮载沉,但既然当初我做出了要变成一个普通人类的决定,纵使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想要真正变成一个普通人到底会有何等的艰难,但最后我也少不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想要走上这一遭啊!” “只是想要做一个普通人吗?”张扬小声复述了一遍小武的愿望,叹息着说道:“其实还真挺难的。” “对我而言,简单困难又有什么差别呢?道路始终就在脚下,我所需要做的也就是忍受住路面的崎岖跟两侧的荆棘密布,在让自己尽量少受到伤害的前提之下,放开步子以最优美的姿态走完这一段全新的旅程而已。”小武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解地问张扬道:“咱们在跟老李分手之前,他特地跟你要了你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真把你当成是他的福星了,以为只要常把你带在身边就会给他带来好运吗?” “我又哪里会知道老李的真实想法!虽然他口头上确实是对我说,希望能留给他一个不会轻易更换的联系方式以方便他在日后返回大陆之时联系我之用,但我觉得他应该更多是在跟我客套吧,当不得真的。话又说回来,虽然咱们俩都或多或少地质疑老李身为一名建筑设计师的能力如何,但通过田秘书长两番陪同时对他那低声下气、曲意奉承的模样来看,既然能够逼得田秘书长那样的官员都俯首帖耳,没准儿老李他还真有可能是一位尚未名声大噪的建筑大师呢!”张扬懒洋洋的回答着,又将话题扯到了老李的身上。 “建筑大师吗……要我说,这个台湾老头儿除了身体健康的程度远超常人之外,我还真没从他身上看出建筑大师该有的风范来,至多只是一名文化素养很高的学者而已。”小武淡然说出了他对老李的评价。 此时的张扬与小武自然不会知道,老李确实没有对他们说谎,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位建筑设计师,而且还是那种以某个地标性建筑一炮而红之后又佳作纷呈的名符其实的建筑大师。直到几年以后,张扬才通过网络搜寻了到关于老李在火车上向他们提及的那一栋名为“台北国际金融中心”的建筑物到底是一种如何的存在——在台湾,那栋建筑被大家习惯性地称为“台北101”,2003年竣工之后成为世界第一高楼。此楼高509米,地上101层,地下5层,内外装饰皆运用了高科技建材及创意照明营造出了透明、清晰的视觉穿透效果,又融合了东方古典文化及台湾本土特色,外在造型宛若劲竹,节节高升、柔韧有余。 而那位看起低调沉稳的老李,其身份其实也很不一般:他出生于军人家庭,师大附中毕业后,在充分地考量了自己的志趣与能力之后他选择了一个无论是走实用路线还是学术教育都大有可为的建筑系就读,并在获得学士学位之后前往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建筑系硕士学位。由于抱持着自身的理想,他于学成后毅然返回了台湾,并不断尝试着将本土文化与传统元素融入到新式建筑的设计方案之中,百折不挠、锲而不舍地追寻着毕生的理想。他认为,一个人已经下定决心为之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不应该因为外在环境一时的压迫而改变,更不应该因为内心的懦弱而选择妥协,只有跟随自己的心意才能设计出完美的建筑。 由于张扬与小武二人是被田秘书长通过内部关系提前给送上了泊在站中尚未开始检票的卧铺车厢之上,所以直到二人已经收拾好行礼、又在床铺上躺了好一会儿之后,原本泊在站中的列车才缓缓地动了起来,向着站台的方向慢慢驶去。看着窗外站台之上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等,小武忽然对张扬说道:“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咱们俩在来西安的火车上能够结识到老李这样的一位朋友,其实算是为我们的西安之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性,也不知道在你我回程的路上还能不能遇到像老李这样有趣的新朋友,我还是有所期待的。” 听了小武的这一番话,原本还算惬意躺在床铺之上张扬却霍然坐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小武说道:“人家都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你怎么总也不长记性呢?之前也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因为你的这张乌鸦嘴给我们惹来的数也数不清的麻烦,而且你这张乌鸦嘴也最是邪门,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你刚才动念随口一说的这个瞬间,没准儿就不知道又让哪一路衰神给听了去,它一定会帮你找一位跟你预期之中完全相反的人来到咱们所在的这个车厢,用残酷的事实来向你证明所有的期待都是用来打破的!” 张扬的话音刚落,四人车厢外的推拉门忽然被人拉开,一个年龄与张扬相仿的英俊少年走了进来。刚与张扬打了一个照面,英俊少年忽然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大声嚷嚷道:“张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名刚刚进入车厢、背着双肩背包、面容俊秀的少年赫然正是张扬在大半年以前去二道白河时偶遇到的昔日旧友王程。看着王程变得愈发英俊的脸孔,同样是一脸震惊的张扬也好奇地反问道:“王程?怎么是你?你跑到西安来做什么?等等,这趟火车是直达沈阳的,你小子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回家看看了?”王程先是警觉地打量了一番一头雾水的小武,之后才笑着对张扬说道:“我这孤家寡人的无业游民想去哪里还不都是拍拍屁股就走啊,想见识见识秦砖汉瓦我就来一趟西安,觉得在外面漂泊得太久我就回沈阳休息,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而是你这个大学生有好好的大学不上,现在又不是什么寒暑假期,你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西安来玩儿?怎么,觉得大学混不下去了所有就想要自暴自弃了?还是你被学校给开除了?”王程一边轻松地回应着张扬的问题,一边随手拉开了双肩背包的拉链,将背包之中一团毛绒绒白乎乎的东西用双手抱出来放在了地上。在小武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那团东西在地面上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才展露了真容——那是一只气场很强的白色小猫,在它的额头之上有着三条横纹和一条竖纹,四道花纹皆是黑色,依稀组成了一个明显的“王”字。见小武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白猫也瞪圆了双眼充满威仪地回望着小武,它脸上的表情也似乎逐渐从原本的毫不在乎转变成了一丝疑惑、一丝凝重…… 第333章 故知 乍一见到那只曾经给张扬带来过无尽惊惧与好奇的白猫,小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乎对那只小猫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而那只充满威仪的白猫也似乎对小武有着同样的兴趣,在地面上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它直接跃上了小武躺着的那面下铺,轻轻地落在了小武的身上,像只狗一样四处嗅来嗅去。 难得见到白猫有这种异常状态的王程惊诧地看了小武一眼,苦笑着问张扬道:“这位小兄弟是你的朋友吗?小白跟在我身边这六七年的时间里,从来对陌生人都是不理不睬的,甚至就连对我也很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有兴趣,居然想要主动去接近他,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你这话我还得对它表示一下感谢呗?”被白猫踩着肚子却不敢乱动的小武出言反驳道:“我说大哥,你能先别光顾着跟张扬聊天吗?长点心好不好?还不赶紧把你的猫从我身上弄走啊!它不会挠人吧?万一它毁了我这张以后可能指望着它吃饭的脸,我跟你没完!大哥,你能快点过来不?它瞪着我呢!” 王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小武,摇头安慰道:“你用不着害怕小白,它从来不会轻易攻击普通人的。但是我也劝你最好别再继续乱动了,万一真把它给惹急了,它用爪子挠你几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话,王程又回过头了看着目瞪口呆的张扬问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想什么呢?” 看着那只曾经带给自己无限恐惧的白猫居然像是一只平凡家猫那样惬意地躺在小武的胸腹之间,张扬又怎能不目瞪口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有些尴尬地为王程和小武相互引荐了一番,最后他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色问道:“王程,你小子给我老实交待,你到底来西安做什么来了?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想见识秦砖汉瓦,你觉得这种鬼话骗得了我吗?就跟上次在二道白河你对我说之所以要跟我一起去探索日本人留下的地宫,是因为你想要继承你叔祖留下的遗产一样,结果最后如何?还不都是鬼话连篇!” “说我鬼话连篇?你也不想想咱们在二道白河刚遇到的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可是跟我说什么你老妈身体一直不太好,有什么老中医建议让她多吃人参补身体,所以你这个大孝子才会心甘情愿地跑到二道白河那么荒凉的地方去主动受罪……”王程见张扬开始翻旧账,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起来,见张扬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王程得意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其实你想要知道我来西安的目的,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但那必须是建立在你先对我说实话的基础之上的!说吧,你这个大学生有好好的大学不上,现在又不是什么寒暑假期,你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西安来的?来做什么呢?” 由于之前张扬与王程二人已经在二道白河的地宫之中互相交待了一番分别后数年间彼此的经历,所以张扬对将自己来到西安所遭遇过的那些事情告知王程并没有什么抵触之心,但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不能将所有遇到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故而,他只是向王程吐露了此次西安之旅的基础路线: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特地赶到西安准备前往大雁塔,到火车上偶遇台湾建筑设计师老李之后又被拐到了汉阳陵,再到前往慈恩寺感受盛唐风貌却阴差阳错地梦回唐朝,再到华清池怀古、兵马俑游览、法门寺朝拜这一路的行程。但在这一番讲述之中,张扬下意识地屏蔽掉了与遗世和尚、赤灵子与秋凝霜、花生和尚等人相关的内容。 当听到张扬提及他曾经因为结识了老李而被拐到了汉阳陵并且机缘巧合之下见识到了千多年以前的幻影成像这番经历的时候,原本盘踞在小武身上与小武四目相对着的白猫却猛然回头,颇有深意地望了张扬一眼;而王程则是被张扬这一番离奇的遭遇震撼得张大了嘴,两眼发直地呆呆看着张扬,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恰好在此时,火车中的广播开始提醒列车即将开车了。 听到广播声音的王程这才苏醒了过来,看了一眼车厢之中剩余的两张上铺,满意地说道:“看来老天爷还真是关照我们,它知道我们是‘他乡遇故知’肯定会有很多比较私密的话想要聊,所以才会特地空出了一张上铺以方便我们在这里畅所欲言。既然你今天难得这么老实地跟我交待了实情,而小武兄弟又得到了小白的认可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外人,那我就也简单地给你们讲一讲我此次西安之行的真实目的吧。” 脱下了鞋子,在上铺垂下了两条腿,王程俯视着躺在对面下铺的张扬慢悠悠地说道:“也不知道该说是巧合呢,还是要说是缘分,我这一次来到西安主要的目的地就是你们最先抵达的那一处汉阳陵!跟你们两个有所不同的是,我抵达那里的时间比你们两个应该晚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在那一处封土堆之上我并没有你们那么幸运、可以通过观看幻影成像的形式了解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但幸好有小白在我的身边,在它的帮助之下我终于对当年营建汉阳陵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并且还找到了我所要调查的那个男人的最终下落——考虑到小白这一次倒溯光阴所损耗的法力很大,所以我不得不暂时停止后续的调查,准备带着小白先行返回沈阳休养一段时间,等它恢复以后再继续去寻找那个男人的下落。 “你在寻找一个男人?他还曾经出现在一千多年以前汉阳陵修筑的期间?这是哪跟哪儿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起来了!而且你刚才说是这只小猫儿帮你倒溯光阴才让你对当年的事物有所了解的,可我已经盯着这只小猫看了有好半天了,虽然它确实看起来勇猛无比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可如果你非要说它有着偌大的法力甚至可以施行倒溯光阴的法术,这种事情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的!”小武直接吐槽道。 听到小武居然敢质疑自己的威能,白色小猫猛地从小武的胸腹之间站了起来,用两只前爪很人性化地一左一右扶住了小武的两侧脸颊,用充满威仪的眼神更加虎视眈眈地凝视起小武来;感受到白猫诡异的举动和杀气腾腾的眼神,小武赶忙求饶道:“好吧好吧,我错了!小白,我不应该质疑你实力的!你绝对是一只家猫群里的下山猛虎,战斗猫里的出海蛟龙!我相信,王程大哥如果离开了你他绝对是寸步难行!” 见小武口风变得飞快,白猫对着他点了点头收回了两只前爪,算是接受了他这一番肉麻的吹捧。 坐在小武上铺的王程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从小武前后矛盾的两段话里也能听出来小武对白猫的恐惧,所以他得意地笑着回应道:“小武,不要因为你想要拍小白的马屁就刻意贬低我啊!不过你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在我这么多年的历险当中,如果小白不在我的身边我还真是寸步难行。至于说到我想要寻找的那个男人曾经出现在修筑汉阳陵的现场这件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因为他本来就应该生活在那个时代。不,准确一点说,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比起举全国之力修筑汉阳陵的那个年代还要更早一些,至少还要再早半个世界左右——正如你们所了解的那样,他其实是生活在秦朝的人!” “生活在秦朝的人?”张扬结合着当初在汉阳陵封土之上所见过的幻影成像的记忆仔细回想了一番,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刚才当你说起我跟小武观看幻影成像那段经历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了你心中那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意味,该不会你所要寻找的那个曾经生活在秦朝的男人就是出现在幻影成像之中的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吧?毕竟汉武帝刘彻的生平是有历史可考的,他绝对不会曾经在秦朝生活过。”“我说的当然不会是汉武帝刘彻了!虽然说他当年也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有过很多可以值得探究的神秘往事,但那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王程说到了这里,颇有些不平地对张扬抱怨道:“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确实就是你口中的中年道人!可我就不明白了,凭什么你去到那里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直接看到幻影成像,而我去到那里却只能靠着小白的帮助才能了解到当年发生在那里的一些蛛丝马迹?这不公平!”张扬闻言苦笑道:“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说起来,你之所以一心想要找到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核心目的该不会也是为了得到那虚无缥缈的不死仙草吧……” 第334章 幻影 听到张扬提及“不死仙草”这四个字的时候,正大眼瞪着小眼的小武与白猫同时转过了头瞪视着张扬,让张扬心中猛然一紧;而被张扬的敏锐洞察力震撼了的王程则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鼻头故意装出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只是说想要寻找那个曾经生活在秦朝的男人,并没有说想要什么不死仙草啊?为什么你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谁规定了寻找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就必须是想要通过他得到仙草?” 张扬坏笑着对王程点指说道:“装,继续给我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一说谎就揉鼻子的毛病怎么还没有改好呢?咱们先不争论不死仙草到底存不存在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单只说你想通过那个中年道人得到仙草下落的这种想法就是不现实的!一个曾经生活在秦朝的男人,他有可能会一直活到现在吗?” 王程听这样问到这个问题,惬意地在上铺上晃荡着两只脚意有所指地答道:“他能不能活到现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执着爱钻牛尖的人、一个对不死仙草的追求永不言弃的人,我根本就不关心他是否能够活到现在!我只关心他在一千多年以前自海上返回神州大陆之后都去过哪里、做过哪些事情、留下了怎样的传说——要知道,他这个人野心勃勃又心思缜密,他所做的一切必定都有着相应计划的,绝不会有任何计划之外的变数产生,所以,他踏足过的地点必定会与不死仙草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不死仙草,又是不死仙草!小武,这下你应该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了吧?你王程大哥居然跟你一样,也是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不死仙草感兴趣;他比你更加疯狂一些的是,他已经踏上了开始寻找不死仙草可能会出现地点的路途。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跟着他一起去寻找不死仙草啊?”张扬调侃着小武道。 被白猫一直虎视眈眈欺负着的小武颇有些兴趣地小声回答道:“如果王程大哥答应我不带这只怪猫一起上路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跟着王程大哥一起去寻找不死仙草!当初在看幻影成像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的,如果能给我一株不死仙草的话,就算不能脱离这具肉身让我永远做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也愿意!当时我本来对那个道士处心积虑进行着的复杂计划有着很大的信心,并且打算一直把幻影成像看到最后的,想弄清楚他最终到底达没达成心中的梦想、拿没拿到传说中的不死仙草。可谁知道你居然那么不给力,我正看幻影成像的小电影看得好好的,眼看着事情的发展就要进行到**部分了,结果你却忽然把电影院给拆掉了……事后虽然我们也曾通过别的途径探查到一些消息,但却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事情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那个事情的结局吗?”王程淡淡地回应道:“虽然你们两个刚才给我大致地讲述了一番你们所看到的幻影成像的内容,但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你们所看到的那一段幻影成像的***到底是在哪里,所以我还是争取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用最为简单的叙述给你们讲一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这样可以吧?” 见张扬与小武都没有提出直接的反对意见,王程清了清嗓子继续介绍道:“事情肯定要从那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自海外返回神州大陆开始说起,当时汉景帝刘启刚刚即位不久,正准备像之前的历代先祖们那样提前为自己营建好百年之后的安眠之地。在费尽了千辛万苦之后,中年道人终于得以确定他一直在苦苦寻觅着的东西应该是隐藏于某处地底极深的深处,由于害怕那件东西附近的守护者暴起伤人,他不得不以得道高人的模样现身于人前、并找了一个恰当的机会去主动接触到汉景帝刘启,怂恿其不再遵循历朝历代开山凿洞的葬制,反而是选择垒土为陵这种全新的葬制。说起来你们也应该了解一些的,坐朝的天子即使再怎么昏庸无道也会有一股天然的真龙之气护体,号称是‘百毒不侵,诸邪辟易’,而中年道人之所以刻意接近刘启,是因为他想要借助刘启这九五之尊的护体龙气来抵御那件东西守护者可能发起的攻击。”<cmread type='page-split' num='3'/> <span>“可惜刘启这个皇帝英年早逝掉了,所以中年道人为了自己的那一番谋划不至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就不得不选择与刘启的***人、也就是刘启的儿子、过于精明强干的汉武帝刘彻勾搭在一起,共谋所谓的大业。”张扬听王程的讲述基本上能与他跟小武所见到的幻影成像内容对应得上,忍不住插话说道。可很快他就又产生了新的疑惑,继续皱起了眉头追问道:“我记得在我们所观看的那幕幻影成像之中,汉武帝刘彻曾经质问过那位中年道人几个问题,其中他提及到了蓬莱、方丈、瀛洲那三座传说中的海外仙山,又提及到了方士徐福为秦始皇出海求取不死仙草一去不回的往事,还提及到了中年道士用汉阳陵下有九泉、九泉之下复有异宝、异宝催生不死仙草这种鬼话来忽悠他的经过,你说他是不是有所怀疑啊?” “以历史上后世对汉武帝这个人的综合评价来看,那个人是出了名的生性多疑、精于算计,相较于他那个过于好说话的老爹刘启而言,他简直就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上去——不仅非常不好说话,还有些反复无常。但中年道人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筹集齐整了布置千棺大阵所需的材料,他又怎么可能会甘心放弃呢?所以到了最后,就算只是为了借用汉武帝刘彻身上的护体龙气,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跟当时身为天子的刘彻合作一把,赌一赌成事的几率。”王程一脸淡然地回答了张扬的那个疑问。 “可我记得刘彻是在说了一大堆闲话之后才质疑中年道人说,如果汉阳陵那边有不死仙草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当初方士徐福一定就对秦始皇说了假话;如果最后确认汉阳陵之下确然没有不死仙草的话,那么中年人所说过的话中肯定也有很多不尽不实之言。而那位中年道人的回答让我很是在意。”张扬说道。 王程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张扬苦恼的表情,笑嘻嘻地问道:“那个中年道人到底说了一些什么话让你感觉到这么在意呢?该不会他自称是什么玉皇大天尊,想要邀请汉武帝前往昆仑瑶池去参加西王母的蟠桃盛宴吧?或者说他自称自己是守护造化玉碟的鸿钧道人,想要带着汉武帝前往紫霄宫中听经?” 见王程的话越说越不正经起来,张扬不由得有些气恼地反驳道:“当时中年道人对汉武帝说,徐福的说法是真的,他的说法也是真的。他还说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所占之地脉是什么东海虬龙,又说仙山之上确有不死仙草但沧海茫茫仙踪难觅;之后他又吹捧说神州大陆九州之地所占的地脉是什么华夏祖龙之脉,远非东海虬龙可比;后来他又说祖龙之脉深埋于地,地气凝结之处殊难查探,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探知到汉阳陵的下面有地气凝结之处,所以才布置下了对应的阵法镇锁地穴,又借用了汉武帝的护体龙气准备前往地穴之中一探究竟。最关键的是,他对汉武帝说那处地气凝结所形成的地穴居然可以随便地腾挪转移至他处,可后来他又对自己的心腹私下透露说,并没有什么地穴——那地穴其实是一件异宝。”“异宝?什么异宝?”王程听了张扬的这番话以后,神色莫名地变得紧张了起来,似乎很是重视他与小白未能探查出来的细节信息。王程皱起了眉头,异常认真地向张扬确认道:“你说中年道人后来提到了一件异宝的事情?那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跟小白探查到的事情经过之中怎么会没有相关的信息呢?”面对王程难得的严肃表情,张扬有些无辜地回答道:“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啊!他只是给他的心腹交待说,他曾经在昆仑山下发现了一件异宝,大喜过望之下就直接没做什么准备地入地搜寻;不想却被守护异宝的两只异兽发现,那两只异兽施法将异宝所在的虚无空间直接腾挪转移到了汉阳陵所在的那片土地之下的地脉中。等到后来他好不容易再次确认了那件异宝的位置之后,为了防止旧事重演,他才特地布置下了一座专门用来封锁的法阵将那件异宝镇锁于其中,并且借用那座浩**阵的力量开辟出一条狭小的空间通道将他的心腹直接送到了异宝所在的虚无空间之中,并吩咐他的心腹要见机行事、伺机夺取那件异宝……” 第335章 异宝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对我跟小白调查出来的事情脉络感觉有些怪异呢,原来是因为缺少了很多必要细节的填补!”听了张扬那一番介绍以后,王程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掌,为自己终于补完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高兴不已。见张扬依旧是一脸费解,王程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显摆道:“你看,这个事件我跟小白了解其整体的来龙去脉,却因为丢失了一些必要的细节,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流畅地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而你跟小武却因为看过了那段幻影成像的缘故,对很多细节都了如指掌,却缺失了对全局整体的掌握。” 当听到王程说他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有所了解的时候,被小白一直欺压着的小武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王程大哥,既然你说你终于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那你能告诉我那个事件的最终结局是什么吗?那位中年道人最后到底成功了没有?据我所知,他的那位潜入地下的心腹后来应该是没有成功的。” 王程点了点头回应道:“不错,根据我与小白的探查结果来看,那位潜入地下的心腹最后确实没有成功。虽然我并不清楚那位心腹在地底深处的虚无空间之中有着怎样的经历,但我跟小白确实感受到了中年道人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借助外围法阵重辟通道、接引那位心腹逃离虚无空间的场景,只是在他施法途中似乎被一股外来的力量给打断,并没能成功地接引出他的心腹之人。更为夸张的是,感受到自己的施法被外来力量打断以后,那位中年道人居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舍心腹而不顾惊慌失措地直接逃离了汉阳陵!” 早已通过二月春风与武则天的对话了解到一些内情的张扬,故意装出了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刻意追问道:“然后呢?因为你只是对那个中年道人有些兴趣,所以就没再关注过那位他那位心腹的死活吗?” 王程摇了摇头回应道:“我又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功利呢?在与小白确认了中年道人远遁的目的地以后,我当然还是跟小白一起继续关注着汉阳陵中故事的后续发展——说来也怪,按照我与小白的分析,那位心腹要么被困于地下的守护异兽吞吃掉了,要么就是终此一生都未必能有机会逃出生天。但事实证明我跟小白都猜错了,在大概经历了三百二十年的漫长光阴以后,那时已经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之后的第十个年头了,中年道人的那位心腹居然不知通过怎样的途径忽然逃离了地底深处的虚无空间,似乎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逼得他身负重伤也不敢做丝毫停留,一路马不停蹄地向着西安城的东南方向而去。” “为什么会是三百二十年这么久呢?”张扬带着一丝疑惑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黄巾起义应该是发生在公元184年的事情,十年之后应该就是公元194年;而汉阳陵修筑完成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126年,这里外里加起来倒确实是三百二十年的样子!这么说起来中年道人的那个心腹倒也够长寿的,居然光是在地下就生活了三百多年!可惜直到最后你也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里落脚?” “你跟我兜这种圈子有什么意义呢,居然还做出了好奇那个心腹为何如此长寿的表情!”王程一脸不屑地吐槽张扬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些什么,你明明在心中质疑着我跟小白探查到的状况、以为我们两个并不清楚中年道人那位心腹的真实身份,你是这么想的吧?以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呢!其实我跟小白早就清楚那位心腹的真实身份,它不过就是一只九命猫妖而已嘛,有什么好吞吞吐吐不敢直说的呢?至于说到它最后落脚的地方,好巧不巧地,我跟小白还真是一直追踪到了最后——在它惊慌失措地离开长安一路向东南方向奔走之后,最终停留的位置却是距离南阳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枕流水的一片风水宝地。而我跟小白在那里感受到了一个人,打死你你也猜不出他是谁!” 见王程如此笃定,张扬继续掰弄着手指计算了一番后,虽面带惊异之色但却胸有成竹地回应道:“其实你已经把时间跟地点交待得都很清楚了,如果我再猜不出来不就显得太过白痴了一些吗?时间是发生在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的时代,直白点说就是三国嘛;而《三国演义》之中也交待过了,有个农夫说‘自此山之南,一带高冈,乃卧龙冈也。冈前疏林内茅庐中,即诸葛先生高卧之地’,但说实话,我对你说起的这个人的身份还真有点惊奇,为什么会是他呢?就算是时代巧合,地点巧合,我也总觉得那只猫妖最后居然会藏到了诸葛亮的家里总透着一股古怪劲儿,这个结局到底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有着某种宿命的牵绊呢?” “这种问题,你来问我我又该去问谁?”王程白了张扬一眼,有些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还更想要问你一些关于汉阳陵之下那件异宝的更多细节呢!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对汉阳陵下那件异宝的了解似乎并不比我跟小白少啊,如果你确实对那件异宝、或者是对那位中年道人有着更多了解的话,我希望你还是能看在我们多年兄弟一场的面子上,现在就告诉我!你要知道,这个事情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 见王程说得如此认真又如此诚恳,飞快地与小武对视了一眼,见小武微微点头确认后,张扬就忍不住想要跟王程分享他与小武梦回唐朝时所看到的那一番经历;不想,原本蹲坐在小武身上的白色小猫却感受到了小武与张扬的暗暗交流,异常威武地一爪子搧到了小武的脸上,似乎是在为小武对它的不诚恳生气。 小武哀号了一声,架不住白猫的淫威,一叠声地要求张扬快一点老实交代,不要再吞吞吐吐了。 自从感受到小武身上出现了异变以后,张扬难得从小武身上再次看到了他往昔欢快的影子,不由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开始向王程介绍起他与小武梦回唐朝之时所留意到的二月春风与武则天的那番对话来。既然提到了莫名出现在唐朝的老熟人二月春风,张扬自然也少不得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他在二月春风那里受到的种种或是心灵或是**的伤害,并五味杂陈地讲述起了他与二月春风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 好不容易听完了张扬的一番讲述,王程忍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追问道:“张扬,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叫做二月春风的当铺老板他居然一直活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并且还在现实生活之中跟你发生了交集?而根据你与小武梦回唐朝时所见的景象来看,他还是武则天这位千古女帝的国师?甚至就连武则天能够身登大宝龙袍加身也都与他的存在有着一丝必要的联系?能够从唐朝一直活到现在,想来定是旷世大妖无疑,只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热衷于混迹人群之中的生活呢?这不合常理!” “哪里有那么多符合常理的事情!我还亲耳听到他说曾经在唐朝的千年以前遇到过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呢,如果以屈原所生活的年代开始计算的话,他所存活的时间可能远比两千年还要久远!只是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就算是脱胎换骨之后的旷世大妖,也未必会有两千多岁的寿命,他又凭什么可以例外?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从公元前一直就活到了公元后呢?”小武一脸不爽地反驳着王程。王程闻言,特地从上铺俯下了身子,既像是在看着小武,又像是在看着盘踞在小武胸腹之间的白猫,语带深意地回应道:“人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事情在你我没有经历过之前自然会质疑其真实性,但却未必就意味着你我觉得不可思议之事就不存在——所以我想那位叫做二月春风的当铺老板,他的本体没准儿应该是某种从未被人了解过的上古生灵,所以他才会拥有着旷世大妖都未必能拥有的悠长寿命。”说到这里,王程故意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目视着张扬再次确认道:“你刚才说二月春风曾经对武则天说起了关于汉阳陵的事情?甚至还提及到了那个中年道人阴谋算计他藏身之地的往事?并且也说到了那只九命猫妖奉命潜入虚无空间之后发生的一切?这是否就意味着,汉阳陵之下的虚无空间本就归他所有,而中年道人觊觎已久的所谓异宝原本就是他的禁脔之物?而那处虚无空间,原本就是他修炼的仙山洞府……” 第336章 前事 面对着王程一连串的疑问,张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王程的这番推理。见王程又想要继续追问些什么,张扬两手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对王程说道:“你也别旁敲侧击地发问了,我还是直接一点告诉你我所接收到的信息吧!根据二月春风的说法,汉阳陵之下的虚无空间本就是他自己修炼的洞天福地,当中年道人在外面忽悠汉武帝刘彻准备布置下大阵封锁那洞天福地挪移之功时,他正在洞天福地之中沉睡丝毫没有感受到一分异样;而那位中年道人穷尽几十年大汉朝人力物力所修建的封锁法阵,叫做千棺大阵,其核心作用就是可以封锁住那处虚无空间的腾挪变化。当汉武帝转身离开以后,中年道人立即借千棺大阵之力强行开辟出一条直达虚无空间之内的狭小通道将九命猫妖送了进去;而当时正深陷于昏睡之中的二月春风,却浑然不觉洞天福地之中已然悄然潜入了外来之人,直到那只九命猫妖无意间触发了他昏睡前所设置的符咒,他才被突然惊醒,并将其捕获。想来,最后他应该也是跟那只九命猫妖同时离开了虚无空间。” 王程闻言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跟小白在跟随着那只九命猫妖一路逃亡的时候,的确是感到它一直在频频回头张望、似乎生怕身后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上来一样。根据你刚才所补充的这些细节来看,当时仓惶逃命着的九命猫妖最为担心的,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那位二月春风了!只是既然他们是同时离开的虚无空间,那位二月春风却为什么没有追逐九命猫妖,反而无所事事地厮混于人间呢?” “那是因为他想要在人间筹划一个超级庞大的神秘计划!而且那个计划还有乾陵有关!”小武嚷道。 “超级庞大的神秘计划?乾陵?唐高宗李治跟武则天的合葬陵吗?难道就是因为他要进行那个神秘计划,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武则天的身边、帮助武则天身登大宝龙袍加身吗?到底是怎样的计划需要他如此煞费苦心呢?要知道,一代女皇武则天真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王程颇有些感慨地追问道。 “根据二月春风的说法,那是他整整筹划了将近八百年的计划,从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洞天福地被千棺大阵封锁开始,他就已经在筹划着如何才能打破千棺大阵对洞天福地的束缚;后来他想出了在他出布置下吞天之阵、借用吞天之力破开千棺大阵的困锁,将那处洞天福地直接挪移到吞天之阵中去。由于布置吞天之阵所需的种种奇珍异宝过于珍稀,必须要举国之力方可完成,更为重要的是在李唐立国之初游戏人间太久早已身心疲惫的二月春风却有了投身于朝堂之上、亲眼目睹盛世如何开启的野望,所以在与李家结下了缘分之后,出现他遇到武则天、并为了能够借武则天之手完成他八百年的谋划而暗助武则天身登大宝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也就顺理成章得多了。而乾陵,就是他所选择的要布置下吞天之阵的地点!”张扬解释道。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话,王程有些苦恼地抱怨道:“如此说来二月春风与武则天他们两个倒也算是各取所需了?一个要财要物,一个要权要名,还真是般配呢!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什么叫勾搭在一起呢?你小子就不能把他们两个当成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吗?”张扬坏笑着调侃了王程一句后,又正色说道:“根据武则天的说法,在她与二月春风初次相遇的时候,二月春风似乎是接受了她的两个委托,一个是许诺她将拥有不老之容颜,另一个就是答应会暗助她日后身登大宝龙袍加身;在那之后但凡武则天有什么麻烦的时候总会得到一些神来之助替她解除烦恼,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无往不利,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将这些不平常的事情怀疑到了二月春风的身上;果不其然,在二月春风的暗中帮助之下,武则天一路披荆斩棘地终于成为了千古女帝,而二月春风也终于现身了……” “这是债主登门要债的节奏吗?”王程开了个玩笑之后,却突然警醒追问道:“等等,张扬刚才你说什么?二月春风会在暗中替武则天解除烦恼?你要知道这四个字的背后还有着其它更深层的涵义,可不能乱用的!你确认武则天提到的是‘解除烦恼’,而不是‘梦想成真’?或者是别的什么说法?” 似乎是感受到王程语气的波动,原本一直盘踞在小武胸腹之间的白猫同样警觉地抬起了头,没用丝毫助跑直接原地起跳、用两只后爪蹬了一下车窗内悬挂着的窗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精准的折现以后,已经从原本小铺的位置直接跳到了上铺同样的位置之上,并非常人性化地用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王程。 张扬被那只带给他深深不安的白猫的诡异举动吓了一跳,却不敢对那只白猫的行径有丝毫的指摘;而终于重获自由的小武却压抑地欢呼了一声,在下铺上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颇有些不耐烦地回应着王程道:“王程大哥,我可以替张扬作证明,他的确没有说错!武则天提到的就是‘解除烦恼’!而且我还记得二月春风亲口对武则天说过,等到他那处洞天福地被挪移到吞天之阵以后,他将会入世以凡人之躯遍历人间百态、尝试世间百业,当他游戏人间最后倦怠之时,他将要开上一家典当铺子,自己做老板,专门替世间那些无聊之人解除烦恼——而后来张扬所经历过的事情也可以证明,二月春风他确实是言出必行了。” 见张扬听了小武的这番论述也频频点头,王程下意识地望了身旁的白猫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地继续问道:“好吧,关于解除烦恼的这个事情咱们暂时先不争论,张扬你还是借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吧!在武则天心愿达成以后,那个古怪的债主二月春风还真就及时地登门要债了吗?他也忒性急了一些!” “谁说不是呢!就连武则天都抱怨说,自从唐高宗李治驾崩以后,二月春风就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要求武则天在暗中帮助他偷偷地在乾陵之下布置一座吞天之阵;二十多年间耗费钱财、金玉、灵药、异宝无数,身为皇帝的武则天也都忍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害怕二月春风其实是觊觎着大唐的龙脉之气、想要借助吞天之阵将大唐龙脉掠夺一空。如果真发生了她所担心的那种状况,只怕是大唐盛世瞬间分崩离析、神州百姓流离失所、天地万物生灵涂炭的悲惨下场。”感受到王程的一丝异样,张扬却没有点破如实答道。 “那二月春风又是怎么回答的呢?就算他的目的果然如此,他自然也是不会承认的了!”王程追问道。 张扬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咱们身为后来人当然可以知道二月春风的目标肯定不是什么大唐的龙脉之气了,如果真是的话,没准儿武则天当年害怕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过了;而如今翻历史书各种查找都找不到类似的文字记录,而唐朝又在武则天之后绵延了那么多年,怎么看也不像是龙脉被人掠夺了的样子!” 说完了这些,见王程依旧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张扬善解人意地继续说道:“当然,按照二月春风他自己的回答,听起来自然就更不靠谱了。他对武则天吹牛说,当年龙珠在手的时候他也只是把那东西当作是一般的玩物,又怎么可能会觊觎由龙珠之中逸散而出的些许龙气呢!他还对武则天解释了一番关于吞天之阵的工作原理,说什么吞天之阵虽然未必真有吞天之威但却也内蕴不可思议的吞吸之巨力,他之所以要布置下吞天之阵只是因为想要借用阵中的吞吸之力从汉阳陵下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洞天福地而已。”王程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震惊地与白猫对视了一眼后,不敢置信地追问道:“他说龙珠在手的时候他也只是当成了一件玩物?难道他还真见过东海至宝龙珠不成?这牛皮吹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先不说龙珠是何等珍贵之物,就只说以龙族之人一贯悭吝小气的性情来看,又怎么可能会将龙珠轻易示人呢!”听了王程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张扬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位曾经莫名出现在白娣家中、号称世居东海、其后又与他在二道白河重逢的那位高大男人来,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张扬忍不住出口问道:“龙珠是东海的至宝吗?龙族之人又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该不会还真有龙的存在吧?甚至还聚居在一处……” 第337章 龙珠 “妖魔鬼怪你都见得那么多了,有龙的存在又有什么还值得惊奇的?”小武惬意地躺在下铺上,对张扬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地评论道:“而且你也不应该忘记啊,在白娣给你讲述关于她跟许仙之间的那段往事的时候,她也曾经提及过她的好姐妹小青由于已经厌倦了这个人间,所以去找了一个清净的远离尘世的地方修行,最后终于修成正果、逆黄河而上奋力一跃跃过了龙门、化身成龙遨游九天的后续故事吧?” 得到了小武的提醒,张扬狠狠地拍了额头一巴掌,恍然想起当初白娣确实说过类似的往事,但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就又浮现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地瞪着小武追问道:“当初白娣给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别的听众,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没有给你复述过白娣所讲的那个故事,你又怎么会对故事的内容如此了若指掌呢?我坚信白娣绝对不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见张扬问得慎重,小武回应得却很轻浮,他惫懒地说道:“你要知道,跟白娣熟的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彭侯那个家伙说起来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白娣的娘家人呢!我从他那里听来一点故事有什么稀奇!” 见话题似乎就要被张扬与小武的闲聊给带走了,王程赶忙出声竭力想要将话题给拉回来。接着张扬对东海龙族的疑问,他清了清嗓子正色回应道:“张扬,其实水生之物鳞甲之属的修行终点有二,要么走修成人形人身的路子凭借万物之灵的躯体去求取更高层次的修炼成就,要么走修成龙形龙体的路子先求取肉身鼎炉坚固之后再将坚固的龙形龙体转修成人形人身——关于这一点,其它非水生之物鳞甲之属的妖怪就要相形见绌一些了,它们所能选择的、亦是唯一的正途也就只有修成人形人身的这条道路而已。至于说到龙珠,那的确是东海龙族的至宝,据说其中蕴藏着无限的威能与智慧,世代由东海龙族的族长掌管;世间帝王拥有着的号称诸邪辟易的护体真龙之气,基本都是源自于地底龙脉的加持,而地底龙脉之中奔流涌动着的龙气也的确正如二月春风所言,皆是由东海龙族镇族至宝龙珠之中逸散而出的龙气所组成。” “我记得曾在那本古书里看到过关于龙珠的一些介绍,记得是这么说的:‘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从这句话分析来看,似乎龙珠应该指的是龙颔之下的珍稀宝珠吧?”张扬皱眉反问道。 “起先除了东海龙族族长之外其它的龙颔下是没有什么宝珠的,正是因为大家见族长携带宝珠出巡的样子威武不凡,所以才都会有样学样地从各处淘弄一些珍稀的宝珠放置在颔下。其实,你可以把那些龙族的行为当作是一种比较时尚的潮流吧,就跟某些女性很喜欢在头顶插上一朵硕大而又色泽鲜艳的花朵一样,都是一种美的象征。”王程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向张扬解释道。见张扬被没有被自己的玩笑话逗笑,王程只好摊开了双手故作认真地继续说道:“好吧,无论如何,既然那位叫做二月春风的人坚持说他曾经见识过龙珠这种话,那么可以想见他本人必定是身份不凡,不仅可以与东海龙族族长相熟、甚至还能从龙族族长的手中借来龙珠进行赏玩;而如此身份不凡的一个角色却敢于流连人世混迹大唐,恐怕他所暗中筹划着的、秘密进行着的事情在抛开表面的伪装之后,其中也许还蕴藏着更多深沉的意义与秘密了……” 见王程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张扬禁不住好奇问道:“王程,你小子什么时候对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甚至还知道东海龙族的存在?而且听你说话的语气,似乎你对传说中的东海龙族至宝龙珠也深有一番了解的模样!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途径了解到这些事情的呢?这种事情古书上肯定没有!” 张扬说完话,一脸深意地将视线从王程的脸上挪到了此时正在他身边面色凝重俯视着自己的那只白猫。 王程苦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对张扬说道:“关于这个问题,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说过了,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清楚,而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说不清楚。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蝇营狗苟,随波逐流,往往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莫可奈何的,你又何必一直苦苦逼问我呢?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比如说当初在二道白河地宫之中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收取了那些棺椁与血尸,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我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你看我追问过你吗?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就不问他呢?”小武在下铺听了王程的话后不禁有些气急地嚷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了!当然,你们俩目前的这种情况肯定也算不上是勾心斗角,但既然很多年以前你们就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算期间有那么一段时间彼此断了往来,可在重逢以后也用不着如此虚与委蛇啊?有什么话就不能开门见山、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说个清楚明白吗?绕来绕去的你们累不累啊?” “还是小武的话有些道理!我知道,在咱们分开之后的这些年里你肯定也经历过不少的离奇遭遇,我几乎也是跟你有着类似的经验,既然我们两个苦命相连的难兄难弟所经历过的遭遇类似,那为什么又要在相互之间说起话来还遮遮掩掩呢?”张扬听了小武的那番抱怨,先是直接出言附和着小武的说法,接着又异常诚恳地对王程说道:“王程,你想要知道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是用什么方法收取了那些棺椁与血尸吗?既然你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当时不直接问我呢?当时的我可能会出于一些别的考虑对你隐瞒一些其它的事情,但是对于这种不会涉及到他人**的东西我又有什么可瞒着你的?你相知道你就来问我嘛!” 王程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只白猫,见白猫微微顿首,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吧,可能是之前这些年的经历带给我的刺激略大了一些,也可能是我早已慢慢习惯了不用与任何人类分享交流的孤独生活,所以在很多时候我在与人互动的时候某些举止会有些想当然了。当初我以为那是你的隐秘之事,我过于刨根问底可能会触犯到你的底线,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办法开口问出那个问题。既然你愿意回答,那说吧。” 听了王程说的最后三个字,张扬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掏出了千棺阵玉牌大喇喇地扔给了坐在对面上铺的王程。王程一把将玉牌借到了手中,跟白猫一起好奇地打量起千棺阵玉牌来。张扬则没有丝毫隐瞒地解释道:“这个东西的具体来历我直到现在都还是不太清楚,我也不清楚它原本应该叫什么,但我一直管它叫千棺阵玉牌。你没有听错,它确实与千棺大阵有着种种的联系!或者说,也许它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千棺大阵!我也是后来经历了刚才咱们聊到的那些事情以后才知道,这面玉牌其中盛放着的那千具棺椁所组成的阵图就是千棺大阵了,但很可惜,也许是因为我的能力太弱,也许是因为它的力量损耗太大,总之直到目前我还从来没有办法成功地主动施放出千棺大阵来,反而是被动地被这块玉牌救了好几次。”之后,张扬简单地向王程与小武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他是如何获得了玉牌,又是如何在后来的历险过程之中发现了玉牌的古怪并逐渐开发出了玉牌的新功能,以及在农大地宫与二道白河地宫中,千棺阵玉牌两次与日军所遗留下的“千棺の封印”产生共鸣并将之吞噬的往事,解答了王程长久以来的那个疑问。最后,张扬长叹了一声对已经呆若木鸡的王程说道:“我跟小武之所以在汉阳陵能够有幸看到两千多年前关于那位中年道人的幻影成像,其实也是因为借助了千棺阵玉牌力量的缘故——千棺阵玉牌与中年道人两千多年以前布置在汉阳陵地下深处的千棺大阵产生了共鸣,进而令我跟小武通过千棺阵玉牌远远地窥视到了两千多年以前发生在封土堆之上的一段往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段往事所发生的时间过于久远,以至于消耗了千棺阵玉牌中之前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所有力量。在‘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状况发生之后,幻影成像的画面消失不见,我跟小武也就只好万分无奈地离开了汉阳陵;幸好我们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又机缘巧合地找到了一处更加适合为千棺阵玉牌及时补充阴气与能量的新地点……” 第338章 玉牌 听完张扬的这一番讲述,王程再次与白猫对视了一眼后,语气颇有些沉重地追问道:“你确定这块玉牌就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千棺大阵?虽然你得到这块玉牌的过程听起来过于机缘巧合了一些,但我也没有办法相信你居然可以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探查出这件东西的功用来,看你如此笃定,似乎另有缘由。” 张扬露出了一丝追忆的神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其实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我并没有特别关心过,只要它好用也就是了。但谁让我在获得了这块玉牌之后不久,就有人直接点出了它的大致来历呢,并且在我后续所经历的种种冒险历程中又似乎总跟它的存在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在你获得这块玉牌之后不久有人为你点出了它的大致来历?当时那人应该还特别对你提到了它原本应有的功用吧!”王程手托下巴淡定地分析道:“而且你才刚得到这块玉牌,几乎是立刻就有认识它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为你指点迷津,你不觉得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一股阴谋的问道吗?你该不会没有怀疑过吧?” “我又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呢……”张扬苦笑着回嘴了一句,回想起自己两年前在丽江的那一番遭遇,长叹了一声后又继续对王程解释道:“其实当初一眼就认出这块玉牌是千棺阵的人并非只有一个,而是一前一后两个人,第一个认出了千棺阵玉牌的人就是二月春风。记得当时他就对我说过,千棺阵玉牌如今的样子才是千棺大阵原本应有的模样,只有其完全展开之后才是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大阵;他还说千棺大阵大有来历,最初是因为要完成一件特别重大的仪式才专门制造出来的,后来仪式完成后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顺手牵羊地将其据为己有,再后来又被布置在了一处山腹地宫之中用来镇压某种邪物,最后才阴差阳错地被我得到。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我之所以能够阴差阳错得到这块玉牌并借用其中的种种异能保护自身的安危,是因为这一切都源自二月春风的刻意安排,他只是想要看场好戏而已!” “二月春风?又是二月春风?这个人怎么无处不在?他对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王程皱着眉头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也许只是想要玩弄我的人生而已。”由于涉及到张扬这一生最大的隐秘,他自然没办法将所有的往事都和盘托出,故而也就只能言简意赅地简单介绍一下二月春风对他的企图。摇了摇头,张扬故作淡定地说道:“无论如何,单纯针对千棺阵玉牌而言,我还是要感谢他对我的这番帮助的。他告诉我说,由于千棺大阵被布置在山腹地宫之中的时间过长,其中的力量损耗过巨,急需补充以阴气、怨灵、尸邪等物为代表的各种能量,而后的几次历险充分证明在这一点上他没有骗我。” 王程闻言点了点头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认出千棺阵玉牌的人有两个吗?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二月春风之外,第二个人又是谁?他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千棺大阵的呢?他该不会是二月春风的同谋吧?” 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偶遇过的赤灵子道长,张扬坚定地摇了摇头否认道:“第二个人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年轻道长,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出身蜀山,是从师门典籍之中读到过关于千棺大阵的相关记载,所以才会对千棺阵玉牌的外观与气息都有所了解,才能在与我乍一见面的时候立刻就认出了千棺阵玉牌的来历。刚开始他还因为我手中的千棺阵玉牌与他师门典籍之中记载的力量相差悬殊而怀疑我手里的是一件残器,后来他才认可这件玉牌是因为年久失修、力量耗尽之故才变成这样的,再后来他又为我指点了一番修复千棺阵玉牌、令千棺大阵重复旧貌的明路——当然了,他的说法其实跟二月春风给我的建议是一样的。” “也都是需要往棺材里成殓、收纳一些孤魂野鬼、尸邪怨气吗?”王程这样说着,眼睛却直视着那只白猫,脸上露出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面对着王程的注视,白猫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王程在此时提及到关于自己的话题。见白猫如此反应,王程之后点了点头故作好奇地追问道:“不知道你的这个千棺阵里,如果放进了并非阴寒属性的、别的富含能量的东西会不会产生什么作用,比如说不死仙草?” “我也想知道你说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前提是你得先找到不死仙草然后让我放进去试一试啊!”听了王程的问题,张扬翻了个白眼回应道。刚才王程与白猫之间那几次诡异的互动都被他看在眼中,更加坚定了他之前对于王程与白猫之间关系的判定:王程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围绕着那只白猫打转,他的很多意见与态度几乎都是以白猫马首是瞻,他很有可能已经是一个完全被那只白猫给精神控制住了的傀儡。 但张扬转念一想,回忆着二道白河时王程的诸多表现,再对照着此次重逢后白猫的诡异举动,事情似乎又不像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白猫似乎依仗着王程,王程也似乎依赖着白猫,二者之间看起来更多像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想到了这里,张扬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反问道:“王程,你的这个问题提醒了我,之前我确实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你说如果当初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把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着的逆鳞放到了千棺阵里,会发生怎样的状况?当然了,我是不会跟你争抢逆鳞的,我这么说也是打比方而已。” 听张扬再次提及逆鳞的事情,王程嘿嘿干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道:“对了,刚才咱们不是正在讨论关于身在唐朝的二月春风进行着的号称筹划了将近八百年超级庞大的神秘计划么,又怎么会从他提及龙珠以后就一路跑题地说到了你这块千棺阵玉牌的来历呢?咱们这思维跳跃性也忒大了一点吧!” 躺在下铺好久没找到机会插话的小武闻言赶紧接话说道:“我知道是怎么跑题的!因为二月春风跟武则天提到了关于龙珠的事情,所以你就打岔介绍了一番东海龙族的传说;然后张扬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结果你说谁还没有点秘密啊;然后你就问张扬说当初他在二道白河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才收走了山腹地宫中所有的棺木与血尸,我提议说好朋友就应该肝胆相照、开门见山,结果张扬就把千棺阵玉牌给拿了出来,所以咱们的话题自然而然也就转移到千棺阵玉牌的来历上了。所以王程大哥,这事儿归根结底都要怪你。” 被小武谴责了王程仔细整理了一番思路,最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事情的走向还真是像小武弟弟你说的这样呢,看来这事儿确实要怪我,我要是不胡乱打岔的话,咱们的话题又怎么会跑了那么远呢。好吧,咱们还是先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二月春风的那个神秘计划好了,关于千棺阵玉牌来历的讨论咱们等会儿再说也不迟!”说完话,王程随手将手中的千棺阵玉牌塞到了白猫的口中,白猫含糊地呜了一声,从对面的上铺上轻盈一跃,直接跳到了张扬所在的下铺,将千棺阵玉牌放到了张扬的手边。 见白猫吐出千棺阵玉牌后好整以暇地在原地趴了下来,感受到一丝寒意的张扬不禁求助地望向王程,却看到王程眼中闪过的促狭笑意。撇了撇嘴,张扬只好点头回应道:“好吧,那咱们接着说关于二月春风的那个神秘计划的事情。武则天听了二月春风关于龙珠的那一番吹牛皮的话之后,自然也是不敢全信,所以才会执拗地以自己早已置身身内、乾陵又关乎到她与亡夫的万古长眠为借口,想要让二月春风吐露出更多关于吞天之阵的信息来;二月春风则对武则天解释说,等他借用吞天之阵夺回那处洞天福地以后,乾陵地宫将得到洞天福地中氤氲之气的滋润,而武则天跟李治这两口子的尸身也将得以肉身成圣尸身不腐。”“真是好笑,跟一个在位的皇帝讨论肉身成圣、尸身不腐这样的话题有什么意义呢?皇帝们永远追求的都是如何才能长生不老、江山永固,但凡有一点追求的皇帝,都不会选择肉身成圣尸身不腐这种道路的吧?更何况,又有多少皇帝会在乎自己死后如何呢!”王程不屑地调侃着二月春风那不切实际的说法。张扬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道:“是啊,武则天当时的反应跟你现在差不多,哪管它死后洪水滔天……” 第339章 仙草 “身为有史以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唯一女帝,武则天她就没有考虑过追求长生不老江山永固这样的事情吗?如果让她知道了二月春风口中所说的那处洞天福地里很有可能会有不死仙草的存在,她还不得处心积虑地想要打不死仙草的主意啊!要知道,永生不死对什么人都是莫大的诱惑!”王程坏笑着说道。 “是啊,就算是当时富有天下的武则天她也没有办法例外。所以她在后面跟二月春风的对谈中,一直旁敲侧击地打探二月春风那处洞天福地原来所在的位置,二月春风则有些不耐烦地告诉她洞天福地之中并没有让那个中年道人觊觎不已的什么不死仙草。”说到这里,张扬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王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说起来,我看你对不死仙草的存在挺上心的,似乎远超过了你对那个中年道人的关心程度。怎么着?你该不会真的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异想天开地想要打不死仙草的主意吧?不死仙草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张扬这略显尖锐的问题,王程将视线放到了此时正趴在张扬身边的那只古怪的白猫身上。见白猫微微颔首,王程方才正色对张扬说道:“我刚才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嘛,我的目的只是想要寻找到那个曾经生活在秦朝的男人而已,当然,如果能够通过他而得到不死仙草的下落岂不是两全其美么?至于说到不死仙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太好向你描述,总之在《海内十洲记》中曾有‘祖洲,在东海,上有不死之草,草形如菰,苗长三四尺。人已死三曰者,以草覆之,皆当时活也。服之令人长生……秦始皇时,大苑中多枉死者,有鸟衔此草以覆人面,於是起活。始皇遣使者以问北郭鬼谷先生,云此祖洲不死草也’这样的文字记载;《仙传拾遗》中也有‘祖洲不死草,生在琼田中,亦名养神芝。其叶似菰,不丛生,一株可活千人耳’这样类似的记载。以我的推测,所谓的不死仙草,应该是某种神奇生命能量的聚合体。” “还生命能量的聚合体!你说的这种名词听起来拗口不拗口啊!”闲得无聊的小武在下铺上吐槽道。 “好吧,其实简单一点说就是无数生灵之气汇聚而成的某种结晶体,但外在的表现可能类似于某种植物的外观。再举个更加明确一点的例子好了,珊瑚你们俩总应该知道吧?如果不告诉你们珊瑚是由很多珊瑚虫的尸体汇聚而成的,估计你们也只把珊瑚当成了某种海中特产的矿物吧?”王程对二人举例说明道。 听了王程所举的这个例子,张扬点了点头附和道:“用珊瑚这个例子来解释你说的那个生命能量聚合体的概念,听起来倒蛮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你我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不死仙草,你又怎么能证明你的这番推论是正确的呢?要知道,从有文字记录以来,不死仙草的存在一直都是处于传说之中,并没有人见过。” “我根本就不需要证明我的推论是正确的啊,这只是我的一种怀疑而已!”王程笑着回应道:“虽然我没有上过大学,但能量守恒定律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有一件小小的东西可以救活大量垂死之人,那么只能证明这件东西之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一点与你的千棺阵玉牌有着相似之处,同时也正是我得出不死仙草是某种神奇生命能量聚合体这个结论的理论基础。当然,暂时听起来我的这个推论可能有些不靠谱,但等我真的找到一株不死仙草以后,自然也就知道这个推论到底是正确无误还是荒谬至极了。” “你小子还真想要找不死仙草啊?我先不管你究竟目的何在,但刚才我不是都已经对你复述过了嘛,二月春风告诉武则天在他的那个洞天福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不死仙草的存在。”张扬眨巴着眼睛说道。 “二月春风对武则天说的那些鬼话你觉得武则天会信吗?”王程冷笑了一声回应道:“如果说我自己已经有了一株不死仙草,你来找我问我也绝对会告诉你这是谣传的!而且,我才不相信你也会被二月春风那么简单的谎话给骗倒了,你违心地跟我说这些话,难道是想要我打消寻找不死仙草下落的这个想法吗?” 张扬看了一眼在身边正瞪视着他的白猫,小心翼翼地对王程的问题回应道:“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想法有些无聊而已,毕竟不死仙草的传说还是太过虚无缥缈了一些,我不希望你把大好的青春都浪费到无谓的寻找之中去。不过我也知道,就以你小子一贯的性格,既然是已经想好了的事情估计就很难再去改变了,我就算再浪费更多的口舌劝解估计也是无济于事,懒得理你这些无聊的想法。” 见白猫已经目不转睛地瞪视着自己,张扬只好摊开了双手,一脸无奈地继续说道:“好吧,我得承认在二月春风刚开始对武则天说他的洞天福地里面没有什么不死仙草这个话的时候我还有了一会儿的将信将疑,但由于我之前跟小武曾经在汉阳陵的封土堆之上曾经见到过那位中年道人与他的心腹九命猫妖之间对话的幻影成像,相较而言,我自然觉得还是幻影成像之中的内容更加值得采信一些了。而幻影成像之中的内容也反衬出了二月春风话中的破绽,他对武则天的言谈之中所要刻意掩饰的那些内容,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在那洞天福地之中,中年道人觊觎着的那件异宝是存在的,不死仙草也是存在的!” “在幻影成像之中,那位中年道人到底对九命猫妖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在介绍虚无空间洞天福地之中的状况吗?”王程兴趣十足地追问道:“其实刚才在你第一次提及中年道人觊觎某件异宝的时候我就追问过你相关的细节信息,结果你只是笼统地一笔带过根本就没有细说啊!他到底跟九命猫妖说了些什么?” 见王程果然是对那件异宝的存在更有兴趣一些,张扬摇了摇头悠然说道:“在幻影成像之中那位中年道人交待九命猫妖说,异宝所在的虚无空间之中应该有两只神兽在守护异宝,它们实力非凡、暴虐成性、很有可能在第一时间直接扑杀九命猫妖;幸好其中的一只尚存良知,而九命猫妖就应该以此为突破口,力求尽快争取得到这一只神兽的信任,并在其保护之下留得性命、苟延残喘;在那之后再伺机去寻找异宝,而那件异宝的外观应该不是某种器物却更像某种生物的组织,可能是血肉、皮毛、鳞甲之类的模样。最后中年道人还这种提出了一点,他说在那件异宝的周边很有可能会伴生着一些不死仙草,但也可能没有。” 听了张扬这一番话之后,王程震惊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感受到王程的异常状态,原本安逸地趴在张扬身边的白猫猛然站起,在原地没有做丝毫助跑地直接起跳,飞扑入王程的怀中。落入王程怀中以后,白猫用前爪轻轻地拍了拍王程的胸口,似乎是急于安抚王程的激动情绪,又似乎是想要与王程共同面对张扬抛出的这些信息。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王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面色异常凝重地向张扬确认道:“你确定那位中年道人是这么说的?所谓的虚无空间之中真有两只神兽在守护着外观可能是某种生物组织的神秘异宝?而在那件异宝的周围真的有可能会伴生着不死仙草吗?你确定没有听错?”张扬一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示意王程自己确实没有听错;不甘寂寞的小武也从下铺上兴奋地坐了起来,跑到张扬的下铺旁边以屁股坐了下去,仰起头眉飞色舞地向王程证明着张扬所说内容的真实性。手舞足蹈了半天,见王程依旧是一脸苦大仇深若有所思的神色,小武不禁有些气恼地嚷嚷道:“王程大哥,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们两个的话呢?张扬他真的没有说谎,我也可以替他证明啊!在幻影成像之中,那个中年道人确实是这么交待那只九命猫妖的!而且我还记得九命猫妖当时追问中年道人,问他为什么说话会那么模棱两可,难道就连他也不清楚那处虚无空间之中的真实状况么,结果中年道人默认了九命猫妖的这个说法;他正面承认说他确实没有进入过虚无空间,而他所说的一切只是根据他之前曾经去过的一处秘境又结合了一些上古的传说推论而来,之后他就跟九命猫妖约定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会施法想办法解救其出来。再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四十九日之后正在施法的中年道人因为二月春风的捣乱而惊慌失措地跑掉了,九命猫妖则在虚无空间之中被困了三百多年以后才得以跟着二月春风一起逃离……” 第340章 神兽 “那位中年道人真的承认他也从未进入过那处虚无空间吗?但是他曾经去过一次与那处虚无空间类似的秘境?他居然只是凭借着那一次秘境之旅的经验,再结合一部分上古传说就敢打那处虚无空间的主意,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他野心勃勃好呢,还是该骂他贪心不足好。”王程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恼火地评价道。 见张扬与小武都是一脸愕然的表情,王程苦笑了一下,自顾自地继续吐槽道:“而且那只九命猫妖也跟它的主人一样胆大包天,在完全不了解虚无空间内部状况的情况下居然就敢贸然进入探险,它就不怕在里面出了什么状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再退一步讲,它怎么就那么笃定在七七四十九日以后,中年道人施法就一定能顺利地接它出来?如果当时它能冷静地思考一下,也就不用被关三百多年的禁闭了!” “它怎么没有冷静思考?在被中年道人施法送入虚无空间之前,它还真问了如果出现某种变故它没能被顺利接出虚无空间该怎么这样的问题;中年道人很爽快地给了它两个选择,一是要继续骗取两只神兽的信任、傻等着中年道人的二次营救,二是要及时寻找到那件异宝、吞噬其中所蕴藏着的力量、无限成长之后以一己之力破开虚无空间的束缚重返人间。根据你刚才对九命猫妖逃离的那段描述来看,我觉得它最后是走上了‘求人不如求己’的第二条道路,所以才会比二月春风先离开了虚无空间。”张扬淡然回应道。 “你的意思是说,九命猫妖是因为吞噬了那件异宝之中的力量令自身实力大涨,所以才得以撕裂虚无空间的束缚逃离那里的吗?”王程有些费解地质疑道:“可是根据我与小白的查探结果来看,那只九命猫妖在逃离虚无空间的时候分明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难道在自身实力大涨以后撕裂虚无空间的束缚也会导致它自己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吗?还是说它在准备施法逃离虚无空间的时候受到了二月春风的攻击?” “根据那位中年道人的说法,那件异宝之中蕴藏着近乎无限的浩大力量,他并不介意与九命猫妖一起去分享那股力量。按照他的说法来看,即使九命猫妖在虚无空间之中能够侥幸地找到机会接触到那件异宝、并吞噬其中所蕴藏着的力量,以九命猫妖的**强度恐怕也只能吞噬掉九牛一毛而已。换句话说,就算九命猫妖因为吞噬了异宝中力量的九牛一毛使得它自身感觉到实力大涨,却也未必会是二月春风这种变态的对手——甚至很有可能是因为二月春风发现了它吞噬异宝之中的力量、恼羞成怒地对它大打出手,所以它才会在对那股力量没能充分吸收的情况之下强行撕裂虚无空间对它的束缚,拼着身负重伤、伤痕累累这样的下场也要逃回人间,同时还要躲避二月春风对它穷追不舍的追杀。”张扬一脸淡然地为王程分析道。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分析,王程点了点头,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故作淡定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个曾经生活在秦朝的男人,那位中年道人,他应该是偶然地在昆仑山下发现了二月春风的藏身之地,大喜过望的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准备直接入地搜寻、破门而入;不想却被二月春风及时发现、愤然反击,我怀疑二月春风甚至都没有与登门的恶客朝面,只是有了一番简单接触后他就直接将整片虚无空间腾挪转移出了昆仑山的地界;而没有打探出虚无空间之中虚实的中年道人,就想当然地以上古传说的版本来揣测虚无空间之中到底隐藏着一些什么,这也正是他口中所提及到的那两只神兽的出处;及至后来到了汉景帝年间,中年道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再次寻觅到了虚无空间所在的位置,为了防止旧事重演,他不得不大费周章地先是怂恿着汉景帝改变葬制、其后又与过于精明的汉武帝携手布置下了千棺大阵,以彻底困锁虚无空间。” “不错,事情的先后顺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咱们刚才也都聊到过了。现在我只有一点比较好奇,那就是为什么当你听我说起虚无空间之中有两只神兽在守护着外观可能是某种生物组织的神秘异宝时会那么紧张激动?关于这一点,恐怕你需要给我解释解释,难道你对虚无空间之中存在的事物还有着更多我所不清楚的了解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跟我说一说。”张扬如是说道。 王程面有难色地看了一眼张扬,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刚刚跳入他怀中的那只古怪白猫,见白猫没有什么反应,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对张扬说道:“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的,虽然在你的眼中看起来我总是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让你错以为我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失去了做人的自由;但实际上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与小白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很多时候我不得不为了小白日渐虚弱的身体而四处奔波,虽然风餐露宿、疲惫不堪,但谁让我与小白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缘分呢,而这就是我所选择的生活。我必须承认,关于虚无空间之中存在的事物我确实要了解得比你多一些,但由于这些事情牵扯到了小白的隐秘和痛处,在未征得它同意的前提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跟你详细解释。所以咱们还是继续接着聊武则天的事情好了,在听过了二月春风否认异宝与不死仙草存在的那番话以后,武则天她根本就没有相信吧?” 见王程确实是不太想要提及那只古怪白猫的来历,以及他获知虚无空间中信息的来源,张扬也只好苦笑了一下,打算日后再旁敲侧击地从王程那里继续打探。打定了主意,他对着王程摇了摇头答道:“你刚才不也已经说过了嘛,武则天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二月春风信口胡说的那些鬼话,只是因为见到二月春风态度坚决,她没有再刻意就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而已。所以她就借坡下驴地追问二月春风说就算是得她之助终于布置下了吞天之阵,二月春风又有几成把握可以从千棺大阵的封锁之中顺利夺回那处虚无空间。” “是啊,他到底有几成把握呢?最后他到底夺回了那处虚无空间没有?”王程七情上脸地激动追问道:“虽然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原因,但我知道,那处虚无空间对于二月春风来说是异常重要的!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曾是他长久生活的洞天福地,更因为他对虚无空间之中的那件古怪异宝还肩负着守护之责……” “整件事情我怎么听着越来越不对味了呢?那个中年道人根据上古传说推测,说虚无空间之中守护着那件异宝的应该是两只神兽;而后来九命猫妖进入虚无空间之后,看到的却是二月春风。难道说二月春风的本体应该就是两只神兽中的某一只吗?”坐在张扬身边的小武怯生生地举起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扬却随手将小武举起的那只手又拉了下来,颇有些不爽地抱怨道:“刚才王程不是都已经说了嘛,他知道的那些隐秘不太方便现在就对我们说!你以为他是怎么知道二月春风对那件异宝肩负着守护之责的?当然还是因为那些不能说的隐秘了!所以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听我把武则天跟二月春风的事情交待完吧!”对小武说完了这番话,张扬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一眼王程跟王程怀中的那只白猫,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正是因为那处虚无空间对二月春风来说异常重要,所以他才会不辞辛劳、大费周章地用了将近八百年的时间去布局,终于在武则天即将驾崩之前完成了所有必需的布置工作。根据他的说法,吞天之阵的阵图核心处需要用到举世罕见的镇压之物——也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龙了。其实自从武则天降生之时开始算起,二月春风就已然展开了对吞天之阵的精细筹划,不论是唐高宗李治的登基还是武则天出宫辅政,直至最后武则天身登大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为了能够顺利补齐那阴阳双龙的镇压之物所做的准备工作而已!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吞天之阵的阵眼,所谓的‘阴阳双龙’就是李治与武则天这两位天子的尸体了。”似乎是对张扬阴阳怪气的语气有所感触,王程与怀中的古怪白猫对视了一眼后,轻声说道:“既然二月春风他已经进行了如此周密的安排,想来他最后应该是得偿所愿了吧?难道在用吞天之阵夺回了原本就属于他的虚无空间、又将其隐藏于乾陵之下的吞天之阵深处后,他真的放弃了自身肩负的守护之责么……” 第341章 传说 太古之时,天地未分,一切都处于名为“无极”混沌之中。 无极是不生不灭,无形无相,无始无终,无大无小的自然真空之态,是永恒不变之气。亿万年的岁月过去了,在那永恒不变之气的中心却逐渐萌生出了一丝变化,只是,这变化丝非常微小,也非常微妙。 这种微妙的变化叫做“太极”,太极是无极真空至纯至静化生出的先天混元一气,是分阴阳、判天地、一元周而复始的变易之气。又是亿万年的岁月流逝,混沌中心的那一丝变化,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随着时间的继续流逝,那变化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躯体,也逐渐有了一些朦胧的智慧。那一点点朦胧的智慧,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增长,也随着躯体的变化而增加。终于,在某一天,这具躯体的主人苏醒了。 他用智慧的双眼看着身边那混沌的世界,也许他曾经彷徨过,也许他曾经无奈过,也许他曾经恐惧过,可是在最后,他始终不愿意屈服于眼前的混沌状况,终于想出办法劈开了那无尽的混沌世界。 被劈开的混沌之气飞扬于空间之中,轻清者属阳、成气飘扬在上,是为青天;重浊者属阴、成尘凝聚在下,是为大地。而那伟岸身躯的主人则傲立于天地之间,睥睨一切。天地从是时起得以分离,也间接地为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产生打好了基础,故此后世的人们都尊敬地称呼那开天辟地的伟人为“盘古”。 盘古那开天辟地的伟大行为,被后世贤人生动地比喻为“太极一动分两仪”,即是说先天混元一气静到极点而清浊分明,太极稍动而阴阳分离,阴阳分,则天地成。盘古孤独地静坐于自己开辟出的天地之间,饶有趣味地看着轻清之气飘扬、重浊之气凝聚,一坐又是千千万万年。有时他会面对群星呆望,有时他会为一颗偶然造访的流星而激动不已,只是,面对着空阔的天地,他总会有一种难以排遣的莫名情绪。 是孤独?是寂寞?是空虚?还是,别的什么? 当盘古意识到自己已经静坐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他意识到自己永远不会感觉到疲惫,当他意识到自己将会有着永恒的生命时,他做出了他的选择——不是选择永远地与孤独寂寞相互陪伴,而是选择了瓦解自己的**从而给这孤寂的天地间增添一点变数——于是,继开天辟地之后天地间第二次巨变开始了。 盘古的呼吸,引动天之清气,形成风云;盘古无奈时的低吼,化为天地之间的霹雳雷霆;盘古的须发,落地生根,成为各色花草树木;盘古的躯干仰卧于大地之上,化成山脉平原,是为神州大地;盘古的血液脉络,伏于神州大地的地表地下,成为江河湖泊;盘古的骨骼筋络,成为神州大地下丰富的金属矿藏;盘古的汗水流淌,成为后世人竞相追求的“石油”;盘古以自己伟岸的身躯,改变了天地间的一切。 当盘古的**逐渐腐化以后,盘古强大的精神体逐渐显现。那强大的精神体由精、气、神、灵魂四大部分组成。当盘古的精神体分化为无数碎片以后,其中占绝大多数的精、气、神仍然有大部分得以保留,它们虽源出一体却互不相溶,各自在空中漂浮不定,并在时间长河中分别孕育出了一位伟大的神灵。 盘古无穷的精力孕育出天皇伏羲,盘古无尽的神力孕育出地皇女娲,盘古无量的气力孕育出人皇神农,这三位伟大的神灵被后来才出现的人类尊称为“上古三皇”,并享受着人类世世代代的顶礼膜拜。 盘古的灵魂,却没能像精、气、神那样成功地孕育出其他伟大的神灵,而是发生了一些异变——盘古的灵魂并非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而是分成了灵与魂两个部分。当盘古生存之时,灵与魂两个部分相互依附在一起的,不可分割;当盘古寂灭之时,灵与魂两个部分却相互排斥、水火不容地分道而行了。 分裂开来的盘古灵魂破碎成了无以计数的灵体、魂体,其中最为完整的五块盘古之灵像精、气、神一样留在神州,并分别孕育出了五种灵兽;而相对完整一些的盘古之魂却遁出了神州大地,不知所踪。 由盘古之灵分别孕育出的五种灵兽分别是:东方甲乙木青龙,西方庚辛金白虎,南方丙丁火朱雀,北方壬癸水玄武,中部戊己土黄麟,也就是后世人类常说的五种灵兽,他们各自掌握着“木、金、火、水、土”五种元素属性,并分别占据着“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默默地守护着由盘古肉身所化成的神奇大陆——神州。因精、气、神源于**,故而由精、气、神孕育而出的三皇与五灵兽并不相谐。 三皇虽属同宗同源,彼此之间所拥有的力量却有着很大的差异,三皇各自的想法也殊为不同。 天皇伏羲以生长于盘古之心上神树的果实为躯体,结合了一些拥有强大精力的灵体,并注入自己的精力,创造出“神”;由于神树果实来源比较稀少,所以神的数量很少,但是灵力非常强大。由于天皇伏羲感念神州大地无可留恋,众神又不耐大地浊气污染,遂率众神登天,由此定居于九天之上,吸收日月之精华,逐渐开始营建天界。众神为下界万物生灵所敬仰,故统称为神,天界亦被尊称为“神界”。 当强大的灵体结合了神树果实而成为“神”升入天界以后,相对虚弱的灵体就只能苦守在下界随时间流逝而自然消亡。因寒热交替、浊气污染的渐渐积累,天长日久之后虚弱的灵体们竟逐渐有了**之累,这便是“人类”最初的形态。后来地皇女娲感念众灵体生存不易,发大慈悲以土、水混合,附以自身血液和神力用杨柳枝条点化,结合那些虚弱的精魄,依自己的模样塑造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物种——人类。 人类体态优美富有智慧,但体力相对较差,虽然没有特别的能力,但领悟力却极强。与天神们一起分享了盘古的精神对于人类而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命运之轮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人”与“神”之间这种既相互依存,又相互敌视的血亲关系。而从女娲造人的那一天起,人类就注定成为神州的主宰。 在地皇女娲造人的同时,人皇神农感念神州荒寂,遂仿照女娲的行为,以大地上的土石草木为身体,灌注自身气力,创造出千奇百怪的“兽”。由于人皇神农比较注重数量和能力,所以兽的种类、数量都非常多,不仅包含了各种走兽昆虫,而且还包含了飞禽与水中生物,这些兽类能力多样,但心智没有普遍开蒙,所以后来大部分都成了新生人类族群侵犯的对象,倒也为荒寂的神州大地凭空增添了许多生机。 因人皇神农施舍气力并借盘古肉身而化生的山川树木,飞禽走兽,感孕日月精华,同样有机会拥有意识与灵性。“它们”虽然拥有着本体,却依旧可以幻化出各种不同形态,这种兽中异类被人类称为“妖”。 神住在天界,俯瞰世间;人类和兽族则占据了大地,此外又有虚无缥缈的鬼界作为人、兽等各色生灵的轮回周转之所,几万年来都相安无事,后来却因为人类和兽族的过度繁衍,而屡屡发生冲突。住在天界的神虽然有男女之分,但交合繁衍后神的本体就会失去灵力逐渐死亡,并不能增加神的数量,因此被严禁交合繁衍。也因为这样,神的整体数量没有变化,成为高高在上俯瞰神州大地上人类与兽族争斗的旁观者。时间飞逝,光阴流转,多年的平静终被打破。忽有不世大妖于人间作乱、惹得天怒人怨,为避天界惩戒逃至不周山;天皇伏羲诏命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各领人马前往降讨,未料由此却致不周山天柱倾颓之祸;天穹将颓,天河之水注入人间,神州大地之上人与兽不堪其祸望天祷告,天皇伏羲遂斩上古巨鳌四足支撑四极支撑天地四极;地皇女娲也不忍生灵涂炭、采天下五色灵石,借助五灵兽的力量对五色灵石加以淬炼,用其补天,终将这一场灭世之祸消弭于无形,地皇却因只身补天之举而灵力透支,再难复当日之神力。人类是最为善忘的种族,多年过去以后,他们早已遗忘了当年所遭遇过的灭世之祸,只在族中祭司之间还流传着关于女娲补天的传说。其时神州中原大地之上有轩辕黄帝,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又得天皇伏羲帮扶,欲使其一统中原,统领人类族群向天界俯首称臣;不想却遭遇九黎族不臣之事,九黎族长蚩尤之力竟不逊于神,九黎合族上下治兵势强与轩辕黄帝展开了殊死之战,轩辕黄帝全无反击之力败如山倒…… 第342章 同源 由于张扬的阴阳怪气,再加上小武的死磨硬泡,王程实在架不住两个人的执意要求,于是在针对二月春风发出了一番感慨之后,没头没尾地给张扬与小武二人讲述了一段关于世界缘起的上古传说。然而当他讲述到九黎族长蚩尤不臣打得轩辕黄帝无反击之力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忽然结束掉了这个故事。 见张扬与小武都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王程尴尬地笑了笑,摊开了双手异常坦诚地说道:“我能跟你们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后来蚩尤到底是怎么败在了轩辕黄帝手里的,一些古籍野史中也都有着一些零星的记载,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可以等返回沈阳之后自己去研究一下。总之我想要告诉你们的就是,在那场被后世称为‘涿鹿之战’的浩大战役后期,负责守护神州大地的五灵兽也曾经先后出手,并且将一些战场上的古怪战利品带回了遵从、信仰他们的族群之中,并下令让族群之中的族人们世代守护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战利品——二月春风所在的虚无空间之中所藏着的那件异宝,应该就是这样的来历。而二月春风想来应该跟我身边的小白一样,都或多或少地与传说中的五灵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自出生起就肩负着守护异宝的责任,所以我才会好奇为什么二月春风会轻飘飘地放弃了自身肩负的守护之责么……” “等等,你说什么?轩辕黄帝跟蚩尤之间的战争最后还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五灵兽?而二月春风还跟五灵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小白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所了解的那些我不知道的信息都是从小白那里得到的吗?还有,从小白的外形来看,如果非要跟五灵兽扯上一些关系话,恐怕就只有白虎了吧?”张扬问道。 “这个嘛……”王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白,见小白点头算是答应了让他为张扬解惑,他才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不错,由于那一场大战牵扯到了三界之中的各种力量,为了保护神州大地不受损伤,所以在各地隐遁的五灵兽最后也不得不暗***手了。而小白正是西方庚辛金白虎一族所遗留下的族人,只是因为白虎一族曾经在几十年前遭逢大难,所有族人都四处离散,而小白又在逃难的过程之中身受重伤,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回复当年鼎盛时期的力量,而这也正是我想要为它寻找不死仙草的真正原因!却没有想到因为与你重逢,咱们为了补完各自缺失的那部分信息,却机缘巧合地听到了其他五灵兽遗族的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来你所说的那位二月春风应该就是其他四种灵兽的遗族成员之一了,说起来也是一家人。” “五灵兽遗族?一家人么?”坐在张扬身边的小武闻言却伤感地苦笑了一声,摇头对王程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情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听族中的老人们说起过,但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小时候我也只把这些事情当成是神话故事来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居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于你说二月春风可能是其他四种灵兽的遗族成员之一这话有些问题,因为根据我所知道的信息来看,玄武一族中应该没有他这号人的存在;况且现在的玄武一族,唯一残留的也就只剩下我这个被困在人类身体里的孤魂野鬼了!” 见小武心情激动,张扬赶忙一把搂住了小武的肩膀连声安慰起来。好不容易把小武的情绪安抚好,他才苦笑着仰头向王程介绍了一番小武的真实来历——正如王程身边的小白是西方庚辛金白虎一族族人一样,小武他也是货真价实的北方壬癸水玄武一族的族人呢,只可惜他这个玄武族人的魂魄目前因为某种原因被困锁在了一具年轻的人类肉身之中,至少从短期来看还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离开这具肉身的办法。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解释,王程满脸震惊地连连点头说道:“难怪刚才小白才是第一次见到小武兄弟,它就是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原来他们两个之间还有着这种源自上古神话传说时代的历史渊源啊!” 踞坐在王程身边的小白却没有王程那么震惊,只是用一种狐疑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小武,似乎是对小武当前灵魂与**的状态很感兴趣,又似乎是对张扬的这一番说法有所怀疑。见小白一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张扬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云南丽江那场似梦非梦的古怪遭遇来,在酒吧之中,那个叫做李强的怨灵所讲述的《灵猫》的故事分明说的就是眼前的这只白猫嘛!这只白猫,似乎真的是从来都不叫! 想到了这里,张扬有点迟疑地试探着问道:“王程,我记得咱们在二道白河重逢的那一次,我就跟你讨论过关于小白来历的问题,当时被你打马虎眼给蒙混过去了。现在我就再非常正经地跟你确认一次,小白之前是不是一直都跟你那位曾叔祖的身边生活,直到你那位曾叔祖过世以后它才主动来到你身边的?” 见王程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张扬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果然,从我第一次听说到有一只总也不叫的白猫存在的时候我就有些在意,等到后来我在二道白河亲眼见到它的时候就更加感到古怪,它曾经陪伴了你那位曾叔祖不知多少个年月,可这么多年以来它不仅没有变得衰老,甚至一点都没有长大。现在听到了它的真实来历之后我才终于了然,它为什么不会衰老,也终于理解它为什么从来不叫了——原来对我提起小白的那个人说的没有错,在你曾叔祖下葬的那天晚上,伴随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后山坟地传出来一整夜的那一声声虎啸果然都是它发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小白它像是白猫,但实际上它是老虎吧?” 王程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才摇着头对张扬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不错,小白这一族既然是五灵兽中白虎的族裔,它们自然也不可能是别的生物了。说起来你小子这几年倒是走狗屎运,我本来以为我能结识小白并通过它了解到一些上古秘闻就已经是很逆天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你小子居然先是接触到了二月春风这个疑似五灵兽遗族的家伙,后来居然还有幸接触到了玄武一族并去到玄武圣殿里参观,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是羡慕你呢,还是该嫉妒你!要知道,直到现在小白都还不愿意带我去白虎圣殿一游呢!” “白虎圣殿?白虎也跟我们玄武老祖宗一样,有一处自己的圣殿吗?”已经抚平了情绪的小武问道。 “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呢?既然有着一众的追随者,那些追随者们又都是以五灵兽马首是瞻,那修建一两处供自己偶像休息栖息的圣殿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要知道,现代的追星族一个个可都是恨不得能够包养自己偶像的主儿,他们追星的劲头儿可比以前的那些追随者们疯狂多了!”王程淡然回应道。 “说起来,确实还有那么点儿道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这个比喻有些不伦不类呢?”小武纠结地回了王程一句,却又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岂不是说二月春风很有可能是青龙、朱雀或者是黄麟的遗族成员了?可听张扬说起他那呼风唤雨的样子,怎么总觉得他似乎要比我、甚至比我们族里的那些长老们还要厉害许多的样子?他该不会是开了什么牛叉的外挂吧?”听小武如此说,张扬也忍不住插话问王程道:“是啊,虽然小白也曾经有过几次让我感觉到很受威胁的举动,但相较于二月春风给我的压迫感来说,小白给我的那点儿压迫感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如果说大家都是身为五灵兽遗族成员的话,为什么小武跟小白会和二月春风的差距那么大呢?该不会二月春风他真的是开了什么牛叉的外挂吧?所以他才能够顺利地抛弃掉原本应该肩负的责任,自由自在地游戏人间?”王程翻了个白眼,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张扬一眼,最后才忍着坏笑说道:“你没听说过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吗?咱们先不说二月春风是否真有你所猜想的那么强大,单只说小武兄弟目前的这种诡异状态,以及小白身上一直都还没有好的旧伤,你拿两个年纪轻轻的病号和活了两千多年的陈年老妖去比较,你不觉得对他们两个来说太不公平了吗?如果你真想要衡量二月春风实力的话,我倒更建议你拿他去跟咱们在二道白河地宫之中所遇到的那个高大男人进行比较,想来他们两个才更有可比性一些……” 第343章 道人 张扬闻言,不由得回想起那位曾经在白娣家带给他深深震撼、之后又在二道白河地宫中莫名出现后来又将小鸟儿的魂瓶交托给他的神秘高大男人来。当初在二道白河的时候,当小白从地底深处忽然一跃而出对那个高大男人发起时,高大男人对小白的出现非常惊喜,之后又曾经与小白有过一段时间的单独接触,似乎他与小白之间早已熟识了一般。那个高大男人的真实身份该不会也是五灵兽遗族成员吧?想到了这里,张扬直接脱口而出地追问道:“既然你拿那个高大男人来举例,该不会他也是五灵兽遗族中人吧?” 王程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白,撇了撇嘴答道:“不错,虽然小白并没有跟我说起过它与那个高大男人私下接触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它确实告诉我说那位高大男人跟它一样,都是属于五灵兽的遗族。那人是东方甲乙木青龙一族的成员,号称是居住在东海,说起来他的本体应该正式刚才你还怀疑是否存在的龙呢!” 被王程的回答噎住了的张扬尴尬地笑了笑,摇头说道:“如果说拿他们两个来进行比较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谁会更占优势一些。毕竟我与二月春风和那个高大男人都算不上是非常熟悉,光凭着这两个人给我的感觉来看,恐怕他们两个是半斤八两。当然了,我又不是很敏感的机器,感觉还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反而是坐在张扬身边的小武一脸轻松地说道:“感觉这种东西免不了会犯错的,要我说,最好就是找个机会让那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打上一场,用真实实力来说话,赢了的那一个就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两个谁强谁弱的问题,强又当不了饭吃,弱又不代表日后不能变强!刚才王程大哥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正在替小白寻找不死仙草的下落,等你找到不死仙草以后,让小白多吃上几根,没准儿就妥妥儿地超过了那两个人、让那两个家伙都一败涂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死仙草在哪儿?” “这个嘛……”见小武忽然抛出了如此私密的问题,王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好,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小白,才颇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其实刚才咱们不是已经聊到了嘛,那个用千棺大阵封锁了虚无空间的中年道人怀疑在虚无空间之中藏匿着的异宝附近可能会伴生着一些不死仙草,而那处虚无空间后来又被二月春风用什么吞天之阵给挪移到了乾陵的下方去,而二月春风既然敢放心大胆地离开那处虚无空间只身前往人间游历,想来应该是对那里的保护措施很有信心。所以如果咱们真想要打不死仙草主意的话,恐怕就只能先从乾陵着手了,但能够成功的胜算应该不会太大,幸好我还准备了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不就是跟踪那个图谋异宝的那个中年道人嘛,如果我们两个也有你这种可以隔着将近两千年时间跨越时空的追踪能力的话,我们肯定也不会放弃中年道人那边的线索的。”张扬没好气地回应王程道:“别兜圈子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的,在小白的帮助之下你最后找到了所要调查的那个中年道人的最终下落——在被二月春风出手阻挠他救助九命猫妖逃离虚无空间之后,那个中年道人惊慌失措地到底去了哪里?而他的真实身份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对他这么感兴趣?难道只是单纯地因为不死仙草吗?” 被张扬这一番追问道打得措手不及的王程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下嘴说起。 见王程被自己逼问成了暂时宕机的状态,张扬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其实我也对那位中年道人有着并不逊色于你的好奇程度,只是我关注他的下落并非是为了追寻什么异宝或是不死仙草,而是为了解开我手中的这一块千棺阵玉牌的真实来历——我怀疑,那位中年道人很有可能是这块玉牌原始的主人!” 听了张扬的这一番话,还不等王程从震惊当中苏醒过来,小武已然坐不住了,他满脸好奇地转头问道:“什么?你怀疑那个中年道人是你手里这块玉牌的原始主人?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而且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难道就因为你见到他在两千多年以前的汉阳陵下布置出了千棺大阵,所以你就怀疑他是千棺阵玉牌的主人吗?你的这个想法太古怪了一些,难道就不能是别的会布置千棺大阵的人留下的吗?” 见王程也是一副同样质疑的目光,张扬组织了一下语言,正色答道:“刚才我已经说到过了的,我手中的这块千棺阵玉牌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主动救过我两次,并分别吞噬过两次日军遗留的所谓的‘千棺の封印’。第一次是在我们学校游泳馆下面的地宫里,那一次我朦胧之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说的是‘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第二次就发生在二道白河的那个地宫里,当千棺阵玉牌吞噬了地宫中的一切以后,我依稀听到从千棺阵玉牌深处那幽绿色的祭坛之下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说的是‘悠悠千载之后,与谁共赴蓬瀛?我有良棺千口,葬尽天下不平’,比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又多了两句话。” “悠悠千载之后,与谁共赴蓬瀛?这人好大的口气!莫非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成仙了道的不世高人了不成?”王程先是吐槽了几句,后来却因为想起了那位中年道人的真实身份而摇了摇头,闭口不语起来。 小武则是有些大惊小怪地嚷嚷道:“我记得这四句话!在汉武帝大袖飘飘离开汉阳陵封土堆之后,那个中年道人看着他的背影,笑得非常古怪地说出的就是这四句话!只是张扬你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吗?你真的不是把中年道人说的这四句话张冠李戴到了之前的古怪遭遇上吗?而且,你要知道这四句话又不是那个中年道人的独家专利,没准儿他也是从别的地方、别的什么人那里听来的呢,只是应景地说了出来而已。” 张扬摇着头坚持道:“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呢,要知道,千棺阵玉牌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关于它的来历我也非常在意。况且,这几句话我分别在不同的场合中听到过三次,每一次的叹息、语气、内容、声音都是完全一样的,这世间阴差阳错无巧不成书的事情确实有很多很多,但能够巧合成我所遇到这个样子的应该还没有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怀疑那个中年道人应该就是我手中这块千棺阵玉牌的原始主人!” 顿了顿,张扬又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他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已经在汉阳陵的巨大封土之下布置过千棺大阵这个事情,居然会让拿着千棺阵玉牌的我在两千多年以后亲眼目睹了,这恐怕绝对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得了的现象,如果一定要追求一个解释的话,也许,就是因果!正是因为他当年在汉阳陵种下了那样的前因,所以我才能在日后于汉阳陵见到了这样的后果。说起来,我与那位生活在两千多年以前的中年道人之间没准儿还有着更多的因果关系呢,但想要解开那些因果,我必须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见张扬说完了这两番话之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王程故意嘿嘿地傻笑了两声,见张扬皱起了眉头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他之后做无辜状地摊开了双手对张扬回应道:“好吧,没想到你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还不就是只有一个目的?你想知道那个曾经在秦朝生活过的中年道人到底是谁,还想要知道他在从汉阳陵逃走之后到底去了哪里,而且你还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有兴趣,我理解得没有错吧?其实既然咱们已经谈论了这么长时间的不死仙草,又一再提及不死仙草可能存在的状况,而中年道人他又曾经在秦朝生活过,想来他那个被后世传得神乎其神的普通名字你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了吧?”张扬闻言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讶追问道:“在那段幻影成像之中,汉武帝刘彻曾经提到过,说是在他所生活的年代之前百年,有方士徐福上书秦始皇言海中有三座仙山,其上有神仙居住可往求不死仙草,秦始皇遂遣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及三年食粮、衣履、药品、耕具等入海求仙,最后却一去不回。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那位号称在海上而来的中年道人,该不会就是百年之前入海求仙一去不归的方士徐福吧?”王程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就是他!他本以为百年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再记得他的样貌,所以才会丝毫不加掩饰地现身于汉景帝与汉武帝的面前,却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真容早已泄露……” 第344章 徐福 见张扬犹自一副惊呆的样子,王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起方士徐福这个人来,还真是一朵奇葩的男子,据说他是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通晓医学、天文、航海、辟谷、气功、修仙等种种知识,所以后来才会赢得秦始皇的信任派遣他去海外仙山之上求取不死仙草。只是他这个人小气得要死、谨慎得要命,在第一次出海为秦始皇求取不死仙草归来之后,他就费尽心机地指摘海中大神嫌弃秦始皇的礼物准备得太少,从秦始皇那里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之后才二次出海、一去不归的。以他这种一毛不拔的性格来看,要不是出了什么他把控不了的异常状况,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舍弃掉对他而言异常重要的千棺大阵呢?” “那个中年道人该不会真是徐福吧?”张扬不敢置信地再次跟王程确认道。见王程连连点头,张扬却摇着头回应道:“如果那个中年道人真是徐福的话,我就更不清楚他将千棺阵玉牌留下的原因了!因为按照你的说法,他在敲了秦始皇的竹杠之后不是一去不归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了汉阳陵的修建现场呢?” “这个嘛……所谓的一去不归,指的应该是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下落而已,又不是说他真的在海外找到了三仙山直接成了仙,再也不会回到人世间厮混了。根据《史记》淮南衡山列传篇中的说法,徐福先是给秦始皇好好地吹嘘了一番海外仙山的仙家景象,说什么用灵芝草筑成的宫殿啊、肤色如铜身形似龙的使者啊之类的,把秦始皇给忽悠得五迷三道的;之后秦始皇就大手一挥,同意了徐福开出的条件,遣发了童男童女三千人,并供给海神的五谷种籽和各种工匠前往东海;结果最后海船抵达了一片辽阔的原野和湖泽附近,徐福考虑了一下带不回不死仙草的代价之后干脆就自立为王不再回来了。”王程一脸好笑地说道。 听到这里,张扬似乎被勾起了一些回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说怎么听你说起的这个故事越听越熟悉呢,原来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分析文章。我依稀记得那篇文章里还说起过,徐福带着那些人所抵达的地点应该是现在的日本九州岛附近,而他在那里教授当时还是淳朴土著的日本人如何进行农耕、捕鱼、捕鲸的方法,后来干脆就成为了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 “不错,据说按照日本国的正统史书《神武纪》之中的记载,神武天皇登基的时间应该是在辛酉之年,大概是在公元前660年的时候,相当于咱们的春秋时期齐桓公葵丘之会一匡天下的年代,距离徐福可以考证的出生年代还有400多年的时间,看起来徐福似乎不可能就是神武天皇;不过你也知道的,公元前660年那会儿日本人还都在用绳结记事呢,他们的文化水平还非常低下,而《神武纪》却是公元600年左右才编写出来的——为了标榜日本与咱们是同等级别的文明古国,编写者生生将日本国的历史向上倒推了一千两百多年!而用同样是日本国正统史书的《古事记》与《日本书纪》对照来看的话,在神武天皇之后有八代天皇的名字是虚构的、也无对应的事迹记录,这种‘欠史八代’的现象完全可以证明这八代天皇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换句话说就是,神武天皇登基的时间绝不可能是在公元前660年。”王程侃侃而谈道。 “哟,真看不出来,你小子不是号称没有上过大学么,怎么说起话来还引经据典的?而且还对日本史这么有研究?怎么?觉得在国内没有文凭不太好混,怕日后活不下去了,所以打算着想要去日本发展吗?说起来就以你小子的这个上佳的皮相,只要你再愿意自甘堕落一点,我觉得你去日本重点发展牛郎业绝对是大有可为啊!”见王程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对日本史信手拈来,张扬心里颇感不爽地张口调侃道。 被张扬恶毒语言攻击了的王程却懒得搭茬,只是居高临下地轻飘飘望了张扬一眼,又淡定地继续对张扬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热血愤青了,但你也用不着把你那一腔热血都恨屋及乌地倒在我身上啊!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如果在国内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帮小白寻找不死仙草一直都寻找不到的话,我还真打算着想要找个时间去日本那边赌赌运气。为了能够确认徐福离开神州大陆之后的去向,我可是狠狠地下过一番功夫的——根据《神武纪》中的记载来看,神武天皇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日本本地人,而是乘坐‘天盘船’自‘高天原飞降’而来的神人,所谓的‘天盘船’想来应该就是渡海用的楼船了,而‘高天原’应该指的是日本的海外之地,至于‘飞降’也许说的是他操纵风帆而来。你要知道,当时日本人的文化程度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绳文文化时代,以当地人的眼光来看待徐福一行的装备,应该跟世俗中人见到外星人、神仙、妖怪之后的反应相仿,套用个现成的成语就是:惊为天人!” 见王程似乎没有生气,张扬也只好收起了无谓的意气用事,出言附和道:“是啊,据说在日本的那些关于徐福的传说之中,他们一致认为是徐福带来了童男童女、百工、谷种、农具、药物及生产技术和医术,所以都尊徐福为司农耕神和司药神。想来以当时日本人的科技水平来看,如果不是遇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又怎么可能从半茹毛饮血的绳文文化时代直接就跳跃到了青铜器时代的弥生文化呢?只是,就算徐福后来带领众人抵达的目的地确实就是日本,而他本人更是成为了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那跟后来出现在汉阳陵的中年道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是当天皇当腻歪思乡情切了,所以又返回神州大陆了?” “哪里会有那么简单!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徐福他可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他所进行的事情很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始施行的——我怀疑,很有可能一开始他是想要在日本为秦始皇寻找不死仙草的,却没有想到秦始皇那么短命,没能等到他寻找到不死仙草的下落就一命呜呼了;在那之后,他依旧还是在寻找不死仙草,只是此时的目的应该已经不再是为了秦始皇之命;因为他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的神武天皇,随着位置的改变心态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变化,所以他也跟当年的秦始皇一样开始担心不能长久地享受着眼前的权力与富贵,一心想要尽快地寻找到不死仙草的下落求取长生!”王程冷静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当上了日本人的皇帝、享受过日本人的供奉以后,徐福他也堕落了?”小武追问。“其实倒也说不上是堕落吧,毕竟永生这个事情无论对何种身份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永恒的诱惑。况且,身为一名方士的徐福,本来追求的不就是逆天改名、炼丹长生这样的目标嘛,他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堕落,只能说他是在方士这条道路之上越走越远了。”轻轻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张扬尽量客观地评价着徐福后来的所作所为。脑海中却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忍不住惊咦了一声开口对王程与小武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当初我在农大地宫之中第一次见识到日军遗留下的‘千棺の封印’的时候,有个叫武藤一男的小鬼子曾经跟我叫嚣说那是他们武藤家祖传的阴阳术大阵,当时我就感觉到非常奇怪;等到后来我手中的这块千棺阵玉牌阴差阳错地暴起发难、准备吞噬‘千棺の封印’的时候,那个武藤一男居然跟见了鬼一样地嚷嚷了一通‘传说中的魇魂之玉所打造的祭坛、上古时代大阴阳家所布置的真正的千棺大阵’这样的话,之后就火烧屁股一般地扔下我直接落荒而逃了,看起来似乎是对千棺大阵非常熟悉的样子。”听了张扬的这番复述,王程一脸平静地点头附和道:“既然徐福最后留在了日本,又成了日本人所谓的神武天皇,那么他一身的本事自然也就都留在了日本。至于说千棺大阵如何被那些日本人改头换面地变成了‘千棺の封印’,又怎么会变成所谓的阴阳术大阵,这其中的理由不是很简单吗?连离咱们不远的古人都提出过‘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样的口号,日本人从古至今更是把这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相较而言高句丽的***们总是声称一切都是由他们发明创造的反倒是落了下乘……” 第345章 异梦 听了王程这番话,小武有些不太高兴地吐槽道:“咱们聊徐福就聊徐福,你好端端地提那些让人上火的***们做什么?虽然很多时候我也会劝自己,犯不着为了与他们辩驳就刻意降低自己的智商去跟他们争论,但某些时候当你听到那些明显是缺少心智的人才能说得出口的言论,还是会忍不住替他们残疾的智商捉急啊!行了,王程大哥你也不用再兜圈子了,你还是赶紧给我们一个痛快话吧!在被二月春风出手惊走之后,从海外归来又曾经出现在汉阳陵之上的徐福惊慌失措地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想不想告诉我们?” 面对小武直白的问题,王程略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白,迟疑着摇了摇头回应道:“其实徐福离开汉阳陵之后的下落并不是什么太过关键的信息,原本我告诉你们倒也无妨,但由于徐福的下落关系到了小白能否恢复往昔全盛时期力量这个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暂时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了,等我跟小白返回沈阳休整一段时间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要跟踪着徐福曾经的足迹继续调查下去的,一旦我们的调查能够有一个相对稳妥的结果,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两个,好不好?” 没想到王程居然会直接出言拒绝的小武闻言冷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回过了头去暗自生着闷气;早就猜想到为了能让小白早日恢复力量已经不择手段的王程不会痛快吐露徐福下落信息的张扬闻言却古怪地笑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王程与小白一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在二道白河的时候你就曾经说起过关于小白的事情,这一次你又多说了一些关于它的状况,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之所以会带着它四处奔波,正是因为小白它身受重伤,而你却不得不跋山涉水地为它寻找种种能够助它恢复的东西。” “没错,我之所以会对徐福有这么大的兴趣、还追寻着他的足迹专门跑了一趟西安,正是为了能够通过他尽快寻找到不死仙草的下落而已。小白的伤势虽然早已经控制住了,但它却迟迟未能恢复原有的力量,当初我去二道白河寻找逆鳞、这一次又专门到西安寻找徐福的下落,核心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能让小白早日恢复力量嘛!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地敝帚自珍起徐福的下落来。”王程解释道。 “好吧,虽然你的这个决定挺***道的,但也算是处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那我跟小武就在沈阳静候你的佳音好了!”张扬见王程的态度坚决,他也就没有丝毫坚持地同意了王程的决议。转头见小武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为了化解当前场间尴尬的局面,张扬故意打了个哈欠对二人说道:“我跟小武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直都没能好好睡觉,原本打算是上了车之后要好好补觉的,却没想到会遇见你,结果又陪着你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现在我的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要不然咱们仨都先休息一会儿?反正车程还长,有的是时间让咱们继续聊天的;或者你跟小武先继续聊着?我是打算先睡一会儿了。” “我跟王程大哥有什么好聊的,正好我也有点困了,先睡一会儿去。”小武连眼皮都没有抬,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走回属于他自己的下铺气鼓鼓地扑倒在下铺之上,随手扯过了被子将自己给遮了起来。 对王程抱以歉意的微笑之后,张扬麻利地收拾好凌乱不堪的行礼、又铺好了被子,惬意地躺倒在下铺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见张扬与小武的反应都是如此,王程苦笑着与小白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也在上铺躺了下来,两眼望着车厢顶部的天花板出起神来;小白却非常人性化地从上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蒙着被子的小武,悄无声息地从上铺一跃而下、经过两个下铺之间茶几的转折轻飘飘地落到了小武的枕边。 早已对小白神出鬼没行径见怪不怪的王程没有丝毫的反应,闭目养神的张扬自然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蒙头装睡的小武感受到了小白的横空降落,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小白之后,似乎是恨屋及乌地又气鼓鼓地盖好了被子,任小白在他的枕边盘踞。原本因为三个人的讨论而显得热火朝天车厢之内,忽然变得诡异地安静起来,而一股淡淡的幽香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很快就充盈了整个包厢。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不论是睁着双眼出神的王程,还是闭目养神的张扬,抑或是蒙着被子假寐的小武,都很快地滑入了梦乡。 睡在上铺的王程,似乎做的是一个噩梦,因为他时时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似乎在忍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睡在另一侧下铺的张扬则面无表情,间或眉宇之间有忿怒之色闪过,似乎是梦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其实,那一段往事对张扬而言确实是不堪回首——他居然再一次回到了与二月春风初次相遇的那个古怪梦境之中,还是那座陌生而熟悉的古朴的四合院,还是在那架充满绿意的葡萄架下,出场的人物还是那三个六七岁左右的孪生三兄弟,与之前在普米族招魂仪式之上所梦到不同的是,这一次张扬并非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冷眼旁观着场间所发生的一切,而是以三兄弟中某一人的视角开始的梦境。 梦中,三兄弟都老老实实地围坐在葡萄架下那圆形的石桌周围,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以其中一个人视角回到梦境的张扬,充分感受到了这个孩子内心深处的那种惊恐与绝望,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又似乎是因为受制于某种莫可名状的诡异力量。张扬努力地尝试着想抬起头,尽可能多地去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但他所占据的这个孩子的**却未有丝毫的动作,依旧如同泥塑木胎一般僵坐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之后,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给人感觉非常冷峻的二月春风果然与上一次一样晃晃悠悠地从房中走了出来,他手上托着的色彩斑斓盘子之中,赫然有一团又一团雾蒙蒙不似实体、既像是蛇又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蠕动着纠缠在一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电影剧情一般通顺而流畅——二月春风先是对三个孩子进行了一番蛊惑,之后除了张扬之外的两个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欲将盘中的物件瓜分干净,张扬所占据的这个孩子的**依旧是无动于衷地纹丝不动,旁观着二人的抢夺。 由于此次与上次不同,所以张扬可以通过对这具**的掌握而了解到这个孩子此时的真实心情:一开始他的心情是焦躁不安的,似乎生怕因为自己动手太晚而得不到丝毫的好处;后来当他留意到二月春风嘴角邪异的微笑以后,似乎是了解了二月春风这一番举动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涵义,他的心情满是得意与狠戾。带着这样的心情,被张扬占据了**的这个孩子忽然动了起来,他一脚踢飞了身边的兄弟,用两只掐住了另一个兄弟的脖子,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把你们两个全部干掉,这些东西就全是我的了……” 小武的梦境却又与张扬的梦境完全不同,梦中,小武似乎已经没有了**的束缚,他如同一束光、一缕思维、一道闪电一般钻入了一处宏大的殿堂之中。在那殿堂的深处,并没有对向排列的高大桌椅、也没有金碧辉煌镶满宝石的高大王座,只有一个被帷幕包围着、没有丝毫装饰物、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宽大石台。帷幕之中,一个充满威严的浑厚声音霍然响起:“你怎么沦落到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仅把自己号称三界防御无敌的坚固身躯给弄丢了,如今还失魂落魄地连自己究竟是谁都给忘记了?好不容易借着残魂想要夺舍一具人类的躯体,却又被这具**给死死地束缚住了,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怪样子?”听着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堂之中来回回响,小武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恐慌,他想要向对方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不成想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番回答:“嘲笑我如今的窘态很有趣吗?你又比我好在哪里了?至少我夺舍的还是一具人类的身躯,今后还有继续修炼成长的可能性,可你呢?只怕是比我现在还要凄惨吧?不要以为有这些帷幕就能遮挡住你此时的丑态,既然是老朋友见面,现出你的真容吧!”随着小武的话音落下,一阵旋风忽然平地而起,刮开了石台之上的重重帷幕。帷幕之中,一只两米多高的白色猛虎雄踞其上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愤怒地对他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悠长虎啸…… 第346章 叙旧 听到了那声虎啸之后,小武只觉得天旋地转,竟飘飘乎地不知被那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震去了哪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似乎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复存在,又似乎在什么都不存在的空间之中孕育着某种未知的萌动。感受着那种微弱的萌动,小武一时之间竟沉醉于其中,如同回到了自己出生之前、身在母体之中、“我”尚未成长为“我”的那个微妙时刻一般,静谧、祥和而甜美地陷入到了更深层次的睡眠之中。 张扬却远未有小武这般幸运,在那个熟悉的梦境之中,二月春风如果如同上一次一样,拿起了盘中所有剩余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想要塞到被张扬附体的那个孩子的口中,同时还用着阴森无比的声音怪笑着说道:“我赌你最后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所以吃掉它吧,把你的魂魄吃下去,等你魂魄得以齐全的时候,我将回来继续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恩?怎么又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窥探这一段被我封印的记忆,这一次又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力量?咦?居然是它?看来那几个老东西们也都沉不住气地想要出来走动走动了,你能够提前与它们相遇相识这样也好,待神州浩劫真正降临之时,你还要仰仗它们出手帮忙呢……” 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二月春风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身边那个孩子的双眼,似乎是透过了那孩子的双眼望见了张扬一般,他语重心长地对张扬说道:“跟上次窥视这段记忆一样,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从这段记忆里你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等到合适的时机,欢迎你来找我,我会一直在春风当里等着你……” 几个小时以后,睡得昏天暗地的三人才先后苏醒了过来。王程不知道是因为梦境之中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还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总之从睡醒之后他的脸色就非常不好看;而小武则在睡醒之后,被枕边盘成一团的小白给吓了一跳,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小武竟然将眼前的小白与梦中那只充满威仪的白色猛虎联系到了一起,并皱起眉头开始冥思苦想自己在梦中是否说过什么会激怒对方的话语;张扬则是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用目光搜寻着小白的身影,当他发现小白竟然还盘成一团睡在小武枕边的时候,他古怪地看着小武笑了笑,心中有一种朦胧的想法呼之欲出却总也没办法抓住。 见到张扬望着自己的关切眼神与古怪笑意,小武暗自在心中纠结了一番,最后却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张扬他在那个古怪梦境之中到底遭遇到了些什么。同时他在心中也忍不住地针对梦境之中那只白色猛虎的话犯起了嘀咕:按道理说拥有着三界防御无敌坚固身躯的不应该是自己的老祖宗玄武嘛,难道是那只白色猛虎老眼昏花,只因为自己身上有着玄武一族的气息所以就把自己误认成了玄武?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嘛,而且它后来所说的“失魂落魄地连自己究竟是谁都给忘记了”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让小武非常费解。 看小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扬本打算要第一时间去安慰的,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更加异样的王程。见王程哭丧着脸百无聊赖地盘着腿坐在对面的上铺之上,张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王程,你想什么呢?干嘛没事儿苦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你多少钱一样!怎么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可以跟我说!” 王程白了张扬一眼,没好气地回应道:“没怎么,就是刚才做梦梦到了我上初中那会儿的一些往事,睡醒之后回想起来觉得心里面挺不痛快的。说起来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你跟小鸟儿这样的混小子就可以在初中时代的校园里面混得风生水起,而我这样的乖乖牌就只能被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欺负?” 由于之前在二道白河时张扬已然听王程提起过他那段不快的初中生活经历,所以见王程如此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张扬不禁有些好笑地吐槽道:“谁让你小子在初中的时候就长得仪表堂堂的了,惹得班内班外一群小妹子都对你倾慕不已,把我们这些长相相对普通、成绩基本靠后的混小子们都视为无物;一方面为了吸引妹子们的目光,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为了打击你的嚣张气焰,所以我跟小鸟儿那时候才会隔三差五地捉弄你一次啊!不过,你必须得承认,其实我跟小鸟儿一直都对你挺够意思的,从没对你起过坏心吧?” 见张扬说得随意,话中的意思却很正式,王程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你想错了,我刚才梦到的是在我离开你跟小鸟儿之后,到了一所混混初中借读时期所发生一些事情,跟你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关系的。说起来,抛开我们三个人之间一些小小不言的龃龉之外,我们三个在当时倒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后来要不是我忽然转学了,没准儿咱们三个人的关系还能走得更亲密一些!恐怕直到现在你都还不清楚我当初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忽然转学吧?今天既然刚好说到了这里,我倒也正想借这个机会跟你讨论讨论。” “讨论什么?你忽然转学的原因吗?”张扬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在二道白河的时候,你不是亲口告诉我说,因为我跟小鸟儿把你堵在了厕所、又扒下了你的校服裤子、害得你穿着小内裤哭喊着跑回了教室,你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才愤而转学的吗?难道这个事情还有别的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吗?” “你还真是一个容易健忘的人啊!难道你根本就想不起来,在扒裤子事件发生之后其实我还坚持着上了半个月学的这个事实吗?虽然我也是个爱惜羽毛、爱惜名声的人,但那个时候我毕竟年纪还小、羞耻感什么并没有那么严重,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缺少朋友!正如你在二道白河时对我说的那样,我确实从你的一言一行之中感受到了你一心想要跟我成为朋友的诚意,而我也是第一次尝试着去接受他人给予的友情——然而,扒裤子事件让你我之间的这份友情打了折扣,而后来的鬼楼事件则彻底地将当时你我之间略显脆弱的友谊摧毁殆尽!这,才是我忽然转学的真正原因!”王程心情起伏地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鬼楼事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确定我真的参与其中了吗?”张扬追问道:“为什么我会对那件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该不会是时间太长、年头太久,你把别人的事情张冠李戴到了我的头上吧?如果是我确实曾经亲身参与过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王程闻言,苦笑着摇头道:“这么多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在扒裤子事件过后没几天的功夫,你跟小武很快就忘记了之前对我的种种作为,又像是从前那样跟我称兄道弟地热络起来。有一次在周五临放学的时候,你们俩很正式地对我发出了邀请,说是发现了一处非常好玩有趣的鬼楼,非要拉着我一起在周六的晚上去那里探险。之前已经被你们两个混小子坑骗过无数次的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你们俩的邀请,结果你们两个就死皮赖脸、死磨硬泡地纠缠着我,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就不放我回家;为了能及时回家,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敷衍地答应了你们的邀请;结果小鸟儿这个王八蛋居然说我一定会言而无信,所以为了防止我到时候临阵脱逃,必须给你们俩留下点抵押物才可以回家。”听王程说到了这里,张扬皱着眉头回想了好久,才异常肯定地说道:“不错,这个事情我倒是有些印象!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家能有一台小型录音机听磁带就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结果你小子居然有一台非常迷你、颜色漂亮、看起来又非常坚固的随身听,让我跟小鸟儿流口水流了好久。考虑到朋友之间的情谊和兄弟之间的义气,我一直阻止着小鸟儿想要贪墨你那宝贝随身听的举动,可那一次,你小子为了能及时脱身回家、又好像是想要证明你绝对不会临阵脱逃,你居然还真把那个宝贝随身听交给了小鸟儿!”“我拿着我最为珍贵的宝贝,想要赢得你和小鸟儿的友谊与信任,最后的结果又如何?”王程苦笑不已地连连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继续对张扬说道:“第二天,我一开始确实是打算临阵脱逃的,想等着日后再找机会跟小鸟儿要回我的随身听;却没想到一大清早你们两个混蛋就堵在了我家门前,将我从家里给拽了出来,又拉着我在街上闲逛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以后才把我带到了一栋鬼楼之前……” 第347章 鬼楼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高楼大厦逐渐蚕食着城市周围的土地,如雨后春笋般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俨然形成了一片又一片水泥丛林。而在这样的水泥丛林之中,间或出现一两只怪鸟似乎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所谓的怪鸟,就是那些被人们口耳相传着的都市传说渲染得日益夸张恐怖的鬼楼了。在中国,有很多地区都有所谓的鬼楼,但是没有一处可以像沈阳鬼楼那样脍炙人口、深入人心的;由于鬼楼所处的位置是在沈阳市铁西区艳粉街附近,所以又被大家习惯性地成为“铁西鬼楼”。 说起艳粉街来,很多外地人可能都非常陌生,毕竟不是身为沈阳人谁又可能会对一条街道的名字如此耳熟能详呢。然而,如果你曾经听过一首准备迎接香港回归、叫做《我的1997》的歌曲,从而留意到那首歌曲的作词、作曲、演唱者皆是一名叫做艾敬的女子,又进而听过她后来所唱的那一首《艳粉街的故事》,想来你或多或少都会对艳粉街这条街道的名字有些印象,而铁西鬼楼所在的那片区域就叫做艳粉。 位于艳粉的铁西鬼楼,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一栋楼,而是位于沈辽中路31号、33号的两栋九层连体高楼。旧老相传,艳粉这片区域原来是一块坟地,以前大家都认为那里就是专供鬼魂出入的鬼门关。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一栋鬼楼的位置是乱葬岗,另一栋鬼楼的位置是火葬厂;在火葬厂倒闭以后,正赶上重工业蓬勃发展的时机,后来那里就被改成了沈阳拖拉机厂和沈阳机床一厂等一些重工厂子的宿舍。曾有风水先生断言,那里日后定有祸患,于是就在那里盖起了一间叫做贞观的小庙以作镇压,结果还是没有镇住。 这两栋连接在一起的鬼楼,整体建筑由东、西两部分组成,原本是由沈阳集体经济房屋开发公司负责开发的永善里小区二期工程,当时分别被命名为1号楼和2号楼,但后期由于资金问题以及建设过程中频发的死亡事故而多次停建。从1984年开始到1992年之间,前后曾更换过多次承建商,但每次有承建商接盘开启重建工作后,又会发生一系列伤亡事故而不得不停建,两栋楼断断续续地修建了八年才算竣工。 由于这两栋楼一开始是按照商品楼进行建筑的,所以除了底下的二层是用于商铺门市之外,剩余的七层楼按照原规划都是住宅。据说在这两栋楼勉强竣工以后,相对基础设施更加完善的31号楼里很快就搬入了住户,楼下也开起了旅馆、浴池、店铺等生活必需的经营场所;而与31号楼通过二层一条长长通道相连接着的33号楼却远没有那么兴旺发达,除了一二层楼已经被商铺租赁使用之外,由于基础设施都没有到位,楼里的住户屈指可数。而很多关于铁西鬼楼的传说,基本上都是从这几户屈指可数的住户那里流传出来的——有人在半夜时听到有人在楼道中打闹的声音,出门查看却一无所获,关上门之后外面打闹的声音却又开始了;有人说下夜班时曾隐约听到过女人哭泣的声音,那声音陪伴了他一路,知道返回家中以后那声音才忽然消失;有人明明头一天晚上在床上睡觉,第二天睡醒后却发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也有人家里来了亲戚,热情款待之后大家上床睡觉,睡醒后却发现亲戚莫名其妙地在走廊里正睡得香甜。 因为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地发生,所以住在那里的居民们实在无法忍受种种恐怖的现象都开始陆续往楼外搬家,当然之后也会有不明真相的新住户填补进来,但由于住户们在楼中基本都会或多或少地经历到一些灵异事件,天长日久之后自然也就是迁出的人家多、迁入的人家少了,最后,楼内的住户们都搬迁一空,而那栋楼也就真正地变成了一栋无人居住的“鬼楼”。后来由于谣言越传越多,内容也越传越吓人,惹得当地的派出所不得不出面辟谣——为了证明鬼楼里真的没有鬼,派出所里两个年轻气盛的警察自告奋勇地要去鬼楼之中过上一夜。第二天,两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脸色苍白地跑回了派出所,死活都不肯说出前一天夜里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一叠声地坚持要求查封那栋鬼楼,其中的原因直到如今都未被披露。 按道理说,铁西鬼楼既然是差不多同期建设的两栋大楼,那为什么偏偏只有人丁稀薄的33号楼闹鬼呢?而相对而言更显得人丁兴旺的31号楼的住户们,是否就从没受到过灵异事件的骚扰呢?并非如此! 据说在两栋大楼落成之前,在两栋楼旁边的沈辽中路上曾经发生过一起非常严重的车祸,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被疾驰而来的货车碾压成了肉酱的模样;在那之后,他的母亲每天夜里都会跑到他遇难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哭就是一夜;而车祸发生的地点,正是两栋鬼楼之间那用以连接两栋楼的二层裙楼正门前。再后来,那位悲伤过度的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夜归的住户们倒还是经常能在路过车祸地点时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之声。只是与空空荡荡没有人气的33号楼比较起来,住户已经住得七七八八的31号楼确实显得平庸了很多,故此后来在网络上流传着的那些关于沈阳鬼楼的传说几乎说的都是在33号楼中发生的事情,所以,位于沈辽中路与艳欣街交汇处不远的沈辽中路33号才是“沈阳鬼楼”的本体。 而33号楼本身,确实也有着许多与31号楼完全不同的独特设计:它最下面的两层是商铺,普通住户使用的楼梯在商铺的后面,也不知道当初是因为设计失误还是设计师故意使坏,从一层到三层上楼的楼梯都又窄又陡,楼道之中竟然连一个窗户都没有留;而三层以上的楼道倒是特意留了窗户,却也只是脸盘大小的一个圆形窟窿而已。在声控感应灯都还没能普及的九十年代初期,被设计成这个模样的楼道到了晚上会黑成什么样子完全可以想见,除非是有月亮出来的晚上,楼道之中才会透过那圆窟窿一般的小窗户得到几点月光的照耀。如果晚归之人刚好赶上一个既没有月光、又没有随身携带手电筒的夜晚的话,那么他恐怕也就只能在真正的黑暗之中、阴森森的氛围之下摸索着上楼回家了,如果,他能够顺利地摸回家的话。 33号楼的平层格局也与31号楼不同,它并非是那种一梯两户、一梯三户、一梯四户的常规户型结构,而是以长长回廊连接着所有住户、按照筒子楼的模式修建而成的一座低矮塔楼;里面长长的走廊也非是平直走向,而是随着各个户型的凹进凸起而随弯就弯地修筑而成,走廊之中既没有声控感应灯又没有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窗户,走在其中让人感觉就像是在走迷宫一样地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感,找不到自己的家门口、或者是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也算是情有可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种种特殊的设计,才会让那些原来的住户们更容易感受到灵异状况的存在,并吓得那些人惶恐至极、不得不撇家舍业地逃离这处鬼楼。关于鬼楼的众多传说,有些人以为按只是一个持续多年的无聊闹剧,有些人则坚信在它里面真的出现过某种超自然的现象。总之,对于世上的一些“奇异现象”或者是“类奇异现象”,人们都应该理智地承认其存在或是有存在的可能性,在没有真正认识到它们之前最好不要感情用事地一味否定到底。而官方对于鬼楼的存在一直抱持着冷处理的态度,即不主张也不反对,虽然从未大张旗鼓地批驳过因鬼楼传说而引起的封建迷信活动回潮,但也长年在鬼楼之下派驻了几名巡逻的警察,一方面让那些警察肩负着看顾鬼楼本身的这个责任,另一方面也会阻止一些无辜之人贸然进入鬼楼之中、以免遭遇到某些不可揣测之危险。据说后来由于长期在鬼楼之下布置警力有些得不偿失,当地派出所的领导们冥思苦想了许久之后,竟然将整个派出所都搬迁到了鬼楼之下,想来也是要以警察自身所拥有的铁血煞气来镇压鬼楼之中可能会存在的种种幽冥鬼物。如果说那里真是鬼楼,为什么关于鬼楼的传说已经流传了这么久,位于铁西区黄金地段之上的鬼楼却一直都没有被政府下令推倒炸掉重建呢?如果说那里不是鬼楼,那么当地派出所整体搬迁到了鬼楼楼下的这个事实难道真的只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吗?无论如何,就算有人在网络里为鬼楼张目说鬼楼之所以一直没怎么住人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水电气,但本质上“鬼楼”时至今日依旧是谜团不解…… 第348章 探秘 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关于沈阳鬼楼的传说之后,一脸追思神色的王程,娓娓道来地给张扬讲述起关于那一晚他们三个在鬼楼之中的遭遇来:“那天晚上,已经在街上闲逛了整整一天的我们三个人在在小鸟儿的带领之下终于抵达了位于铁西区的那栋鬼楼之前,仰视着夜色之中的那栋略显古怪的九层建筑,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那栋楼有着灰色的楼体,从上到下布满了破烂的窗户,有些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坠落下来一样;虽然距离它修建完成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而已,可从墙壁的裂缝中已经长出了茁壮的树苗,其中一些树苗已经生长得很长很长了。而小鸟儿似乎对那栋鬼楼如此另类的外表根本就视而不见,他分别拉着你跟我的手,嘻嘻哈哈着浑不在意地就准备直接钻进那栋鬼楼之中去探险。” 听着王程说起那发生在几年之前的往事,张扬紧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我跟小鸟儿在放学前纠缠住你,你为了能及时脱身把随身听押在小鸟儿那里的这个事情我倒是有一些印象的,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当初我跟小鸟儿为什么会对你纠缠不休了。按常理来说,如果我也曾经参与到了那一次的鬼楼探险活动的话,以我们当时的年纪来说,这绝对会是一件惊险刺激到终身难忘的事情,可为什么现在我却对那一次的事件一无所知呢?要么这个事情就是你记错了,要么就是我失去了关于这个事情的记忆。” 王程面色古怪地歪着头看了张扬一眼,哀怨地长叹了一声摇头说道:“好吧,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就好好给你讲一讲我们三个那一次鬼楼探险的经过。当时小鸟儿带着我们两个绕到了鬼楼的后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扇落着锁的大铁门;由于锈蚀得过于厉害,那扇大铁门的下边缘都已经向外翘了起来,在铁门与墙壁之间形成了十几厘米左右的缝隙;小鸟儿告诉我说这个缝隙是他最先发现的,之后他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而你则提议说最好要拉上我一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鬼楼来探险——所以说,在鬼楼探险这个事情上,你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参与者,说你是祸害我的始作俑者也不为过!” 张扬闻言一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表示道:“这你还真怪不着我!首先,我确实是对你说的这个鬼楼探险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其次,就算是我怂恿着小鸟儿要拉上你一起去鬼楼探险的,我的行为也没有什么错啊!要知道,什么就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不就是说好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就想着拉别人入伙,而是最先就想到了你呢?还不是因为当时我是把你当成了兄弟嘛!” “算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争辩不过你,好像你总是站在道理的那一边一样!”王程似乎是被张扬的最后一句话所感动,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讲述道:“在我们仨的努力之下,那扇已经翘起的铁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又变大了一些,已经足够当时体型瘦小的我们钻进钻出了。你跟小鸟儿很有默契地各自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根有拇指粗细的小型手电筒,而没有任何准备的我则被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我记得当时你随手塞给了我一截白色的蜡烛头和一盒火柴,安慰我说那是特别为我准备的探险道具;小鸟儿他也难得大方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面乌漆墨黑的看不出材质的小八卦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说是什么他家祖传的护身符;在钻进了那条缝隙正式进入鬼楼探险以后,你们两个把我放置在中间的位置,胆大包天的小鸟儿在前方用小手电筒探路,你则在后方用小手电筒扫尾,咱们三个一路磕磕绊绊地向着楼上走去。”“我还为你准备了蜡烛、火柴?这么细心的举动,听起来倒像是我的风格,可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难道我还真是失忆了不成?按道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啊!”张扬满脸不解地嘟囔着。“我倒宁愿你没有给我准备那根该死的蜡烛!”王程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一句,见张扬满头雾水的模样,他又有些无奈地苦笑解释道:“关于那根该死的蜡烛,等一会儿我自然会说到,我还是先按照时间的顺序接着给你讲讲我们在鬼楼之中的遭遇吧!一楼的走廊很深很深,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我们三个人紧张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因为我们的呼吸所造成的轻微回声;当时我的心里就已经打退堂鼓了,张罗着想要赶紧回家,你跟小鸟儿却没心没肺地非说什么机会难得、一定要在那里有所收获以后才能回家;在你们两个一再的坚持之下,我也只好没有丝毫办法地硬着头皮、跟着小鸟儿的脚步,亦步亦趋地往楼上走。起初,在同样空荡荡的楼梯间里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响动,咱们三个都小心翼翼地憋着气一起往上爬楼;可走到四楼的时候,突然有一阵诡异的嗡嗡声响回荡在我们的耳边,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唱卡拉OK时用话筒对着音响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我紧张地问你们两个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你们俩却都说没有。” 原本睡醒后一直懒洋洋躺在下铺上听着王程与张扬闲聊往事的小武听到了这里,忽然没来由地插话说道:“他们两个当然不会听到那个怪声音了!按照佛家的说法,鬼这个东西你能不能遇得到,要靠缘分的,王程大哥你之所以能听到那个怪声音,就是因为发出了那种声音的那个鬼它跟你有缘啊!如果当时你能够通灵的话,没准儿还能跟它进行更进一步的深入沟通交流呢,万一它指引你说哪里哪里有处宝藏,你不就发财了?或者它指引你说如何如何才能一夜暴富,你不就直接一步登天变成大款了嘛,这得多爽!” 被小武的胡话打断了讲述的王程一脸郁闷地回应道:“你怎么往好的方面想呢?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我真能通灵的话,万一它给我讲述的是它如何如何痛苦、想要让我感同身受一番怎么办?或者,它打着哪里哪里有宝藏的旗号让我为它跑腿卖命,而我费尽千辛万苦找了宝藏以后才发现只是它生前的遗骸怎么办?再或者,它答应说让我一夜暴富,结果我睡醒之后却发现身边堆满了焚烧后的冥币纸灰怎么办?” 见小武不再吭气了,王程看了一眼张扬,又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当时你们两个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害怕得不行了,恨不得立刻转身跑回家去;小鸟儿却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他回身猛地一把拉住了我的左手,一叠声地催促着我赶紧往上爬楼;而你也在我的身后不断地推着我,似乎是生怕我转身离开。在听过了那阵诡异的嗡嗡声响之后,每登上一级台阶,我的心里都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惧。好不容易挨到了五楼,我猛地停住了脚步——我分明听见有铁链拖在地上滑动的声音豁然在我耳边响起,而不需要跟你们两个确认,光从你们两个的表现就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害怕得要死的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爬楼的脚步,而那个声音却一直都没有停歇地回想在我的耳边。”“看来那栋鬼楼里面与你有缘的鬼好像还不止一只的样子,王程大哥,原来你小的时候不仅是讨人喜欢还得到了鬼的垂爱啊!不知道你长大了以后,是不是还能像小的时候那么受欢迎?”小武调侃道。“你以为我很喜欢跟那些鬼魂怨灵打交道么……”似乎是被小武捅到了痛处,王程再次哀怨地长叹了一声,满腹牢骚地抱怨道:“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根本就不应该去那种鬼魂怨灵四处横行的地方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这种古怪的体质,如果按照乡土一点的说法叫做‘容易走阴’或者叫做‘过阴身’,如果按照科学一点的说法叫做‘超强意识反馈’,总之就是特别容易接收到一些有的没的信息,进而会影响到我自身的思考判断与行为举止,再进一步应该就是‘鬼上身’了!当时我咬着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地上到了六楼,却在黑暗至极的楼道之中看到有一个微微散发出惨白光芒的人影一闪而过,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我用颤抖的声音向小鸟儿跟张扬求助,希望不是只有我才看到了那个古怪的人影——这一次,我得到了张扬你的支持。你一口咬定确实有一个发着光的人影儿向楼上跑去……” 第349章 知交 听王程讲述到这里,张扬忍不住插嘴问道:“说起来虽然我对咱们三个鬼楼探险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如果当时我真的曾经亲身参与过那样活动的话,以我这只古怪的眼睛,不可能在鬼楼之中一无所获的啊?凭什么你都经历了三波灵异体验了,当时的我却只能看到最后一波呢?这一点而都不公平!” “能见到鬼,能听到鬼制造出的声响,这都不是什么值得艳羡的能力好吧?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有阴阳眼的这个事情,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为我仗义执言呢!而且当时小鸟儿的反应也比较古怪,他听你说起有个发着光的人影儿向楼上跑去之后,居然第一时间不是向着楼上的方向看,而是回头看着我胸口前挂着的、那个号称是他们家祖传护身的、乌漆墨黑的小八卦,之后才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我们两个赶紧去追。”说到了这里,王程忽然一拍脑门儿激动不已地大声说道:“我真傻,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就应该想清楚这件事情的,小鸟儿他也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他不能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看到鬼,但是他完全可以通过他自己的方法来确认鬼魂是否存在!这样说来,在咱们三个后续的鬼楼探险过程中,他所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举动也就都说得通了!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他去鬼楼的目的何在!” “哦?你是怎么确认小鸟儿他不是普通人的?这又跟二道白河有什么关系?”张扬不解地追问道。 “在二道白河的时候,那个忽然现身的、应该是来自东海的、神秘高大男人在离开以前,曾经从他的怀中掏出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玉瓶随手甩给了你,按照他的说法,那个玉瓶之中所盛纳着的应该就是已经身亡的小鸟儿的三魂七魄!那人还说因为小鸟儿是他的一位故人之后,所以他虽然没有义务要照顾小鸟儿的安危,但还是需要对小鸟儿要有几分照顾的,所以他才能在小鸟儿身死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并及时地将小鸟儿尚未散去的三魂七魄收纳到了魂瓶之中,最后又将魂瓶交托给你、委托你将魂瓶送回了小鸟儿的家中。以那个人的身份,他口中的所谓‘故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呢?话又说回来,普通人类接收了盛纳着小鸟儿三魂七魄的魂瓶又能有何作为?这充分说明小鸟儿的家庭也很不一般!”王程分析道。 被王程缜密的思维逻辑骇了一跳的张扬忍不住竖起了拇指称赞道:“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看这话真是一点夸张都没有,你小子这逻辑推理能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猜测得没有错,小鸟儿确实不是出身于普通人的家庭——说起来,我都已经将盛纳着小鸟儿三魂七魄的魂瓶送回他家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当初小鸟儿他爷爷倒是说过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找人帮小鸟儿进行夺舍重生的操作,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也许这一次返回沈阳之后,我还真应该主动上门去关心一下这个事情的进度。” “夺舍重生吗?”王程目光有些闪烁地看了张扬一眼,颇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觉得小鸟儿他夺舍重生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大?而就算最后他夺舍重生成功了,顶着别人**的小鸟儿,还会是你我曾经非常熟悉的那个小鸟儿吗?而被他夺舍了的那个人,被他占据了躯体的那个人,之后的人生又将会如何呢?” “这个嘛……”张扬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在考虑了被夺舍那个人可能遭遇的下场之后,之前曾经有过被人取代人生经历的张扬不由得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但很快地,坚毅的神色占据了张扬的脸孔,他看着王程异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在很多年以前我就曾经答应过小鸟儿,如果他真的在二十多岁猝死的话,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地去帮他!我一定不负他的期望!至于那个被小鸟儿夺舍了的倒霉蛋之后的人生,我会想办法劝小鸟儿以那个倒霉蛋的身份、本色出演、继续过完那人剩余人生的。” 王程闻言,刚想要出演反驳几句。躺在下铺上感觉莫名躺枪的小武主动插话道:“两位大哥,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吧?你们两个干嘛纠着夺舍这个话题死缠着不放?虽然我也知道夺舍这种事情很容易为人类社会基础道德所不容,但你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何必在意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道德呢?” 顿了顿,小武又继续吐槽道:“况且,你们两个怎么就知道小鸟儿他夺舍之后将会选择怎样的生活?也许他会选择像我一样,甘于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告别过往的怨恨情仇、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历程也说不定啊?再不济他也完全可以用那具全新的肉身返回沈阳,以新的身份重新找回原本属于他的生活嘛!” 听了小武的这两番话,张扬赞同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对王程说道:“我觉得小武说得对,咱们两个对小鸟儿夺舍重生之后的选择过于杞人忧天了;再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想要关心,那也得是小鸟儿他夺舍重生成功以后的事情了——至少从目前我接受到的信息来看,你我的担心还都是为时尚早。与其担心目前还没有发生、未来什么时候会发生都说不定、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把握住现在,珍惜那些现在就在你我身边的人与事情。好了,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接着说鬼楼探秘的事情吧!” 王程闻言僵硬地点了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方才又继续说道:“我们三个追着那个发着光的人影儿跌跌撞撞地一路爬上了九楼,在爬楼的过程之中,我一直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那个人影赶紧消失不见,也希望你们两个能熄灭到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及时悬崖勒马、让我平平安安地离开鬼楼。结果,到了九楼以后,在连接着楼顶安全门的楼梯尽头,一扇原本紧闭着的铁门却在我们的面前缓缓地自动打开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在门后凄婉地唱着一首很古老的歌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当时我吓得腿都抽筋了。” “这首歌不是李叔同的《送别》吗?那个鬼大半夜给自己唱这首歌,也太有情调了吧?”张扬吐槽道。 “它唱什么歌曲其实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它到底是什么!”回想起当初的遭遇,王程额头有些见汗地紧张说道:“看着那扇自动打开的铁门,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转身往楼下跑,可当时我的腿都已经吓得抽筋了,想跑也跑不掉;而你们两个也都紧张不已地盯着那扇铁门,似乎对铁门外面的那个东西有着更大的兴趣。见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被自己的歌声给吓得落荒而逃,铁门外面的那个东西似乎也有一些费解,于是它就想要进到门里来看看我们三个到底是什么货色——忽然,一只留着长长指甲惨绿色的手抓在了门框之上,另一只同样惊悚的鬼手去掌心向上地轻轻勾动着手指,似乎是在示意我们离它再近一点。面对着凭空出现的两只鬼手,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闪,却不知道你们两个王八蛋中的哪一个居然在背后用心险恶地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把我给推了一个趔趄、直接就站立不稳地飞扑向了那两只鬼手所在的方向。” 见王程的指责如此严重,张扬一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连忙解释道:“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但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在那种情况之下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能做出这种恶趣味事情的人,除了小鸟儿那个王八蛋以外还能有谁!话说你被推向了那两只鬼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眼看着张扬把自身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王程不爽地翻了个白眼,一脸郁闷地回应道:“还能发生什么!我自然是不由自主地穿过了那扇铁门、扑倒在铁门之外的地面上了,在那之后,我感觉到有一条湿漉漉、粘哒哒、冰冷冷的东西卷住了我的脖子,而我的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地发热了一下,之后却又忽然变得冰寒刺骨。胸前那刺骨的寒意很快就弥散了我的全身,我几乎是立刻就浑身麻冷地晕了过去。”见张扬一副想要插话追问的样子,王程苦笑着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我当时已经晕过去了,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也许当时你们两个也有着跟我一样的遭遇,同时被偷袭一起晕了过去;也许你们两个没有晕,却又不知用什么样的方法把我从那只恶鬼的手里给抢了回来……” 第350章 上身 听了王程所讲述的那一番经历,张扬犹自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在自己晕倒的时候,连我跟小鸟儿当时是什么状况都没有留意到吗?我们两个要么就是晕了,要么就是没晕,哪有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法?” “反正我当时已经是真晕倒了,在我晕倒的过程之中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哪里会知道?总之我敢肯定你们两个一定没做什么好事!”思想起那一次鬼楼探险所带给自己日后的长久困扰,王程气不打一处来地对张扬抱怨道:“总之等我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三个人应该是在鬼楼某一层的房间之中,你正跟小鸟儿两个人躲在远离我的那个角落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想要跟你们两个打个招呼,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就动不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王八蛋是怎么想的,居然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很细却很结实的尼龙绳把我的两条胳膊扳到了背后给捆了起来,弄得我当时的形象像是准备去刑场慷慨就义一样。我骂了你们两句,让你们把我赶紧松开,却把你们俩给吓得够呛。” “等等,等等,你这鬼楼探险记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没什么缘由好端端地我们两个捆你干嘛?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不交待一下前因后果,让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当时的我跟小鸟儿到底晕过去没有?我们俩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之下捆的你?”张扬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关于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确实不知道在我晕倒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你们两个王八蛋为什么会发神经一般帮我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王程气愤不已地抱怨着,见张扬还想要继续纠缠,他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好吧,大不了我就按照我苏醒以后小鸟儿的说法解释给你听吧!按照小鸟儿的说法,在铁门外那两只鬼手对我们三个发出召唤的时候,我当时就鬼迷心窍地冲了出去;而你们两个因为担心我的安危,也都奋不顾身地跟在我的身后一起冲了出去;可在铁门外面却没有见到那只鬼,只见到了扑倒在地已经昏迷了的我,你们两个替我急救了一番后我才悠然醒转,却性格大变地忽然对你们两个发起了不死不休的连环袭击;你们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我降服,幸好小鸟儿他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特意随身带了一段结实的尼龙绳,于是你们俩按手的按手、踩脚的踩脚就想要把我给捆起来;我当时自然是拼死反抗啊,后来小鸟儿使劲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我才彻底晕了过去、束手就擒。” 听到这里,张扬眉飞色舞地嚷嚷道:“你看,我就说嘛!没什么缘由好端端地我们两个捆你干嘛,一定是你小子做了什么事情逼得我跟小鸟儿不得不把你给捆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听你刚才描述的那个状况,感觉你当时应该是被鬼上身了吧,所以才会六亲不认地往死里袭击我跟小鸟儿?可如果你是被鬼上身了,为什么后来又能在没有驱邪的情况之下自己清醒过来呢?难道你小子的意志力有那么强大了?” 王程没好气儿地冷哼了一声回应道:“我哪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我自己也是没有发疯时的那一段记忆,自然是小鸟儿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了!你们两个捆好了我以后,又轮流交换着把我从楼顶的天台上给背了下来,结果刚背到六楼小鸟儿就嫌我太重不愿意继续往下走了,于是你们俩就撬开了六楼靠近楼梯口那一家的房门,把我给背了进去。我苏醒过来的那一会儿,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正在那里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由谁独力把我给背下楼呢!见我自己醒了过来,而且也恢复了理智,你们俩都欣喜若狂;可小鸟儿却担心我的状况会有所反复,所以建议暂时不要松开对我的束缚,等我们一起离开鬼楼之后再把我放开;我原本以为你小子会站在我这一边,主动帮我解围的,却没想到你居然也跟小鸟儿有着一样荒谬的想法,也是担心我会再次迷失本性对你们两个发起偷袭,二比一的状况之下我也就只能答应先保持现状。” “原来我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这么小心谨慎啊,看来这种优良的性格还真是与生俱来的。”张扬自鸣得意地继续臭屁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按照你刚才的这个说法,既然你已经恢复了理智、能够自己走下楼了,那么咱们三个人直接离开鬼楼,再把你身上的绳子一解开,这趟鬼楼探秘的行程不就是平平安安地顺利结束了吗?虽然说中间也出现了一些灵异事件,但毕竟也都是有惊无险,也没有给你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心灵创伤啊?你又何必为了我们两个用绳子捆了你一次这种小事而耿耿于怀到现在呢?” “我耿耿于怀到现在的根本就不是前面说的这件事情好吧!你以为这一趟鬼楼探秘的行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哪里会有这么简单!我在意的其实是后面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情……”王程气鼓鼓地对张扬抱怨了两句,见张扬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只好强忍着郁闷的心情继续为张扬讲述鬼楼探秘之旅后续的发展:“当时虽然我委曲求全地答应你们两个说可以暂时让我保持现状,但我要求说我们三个必须离开离开鬼楼;小鸟儿却因为我已经恢复了理智,原本有些惊恐的心情又变得活泛起来,他对你注定提议说要不要在鬼楼之中继续探险;我记得你当时看了看小鸟儿激动不已的表情,又看了看被反剪着双手一脸郁闷的我,根本就不顾我频频求助的眼神,嬉皮笑脸地答应了小鸟的提议,准备拉上我继续走完未完的探秘旅程。” 被王程的抱怨说得有些羞愧的张扬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好吧,虽然我对那件事情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以你所描述的当时的状况来看,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儿没心没肺地没能照顾到你的情绪,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我给你道个歉好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把这些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不愉快的陈年旧事该忘掉的都忘掉吧,咱们都还年轻,完全可以放眼将来嘛!” “屁的将来!自从那一次以后,我早就已经发过誓了,绝对不会再跟你们两个王八蛋一起去任何可能会有些古怪的地方,不然我连怎么被你们给阴死的都不知道!”王程说到了这里,却再次想到了小鸟儿身亡的这个事实,有些意兴索然地长叹了一声道:“而且小鸟儿都已经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能不能顺利夺舍重生,如果最后没能成功的话,至少这一辈子我是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怎么可能会不成功呢!你别乌鸦嘴哇啦哇啦地乱叫了,小鸟儿夺舍重生的这个事情必须成功!”听王程所说的话口彩不太好,张扬赶忙打断了王程的话,主动将话题又引回了鬼楼探秘上:“后来呢?在我也赞同了小鸟儿继续探险的提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你在心里记恨了我们那么多年?”“虽然你们两个都想要继续探险,可当时我的双手还被反剪着绑在身后呢,万一真出了别的什么状况,以我当时窘迫的境地估计就算是想跑都未必能跑得了!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我自然是极力反对你们两个王八蛋的决定,甚至不惜与你们俩大吵大闹起来。很古怪地,随着我们三个相互争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之中原本应该出现的回声一直都没有出现;由于我们三个所在的屋子是开着门的,所以我们吵架的声音应该早就已经传播出去,却为什么诡异地像是被局限在了房间之中呢?你们两个也很快就意识到了周边环境的诡异变化,都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备起来。在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下意识地就打了一个哈欠;人家都说打哈欠是会传染的,果不其然,在我打完哈欠之后,很快你也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就轮到了小鸟儿,然后再是我、又是你、还是小鸟儿……”王程苦笑着说起了绕口令。听着王程的这番描述,张扬有些感同身受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才有些困惑地追问道:“就算说你忽然困了起来连连打哈欠,我跟小鸟儿没道理也要跟你一个节奏地哈欠连连啊?这个状况有古怪!咱们仨该不会就这么你一个哈欠、我一个哈欠、他一个哈欠地相互传染到最后都麻痹大意地在鬼楼里睡着了吧?” 第351章 绸缪 面对张扬的追问,王程苦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没错,我们三个还真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接一个地轮换着打哈欠,莫名其妙地就困意袭来,最后又麻痹大意地在鬼楼六楼的那个房间之中同时昏睡了过去。” “虽然你一直坚持说当时我也在场,但是以我一贯谨慎小心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还睡的着呢?出现了这种异常的状况恐怕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咱们三个都着了道了!要不然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三个人同时都困意袭来,又都同时睡得昏天暗地的!”张扬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分析道。 “不错,在我们三个都先后睡醒之后,商量一番得出的结论也正是这样。”王程说到了这里,语气颇有些古怪地停顿了一下,抬眼打量了一下张扬之后才又继续说道:“我们三个人当中,我是最后一个睡醒的,我刚睁开眼的瞬间,就被周围诡异的环境给震撼住了!我们三个已经不在我们之前短暂停留的那个房间里面了,而是到了一处不知到是哪里的诡异房间;整个房间没有窗户,四面墙壁上都是高达天花板的巨大书架,除了进入房间的房门背后空无一物之外,整个房间里面几乎全是各种书籍;更加诡异的是,书架上有很多书像是被巨大的狂风摧残过一般,都被吹得歪七扭八,很多书籍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跟原本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地面的书籍残叶碎片混在了一起;最为夸张的是,以房间中心处为***,一道黑褐色的、如同泥浆一般的痕迹按照逆时针的方向旋转着泼洒在天花板、书架、墙壁、地面之上,看起来分外醒目。” “黑褐色?如同泥浆一般的痕迹?”张扬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关键性的此语,有些不太确定地追问道:“你说的这个情境,我怎么越听越像是有人捅破了颈动脉之后的自杀现场呢?不对啊,睡着之前你还在六楼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怎么一觉睡醒之后却到了这么邪气的地方?你大概睡了有多久?” “我哪知道我睡了有多久!不过小鸟儿他手上电子表显示的时间说明我们也不过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当时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小段时间;而比我先睡醒的你跟小鸟儿在仔细研究了房间中的书籍以后,推断那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应该是搞建筑设计的,而由那道黑褐色的痕迹分析后得出的结论跟你说的也差不多;趁着我还没有睡醒,你们两个甚至还扔下了我一个人一起去外面查探了一番,发现我们果然已经不是在六楼了,而是在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之中——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有窗户的,却不知道原来的房主出于怎样的考量,居然在房间内用红砖将窗户给彻底砌死了。”王程回想起当初的情境气愤不已地说道。 见王程七情上脸,张扬赶忙摇着手示意他要保持冷静,口中也同样说着安慰的话语:“这些都已经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如果你觉得回忆过去太过痛苦的话,咱们换个话题聊点别的也可以,又不是非得纠缠着鬼楼的这个话题不放。至于那个房间原来的主人,人家在自己的家里胡作非为又碍你什么事了?” 被张扬这句话差点气歪了鼻子的王程忍不住反驳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初我在房间里骂原来房主的时候,你当时就是现在的这副嘴脸,连说出的话都差不太多!真不知道你跟那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到底是有多投缘,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说好话,却根本就不顾我这个好朋友的感受!你还是人吗?” “这个……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张扬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额头,顾左右而言其他地反问道:“当时我估计咱们三个都是被鬼给迷了心窍了,在那明显是有人自杀横死的现场呆着做什么,怎么还不抓紧时间快点离开那种脏地方?而且都已经出现睡着后被乾坤大挪移的状况了,我跟小鸟儿为什么还不放开你?” “我哪知道你当时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在我睡醒以后我第一时间就让你们两个替我解开绳子,可我看你当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压根儿就没听见我说了些什么;小鸟儿却神色诡秘地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我后背一下,我的身体忽然之间就变得僵硬起来、甚至连舌头都硬得说出不话来;由于我原来是俯身趴在地上的,所以小鸟儿就把我给翻了一个面儿,换成是我双手反剪着被压在身后、仰面朝着天花板的样子;之后他又随手从我的裤兜里掏出了你交给我的那一截白色蜡烛头和火柴,又把我胸口前那面乌漆墨黑的小八卦牌摆正,随手点亮了蜡烛,用蜡烛燃烧出的蜡油浇在了八卦牌上,最后将燃烧着的蜡烛头坐在了逐渐凝固的蜡油上——由于蜡油的逐渐凝固,蜡烛头稳稳地被粘在了八卦牌的上面,而我就变成了一个只能眨眼、喘气的僵硬人形大烛台。”王程说到了这里,豁然怒视着张扬质问道:“当时你明明将小武对我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为什么你都不出言反对他的胡作非为,替我打抱一下不平呢?” 面对王程突如其来的质问,张扬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颇有些委屈地嚷嚷道:“你到底让我说多少次你才能信啊!第一,我真的不记得有关咱们三个鬼楼探秘的所有事情;第二,你也说过当时我的状态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没准儿我也是跟你一样浑身僵硬着呢!小鸟儿这个混账东西在对你做手脚之前,为了防止我的反对,肯定是提前也先对我做了手脚!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卑劣的事情他一贯干的得心应手!” 王程面色凝重地看着张扬,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境,最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确认了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可能也是误会你了!当时你的状态的确是非常反常,没准儿你还真是跟我一样也是身不由己呢!不过我当时的状态只是身体僵硬得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而你的状态却是能动能说话,只是变得好像是小鸟儿的应声虫一样,他说什么你都是赞同的样子——你该不会是被他给控制住了吧?” “小鸟儿他当时已经控制了我吗?我连自己当时是否真的在场都无法确认,又怎么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呢?算了,咱们俩暂时也不要再继续纠结这个无解的问题了,你还是继续说说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情吧。小鸟儿他为什么要选择在那里对你下手呢,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张扬有些不解地追问着王程。 “关于这个问题,等一会我再跟你说明白吧!我还是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往后说好了,当时我浑身僵硬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用眼神向你求救,可你的表情木呆呆的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小鸟儿在把蜡烛粘到了我胸前的那面八卦牌上以后,又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好长的一番话,也算是解释了他为何要对我暴起发难;然后他就走到了你的身边,说我由于害怕自己行动不便拖累你们两个,所以主动要求要留在房间里坚守阵地,顺便等着你们两个去其它房间查探回来;当时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小鸟儿离开了那件阴森恐怖的房间,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当时躺在地上的我真是欲哭无泪啊,只能一边在心里暗自诅咒小鸟儿希望他能撞鬼成功,另一边则侧着耳朵倾听你们两个在外面发出的声响——听着你们发出的声响,至少让我可以确认你们两个没有真的舍我而去。”回想起当初自己的惨淡遭遇王程说道。“我跟小鸟儿离开你所在的那个房间到底做什么去了?该不会还真的去查探其它房间到底有没有鬼吧?我记得我小时候虽然偶尔犯轴,但也没有轴到主动去找死的程度啊!”张扬深深为当初的行为感到羞愧。王程苦笑着点头回应张扬道:“没错,你们两个既然都已经说出了还想要继续查探一番的话,自然也就是那么做的了!我根据你们两个发出的声响来推断你们查探的进度,你们先是调查了一番靠近我所在的这个房间附近的屋子,其中没有锁门的你们就直接当堂入室,锁了门的基本上都会被你们两个给撬开,偶尔有些锁眼被灰尘给堵死了的房间你们两个干脆就肆无忌惮地踹门而入。在耳听着你们两个发出声响的位置变得越来越遥远、声响的音量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的当儿,隔壁房间的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咣当一声巨响,听起来跟你们两个踹门时发出的声音完全一模一样,只是,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么……” 第352章 通幽 见张扬震惊地张大了嘴,王程又苦笑着继续说道:“就在我以为之前是我听错了,其实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走远的时候,我听到从隔壁房间门外忽然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那脚步不徐不疾地、一顿一顿地来到了我所在房间的门外,每一声都像是巨石檑木一般敲击在我脆弱的心脏上,让我感觉到一阵阵眩晕。终于,脚步声走到我所在房间的门前戛然而止,久久都没有再发出新的声音;就在我以为我之前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以及,用长长指甲猛力抓挠门板的尖锐摩擦声……” “啊?王程大哥,你遇到鬼叫门了?该不会那只鬼最后真的进了你的门吧?”小武忽然插话兴奋问道。 “张扬当时跟小鸟儿一起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又被小鸟儿做下了手脚动弹不得,就连想要起身找个东西抵住门都做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自然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一点一点地推开了门,又故意重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踱到了我的身边,低下头来,用紫色发青的脸俯视着我,又用一尺多长的粘哒哒的舌头轻轻地舔着我的脸,似乎是在琢磨着想要怎么处理我。”王程似有深意地目视着张扬,对小武如此回应道:“其实,以当时的状况,我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叫做害怕了。你要知道,当初我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那一次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一只鬼大模大样地出现在我面前呢,我当时都懵了。” 有着阴阳眼的张扬自然能够体会到王程当时的感受,他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安慰王程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你才好,总之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成——咱们朋友一场,如果当时我确实是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和正常的思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小鸟儿的胡闹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之中的。说起来小鸟儿他当时简直就是胡闹,难道他就不担心乍然遇到鬼的你会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吗?” “小鸟儿胡闹?你就不胡闹了?还记得我刚才说起过你特地给我准备的那根该死的蜡烛吗?如果当初你没有给我留下那根蜡烛与那盒火柴的话,小鸟儿他又怎么会临时起意地将那根蜡烛粘到了我胸前的那面八卦牌上?要是没有那根蜡烛摇曳不定的烛火辉映,我又怎么会将那只出现在我面前的吊死鬼看了个一清二楚呢?所以这个事情归根到底,要怪就只能怪你手欠送给我的那根该死的蜡烛!”王程不爽地反驳道。 见王程将自己与吊死鬼亲密接触的经历都怪罪到了自己的头上,张扬也只好略显无辜地摊开了手,混不吝地回应道:“我再强调一遍好了。第一,我不记得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神使鬼差地特地给了你一根蜡烛;第二,就算我当时给了你一根蜡烛,那应该也只是为了让你照明用的,我哪里知道最后会被小鸟儿那混蛋用来帮你照鬼呢,所以你要怪的话最好还是去怪小鸟儿吧!” “我当然也在怪小鸟儿!只是人死如灯灭,就算当年我对他有再大的仇恨,当听到他猝死的消息以后我还是唏嘘感慨了好一阵子。”王程点头附和了张扬的说法,之后却又有些狐疑地问道:“其实在那个鬼楼里会遇到鬼,我早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我却没有想过我居然是在那样的一种境地之下与鬼相遇的。而且当时的我正在为小鸟儿之前俯身在我耳边说过的那番怪话费解不已,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如同往日一般跟我开着恶俗的玩笑,可当那只吊死鬼出现以后,当那只吊死鬼用粘哒哒的舌头轻轻地舔着我脸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小鸟儿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而我日后所经历过的那些诡异事情,更是时刻都在向我证明着多年前小鸟儿对我人生的先见之明——只是他又怎么能在那个时候提前洞悉我的人生呢?” “小鸟儿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又是怎么洞悉了你人生的?”张扬听王程如此说法,好奇地追问道。 “还记得刚才我说在小鸟儿把蜡烛粘到了我胸前的那面八卦牌上以后曾经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好长的一番话吗?当时他对我说,反正我以后这一辈子早已经注定了要一直在妖魔鬼怪的圈子里打混,与其到日后抓瞎,倒不如先提前体验一番妖魔鬼怪的魅力;他还告诉我说,虽然那个晚上我所遭遇到的经历注定会比较恐怖,但对我个人而言只能说是有惊无险,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对待我,也只是出于朋友之义想要送给我一段崭新人生的发端而已;最后他又警告我说让我以后要离你远远的,他在第一次与我相见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我的命运,我这种过于特殊的体质很容易影响到你的阴阳眼、使你那只古怪阴阳眼的功能被过早地开发出来,那样的状况不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你而言,皆非幸事。”王程一脸郁闷地回答了张扬的问题。 听了王程转述的小鸟儿在鬼楼之中所说的话,张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反问道:“小鸟儿他真是这么说的?合着他之所以在你身上做下了手脚、又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鬼楼的那个房间里让你遇鬼,最核心的原因难道竟然是他不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吗?以我对小鸟儿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原本一直竖着耳朵想听王程继续讲述见鬼经历的小武在下铺上不耐烦地打断了张扬的话,他有些费解地嚷嚷道:“王程大哥,你们两个的对话跳跃性也忒大了吧?刚才你不是还在讲遇到吊死鬼的事情吗?怎么又开始探讨起小鸟儿哥哥针对你的内情来了?要我说啊,当初发生在鬼楼之中的事情,主要的三个人里面张扬已经不记得那件事情了,王程大哥你又是受害者,说来说去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如今已经去世的小鸟儿哥哥——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情,就算你们两个把他的动机想清楚了,又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呢?” 被小武这番话提醒了的王程无言点了点头,开口对张扬问道:“其实小鸟儿当初针对我到底有着怎样的动机确实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那个晚上我除了饱受惊吓之外最后确实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安全离开了鬼楼。我一直比较在意的是,小鸟儿为什么可以在我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敢断言说洞悉了我的人生?” “这个嘛……”张扬有些古怪地笑着回应道:“你还真把他当时的话当真了啊?要说当时他通过相面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能够简单推算一下你日后的人生轨迹,我倒还能勉强接受,至于说到洞悉你人生什么的,那绝对是他在胡吹大气。说起来,咱们三个朋友一场,想来你还不清楚小鸟儿他们家里是做什么的吧?据说他们家族的历史悠久,专门出产算命先生,而且还都是那种算起来非常神准的算命先生!所以小鸟儿他能够对你日后的经历猜到个一二分倒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算命先生的话其实很多时候是两头儿堵。” “他们家是专研算命的古老家族吗?这个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王程闻言沉吟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就算小武平时再怎么插科打诨不学无术,可因为他先天就拥有着这样的家世背景,也就难怪他当时敢直接断言说我这种古怪体质不适合跟你做朋友了。”“你该不会就是因为听信了他说的那番话,所以才会忽然转学淡出了我的生活吧?”张扬追问道。王程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摇了摇头,却忽然说起了他遭遇那只吊死鬼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那只明显是吊死鬼的怨灵在观察了我好半天之后,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我的眼前忽然化成了一股滚滚的黑烟,涌动着想要通过七窍钻进到我的身体里去。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放置在我胸前、上面粘着一截蜡烛、貌不出众的小小八卦牌之上却忽然有氤氲的紫光闪过,在我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将那只吊死鬼所化成的滚滚黑烟吸入其中。房间里再次变得寂静起来,要不是看着胸前的烛火因为空气的涌动而飘忽不定、随时都要熄灭,我还真以为之前见鬼的那番经历根本就是一场幻觉,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后来,在那天晚上,我又经历了好几番的鬼怪袭击,但都在八卦牌的保护之下安然无恙;而你们两个自从离开了我所在的那个房间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返回回来看我一眼,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353章 冰释 “等等,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我跟小鸟儿当时应该是出去四处查探鬼楼里面的状况了啊?最后又怎么会真的把你抛弃在鬼楼里,我们两个自己却溜之大吉了呢?就算当时我可能是被小鸟儿给控制住了,但以小鸟儿的脾性,他就算再怎么看你不顺眼、没事儿总想对你搞恶作剧,可他绝对不是那种把你推入火坑之后就不管不顾的人啊?难道当时出去四处查探的我们两个,也遭遇到了什么意外不成?”张扬连续追问道。 面对张扬的追问,王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答道:“你说的这些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当我胸口那截蜡烛头燃烧殆尽之后,我就彻底处于了黑暗之中;刚开始我还在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高声叫喊着你们两个的名字,寄望于你们两个王八蛋能够良心发现及时回来救我;当我的喉咙最后已经喊破、变得嘶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确认你们两个应该是离开了,而我却只能用嘶哑的嗓音不断地问候着你们俩所有的家人眷属;最后,在遭受了一夜的磨难之后,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可以动了!我挣扎着靠近窗台,用窗台的棱角一点一点地磨断了捆绑着我的绳子,又匆匆忙忙地活动了一番已近麻痹的手脚,踉踉跄跄地仓皇逃离了那处鬼楼,后来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我回家之后不久就决定要转学。” “原来这才是你想要转学的真正原因!不仅是因为你以为我跟小鸟儿在鬼楼之中抛弃了你,还因为你受到了小鸟儿额外的威胁——说起来他还真是多此一举啊,就算你的体质有些特殊,却未必一定会影响到我什么的!唉,事到如今我说什么看起来都晚了,所幸咱们居然又再次重逢了。”张扬语气沉重地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你跟我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孽缘,居然可以在遥远的二道白河再次相遇。原本,在离开鬼楼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面,我差点没恨死你们两个王八蛋,甚至都已经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们了;却没有想到会在几年之后与你再次相遇,在你离开二道白河之后我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我在鬼楼之中的经历,说起来似乎我还真是怪不到你什么。但痛定思痛的我,总觉得那件事情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想跟你说个一清二楚,没想到老天爷居然这么快就给我送来了这样的机会。”王程目视着张扬,面色凝重地说道。 “原本我也是想要等这次返回沈阳以后去你家找你的,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火车上直接就遇到了你,看来就算是当年有小鸟儿他从中作梗,暂时性地切断了你我之间的联系;可一旦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两个还是会在缘分的作用之下,再次重新走到一起、变成朋友的。”张扬饱含感情地对王程说道。 王程望着张扬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的说法,也算是原谅了张扬当初在鬼楼之中遗弃他的旧账。 小武高兴地在下铺拍了一下手掌,有些羡慕地说道:“王程大哥你既然已经跟张扬把多年前结下的梁子分说清楚了,而小鸟儿哥哥他也早已不在人世不会再阻拦你们两个成为朋友了,那么你们俩干脆就和好如初吧!要知道,我可是对你们之间的关系羡慕得要死呢,如果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兄弟那该有多好!” 听了小武的这番话,张扬古怪地笑了一下,先是对着王程点了点头,之后才开口对小武说道:“虽然你在学校也接收了不少小弟跟追随者,但你自己也应该清楚的,他们跟你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如果你一直不能摆正自己的姿态,一直不能以一个普通人类的心境去与旁人相处,恐怕就算是等你上了大学也未必能够学会如何与人类交朋友——当然,我跟王程这种并非是普通人类的要抛开在外。说起来,你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名副其实的朋友应该也就只有彭侯了吧?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孤单了吗?” “孤单我倒是并没有感觉到,我只是觉得我与你之间、与彭侯之间、与赵哥之间确实都是一种朋友关系,但却都不像你与王程大哥之间的这种关系那样质朴。难道说,如果我想要感受到这种真挚、质朴的友情,就只能从普通人类朋友那里才能得到吗?可是我的状况你们也都清楚,以我目前的心智与实际的阅历,又怎么可能会与那些跟我这具肉身同龄的孩子们成为真正的朋友呢?”小武皱着眉头有些困扰地反问道。 “其实小武你也不用感觉到如此困扰,要知道,友情这个东西就像是美酒一样,越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友情也就变得愈发浓厚;你越是刻意想要获得友情,可能收获的却恰恰相反;你越是轻松地看待友情,可能最后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美丽结果。至于你刚才说到了你自身的这个现状,其实也并不是多么苦恼的一件事情,只要你愿意把自己的心态转换成一个普通人类十几岁时的阶段,并且以这样的心态生活一段时间,那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生活中收获到很多新的朋友、新的友情。”王程在上铺轻声安慰着小武。 “不错!所以你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光是羡慕我跟王程之间的友谊有什么用?你必须要适度调整你自己的心态,用心去生活中结交一些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朋友,到你自己也拥有了类似友情的时候,又有什么好羡慕我们两个的?所以这个事情归根结底地说,就是你要想清楚,你到底能不能适应如今这具肉身的社会关系,并且以他的身份、普通人的心境去过属于人类的生活!”张扬语重心长地补枪道。 “属于人类的生活吗?”小武闻言有些纠结地回应道:“在西安的时候咱们就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并不是我过不了属于人类的生活,而是我总有一种自己被装进了狭小容器的束缚感,这种诡异的感觉时刻提醒着我自己——这具肉身并不属于我,而我,也并不属于这个人世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举例说明时提起的那个蚂蚁的感受吗?假设是你,在某一天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忽然变成了一只普通的蚂蚁,而你依旧可以看到你身外的世界有人类的存在,但你却只能像一只真正的蚂蚁那样,听从蚁后的安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区尝试着将自己转变成一只真正的蚂蚁。这种身份转换的痛苦,正是我一直经历着的梦魇。” 张扬闻言摇了摇头,对小武推心置腹地说道:“佛经上说,相由心生魔有心造,正是因为你一直都接受不了你已然受困于这具肉身的这个现状,所以你才会感受到自己被装进了狭小容器的那种束缚感。如果你能够放低心态,愿意尝试着用蚂蚁的视角去重新认识一番这个世界的话,也许你将会有一些全新的领悟。总之我还是之前在西安时的那个态度,不管你当初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占据了现在的这具肉身,但既然你已经与这具肉身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么你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能耐下心来好好地体会一番身为一名普通人类的感受。要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勤学苦练清修多年的最终目的,还不就是想要早日修成一具人身嘛;而你已然拥有了它们想都不敢想的一具人身,又为什么不能融入人类的社会体验一番呢?” “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要让我接受现状,痛并快乐着地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普通人类的这个事实吗?其实自从1995年我占据了这具肉身之后,每当午夜时分,我都会躺在床上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是那个曾经生存于玄武圣殿之中的玄武族小朋友,还是这个浑浑噩噩、放荡不羁的人类小混混?”小武哭丧着脸看着对面的张扬,语气不由得有些哽咽地继续问道:“你跟王程大哥两个人都是有些不太普通的人类,你们似乎都肩负着某种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责任,可我感觉到你们两个好像都并不快乐。所以我就忍不住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为什么要尝试着去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呢?以你们两个这种有着超卓能力的人类境况来做比较,我实在看不当我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时到底有何快乐可言!”面对小武的疑问,上铺的王程与对面的张扬都相继陷入了沉默。“你快乐吗”这样一句最为简单的疑问,似乎同时触发了二人心中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二人不由得变得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起来。只有原本躺在小武枕头旁边一直假寐着的小白,抬起头看着小武落寞的背影,满脸的关切之色…… 第354章 重提 当火车缓缓驶入沈阳站以后,早已收拾妥当的三人依次走下了火车。自从小武提出了“你快乐吗”这样的疑问之后,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尴尬起来,一路上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唇枪舌剑,更没有之前那样的欢声笑语,三个人只是都沉溺于彼此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火车的到站终于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在张扬的提议之下,三个人开始分头整理自己的物品,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了各自所有的东西。 走出沈阳站的出站口以后,张扬与王程相约日后再行电话联系,一直蹲坐在小武肩膀上的小白也依依不舍地跳回到了王程的肩上;随着王程越走越远,小白回望的目光却一直都在凝视着闷闷不乐的小武。 目送着王程的身影消失不见,张扬心急火燎地拉着犹自闷闷不乐的小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返回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家中——在西安偶遇花生小和尚以后,他就知道已经先行返回沈阳的小蔡必定是无处可去,只能跟着熟门熟路的彭侯一起先到他的家里暂时落脚。果不其然,当张扬与小武推开家门时,嬉皮笑脸的彭侯与一脸凝重的小蔡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之上迎接着他这位房主的回归,而家中却是一片狼藉。 面对着一匹狼藉的客厅,和坐在一堆垃圾中间犹自面不改色的彭侯与小蔡,张扬痛苦地敲着自己的额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谴责二人;小武则见怪不怪地自顾自走到了沙发的另一侧,重重地砸在了沙发之上,丝毫没有理会嬉皮笑脸的彭侯对他异常主动的打招呼;小蔡则是先看了看张扬,又看了看小武,最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彭侯,没有任何的表示;在小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彭侯,见张扬与小武进屋之后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与他预期之中的好友久别重逢的热情场面殊为不同,他不由得有些困惑起来。 看着站在门边的张扬,彭侯尴尬地笑了笑,故作热情地大声说道:“张扬,你们两个总算是回来了!我原本以为接受了你的委托,上穷碧落下黄泉、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去寻找转世之后的法海和尚跟小蔡会花费我不知多少时间,我只是按图索骥地想要去金山寺碰碰运气,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地直接就找到了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去苦苦追寻他们两个的足迹!现在我已经不负你的期望帮你把小蔡带回了沈阳,你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就直接对他说吧!关于老蔡遇袭身亡的经过,我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见彭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使劲挤着眼睛示意自己慎言慎行,张扬不由得摇了摇头,随手拖过了一把椅子,面对着面色凝重的小蔡一屁股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张扬对小蔡说道:“小蔡,请你节哀顺变。老蔡遇袭身亡的经过是我亲眼目睹的,想来彭侯他也应该是原样转述给你的,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有着怎样的前因后果,毕竟最后吃亏上当害得自己命都没了的老蔡才是那个唯一的受害者;鉴于你跟老蔡这几十年来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的深厚交情,老蔡他遇袭身亡这个消息我总还是应该要想尽一切办法通知你一声的,不管你能接受也好,接受不了也罢,我跟老蔡相识一场也算是为了他的身后之事做到仁至义尽的程度了。” 小蔡闻言注视着张扬的双眼,语气沉痛地回应道:“我知道你想要劝解我一些什么,可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与老蔡之间这几十年的交情,远非是你这种与他萍水相逢的朋友所能比拟的;不管我与老蔡之间曾经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也不管他曾经用怎样的阴谋诡计算计了我,虽然我一直都无法接受他为达目标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手段,但从内心深处而言我却并不恨他。原本我只是想要跟随在法海和尚的转世之人身边,靠着佛法的开解与度化,让我暂时忘却掉老蔡他所带给我的那些伤害;等我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以后,也许就可以用更加客观的态度来审视彼此之间的关系,并针对这一段并不平凡的关系做出最后的决断;可我没有想到,那一次在玄武圣殿之中与他的分别最后竟是永别!” “唉,小蔡,你看看你又来了!自从我把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告诉了你之后,每次一提起来你就总是这一套说辞,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彭侯见小蔡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赶忙插科打诨地调侃道。 “虽然老蔡在你们的眼里或许有些十恶不赦,但他在我的眼里却并非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且不说当初他是如何将我引领入这不死神域的,单就只说我与他相依为命的这五十多年,就算是再怎么冷血的生物也会产生一丝情感的吧?要知道,自从我那位伟大的父亲病逝以后,我早已将老蔡当成了最为亲近的亲人。可现在,他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给袭击杀死了,这又怎能不让我怒火中烧、睚眦欲裂?说句不太贴切的话,我与那个女人之间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小蔡目视着张扬,咬牙切齿地说道。 见小蔡矢志报仇的决心异常坚决,张扬想要劝阻他的话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张扬方才长叹了一声摇头说道:“好吧,小蔡你既然坚持着想要替老蔡报仇,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我自然也是没有阻拦你的能力,当然,我也没有阻拦你报仇的立场。但我只想问一问你,老蔡机关算尽之后落得个身死魂消这样的下场,其中的缘由到底是因何而来?这其中的是与非、对与错、前因与后果,你都已经梳理得一清二楚了吗?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不在乎这样的狠话,既然你矢志想要为老蔡报仇,你又怎么可能不去关心老蔡被人偷袭导致身死魂消的前因后果呢?给我们三个说一说你的判断吧!” “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万古不移的至理名言!既然你亲眼目睹了那个女人偷袭、杀死了老蔡,那么我才不管她跟老蔡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怎样的往事、她又是如何怨恨老蔡的,我只需要知道她就是杀死老蔡的凶手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了。”小蔡咬牙切齿地这样说着,又指了指做在身边的彭侯对张扬说道:“而且彭侯把你们之前所做的分析都跟我说过了,我才不管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叫做吕四娘,还是叫做什么凝霜姑娘,我只知道她就是杀害老蔡的凶手,而我只需要杀死她就可以报仇了。” “说起来,你跟老蔡最后一次见面,还真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那还是一年以前咱们一起去玄武圣殿的那一次呢。”张扬转了转眼珠,故意旧事重提地好奇问道:“说起来,老蔡之所以最后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其实还跟他那一趟玄武圣殿之行有着必然的联系——那一次,他抛下了我们几个,独自进入到了玄武圣殿的深处。想来你应该还记得吧?在玄武圣殿的深处有着一扇半开的青色石门,在那扇石门的双扉之上画着各种扭曲的花纹,小武他曾经为我们翻译过那些花纹的涵义:妄图梦想成真者,必先舍弃一切。” 小蔡听张扬提起了一年以前那一趟玄武圣殿之行的经历,不由得有些晃神地轻声回应道:“我记得这句话……我记得当时你说你舍不得你所拥有的一切,白娣则好奇这句话中的‘舍弃一切’是否也包含了梦想本身在内,小武当时回应白娣说能够放弃一切的也就不会在乎什么梦想了,彭侯他则是在第一时间否决了舍弃一切的可能,当时的我,则因为老蔡毅然决然地做出了要舍弃掉我的选择而心伤不已。张扬你忽然提起了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甘愿舍弃一切的老蔡,他直到最后都没能梦想成真吗?”听了小武的反问,张扬有些费解地质疑道:“难道你跟老蔡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你都不清楚他真正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吗?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也不知道是该夸奖老蔡他城府太深呢,还是该谴责你心思太过单纯,身为康乾盛世中间的那一任声名不显、甚至还有些声名狼藉的可悲皇帝,当老蔡他眼看着祖宗们费尽千辛万苦创下的基业彻底败落在一群不肖子孙的手中,你觉得他还能有着怎样的梦想?”小蔡闻言愣了一下,颇有些不敢确定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老蔡他其实从来都没有遗忘过他身为皇帝的使命?即使是陪伴在我身边的这几十年岁月里,他还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复辟大清王朝吗……” 第355章 旧事 张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以为他就甘于一直过那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一直庸庸碌碌地以开出租车来维持生计吗?虽然说他仅仅只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就因为吕四娘将他转化成了吸血僵尸而不得不借死隐遁,但既然是已经品尝过了权力的味道,他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对无上权力的追求呢?别说是他,就连你也是一样,你敢拍着胸脯响当当地告诉我们说你从未留恋过因为你父亲的权位而带给你的那些权力吗?甚至,你是不是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没有老蔡在朝鲜战场上的贸然出现,也许你也就凭借着战斗英雄的光环凯旋而归了?然后再顺水推舟地接过你父亲的权力指挥棒继承大统呢?” 面对张扬咄咄逼人的追问,小蔡额头有些见汗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回应道:“关于这些事情,我早已经看得非常通透了,你也就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横生枝节了。过去的事情就是已经过去了,历史的车轮只能滚滚向前绝对不会走回头路。既然我当初因为老蔡的出现而偏离了自己的人生轨道,那么不管我自己内心是如何决断的,都已经不再可能返回到原有的人生轨迹。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运,或者说是宿命吧。” “不愧是跟着法海转世之人混了一年的时间,如果老蔡的思想觉悟能够有你一半高的话,他最终也不会走到了那般田地!”张扬斩钉截铁地对老蔡的行径下了一个断语,见小蔡面色不愉,他又循循善诱地对小蔡继续说道:“其实你刚才的猜测没有错,纵使在玄武圣殿深处的那扇青色石门前老蔡已然选择了舍弃一切,可进入到那扇青色石门之后的他,直到最后依旧都没能使他梦寐以求的那件事情变成现实!或者你也可以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事情,虽然老蔡他直到最后都没能梦想成真,但至少在那扇青色石门之后他得到了使自己梦想化作现实的一线机会——而他果真如同溺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地就选择了把握那线机会,并为了那一线机会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地展开了一番异常宏大的谋划。” 小蔡听到了这里,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彭侯,似乎对张扬所说的话感到有些诧异。 见小蔡求助式地看着自己,彭侯嘿嘿干笑了两声对张扬解释道:“虽然我确实是因为走了捷径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小蔡跟法海和尚,并且我还在他们那里停留了一小段时间,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跟小蔡交待过老蔡这一年多的行踪。我早就知道,以你这种好说书、包打听的性格,一旦见到了小蔡一定是巴不得把所有关于老蔡的事情都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一一交待清楚;身为你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又怎么可能会剥夺你向他倾诉的这种乐趣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按照你之前交给我的委托内容,你不是想要让我把小蔡跟法海和尚一起找回沈阳的吗?现在我只是把小蔡一个人带回了沈阳,你就一点都不感觉到奇怪吗?” 张扬白了彭侯一眼,似乎是因为彭侯对他“好说书、包打听”这番描述有些反感,但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面色古怪地对彭侯回应道:“既然你说我是好说书、包打听的性格,那我还真得用事实来说话、好好打一打你这张没有树皮的老脸了!我之所以没有对你只把小蔡一个人带回沈阳这个事情感到奇怪,那是因为我在没有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我在离开西安之前遇到了法海和尚的转世之人,花生小和尚。正是他告诉了我你找到他们两个的经过,并且还通知我说你们两个已经先行返回了沈阳,所以刚才我才没有追问你去寻找他们两个时路途之上发生所有的细节;至于说我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花生小和尚的,花生小和尚又是因为什么离开了金山寺、去到了西安城的,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暂时都不想说……” 听张扬提及了法海和尚的转世之人,小蔡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会去了西安。 而被张扬刻意吊起了胃口的彭侯,则有些猴急地连连追问道:“你也见到那个古怪的花生小和尚了?你有没有觉得他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法海那种气质?我跟小蔡离开金山寺的时候,没听说他要临时出门啊,为什么他却突然去了西安城?而且他又怎么会就那么巧合地直接在西安城里遇到了你?当时你在做什么?” 张扬又白了彭侯一眼,懒洋洋地回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太多鸡毛蒜皮的细节小事儿和前因后果我暂时都不想说。我又不是说书的,对你们两个啰里啰嗦那么多废话有什么好处?说书的最起码还能靠说书混碗饭吃呢,我这又费嘴皮子又费口水的,最后能捞着点啥?所以你也就崩问我了,我无可奉告!” 一口回绝了彭侯的追问之后,张扬又歪过了头目视小蔡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浪费那么多口舌给你介绍老蔡自从离开玄武圣殿之后这一整年时间的经历,可凭你跟老蔡之间的这种关系,我总觉得如果哪些事情我没有交待到位的话,你肯定还是要继续刨根问底儿的;与其让你揪着一些问题反复纠缠追问,我倒不如巨细无靡、不厌其烦地按照事情发生的事情顺序一样一样地慢慢讲给你听。你觉得如何?” “我没有什么意见!”小蔡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回应道:“而且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以后,我觉得你虽然很多时候话会比较多一些,但其实却没有什么废话,基本上也都是在就事论事地说东西,并没有像是彭侯说的那般不堪;况且从心而论,我还真是对我与老蔡分别的这一年时间里,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有着非常大的好奇心——我想要知道他在玄武圣殿深处的那扇青色石门之后见到了什么,我还想要知道他离开玄武圣殿之后又为了早日实现他自己的梦想又做出了哪些安排,我更想知道他为了能够梦想成真而舍弃了一切的这种行为到了最后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以及,其它种种他曾做过我却未曾听闻过的事情。” “好吧,我想要跟你聊的,正好也是这些事情。”见小蔡表明了态度,张扬瞪了满脸猴急之色的彭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之后,方才继续开口说道:“根据我的分析,一年以前我们一起进入玄武圣殿的那个时候,其实老蔡他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先不说他早就认识身为玄武族大长老的大老张,单说他为了能够顺利进入玄武圣殿,不惜用五十多年的时间早早布局、刻意去朝鲜战场上结识了你的这种处心积虑的行为,其目的怎么想也不会很单纯;当我们好不容易终于进入了玄武圣殿之后,他又假装因为大老张对他险恶用心的揭露而暴跳如雷,然后借着与你的争吵而借故生气离开,先我们一步进入了玄武圣殿的深处。” “虽然当时因为老蔡越来越接近他的目标,而对我撕去了一贯的伪装、暴露出他最为真实的一面,令当时的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变得心情激荡起伏,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都感受到了。在我跟随着花生师父修习佛法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回想过当初的情景,不管是我与老蔡初次相见,还是之后我与他朝夕相处的那几十年,以及后来在玄武圣殿之中所发生的种种;通过修习佛法获得了难得平和心境的我,也终于可以跳脱出我与老蔡之间这种复杂的恩仇关系,以近乎超脱般的视野、第三者的角度去回望我与他之间这几十年的交往经历,我知道,在玄武圣殿中他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小蔡淡然说道。张扬闻言点了点头,试探着追问道:“既然你已经明了老蔡是个野心家的这个事实,他之所以会处心积虑地接近你、讨好你,都是因为他有求于你、想要通过你来获得额外的好处,你又何必为了他这种居心不良的损友而矢志报仇呢?咱们且不说杀死老蔡的那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强大,单从你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那个女人分明是帮你做了你一直应该去做、却因为多年感情而迟迟不能去做的选择!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那个女人不仅不应该是你的仇人,反而应该是促成了你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选择的好心人、活雷锋!”小蔡听了张扬的这番话,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异常敏感地反问道:“我很好奇,从你刚一回到家见到我的那个瞬间,我就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你想要劝阻我去为老蔡报仇的心思,你到底是在关心我的安危,还是在想办法为那个女人开脱罪责?你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第356章 算尽 面对小蔡的质问,张扬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彭侯突如其来的的话语给打断了。 被张扬关于花生小和尚的话题吊了半天胃口的彭侯终于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他忍不住好奇地插嘴连声追问道:“是啊,不仅小蔡他感受到了你有要阻止他替老蔡报仇雪恨的意思,就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受得非常明显!要我说张扬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抛开所有的前因后果不提,单单只看老蔡被人偷袭身亡的这个最后结果——你觉得这个事情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吗?我劝你也白在这里白费功夫地苦劝小蔡放弃报仇的想法了,关于那个古怪的女人,你有什么想要交待的还是直接说吧!” “说你妹!我有什么好交待的!我只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希望小蔡因为老蔡那种人渣去铤而走险。我这边打着息事宁人的主意才刚开始想要安慰他几句,你这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就看不过眼了?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打算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地打抱不平啊?如果小蔡最后斗不过那个古怪的女人,你是打算仗义出手帮他替老蔡报仇吗?”被彭侯破坏了谈话气氛的张扬怒骂道。 “仗义出手?帮小蔡替老蔡报仇?”彭侯想都没想地连连摇头回应道:“你看我像是很闲的样子吗?其实我这个人很忙的!而且我跟老蔡又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犯不着为了他那样的人渣铤而走险地去面对那个给人感觉一定会非常危险的古怪女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又不傻,干嘛没事自己惹祸上身啊!”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出手帮忙,你就少跟着搀和几句!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你看看人家小武弟弟,从进门之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你会不会?”张扬吐槽了好热闹的彭侯两级,又转过了头换上了一副笑脸笑吟吟地对小蔡继续解释道:“小蔡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了,我先要跟你声明啊,那个古怪的女人并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并没有想过要为她开脱罪责的意思!我之所以一直不厌其烦地劝阻你报仇,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觉得老蔡这种人会落到这般田地纯粹是他咎由自取,你为了他这种人去与别人打生打死我觉得殊为不智!” 见张扬摆出了一副开诚布公的模样,小蔡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奇怪地追问道:“虽然我知道你跟老蔡之间也有着一些私下的接触,但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道理会对他如此敌视,难道是在我离开沈阳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对你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吗?居然会让你对他的死亡如此庆幸,还不希望有人为他报仇。” 看着小蔡追究的神色,张扬沉吟了一番之后,摊开双手长叹了一声答道:“好吧,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在老蔡他借故生气离开、先我们一步进入玄武圣殿深处以后,直到我们几个一起离开玄武圣殿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来;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当时他正在以我们学校为中心四处宣扬一个由他亲手创建的邪教;由于我从那些狂热信徒的言谈之中听到了他们宣传用的切口有着非常明显的老蔡的口气,所以我对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莫名邪教产生了一些兴趣,并开始着手进行调查。” “用于传教的口号切口又怎么会有着老蔡的口气呢?我觉得你当时未免有些武断了吧!”小蔡反驳道。 “朋友,你是不是觉得你目前的生活很如意,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去改变这现有的一切,你是不是就甘愿这样默默无闻地走过你的一生?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梦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想会有成真的一天,你有没有想过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凡的你了?那些曾经嘲笑过你的人们会仰慕地看着你,那些曾经鄙夷过你的人们会谄媚地望着你,那些曾经轻视过你的人们会崇拜地对着你,说出他们对你的景仰,说出他们对你的倾慕,说出他们对你的爱恋,这一切难道你都不想拥有么?”张扬先是闭目回想了一番,之后豁然睁眼说出了被那些狂热信徒们奉为金科玉律的一大套传教口号,最后他又故意对小蔡大声喊道:“加入我们,笃信我们的真神,当处于昏睡之中的真神苏醒之时,就是你我众凡人梦想成真之刻!” “这……这段话听起来果然是有着明显老蔡的风格!当初他在朝鲜战场上劝我跟他一起离开的时候,也是用跟这些话差不多大致相同的语气诱惑我的。”虽然被张扬的表演吓了一跳,可跟老蔡异常熟悉的小蔡还是很快就通过那些传教口号辨识出了老蔡的语气,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扬的之前的说法。可很快他就又好奇地追问道:“既然你已经开始对那个忽然出现的邪教进行了调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张扬苦笑了一声回答道:“你觉得我跟老蔡斗法,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自然是我被他直接就给拿下了呗!正是因为从那些传教口号里我意识到老蔡已经返回了沈阳,而那个莫名出现的新邪教就是由老蔡这个老神棍一手建立起来的,甚至他还利用了他善于蛊惑人心的力量,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制作出了一种类似于病毒、可以在人群之间相互传染的东西来发展他的那个邪教。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主动给老蔡打了一个电话,约他见了个面——见面以后我才知道,当时他也是刚刚返回沈阳不久,除了重操旧业继续开着出租车以外,他把所有的业余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个邪教的宣传推广上;当时我问他在玄武圣殿他进入了那扇青色石门之后到底有没有见到玄武的三魂之一、有没有梦想成真,他却用一抹古怪的微笑回应我说、他的梦想就快要成真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让我亲眼目睹到。那个时候,我真切地感觉到,他已经疯了!” “梦想成真又哪里会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他那种根本就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小蔡悠然评价道。 “是啊,所以我才会说当时的他已经疯了啊!后来他就开着车把我带到了你们两个之前隐居的那个小木屋里,他跟我说有件事情想要让我帮忙——关于具体的事情我就不在这里啰嗦了,总之就是因为之前我在某处破坏了一个日军遗留下来的封印,而老蔡知道在另一处还残留着同样的封印,所以他希望我能为了他去把另一处的封印给破坏掉——没有了那处封印的束缚,大清王朝最后残余的一点龙脉之气就可以从长白山天池顺利地流动到龙脉的尾部了,而老蔡将会在我取得成功以后、在大清龙脉的尾部作法、吞噬吸收掉那些最后龙脉之气,为使他的梦想变成现实打下最为坚实的基础。”张扬简单明了地介绍了一番。 “满清龙脉之中居然还残留着一些龙脉之气吗?既然那处封印是日军遗留下来的,那么看来应该是当年日军扶持溥仪当伪满洲国皇帝的时候,害怕政权不稳所刻意做下的一番准备工作了……只是就算老蔡他可以吞噬吸收掉最后那一点龙脉之气,也不代表他就可以与当朝天子分庭抗礼了啊!”小蔡皱眉反问道。 见小蔡对龙脉之气的存在与老蔡的目的接受程度颇高,张扬有些狐疑地嘟囔了两句:“看你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想来你要么早就知道老蔡的所思所想,要么就是你早就对龙脉之气或者说真龙之气有着远超旁人的了解。是了,我差点忘记了你出身的那个家庭,也差点忘记了你出走之前的真实身份,以你当时所处的那个高端环境,对真龙之气有所了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我还是有一点点好奇,难道明朝皇帝的龙脉与满清皇帝的龙脉居然不是同一条吗?难道历朝历代所谓的龙脉都是完全不同的很多条吗?”小蔡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张扬,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谁跟你说过历朝历代皇家的龙脉都是同一条了?地脉这种东西又不是死物,它是活的!偶尔于地下改道,偶尔由于地质灾害而被截断,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很多个朝代明明看起来可以绵延很久,却只经过了一两代的传承就忽然消声觅迹的原因。关于龙脉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你还是接着给我说说老蔡到底跟你讲了些什么吧!”张扬闻言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后来老蔡他又跟我讲了一些他与日本关东军中那些随军阴阳师之间相互阴谋算计攻讦的往事,我当时只想起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这句话……” 第357章 机关 见小蔡一脸好奇想要追问的模样,张扬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在你们两个隐居的那个小木屋里,因为涉及到了日军留下的封印,所以老蔡他就简单地给我介绍了一下他与日本关东军中那些随军阴阳师之间许多不得不说的往事。按照老蔡的说法,在他被吕四娘转化成吸血僵尸、又借死隐遁以后,他就潜藏身形出没于各地,秘密进行着对吸血僵尸的研究;期间他所遭遇到的那些中饱私囊的蛀虫官吏都变成了他的试验材料,其中一些没有成功的试验品都任其自生自灭,而那些相对成功的试验品则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之后先后被他剖尸夺取心核弥补自身的力量——虽然他没有对我明说,但我也猜测得到,他之所以会苦心孤诣地研究吸血僵尸的成因与习性,又花费了百多年的时间尝试着批量制造吸血僵尸,其核心目的无外乎是想以那些量产的吸血僵尸再次谋求不朽的吸血帝国皇位而已!也正是因为在他进行试验期间有很多失败的试验品被他随意遗弃掉了,才会导致了后来那些穿着清代官服四处胡作非为的僵尸传说的产生。” “原来中华大地上流传着的僵尸传说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老蔡心血来潮的一次试验吗?”彭侯插话道。 “那么多的僵尸传说,可绝对不是一次试验就能搞得出来的!虽然老蔡他跟我说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但你想一想,他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在做试验,期间所能产生的成功不成功的吸血僵尸数量绝对是不计其数!而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都没有因为各地僵尸的混乱而感到丝毫的愧疚,并且安安稳稳地一直生活到了日军侵华、建立伪满洲国的那个时候。当初日军侵占东北的时候,日本天皇曾经以密诏嘱咐大将武藤信义前往东北挖掘破坏满清龙脉,并将日本皇族的不传之秘‘千棺の封印’授予了武藤信义,同时要求其对满清龙脉中最为重要的两处节点进行封印。其中龙脉之尾的节点刚好就在我们学校天柱山下的秘密地宫之中,那里恰好正是老蔡的埋骨之所;而龙脉之颈的节点则是远在长白山天池附近的一处秘密地宫里,老蔡就是想让我替他去那里破坏日军遗留下的所谓‘千棺の封印’。”张扬继续讲述着。 “他是想要让你破坏掉位于满清龙脉源头的日军封印,令龙脉之中的真龙之气顺着龙脉的轨迹直接来到龙脉的尾部,而他就在你们学校这里守株待兔、坐享其成吗?”小蔡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追问道。 “不错,老蔡他正是这个意思!由于老蔡说起了当年日军破坏大清开国时设下的龙脉镇锁法阵、并在法阵的原址上修建了地下堡垒与‘千棺の封印’的经过,当时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去阻止那些日军的行动,他却说那些日军的行动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才不愿意把满清龙脉之中已经剩余不多的真龙之气白白浪费在溥仪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身上呢!而当时的他为了保险起见,干脆在所有负责封印龙脉事务的日军身上都种下了转化成吸血僵尸的种子——在那之后,他如同收割庄稼一般先在龙颈处消灭了位于封印中心处处于昏睡成长状态的日军吸血僵尸、吞噬了他的心核;后来他又来到我们学校的地宫里面重施故技,不想却遇到了当时正在地宫之中进行深度调查的我。说起来,那还是我遇到白娣之前发生的事。”张扬说道。 彭侯闻言掰着手指头计算了半天之后,豁然抬头质疑道:“你是说在十五六个月以前,在白娣没有出现、我还没有认识你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认识老蔡了?在我的印象之中,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件事情呢?我只记得你似乎说起过,你是因为小蔡曾经偷偷交给了你某样重要的东西才得以结识老蔡的。” 张扬摇着头否认道:“你说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蔡的经过,而我刚才讲的在我们学校地宫里见到老蔡,那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我有过那一次与‘千棺の封印’的亲密接触,所以老蔡他才会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并且不惜浪费掉我欠他的最后一个委托、执意要求我去龙颈之处破坏掉那里的‘千棺の封印’。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当然了,我也是存了想跟老蔡就此彻底断绝关系的心思,所以我故作纠结了一番之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也许是抱持着跟我类似的心思,所以他将那根珍若性命的法锥作为谢礼送给了我,以答谢我那一次不顾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人生地不熟的仗义出手。” “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你的那一次仗义出手,破坏了长白山下的日军封印、释放了被困锁的满清龙气不说,在遂了老蔡的意之外,反倒是加速了他的死亡吗?”小蔡若有所思地总结出了张扬所说长篇大论的中心思想,并且有些求证似的再次确认道:“我这么理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老蔡他一心只想要得到满清龙脉中最后的那些真龙之气,因为评估出你仗义出手可以令他更快地达成目标,所以他不惜浪费掉最后一个委托求你出手;而在你出手之后,满清龙脉之中的真龙之气果然循着龙脉的轨迹流动到了龙尾之处,原本守株待兔、坐享其成的老蔡大喜过望之余却忽视了对自身的防御,所以才会被那个女人偷袭成功。” “你这话说得不对!你过于强调了我在这整件事情中所起到的作用,你要知道,就算去长白山破坏日军封印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丝毫不能避免老蔡遇袭身亡的这个结果——如果一定要给他遇袭身亡这个事情找一个罪魁祸首的话,追根溯源地看,其实应该是他自己!正是因为老蔡一心想要扩大他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而邪教的疯狂扩张同时引起了更多有心人的关注,所以才会惊动到身为老蔡仇敌的那个女人、进而令其隐藏在众多疯狂的信徒之中、及时抓住了老蔡心旌摇曳的瞬间悍然出手偷袭成功。这也正是我刚才说老蔡是咎由自取的根本原因,而他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则是老蔡之死的最大帮凶!”张扬淡定地反驳道。 “老蔡他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其核心教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会认为那邪教也是老蔡之死的最大帮凶呢?以我对世间邪教的了解来看,大多数邪教运作的方式不外乎是靠着给信徒们洗脑取得信徒们的信任,之后再想方设法地夺取信徒的信仰、健康、财富、**乃至生命。”小蔡冷静而平淡地详细分析着。 “你说的那是世俗之中的传统邪教,老蔡他所创立的这个邪教与世俗邪教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当初在老蔡的信徒给我传教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昏昏然的诡异力量,令我身不由己地想要相信他口中所说出的一切;而后来经过跟老蔡确认以后我才知道,那股力量的本质竟然是一种变异了的尸毒!还记得前段时间在南方忽然出现并引起全国大恐慌的那种新型病毒吗?就是那种被传染之后会得上一种**型肺炎症状的古怪病毒,其实那种新型病毒的本体也是一种一种变异了的尸毒,并且与老蔡用来传教的这种变异尸毒还分属同源!老蔡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情况,并用信徒的生命为代价很快就确认了一个事实:凡是狂热信仰他所创立那个邪教的人,必定不会被那种**型肺炎感染!”张扬苦笑着回应道。彭侯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咂舌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凡是信仰了老蔡那个邪教的人,都会被那种变异尸毒所感染,进而就会对另一种分属同源的尸毒产生了免疫吗?出现在南方的那种尸毒我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不仅力量非常强大,还有着一种类似于生命的古怪迹象;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岂不是说与它分属同源的、信仰老蔡邪教的那种尸毒也同样可怕?感染了老蔡的那种尸毒之后除了会衷心信仰他的邪教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异状没有?你可别告诉我说,正常人被感染之后都会变成吸血僵尸啊!”“倒也没有那么严重,顶多就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而已吧。”张扬笑着否认了一句,又对小蔡正色说道:“至于你刚才问我说老蔡那个邪教的核心教义到底是什么,其实说起来也非常简单,按照老蔡的说法,他只是想给那些依旧还抱有梦想的人们一个更加美好的愿景而已,令那些人对梦想成真有着更多的期许。而他们的核心教义总结起来大概只有这么一句话:‘鼓励更多的人加入,笃信所谓的真神,当处于昏睡之中的真神苏醒之时,就是所有信徒们的梦想成真之刻!’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啊……” 第358章 三魂 听了张扬总结出的老蔡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的核心教义,小蔡脸色有些僵硬地看了一眼自从进门后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话的小武,若有所思地向张扬求证道:“老蔡创立的那个邪教,他们所膜拜的所谓真神到底是谁?该不会刚好就是昏睡着的玄武的三魂之一吧?难道这个邪教还能跟玄武圣殿扯上关系?” “你还记得老蔡他早先向我们提及玄武三魂之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我记得当时他说,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从来京觐见康熙皇帝的西藏宗教领袖那里打探到关于玄武一族的消息,玄武一族世代守护着被无形结界环绕着的玄武圣殿,在玄武圣殿的深处有一间密室,密室里隐藏着千百年来一直在昏睡着的玄武的三魂之一。凡是能够见到玄武之魂的人,都可以实现自己一生最大的梦想。”说到了这里,张扬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小武之后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听说过一个关于神州浩劫即将来临的说法,提起这个事情的人怀疑神州浩劫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就会发生,而浩劫兴起的源头很可能与四凶有关!” “古老传说中的四种凶手吗?就算它们可以发动神州浩劫,又与玄武圣殿有什么关系呢?”小蔡追问。 “据说在上古时期曾经有四大凶兽祸乱神州,其中为首的那一个贪婪无度、无所不噬、号称可吞尽世间万物的叫做饕餮;之后有神人为护卫神州大地仗剑与四凶相争,相继将四凶逐一封印;但是被封印的四凶每间隔几百年就会尝试着将自身的邪恶力量涌出封印祸乱一方生灵,其中饕餮力量出现次数是最为频繁的,所以饕餮很有可能就是引起此次神州浩劫的罪魁祸首,或者说最起码它也是开启浩劫的罪恶源头。”张扬先是复述了一遍遗世和尚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之后却又话锋一转地说道:“后来我曾经跟彭侯和小武说过这样的推测,经过多个信息来源的资料对比以后,我怀疑饕餮很有可能被封印在玄武圣殿深处的那间密室之中,而当初身为五灵兽之一的玄武之所以会故意留下自己的三魂之一的目的,是因为它要用自己的三魂之一看守、镇压被封印着的饕餮,而根本就不是为了满足人类的贪欲、去帮助谁梦想成真的。” “恩?为什么你会得出如此跳跃性的结论?就算饕餮真的存在,它被封印的地点未必就一定会是那处玄武圣殿啊!完全有可能是其它的任何一个随意的地点!”面对张扬说出的结论,小蔡第一时间进行质疑。 “那是因为你不清楚在我们进入之前玄武圣殿之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根据我们三个人之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我们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开门时所遇到的那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很有可能是玄武族人与附近村子里所有村民的骨灰混杂在一起所形成的——而他们之所以都化成了飞灰,正是因为饕餮的力量在几年前顺利突破了封印的束缚,进而影响到了玄武圣殿周边的环境。所以我严重怀疑,老蔡在进入玄武圣殿深处、推开了那扇青色石门之后,他所遭遇到的并非是传说中的玄武三魂之一,而很有可能是自古以来就被封印在玄武圣殿深处、可以吞噬一切的饕餮!这也就解释了玄武一族为什么会被神秘灭族、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又为什么会集体兽变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张扬简单地向小蔡交待了一番关于兽变的调查结果。 听了张扬复述兽变过程的小蔡闻言皱起了眉头,原本有些质疑的神情忽然消失不见,他颇为担忧地向张扬求证道:“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当初老蔡为了梦想成真舍弃一切步入了那扇半开着的青色石门之后,他所见到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玄武的三魂之一,而是伪装成了玄武三魂之一的饕餮?而老蔡他就是因为受到了饕餮的唆使,所以才会在离开玄武圣殿之后就大张旗鼓地搞起了邪教活动?” 张扬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地附和道:“是的,或许老蔡他是因为受到了饕餮的蒙蔽才走上了利用发展邪教来收集血食的这条邪路,或许老蔡他根本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地心甘情愿地主动为虎作伥。要知道,以老蔡的性格秉性,那可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就算他知道饕餮的存在、也明了饕餮对他的利用,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忌讳的,反而可能因为饕餮答应了帮助他梦想成真而自甘堕落地与饕餮狼狈为奸。” 对老蔡性格早已了然于胸的小蔡自然明白张扬话中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之后,却豁然抬头异常认真地看着小武,语气有些凝重地问道:“小武,我不知道你跟张扬这一趟西安之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会对你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你不愿意跟我们多说话我也不想强迫你,只是既然目前我们的话题已经聊到了玄武圣殿,以及玄武圣殿深处的那间密室,那么身为最后的玄武族成员,你是不是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些关于那间密室的秘密呢?其中是否真的沉睡着玄武的三魂之一?抑或是封印着四凶之首的饕餮呢?” 一直都是神游物外的小武闻言,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凝视着他的小蔡,如同刚睡醒一般答非所问地回应道:“你们原本不是在聊值不值得替老蔡报仇雪恨的事情吗?为什么会牵扯到玄武圣殿里面的事情呢?而且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玄武圣殿在我离开之后、我们一起进入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异变,那场异变导致原本生活在玄武圣殿之中的我的族人们全都离奇死亡、尸骨无存;而经过后来我跟张扬、彭侯一起进行的调查来看,我的族人们果然与玄武圣殿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一样,都是因为受到了某种诡异力量的蛊惑与吸引,进而被动地奉献出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魂供某种未知存在吞噬吸收,他们自己则全都魂飞魄散了。” 小蔡摇着头有些不太满意地继续追问道:“你知道我刚才问的不是这些!你说的这些个状况刚刚张扬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嘛,我现在只想知道在玄武圣殿深处的那间密室之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其中所隐藏着的,到底是传说中一直在沉睡着的玄武三魂之一,还是自古以来就封印着四凶之首的饕餮呢?” 见自己没能成功地蒙混过关,小武一脸惫懒地摊开了双手,故作无辜地答道:“为什么你们都会对那扇青色石门背后的密室那么有兴趣呢?说里面沉睡着玄武三魂之一的,是老蔡;怀疑里面封印着四凶之首饕餮的,是张扬;而从小到大一直告诫我们说那里是绝对禁地的,是我们族中的各位长老们。我从小接受到的信息就是:不仅不可以接近那里,甚至都不可以对那里产生任何的好奇心,就连胡乱猜测、暗自窥探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对于你的这个问题,我真心给不出你们任何答案,因为我也是一知半解啊。” “恐怕未必吧!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在你占据这具肉身之前,你虽然只是玄武族中的一个小辈,但是以你们族中那先天悠长的寿元来计算,你至少已经在玄武圣殿之中生活了几十上百年。在那么长的时间之中,我才不相信你从来没有对那间密室产生过丝毫的兴趣,有过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小蔡冷静分析道。“这个嘛……”小武似乎被小蔡的话勾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会儿之后,小武咬着牙说出了这样一番回答:“你说得没有错,虽然当时我已经在玄武圣殿之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相对于玄武一族悠长的寿元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而已;身为族中数量不多的小辈,我自然是得到了族中长老们更多额外的关照,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没能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丝毫关于密室的信息。不过说起来,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确是曾有过很多次从那间密室之中感受到过一种对我而言莫名熟悉的古怪召唤,当时还不太懂事的我总是会遵循着那古怪的召唤跌跌撞撞地走到那扇青色石门之前,但族中的长老们总是在第一时间出现、阻止我去推开那扇石门,所以我一直都没能有机会去进去那间密室。”张扬听到了这里,清了清嗓子插话道:“所以小武的意思就是,除了你之前曾经感受到的那种古怪召唤之外,其实你对那间密室之中的秘密根本就一无所知喽?其实自从听老蔡说起玄武圣殿深处的那间密室以后,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堵在心里,却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起过——那间密室之中沉睡着的如果真是玄武三魂之一的话,那么玄武其余的魂魄又是在哪里?难道你们都从来没有好奇过这个问题吗……” 第359章 真神 见小蔡、小武与彭侯三人面对自己的问题都无言以对,张扬古怪地笑了笑继续自顾自分析道:“其实如果按照我的分析,老蔡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所崇拜的真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上古时期四凶之首饕餮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印到了玄武圣殿深处的密室之中,或许正是为了镇守饕餮,神兽玄武才会特地在那里留下了自己的三魂之一;而随着饕餮这一次的苏醒,他不仅吞噬吸收掉了所有玄武一族成员的精气神魂,甚至力量高涨地还影响到了玄武圣殿附近的村子。这意味着什么?这分明意味着原本为了镇守饕餮才被刻意留下的玄武三魂之一已然没有了庇护自己后代子孙的能力,它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听了张扬的这番分析,小武第一时间出言反驳道:“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这么诋毁我的老祖宗呢?先不说我那老祖宗到底何等出身、什么来历,光只说饕餮它算是什么东西,哪里值得我的老祖宗特意留下三魂之一镇守它呢?更不要说什么因为饕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实力,它就可能会威胁到我老祖宗三魂之一什么的屁话!要我说,你的这番分析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其实都是站不住脚的,你过于低估了我那位老祖宗的实力,又过于高估了饕餮那只凶手的实力,以这种站不住脚的实力对比去进行任何分析都是瞎胡闹!” “你真的觉得我说的这些分析都是瞎胡闹吗?”张扬面色古怪地看着小武,意有所指地说道:“首先,玄武一族是不是真的被灭族了?谁干的?难道坐拥玄武三魂之一守护的玄武圣殿会被人自外部突破不成?况且在我们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的时候,当时的场景充分说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玄武圣殿之内悄然发生的!其次,既然玄武一族被灭族的事情是发生在密闭的环境之中,玄武的三魂之一又绝对不可能是凶手,那么凶手必定另有其人,试想除了刚才我提到的四凶之首饕餮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值得怀疑的对象吗?” 见小武没有继续出言反驳,张扬乘胜追击地继续说道:“再次,根据彭侯转述的赤灵子道长的说法,他已经从铁西区的那只猫妖口中确认了饕餮已经苏醒的消息,而且饕餮很有可能是因为苏醒的时间没有几年所以继续大量血食以恢复自身的力量——这一点又刚好与玄武一族被灭族的时间节点恰好匹配;再再次,根据那只猫妖的说法,虽然现在饕餮的力量还比较虚弱,但也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力敌的,因为所有妄图接近它的生物都只会被它吸食吞噬变成他恢复自身实力的力量源泉——这一点同样可以通过咱们调查兽变事件得到正面的验证。如此繁杂的线索汇总到一起,最后全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这会是巧合吗?” “无巧不成书,这不是你之前最喜欢对我说的话嘛!我觉得这的确就是巧合!”小武嘴硬道。 “是啊,我也觉得是够巧合的!”张扬苦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边厢我刚听说将会有一场神州浩劫悄然而至,四凶之首饕餮很有可能就是那场浩劫的发起者,正当我打算寻找饕餮的封印之所时,却发现其实那个地方我早就已经去过了,这世间还能有比这个事情还更巧合的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知道是贼老天故意在捉弄我,还是说我就是与你们玄武一族有着某种特别的缘分。” “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都涉及到我们玄武一族啊?你要知道,虽然我们玄武一族一直以来都算不上是人丁兴旺,可在几年以前,至少大家都还快乐地生活在安全的圣殿之中,不用担心会被觊觎着我族宝藏的无耻之徒偷袭追杀;可就在我将神魂脱离了**、去人世间寻找合适肉身进行夺舍的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先是我自己的神魂被困在这样的一具肉身之中,之后带着你们一起返回圣殿的时候却又亲眼目睹了圣殿之中的惨况,再后来干脆就调查出了玄武一族惨被灭族的结果,现在天地之间再没有什么玄武一族,只剩下我一个这样的人不像人的生物、徒留着玄武一族的记忆,苟活于世!”小武在反驳的时候已然有了哭腔。 见小武的情绪起伏比较大,身为小武好基友的彭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他走到小武的身边坐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劝慰道:“小武别哭,这些事情其实跟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恰逢其会的倒霉孩子而已。就算你现在的状态有一点点古怪,就算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族人,可至少你不是还有我、张扬、小蔡这样的朋友吗?你要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是孤单单地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原本还只是心情激荡的小武,却因为彭侯的这几句话而眼眶红了起来,他有些抽抽噎噎地说道:“如果我们真是好朋友的话,张扬他又为什么一直往我的伤口上撒盐?难道我不清楚玄武一族已经被灭族的这个事情吗?我只是一直都不愿意去思考这件事情而已!我总觉得,只要我不想起他们,只要我不轻易返回圣殿,在我的心里他们就和从前一样,依旧平静安宁地生活在圣殿之中;而我,在经历过这一趟西安之行以后,确实是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我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回想起关于玄武一族很久以前的事情来。原本今天我只是打算陪着你们聊聊天而已,却没有想到张扬他却像是故意一样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玄武一族,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情,他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不是往我的伤口上撒盐还能是什么?” 被小武谴责了的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端正了态度异常认真地回应道:“小武,从咱们两个进门之后每一句话你都听到了啊,我一直都是在就事论事地跟小蔡进行讨论,可绝对没有一丁点儿想要往你伤口上撒盐的意思!要我说啊,在咱们去西安之前你根本就没有这么敏感,也不知道你在西安时受到了什么刺激,在兵马俑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变得怪怪的了,没想到回到沈阳之后反而变得更加严重起来。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跟我去了一趟西安,心神消耗过度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让你变得这么敏感?” “我变得敏感了吗?”小武闻言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之后又点了点头,有些不太确定地答道:“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好像就是在我们西安之行的后半段我才开始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可我自己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按理说咱们两个在西安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你都没有觉得累过,我这么好的身体又怎么可能会累呢?也许,是跟我一直横亘在心中的那件事情有关……” “我早就知道你小子有心事,可每次问你的时候你都不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既然现在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到底是怎样的心事居然会让你困扰了这么长的时间?”张扬追问道。 小武目光有些呆滞地注视着张扬,语气沮丧地回答道:“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非劝我说让我接受现状、努力地去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或者干脆选择性地遗忘掉关于玄武一族的记忆,用这具困锁了我神魂的肉身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去体验一番人类的生活。就是因为一直在思考着你的这个提议,我才会在很多时候变得注意力不集中、魂不守舍的,现在你倒反过来问我有什么心事要瞒着你们,你好意思吗?”“啊?原来就是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吗?”彭侯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对小武说道:“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既然你现在有着一具普通人类的肉身,且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离开,那你就应该尝试着使用这具肉身去做一些普通人该做的事情;如果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找到了助你神魂脱离这具肉身方法的时候,你再去纠结是想要维持现状继续做一个普通人还是脱离这具肉身恢复玄武一族族人身份这样的问题吧!”小武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张扬与小蔡,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好吧,这个事情也许确实用不着这么快就下决定,还是让我先回家冷静地好好想一想吧。既然你们还是要继续讨论关于玄武圣殿的事情,而我又不太想听这些,那我现在还是先离开的好,反正我跟张扬的西安之行是形影不离的,有他为你们交待我在不在这里都没有什么分别了。这几天我准备在家里好好思考一下今后的事情,你们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来打搅我了,一方面我要沉淀一下心情,另一方面我也正好去真正地体验一番身为普通人类的感受……” 第360章 血食 见小武态度坚决,张扬舔了舔嘴唇却不知该从何处劝起;小蔡劝解了几句之后,见小武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好暂时住嘴;只有彭侯不依不饶地啰嗦了好半天,最后才被小武不耐烦地打断,为了体现非同一般的革命友情,彭侯主动请缨要送小武回家;小武推辞了一番,见彭侯盛情难却也就勉强答应了。 在彭侯送小武回家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张扬与小蔡针对玄武圣殿深处那间密室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也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也许一切正如张扬所言,饕餮被封印在玄武圣殿的深处,而玄武的三魂之一正是镇守饕餮封印的核心要素;在饕餮苏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对玄武的三魂之一发起了攻击,而玄武的三魂之一此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饕餮在击败或俘虏了玄武的三魂之一后,将自身的力量涌出了那件密室,进而导致了玄武一族的覆灭;再后来,随着饕餮力量的逐渐恢复,它的力量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已经从玄武圣殿之中波及到了附近的村落,进而导致了张扬调查的兽变事件的发生;但很古怪的是,自从兽变事件发生以后直到张扬两次进入玄武圣殿期间,饕餮都处于消声觅迹的状态,很有可能再次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当张扬与小蔡将这个达成共识的结论说给送完小武刚刚返回家中的彭侯的时候,彭侯先是点头认可了二人的说法,之后同样有些好奇地问张扬道:“其实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也已经好奇了很久,你说玄武既然留下了三魂之一镇守饕餮,那么它剩余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刚才由于小武在这里,我们当着他的面肆意评价他的老祖宗恐怕总是有些不好,现在既然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讨论一下。” 张扬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刚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提,哪里想到会给小武带来那么大刺激啊。其实这个问题也是我自己犯糊涂,你说如果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之下,我把自己的三魂之一放在了某个地方以后,我剩余的魂魄会是在哪里?可千万别跟我说你想不出来这问题的答案啊!” “这个嘛……”彭侯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声抱怨道:“都是你没事儿瞎提问题,差一点就把我的思路也给带歪了!既然玄武留下了它的三魂之一镇守饕餮,那么剩下的魂魄自然还都是在它自己的身体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也能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问题提出来让我们大家讨论?我发现你小子去过这一趟西安之后,还真是有点变得越发无耻了,而且不仅无耻,还有点无聊、无赖、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我刚才只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窍、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傻问题而已嘛,你至于这么说我么?”张扬反驳了彭侯一句,之后又转头对小蔡说道:“如果刚才咱们的推测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在我们第一次进入玄武圣殿的时候,老蔡舍弃了一切进入到那扇青色石门之后所遭遇到的,很有可能不是玄武的三魂之一,而是饕餮!我不知道老蔡与饕餮之间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我知道那份协议一定是对饕餮十分有利——不然老蔡他也不可能从那间密室全身而退。而在老蔡离开了那间密室以后,他就一手创立了那个古怪的邪教,如此看来,老蔡邪教之中所顶礼膜拜的那位真神很有可能就是饕餮!” 小蔡点头附和道:“原本我一开始听你提及饕餮的时候我也觉得你的解释太过牵强了,但经过刚才咱们的这一番讨论之后,我反而觉得你的分析似乎变得越来越有道理。只是,就算老蔡他那邪教之中所信仰的真神是饕餮,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这并没能支持你说那个邪教就是老蔡之死最大帮凶的结论啊?” “你别急啊,我不是还没有说到这个邪教为什么会是老蔡之死最大帮凶的原因嘛!”张扬摆着手示意小蔡要稍安勿躁,他整理了一番思路之后,方才继续介绍道:“记得在你们隐居的那间小木屋里,我曾经问过老蔡一个问题。根据之前大老张的说法,这世界是绝对公平的,想要得到那些本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就必须为之付出相等的代价——或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或是最爱的人、或是你的生命。我先是给老蔡复述了一下这番话,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了使他的梦想成真他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怎么说?以他的性格来看,他应该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小蔡表现出极为旺盛的好奇心。 “他当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我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他笃信自己的梦想即将成真。而且他还对我说,由于他的梦想过于宏大并非是仓促之间可以成事的,他既然已经熬过了那么多年的耐心等待,自然也就不不在乎再多等上一段时间了。根据我的分析,他之所以会如此急切地疯狂发展他一手创立的那个邪教,正是因为与他要等待的这一段时间有着非常重要的关联——似乎随着他的邪教规模变得越发庞大,他梦想成真的等待时间也会相应地变得越发短暂一样。”张扬仔细回想着老蔡的所作所为,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难道说他发展出来的信徒数量还会影响到他梦想成真的进度不成?”小蔡先是顺着张扬的思路追问了一句,之后他又恍然大悟地猛拍了一下大腿兴奋说道:“是了,原来是这样!刚才你不是说过吗,虽然现在饕餮的力量还比较虚弱,但所有妄图接近它的生物都只会被它吸食吞噬变成它恢复自身实力的力量源泉。难道老蔡跟饕餮之间所达成的协议居然就是这个?老蔡负责在外面以邪教的形式发展信徒,等到信徒数量成长到一定阶段以后,老蔡就用某些鬼话将那些信徒们骗到饕餮力量所及的范围内,把那些誓死追随着他的信徒们全都当作是供奉给饕餮的血食,并想要以此来换取饕餮对他梦想成真大业的有力支持。” 张扬听小蔡如此说着,不由得回想起了老蔡遇袭身亡之前时农大地宫中的诡异景象,纠结了一下,张扬最后还是决定要给小蔡复述一遍当时的状况。组织了一下语言,张扬开口对小蔡说道:“我觉得你刚才的分析很有道理,而当初在农大地宫之中我亲眼目睹的、由老蔡亲自主持的邪教仪式也许能更加充分地证明你刚才的观点。那天,在老蔡遇袭身亡之前,我悄悄地混进了他的那些狂热信徒之间,并秘密潜入到了农大地宫之中;当时老蔡先是在一座明显像是祭台的建筑物之上高声喊了几句口号,台下的疯狂信众们都纷纷响应、声嘶力竭地复述着老蔡的那句口号,当时那种闹哄哄群情激昂的场面看起来跟演唱会差不多。” “演唱会?”小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彭侯,求助似的问道:“什么叫演唱会?我听不懂。” “歌星的演唱会你都没有听说过吗?难道你这几十年的时间一直都过着离群索居、不问世事的生活吗?”彭侯先是吐槽了两句,之后又眼珠滴溜溜乱转地想着该用哪种景象来形容当时的场面,最后彭侯打了一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道:“就算你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演唱会,就算你没有赶上过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种种运动,在你奔赴朝鲜战场之前,你总应该见过你父亲他参加的大型会议是什么样子的吧?是不是他一个人坐在主席台上说话,下面就掌声如雷?他振臂一呼,下面就应者如云?那种场面跟演唱会差不多!”小蔡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算是领会到了张扬所形容的那个场面的疯狂劲头。见小蔡已经明白,张扬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后来老蔡就说,他打算带领大家一起祭祀真神,并且临时招募那些愿意侍奉真神的忠诚信徒,让那些最为笃信真神的信徒先行梦想成真;他这么一说完,台下立刻就炸了锅,那些疯狂的信徒们各个争先恐后地往前冲,想要最先达成梦想成真的目标;之后就有一群类似护法队的人员出现,他们每一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鸟笼形容器杀入到那群志愿者之中;那些鸟笼形容器在脱手之后都异常精准地套在了志愿者的头上,并在护法者们发动了某个机关之后飞快地膨胀起来,将那些被选中狂信徒的身形完全吞噬;随着一道红光闪过,鸟笼形容器飞快地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但那些狂信徒却都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一滩黑色灰烬和一滴悬浮于半空的血之精华……” 第361章 遗产 “鸟笼形容器?该不会是老蔡变成了吸血僵尸之后研发出来的邪恶法宝血滴子吧?那些悬浮于半空的血之精华,想来应该就是血滴子通过吞噬、消化、吸收那些狂信徒将其所有精气神魂融汇在一起之后所形成的产物了。那种东西虽然邪恶无比,但对某些妖物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啊。”小蔡饥渴地舔着嘴唇说道。 张扬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小蔡,虽然小蔡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过多的真实想法,但张扬确实是第一次充分意识到,抛开各自的性格不同之外,小蔡跟老蔡两个人不论是人生经历还是人生理想,竟然都是如此惊人的一致。难怪俗话中会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样的说法,虽然小蔡在这里矢志不渝地嚷嚷着想要为老蔡报仇雪恨,那是因为老蔡并没有妨碍到他的人生大计,倘若不然,没准儿他也很可能会对老蔡刀剑相向。而老蔡之死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身为吸血僵尸也并非是真的永生不死! 感受到小蔡内心之中真正想法的张扬歪着头想了一下,觉得小蔡即使是以这样的心态来倾听老蔡的取死之道,从老蔡之前所走过的道路中也许他或多或少总会有所收获。想到了这里,张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面对这种远超想象的诡异变化,台下的那些疯狂信徒们不仅没有因为这种异状而感到恐慌,反而是更加群情激昂、雀跃不已地想要冲到祭台之下去优先体验这种与真神融为一体的感觉。随着那些冷酷护法者们的持续杀戮,祭台周围已经悬浮起了不下百滴血之精华。见此情景,老蔡他又施法将所有的血之精华都吸引到了他的手中,并且装腔作势地两手交握着用力捏合揉搓,似乎是想把那百多滴互不相容的血之精华强行捏合在一起;当一段咒语吟诵完毕以后,老蔡毕恭毕敬地将手中已经被强行捏合成了一团的血之精华高举过顶,大声喊着什么‘众生之血,敬奉真神,恭请真神降临’这样的口号。原本我以为他只是装腔作势地胡搞而已,却没有想到随着他喊话尾音的落下,一道肉眼可见的空间漩涡忽然出现在他的头顶。” “是饕餮出手接受信徒们主动贡献给它的血食了?为什么只是有一道空间漩涡,而不是饕餮的本体降临呢?难道说它的本体其实还是受困于上古时期的封印,所以只能用力量强行开辟出一条狭小的空间通道,并由此来接收各种血食吗?如此说来,此时的饕餮所拥有的力量应该极其有限。”小蔡冷静地分析道。 “不错,我也有着跟你相同的判断。根据我之前通过其它渠道获得的消息来看,饕餮固然已经苏醒过来了,但是过于漫长的封印时间已经消耗了它体内绝大部分力量,所以目前的饕餮可以说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它才会荤素不忌地连普通人类气血汇聚而成的血之精华都不愿意放过,可见它如今对恢复力量的渴求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张扬附和着小蔡的说法,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那道空间漩涡出现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想来以饕餮身为四凶之首的地位,一定是在第一时间就把老蔡强行捏合在一起的那一团血之精华给吞噬得一干二净了吧?身为那个邪教所尊崇的真神,难道饕餮就没有给予信徒们一些积极的反馈吗?哪怕不用真身降临,弄个分身来露个一鳞半爪的也足够让那些疯狂的信徒们顶礼膜拜的了,这样也能更方便老蔡继续他的传教大业嘛!”小蔡很快就把自己代入了角色。 “是的,既然你都可以猜测到这种程度,老蔡他又怎么可能不提前未雨绸缪呢?不过那是护法者们展开了第二**屠杀之后发生的事情了——那个空间漩涡恍如有生命一般急速地加大了吞噬的力度,将所有悬浮在空中的血之精华一扫而光。当那个空间漩涡吞噬吸收了好几轮的血之精华以后,它如同吃撑了打嗝一般,居然从空间漩涡的中心处涌出了一滴色泽鲜艳、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古怪血液!而原本一直在祭台之上假模假式地闭目打坐的老蔡忽然睁开了双眼,望眼欲穿、垂涎欲滴地凝视着那滴正从漩涡之中挣扎下落的血液,我当时看到他的眼睛都已经直了,似乎除了那滴血液之外再也没办法去关心任何外物!”说到这里,张扬停了下来,长叹了一声对小蔡说道:“你知道的,人不作就不会死,老蔡他就是在作啊!” 小蔡被张扬的这番话困扰了片刻,之后他才有些领悟地点了点头回应道:“看起来还真是这样的,身为一只吸血僵尸老蔡他怎么可以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的危险场合忽然分心了呢?按照你刚才的描述来看,就算当时台下的信徒之中没有老蔡的仇人那个神秘女人的存在,就算是一个普通人都完全有可能近身接触到已经心神大乱的老蔡。他这个破绽暴露得实在是太彻底了,身为他的仇人,如果我是那个神秘女人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哪怕准备得不够充分我也一定要临时出手!” 张扬苦笑着给小蔡复述了老蔡遇袭身亡时兔起鹘落的那一番场面,从老蔡失魂落魄地一跃而起开始,到一道素白的身影从台下的信徒之中飞出、悍然出手偷袭老蔡,再到老蔡手忙脚乱地被对方偷袭成功、挣扎不已地跟随着对方落回到祭台之上。最后张扬有些后怕地对小蔡说道:“直到他们两个落回到祭台顶端以后,我才终于来得及看清那位偷袭者的样貌——那是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英姿飒爽的女子!而心核被那女子一手抓住、感受到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老蔡则震惊万分地喊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吕四娘!” “吕四娘?你确认没有听错这个名字吗?”小蔡先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之后却又惆怅地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除了她之外,还会有哪个人是跟老蔡有着如此深仇大恨的呢?说起来,这位吕四娘还真是像跗骨之蛆一样,但凡找到机会可以打击到老蔡的人生计划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跟老蔡一起生活的这几十年里,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反清义士,但是有好几次老蔡外出负伤而归都是拜她所赐,似乎她一直都若即若离地生活在老蔡的周围,随时关注着老蔡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是啊,我记得当时那位吕四娘对老蔡所说的那一番话里,就有着她暗中监视老蔡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手报仇的意思。根据她的说法,从老蔡开始进行邪教宣传、又秘密派人重新打造血滴子的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知道了老蔡的打算;而她当年之所以会将老蔡转化成了吸血僵尸,是因为她想要让老蔡永远痛苦下去;当老蔡为了令自己的梦想早日成真努力打拼的时候,她越发坚定了要在老蔡梦想即将成真的前一刻悍然出手破坏掉老蔡的梦想,不仅要让老蔡彻底地失去一切希望,还要让老蔡感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是这样想的,最后也是这样做的,最牛的是她最后居然还真的成功了!”张扬颇有些感慨地幽幽说道。 “后来呢?身为这么多年的仇敌,难道她就没有趁着老蔡还清醒的时候奚落一顿老蔡吗?要知道,仇恨这种东西就像是美酒一样,压抑的时间越是长久,其中酝酿出的变化也就越是诡谲多变。想来以吕四娘跟老蔡之间这段绵延了二百多年的仇恨,一定可以开出一朵异样美丽的奇葩之花的。”小蔡悠然说道。听到小蔡竟是如此的说法,张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同样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的彭侯,摇着头回应道:“也许是你把整件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化了,吕四娘并没有像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多啰嗦半句,她猛地一把掏出了老蔡那已经**得面目全非的残破心脏,取出了隐藏于心脏之中的晶莹剔透的心核。在在心核脱离老蔡**的那个瞬间,老蔡的哀嚎声夏然而止,他的身体之中有几条淡淡的红线蜿蜒闪过,仿佛是燃烧殆尽的木炭、经过了一次回光返照之后就彻底地化为了一滩黑色的尘埃。就在这时,场间居然同时发生了两个变故——从空间漩涡之中滴落的那滴古怪血液忽然被一道从台下人群之中闪出的黑影夺走,同时在老蔡肉身所化的黑灰之间也有一股氤氲之气蒸腾而起,化为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细小金龙望空而走。”小蔡听张扬说到这里忽然两眼放光地问道:“那滴古怪血液与细小金龙就是老蔡留给我的遗产吗……” 第362章 前嫌 被小蔡关于遗产的这句追问给堵了个措手不及的张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连连咳嗽了几声,有些不明所以地反问道:“什么遗产?老蔡如果是提前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早早就立好了遗嘱,并且把你的名字写在了遗嘱受益人的位置上,他特地留给你的那些东西才能叫做遗产呢!至于那滴来源不明的古怪血液,以及那条不知来处去处的细小金龙,可能本身皆非是老蔡自身之物,又怎么可能算是他的遗产呢?小蔡,其实从进门之后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只是考虑到你的感受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你都已经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行了,你也用不着跟我绕什么弯子,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事情直接问我好了。当然,关于老蔡他给我留下的那两件遗产我还有许多不了解的事情,看来也还是需要你帮我再更详细地介绍一番那。”似乎是因为老蔡出乎意料还给他留下了两件遗产的这个消息,小蔡原本一直板着的脸孔终于柔和了下来,虽然他暂时还不清楚那两件遗产最后花落谁家了,但他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无意识地微微翘起了嘴角。相对而言,替老蔡报仇雪恨的事情的重要度无形中下降了。 目睹了小蔡前后情绪变幻的张扬苦着脸瞪了彭侯一眼,似乎是在怪彭侯不该将小蔡从南方接回来。可他转念一想,彭侯之所以会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地去寻找小蔡通报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归根结底还不就是因为他当时的一念之差嘛!想到了这里,张扬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小蔡,用异常认真的语气向小蔡确认道:“其实我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也非常简单,那就是,老蔡在你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原本我刚进门的时候,你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替老蔡报仇雪恨,连我想要说些劝慰你的话你都不让;可现在我才刚提到了老蔡身死之后留下了两件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你的心思就直接跳过了替老蔡报仇雪恨的这个事情,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从我这里打探出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之快?” “我变了吗?没有吧?”小蔡下意识地用双手搓了一下脸,平复了一下原本变得激动不已的心情。他面色古怪地看着张扬,一脸无辜地答道:“我跟老蔡之间的关系,你们两个不是早就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吗?刚开始,我与他在朝鲜战场上相遇的时候,我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老大哥,即使在他怂恿我抛弃当初拥有的一切追求那种见不得光的永生生活之时,我也是没有经过太多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他;及至后来,在我们两个返回了沈阳之后,我们之间发生了几十年来唯一的一次龃龉,他因为觉得沈阳已经变成了一个适合我们捕食的地方而想要定居下来,我却因为已经习惯了四处漂泊而想要继续游荡;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悄悄偷走了老蔡他珍若性命的法锥并将其交给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值得托付的人——张扬,你还记得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吗?虽然当时我看得到你,你却是看不清楚我的,其实那才是我们两个的第一次见面。而在我们那次见面之后不久,老蔡他就循踪而至地找到法锥并结识了你。” “是啊,说起来那也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在我遇到你之前,其实我的生活中并没有这么多妖魔鬼怪出现。那个时候,我本打算作为一个普通人安心上完大学、随便找一份工作、娶妻生子、平淡地渡过此生的,可就是因为你跟老蔡的忽然出现,我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回想起了当初的往事,张扬不由得唏嘘不已地抱怨了几句,毕竟,如果没有小蔡当初任性的行为,张扬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老蔡,由此他也就不会被牵扯到玄武圣殿之行、进而被牵连到直到如今还虚无缥缈的神州浩劫传说之中了。 面对张扬的这番抱怨,小蔡没有丝毫理会,他依旧自顾自地述说着他与老蔡之间的种种:“再后来,为了能够顺利破除玄武圣殿之外的封印,老蔡怂恿我主动牺牲,用自己的血液去破坏玄武结界;其实在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丝怀疑,似乎老蔡他早就清楚我的血液在面对玄武结界之时所能起到的作用,再由此反响推理的话,我自然也就开始怀疑起他一开始接触我的目的;当你用法锥从我的身上取血失败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老蔡小声说出‘难道我多年来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这样的话语,更加坐实了我对他的怀疑;及至后来我们从玄武族大长老大老张那里听到说老蔡早就听说过玄武圣殿的消息、甚至他早就清楚解除圣殿结界的方法之时,我内心之中原本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就已经彻底崩坍了。他骗了我五十多年!” 听到了这里,一直没得空插言的彭侯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嘴安慰小蔡道:“很多事情不能一直回头看,咱们还是要继往开来地向前看。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被人欺骗了五十多年的时间可以说是骗了你一辈子;可现在你毕竟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类了,被老蔡转化成了吸血僵尸的你,如果没灾没难地安稳活着其实还有很长的寿命可以慢慢消耗,以你最终的收获来对比那被蒙蔽的五十多年来说,其实最后还是你赚了许多呢。况且老蔡欺骗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从我们与他相识直到最后他遇袭身亡的期间,我们这些曾经出现在他身边过的人哪一个又没有被他蒙骗过呢?所以我劝你,对于这件事情还是要看开一些。” 张扬也附和着彭侯的说法,安慰小蔡道:“其实我们这么多人,要论起对老蔡最为了解的人,非大老张莫属。我清楚地记得,在玄武圣殿的时候大老张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从历史传说中你也能了解到雍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的生命本质已经发生了改变,可他的心终究是不会变的,永远是那么自私自利、永远是那么损人利己’,这句话其实就是老蔡这二百多年人生历程的最好总结。” 听到彭侯与张扬都在为自己帮腔,小蔡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剖白道:“大老张说得不错,从一开始老蔡就只是因为正是因为我身怀异种血脉的缘故而刻意接近我,并且为了令我的这种血脉保质期无限延长他不惜将我转化成了他的同类,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一直身为他手中的棋子而不自知。直到在玄武圣殿之中我终于确认了他对我的真实态度,我才恍然惊醒、心力交瘁、意志消沉,所以在离开玄武圣殿的时候,在刚一听到法海师父念诵佛偈的时候,我就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沈阳、跟随着他去云游四方。” “原来你那一次之所以会溜得那么快,归根结底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片伤心地啊!只是我也跟张扬一样都有着相同的疑问,既然在你的心中老蔡已经不再是那个值得依靠与信任的人了,为什么在乍一听到老蔡死讯的时候你会那么心急火燎地想要返回沈阳替他报仇雪恨?而等到我们两个返回了沈阳,却发现原本预计会比我们先回到沈阳的张扬还没有回归,你却又没那么急切地想要寻找吕四娘的下落了。而刚才在张扬提到那两件不属于老蔡的东西时,我可是把你眼中的那一抹贪婪与渴望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该不会真就想当然地把老蔡遗留下的东西都默认是他留给你的遗产了吧?”彭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话自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照你的这种说法听起来也太过难听了!”小蔡故作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对张扬与彭侯解释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对我一直没有急切地寻找吕四娘的下落感到好奇,其实虽然我在沈阳生活的时间不长,可毕竟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根据我那条消息渠道的反馈来看,自从吕四娘在农大地宫之中暴起发难杀死了老蔡之后,在沈阳的地界之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这意味着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根本就不生活在沈阳这座城市,当初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农大地宫中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要么就是她自知杀死老蔡之后可能会惹下一堆新的麻烦,所以她就干脆遁逃到外地暂时进行躲避去了!”见张扬与彭侯都连连点头,小蔡继续淡然地说道:“况且,我觉得,吕四娘她身为跟我一样的吸血僵尸注定还有很多年可以活,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我想要杀死她替老蔡报仇雪恨也不必急于一时;相较而言,老蔡他遇袭身亡之后所遗留下的那两件东西则显得更为重要一些,那笔遗产我要定了……” 第363章 血裔 面对小蔡如此坚决的态度,张扬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小蔡说道:“我这人性子比较直接,所以说话有些冲,希望你听了不要见怪。且不说老蔡遗留下的那两件东西到底是不是属于他、到底能不能算得上是一笔遗产,单以我所观察到的结果来看,恐怕那两件东西应该都已经名花有主了,轮不到你来进行争抢。” “这也正是我刚才一直都想要问你的,在老蔡死后场间所发生你所谓的两个变故到底是指什么?那滴从空间漩涡之中滴落的古怪血液到底被谁给抢走了?而他又是怎么离开的农大地宫?另外,从老蔡身体所化的飞灰之中蒸腾而起的那条细小金龙又是什么东西?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小蔡一阵见血地追问道。 “这个嘛……你问的这些个问题不管哪一个回答起来都会比较负责,我还是先从我认为最简单的那条细小金龙开始说起吧。”见小蔡果然正如自己所预计的那样,决定要暂时停止寻找吕四娘为老蔡报仇雪恨,转而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蔡所遗留下的遗产之上,张扬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未有丝毫动容地说道。 见小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张扬连忙摆着手对他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关于满清龙脉的事情,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那条细小金龙的本体很有可能就是原本一直被镇锁在满清龙脉之中的残余龙气。当我破坏掉长白山下那处日军遗留的‘千棺の封印’以后,那股残余的真龙之气就循着满清龙脉原有的路径、一路奔涌着从龙颈之处一直来到了位于农大地宫之中的龙尾处,之后又被早已在那里守株待兔多时老蔡给吞噬吸收掉了。可惜,由于一切发生得都特别突然,所以老蔡根本就没来得及将那股残余龙气消化干净,故此当老蔡遇袭身亡之后,那股龙气自然而然地脱离了老蔡残躯的束缚、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条细小的金龙茫然地在宽敞的地宫之中绕场梭巡,似乎在寻找一名相对于老蔡而言更加合适的新宿主。” “什么?你是说满清龙脉之中残余的那股真龙之气居然已经产生了一丝灵性,甚至都可以凭着天性主动认主了吗?那岂不是说倘若当日在台下的人群之中,但凡有一个福缘深厚之人,就有很大可能会得到那条细小金龙的青睐吗?虽然说福薄之人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龙气入体直接暴毙身亡,但如果是福厚之人得到了龙气入体的话,就很有可能会借着那股龙气在某些方面大有作为!”小蔡似乎对真龙之气非常了解,在一听到张扬确认那条细小金龙的本体是真龙之气这个信息之后,他第一时间说出了最为权威的判断。 “怎么你也是这么说啊,当时我依稀听到身边好像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了,所以我也没能看到说出这些话的那个人。既然连见多识广的你也是这么说,那看来得到了那股真龙之气入体的幸运儿今后岂不是就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官运亨通了?说起来,那位幸运儿身边还有好些个明显是行伍出身的年轻人,能混到有武警贴身保护其安全的程度,想来那个人自身的身份也很不一般吧?”张扬这样说着,见小蔡果然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那条细小金龙绕场飞了几周之后,忽然哀鸣了一声,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投入到了人群中一个高大英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体内;而被龙气直接入体的那个男人则有些恐惧地惊叫了一声,口吐白沫翻身栽倒在地。” “就算是我都未必敢正面承受龙气入体的痛苦,更何况他一个普通人呢!”小蔡先是鄙夷地哼了一声,之后却猛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连连追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那个男人的身边有武警贴身保卫?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混政治圈子的?甚至他很有可能已经是身居高位了?这下坏了!原本如果龙气入体的对象是普通人的话,我敢打包票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是没有办法将那些龙气收归己用的,如果我能够及时找到那个人话,或许还有可能将那些龙气全都给抢回来;可如果龙气入体的对象是已经身居高位的政治人物的话,不仅会令我对那人出手要变得谨慎许多,甚至我更担心那股龙气会因为觉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人,而主动助其彻底吸收消化——那样的话,就算我杀死了那个政治人物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张扬闻言微微一下,有些惫懒地笑道:“你看,刚才我就对你说过的,那两件东西都已经是名花有主了,你想要虎口夺食恐怕没那么简单。至于在农大地宫中被龙气入体的那位幸运儿的真实身份,在后来我还真是忍不住好奇在网上查找了一番他的履历,说起来还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人家也算得上是根正苗红的第二代!虽然其身份地位跟你当初比不了,但在改革开放以后他那位老子也算是响当当的一位实权人物,如今这位已经年近中年的公子爷政治生涯已经开始踏上了正规,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哦?那人居然还有着如此的家世?看来即使没有龙气入体的这个事情,他也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只是如今既然有了真龙之气的庇佑,想来他飞黄腾达的速度只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算了,既然这个人物的身份如此棘手,我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贸然行动,你还是先将他的身份告诉我吧。”小蔡淡然说道。 于是,张扬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他从网上看到的那些资料,并试探性地对小蔡劝说道:“这个人如今怎么说也算得是一方大员,虽然以你的身份很有可能不将他的家世看在眼里,但我必须提醒你,所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时代已经与你一呼百应、翻云覆雨的那个时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科学技术也变得发达了许多。如果你想要贸然出手对付他的话,你就要做好可能会在世人面前暴露出你自己的心理准备。” 小蔡闻言点了点头,算了领了张扬的这份好意,之后他又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既然那条细小金龙最后钻入了你所说的那位单姓高官的体内,导致我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去当面索取,那老蔡留给我的另外一件东西呢?也就是那滴从空间漩涡之中滴落下来的古怪血液,它又是被谁给抢走的?” 张扬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小蔡,答非所问地问道:“小蔡,我在网上看过很多关系西方吸血鬼的介绍,其中有很多关于初拥与血裔的说明,貌似在西方给予一个普通人类初拥之后,吸血鬼是需要对这个自己发展出的血裔日后的生活负责的。想来在东方你跟老蔡虽然自称是吸血僵尸一族,但无论从生活习性上还是物种类别上来看,你们都与西方的吸血鬼有着很多非常明显的共性,那么,身为老蔡血裔的你,其实也可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算是他的后代了吧?难怪你一直都坚持说只有你才拥有继承老蔡遗产的先天合法性。” “那是自然!虽然我跟老蔡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可那毕竟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并不能影响到我身为老蔡血裔的这个事实。所以,在乍一听到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以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替他报仇,第二时间想到的就是关于老蔡遗留下的那些遗产——在老蔡身亡以后,不论是于情于理还是合理合法,我都是那个唯一的继承人,我有权继承老蔡的遗产!”小蔡信誓旦旦地对张扬说道。“身为老蔡的血裔,所以就有权继承老蔡的遗产吗?”张扬的脸色变得愈发古怪起来,他看了一眼同样面色古怪、强忍着笑意的彭侯,摇着头对小蔡说道:“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也要怪我,我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可是由于我自己有思想误区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在去年的11月份,我经过一个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他那已经金盆洗手、不再理会江湖是非的老大,赵念平。根据他的说法,在某一天他因为有心事与两个兄弟喝得烂醉如泥以后,一个尚算是清醒的兄弟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他回家;没想到等他酒醒之后去发现自己是睡在午夜的墓地之中,其中一个兄弟脖子上留着两个血淋淋的孔洞死不瞑目,而当时恐惧不已的他却忽然对身边还活着那个兄弟体内的血液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食欲。”见小蔡一脸震惊的模样,张扬点了点头石破天惊地说道:“你心中的猜测没有错,赵念平他们打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正是老蔡,而赵念平他也正是老蔡继你之后所刻意发展出的第二个血裔后代……” 第364章 认亲 在张扬家中的客厅沙发之上,当听到张扬说起老蔡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别的血裔后代,小蔡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想要平复住心潮起伏的心绪,却忘记了其实他的身体早已不再需要通过呼吸来维持生命的运转了。有些震惊又有些费解的小蔡看了看彭侯,又看了看张扬,以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开口问道:“张扬,这种事情真的一点都不适合用来开玩笑,别告诉我说你是认真的!我跟老蔡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他都从来没有提出过想要再继续发展血裔后代,你说的这个叫赵念平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凭什么老蔡会对他青眼有加?甚至在没有跟我打招呼的情况之下他就这么干了!” 张扬一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表示道:“我又不是老蔡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没准儿他只是因为你不在他的身边而感觉到有些孤单寂寞冷,所以早早地就未雨绸缪地想要先给自己预备下一个血裔后代,毕竟赵念平被老蔡给转化成了血裔的时间是发生在你把法锥扔给我、而你却不知所踪的那段时间里。按照我的理解,也许那个时候老蔡他是担心你一去不复返,所以才会提前留下了一道后手、安排了一个备胎——当然了,我也不排除老蔡他当时是头脑发热、临时起意、激情犯罪的这种可能。” “我才不过是刚刚离家出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在沈阳安排下一个可以替代我的备胎吗?以老蔡的性格来说,他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绝不可能是这么猴急的人啊!”小蔡一脸不爽地抱怨着,可很快他就非常警醒地一愣,忙不迭地向张扬求证道:“张扬,你忽然提起来那个叫做赵念平的人做什么?就算他是老蔡继我之后所刻意发展出的第二个血裔后代,只要他不来影响、破坏我的计划,我才懒得理他死活呢。” “我之所以会提到赵念平赵哥,还不是因为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嘛!刚才你说,身为老蔡血裔的人自然也就拥有了继承老蔡遗产的权力,而好巧不巧地,你最为关心的那滴从空间漩涡之中滴落下来的古怪血液,最后恰好就落到了赵念平的手里。刚才我也提到过的,那滴古怪的血液忽然被一道从台下人群之中闪出的黑影夺走,而那道黑影正是听说老蔡要在农大地宫之中搞邪教机会循踪而至想要找老蔡报仇的赵念平!我估计一开始他原本是打算要等老蔡放松警惕之后在出手偷袭的,但由于之前我已经跟他探讨过关于他和老蔡之间孰强孰弱的问题,所以想来他应该也是对自身的实力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进而想要守株待兔地等待一些变数的出现。事情后续的发展,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变数真的出现了!”张扬笑着说道。 “你口中所说的这个变数,莫非指的是忽然暴起发难的吕四娘吗?”小蔡心思通透地反问了张扬一句。 “不错,也许就是在赵念平隐藏在人群之中耐心等待的时候,他忽然见到吕四娘出手偷袭老蔡、而且还一举成功了,在台下的他又怎能不欣喜若狂?在评估出老蔡肯定要难逃一死这样的结果后,假他人之手得以报仇的赵念平定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开始盘算他自己能获得的利益有多少,而他的目标自然而然地也就选择了那滴看起来很不平凡、对他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古怪血液。于是趁着吕四娘杀死老蔡心神恍惚的那一个瞬间,赵念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人群之中一跃而起,一边躲避着吕四娘下意识的攻击,一边伸长了手臂将那滴刚好从空间漩涡之中落下的古怪血液接在了手里、送入了口中。”张扬继续讲述道。 “什么?那滴血液已经被他给吃掉了?”小蔡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心中暗自纠结了一番,他似乎颇有些踌躇地对张扬说道:“这个赵念平在吞掉了那滴血液之后,当时他自身的力量是不是忽然之间有了一个很明显的增长?而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到手的成果被别人捷足先登,吕四娘就那么沉得住气?她就没有恼羞成怒地想要杀死赵念平、并夺取赵念平的心核与那滴血液吗?他们两个到底打起来没有?” 面对小蔡一叠声的追问,张扬轻轻地摇了摇头回应道:“以我当时观察到的情形来看,赵念平自身的力量并没有因为他吞噬了那滴血液就立刻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在面对着吕四娘的近身缠斗之时,他第一时间选择了退避。说起来,赵念平他又不傻!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老蔡的对手,而老蔡刚刚又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被吕四娘一举擒拿,他跟吕四娘之间力量的悬殊对比已经是一目了然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跟吕四娘硬碰硬呢?所以,得了便宜却不敢卖乖的赵念平,一边躲避着吕四娘的缠斗,一边急速地向着地宫之外飞驰而去;吕四娘则万分不爽地嘶吼了一声,满腔怒火、睚眦欲裂地追赶着他的脚步离开了地宫。” 说到了这里,张扬故意停顿了一下,以吸引小蔡的注意力。见小蔡果然好奇地望着他,张扬摆了摆手说道:“我只知道后来赵念平他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而那位吕四娘却是在离开农大地宫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过——我怀疑,要么她在偷袭老蔡的时候已经因为老蔡的反击而受了一些暗伤,此时应该正躲在某处隐秘的地方养伤;要么她就是没能跟踪到狡猾的赵念平的踪迹,反而被赵念平给骗到了其他地方,此时她应该还在那个地方四处寻觅着赵念平的身影呢!” 见张扬说得如此干脆,小蔡有些狐疑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至少在目前你并不知道吕四娘的下落咯?不过,就算你知道对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我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要先处理好老蔡遗产的问题,至于说找吕四娘报仇的事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话说回来,我听你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你对老蔡发展出的第二个血裔后代、那个叫什么赵念平的人一副很是熟悉的样子,你跟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我是经过一个朋友的介绍才认识的赵念平。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应该说是朋友的朋友,因为我的那位朋友对我而言十分重要,而我那位朋友跟赵念平之间又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我和赵念平因为我那位朋友存在的关系,相处得可以说是非常融洽。其实不仅仅是我跟他非常熟悉,小武跟彭侯和他关系也很不错啊,说起来赵念平这个人对我们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外人。”张扬一脸坦然地说道。 “看来,如果我想要见那个赵念平一面,还少不得让你们两个替我引荐引荐了……”小蔡意味深长地这样说着,又凝视着张扬坦然的脸孔,一字一顿地说道:“张扬,我明白你特地提起那位赵念平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要提醒我说,相对于老蔡而言,赵念平他跟我的身份其实是一模一样,我们两个都是老蔡的血裔后代,所以相对应的我们两个也都有着相同的权力——不管是那滴古怪的血液,还是那一股满清龙脉残余的真龙之气,作为老蔡的遗物我都不可以独吞,而是必须与那个什么赵念平一起分享。”“不错,我想要提醒你的确实是这个意思。如果把你们两个的关系放置到家庭概念中来看的话,老蔡就相当于是大家长爸爸的角色,而你就相当于是家中长子,张念平则相当于是家中次子;而所谓老蔡的遗产就可以被看做是爸爸去世后遗留下的一份家产,现在你们两兄弟刚好处于一个闹分家的境地之中,身为长子的你如果断然拒绝与弟弟分享那份家产,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张扬不顾彭侯连连阻止他的眼色,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地对小蔡如是说道。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最为严肃的一句话:“虽然你们都已经被老蔡给转化成了吸血僵尸,号称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但只要你们还需要脚踏神州大陆的这片土地,恐怕你们还就得遵循一下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旧老相传的一些个规矩,我这些话没有说错吧?”见张扬问得正式,小蔡却忽然淡淡地笑着回应道:“其实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的,我毕竟比你还大上了几十岁,关于对传统的尊崇之心必定远超你的预料。说起来,赵念平按伦理纲常来说,还真算得上是我的一位兄弟呢,而且还是那种血脉至亲的兄弟。就算你不提,我也打算想要让你们两个带着我去拜会一下他的,虽然我跟他素未谋面,但毕竟我们也算是兄弟一场,登门去认个亲戚还是有必要的……” 第365章 余响 张扬见小蔡被自己的话给将住、甚至还放话说想要认亲,他决定要趁热打铁、先把小蔡跟赵念平之间的这个兄弟关系给坐实,于是他转头对彭侯说道:“彭侯,反正你跟赵哥也很熟悉,要不然就由你带着小蔡去找赵哥认亲吧?我这自从到了西安以后一直都没得休息,原本想要再返程卧铺上好好补一觉的,却没有想到居然碰到了我的初中同学、又被他拉着聊过去聊将来地聊了一路,直到现在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见张扬对自己拼了命地挤眉弄眼,彭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道:“好吧,我回到沈阳之后一直都在陪着小蔡、根本就没来得及去找赵哥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赵哥家里打打秋风。我看你好像也真是有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既然你想要在家里补觉,那我跟小蔡也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把小蔡交托给我就放心好了,原本我就打算着想要找个机会再去赵哥家里蹭住几天的,现在这个机会真是来的刚刚好。” 彭侯说完,又转过了头对小蔡说道:“张扬现在这种亚健康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既然咱们该说的事情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不如咱们两个趁着天色还早先去赵哥那边?先把这门亲戚认下了,之后再在他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一方面让我得以跟赵家嫂子好好聚一聚,另一方面也方便你们兄弟两个培养感情不是。” “赵家嫂子?这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的小蔡一脸狐疑地追问道。他当然不会知道,自从彭侯发现了被二月春风转化成四季常青植物人的赵念平媳妇居然是木精之体以后,他一直在寻找各种借口死皮赖脸地想要腻在赵念平的家里,以期可以与那个跟他天造地设是一对儿的赵念平媳妇可以产生更多的气息交感。 “关于赵家嫂子的事情,咱们两个可以在路上慢慢聊嘛!你没看到张扬的哈欠已经是一个接着一个了吗?所谓客随主便,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呢,咱们两个倒是可以在他家里自己当家作主;可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家里,那咱们两个就只能是变成客人的身份了——这个家的主人都已经困成了这个样子,你我就不要再继续当恶客死赖在这里不走了,还是赶紧去帮你认亲比较要紧。”彭侯絮絮叨叨的对小蔡说道。 见张扬果然是一副精神不济、瞌睡连连的样子,小蔡点了点头,随口对张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在彭侯的一再张罗之下颇显不舍地离开了张扬的小家。在阳台上目送着彭侯与小蔡打车离开以后,张扬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回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卧室之中,拉好窗帘脱下衣服倒头便睡。 也许真是因为在西安被累坏了,也许是因为在外面心理压力过大而一直不得深眠,总之张扬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等到他因为饥肠辘辘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了。去楼下小吃店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张扬又懒洋洋地回到了家中,惬意地躺到沙发之上开始梳理各种冗杂信息。 当初他之所以让彭侯去南方寻找小蔡,只是单纯地觉得老蔡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朋友,难得有两个与他有着血脉羁绊的人中,赵念平已经亲眼目睹了老蔡的死亡并且渔翁得利得到了最为实惠的好处,而远在南方的小蔡却是连老蔡遇袭身亡的消息都不知道,身为这几个人的共同朋友,张扬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只是令张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蔡与老蔡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他当初预想的那样融洽,而小蔡急匆匆返回沈阳似乎更多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接收老蔡的遗产而已,至于说想要替老蔡报仇雪恨,恐怕更多也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虚伪借口——不然,他又怎么会在看出张扬不想提及吕四娘下落的时候故意视而不见呢? 想到了这里,张扬不由得回想起几天前在兵马俑展厅门前偶遇到赤灵子与秋凝霜来,那个时候的赤灵子既不像张扬在云南与他初遇时那般洒脱稳重、又不像彭侯在沈阳与他相遇时那般睿智有担当,反而是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但总体而言,换下了那身熟悉的道袍、穿上白色运动装、又将齐腰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束起的赤灵子道长,不管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人不风流枉少年的真实活着的感觉。相对比较起来,一直陪伴在赤灵子身边、穿着情侣款运动服、自称是秋凝霜但同样也是吕四娘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姑娘,她身上的变化则更加明显一些:她既不像之前从遗世和尚记忆画面之中所看到的那般冷淡高贵不苟言笑,也不像张扬在农大地宫之中所见到的那般狡猾毒辣心机阴险,跟赤灵子站在一起后,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像一名身处热恋之中的幸福小女子一般,如果不是张扬对她有所了解的话只会把她当作是普通人。 甚至,在秋凝霜离开之前,她还大度地像张扬表示说等她跟赤灵子返回沈阳以后,她一定会给张扬好好讲一讲关于那些年生活在她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以及他们所执着追求过的那些理想与往事。换句话说,这应该也是想要为张扬讲解一番她跟老蔡之间的恩怨情仇了,只是一想到她跟赤灵子经历闭关休养之后,少则七七四十九天、多则九九八十一天就会返回沈阳,张扬的心情却并没有当初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么激动——只要一想到赤灵子跟秋凝霜返回沈阳将直接面对小蔡的报仇行动,他就一个头顶两个大。 所幸,距离秋凝霜返回沈阳还有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到那个时候,小蔡他没准儿已经想办法收回了老蔡的所有遗物、打道回府去金山寺寻找花生小和尚了吧?一想到这里,张扬不禁又开始担心起小蔡与赵念平二人的初次见面来,两个人该不会为了争抢那滴古怪的血液而大打出手吧?可他转念又一想,有彭侯那个家伙居中调停的话,想来那二位之前素未谋面、却有着血脉羁绊的异姓兄弟应该也不会当场就反目成仇吧?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张扬不禁又想起了性格大变的小武——虽然原来在西安观看过遗世和尚的记忆画面之后小武已经开始偶尔发呆、神不守舍,可毕竟还没有发展到更加严重的程度;反而似乎是他们在火车上与王程偶遇之后,小武才开始变得更加捉摸不定的,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张扬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与小武此次西安之行中小武所作出的种种行为,看起来虽然小有古怪,但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苦思了好一会儿颇有些不得其解的张扬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深入思考,决定要找个机会把小武约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地好好聊一聊,看看小武的心中到底在困扰着些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中杂念的张扬,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在前一天他为了让小蔡相信老蔡之所以会遇袭身亡都是因为咎由自取的时候,曾经与小蔡谈及到那个由老蔡一手创立的邪教。按照张扬的记忆,当时在农大地宫之中、老蔡遇袭身亡以后,由于缺少了老蔡力量的支撑那个空间漩涡很快就缩小消失,那些祭台之下的护法者们与前赴后继慷慨赴死的狂信徒们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惊了;最后有一名原本一直活跃在老蔡身边、看起来显得精明伶俐的中年男信徒越众而出,一边激动不已地振臂高呼着口号,一边决定他要自己暂摄教主之位继续带领着那些迷茫的信徒们去完成未竟的事业;那些原本已经开始变得鼓噪不已的信徒们因为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而变得越发激动不已起来,他们纷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口号。被那些狂信徒们振聋发聩的口号声惊醒的那位单姓高官环顾了一番周围的景象,似乎是回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段疯狂岁月,他应该是清醒地意识到,当有一位狂人一心想要创立某种莫名其妙的宗教、并且那邪恶的教义如果能够打动普罗大众的话,其结果注定只会是一场悲剧。所以当身边的那些负责护卫他人身安全的年轻人请示他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乱象时,他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决定要派出武警进行对那个邪教的清剿工作,而当时意识到老蔡所遗留下的烂摊子很快就会有更加专业的人士接手进行处理的张扬,在略微纠结了一番后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农大地宫,再没有跟进过后续的相关消息。直到前一天他与小蔡再次提及那个邪教的时候,见小蔡似乎对老蔡所遗留的那个邪教很有兴趣的样子,他才忽然惊觉,似乎自从他离开农大地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那个邪教的消息了…… 第366章 豹子 想到了此处的张扬,不由得一骨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赶忙跑到书房打开了电脑,想要通过网络去搜寻一些关于那个邪教的消息;可很快他就又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客厅,一脸郁闷地倒在了沙发之上。虽然说在老蔡遇袭身亡之后,由于张扬他自己乱事缠身首尾不得相顾从而一直都没有看到过关于那个邪教事件的相关新闻报道,可如今在网上刻意查询了一番却连与其相关的只言片语都找不到,这种古怪的状况似乎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刻意封锁了关于那个邪教的所有信息!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单姓高官! 正如之前张扬对小蔡所说起过的那样,在前往西安之前张扬通过网络搜索西安相关景点的时候,还真就忍不住好奇地顺手在网上查找了一番那位单姓高官的履历。那人姓单名毅建,出身于一个红色家庭,是一位根正苗红的军二代;他那位老子在改革开放以后落实政策恢复了原有的地位与待遇,倒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一位实权人物;而表面上与自己老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单毅建虽然一直标榜自己之所以会取得当前的成绩,全都是因为自身的努力与高人一档的能力,可这种话自然也就只能忽悠一下那些整天活得浑浑噩噩的普通小老百姓,但凡对中国近现代史有所了解的人,谁又能不对他那位老子的大名如雷贯耳耳熟能详呢? 而就是这样一位家世清白、背景宏大的高官,虽然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犯过一些男女之间的错误而惹得前任岳父老泰山不喜,但也架不住后一任岳父老泰山的声势显赫啊!在被某只无形的权力大手压制了十几年以后,单毅建终于把握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离开了困守十多年的那个海滨城市,一跃成为省部级领导、风风光光地返回了省会城市,以自己卓尔不凡的气质和能言善辩的词锋在省会打开了一片新局面。 明眼人自然也都看得出他的志向所在,而习惯了被人关注的他也丝毫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更高位置追求的**——就是这样的一位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在获得了真龙之气入体的机缘之后,想来不论是他的企图心还是他的上进心都必然会因为龙气入体而再次得到飞跃。而如果真是他以省部级领导的身份出面压下了老蔡一手创立那个邪教的消息,那么他此番作为的动机就很让人值得思考了:他是想要借助那个邪教的人财物力吗?以他的身份地位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必如此;他是想要通过封锁那个邪教存在的消息、进而封锁住他获得真龙之气的事情吗?以这类事情的玄奇程度而言似乎就算有人在外面大肆宣扬也未必会有人相信;他是想要通过控制那些邪教徒、进而获得收集真龙之气的能力吗?没有老蔡这位曾经的真命天子相助,恐怕他这一番谋算最后注定就是一场空了;也许,他想要通过那个邪教获得的,是超乎常人意料的东西。 一想到那个邪教崇拜信仰着的真神很有可能会是四凶之首饕餮,再一想到那位单姓高官很有可能通过对那个邪教的控制而与传说中的饕餮产生某种联系,张扬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浓浓的担忧。想到了这里,他忙不迭地掏出了手机,想要给远在铁西区的林豹打个电话,一方面给对方报个平安、告知对方自己已经顺利返回沈阳,另一方面他也正好想要听听看自从他离开沈阳之后,铁西的那只猫妖是否又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耳边传来对方的电话铃声才刚刚只响了一声,对面的林豹已经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喂?张扬吗?你已经回到沈阳了?还把不把我当成兄弟了,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给我?要不是我手下的小兄弟们传回了消息,说那个跟你一起去西安旅游的小子已经回到了沈阳、出现在了他自己的家,我还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呢!你这事情办得可太不地道了!”林豹刚一接起电话,直接就开始了抱怨。 张扬闻言苦笑了一声,他先是随口扯了几句谎安抚着林豹受伤的情绪,又拉着林豹鬼扯了一番闲话,最后才话锋忽然一转故意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开口问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一次在农大地宫里面发生的邪教活动吗?我这一次去西安,碰到了几个古怪的人,他们给我的感觉跟农大地宫里的那些邪教徒们非常类似,让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沈阳的邪教已经发展到西安了呢。说起来在我准备逃出农大地宫的时候,我记得有个好像是官员、看起来有几分面善的人正对着几个看站姿像是当兵的人下着指令,要他们去联系沈阳军分区的驻军,准备派遣武警去地宫里全面取缔那个邪教、把那个邪教组织的成员都一锅端掉。可是后来我却一直都没有听到过关于武警剿灭邪教的消息,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要跟你打听下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事情你来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恐怕整个沈阳地区除了我之外应该再没有人能够对那个邪教的下落了如指掌了。其实在你从农大地宫返回宿舍、我跟你分开以后,我也忍不住好奇心地找了一些小兄弟去帮我打探关于那个邪教的事情,我当时也是心存侥幸地想要尝试着调查一番,却没有想到这番调查所带给我的收获却是出乎意料的多。”林豹在电话那头先是习惯性地吊了一下胃口,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电话这头儿的人并非是他的那些小兄弟们,而是让他感到一个头顶两个头大的东陵小霸王张扬,于是他果断地口风一转继续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武警一开始的确是把农大地宫里的那些人全都给抓了,可没过几天就又把那些人给放了出来——你想啊,就算说他们搞邪教仪式杀人放血了,可地宫里面又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地上也没有残留杀人现场该有的血液脂肪,没凭没据的武警对那些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记得当时由于他们的那个教主忽然遇袭身亡,似乎所有邪教徒都有了一些恐慌,却有一个看起来显得精明伶俐的中年男信徒越众而出宣称说是要暂摄教主之位,他想要继续带领着那些迷茫的信徒们去完成未竟的事业。那个男人的模样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之前经常会出现在那位前教主的身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他才能在前教主遇袭身亡以后振臂一呼就从者如云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那个男人在日常生活里的真实身份,抛开那些后来被附加给他的面具和他身为那个邪教核心骨干这个事实不提,他是什么人?他也被那些武警给放出来了吗?”张扬像是没有感受到林豹语气的变化,自顾自地追问道。 “哦,你说的是那个伶俐鬼吧?”似乎是被张扬问到了痒处,林豹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出了一大段关于那个中年男信徒的事情来:“你要是问别的人我可能还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至于说到那个伶俐鬼,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那个老小子以前也曾经在铁西这边混过一段时间,由于精明伶俐很会做人所以在那个时候混出来的口碑倒也不错,只是后来因为染上了赌瘾、他那人赌品又太差,有一次在赌桌上跟一个一直都罩着他的老大顶了牛,结果被那个老大的手下四处追杀,不得不跑到东陵那边去隐姓埋名地避避风头。没想到他怎么就跟东陵那面的邪教勾搭上了,居然还混得风生水起的,前段时间他和那些邪教徒一起都被武警给放了出来,然后他就带着那些死忠于他的教徒浩浩荡荡地杀回铁西了。” “他带着教徒们去了铁西?他去铁西做什么?他到了铁西之后没做什么古怪的事情吧?”张扬追问道。 “这个嘛……”老蔡闻言迟疑了一下,忽然答非所问地对张扬说道:“我记得你在出发去西安之前,不是特意嘱咐过我让我着重留意那位统一了铁西地下世界的黑道枭雄的举动吗?根据这一段时间我这边接收到的最新消息来看,那位老大果然有些异常的举动——他失踪了!而更加古怪的是,在他失踪之后不久,居然又来了一个女人宣称是他的妹妹,要代替他接手铁西区的黑道事务!那些原本已经被吓破了胆的老大们自然不会将一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结果他们在那个女人手上吃的亏比上一次还要惨烈的多。”回想起自己性格大变之时与那只白色猫妖相遇的情形,张扬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同时也预感到林豹之所以会顾左右而言其他一定是有着某些难以启齿的内情,于是他懒洋洋说道:“大哥,请说重点!”林豹在电话另一边嗫嚅了半天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女老大跟伶俐鬼搞到一起去了……” 第367章 猜忌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张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 “我的意思是说,在那个女老大像她哥哥那样再次统一了铁西区的黑道生意之后不久,刚好伶俐鬼那个混蛋就带着他的那帮信徒们返回了铁西,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早就认识了呢,还是临时勾搭上的,总之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彻底搞在了一起!不仅是他们两个人搞在了一起,就连他们手底下的势力现在也都被搞在了一起,也分不清楚哪边是黑社会哪边是邪教徒了。”林豹用尽量精练的语言给张扬介绍着铁西现状。 听了林豹反馈回来的这个消息,电话这边的张扬不由得古怪地笑了起来,他喃喃自语道:“你是说那个新来的女老大她也跟邪教搞在一起了?甚至她还发动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弟们一起去信那个邪教?一个诱惑人追求梦想成真的邪教,再加上一群出身黑道穷凶极恶的信徒们,这下听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了。” 林豹耳朵很尖地听到了张扬的喃喃自语,他又在电话那边告诉了张扬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根据我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位新的女老大在跟伶俐鬼勾搭上之后不久,伶俐鬼就主动举贤任能地推举女老大继任那个邪教的新教主——也不知道伶俐鬼他是怎么私下运作的,总之据说他以一己之力说服了那邪教中残余的其它骨干力量,终于得偿所愿地将那位女老大给拱上了教主之位。那位女老大也许是考虑到想要在继位之初广泛拉拢人心,也许是她也跟其他信徒一样被那个邪教的最终目标所迷惑,反正在当上了那个邪教的新教主以后,她不仅自己对那个邪教的思想笃信不疑,甚至更变本加厉地想要逼迫铁西区内所有黑社会成员都加入那个邪教!关于这一点,她的举措比之前可能是她哥哥的那位传奇男人还要心狠手辣得多!” “她的行动如此嚣张跋扈,就没有引起铁西区那些黑社会混子们的激烈反弹吗?况且,就算那些混子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有丝毫反对的意思,难道连负责铁西区基本生活治安的警察们也都对她疯狂的行为视而不见吗?要知道,以那个邪教之前举行仪式时所表现出来的疯狂行径,绝对可以说是不折不扣、十恶不赦的真正邪教,其肆无忌惮的疯狂发展,不论是对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还是对那些想要冲破一切束缚拥有反社会人格的黑社会来说,都未必会是一件好事。”张扬思考了一下,淡然说道。 “是啊,你说的这些我也都能想得到!但是最古怪的问题也正是出现在这里,在那位女老大的小弟登门逼迫我们放弃手头上的一切去追随那个邪教的时候,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所以我就报了警说在我这里有人要强制我们信仰一种邪教。警察们的出警速度倒是蛮快的,只是当他们发现女老大的那个小弟所推崇的邪教教义居然是让人如何实现梦想成真的时候,他们不但没有做丝毫的调查反而是把我给训斥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关于那个邪教的事情他们不想管!看到那些警察暧昧的态度,我才充分肯定了一个事情——那个邪教至少在目前而言,已经拥有了政府的背景!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政府部门的暗中支持,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支持那位女老大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疯狂扩大着那个邪教的影响力度,并且跟当年伪军抓壮丁一样不论男女老幼都被逼迫着去信仰那个邪教。”林豹在电话那头气愤说道。 “政府的背景吗?”结合着之前自己所考虑过的那个关于单毅建与邪教之间可能会发生的关系,张扬思索了片刻对电话那头的林豹吩咐道:“你刚才说那位女老大的小弟已经登门踏户地逼迫你们去信那个邪教了?当时你是怎么应对的?既然你感觉到那些疯狂的信徒背后可能有政府的暗中支持,那看来你们一味地拒绝入教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建议你们先是用不太坚定的语气拒绝几次,之后再做出一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样子暂时同意他们的要求。这样的话,一方面你们也算是加入了那个邪教,可以打探到更多邪教内部事务的信息;另一方面你也用不着跟那些人把关系弄得太僵,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太好。” 林豹在电话那边连连点头答应着,有些理解万岁地感慨道:“是的,是的,其实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虽然我带着这帮兄弟们以及你之前收下的那群人,合成一股看起来像是人数不少的样子,可由于没有你在这里坐镇,大家毕竟都还不是一条心啊;万一真跟那些邪教徒们产生了什么正面冲突,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先不说,我还真怕咱们这边人心不齐经受一点挫折就分崩离析了。所以按照目前铁西这边事情发展的态势来看,我也觉得咱们暂时隐忍一下,哪怕是临时参加一下那个邪教,也算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了。” “不错,那就麻烦你帮忙向兄弟们转达一下我的这个建议吧!”张扬随口对林豹说了一句话之后,一想起在自己性情大变的那段时间里收下的那些个都不自己大得多的黑社会分子们,他就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地头痛。想了一下,他又在电话里继续对林豹吩咐道:“我这次出远门的时间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刚一回到沈阳就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过一段时间吧,等我忙完了手边的这些个事情,我一定抽个时间去铁西一趟,专门跟那些好久不见的兄弟们见个面、大家好好地聚上一聚。至于我暂时不能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还得麻烦你跟之前一样,除了继续盯着那个女老大跟邪教之外,还要多照顾一下那边的兄弟们。” “我办事,你放心!小老大,你还有什么别的指示没有?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林豹追问道。 张扬闻言纠结了一下,回想起之前跟林豹相处时的种种,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叮嘱道:“根据我的判断,你说起的那位伶俐鬼很有可能在被武警抓捕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某位政府高官的暗中庇护,而他后来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带着所有邪教信徒返回铁西,估计也是得到了那个人的授意;至于说他跟那位新出现的女老大搞在了一起,很有可能是一种谋略手段——只是,恐怕他在一时之间还不清楚自己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对手呢!总之你记住,如果最后你们感到自身受到了生命威胁的话,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往东陵农大这边跑,毕竟我在这边的朋友曾经跟你说起的那位女老大曾经有过井水不犯河水的君子协定。”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这个信息转达给兄弟们的!”林豹应承着,又陪张扬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而张扬则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敲击起自己的额头来,他深深地为从林豹那里得来的消息感到困扰。那位叫做单毅建的省部级高官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了老蔡的那个邪教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为他所用的?就连铁西的那只猫妖也想尽办法掺合到了那个邪教的事务之中去,它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那个被林豹称作伶俐鬼的中年男人本身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两个野心家的同时操纵呢?抑或是他想要在两个野心家之间左右逢源、夹缝中求生存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张扬又苦恼地思索了半天,心中的担忧却变得越来越突出,一个又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荒谬绝伦的想法此起彼伏。起先,他最为担心的是,如果铁西那只猫妖通过接触邪教了解到那个邪教所崇拜的真神正是它一直在寻觅着的饕餮,那么它是否会选择与老蔡当初一样的行动呢?如果它最后选择了与老蔡完全相同的道路,那么想来它一定会努力地扩大邪教影响的范围、尽可能多地发展海量信徒,之后再秘密地进行邪恶的宗教血祭仪式、用那些狂信徒们的海量血之精华去换来饕餮力量的快速回复。其次,让张扬同样感到担心的是,那位在政府身居高位要职的单毅建到底目的何在、意欲何为。因为种种巧合而得到真龙之气入体的那个家伙,该不会以为只要进行了那邪恶的宗教血祭仪式就有机会再次得到更多的真龙之气吧?如果他真有类似这样荒谬的想法,那么放跑所有的邪教徒、并在暗中对老蔡所遗留的邪教进行着种种照顾,说起来倒也变得情有可原了——可惜,他完全不清楚,像上一次在农大地宫之中所发生的那种巧合归根结底都是由于老蔡的存在才会发生,那样的巧合根本就是不可复制的……” 第368章 渊源 就在张扬苦苦思索着那些发生在铁西区中新变化的时候,一段之前未能引起他重视的记忆画面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是发生在真正的张扬被阴差阳错带到虚无空间、巧遇遗世和尚期间所发生的一件往事,那个时候主宰着张扬肉身的,是另一个他所不熟悉的自己。只是在重新夺回了这具肉身的操控权之后,或许是因为心中的隐忧,又或许是因为陌生自己的刻意阻挠,张扬一直都没有重视这一段记忆。 在这一段张扬并未亲身参与的记忆之中,他曾与统一了铁西区所有地下势力的那只猫妖有过亲密的接触,并由此推波助澜地令那只猫妖草率前往东陵区、进而遭遇到了彭侯的狙击、不得不答应彭侯继续维持着平分沈阳东西两大区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只是关于与那只猫妖见面时所发生的一切,张扬却是下意识地一直都没有全盘回顾过,似乎他也是不太想要去面对那个阴险狡诈、百般算计的另一个黑化版自我吧。 可是就在老蔡提及了铁西那面出现了一个新的女老大、接手了之前那只猫妖所打下的江山以后,张扬心中自然而然就将那位新出现的女老大与之前所遇到过的那只浑身长满纯白色绒毛的硕大猫妖联系到了一起,并没有丝毫犹豫地确认了二者其实为同一妖物两种表象的这个事实。同时,他之前一直都没能详加思索的那段与猫妖相见、对谈的记忆画面也被自动从记忆深处给调了出来,生动地展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那一段记忆之中,当时那只白猫正慵懒地躺在地上、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张扬,并在小小的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非常不屑地吐槽张扬,说它并不认为张扬四处拉拢人心的行为会对它的黑道事业产生什么影响;而那个时候已经黑化了的张扬却阴沉着脸色、怒斥着那只白色猫妖,说虽然他从猫妖的体内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力量可他并不会因此就对猫妖有丝毫的容忍,同时还提议说想要跟那只猫妖共同瓜分铁西区的地下势力:将那些不愿意归顺他、一心想要反对他、不听话的黑道分子全都交给猫妖去处理,而他则只接收那些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对他忠心耿耿、想要跟随他一统地下势力的顺从小弟就可以了。 听了黑化版张扬提议的白色猫妖却似乎并不领情,它认为虽然张扬的体内也拥有着与它体内那股力量同源的一股力量,而且那两种力量之间一直在相互呼应,可它并不能因为那分数同源的两股力量就确认张扬的真实身份,所以自然也就不愿意给予张扬丝毫信任;但当时黑化版的张扬却轻佻地笑着说,他不会是那只猫妖的敌人,反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伙伴,他与那只猫妖注定会是站在同一阵线一致对外的朋友。 那只白色猫妖听了黑化版张扬的一番话之后,却是猛然地恢复了人形,变成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用双手掐住了张扬的脖子恨恨地说,自从在很多年前获得了那股力量的时候它就清楚地知道,身怀那种力量、筹划着惊天计划的它注定是孤寂一世不会有任何朋友的。但很古怪的是,已经恢复了人形的那只猫妖却很快就松开了它的双手,似乎因为张扬体内那股与它同出一源的力量或是与它相似的血脉而放开了张扬。 回想到了这里,张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为黑化版的自己当时所说出的那句话而感到困惑不已。当时听了那只白色猫妖的自语以后,黑化版张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诚恳地对猫妖说道:“告诉我,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我们还有着哪些敌人?孤身一人的你是不是感觉有些孤掌难鸣呢?需要我的帮忙吗?” 这种话,怎么可能会出自自己之口?张扬有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虽然之前已经经历过一系列古怪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他都坚信自己的出身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应该都是纯正的人类没错——这一点不管是树精出身的彭侯还是蛇精出身的白娣,甚至就连吸血僵尸出身的老蔡、小蔡、赵念平都已经反复确认过了。既然自己确属人类无疑,又怎么可能会跟那只猫妖体内的力量扯上关系呢? 带着这样的困扰,张扬继续闭上了眼睛,仔细回想起与那只猫妖见面之时所发生过的每一句对话。 似乎那只猫妖接下来的讲述已经逐渐可以跟张扬后续调查到的一些线索对应起来了——那只猫妖说曾经在一个符咒重重的地下洞穴里发现了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同时也认识了那个守护着那股力量的人,二月春风。结合在此番西安之行汉阳陵上的所见与后来火车上王程所说的那些信息,张扬可以充分肯定白色猫妖就是当年出现在汉阳陵之上、跟随在徐福身边的那只九命猫妖,而猫妖提及的那个符咒重重的地下洞穴应该就是二月春风一直在沉睡着的那处虚无空间!在徐福发动千棺大阵破开了虚无空间外围的法阵将猫妖送入虚无空间之后,一直沉睡着的二月春风悠然醒转,却被有心算计他的那只九命猫妖所蒙蔽,不仅未能守护好虚无空间之中的那件异宝,甚至为了追索盗走那件异宝的九命猫妖连那处虚无空间都回不去了;所以才会发生后来二月春风暗助武则天、借乾陵之中阴阳双龙之力布置吞天之阵等事情的发生。 而目标达成以后顺利逃离虚无空间的九命猫妖却一直都在四处躲避二月春风锲而不舍的追逐,虽然每一次都侥幸逃脱却也是身心俱疲。令那只猫妖更没有想到的是,经历过那么多年逃亡生涯都未曾有所损失的它,居然在来到沈阳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危险,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死亡,原本拥有的九条性命也早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最开始它是在街头偶遇了昔日仇人二月春风,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地就折损了一条性命;之后由于二月春风忽然离开,重伤之余的猫妖才会饥不择食地攻击了小鸟儿;正在它通过吞噬小鸟儿的尸身补充损耗过巨躯体的时候,那位号称来自东海的高大男人却忽然从天而降,又斩灭了它一条性命;再后来,由于觊觎一只小狐妖身上的异宝,它又遭遇到了循踪而至的赤灵子,并在赤灵子的神威之下又连续折损了两条性命——这,也正是那只猫妖为何会对赤灵子如此仇视、怨恨的根本原因。 直到记忆画面之中的那只猫妖重新变回原形、纵身跃入了黑暗之中,张扬才如释重负地睁开了眼睛,为自己与那只猫妖之间的对话而感觉到震撼不已。好像在他的阴暗面之内,隐藏着某种与那只猫妖体内力量可以发生共鸣的东西;又好像那个共鸣的源头并非是隐藏在精神层面的东西,相对于当时的感受而言,那种共鸣更像是发生在自己的**深处。只是,身为普通人类的自己,又有什么可以与那只猫妖体内的力量产生共鸣呢?更何况,那只猫妖力量的来路似乎有些不正,可能是源于那件原本被二月春风一直守护着的异宝——难道二月春风之所以会一直关注着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与那件异宝有某种关联的缘故吗?想到了这里,张扬不由得苦笑起来,似乎随着了解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他心中所产生的困惑也开始同步增加起来;就算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二月春风的出身来历,甚至已经知道二月春风很可能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旷世大妖,但是这依旧丝毫解答不了围绕在二月春风身上的那些谜团;同样的,就算是他已经清楚地查明了铁西区那只九命猫妖的真实来历,甚至连那只猫妖曾经主人的身份也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可这些信息还是不能有助于他分析那只猫妖后续的行动——如果说那只猫妖一心想要解救出被封印在玄武圣殿之中的那只饕餮的话,它完全可以想办法直接出手,又何必不辞辛劳地像老蔡一样继续发展邪教呢?而由于掺杂了政府人士的力量,老蔡所遗留下来的那个邪教很有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士利用起来,借用着邪教的宣传与扩张去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如果事情最后真的是如此继续发展的话,那么不仅那些依旧狂热信仰着那个邪教的狂信徒们会倒霉,就连很多原本过着宁静生活的普通百姓也会因此受到波及,被卷入原本就不应该发生的乱局之中去;更为堪忧的是,如果只是单纯人世间的乱局可能尚有挽回的余地,可如果真发生了遗世和尚一直担忧着的所谓“神州浩劫”,恐怕就注定是一场悲剧了…… 第369章 公开 在家里想问题想得头都大了的张扬,经过好一番思索都觉得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还是无解,他注定不能未卜先知地预防着某些事情的发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地解决掉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家里,张扬懒洋洋地穿好了衣服,决定去很久没去的学校看看。 由于张扬与小武的西安之行花费了超乎预料的时间,所以他返回沈阳的时间也比预期之中要晚了大半个月,不仅错过了暑假的尾巴,甚至还错过了最为有趣的新生入学仪式。当张扬走入学校大门,却发现原本应该没什么人的周末校园此时却是人声鼎沸,一条巨大的红色条幅被高高挂在一进入校门就能看到的体育馆窗外,上面赫然写着几个白色大字:灵异社首次对外招新!一群群看起来明显像是新生的同学早已把放置在体院馆门前的两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高帅、小黑、司空追月与美女社长正喜笑颜开地接受着众人的咨询,似乎正为灵异社的大受欢迎而受宠若惊;见到张扬若无其事地想要当作无辜路人施施然路过,人群之中眼睛很尖的司空追月最先发现了他,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分开人群了快步追了上来。 见自己已经被发现,张扬只好故作诧异地回过了头,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司空追月一脸好奇地问道:“小月,你怎么会在这里?诶,我看社长、高帅跟小黑好像也都在的样子,难道咱们灵异社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走出黑暗彻底暴露于人前了吗?可我记得上次在我家社长只是说想要优先改变灵异社一直秘不示人的古旧传统、适当地向外界泄露出一些关于灵异社存在的信息而已,等到灵异社半公开化以后再去考虑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社团形象进行对外招新或组织培训一类的活动。但看你们现在的这个架势,我怎么感觉这个针对灵异社的优化改良计划的进度被大大提前了呢?是因为有了什么新变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司空追月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先是白了张扬一眼,才气鼓鼓地谴责道:“哪有什么新的变化!灵异社的公开计划不是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嘛!你也不想想社长在你家说起那个计划是什么时候,那还是在你准备出发去西安之前,距离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期间甚至还横跨了一整个暑假!也不知道你的玩心这么就那么大,你去西安之前不是跟社长解释说你根本就不是去西安旅游吗?还说你只是因为受到一位朋友的委托而不得不去西安帮那位朋友去取回一件东西?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看你也是一副刚刚返回沈阳的样子,只是帮朋友去西安取东西的话,你这耗费的时间有点长得过分了吧?” “关于这个嘛……你也知道的,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啊,我也没想到这一趟西安之行居然会用去我那么多的时间不是!”张扬无辜地摊开了双手解释了几句,之后依旧有些不解地继续问道:“就算灵异社逐渐公开的计划一直都按部就班地有序实施着,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灵异社完全对外公开,再也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在校园之中暗自活动了,可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招纳新人吧?” “你懂什么!既然我们灵异社迟早都要对外公开,同时还需要吸纳大量新鲜血液加入,有什么机会会比新生入学这个阶段还要更好呢?要知道,这些刚刚迈入大学校门的学弟学妹们都像是一张张白纸一样,既对我们灵异社的没有什么陈见,又对我们这个虽然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却是第一次正式对外招生的神秘社团有着足够的好奇心,再加上我们在学校正门附近的这一番造势宣传,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全了!如果在这样有利的优势之下我们还没能把灵异社发扬光大,我觉得我们这几个人恐怕还真是要愧对灵异社之前的历任社长了。说起来,你一进大门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看到我们在忙活了,身为灵异社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你为什么没有过来帮忙?反而还蹑手蹑脚地想要逃避属于你的责任?”司空追月依旧气鼓鼓地质问道。 “没啊?我逃避什么啊?我一进校门就光顾着想事情了,是真没有看到你们几个在忙。如果我看到你们在忙着为灵异社招纳新人这些事情的话,身为灵异社的一员,我又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地自己多清净呢?我看小月你绝对是误会我了,咱们都已经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了,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张扬辩解道。 司空追月撇了撇嘴,想都没想地就不屑说道:“像,很像!不仅像,我还觉得你根本就是那种人!” 张扬有些心虚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抱怨道:“小月,天地良心啊,你看看我这张温良敦厚的脸,哪里会像是你说的那种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我们灵异社一直都跟校公安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受到校公安处的直接监管,可你们就在校公安处正对面打着横幅大张旗鼓地招纳新社员,这种行为本身也高调得有些过分了吧?难道说校公安处的那些迂腐老师们就放任你们这么胡搞也不出面管管你们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管?”司空追月有些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体育馆对面的校公安处,一脸不爽地回应道:“我们刚把条幅挂起来的时候,校公安处那些迂腐的老师们就已经出面阻挠过了,要不是我通过家里的关系给东陵分局提前打好了招呼,没准儿那些老师们早就自作主张地扯下我们好不容易挂号的那张条幅了;可在东陵分局跟他们通过了电话以后,他们居然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地灰溜溜地直接返回了公安处,对我们几个这么热闹的宣传行为不管不顾了。所以说嘛,在国内很多时候一个招呼能起很大作用。” “是啊是啊,看来我们灵异社之所以能够正大光明地招纳新人,还真是少不了你这位背后功臣的大力协助啊!不过就算你已经通过家族的势力跟校公安处的老师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其它社团你又是怎么搞定的?其它社团的团长们又都不是傻子,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拉新人加入灵异社,只会在无形之中减少其他社团的新晋成员数量,他们又怎么可能装作视而不见呢?”张扬接着司空追月的话题顺杆爬地追问道。 “那自然是因为姐姐我的公关工作做得好啦!你要知道,为了说服那些已经被养足了胃口的其它社团的社长们,我可是把春节期间收到的压岁钱差点全都给败光了呢!”司空追月抱怨了两句,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张扬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目的,于是她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对张扬训斥道:“算了算了,你也甭在这儿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了,我也不管你刚才进入学校大门的时候到底看没看到我们,原本准备今天招纳新人这个活动的时候我就说要打电话通知你赶回来帮忙,却被社长生生给拦住了。社长体恤你西安之行的辛苦,又担心你可能还没有返回沈阳,说死说活都不让我打电话喊你回来。现在你来得正好,没看我们四个人已经忙得快不可开交了吗?既然你刚好赶上了这一场热闹,就赶紧过来帮忙登记那些踊跃报名的新社员吧!” 已经被司空追月抓了个现行的张扬自然不好再三推辞,只好期期艾艾地被司空追月给拉到了人群之中,接手了高帅原本在负责的新社员基础信息登记的工作;而英俊挺拔的高帅在被张扬从繁杂的工作中解救出来以后,他抓了抓头发又整理了一番仪容,满面春风地主动承担起了准备入社的学妹们的接待工作。都说是“大个儿门前站,不穿衣服也好看”,高帅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高度,还有帅气得足以令那些花痴学妹们如痴如狂的美颜。自打他开始负责针对学妹们的接待介绍工作之后,张扬与小黑这边要求登记入社的学妹数量很快就有了明显的提升,让忙于填写信息的张扬与小黑深切地感受到了心中的某种不平衡。见张扬被司空追月拉回来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原本负责接待新学弟咨询的灵异社美女社长转过头跟身边的司空追月小声追问了几句,在得到张扬也只是刚刚返回沈阳的这个消息以后,美女社长远远地看了张扬几眼,很快就又被那些一拥而上的热情学弟们给包围了起来;同样感受到身边学弟们热情的司空追月见自己与美女社长几乎已经快要被一群精力旺盛、满脸青涩的小学弟给彻底包围,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开始暗自计算到底是找她咨询的学弟多一些,还是找美女社长进行咨询的学弟更多一些…… 第370章 招新 就在灵异社众人忙于回应学弟妹们的咨询、登记入社申请信息的当儿,以张扬、高帅和小黑为中心的一群学妹忽然从外围开始了轻微的骚动,很快就波及到了学妹群中间的张扬三人;而原本一直在认真低头登记入社信息的张扬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他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录入着各位学妹的信息。直到有人用肥胖地手指敲了敲张扬眼前的桌子,张扬才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一脸不明所以地打量起眼前的小胖子来。 站在桌子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松松垮垮衣服、做街舞少年装扮、个子虽然很高但看起来依旧还是显胖的少年,他不仅无视了另一边的司空追月与美女社长,甚至还无视了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女生,一脸严肃地俯下身来凝视着张扬的脸,刻意用一种明显不属于他风格的低沉语气认真问道:“请问同学,你是张扬吗?就是那个网名叫做‘不要相信我’,一聊起妖魔鬼怪的故事来就没完没了的那个怪咖!” 张扬闻言一惊,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微胖少年,皱起了眉头反问道:“没错,我是张扬,您是哪位?在我的印象中我应该没有见过你的,你也是来报名参加灵异社的新生吗?不好意思,我这边主要负责登记录入女社员的入会申请,如果你想要加入我们灵异社的话,我建议你去隔壁的桌子那边登记一下。” “登记?我又不结婚,登什么记啊?”见张扬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微胖少年一改之前的严肃表情,换上了一副明显更适合他的轻浮笑容满脸和气地对张扬自我介绍道:“你可别对我有什么误会啊,我刚才之所以要那么严肃也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你的身份而已。说起来咱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可你我也不算是什么陌生人啊,毕竟咱们两个已经在网上聊了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了,只是一直都没能见到面而已。” “哟?张扬,你这口味够重的啊!我们上网聊的网友哪一个不是水灵灵的小妹子,你怎么从大兴安岭聊了一头棕熊回来?还让人家一追就追到了学校门口来?你们俩这是怎么个状况啊?”高帅闻言调侃道。 因为痴迷于高帅的外貌而略显花痴的几个学妹很热情地捧了个场,嘻嘻哈哈地对着张扬与那位微胖少年指指点点,似乎二人之间的基情已经呼之欲出、昭然若揭;其他更多不明真相的花痴学妹们也都有着想要加入那个阵营的态势,七嘴八舌地探讨着张扬与那位微胖少年之间不可不说的、可能存在的大八卦。 最讨厌在人群中间被人指指点点的张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僵硬地问微胖少年道:“咱们两个在网上聊过很长一段时间?你的网名是什么?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同样被众多妹子看猴戏一般围观的微胖少年颇有些恬不知耻地握拳屈臂,向着周围的女生们展示了一番他那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之后,才笑容诡秘地小声对张扬说道:“咱们两个当然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要不是你对我发出了邀请,我又怎么可能会自己找上门来呢?你忘记了?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咱们两个在网上聊关于吸血僵尸等级的问题之后,我告诉你说我准备回沈阳探亲时顺便要见你一面,所以你才会告诉了我你的真实姓名跟学校地址啊!说起来你也真不够意思,我那次回到沈阳的时候你居然还跟我玩失踪!”听了对方这番回答,张扬才想起了眼前这位微胖少年的来历——他们两个最开始是通过一处叫做“玄易论坛”的网站结缘,因为两个人都热衷于讲鬼故事、收集鬼故事而逐渐产生了交集,又从网站的论坛交流逐渐转移到了QQ交流,之后就断断续续地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成了一对儿虽然素未谋面却早已肝胆相照的好基友!在张扬第一次见到赵念平之后的那个夜晚,这位宣称自己是“后备僵尸道长”的过于热情的网友曾经非常及时地给张扬普及过一些关于吸血僵尸的知识,并且约好了要与张扬在沈阳正式相见。结果当时张扬正因为迷失了自我、于虚无空间之中听遗世和尚讲古,而生生错过了与这位网友的约定。 见自己与网友的交流已经影响到了新晋社员申请信息的录入工作,张扬跟高帅和小黑打了个招呼以后,就拉着那位微胖少年暂时脱离了叽叽喳喳的那一群学妹,站到了体育馆门前一处清净的角落之中。看着对方那略显臃肿的壮硕身形,张扬颇有些接受不了地狐疑问道:“你就是网上的那个僵尸道长?别怪我怀疑你啊,看你这身形体量真不像是有常在运动的人,跟我臆想中的形象落差也忒大了一点!而且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吗?为什么你过来之前不先打个电话联络一下我呢?你又怎么能从一群人中间直接就认出来我?” 微胖少年闻言臭屁地掏出了一款最新型号的手机,随手拨打了一个号码。很快地,张扬裤兜中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其上的来电显示充分地证明了眼前这位微胖少年的身份。见张扬已经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微胖少年才得意洋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啊,我跟你是同行,都是斩妖除魔造福一方百姓的法师。至于说我现在的体型嘛,如果你像我一样被家人给捆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地呆上几个月,估计你也未必能比我瘦到哪里去——要知道哥哥我之前每天斩妖除魔四处追杀僵尸的那个时候,我这肚子上可是一直有着六块腹肌的,现在可倒好,六块腹肌都混成一坨了,变成了一大块肥肚腩。” “被家人给捆在床上?你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了,让家里人这么惩罚你?”张扬闻言好奇地追问道。 “我最郁闷的不就是我什么都没做嘛!”微胖少年无辜地摊开了双手,一脸郁闷地说道:“当初我来沈阳确实是来探亲的,原本还想着要跟你见上一面,结果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下落。后来探亲结束以后,我自然就是打道回府了,却不知道我那位长年呆在沈阳祖宅里的大爷爷哪根儿筋不对,之前他从来也没有张罗过想要让我继承家学,可那次见了我以后去是一门心思地逼着我让我好好学习家学、争取早日继承族长之位。这还不算,他甚至还给远在南京的我爷爷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们老哥俩儿在电话里面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总之我才刚以返回南京就被我爷爷给捆了起来,一捆就是几个月。” “学习家学?继承族长之位?这都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你小子该不会是头脑不清醒地想要拒绝吧?所以你爷爷才会因为这个把你给捆在床上捆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张扬有些嘀笑皆非地问道。 “什么叫头脑不清醒啊?我那分明是志向远大好不好?我是注定要成为僵尸道长的男人,又怎么会愿意让区区家学分散了我的精力呢?况且,族长那个破职位又有什么好当的?虽然说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一言九鼎地拍板儿,可如果等我身处族长那样的位置,很多事情绝对不可能是让我随心所欲拍板儿的,我必然得是先思考了得失、权衡了利弊以后才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替整个家族拍板定调子。你看我这样的人,像是有那么大责任心的人吗?自己吃饱,全家不饿,那才是我人生的终极追求!”微胖少年一边摇头晃脑地谴责了张扬的说法,一边颇有些后怕地吐槽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些个好话套话,其实说的根本就是我嘛!也只有我这种在幼年时期就已经拥有了远大志向的少年才能不被我大爷爷那样的老狐狸抛出的诱饵所诱惑——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亲爷爷才会出手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张扬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微胖少年的表情,坏笑着追问道:“照你这个说法,你的亲爷爷跟大爷爷应该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了?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逼着你继承家学。可我有一点好奇,如果你没有跟你的亲爷爷妥协的话,既然他都已经捆了你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想来也不在乎再多捆你几个月。可现在既然你已经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说明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你屈服于你爷爷的意愿已经被屈打成招了,要么你就是找了个机会磨断了捆着你的绳子、离家出走了。我猜,你应该是选择了第二种。”微胖少年听了张扬的分析,先是红了脸颊,之后又有些额头见汗地嗫嚅说道:“多谢你对我的抬爱,可惜我让你失望了。你是不知道我亲爷爷那老家伙究竟有多变态,我师父跟他大战了几天几夜……” 第371章 旧人 见张扬居然没有一丝好奇的表情,微胖少年不由得咬着牙跺跺脚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我那位师父已经继承了毛小方前辈留下的僵尸道长封号,说起来在术界那也是响当当的一位大人物。当他听说我因为抗拒家学被我爷爷给帮在家里的消息之后,他先礼后兵地来过我家好几次,每次都没讨到什么好去;最后一次他也是实在看我太可怜了,愤而出手,想要先把我从家里救出来之后再图长远之计,却没有想到我亲爷爷那老家伙平时笑嘻嘻地老不正经,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跟我师父大战了几天几夜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最后我爷爷更是说因为我师父浪费了我这样的良才美质不说,甚至还灌输给我很多的不良思想和一身的臭毛病,他居然要以这样的借口逼着我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幸好我师父很机灵地直接溜掉了。” “堂堂僵尸道长居然打不过你的爷爷,你爷爷到底是什么来路啊,这么牛叉?”张扬好奇追问了一句。 “要不是之前那次来沈阳探亲,我还真不知道我爷爷居然是那么牛叉的一个老头子!根据我大爷爷的说法,我们家族是一个从三国时代一直流传至今的古老家族,传承了蜀国诸葛丞相的衣钵,擅长算命、看相、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星象、法巫、风水等种种手段,这些也就是我们诸葛家所谓的家学了。”微胖少年说到了这里,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抱歉地对张扬说道:“说起来,咱们两个已经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一直都没有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呢!我复姓诸葛,名孔明,按我爷爷的说法他之所以会给我起了一个跟老祖先相同的名字,是因为他寄望于我、希望我能够在继承祖先名字的同时也能够继承到祖先的智慧——等我长大成人以后,替他夺回远在沈阳的诸葛家祖宅,以及诸葛家族族长之位。” “复姓诸葛?沈阳祖宅?”张扬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反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起过的那位长年呆在沈阳祖宅里的大爷爷该不会是叫做诸葛胜吧?而在那栋祖宅之中,还应该有着两个对你而言称得上是堂兄弟的年轻人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其中一个应该叫做诸葛一鸣,而另一个,则是英年早逝的诸葛一飞!” 听了张扬的这番话,小有微胖的诸葛孔明震惊不已,他忍不住好奇地反问道:“不错,我大爷爷的确是叫做诸葛胜,而我的那两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堂兄的确也是叫做诸葛一鸣、诸葛一飞!只是你怎么会对我们诸葛家祖宅里的事情这么清楚呢?按道理说,你不应该对我们这种隐藏在社会阴暗之中悄然生活的世家有任何了解的啊!而且,恐怕你的消息来源有些迟钝,我大伯家的那位叫做诸葛一飞的堂兄固然已经英年早逝了,而姑姑所生却依旧以诸葛为姓的那位叫做诸葛一鸣的堂兄也在半个月以前遇害身亡了……” “诸葛一鸣他死了?”张扬有些不敢相信地复述了一遍,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想起了他自二道白河携魂瓶前往小鸟儿家之时与诸葛一鸣的那番巧遇来——当时突然推门而入、面色沉稳阴森、高傲不可一世的诸葛一鸣,曾经以一副二世祖的嘴脸悍然对身为座中贵客的张扬发起了突然袭击,而他所使用的可以膨胀成黑色乌鸦的鸟形素白剪纸法术分明与张扬之前的死敌武藤一男如出一辙!在被小鸟儿的爷爷出手击倒在地以后,张扬也亲眼目睹了诸葛一鸣法术被破后汩汩黑烟涌入其身体的异状,而那种异状与当初武藤一男所使用的式神法术完全是一模一样。在离开小鸟儿家的时候,张扬还很是好奇地琢磨了一番关于诸葛一鸣的真实身份——他管小鸟儿的爷爷叫外公,也就是说他是小鸟儿姑妈的孩子;身为外孙却冠以母姓,想来应该是小鸟儿的姑姑没有外嫁,而是招了一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他却又精通武藤一男家传的式神法术,那些法术既然并非得自母亲那边的家传,必然就是得到了父亲家族的传授,那么他的父亲应该是个日本人! 见张扬只是追问了一句,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微胖的诸葛孔明故意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对张扬解释道:“看来你应该是因为认识了我那位叫做诸葛一鸣的堂兄,所以才能间接地了解到一些关于我们诸葛家的事情。你们两个是朋友吗?说实话,虽然说起来他跟我之间有着还算浓厚的亲缘血脉,但由于我跟他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接触,所以听到他的死讯以后我虽然感觉到有些失落,但却是一点都难过不起来,相反地,我对他还有点恨得牙根痒痒的——要不是他居然如此任性地遇害身亡,身为我们这一辈男丁之中最为卓尔不群的我,又怎么会被大爷爷给一眼相中、逼迫着我必须回到沈阳祖宅继承家学呢!” 听着诸葛孔明的安慰之言张扬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看着诸葛孔明那张与小鸟儿依稀有着七分相像的脸孔,他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并不是诸葛一鸣的什么朋友,我对于你们家族的了解也并非源自于他;其实,我是你那位英年早逝的、名符其实的堂兄诸葛一飞的好朋友,通过他对我的讲述,我早就已经对你们诸葛家有着足够丰富的了解了。如果,当初我能够细心一点的话,也许诸葛一飞他就不会死了;而我,也就不用再担负着如此种种的心理负担,徒自嗟叹命运之无常了!” “什么?你是我一飞堂兄的好朋友?这世界怎么会这么小的?”诸葛孔明为眼前的巧合咋舌不已,听到张扬似乎针对诸葛一飞的死而自怨自艾,他忍不住劝解道:“诸葛一鸣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爷爷跟大爷爷这两个老家伙都不愿意详细地告诉我,其实我本身也没有什么兴趣想要去打听;而说到一飞堂兄的话,虽然当年我的年纪还小,可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替一飞堂兄相过面的,据说当年的判词就是‘一生平坦无畏,三七岁月猝亡;他朝逆天改命,全赖贵人相帮’。你要知道,以我爷爷那老家伙的术法修为来看,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金口玉言,但达到个铁口直断还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他早就断言我那位一飞堂兄在二十出头儿的时候会遭遇到一场飞来横祸,但也不是没有逆天改命可能性。所以照我看,你还真用不着对我一飞堂兄的死如此耿耿于怀,就算当初你再怎么细心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宿命不是?” “宿命吗?”张扬目光有些迷离地凝视着眼前那张与小鸟儿依稀有着七分相像的脸,苦笑着说道:“是啊,那就是他的宿命那!自从我在很小的时候与他相识,他间或总会对我提起那句关于他宿命的判词,似乎对自己只有三七岁月的人生有着诸多的不满;而当时年少无知的我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办法去帮他逆天改命,只能想当然地一直叫着他‘小鸟儿’这个绰号,寄望于对他称呼的改变可以影响到他那不堪的宿命。结果小鸟儿这个绰号一喊就喊了十几年的时间,而刚刚到达三七岁月的他还是没能逃脱宿命的摆布。” 见张扬忡怔不已,诸葛孔明只好再次开口劝解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当初我爷爷给一飞哥的判词又不是下了必死的决断,不是还有后半句的柳暗花明之兆嘛!虽然说逆天改命在术界说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只要用心去筹备、甘愿承受老天降下的惩罚,也不是不能成功。我记得前两天我无聊在祖宅里闲逛的时候,可是偶然间听到过大伯跟大爷爷之间的窃窃私语,按照大爷爷的说法,他已经将我一飞哥的三魂七魄交托给了一位非常靠谱的大能之士,假以时日令我一飞哥逆天改命、夺舍重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小鸟儿的魂魄已经被交托给了一位大能之士?这么说起来小鸟儿他还有夺舍重生、重返人间的希望了?”张扬闻言两眼放光地一把抱住了诸葛孔明,异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确认道:“孔明,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你大爷爷诸葛胜他真是这么说的?那他说过小鸟儿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夺舍重生没有?”诸葛孔明手忙脚乱地推开了张扬,远眺了一番不远处正围着美女社长与司空追月报名要参加灵异社的莺莺燕燕们,语重心长却又义正言辞地对张扬大声喊道:“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虽然说咱们两个很熟吧,可我却必须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子是直男子,别来打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