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怎么可能,你身上的封印是怎么解开的?!”迟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 “那还得感谢你的冰影雪魄呢!”清冷的女声淡淡的响起,“至阴至寒至毒,却恰好助我冲破了封印,恢复了法力。”唇角轻勾,带着几分讥讽,眼中却满是恨意。 两年前的今天,也是今天,她亲眼看着父母惨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这个丧尽天良的恶魔不但让她的父母被噬骨蛛活活蚕食殆尽,更是将她的法力封印,害她变回五岁的模样,用她来试药试毒,折磨了她两年。不过,这一切即将结束,因为他已经输了,彻底地输了。 “你不配爱妈咪。”略显稚嫩的声音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你,根本不懂爱!”迟希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我不配,难道慕容胤华就配了吗?我对清若的爱绝不输他半分!” “从你害死妈咪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有资格再说爱她,这场感情,你注定是一个局外人!” 慕容泠潇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地狱,从今以后,她便只是一个人了,不,早在两年前,她就失去了一切。 身后,尸骸满地,鲜血染红了天空。 迟希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过云清若,和所有她关心的人,他要让云清若后悔当初的选择,即使她已死,也绝不会! 聚集起最后一丝灵力,迟希猛地攻向慕容泠潇,一掌重击,然后就缓缓倒下了。他的嘴角噙着冷笑,只是,真的甘心了么? 慕容泠潇猝不及防,在陷入昏迷之前,她轻笑一声,想: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孤单地活着了。 “泠儿,泠儿……”昏昏沉沉中,慕容泠潇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努力地睁开眼,耀眼的光明让她不得不用手挡住视线,待适应后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见到她醒来,老者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慕容泠潇冷冷地开口,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乃太上老君,是奉了玉帝的旨意前来的。”太上老君缓缓说着,“千年前,你的母亲云清若和慕容胤华为了躲避魔界的追杀,擅自开启时空界门,未能尽到女娲后人的职责,造成了两千多年的时空混乱。而你,现在就需要弥补她所犯下的错,让这两千多年的时空恢复原有的秩序。” 慕容泠潇默默地听着,爹地妈咪的身份她自是知道,只是她的命运凭什么要被别人掌控,她要去哪里是她自己的事,其他人没有资格做主! “凭什么。”她淡淡地问,语气却是更加冰冷。 “因为你是女娲后人,你有这个责任,你有你必须肩负的使命,更何况…”太上老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的母亲因为这件事受到的天谴,如果你不肯将这两千年的秩序恢复的话,她就将永世陷于冥界,受尽剜肉剖心之苦,不得轮回啊。” 慕容泠潇怔怔地望着太上老君,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真的会这样么?妈咪真的会不得轮回么?不,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决不能! “带我去。”慕容泠潇的语气中透着坚决。太上老君为之一怔,近乎命令的语气带着无比的气势,他竟然有种想要臣服的感觉。回过神来,他的手在慕容泠潇眼前一挥,只见一阵白光闪过,泠潇就又失去了意识。 慕容泠潇没有想到的是,她将在这些日子里遇到一个让她痛苦了两千年的人,心,沦陷在深渊。 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年 再次醒来时,慕容泠潇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处于一间简朴的房间里,看来她已经到了古代了。记得爹地妈咪是从春秋穿过去的,那她现在应该也在春秋时期吧。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哎,没想到自己竟伤得如此严重,迟希果然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啊。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着荆钗布裙的妇人。那妇人见到泠潇已经醒来,露出了欣喜之色,快步走到床边,温柔地问道:“孩子,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如何啊?” 泠潇并没有回答,现在的她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之心,她反问道:“你是谁?”那妇人并没有生气,依旧温柔地回答:“我是亓氏。”看着泠潇疑惑的眼神,她又继续补充说,“两天前,我丈夫在山脚下发现了昏迷的你,便将你带了回来,那时的你浑身是伤,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不过现在好了,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先给你去做点吃的。”说着,亓氏就要起身离开。 “谢谢。”泠潇淡淡地说了句,只是仍带着些疏离感。亓氏微微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泠潇休养了半个月,就已好得差不多了。在这半个月中,亓氏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让她的心又再次感受到了温暖。而且,亓氏在知道她父母双亡后已收了她作干女儿,让她在这个乱世中有了个安定的家。 这天,泠潇为了报恩说要做一顿饭给那个还未谋面的干爹,亓氏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母亲,爹爹已经回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泠儿,母亲,饭菜好了么?” 这个人便是亓氏的儿子伯鱼,泠儿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也没有关系,伯鱼已经接受了她这个干妹妹,两个人的关系也挺不错的。“好了好了,我们这就来。”泠儿回答道。 泠儿为了礼貌,一直都没有抬头看看干爹的样子,她走到干爹面前,俯身跪下,双手交握向干爹一拜。“泠儿在此谢过干爹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收留我,恐怕我早已曝尸荒野了。” “呵呵,丘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言谢。”略显苍老却又十分精神的声音响起,“不过你既然已认了我为父亲,那你的姓氏要不要改为孔呢?”泠潇心中感伤,她当然不会改姓氏,那是她与父母唯一剩下的联系了。 “泠儿不想改姓氏,不管如何,泠儿只想姓慕容。”泠潇抬起头,坚决地说。“不想姓孔也无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等等,姓孔,名丘,孔丘!孔子!眼前的人竟然是孔子!泠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伯鱼这个名字耳熟了,她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华丽丽地震撼到了,当场石化。 这一夜,月色朦胧,一个小小的身影敏捷地移动着,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不用猜,这就是泠潇,自从伤好了之后她就天天到山上去练功,她知道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厉害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只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很不好,为什么哩,还不是那个孔子咯,偏偏不肯让她去私塾和大家一起读书。泠潇已经很认真地思考过了,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定要赶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所以要先认字。可是谁知道孔子这个老古板就是不肯答应,所以她郁闷了。 正打算开始练功,泠潇突然听到有打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泠潇轻轻地走过去,便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战况激烈。“真是的,都不穿夜行衣,就这么出来混也太没技术了。”泠潇在心中腹诽,然后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看好戏。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在旁边。其中一个为首的看到泠潇是个小孩子就不以为然地说:“杀了她。”另一个人听了就毫不犹豫地攻向泠潇。 泠潇定定地站在原地,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想要逃跑。就在那一群人都以为她死定了的时候,泠潇轻松的一个闪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只见一道白光,在还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时,便听到一声惨叫,对方已直直地倒了下去。 泠潇地手中拿着一条仍在滴血的鞭子,银白的质地与鲜血的红艳结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神秘与诡异。整个林子霎时安静了,那群人都呆呆地看着泠潇和地上那具胸前有着一道直入心口的伤口的尸体。朦胧的月光洒在泠潇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嘴角一丝冷笑若有若无:“你们谁还想杀我呢?” “刚刚是你吧。”泠潇的话音刚落,便见那个为首的男子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同样倒了下去。“撤。”其余的人见到这种情况连忙使用轻功离开了。而被围攻的那名男子则向泠潇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需要,我没打算救你。”泠潇冷冷地回答。 那名男子一愣,眼前的人儿明明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他却从她身上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管怎样姑娘都救了我一命,此恩风源必当回报,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风源话还未说完泠潇便打断了他:“你有钱么?” “什么?”风源一时回不过神来。泠潇瞥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有钱么?”“呃,我有。”风源老实地回答。“哦,这样吧,以后你来为我做事如何?”“这,不瞒姑娘,我本是无常楼的杀手,如今却受到其追杀,恐怕会连累姑娘。”风源为难地说。“你可以相信我的实力。”泠潇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手下,我要你帮我建立一个组织。”“是。”风源已无法拒绝了。“我给你一年的时间,组织就叫绝魂宫,只收孤儿和流浪儿,明白么?”“是,一年以后,你就是绝魂宫的宫主。”“记住了,我叫慕容泠潇,一年后到这里来找我。”话音随着泠潇的离开而散落在风中,只剩下风源怔怔地望着那抹逐渐消失的白色,夜已深…… “伯鱼哥哥,你就替我跟干爹说一下嘛,我真的很想去学堂啦。”泠潇拉着伯鱼的手臂撒娇道。“父亲是不会答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伯鱼无奈地说,眼中却满是宠溺。“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泠潇嘟起嘴不满地说。“父亲这几天正忙着呢,齐国最近要和我们鲁国在祝其会盟,父亲正为此伤神呢。”“这有什么好伤神的啊?”“你不知道,父亲担心齐国会对鲁国不利。”“我明白了,你就看我的吧。”泠潇得意地一笑,哈哈,祝其不就是夹谷喽,这段故事她可是知道的,读书有望了,耶。 泠潇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使孔子答应了让她换成男装随同去夹谷。只不过在未经孔子的示意时,她不能说话罢了。 按照她了解的历史,泠潇为孔子设计好了一切,而她则是要为此次会盟结个尾才去的,嘻嘻,偶尔改一下历史也无妨啊。 果然一切都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发展,终于快要结束了。孔子让兹作揖回答说:“如果你们不归还我们汶水北岸的土地,却要让我们供给齐国的所需,也要按盟约惩罚。” 齐国无奈,只能答应。齐景公准备设享礼款待鲁定公。孔子对梁丘据说:“齐国和鲁国从前的典礼制度,您怎么没听说过呢?盟会的事已经结束了,而又没有设享礼款待,这是让办事人辛苦了。再说牺尊和象尊不出国门,钟磬不能野外合奏设享礼而全部具备牺象钟磬,这是抛弃了礼仪;如果这些东西不备齐,那就像用秕稗来款待,是国君的耻辱;抛弃礼仪则名声不好。您为什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呢?享礼是用来发扬光大德行的。不能发扬光大,还不如不举行。”于是齐景公没有举行。 “那么不如让我来为大家弹一曲,就当是为两国交好而奏吧。”泠潇淡淡地出声,把孔子警告的眼神完全无视。 “哦,这也未尝不可啊。”鲁君笑说,“只是,你是?”“回君上,他是我收的干——儿子。”孔子连忙回答。“不错不错,不如就按他说的来吧。”齐景公也赞成道。 泠潇接过瑟,缓缓坐下,开始弹奏半城烟沙: 一曲完结,半晌无声。“好,好,好。”鲁君连说三个好字,“好一句‘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天下战乱,哭的是百姓啊,希望齐鲁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啊。” “是啊。”齐景公也感叹道。 泠潇微微抬眸,看到孔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第二章 这一天,泠潇早早地起来,换上男装,依旧是白色。随着孔子来到了学堂,泠潇就见到一群人恭敬地起身作揖:“夫子好。” “嗯,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新收的弟子,也是我的干儿子。”孔子拉着泠潇的手说道,“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大家好,我叫慕容泠潇,请大家多多关照。”泠潇用现代的方式打了招呼,又鞠了个躬。大家都对她的自我介绍感到奇怪,却也没有过多追问,各自做起了自我介绍。 “在下颜回,你可以唤我子渊。”颜回十分有礼貌的做了个揖。 “在下仲由,字子路,你可以叫我子路哥哥哦。”子路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不叫叔叔呢?”泠潇一脸纯真地说。子路不气反笑,对着孔子说道:“夫子,小泠的嘴巴也好生不饶人啊。” “子路啊,你也不是想占人家的便宜么,你都多大了呀,还让人家叫你哥哥。”一个调笑的声音响起,说得子路不好意思地挠挠了头,“在下端木赐,按照我的年龄嘛,你倒是可以叫我子贡哥哥了。”泠潇淡淡一笑,却让在场众人皆为一怔。 “在下闵损,字子骞。”闵子骞温和有礼地说。 这时突然有只鸟突然飞到了泠潇的肩上,只见这是一只上体橄榄褐色,头和上背具褐色轴纹,眼圈白,眼上方有清晰的的白色眉纹,下体棕黄色,腹中夹灰色的画眉鸟。“小眉,你不要乱飞啊。”随着一声叫喊,一个年轻的男子跑了进来,见到孔子后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躬身作揖道,“见过夫子。” 泠潇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竟觉得很是眼熟,可是等她仔细回想时,心却莫名的突然一痛。“你是谁?”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连问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冷了几分。 “在下公冶长,请问你是?”公冶长疑惑的望着眼前——漂亮到过分的——小孩子。 “子长,他是夫子新收的小弟子,叫慕容泠潇。”子贡替他解了疑问。 “是啊是啊,你看你的小眉也很喜欢他呢。”子路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那我以后叫你潇潇如何啊?”公冶长满是笑意地看着泠潇。 “随你。”泠潇用冷漠掩饰着心中的不安,她知道公冶长是什么人,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看到他时会莫名的心慌,就像是一种牵绊,让她再也放不下,忘不了,又像是曾经有过的伤痛,让她刻骨铭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孔子淡淡出声。众人便敛了神色都恭敬地就坐了,泠潇也学着他们的坐姿坐下来。 唉,好无聊啊,这是泠潇上课时唯一的感受了,古人就是古人哪,一直都之乎来者也去的,她都要睡着了,而且这些字也太搞了吧,居然这么复杂,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下了课,泠潇已经迷糊了。“潇潇,潇潇?”公冶长轻声喊着。“啊,发生什么事了?”泠潇一下子惊醒,接着便听到一阵笑声。 “小泠,你也太好玩了吧。”子路毫不客气地大笑。 泠潇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不由得微微红了脸,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大家都在心里暗暗叹道,世上怎会有如此绝色的男子啊。 “好了,别开小泠玩笑了,先去吃饭吧。”子贡开口为泠潇解了围。 泠潇想站起来,却没想到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无力地倒了下去。公冶长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泠潇,将她护在了怀中:“小心点。”轻轻说道。 泠潇急忙想挣开他,却再一次跌进他的怀里。“好了,还是我抱你过去吧。”语毕,便将泠潇抱了起来,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夫子,我们来了。”子路喊道。孔子看了看公冶长怀中的泠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明天我们要出去学习乐,大家把东西都带好了。”威严又温和地开口。 “是,夫子。”大家都恭敬地回答,除了泠潇。 “干爹,我想要箜篌。”泠潇轻声开口,她在现代学的就是箜篌。 “那就让子长等会儿带你去买吧。” “为什么是他?”泠潇脱口而出,再跟公冶长呆久一点她会压抑死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公冶长反问道,从第一眼见到泠潇开始,他就很想接近她,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好吧。”泠潇不甘地妥协了。 第二天,孔子和大家来到了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我们应该要礼乐并重,而且乐在礼之上,乐才是一个人人格完成的境界,好,现在你们各人都弹奏一曲自己喜欢的曲子。”孔子一脸严肃地说。 接着各人便轮流演奏了各自的曲子,泠潇没有办法,她可不会什么古曲,看了一眼公冶长,摆正箜篌,轻拨琴弦: 唱罢,泠潇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她会一直想到公冶长,心中的悲恸又是从何而来?众人亦是沉浸在歌声中,待到回过神来,就见到泠潇泪流满面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公冶长也是泪流满面,深深地望着泠潇。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只有清风纠缠着发丝,肆意扰乱了思绪,吹起了心中的一圈圈涟漪,久久未能平静…… 不知不觉中,泠潇已能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了,只不过她的思想可不会变得像古人一样,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依旧是我行我素,什么礼啊乱七八糟的,她才不要遵守啊,只要不做坏事就行了。时光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泠潇与风源的约定时限。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月光依稀可辨,只见树林中站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就这样安静的立于天地之间。微风轻撩发丝,衣袂随风飞舞,清冷的眼神映衬着绝美的脸庞,隐隐透出未染纤尘的气质。这时一个轻巧的身影快速移动到了她的身旁:“参见宫主。”风源单膝跪地,一年了,他终于完成了任务。 “带我去看看吧。”泠潇简略地说。“是。” 两个人使用轻功不消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宏伟建筑前,这便是绝魂宫总部了。“我们进去吧,我已经跟他们都交代过了。”风源开口道。 “好。”泠潇淡淡地回答。绝魂宫的确十分庞大而且华美,看来风源花了不少的心思。走进大厅,里面满满地站着几十人,个个都肃穆敬立,微低着头分列在两旁。 泠潇走到最高处,风源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宫主,从今以后就是我们的主上了,我们一定要对她忠心知道么?”风源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众人只觉寒气逼人,当下跪下大声喊道:“是,属下参见宫主!” “都起来吧。”略显稚嫩的声音淡淡传来,众人都站了起来,刚刚他们并没有看清泠潇的样子,现在微微抬头,着实大吃一惊。没想到自个儿的宫主竟然是个小孩子!泠潇看到了他们惊愕的眼神,心里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淡漠地瞥了一眼底下的人却并不理会。 “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虽然名义上你们是我的手下,但平时大家不用太过拘谨,只是——”说到这儿,泠潇顿了顿,“你们必须对我忠心,否则我绝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一股强大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大厅,大家感到了比风源更大的压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之后泠潇将绝魂宫简单地分了一下工,一共分为四阁:若水阁,是杀手组织,但每接一份任务都必须看对方是否该杀,绝不滥杀无辜;随风阁,专门搜集情报,在整个天下布满商行产业,这点风源已经完成了;凌月阁,则是专门做梁上君子的,也可为别人去顺点东西来;幻舞阁,专门处理内政和外交,即处理宫内各事务,为泠潇的助手。在泠潇的带领下,绝魂宫以极快的速度壮大,成为了当时世界最有势力且最神秘的组织,因为泠潇在总部周围设了阵法和结界,一般人是休想找到的。 第三章 鲁定公十二年公元前498年孔子堕三都失败。 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齐人恐鲁强而并己,乃馈女乐于鲁定公与季桓子。季桓子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孔子政治抱负难以施展,遂带领颜回、子路、子贡、冉有等十余弟子离开“父母之邦”,开始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周游列国的颠沛流离生涯。是年孔子已五十五岁。 “你决定了么?”亓氏担忧地问。 “干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泠潇略为担忧地说:“倒是干娘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也放心吧,只是你干爹恐怕是不会让你跟着去吧。” “我自有办法。”泠潇自信地说。 这一天,孔子带着颜回等人离开了鲁国。疲马凋车,行进在斑驳的地面上,行进在这荒乱的世道上,也行进在不尽的历史长河上……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由,怎么了?”孔子奇怪地问。 “夫子,前面站着一个女子,挡住了去路。” 孔子下了马车,看到前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风吹起了她的发丝,衣袂飘飘。孔子一眼就认出了泠潇,脸一沉,心想她怎么来了,而且还换回了女装。没等孔子开口,泠潇就转过了身,慢慢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其余的人脸上的惊讶便多一分。 “夫子,你可不能丢下我哦。泠儿的命是你救的,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不知为什么,孔子竟感到松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了句“我还可以反对么?”泠潇轻笑,孔子可比她以前想象的要可爱多了。 “你是小泠?你怎么……”子路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么?” “不是,你,你怎么是女的啊?” “拜托,我一直都是女的,是你们没发现好不好。” “原来你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啊,难怪长得这么唇红齿白。”子贡恍然大悟地说。 “啾啾,啾啾。”这时小眉飞到了泠潇的肩上不停地叫着。 “子长,小眉在说什么呢?”子路好奇地问。 “听不懂,每次它和潇潇说话我都听不懂。”公冶长若有所思地看着泠潇回答道。 “哦,难不成小泠有什么特殊能力?”冉求随意说道。 “我的能力,我的身份,以后,你们自会知道。”泠潇一挑眉,继续说道,“至于小眉嘛,它只是请我无论如何要好好保护你们。” “不会吧,我看是我来保护大家吧。”子路一脸得意地说。 “哦,是么?那可走着瞧喽。”泠潇略带笑意。 “好了,都先上车再说吧。”孔子淡淡开口。 “是。” 泠潇随着大家上了马车,现在的她还是十岁的模样,所以一直坐在孔子的腿上,很快便到了卫国境内。 此时是冉有驾车,泠潇坐在他的旁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用面纱遮住了容貌。 “这里人口真稠密啊。”孔子感叹。 “人烟稠密了之后又该如何呢?”冉有问。 “使之富。” “富了之后呢?” “教化他们。” 泠潇听着这对话,了然一笑。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呢。 来到帝丘,卫灵公给了孔子很高的礼遇,让他受上卿之禄,只不过他并不是真正地想要重用孔子罢了。 “夫子,夫子,宫里派人来传话了,说是南子夫人要见您。”冉有跑进来通传道。 “夫子,据说这南子夫人的名声不太好,依回之见,夫子还是不要去见的好。”颜回略带担忧地说。 “为什么不去,干爹,我说你应该去见见的,人家一个大美女要见你,你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泠潇调笑着开口。 在场的人都无语了。 “哎呀,开玩笑的啦,不要都一副要撞墙的表情嘛。”泠潇无奈地说,这群人真是太没幽默细胞了,“就算是出于礼貌,也应该去见见人家吧,再说了,她可是握着卫国真正的权力呢。” “泠儿说得有理,我还是……”孔子话还未说完,便被子路打断:“夫子,你不可以去,那会败坏你的名声的。” “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做错事的,这样行了吧。”孔子无可奈何地发誓。 “扑哧”泠潇笑出了声,他们真是太好玩了。子见南子,如此有名的历史事件,可惜她没有机会经历了。 这一夜,月圆,泠潇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呆呆地看着天空,夜,一片沉寂。一滴湿热的泪从脸颊滑落,她好想父母,好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只是,过去的事再也无法挽回,逝去的一切都已化为冰冷,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间徘徊。 突然,泠潇眼神一冷,有人! 泠潇立即尾随着那道身影而去,只见那人来到了一片林子中,此时已是子时。泠潇的眼中出现惊愕,那人竟然是公冶长,而且他似乎非常痛苦,双手抱住了头,身体蜷缩了起来,不住地颤抖着,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泠潇慢慢地走进他,这时公冶长也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可他却头也不抬,连忙半直起身想要离开。泠潇一把拉住他,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潇潇还是快回去吧,像你长得好看,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艰难地说出这些话,却始终未将头抬起来。 泠潇微微皱眉,依然不肯放手,命令般说道:“把头抬起来。”公冶长一滞,甩开她的手转身跑开。 “站住!”泠潇急忙拦住他,却在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呆住了。 她看到了一双紫瞳,在这个夜晚中泛着神秘的光芒,那份紫色那么熟悉,那样慌张而又孤独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公冶长紧张地转过头,用压抑的声音却又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怎么样,被吓到了吧,我都说了让你回去嘛。” 泠潇没有说话,只是扣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那两年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可是她也在那两年中学到了精湛的医术,自己想想都觉得讽刺呢。 “你,中毒了?”泠潇十分奇怪,脉象显示他中毒了,可是这毒好像已经在他体内很久了,而且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以这样说吧。”公冶长无奈地笑笑,“其实我从一出生就是这样的眼睛,父母不愿让我遭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误解,费尽心思找来了一位得道高人说是有办法让我的眼睛变成正常人的颜色,只不过,每当月圆之日,还是会变回紫色,而且会痛苦异常,也许,我真的是个妖孽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眼睛。”一口气将心里积压了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公冶长感到轻松了很多,而且他相信,泠潇不会伤害他的。 “喏,这个给你,它可以帮你减轻一些痛苦。”泠潇听完他的叙述,拿出一颗药递给他。 公冶长惊讶地看着她,但还是接过药吃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他就感到身上的不适减轻了许多:“你,不怕我么?” “为什么要怕?” “我的眼睛……” 泠潇轻笑,站起来说:“今天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为了保证公平,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不过我们都必须替对方保守秘密如何?” 公冶长呆呆地点点头,泠潇的一笑让整片林子都在一刹那黯然失色。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束紫色的光芒从泠潇的身上发出,将其笼罩在其中。待光芒褪去,公冶长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泠潇,一头银色的头发,一双和他有着同样颜色的瞳孔的眼睛,眉心有一个紫色莲花的标记,他顿时惊呆了。这就是泠潇的真身,只不过她没有将尾巴露出来罢了。 “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我会怕你么?” 公冶长回过神来,对她灿烂一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对么?” “自然。”说着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着天亮,一夜无话。 “潇潇,醒醒。” “嗯?怎么啦?”泠潇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快看,今天的日出很美呢。”公冶长指着东方说道。 “哇,真的耶,这可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呢。”泠潇兴奋地说,“在我的家乡是很难看到日出的,那里的环境太差了。”说着,泠潇的手一挥,箜篌就这样凭空出现了,正是他们当初一起买的。泠潇坐下,弹起了即兴的曲子,公冶长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洒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是那样的宁静和和谐,他们就像是一对误入凡尘的神仙眷侣,让人羡慕。 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子路妻兄家,子贡便立刻迎了上来,焦急地问:“你们两个一大早去哪儿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啊,我们啊,我们……”公冶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们散步去了。”泠潇一脸镇定地说。 “散步?”子贡疑惑地看着他们,却并没有再追问,毕竟人回来了才是最重要的,“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夫子说要我们准备一下,过一会儿便离开卫国。” 离开?不是才呆了一年么?好像后来又被请回来了吧,泠潇凭着自己的记忆思考了一下历史,然后发现,记不起来了。唉,算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于是,一行人又上路了。 第四章 “哈哈,你又输了。”泠潇坐在孔子的腿上对子路喊道。 “哼。”子路很不服气地哼道,却又乖乖地把头伸了过去让泠潇弹额头。 车上的人见状都忍俊不禁,泠潇得意地看着一脸憋屈的子路说:“子路啊,你到现在可是一局都没有赢过哦,你不是有着千军之勇么,怎么连石头剪刀布都输的这么惨啊?” “好啊,你竟然敢拿我开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子路就上前对泠潇挠起了痒痒,泠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从孔子处离开,在不大的马车中躲避着子路,最后钻进了公冶长的怀中。公冶长见状立即将她护在怀中,对着子路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再闹了。” 子路见此也就停了下来,一脸不甘心的说:“子长,你就会护着小泠。” 泠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孔子看着他们,一脸笑意。 “对了,这里到哪儿了啊?”泠潇问道。 冉有一边驾车一边回答:“这里已是匡城地界了。” “当年阳虎带领大军攻打匡邑,就是从正北方向的几个道口攻入的。攻进城后,阳虎杀人如麻,抢劫金银财宝扬无数。”颜刻一听是匡城说道。 两旁的路边有不少农夫正在田中干活,听者有意,当初阳虎的恶行匡城人如何能忘却,如此一听,他们便以为又是阳虎回来了,立刻跑回城中,报告邑宰:“大人,大事不好,阳虎又来了!”匡城人一听阳虎又来了,如临大敌,在邑宰带领下,打听到“阳虎”一行人落脚的客栈,里三层,外三层,便将客栈团团围住。 那些匡人开始高喊着“不要放跑了阳虎!”“将阳虎碎尸万段!”夫子一行人懵了,阳虎?这家小客栈里就只有他们呀,哪儿来的阳虎。这误会大了。 “夫子,要不我出去跟他们拼了吧。”子路急了。 泠潇连忙拉住他,要拼的话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了,孔子严肃地开口:“他们人多,纵使你再厉害也很难全身而退,再说了,外面的百姓也都是无辜之人啊,我们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如何把误会消除。” “就是啊,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的。”泠潇附和道。 由于被困在客栈之中,孔子等人不得出行,面临这断粮的威胁。这对于泠潇来说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孔子他们就不一样了,今天的午晚餐大家都没有吃,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饿死的。 这夜,泠潇独自坐在阶前,公冶长端了一碗稀粥递给她:“喝点吧,别饿坏了身子。”泠潇抬眸对上公冶长满含关心的眼睛,微微一笑,却将碗推回:“我没事,还是你自己喝吧。” “算了,还是我们一起喝吧。”公冶长无奈地笑笑,在她身旁坐下。 “对了,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泠潇犹豫了一下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 “姐姐知道你的眼睛……” 公冶长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姐姐很爱你吧,不然也不会——” “她是个好人,可是我无法真正地爱上她,我爱的人其实一直都是——”泠潇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他:“答应我,好好对姐姐。” 公冶长眼神一黯,叹了口气说:“放心吧,我会的,你知道的,你的要求我从不会拒绝。”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泠潇起身离开,突然觉得夜风好冷,她,有点累了。公冶长望着她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究竟如何,她才能接受他,究竟何时,他才能不顾一切地去爱她,难道,只能是来生了么? 第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匡人仍不肯退去,孔子请店家对其解释可是他们却不相信,孔子虽是心中坚定却也十分担心,尤其是对落单的颜回。未知的命运,艰难的处境让大家都十分忧虑,一夜无人能眠。 终于到了第四天,孔子对着一干弟子说:“想当年我居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乐之美,无可替者。我相信礼乐的力量,足以感化世人。子贡,请琴。”孔子便净手礼琴,三拜而弹。弟子们与孔子一起唱起了《诗经·鲁颂》,泠潇静静地听着,暗暗施法让歌声传得更远,并引来了一群鸟雀。 匡人安静了。他们开始怀疑起来:里面真是阳虎吗?那凶神恶煞,也有如此礼乐之风吗?夜深的时候,一些火把已悄悄散去。但仍有一些人持刀捉棍,围在店前。他们都是亲人被阳虎所杀的苦主,不愿放过一丝杀阳虎的可能。 第五天了,大家已经精疲力竭,正在大家无计可施之时,店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匡人攻进来了!蓦地,进来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夫子面前,泣道:“老师,学生来迟了!”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颜回!而他的后面,竟然跟着卫国大夫宁武子和面有愧色的匡城邑宰! 第五章 “子渊哥哥,你终于来啦,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子路大叔饿死的。”泠潇调皮一笑,大家见危机已解已放下了心,被泠潇一说更是笑了起来,匡城之难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孔子对颜回道:“回呀,你一直未归,我真担心汝做了匡人刀下之鬼,我们师徒再也不能相见了!”颜回泣道:“老师健在,回何敢死?”原来,颜回跟不上大家,还没进入匡城,便听说匡人围住客栈,要杀阳虎。他知道阳虎在晋,听匡人描述,所围者必是夫子等人。他又进不了客栈,只好跑到卫国大夫宁武子府上,向宁武子说明情况,请宁武子出手救夫子。 经此一役,虽已脱险,孔子却有些心灰,在离开匡城的路上,孔子说:“如果仁义之道无法推行,我就乘个小木筏到海上漂流去。那时候,跟我一起去的,恐怕只有子路吧?”子路一听,喜形于色。 泠潇暗暗发笑,果然孔子又继续说道:“由也好勇过我,没有什么好取的呀。”子路立马就一脸委屈地看着孔子,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子路大叔,你真的好可爱哦。” “什么啊,我是男的,怎么会可爱。”子路郁闷地说道。 “哎呀,男的也可以很可爱的啦。”泠潇调皮地眨了眨了眼,伸手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说,“来,给本姑娘笑一个。” 子路完全愣住了,只是啥状况啊?! “哎呦,别害羞嘛。” “哈哈哈哈哈。”泠潇话音刚落,车上一众人就都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小泠!” “干嘛啦,不要以为你嗓门大我就怕你哦。” “好了好了,小泠就不要拿子路开玩笑了。”公良孺打着圆场。 “好啦,看在小孺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泠潇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把子路气得够呛。 正当大家说笑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一群人拦住孔子一行人的去路。原来是公孙氏在蒲邑发动了叛乱,因此蒲人拦住了他们。 公良孺对孔子说:“我以前跟从您在匡城遭遇劫难,现又在这里遇到劫难,这就是命吧。我和您在一起一再遭难,宁愿战斗到死。”泠潇微微一笑,她怎么会让他们死呢? 蒲人没有犹豫就发起了攻击,不留一丝情面,就是要取了他们的命。子路、公良孺等人见状也拔出了剑奋力作战,将孔子和泠潇护在中间。泠潇的目光不自觉地盯着公冶长,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这时有一个人突然攻向了孔子和泠潇的方向。公冶长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紧,却又脱不开身,只得大喊了一声:“潇潇,小心!” 泠潇立马警觉地看向后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看着对方直直地冲向她,其他人都奈何被缠住不得脱身,心中焦急万分。蒲人已到了泠潇面前,举起刀就要砍下去,就在大家绝望之时,泠潇伸出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夹住了刀身,在大家还来不及惊讶之时,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响,那把刀就断成了两半。 一道白色身影闪过,断了的刀身就插入了来人胸口。她本不想杀人,可是那是在他们没有伤害她和她身边的人的前提下的。如今,可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霎时间,一片寂静,大家都震惊地看着那瘦小的身影。 “给你们一次机会。”泠潇面无表情,与之前判若两人,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两个选择,放行,或者——你们死,我们自己走。” 对方的人都已经呆滞了,其中一人回过神来,仗着己方人多不怕死地说:“你休要口出狂言,纵使你再厉害又怎么样,也难敌得过我们那么多的人。” “哦?你确定?”泠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人咽了咽口水,仍旧不知死活地说:“当,当然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泠潇听闻,笑意更深,只是眼中依旧冰冷:“要不,我们试试吧。”泠潇又扫了大家一眼,“你们都退到我身后,小心误伤。” 大家都呆呆地听话退到一边,对于泠潇那突兀地转变,他们一时还难以接受,只是泠潇的话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们不自觉地听话,是故他们也忘了泠潇与对方人数的悬殊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泠潇见他们都已退至安全地带,也就放心地发起了攻势。她一甩手便出现了一条银鞭,此鞭是她父亲给她的,叫做流霜雨霁,威力可诛天地仙妖,神鬼都望而却步。不过,对付那些人可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因此泠潇也没有让别人看到流霜飘雪的真正威力,只是当做一样普通的武器使用罢了。但是,也足够了。 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敏捷地穿梭于那几十个人中,泠潇被团团围住却丝毫不落下风。有一个人持枪向泠潇刺来,同时有人在她身后举剑劈来,她一个转身甩出鞭子缠绕在那把剑上,轻轻一拉,那人便直直向前,另一人来不及收枪,刺入对方胸口,鲜血喷洒,他自己也被剑贯胸,两个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尔后便倒了下去。泠潇轻笑,一个翻身,长鞭横挥,扫过之处沙尘四起,一干人等纷纷倒下,顿时血流满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下子,蒲人害怕了。 “住手。”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蒲人们便纷纷退了下去,为首的男子看了看泠潇,又看了看孔子等人,俯身作揖对着孔子说道,“各位,再这样下去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不如这样吧,你们答应我,只要你们不去卫国我们就放行,如何?” 听到此话,泠潇也收起了流霜雨霁,看向孔子等着他做出决定。孔子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有公冶长较快恢复,那一夜开始他就知道泠潇不是普通人,是以他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看到仍旧呆愣的其他人,轻声开口:“夫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六章 孔子听到公冶长的声音,猛的回过神来,立即回答道:“可以,我答应你们。” “好,各位这边请,请从东门出去。” 大家一起上了车,泠潇是最后上去的,大家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她,她也没说什么,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到出了蒲邑,她才缓缓开口:“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她已失去了往日的那种调笑的语气,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她,很久都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毕竟他们已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而大家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到最后还是子路开了口:“小,小泠,你那一身武功是怎么回事啊?” 泠潇思索了一下说:“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教我的,他们死后,我一直都在练,只不过我没有告诉你们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路一脸的恍然大悟,“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刚刚你可真是把我吓到了。” “对不起。”泠潇紧紧捏住衣服,咬住下唇,她真的很怕他们会无法接受这样的她。 “道什么歉啊?”子路奇怪地看着她,“不就是没告诉我们你会功夫嘛,没事儿的。” “你们,还可以接受我么?”泠潇听了子路的话问道。 “你这话怎么说的啊,你是夫子的干女儿,那我们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嘛。”子路大大咧咧地说道。 泠潇听到此话,蓦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子路,又看了看其他人,见大家都微笑的看着她,这才放下心来。她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在乎他们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嘴角却挂着笑意。 “潇潇,你怎么哭了呀?”公冶长见状连忙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没事儿,我只是高兴嘛。”泠潇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们。”既然如此,泠潇想直接告诉他们她的身份了,反正以后他们也会发现的。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秘密啊。”公良孺抱怨道,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了,先让潇潇说吧。”公冶长一如既往地护着她。 “其实……”泠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了一会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其实我,我可以长生不死。” 此话一出,一时静默,不一会儿大家齐齐放声大笑,冉有、子路和公良孺笑得最是厉害,都东倒西歪了,颜回和孔子极力不让自己失态,眼中却也满是笑意。子贡强忍住笑意,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小泠,你这玩笑也开得太离谱了吧。” 未等泠潇开口,公冶长率先出声:“我相信她。” 泠潇听言,抬眸对他一笑,公冶长亦是回之一笑,眼中尽是温柔,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其实,他早该想到了,潇潇是个不平凡的人,他们之间又有多少可能呢?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倾尽一生去守护她,只求能够陪在她身边,一世,乃至生生世世。 “其实,要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后自然可以知道不是么?”泠潇也知道一时之间很难让他们接受,不过先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夫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驾车的颜刻问道。 “去陈。”孔子答道。 在经过一片林子时,大家隐约听到一阵呼救声,而且越来越清晰了,应该是朝着他们这儿过来了。孔子让颜刻停车,大家都下了车观察着情况,只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地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同时还在不断地呼救,见到孔子等人,便连忙跑了过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救救我,请你们救救我。” 冉有将其扶起,安慰道:“姑娘切莫惊慌,能否告知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救救我,救救我。”那名女子已经吓得连话也说不清了,这时后面追来了几个人,子路一见,立马抽出剑,作势就要与之拼杀。那些人看到这阵势立刻就转身逃跑了。子路不屑地收回剑,对着女子说:“姑娘放心吧,他们已经走了。” 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对着大伙儿说:“谢谢各位先生救命之恩,信儿真是感激不尽。” 第七章 “信儿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呢?”公良孺问道。 “信儿随父亲躲避乱世而隐居于这山林之中,如今父亲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适,我便上山为父亲采药,没成想遇到了一伙强盗,想要,想要……幸亏遇到了各位,否则,信儿的命恐怕也没了。”信儿一边哭一边说,声泪俱下,真是楚楚可怜,可是泠潇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信儿姑娘真是孝顺啊,如今危险已除,信儿姑娘也应该及早回去啊,以免再遇上什么坏人。”颜回有礼地开口。 “可是,可是,父亲的药……” “这样吧,我们一起护送你回家,顺便再看看令尊的病,看看是否可以帮得上忙,这样可好?”孔子温和地出声。 信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一脸感激地说:“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一行人上了车,按着信儿指的方向驶去。泠潇一直盯着信儿,总觉得很奇怪,可那只是她的直觉罢了,又不好说什么,是以她一直观察着她。信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冉有看到,奇怪地问泠潇道:“小泠,你怎么啦?干嘛一直盯着信儿看呢?” “没什么。”说着,泠潇移开目光,转而欣赏起了窗外的风景。看着两旁的树木与略显奇怪的生长位置,泠潇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信儿一眼,心中大定。 不一会儿,大家就看到了一座简朴的屋子,一将马车停下信儿就立刻进了屋,一行人也跟了进去。 “爹爹,我回来了。” “信儿啊,你回来啦。”屋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便出来了一个老人,气色却是十分不好,佝偻着背,扶着门沿。信儿见状,立刻上去扶住老人,担心地说:“爹爹,您怎么出来了?还是快回去休息着吧。”说罢,又转过头来对着孔子等人说道,“先生,你们也先进来吧。” “信儿姑娘,请问一下令尊得的是什么病呢?”泠潇淡淡开口。 “是……是……”信儿绞着衣角,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孔子见此,安慰道:“信儿姑娘不妨直说,只要是能帮到你的我们一定会帮。”信儿看了孔子一眼,又看了大家一眼,终于说道:“其实父亲得的的是痨病,如果众位觉得……想要离开的话,信儿绝不会怪你们的。” “信儿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岂是这种人,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子路连忙接口道。 “哎呦,姑娘这是干什么?”信儿的父亲却在这时突然叫了起来。只见泠潇一手抓住他,一手按在他的手腕,听他这么一喊,双眉微蹙:“别动。”不大的声音却充满了威严,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泠潇慢慢地替他把完脉,嘴角飘过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察觉。轻轻叹了一口气,泠潇松开老人的手,仿佛如释重负般说道:“信儿姑娘放心吧,令尊不过是普通的病,定是哪个庸医误诊为痨病开错了药方才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不过我一定会尽力将令尊治好的。” 信儿父女听完泠潇的话,脸上都闪现出一抹不自然和惊讶的神色,他本来就没有病,而这脉象是他用法力幻化出来的,照理说普通人是发现不了的,可是泠潇的眼神又告诉他们她已经都知道了,但却并没有拆穿他们,一时两人都有些弄不清眼前这个看似小女孩的人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信儿的父亲试探着问道:“姑娘的医术的确精湛那,老朽本来也觉得吃了药之后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难受了,今日听姑娘如此说定是庸医误诊啊,真是多谢姑娘了,不过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医术倒真是令人佩服啊。” 泠潇心中暗笑,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出来这脉象是假的,可是当她用法力探查时就一目了然了,如今她这么说想必他们也知道她并不简单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不过既然他们开口问了,她就大方一点再给点提示吧:“这都是我的父母以前教我的,他们还教育我要乐于助人,千万不要想着害人,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些人可不像外表那样好欺负的。” 信儿父女脸色一僵,马上又恢复了自然,接口道:“那我们就多谢姑娘的教诲了,不过有些事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有些事也不是想不做就可以放手的,谁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是么,除非——有另外的人可以让其更加身不由己。” 泠潇一挑眉,这是在下战书么,那我就不客气了:“嗯,这话倒是有道理,那就试试吧。” 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这么远了,真是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当然了,聪明人的对话只有他们自个儿懂了。 第八章 信儿看到这情况也知道没有退路了,当即笑着说:“如今天色已晚,大家不如先吃饭吧,大家于我父女有恩就,就让我为大家做一顿饭吧。”说完,信儿就到厨房忙活去了。 菜一入口泠潇便知不对,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迷药对她可没用,而且她也不想让孔子等人参与到这件事里,虽然已经牵扯到了,就让他们晚上好好睡一觉吧。 果然没过多久大家都趴下了,只有泠潇一个还在那儿慢悠悠地吃着。两人见状,又是一阵惊讶,随即两人的眼神又变得狠辣起来:“没想到啊,你居然不怕沉梦靥,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沉梦靥的威力连普通的妖鬼都是熬不住的。” 泠潇轻笑一声,微微抬眸:“反正不是普通人就行了,怎么样,想跟我打么?” 两人对看一眼,接着一阵红光闪过,只见两人都显露了原身,原来——两人都是玫瑰花妖,邪媚如火,一身红艳。 泠潇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还真没见过男的花妖啊,而且与之前的老者模样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点妖媚,虽然他本来就是妖。 “出去打。”说罢,泠潇转身向外走去。两人见状也跟了出去,反正屋里的人也逃不掉。 泠潇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染纤尘的气质让天地失色,云淡风轻地开口:“出招吧。” 两人一听,默契地向她发起了进攻,漫天的花箭如雨般落下,从外面看去煞是美丽,可身处其中却是异常危险,泠潇却是淡定地一挥手一道鞭影就将所有的花箭挡了下来。两人掩饰不住地惊讶,这,怎么可能,虽说他们并不是特别强,但好歹也修炼了几百年,只一招就破了他们的雨花阵,那得多少深厚的功力啊?对看一眼,两人的身形突然分开,绕到泠潇的两旁,同时甩出几根藤蔓,一前一后,默契无比,泠潇也不闪避,轻闭眼,双手微抬置于胸前,一束紫光从手心迸发出来,顿时笼罩住泠潇全身,藤蔓仿佛被冻结一般无法再伸展半分。泠潇慢慢睁开眼,突然一个闪身来到信儿面前说:“做我手下,我就放了你。” 两个人都愣了,这是啥状况? “跟着我,有肉吃,不跟我,你应该知道下场。”泠潇半是戏虐半是威胁地说,虽然他们的修为并不是很高,但配合十分默契,就算是比他们厉害的人都不一定可以占到多大便宜,因此泠潇才有了将他们收为己用的打算,绝魂宫若有他们坐镇她也会放心点。 看他们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泠潇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了:“如果你们愿意对我尽忠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治伤,我想你们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设计引我们进来吧,好用——人心疗伤。” “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怎么样,答应不?” 信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最终答应:“好,只要你治好我们的伤,我们就做你的手下。” 泠潇一笑:“简单。”说着便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说,“吃下去。”两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变便吃了下去,如果泠潇想要害他们的话那实在是太简单了,所以他们也不需要顾忌什么。吞下药丸后,顿时感到全身经脉一阵清凉,一股力量在全身游走,身上的伤势立马好了大半。 “参见主人。”两人激动地跪下说道。 “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属下了,以后必须服从命令知道么?” “是,属下明白。” “那现在干爹他们怎么办啊?” “主人放心吧,只要将他们送出去就行了,明天他们醒来后就会将今晚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的,这就是沉梦靥的作用。” 第九章 “这样啊,那好,先把他们扶到马车上吧,等会儿你们到绝魂宫去,先把手伸过来。” 两人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泠潇在他们的手心上一点,他们的手心上便出现了一个紫莲的标记:“这是绝魂宫人的标记,也可以通过这个标记感知其他绝魂宫人的位置,而且只有绝魂宫人才可以看到,等把干爹他们送出去之后你们就可以凭这个找到绝魂宫的方位,记住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必须保护好绝魂宫。” “是,属下遵命。” “对了,你们叫啥?”泠潇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名字呢。 “幻翎。”“沧辽。” “对了,你们先去一下卫国,就说鲁国的孔丘要去卫国了。” 第二天,大家都慢慢醒来,感觉到一阵迷茫,仿佛有一段记忆缺失,却又想不起来了。 “你们醒啦。”泠潇微笑着开口,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如此的平静和美好,只是现在的她不知道这种宁静的感觉在以后的千年中将离她越来越远,因为她已没有了宁静的心,也没有了可以让她如此不设防和平静的人了。 公冶长怔怔地望着她,这样的她真的好美好美,美得没有一丝的俗世杂质,不食人间烟火,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永远这样看着她,生生世世。 看着他们两个,孔子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难道他真的错了么?也许当初,他不该把女儿嫁给子长,这样的话,泠潇和子长或许会是最幸福的一对。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他也知道,泠潇是不会去破坏他们的,只不过,苦了他们啊,这一次的自私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三个人。 一行人向着陈出发,大约过了半天,有几个人追了上来,这么慢,泠潇心中抱怨道。 来人正是蘧伯玉所派之人,向孔子说宫廷之波已经平息,佞臣弥子瑕已被革职,卫灵公十分后悔听信弥子瑕的谗言没有重用孔子,请他重回卫国共谋大业。孔子深受感动,下令弟子们重返卫国帝丘。 子贡说:“夫子已经与公叔戌订盟,发誓不回卫都,如今回去,岂不是背信弃义?” 孔子说:“不仁不义之盟理当背弃,神灵决不会怪罪。”孔子回到帝丘,卫灵公率领文武百官,以迎接诸侯之礼迎接孔子,并举行了盛大的国宴。 孔子回到卫国,住在蘧伯玉家里,卫灵公常常召见孔子,但很少谈及国政,不过起用了他的弟子子路、子贡、子羔。卫灵公对孔子敬而不用,不过是为了博取爱贤之名。 “干爹一定很难过吧,一直都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泠潇看着在院中弹琴的孔子略为担忧地说。 公冶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人不识夫子的好啊,若有国君能重用夫子,那么夫子一定能将国家治理得十分富庶,百姓知礼友爱。”公冶长的眼中充满了对孔子的敬佩,他也是万万不容许有人诋毁孔子的,更是为孔子感到惋惜。 泠潇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那你呢,你的抱负又是什么呢?”公冶长看着已出落得倾国倾城的泠潇,眼中除她再无其他,良久,露出一抹苦笑,曾经,他也和夫子一样,想要治理这乱世,让百姓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从遇见她开始,他的愿望就只有一个,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哪怕她不爱他,哪怕轮回之后早已忘却。 “我只想有一天能够抛开世间的一切束缚,随自己的心做事,不再有那么多顾忌。”这样,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守候在你身边了。 泠潇垂下眼帘不再与之对视:“可是,只要在这个世间之中,就永远不可能无所顾忌,尤其是那些爱你的人,最不能伤害。”说完,转身离开,她又何尝不想能够这样,只是,始终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孔子用琴声抒发着内心的郁闷,一曲完毕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执着,坚定的信念,似乎没有什么用啊,这萧萧乱世,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地啊? “夫子,弟子回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只见子贡带了一名男子来见孔子,“夫子,这是樊须,希望能拜在您的门下学习礼乐。” “孔夫子,子迟听说您精通礼乐,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故想像您学习做人之道,学习之道,请您收下我吧。”说着,便奉上了束脩,孔子一向有教无类,因此也很干脆的答应了。 泠潇经过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便径自走了过去:“哇哇,干爹又收弟子啦。” 樊须闻言回头一看,便当场愣住,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美得仿佛不是来自人间。看到他呆愣的样子,泠潇不禁想逗逗他,扬起一抹倾倒众生的浅笑,故意把脸凑近着说:“哟,这位小哥发什么呆啊?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樊须再次呆愣,这是一个女孩子说出的话么?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哈哈哈。”泠潇见到他这样子,更是大笑了起来,毫不顾形象地把手搭在子贡的肩上,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她这样子因此也只是很宠溺的看着她。可怜的樊须在那边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奇怪道,为什么夫子不但说这个女子不收礼,反而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其实答案很简单啊,他们早就习惯得不要太习惯了。 “怎么样,要不要从了我呀,跟着我,有肉吃哦。”泠潇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又想起这句话了,反正调戏一下又没有关系,他迟早也会习惯的。 “我,我……”樊须结巴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了好了,我不玩啦,你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啊?”樊须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第十章 “子贡,你就陪我去逛一下街嘛,每天呆在家里真的真的很无聊诶。”泠潇拉着子贡的手臂撒娇道。 子贡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带她出去,不过由于泠潇的脸实在太吸引眼球了,所以她带了面纱,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难以掩盖她的绝世容颜。 一上街,泠潇就到处看到处窜,这几天她可是憋坏了,难得出来一回她可得好好逛逛。 “泠儿,你慢点啊。”子贡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到处跑。 “啊,不好意思啊。”泠潇由于跑的太高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连忙道歉,她可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你怎么回事啊,没长眼——”对方本想开口大骂,却在看到泠潇的样子是立马愣住了。虽然眼前的女子带着面纱,却仍然挡不住她那份超然的气质。那男子在回过神来后,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这样的佳人要是能够归他所有那该有多好啊。 子贡看到那名男子打量泠潇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把泠潇拉到身后,对那名男子拱手说道:“公子,真是对不起了,我家小妹并不是有意冲撞公子的,还望公子海涵,不要与她计较。” 那名男子本来因为泠潇被子贡挡住而有些想发火,但听子贡一说,心想得给未来的大舅子留个好印象,因此也装模作样地一拱手说:“既然是无意,那本公子自然是不会怪令妹的。”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过泠潇。 泠潇心里对眼前的男子厌恶却又不好发作,如果可以,她可真想把那人的眼睛挖出来,看他还怎么看。子贡也是很想扁眼前的男子一顿的,看他那色咪咪的眼神就让人恶心。 子贡也不想多做纠缠拉起泠潇的手就要离开,没想到“那男子居然拦住了他们。子贡微微皱眉,但仍然有礼地开口:“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事?” “在下钱博,不知令妹尊姓大名呢?”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泠潇冷冷地开口,这男人怎么这么烦,果然人如其名,浅薄至极。 钱博显然也是有点势力的人,听到泠潇这么说,也有些恼了,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将他们围住说:“你还是说吧,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名男子有些得意地说。 “我劝你最好别惹我,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的。”泠潇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让钱博感到了莫名的惧意。但他仗着自己人多,仍旧不知死活地说:“本公子今天一定要知道姑娘的芳名,怎么,姑娘不给面子么?” 泠潇已是十分不耐烦了,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可是在大街上她也不好出手,正当她考虑如何脱身时,一句让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话传了过来:“本公子如此英俊,要是你跟了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靠,你别自恋了。”泠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拜托你回家照照镜子吧,也不看看子贡哥哥,人家才叫英俊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猥琐男一个还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一时不注意,泠潇将现代的词汇也骂了出来,大伙儿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的,子贡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与泠潇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的那些新鲜词汇他还是听得懂一些的。 “泠儿,发生什么事了?”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接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子,泠潇一愣,那不是风源么,他怎么来了? “风,风大哥,没什么啦,就是被一个猥琐男纠缠罢了。” “哦?”风源听了泠潇的话,瞥了钱博一眼,“的确够猥琐。” “扑哧”泠潇笑了起来,风源还真是有点小邪恶啊,不过很可爱啊,总比面瘫好多了。 第十一章 钱博被无视得很不爽:“喂,你又是谁啊,别来破坏本公子的好事,快给我滚开。” 泠潇可是很护短的,一听到他这样说,立马就火了,风源是她的人只有她可以说,猥琐男没资格。“钱博,你最好别再纠缠了,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泠潇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可不是吓大的,你别以为多了这么个小白脸帮你就——”钱博话音未落,泠潇便扇了他一巴掌:“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钱博一下子就倒向了一边,幸好被他的手下扶住了,但他的半边脸却肿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你竟然敢打我,你们还不快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风源冷哼一声:“就凭你?” “子贡哥哥,你小心点。”泠潇担心子贡特意提醒一下。 风源泠潇将子贡护在中间,毕竟跟他们比起来子贡太弱了。两个人对付这几个家伙简直是太简单了,一招就可以解决一个,钱博见到这个情况,竟然趁他们不注意之时拔出一把匕首,径直向子贡走了过去,泠潇瞥见了这一幕,大骂其卑鄙,她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一个转身,来到子贡的身后,钱博手起刀落,泠潇一把推开子贡,回身避开,面纱却被刀锋削落,一张绝世无暇的脸庞顿时展现在大家面前,那么一刹那,呼吸停止,时间静止。 “我给过你机会。”冰冷的话语缓缓地从泠潇的口中说出,眼中已满是杀意,不过她不会傻到在大街上动手。但,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向前一步,来到钱博的面前,抬腿一踢,钱博就跪在了地上,抓起他的手一掌劈下,惨叫声立刻响彻整条街,泠潇一甩手说:“这只是一个教训,若有下次,我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钱博倒在地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然断了,家丁们扶起他,慌慌张张地跑了。 “我们回去吧,风源要不要一起?”泠潇被这样一闹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便想要回去了。 “嗯,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位风公子应当是泠儿的朋友吧,不如就随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子贡彬彬有礼地邀请着。 风源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泠潇,泠潇无奈,这风源对别人咋都这么冷呢?拉住两人的手,泠潇说道:“那就一起回家吧。”子贡看了看泠潇握着风源的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回来咯。”泠潇一进门就大喊了一声,子贡对她真是无奈极了。 樊须刚来不久,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泠潇如此“无礼”可大家却从来不会说她呢,甚至都带着深深的宠溺。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想着找个机会问问别人。在第一次见到泠潇的那瞬间,他有不止一瞬的呆滞,回过神来后暗叹自己怎么这么没定力,看其他人不都很淡定么? “咦,人呢,都去哪儿了啊?”泠潇看着空荡荡的前院问道。 “去后院看看吧。” 三人径直来到后院,只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子贡轻轻地走过去坐下,没有打扰到任何人。公冶长慢慢地扶着琴弦,琴声宁静悠远,却带着一抹无法化开的伤痛,是为了她么?泠潇怔怔地站在那儿,她感觉得到公冶长的痛苦,她听得懂他的琴声,她懂他的心,她只是不懂自己罢了。不知不觉,泪已滑落。风源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深不见底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够了,够了,不要再弹了!”泠潇带着哭腔大喊道。 琴声戛然而止,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只有公冶长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泠潇突然跑过去扑进了公冶长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公冶长一愣,随即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知道,此时的她,需要他。 大家都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了?从他们认识泠潇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泠潇流过一滴眼泪,她总是用最灿烂的笑脸来对待他们,可是今天他们却见到了泠潇脆弱的一面,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琴声,还是因为弹琴的人。没有答案,因为答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第十二章 第二天,这院子热闹得不得了,来来往往的人快将门槛踏平了。孔子,子路,子贡都忙着回绝一批又一批的,上门提亲的人。昨天,泠潇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人人都惊为天人,于是,许多人都想娶其为妻,这便有了今日之盛况。 “潇潇,你不能出去。”公冶长拉住快要暴走的泠潇说道,“放心吧,夫子他们会帮你解决的。” “哎呀,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诶。”泠潇撅起小嘴,不满地说,“我可还不想嫁人呢,而且就算要嫁也得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吧。” 公冶长一滞:“那潇潇可有喜欢的人了?” “我,我还是出去看一下吧。”我当然有喜欢的人了,只是,我不能嫁他罢了。泠潇说完便甩开了公冶长的手,跑到了前厅。 众人一见泠潇来了,都围到了她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泠潇不想浪费时间,大喊了一声:“先全部听我说。”顿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正主儿都发话了,他们怎么能不听呢? “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绝对不嫁给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好,你们现在都可以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干人等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孔子开口了:“各位都听见了吧,泠儿并无意嫁人,所以各位还是尽早回去吧。”众人无奈只得悻悻地回去了。孔子望着门口,眼中隐隐透着担忧。 “泠儿,你真的不要嫁么?”孔子来到泠潇的身边说。 泠潇抬头坚定地回答:“干爹,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用劝我了,我自己心中有数的。” “唉”孔子深知泠潇的倔强,决定的事是无人可以改变的,叹了口气,只得随她去了。 阳光洒在树叶的缝隙之中,在地上投射出斑斑点点的光圈。泠潇靠在树旁,细碎的光点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眉轻蹙,似有什么难以排解之事。风源守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仿佛想要等到地老天荒。 自从上回跟着泠潇回来之后,风源便也与他们住在了一起,不过若不是看在泠潇的面子上,估计他早就被赶出去了,谁让风源除了泠潇其他人都不理呢,而且从早到晚一直跟在泠潇的身后,幸好大家已经可以做到完全忽视他了。 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泠潇看了一眼风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性格,怕是会吃亏的呀。” “如果是为你,我想我愿意。”风源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 泠潇心中一紧,但又无可奈何:“你,这又是何苦?”何苦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执着。 风源难得的轻扬嘴角,带着深深地温柔和哀伤:“不苦,从来就不苦,遇见你以后就再也没有苦过了。” 泠潇又叹了一口气,世间痴人何其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 多久了呢,来到这里,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很久了吧。那么以后呢,他们会一个一个地衰老,死去,到最后,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条路,好漫长,好孤独。 “泠儿。”一声叫喊打断了她的死思绪,回头一看,发现子贡正含笑看着她,管它呢,反正现在要好好过就对了,想到这层儿,泠潇绽开一个笑容,对着子贡说道:“子贡哥哥,什么事啊?” 公元前492年,孔子60岁,在卫呆了5年,去卫奔晋。这一年,泠潇十五岁。 公元前490年,赵简子围中牟,佛肸以中牟叛,佛肸召孔子,孔子曾动心。这一年,泠潇十七岁。 公元前489年,孔子六十三岁,欲往楚,行至陈蔡,被围,绝粮。这一年泠潇十八岁。 第十三章 能太过感情用事。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涂抹在他们脸上的伤口上,极致轻柔,直到最后用力一按,那人便立马被痛醒了,一看是他们两个,立刻变得警觉起来,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泠潇微微一笑,对着他们说:“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逃跑的,我们只“夫子,您还是多吃一点吧。”颜回将干粮端到孔子面前苦劝道。 奈何孔子执意不肯多吃,只推说自己年老无食欲,让弟子们多吃一点,颜回向泠潇投来求助的目光,泠潇摇摇头,孔子的脾气也是非常倔的,她也没有办法啊。于是颜回只好将干粮端走了,眼中满是担忧,夫子的身体如何能撑得住啊,现在还不知道何时才可以脱困呢。 几天后,干粮已经吃完了,大家都只能靠野果野菜充饥,病倒了许多人,然而孔子却照样谈笑自若,弹琴,唱歌,坚持给弟子们讲学。他想用道理教诲弟子,用古代的典范鼓励弟子,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弟子,他何尝不俄,不苦,不恼,他也是肉体凡胎,不是神仙,只是神仙的干爹罢了,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 这一天,孔子又在操琴,琴声悠远,却带着浓浓的悲哀。泠潇再也坐不住了,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助他们出去,在风源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风源便用轻功向外飞去,转眼隐没在夜色之中。 深夜,泠潇叫上子贡,来到了那些囚徒站岗监视之处,平日里军官们对囚徒们不是打便是骂,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如今天气寒冷,而他们却衣衫褴褛,这种情况若是平时,泠潇必定会无条件帮助他们的,可是现在,只能利用一下人性的美好一面了。 风,无尽地吹拂着,这片荒凉的大地,夜色深沉,谁在漫天星斗之下寻觅着自己…… 一声叹息碎落在风中,无人听闻。轻轻将两件夹衣盖在两名囚徒身上,看着他们脸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却不得不深埋在心底,现在不是看你们穿得这么少,所以来给你们加件衣服而已。” 子贡亦是温和地说:“各位不必担心,我们并无恶意。” 那两人见自己的身上果然有一件衣服,心中不免是一阵感动,毕竟还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关心他们,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在监视的人。要说这古代的人就是这一点最明显,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像认定了你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一样,肯为之付出一切。将两人愧疚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子贡适时地开口:“夫子经常教导我们要爱人,我们也只是按照夫子的话去做罢了。” “孔夫子是好人啊,我们真是,真是对不住啊。” 子贡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们也知道的,你们是身不由己啊,谁愿意这样过日子呢。” 两名囚徒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若是孔夫子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吧。” “唉,其实我们也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可以要你们报答的了,你们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子贡略为伤感的说。 “这——”两人对视一眼,似下了什么决定:“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弄到一些粮食来的,绝对不会让夫子等人饿死的。”这,应当是一个承诺。 泠潇笑了,但却带着一丝担心:“那你们自己要小心点啊。”不管怎么样,泠潇都不希望存有善念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但愿他们能够好好过一辈子吧,要幸福啊。 第二天清晨,泠潇早早地起来,看着众人那病怏怏的样子,心中颇不是滋味,孔子看到泠潇并无大碍,稍稍安了心,毕竟泠潇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女眷。命人将琴取来,孔子又继续操琴慰志,泠潇却出声打断了他:“夫子,请您随我来一处地方吧。”琴声戛然而止,孔子询问的看着她,泠潇轻笑,起身离开,孔子亦跟着她,他是绝对相信她的。泠潇又叫上了其他的弟子们,带他们来到了幽谷的深处,入目所见竟是一片兰花花海,本该在春季开放的花,现在却在秋季骄傲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众人皆为之惊讶,心中感叹。孔子深受感动,立即借题讲课,大论君子之为,还作了一首《倚兰操》: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子之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识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伤不逢时,倚兰作操。 歌中隐隐透出归隐之意,经历了这么多,想必他也乏了吧,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而奔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泠潇等他一曲完毕,按住孔子苍老的手,接过古琴,悠悠地奏起了王菲的幽兰操: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第十四章 孔子眼中含泪,却微笑着看着泠潇,泠儿懂他啊,泠儿懂他啊!泠潇也知道孔子的想法,但她是绝不会说这是一部叫孔子的电影的主题曲的,也绝不会说这本是韩愈写的。因为,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的,这就叫代沟,两千年的鸿沟啊,不过她却会陪在他们身边,一直到他们渐渐老去,谁让他们都是一家人呢。 下午,两名囚徒果然买来了许多东西,大家都高兴地忙活开了,颜回擅长烹调,因此由他来掌勺,泠潇也在旁边帮他,不料一阵风将些许灰尘挂到了饭菜之中,颜回便将沾到灰尘的饭吃了,泠潇不禁想要调笑:“子渊哥哥,你可是真是爱惜粮食的好孩子呢。”颜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做任何回答。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叫颜回,说是夫子让他过去一趟,泠潇也跟着过去了。 孔子对颜回说:“我想把饭菜先用来祭祀先人,你快快去准备吧。” 颜回一听,立刻回答:“刚刚有灰掉进饭中,回已先食,不可再用来祭祀先人了。”泠潇用余光瞥见子贡略有愧色,脸颊微微泛红,心中已是了然,必定是子贡误会颜回偷吃饭菜了。 大家挨了这么多天的饿,吃起饭来自然是十分香甜,不过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离开,因此大家还是定量分食。 这一日,军官又来照例巡视,不经意间看到了地上的鱼骨,感到怀疑,泠潇面无表情地上前:“官爷,你还是赶快放了我们吧,不然的话,将会得到上天的惩罚,你看,这些食物都是仙之使者送来的哦。”那名军官半信半疑地离开了,泠潇扯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时间差不多了,风源也该回来了吧。 夜,平静的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沉到最低点,然后突然爆发。不知何时,山下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兵刃交接之声亦是不绝于耳,大家都这吵闹声弄醒了,下面的人见抵挡不住竟全都退到山上想要捉住孔子等人作为人质,这下,泠潇不得不爆发了。一声喝令,让所有人都退到她的身后,目光森冷,让人不寒而栗,杀气在眼中汇集。对方只感到背脊发凉,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但是他们并没有退下山去的意图,因为山下的人更难对付,这是他们现在的想法,在还没有见识过泠潇的恐怖之前的想法。 “你们,你们快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军官下令道,但他自己却没有挪动一步,应是怕了吧。 这一回,泠潇没有拿出流霜雨霁,只手便迎上了一对人的进攻。“小心”身后的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了这句话,子路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公冶长拉住:“相信潇潇可以的,你们去了只会给她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子路等人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泠潇一步一步走上前,一个人举起长矛对着她刺过来,她头一偏,手握住长矛的柄,飞起一脚,那人便被踢出了数丈远。手一挥,长矛便刺入了另一人的胸膛,一用力,便将长矛折断,一甩手就又命中一个。就这样,泠潇一个一个地将他们送入地府,几番回合下来,对方已经是吓得肝胆俱裂,全都哆嗦着不敢上前,而泠潇依然屹立着,一袭白衣,素雅出尘,身上没有沾染一滴血迹,这样的气质,不禁让众人呆了。 第十五章 就在大家呆愣之际,山下的人马已经冲了上来,将那些人全部制服了,为首的两人径直向泠潇走来,其中一个便是风源。两人走到泠潇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参见宫主。”风源低着头,继续说道:“属下不辱使命,这是宋名,是随风阁的人,目前在楚国担任官职。” 泠潇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轻轻地嗯了一声,回过身看着一脸惊愕的众人微蹙了一下眉,等着他们开口询问。 “公主?小泠,你是公主?”子路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哪国的公主啊?” “咳咳咳。”泠潇被自己口水给呛到了,本来是打算好好解释的,可是没想到子路居然误会她是哪国公主了,不过宫主和公主好像是挺容易搞错的。风源和宋名也是满脸黑线,不过风源却率先开口说:“她不是任何一国的公主,她是绝魂宫的宫主,是我们的主上。” “没错,她是我们唯一也是永远的主上。”说这句话时,宋名的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什,什么?”子路这下更是惊的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泠潇一言不发,慢慢地朝他们走去,停在了公冶长的面前:“你呢?” 公冶长淡淡一笑:“我只知道你是你。”只要你还是你,就行了。 嘴角的笑慢慢扩大,是啊,只要你也还是你就行啦。 “走吧,我们去楚国。” 楚国有一位叫沈诸梁的大夫,他的采邑在叶,人称叶公,这时正驻守在负函。叶公是当时颇有贤名的政治家,他与孔子曾见过一面。现在孔子要到楚国的郢都去,便绕道路经负函,去拜访这位老相识。那时泠潇便在想了,那个叶公不会是叶公好龙的那个叶公吧。 一天,孔子出了客栈,看见前面有两个小孩在争论着什么,便上前去问道:“两位童子,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呢?” 其中一个孩子回答说:“我们在争论这日头,何时离地面最近。” “哦,那你们有何看法呢?”孔子颇有兴趣地问。 那个孩子说:“我觉得早上和傍晚日头离地面最近,因为太阳升起和落下是看起来最大,通常近者大远者小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孔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说:“不错,言之有理。” 可另一个孩子并不认同:“我觉得应该是正午最近,正午时分天气最热,所以太阳离我们最近,夫子如何认为呢?” 孔子听了他的话又觉得也很有道理,这下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跟他们说:“这,老夫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圣人么,应该无所不知啊。” “就算是神,也不会什么都知道啊。”就在孔子感到尴尬之际,泠潇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是?”其中一个孩子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这个答案,只不过我说出来,你们不会明白也不会相信罢了。” “嗯?那你说来听听啊。” “在冬季时太阳离地面最近,因为那时地球处于近日点,这不是离得近就一定热的,得看太阳直射在哪个半球,由于地球存在黄赤交角,才有了这四季变化,只不过,最冷的冬季恰恰才是我们离太阳最近的日子。”泠潇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看到他们一脸迷茫的样子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明白的,两千年的时光啊,已经不止是代沟可以形容的了。 “夫子,我们该上路了。”泠潇也不过多地解释了,因为没用啊。 正在行进之时,前面却来了一个汉子,步履踉跄,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只听得他嘴里唱着:凤兮,凤兮 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听到这些话,立刻想要下车与之攀谈,可是那人却急急避开了,孔子无奈地摇摇头,只听子路说:“夫子,这种狂人,何必理会。” “他只是佯狂避世罢了,也是个有才之人啊。”说着,孔子便上了车,却仍在思索着那狂人的话。 “接舆……”谁也没有听到泠潇的一声喃喃自语。 第十六章 孔子与子路一边讨论天下形势一边驾车,竟然忘了看路,走着走着才发现,不认识路了。于是孔子便让子路去问一下渡口在哪儿。 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肩并肩地拉犁耕地,子路便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两位,渡口在哪儿?” 两位老人一听便直起身来,擦擦头上的汗,又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行人问:“那个是何人?” “是孔丘。” “是鲁国的那个孔丘么?” “正是夫子。” “那他该是知道渡口在哪儿的吧。”说罢,便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了。 子路无法,只得向另一个人询问:“请问长者何处有渡口?” 那位老者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在下孔丘弟子仲由。” “何必呢,天下乱世,何人可以平定,你倒不如跟随我们这些避世之人。”说完便不再理睬子路。 子路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只得回去向孔子一一禀告,孔子叹了口气:“鸟兽不可与同群,若不同人群相交,又与何相交呢?倘天下有道,丘何需率尔等四处奔波,从事改革呢?” “不如让我去试试吧。”泠潇在这时开了口,说完也不管孔子是否同意便径直向他们走去。 “两位老先生,请问一下你们知道渡口在哪儿么?” “姑娘是?”其中一位长者抬起头问她。 “我?”泠潇苦笑一声:“我不过是一个时空的过客罢了,行走在这世间不求其他,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两人沉默了一下说:“那姑娘又为何要入这乱世呢。” 泠潇微微抬头:“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而且,我想告诉二位,其实我知道渡口的位置,只不过,我还想提醒两位一下,人的一生就只有一次机会,生为人,就请按照自己的心愿来做事,如若不然即使活得再安定又如何呢,也不过是白白来这世间走了一趟。”说罢,便回去了,只留下两人在那里沉思。 泠潇对他们说她已问来了渡口的位置,然后便带着孔子一行人有继续上路了,楚国?其实泠潇对楚国还是有一定的兴趣的,因为大名鼎鼎的屈原和项羽都是楚国人,尤其是项羽,在现代时,泠潇曾看过一部动漫叫秦时明月,她就特别喜欢里面的项羽说的那一句“楚国项氏一族”,不知为何,总觉得很有感觉,因此她对楚国也是很向往的。 一天,孔子又派子路去探路,哪知子路回来时已找不到孔子等人的踪影了,日渐西沉,子路忽见一位老人,用手杖撅着竹筐,边走边吟,便忙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问道:“老丈可曾遇见我们夫子?” 老人却回答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但子路却并不离去,为表敬意,一直垂手立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老人见他如此便说道:“夜间行路不便,如若不嫌,且到老汉草舍去委屈一宵吧。” 于是子路便跟随老人回到了家中,一进门就只见室中的陈设不像一般农家。老人一边让座,一边唤出两个儿子行礼相见,然后吩咐道:“立即杀鸡具馔,招待远方来客。” 另一边,孔子不见了子路,十分着急,泠潇却十分淡定地说:“夫子放心吧,子路大叔明天就会回来啦。”看到他疑惑的眼神,泠潇继续说道:“他自有人相助啦,您就放心吧。” 泠潇靠在公冶长的身上,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回想起原来在现代学过的一部分论语,感叹世事无常啊,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回到古代,只是了解得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她现在只能看着身边的事一步步朝着历史的轨迹发展,身边的人一步步走向历史的宿命,而她,却无能为力。可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幻想着要穿越呢,即使是架空,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本不属于这里,也终究是要离开,何必执着,又何必动心。只不过,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若是可以,她宁愿无心无情,至少不会这般痛苦,至少不会在看着他们离去时而难过。 不可能,不可能,世上从没有如果,泠潇甩了甩头,将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感伤理清。 第十七章 第二天,子路果然赶了上来,孔子听了子路的经历,便连忙让子路回去找那位老者想与之诉说自己的主张,子路领命而去。 等子路一走,泠潇便跑到子贡跟前,笑意盈盈地开口:“子贡啊,我们打一个赌如何啊?” 子贡看着那张如花的笑靥,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立刻下意识地回答:“不好。” “没事的啦,我们就猜子路能不能再次寻到那位隐士好不好嘛?”泠潇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子贡看了看泠潇的手,又看了看旁边一脸隐忍的公冶长,突然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好吧,我跟你打赌,不过,总得有一点好的赌注吧。” “嗯嗯,那是自然。”泠潇忙不迭地点头,反正她可是胜券在握的。 “这样吧,你输了的话就以身相许,我输了的话就随你处置,如何?” “好啊好啊。”泠潇仿佛已经看到她只是子贡做这做那的场景了。 “不行!”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子贡心中暗笑,就知道他会忍不住,看他平时的样子就知道他对泠儿有多在乎了,是绝对不会让泠儿打这种赌的。 “为什么不行啊?”泠潇还没搞清楚状况,迷茫地发问。 “就是不行,万一你输了怎么办。”公冶长快要抓狂了。 “你安啦,我不会输的。” “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冒险?又不是让你打赌。”泠潇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他是因为那个赌注才这么激动的? “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才不能!”公冶长几乎要咆哮了,双手扣住泠潇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这样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若是你可以幸福,我会祝福,但是绝不可以这样打赌,赌自己的一生,哪怕那个人是子贡,也不行。 “我,我没有啊。”泠潇看着如此认真的公冶长,有些恍惚。 “答应我一件事好么?”说着,公冶长便将泠潇搂入了怀中。 “嗯。”泠潇淡淡地应了声,也没有将他推开,也许是不忍心,有或许她其实很向往被呵护的感觉吧。 “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幸福。”幽幽地说完,便松了手,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泠潇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瘦弱的身体透着落寞,让她感到心疼,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周围的人看着这场景,也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不知安静了多久,樊须受不了了这种寂静,便说:“子长啊,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激动的,子贡也不会真的让泠儿以身相许的,对吧。” 公冶长抬起头,扬起一抹苦涩却又坚定的笑:“我不能冒险的,因为我爱她,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我也不会。” 大家又齐齐愣住了,这,这是在告白么?泠潇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公冶长会突然向她告白啊,这算什么状况啊? 就在这时,子路回来了,大家也都收回了愣愣的表情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虽然,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做的,于是,大家便聊开了,顺便拿眼睛偷偷瞟泠潇和公冶长两眼。 子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孔子汇报情况,果然,他并没有找到那位老者。 于是大家便继续上路了,子路在马车将刚才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脸上也显出一种,怎么说呢,就是很奇怪很奇怪的表情,还不停的打量着泠潇和公冶长。而子贡则是坐在角落里,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没办法啊,泠潇一直瞪着他呢,千万要憋住。 公冶长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意识到刚刚自己似乎有些太大胆了,不过幸好夫子并没有说什么。其实孔子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罢了,他们的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偷偷地看了看泠潇,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呢。公冶长现在真是尴尬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晚上,大家又只能在林中露宿,不过幸好他们都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今晚有些麻烦那。 第十八章 公冶长靠在一棵树下休息,突然一片阴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抬起头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我有话跟你说。”语毕,风源便转身走进林中,公冶长顿了顿就跟了过去。 “你今天说的是真心的么?” “自然,你问这个干什么?” 风源定定地看着公冶长良久,开口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你一件事罢了,请你永远永远都不要伤害她,否则就算我死了,也决不会放过你。” “你很爱她吧。”肯定的语气,让风源一愣。 “是又如何?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我也知道她从来就只把我当成亲人,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她,至少,能好好照顾他。”风源有些黯然地说。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爱着同一个人,只是,这份爱,太辛苦,不过两个人有一点很像,他们都只求守在她的身边便已足矣。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两个人似乎彼此达成了一种默契,相视一眼便走了回去。 “快说,风大哥到底在哪儿?”一个身着红装的女子在那儿喊着,小巧的脸庞,灵动的眼睛,因生气而微微撅起的小嘴,好一个美眉啊。不过,只要是泠潇的地方,不论多盛的光芒都会被比下去。 “云媚,你怎么会在这儿?”风源有些惊讶地开口。云媚一听到风源的声音便立马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就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风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风源有些尴尬地推开她,轻咳两声不知该怎么说。 “你们认识?”泠潇疑惑地开口。 “嗯,她,曾经救过我。” “哦,这样啊,那那个呢?”泠潇指了指跟在云媚旁边的老者,心中却是不安,一个是火妖,一个竟然是普渡仙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啊,一个老伯伯啦,硬要跟着我。”云媚率先回答道。 泠潇听到她这种回答,忍不住眼里有了笑意,看向一脸无辜的普渡仙人,以眼神询问,普渡仙人略显委屈地说:“她拿走了我的仙浆,我只能跟着她呀。” “喂,谁拿了呀,明明是它自己掉到我手上的。”云媚立即反驳。 “好了,不要纠结这个了,你们现在想怎么样啊?”泠潇适时地开口,以防他们两个为这件事而吵起来。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要跟在风大哥身边。”云媚挽住风源的手说。 “随你咯,那你呢?普渡——” “我当然还是得跟着她,不然我怎么拿回仙浆继续普渡呢。”普渡仙人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我们的干粮不够呀。”子路率直地说。 “没关系的啦,他们自己可以解决的。”泠潇颇为没良心地说,“风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 “喂,你是谁啊,凭什么命令风大哥啊?”云媚生气地叫嚷。 “云媚,她是我的主上,我不听她的听谁啊?”风源反问道。 云媚心中不安,她从一见到泠潇开始就感觉到她会是她的头号情敌,现在看来果然不错:“我不管,她算什么啊,以后你别跟着她了,和我一起吧。” 风源头疼地挣开云媚的手:“好了,你别闹了。” “我没闹,她有什么好啊,你干嘛要听她的?”云媚大声喊道。泠潇突然感觉,好重的酸味啊。 “我没什么好的呀,不过他可不能不听我的哦,我可救过他的呢。”泠潇好玩地说。 “救过他又怎样,我也救过的。”云媚不服气地说。 “可是,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遇到她了。”说完,风源便向泠潇走去,这一句话暗示了很多,在遇到云媚之前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泠潇,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第十九章 云媚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还是来迟了么?”月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恍惚间,似有泪珠滑落。 “你又何必这么说呢,她也不过是——,唉。”泠潇微微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太多人都太过执着了。 “让她早点认清现实也好。” “对了,你知道她的身份么?” “身份?什么身份?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份并不简单。”风源担忧地问。 “没有,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而且我相信,她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风源不知想问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问。 一夜无话。 孔子去见过叶公之后就径直来到了楚国。 公元前488年,鲁哀公七年,孔子在卫,这一年孔子六十四岁,泠潇十九岁。 公元前487年,鲁哀公八年,吴伐鲁,吴大败,孔子弟子有若参战有功。这一年孔子六十五岁,泠潇二十岁。 公元前485年,鲁哀公十年,孔子夫人亓官氏卒。这一年孔子六十七岁,泠潇二十二岁。 庭院中凌厉的风不断地刮着,迎面而至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一个白色的身影上下飞舞着,带起一片片的落叶环绕她的周身,美到极致却也是危险到极致。良久,才渐渐平息,泠潇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低声抽泣着。虽然早就想到这么一天,可是当亓氏真的死了,她才发现她还是不能轻易看透世间的生离死别,不远处,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彼此都默契没有上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守护着。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些命定的劫,而泠潇却是许多人的劫,但,不论是谁,都无法穿越生老病死的距离,注定,泠潇只能与一个个人,不管是过客,还是付出了感情的人,慢慢地擦肩而过,两千多年的时光,她要承受多少次离别之苦,锥心之痛。最终一切的人和事都会如飘零的落叶,零落成尘,再也寻觅不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世间徘徊,永远孤寂。 谁在苦苦寻求着长生不死,谁又甘愿放弃长生不死,堕入轮回,是谁不懂永世的孤寂,又是谁懂得了人世的异彩纷呈。 泪,划过脸庞,滴落在地,然后风干,蒸发成云,再也不见。 公元前484年,鲁哀公十一年,这一年孔子六十八岁。冉求荐孔子于季氏,季康子迎孔子归鲁。 一夜,月色黯淡,诡异的气氛笼罩在露宿的众人的周围,连云媚和普渡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树林里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四个人眼睛都在同一时间睁开,皆在彼此眼中发现了凝重。突然在他们的周围出现一些半透明的悬浮物,说是悬浮物又不太准确,因为他们还有人形。让开一条路,又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少年,一双血眸煞是显眼,但过于苍白的肤色却暗示着他的病态,看来他也需要点什么来维持生命吧。 “只要他们几个就行了。”清脆的男声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他用手指了指风源,公冶长和云媚。其他的人听到声响也都陆续醒了过来,一看这情况都愣住了,随即有几个人发出了尖叫声,大家都不自觉地朝着泠潇几人靠拢,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获得周全。 “你想要他们,恐怕还得经过我的同意吧。”泠潇淡淡地说着,向前跨出了一步。 “你是谁?”一张娃娃脸露出了些许疑惑与不易察觉的挣扎。可恶,诱人犯罪那,好想咬一口,泠潇心中腹诽。 “一个不想让你把他们带走的人。” “我劝你还是不要阻止我的比较好,这样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仍旧是淡淡地口气却带着无法忽视的自信。 “你确定?” 但笑不语,手一挥,那几个悬浮物就朝他们聚拢过来,要带走他们三个。云媚似有一些挣扎,她并不想让风源看到她的真实身份,这时泠潇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如果想跟他过一生,那么迟早都会知道的。” 第二十章 云媚一怔,随即释然,朝着那几个傀儡魂魄发出一掌,一团火焰便将其中一个魂魄烧毁,泠潇再次抽出流霜雨霁,不理那些傀儡,反而直直地朝着血眸少年攻去。少年冷笑一声,身形向后退去,两边又冒出了许多个傀儡将泠潇围住。泠潇无法,只得先将它们解决才行。抽出空,对着普渡仙人说了一句:“请你替我保护好他们,至少,这也是你的职责。” “当然了。”说完,只见一道白光,普渡仙人便已站到一干人等的身前,一圈淡淡的光环环绕在众人身边。众人此时已经是惊愕到不行了,这些人,不对,这根本已经不是人了。 一道一道的鞭影不停地挥舞着,但那些傀儡魂魄却在不断增加着,这时传来了云媚的一声充满担忧的喊声:“风大哥,小心哪。” 来不及回头,泠潇便听到了风源的一声惨叫,极力拼杀出一条路,泠潇迅速来到了风源身边,一鞭锁魂,立刻将周围的傀儡打得魂飞魄散,扶住缓缓倒下的风源,泠潇的眼中充满了慌乱,他的胸口已被抓得血肉模糊,她知道,已回天无力。 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风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紫莲,我,我一直,都,都没有后悔过,你知道么?”不舍地,终是闭上了眼睛。 “风大哥——”这时云媚也冲破了阻碍来到了风源的身边,可惜,已逝。 “风源,你别睡啊,你快给我醒醒,我命令你给我醒来,你不许不听我的。”泠潇无力地喊着,声音也越来越弱:“风源,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除非是我不要你了,你怎么可以食言呢……”最后,已泣不成声。 云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恨恨地说:“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你知不知道他已经为你放弃了一切,为什么还要让他遇到你?” “你什么意思?”泠潇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刚刚风源喊她的是,紫莲。 “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害他一次又一次?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甘愿放弃仙籍,堕入轮回,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了记住他甘愿堕入魔道,我什么都不求,我只要陪在他的身边,可是,你总是能够轻易地打碎这一切,明明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么,我恨你,我恨你!”云媚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记得了,难道是前世的记忆,泠潇抱住头拼命地想要想起来什么,可是,除了疼痛,她没有任何感觉。 突然,一束光突然从风源的身体里发出来,魂体分离,继而,他的魂魄分散成了三个,进入了泠潇的箜篌之中,光芒渐渐退去之后,箜篌竟然变得如玉般晶莹剔透。这是,乐魂,是风源用自己的执念化为了乐魂,他要永远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云媚看着这一幕,扯出一丝苦笑:“他还是那么爱你,爱到无力自拔,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呢,又算什么呢?”说完,一道红光自她的身体里迸出,一把仙浆飞出落到了普渡仙人手中,随后,自散修为,最后一点火苗融入了箜篌之中,她所求的,只不过是在他身边而已,仅此而已。 第二十一章 泠潇看着那箜篌,眼神冷冽:“放心吧,我这就为你报仇。”站起身,一头银丝现,抬眸,紫眸杀意充盈。但她却忽略了普渡仙人的一声轻叹。 招招凌厉,破风而来,泠潇仿若来自地府的勾魂使者,不带一丝感情,她的心中早已没有留情两个字,现在她只是想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鲜血的代价! 如今,泠潇用了十成的功力,一鞭便能让十数个傀儡魂飞魄散,而那个少年在见到她的一头银发和紫眸之时,早已呆愣,只是嘴中一直喃喃自语:“一千年了,一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么?你终于肯回来了么?紫莲姐姐……” 泠潇一个回身绕过那些傀儡,径直向少年攻去,那少年躲也不躲,一直定定地看着她,泠潇突然觉得有一丝熟悉感涌上心头,顿时心中生出不忍,用流霜雨霁缠住他的脖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怔怔地看着泠潇:“我是谁?你都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么?你都已经不记得了……”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就再记住我一次吧,暮音,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撤!”不舍地看了泠潇一眼,暮音的身体突然化为了一丝轻烟不见。 泠潇呆滞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背起那把箜篌,看了看仍是表情各异的众人,决绝地飞身离开,她知道,她不可能再与从前那样和他们嬉笑打闹了。普渡仙人望了一眼孔子,摇了摇头,解开结界,也离开了。 直到这时,孔子紧握的双手才陡然放开,当初救回泠潇前的那个梦突然闪现,梦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白衣如雪,不见紫莲,银丝若现,千年劫漫,乐音人间,修竹已晚,不待忘川,只倾三界!当真是一语成谶么? 良久,孔子才坚定地说:“现在就启程回鲁国,你们把今晚的事统统忘记,还有,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提起慕容泠潇,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我们都没有,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人!”只是,孔子自己也知道,他也无法做到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泠潇这样一个人,不知道何时,他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哪怕一开始并不如此。 公冶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眼中的悲哀却泄露了他的情绪,极力忍住,还是挡不住心口疼痛的蔓延。前几天晚上,普渡仙人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你知道么,我这回是来渡你们的,不用太久,一切都将明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而你,我希望你尊重她的选择。”他听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心,再也收不回来了。这一次,她不会再回来了吧,他们,本就不一样。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便吐了一口血出来,接着就晕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公元前484年,鲁哀公十一年,孔子归鲁后,不求仕,从事文献整理和教育事业,编修《诗》《书》《礼》《乐》《春秋》。 公元前481年,鲁哀公十四年,颜回死,孔子大恸。 公元前480年,鲁哀公十五年,卫国发生内乱,子路结缨而死。据说,有人曾看见在子路死之前,有一个带着面纱的神秘女子想要救其出去,但却被子路推开,大喊着让她快走,最终子路被砍成肉酱,当时那名女子大悲,化为一道紫光带走了子路的支离破碎的尸身。消息传到鲁国,孔子悲恸,誓不再食肉酱,孔门弟子无一提起那名神秘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公元前479年,鲁哀公十六年,孔子卒,葬于鲁城北泗水上。不少弟子为其守孝三年,哭尽哀,后离去,唯子贡留于墓边六年。 下葬后七日晚,众弟子皆昏昏睡去,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来到灵堂前,眼中盛满了悲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干爹,泠儿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这又是何必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泠潇惊诧地转过头,只见两个曾经那么熟稔的身影就站在她的背后。公冶长上前一把抱住她,嚅嗫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能紧紧抱住她,紧紧抱住。 泠潇任泪水肆意流淌,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两个人,感慨万千。他们终究只是凡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子贡看了看他们两个,轻叹一声,便离开了,让他们两个有时间独处。 “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让我抱一下好么?”公冶长出声,带着淡淡的哀求之意。泠潇想要推开他的手又放了下来,只是任他抱着,有些事情恐怕是难以割舍了。 “其实我知道的,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泠潇沉默。 “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而已,这也不行么?” “我会等你。”泠潇答非所问,却让公冶长一怔,随即更加用力地拥住她,他知道,这是她的承诺,生生世世。 从那天起,泠潇便换了个身份留在了公冶长的身边,公冶长对外宣称这是他的远房亲戚,家毁于战乱,前来投靠。公冶长终身未仕。 九年后,公元前470年,公冶长逝去,泠潇亦不知所踪。 一段乱世又将开始。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当战争不断演变升级,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思考着这世界,儒家道家墨家兵家等等层出不穷。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轨迹发展,在这片华夏的土地上,却始终有一个身影在不停地行走着,出尘的容颜与气质,孤寂的背影,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 乱世铸就英雄,却也让更多的平民落入狼烟的牢笼,当尸骸满地谁来为之唱一首安魂之曲。 赵国。 一家客栈里,在座的客人都对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一个衣着普通的孩子进入时便见到了大家的那副样子,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喝着酒,面纱半垂着,正好可以看到那精致的侧脸。 这时,店主见到那个孩子来了,面色一沉,指着他说道:“赵政,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来了么?难道你已经有钱可以付账了?” “我,我”赵政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请他。”泠潇淡淡出声。大家又开始纷纷揣测起了泠潇与赵政的关系,看来赵政也算有点名气了。 “是。”店主恭恭敬敬地回答。众人更为不解,难道这名女子还是大有来头?其实很简单的啦,因为这家客栈是绝魂宫名下的咯。 赵政走到泠潇身边,刚想说话便被泠潇打断:“别谢我,否则就到别处去吃。”赵政愣了一下,坐到了泠潇的对面,一看之下,不禁呆滞,眼前的人真是凡人么?怎会有如此相貌,这简直是仙子啊。 第二十三章 泠潇打量了一下赵政,唇红齿白,稚气未脱的脸却已有了一丝沧桑的成熟气息,一看便知是经受了许多的苦难。 “慕容。”看到赵政眼里的疑惑,泠潇淡淡出口。 “慕容姐姐,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赵政有礼地答谢,身上的气度明明是名门之人才有的大气,却不知为何透着些许寒酸。 泠潇想起了昨夜,普渡仙人突然来访,让她今天来到这间随意客栈等一个人,一个目前仍叫赵政的人,日后将成为一代霸主的人。泠潇看着眼前的孩子,思绪万千,这就是以后那个被称为暴君的秦始皇么? “姐姐都从来没有请我吃过饭呢?”一个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泠潇的思绪,随即一双血眸映入眼帘。泠潇见到是他,头疼地抚抚额头,这几百年他一直都跟着她,就算被甩了,没过多久也会再次不经意地出现,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出入绝魂宫,最可恶的是还跟他们都混的那么好。 “你又不需要。” 暮音听到她这样说,嘟起一张小嘴,委屈地看着她,泠潇无语:“你不要这么哀怨好不好?搞得我像什么似的。” “哼。”暮音低头开始扒饭。 过了一会儿,赵政起身告辞,临走前问了一句:“慕容姐姐,如果,如果我想见你,该,该怎么找你啊?” 泠潇淡淡一笑:“绝魂之处,便是吾家。” 客栈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本来暮音的血眸已经惊吓到一群人了,现在又扯到了绝魂宫,只要是有点阅历的人全都知道绝魂宫,没想到,眼前这如仙子般的人物竟是出自那里。 “哦,我记住了。”说完,赵政便笑着跑掉了。 “说吧,什么事。”泠潇见赵政跑远问道。 “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暮音无奈地说,“幻翎让我通知你一声,秦国将要迎他回去了,吕不韦找到绝魂宫,出高价让我们护送他。” “接,我亲自去,现在一起回去准备。”泠潇果决地说,起身离开。 几天后,在赵国通往秦国的路上。 “慕容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么?”赵政抬起头,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泠潇。泠潇摸摸他的头笑道:“当然不能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必须学会自己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说完,看了看赵政受伤的手,叹了口气,昨天要不是她们来得及时,恐怕赵政就死定了。不过想要杀他的人还真多,看来想要秦国大乱,秦赵交恶的人还真不少。 赵政沉默了,靠在泠潇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幻翎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传来:“各位朋友,难道就不能给绝魂宫一个面子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阵刀戟之声。泠潇与赵政都已习惯了,这一天经常有些不怕死的杀手来找死,反正幻翎绝对是可以解决的。 公元前246年,赵政回到秦国,更名为嬴政,登基为王,是年十三岁。 泠潇将嬴政送回秦国之后,便无视他的不舍,狠心离开了。来到齐国,泠潇派人打听到李斯的所在,便急急赶往。 第二十四章 泠潇命人在无战酒楼召开了一次群贤集会,邀请了许多有才之人,当然包括李斯。无战酒楼,顾名思义,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来到这里,哪怕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许生事。这一天,无战酒楼热闹非凡,泠潇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其中不乏有财有势之人。 泠潇注意到有两个人衣着寒酸,并被许多人忽略,便走了上去:“两位公子,何不到后院走走?” “请问姑娘是?”略显年长的人带着疑惑问,这人便是李斯。 “酒客而已。”泠潇摘下面纱,对他们笑笑。不笑则已,一笑惊人,酒楼中立刻有无数道目光射了过来。泠潇无视他们,对着李斯和韩非做了个手势:“请吧,有人要见你们。” 许多人想追过去,问一问佳人的身份,却被酒楼的人统统拦下,因为绝魂宫的名声在外,谁也不敢造次。 “请问姑娘,到底是谁想见我们?”李斯与韩非来到后院却没见到任何一个人。 “我咯。”泠潇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这,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先走吧,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说罢,两人便要离开。 “二位也是有才有志之人,难道就不想有所作为么?”泠潇不急不缓地说,“李斯?韩非?我可是在帮你们哦。” 两人的脚步顿住,却又不开口。泠潇继续道:“去秦国吧,找嬴政,李斯,你只有去了秦国,才有出头之日。” 不久,李斯往秦。 一日,嬴政来到吕不韦府中,李斯有机会见到了嬴政,对其进行了一番劝谏,嬴政很是赏识封他长史。后来他又制定了灭六国战略,嬴政又封他为客卿。那时韩国为了防止被强秦消灭,想了一个主意:派郑国去作间谍,蛊惑秦修河渠,想削弱秦国的人力和物力。但是郑国的计谋被发现了,嬴政于是颁布逐客令:外国大臣一律返回原籍,不得在秦国居留。当然李斯也在逐客之列。李斯毅然上书《谏逐客书》。 宫内,李斯跪在地上,嬴政正在翻阅他的上书。看毕,幽幽地叹了一句:“慕容姐姐,如果你在就好了,我就不用为这些事儿心烦了,要知道我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为什么我都找不到你呢?”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李斯听见了,李斯突然想到了当初那个让他来秦国的奇女子,决定冒一冒险:“大王,李斯有话要说。” 嬴政收回思绪,用威严的声音说:“说。” “在李斯来到秦国之前,曾经见到过一个女子,宛若,宛若仙人,她告诉我说,只有秦国才是我的容身之地,想必,是李斯受骗了。” “你说什么?”嬴政激动地拍案而起,“她叫什么?长什么样?” “回大王的话,这名女子并未告知我她的身份,但她的容颜,说实话,倾城倾国亦不止。” “一定是她,一定是慕容姐姐,只有她才有如此容貌,是她让你来秦国的么?” “是。” 嬴政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一定是她让你来帮我的,好,李斯,寡人接受你的建议,今日起,你官复原职。” 公元前230年,秦王政十五年,内史腾率兵灭韩国,韩亡。 公元前228年,秦王政十七年,秦军攻入赵国国都邯郸,赵王迁降秦,赵破。 公元前227年,燕国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 第二十五章 “小轲,你真的要去么?”泠潇歪着头问。 “当然啦,不然呢?等我回来,我再和你痛饮,要知道,你的醉仙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了。”荆轲边说边喝。 “就不能不去么?”泠潇低下头,掩去所有的担忧和不舍。 “已经,没办法了。” “大哥,你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一个清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不行啦,你还是好好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吧。”荆轲一脸调笑地说,“这里有佳人相伴不好么?” “小轲,你找死!”泠潇嗔道,“小离才没有你那么不正经呢。” “谁说的,他那是装的,我可是看透他了。” “切,就你?”泠潇不屑地看着他。 “当然啦,我是谁啊。” …… 第二天,易水之畔,众人送别。高渐离击筑,泠潇为其弹了一首易水两岸,那是秦时明月中的配乐,哀婉动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秦国,朝堂。 被制服的荆轲抬头,叹道:“泠儿,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再和你一起痛饮醉仙了。” 本来怒不可遏的秦王听到,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泠儿是谁?快告诉我!” 荆轲冷笑着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配知道她。” “如果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休想,嬴政,你这恶贼,休想让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害她的。”荆轲喊道,“就是死,你也别想我出卖她。” “好好,很好,来人,将荆轲拖下去乱棍打死。”嬴政吩咐道,等他们将荆轲带下去后又说,“燕国竟敢派人刺杀寡人,实属过分,谁愿意替寡人前去讨个说法呢?” 公元前226年,秦王政十九年,王翦攻破燕都蓟,燕王杀太子丹求和,燕破。据说,王翦攻破燕国后,曾在燕国大肆搜寻一个宛若天人的女子,始终未果。 公元前225年,秦王政二十年,王贲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魏国,引黄河鸿沟水灌大梁,三个月后魏亡。 公元前224年,秦王政二十一年,王翦率领十万大军攻打楚国,屯兵练武。一年后,楚军从前线撤军。王翦乘机追击,消灭楚军主力,占领楚都寿春。王翦又率军渡过长江,灭越国。楚亡。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二十六年,王贲率军南下攻打齐国,齐亡。 第二十六章 至此,六王毕四海一,春秋战国皆无,嬴政认为自己功盖三皇五帝,自称始皇帝。统一文字,度量衡等,置郡县,从此,车同轨,书同文。 一日,秦始皇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他已为王,却仍然找不到那个苦苦寻觅了几十年的人。他灭六国,定四海,只不过就是为了找她而已。那么多年了,她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不来见他。 下邳,集贤苑。 “师傅,门外有一名女子来访。”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禀告道,“指明了要见您。” 执棋的手一顿,随即无奈地摇摇头,自从他来到这下邳,便有许多少女前来,唉,长得好又不是他的错:“替我打发了吧。” “子房,你还真是引人注目啊,每天都有几个女子想要见你。”对面的男子笑道。 张良无奈,见弟子仍未下去便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回师傅,那名女子说,如果你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那名弟子有些没有底气地说。 “哦,这个女子还真是特别,不知长得如何呢?”对面的男子问道。 “颜川,别闹。”张良头疼啊。 “那名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相貌,不过气质倒是非常出尘。”那名弟子有些向往地说。 “不错哦,子房要不去看看吧。” “那名女子还说了,既然不怕诸子百家,又何须惧她一人呢?” 张良的眼中闪过诧异,难道他收留诸子百家共商灭秦大计的事儿泄露风声了?起身,向大门走去。 泠潇在见到张良的一瞬,突然冒出了一个成语,沉鱼落雁?oh,no,他是男的啊。 张良做了个请的手势,泠潇便随他来到了后院。集贤苑的景色倒是不错,布置也颇有特色。张良为其到了一杯茶,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过路人罢了。”泠潇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过路?那为何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张良微眯起眼睛,明显是不信。 泠潇无奈,其实她也不想的啊,本来她的容貌就够吸引人眼球,偏偏嬴政还在各处张贴她的画像找她,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也不怕什么了,轻轻揭下面纱,露出一张无暇的容颜。 张良微微恍惚,接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异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嬴,皇帝陛下到处寻找的女子?” “没错,就是我,嬴政找了我那么久,也该找个时间回去见见他了。”泠潇不以为意地说。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张良感到一丝不安,毕竟他现在干着的是和嬴政作对的事。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在这儿住一阵儿,可以么?” “若你是想帮嬴政对付我的话,那自然是不欢迎的。” “谁说我要对付你了,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帅哥了么?” “咳咳咳,你说什么?”张良被这一句话给呛到了。 “别激动嘛,其实我就是想叙叙旧而已。” “叙旧?” “嗯,和墨家和道家的朋友。”泠潇淡淡说道。 张良沉默,他还不能完全相信泠潇,泠潇看他这副样子,笑道:“顺便想让你教教我下棋,同意么?” “若只是下棋,自然可以。现在在下要去给众弟子上课了,姑娘请自便,等会儿我会安排人来带你去客房。” “那我跟你一起去。”泠潇见他犹豫说,“你拦不住我的。” 张良无法,只得让她一起跟了去,这节课学习射术,各学生已经都到齐了,见到张良前来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第二十七章 “泠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离,好久不见哪。” 高渐离依旧是那么清冷,他的琴也未曾离身,只是眼中多了些仇恨与沧桑。 “你们认识?”张良疑惑。 “嗯,几年不见了,好久没听你击筑了啊。”泠潇有些感慨,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荆轲也已——,唉。 “我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好了,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上课了。”“嗯” 泠潇在集贤苑住了下来,也不再戴着面纱,她要让嬴政自己找上门来。在这里,泠潇过得还挺舒坦的,有个帅哥教下棋,养眼哪。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月,泠潇与高渐离做了一个决定,让高渐离混到嬴政身边,伺机刺杀。泠潇知道,她没有办法阻止,只能顺从历史。 这一天,下邳多了很多的将士,传言,皇帝要来。 “子房,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危险,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出卖你们。”泠潇与张良并肩站着,问道。 “不会的,我相信你。”张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师傅,有客人来访。” “客人?谁?” “丞相李斯。” “你先去,我去找小离。”计划开始,泠潇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头,无法挽回。 “大人远道而来,子房接待不周啊。”张良礼貌而疏离地说。 “子房先生不必太过在意,李斯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一个人,据说,她现在在这里。” “不知大人想要找谁呢?” “一个女子,名唤慕容泠潇。” 后院。 “小离,他们来了。”泠潇对着正在发呆的高渐离说道,他的眼中一片空洞,为了接近嬴政,他不惜弄瞎了自己的双眼。 当张良和李斯来到后院时,便听到了一阵凄恻的击筑之声,一个气质清冷的琴师在幽幽地弹着,旁边坐着一个宛若天人的女子,静静地听着。 “慕容姐姐!”李斯旁边的一个仆人装扮的人激动地喊道。 琴声戛然而止,泠潇转过头,便落入一个怀抱,那便是嬴政乔装改扮的。 “我找得你好苦啊,慕容姐姐,二十年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呢。”嬴政沙哑着声音说道。 二十年?怎么可能,二十年还没有一点儿变化?二十年,怎么还保持这样年轻的容貌?张良与李斯皆是心中惊诧。 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人,而眼前之人恰恰就是? “慕容姐姐,你跟我回去好么?”嬴政有些担心地问。 “好啊,不过,他也要跟着去,他的眼睛瞎了,我必须照顾他。”泠潇看向高渐离。 “没问题,那就让他一起回去,照顾一个人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子房,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们要走了哦。” “嗯,无妨,多结识一个人也不错啊。” 回咸阳的路上,嬴政一直痴痴地看着泠潇笑,也许只有在面对泠潇之时,他才会有那种孩子般的纯净吧。 “慕容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等回去之后,我就把它送给你。” “是什么啊?”泠潇好奇地问。 “等回去了再告诉你。”嬴政神秘兮兮地说。 几天后,回到了咸阳城,泠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上一回,是为了救他而来,这一回,却带了一个想要杀他的人,当真是世事难料 第二十八章 皇宫内,嬴政拉着泠潇的手,一步一步地牵引着她。 “好了没啊?”泠潇闭着眼睛问道。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先别睁开眼睛哦。”嬴政边说边向旁边使了个眼色,“这可是我给你精心打造的礼物哦,好了,睁开眼睛吧。” 泠潇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箫身几无瑕疵,触手是一片细腻的触感,竟是羊脂白玉。细细打量了这支箫,泠潇不得不说嬴政待她的确是很好,这支箫通体皆是用羊脂白玉打造而成,而且花纹样式精致,想必花了许多人力物力。 “怎么样,你喜欢么?”嬴政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泠潇不满意。 “很漂亮,我很喜欢。”泠潇对他微微点头。 “嗯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嬴政如释重负地说,眉眼中竟是充满了童真,与他的年龄身份实是不符。或许在他心中,自己永远都只是当初那个孩子,至少在泠潇面前是的,他可以对那个对他很好的姐姐释放所有最真实的情绪,在她面前,他是一个最普通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皇家的御花园果然是风景如画,只是,一辈子,也会看腻的吧。 清风吹拂,一袭白衣轻轻摆动,透着些许孤寂,置身于一片桃花林中,看这花飞满天,仿若仙境。 “慕容姐姐。”嬴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边没有一个侍从,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与泠潇单独相处,那样可以不用伪装自己。 “嗯?” “慕容姐姐,我已经下令让他们去寻找长生不老药了,我要永远都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嬴政高兴地说。 泠潇没有回答,她知道结局,一声叹息散落在风中。嬴政轻轻抱住她,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半撒娇地说:“慕容姐姐,到时候,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我们可以一起游遍大江南北,我把皇位传给扶苏,再让他们世世相传,但我又是他们的祖先,这样的话,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泠潇心中一阵酸涩,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哼,你能不能找到还是一回事呢。”旁边传来一声略有些吃味的声音,暮音看着嬴政就不爽,他也要抱她,说干就干,一把推开嬴政靠在泠潇的肩上末了,还飞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泠潇对此很是无奈,他们两个在她面前永远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她就好像是他们的糖果被争来夺去的。这种行为,怎么也不像他们做的呀。 不远处,一阵凄凉的击筑之声传来,带着满心的苍凉,和丝丝的恨意。 蒙恬将军得胜归来,嬴政大悦,于宫内大摆筵席,作庆功之宴。 “蒙恬将军,此次战役辛苦了,最近我得了一个人,此人击筑十分厉害,不如就让他为大家助助兴如何呢。”嬴政颇有兴致地问。 “陛下看中的人自然是好。”仍旧是一身铠甲的蒙恬说。 “好,来人,请高先生上殿。” 高渐离慢慢走上殿,空洞的眼神说明着他的失明,轻轻放好琴,开始弹奏。一串串音符从指尖流出,带着坚定,带着决心。泠潇微闭眼,聆听着这最后的一次弹奏,今天过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嬴政的目光一直盯着泠潇,泠潇坐的位置并不起眼,但由于嬴政的目光,也成了众人的焦点。蒙恬顺着嬴政的目光看到了泠潇,眼中闪过惊艳,随即了然嬴政的举动,如此绝色,怕是没有人不心动吧,不过,他是例外,蒙恬的眼前浮现了一个女子的灿烂笑颜,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第二十九章 一曲完结,众人都赞叹高渐离的击筑之术名不虚传,嬴政也毫不吝啬他的赞赏。泠潇的手微微握紧,她怕了。没错,她是个胆小鬼,这么多年,她还是怕,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生离死别,不是可以习惯的。 就在大家赞叹之时,高渐离突然举起琴向嬴政跑了过去,嬴政显然是没有想到,“砰”地一声,一把好琴就这样毁了,嬴政却堪堪躲过了高渐离的攻击。蒙恬见状,连忙上前制住高渐离,高渐离仰天大笑,透着凄凉:“嬴政,这回我没能杀了你,也总会有人像我一样来取你性命的,你这恶贼,会不得好死的!” 泠潇在高渐离上前之时,便担心地站了起来,看到这个场景,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哀伤,她知道,他不会放过他的。 嬴政的目光直直向泠潇看来,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痛心。很快敛下所有情绪后,抽出剑,结果了高渐离,他还在赌,赌她的反应,他不想相信,她知道一切。 “小离!”泠潇还是不可抑制地喊出了声,扑倒在高渐离的身边,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让你来送死,对不起。 蒙恬看到这种情况,单膝跪地对嬴政说:“不知陛下如何处理?” 嬴政稳下心绪说:“将高渐离带下去,悬尸示众!” “不,不,小政,你不要这样对他好不好,我求求你,就让他入土为安吧。”泠潇泣不成声。 嬴政再也忍不住了,扣住泠潇的双肩质问道:“你都知道对么?你难道就那么想我死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眼眶微红,她可是他最相信的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对不起,对不起。” “陛下?”蒙恬试探地喊了一声,红颜祸水,心中暗道。 “就按我说的做!”嬴政他生气了,又不止是生气,更多的是伤心。 “等等。”泠潇出声制止,从那把破碎的琴中抽出一把剑,那是高渐离的剑,名叫水寒剑,当初就是因为这把剑,泠潇才认识了高渐离,她答应过他,若他死了她必定帮他好好保存这把剑,“至少,让我留下这把剑。”泠潇拿着水寒剑,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突然身子一轻,便被嬴政打横抱了起来,嬴政转头对赵高说:“赵高,不许任何人打扰。” 桃林中。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到底是为什么?”嬴政压下心中的哀伤,冷冷地问道。他需要知道她的想法,必须知道。 泠潇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做,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做这么多,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一场交易,百年之前的那场交易。 两百多年前,风源死后,她离开孔子他们,来到了天庭,闯入瑶池。 “天帝,泠潇想借往生镜一用。”泠潇开门见山地说,丝毫不顾天帝的威仪。 “唉,你还是回来了。”天帝叹了口气继续说:“想看就看吧,这些事你本就该知道的,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好。”泠潇也似早已预料到了天帝的反应,立马答应了下来,然后跟着月老去取往生镜了。“启动往生镜后,你就可以你想知道的一切了。”月老如是说。 泠潇并不知道如何启动,但心中却有一种感觉让她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往生镜上,镜面如水纹般波动了一会儿,随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瑶池。 瑶池中有一株也是唯一的一株紫莲,经千年修炼终成人形,一出世便引起了众位仙家的夸赞,倾城容颜,又是如此的出淤泥而不染,王母与天帝都十分喜欢这个吸取了天地灵气而幻化出来的女子,因为原身是紫莲,便赐名紫莲,从此紫莲就成了王母身边的仙子,仙位不高,却也乐得清闲。 第三十章 天庭虽美,呆的久了也不免无聊,紫莲生性好动,最喜到处乱晃,一日,来到了天河附近,本只是随便走走,却在要返回时看到一个身影,仿佛是天意注定,紫莲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看起来很孤单的背影走了过去,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一回头,只一瞬,只一眼,便足以万劫不复。 “喂,你是谁啊,为什么我都没有见过你啊?”紫莲好奇地开口。 短暂的失神过后,那名男子便又转过了头,继续望着天河,却又忍不住回答了她:“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生于天河,长于天河,天界很多人知道我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一个神仙会与我交好,毕竟,我无法离开天河附近。”一下子讲了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讲这么多,也许是因为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紫色眼眸吧。 “啊?那你是不是很孤单啊?” “习惯了。” “那我以后来陪你好不好啊,你可不能拒绝哦,你看我们眼睛的颜色都一样的。” “随便。” “对了,我叫紫莲,你呢?” “我没有名字,我由天河之水幻化而来,不如就叫我弱水吧。”弱水很好心情地给自己取了名字。 “嗯。”紫莲点点头。 从此,紫莲便成了天河的常客,起初,她只是觉得弱水太过孤独想来陪陪他,可是后来渐渐发现这已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一个放不下的习惯。 这一天,紫莲去的时候看见弱水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见过几回的风神,一个是一个血眸少年,应该是她没有见过的。带着疑惑走了过去,弱水看到了紫莲,向她说道:“这是风神风陌,这是——这是——”弱水想要介绍这个血眸少年,却又不知该怎么介绍。 “我没有名字的。”少年有些落寞地说,“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 “那你?”紫莲疑惑地望着他。 “我只是三界之间的一丝执念而已,想要存活,就必须吸取更多的执念,是风陌大哥收留了我,还帮了我许多。” “哦,这样啊,那风陌你和弱水又是什么关系啊?” “我与他?君子之交而已。”风陌笑着回答。 “其实也是因为我哦,是我那一次听到了弱水大哥的笛声,被吸引了过来,所以我们才都成了好朋友的。”少年的眼中一片纯真。 “咦?弱水你会吹笛哦?你怎么都没吹给我听听呢?”紫莲有些郁闷地说。 “你想听?”弱水明知故问。 “嗯嗯,当然啦。” “不过我听说你的箫声也很动听啊,要不你先给我们吹一段,我再来献丑?” “哎呀,不要这么麻烦了,干脆一起合奏好了。”少年建议道。 “合奏?我是没问题啊,不知道弱水怎么样呢?”紫莲无所谓地问道。 “试试呗。”弱水边说边拿出自己的笛子,放到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一串串略带哀伤的音符传了出来。紫莲静静地听着,在合适的时候也吹起了手中的箫。透着孤寂,但却默契无比地契合着,光是听这合奏便已知两人心意相通了,少年闭上眼享受着美妙的音乐,没有人注意到风陌眼中的复杂 第三十一章 一曲完毕,少年热烈地鼓掌,大赞好听。紫莲摸摸他的头,笑说:“你是不是很喜欢音乐啊?” “是啊,只要是好听的我都喜欢。” “那不如,我给你去一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什么名字啊。”少年兴奋地问。 “暮音,暮色的暮,音乐的音,如何?” “暮音,嗯,好听,我喜欢,以后我就有名字了耶,姐姐,谢谢你。”暮音张开双手给了紫莲一个大熊抱。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小笨蛋走了。”风陌无奈地道。 “风陌哥哥,我现在有名字了,你不要再叫我小笨蛋了啦。”暮音嘟起小嘴说,俨然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难道你不是小笨蛋么?”风陌笑着逗他。 “哼,你再说我就不跟你走了,你要叫我暮音。”暮音赌气地坐在地上。 “好啦好啦,我认输了,暮音小笨蛋,可以走了么?”风陌无奈了。 “你,哼!”暮音站起来,又对着紫莲和弱水说,“弱水哥哥,紫莲姐姐,我先走了。”说完,理也不理风陌就径自走了,风陌摇摇头也跟着走了。 “这家伙还真是可爱啊。”紫莲看着两人的背影说道。 “可是也是个可怜人。”弱水的眼神有些黯然。 “嗯?怎么说?” “你真不知道他的来历么?” 紫莲摇摇头,弱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缓缓道来:“难道你以为,只要是神仙就可以无欲无求了么?难道你以为那些所谓的仙人会无理由的允许一个不能算是神仙的人物存在于天庭么?难道你以为暮音可以活到现在,吸取的那些执念都是凭空而来的么?最重要的是,他是无缘无故的产生的么?” 弱水一连提了几个反问句,搞得紫莲有些反应不过来,思索了一下,惊诧地问:“难道暮音他就是天界之神的欲念幻化而来的?” 弱水笑了笑,带着些许苍凉:“没错,他就是,天庭之所以允许他的存在,也是因为他可以将众仙的执念吸取,以保持天庭的干净。”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的,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身份?”紫莲心里有些难过。 “不过幸好,风陌很照顾他,而且一直对他隐瞒这些事实,在他的保护下,暮音活得很快乐。”弱水安慰道。 “嗯。” “对了,我听说,前一段时间,七公主下凡与一个凡人成亲了。”弱水转移了话题。 “对啊,不过已经被抓回来了,七公主还真是倔强,怎么都不承认自己错了,即使是被除去仙籍,贬入人间也在所不惜。”紫莲又是一阵感叹,她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人,她也知道王母娘娘舍不得七公主,可是天庭法则也不得不顾。 “这就是凡人所说的爱吧,一旦陷入便无法自拔,真的能让人疯狂啊。” “是啊,你知道么,我去看过七公主的,她不但不后悔这样做,提起她在凡间的丈夫还一脸的幸福,希望她的丈夫可一定不要辜负她啊。” “相信不会的。”弱水看着紫莲,眼中满是温柔。 紫莲犹豫了一下,想到七公主的如果遇到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的人就要紧紧抓住的话,紫莲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弱水,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紫莲的脸微微红了红,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敢大声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懂么?”说完,便立刻跑掉了,连头也不敢回。 弱水听到这句话,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世间花开千种,我也独爱紫莲。”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紫莲在天河的不远处徘徊着,想去又不敢去,不知道昨天的话他有没有明白,如果明白了,万一拒绝我怎么办哪,要不要去啊,去,不去,去,不去……纠结了许久,才终于走了过去,死就死吧,这是紫莲内心的真实想法。 弱水看见紫莲一副上刑场的表情,不禁失笑。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两个人很顺利的便走到了一起。只是,他们的路注定不平常。 凡界大旱,民不聊生,群魔四起,为祸人间。天庭上下不断地派兵,但却没有多大效果,于是,众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开天闸,放天河之水灭世再重生,这方法虽然危险,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而天河之水,也就是,弱水。 紫莲记得弱水曾经对她讲过,他不能离开天河,因为他就是天河中的一部分,那如果这回天界要放天河之水,那弱水他是不是会?紫莲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要去找弱水问清楚。 紫莲来到天河附近,却发现这里已是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去,这时,风陌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拉走,紫莲挣脱不开,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你知道的对不对?弱水他是不是会出事?他跟我说过的,他不可以离开天河的,开天闸他会怎么样?你说啊,我求求你告诉我!” 风陌别开眼,面露痛苦之色:“我会帮你进去,你自己问他吧,这些事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我会尽力。” 风陌什么都知道,却也没有勇气告诉紫莲一切,他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更何况,弱水和紫莲的事,他,没有资格插手。他所能做的,就是帮她而已,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不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原来,风陌的方法就是他对天兵发起进攻,让紫莲在混乱中进去,可是这样做的话天帝是肯定不会放过他,只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除了她,他什么都可以放弃。紫莲在进去的时候对他说了声谢谢,虽然很轻,但已足够,至少,对他来说。 紫莲跑进去,就看到弱水依旧像从前安静地站在那里,突然,她有些怕了,怕知道答案,定定地站在原地,就这么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想要望到地老天荒。 “你还是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弱水没有回头,淡淡地说。 紫莲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弱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许是不敢吧,怕看了就更加放不下。 “你相不相信,即使我忘记了一切,还是可以芸芸众生中一眼就认出你。” “不,我不要,我要你记得我,你不许忘记,不许离开,你听到了没有!”紫莲再也忍不住了,跑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他,都说神仙没有泪,但这回,她却真真实实地流泪了,这一回,她终于明白了,之前七公主的笑,七公主的泪,还有那幸福的神色,可以找到一份真爱,不再忍受天庭那永恒的冰冷,是一种非经历不能明白的感觉,是以,当时七公主才会如此的义无反顾吧。如今的她,也好想不顾一切,只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刚想说些什么,紫莲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恍惚中,弱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一声令下,天闸开,滔滔之水倾泻入人界,一时间,群魔四散,还未来得及叫喊,都已淹没在弱水之下,鸿毛不浮,飞鸟不过。只不过,令大家感到惊奇的是,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弱水便不会流过去,它,不伤人。一些妖魔感觉到了这一点,利用这奇观躲过了一劫。众仙都感到莫名其妙,但风陌懂,暮音也懂。 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紫莲似是忘记了所有事,还是像以前那样玩玩闹闹,只是再也没有提起过与弱水有关的一切,风陌则被罚面壁思过,这一日,火仙云媚前去看望风陌。 “你到底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她的心里根本不曾有你,自从你被关到这里后她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云媚生气地说。 “这不关你的事。”风陌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云媚气极,转身离开,她不明白,为什么风陌就是不可以接受她,为什么她努力这么久还是没有用,紫莲到底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她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她打转? “紫莲姐姐。”暮音担忧地叫道,“要不,我陪你下凡去走走吧,说不定……” “下凡?”紫莲摇摇头,“不用了,不过,暮音,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嗯,紫莲姐姐你说吧,我一定听话的。”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明白么?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不,就算以后你只剩下一个人,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会的,不过我相信紫莲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暮音浅笑道。紫莲摸摸他的头,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却让人感到捉摸不定,仿佛只要眨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第三十三章 广寒宫。 “你真的决定了么?”嫦娥再一次问道。 “我心意已决,嫦娥姐姐,你应该懂的。” “唉,我当然懂了,若是我也可以像你这般义无反顾就好了。”嫦娥的眼中染上一丝落寞与痛苦。 “那,这支清笛就拜托你了,三千年后,还请姐姐将它送还给弱水。”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的。可是你——” “我说过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说完,紫莲决绝地离开,她突然感到一阵清明,已做了决定,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每一步,都是她的决心,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这一回,她终于可以好好地选择自己的人生了,这一次,是她为自己做决定。 凡界妖魔初定,天庭上下一片欢腾,这往生台显得愈加冷清。风凄凄,吹起了广袖,紫莲的脸上一片轻松,带着凄艳绝伦的笑,纵身堕入轮回。 弱水曾问她相不相信,即使他忘记了一切,还是可以在芸芸众生中认出她,现在她最想问的是弱水相不相信即使他们两个都忘了一切,还是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应该信吧,因为她来找他了,只要见到,就可以。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世间花开千种,我独爱紫莲。 看完了一切,泠潇早已是泣不成声,重逢竟是这种境况,为什么他们注定要分开,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们。 痴恋,却等不到携手同归,徒留胭脂成灰。 缓缓走出,泠潇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喊叫。 “紫莲姐姐”暮音跑到泠潇的面前,“紫莲姐姐,你都记起来了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他们的,我本来只是想将弱水哥哥和风陌哥哥带回天庭的,没想到……”暮音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泠潇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这就是宿命吧,我不会怪你的,他们也不会的,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全新的一颗心,从此以后,我只是慕容泠潇。” “我明白,慕容姐姐。” 她现在是慕容泠潇,是女娲后人,她还有她的责任,她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过去的事只能埋在心中,她要在未来完成过去没有完成的事儿,也许还要等待很久,但是,她早已不介意。想通了一切,心中豁然开朗,泠潇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痛痛快快地过,痛快地哭,笑,爱,因为她有心有情,她要好好感受这奇妙的人世。 不过,看了这往生镜,泠潇就必须为天帝匡正历史,让每一个人都按照该有的命走下去,不让人间秩序大乱。既然泠潇答应了,便会遵守诺言,就像对嬴政,对高渐离,他们都只是她的一个任务罢了,只是,泠潇并不能如此简单的看待他们,毕竟,她有心,有情。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嬴政,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现在,我想我只能离开了。”语毕,飞身离开,嬴政看着她远去,双手紧紧握住:“你,又要离开了么?”松开手,一滴血落入泥土,颓然地低下头,自嘲地笑笑,“其实,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话,我也不会阻止的。” 第三十四章 出了咸阳宫,泠潇并没有远去,而是在咸阳城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望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有些感慨,她感觉得到身后有人跟着,她知道那是暮音,轻叹了一口气,也知道暮音不适合现身,毕竟这是在大街上,他的血眸会吓到人。她并不想让他承受那些异样的目光。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来客轩”三个字,这是绝魂宫名下的产业,顿了顿,就走了进去,在柜前的掌柜一见到她就激动了,立刻来到泠潇面前:“宫,额不,主,不不,泠,额,不不不……”掌柜的一下子语无伦次了,搞得泠潇无奈了:“直接叫泠儿好了。” “好好好,泠儿,你快这边请。” “不了,我来这里,不过是想唱首歌宣泄一下罢了,让那个女孩子休息一会儿吧。” “哦,好好好。” 泠潇一走上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如此绝代还没有人见过吧。泠潇闭目,轻轻弹奏起了千秋恋,就当是纪念她自己吧。 大堂里很安静,安静的除了泠潇的歌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你不去,我不来,谁守空空高台,没有誓言可承载,千年后还等待,一朵花为谁开,别笑我,曾走过千个世代……”泠潇流下两行清泪,她已等了千年,却还是没有结果,也许真的要走过千个世代吧。 “你不去,我不来,谁说这场独白,哪里场景可感慨,谢幕后还徘徊,黑暗中还等待……”当歌曲完毕,大堂中又恢复了喧闹之后,一个手指酒杯的女孩子轻声念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清澈得让人想跳进去。 “又在想什么呢?”对面的男子用筷子敲了敲她的头。 “哎呀,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敲我的头了。”女子嘟起小嘴不满地说道。 “好啦好啦,以后不打了行吗?刚刚想什么这么出神啊?”男子好脾气地问道,眼中是满满的宠溺。如果有人认出眼前的男子是何身份的话,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的,谁会想到那个驰骋疆场的蒙恬将军竟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 “我就是觉得刚刚那个女孩的曲子好好听哦,我想认识一下她啦。”女子一脸期待地说。 “这个……”蒙恬有些为难地说,刚刚他也看到了泠潇,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还感到奇怪泠潇这时不是应该在宫中的么。 “这什么这啦?”女子又不满了。 “好啦,我带你去试试。”顺便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蒙恬心中暗道。 “好嘞,那快走吧。”说着,女子便拉起蒙恬的手向后院走去。 泠潇坐在一棵树下,面前放着一把琴,随手拨弄着琴弦,不成调的音却让人感到无限悲凉。她在想谁,这是女子心中的第一个反应。 “蒙恬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事呢?”泠潇并未抬头,淡然地问。 蒙恬一怔,随即一拱手,略显恭敬地说:“慕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咦,你们认识哦。”女子惊奇地开口。 “蒙恬将军不介绍介绍么?”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是,左琳。” “哦,明白,你的人?” “啊?”蒙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直接啊。一旁的左琳倒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泠潇,好拽啊。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顿了顿,泠潇又继续说,“如果是关于嬴政的,恕我不奉陪了。” 本来若是有人直呼秦始皇的名讳,蒙恬一定会将其抓起来治罪,可是他已见到了她对嬴政的重要性,因此也不管她是否不敬了。 “其实是我啦,我想认识认识你而已啦。” “哦?”泠潇抬起头对上左琳的眼睛,扬起一丝笑意,眼神很单纯,很干净,难怪蒙恬会败在她的手上,看来蒙恬应该是被她吃定了。 “我刚刚听到你唱歌了,觉得好好听哦,所以我想见见你啦。”左琳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看得蒙恬有些吃味,她好像都没有这么看过他咧。 “那你还想听么?”泠潇笑问,她觉得左琳就像一个小妹妹一样,让她忍不住想要满足她的要求。 “嗯嗯,好啊好啊。”左琳连忙点头。 “那你听好了,这首歌叫空山。”泠潇状似无意地看了蒙恬一眼,她知道,蒙恬再过几年就会死,而那之后,不知道左琳一个人该怎么生存呢。 泠潇起身进屋拿出箜篌,开始演奏…… 左琳听着,不禁陷入了遐想,其实她也很想可以和蒙恬一起归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可是,这可能么,他的心里满满装着的是天下,是国家,而不是她。想着想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泠潇自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但她却也是无可奈何,宿命,她还敌不过,苦笑,曲毕。 送走了蒙恬与左琳,泠潇又对几个手下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咸阳城。她还要去找子房,为他缔造一个传说——圯上敬履。兵书她已经给了,就差一块黄石了。 第三十五章 一切,又将开始,这次之后,天下才可稍稍安定几年,项羽,刘邦,等着吧。 树木郁郁葱葱,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明明是白天却让人感到有些阴冷,林子深处,剑风飒飒,杀意毕现。 不远的树上躺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倾城的笑,正悠哉悠哉地看着打斗的双方。 子房渐渐地已招架不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有近十来个人,而他只是一个人。子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是再不帮我,我可就要死了啊。” 树上的人儿一愣,绽开一个笑容,一眨眼,人已不见。 “哎呦,各位的兴致可真是好呀,我也想来凑个热闹,行不?”泠潇带着一丝邪意的笑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怔。就连子房也没见过这样的她,一双眼睛仿佛要将人的魂魄的勾去,充满了邪魅。 “算了,你们好像不太欢迎我嘛。”泠潇状似失望地说,“那子房,我们走吧。”说着便拉着子房要离开。 几名杀手见状,欲拦住他们,可是刚走了一步便感到血气翻涌,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接着便是一股冷意泛遍全身,然后就带着惊恐的眼神倒了下去,子房亦是惊讶万分,泠潇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影,碎。”地上的那几具尸体便在瞬间化为了粉末,消失不见。 “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如此镇定地杀人呢。”子房叹道,又不禁有些担心。 泠潇的脚步顿了顿,苦笑道:“我已经习惯杀人了。”子房一愣,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习惯杀人,她到底杀过多少人? 走出这片林子,泠潇才问道:“是谁要杀你?” “还能有谁呢?嬴政呗,当初我在博浪沙想要刺杀他,他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他也不会知道你在哪儿。”泠潇带着歉意说道。 “无妨。”子房淡淡笑道,想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对了,我要送你一份大礼哦。”泠潇转移了话题。 “说来听听。”子房含笑回答。 “嘿嘿,你以后会知道的。”泠潇卖了个关子,继续说,“对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灭秦么?现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如何?” “哦?是谁呢?可以让我实现夙愿。” “怎么说呢,这个人可以灭秦,但不是你真正的明主,可是你只有先去找他,投入到他的麾下,才能在以后找到真正可以让你一展抱负的人,记住哦,要耐心等待。” “嗯,都听你的。”子房笑道。 几天后。 “好嘞,那就出发去找他吧。”泠潇戴上面纱,对着子房喊道。 “不玩了不玩了啦。”泠潇一推棋盘,作耍赖状,“每次下棋都输给你,真讨厌。” “那是你自己棋艺不精,怪得了谁呢?”子房带着宠溺说道。 “哼,不管啦。”泠潇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今天带你去偶遇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街市上,一男一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的一袭白衣,纵使带着面纱也难以遮挡住绝世的容颜,男的面容俊秀,简直可以让众多女性无地自容,要不是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恐怕大家就要认为他是女子了。 “好戏要开场了,注意点儿哦。”泠潇轻声对子房说道。 一家酒楼中,正在举办一场比赛,每个人上台表演一个节目,男女、种类不限,然后让大家来投票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节目,前三名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品。 基本上台的人都是作一些诗词,发表一下对当世的见解,泠潇在下面连连摇头,太不给力了,太无聊了,一点儿竞争力都没有,要知道,今天的观众大多是泠潇的手下啊,自然是很超前的了。 “还有谁要上来表演么?” “我来。”子房温润的声音让整个大堂安静了一下下,这就是美男的魅力啊。 子房缓缓走到了台前,拿出一支箫,开始吹奏——天空之城。这是泠潇交给他的,优美的旋律缓缓流淌,顿时,一种略带哀伤的气氛弥漫开来。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反正观众基本都是泠潇事先安排好的。 “凭什么啦,明明我舞剑也很好的。”一个女声从一旁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泠潇还是听到了。 “姑娘,你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哦。”泠潇走过去,笑问。 “你是?”旁边的男子开口问道。 “我么,慕容泠潇,你们呢?” “在下,项羽,这位是内子,虞叶。” 果然是,项羽,虞姬,不过这位虞姬似乎不是人哦,泠潇心中暗道。 “在下张子房,见过二位。”子房彬彬有礼地说。 “原来是子房先生,久仰大名啊。”项羽也回之以礼,带着天生的霸气。 “客套来客套去的干嘛呀,虞叶,对么?”泠潇定定地望着虞叶,似要将她看穿。 虞叶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水洒了出来,虞叶不知为什么对泠潇充满了恐惧,在看到她时便慌了心神。泠潇一看这情况便已明白,不过她并不会去管太多,如果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她还会帮他们的,她可从来不管什么人妖之分。 “叶儿,你怎么了?”项羽看到担心地问。 “这位姑娘,不要担心哦,我向来只喜欢成人之美。”泠潇俯下身,轻声说道。 “是,是么?”虞叶的双手仍在不住地发抖,她感觉到泠潇带着仙气,而且,不是一般的强大。 泠潇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子房说道:“你们先聊会儿,我和她有事说。”说完就拉着虞叶走了。 “她们……”项羽有些不放心地说。 “无事,泠儿做事自有分寸。”子房依旧带着浅笑,在提到泠潇时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第三十七章 泠潇领着虞叶来到后院,在周围设下结界,虞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不过虞叶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容颜无双的女子想要伤害她的话,她是绝对没有力量阻止的。 “放心吧,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身份,还有,对项羽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泠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让虞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知道,人妖殊途,可是我对他的感情绝对是真的,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本来只是想报答他的,只是后来……” “我明白了,那你是?” “我只是一朵虞美人,当初是他将我被踩断的茎扶起来的,还照顾了我几天,要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了。”虞叶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哦~~,虞美人?原来虞美人真的是虞美人啊。”泠潇喃喃自语,听得虞叶是莫名其妙的。看到虞叶疑惑的眼神,泠潇一挑眉说:“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天意不可违抗,不过有时候,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我会帮你的。” “什么意思啊?”虞叶更加糊涂了。 “再过几年,你会明白的。”泠潇抬手解开结界,转身离开,“麻烦你跟子房说一声,就说我先走了,过几年再来看他。”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只留下虞叶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咦,泠儿呢?”子房看到只有虞叶一人回来,不禁问道。 “她?她说她要先走了,过几年再来看你。”虞叶转述着泠潇的话。 子房一阵失神,她又走了么?几年后,真的还可以再见到她么?就算见到,恐怕也已是物是人非了吧。一抹苦笑蔓延开来,虞叶看着他的样子也已明白了七八分,又是一个傻瓜啊,只不过,那个女子的确有这样的魅力让人为之倾倒。 沙丘平台。 “快叫太医,陛下的病又犯了,快叫太医。”赵高急忙地喊人。帐中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赵高,你过来。”嬴政的声音传来。 “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赵高,如果我真的死在了这里,咳咳,那就把皇,皇位,传给,给,扶苏,你知道了么。” 赵高眸光一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是,谨遵陛下旨意。” 帐子被缓缓掀开,走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外面安静得有些诡异。 “是,是你。”嬴政的眼中出现了欣喜,他为了找她才会进行第五次巡游,只是没想到,身体却经不住了这舟车劳顿。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泠潇面无表情地说。 嬴政一愣,带着苦涩问道:“你想亲手杀了我吗?” 泠潇沉默,她并不想杀她,只是今天,他的寿数已尽而已,她也不过是来看他最后一眼。 “赵高,你先出去吧。”嬴政对着赵高吩咐道。 赵高看了泠潇一眼便退了出去。 嬴政想要坐起来,泠潇赶紧过去扶起他说:“要不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你还会关心我么?如果是的话,那就好了,至少死前我还可以再见到你,这就够了。”嬴政扬起了一丝笑。 “何必呢?”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嬴政摇摇头,他只知道,他想见她,他想留在她身边,其他的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很久,嬴政靠在泠潇的怀里,就像当初泠潇护送他回秦国时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泠潇将已经冰冷的嬴政轻轻放平,轻声说道:“再见,不,再也不见,下辈子,千万不要再碰到我,千万不要。” 第三十八章 泠潇转身走出帐子,对仍守候在外面的赵高说了一句话:“你可以按照你想的去做,只不过,扶苏的命我保了,但是我可以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他也不会再威胁到你,我也不会拦你。”赵高愣愣地看着她,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很惊讶么?”说着,人便化为了一阵青烟不见。 一座山上,孤影孑立。 “毁了吧,一切都毁了吧,这个国家,也是时候毁了。” 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起义,同年九月,项羽与项梁杀会稽守通,举兵反秦。 公元前207年,项羽破釜沉舟,一举击败章邯20万秦军,史称巨鹿之战。 公元前206年,刘邦先项羽进入关中,与城中百姓约法三章,深得民心。 公元前206年,项羽摆鸿门宴,刘邦侥幸逃脱,范增心灰离去。 项羽尊楚王为义帝,裂土封侯。这一晚,大摆筵席,共庆盛事。 一场场歌舞表演落幕,子房一个人喝着酒,却无心欣赏,只有她的歌声和舞蹈才能打动他的心,他们,许久未见了呀。 一段琵琶声打破了子房的沉思,猛地抬起头来,这世上只有她才能奏出如此特别的乐曲。 “当一件事情变成天下大事之时,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不管他是否愿意。”清脆的声音响起,虽是带着面纱但也遮不住泠潇的绝色倾城,手中抱着琵琶,边歌边舞边奏。 子房握着酒杯的手因为激动而止不住的颤抖,待到寸心可鉴一曲唱罢,子房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任何礼数就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泠潇:“泠儿,你终于回来了。” 大家都感到十分讶异,一向温和有礼的张良竟也会有如此失礼的时候,他与这个女子又有着什么纠葛。 项羽有些奇怪,眼前的女子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见过。而虞姬很快就认出了泠潇,但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泠潇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她也很怕,怕她会做出什么对她和项羽不利的事。 “刚刚那首歌是唱给你的哦,怎么样,不错吧。”泠潇旁若无人地问道。 “嗯,你的歌都好听。” “几年不见,你还是长得这么漂亮啊,看来过得挺好的呀。”轻松地叙旧,把周围的人倒是雷到了。 习惯了泠潇时不时地调戏,子房只是无奈而又宠溺地笑笑。 “咳咳。”项羽咳了两声,以示这里还有别人在。 “大王,这是泠潇,你们见过的。”子房发现了现场的情况,急忙解释道。 “哦,既然如此,为何不肯让我们见见你的真面目呢?”项羽半信半疑地问。 “我无所谓啊。”说着,褪去面纱,意料之中地响起一阵惊呼声。 “是你。”项羽立刻想起了当年与泠潇有过一面之缘。 “对啊,是我。”泠潇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知道项羽就欣赏直率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不过这回我来是有事找子房的,各位,借子房一用哦,刘邦,我很快会把子房送回来的,不要担心哦。”说着便拉走了子房,项羽果然没有阻止,而刘邦也不好阻止。 “你帮我个忙吧。”泠潇拉到一处,看着子房的眼睛说,“帮我照顾一个孩子。” “谁?”子房疑惑道。 “他是蒙恬的孩子,我曾经与左琳有过一面之缘,蒙恬死后,她独自一人隐居山林,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是,就在前几天,有,有一个朋友找到我,告诉了我她的死讯,希望可以让这个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泠潇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养大这个孩子,不需要他有什么成就,只愿他一世平安。” 子房知道她有所隐瞒,但仍一口答应:“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也会护他一世周全。”嘴角的笑依旧那么温柔,让泠潇感到无力,终究又要负了一个人。 “谢谢你。”除了谢谢,泠潇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子房只是笑笑,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那我先走了。”泠潇转身,缓缓离去。 子房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停在了半空中,他明白,如果她要走没人拦得住。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将她留在身边,再一次,他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子房低下头,对上一双清澈的双眸:“哥哥,姐姐还会回来么?” “当然会,她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子房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从今天开始重生的张念。 “你放心了吧。”泠潇对着眼前飘忽不定的人影道。 “谢谢你。”左琳的魂魄道,随即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心愿已了。 第三十九章 冷,好冷,这是扶苏醒来后的唯一感受,入目皆是冰,幽幽地泛着光,透着一丝诡异,在这冰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你是谁?”扶苏警惕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我,我是谁,我是谁。”扶苏一脸惊慌与迷茫,他到底是谁。 “我来告诉你吧,你是我的手下之一,在一次任务中身受重伤,虽然现在已经苏醒但失去了武功也失去了记忆,不过你放心吧,绝魂宫是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伙伴的。”泠潇的话仿佛有着定人心神的力量,让扶苏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话,而且心中大定,再没有一丝慌张。秦王朝已经分崩离析,这世上,再没有扶苏一人。 鲜血流过长街,耳畔杀伐不绝,刘邦与项羽终于开战。 萧瑟的风吹着战火中的无辜百姓,王城的姓氏终将改写,马蹄踏碎了落叶,这个天下经历了太多的战争,风声凛冽,这片土地,不知埋了多少白骨,云万里山千叠,破晓,来临。 公元前202年,垓下。 风,肆意地吹着,战火灼天,已将这里变成废墟,月中天,带着苍凉的光芒照耀着大地,肃杀,寂静的喧哗着,萧条,入目皆是萧条,四面楚歌欲起,似乎要见证沧桑历史。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帐中传来项羽悲歌的声音。 虞姬身着一袭红衣,仿佛是血染出的妖冶的花。手执长剑,衣袂翻飞,虞姬来到项羽面前,眼中尽是决绝:“大王,就让虞姬再为您舞一回剑吧。” 项羽深深地看着眼前姣好的容颜,眼中尽是悲哀,他力能扛鼎,灭了秦朝,现在却连心爱的女子也无法保护。这四面楚歌,他恐怕是挡不住了,只是不甘心,不放心,黄泉路,虽怕孤单,但也不愿虞叶跟着他一起死。 剑影舞着虞姬此时的决心,舞步变幻,美艳至极,柔中带刚刚中带柔,一步人间,一步黄泉。 帐外月中天,一舞毕,血倾洒,“咣当”一声,酒杯掉落,一滴滴酒飞溅开来,映射着虞叶缓缓倒下的身影,项羽跑上前抱住虞叶,说不出一句话来,血,流淌出他们无法跨越的界限,生与死。 虞叶软软地靠在项羽怀中,绽开绝美的笑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说道:“大王,来生再见。”虞叶救不了你,只能先走一步了,若有来世,只愿与君不离不弃,做一世凡夫俗子,平平淡淡。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喊醒了寂寞的夜,一滴英雄泪落下,项羽喃喃自语道,“不要,不要离开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从第一天遇到你开始我就知道的……”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就如虞姬的死,项羽的死,有些事,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却不敢也不愿点破,只是怕,当一切明了的时候,连眼前也不能保全,所以,大家都选择沉默,宁愿沉默。可当最终无法沉默之时,是刺眼的鲜血灼伤了眼睛,伴随着无尽的伤痛,将一切掩埋,只留下风尘满心,万事已休。 风吹开了帐子,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走来,仿佛是踏着月光而来,带着绝世独立的风姿。 第四十章 “想救她么?”淡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不轻不重的事。 “想。”直截了当,直觉告诉项羽,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简单,而且可以信任。 “好,一命换一命,如何?” “可以。”毫不犹豫,双眼定定地看着泠潇。 一丝微笑扬起,既然两个人都如此痴心,她就不妨做一回月老吧。 “我要你死在战场上。”一句话说完,人已不见,项羽低头,怀中已空,轻笑,至少,她可以活。 站起身,带上武器,走出牙帐,去拼这最后一回。 又是杀声遍天,血洒江河。 乌江之畔,项羽看着周围的刘邦的手下,对着子房说:“希望你能转告你的朋友,望她遵守诺言,否则我项羽就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她。” 子房微微一愣,道:“尽力吧。” “哈哈哈,那我项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横刀自刎,鲜血绽放在长剑上,染红了乌江水,染尽了一世孽缘。 五个汉将争夺了项羽的遗体,撤军时,却无一人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那花开如血的奇观,唯有子房徒留一声叹息。 “这是项羽身上的玉佩,我替你拿来了。”乌江畔,子房迎风而立,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泠潇。 “又欠你一个人情了呢。”泠潇淡淡笑道。 “无妨,习惯了。” “如今,刘邦的天下已定,你打算怎么办呢?”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说我可以怎么办呢。” “放得开便好,有些地方太危险,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那你呢,还是云游天下么?” “对啊,不然我能干什么呢,这,也许,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那,一路走好。”没有挽留,是因为知道留不住,那么所能做的,就只有放手,豁达一回吧。 “后会无期吧。” “等等。”子房叫住了泠潇,说,“以前都是我看着你离开,这一回,我想先走,这最后一次,我不想再看着你离开。” 泠潇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子房一笑,转身离开,泠潇就这么目送着他,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影,夜风习习,花影重叠,仿佛留恋着什么,但最终,什么也留不住。 一个人的路,走了太久,真的有些累了,只是,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慢了,就会错过最不愿错过的风景。孤灯撑到天明,回首前尘,早已是物是人非,岁月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日升日落,月落月升,可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永远无法躲过的生老病死。那么多人追求寿与天齐,却不知道那或许只是永生的寂寞,而她,宁愿不要,只要红尘一世,携手白头,便已足够。 一场梦,梦尽浮生,悠悠转醒,又是一场人世变幻。 虞叶醒来时,身在一件装饰朴素又不失大方的房间内,除了她,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悠悠地品着茶。她不是自散修为了么,应当重新堕入轮回才对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用奇怪,我想让你活,你自然能活,我现在问你,如果有机会让项羽重生,但要你付出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你能不能坚持?” “你说什么,你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花再多时间,付出再大的代价我愿意。”虞叶激动地跳下床来到泠潇面前。 “好,我现在告诉让他复生的办法。”泠潇就知道她可以不惜一切,也不拐弯抹角,“这是项羽身上的玉佩,我已经将他的一魂一魄收入其中,只要你将他的其他魂魄重新找齐,再加上我向观音大士要来的这一滴净瓶水,到时候,自然可以让他以玉为形,重新活过来,而且,记忆保证完整,还有,尽量多做善事才能发挥出净瓶水的功能。” “谢谢你。”虞叶一下跪倒在泠潇面前,“您的大恩大德,虞叶无以为报,如果您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虞叶一定在所不辞。” “不用了,我帮你只是因为……”泠潇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扬起一抹笑,“好了,快去吧。” “嗯。”虞叶再次感激地看了泠潇一眼,飞身离开。 真好,又是一对,虽然还要经过不知道多久,但至少可以在一起。 可她还是慢慢地活着,看遍这世间风景,悲欢离合对她来说不过是又一场寂寞,永恒?于她来说,弹指一挥,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等待那一场不知何时的邂逅。 累了,真的累了,她好想好好休息一下,避开那些历史名人,所有谶言,所有预知,所有觉悟,就让她放手一回吧。 第四十一章 不知不觉又过了许久,文景之治已过,公元前141年,刘彻登基。 十多年后,长安城外的山上一座小学堂中传来一阵嬉笑声。 “先生,先生,小狐受伤了。”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孩子跑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只白狐,白狐的身上插着一枝箭,血迹浸染了孩子的衣服,显然他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惊慌。 “快让我看看。”泠潇连忙上前接过白狐,说道,“你也赶快进去换身衣服吧,看看有没有受伤。” 小孩子们都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他们跟了泠潇许多年,一直住在这山里,也救了许多的小动物,现在做起这些事来也是有条不紊的。 等替白狐处理好伤口之后,大家都开始欣赏起眼前这只漂亮的小白狐来,白狐似乎也知道他们救了自己,很是安分地呆在泠潇怀里,还不时地用头蹭蹭她。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接着便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粗暴地推开门进来了,白狐仿佛是受了惊吓,又往泠潇怀里钻了钻,大家看着进来的人多少有些惊慌,毕竟还都是小孩子,而且一直隐居山林都没有怎么出去过。 “就是这儿了么?”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不可一世地语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一进门才发现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孩子,不过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回大人的话,是的,那里还有您的箭。”一个士兵立马回答。 “你们……”刚想训斥对方,那男孩子却瞟到了泠潇,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惊为天人哪。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我们已经救了这只白狐,那就请您放过它吧。”泠潇微微皱了一下眉,开口道。 “放过它?可以,不过——你得……”那男孩子话未说完,泠潇便知了他的意思,一手抱着白狐,一只手甩出一条白绸,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几人击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合上了门。随即门外传来几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 如泠潇所料,那几人并没有再回来闹事,看来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泠潇便离开了,只是,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么?答案当然是,不! 第二天,泠潇正在给孩子们上课,院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泠潇当机立断:“你们先到地窖里去,我没叫你们不许出来。”孩子们都很听泠潇的话,一个个都钻到了地窖中。泠潇感觉到这回来了很多人,怕伤及无辜才让孩子们到了地窖中,这样,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泠潇打开门,从容地走了出去,众人皆是一惊,泠潇也不管他们的反应问道:“不知众位大驾光临有何事呢?” “你昨天打伤了我们,你说我们来是干什么的呢?”昨天的男孩有些怨怒地看着她。 “那你觉得你带这么些人就可以对付我了么?”泠潇扫了一眼,起码有几十号人,可是,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儿。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对不对付得了不是你说了算的,都给我上。”男孩气急败坏地喊道。 “去病,住手。”就在要动手之时,突然有人喝住了霍去病。 泠潇听到心里一惊,他竟然是历史上的霍去病,看来,躲不过了,休息够了吧,又是一场风雨啊。 霍去病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泠潇看到有几个人向这里走过来,中间的那个人不怒而威,自有一番气势,对他的身份心中已有大概定论。而叫住霍去病的那人年岁稍大,稍在其后,应该是一位大臣或是近侍。后面还跟了几个人,应当是其手下。 “干爹,公,公子。”霍去病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跟之前形成鲜明对比。 被霍去病称作干爹的人上前一拍霍去病的头,骂道:“你这小子,我和公子一出来就听说你带了一对人马到山上来了,敢情你是来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啦。” 泠潇嘴角微抽,这人还真是,不同凡响啊,不过对他倒是好感倍增,这种说话的调调她喜欢,应该是个率直的人,而且还很好玩。 “干爹,这是昨天先打伤我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伤你啊,八成是你看人家漂亮故意找的借口吧,我还不了解你。” “东方朔,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吧。”一直没开口的所谓公子说道。泠潇又愣了一下,天啊,竟然是东方朔,那那个人肯定就是汉武帝刘彻了,为什么这样都可以遇到大人物啊,泠潇悲愤了。 “是,公子。”东方朔颇为恭敬,转头对泠潇说道,“姑娘,可否说一下事情的始末,如果是这小子欺负你的话,你就大胆说吧,我肯定会帮你教训一下这小子的。”说完还狠狠瞪了霍去病一眼。 “我的确打伤过他。”泠潇淡淡答道,着实把东方朔给吓了一跳,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泠潇竟然真的可以打伤霍去病,要知道,这霍去病的能耐可不一般那。 “干爹,你看,我没说谎吧,就是她先打伤我的。” 泠潇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刘彻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说道:“若各位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恕我不奉陪了,若你还想打的话,就快点。” 东方朔在心里对这个女子赞赏了一番,这么直接豪爽的女孩子可还是不多见啊,其实他现在也有点想看看她到底有怎么样的实力,故没有再次阻止霍去病。 第四十三章 霍去病自然是不肯罢手的,听到她这么说,直接就自个儿上阵了。 拔剑刺向泠潇,其他士兵看到这种情况也一起上了,一时间,泠潇被包围在其中,轻笑,擒贼先擒王,脚步轻点,一个转身就来到了霍去病面前,在其愣神之际,扣住他的手腕,反手就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怎么样,我说过的,你带这些人根本就不能制服我,因为,我只要对付你一个就够了,我看他们谁还敢动。”泠潇如是说道。 “好,就是该教训下这小子。”东方朔幸灾乐祸。 “姑娘,去病年少,不懂事,还请你高抬贵手吧。”刘彻开口,他可不想这么一个将才就这样被咔嚓掉了啊。 “自然,我可不会把你的青年将领给干掉的,他还没到死期呢。”泠潇说着便放开了手,将霍去病一把推开。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经知道刘彻的身份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彻微眯起眼,如果眼前的女子会对其构成威胁的话,不管她是多么倾城倾国,他都不会放过她。 “我么,闲人一个,您就不需要知道了。”虽然知道免不了一番纠缠,但如果能够避开的话,泠潇真的不想被扯进太多纠纷,只想安安静静地走过这千年时光,“各位请回吧,还有,不要再来了。”说这句话时,泠潇的语气冷了许多,敢这样对天子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孩子们,出来吧。”泠潇对着院内大喊道,全然不再理会身后那些人。 很快一群孩子都从地窖中出来了,大家都跑到泠潇身边看泠潇有没有事,就连小白狐也跳到了泠潇的肩上,用尾巴蹭她。 院外的几人既觉无趣,也相继离开。 平静了几天后,泠潇带着其中一个孩子下山采购生活用品,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累了,泠潇只好随便找了个小摊坐下,又给他买了一碗面。 老板很是热情,看起来很老实,生意也不错,泠潇笑看着这来来去去的人,还有老板夫妻温暖人心的互动,突然觉得真美好。在她的身后,有两个年轻人坐下,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子长啊,你想吃什么面呢?这家老板做的面很好吃的,今天我就请你一回吧。” 泠潇整个人都呆住了,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她全都没有听到,她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子长。子长,子长,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这两个,她刻意忽略不愿记起的字。几百年前,也曾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姐姐,你怎么哭了啊?”子岩吃碗面发现泠潇已经泪流满面,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泠潇擦掉眼泪笑道。 往事,便只能往事了,她知道,这个子长不是她等的那个人,而是,司马迁。同字又如何呢,终究不是那个对的人,只不过又是一次错误的邂逅。而泠潇现在不想与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付完帐,便想离开。只是,有些人遇到了就没有那么容易避开,何况,天意如此。 第四十四章 “让开,让开。”随着呼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一辆马车飞驰了过来。 泠潇本能地护住子岩,向后退去,撞在了司马迁两人的桌上。 “子岩,你没事吧。”泠潇顾不上自己,担心地询问子岩。 “姐姐,我没事的,你还好吧。”子岩懂事地回答。 “姑,姑娘,你,你们,还好吧。”与司马迁同行的人结结巴巴地说。 “呀,姐姐,你的面纱掉了。”子岩惊呼道,难怪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原来是因为姐姐啊。 泠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面纱掉了,不禁有些懊恼,明明不想跟他们扯上啥关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疏远地答道:“无事,子岩,我们走吧。” “等等,姑娘,在下郑方,为请教姑娘芳名。”郑方显然是想认识泠潇,司马迁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太过唐突。 “你不需要知道。”泠潇冷冷答道。 “子长,原来你在这儿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泠潇猛地转身:“怎么又是你啊?”苍天呐,大地呐,为什么到哪儿都可以碰到这个小子——霍去病。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霍去病显然也被“缘分”给惊悚到了,冤家啊。 “咦,你们认识?”司马迁疑惑地问。 “我们才不认识这种坏蛋呢。”子岩见到是霍去病也是没好气地开口。 “你说谁是坏蛋啊?”霍去病听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这样说,立马就不乐意了,全然没注意到现在他的样子也跟个小孩子一样。 “谁问谁就是咯。”子岩好笑地看着他,跟了泠潇这么多年,斗嘴的本事还是练得很好的。 “你,你,你才是坏蛋呢。”霍去病词穷了。 泠潇失笑,俩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啊,司马迁与郑方也都愣了,这,这状况有点不对嘛。 “谁说的,明明你才是。”子岩继续反驳。 “你是你是你是坏蛋。”霍去病也不甘示弱。 三个围观的人皆是无语,敢情这俩人心理年龄一样大啊。 “stop,别吵了。”泠潇受不了了,连英语都蹦出来了,子岩已经习惯泠潇的另类,可是其他几个人都蒙了,她刚刚讲了啥? “对了,子长,你快跟我来,出事了。”霍去病干脆忽略了泠潇两个人。 “什么事?”司马迁疑惑地看着他。 “对啊,就是晚韵居,上回那个谁谁谁不是帮过你一回么,现在她被那个赵太守的儿子给看上了,正闹着呢。” 泠潇本想离去的脚步在听到晚韵居时停了下来,这是绝魂宫开的一家歌舞院,本来是要开青楼的,但泠潇觉得不应该这样对那些女子,于是就改开了晚韵居,可谈风雅,可赏歌舞,但只献艺不献身。 “子岩,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晚点儿回来,你让大家都不用等我了,路上小心点。”泠潇俯身对子岩吩咐道。 “嗯。” 子岩离开后,泠潇便径直去了晚韵居,自然是与霍去病司马迁共同前往的,霍去病虽然还不能接受泠潇但也没有那么排斥了,而且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晚韵居的情况如何了呢。 第四十五章 还没走到晚韵居几人就看到前方被许多人围住了,估计都是看戏的,中国人的习性,千年都改不了,哪怕是在最艰难的那段时期和21世纪。 “让一下,让一下。”几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看到一个长得像,像,没什么好像的了,反正长得很抽象就对了,这样一个很抽象的人面前竟然站着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不过那女子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被气的。 “我说秋若姑娘,你最好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吧,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不过要是你再这么不识好歹的话,我的几个手下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抽象男威胁道。 “哼,赵健,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了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做纠缠,否则,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秋若不屑地看着赵健,虽说以她一人之力不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但她好歹是绝魂宫的人啊,只要她向宫主请示一下,宫主肯定会帮她的。就这些人渣的命,绝魂宫还不放在眼里。 “秋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健也有点失去耐心了。 “本姑娘只喝泠儿酿的醉仙酒,其他的我看不上眼。”秋若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们几个给我砸了晚韵居,把秋若给我带回去。”赵健一挥手,几个人便要上前动手。 “我看谁敢。”泠潇的声音响起,“姐妹们,还不出来啊。” 随着泠潇的呼唤,许多长相或妖艳或甜美的女子陆续走了出来,见到泠潇都有些激动,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你,你也是晚韵居的人?”霍去病不可思议地问。 “谁跟你说的呀?”泠潇白了他一眼。 “你又是谁?竟然敢坏我的好事。” “你管不着,再给你一次机会,尽快道歉离开,就你那些人是绝对打不过她们的。”泠潇不屑地说。 “怎么可能,你们都给我上。”赵健明显的不信。 泠潇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不知好歹。秋若她们也已经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了。 “姐妹们,悠着点儿啊。” “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带着一丝敬意。 秋若率先出手,一根极细的丝线勒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用力收紧,只听到一声惨叫,血不断流了出来,这只手,算是废了。另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直接抓过一个打手的手,轻轻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已断,脚步一移就来到了赵健的面前,赵健已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连跑都忘记了,将他的手反扣在背后,往其膝盖上一踹,赵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都给我住手。” 几个打手看到正主儿被制服了都乖乖地停了手。 “眉儿,干得好,赵健,你现在倒是说说,到底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秋若笑道,却让人感到背脊发冷。 “是我,是我,是我。”赵健害怕地说。 欺软怕硬,泠潇不屑地在心中冷哼,眼睛余光看到霍去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觉好笑。 “这这这……”霍去病一连说了好几个这字,还没把话说清楚。 “这这这,这什么啦?”泠潇突然想逗逗他,故意没好气地说。 “她们,她们,居然会武。”霍去病有些不敢置信。 “这有什么啊,这叫深藏不露知不知道啊。” “我我我还真不知道啊。”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咋结巴了啊。”泠潇忍住笑意道。 “泠儿,你说他们该怎么处理呢?”秋若出声询问,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敬意。 “我只是一介草民,自然是做不了主了,这里不是有位霍大人么,应当由他来决断啊。”泠潇瞥了霍去病一眼。 “我?”霍去病指着自己疑惑道。 “对呀,这里难不成还有别的霍大人么?”泠潇理所当然地说。 “哦,那就这样吧,这一回就先放了赵健,若下次再敢惹事的话定当严惩。”最后几个字霍去病故意加重了语气,带出一股气势,不愧是将才。 第四十六章 “哟呵,还真是官官相护啊。”秋若出言讽刺,但还是示意眉儿放了赵健。赵健连说了几个“谢大人不杀之恩”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事件平息,大伙儿都进到了晚韵居。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么。”霍去病一脸委屈。 “切。”秋若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是真的,你想啊,这赵健的爹好歹也是一方太守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你们的麻烦不是更多了么。”霍去病解释道。 “哼,现在人都放走了当然随你说了。” 霍去病无奈了,求助地看向司马迁,司马迁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泠潇在一旁看着好戏,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敢情这霍去病对秋若还有一点意思啊,要不要自己帮帮他们呢。 “好了,秋若,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我好久没来这里了,你们怎么也得好好招呼我一下吧。” “嗯,那是自然的。”秋若高兴地说,和大家一起去准备晚餐了,绝魂宫一向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真理。 “喂,要不要一起啊?”泠潇好心情地询问司马迁和霍去病的意见。 “天色不早了,在下还是先回去吧,家父会担心的。”司马迁推脱道。 “什么呀,你不就是怕你爹说你么。”霍去病丝毫不给司马迁留面子。 “你呀,唉,反正我是要走了。”司马迁对好友的性子很是无奈啊。 “那你呢?” “我啊,当然要吃吃看晚韵居的姐姐们的手艺有多好了。”霍去病痞痞地笑着。泠潇无语,果然是男人本“色”啊,明明就是为了秋若嘛,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 待泠潇回到山上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色中的山林不显恐怖对泠潇来说反而别有一番情趣,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这么多年的世事浮沉使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在许多人眼里夜里有些阴森的树林她却觉得很安详,静谧中又有着一些动物的叫声,要是别人听到的话肯定吓得屁滚尿流的,可她会觉得很舒服,因为她知道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是不会随意伤人的,尤其是她。 “女儿娇,青丝馥柳眉梢,淡绯挑,凝玉颊胭脂扫,浮云摇,醉花间倾城笑,花间笑,翩跹双蝶丛中绕……”泠潇一时心情大好随口唱起了歌,七弯八拐地来到了山中的一眼泉水处。 脱下鞋袜,微掀起裙子,将双脚浸入到泉水中,感受着一丝丝凉意,嘴角扬起笑意:“朋友,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想现身一见么?” 不远处的树上的人一愣,随即跳下来,带着一丝戒意看着泠潇。 “怎么,都不说说来意么?”泠潇随意地晃动着双脚,溅起一些水花。 “在下卫青……”卫青话还未说完就被泠潇打断:“是刘彻让你来的?”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卫青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而大胆的女子,居然直呼当今圣上的名字。 “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啊,不然取名字干嘛呀。”泠潇不以为然,“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地监视我,我对他的天下没什么兴趣,我身边的人也没兴趣,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泠潇头微微一偏,噙着冷笑:“更何况,如果我想要他的天下,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卫青的表面一片平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要有何种魄力和洒脱才能说出这些话,一时间对泠潇的来历的陷入了沉思。 泠潇见他发呆,心中暗道,真是的,这刘彻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才见过一面就要这样了。月色朦胧,一眨眼,那个泉边的佳人已不见了踪影,待卫青回过神来,这空旷的山林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本来以为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了,没想到这事儿一旦出来就全找上门了,第二天一大早,学堂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四十七章 “有人么?”随着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喊道。 “来了。”泠潇一打开门,就看到满脸笑意的东方朔站在门口。 他来干什么?不会又是刘彻,泠潇心中腹诽,还有完没完啦,虽说泠潇对东方朔的印象挺好,可要是刘彻派来的话,她可不会客气。 东方朔看到泠潇的脸色不是很好,讪讪地笑了两声,昨天卫青将事情都禀告了刘彻,他也已经知道,现在看泠潇那么不友善,猜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卫青并没有将泠潇的话全部告诉刘彻,因为他不敢啊,泠潇的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不过他这回来可完全是私事,他还真想结识一下这么有个性的女子。 “不知东方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泠潇不甚耐烦地说。 “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拜访一下姑娘。” “那就请进吧。”泠潇有点疑惑,但还是请东方朔进来了,一般来说,她不怎么会下逐客令的,除非很反感。 “来者是客,请坐。”泠潇转头又对里面喊道,“绾卿,上茶。” “姑娘客气了。”东方朔有些拘谨。 待到两杯茶上来之后,东方朔深吸一口气从鼻中出,闻到了幽幽香气,心中暗赞,好茶。轻抿一口,入口甘爽滑顺,正当其细细品味之时,泠潇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绿叶镶边兮红袍罩身,善缘接善兮一泡心宁。”东方朔一愣,随即大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啊。” “是么?”泠潇还是很随意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在乎东方朔的夸赞。 “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 “慕容泠潇。” “慕容姑娘,还有一件事,上回霍去病那小子冲撞了姑娘,我代他向你道歉了。”说完,东方朔还站起来向泠潇鞠了一躬。 “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了,他本性不坏,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被宠坏的孩子?东方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慕容泠潇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吧,这霍去病可比她大呀。 送走了东方朔,泠潇一个人又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霍去病的事情,如果真的让秋若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岂不是要让秋若守一辈子寡了。思索了一会儿,终觉无力,这人世间有太多事不是她可以管得了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汉代虽然很繁荣,但对市的管理却还是很严格的,晚上有夜禁,还有士兵巡逻,但这不代表不可以发生点儿什么事儿,比如,今夜。 没有人规定只有月黑风高之时才可杀人,对绝魂宫的杀手来说,更是没有禁忌。 “是那一家么?”一身夜行装的泠潇轻声问道。 “没错,就是这里,陈币,男,四十五岁,强娶了许多家里欠债无力还清的年轻女子,但一般一个月过后就会将人卖进青楼,以此获利,也因此积怨积恨,这回就是一些被他害过的女子一起求绝魂宫帮忙的。”默七解释道,默七是蛰伏在长安的杀手,不过这一回泠潇在得知有任务时,主动要求跟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你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有人来了叫我。”泠潇吩咐完就轻轻落入了院中,搜寻着陈币的房间。 轻松地躲过了护院,一阵哭泣声和叫骂声传来,循着哭声找去,来到了一个房间。泠潇先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屋中有一个不停哭泣的女子,而在女子的身旁坐着一个优哉游哉喝着茶的男人,也就是陈币,长得嘛,就有点颇对不起观众了。没过一会儿,陈币就不耐烦了,“嘭”地一声放下茶杯:“哭哭哭,一个个就知道哭,哭完了没?” 女子似乎受到了惊吓,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是止不住的恐惧。 泠潇也没什么兴趣看一场狗血的剧情,直接推开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房内的两人皆是一愣,陈币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而且连动也动不了了,只剩下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泠潇,说不出的恐惧。 “你没事吧。”泠潇来到女子身边问道。 “没,没事。”女子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泠潇也不在意,看了陈币一眼,继续说道:“你恨他么?” 女子一愣,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咬牙切齿地说:“恨,当然恨,我恨不得可以亲手杀了他。” “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如何?”泠潇淡淡笑道。 “好!”女子思索了一下,决定赌一把。 第二天,长安城便轰动了,作恶多端的陈币在昨夜被连捅十几刀致死,听说死相极其难看,但在他死时房内只有他和刚抢来的一个女子,而且他被人这样砍死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件案子太过诡异,现在官府只是将那名女子暂时收押,可那名女子却似中邪了似的直喊着有鬼,一时间,这案子就成了悬案。 “默七,该到我们出场了。”泠潇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带着淡淡笑意说道。 “是。”默七恭敬地回答。 两个人起身离开。 呆呆坐在牢房中的心雨仍然处于喃喃自语中,直到被带到公堂之上审问。不经意的一瞥,心雨看到了一身男装的泠潇站在大堂之外,短暂的惊讶过后又是木然,演戏自然要演到底。 赵太守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之上,看着依旧有些“神志不清”的心雨,略显不耐烦地问:“大胆痴女,竟敢杀害——”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明明就是赵健,是他杀了人,是他!”心雨激动喊了起来,打断了赵过的话,听到这句话,堂外一阵哗然,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而在堂上的赵过则大怒道:“胡说,健儿昨夜明明就没有出去,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再说了,他又有什么动机?” 赵过话已问出口,可惜心雨又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回答,这下赵过有点火了:“来人呐,给我将此等目无法纪的人痛打三十大板。”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却在一瞬间夺去了众人的目光,“大人这样做,可有屈打成招的嫌疑哦,尤其,对方指控的还是您的儿子,我看,不如还是把您的儿子叫出来对质吧,这样,既可以证明你的公正,也可给您的儿子洗脱嫌疑呀。”泠潇边说边走,已到了心雨身边。 赵过思考了一下,就叫人将赵健叫来了。赵健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懂得稍稍收敛。泠潇心中的鄙夷又多了几分,虽然经过上次之后,他已经不敢再去招惹晚韵居了,可在别的地方还是照样惹是生非,这一回,泠潇可不会再放过他了。 见到泠潇,赵健也只是愣了一下,只是觉得颇为眼熟,却忘了在哪儿见过,泠潇暗笑,还真是不长记性的家伙。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了人,就是他。”心雨又开始“语无伦次”了,这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呀。 “你胡说什么呀,谁杀人啦。”赵健急忙否认。 “她有没有胡说很快就可以知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来问令郎几句话,也免得人家说您有意包庇。” “那,好吧。”赵过只能妥协。 “好,请问赵公子,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我当然是在家里睡觉了。” “有人作证么?”泠潇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是冰寒一片。 赵健不禁浑身冒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声音有些颤抖:“家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啊。” “难道你不知道与你有密切关系的人的证词是不能信的么?”泠潇微微摇摇头,仿佛很遗憾的样子。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泠潇又继续说道:“我听说,陈币死前不久,你们才因为一件小事争执过,是不是?” “没错,可是——”赵健话未说完,便被泠潇打断。 “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就行了,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曾经扬言要让陈币不得好死?” “是,但那只是——”赵健急忙想要辩解。 “不用解释,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就行了,最后一件事,请大人将陈币的尸体抬上来,我有办法证明令郎是否清白。”泠潇的气势压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赵过居然很顺从地让人将陈币的尸体抬了上来,泠潇的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微笑,看得赵健不寒而栗。 陈币的尸体抬上来之后,许多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口,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死了不到七天的人,魂魄还会有一些残存在身体里,这时候若是杀他的人靠近,尸体坐起来,以示自己含冤未消。”说完这些,泠潇都暗暗佩服自己编瞎话的能力了。 “你以为你说这些大家都会信了么,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坐起来。”赵健不屑地说。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坐起来了,你是不是就承认你是凶手呢。”泠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赵健想也没想就一口应承:“要是他真的坐起来了,那我就承认自己是凶手。” “好,那你现在就走进试试。” “试就试。”赵健慢慢地走了过去。 来到陈币尸体旁时,并没有任何反应,赵健得意地冲着泠潇一笑:“你看,我就说了——啊——”赵健话音未落,就见“陈币”直直地坐了起来,赵健立刻被吓得跳开好远,于是“陈币”又“嘭”地一声倒了下去。 “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泠潇摊开手,状似无奈。 第四十九章 “你你你,我我不是凶手,我不是,这一定是你们搞的鬼,一定是你要陷害我。”赵健有些失控的喊道。 “大人,请做判决吧。”泠潇无视赵健。 “这——”赵过很是为难,这大庭广众的他也不好明着护短啊,这事实都已经明摆着了。众怒难犯,他只能先将赵健收押另作打算了。 泠潇早已知道结果,反正带走心雨就行了,之后的事默七会解决的。 三天后,赵健在牢狱中自尽,赵过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经半疯半傻。泠潇在茶馆听闻这个消息时,也只是微微一笑,恶人终是会有恶报的,这一回,当是一箭双雕。陷害这种事,泠潇虽不喜欢,但若是能为这人世除一害,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不是说她残忍,只是对于不在乎的人冷心而已,对于她来说,她的心恐怕很难再有多余的空间去关心那么多人了,她的心很小,能装下的不多,天下苍生,于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场匆匆过客,最后终是要离开的,因为她,不老不死。 心雨邀请她到家中做客表达谢意,没想到的是心雨竟然也姓赵,赵过赵健这回可是败在他们的本家手上啦。只是,谁都不会想到,赵心雨日后就是有名的赵钩弋,即刘弗陵的母亲。 回山上的路上,泠潇又遇到了霍去病,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苦恼的事情。看到泠潇之后,霍去病很是开心,这让泠潇有些郁闷,他不是一直很不待见她的么。 “泠儿,能在这里看见你太好了,你快跟我来。”霍去病想要抓着泠潇的手带她离开。 泠潇却不动声色地向后一躲,半开玩笑地说:“我跟你很熟么,干嘛要听你的啊?” 霍去病语塞,他们貌似的确不熟啊,而且还结过怨,可是现在他能请来帮忙的也只有泠潇了。 “好啦,要去也行,但必须告诉我是什么事。”泠潇见他为难也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紧张。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说完,霍去病拉起泠潇就跑。 没过一会儿,泠潇就明白了,心中暗道,幸好自己来了。 眼前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而且对方手中还有人质——心雨和刘彻,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碰到一起,但已经被抓了就必须救。 “小子,不是让你把司马迁带来么,你怎么带来了一个娘们儿啊,难道你不要他们的命了?”为首的一个人说道,显然是不满。 司马迁?这又关司马迁什么事?泠潇很是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泠儿,你有把握对付他们么?”霍去病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轻声问泠潇,其实他心中早有把握,以泠潇的能力对付对面几个人绝对小菜一碟。 “明知故问啊,不过我不敢保证心雨会不会受伤,除非你有办法让他们把眼睛闭上。” “啊?闭眼睛?”霍去病迷茫中。 见他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为首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拿起刀抵在刘彻的脖子上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快把司马迁找来,否则我就杀了他。”刘彻虽被挟持但却并不慌张,他也明白泠潇不是常人,心中自是有几分把握的。 “那你得先说,你找小迁要干嘛。”泠潇镇定地发问,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叫出司马迁的字——子长,那是一个想起来连呼吸都会痛的字。 “这不关你的事,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靠,这么复杂,搞什么呀,别又扯到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啊,泠潇心中腹诽。 “那你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泠潇眼神一冷,瞬间出现在了挟持心雨的人面前,众人皆是愣住,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扣住对方的手腕,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将一个大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我就杀了他。”为首的人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泠潇说道,他身边的几个人一看架势不对早就跑掉了,他也就是反应慢了一拍,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那你倒是试试看啊,看看你杀了他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呢。”泠潇带着清浅的笑意。突然一挥手,在大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之前,对方已经倒地昏迷了,胸口插着一枚银针。 第五十章 霍去病不可思议地看着泠潇,每一次她都带给他许多惊吓,这就算,解决了?心雨再一次震惊于泠潇的实力,但她并没有多问,面对这一切变故,也硬是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刘彻看向泠潇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泠儿,这,这,这。” “别这了,你先把那位仁兄送回去,对了,心雨也交给你吧。”泠潇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霍去病之后就径直去了司马府。 轻轻叩响大门,出来了一个守卫,看到泠潇后愣了一下后才问道:“请问姑娘找谁?” “司马迁,你就跟他说我在晚韵居等他。”泠潇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守卫暗暗感叹了一下,然后才将门关上找司马迁了。 “泠儿,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没过一会儿,司马迁就来到了晚韵居。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官场上的人,或者是你的父亲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泠潇平静地发问。 “应该没有吧,我平时不怎么理会官场上的事的,我父亲,应该也没吧。”司马迁有些疑惑。 “你再好好想想。”泠潇微微皱眉。 “实在想不出来了。” “那算了吧,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泠潇将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提醒了司马迁一下。 司马迁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向泠潇告别,面色凝重地走了出去。泠潇知道他有所隐瞒,不过他们的确也不熟,还没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秋若,你让眉儿去暗中保护司马迁,有任何动静赶快通知我。” “是。”秋若恭敬地回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泠潇要对司马迁这么好,但她的命令她绝不会违抗。 其实连泠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护他,也许是对司马迁的印象很好吧,又或许是对他日后遭遇的心疼。 “对了,秋若,你觉得霍去病如何啊?我要听你的心里话。”泠潇认真地看着秋若问道。 秋若被她盯得不太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说:“他,人还行吧,就是有点傻儿。” “扑哧”一声,泠潇不禁笑出了声,差点没被呛死,傻?恐怕会这样说一代名将霍去病的人也就只有秋若一个人了,不过这也说明其实秋若对霍去病的印象还是不差的,只是,泠潇不知道这对他们俩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又是这样一个夜晚,泠潇坐在屋顶呆呆地望着天空,这种夜色,她已看了几百年,星月依旧未变,人事已非,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种痛苦非经历不能明白。而这世间,人心难测,她经常面对各种城府极深的人,当真是很累啊。 空旷的世界,却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人,定定地站在泠潇身边。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些许沧桑,一头青丝随意挽起,肆意在风中飞扬,一双血眸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诡异。 “赵心雨不是简单的人,小心一点。”暮音没有一丝感情起伏地说。 “我知道。”泠潇以同样的语气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暮音虽然疑惑,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点变动,不知何时开始,他也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冷心冷情。 第五十一章 “不知道啊,反正我无所谓啊。”泠潇苦笑道,“对了,找出来了么?” “嗯,那次是有人串通赵心雨,说要找司马迁也只是随口提起,真正的目的是要让刘彻认识赵心雨,好让她进宫。” 泠潇微微蹙眉,问道:“是谁?” “江充。” “江充?”泠潇低声自语,之后对暮音说道,“你让眉儿回来吧,既然不是针对司马迁也不需要再保护他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暮音深深地看着泠潇,这些年,他们都变得太多太多,他很害怕,害怕会失去她。 “我?随意咯。”泠潇轻笑,眼中却带着丝丝无奈与伤感。 某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晚韵居,是与泠潇有过一面之缘的卫青。卫青的面色有些凝重,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来者是客,卫大人,请坐。”泠潇淡然地开口。 “坐就不必了,这次来奉了上面的命令,请姑娘进宫一趟。” “什么?进宫?”饶是泠潇再淡定,也忍不住惊讶,没事儿让她进宫干嘛呀,这刘彻究竟想干什么。 “没错,马车已经备好,还请姑娘不要让在下为难。” “那好吧。”泠潇从最初的惊讶出来,无所谓地站起身说道,反正她什么都不怕,去就去呗,管刘彻耍什么花招呢。 马车上,一种诡异的寂静蔓延在两个人周围,泠潇叹了一口气,终是说道:“伴君如伴虎,小心小人。”泠潇知道江充不是什么好人,按照这些家伙的性格必定会惹到他,小人最难防啊,而且,就刘彻那种人,疑心太重,心机更深,实在是太过危险。 “多谢姑娘提醒。”卫青一愣,随即回答道。其实他也明白,只是没有办法罢了,一旦进入朝堂,必然要应对这些。 “对了,霍去病也不小了,你这个当长辈的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终身大事呢?”泠潇笑着开口,想趁这个机会把秋若和霍去病的事儿定了,最近他们走得倒是挺近啊。 “这——”卫青本想说霍去病想娶秋若,但身份差别太大,他坚决反对,可现在对着泠潇却是没法说的,要知道,泠潇和秋若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感情这种事,外人是无法干预的,至于门第之说,我向来不屑,如果仅仅是因为身份的话,那我只能说,你们这些人,太过愚昧。”泠潇看穿了卫青的想法,有些恼怒,“这个世上,本来就应该人人平等,男尊女卑已经让人很受不了了,还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卫青被泠潇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细想一下,觉得有几分道理,他自己和平阳公主不也是这样么。心中突然对泠潇升起一股敬意,人人平等这样的话,不是随便谁可以说出来的,想泠潇这样的人,身边应当有许多人才对,她有凝聚他人的气魄。 “对了,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最近宫里不太太平,找了好些个道士都没办法,但他们都说,长安城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付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就是你。”卫青解释道,其实他自己也感觉这件事不太靠谱。 “什么?”泠潇无语,这什么跟什么啊,那些道士干嘛要扯上自己啊,还有那刘彻为嘛就这么相信这些人啊,还让她去驱鬼,简直是,没脑子啊。 “最重要的是连东方朔也赞同。”卫青又补充了一句。 泠潇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这些人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啊,跟他们又不熟的。这世道,果然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啊。 终于到了,泠潇的脸色却是难看了许多,卫青也不知她在气什么,又不好问太多,直接将她带到了宫中。 看到那几个道士之后,泠潇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扯进来了,不久之前,泠潇才见过他们几个,他们的确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对风水命理的掌握也是不错的,而他们也看出了泠潇的不平凡,是以这次才会一致同意让泠潇来解决这件事。 几个道士将情况向泠潇大概讲述了一下,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妖孽入侵,鬼魂作祟。而且,还不好对付,怨气太重。 第五十二章 一切都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分晓。 是夜,宫墙之内的世界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平时巡逻的士兵也少了许多,不,应当说是几乎没有。 偌大的皇宫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地移动着,一张清丽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泠潇已经与刘彻订下了君子协定,她帮他恢复安宁,但他必须由她来主导一切,最后怎么处置也是她决定。 子时,夜风更加清冷,走到一处较偏僻的宫殿附近,泠潇感到有一股很浓的煞气,带着怨恨与肃杀。如果是意志不坚定或是心中有鬼的人被这煞气侵入极易导致幻觉,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泠潇却丝毫不在意,用力推开大门,带起一些灰尘,应当是很久没有人来了,殿内显得十分阴冷凄清,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刮过耳边的风仿佛是无数的冤魂在空气里不停地哭泣。一般人估计吓都会被吓死。 但泠潇在宫殿绕了一圈也没见到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不禁感到奇怪,难道?泠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嘴角勾起一抹笑,立刻跑出了宫殿,来到几个道士等消息的地方,拉起两个人就走,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来到那处宫殿众人都很默契地冷颤了几下,这里的阴气实在有些重。 “进去吧。”泠潇淡淡开口,可惜无一人敢进。 泠潇也不罗嗦,手一推,脚一踹就进去了好几个人,其他人与泠潇一起站在外面观察,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声尖叫,大叫着鬼啊,在里面乱跑起来,而外面的人都已经被吓得不能动弹了。 泠潇了然一笑,果然是这样。闪身进去,将里面的几个人又拉了出来,几个人到了外面才稍稍清醒了一点,但仍然余惊未消,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走吧,可以向皇上报告结果了。”泠潇边离开边说,“你们把他们几个也带去吧。” 来到未央宫,泠潇看到刘彻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子,模样清秀,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气质内敛,不骄不纵,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虽然貌似很良善。 “参见陛下。”众人恭敬地下跪行礼,除了泠潇。 刘彻的身边的女子微微皱眉,对泠潇的无礼颇为不满,但刘彻却早已习惯,看到刘彻没有一点反应,女子也只好将所以意见压到肚子里。 “如何,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彻问道,有些焦急。 “其实,并没有什么妖孽,也没有什么冤魂,那只……”泠潇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人打断,惊魂未定的众人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的,明明就有很多的鬼,他,他们都是骷髅,好多,好多的骷髅,太恐怖了。” “此话当真?” “臣不敢欺瞒陛下,刚刚,慕容姑娘将几个人带进了那座宫殿,接着接着,里面就传来了他们的叫声,纷纷说见鬼了。” “哦?那你刚刚又是什么意思?”刘彻望着泠潇说,眼中透露出危险的信息,他可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敢骗他。 “那不是妖,那只是煞气入体使他们产生了幻觉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有那么重的煞气,不过,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那几个也可以解决的,前提是自己不能慌了心神。”泠潇解释道。 “这,真的只是煞气?”刘彻有点无法相信。 “爱信不信。”泠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被泠潇一说,刘彻感到尴尬,但他又不好现在发火,只能耐下性子问道:“他们真的可以解决么?” “嗯,只要将煞气导出扩散就行了,好了,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泠潇不想再待在皇宫里了。说完,也不管刘彻是否同意,径自离开了,不知为什么,这里总让她感到很压抑。 第五十三章 一家酒楼的窗边,泠潇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轻声叹了口气,不久前,由卫青做主,霍去病已与秋若晚婚,可是泠潇知道,很快,霍去病就不久于人世了。历史注定的,她也改变不了。 “泠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泠潇回头一看,竟是司马迁来了。走到桌边,泠潇为其倒了一杯茶,落座。 “你很少来哦,今天难得有兴致嘛。” “闲来无事而已,刚好经过就进来了。”司马迁无奈地说着,眉宇间透着一点点的忧愁。 “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 “说说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做一下决定。”泠潇轻抿一口。 “父亲想要写一本史书,将上代中断的历史编写出来,我也想帮他,最近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对。”司马迁皱起眉头说道。 泠潇一愣,那不就是被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么?脑中灵光一闪,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要写这样一本旷世奇书确是难事啊,不过,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行,还有,写史书必须了解许多先前的历史,只在京城你是没有办法积累材料的,不如,去天下历练历练吧。” “你是说,让我去游历一番?”司马迁先是疑惑接着便一拍桌子,高兴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完成父亲的愿望啊。”说着,司马迁便要离开,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泠潇一笑:“多谢。” 泠潇不可置否地笑笑,目送着他离开,也许,她也该出去透透气了。突然,眼神一冷,泠潇转头看向窗外,瞬间消失在酒楼之中。 刚刚看到的是一股煞气,为什么现在又不见了,泠潇在云端看向四周,却再也找不到那团煞气了。心中焦急之际,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跟我来”。泠潇一回头,竟是暮音。随着暮音来到煞气聚集之地,泠潇不禁大惊失色,不知为何,这股煞气竟然全部聚集在了霍去病府中。 “这是怎么回事?”泠潇问暮音。 “他大限将至,没有办法了。”暮音摇了摇头。 泠潇紧咬下唇,久久未发一言,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无能为力,煞气已入,回天无力,暮音看着她说道:“其实还有办法的,你可以逆天改命。” 泠潇顿住,对上那一双血眸,无比认真地说:“没错,我的确可以为他逆天改命,但天道循环,自有定律,救他一命,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我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让另一个人无辜牺牲,作为女娲后人,我必须对我的子民负责,对他们我一向是一视同仁,暮音,希望你也可以明白。” 暮音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若有所思,他不懂的东西真的很多,他只知道,他想让她开心,他只知道,他想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仅此而已。虽说经常来往于人间天界,但他仍旧不懂这茫茫红尘,不懂这人心,不懂太多太多,他本就是别人的执念,有的也只是执念罢了。 没过几天,秋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晚韵居找泠潇,却被告知泠潇不久前已经离开了长安,说要云游天下,如今无人知其行踪。眉儿告诉秋若,泠潇走前留下了一句话给她,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想逃也逃不了,无论是谁都无能为力,好好珍惜眼前。 公元前117年,霍去病病逝。 公元前115年,司马迁二十岁,出长安,到各地游历。(一说公元前125年) “大娘,剩下的就由我来干吧,你先去做饭吧,小渊快从学堂回来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泠潇站在田中插秧,沾了不少污泥,但这样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笑得自然,更显别样风情。 “那好吧,你也别累坏了。”大娘说着便离开了田地,回家做饭去了。 这一段时间泠潇一直寄住在这位张大娘家中,古人就是热情好客啊,对泠潇也十分好,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张大娘的丈夫与儿子都去当兵了,与儿媳一起拉扯着小渊,生活虽然清贫但也和睦快乐。 日渐西下,泠潇见还有一大片田地还没有插完秧,往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指尖轻点,手轻晃,所有的秧苗都如同听到了什么指令,全部整整齐齐地进入了田地中,泠潇看着自己的成果,微微一笑。 “我回来啦。”泠潇一进院门便大喊道。 “慕容姐姐,今天在学堂先生夸我用功了呢。”小渊一见泠潇回来就立马上前去高兴地说。 “好了,你先让泠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这孩子。”婉儿笑道。 “娘,没事的啦。”小渊嘟起小嘴道。 泠潇笑意更深,这世间最幸福的人莫过于最平凡的人了,至少,他们可以平平淡淡的快乐着。其实,平凡才是最不平凡的,简单才是最不简单的。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婉儿,张大娘,我爹让我把这些东西送给小渊吃。”正当泠潇他们吃饭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淳朴与憨厚。 “是二牛哥诶。”小渊立马跑了出去,有吃的他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泠潇笑意盈盈,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最最单纯的情谊,每一个人,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有着最纯净的心灵,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生活,平凡,简单,又充实,小小的事情就可以轻易满足,因为没有太多的欲望,反而更加快乐。 第五十四章 夜幕降临,泠潇坐在院子中仰望星空,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对着身边的小渊说:“小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么,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说给别人听哦,听完,就忘了吧,别让它影响你。” “故事,好啊,我喜欢听故事。”小渊兴奋地说,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 “你听好了,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倾尽天下之乱世繁华,可能要讲很久的哦。”泠潇提醒道,“还有,不要跟别人提起哦。” “嗯嗯,我会听话的。” “这个故事的主角叫肖倾宇和方君乾……”泠潇根据自己的记忆,缓缓道来。 已经忘了讲了几天才将这个倾尽天下的故事讲完,泠潇只记得自己对小渊说过:“如果有一日,你的心中有了一个可以为之倾尽天下的人,一定要好好对他,不论他是谁,有着什么身份,有些人,是经不起错过的。”就像泠潇自己,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为他倾尽天下。 告别小渊一家后,泠潇再次踏上了旅途,这场旅途,她已孤身走了几百年,看尽了悲欢离合,这是一个盛世,但,不论繁华或者衰败,都早已不关她的事,记得她曾经对霍去病说过,她这辈子只遇到一个,可以真正被称为温润如玉的君子的人,那就是张子房。他就像一个傻瓜,爱一个人从不说出来,埋在心底就好,因为他知道,说出来只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如果,不是早已遇到了弱水,如果,不是她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或许,她会接受子房,可惜,没有如果,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无解的局,谁沦陷,谁就输了。 匆匆回首,只见前尘苍茫,星光悲凉。她注定,要负太多人。 一直都喜欢在山中走,远离了喧嚣,自得一种宁静,更何况,那些猛兽根本不会打她的主意,谁敢哪。而且,在山中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经常能看到一些较好的药材,所以泠潇经常是边采药边走的,要知道,她也算一个神医啊,这几百年可不是随便打发的,好学的不好学的泠潇可谓是统统学了个遍,而且,精通。 公元前99年,李陵战败投降匈奴,司马迁为其辩护,汉武帝大怒,处以宫刑,夷李陵三族。 公元前91年,征和二年。 兜兜转转,终是又回来了啊,当泠潇再次踏入长安时,心头一阵感叹,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年啊,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可以认得自己了吧,能出事的都已经出事了,还活着的,也已老了,罢了罢了,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想着心事的泠潇没注意到前方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恍然回神,刚想闪躲,却落入一个怀抱,怔愣了一下,在落地后推开了对方。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拱手歉然道:“姑娘,冒犯了。” 泠潇抬眸,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惊艳,却又很快平静,觉得他似乎很像一个人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只好问:“你是谁?” “这——在下刘据。”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一边还观察着泠潇的神色。 泠潇觉得这名字也挺耳熟的,不过还是想不起来是谁。“哦”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搞得人家莫名其妙的。 就在刘据还在发呆的时候,泠潇回头说了一句:“提醒你一下,看你的面相,恐怕最近有灭顶之灾,小心点吧。” “姑娘会看相?”刘据满脸疑惑。 “爱信不信。”轻轻一笑,泠潇转身,离开。 走远之后,惊觉,刚刚那句话,她也曾对刘彻说过,刚刚那份熟悉感,就是因为刘据的眉宇与刘彻颇为相似,而且,他们都姓刘。蓦地回头,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往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刘据就是当今太子,而今年,巫蛊之祸将会让他丢掉性命。无奈地摇了摇头,扬起一抹苦笑,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毅然决然地再次离开了长安,这是非之地还是少待为妙,不想再陷入太多的纷争中了。怕了,也就只好逃了,说她胆小,她认了,她真的怕了。 默默地走出了长安城,守城的士兵看着这清丽绝伦的女子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感觉她的背影是那么孤寂。 第五十五章 近四百年的大汉,也终于到了末世,群雄割据,硝烟再起。到底,是乱世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乱世?这个答案,无人可解。 公元176年,东汉都城洛阳。 市集上,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剪水双瞳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清冷的气质让人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如此宛若天上谪仙的人仿佛连跟他说句话都是一种亵渎。 泠潇再次换上了男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上一回距今大约已有七百年了。七百年了,好久好久了…… “这位公子,我们老爷有请。”走着走着,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拦住了泠潇。 “你们老爷?”泠潇疑惑。 “对,就是我们老爷蹇图有请公子,到茶楼一聚。” “我不认识他。”泠潇冷冷地拒绝,想要绕过他们离开。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若是得罪了我们老爷,你恐怕很难在这个世道上立足了。”几人伸出手拦住泠潇的去路,将她围在中间,一副泠潇不跟他们走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泠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被人威胁。”目光扫了一圈,让几个大汉都感到背脊发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又知不知道,威胁我的人通常有什么下场呢?” “什,什么下场?” “视情节轻重而定咯。”泠潇勾起一丝残忍的笑,“你们嘛,废一只手差不多了。”泠潇本不想这样对他们的,可惜,谁让他们偏偏是今天找上门来了呢,正好可以帮泠潇达到目的。 话音一落,泠潇一个闪身,来到一个大汉的身边,一只手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手肘,“咔嚓”一声,骨断。 “啊——”大汉不禁惨叫出声。 在一旁的人不禁惊叹,好快,从出招到结束不过三秒钟,快到他们都还来不及反应,己方就已落败。一时间,大街上无比安静。 “啊——”随着另一个人的惨叫,几人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默契地,撒腿就跑,废话嘛,打不过当然跑了。 看着几人跑远,泠潇依然挂着讥讽的笑,胆小可以理解,每个人都会害怕,但如此落荒而逃,不战而败,而且还不顾自己的同伴,真是! 突然,泠潇眼中闪过喜色,来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人问道,隐隐透着一丝霸气,有着天生的威严。 泠潇一回头,差点就忍不住泪水决堤,是他,真的是他,虽然眼睛的颜色是黑色,但她知道,就是他,让自己等了七百年,找了七百年,念了七百年,恋了七百年,同样,也怨了七百年。熟悉的眉眼,可以让她在万丈红尘之中一眼就认出来,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 微微低头,再次抬眸又是一片清明,淡淡答道:“正当防卫。” 曹操看清泠潇的容貌后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容颜无双,却透着浅浅英气与沧桑,澄澈的眼神,淡雅若仙的气质,让人不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谪仙入凡。曹操身后的一干人等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是,太美了。 稳定心绪,曹操沉声问道:“不管怎样,聚众斗殴都是违反法纪的,都带回去。” “无所谓啊。”泠潇笑了,笑得灿烂,好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这一笑,颠倒众生。 曹操一愣,心中不知为何染上一丝哀伤,这个笑容,仿佛可以牵动自己的内心。 第五十六章 近四百年的大汉,也终于到了末世,群雄割据,硝烟再起。到底,是乱世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乱世?这个答案,无人可解。 公元176年,东汉都城洛阳。 市集上,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剪水双瞳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清冷的气质让人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如此宛若天上谪仙的人仿佛连跟他说句话都是一种亵渎。 泠潇再次换上了男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上一回距今大约已有七百年了。七百年了,好久好久了…… “这位公子,我们老爷有请。”走着走着,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拦住了泠潇。 “你们老爷?”泠潇疑惑。 “对,就是我们老爷蹇图有请公子,到茶楼一聚。” “我不认识他。”泠潇冷冷地拒绝,想要绕过他们离开。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若是得罪了我们老爷,你恐怕很难在这个世道上立足了。”几人伸出手拦住泠潇的去路,将她围在中间,一副泠潇不跟他们走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泠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被人威胁。”目光扫了一圈,让几个大汉都感到背脊发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又知不知道,威胁我的人通常有什么下场呢?” “什,什么下场?” “视情节轻重而定咯。”泠潇勾起一丝残忍的笑,“你们嘛,废一只手差不多了。”泠潇本不想这样对他们的,可惜,谁让他们偏偏是今天找上门来了呢,正好可以帮泠潇达到目的。 话音一落,泠潇一个闪身,来到一个大汉的身边,一只手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手肘,“咔嚓”一声,骨断。 “啊——”大汉不禁惨叫出声。 在一旁的人不禁惊叹,好快,从出招到结束不过三秒钟,快到他们都还来不及反应,己方就已落败。一时间,大街上无比安静。 “啊——”随着另一个人的惨叫,几人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默契地,撒腿就跑,废话嘛,打不过当然跑了。 看着几人跑远,泠潇依然挂着讥讽的笑,胆小可以理解,每个人都会害怕,但如此落荒而逃,不战而败,而且还不顾自己的同伴,真是! 突然,泠潇眼中闪过喜色,来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人问道,隐隐透着一丝霸气,有着天生的威严。 泠潇一回头,差点就忍不住泪水决堤,是他,真的是他,虽然眼睛的颜色是黑色,但她知道,就是他,让自己等了七百年,找了七百年,念了七百年,恋了七百年,同样,也怨了七百年。熟悉的眉眼,可以让她在万丈红尘之中一眼就认出来,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 微微低头,再次抬眸又是一片清明,淡淡答道:“正当防卫。” 曹操看清泠潇的容貌后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容颜无双,却透着浅浅英气与沧桑,澄澈的眼神,淡雅若仙的气质,让人不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谪仙入凡。曹操身后的一干人等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是,太美了。 稳定心绪,曹操沉声问道:“不管怎样,聚众斗殴都是违反法纪的,都带回去。” “无所谓啊。”泠潇笑了,笑得灿烂,好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这一笑,颠倒众生。 曹操一愣,心中不知为何染上一丝哀伤,这个笑容,仿佛可以牵动自己的内心。 第五十七章 泠潇走在曹操的身后,觉得好幸福,只要可以看见他,她就好开心好开心。心情大好,最终不自觉地哼出了歌:“秋风淡漠,几许凄凉,千尺碧波,映透斜阳,忍凝眸,遥望楚天广,却道是,寂寞寻常……”空灵的声音唱着略带哀伤的曲调,让人忍不住倾听,曹操的脚步一顿,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仿佛自己遗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曹操很公正,因为是对方先对其不利,虽然泠潇出手重了点,但也可以轻判。于是,杖打二十。 执行的人反而有些不敢下手太重了,如此单薄的身体,如此绝世的容貌,任谁都下不了手吧。更何况,那么悲戚的眼神,那么耀眼的笑,让人不禁感到心疼。到底,在坚持什么,又在执着什么。 泠潇的眼睛一直望着曹操,带着伤感,带着欣喜,带着哀愁,还有,许多许多的感情,那一刻的凄美,让曹操终生难忘,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遇见她。宿命之轮开始转动,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二十下完毕,泠潇缓缓站了起来,大家都惊叹她的毅力,单薄的身躯究竟有着多大的力量。深深看了曹操一眼,带着凄艳的笑,转身离开,至少,让他记住她,这就够了,终于,是自己转身,不用再看着他离开。一袭白衣,透着丝丝血迹,渐渐远离,依旧那么脱俗,出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曹操的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抽空了一般,脑海中回响着一个声音,让她留下,只是,不可能了,那抹他之后穷尽一生追寻的白色已经出了他的视线之外。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见面就可以轻易牵动他的心,仿佛已经等待了生生世世,就为了见她一面,就为了,这一次的邂逅。 带着一身伤回到绝魂宫门下的酒楼,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那样子倒是吓坏了掌柜的,泠潇在所有绝魂宫人的眼里可是无人能敌的人物,何时受过伤了,而且,还笑得这么开心。 酒楼中的客人看到进来了一个绝色男子,纷纷扭过头来看着她,霎时间安静了不少。掌柜的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住泠潇将她带到了后院中。大家见状,都在猜测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掌柜的如此看重,要知道,虽然不清楚这里的后台是谁,但就凭无一人敢在这里闹事就知道绝不简单,据说曾经有人不遵守这里的规矩大闹酒楼,结果当场就被结果了,官府也只是象征性地来了一趟,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没有。所以能让掌柜的在意的人定然不简单。 由于泠潇的行为已经惹恼了蹇图,仗着蹇硕是皇帝的红人,蹇图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泠潇,这天晚上,竟然派人去绑泠潇,泠潇装着熟睡,不动声色,在心中冷笑,真是无知无畏,竟然惹到她头上来了。 第五十八章 虽然这是乱世,但皇城脚下夜禁还是很严的,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兵士就没有其他人了,几个黑衣人扛着“昏睡”的泠潇小心地移动着。 感到时间差不多了,泠潇倏地睁开一片清明的眼睛,对着亦步亦趋的黑衣人说:“各位,要不休息一下吧。” 几个人一震,看向泠潇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明明已经用迷药迷倒了,怎么现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人问道:“你怎么会没有昏迷?” “不好意思,姐姐我百毒不侵,别说是普通的迷药了,再来点猛的我也不怕,更何况,我还有事没干呢,怎么能睡着呢?”泠潇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随即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几人想捂住她的嘴,但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想逃,那诡异的身法却逼得他们无处可逃,太可怕了,这是几人心中一致的想法。泠潇的喊声很快引来了一群官兵,脚步声由远及近,泠潇邪魅一笑,立马装成一副害怕的样子,几人明白这回是栽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为首的官兵问道。 “官爷,救命啊,他们,他们要杀我。”泠潇见状,立刻跑到另一方,抓着说话的官兵说道,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虽然穿的是男装,但却没有一个人有什么不舒服,反而还生出了一股要保护她的冲动。脸蛋好看果然很重要啊。 “来人,全部带回去交给曹大人审问。” 几个黑衣人刚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看向泠潇,对方正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到了府衙,泠潇更是将表演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得那几个黑衣人是暗暗咋舌,事情很快就搞清楚了,这几个人都是蹇图派来的,要把泠潇带到府上去,至于想要干什么也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曹操的确和三国演义中描述的很不一样,至少,现在的他不畏权势,公正无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和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质,泠潇不禁痴了,也许五官并不是那么出众,甚至带了点阴柔之气,但身上却是凛然的霸气,这样的他,好像被光芒所包围,让人不敢直视又移不开目光。 许是感受到了泠潇的目光,曹操一转头对上泠潇的目光。泠潇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移开了目光。 “你到底是谁?”曹操冷冷地发问。 “我?你是问我的身份,还是名字呢。” “都要。” “那就不好意思了,身份,我不会告诉你的,至于名字嘛,我叫慕容泠潇。”泠潇直接将真名说了出来,她不想骗他,也想看看他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反应,还会,记得么。 可惜,曹操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只是看向泠潇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刚刚那个名字的确又扰乱了他的心神,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看到泠潇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潇潇。”曹操冷不丁喊出了这两个字,两人均是一愣,曹操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感觉这两个字好像已经刻在心里很久了,突然就喊了出来。泠潇望着他,百感交集,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湿润的双眼。 稳定了声音,泠潇开口:“若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泠潇就先告退了。” 曹操没有回答,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留下她。 第五十九章 古人的办事效率倒是蛮高的,没过多久,就传来蹇图被曹操用五色棒处死的消息。泠潇会心一笑,随即又担忧起来,这样一来,他得罪的人又多了。蹇图一死,许多原本嚣张的官宦子弟也不敢太过露骨了,于是,京城敛迹,无敢犯者。 但是,朝中权贵是容不得这样的人的,但又碍于曹嵩的身份,于是只能明升暗降,调走曹操为顿丘令。 临行前一晚,泠潇翻墙跑到曹操家中,看到曹操仍在书房写着什么,就这么光明正大推开门走了进去。曹操听到声响,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写。泠潇郁闷地问:“怎么,都不问问我来干嘛么?” “想说你自然会说,而且我感觉得到,你没有恶意。”曹操头也不抬地说。 泠潇无奈,谁让她真的没有恶意呢。靠在书桌旁,泠潇笑问:“你明天就要走了对吧。” “没错。” “真巧,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呢,你相不相信,即使我们去的是不一样的地方,最后还是会殊途同归的呢。” 曹操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泠潇的眼睛良久,有些俏皮地笑道:“天晓得。” 泠潇呆愣,刚刚他那是调皮的表情么?天哪,曹操,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公元184年,黄巾起义爆发,曹操被拜为骑都尉,大破黄巾军,迁为济南相。 曹操一上任就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饬,罢免了许多贪官污吏,赢得一片叫好。一家小茶馆里,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勾起一抹倾城之笑,喃喃自语道:“再等几年,我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哦。” 公元188年,中平五年,汉灵帝设西园八校尉,曹操被任命为典军校尉。 公元189年,中平六年,董卓进入洛阳,废少帝,立献帝刘协,自称太师。曹操见董卓倒行逆施,改名逃出洛阳,到陈留后,散家财,合义兵,首倡义兵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卓。 公元190年,初平元年,袁术等人共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曹操任代理奋武将军,参加讨董军。不久,诸军火拼,解散。初平三年,曹操击败黄巾军,收降卒三十万。 公元193年,初平四年,曹操的父亲曹嵩来曹操处路上,被护送的陶谦部将张闿所杀,曹操遂进兵徐州,向东南扩展势力。徐州牧陶谦退守郯县。 军帐中,曹操正与程昱荀彧商讨攻打徐州的计划,一个士兵进来单膝跪地报告道:“门外有一男子说是主公的故人,请求拜见。” “故人?长什么样。”曹操眯起眼,这几年的征伐让他的气息更加凛冽。 “一身白衣,长得,额,俊美无双。”士兵想起那一张无暇的容颜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难道是他?”曹操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行为怪异的男子,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是他来找自己,心里竟会觉得很高兴,“有请。” “是。”士兵退下。 第六十章 泠潇一路走进去,整个军队霎时安静无比,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位误入凡尘的仙人。 待到泠潇进入帐中,外面的人才回过神来,对着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道:“可惜啦,要是是个女的就好了,白白浪费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啊。”身边的人纷纷附和。 “现在相信了么?”泠潇一进去就是这样一句,旁边的荀彧与程昱均是一头雾水。 “还是那句,天晓得。”曹操难得的露出了笑脸,他,真的很与众不同。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打算追随在你麾下,帮你完成梦想。”泠潇平静地开口,口气却是自信中带着点狂妄,至少荀彧和程昱是这样认为的。 “哦?我可不收无用之人呀,你会什么呢?”曹操好整以暇地看着泠潇。 “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要论谋士嘛,你有荀彧,程昱等人,以后还会收到一个鬼才,论将领嘛,你手下也不乏大将,所以嘛,我想了想,还是发挥我的长处比较好,而且我不喜欢杀人,喜欢救人,于是我决定,当军医,怎么样?” “军医?”曹操有些古怪地看着泠潇,旁边的两人眼里闪过不屑,嘴角的讥笑尽入泠潇眼底,不过她可不在乎。 “答应不?” “可是,军中不缺军医啊,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的医术如何呢?”曹操为难道。 “这样吧,我不收报酬,等你见识过我的医术再说行不?” “好,就这样定了。”曹操眼中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喜悦。 “好嘞,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我期待和你的合作哦。” 荀彧和程昱是何等聪明的人啊,一看曹操的态度便知道,此人对曹操的重要性,但他们在心里也对泠潇存有一丝芥蒂,毕竟他们不知道泠潇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是细作就完了。 “对了,你这回相不相信,你一定会撤兵回军呢?”泠潇临走又回头问道。 “同样,天晓得。” 泠潇耸耸肩,不可置否,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三国的历史,她也只能说天晓得了。 不久,曹军粮草将尽,果然撤兵。 次年,曹操再战徐州,所过大肆杀戮,陈留、张邈、陈宫对其不满,迎吕布为兖州牧。曹操军粮已尽,又失兖州,袁绍派人前来劝说其投靠,被程昱劝阻。 “怎么样,伤口愈合得还行吧。”泠潇来到一个士兵面前问道。 “嗯,有军医在,想不好也难啊。”士兵开心地回答,泠潇平易近人,医术又好,而且长得又那么好,很快便得到了全军的认可。 是夜,月色皎洁,泠潇来到曹操的军帐中,轻叹了口气,将一碗鸡汤端了进去。这么晚了,曹操还在忙着军中的事务,听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面露疑惑。 “喏,看在您老人家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本公子特意为你下厨熬了一点鸡汤,给你补补身子的。”泠潇一把放下托盘说道。 第六十一章 其实曹操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这么多年了,泠潇始终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显现,但是他却并没有问,不是不好奇,而是有点怕,问了之后的结果。众军士与泠潇也相处了许多年,彼此也是心照不宣地闭口不问。 “哎呀,潇潇真是辛苦啦,难得潇潇这么关心我啊。”曹操在对着泠潇时总是忍不住调笑两句。这经常让那些追随在他身边的人大跌眼镜啊。 泠潇早已对此免疫,轻哼一声,还是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现在啊,没什么打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休整,等大家恢复了元气再说吧。”曹操骨节分明的手轻扣桌面,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劳神的样子,泠潇突然拉起曹操的手,说:“跟我来。” 冰凉的触感让曹操忘了挣开泠潇的手,就这么被她拉到了离军队不是很远的一处草地上。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曹操看了看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啊。 “来,躺下。”说着,泠潇便躺在了这片草地上,“看看天空,看看星星,要知道,这大自然的景色是很美的呢。” 曹操照做,躺在了泠潇的旁边,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下来了。曹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正在自己的心中蔓延,泠潇说得没错,这大自然的确很美。耳畔是微风轻抚的声音,眼前是浩瀚的星空,虽是月明星稀,但也美得惊心动魄。 “我好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每天都在征战中度过,的确很累呀。”曹操有些落寞地说,世人从来只知表面的辉煌,而背后的血泪,只有自己知道。 “那就好好珍惜现在吧。”泠潇轻轻说道,仿佛是怕打扰了这一刻的宁静,伸出手握住了曹操的手,“至少现在,还有我懂你。”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僵,泠潇轻笑,带着未知的朦胧忧伤。 曹操紧紧握住泠潇的手,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无法解释心中对泠潇的感觉,但他清楚,他希望她在身边,即使泠潇只是一个男子,他也想留住她一世永伴。 夜幕渐退,天将初晓,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曹操看着身边犹自熟睡的泠潇很是无奈,都出来一个晚上,万一大家以为他们失踪了怎么办。可是,看着睡得正舒服的泠潇又不忍心打扰她,最后曹操只好轻轻将泠潇打横抱起,泠潇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是要寻找更舒服的睡姿。或许连曹操都没发觉,自己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当时望向泠潇的眼神充满了温柔。 果然,程昱早上来找曹操就发现人不见了,急得他呀,立马派了好几拨人去寻找,倒是荀彧老神在在的一点儿都不紧张。 “哎呀,我说文若啊,你怎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啊?”程昱焦急地问道。 荀彧高深一笑:“本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你就放心吧,主公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程昱一听,急忙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荀彧故作神秘,那得意的表情看得程昱想狂扁他一顿。谁让人家昨天看到泠潇把曹操拉出去了呢。 “好了,我们可以去迎接主公了。”说着,荀彧起身走出军帐。 “主公回来了。”不止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都跑到门口去了。 “咦,主公怎么还抱着一个人啊?” “那个好像是慕容军医诶,主公怎么会抱着他啊?” “就是啊,怎么回事啊,难道,主公有?”程昱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只能暗暗祈祷老天,这是一场误会,误会。 ………… 第六十二章 大家看着越来越近的曹操不由得纷纷猜测,这情况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嘛。 “这这这。”程昱显然也是被惊到了,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天哪,主公什么时候有这嗜好啦。”饶是荀彧知道两个人会一起回来,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回法呀。 随着曹操走进,大家的议论声小了不少,程昱连忙上前想要询问,就听曹操轻轻说了句:“等一下再说。” 曹操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看了看泠潇的睡颜,又说道:“别吵醒他。”顿时,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还是那个纵横疆场,生杀予夺的曹操么?竟然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而且,对一个倾城美女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对一个男人,虽然说这个男人比女人还要漂亮。 无视众人的惊愕,曹操将泠潇抱到她的帐中,轻轻放下她,为她盖好被子才去找程昱问他刚刚有什么事。从此,曹操有断袖之癖的流言就在大伙中传开了,更有甚者,还开了赌局,赌他们的军医大人会不会接受主公。如果被两个当事人知道的话,估计会把那些下注的人都给大卸八块吧。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招致了一些将领对泠潇的不满。 公元195年,兴平二年,巨野。 曹操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身边是依旧一身白衣的泠潇。收回目光,曹操对着泠潇说:“这回换我问了,你相不相信,这一次我们可以打败吕布。” 泠潇自信一笑:“信。” 曹操一挑眉:“为什么这么肯定呢?要知道,那吕布可是勇冠三军啊。” 泠潇笃定地说:“我相信你比他厉害。” “哈哈哈。”曹操豪放地笑了几声后,突然压低声音对泠潇耳语道,“其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呢。” 泠潇无力,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自恋! 看着两人的互动,在不远处的许褚就炸锅了:“哼,主公也真是的,干嘛要对那小白脸那么好啊。” “好了,主公的事情不是我们管得了的。”荀彧安抚道。 “我看一定是那小白脸懂什么妖术才能把主公迷得团团转的。”许褚很是看不惯泠潇,就是看她不顺眼。 “算了吧,你在怎么说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啊。”徐晃无奈道。 “不行,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许褚气愤道。 “仲康啊,你可别冲动啊。”荀彧劝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荀彧与徐晃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我还真不信。 开战在即,几个重要人物都在一起商讨军事,而泠潇却优哉游哉四处散着步,不时地与路过的军士打个招呼。 等众人出来时就看到泠潇与一群士兵在一起聊着天,许褚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道,等我们打完了这场仗看我怎么收拾你。 有惊无险,在泠潇心中应当说是毫无疑问,曹操赢了。 第六十三章 泠潇回自己的帐中拿出了箜篌,在月色的照耀下,透着无暇的光芒,那是乐魂熔铸的,只要演奏者用了情,每一个音色都可以直抵听者的心扉。 那时的人都感到泠潇仿佛是月下仙子,那么纯净,笼着淡淡的哀伤,美得不可方物。 “那我就唱一首倾尽天下吧。”泠潇缓缓说道。 乐声一起,泠潇的心就不可抑制地一痛,痴情者,太多了。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大家静静地听着天籁般的声音,感受着那份悲伤,竟有人泪光闪烁。真挚的感情打动了那些在战场上磨练过的心,不禁为之动容。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 “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泠潇的眼里也已盛满了泪水,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哭。 “啪啪啪。”掌声响起,随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泠潇嫣然一笑,说:“献丑了。” “怎么会是献丑呢。”曹操深深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很好听,也很感动。” “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可以让军医这样的人倾尽天下呢?”一个士兵想要调节气氛,结果发现好像起了反作用。 曹操听到那一句话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我也很想知道呢。” 那人自知失言,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大家都想着等会儿把他拖出去打一顿。兄弟,为你默哀。 “命定之人。”泠潇淡淡答道。 “那你可知谁是你的命定之人呢?”曹操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知道。”泠潇笑道,“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说完,定定地看着曹操。 曹操突然轻笑出声,他可以理解为那是自己么?好像,越来越放不下他了呢。可是,他的男的啊,曹操纠结了。 这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军中收到消息,吕布已逃往徐州投靠刘备,于是曹操也收军回去了。 曹操坐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泠潇神色冷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许多复杂的情绪一时交汇,想起昨夜和许褚的对话,不禁又多了几分迷茫。 昨天夜里,许褚来到曹操帐中,微微涨红的脸显示着他已有些醉了,酒壮人胆,许褚也是开门见山地问:“主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会是真的被那个小白脸迷倒了吧?” 曹操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对于许褚的话他有些生气,说不清楚,就是听到他这么说泠潇就觉得很不舒服,但毕竟经历了许多,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说道:“仲康,你喝多了。” 许褚一听就火了,他可以感觉得到曹操对泠潇的重视,大声吼道:“主公,我们一心跟随你征战天下,我不希望你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毁了千秋霸业,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天下人会怎么说你,怎么看你?”别看许褚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认真起来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曹操微微动容,他的心中装着抱负,装着雄心,若是他年真的坐上了那高高在上之位,他又该怎么对待泠潇呢?如果真的爱了,恐怕全天下人也都不会祝福吧。 握着茶杯的手指倏然收紧,又立刻放松,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似做了什么决定:“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仲康,你应该明白的,他的医术真的很出色,也可以为我们减少一些损失,而且,我感觉他是个不简单的人,总之,笼络住他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主公,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许褚有些疑惑。 “当然了,我有我的志向,没有人可以阻挡,如果不是因为看他有点用处,我也不会如此对他,如果有一天,他与我为敌的话,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一番话铿锵有力,曹操霸气毕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杀伐果断,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许褚听完,安心不少,行礼告退,一掀开帐子便愣住了:“军,军医,你怎么在这儿?” 泠潇什么话也没说,进去将醒酒汤放下淡淡说道:“见主公今晚喝得有点多,特地端了醒酒茶过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却带着透骨的寒意。 没有犹豫地离开,曹操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生生顿住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心中不停地默念,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舍不得,不可以爱上,只能放手,只能放手。 望着那个倔强的背影走远,终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第六十四章 没错,她都听到了,什么都听到了。果然,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她是还抱着什么希望么,希望曹操不是像三国演义上那般无情么?呵,她是太傻了吧,以为只要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原来对他来说,只要有必要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想着那些话,心脏便是撕裂般的疼痛,等了这么多年,换来的竟是一场虚妄,夜风吹过,脸上满是寒意,伸手一抹,已是泪流满面,但嘴角依然挂着艳绝的微笑,在月光的照耀下构成了一幅凄美的画面。不知走了多远,只知道不想再回去了。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仿佛从远古传来,泠潇抬头,眼中一片清冷,不见了任何情绪。 “又是你?”泠潇冷冷说道。 普渡大仙心中暗道倒霉,每次这种事儿天庭都找他来办,腹诽再多,作为一个神仙,还不是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务的,正色道:“泠儿,这回来我是想告诉你,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抬眸,眼神森冷。 “别忘了你和天帝的约定,七百年前你答应过的。”普渡大仙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我只负责渡人,让我出面找你,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 泠潇沉默,这一世,需要她去渡他一生劫难么?苦笑,还是放不下,那么就让她为他化尽所有劫难,护他一世平安,哪怕,他永远不知道。连泠潇自己都不知道,人,究竟可以爱到什么地步,她只知道,她已经爱到了万劫不复,爱到卑微至尘埃里。今世,我舍了一切渡你,来世,你渡我可愿? 曹操看向了车外的泠潇,那么清冷出尘的气质,却陷在了这乱世之中,本不该让这样的人经历太多杀戮的。收敛心神,只见泠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玉箫,泛着淡淡的光泽,却有一种肃杀与寂寥之感。 “咦,军医,你的这柄玉箫像是古物啊,应该已经经历了许多年华吧。”荀彧一见那玉箫心中便是暗暗赞叹,玉好,雕工细腻,配上这恍若谪仙的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文若先生真是好眼光啊,这是前朝之物,不是我夸自己,这柄箫绝对是独一无二,而且只有我可驾驭。”泠潇说这话时带着满满的哀伤与自信,伤的是那些再也不复返的人,自信的是,她已将灵力注入玉箫之中,这柄箫,如今认主,即使作为武器也绝不会比其他利器逊色多少。 “哦当真?这我可不太相信啊。”荀彧看着泠潇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眼睛,内心有着不可抗拒地想要相信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你可以试试啊。”泠潇一挑眉说道。 “那我就试试。”荀彧从泠潇手中拿过那支箫,放在唇边想要吹奏,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泠潇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多了些悲凉,缓缓说道:“它和我一样固执的,只认定唯一之人。” “怎么可能呢,让我来吹吹看,肯定是那支箫不喜欢文若,我一出马就行了。”程昱也上来凑了个热闹。不过结果仍旧一样。 “哈哈,仲德,你不也一样么?”荀彧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两人完全没有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感觉,现在的他们就像两个小孩子般。 “军医,你来试试,难道还真的只有你可以么?”程昱将箫又递给了泠潇。 修长的十指轻抚箫身,仿佛仍流连在那段岁月之中,翻手,将箫至于唇边,吹了一曲不死之身,箫声凄凉,就像吹尽了生生世世的等候。乐本纯澈如镜,但由于吹者与听者心境的变化也会带有各样的情感,而现在的乐声,让荀彧与程昱感受到了一种深沉的悲哀与绝望,一丝凄惶与执念,爱不得,放不下,痴怨不尽。看着不惹一丝尘埃世俗的泠潇,两人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是怎样的寂寥啊。 车中的曹操双手紧握,曲中流露的悲伤让他心痛,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再为他动心,可惜,早已沦陷,忘不了,斩不断。 这千年的牵绊,不论是谁,都已逃不掉了,这份爱,早已深入骨髓。 一时,无话。 在大军经过一个小县城的时候,泠潇看着空荡的大街,有种不好的预感。 破风声,几支箭呼啸而来,直射曹操乘坐的马车。泠潇神色一凛,是杀手,对,不是普通刺客,而是江湖中的杀手。 “不好,有刺客,快保护好主公。”荀彧大喊道。 曹操的反应也是灵敏,堪堪躲过暗箭,跳下了马车,众人急忙将其护在中央,警惕地看着周围。唯有泠潇一人不动声色,在这些人中,也只有她最了解杀手了,而且若是一流杀手的话,这些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这狭窄的街道也限制了大队人马的作战,对高手来说更是有利,至少不必同时对付那么多人。 泠潇微微皱眉,这回,自己的一身武功怕是隐瞒不住了。 第六十五章 一触即发。 周围的屋顶忽然蹿出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地就开打,目标直指曹操。一干人等将曹操等几个重要的人围在中间,却奈何地方太小人多反而落了下风。泠潇斜倚在马车旁,脸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好像眼前的事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个看戏的而已。 “主公,小心!”在外围的徐晃突然大喊一声。众人回头,一柄长剑直刺而来,趁着大家不注意之时想要取了曹操的命。 “铛”的一声,黑衣人的剑擦着曹操发鬓而过,众人长呼一口气,真险。黑衣人一击不中便与反应过来的曹操展开战斗,曹操虽身经百战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比起武功来自然是落了下风。 黑衣人的剑法诡异灵动,变幻莫测,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出现在哪里,而且他的速度又十分快,让人来不及应对。一个不留神,曹操的手臂被划开,鲜血染红了整个袖子。 下手还真狠啊,泠潇暗叹,不过武功着实不错,可惜今天都要丧命于此了。放眼这一块区域,恐怕也只有泠潇最闲了。 “咣当”一声,曹操手中的剑掉落在地,那黑衣人一剑直刺心房,誓要取其性命。曹操暗道,难道今天就要葬身在此了么?很奇怪,在以为自己死定的那一刻,曹操心里想到的竟然是泠潇,眼眸向泠潇的位置望去,却发现不见了她的踪影,自嘲一笑,走了么? 突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砰”,剑断。黑衣人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随即又是兴趣盎然的样子,内心的好胜因子被激起来了。泠潇丢掉那半截断刀,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其实她并不想杀了他们,她知道,许多杀手都有着不忍回顾的回忆,从小的训练,才铸就了那一次次的无情。 “唰”地抽出长鞭,黑衣人似乎已忘了自己的目的,现在只想与泠潇好好打一场。泠潇双目微眯,鞭?她也有啊,扬手,一条银白色长鞭出现在手中,没想到两个人的武器竟也如此相似。 泠潇将流霜雨霁的灵力全部压制,只用内力挥鞭,她想看看对方的功力。一黑一白在空中不断交错着身影,众人都已停止了打斗,一起看着两个人的比武。 “诶,你说,谁比较厉害啊?”一个士兵用手肘顶顶旁边的人,没发现对方正是刚与己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人。 “不好说,暗启的实力不可小看,连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实力,而那个白衣公子看起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个黑衣人分析道。 “原来军医这么厉害啊。”感叹完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同时转头,对视一秒,两秒,又迅速转回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看。 泠潇的嘴角渐渐扬起一点笑意,她的身法轻盈,脚步几无章法可循,黑衣人则是招招狠厉,招招都是杀招,而他们僵持到现在,除了泠潇还不想杀了他之外,他的功夫的确很高,泠潇不禁心中赞叹,一般的高手未必可以躲过她这么多次隐蔽的杀招。 过了半晌,两人落地,黑衣人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对着泠潇道:“谢谢你,现在,你可以使出全力了,我不怕死。”其实他一直知道泠潇没有用全力,现在他也过了一把瘾了,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打得这么酣畅淋漓,既然他们本就是敌人,那么现在他也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下,总比死在一些宵小手中好。 “那好吧,想死的留下和我打一场,不想死就走吧,有我在,你们休想杀他!”泠潇把话说得很清楚,让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几个黑衣人都离开了,毕竟没有人想死,但那个暗启却没有走,这么多年,他厌倦了,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泠潇轻叹,淡淡说道:“你自尽吧。” 暗启一怔,毫不犹豫地拿起地上的短剑,自刎了,但愿下一世,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拥有普通人的幸福。 一时间,整条街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第六十六章 泠潇沉默着将曹操扶起来,曹操刚想开口就被泠潇打断:“我是军医。” 处理完大家的伤势,大军又开始上路了,此时大家看向泠潇的目光更是复杂了,就以刚刚的表现来看,泠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为什么会到军中来当一个军医呢?可是大家毕竟只是不解并没有怀疑泠潇是谁的奸细,就凭那一句话足够了。 一路走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泠潇的不对劲,当然这只是在面对曹操才会有的,言辞简洁,绝世之姿冷漠到极致。 公元196年,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于许都。 夜晚,月色清明,可惜,偏不安生。 屋顶传来极其轻微的声音,泠潇扯了扯嘴角,明明知道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翻身出窗,跟着来人来到刘协的住处。 泠潇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皇帝,样貌清秀,带着淡淡的倦意,但眉宇间却是清明一片。 “你就是宫主?”刘协微微讶异,显然是没想到绝魂宫宫主会是如此绝世又年轻的人。 “没错。”泠潇自顾自地坐下,一点儿也没把眼前的人当成皇帝。 刘协盯着泠潇许久,又沉吟着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与曹操是什么关系?那天,我看到过你。” “我只是个军医罢了,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还是皇帝,我必定会帮你的。”泠潇垂下眼帘,敛去所有情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透着梦幻般的感觉。 刘协抿唇,似下定决心,事实上,他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泠潇了:“帮我,杀了他。” 泠潇听此言不禁心中一紧,轻咬下唇,半晌说道:“不可。” “为何?”刘协眼中杀意闪过,“难不成你要帮他?” “不是,只是他还不能死。”泠潇抬眸,坚定道,“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刘协脸色微变,双手紧紧抓着椅子,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一字一句地说:“天,意,难道天也要亡我大汉么?” 泠潇看着他,心中也有些不忍,他本也只是个孩子,这可惜,生在了帝王家,又坐上了这宝座,即使他再不愿意也必须扛起这个天下。 “我可以帮你对付他,只要你说,我就可以帮你,除了,杀他。” “不杀,又能如何对付!”刘协恨恨地盯着她,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傀儡,他现在可以倚仗的恐怕也只有泠潇了,绝魂宫曾与光武帝有过君子之约,官府对绝魂宫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魂宫在皇族有需要但不方便直接出手时提供必要的帮助,只是,现在连这唯一的希望也要破灭了么? 泠潇沉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不可能下手。 “罢了,你先回去吧。”刘协一脸疲倦。 泠潇见他如此,轻叹了口气,世人只道高位权力的表面风光,却不知真正身居高位的人是怎样心倦身累。 冬日来临,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咳咳咳。”房间内不断地传来咳嗽声,泠潇端着一碗药急忙进入。 “来来来,快把药喝了。”泠潇走到戏志才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了顺气。 戏志才抬头,苦笑道:“反正吃了也好不了了,算了吧。” 泠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说的啊,你别想拿这个当借口不喝药。” “很苦的,我的身体我清楚,还是被受这份罪了。”戏志才顶着一张苦瓜脸,可惜泠潇不为所动。没办法,戏志才咬咬牙,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底朝天。 “唉,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泠潇刚刚想要离开,就感到袖子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戏志才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陪我聊聊天吧,每天这样很无聊的。” 第六十七章 泠潇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她也知道,戏志才活不了多久的。放下药碗,做到床边,说道:“那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听你的秘密。”戏志才笑道。 “秘密?”泠潇挑眉。 “其实,”戏志才凑近道,“你是女的吧。” 泠潇一怔,刚想反驳又听到戏志才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怀疑了。” “为什么呀,我有这么明显么?”泠潇垂眸,已经默认。 戏志才微微一笑:“其实你很有一股英气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你是女的。”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呢,你就不怕我图谋不轨?” “不会的,我相信你。”戏志才了然笑道,“而且,主公对你如此看重……” 泠潇听到曹操,眼神黯然,为什么他偏偏是曹操。 戏志才见她如此,安慰道:“我感觉,主公对你是真心的。” “但愿你的感觉次次都准吧。”泠潇报以一笑。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就当是我的临终遗言吧。”戏志才笑笑,却带着沧桑之感。 泠潇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助主公,定天下。”苍白的脸色掩不住双眼的坚定。 泠潇低头,两个人有求于她,却是截然相反的目的,但她还是再次点了点头。其实,不论她做什么历史的轨迹也不回因此改变,既然如此,倒不如答应了戏志才,至少让他安心。 戏志才露出一抹浅笑,说道:“谢谢你。” “不必言谢,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泠潇扶他睡下,出了房门。 几天后,泠潇像往常一样给戏志才送药,看着戏志才熟睡时还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禁失笑。等了许久,还不见他起来,泠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咬咬唇,伸出手推了推他,竟是没有反应,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面,突然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终是,离开了么。 荀彧来到房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不解地问:“军医,你怎么了?” 泠潇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他,死了。” 荀彧一惊:“你说什么?志才,他?” 泠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暗叹,自己还是无法看穿这生离死别啊。 雪落如絮飞,如花凋,轻舞,盘旋,到最后也不过落地为水。 曹操坐于亭中,看这漫天雪飞,斟酒独饮。 “一人独饮,也不嫌无趣么?”一抹白色出现,似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精致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只一眼,便已倾城。 曹操恍惚了一下,说道:“你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和我说话了。” “可是我现在想了。”泠潇走入亭中,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曹操看着她,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啊?”泠潇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只是看见你就很开心。” 泠潇淡淡一笑,低头看着杯中的酒,缓缓说道:“他死了,你想怎么办?” “没办法,好的谋士不是随便可以找来的。” “那我推荐如何?” “哦?说来听听。”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你可以把刘协当成一个傀儡,但是别伤害他,除了权力之外,给他足够的自由。” 曹操双眼微眯,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需要管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吧。”泠潇知道其实她的这个条件根本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她只是想试试他还会不会依着她。 “好。”曹操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放下杯子,直接离开,如果他这时回头的话,就会看到身后的人满脸的笑意,眼中是从来不见的温柔,有这漫天雪景衬着仿若已出了万丈红尘。 第六十八章 “文若?”荀彧正在房内处理公务,却见门边冒出来一个脑袋,心中一惊,这泠潇怎么笑得这么灿烂呢,难道有什么诡计? 泠潇见他那一副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了,其实自己也不过耍了他几回嘛,用得着这样么? “军医有什么事么?”荀彧回过神来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泠潇走进房中做到荀彧对面说道。 荀彧笔一顿,有些惊讶地说:“你也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泠潇白了他一眼,收敛了笑容,淡淡道:“戏志才死了,他还需要一个谋士,我希望你可以将郭嘉郭奉孝举荐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和奉孝认识?”荀彧讶异,“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也应该知道奉孝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他可有着自己的识人之见哪。” 泠潇自信一笑:“只要他肯见见曹操,那就肯定会帮他。” “那好,若是奉孝可以助主公一臂之力那也是件好事。”荀彧想了想又说道,“我待会儿就写封信给奉孝,但他肯不肯留下来就没法做准了。” “不用担心,我说他会他就会。”泠潇心中暗道,一般穿越过来的人都可以这么肯定的。 几天后,郭嘉与曹操见面在房中谈论天下大势,泠潇也是难得的好心情,在院落中略微跳了几下,突然便唱起歌来了。 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千年的记忆,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着,却又没有走出了这院子。 “今生凡尘错踏,光阴刹那,只待思念浊成酒酿,尽数饮下,今世只愿与你再看空谷繁花,最初与最终,便是天涯……”泠潇淡淡唱着,脑中闪过无数张脸,无数个日日夜夜,连有人走近也无知觉。 歌声戛然而止,泠潇感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果然是曹操。眼睛的余光还看到了一旁的人,清俊的外表与气质,只是有点太瘦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俩。 泠潇推开他,瞪了他一眼,对着郭嘉说道:“你就是郭嘉?” 郭嘉微微皱眉,第一眼见到泠潇时他也是很惊艳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与曹操是这样的关系,而且说话也甚是无礼,但他还是秉承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礼貌地说:“正是。” “这就是你说的人吧,果然是大才。”曹操一把搂过泠潇,好不容易泠潇的态度转变了那么多,肯定是要和她搞好关系啦。不过这个动作看在郭嘉眼里却又是另一种滋味了,对泠潇更是无半分好感,不过,他刚刚唱的歌却是很不错,词也很好。但也正是因为这个,郭嘉更认定了泠潇是曹操的什么什么人。(作者说,咳咳,大家意会啊。) “对啊,他可是很厉害的。” “发现了,对了,你刚刚唱的歌叫什么啊?” “咫尺相思啊,很好听吧。”泠潇挑眉说道。 曹操摸了摸下巴,似是思索:“自然,你唱的都好听,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那首倾尽天下。” 郭嘉看着两人,竟然觉得很和谐!当然啦,他绝对不会承认的,不过现在他对曹操的好感也不是那么完全了。但他也知道,曹操是个明主,所以,还是留下。 泠潇也是个聪明人,没过几天便感到了郭嘉的敌意,没办法,她只能去找找郭嘉了。 “郭奉孝,我有事找你。” “抱歉,在下正有事。”郭嘉本来就不待见泠潇,现在他也正好有公务,虽然聊聊也没有什么关系。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讨厌我而已啊。”泠潇很自然的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此意。”郭嘉连头都没抬地说。 泠潇嘴角微微抽搐,都这么明显了好不。 “也许是你真的对我有什么误会呢?不妨说来听听。” “没有误会,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以色事主罢了。” “噗”泠潇一口茶喷了出来,擦擦嘴奇怪地问道:“我什么时候以色事主啦。”老天,她可是很安分的。 “看主公对你的态度便知。”郭嘉的语气十分不善。 泠潇不禁感到好笑,解释道:“第一,他对我怎么样是他的事,与我无关,第二,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也是我们的事,只要我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你就不能这样说我。” 郭嘉一想,好像也对,但他还是不能释怀,只得闷声不响。 泠潇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今生今世,我踏入这红尘万丈,只为了寻他,我不想如何,只想,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仅此而已。” 第六十九章 郭嘉一愣,不知该怎么说,却又听得泠潇说:“有一个秘密,在这军中只有戏志才一个人知道,今天,不妨就告诉你吧。”泠潇咬咬下唇,起身关门。 郭嘉刚刚想说什么,只见泠潇一把扯下发带,三千青丝如瀑,顿时散落,怔忪了好一会儿,郭嘉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你是女的?” 泠潇点了点头,慢慢拢起头发,将其扎好,说道:“几回知君到人间,千载相逢如初见。”说毕,便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郭嘉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泠潇回到房间,想了很久,她在赌,赌郭嘉不会告诉曹操,赌他对她的态度会转变。 研磨,拿出丝绢,轻落笔,“山河为你踏遍,回忆被酿成遥远,任凭风雨穿梭岁月,留恋人间,红尘千百丈,莫问轮回路远,提笔书旧事,清狂一卷,今生几度凡尘错踏,光阴刹那,只待思念浊成酒酿,尽数饮下,今世,在记忆之中,描摹她,最初与最终便是天涯。” 写完,泠潇便呆呆地望着这些字发呆,直到曹操进来。 曹操绕到泠潇身后,见她仍然在发呆,便看了看她写了什么,越看脸越黑,看着泠潇还是在发呆,还以为在想着“她”。 “醒醒。”曹操捏了捏她的脸,泠潇这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四目相对。 曹操看着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让他可以永远看着眼前的人,生生世世。 “你怎么来啦?”泠潇有些迷糊,最近警觉性真是越来越差了,连有人走近都没反应了。 曹操回过神,又想到了那些话,语气不善地说:“来看看你而已,不过看到你在发呆,还写了这些东西。” 泠潇眨眨眼,他生气了?自己没惹他啊。 “这是歌词啊,怎么啦?” 歌词?那就是不是她心中所念了吧,思及此,曹操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而且泠潇的话中隐隐有解释的味道,这更是让他觉得开心。 看着曹操瞬息万变的表情,泠潇无奈,这家伙是怎么啦。 “对了,过几天是文若的生辰,府里要办一场寿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啊?哦,那你礼物准备好了么?”泠潇问道。 曹操一挑眉:“自然。” 泠潇想了想说:“那我也要送他一份礼物,一份特殊的礼物。” “哦?你要送什么特殊的大礼呢?”曹操好奇问道,泠潇经常可以给人一些惊喜,呃,偶尔惊吓。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泠潇笑得一脸神秘。其实泠潇是想着古代这么无聊,所以想送点儿好玩儿的给荀彧,但又觉得还是送点儿使用的东西比较好,思来想去,还得让宫里的人帮她,做了一个袖箭给他用来防身,这样也不会招惹太多麻烦。 “对了,什么时候,让你见见我家人吧。” “啊?”泠潇一脸疑惑地看着曹操,发现他眼中竟有些紧张的神色。 “改天,到我府上去去吧。”曹操有些不自然地说。 “不去。”泠潇拒绝的干脆,虽然说她现在是男装,但女人的嫉妒心是很重的,她可不想还要跟他府里那些人勾心斗角的,而且他的那几个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曹操眼神黯然:“那好吧。”但他不会放弃,他会等她。不管她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他都认定了她,自从遇到她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的心里只能有一个她。 第七十章 公元197年,建安二年,曹操征讨张绣,九月,征袁术。 公元198年,建安三年,曹操初步控制徐州,处死吕布、陈宫等人,收张辽等人。 公元200年,豫州。 “军医怎么一人在此呢?”泠潇正望着远处冥想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关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磁场不和,关羽一直看她不顺眼,泠潇无力望天,她招谁惹谁了啊。 “随便走走呗,发会呆儿。”泠潇淡淡答道。 关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泠潇,他也听说了,泠潇进入军中也有多年了但相貌从未改变,不禁感到好奇,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人。 “你说,他可以赢么?”泠潇突然轻声问道,声音缥缈得仿佛要随风消散。 关羽低头,思索了一下:“不好说,毕竟兵力悬殊太大。” “呵。”泠潇冷笑一声,“他一定会赢的,一定。” 关羽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泠潇转身走开,来到曹操帐中,直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曹操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说道:“好,但必须听我的话。” “尽量。” 曹操先引兵至延津,伪装渡河攻袁绍后方,使袁绍分兵向西,然后乘机率轻骑向着白马而去。关羽、张辽为先锋,对方则是——颜良。 泠潇骑着马与曹操并肩而行,两军对峙,她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再看颜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气息让她感觉很熟悉,但那应该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而是和什么人接触后留下的。 泠潇思索的时间,颜良与关羽已经打起来了,颜良的武功自是比不上关羽,没多久败象已现,关羽瞅准时机一刀劈下,颜良急忙闪躲却已是来不及,但奇怪的是一刀下去颜良的伤口并不深,而且他也好像不知道痛似的,依旧奋力反抗,关羽脸上闪过讶异但也只能继续打。 这时,颜良军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隐隐透着诡异,斜眼一看,发现曹操的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泠潇连忙问道。 曹操抚抚额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脑袋里有些嗡嗡作响,难受得紧。” 泠潇脸色一变,抓住曹操的袖子说:“快,下令后撤十步。” 曹操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果然后撤十步后,脑袋清醒了许多,再看前方的关羽似是战况不利,那颜良就好像是不会疲累一样。 泠潇一皱眉,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众人只见一道鞭影闪过,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便立刻各自向后退了好多。 “往后退。”泠潇纵身来到战地中央,对着关羽说道。 关羽一愣,竟也乖乖后退至曹操身边,瞥了一眼曹操,眼中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担忧。 泠潇看着颜良,说道:“现在,换我和你打。” “难道曹营无人了么,派了个小白脸来?”颜良的话充满了挑衅意味。 “废话少说。”泠潇一甩鞭,一阵疾风扫过,颜良不得不翻身下马,抽出剑与泠潇对战。 泠潇冷笑一声,对着颜良刺过来的剑躲也不躲,甩鞭缠绕住剑身,“当”一声,剑立刻断成了两段。颜良脸色微变,朝后方看了一眼,那阵铃声突然变大了许多。 泠潇连忙向后喊道:“快捂住耳朵。”众人听闻,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奈何魔音穿耳,许多人仍是撑不住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泠潇没办法了,这是借心铃,曹操身边的人死得越多颜良一方的人就会更加勇猛,而且还不能杀太多人,除非全部杀光,否则剩下的人会愈加更难对付,愈加嗜杀,到底是谁,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泠潇眼中杀意毕现,冰封一片。为今之计只有杀了摇铃者才能解除借心铃的威力。 收回长鞭,泠潇的手中出现了一支玉箫,对着冲上来的似已失去心智的颜良军队冷冷一笑。将玉箫置于唇边,缓缓吹奏,玉箫的音色纯净无比,曹操等人听到之后顿觉神台清明,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四肢百骸,清醒了许多。向着战场看来,众人都呆滞了。 第七十一章 只见泠潇一边吹着箫,一边灵活游走于大军之中,竟无一人可近身。泠潇观察到大军的后方果然有一个人,手中拿着借心铃正在施法,脚尖轻点,踩着几个士兵的头来到了那人附近。 那人见到泠潇也知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如今更是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只得出手,这样一来,借心铃便无法再起作用了。 泠潇一笑,对着曹操使了个眼色,曹操会意,按兵不动。 那人手一抖,袖中滑出一柄剑,直劈泠潇的面门而来,泠潇举手用玉箫一挡,“叮”一声,两人退开,那人像是十分惊讶,没想到刚刚从泠潇手中的箫传过来的力量竟让他差点招架不住。 这厢打得热闹,那边的颜良等人却是有些呆滞地站着,也不见想要帮忙的样子,泠潇神色一凛,果然是这样。 想通了一层,泠潇下手越发凌厉起来,银光一闪,泠潇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透着凛冽的寒气,两个人同时站定,只听“啊——”一声,对方的上身与下身分离,倒地而亡。而就在那人死之时,颜良与那些士兵纷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曹操与关羽连忙赶了上来。 曹操来到泠潇身边,关心道:“没事吧。” 泠潇摇了摇头,仍旧看着地上的尸体,曹操身后的士兵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为什么这些人会无缘无故死了。这时,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地上的尸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了,其中有几具尸体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许多人的脸上都显现出惊惧的神色。 “这,这?”纵使见惯了大场面,曹操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他们早就死了。”泠潇清冷的声音响起,大家却是更加不解了。 “死,死了?”一个士兵结结巴巴地说。 “没错,死了几天了,应该是那个人。”泠潇指了指拿着借心铃的人说道:“应该是他先杀了这些人,再用血祭的方式让他们,额,看起来像活人一样,而且体质十分坚固,然后用借心铃震碎你们的心脉,而你们死得越多,他们的战斗力就越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知道如此残忍的方法,不管是输是赢,颜良他们都是一死。”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 “这也太恐怖了吧。” …… 士兵议论开了,而曹操若有所思地说:“既然这里有这样一个人,那是不是代表袁绍身边可能还会有不少懂这些邪魔外道的人。” “很难说。”泠潇微微蹙眉。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关羽说话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懂这种东西的人应当是很难对付的,怎么你就如此轻松地解决了呢?” 赤裸裸的怀疑! 泠潇一挑眉,说道:“因为我厉害啊。” “扑哧”,几个士兵被泠潇这话逗乐了,诡异的气氛也一扫而光,曹操笑意盈盈地看着泠潇,说道:“好了,现在我们要赶快退回官渡去。” 曹操解了白马之围后,迁徙白马的百姓沿黄河向西撤退,袁绍率军渡河追击,军至延津南,派文丑与刘备继续率兵追击曹军。 “怎么办,我们现在只有骑兵六百人而已,可他们有五六千吧。”泠潇问曹操。 “当然是要想办法啦。”曹操眸中透着笑意,满满都是自信。 泠潇见状,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哇,你不是想让我一个人解决吧,虽然说我是有这个能力,但要真是打起来,也得折腾一下呢。” 曹操失笑:“你想去我还舍不得呢,再说了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说完还刮了一下泠潇的鼻子。 身后的士兵都暗暗感叹,主公和军医的感情真好啊。只有关羽一个人脸黑的可以,看向泠潇的眼神中还有一丝鄙夷。不经意瞥了身边的徐晃一眼,发现他竟是含笑注视着前方“打情骂俏”的两个人,关羽不禁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些人好像都很乐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呢,若是一般人倒也还好,可偏偏那是曹操,一代枭雄。 摇了摇头,心想干嘛操心这些事儿啊。徐晃看见关羽一脸郁闷,关心道:“云长,你没事吧。” “啊?没事啊。”关羽一脸莫名其妙,自己像有病么? 第七十二章 这时前面的曹操停了下来,对着后面的人说道:“解鞍放马,将辎重丢于道旁。” 泠潇摸了摸下巴,暗笑,不愧是曹操。 后面追击的袁军追上来时见到这幅场景纷纷争抢财物。在暗中观望的泠潇扁了扁嘴巴,很是不屑。 曹操下令,突然发动了攻击,袁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泠潇想了想,纵身一跃,来到了杀得正酣的曹操身边。 曹操见是她,皱眉道:“别下来,危险。” 泠潇不以为然:“我来了,危险的是他们。” 一挥鞭横扫一圈,周围的敌军纷纷惨叫着倒地,看着样子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整个战场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继续厮杀,泠潇对曹操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曹操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另一边,徐晃也正好斩文丑于马下,敌军将领一死,更加不堪一击。击杀了追兵,曹操等人也顺利退回官渡。 关羽知道了刘备在袁绍军中的消息便来找曹操要求回去。 众人纷纷劝说不该放关羽回去,曹操也是为难,要放吧,关羽是个人才,自己也舍不得,不放吧,咱又答应过不是?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心留不住,人在有什么用,小心半夜把你宰了。” 众人一愣,只见泠潇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箫,但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随关羽寻主去,要走要留让他自己决定。 曹操思索了一下,说道:“潇潇说得有道理,还是让云长寻那刘备去吧。” 送走关羽之后,曹操来到一处山坡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泠潇轻轻走了过去,坐到他身旁,用胳膊撞了撞他,说道:“怎么啦,一个人坐在这儿。”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哦?说来听听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泠潇笑道。 “我只是不太甘心,为什么关羽一心想要回到刘备身边。毕竟我现在的势力比刘备大得多才是啊。” 泠潇暗叹,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的,关羽将那刘备当做兄弟自然是一心跟随的,再说了你也不差啊,身边不也有很多良将么?”顿了顿,语气黯然不少,“有时候,不得不去相信所谓命运,虽然我相信天意可违,但要说起来毕竟是刘备与关羽先遇到的,再加上他们又那么讲义气,关羽肯定是打定主意跟着刘备的,不过你也挺好的啊,身边有荀彧郭嘉那样的大谋士,又有许褚徐晃那样的大将,何必执着于一个关羽呢,而且我一直觉得关羽那个人太过自负,这种性子迟早出事的,不过现在人也已经走了,你想再多也没用不是么?所以啦,别想了。” “唉,其实那些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觉得心里还是堵得慌罢了。”曹操皱了皱眉,神色间似是倦了。 泠潇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冰凉的触感让曹操清醒不少,一把捉住泠潇的手,不解道:“为什么你的手一直都这么冷呢?” 泠潇脸色微变,显得有些苍白,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慌乱地说:“没什么,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之后就这样了。” 曹操将她的慌乱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也不会逼问,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她将所有事情告诉自己。 泠潇与曹操回到营中之后便有人传来了消息,孙策在江东被刺客暗杀。这对曹操来说不可不谓是个好消息,但泠潇却是有些担心,要知道,孙权虽然没有孙策那样勇猛,但却是极其聪明,极其有心机的人,曹操后来还说了呢,生子当如孙仲谋。 甩了甩头,暗忖自己瞎担心什么呢,反正官渡之战曹操是赢定了,至于以后的事儿也都已经有了定论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改变历史罢了。 僵持了几个月,曹操外境困难,前方兵少粮缺,士卒疲乏,后方也不稳固,几乎失去坚守的信心。泠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是夜,泠潇一人偷偷溜出军营,来到附近的小山林中,一个黑衣人嗖地窜了出来,来到泠潇身后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参见宫主。” “嗯,把这封信送到荀彧手中,尽快。”泠潇掏出一封信给黑衣人,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还有,别让人知道。” “是。”黑衣人接过信也不问缘由,又瞬间消失,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第七十三章 不久,荀彧来信给予曹操信心让他坚守,同时加强防守,又命负责后勤补给的任峻采取10路纵队为一部,缩短运输队的前后距离,并用复阵,防止袁军袭击,另一方面派了曹仁、史涣截击、烧毁袁军数千辆粮车,增加了袁军的补给困难。 泠潇在军中走动,看着那些疲累的士兵,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天下烽烟起,群雄现世,最终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最苦的,还是百姓。 正当这时,一个运粮士兵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周围的人立刻想将他扶起来,泠潇皱了皱眉,赶紧上前却发现人已经晕了,把了把脉,竟然是累的,站起来对着周围的士兵说:“把他扶下去休息一下,找一个人来顶替他的工作。”众人有些呆呆地就照着泠潇的话做了,事后才想起来,从来没见过军医这个样子啊,当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似乎,和主公有点像。而泠潇当时也的确是忘了收敛自己的气势,毕竟在绝魂宫发号施令惯了的。 待到众人散去,泠潇一转身看见曹操站在不远处,衣袂翻飞,眉间是淡淡的忧愁。泠潇的心底泛起心疼,她经历了这么多事,看惯了世间纷杂,最是明白身居高位的无奈,毕竟,那么多人的性命就在他的手里。 “别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有可能来个峰回路转的。”泠潇走到他身边说道。 曹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呀,说不定也会有绝处逢生呢。” 泠潇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嗯?你怎么这么肯定啊?”曹操本以为泠潇只是安慰一下他,可现在看样子像是胸有成竹啊。 泠潇神秘一笑:“你应该认识许攸吧,等着吧,不日他便会来投靠你了。” “当真?” “当真!”泠潇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曹操上下打量着她。 “嘻嘻,如果我说是我算出来的你信么?” “信!” 曹操也是同样的斩钉截铁,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泠潇却有一丝不确定,他真的是,无条件相信的么? 没过几天,许攸便只身一人来到曹营,与曹操商议良久,最终决定去——火烧乌巢。 曹操留曹洪、荀攸守营垒,亲自率领步骑五千,冒用袁军旗号,利用夜暗走小路偷袭乌巢。泠潇也同样留在了营中。 夜半,忽有袁军主力攻打大营。 果然是算好了的呀,就知道袁绍会以为大营空虚而来袭击,泠潇挑了挑嘴角,说实话,古人真的很聪明。 悄悄来到前方,曹洪先诱敌深入,再用弓箭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战况似是很明显不过了,但泠潇总感觉有点危险,尤其是经过上次白马之战后,一直不明白袁绍身边怎么会有那样的人,而且,直觉告诉她,不止一个。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吸引住了许多人的注意。 此人身穿简朴的道袍,以拂尘为武器,却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招招狠厉,出手必见血。泠潇微微皱眉,这个人是谁,为何下手如此无情? 疑惑归疑惑,见到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几乎要改变了战局,泠潇自然是要出手的。 一道白光闪过,一条银色长鞭缠住了那已被鲜血染红的拂尘,泠潇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五官无奇,是那种一放到人群中就认不出的人,但那双眼睛却透着嗜血的光芒,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泠潇对着奋力厮杀的曹洪喊道:“曹洪,那些人交给你们了,还有让大家离我们远点儿,免得误伤。” 曹洪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士兵们也很自觉地在外围打着,这样一来,中间便空出了一个小空地。 第七十四章 “你是谁?”对方开口问道,眼神阴测测的,毫无人气。 泠潇沉默,直接开打。 话说,曹操带人去烧袁绍的粮草辎重,在攻打淳于琼营时,袁绍的援军已经迫近。 曹操看着身后的士兵,大声说道:“今日一战,便是成败之关键,等我们赢了那袁绍,就让军医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再把那醉仙酒拿出来好好痛饮一番。” 身后的士兵都很默契地抽了抽嘴角,但想到泠潇那手艺顿时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于是大家仰天大喊了一声:“为了吃的,冲啊!” 曹操满意地笑了笑,果然是自己的手下。 大营中的泠潇打着打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心想,谁骂她呢。 曹操率领着五千步骑死战,每个人几乎是杀红了眼,血四溅泼洒,其实在战场上,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活着,为了活着,只能杀,杀尽敌人。 正当战事正酣之时,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莫测的身影,轻功极高,力大无穷,手段残忍,仿佛是野兽般,一下手便将人撕碎,形势变得十分危急。 这时,那人正撕扯得尽兴之时,眼前冒出来一个人影,穿着浅蓝色的长袍,容貌俊秀,一双血眸如同万年冰封般毫无感情。一出手便将他的手生生打断,想用另一只手攻击,却见那少年不见了人影,一回头,只见到剑影不绝,少年停手,那人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是念了句“执念化形”,便是粉身碎骨。 看着这一幕,双方的人马都愣了,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厮杀开来。暮音往四周扫视了一圈,下一刻已不见了人影,众人只感到一阵风吹过,就听到一声惨叫,淳于琼已是身首分离。 曹军见淳于琼已死,士气大振,很快就攻克了乌巢,齐齐防火,霎那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夜空,风声凄厉,诉说着战场的无情。 曹操想寻找暮音向他道谢,却发现早已没了他的踪影,问手下的士兵也都说没有看到。心中奇怪,为何会突然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呢? 而袁军听到乌巢被破,粮草尽焚,军心动摇,大军溃散。 大营中的泠潇正打得无趣,微抬眸,一道身影闪过,血眸清晰可见。微微一笑,手下的招式越发凌厉了起来,虚晃一招,一鞭便缠绕住了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扯,已是身首异处。跳入战圈,帮助大军对付起敌军,一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暮音在不远处看得真切,眼中闪过担忧,杀戮太重,于己有损,更何况她本是仙,大开杀戒有损自身修为。 这一场战役很快便以曹操的完胜而告终,袁绍仓惶带八百骑退回河北,曹军先后歼灭和坑杀袁军七万余人。 许昌的大街上一片喧闹,泠潇坐在酒楼的临窗处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人。 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华贵,脸上漾着平和的笑容,径直来到泠潇那桌坐下。小二想上前被泠潇一个手势挥退了。 “你不是应该很不想让曹操知道我们认识的么?”刘协含笑看着泠潇,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泠潇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无害的人,淡淡答道:“我想过了,知道就知道呗,顺便考验一下彼此的信任,倒是你,怎么不带护卫就出来了?”说实话,泠潇的确是担心,也许是同情这个少年皇帝的吧,哪怕他想要杀了曹操也不过是想守住这片江山而已,而且,生在帝王家,本就身不由己。 第七十五章 刘协又挑高了嘴角,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反正你不是会保护我的么?” 泠潇挑眉:“还是说正经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考虑了一下,既然你不肯帮我杀他,那我就只好另谋出路了,过几天是我的生辰,我要宴请群臣,借你几个人总可以吧。”刘协收敛了笑意,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以,不过他们也是有原则,别让人干伤天害理的事呀。” “当然啦。”刘协轻笑,却好似带着些伤感,又缓缓问道,“你说,他们现在过得开心么?” “谁?”泠潇顺着刘协的眼神望向窗外,入目全是一些普通的百姓,来来往往,碰见了熟人就打个招呼,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淡的笑意,“百姓嘛,这里的当然开心了,没有战事,可以和家人一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但在烽火遍地之处必然是民不聊生的。”放柔了声调,又继续道,“而且,你知道么,其实大多数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在乎身在最高位的人姓什么,除非不是同族人,他们真正在乎的是那个人是否能给他们安静的生活,要不然怎么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呢。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最应该考虑的,是天下人的幸福,而不是自己的权势。” 刘协收回目光,似是讥诮地说:“那照你说,我岂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泠潇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这种事不是我能管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希望曹操可以不是曹操,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这样就不用管这么多事,我一直都觉得,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是最辛苦,也是最寂寞的,因为身份的缘故,反倒失去了许多平常人的幸福。” 刘协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寒刺骨,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说吧,拂袖离开。 泠潇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生出一丝心疼来,小小年纪便要面对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下了楼,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慕容小友,好久不见啦。” 一回头,泠潇嘴角抽了抽,可不是么,上百年不见了,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清玄见状连忙跟上,嘟起嘴说道:“哎呀,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都不理人家呀。” 泠潇被人家两个字恶寒了一把,没好气地说:“干嘛?” 清玄扁了扁嘴说道:“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冲。”说完,看了看泠潇,道:“给你个忠告吧,别再上战场了,你身上杀气太重了,伤人伤己呀。”语毕,叹息着摇了摇头。 泠潇脚步一顿,问道:“伤人?会伤谁?”泠潇倒是不在乎自己,只是不想身边的人因她而受到伤害。 “当然是离你最近的人啦,这还用说么。”清玄不屑地看着她。 泠潇蹙眉,现在她一直是住在郭嘉的小院里的,清净。可是,这样会不会伤害到他呢,难道他的早夭跟自己也有关系,想到这里,泠潇已经决定搬出郭嘉的小院,另找住处。 “哎,老道,谢啦,下次找你喝酒。”泠潇毫不吝啬地给了个大大的笑脸,于是,街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停滞。 待到泠潇走远后,清玄才收了一脸的戏谑,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孽缘啊,孽缘啊,一切都是宿命啊。”转过身,离去的方向竟是朝着皇宫。 第七十六章 “呆子,我可能要搬出去啦。”泠潇一进小院,就大喊道。 郭嘉走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过还是关心地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啊?难不成,你要去相府?” 泠潇听到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绊死,瞪了他一眼说道:“去你个头,去哪儿都不去相府住,随便挑个人就行了,像什么荀彧那边啦,徐晃那边也行呀,反正就不去相府。”说完,泠潇就要去收拾东西。 “哦?难道相府还有洪水猛兽不成,去哪儿都不愿去相府?”一个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惊了泠潇一身汗。 “呵,呵呵,你怎么在这儿啊?”泠潇看着越走越近的曹操,感到大难临头了,眼睛瞥向郭嘉,发现对方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家伙,故意的。 泠潇狠狠瞪了郭嘉一眼,你给我等着。 “哎呀,我一个小小的军医,怎么可以住到相府呢,自然是随便找个地方打发就好啦。”泠潇笑得一脸谄媚,但曹操的脸依然阴沉得可怕。 良久,曹操才绽开一个笑容,可泠潇看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呢,果然,就听到曹操“温柔”地说:“反正相府客房多得是,今天你就给我搬进去,东西我找人帮你拿,现在跟我回去,我给大家介绍介绍你。” 泠潇顿时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不要啊,我不要跟一群女人,尤其还是情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呀。怎么办,怎么办,实在不行就逃吧,可是可以逃哪儿去啊,要死了。 等到泠潇回过神来,已经被曹操带到了相府的门口,看了看相府下人那不解的眼神,泠潇意识到,千万不要进去。于是,泠潇脑子里只有了一个念头,跑! 曹操眼睛一眯,牢牢地抓住泠潇,不让她挣开,泠潇气急,大声说道:“曹阿瞒,你个混蛋,放手!” “我就是混蛋,所以我绝对不放。”曹操略带调笑的话把相府里的人给惊呆了,要知道,他们可都不敢对曹操有任何不敬的,而且曹操居然还没有生气,要搁着别人肯定拖下去斩了。 “你个流氓,你个变态,我不要住这儿!”泠潇仍然奋力挣扎着,虽然她的武功比曹操高,可她又怕伤到他,于是,就这么被生生拽进去了。其实,她也是担心会给曹操带来什么不幸才不想住相府的,可惜,还是被硬生生塞了进来。 进到后院后,迎面走来了一个青年,长相儒雅,却难以掩饰锋利的眼神。青年见到曹操,有礼地喊道:“爹。” 泠潇一愣,那就是曹操的儿子,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曹丕,尤其是那眼神。 曹操淡淡地应了声“嗯”后又说道:“子桓,叫人去安排一间客房,给潇潇住。” “潇潇?”曹丕一脸迷茫。 “就是他。”曹操把泠潇拉到身前,“他可是我们军医呀,立了不少功劳的,最近他没有地方所以我让他暂时住到相府里来了。”一说到泠潇,曹操那股子威严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只剩一脸流氓。 曹丕皱了皱眉,但还是照做了,曹操有事,便将泠潇交给了曹丕。 曹丕冷冷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泠潇摸了摸鼻子,心说又不是我要来的,是你家爹爹硬把我拽来的。 “你就住这儿吧。”七弯八拐之后,曹丕将她带到了一处较为偏远的院落。 泠潇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偏僻了点,人少了点,但够清静,对着曹丕说道:“曹丕,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曹丕一愣,还没有人这样直接叫过他的名字呢,理解完泠潇的话后又是冷冷答道:“在下从未见过公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从刚刚曹操的眼神看,他就知道泠潇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军医,至少在曹操心里不是。 泠潇摸着下巴,做思索状:“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清静的地方啊,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哪。” 曹丕斜睨了她一眼:“公子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你会不会派人来帮我打扫啊,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自己动手啦,还有,千万不要派人来伺候我哦,我不习惯的。” 曹丕一愣,显然是感到奇怪,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 第七十七章 夜幕将要降临,泠潇看着摇曳一地的树影,心想那曹丕还真是讨厌自己啊,果然没有一个人来这里。不过这样也好,她干什么事都不会有人阻拦了。起身,出门,刚想跳墙出去,身后就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呃,我想出去啊。”泠潇回头一看,果然是曹操,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想跑啦,只不过我想出去吃饭而已啦。” 曹操靠在一棵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吃饭?吃饭需要爬墙么?” 泠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话说,她真是没想跑,她只不过是觉得这样方便嘛。而且好像这么多年,她都习惯翻墙了。 曹操无奈地笑笑,眼中满是宠溺:“好啦,我陪你一起翻墙。” “啊?”泠潇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没听错吧。 “走啦。”曹操拍了拍她的头,纵身一跃跳到了墙上,俯视着泠潇,泠潇微微一笑,两个人一起以这种方式到了大街上,店铺都快要打烊了,泠潇来到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摊走人的馄饨铺里,叫了一碗馄饨。 可惜,两人都没有看到,在他们走后,有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眼中满是嫉妒。 吃完后,泠潇拉着想要回府的曹操说:“先别回去,我们找个地方看星空吧。” “星空?你喜欢看夜空啊,不过这里怎么看啊?”泠潇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嘻嘻,屋顶就行啦。”泠潇说着,与曹操一起跳上了一家房屋的屋顶,动作轻盈,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一夜,看着星空缓慢地变动位置,静谧的夜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平静下来,不知不觉,晨曦微露。 曹操又像上回那样将泠潇抱了回去,不过这回他特地跳到大院中,让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就好像是在宣告,这人是我的,谁都不许打她主意。 “相爷,这?”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子来到曹操面前问道,一举一动都昭示着这是一个贤妻良母,没错,她就是丁夫人。 曹操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眼中皆是敌意:“父亲,你怎么抱着别人回来了啊?他是谁啊?”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吵醒了曹操怀中的某人。 “天亮啦?”泠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情况不太对,曹操将她放下来,她揉揉眼睛,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愣了足足三秒,突然回过神来,这不是相府么? 回头看到曹操似笑非笑的样子,泠潇就明白了,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没发怒,泠潇就感到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向她射来。 扫视一圈,发现有好几个人都怀着敌意盯着她,其中大多是女人,各有风情,有的典雅,有的妖艳,有的端庄,但基本都是怒瞪着她,天哪,她招谁惹谁啦。 “坏人,你是坏人。”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这一院的大眼瞪小眼。 曹操上前拉开还在呆愣中的泠潇,冷冷说道:“植儿,不得无礼。” 曹植看着曹操,委屈得要哭出来。 “好啦,他只是个孩子。”泠潇劝道。 丁夫人看了看泠潇,说道:“相爷,植儿还小,您就别责怪他了。” 曹操冷哼了一声,不再作声,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对了,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曹操听到她这样说,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当然是我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把你抱回来啦。” “哦,这样啊。”挠了挠头,泠潇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是——震惊,而那曹操则是一脸奸笑的样子,一下子反应过来,泠潇抬起腿狠狠踢了他一脚,吼道,“曹阿瞒,你故意的吧。”说完,作势便要打他。 曹操一边躲一边还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曹操,你找死!”泠潇说着,手中甩出一段白绸,勾住曹操的小腿,往后一拉,曹操一个趔趄,却反身用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匕首隔断白绸,跳出攻击范围站稳。 泠潇收回白绸,“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曹操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泠潇突然回头,一拳就打了过来。曹操躲避不及,正中眼眶。 第七十八章 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还是刚刚过来的曹丕最先搞清楚状况,立刻质问泠潇:“大胆,竟敢在相府里当中袭击父亲。” “打他算什么,要是再敢惹我,我直接灭了他。”泠潇一时气急,随口就说了这句话。 曹丕脸色极其难看:“放肆,父亲岂是你能伤害的?” 泠潇抱着胳膊,一挑眉:“那你自己问他啊。” 曹丕回头看了看曹操,发现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对着曹丕一笑,对着泠潇又是一脸痞痞的样子:“要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啊。” 一句话出来,惊得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相爷不是脑子坏掉了,那就是已经被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彻底迷倒了。 “他还挺在乎你的嘛。”泠潇朝曹丕努努嘴,对着曹操说道。 “那是,我儿子嘛。”曹操满意地拍了拍曹丕的肩膀。 泠潇蹲下来,指着还一脸惊愕的曹植说道:“这个,才华横溢,但也只能是个文人墨客,心计不够,城府不够,而且容易意气用事。” 曹植听到泠潇的话,不满地嘟囔道:“谁说的,大家都说我很聪明的。” 泠潇轻笑出声,拍了拍他的头:“小不点,要知道,真正聪明的人是从来不会说自己聪明的,就像想做坏事的人会努力伪装成好人,而阴险的人则会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世上,最难懂的人心。” 曹植有些迷茫,不管他有多少才华,也只是个孩子,现在这些话对他来说太深奥了。 说完,泠潇便站起来离开了,曹操与曹丕都若有所思,曹植盯着她的背影,心想,好像她不是很坏啊。其他人则是暗暗感叹,幸好刚刚没有去找泠潇的麻烦,看相爷的样子,如果惹了她的话,相爷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们的。 于是,从此,就这样奠定了泠潇在相府的地位,下人们也基本把她当成正主儿来对待,又因为泠潇并没有那么大的架子,因此人缘也日渐好起来。 几天后,泠潇被曹操拉上了去皇宫的马车,看着曹操一脸想问又不问的纠结样,泠潇无奈地说:“想问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陛下会点名要求你去?” 泠潇摆了摆手,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啊。”说毕,便看起了马车外的风景,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知刘协打的是什么主意。 “喂,别发呆了,到了。”曹操伸手在泠潇眼前晃了晃,将神游中的某人拉出了马车。 也不知道刘协是怎么想的,曹操身为丞相,坐在前面很正常,可是带着她就有点奇怪了吧,看那些大臣的目光,真是令人恶寒。 泠潇的疑惑在刘协出现时突然明朗了许多,看着身边的人都跪下了喊“参见陛下”,泠潇愣是鹤立鸡群一般,不动分毫,想让她下跪,做梦! 曹操拉了拉她的衣襟下摆示意她别任性,但泠潇这倔脾气一上来任何人都休想阻止。 “大胆!见了皇上竟然不下跪!”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是刘协身边的太监。 泠潇瞥了一眼笑得意味不明的刘协,无所谓地答道:“要我下跪,下辈子都别想。” 底下的群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讨论着泠潇的来历。 泠潇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群臣立马噤声,感觉背脊冒冷气啊。 “陛下,潇潇初入庙堂,不懂礼仪,还望陛下海涵,切勿计较。”曹操深知泠潇的脾性,只得向刘协求情。 “既然曹丞相开口了,那就算了吧,我倒是很喜欢那份率真哪。”刘协笑笑。 “谢陛下。” “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喊道。 落座之后,讲了一大堆的官话,又是群臣的贺礼,又是歌舞表演,泠潇无聊得直发霉,有没有点新鲜的呀。 第七十九章 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几个黑衣人,打乱了整个大堂。那些个大臣都慌乱地找地方躲藏,只有一些武将还会拔剑出来,喊几声“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咦”泠潇感到有些不对劲,竟然没有守卫进来护驾。还不及细想,便看到剑光一闪,冲着曹操而来。 几乎下意识的,泠潇伸手阻挡,用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玉箫轻轻挡了一下,又发觉了不对劲,为什么曹操自己不躲?转头看了曹操一眼,发现他正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额上有冷汗渗出,有问题! 泠潇跳到大堂中央,发现刘协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还是大喊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几个黑衣人动作一滞,干脆利落地收剑,来到泠潇面前单膝跪下:“参见宫主。” 泠潇头疼地扶额,心说你们还嫌不够乱啊,竟然把我的身份都说出来了。不过到了现在泠潇隐隐有些明白了刘协的用意,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一来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可以破坏自己与曹操的关系,若是没了信任,恐怕曹操也不会留自己在身边了,这样他对付曹操就更方便了。 “慕容公子,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么?”此时,外面的皇城守卫很及时地感到,将泠潇等人围在了中央。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根本就是你设计的。”泠潇又再次看了一眼曹操,曹操此时似乎已经意识模糊了。她知道,不管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在呆在曹操身边,更何况,现在还要背上个行刺的罪名,更加不能连累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说吧,你想怎么样?” 刘协轻笑:“呵,来人,将他们拿下,就地处决。” 泠潇暗啐了一口,妈呀,太狠了,但还是扬起一抹讥笑:“你觉得就凭他们可以抓得到我们么?今天就让你明白,江湖和朝堂的区别!” 说完,泠潇纵身一跃,踩着几个守卫就出了大殿,其他几个人亦是如此,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几个人都已不见了踪影,守卫们甚至都来不及发起进攻。 一场风波以曹操的昏迷暂时落下帷幕。 刘协一个人站在御花园中望着夜空出神,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远至近,看着刘协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那老道的话不一定可信的,再说了,她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么?多少年了,她都不曾见过你的。” “不管怎么样,清玄道长是有真才实学的,我不得不信,而她,你相不相信,有时候,一眼,足以定终生,虽然她从来不知道。你说当年一时调皮,竟让我误打误撞见到了与皇兄商议的她,究竟是福是祸?” 刘协缓缓将目光收回,眼神有些黯然,当时的她,一身白色女装,宛若天人,虽然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已是刻骨铭心。 “唉,是福是祸,只有你自己明白啊。”说完,又隐入了黑暗中,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做好自己暗卫的工作,还是不要现身太久了。 刘协看着那人的背影,似是不解。他有太多的不懂,但他知道,若有来世,他再也不要投身于帝王家。 许昌城外,两个老者并肩而立,须发飘飘,仙风道骨。 “真的要这样做么?”清玄望着远处幽幽问道。 “没办法,这是天帝的命令。”普渡大仙无奈地摇了摇头。 清玄冷哼一声道:“哼,总说妖界冷血无情,那天庭呢,还不是一样,幸好我还没有位列仙班,什么神仙,都是一些伪君子!” 普渡大仙沉默,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泠儿受的苦太多了,手下留情啊。”清玄叹了口气,离开。 不久,一袭白衣出现在山峰之巅,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也难掩那份绝世之姿。 “你找我有什么事?” 普渡回头,来到她面前,满眼的愧疚,轻声说道:“泠儿,对不起。”话音未落,一掌已带着劲风拍出,泠潇躲避不及,陷入黑暗前,心中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第八十章 第二天,刘协微服来到相府,屏退了下人,长谈了许久。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将怀中抱着的人轻轻放到了泥泞的地上,雨点不住地打着地上的人儿,一身白衣沾了许多污泥,苍白的脸色使她少了一些凌厉,更加让人怜惜。老者站在原地许久,却没有被淋湿,看了看远处,转眼消失。 “公子,前面好像有个人诶。”一个十几岁的书童撑着伞,对着旁边的男子说道,男子长相斯斯文文,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却偶尔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睥睨天下的气质。 “我们去看看吧。”男子与书童一同上前查看。 书童看清楚地上的人的相貌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哇,公子,她,她,她好漂亮啊。” “她好像是受伤了,来,我们把她带回去看看吧。”男子皱着眉说道,却发现书童还在呆呆地望着地上的人发呆,不由得好笑,“小泽,别看了,再看人就要死了。” “哦,是,是。”说着,主仆二人将地上的泠潇带了回去。 醒来时,已是几天后的夜里,泠潇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散架了一般,自嘲地笑笑,连神仙都要伤她,反而是妖还甘心留在她身边帮她做事。 偏了偏头,泠潇看到一个男子正在烛光下看书,四籁俱寂,很安详,也很让人心安的气氛。 那男子看完书,抬起头刚好对上泠潇的目光,心中一喜,连忙过来,替泠潇把了把脉,说道:“你终于醒了,不过还是需要好好调理一下,现在天色已晚,快些休息吧。”说完便要离开。 “你是谁?”泠潇看了看房间,是间草庐,但布置得很朴素又不失高雅,主人也应当不是普通人。 “在下诸葛孔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诸葛亮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很自然,让人感觉很亲近。 “你说什么,咳咳咳。”泠潇激动地说,“你是,咳咳咳,诸葛亮?” “姑娘别激动,小心身子,我是诸葛亮,怎么了?”诸葛脸上闪过忧色。 泠潇冷静了一下,淡淡说道:“没事,只是听说过你而已。”心中却还是翻江倒海,这样下去,估计三国中有名的人都要见遍了。 “哦?估计是说我狂妄自大吧,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诸葛亮替她掖好被子,关上门离开。 泠潇现在毫无睡意,都已经睡了这么多天了,她现在只想快点恢复,艰难地起来,走到窗户旁,打开窗,一阵凉风吹来,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伸手往窗外一甩,一道金光闪过,那是联络绝魂宫人的方式,一般人见到只会以为是流星。不多时,几个黑衣人出现,刚想行礼,泠潇一个手势阻止了他们,开口问道:“身上有没有带伤药?有的话,给我一点。” 黑衣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将身上所带的药给了泠潇,泠潇接过,终是忍不住问道:“最近,他,有什么动静?” 大家都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其中一个人回道:“已经向各个州府发下了宫主的画像寻找宫主,不过,并没有说宫主是刺客,反而是说,军医被人掳走,全力寻找。” 泠潇微微蹙眉,对着几人说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先走吧。” “是。”说完,毫无声息地离开。 泠潇心中疑惑,到底怎么回事?行刺之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被压下的啊,除非是刘协的意思。 抚了抚额头,决定还是先好好休息将身体养好,吃下药,运了一会儿功,便躺下了。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泠潇被小泽叫醒吃早饭,舒展了一下筋骨,好了许多,果然还是自家的药有效啊。 来到小院中,泠潇这才好好观察了一下整间草庐,果然是山清水秀之地呀。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收回目光却发现小泽正傻呆呆地看着她,看向诸葛亮,面露疑惑。 诸葛亮无奈地摇摇头,一拍小泽的头,说道:“好了,别看了。” 小泽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嘿嘿,太好看了。” 泠潇也是无奈,长成什么样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诸葛亮问道。 “慕容泠潇,你可以叫我泠儿,还有,如果叫名字的话就别叫姑娘咯。”泠潇提醒道。 “对呀对呀,叫姑娘别扭死了,就公子还一直叫。”小泽还是小孩心性,说话率真。 泠潇便在诸葛的草庐住下了,一边养伤一边关注天下大势(被诸葛拉去的)。 “啪”,一子落下,诸葛皱眉想了许久,终是放下子,叹了口气说道:“泠儿棋艺高超,孔明甘拜下风啊。” 泠潇很大方地摆了摆手说道:“其实不是我厉害啦,主要是以前的师傅教得好。” “哦?不知泠儿师承何处,孔明也很想讨教讨教。”诸葛一脸兴趣。 泠潇有些伤感地说:“他,已经死了。” “抱歉,提到泠儿的伤心事了。” 泠潇摇摇头,突然想起了那个风华似仙的男子,仿佛不久之前,他还在和她一起对弈,每次都杀得她落花流水。 “对了,孔明你心怀天下,可有意愿投靠明主。”从回忆中出来,泠潇问道。 孔明眯起眼,看着山下:“我自是有自己的抱负,却不知道何人才是真正的明主啊。” 泠潇耸耸肩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把你塞到曹操那里去,不过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去的。”眼珠一转,“其实想看对方是不是明主,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怎么试?” “嘻嘻,到时候再说吧。” “你呀。”诸葛笑笑,“对了,你不想回到曹操身边么?” 泠潇垂下眼眸说道:“军医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而且他们费尽心思要我离开,我也怕回去会带来什么灾祸。” “好了,别多想了,一切随缘吧。”孔明安慰道。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的来历么,一个小小军医竟可以让曹操如此重视,而且我已经在他身边很多年了耶。” “其实还是有点好奇心的,不过若是你不想说,我即使问了也无用呀。” 泠潇撇撇嘴说道:“反正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那让你知道一下也无妨啦,而且,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也有点猜到了吧。” 孔明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很聪明啊,我告诉你吧,救了你之后我做过一个梦,不过里面的人并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但我也的确可以猜出七八分了。” “唉,太聪明不好的,孩子,你有时候应该笨一点的。”泠潇伸出手拍拍孔明的头,孔明只是笑笑。 泠潇心中已是思绪万千,天庭到底在搞什么鬼。 托腮观察着诸葛,泠潇突然说:“其实你和他很像,除了长相之外,而且,你是我继他之后见到过的最可以称得上温润如玉的人了。” “哦?是么?那个他是指?” “就是叫我下棋的人啊,不过有一点你们很不一样,就是他会对我流露最真的表情,可你不会。” 孔明一愣,最真的表情么。也许是因为他太聪明,书看得太多,所以一直都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而最真的表情早已被丢到不知何地了。或许应该说,是把最真的自己藏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你知道么,他说过,因为很多很多的世俗之事,他在别人面前只能是将自己最强的一面展现出来,不强,就只能受欺负,就像在战场之上,你不杀人就只能被杀,所以他一直都很会伪装自己,让每个人都看不透,可是他真的觉得好累,而只有在我面前时才敢将自己最真的一面表现出来,毫无形象地笑,大喊大叫,甚至是,脆弱。”顿了顿,泠潇有些感伤,“我观察过你的笑,和他平时很像,一分真实,一分伤感,三分无奈,剩下的五分是无法言喻的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这样笑的人,都会很心疼。” “心疼?我现在倒是很想见见那位高人了。”孔明笑得有些苦涩。 “可惜呀,他死了很久了。”泠潇叹息道。 “那他,叫什么呢?”孔明若有所思地说。 “你肯定知道的,张良张子房。” 孔明一怔,望着泠潇,两人对视良久,突然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心照不宣。 有时候,赤诚相对比费尽心机要好得多,也简单得多,因为知道得越多,怀疑的就越少。人心,本来就很简单,所以,少猜,或者,不要猜。 公元207年。 诸葛从外面回来,静静地站在泠潇身边,看着在准备晚饭的泠潇,缓缓说道:“郭嘉死了。” 泠潇怔愣了一下,却忽地绽开一抹笑容,美得让天地为之黯然失色:“每个人都要死的嘛,早死晚死都一样的。” “唉,你总是这样。”孔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泠潇抬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却终是没有滑落。 “泠儿,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第二天,孔明对着泠潇说道。 泠潇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刘备么?” 孔明失笑:“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也就是说,你打算试试他咯?” “这不是你提的建议么?”孔明摸摸她的头说道。 “嗯,你放心出去吧,我会帮你处理的。”泠潇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别惹祸就好了,最好还是让小泽见客人吧,你的画像可是遍布天下呢。” “哼,我才不要,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人是怎么样的呢?” “好了好了,随便你吧。” 泠潇送走了孔明之后,便开始等待着刘备三人的到来,希望见证那历史性的故事。 泠潇幽幽地喝着茶,小泽坐在一旁手托腮看着泠潇,泠潇实在无奈,放下茶杯,转过头盯着小泽:“小泽,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啊?” 小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啊,可是你真的太好看了,让我觉得很想看着你呀。” 泠潇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对了,今天会有客人来,公子交代的你都记住了?” “那是,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今天啊?” 泠潇耸耸肩,没有回答,心中暗道,找人一查不就知道啦。突然心神一动,泠潇对小泽说:“他们来了,已经快到了,你可以出去准备了。” 小泽半信半疑地看着泠潇:“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呀?” 泠潇指指自己的耳朵说:“听出来的。” 小泽疑惑着走了出去,果然看到有三个人正往这草庐而来。为首的一个年纪较长,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眼睛中却隐隐透着算计,旁边的两人也同样是人中龙凤,其中一个的胡子又长又飘逸,一双丹凤眼掩藏了淡淡的杀气,另一个看起来白皙俊秀,像是个读书人,但无论是身上无形的气质还是各种举止都可以看出此人有着不俗的武艺。 在里面偷偷观察的泠潇早已将三国演义骂了个千万遍了,张飞哪有膀大腰圆啊,明明就是个小帅哥好不。 三个人见到了门前的小泽,立马上前,刘备弯腰作揖,恭敬地说:“在下刘备,听闻卧龙先生有经世之才,特地前来拜会。” 小泽一脸严肃,也做了个揖说道:“各位不巧,公子说不日将有贵客来访,不久前就出门云游去了,不知何时可回呀。” 泠潇看着小泽那有模有样的回答,不禁感到好笑,小子,还挺会演的啊。 “什么?你是说孔明先生是知道有人来访特地出去的,不知先生为何不肯见在下呢?”刘备依旧很和气地说。 泠潇冷哼一声,她最讨厌伪君子,看旁边的两人,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那表情绝对是真心的,一个不屑,一个愤怒,估计如果不是刘备在的话就直接打起来了,不过换句话说,他们俩也可以算傻了。好吧,她承认,一直都不太喜欢刘备。 第八十三章 “这我就不明白了,公子的才智又岂是我可以猜透的。”泠潇在后面暗自夸奖,小泽不错呀,既把问题抛开,又夸了孔明一番。 还未等刘备说话,关羽就开口了,一双丹凤眼微眯:“那门后的人又是哪位呢?” 泠潇一愣,太大意了,竟然被发现了,就听到小泽说:“那是内眷,不方便出来,还请各位勿要为难。” “哦,既是如此,请问小童那是否是孔明先生的家眷。”刘备显然也对门后的人很感兴趣。 “这,不是。”小泽也有些不好说,毕竟真的不是,可是又怕他们追问下去不好收拾。 “那会是谁啊?难不成是你家公子故意躲在门后偷听?”张飞开口毫不留面子,泠潇暗道,妈呀,性格咋还真这样呢,转念一想,毕竟三国演义也不能完全扭曲历史呀。 “益德,不得无礼。”刘备轻声呵斥,张飞不满地撇撇嘴,却也没有再说。(张飞的字就是益德,小说里才是翼德) “我家公子怎么会躲在门后偷听呢,公子说是云游自是云游去了,不许你诋毁我家公子。”小泽有些生气,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家公子。 这时,门后传来几声轻笑,泠潇想了想,怎么可以让小泽吃亏呢,这家伙本性纯良,又不太会说话,只能是自己出面了。 刘备眼睛一眯,透露出危险的信息:“不知姑娘在笑些什么?”听声音的确是位女子,看来书童没有骗人,只是那带着淡淡嘲讽之意的笑让他不太舒服。 “笑什么?我自然是在笑我觉得可笑之人之事咯。”泠潇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轻,语调放缓,显得有些飘渺,别人听起来还挺瘆人。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三人最初的惊艳过后便是惊讶,尤其是刘备。 “你,你不是那个?”刘备满脸惊讶,首先,他本来还不相信世上有长成这样的人的,其次,曹操给的那些画像和身份明明就是一个男子,而现在,眼前的让你明明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 泠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冷冷答道:“军医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孔明先生所救的一个普通女子罢了,三位,先生的确是不在,若是真心想请先生出山,那就下次等先生回来再说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个道理,想必刘玄德先生不会不懂吧。” 一番话撇清了与曹操的关系,暗示刘备三人自己不再是曹操手下的人,又清楚明白地说了与诸葛的关系,还提示了他们下次再来,诸葛只不过是在试探诚心,刘备听到这番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拱手说道:“那玄德下次再来拜访。”说完,便带着关羽张飞走了。 关羽落在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泠潇一眼。 泠潇微微蹙眉,关羽是见过自己,不知道现在又会怎么想她,不过想到刚刚他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泠潇还是觉得挺搞笑的。 “云长,刚刚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你在曹操营中呆过,应该见过那个军医吧。”刘备边走边问。 “绝对是她没错,这张脸恐怕也只有她有了,而且气质也一样,最重要的是,我听说她在曹操身边呆了十几年,可是看起来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关羽据实回答。 “什么?难道她还长生不老,难怪曹操那么看重了,感情是个妖精啊。”张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这世上,真有仙妖之分么?看来那个女子不简单啊。”刘备若有所思道。 “对了,二哥,那个什么军医不是个男的么?”张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关羽也有些不太自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的误会,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没发现她竟然是女扮男装的,还以为她是曹操的男宠呢,所以一直没怎么和她说话。” “啊?不会吧,她扮成男的就没人发现啊。”张飞又是一脸惊愕。 “好像是的吧,我看军中的人都把她当兄弟的。”关羽说道,心中也是不可思议。 “对了,刚刚她说了,是孔明救了她,如果孔明为我所用的话,她是不是也会跟随着孔明,云长,她的医术如何?”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她的医术?我没有让她治过,不过大家都说她医术精湛,几可起死回生。”关羽好似想到了什么,“而且,她的武功非常好,甚至懂一些奇门异术。” “当真?既是如此,那就更应当将她收于麾下了,切不可再让曹贼找到。”刘备心中已有了打算。 关羽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觉得像泠潇这样的人是不该被卷入这乱世的,虽然他原来一直很看不惯泠潇。 第八十四章 “哇,泠儿,你好厉害啊,一番话就把人打发了,我刚刚还担心他们一直缠着我呢。”小泽两只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泠潇。 泠潇拍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你呀,是公子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太单纯了,他们以后还会来的,跟他们这种人交道打多了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也可以知道怎么套话,又怎么不被别人套话,不过如果你没有兴趣入仕的话这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学会怎么跟人斗嘴就行了。” “为什么呀?” “因为,学多了那些东西,到最后,你会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 “自己也找不到自己?自己怎么会找不到自己呢?” 泠潇沉默,微笑着看着这个还没有被俗世污染的纯净的灵魂,觉得他真幸福,有时候因为不懂,便可以不用感受到太多人性的残忍,就可以避免太多的伤害,可以每天没心没肺乐呵呵的生活。 “小泽,你知道么,往往越聪明的人越是痛苦,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孤单,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若有机会,尽量做一个普通人吧。” “咦?这话和公子说的好像啊。” “公子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对呀,他说过,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做一个普通人,不要什么经世之才,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用看到懂得很多他不想知道的东西,也就不会因为那些东西而感到难过。”小泽一歪脑袋,继续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做一个大人物不好么?” “你要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做一个大人物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那都是表面风光,即使是做了皇帝又如何,他失去的恰恰是一个普通人最简单的幸福,比如,亲人,朋友,甚至,连爱一个人都不能。”看着还是一脸不解的小泽,泠潇轻笑,“你以后会懂的,见到的人多了,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会懂。” 又是一年冬雪纷纷,落了一地的洁白,银装素裹的天地将一切肮脏掩盖,飘飘洒洒的雪花似乎也想多看一会儿人世纷扰,盘旋着不肯落地。 一抹洁白立在雪地之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只有那飞扬的三千青丝增添了一丝真实感。 看着手中的雪慢慢融化,泠潇的目光飘渺不定,仿佛是透过眼前的景色回想曾经。单薄的衣衫衬着单薄的身影,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冷,任寒风凛冽,亦自无动于衷。 前几天,孔明回来了一趟,将小泽也带出去游历去了,现在这草庐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虽然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那汹涌而至的孤寂之感仍让她不知所措。也许,内心里,她是很害怕一个人的吧,只是有时候不得不一个人。 转身进屋,拿出了那凝注了太多感情的箜篌。与这天地映照,更添了一丝凄美。 第八十五章 山路中,一行三人正往草庐赶来,正是刘备、关羽、张飞。 行至一半,突然听到了山上传来的乐声,哀婉动人,似要把世间全部的美,全部的伤奏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弹奏的人。 “多少年长剑抵天退魔烽火间,却不见,霜华为红颜,多少回冰雪飞旋故园白梅冽,却不见,壁上寒劲烈,凉了夜,一怀愁绪几离索,春如旧,人空瘦,誓约锦书难托,今非昨,折遍宫墙柳,纵披甲从戎,剑扫九州何用,多少场生死离别轮回千年间,却只见,须发褪白雪,多少番千秋之巅掌下倾天业,却只见,人去泪痕咽,散成烟,谁在林间刻下这悲歌,看白梅千年寒彻。”(风姿物语海稼轩望月之城) 唱罢,泠潇倚着箜篌边,淡淡说道:“三位客人,先生前几天已经出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又出去啊?”张飞抱怨了一声,那外表和性格的不搭让泠潇嘴角抽了抽。 “敢问姑娘,孔明先生何时回来?”刘备照旧礼数周全。 泠潇随手拨了一根琴弦,懒洋洋地答道:“不知道啊,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呗,你不是安排了人么?叫你的人传消息传快一点你不就可以赶上了么?” 刘备干笑几声:“姑娘见笑了。” 泠潇起身,打开门说道:“先生有大才,能让他跟随的主子也必须有过人之处,而且先生心善,若是你没有心怀天下苍生的话,即使让你见到了先生,他也未必会追随你。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让先生接受你才是,我不管你是装的也好,真心的也好,至少让先生觉得你是位仁主就行了,我不希望他日后后悔。改变如今天下的局势,让你拥有自己的势力,唯有依靠先生!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不送!” 说完,转身,关门,动作干脆利索。 一番话说得如此直白,三个人都可以明白,只是不懂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发了一会儿呆,三个人只得下山去了。 曹营。 “找到了?” “是,在隆中,据说是在诸葛亮的草庐住下了,不知相爷需不需要我们把军医带回来?” “不用了,我有办法让她自己回来。呵,居然还瞒了我这么久,不对,是瞒了整个军营这么久,我的军医,竟然是个女子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地笑,低声自语道,“如果我这样做了,你肯定会回来的吧,我知道的,不管你怎么样,你都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吧。” 跪在地上的人看着眼前杀伐果决的人,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可以负尽天下,可以用尽天下苍生的命,只为换来那个人的陪伴。因为在他心里,纵使是天下也抵不过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转眼又过了一段时间,泠潇将晚餐准备好,便倚在门边等着诸葛他们回来。很快,他便会跟随刘备,也很快,他们就会去江东与孙权合作,最后经历那场赤壁之战。 正发呆时,诸葛与小泽已经回来了,小泽看到泠潇立刻兴奋地跑了过去:“泠儿,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泠潇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当然想啦,哎呀,小泽长大了不少呢。” 小泽立马一脸的得意:“那是,我早就长大了。” 孔明含着笑意看着嬉笑着的两人,眼中是淡淡的愉悦和幸福,这种平凡的幸福才是他最想拥有的,只可惜很快就再也体会不到了吧,到时候,一切的走向都会改变。 “先生,你打算好了么?”泠潇问道。 “不知道呀,只是很舍不得这份宁静呢。”诸葛眼中有一丝迷惘。 “其实你还是很想跟随刘备帮他打下天下的吧,既然想就去做好了,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失去什么,世间从来没有两全其美。”泠潇的语调中透着落寞,就像她可以不老不死,却要经受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的痛苦。 “到时候再说吧,他也不一定会来第三次。”孔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泠潇耸耸肩,不置可否。小泽则是吃的不亦乐乎,他早就习惯了忽视公子与泠潇的对话,每次都要脑子绕弯才能理解,听着头疼。 这一天,晴空万里,泠潇心情大好,将门打开,迎接将要来临的客人,孔明吃完午饭正在睡午觉。 第八十六章 远远地就看到了再次前来的刘备三人,很明显,张飞的表情十分不耐烦。泠潇斜靠在门边,看着三人由远及近,嘴角不自觉地上挑。 “嘘,公子在睡觉。”泠潇伸出一个手指往嘴唇靠了靠,示意他们安静,指了指刘备,又接着说道,“你先进去吧,等先生醒了再说,至于你们嘛,还是乖乖留在外面吧,我怕你把房子给烧了。” 说完,刘备便进去了,张飞很是不满。泠潇倒是觉得挺好玩的,趁着现在好好了解一下眼前的这两人,三国演义太失真了。 刘备进去后,静静候在台阶下,显示了十足的诚意。 泠潇再次打量了一下张飞,暗自感叹,还真是长得挺好的,不禁想调笑两句:“哎,那个张飞,你好像对我们家先生很有意见嘛?” 张飞看了她一眼,说道:“哼,让我们大哥空走了这么多回,也不见得就有多厉害。” 泠潇伸出手指摇了摇说道:‘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呀,没见过真人可别太快下定论,先生对你那大哥的未来可是很重要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张飞很是不屑。 “如果我说我能未卜先知,你信么?”泠潇笑得一脸灿烂,张飞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神,摇摇头,赶紧清醒。 “若是别人说不定我还有几分相信,你嘛,就算了吧,怎么看都不像个世外高人。” “嘿,你还真别不信,虽然我的确不懂什么算命,不过我说出的话都是有依据的,不要不相信哦。” “曹操应该已经知道了你在这儿,为什么不来找你?”一直没开口的关羽终于说话,却一下子扯开了话题。 泠潇一挑眉,说道:“他早就知道了,像他那种人呀,才不会让人带我回去呢,他喜欢的是让我自己回去,真是讨厌的性格。” 关羽有些不解:“让你自己回去?” “唉,我大概知道他想怎么样,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的话,我还真是不能不回去。”泠潇似乎有些苦恼。 “你不是应该很想回去的么?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会做什么?”关羽依旧不解,这算是心有灵犀还是太过了解。 “我当然知道啦,不过不要问我为什么,纯粹是感觉而已,你们是不会懂的。” “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懂?”张飞冷哼一声道。 泠潇好笑地看着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哪怕轮回转世也无法忘怀?如果有一天你爱了,你就会懂的,如果你没有的话,那你永远不会懂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张飞沉默,他的确是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爱?关羽则是若有所思,爱到刻骨铭心,恐怕他这一生都很难体会到了。 一时间,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泠潇打了个响指,说道:“先生差不多该醒了。” “睡了这么久,真是猪!”张飞正在用言语发泄着不满。 泠潇无所谓地一笑,对关羽说道:“你现在还是很,额~,很讨厌我么?” 关羽一愣,几乎脱口而出:“没有啊。” “哦,那我就放心了,先生如果要跟着刘备的话,那我肯定要和你们待一段时间的,就怕你到时候一个不开心把我给咔嚓了。” 关羽无奈一笑:“恐怕我就算想杀了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吧。” “什么?二哥,你难道还打不过她?”张飞不可置信地看着关羽。 关羽点点头说道:“即使是我们联手也未必可以。”张飞更加震惊了,他不会怀疑二哥的话,但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有着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 “嘿,张呆瓜,不要不信哦,我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哦。” “喂,你不要叫我呆瓜,我有名有姓的。” “哎呀,我现在觉得这个名字很配你呢,嗯,以后就这么叫了。”泠潇逗着张飞,那朴实的性子真让泠潇气得七窍生烟,还一直念叨着不打女人不打女人。 关羽难得的也有了笑意,也不开口帮张飞,只在一旁看好戏,避免波及,保持中立,把张飞气得呀,都冒火了。 第八十七章 又在外面说笑了许久,刘备与诸葛才算谈完,两人走出来,关羽与张飞便立刻上前。 刘备兴奋地对两人说:“二弟三弟,孔明先生真乃神人呐,以后他就是我们军师了,你们可要好生对待呀。” “是,军师。”两人喊了一声,但明显没有多少诚意。 刘备也了解两人的性格,又对诸葛说道:“那就请先生与我一同回去吧。” “主公请先回吧,等我收拾好东西再走。”孔明想了想自己还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公子,我们走了没?”小泽适时地跑了出来,背着一堆行李。 孔明微微讶异问道:“小泽,你这是?” 小泽莫名其妙地看了诸葛一眼说道:“泠儿说你今天就要走了,所以让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啦。” 说完,四人都眼含深意地看了泠潇一眼,泠潇回望,无所谓地耸耸肩。 “既然如此,就请先生一道走吧。”刘备再次邀请。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还是主公先走吧。” “你放心啦,我会派人帮你守着这间草庐的,至于小泽,如果你想让他上战场,那就跟着你,如果想让他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我可以找人照顾他。”泠潇一边说一边朝他们走去。 孔明语塞,泠潇都已经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啊,半晌,无奈道:“那就一起走吧,那泠儿你呢?”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咯。”泠潇笑嘻嘻地挽过他的手,一点都不避讳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 泠潇有意无意地看了刘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光芒,那是兴奋,看到猎物的兴奋,无声冷笑。诸葛最后还是决定不让小泽继续跟随,面对小泽的哭闹,泠潇很干脆地给了一记手刀,将人交给了突然冒出来吓了其余几人一跳的绝魂宫人,然后拍拍手直接上路,很不负责任地没有解释。 曹操南征荆州,刘备败走当阳,鲁肃得到消息,北上与刘备相会于当阳长坂。 “哎,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啊?”泠潇看到诸葛与刘备匆匆走过,随便抓了个小兵问道。 士兵怔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无双的容颜,红着脸答道:“是,听说是什么鲁肃来访。” 鲁肃?泠潇挑眉,她对他倒是蛮有兴趣的,来到几人议事的房间门外偷偷听墙根去了。往里面瞄了一眼,只有鲁肃孔明刘备三人,那鲁肃乍看一眼,相貌平平无奇,而且处处透着温和的气息,与孔明的略带精明不同,是一种很朴实的气质,但泠潇知道,此人也是聪明绝顶的,这些谋士,哪个简单了? 套话套了许久,几人才最终决定由诸葛出使东吴,说服孙权与刘备联盟共同对抗曹操。 泠潇眼珠子一转,便急忙离开,来到了大门处,嘻嘻,她也要去,见见那孙权和周瑜,听说周瑜是美男呢。 三人出来,决定立刻动身,东西也不收拾了,反正到了东吴可以安排。来到大门处,见到泠潇,刘备惊讶,鲁肃是惊艳随即恍然最后疑惑,当然啦,他是见过泠潇的画像的,而诸葛则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泠潇上前拉住诸葛的手,撒娇似地说:“先生,我也要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么快就知道了? 诸葛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说道:“泠儿,别胡闹,我们有正事要办。”其实他也是担心,以泠儿这么有标志性的脸肯定会被认出来,到时候不知还要惹什么麻烦呢。 “不管啦,我就要去,就算被他们认出来又怎么样,再说了,如果我是真的想去,你觉得你可以拦住我么?还不如直接把我带过去呢,至少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嘛。” 诸葛无奈,泠潇说的的确是实情,没办法,只好将她一起带去了。 第八十八章 几人便乘船向着东吴出发,泠潇望着久违的水乡风景,思念起父母亲来,在现代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是住在南方的,虽然风景差异很大,但毕竟都是长江以南。 收回目光,泠潇头疼地对着不时瞄她几眼的鲁肃说:“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自己憋着不难受,我被你看得都郁闷了。” 孔明轻笑,用羽毛扇挡着自己的脸,鲁肃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说:“敢问姑娘,与曹操什么关系?” 泠潇一挑眉,他可算问得比较直接了,那自己是直接一点回答好呢,还是间接好呢,要是直接的话那他会不会被惊吓到呢,要是间接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呢,毕竟人家是直接问的。 鲁肃见泠潇一脸深思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想回答,便也说道:“若是姑娘不想回答,也可不说的。” 泠潇很是认真地说道:“不是啦,我是在想怎么说不会吓到你。” 孔明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鲁肃更加尴尬了。 泠潇终于慢吞吞地说:“其实啦,我跟他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又复杂,说复杂又简单,其实总结一下也很简单的啦,就是我不知道怎么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好让你觉得不复杂而且简单,所以你想听简单还是复杂啊?” 鲁肃被一堆简单复杂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孔明看不下去了,用扇子一拍泠潇的头说道:“别闹了。” 泠潇嘻嘻笑了几声说道:“我跟他也没什么的啦,反正我很爱他就行啦。” 鲁肃一惊,他没想到泠潇竟可以将这种话说得如此坦然,完全没有所谓的矜持,不过这也让他对泠潇刮目相看,至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但既然是爱曹操,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刘备军中,此番前去东吴又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刘备已与曹操合作,但若泠潇是奸细又为何如此大方地说出这番话,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时间,思绪百转。 泠潇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心中的疑问,似解释道:“你放心啦,我对你们争来争去的江山不感兴趣,我做事情只是随我自己的意愿,别人休想干涉。” 抬头见到孔明一脸怪异的模样,不禁问道:“喂,干嘛这样看着我啦?” 孔明呆呆地答道:“你刚刚算是解释么?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从来不会解释呢,只知道自己做自己的。” 泠潇一愣,随即恼怒地说:“你找死啊!” 鲁肃看着这场面,干笑两声说道:“姑娘多虑了,我家主公忠于大汉,并非要夺什么江山呐。” 泠潇一挑眉说道:“忠心是好事,不过在这里的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替你家主子说话,你们的主公哪个不是心怀天下,即使现在说要联盟那也不过是形势所迫,仗一打完,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咯。” 虽然这的确是实话,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尴尬,于是另两人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但鲁肃的心里对泠潇却是愈发敬佩起来,毕竟这世道能够这么随性的人不多了,看得透彻,说得直接,行为虽有些不合礼数,但也配得上潇洒二字了。而且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勇气和自信,敢在两个要联盟的势力前将这种话,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泠潇在船上无聊,对着孔明说道:“这里太无聊了,我先下去啦。”说完,就纵身跳入了江水之中。 孔明淡定地喝了口茶,拍拍一脸呆愣的鲁肃的肩,友好地说道:“没事,习惯就好。” 鲁肃不自然地笑了笑,这还真不容易习惯,莫名地有些佩服起孔明,跟这么一个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经常让人惊心动魄的人在一起,呵呵,心理素质真强大。摸了摸心口,幸好,小心肝儿没被吓出来。 第八十九章 “对了,子敬,等会儿我们在最近的一个岸口停泊吧,接一下泠儿。”看着鲁肃不解的眼神,孔明很淡定地解释,“她只能找最近的地方上岸,她不认识路的。” 鲁肃彻底无语,这到底什么人呐。 经过几天的路途,终于来到了建业。泠潇其实是很兴奋的,因为想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是有名的人啊。这一回,泠潇很主动地让诸葛自己去忙不用管她,她只要自己逛逛就行了。诸葛知道泠潇虽然平时做事没谱了点,但也不会乱惹事,因此就放心随鲁肃去见孙权了。 泠潇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便让手下的人去打听一下吕蒙或者甘宁的消息,得知他们经常在一家酒楼里喝酒吃饭就打算去“偶遇”一下,反正见见就行了,也不一定要认识。 可是,怎么出去啊,估计稍微有点背景的人都认识自己了,曹操,都怪你呀,泠潇郁闷地摧残着后花园的花。终于一拍脑门,戴个面纱不就行了,傻呀,估计太久没戴了。由于还不知道那两人长什么样,泠潇拉了个随风阁的人帮她认人,可怜的九珏一大早就被拉出被窝到酒楼守着去了。 来到那家酒楼,泠潇找了个二楼的位置,环视一圈,视野不错。看着还在打瞌睡的九珏,泠潇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别睡啦,帮我盯着点。” “宫主,你”九珏话还没说完就被泠潇捂住了嘴,泠潇没好气地说:“你想死啊,大庭广众之下就叫我宫主,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九珏委屈地看着她,谁让你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啊。 泠潇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问道:“这家酒楼有什么特色啊,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来这里啊?” 九珏瞪大了眼睛,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泠潇,说道:“宫……泠儿,这是我们名下的酒楼啊。” “啊?这样啊,呵呵。”泠潇有些尴尬,要死了,身为宫主竟然都不知道。 九珏甩了甩头,逼着自己赶快习惯这个宫主的脱线,解释道:“他们经常来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酒好啦,除了泠儿你自己酿造的醉仙不准卖之外,大家也是创造了不少好酒的,对付爱酒之人那是绰绰有余啦。” “哦~,这样啊,看来你们还是很能干的,以后我就可以更加放心地到处走了。”泠潇无良地说,九珏一脸黑线,还有比这更不负责任的宫主么? 突然,九珏一指楼下的一个人说道:“来了,那是甘宁。” “就是他啊。”泠潇看着楼下的甘宁说道,“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嘛,就是长得普通了点。” 九珏扶额,宫主啊,天下哪能到处都是美男啊。 甘宁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几样菜和一壶酒。 “没想到他吃起饭来还挺斯文的嘛,跟他性格好不搭哦。”泠潇观察着甘宁的一举一动,一边还发表感慨。 “毕竟是在酒楼嘛,总得收敛一点吧,人家好歹也是个将领呀。”九珏与泠潇一起大胆地盯着甘宁,一起讨论着。 甘宁是个习武之人,有着超出一般人的敏锐,他一边吃着,一边就感觉到脖子发凉,一扭头,向着二楼看去,泠潇与九珏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这样对视良久。 甘宁一见是两个女子,戒心放下不少,但看到泠潇蒙着面纱,又觉得此人不太简单,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搞得两个人有些心虚。 移开目光,泠潇干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九珏好笑地看着泠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偷窥的一员。 泠潇瞪了她一眼,又偷偷瞄了甘宁一眼,发现甘宁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吃饭,于是又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人家看。 猝不及防,甘宁又突然转头,视线交汇,泠潇怔愣,怎么又被发现了,真丢人啊。但依然没有移开视线,反倒是甘宁缓缓地扭头,泠潇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刚刚她没眼花吧,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害羞?!甘宁害羞了?! 泠潇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兴奋呐,抓着九珏的肩膀就开始晃,压低了声音说道:“九珏,刚刚看到没,他害羞了耶,他居然有点害羞哇,大发现,大发现呐。” 九珏好不容易挣脱泠潇的双手说:“泠儿,你看错了吧,怎么可能啊?”天哪,宫主是要把她晃散架么? “没有啦,是真的耶,我现在对他印象很好哦,会害羞的男人才是可爱的男人嘛。”泠潇平静地说道,九珏头疼,宫主的真理还真是多。 第九十章 泠潇勾了勾手指,对着凑过来的九珏说了几句话,九珏便一脸幸灾乐祸地走开了,没过一会儿,九珏就回来了,做了个手势,搞定。于是两个人便离开了酒楼。 泠潇与九珏前脚刚出酒楼,小二就拿了一壶酒来到甘宁那桌,说道:“客官,这是您的酒。” 甘宁疑惑地抬起头问道:“我只点了一壶酒啊。” “哦,这是两位姑娘给你的,钱已经付了。”小二答道,眼中有着不可掩饰的笑意,他家宫主真是太恶搞了。 甘宁下意识地望了楼上一眼,发现两人已经离开,又问小二:“你可知她们为何要送我酒?” 小二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她说,她说,会害羞的男人是好男人。”说完,立刻逃离。 甘宁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脸上却是泛着红晕,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被一个女子调戏,虽然只是言语,而且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兴霸?你怎么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甘宁的眼前晃了晃,甘宁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没什么,子明。” 吕蒙失笑:“没事你还这样发呆,而且——”说着,看向甘宁还微微泛红的脸颊。 甘宁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禁觉得尴尬,真是的,他打死也不要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太丢人了。 对于吕蒙的审视和一脸好奇,他只能沉默以对,不过这更加激起了吕蒙的好奇心,不是说嘛,人就是这样的,越是不让你知道,你就越想知道。现在的吕蒙就是这种心理。 见甘宁有意不提,吕蒙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借口小解,拉住了小二问道:“小二,你知不知道刚刚坐在那里的男人发生了什么事啊?” 小二一看,是甘宁,捂嘴一笑,吕蒙一挑眉,有戏。 小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吕蒙讲了一遍,吕蒙越听越好笑,没成想甘宁还有被人调戏的一天啊,哪家姑娘不长眼呀。 吕蒙回到座位上,双眼含笑盯着甘宁看,看得甘宁浑身不自在,心想,最近怎么老被人盯啊,莫名地,又想到了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好不容易冷却的脸颊又开始升温。 吕蒙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果然害羞的男人很可爱啊。” 甘宁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吕子明,你找死啊。” 吕蒙一见情况不妙,立刻说道:“哎呀,兴霸,不就是被人调戏一下嘛,没事的,哎哎哎,你别激动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落荒而逃,乖乖,别惹急了找他撒气呀。 甘宁一顿饭也是吃得冒火,很快便付帐离开了。他一离开,掌柜的就来到了后院,对着一个扫地的仆人说了几句,那人便从后院离开了。 “宫主,刚刚酒楼传来消息,说吕蒙在我们走后就来了,可惜没有遇到啊。”九珏惋惜道。 泠潇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说:“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比较担心先生。” “哎呀,先生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应付过来的。你现在还是担心一下曹操吧。”九珏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泠潇笑着摇了摇头。 说着,诸葛便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泠潇与九珏。 泠潇看到他回来,笑问:“怎么样,应该比较摇摆不定吧。”说着,瞄了九珏一眼,就见九珏低着头,微微抬眸看着诸葛,带着少女的羞涩,泠潇心中暗叹,这份感情恐怕是得不到回应了。 第九十一章 诸葛无奈笑道:“的确,像张昭这样的都主张投降曹操,也就子敬极力主战了,现在就看周瑜的意见了,不过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周瑜?”泠潇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看着诸葛说道,“那你见他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好不?” 诸葛摇了摇头,拒绝,泠潇垮下脸说道:“我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的,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听说是个大帅哥啊。” 九珏扶额,宫主,你别这么丢人哪,对着别人就别每天发花痴了。 诸葛嘴角抽了抽,道:“泠儿,我怕你吓到人家。” 泠潇讶异道:“哇,先生,你也会开玩笑啦,放心吧,不会的,我会注意的,再说了,周瑜也算个人物,怎么可能轻易被吓到呢?” 诸葛轻笑:“我是怕他认出你会有麻烦。” “哎呀,这个你绝对放心,就算是你们要打仗,孙权和周瑜也绝对不会傻到直接和曹操决裂的,至少,大汉还不能算亡国,所以,维持表面的平静还是必须的,一仗打完,恐怕也还能坐下来喝茶呢。”泠潇自信道,心想,还没称帝就行了。 诸葛没法,只得答应。 几天后,周瑜连夜赶回,鲁肃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与诸葛夜访周瑜,泠潇自然是跟着去的。 来到周瑜的府上,泠潇不经意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甘宁,心中纳闷,他怎么也在,随即安慰自己,今天在酒楼的时候是蒙着面的,应该认不出来吧。微微低头,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只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鲁肃见到周瑜,立刻上前:“公瑾兄,这是孔明,与你有要事相商,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 周瑜打量了一下诸葛道:“孔明先生,我们进去说话。” 泠潇细细打量了一下周瑜,果然是俊朗非凡,白皙的皮肤估计连女子都要嫉妒了,举手投足更是有一种贵气,泠潇挑眉,很满意。正在观察周瑜的泠潇突然感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转头,对上甘宁探究的目光,心中一慌,连忙移开视线。 甘宁觉得泠潇有些眼熟,但又无法肯定,只是时不时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看得泠潇浑身不自在。 来到内间,泠潇与诸葛坐在一边,鲁肃与甘宁坐在另一边,于是泠潇和甘宁正好面对面。诸葛三人在说些什么,泠潇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偶尔一抬眼,就看到甘宁带着探究和疑惑的目光,搞得她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一抬头,直接对视。 甘宁对上泠潇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是一愣,心中愈发肯定在酒楼的人就是她,没想到,还挺好看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甘宁吓了一跳,甩甩头,泠潇疑惑,这家伙在干什么呢。 正在发呆的泠潇感到胳膊被撞了一下,一扭头,对上诸葛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发现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干笑了两声。 周瑜看到泠潇的样貌,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与,兴霸认识?” 泠潇想了想说道:“我认识的人多了,不过有很多我认识的人都不认识我的,所以你这样问我认不认识他我也不好说,我自然是认识他的,不过他应该不认识我,所以你还是问他比较好,不然问我的话,认不认识太难说了。”泠潇噼里啪啦讲完了这番话,周瑜愣了一下,诸葛失笑,还好他已经习惯了泠潇这种说话方式。 “都督,我并不十分肯定,今天我在酒楼遇到一个女子,不过蒙着面纱,但看起来与这位姑娘很是相像。”甘宁见到这种状况说道。 诸葛听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泠潇——怎么,又出去惹事了? 泠潇一挑眉——吃个饭而已嘛,再加上调戏调戏,怎么,你有意见? 诸葛感到眼皮跳了跳。泠潇则是大方地承认:“对啊,就是我,怎么,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绽开一个促狭的笑容,“我不介意的哦。”泠潇知道甘宁肯定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来的,丢人哪,所以既然人家已经认出来了,那她就大方承认了呗。 甘宁咬牙,他才不会调戏回去呢,真是的,又被耍了,脸上缓缓起了可疑的红晕。鲁肃与周瑜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第九十二章 泠潇见到甘宁的样子便也不再耍他了,看着安静的另外三人说道:“咦,你们不继续说了么?” 鲁肃与周瑜嘴角微抽,诸葛眼皮一跳,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已经谈完了,公瑾兄答应与我们联盟共同对抗曹操。” 泠潇睁大了眼睛,说道:“啊,这么快啊,我都没听到过程诶。” 诸葛拍了拍她的头,道:“那是你跟人眉来眼去的太入神了。” 泠潇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哪有。” 诸葛失笑,周瑜则是看着泠潇若有所思,问道:“请问姑娘,与曹操有何关系?” 泠潇勾了勾嘴角,终于忍不住问了么?诸葛的脸色微变,生怕周瑜会做出什么对泠潇不利的事情。 “关系?你要问的清楚一点嘛,人生于世间,每个人都可以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如果硬要说某个人和另一个人有关系的话,也是可以的,所以有没有关系是很难说清楚的,就像我们,本来不认识的,可是现在也算有关系了吧,只不过每个关系都不一样而已,所以你要问我和曹操有何关系的话,还是把设问说得清楚一点吧,要知道,联系是普遍的。”泠潇继续乱侃。 周瑜愣了一下,问道:“姑娘说的是,在下是想问曹操发榜寻找的人是不是你?不过,榜上是个男子,但与姑娘实在相像,所以——” “哦,这样啊,的确是我啊,不用怀疑,我这张脸不要太有特色,至于男女问题嘛,我以前是女扮男装的,没什么好奇怪的。”泠潇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 周瑜眯起眼,说道:“那你混入东吴有什么目的,孔明兄又为何带着她出入东吴,莫非——” 泠潇翻了个白眼,这周瑜怎么老话说一半呀,不等诸葛回答,泠潇便答道:“目的自然是有的,只怕说出来你们不信,至于先生嘛,他救过我,我是为了报答才跟着他的,就当是保镖咯。” “难不成你是曹操派来的奸细?”甘宁拍案而起。 泠潇无奈地说:“你见过有哪个奸细像我一样这么光明正大么?我来这里纯粹是觉得好玩而已。”泠潇一挑嘴角道,“我只是听说这里美男美女比较多嘛,所以想来看看,发现还挺不错的。” 诸葛轻笑,他绝对相信泠潇来这里的目的是这个,不过周瑜看起来却是不太相信,毕竟就曹操悬赏寻找的举动来看,泠潇对他应该是很重要的。 “喂,你看完了没?”泠潇站起来说道,“如果看完了,让我见见小乔呗,听说是个大美女哦。” 诸葛扶额,丢人哪,鲁肃、甘宁、周瑜满脸黑线。 周瑜有些咬牙切齿道:“天色已晚,各位请回。” 泠潇耸耸肩:“那晚安啦。” 诸葛发现泠潇真的有把人逼疯的潜力,就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足够把人气得够呛了。 第九十三章 说着,泠潇便要离开,这时,周瑜忽然说道:“不知道曹操如此急切地攻打南方,究竟是为了谁?” 泠潇转身,淡淡一笑,看着周瑜的眼睛说道:“任何人做任何事的最终目的,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包括在座的各位。” 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泠潇的身上,似乎要把她看穿,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来历?周瑜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直觉告诉他,若与眼前的这个女子为敌,太危险。 “公瑾兄,我们还是先告辞了。”诸葛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周瑜还是忍不住说道:“孔明兄,当真放心?” 泠潇垂眸,面无表情,诸葛看了一眼泠潇说道:“放心,我相信她。” “她很聪明,你真的觉得可以掌控她?” “我从未想过掌控她。”诸葛摇了摇头。 泠潇淡淡说道:“世上没有人可以掌控我,我不会伤害先生,是因为他尊重我,相信我,我不会摧毁任何一份信任。” 周瑜愕然,信任?经过这么多的战役,经历了太多朝堂之中的尔虞我诈,似乎他已经忘了该如何相信一个人了,想了许久说道:“姑娘大才,公瑾受教,公瑾此后也一定会学会相信别人。” 泠潇一笑,周瑜还蛮好的嘛,一点儿也不小气啊,对着诸葛好像也没有怎么嫉妒,只是有些防备罢了,毕竟不是同个阵营的嘛。而旁边的两人,鲁肃的目光中也满是欣赏,而甘宁则是惊讶居多。 泠潇坏心起,走到甘宁面前,一挑他的下巴,道:“甘宁,你还真的是挺可爱的嘛。” 说完,转身离开,诸葛憋笑告辞,鲁肃与周瑜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甘宁的脸完全黑了。 周瑜走到甘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兴霸,难得有女孩子说你可爱啊,不错不错。”说完,和鲁肃眨眨眼,笑翻了。 第二天,周瑜力主联合刘备对抗曹操,孙刘联盟结成。 很快,曹操的几十万军队也已到达,但多有水土不服,又有疫病流行,战斗力大减。 曹操下令将战船相连,减弱颠簸,周瑜等人针对此弱点,决定火攻。黄盖派人送降书给曹操,随后带船数十艘出发,前面10艘满载浸油的干柴草,以布遮掩,插上与曹操约定的旗号,驶往乌林。 东吴。 泠潇站在岸边,看着广阔的江面,诸葛、周瑜来到她身边,见她神色有异,诸葛不禁问道:“泠儿,怎么了?” 泠潇依旧望着远处,轻声回答:“先生,恐怕过了今晚我就要离开了。” “离开?是回去么?”诸葛问道,至于回去哪儿,大家心照不宣。 “嗯,这场仗,他必输。”泠潇低头,长长的睫毛敛去了所有情绪。 “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周瑜突然出声道,“小心点,我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曹操。” 泠潇惊讶地看着他,谁说周瑜胸襟狭窄来着,明明就很好嘛。 “一路顺风。”诸葛笑道。 泠潇莞尔一笑,道:“自然,赤壁东风,传世之战哦。” 第九十四章 曹营。 曹操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黄盖的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着旁边的一个男子说道:“怎么样,大家准备好了么?” 此人满脸肃杀之感,不像个军人,倒像个江湖人,面无表情地说:“嗯,一旦打起来,大家先抵挡一阵,若是不行了,便各自跳江逃生,不必再回军营,愿意跟着主公就跟着,不愿意的就离开,自谋生路。” 曹操望着远处,眼神迷离,道:“那你呢,离开,还是留下?” “我会离开,你让我传令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么?” “呵,真是聪明,那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那这么多人的性命来给这场豪赌下注。” “说实话,是,但,人活一世,哪能不自私呢?只是,散去大军,只为换她一人,这值得么?”说这话时,男子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 “东风来了。”曹操喃喃自语道,似乎没有听到男子的问话。世人都说他无情,残忍,因为他的心,他的情,早已给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多余的可以给别人。 很快,黄盖点燃了柴草,各自乘着船离开。火船趁着风势闯入曹军船阵,顿时火光冲天,烧红了夜。 联军趁势攻击,一片混乱。喊叫声,厮杀声充斥着江面,熊熊火光映红了天际,烧热了江水,曹操却始终立于船头,不曾移动,他在等一个人。 血光四溅,自古战场无情,刀戟相击之声,似在为奋力厮杀的人奏着战歌,又似在为已经死于战火的人唱着挽歌。浴血之人,安能完璧?听这哀声不绝,风声凄厉,看这乱世烽烟,血流成河,赏这万里河山,尸骸遍地,谁来为远行的灵魂唱一首归家之曲。 一抹雪白,在山巅屹立,发丝飞扬,乱了心,绝美的脸庞上是淡淡的温柔,朱唇轻启,轻声说了一句:“傻瓜。”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曹军溃退得极快,曹操也不得不击杀敌人,他要留着这条命,等她回来。突然,唇角一勾,回来了么? 举剑,挡住一击,抬脚踢得对方一个踉跄,挥剑直击对方心口。突然,一卷白绸缠住了他的腰身,一用力,已被拽入江水之中。急忙闭气,顺着白绸望去,终于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上岸后,曹操呆呆地望着那张精致的容颜,泠潇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快走吧,再不走要死在这儿了。” 曹操回过神来,会心一笑,拉住泠潇的手,说道:“一起走。” 跟着曹操的还有几十个士兵,一行人边走边躲避着追击。 一路无话,有些话,不用明说,是因为他们都明白,所以选择了沉默。只是十指紧扣,此生再也不会放开。 还跟在曹操身边的士兵都是跟了他许久的,不少还认识泠潇,见到军医回来心中求生的信心大增。只是,军医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女的呢? “华容道在哪里啊?”一行人休息时,泠潇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我们应该往那儿走才对,不然会被抓到的。” “好,听你的,我们从华容道离开。”曹操笑得温柔,眼眸中是满满的眷恋,就这样看着泠潇,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深深烙印至心底。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刻,一道紫色光华在他的眼中闪过,刹那消失。 山巅,两个老者并肩而立,看着那一场战火从燃起到结束,看着那一袭白衣从出现到离开,都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终于回去了,一场东风,换她归来,真当是爱的痴了。”普渡感叹道,天庭的任务总算完成,只是,泠儿必定会更加不待见他了吧。 “明明是你们利用她换他的一场大败,你们这样对待他们难道不会觉得心里过不去么?都说上天爱成人之美,可你们呢,哼,泠儿真是可怜。”清玄满脸怒意。普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宿命啊。 第九十五章 一行人通过华容道,泠潇又感叹了一下,根本没有关羽嘛。 月明星稀,夜风清凉,吹走了所有忧愁。泠潇躺在屋顶上,她一向喜欢呆在屋顶,甚至睡觉也喜欢在屋顶。士兵们赶路都已累得不行,早早睡下了。 曹操让泠潇的头枕到自己的腿上,说道:“这次回到许昌,跟我一起回家吧。” 沉默良久,就在曹操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泠潇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但曹操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回到许昌,泠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到曾经相处多时的人自是高兴,但大家毕竟是普通人,会渐渐老去,除了她。 曹操回到许昌之后,极力稳定内部,网罗人才。泠潇住在相府之中,乐得清闲,顺便和那几个夫人斗斗嘴啥的。曹植也已长大,见到泠潇时一脸吃惊,曹丕又深沉了不少,看到泠潇回来,一脸平静,应该说是基本忽视。 “快点快点,把公子扶到房间里去。”管家喊来了几个人将喝得大醉的曹植送回了房间,泠潇经过,看到这副场景,心中暗道,如果她是曹操也绝不会把世子之位给曹植,曹植这种人顶多是个文人墨客,成不了大事。 不经意间看到了盯着曹植的曹丕,神色复杂,带着淡淡的无奈,想必也并不是为了世子之位就将手足之情完全抛弃的人吧,无奈中夹杂着一丝关心,只是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曹丕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泠潇打量的目光,两个人一愣,却没有移开视线,似乎是想从对方眼中看出点什么。 “慕容姑娘。”曹丕结束了这场诡异的对视,率先开口。 “嗯?”泠潇微笑。 “咳咳,如果姑娘有空,在下想找姑娘谈谈。”曹丕的脸上有些不自在。 泠潇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他说道:“我有空啊。” “那姑娘请,我们到后院去说。”曹丕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便来到了后院的亭子里。 “你想说什么啊?”泠潇开门见山地发问。 曹丕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似是无奈:“姑娘活得倒是很自在随意呢。” “那是。”泠潇得意地说。 “不知姑娘多大了?”曹丕冷不丁冒出这个问题。 泠潇眼神微闪,极力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说道:“记不清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记这个东西。” “哦,这样啊。”曹丕若有所思,“其实我一直在想若是以姑娘的性子应当是不喜欢待在庙堂之中的吧。” “的确不太喜欢,每天要动脑筋算计来算计去的,累得慌。” “那你留在相府又是为了什么?”曹丕的眼神忽地凌厉起来。 泠潇挑眉,道:“反正不会碍着你就行了。” 曹丕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泠潇,似要将她看穿。 泠潇自顾自地问道:“其实我比较想知道,你对曹植到底有几分亲情?” 曹丕一愣,说道:“姑娘此话何意?” “我只是想说,毕竟是兄弟,留几分情吧,就他来说,曹操也根本不可能把位子传给他,他顶多也就是个大才子,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泠潇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可是父亲似乎更喜欢三弟。”曹丕说这话时褪去了锋芒,倒像一个渴望得到父母肯定的孩子。 泠潇突然觉得,也许正是因为想让曹操能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或许只是纯粹的妒忌吧,希望父亲可以分一点儿注视给他,希望父亲可以因他而自豪,谁会毫无理由就变得如此工于心计呢。不过也是,曹操的儿子都是那么出众,他应当也是很努力想赶上他们的吧。 第九十六章 “不会的,若说曹操喜欢曹植,那也只是因为他的文采,可是有很多东西曹植根本无法跟你比的,他所缺的恰恰是入朝堂所必需的,而你,不要总是拿别人的长处来要求自己,要善于发掘自己的优点并加以利用,相信我,曹操也是很喜欢你这个儿子的。”泠潇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曹丕愣了许久,泠潇的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看重眼前这个女子了,不只是因为她的倾城之貌,更重要的是,她值得,值得一个人倾心相待。 曹操在不远处望着亭中的两人,突然有种错觉,泠潇是他的妻子,丕儿的母亲,正在苦口婆心地教导孩子。 走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曹操搂过泠潇,就算是儿子也得防。曹丕一见到曹操立刻有些慌,弱弱地说了声:“父亲。” 曹操却是心情大好,说道:“准备一下,今晚摆宴。” 泠潇疑惑,曹丕问道:“今晚有什么客人么?” 曹操摇摇头,笑道:“丕儿,今天是你的生辰呀。” 曹丕一愣,脸上露出喜色,父亲是关心他的吧。泠潇对他眨眨眼,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 “对了,有什么礼物想要的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帮你准备。” 曹丕想了想,终是说道:“暂时还没想好。”眼中的无奈与失望却是逃不过泠潇的眼睛。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泠潇拽着曹操袖子说道:“喂,既然是你儿子的生日,你这个做爹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啊?” 曹操好笑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是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了么,可是他没有想好我能怎么样呢?” 曹丕微微皱眉,他有一个从小就许下的愿望,只是恐怕无望了,所以也不会说,免得到头来又是一场失望。 泠潇豪气地拍了拍曹丕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你爹做得不像个爹,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曹丕苦笑道:“不必了,何须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你等着看吧。”说完,泠潇便拉着曹操走了,曹丕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反方向离开了,削瘦的背影透着一丝落寞。 “你到底打算送什么礼物给他呀?”曹操好奇问道。 泠潇白了他一眼道:“这份礼物,需要你们帮忙哦,说,你肯是不肯?” “肯,当然肯,你说的能不肯么?”曹操笑得一脸狗腿。 “嗯。”泠潇满意地点点头,说,“其实很简单啦,只要你今天晚上多找些时机夸奖夸奖他就行了,最好嘛,还可以嘘寒问暖一下。” 曹操疑惑:“这样就好了?” 泠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个笨蛋,你难道不知道曹丕很在意你对他的看法么,他一直都很想得到你这个父亲的肯定的。” 曹操应了一声,陷入了沉思,似乎自己的确是有些对丕儿关心不够,突然就觉得有些愧疚,叹了口气,对泠潇说:“放心吧,他毕竟是我儿子。” “好了,你先去准备准备晚上的事吧,我还有事。”说着,两人便分开了。 泠潇径直来到曹植的院落,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酒味,挥退了所有下人,看着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曹植,泠潇拿出一个瓶子,放到曹植的鼻子下给他闻了闻,让他醒醒酒。 曹植打了个喷嚏,慢慢地醒了过来,见到泠潇吓了一跳,甩甩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泠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曹植迷茫地看着她。 泠潇淡淡说道:“今天是你二哥的生辰,你难道不该做点表示么?” “哦,行,待会儿我让人去买点东西送他。”曹植无所谓地说道。 泠潇感到一股火气冒了上来:“喂,其他的东西你不用送了,那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亲人,你懂不懂啊?” 曹植被泠潇吼得有些头晕,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第九十七章 泠潇气结,说道:“你是他的弟弟,虽然他平时感觉冷冰冰的,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也是很在乎你这个弟弟的。” 泠潇边说边观察着曹植的神色,心想,曹植应该很聪明的呀,果不其然,在说到在乎的时候,曹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泠潇暗暗吐槽,这些人搞什么啊,明明都很在乎对方的还要死撑着。 泠潇缓了缓语气,道:“其实我真的不太明白,明明你们都很在乎亲人的为什么要这样子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世子之争么?” 曹植抬起头,冷笑道:“权势这东西太危险,其实我也不想和二哥争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根本比不过二哥,我只想可以为国尽一份力就足够了,可是——”说着,曹植的眼神黯淡下来道,“可是二哥似乎并不这样想。” 泠潇望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好,以后的事,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管,就看今天,我们来验证一下你二哥到底在不在乎你!” 曹植看着一脸坚定的泠潇,问道:“怎么验证?” 泠潇高深一笑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嘛,其他的也不用了,今天晚上你只要多陪陪他,多跟他讲讲话,不要讲别的,就讲你自己的生活小事,或者是以前你们一起的事情,记住咯,只局限于生活,不要风花雪月什么的都来了。” “就这样?” “对,就这样,你们缺的就是这份平常人的心态,你看看,你这样做了之后他高不高兴就知道他是否在乎你了。”泠潇自信道。 曹植抿唇想了想,道:“好,我试试。”一脸的认真,让泠潇不自觉地打量起他,说实话,曹植的确是个翩翩佳公子。 曹植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找个话题引开注意力,却听到泠潇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和曹丕不是兄弟的话,倒还蛮配的捏。” “咚”,曹植从床上摔了下来。 是夜,相府热闹非凡,上上下下都带着笑容,一片欢欣。 说是庆祝生辰,却与往日不同,曹操按照泠潇说的没有将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是在相府各处放置了饭菜,想去哪儿吃去哪儿吃,想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 一轮弯月映在清澈的池水中,池塘边一个男子负手而立,带着点点孤寂。 曹植与泠潇躲在不远的树后,泠潇看着举棋不定的曹植,嘴里直催道:“快去呀,快去!”曹植却只是咬着下唇,下不了决心。 泠潇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将人踹了出去。曹植无奈,前面的曹丕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泠潇赶忙隐藏好自己。 曹植看到曹丕回头,心中一慌,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像一个小孩子般低头不安。泠潇看得那个挠心啊,太有爱了,要不是兄弟的话,肯定要做媒人了。 “子建。”温润的声音响起,竟是曹丕率先开口。 曹植猛抬头,陷入了那温柔的笑容之中,记得他小时候,曹丕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笑的,那时他很喜欢跟在曹丕的身后,因为他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哥哥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与疏离,他拼命地努力让自己变得出色,就是希望哥哥可以像以前那样宠溺地拍拍他的头说一声“还是子建最聪明了”。 曹丕缓缓走过去,将曹植额前的几缕碎发理了理,笑道:“子建当真是长大了呢,才华横溢,真让人羡慕啊。” 曹植的眼中闪过光彩,有些激动的说道:“二哥,我,我,你,你终于肯夸我了。” 曹丕一愣,泠潇在树后憋笑,天哪,曹植你不要这么可爱啊。 曹植似乎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又不能收回去。曹丕突然轻笑出声,拍拍他的肩,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说着,便搂过他的肩,两人来到池边的亭中开始吃吃说说笑笑,泠潇看着孩子气的两个人,抛下了名利,只以兄弟的身份坦诚相对,敞开心扉,不忍心打扰这温馨的画面,眼神慢慢变得迷离。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这两兄弟会有什么变故产生,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七步诗,但她知道,至少,现在,当前,眼下,他们彼此还是好兄弟,血浓于水,这份亲情岂是这么容易割断的。 这一晚,便是一生的宝藏,至少今晚他们是那么快乐。 第九十八章 想通了许多,心境一片清明,既然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又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那么就好好珍惜眼前吧,至少日后还有个回忆。人生痛苦的,不是未来的生活多么不堪,而是回首过去,竟是没有可以让自己珍惜的记忆。 悄悄离开,遍寻不到曹操,不禁觉得有些郁闷,正思考间,不期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来是想和子桓和子建一起的,不过他们兄弟难得相处得这么融洽,所以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曹操说道,带着一丝欣喜和欣慰。 泠潇勾起一抹笑,离开他的怀抱道:“那你现在跟我来吧,我还有一份礼物没有送出哟。” 曹操一挑眉,显出几分兴趣来。 “你说的礼物就是烟花啊,这不是很普通么?”曹操抱着胳膊看着使劲捣腾的泠潇。 泠潇白了他一眼,道:“这不一样的,专门定制的哦,待会儿放了你就知道了。” 另一边,曹植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对微微有些醉意的曹丕说:“二哥,等会儿有礼物给你,你要看天上呀。” 曹丕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不一会儿,漫天的烟花绽放,竟是曹丕的样子,各种表情栩栩如生。曹丕看向曹植,曹植一笑,两个人便一起看起了烟花,嘴角翘起幸福的弧度,不管怎么样,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皇宫。 刘协坐在屋顶之上,看着那一片烟花,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果然她一回来就不能安静了。” 男子没有说话,略显深刻的五官勾勒出坚毅,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身为九五之尊却脆弱得让人心疼的人,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他本漂泊不定,是刘协救了他一命,本只是为报救命之恩而留在这个傀儡皇帝保护他,但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连心也丢了,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够一直呆在他身边保护他。 跟着他许多年,看着他慢慢长大,陪他一起经历那高位的孤寂,人情的冷漠,见证他一点一点的成熟,但在人后,他不设防时流露出来的脆弱还是让他心疼,让他忍不住想去呵护他,不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久久的沉默,直到漫天烟花谢幕。 “陛下,夜深露重,还是——” 刘协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我很累了,我想放下她,就像她一样好好珍惜眼前人,努力追寻自己的幸福,你,可不可以等我?” 惊讶,欣喜,难以置信,一时间百感交集,良久才说:“我当然可以,一辈子都可以等。” “那先回去了吧。”平静的语气让人不安,男子一把搂住想要离开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协有些怄气地说:“假的,都是假的,既然不相信就算了,当我没说。”说着,便要挣开对方的怀抱。 “不不不,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害怕……”声音越说越低,不安的情绪让人不忍再说什么。 “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我定不会负你,相信我。”伸手握住对方微微颤抖的双手,平生第一次在这冰冷肃杀的皇宫里感到了一丝温暖。他贪恋这份温暖,哪怕就此沉沦,万劫不复。 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拥住怀中的人,不管以后的路有多艰难,他们都不会感到孤单,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彼此。 第九十九章 相府。 繁华落幕,泠潇的目光望着远处,曹操好奇地说道:“在看什么呢?那里有什么啊?” 泠潇扬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道:“皇宫啊。” “皇宫?皇宫有什么好看的?” “嘻嘻,天机不可泄露。”泠潇感到心情大好,既然时代大局她改变不了,但至少让他们都可以抓住那么一点点的幸福,哪怕只是昙花一现。 “天机?你又做什么坏事啦?”伸手刮了刮泠潇小巧的鼻子,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泠潇拍下曹操不安分的手,道:“才不是坏事咧,像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怎么会做坏事呢?对了,今天我心情好,不如来个彻夜狂欢吧。” 曹操摸了摸鼻子,道:“行啊,不过你打算怎么狂欢呢?” “你等着啊。”泠潇说着便没了影,曹操无奈摇头。 很快,屋顶就传来了琵琶声,清脆的声响引来了相府内的众人,不知是酒意醉人,还是天性使然,今晚的大家抛下了许多礼数,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放松且自由。 “谁拨断生死离,谈笑里执着棋,落下子无回意,这一盘可输起?命谓何,何谓命,难由天我自逆,挥袖断去前尘迹,此身投魔千秋谁记?既是苍天有过,弃苍生于烽火,就让我来纠天错,将宿命打破,笑他堪浊,我自逍遥千盏落,御风独游过,留下新传说……”一首天错将泠潇此时的心境唱的七七八八,她已经下定决心,历史怎么写她不想管,也不能管,但她会努力让历史文字之下的生活更加精彩,会努力让他们得到哪怕一瞬的幸福。 所有人都顺着乐声起舞,虽然大多数都是不协调的,但却酣畅淋漓地宣泄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而泠潇也是激动,好不容易才将这么简单的事情想清楚,然而一旦想清楚了,就会一往无前。 一时兴起,就用琵琶弹奏了逆天赋,此时此刻的她,恐怕是已经对天庭非常失望了,既然天不怜她,那一切的因果就让她自己去追寻。 “我恨仙神何负我,苍天弃吾吾宁成魔,身凡夫却与天搏,立傲骨谁能挫,我寻天道天却欺我,逆天怎为错,何惧业火灼,无非重霄堕,唯留不屈凝魄,谁将苍生掌中握,睥睨六界休阻我,弃尽了怯懦,点三世烽火,斩断俗尘阡陌,自比天地却欺孱弱,不恤苍生陷水火,笑尽狂事错,看透世间浊,谁言留我成祸,且论尽是非功过,立恒誓天劫任落,东海千年没,冰壁锁冽魄,永不服还是我。” 由于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整个相府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像曹植曹丕更是宿醉,头疼得厉害。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主要是一大早的,就有好多许昌的官员上门询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说好听点是关心,其实就是昨夜吵到不少人,看他们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昨夜泠潇的感染,在对方问题让自己招架不住时,相府上下很默契地唱着“我寻天道天却欺我,逆天怎为错”等走开了,搞得对方都是云里雾里的,又不好怎么样。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荀彧却是让曹操也有点招架不住啊。 “相爷,昨晚的事您最好还是解释一下吧,整整一夜啊,我整整一夜没睡好啊,难道相爷您不知道您已经严重扰民了么?”荀彧咬牙切齿地说。 曹操干笑两声,自知理亏,只好狡辩道:“那什么,泠潇的歌声不是很好听的么,就当欣赏了一夜天籁吧。”曹操深知荀彧性子,固执得紧,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是不会罢休,想了想,实在不行,就按泠潇说的做吧,不过泠潇也真是神了,都被她料到了。 “嗯?”荀彧只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继续兴师问罪,曹操一看他的神色,立刻低下头,再抬起头眼中一片懊恼,十分懊悔地说:“昨夜一时兴起,今次想起来真是后悔呀,文若放心,孟德日后定会以身作则,再不犯此种错误。”一脸的认真,看得荀彧十分满意。 待荀彧走后,泠潇溜了出来,与曹操一击掌,同呼“搞定”。 第一百章 经过这件事之后,相府的人相处反而更加融洽了一些。曹植和曹丕更是亲近了许多。 泠潇喜欢清静,是以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喝茶,发呆。 “唉。”在叹了第一百零三次气后,泠潇放下茶杯,暗道,自己好像越来越会发呆了,唉,第一百零四次。 虽是发呆,但警觉性一点不差,感到有人走近,一抬头,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来人虽有着男子的英气,但却是男生女相,尤其是那白皙的皮肤,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来人见到泠潇抬头,也是一惊,早已听到下人们谈论过她的倾城之颜,如今一见,仍是忍不住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的容颜。但看到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赏时,心中还是得意的。 “你就是慕容泠潇?”何晏走到泠潇面前坐下问道。 泠潇挑眉,心想这是谁啊,怎么长的这么好看捏:“对啊,你又是谁呢。” 何晏顿了顿说道:“何晏。”前一段时间他出去了不在相府里,一回来就听到了许多关于眼前这个女子的事情,有好有坏,但他对她的印象却实在好不起来。 泠潇眼睛一亮,道:“你就是何晏?”说着,泠潇便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绕着何晏不停地打量,嘴里念念有词“果然是很漂亮啊”。 何晏被她盯得浑身不得劲,心想,这女人也真是大胆,就这样盯着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更可恶的是,竟然说他漂亮,他不是女人! “咳咳...”何晏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尽量自然地说道,“我听说父亲很看重你?”故意将看重两个字重读。 泠潇哪能不知他的想法,不过她向来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是以答道:“对啊,怎么?你吃醋?”泠潇突然凑近,眨了眨大眼睛。 “咳咳咳……”何晏被她一吓,呛着了,却看见对方眼里的戏谑,方知自己被耍了。心中有些憋闷,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殊不知自己的表情多么容易惹人误会。 泠潇摸摸鼻子,暗道,怎么这些人都这么别扭啊? 说起来,其实连何晏都不知道自己来找她是为什么,或许只是纯粹的好奇吧,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可以让曹操那样的人如此在乎,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不明不白的冲动,听了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想见见究竟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总而言之,他来了,也见到了,只是与他想象的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而且她说出来的话还那么的,让人难以想象。 “喂,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啊?”泠潇的话打断了何晏的兀自神游。 何晏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淡淡说道:“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便起身离开,轻甩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干嘛。 泠潇莫名其妙地看着何晏离开,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啦。不过,傅粉何郎,长得真是不赖,只是脂粉气重了点,虽然长成那样不是他可以决定的。这日子也着实无聊,要不,找点乐子,于是,坏念头一起,便没办法压下去了。 第二天,何晏被一群朋友拉出去喝酒,泠潇便也拉了曹丕曹植一起出去,两人对泠潇的印象早就转好,也就陪她一起去了。 “泠儿,你今天想到要出来了呢?”曹丕看着一脸兴奋的泠潇道。 “嘻嘻,玩个恶作剧嘛。”泠潇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对两人说道,“等会儿看好戏。” 曹丕与曹植对视一眼,无奈,但又有点兴趣。 三个人来到一家酒楼,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虽然他们三个一进去已经够起眼了。 曹植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随后进来的何晏等人,不禁疑惑地望向泠潇,难不成她想整何晏。曹丕也看到了何晏,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一起看向泠潇,泠潇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靠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好好看戏。 与何晏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紫衣,甚是华美,另一个则是淡蓝色,显得朴素许多。 泠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几人,曹丕和曹植一脸莫名,难道何晏惹了这位大小姐? “喂,来了。”泠潇突然压低声音对两人说道。 两人往门口看去,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相貌也算可以,只是,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手还翘着兰花指,走起路来扭着腰,总括,娘娘腔。整个酒楼有一瞬间的静默,众人很默契地恶寒了一把。 其实此时男子的心里也是极度哀怨的,他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宫主居然让他来演一个娘娘腔,丢人丢死了。 泠潇看着自己的手下如此卖命的演出,很不厚道地憋笑憋到内伤。 第一百零一章 男子扫视了一圈,有意无意地看了泠潇那一桌一眼,然后定格在何晏那一桌,眼睛一亮,径直向何晏走去。 泠潇暗叹,怎么古代的人个个演技都这么好啊。曹植皱了皱眉,怎么说他和何晏也算兄弟,看那样子那男的是要找何晏麻烦了,自己还是去帮帮他吧。突然感到曹丕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解地看向他,曹丕朝泠潇努努嘴,曹植看向泠潇,发现泠潇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边。好吧,原来是她设的计,真是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男子走到何晏身边,给了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让众人再次恶寒了一把。 男子嗲声嗲气地开口:“这位公子,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在下搭个桌呢?” 蓝衣青年和紫衣青年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然后好笑地看着脸色瞬间变黑的何晏。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与陌生人一起。”何晏冷冷拒绝。 “哎哟,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每一个熟人不都是从陌生开始的么,公子何不给在下一个机会,让我们熟识呢。”罢了,还有意无意地抛了个媚眼。 曹丕和曹植也忍不住抽搐,反观泠潇,镇定自若。 “算了,我不想和你有这个机会。”何晏拒绝得直接。 男子一愣,明显没想到何晏会这么直接,这时,角落里传来轻轻的敲击桌面的声音,三下。 于是男子立马换了一副表情,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瞧这脸蛋多好看,不如跟了我呗。”说罢,还猥琐地笑了几声,伸出手就想勾何晏的下巴。 泠潇兴奋了,天哪,她家手下就是厉害,这么快就掌握了流氓的精髓。曹丕和曹植此时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只是没有想到,何晏突然出手扣住了男子的手腕,出于本能,男子立刻将手抽回,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些痕迹,若是高手便可以看出来这男子的武功绝不简单。泠潇注意到,紫衣青年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晏与那男子的对峙。 泠潇低声问道:“何晏会功夫啊?” 曹丕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虽然他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还是有些防身的功夫的。” 泠潇暗道失策,不过她绝魂宫的人那一个个都是高手啊,所以也不是很担心,只是那紫衣青年让她有些不安。 何晏似乎是怒了,他哪能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男子,还是个娘娘腔轻薄呢。 曹植有些担心地看向泠潇,真的没事么? 泠潇用眼神安慰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突然,泠潇眼神一冷,将手中的杯子甩了出去,“叮”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杯子碎落的声音。何晏有些怔愣,看向不远处的泠潇,还有曹植曹丕,满眼疑惑。男子看了一眼地面,脸色有些发白,地上躺着一枚极细的银针,幽幽地泛着蓝光,有毒!幸好宫主及时发现,不然他的小命可就玩完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泠潇看着淡定开溜的手下,很是无奈。一时间,酒楼的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不过被她冷冷一眼扫过去,大家很自觉地扭头望天。 紫衣青年同样望向泠潇,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泠潇从容地站起身,拉起想溜走的曹丕和曹植俩人,走到何晏那桌,说道:“公子何必下手如此狠毒呢,这一针下去,恐怕是一条人命吧。” 何晏见人已逃走便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刚坐下就听到泠潇的话,感到不解。于是,一桌六个人,两个明白,四个不明白。 紫衣青年微微一笑,道:“姑娘也不赖呀,既然是平叔认识的人那就交个朋友呗,我现在很想和姑娘切磋切磋呢。” “博城,你们在讲什么呢?”何晏不解。 博城并没有回答,只是说:“平叔,还是介绍一下吧。” 何晏这才想起来,一一介绍,紫衣青年叫李问,字博城,蓝衣青年叫沈鸢,听到这个名字时,泠潇惊讶地看向貌不惊人又安静低调的蓝衣青年,他竟然是沈鸢。由于绝魂宫的情报网极其强大,因此她知道,沈鸢是个用毒高手,曾经让好几个门派组织一夜灭门,下手可谓狠辣,但却极少人知道他的真名,只是称其为百毒鸢尾,因为他每次下完毒,杀完人都会留下一株鸢尾。 几人客气了几句,泠潇才回过神来。 泠潇震惊之余,还不忘问了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何晏率先回答:“我们自然是朋友了。” 泠潇摸了摸下巴:“朋友?你和他们是朋友我当然知道了,我是想问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何晏看了两人一眼,一个笑得张扬,一个笑得儒雅,有些不自在地说:“他们,自然也是朋友。” 泠潇看到何晏的神色就明白了,曹丕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虽然吃惊,但也不动声色,只有曹植一人还有些不太清楚状况。 第一百零二章 泠潇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江湖大八卦啊啊啊啊,兴奋的呀,笑得灿烂之极,一脸暧昧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无视沈鸢有些冰冷的眼神,对着曹丕曹植说道,“子桓子建,我们回去吧,今天收获颇丰啊。”曹丕一脸无奈,曹植一脸迷茫,但还是道了声告辞跟着泠潇离开。 走了几步,泠潇突然回头对着沈鸢说道:“鸢尾很漂亮,但若是有了牵绊,还是不要再用了的好。”说完,大步离开,沈鸢一怔,看向李问,心中明了,浅浅一笑。 三人走在街上,曹植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到现在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曹丕用扇子敲了敲曹植的头,答道:“你该问始作俑者是想干什么?” 泠潇白了曹丕一眼,说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玩玩而已,你们信么?” 曹丕曹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信,你绝对干得出这种无聊的事。” “如果你们不是兄弟的话,我还真想把你们的关系变成沈鸢他们那样的。”泠潇不气反笑,满意地看到了曹丕的一脸尴尬。 “对了,沈鸢和李问到底什么关系啊?” 泠潇捂嘴偷笑,说道:“还是让你哥哥给你解释一下吧。” 曹丕无奈,悄悄凑近对曹植说道:“他们是情人。” 曹植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曹丕的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复杂得无法辨认。泠潇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 泠潇突然问:“喂,何晏喜不喜欢男人啊?” 曹丕和曹植闻言一个趔趄,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泠潇说:“你想干嘛?” 泠潇奸笑两声道:“当然是做媒了。” 曹丕与曹植对视一眼,快步往前走,天,他们不认识这个疯狂的女人。 泠潇赶紧追上,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曹丕一把拉过曹植,跑!泠潇一看,追!于是,三人就在街上追追闹闹的回了相府。 回到府中,管家告诉泠潇曹操找她,泠潇径直来到书房。 曹操正在练字,见到是她,停笔笑道:“回来啦,有件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哦。”泠潇挑眉,示意他继续说,“我要征讨关中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啊?” 泠潇本想说好,但突然想到,曹操不在,不正好实施做媒的计划么,于是,立刻改口道:“我厌倦战场了,还是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掩饰,依旧笑得温柔:“那好吧,好好等我,别惹事哦。” 泠潇乖巧地点点头。 七月,骄阳似火,烤灼着大地,大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愿出来,除非不得已。 曹操亲率大军征讨关中。 相府。 “喂喂喂,你们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姐姐我不是冰块。”泠潇一边躲避着众人的追赶,一边大喊道。 为什么呢?原因如下:夏天到了,大家自然感到非常的热,感到热之后呢,自然要寻找能降温的方法了,不巧呢,曹植发现泠潇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热,而且呆在泠潇身边还有一丝凉意,结果,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反正全府的人都知道了。于是,大家都逮着泠潇降温了,反正泠潇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泠潇被这阵势吓到了,施展轻功跑到了屋顶上,对着下面的人吼道:“等等,我有办法给你们降温。” 下面的人霎时安静,望着屋顶上的泠潇。 “拿几个大桶来,装满水,我来给你们制造冰块,拿到屋子里去放着。” 底下的人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扛来了几个桶,泠潇一跃而下,众人感叹,真凉快啊。 泠潇一掌按着水桶,缓缓注入真气,水桶里的水便以肉眼可观察到的速度开始结冰,不一会儿,几桶水就变成了几桶冰,大家打碎了各自拿了一些放到屋子里去。 总算解决了,泠潇开始寻找罪魁祸首,狠狠瞪着想要逃跑的曹植,喊道:“曹植,纳命来,姐姐我今天要灭了你!” 第一百零三章 曹植叫了一声,脚底抹油,泠潇在后头穷追猛打,曹丕看着打闹的两人,无奈失笑。紧赶几步,追上两个人,挡住泠潇,劝道:“泠儿,算了,别生气了,反正现在都没事了。” 泠潇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道:“我现在觉得何晏不需要做媒了,我想换个对象了。”说完,颇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躲在曹丕身后的曹植一眼。 曹植顿时感到一股冷气直窜脑门,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想到上次酒楼里的那个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拉拉曹丕的袖子,求救道:“二哥,你要救我啊,我不要再见到那种娘娘腔啊~~” 曹丕没有回答,眼神幽深,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泠潇望天,叹了口气,千万莫被我猜中啊。 一处雅致的别院。 泠潇好不容易打听到沈鸢的住处,直接翻墙而入,轻巧地落到一棵树上,看着院中情景。 沈鸢穿着淡青色长袍,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琴弦,流淌出一段高雅。李问坐在他身边,细细聆听,表情单纯而痴迷。 一曲终了,沈鸢淡淡开口:“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泠潇一愣,他是怎么发现的?从树上跳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问有些敌意,沈鸢握住他的手安抚,对泠潇说道:“闻出来的,我从小与毒打交道,需要辨别许多草药毒药,鼻子也就特别灵敏了。” 泠潇歪着头,好奇问道:“我身上有味道么?” 沈鸢有耐心地说道:“很淡,但是绝对有,别人也许闻不出来,但我却一闻就知道,因为实在太过特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应该身中奇毒吧。”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因为当初那冰影雪魄的毒早已和她自身的血液融为一体,所以她才会百毒不侵,浑身冰冷,哪怕是大夫把脉,也不一定可以察觉。 “的确,不过现在没事了,反正已经伤害不到我了。”泠潇无所谓地答道,觉得来找他们帮忙真是没错。 沈鸢微微皱眉,虽然他已不想再介入江湖,但对毒还是有一定的热衷的,遇到难解的毒更加可以激起他的好胜心。 “喂,鸢的毒术是独步天下的,说不定他可以解了你身上的毒的。”李问开口,因为他知道沈鸢对奇毒绝对有兴趣。 泠潇一挑眉,道:“好啊,那就让你家的鸢试试呗,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们哦,如果要把脉的话,我的脉象绝对健康,如果要问症状的话,我只能说,除了我体温过低外,没有其他中毒迹象,所以,你是不可能解了我身上的毒,况且,这毒根本无药可解。” 沈鸢皱眉,他相信泠潇不会骗他,那么这种毒到底是什么他都无法确定,何谈解毒。 浅浅一笑,对着泠潇说道:“如果如姑娘所说,那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李问有些不太相信,想说什么,沈鸢示意他安静。 泠潇走到两人面前坐下,了然一笑。她现在血液也是毒,怎么可能解得了,不过也好,冰影雪魄的毒性太强,所以她也是百毒不侵了。 注意到两个人的神色有些怪异,泠潇不禁问道:“你们怎么啦?” 沈鸢摇摇头,李问看到沈鸢摇头,也摇摇头,其实他们是感到泠潇走近时,一股凉意便扑面而来,心下奇怪而已,不过沈鸢想起泠潇说过她的体温低于常人便也释怀。 没得到答案,泠潇只好继续问道:“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如何?” “不熟。”沈鸢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泠潇扶额,决定发挥自己死缠烂打的本事:“不熟也可以混熟的么,只是一个小忙而已啦,易个容就好啦。” “易容?”沈鸢一挑眉,似乎有些兴趣。 第一百零四章 泠潇一见有希望,立刻将把她的计划解释了一遍,沈鸢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你这样做的目的呢,不见得是纯粹的好玩吧?” 泠潇垂下眼帘,答道:“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好,我帮你,明天晚上,你带人来,我准备好东西帮他易容。”沈鸢答应。 泠潇抬起头,道:“谢谢。” 说完,便起身翻墙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泠潇带着刘立去了,也就是上次那个“娘娘腔”。刘立一脸哀怨地看着泠潇,道:“宫主,为什么又是我啊?” 泠潇老成地拍拍他的肩,道:“鉴于你上次的表现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有这种好事我第一个想到你。”刘立欲哭无泪。 进入沈鸢和刘问的房间,刘立一脸委屈地拉着泠潇的袖子,妄图做最后挣扎。泠潇一甩袖,将刘立推了进去,说道:“哎呀,沈鸢好不容易才答应的,你呀,还是乖乖的咯。” “什么,沈鸢?”刘立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呜呜,宫主,百毒鸢尾啊,你想害死我啊。” 沈鸢好笑地看着主仆二人,实在是很无语,不过心中却更加肯定两人的身份都不简单,竟然都知道他的身份。 “喂,娘娘腔,鸢既然答应了帮你易容就肯定不会用毒害你的,你不要乱说啦。”李问有些生气地说。 泠潇暗笑,好护犊啊。刘立一听,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才是娘娘腔呢,爷爷我是堂堂七尺男儿。” 李问给了他一个白眼,上回酒楼里的事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刘立又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对泠潇道:“宫主,你害死我了,以后有这种事再也别找我了行不?” 泠潇勾起他的下巴,惋惜道:“你认命吧。” 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是将刘立改头换面,泠潇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人心中感叹哪。 “来,刘立,缩骨,把你这大身板变小点,记住了,你可是个斯文公子哦。” 刘立无限怨恨地看了泠潇一眼,还是照做。 “怎么样啊?”泠潇问沈鸢,“像不像呢?” 沈鸢观察了一下,道:“气度风韵不够,眼神太过凌厉,江湖气太重。” 泠潇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我带回去好好调教几天就行了。”说完,便拎着人走了,只留下一句“谢啦”随风散去。 沈鸢一笑,能认识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子也算是缘分了。 几天后,一行人吹吹打打来到相府——提亲。 闻讯赶来的众人看着几箱子聘礼,愣了。 管家将人请到大堂,请了曹丕出来,曹操不在家就由曹丕先当家了。 曹丕听到有人上门提亲,惊讶之余,想到了泠潇前日里说过的话,沉吟了一下,对管家道:“去把泠儿请来。” 管家心中疑惑,但也领命而去,曹丕径直走到大堂,就见到一个男子优雅地喝茶,男子相貌俊秀,浑身透着书卷气,但又隐隐有些怪异,不过一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心中猜想,应当是个书香世家吧。 刘立感受到曹丕的打量,心中有些忐忑,但表面不动声色,一举一动做得毫无破绽,感谢宫主这几天的悉心教导啊。 曹丕走进去,刘立像刚刚发现似的,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曹公子,在下柳上惠。”憋着气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刘立憋屈死了,宫主取得什么别名啊,就不会整个正常点的。 曹丕回礼:“见过柳公子。”嘴角微微抽了抽,继续道:“不知柳公子这是——”指了指那些聘礼问道。 “柳公子”温和一笑,略带羞涩地说:“在下想向府上提亲。” 曹丕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道:“那柳公子是向哪位提亲呢,我府上好似没有未出阁的女眷啊。” “柳公子”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道:“在下是想向曹植公子提亲。” 第一百零五章 曹丕一愣,有些僵硬地问道:“是替公子家中姐妹么?” “柳公子”俊脸微红,道:“不,是替我自己。” 曹丕手抖了抖,茶杯差点没掉到地上,干笑两声道:“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柳公子”着急地摆摆手,诚恳至极:“不,我对子建是真心的。” 曹丕扯了扯嘴角,有点不太自然地说:“公子,这恐怕子建不会答应啊。” “柳公子”认真道:“不,不会的,我与子建真心相爱,他肯定会答应的,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的。” 曹丕倒吸一口冷气,强压下心头怒火道:“我劝公子还是不要胡搅蛮缠了,子建是不可能与一个男人的成亲的,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首先就不答应。” “柳公子”似是不解似是愤怒地望着曹丕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你是子建的哥哥,也无权干涉他的终生。” 曹丕猛地站起来,一甩袖道:“哼,长兄如父,这件事我当然可以决定,我劝公子还是趁早回去吧,不送了。” “哎呀,子桓,你这是干什么呀,来者是客,何必大动肝火呢?”明显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入了大堂,泠潇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映入了两人的眼中。 曹丕一下子就明白了,面色有些不善,对泠潇说道:“那是你请来的客人,与我无关。” 泠潇无视他的坏心情,道:“人家既然是来提亲的,那你当然要好好招待了,我看他与子建也会郎才郎貌啊,般配得很呢。” “柳公子”嘴角抽搐,还得努力做出一副诚恳之极的样子,曹丕无法,只得说:“既是子建的事,自然需要子建自己决定,管家,把子建叫来。” 管家上前说道:“三少爷今天一早就和何少爷一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曹丕下意识地看了泠潇一眼,泠潇一脸平静,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其实是泠潇让沈鸢以结识曹植之名让何晏将曹植带走的,正主儿不在好办事哪。 “那请柳公子先回去吧,改天等我问过了子建再说。”不管怎么样,曹丕还是把面子做足了。 “柳公子”不着痕迹地看了泠潇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道:“那好,在下恭候佳音。”说完,便让人抬着东西走了,管家也去忙了。 “你认识他吧。”曹丕松了一口气,但语气依旧不善。 泠潇摊摊手,道:“谁说的啊,你有证据么?” 曹丕叹了口气,耍嘴皮子他从来就不如泠潇。 “喂,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泠潇难得有些认真地说。 曹丕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今天子建真的答应和一个男人成亲你会怎么样?” “不会的,就算是他答应我也不会答应!”曹丕双手握拳,情绪有些激动。 泠潇“唰”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就算是个男人又怎样,至少没有乱伦!” 曹丕一怔,双眼呆滞又充满哀伤,喃喃自语道:“是啊,兄弟是永远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其实泠潇刚刚那句话也是为了试试曹丕的,没想到,竟然被她猜对了,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曹丕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弟弟呢,他们是兄弟啊,若是普通人说不定不管是什么关系泠潇都会帮的,可偏偏,是曹丕。 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泠潇有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或许不该一定要求个答案的吧,但如果再重来一次,泠潇恐怕也还会这样做的。只是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云隐月,星光闪,广袤的天地之间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惊鸿过影后,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第一百零六章 泠潇托着下巴,坐在屋顶上瞭望星空,感到很迷茫,她不知道她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她存在于这个时空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 突然,一个人窜了上来,泠潇一看,竟是曹丕。 曹丕见到她眼底的惊讶,微微一笑,道:“睡不着,上来乘凉。” 泠潇撇撇嘴,才不信。 半晌,曹丕开口:“不要告诉他好么?” 泠潇抿唇,道:“放心,我不是多话的人,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曹丕苦笑,他还能怎么办,爱都爱了,收不回来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这份爱深埋心底,什么痛苦,什么不伦,都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泠潇看着他,终是问了一句:“那甄宓呢?” 曹丕一愣,没有想到泠潇会突然问起她,想了一下,淡淡答道:“我想,以她的聪明早已知道了吧。” 泠潇心中一紧,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爱的是谁?” 曹丕摇摇头,泠潇叹了口气,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甄宓明明就是很喜欢曹丕的,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来,估计不管怎么样都会对曹植很有敌意吧,难道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才被曹丕赐死的么? 泠潇想得头都大了,这三角恋实在太复杂了,偏偏三个人还都是人中龙凤,想要低调点私奔都不可能,甩甩头,不想再思考这些东西了。 曹丕拍拍她的肩,浅浅一笑,下了屋顶,泠潇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随时都会散去。 一夜寂静,就这样坐到了天亮。泠潇向来极少入眠,即使睡着也很浅,稍稍一点动静就会惊醒,由于体质特殊,所以她干脆都不睡了,心中有事,如何睡得安稳。 第二天大家默契地将昨天的事避开不谈,只是知道了一切以后的泠潇,看着两兄弟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些不太一样。 泠潇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于是她来到了曹植的房间,曹植见是她,咧开嘴一笑,打趣道:“慕容姑娘最近不是应该忙着做媒的事么,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啦?” 泠潇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的事曹植自然已经知道,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曹植诧异地看着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她每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半晌,才答道:“我很正常。” “这不是正不正常的问题啦,而是说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应该不会吧,反正我还没试过。”曹植摇摇头。 “哦,那就没事了。”泠潇对这个答案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曹植有些疑惑地看着泠潇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难过的表情,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对了,你觉得你二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二哥?很好啊。”简短的评价,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泠潇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 “是啊,那什么,我先走了。”泠潇逃也似地离开,留下曹植一人莫名其妙,二哥是很好啊。 “不对不对,还有,你觉得甄宓如何?”泠潇突然折回来问道。 曹植想了想,说道:“也很好啊,和二哥很般配。”说罢,露出一个笑容,泠潇觉得不似作假,带着一肚子不解离开了。所以她没有看到身后的人那瞬间哀伤的眼神。 跑出去之后,泠潇松了一口气,看那样子,曹植也是很喜欢曹丕的吧,只是自己不清楚罢了,不过应该还没有到爱的程度,顶多是一种特别的依赖,不然也不会说觉得甄宓和曹丕很配了。 那么,甄宓呢? 第一百零七章 这些年,她走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许多时间冷暖,帮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本以为已经比他人懂的多,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可能看透的。 “慕容姑娘,一人独酌不觉无趣么?”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习惯了。”泠潇淡淡答道,看着甄宓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甄宓细细打量着泠潇,掩唇笑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你么?” 泠潇瞥了她一眼,说实话,眼前的人与自己之前想象的甄宓相差颇大,或许,古人就是难懂吧:“想说就说呗。” 甄宓似乎很喜欢笑,但眼中却透着一丝洞察,道:“你想必也知道了吧,子桓和子建的事。”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泠潇没有答话,等着甄宓继续讲,“唉,你可真不好玩儿,难道你都不会想知道我的想法么?” 泠潇还是头一次在古代见到这样的女子,而且还是个有名的大美人,不过她的确是有些好奇,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甄宓又是一阵轻笑,道:“你倒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难怪啊,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管他们的事比较好,各人命中自有劫数,是非对错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决定吧,有时候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出手帮助说不定是害了他们,不是说,历劫才可重生么?” 泠潇抬眸,眼神有些凌厉,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仅仅是甄宓,仅仅是一个普通人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和你一样啊,有人跟我说,等我扮演完甄宓这个角色就可以回去了,不然我也不用对曹丕这么好,说实话,他的确是个好人,对我也挺好,可惜啦。” 泠潇一怔,一样?竟然是一样,穿越。 饶是心中惊讶,泠潇也很快收敛了心情,平静地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平日里就跟兄妹似的,我早就跟他说过我的来历了,不过最后我还是被他给杀死的,这可真是郁闷。” 泠潇心头思绪百转,那曹植呢,到底是什么心境? “慕容啊,他们两个人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反正最后肯定还是按着历史发展的,而且,告诉你哦,曹植也是喜欢曹丕的,上回他喝醉了,被我套出来的。” “那你呢?” “我?我喜欢的当然是美男啦,看看回去之后可不可以碰到他咯,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会死缠烂打的。”甄宓的话语中透着三分调笑,三分黯然,四分坚定,泠潇也只能祝福她了。 “看来,有些事我还真不能管了,而且,教你那些话的人也不希望我管吧,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啊,你知道。”甄宓惊讶之色尽显,的确是有一个老头叫她这样做的,不过那些话也有她自己加工的成分哪,不完全是照说,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一下子就知道是有人示意,这个女子到底有着什么来历?那老头说自己是神仙,难道…… 泠潇不知道甄宓脑子已经想了这么多,见她发呆,便起身离开,等甄宓回神早已不见了那抹纯白,一片枯叶缓缓飘落,呀,秋天到了。 很快,相府的众人便发现泠潇不见了,一连数天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对此,曹丕一句话解决了忙着寻人的众人:“泠儿定是找父亲去了。” 没错,泠潇的确是找曹操去了,既然要不管那些事,那就干脆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来到大军驻扎之地,泠潇竟生出几分亲切感来,毕竟之前呆了这么多年,一路进去无人阻拦,许多兵士都是识得她的,还有人高兴地跟她打招呼。 一路走向中军大帐,却遇到了一个中年人,那人长得并不出奇,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睿智的光芒,满满的都是精明。 “你是何人?军营重地,你一个女子怎可擅入?”司马懿一见到泠潇就开口质问。 泠潇一挑眉,心中已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故意说道:“我又不是第一回了,这军营,我可是常客。”说着,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司马懿微微皱眉,眼前的女子气质脱俗,不似一般人,可是那一笑却是带了些风尘气,心中不由得开始揣度起泠潇的身份。 “潇潇,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正僵持之时,突然传来了一道含着惊喜的声音。 泠潇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扑到了来人怀中,笑道:“想你了呗。” 曹操受宠若惊般地睁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道:“潇潇,你是不是吃错药啦,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这样说的呀。” “去。”泠潇瞪了他一眼。 司马懿不甘被忽略,行了个礼道:“丞相。” 曹操这才发现司马懿也在,不禁问道:“潇潇,你怎么和仲达在一起啊?” “碰到了呗,他以为我是坏人捏。” 曹操一想,也是,司马懿并没有见过泠潇,小心一点也是正常的,道:“仲达,这是泠儿,也算是军中之人吧,你去问问其他人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曹操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泠潇的身份,所以干脆让司马懿自己去了解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司马懿也着实好奇,拉着还几个相熟的人打听了一番,最终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个奇女子啊。”心中对泠潇生出了几分探究。 这一回来到军中,泠潇还顺便帮曹操训练起了士兵,教给他们一些江湖的功夫,提高他们的实战技术。怎么提高呢,其实很简单,就是轮番和泠潇打一场,当然了,点到为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大军已在这濡须口与孙权僵持了一月,孙权的确是人才,军容肃整,曹操一点儿也讨不到便宜。 看着霜华渐染的鬓发,泠潇知道,他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终是会有那么一天,她会看着曹操死去,再一次感受那份绝望,和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等待。这一次,不知又要多少年? 好好珍惜吧,泠潇在心中如是说道。 雪消冰融,冬天差不多要过去了,泠潇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南,有些怔忪,风吹起长发,衣袖舒卷,精致武侠的容颜,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感伤,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让人不敢靠近,生怕亵渎。 曹操来到泠潇身旁,望着远处,淡淡说道:“又在想些什么呢,每天就知道发呆。” 泠潇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道:“胡思乱想呗。” 收回视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搂住身边的人,泠潇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身后的士兵晃了眼,竟然在两人的眼中看到了一道紫光,虽然一闪即逝。 “回去吧。”泠潇轻声说道。 曹操再次看了看远方,应了声:“好,听你的。” 建安二十一年,汉天子册封曹操为魏王。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擒杀关羽,取得荆州,向曹操称臣。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 白雪飞旋,冷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泠潇陪着硬要看雪的曹操坐在院子中,不一会儿,发上便都是雪了,身上也落满了雪。 “这么冷的天气,你就不怕着凉么?”泠潇不满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关心。 曹操鬓发已白,看着眼前依旧容颜未改的女子,笑道:“这说不定是和你最后一次看雪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泠潇强压下心中的悲哀,表面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许乱说话。” 曹操轻笑出声,眼中是一片了然:“是不是乱说话,想必你更清楚吧。”泠潇没有说话,曹操继续道,“人,都是要老的,也是要死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么,这一生,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我从来都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别说了。”泠潇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眼角隐隐有些湿意。 曹操摇摇头,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潇潇,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只认定了一个你,来世,你可以找到我么?” 一滴泪滑过嘴角,泠潇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可以,当然可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要一直等下去的,哪怕人海茫茫,我也会将你认出来。” “我就知道……”曹操浅笑,“潇潇,苦了你啊,有时候,不记得反而是一种幸福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忘记你。” 泠潇将曹操靠到了自己的肩上,曹操仍继续自顾自地呢喃:“我可不可以不忘记你呢,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啊……”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泠潇一直坐在那里,两人身上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泠潇感到怀中人的身体逐渐冰冷彻骨。 紧咬下唇,努力不让眼泪再次滑落,但视线仍是模糊,嘴里是咸涩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府中的人发现曹操已死时,泠潇早已不见,他死了,那么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将曹操扶正,那人的嘴角还有一抹浅笑,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毫不犹豫地离开。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只是在很多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那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被淡忘,她,只是大多数人生命中的过客,亦只是这场历史的过客。 终究只是过客,所以不要动心,终究只是过客,所以迟早要离开。但,为什么,每一次,心都会疼,不一样的疼,但也是疼,即使只是过客,即使一直告诫自己,但始终躲不过七情六欲,有心,注定有情,不论是哪种情。 孑立于山巅,唇角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怕吗? 一世匆匆流过,哪管它尘世喧嚣,只守得心中一方净土,等你再来填满,再续纷扰。 第一百零九章 流水潺潺,落英纷飞,每个人得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发自内心,纯真自然。 阡陌相连,人声不绝,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时地打个招呼,几个老者悠闲地散着步,孩子们有的在帮大人做事,有的在一旁的空地上练武。 泠潇回到这里时,就见到这一派宁静祥和,没有奢华的生活,有的,只是最最平淡的幸福,若是陶渊明看到这里的话,肯定会认为这就是他心中最理想的世外桃源的。 由于绝魂宫人数的增加,泠潇便在整座山上布了阵法,而这绝魂宫也搬到了山体之中,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如何进去,这样一来,隐蔽性更好了,而且,也可以安置更多的人。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城镇,就是有钱了点。 泠潇走在路上,与擦身而过的人点头示意,这是规矩,也是惯例,在这里,没有什么身份尊卑,大家都是一家人。 回到专属于她的府邸内,泠潇看到了正在一起修炼的幻翎和沧辽,为了不打扰他们,泠潇去到了练武场看孩子们操练,那都是绝魂宫从外面收留的孤儿,不过在这里,那颗曾经被伤害的心终将治愈,每个人都会给对方最简单的关心和呵护。 正在训练孩子们的一个中年人看到了泠潇,便让孩子们继续练习,自己来到了泠潇的旁边,问道:“怎么回来了?” “你这话说的,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不能回来么?” “哈哈,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要知道我来这儿二十多年了,你才回来九次啊,这次又是怎么了呢?” 泠潇撇撇嘴,道:“避避风头,等过几年再出去……” 崇华觉得泠潇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但她没有继续说,只是望着场中的孩子们,看不出眼中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崇华看着她,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不久前,他们就收到了消息,曹操已死。 忘记一个人,是很快的,不管他是多么绝艳惊才,几年后,就没有多少人还会记得一代枭雄曹操的身边曾经有过她这样一个人,一个绝世却又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样也好,没有人会记得。 又逛了一会儿,泠潇慢悠悠地回到了家中,幻翎和沧辽见到她回来,很默契地喊了一声“主人”,其实泠潇不太喜欢这种叫法,不过幻翎和沧辽坚持,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怎么样,修为又精进了许多吧?”泠潇笑问。 “嗯,自从跟了主人之后,我们的心境平和了很多呢,对修炼很有好处的。”幻翎答道。 沧辽接口道:“是的,心境顿悟的几率比以前多了不少,感觉是神清气明啊。” “那就好,我有事跟你们说。”说着,泠潇走向书房。幻翎和沧辽赶紧跟上,主人难得有正经事跟他们说呀。 进到书房,泠潇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才对两人说:“以后,绝魂宫名下的产业都把名字统一了吧,不然我记不住。” 幻翎和沧辽对视一眼,好吧,这的确是个理由。 泠潇接着说:“像艺馆之类的就全都改为风月楼。” “啊?那不是跟青楼很像么?”幻翎吃惊道。 “那可不一样,我们的风月楼规矩不变,而且要让天下人知道风月楼是最不风月的风月无边。” 两人头上冒出几个问号,不解地看着泠潇。泠潇继续道:“简单来说,就是变风月为风雅,还有,风流可以,下流滚蛋。” “这简单,反正我们以前也差不多。”沧辽想了想说。 “还有,酒楼全都改成蜃楼,客栈全都改成咫尺,钱庄全部改为……什么好呢?”(不要问我为什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幻翎和沧辽也在思索中,突然,泠潇一拍手,道:“不如就叫孔方吧,钱钱多来点哪。” 两人满脸黑线。 改名计划在三人的讨论中结束了,沧辽便去通知大家了,不久,便将名字改成了几人商量的结果,而且也向江湖宣告了绝魂宫的势力,本来,绝魂宫只是个神秘的存在,可是现在,有点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那不仅仅是神秘,更有着实力。恐怕从前的安静只是因为想安静罢了,现在,看来是不想再安静了,江湖的排行榜也需要变动一下了。 绝魂宫的事情幻翎和沧辽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泠潇操心,这也就导致了她每天的无所事事,不过幸好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找人聊聊天,和大家一起做做事也可以打发。 不过,这新崛起的绝魂宫也是招惹了不少麻烦,由于绝魂宫名下产业的规矩太多,许多在其中闹事的人都被好好修理了一番,这样一来,清静是清静了,但也有人不服气,想找绝魂宫的麻烦,于是几乎许多产业每天都会有人被飞出来,泠潇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便给各个门派发了张拜帖,想商量一下这些问题。 要说绝魂宫的情报网还真是厉害,一些大门派的地点自然是众人皆知,而且,大家也是讲道理的,很快便解决了,但许多组织却是不见天日的,秘密的很,可是泠潇带着幻翎照样直击对方总部,讲得通的就讲,讲不通的就打,两个人自然横扫无障碍的,实在不行的,两个人就干脆灭了。 这一下,江湖也算是重新改头换面了,不服的也服了。不过在搞出这么大动静之后,泠潇又宣布,绝魂宫不想过多干预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只要别惹到他们,大家自可以相安无事,所以,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于是,江湖又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十章 十年后。 泠潇再次踏出了那一片世外桃源,凡尘俗世虽然多了些苦恼,却也异彩纷呈。 为了不再遇到之前的那些人,泠潇选择了远离洛阳等地,每次都在各大艺馆落脚。而各个艺馆为了掩藏泠潇的身份,都安排了一间清静的小院让她住,这日子也算过的逍遥吧。 “宫主宫主。”一个黄衫女子急急忙忙地跑进一处淡雅的小院。 小楼的窗户中出现了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勾起一抹浅笑,道:“怎么啦,这么着急?” 黄衫女子嘟起嘴,撒娇般地瞪着一脸玩味的泠潇,气呼呼地说:“宫主,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前面出事了。” “出事?”泠潇微微皱眉,问道,“你们解决不了么?” “哎呀。”黄衫女子一跺脚,“要是我们能解决我就不来找你了,快出去看看吧,大白天来找麻烦的人可不好对付。” 泠潇捏着下巴,道:“是哦,那是谁在没事找事啊?” 黄衫女子回答道:“是凌飞。” 泠潇一顿,翻身出窗,黄衫女子直觉一阵白影飘过,随后就不见了人,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反正宫主出马,什么都可以搞定。 泠潇一去到风月楼大堂,就滴了滴冷汗,她就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坐在中间,手中拿着杯茶,悠悠地喝着,而楼中女子都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由得望天,怪不得解决不了了。 要说这凌飞也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他的父亲凌令是百花山庄的庄主,百花山庄以多美女美男和药毒闻名,还有那庄中人人擅长的如鬼魅般的轻功。这凌飞是在一堆美女美男中长大的,虽然不羁了些,却也是一个难得的少年高手,只不过,难缠了点。 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在泠潇经过百花山庄的地盘时,刚好遇到了一个妙手空空的高手,他偷了百花山庄的百花丝又好死不死的嫁祸给了她,而且可恶的是还被他给逃之夭夭了,他们也是认识了许久的,泠潇知道,这回他是故意的,每次都特想给泠潇找麻烦,然后自己看好戏。可惜泠潇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虽然他很喜欢恶作剧但也的确是一个善心之人,他偷的东西很多都是用来救济穷人的,是以泠潇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结果,作为少庄主的凌飞就一直追着泠潇要讨回百花丝,百花丝是百花山庄的一样独门武器,是以凌飞才会一直紧追不舍。 泠潇靠着二楼的栏杆,对着下面的凌飞说道:“凌少庄主,怎么这么有空来风月楼啊。” 凌飞一见到是她,立马站了起来,虽然他也有些忌惮绝魂宫的势力,但事关山庄,他顾不得许多了,语气强硬地说道:“快把百花丝交出来。” 泠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百花丝不是我拿的。” “口说无凭,那天我们山庄的人明明就是追着一个白衣女子到了客栈的,而客栈中只有你一个人穿着白衣。” “你当我傻啊,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你们怀疑,就算我要去偷也得换一件夜行衣吧。” “说不定你就是利用了我们的常用思维呢,故意留个破绽好让我们怀疑。”凌飞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泠潇望天,这家伙还真是固执,她没好气地说:“我告诉你,要百花丝没有,要我命你也拿不了,所以你还是给我死心吧。” “你要是不将百花丝还回来,我就一直跟着你。”凌飞其实也是心里有些疑惑的,因为据他所知,泠潇的功夫比他厉害的多了,但她却从来没有对他下过狠手,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他也觉得泠潇不像会偷百花丝的人,不过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跟着泠潇,而他敢跟着泠潇也是因为他知道泠潇不会对他怎么样,真是矛盾哪。 泠潇想了想,觉得跟着个高手也不错,故意笑道:“那好啊,你可要跟紧咯,姐妹们,安排一件上房,把凌少庄主照顾好了。”说着,泠潇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如果我走了,你要不要跟着啊?” “当然!” 泠潇掩唇一笑,看来这下好玩了。 第一百十一章 凌飞在风月楼中住下后,倒也没有惹出什么事,而他也通过一段日子的接触发现这里的女子都是十分特别的奇女子,虽是艺馆,但却丝毫没有风尘气,甚至有着更加坚定的心性,而来这里的也大多是雅客,总而言之,不见一丝*靡。心中,不由得对绝魂宫有了佩服,也对绝魂宫那个神秘的宫主更加好奇。 趴在窗边,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夜风吹起青丝,精致的脸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凌飞经过小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那一刻,他突然感觉,泠潇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让人看穿的人。也许是背负了太多,又或许是因为不想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凌飞一下子陷入了那一副绝美的场景之中,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那个宛如仙子般的人物。 猝不及防的,泠潇突然转头,见到是凌飞,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凌少庄主,这么晚了,在那儿站着干嘛呢?” 凌飞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同时心中也是懊恼,怎么会看得这么入神呢? 泠潇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轻声道:“早点休息吧。” 说完,泠潇关了窗,进房去了,凌飞又盯着那扇窗许久,才甩甩头离开。在他离开之后,窗子又突然打开,泠潇有些忧郁地望着凌飞离开的方向,轻声叹了口气。 开门做生意的风月楼可谓是人声鼎沸,大堂里是不绝的歌舞,雅间里则是才子佳人的组合,吟风弄月,说不定还得个知音。 泠潇让人安排了一个房间,坐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看风景,不知何时,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门被缓缓推开,听着脚步声泠潇就知道是凌飞,而且这风月楼中也只有他敢不敲门就进来。 “你倒是好兴致。”略带嘲讽地开口,径自做到了泠潇的对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大街,疑惑地皱了皱眉,她每天都在看些什么呢? “也许吧。”泠潇微微动了动嘴唇,视线仍然看向大街。 凌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细细打量着泠潇,竟再一次发起了呆。 “你相信鬼神之说么?”泠潇清冷的声音让凌飞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凌飞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看着窗外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又盯着她发呆便松了一口气。 “不信,毕竟我没有见到过。”凌飞想了想说道。 泠潇轻笑一声,转过头,望着凌飞的眼睛道:“可是我想你很快就会见到的。”说完,又瞥了窗外一眼,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继续道,“看来,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呢,很多人想看还看不到呢。” 凌飞皱眉,有些不太明白泠潇的意思,再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锁定在一个书生身上,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书生,觉得实在普通不过,不料,那个书生突然抬头,把他一惊,书生看了看泠潇又看了看凌飞,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便快速地走入了一个小巷。 凌飞刚想问那人是谁,便听到泠潇说:“他来了。” 门被毫不留情地踹开,凌飞为那扇门哀悼了一下下,接着便听到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慕容,好久不见啦。” 看着眼前长相秀气行为霸气的书生,凌飞瞬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不是书生,绝对不是。 泠潇一个杯子扔过去,道:“把门关上,这么大声干嘛。” 书生接住杯子,嘿嘿一笑,粗暴地将门关上,坐到了凌飞身边,好奇地问道:“这孩子是谁啊?” 凌飞嘴角抽搐,孩子?他已经二十了,这个书生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好不好。不过为什么他的眼中是一种看到美味的精光啊,天哪,什么人啊。 “徐梓,你别打他主意哦,他是我朋友。”泠潇淡淡开口,成功地让徐梓瞬间垮下了脸。 “真没意思。”徐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震惊地看着变脸速度极快的徐梓,凌飞头一次发现一句话的正确性,人不可貌相。 第一百十二章 “说吧,什么事?” 徐梓一挑眉,无奈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看得出来。”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凌飞一眼。 泠潇划开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道:“没事,让这家伙长长眼界也好。 凌飞十分怨念地看了泠潇一眼,可是现在自己又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又不想离开,只能沉默。 徐梓同情地看了凌飞一眼,希望这位孩子的心脏可以够强大,轻轻嗓子,缓缓说道:”其实,我是追着一个蝙蝠精来的,我已经追了他几个月了,可惜一直没抓住他,他到处吸人血用来修炼,而且——还专门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 徐梓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泠潇看了一眼还是云里雾里的凌飞,道:“我和你一起抓他,还有,算上他。”泠潇朝凌飞努努嘴,凌飞石化,这是什么状况,他们要抓妖怪么,为什么算上他啊,总算知道泠潇刚刚为什么要问他那个问题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而徐梓瞬间哀怨,道:“不要吧,带着个人类很累赘的。” 凌飞本来就不多的惧意被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大声说道:“我才不是累赘呢,我要和你们一起抓那个什么蝙蝠精。” 泠潇好笑地看着他,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一起啦,就由这个家伙保护你吧。” “才不要!”两个人同时大喊。 对视了一眼后,又同时说:“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给我闭嘴!” “哼!” 连结尾都一样,泠潇看着这一场好戏,差点憋到内伤。 “好了,现在有任务了,你们两个等事情干完再瞪吧。”泠潇出声打断了互瞪的两人。 “那我总得知道我要被什么人保护吧。” “徐梓啊,他是一匹狼哦,不过你放心,不是色狼。”泠潇很好心地介绍。 徐梓看到某人惊讶的表情很是无奈,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凌飞突然说了一句:“一点都不像狼啊,反而像只小白兔,长得这么秀气。” 某狼黑线,化成人形时这副长相让他自己都震惊了,本来想的是威猛高大的,结果是个小白脸,可是这又不是他可以选择的。而且,还被迫和泠潇订下了契约,不得随意滥杀无辜,遇到有妖魔残害人类时还得出手制止,这不,才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不过,对于泠潇他还是心服口服的,实力代表一切,既然当初有过约定,他就不会反悔。 飞了一记眼刀给凌飞,某狼为自己辩解道:“这样子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好办事知不知道?” “切。”凌飞显然不接受这个回答,不屑地冷哼一声。 徐梓见他如此,心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怎么可以被一个人类看扁啊,太伤狼自尊了。 泠潇一挑眉,心道,看来,会更好玩儿了。 放下杯子,泠潇认真问道:“徐梓,知道那个蝙蝠精的下落么?” “具体不知道,那家伙太会隐藏行踪了。”徐梓有些恼怒地说。 “那就只能引蛇出洞了。”泠潇耸耸肩道。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没抓到那妖怪反而连累了别人怎么办?”凌飞出声反对。 泠潇颇含深意地一笑,道:“所以不能用女人来当诱饵啊,应该找个长相不错,又有点自保能力的男人,而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着泠潇和徐梓的眼神,凌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徐梓一拍桌子,道:“那就你去吧,你要是扮成女人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我才不要,我堂堂百花山庄少庄主怎么可以扮成女人?!”凌飞坚决反对。 “你帮我们这一回我帮你把百花丝找回来。”泠潇淡淡说道。 凌飞一愣,道:“成交。”想了想,又继续说,“但是你们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我都没脸见人了。” “没问题。”泠潇与徐梓齐声说道。 第一百十三章 “那要怎么引蛇出洞啊?”凌飞无奈问道,躲是躲不了了,还是快点解决吧,也好早点解脱,他感觉再跟着泠潇自己迟早要疯掉的。 “这个等下再说,现在还是先把你打扮打扮吧。”泠潇兴趣盎然地说,她实在很想看看凌飞扮成女的会怎么样呢。 两人等在门外,找了几个风月楼的人帮凌飞装扮,不久,几个女子用手帕掩唇笑着出来了。 泠潇与徐梓进去一看,顿时愣了,凌飞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泠潇暗叹,好身材,如果真是个女的估计迷倒一大片,再看他的脸,薄粉淡施,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眨呀眨的,简单的发髻使整个人显得清秀至极,如果忽略那一脸的怒气的话。 “你们看够了没?” 一阵吼将两人拉回了现实,泠潇绕着凌飞转了几圈,总结道:“凌飞,不错啊,美人一个啊。” “你给我闭嘴。”凌飞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如果不是为了百花丝他才不会穿成这样呢。瞪了一旁偷笑的徐梓,对方很无辜地看着他,再看看泠潇,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 徐梓看到泠潇的表情,心中为凌飞哀悼,估计泠潇又想到什么整人的注意了,反正被泠潇的盯上的人一般都会被气得半疯。 兄弟,祝你好运。 泠潇又绕着凌飞走了几圈,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这个样子,不如就用九阴无央吧。” “什么?”凌飞表示没听懂。 徐梓在一旁眨眨眼,表示自己也很迷茫。 “嘻嘻,当然是让凌飞上台表演啦。”泠潇奸笑着说道。 “我反对!”凌飞立刻说道。 “反对无效!” 于是凌少庄主最后还是上了台,其实他的长相在一群美女中间并不算十分出众,但足够清纯,尤其是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更是带了些羞涩,在别人看来自然也是很诱人的啦。 凌飞在台上鼓瑟,泠潇则坐在台后,帮他唱歌,幸好凌飞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口型也对的不错,演出很成功。之后,风月楼还特地介绍了一下他,说是新来的歌姬,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凌飞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把泠潇问候了几千遍。 “你确定这样真的行么?”凌飞换回男装后,没好气地问泠潇。 泠潇挑挑眉,道:“不知道啊,只是试一下而已。” 被泠潇无所谓的样子气到的凌飞,一拍桌子道:“你说什么?” 徐梓在一旁看到凌飞似乎真的要发火了,连忙上前道:“我们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不然那蝙蝠精又不会直接站到我们面前来让我们抓呀。” 凌飞想到初衷还是为了抓蝙蝠精,心中的火也消了大半,毕竟,是为了救人,自己就牺牲一下吧。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夜市到唐代才算繁荣,此时的夜禁是十分严格的,因此家家户户都早早地闭门熄灯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泠潇也将房间里的灯熄了,让凌飞躺到床上装作睡着了,然后让徐梓在一旁保护他,自己则是躲在暗处。 到了半夜,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凌飞刚想问一下情况,就被徐梓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徐梓皱着眉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凌飞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来了”,接着便有人掀开了床帘。 来者猛地掀开被子,想要带走凌飞,冷不防,里面还有一个徐梓直接给了他一掌,他一看这情况便明白了是个圈套,立刻想要离开。 徐梓想阻止他,却被泠潇拦下,不解地看了泠潇一眼,泠潇道:“看看他想去哪里。” 说着,又追了上去,只是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他发现,又能捕捉到他的行踪。 第一百十四章 没多久,蝙蝠精来到了郊外的一座山中,徐梓想冲出去,又被泠潇拦下,示意他别着急。 徐梓只能沉住气,几人小心地隐匿身形,屏息敛气,继续跟着蝙蝠精。 蝙蝠精来到了一个岩壁前,一晃便不见了,凌飞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 徐梓皱着眉说道:“他设了结界,要想进去只能破了结界,不过他肯定会察觉的。” “没事,他逃不了的。”泠潇淡淡道,“我去破了结界,徐梓你带着凌飞跟着我。” 说完,泠潇便起身来到山洞前,双手抬起,画了几个虚空的符号,手指闪现一阵光华,喊道:“破。” 随着她的声音,岩壁消失,出现了一个山洞,泠潇连忙进去,徐梓拉着痴呆中的凌飞也快速跟了进去。 走在前面的泠潇突然脚步一顿,徐梓担心地问:“怎么了?” 泠潇皱了皱眉,回答道:“没什么。” 徐梓有些疑惑,但他知道若是泠潇不想说他是绝对问不出来的,而且他也相信泠潇不会害他们,因此将疑问放到肚子里不再询问。 泠潇轻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 走过长长的通道,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泠潇面前的是一条穿过山洞的河流,河上还有一座桥,走过桥,里面有一张床,像是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四处望了一下,已没有了蝙蝠精的踪影,想必在他们跟进来时就逃了。 徐梓有些懊恼看着空无一人的山洞,突然感觉到背后有气息,猛地回头,看也不看便是一掌。一道红影闪过,躲过了他的攻击,来到了泠潇面前,艳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一身火红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倒是十分适合。 “虞叶,我就知道是你。”泠潇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我只能这样做,有一魂在那个蝙蝠精身上。”虞叶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又瞬间坚定,“我可以感觉到他去了哪儿?” 泠潇转过头,对着徐梓说道:“晚点再给你们解释,现在先去追蝙蝠精,先相信虞叶。” 徐梓看了看虞叶,又看了看泠潇,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凌飞,此时的情形已经不是他所能选择的了,只能跟着徐梓。 果然,虞叶带着几人一路七拐八拐找到了那只蝙蝠精。 蝙蝠精没有出山洞,而是在另一个类似密室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冰棺,冰棺里面有一个人,蝙蝠精就这么靠在冰棺旁边,一动不动。 泠潇看了看冰棺里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脸色红润,起伏的胸口表示她还有呼吸,只是仿佛是睡着了,难以醒来,就像个植物人似的。 “你是为了帮她续命?”泠潇开口问道,徐梓与虞叶看了看冰棺,心中也大概明了。 蝙蝠精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女子的脸,眼中没有一丝光彩,透着绝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见他不回答,泠潇又说道:“我可以帮你救她。” 蝙蝠精的神身体明显一颤,缓缓转过头,看着泠潇,依然没有说话。 “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就活不了了,你接受么?” 蝙蝠精又看了看冰棺中的女子,点了点头。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将你的内丹给她就行了,只不过那样你的修为便会毁于一旦,重新堕入轮回,而且,她会忘记你。” 蝙蝠精依旧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泠潇,仿佛是在确定眼前人话的可信性。 泠潇叹了口气,伸出左手,在右手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竟有一股清香,带着大地的气息。 蝙蝠精这时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变回了原形,绕着冰棺飞了几圈,一颗内丹便渐渐显现,悬浮在半空中,泠潇以血为引,将内丹送入女子的体内。 蝙蝠的身体渐渐透明,然后消失,在最后的那一霎那,泠潇仿佛听到了一句谢谢。虞叶则是快速掏出了那枚玉佩,将一缕魂魄纳入其中。 女子渐渐苏醒,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惊惧。 第一百十五章 果然,女子忘记了一切,泠潇最后将这个女子交给了凌飞,凌飞也明白了大概的情况,心里觉得那女子也着实可怜,半死不活地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包括那个爱她至深的妖。 走出山洞,虞叶便要离开继续寻找下一缕魂魄。泠潇则与徐梓和凌飞一起回到了风月楼,当然了,包括那个女子。 徐梓又在风月楼住了几天便离开了,从某一点来说,他和泠潇很像,到处走,到处惹事,不过最大的不同是,泠潇在寻找一个人,等待一个人,而他,则多了一份潇洒。 没过多久,百花丝也由泠潇的手下找回来了,凌飞拿到了百花丝也就立刻赶回了百花山庄,泠潇便将那个女子塞给了他,凌飞倒是很乐意收留她,反正百花山庄到处都是美人。 女子之前应当也是会武功的,只是记忆流失,连功夫也忘了,不过内力却还在,这也使她在百花山庄可以过得更加容易一些。因为感动于那蝙蝠精,凌飞为女子取名,念芙。 在回百花山庄的路上,凌飞与念芙途中经过了一座小镇,在此处落脚。 念芙出去逛街时,看到有一家买糕点的店面,突然很想吃,便走了进去,买了点糕点,边吃边走。 突然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念芙来不及闪躲,与之撞了个满怀,乞丐倒是没有怎么样,直接跑掉了,但念芙却将手中的糕点统统甩了出去,人也跌到在地。 应该说,她本来是可以站住的,但在看到糕点飞向天空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有一个人一直为她做糕点,每次只要她不开心,那个人就会做出各式各样的糕点,因为她喜欢吃甜的东西,好像曾经有人在她发脾气扔糕点时,使用轻功将所有糕点回收,送回到她的手中。突然,她好希望有人可以将那些糕点接住,再送回到她手里,然后哄着她,逗她开心。 不知不觉中,泪已滑落,她心中有种感觉,那个一直无条件宠她爱她包容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对她好了。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就如同被人生生剜下,疼得她生不如死,只是永远也抓不住,找不回来了。那份感情伴随着他的消失,伴随着记忆的消失,同样流逝在漫漫人生中。 心,再也什么可以填满,有些空白,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填满,有些感情,一辈子只有一次。 别致的小院内,一阵琴声传来,带着满满的哀愁与怜惜。 十指抚着琴弦,却不再弹奏,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奈与悲哀,为什么,痴情人总是难以终成眷属。 谁道情字妖不识,天不知,人不知,妖尚情痴。 有情人,有情妖,最是无情天。 公元266年,司马炎代魏称帝,建都洛阳,史称西晋。 公元291年,八王之乱爆发,全国陷入分裂混战。 公元317年,司马睿在南方重建晋王朝,建都于建康,史称东晋。北方则是五胡十六国。 玄学在这个时代发展的很快,泠潇也可以见到许多穿着道袍的人在街上晃,不过是真是假却很难说,毕竟,有真才实学的不多。 江南水乡,风景如画,春意觉醒,柳絮纷飞,清澈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一条条乌篷船交错而过,荡起涟漪。 泠潇对着江南一直有着很亲近的感觉,因为在现代时她和父母就是住在南方的。而且,现在的江南没有工业化污染,空气更加清新,水质更加清澈,连人也更加秀美。 淅淅沥沥的小雨勾勒出一幅迷蒙的雨景,撑开一把油纸伞,江南女子将柔,秀,温婉发挥到极致,看着这宁静的一切,连心都轻松了不少。 置身于那带着凉意的雨中,漫步于青苔小巷,说不出的惬意。 第一百十六章 雨势有些大了,发丝沾了不少雨珠,走进了一家刺绣的店铺避雨,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店主见是一个单身女子,连忙让泠潇进去,还给了一碗姜茶驱寒,却在见到泠潇的容貌时呆住了。 泠潇伸出手在店主的眼前晃了晃,店主一下子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泠潇并不在意,看得出来,店主是一个心善的人,至于盯着她发呆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一会儿,雨下得越来越大,泠潇呆呆地望着外面,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边刺绣一边问泠潇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标致的人儿呢。” 泠潇轻声“嗯”了一声,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算哪里人。 “姑娘叫什么呀?名字应该也很好听吧。”店主很是随意与泠潇聊着。 “慕容泠潇,好不好听就不知道了。”泠潇转过头看着店里的刺绣,淡淡笑道,“一般大家都叫我泠儿。”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啊,人也灵秀。” 泠潇勾起一抹略带伤感的弧度,道:“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泠字是清冷的意思,很寂寞的呢。” 店主看到泠潇有些伤感的表情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就有一个人跑进了店里,收了伞置于门边,来者是一个年轻的后生,泠潇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看起来刺绣,那男子似乎也没有看到泠潇,只是问店主道:“老板,有没有绣着桃花的香囊啊?” 店主见有生意上门,放下了手中的刺绣,给男子介绍起了各种精美的香囊。不一会儿,男子便又匆匆离开了。该是送给心上人的吧,泠潇想道。 泠潇无意间瞥到了一条绣着紫莲的手帕,拿起那条绣帕喃喃道:“好漂亮的紫莲。” “是呀,莲花本来就是很漂亮的。”说着,店主抬头看了看泠潇,道,“就像你一样漂亮。” 泠潇放下绣帕,又看了看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便道:“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还是带把伞吧。”说着,店主就想给泠潇拿把伞。 泠潇微微一笑,道:“保持这一颗善心,自能一生无忧。” 店主一愣,等回过神来已不见了那一抹身影,暗叹,难道是遇到仙女了? 早晨的空气中混着泥土青草的气息,有着大自然的味道,分外清新。 泠潇一如既往地出来散步,走到河边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不想管闲事便要离开。 “这人死得真惨啊,连眼睛也被挖了。” “是啊,这好像是吴镖头的徒弟吧,怎么死得这么惨啊?” ……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泠潇摇摇头,走远。 不一会儿便有官府中人来处理了,大家也就散了。 泠潇走了一会儿之后在一家馄饨铺里坐下,好久没吃馄饨了,嘴馋得很啊。做馄饨的是一对夫妻,看起来很和善,泠潇就喜欢和底层的人在一起,因为他们大多很单纯朴实。 泠潇不管到哪儿都是一个闪光点,她一坐下就引来了许多注意的目光,老板娘上前笑问:“孩子,一碗馄饨么?” 泠潇点了点头,给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老板娘就晕晕乎乎地去做馄饨了,不一会儿就可以开吃了。 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现在的泠潇吃起东西动作都是十分优雅的,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也许是和太多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第一百十七章 “咦,慕容姑娘?”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泠潇抬头,发现是前一天的那个店主。 “店主,真巧。”泠潇淡淡地打了声招呼,虽然没有太多感情起伏,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已经代表她对对方颇有好感了,如果讨厌对方的话,泠潇绝对可以做到无视。 见那店主虽是带笑,但眉宇间却有一丝忧虑,泠潇便问道:“店主是否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那店主估计也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便坐了下来,对泠潇道:“慕容姑娘可还记得昨日避雨时曾有一位公子来买了个香囊?” “记得呀,怎么啦?”泠潇微微蹙眉,该不会出事了吧。 “哎呀,今早他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了,听说连眼睛也被挖了呢。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死了呢,昨天看他来买香囊应该是送给心上人的,唉,一下子害了两个孩子啊。不过说起来,那个凶手太可恶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四个人了,都被挖了眼睛啊。” 泠潇想到了自己早上听到的对话,看来是同一件命案,皱了皱眉,眼睛?不过泠潇也不打算管这件事,这世上变态多了,会杀人的变态也多了,她可没空每个都管,只要不涉及什么妖魔精魅她都懒得管。 与店主又说了几句,泠潇便与之分道扬镳了。 走着走着,突然感到有一道带着杀意的目光,暗叹,她没得罪什么人吧。不动声色,继续向前,只要对方不动手也就无所谓了。 打算从后门回到风月楼,刚进小院,一阵破风声传来,目光一凛,立刻移动身形,躲过了那一击。 在稍远处落地,看向袭击自己的人,只见一个一身白衫的年轻男子正拿着剑看着她,目光森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泠潇可以感觉到那一份杀意,可是他又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心中奇怪,自己没惹这号人啊,最近挺安分的呀,于是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张天宁。”男子顿了顿又道,“你不是人。” 泠潇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有点道行的家伙把她当妖怪了,虽然长得还可以,不过那张冰山脸真讨厌。 “的确,不过这不构成你要杀我的理由吧。”泠潇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说清楚,毕竟对方也是想为民除害来着,虽然除错了对象。 “命案。”张天宁的话实在简洁得很。 泠潇大概明白了,应该是他把自己当做妖怪害人了,于是解释道:“不是我做的,再说了,如果我要杀人,直接杀不就好了,我才懒得挖眼睛呢,恶心死了。” 张天宁看了看泠潇,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变化,依旧冷冰冰地说:“证据。” 泠潇望天,他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啊,这样很累诶,但她还是说:“没有证据,不过其实你也心里明白,那几个人是我杀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你只不过是在试探罢了,或者,你觉得像我这样的非人生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吧。” “我不滥杀。”张天宁说这句话时,杀意已无,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简单,而且不是凶手,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泠潇则是眼前一亮,四个字了,他说四个字了,哇,原来逗冰山的感觉这么好啊,让他多说几个字的时候好有成就感啊。 “那,要不我们一起找凶手吧,合作一回,如何?”泠潇见他要走,连忙提议道。 “理由。”张天宁的脚步停住,回头问道。 泠潇一挑眉,道:“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想做就做,没兴趣就不做。”她做事向来随性,想到什么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从不跟人说理由,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觉得那算理由,比如这一回,她完全是想留下张天宁好逗逗他才提议一起查案的。 张天宁想了一会儿,答道:“好。” 见他又要走,泠潇急忙说:“那你先住这里吧,这样方便商讨案情。” “哪里?” 见他答应,泠潇连忙将他领到了客房里,小院里房间还是很多的,想着未来几天有事干了,泠潇就忍不住高兴啊。 “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讲,如果我不在就到前面去随便找个人吧,说是我的客人就行了。”泠潇笑得一脸灿烂。 “哦。”张天宁只回了一个单音节,让泠潇很受打击。 “那你先住这咯,我还有事,先走啦。”泠潇还是很有礼貌地替他关上门离开了。 张天宁看泠潇笑得一脸灿烂,突然很怀疑自己的决定,难道自己直觉出错了?为什么他觉得泠潇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有点危险? 泠潇关上门,转身,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敲了敲脑袋,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呢,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走出去,让阳光洒满整个身心,再次勾起一抹笑,再苦再难过,也要笑,天空真蓝。 第一百十八章 夜色温柔,清风徐徐,万籁俱寂,一道白影快速地穿梭于房屋之间,最后停在了一间院落中。 “真慢。”树下传来一个男声,少了初见时的冰冷,多了一些随意。 泠潇走到树下,不急不缓地说:“没办法,看了一场好戏。” 张天宁一挑眉,示意她讲下去。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第四个死者也就是吴鑫的时候他买了一个香囊,应该是送给心上人,今天我去了一趟吴家的镖局,在后院里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吴琳,也就是吴鑫的师傅吴远的女儿,另一个就是吴远的得意门生,白濛,结果哩,嘿嘿。” 话说,刚刚泠潇想去镖局查查有什么线索,结果刚好让她看到吴琳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到后院,她感到奇怪,便跟了上去。 “小琳。”白濛一见到吴琳便赶紧迎了上去。 “白大哥,吴鑫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啊?”吴琳很是不安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去杀人的。”白濛有些着急地说道,毕竟杀人这种事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可是那天,不是你让我约他出去的么?”吴琳也很是慌乱。 “那天我本来是想跟他说清楚我们的事的,好让他死心,可是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他来啊,然后我就走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就这样死了呀。” “那是怎么回事啊?” “小琳,你记住,千万别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不然的话,我这黑锅是背定了。”白濛叮嘱道。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根本没有找过他。”吴琳强自镇定地说。 “对,对,只要我们不说就行了,小琳,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就向师傅提亲,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吴琳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低下了头,轻声应了声“嗯”。 “好了?”张天宁抱着剑靠着琼花树,连发问都是那么一副酷酷的样子。 “你还想有什么,我可没兴趣看人家小情侣调情。”泠潇翻了个白眼道。 “那你还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么?”张天宁说完发现泠潇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说了,等等,我数数,十三个字耶,哇塞,破记录了。”泠潇感叹道。 张天宁感到头上一只乌鸦飞过,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还该不该和泠潇合作。 “快说。”张天宁有些不耐地说。 泠潇见他如此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道:“要说不对劲的话,还真是挺多的,我总感觉那个镖局里的人关系都很奇怪,就拿吴琳和白濛来说,照他们的对话看来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可是我总感觉很奇怪,可是具体怎么个奇怪法我又说不上来,而且,还有那镖头,在她女儿的房间外徘徊来徘徊去的,最后叹着气就走了,那父女俩都很不对劲,或许应该说整个镖局的人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奇怪。” “吴琳怎么不对劲了?”张天宁不解。 “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她是在演戏,恐怕那两个男人她一个都不爱。”泠潇甩甩头,这只是她的直觉罢了,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总觉得吴琳不太对。 “你怎么知道她是在演戏?又怎么能看出她爱不爱人?” 泠潇眸光微闪,抬头望向天空,语气淡淡,笑意浅浅:“因为我爱过啊。” 转头看向张天宁,临风一笑,琼花飞落,纯白无暇,精致的五官露出淡淡的哀伤,美得几乎要幻灭。 张天宁有些呆愣,许多年后,他仍可以清楚地记得当时月下花飞,那人无尘的笑颜。 第一百十九章 “对了,你又发现了什么?”泠潇转头淡笑问道。 张天宁回过神来,一如既往的冷漠:“没了。” “你是说香囊没了?”泠潇歪着头问道,她发现跟张天宁说话真是累,还得给他扩句。 “嗯,而且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应该是一剑封喉,然后才被挖去双眼。” “那也就是说,对方要不就是绝顶高手,要不就是吴鑫很熟悉很信任的人,不然吴鑫也算个练武之人不可能没有打斗就无声无息地被杀了,只是到底为什么要挖去他的双眼呢?” “前几个死者也是。” 泠潇双眉微蹙,想了一会儿,道:“等下我让人去查一下看看那几个死者和吴琳有没有关系,不然心里总有点疙瘩。” “对了,还有一件事,凶手应该惯用左手。” “左手?”泠潇摸着下巴喃喃道,“看来可以试试了。” 第二天,泠潇换上男装,踢馆去了。 由于死了人,吴家的镖局仍然是一片缟素,大门紧闭,泠潇上前叩门,便有一个人开了门,看到泠潇时愣了一下,才问道:“公子何事?” “踢馆。”泠潇淡淡笑道。 “什么?踢馆?”来人有些惊讶于泠潇的直接,而且泠潇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竟然是来踢馆的。 泠潇一歪头,调皮一笑,伸手一推,便将大门打开,走了进去,对方来不及阻止,只得先将大门关上后再追了上去,本来他想让泠潇先去大堂等一下,待他通秉老爷之后再说,可没想到,泠潇好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似的,径自走向了后院。这下他急了,想要拦住泠潇。 泠潇倒是很和善地说:“你先去叫你们当家的来再说吧,你是拦不住我的。”说着,轻轻一推,对方就退后了好几步,无法,只能跑着去找人了。 泠潇笑意渐冷,来到了吴琳的住处,就见她正在练习剑法,饶有兴趣地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不过她却用的是右手,泠潇敛眉,难道猜错了? 收剑,吴琳才发现院门边的泠潇,心中顿时一阵警惕,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来,看来对方不是善茬。 “你是何人?”吴琳率先发问,看清泠潇的容貌后心中暗暗感叹世间怎么有如此无暇的容颜。 “路过的。”泠潇轻松答道。 “路过?我看你鬼鬼祟祟的,莫不是要偷学我吴家剑法?” “哎呀,这个你放心吧,我还看不上你们家那剑法呢。”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吴琳虽是女子,但毕竟也是习武出身,脾气自然是差了点,一句不合便要动手,不过这正中泠潇下怀。 吴琳再次拔剑,脚尖一点,空中一个回旋,直刺泠潇而来。 泠潇微微一笑,掏出一柄玉箫,待剑尖近时,轻轻一挑,吴琳便感到虎口一阵发麻,差点连剑也握不住了。 “这位公子,何必为难小女呢?”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泠潇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形高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只是切磋切磋而已,想必这位便是吴镖头吧?”泠潇不卑不亢地答道。 “在下正是,不知公子何人?” “路过的。”泠潇依旧语气淡淡。 “路过?你不是来——”吴镖头面露疑惑。 “我不这样说,你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来呢?” “那不知公子找在下何事,不如随我去大堂商议吧。”吴镖头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番话说得礼数尽到,合情合理,但泠潇却感到他是不想自己和吴琳产生什么交集,或者说,并不想吴琳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吴琳冷冷开口。 泠潇浅笑,这句话似乎是对着自己说的,但她分明看到吴琳有意无意地看了吴镖头一眼,而对方竟有一丝恐惧。 看到这儿,泠潇心中明了了许多,虽然无法确定那些人是吴琳杀的,但至少这个人很古怪就是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注意着点儿。 “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在这儿说了,不过我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所以我也没有话说了,后会有期哦。”说着,泠潇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吴镖头一脸不解,吴琳则是眉头紧锁,她可以感到泠潇身上的危险性,觉得她绝对是个威胁到自己的人。 泠潇刚刚是故意那样说的,如果她没估计错误的话,吴琳势必会怀疑她,那么必定会动手。这样一来,就真的可以确定了,那么就可以来一场瓮中捉鳖了。 第一百二十章 回到风月楼,便有人向泠潇来汇报调查到的结果了。 果然,那前几个死者都与吴琳有过牵扯,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因此并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不过绝魂宫的情报网是非常强大的,所以很快便调查了出来。那几个死者死前都曾追求过吴琳,但没过多久便都死于非命了,但泠潇还有一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挖去死者的双眼,不得不说,这吴琳还真有够BT的,连她的父亲都这么怕她,而且似乎有点怕得不寻常。 夜幕降临,泠潇坐在院中那颗琼花树下,靠着树干,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有不安。偶尔几片花瓣落下,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 张天宁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没有说话,似乎是怕破坏了这副绝美的景色。 “如何?”泠潇闭着眼问道。 “如你所料。”顿了一下,答道。 “唉,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执迷不悟呢?”似是感伤地叹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只能执迷吧。”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一阵风吹过,吹起漫天花舞,恍若隔世。 “或许,不得不吧,这件事结束之后,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呢?”泠潇淡淡说道,她觉得张天宁很熟悉,但绝不是弱水,不过应该以前见过吧,只是她知道,张天宁一直都是易容的。 张天宁一愣,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直接点破么? 张天宁转身,向着房间走去,边走边说:“等此间事了,我就该回家了,不过,我想带你回去,有人想见你。” 睫毛微微动了动,道:“谁?” “我师父,他给了我三年游历的时间,说要我将最后认识的人带回去,他有事相托。” “哦?”轻轻发出一声疑问,却不再问,反正到时候会见到的。 张天宁进了房间,院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声虫鸣。 夜,黑的深沉,泠潇继续假寐,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几无痕迹地勾起一抹笑,来了。 来者很小心,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突然出手,不过泠潇又怎么可能真的睡着呢? 还是那样一柄剑,只是这回没有用玉箫,剑尖就停在她眉心前几分微微颤抖。来者似是知道不妙,想要收回剑,却发现动弹不得,不得已弃了剑想要逃走。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来者转身想逃,冷不防被另一柄剑抵住了咽喉,正是张天宁。 “吴琳,何必呢?”泠潇淡淡说道。 张天宁一剑挑开蒙面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起了泠潇之前跟他说过的话,眼,亦是魔,心之魔,但也可为药,古法,因残忍而被废除,至今知者甚少,据说,用七个青年男子的双眼可以治无心之疾,或缺魂少魄之疯症。 “你不懂!”吴琳吼出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不懂?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不懂?”泠潇很随意地问道。 吴琳却只是低着头,目光呆滞,不说一句话。 “不说么?那要我来说么?”泠潇走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轻沾茶水,一弹,几滴水珠便直射吴琳面门而去。 吴琳想要躲开,却被张天宁一剑挡了回去,水珠看似柔软实则锋利,吴琳的脸立刻被划出了几道伤痕,奇怪的是,伤口虽有却没有血。 泠潇了然地看着她,吴琳脸色刷白,似是惊惧似是痛苦。 “是天生无心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泠潇抿了口茶问道。 吴琳浑身颤抖,紧紧咬住下唇,却还是不肯说一句话。 叹了口气,泠潇又淡淡说道:“是不想再无心么?” 吴琳脸色极其难看,似乎下一秒就有崩溃的可能。 泠潇给张天宁使了个眼色,张天宁收回剑,本来没有了制约吴琳可以趁机逃走,可是她却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了起来,还不停地发抖。泠潇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上前查看。 两人只见吴琳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在消失着,准确地说,是化为白骨。 第一百二十一章 泠潇的眉头皱起,看来他们还是猜错了,吴琳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她应该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不知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方式保住了她的肉身,但已无心,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虽有正常人的情感,但早已不是一个人。难怪她会挖去那些男子的双眼,看来是想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类,只是是谁告诉她那个古方的呢?而且,吴琳早已身死,有心之日也是她死的时候,这一回才是真正的死。那个告诉她这个方法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泠潇转头看张天宁,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又看了看已化为一堆白骨的吴琳,本来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只有像她自己那样经历过那么多的人才能那么波澜不惊吧。安慰般地拍了拍张天宁的肩,泠潇闭眼念了几段经文替吴琳超度,虽然她不该因一己之私而害了这么多人,但毕竟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轮回吧。 “怎么办?线索又断了。”泠潇念完经文,无奈说道。 “那个人分明是利用吴琳,说不定真正无心的是他自己。” 泠潇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我发现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耶。” 张天宁自动忽略泠潇的话,继续说道:“现在还是先把这堆白骨处理了吧,不然让人发现我们就没法解释了。” 泠潇一笑,道:“这简单。” 说着,泠潇拿出玉箫吹了一段,便有几个穿着泠潇特地给绝魂宫人设计的衣服的人从各个方位出现,张天宁微微皱了皱眉,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如此深不可测,不论是功力还是势力。 那几个人径直来到泠潇面前跪下,泠潇淡淡吩咐道:“把这具白骨找个地方埋了,别让人发现。” “是。”几人齐声应道。 几人接了命令,立刻将白骨带走,顺便打扫了一下地面,动作连贯,干净利索,就仿佛已经做惯了这种事。 张天宁更加怀疑起泠潇的身份来,眼前的女子洒脱不羁,但有时又沉稳得可怕,是一个会装傻的聪明人,而且实力深不可测,势力又如此复杂,手底下的人训练有素,到底能不能信任呢? 泠潇抬眸,对上张天宁那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的目光,心中了然,移开眼神,抬头看着夜空,缓缓说道:“如果想知道我的身份的话,可以去问你师父,他应该知道。千万别问我,我不想提起。” 说完,泠潇便转身走开,回了房间。只留下张天宁一个人站在院子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晨光洒进了小院,树影婆娑,清风拂过,拂落了清音满地,带着淡淡忧伤的乐声似乎要直击人心的最柔软处,将所有悲哀都带出来。 琼花树下,白色身影独立,手中的玉箫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晶莹剔透,如那张脸庞般精致无暇。 张天宁看着树下的泠潇,心头生出一丝熟悉感,淡淡的,很容易忽略。 很快,风月楼的人便传来消息,由于吴琳失踪,吴镖头担忧过度,病倒了,如今镖局正在全力寻找吴琳的下落,还有给吴镖头治病。 泠潇平静地听着手下人的叙述,手指轻敲着桌子,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去查一下,那四个死者的死亡时间,看看间隔时期。” 风月楼的人领命下去之后,又只剩下了泠潇和张天宁两人,一时沉默蔓延。 “你有心么?”最后还是泠潇打破了沉默,只是这样一句话让张天宁怔住了。 伸出手抚上胸膛,感受到了那份跳动才缓缓答道:“自然是有的。” “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有心的人比无心更可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了。”说完,泠潇起身离开,走出了院子。 张天宁盯着泠潇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走出了院子。 下午,泠潇回来后风月楼便向她报告了查到的事情,那几个死者的死期都是隔了七天。 泠潇垂眸,让人无法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抬起头,似下定决心般说了一句:“杀人者人恒杀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久,张天宁回来,泠潇正坐在院中等他。 张天宁一见泠潇那副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有了打算,果不其然,泠潇见到他回来,便起身问道:“如果让你不循律法而是私下解决杀人凶手,你肯么?” “若是不得已,我会。”张天宁一下子就明白了泠潇的意思,当即给了肯定的答案。 泠潇淡淡一笑,还怕他太迂腐呢,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于是说:“那好,今晚我们就去找凶手。” “你已经知道了?” “你不是也应该猜到了么?” 两人相视一笑,泠潇再次惊讶,大冰山竟然笑了!张天宁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笑的,不过后来跟了师父学艺才渐渐变的心性淡泊的,不过若是熟人自然也是不必拘谨的。” 泠潇心念一转,那他应该是将她视为朋友了吧。 夜晚,两人再次夜探镖局。 这一回他们做足了准备,为了不伤及无辜以及给凶手找帮手的时间,两人将镖局里的其他人都迷晕了,不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铁定是雷打都醒不来的。 径直来到吴镖头吴帆的房间,正大光明地打开了们,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两人都是聪明人,想了一下便开始找起了机关。 “快过来。”泠潇对张天宁说道,然后转了转手中的花瓶,一道暗门瞬间出现他们面前,两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里很暗,但两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点火折子,幸好两人的修为和夜视能力都很不错,这么暗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楚。 通道尽头是一间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温泉池,还冒着热气,池中有一个人闭目打坐。 似是感到了外人入侵,吴帆猛地睁开眼看到是两人,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便了然,笑道:“吴琳死了吧。” 泠潇微微皱眉,吴琳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是你让吴琳杀了那些人的吧。”肯定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怒气,张天宁自小被义父收养,心中对亲情很是看重,即使是义父受到伤害他也决计不会饶了对方,可是眼前的人竟对自己女儿的死毫不挂心,实在是人心凉薄。 “没错,她想要心,那我就帮帮她咯。”吴帆随意说道。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不也是没有心么?”泠潇盯着他许久,突然说道。 吴帆听到这话时一愣,随即阴测测地说:“是又怎样?” “吴琳的心也是被你挖去的吧。”泠潇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虽然没有根据,但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没错,我都没有心,她要心干什么?”吴帆笑道,那笑让人心寒,“所以我就把她的心给了我自己呀。” 泠潇深吸一口气,道:“泯灭人性,天地诛之。” 吴帆刚想嘲讽两句,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双满是怒意紫眸,接着便看到血色刹那蔓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迅速地离自己远去。 “喂,你家到底在哪里啊?”一条农家小道上,泠潇气鼓鼓地问道。 “快到了。”张天宁在前面幽幽答道。 “这已经是你第一百次这么说了!”泠潇这样说着,但仍然跟了上去。 话说,上回他们直接在暗室里解决了吴帆,又将其挂到了府衙大门口,写了一封信列数了他的罪行后,泠潇便跟着张天宁去见他师父了,据说,他师父会在他义父家里等着他们,可是,他们走了这么多天还没走到,泠潇实在是有点不耐烦了。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师父是谁呢。”泠潇走得无聊,便随口找了个话题。 “师父说,你见到他自然会知道的,不许我告诉你,否则你不会去的。”张天宁很是老实地回答。 “啊?”泠潇无语,这算个什么事啊,难道,他师父以前和我结过怨?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乡间小道,阡陌纵横,鸡犬相闻,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泠潇倒是对张天宁的义父和师父有了兴趣。 “到了。”张天宁的声音将泠潇的思绪拉了回来。 泠潇一看,一间简单的茅屋,一个别致的小院,愣了一下,猛地发现门前中了五棵柳树,心中有了不好预感。 “你义父不会是陶渊明吧?” 张天宁被泠潇一副见鬼的表情吓到了,答道:“是啊,怎么啦?你怎么知道的?” 泠潇很想敲敲他的脑袋,然后告诉他,后世的人都知道!可是理智制止了她的冲动。 “天宁,你回来啦。”身后响起一道好听的女声,两人回头。 泠潇当场愣住,那张脸,那样的笑容,她仍然记得,那几百年前的故事,缓缓转过头,看到张天宁将伪装剥下,熟悉的眉眼,终于明白了。 他是蒙恬的转世。 “佳儿,义父呢?” “哦,义父和师父上山去了,说等你回来让你去找他,对了这位是?” 泠潇翻了个白眼,她的存在感有这么差么? “你可以叫我泠儿。”泠潇淡淡答道,虽然上一世有过纠葛,但她并不想与他们再有什么交集,只希望他们可以过平淡的生活吧。 “嗯,泠儿姑娘,师父说让你们上山去找他们。”佳儿微笑着说。 泠潇没说话,径自往山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对着想要跟上来的张天宁说道:“你先别去了,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有些事情你不要知道的好。” 张天宁一愣,退了回去。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斑驳的光影不安地晃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人世的无常,流水声渐渐清晰,有两个人坐在溪边饮茶笑谈。 泠潇慢慢地走了过去,淡淡喊了声:“清玄?” 清玄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但仍是说道:“泠儿,好久不见。” “这就是你今天等的人?”身旁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开口说道,脸上是随性的笑容,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泠潇。 “对了,元亮,这是泠儿,泠儿,这是陶元亮,我的朋友。”清玄有些无措地介绍着,他不知道泠潇是否已经原谅了他,当初三国时他做的那一切。 “你就是陶渊明?”泠潇不去理会清玄那百转千回的思绪,她现在对陶渊明比较感兴趣。 “在下正是,泠儿姑娘,我可是久仰大名啊。”陶渊明不着痕迹地瞥了清玄一眼。 泠潇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呢,五柳先生。” “哈哈哈,虚名而已虚名而已。”陶渊明爽朗地笑道,挥挥手表示不敢当。 “好啦,进入正题,清玄,你找我干什么?” 阳光有些刺眼,让泠潇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语气仍旧是淡淡。 “找你帮忙。”清玄有些尴尬地说,他现在终于明白普渡是多么不容易了,每次都要开口说出那些连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请求,像泠潇这样的人本是该无拘无束地逍遥人间的才对。 “猜也猜到了。”泠潇冷笑,略带嘲讽。 清玄更加愧疚,当初的事本就亏欠泠潇,这一回竟还要请她做事,其实本与她无关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陶渊明也琢磨出了那么一点味道,想必是自己的这位老友曾经得罪过眼前这个貌若天人的女子,而现在又要请人家帮忙不好开口吧。 “事情都写在这里了,地址也在里面。”清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泠潇说道,“若是你不想做的话……” “我有选择的余地么?”泠潇冷冷打断他的话,抬头望了望天。 “当初的事,对不起。”清玄终于是将这声道歉说出了口。 “不需要。”泠潇拿了信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清玄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扭头一看,发现陶渊明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怎么样,是不是该讲讲你的故事呀?怎么对人家小姑娘啦?”陶渊明调笑着开口,对清玄和泠潇刚刚的互动很有兴趣。 清玄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将泠潇的经历道来。 泠潇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晚山书院,佛门劫。 下了山,泠潇看到张天宁与佳儿在院中忙活着,不禁为他们感到欣慰,笑了笑便离开了,他们幸福便好。 天色渐晚,清玄与陶渊明也下了山,来到院门前,发现门前有一封信,用一块石头压着。 陶渊明将信拿了起来,这时佳儿也迎了出来:“爹爹,师父,你们回来啦。” “这是给谁的信呢?”陶渊明问道。 佳儿看了看,疑惑地摇了摇头,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封信呢。 清玄拿过那封信,直接拆了开来,几人便凑到一起看了起来,陶渊明缓缓念道:“一朝倾倒,难别疆场;忆浮华未央,生死茫茫;不见萧瑟处,回首成伤;魂兮归去,忘川畔雪落一场;只见桃花纷纷飞,飞乱了时光;空山满目,青丝扬;繁花落英,伴酒一觞;前生之愿,今世来偿,剑指天山已忘;唯剩逍遥,把盏一笑,江山望……” 清玄把第一张信纸放到第二张下面,陶渊明继续念道:“两世相知,不诉断肠;叹风流莫赏,人世无常;只见回首时,山海苍茫;魂兮归来,三途畔彼岸花开;不见当时阴阳隔,隔绝了时光;空山雨后,人语响;微翠拂衣,行迹苔上;前世之念,今世来偿,披甲从戎已忘;唯剩执手,临风一笑,天地望。”(作者自己写的,不好莫见怪) 陶渊明念完,不解地看向清玄,却惊讶地发现清玄眼中竟有泪光闪动,转头望向,发现佳儿也是几乎泪如雨下,急忙问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佳儿抬起头,哽咽道:“爹,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很悲伤,心里好难过。” 清玄摸摸佳儿的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们是幸福的,不像她,守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可是她实在太善良,却又不肯让人看到,她真的很寂寞很孤单,没有多少人懂她,其实她早就原谅了吧,或许说,像她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去记恨,她的心太软了。” 清玄的自言自语令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可以感觉到那份伤感,于是便没有追问。 第一百二十五 几天后,晚山书院收留了一对逃难至此的姐弟,让弟弟到书院中读书,姐姐做工补贴生活。 晚山书院位于晚山之上,故以此为名,晚山的夕阳是美名远扬的,书院中的学子也经常上山去看落日。 泠潇初来之时便与暮音先去赏了一回落日,之后才调查了一下晚山书院,发现夫子的声誉极好,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是以他们才上演了一出逃难的苦情戏,混入了书院之中。 但暮音的血眸还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泠潇解释为暮音的眼睛从小就有问题,找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目力并不是很好,这一下,怀疑不善就都变成了同情。 而泠潇的那张脸也同样震惊了一大帮人,谁能想到一个落魄逃难的女子梳洗干净后竟是如此绝色呢。 “昙花,我来帮你一起做饭吧。”泠潇换上了朴实的布裙,少了些脱俗的清丽,多了些凡尘烟火之味,却让人感觉更加真实。 “好啊,那你先帮我把菜洗了吧。”昙花说道,清秀的脸庞带着浅浅笑意。 泠潇依言开始洗菜,她一来到这里就知道那一句佛门劫是什么意思了,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来应对。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静谧安详。 泠潇坐在房中,无奈地笑笑,自己虽然将暮音带入了这尘世,可是暮音根本不愿与人交往,就连吃饭也一定要和自己一起吃,不肯和别人一起。 “暮音,你会不会怪我呢,把你拖到这次的事情来。” “不会,姐姐,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做伤害我的事的,我相信你的决定。”暮音笑笑,也只有在面对泠潇时才会这样笑。 “那你就学着和人交流吧,我也希望你可以多交几个朋友的。” “可是,姐姐,他们终究是人,终究,是要离开的,几十年的友情,万代的遗憾,值得么?” 泠潇一怔,她没有想到暮音会这么说,不肯接受,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么。 “暮音,值得不值得,不是那么轻易评定的,所有的事情,都请你用心去感受,你由各种欲念幻化而来,自然应该明白,人间所谓的情,究竟是什么。” 暮音垂眸道:“可是姐姐,我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冰冷淡漠,习惯了躲起来默默注视一切。 泠潇心底泛起心疼,握住他的手:“傻瓜,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呢,你永远都可以叫我一声姐姐,要不要与人交往是你自己的权利,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太孤单而已。” 暮音轻声应了一声,其实他也很渴望人间那份至真至纯的感情,只是,不敢触碰罢了。 天气晴好,泠潇与昙花一起在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昙花,这些是你种的吧。”泠潇指着一块地说道。 “对啊,我叫昙花,所以就跟院长说了一下,让我在这里种一点昙花。” “可是昙花是晚上才开的呀,大家也不能来看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昙花的语气有些黯然,“反正本也不是开给他们看的,昙花一现,只……” 昙花的声音越说越低,剩下的话泠潇没有听清,但泠潇知道她想说什么——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泠潇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昙花的绽放将再也得不到那人的驻足一赏,从立地成佛开始,一切都将结束。 “姐姐——”暮音的声音响起,略带焦急,“姐姐,出事了。” 泠潇略有些吃惊,她还真没有想到暮音竟然会有焦急的表现,看来将他带入这是人间还是有些好处的,无情自然可以不受伤,但能细细体味那七情六欲,感受真真实实的心的跳动,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就像她自己,现在的她,看透了许多,所以宁愿受伤也不愿一辈子无悲无喜。 “怎么了?”泠潇笑道,“来这里些许日子,连性子都毛躁了呀。” 暮音有些微囧,道:“那什么?卫拓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昙花立刻问道,“他们在哪里?” “就在校场。”暮音话音未落,昙花已跑了过去。 泠潇无奈,拉起暮音追了上去。 刚到校场,泠潇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卫拓与书院的另一个人易剑被大家拉开,可是看两人的样子,似乎还不肯罢休,而昙花呆呆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似失了魂般。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泠潇上前,握了握昙花的手,又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暮音。手上传来的冰凉之意让昙花瞬间回神,看了看泠潇,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说?”易剑怒吼道,身上衣物有些脏乱,脸上还有淡淡的淤青。 “难道不是么?妖就是妖,怎可与神佛并论,妖就该消灭。”卫拓坚定地说道。 泠潇察觉到昙花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叹了口气。 “呵,妖也有善良的好妖的,才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凶残的,我小时候被妖救过的!” 泠潇闻言一挑眉,感情易剑还有奇遇,看他为妖辩护的样子,应当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然也不会为许多人厌恶的妖和同学吵起来。而且,如今,佛教盛行,佛这个字被人赋予了太多神圣的意义,而妖,也因此变成了丑恶的代名词,可泠潇却始终认为,无论是神是妖是佛,最重要的都是心性,她从来不以身份看待任何人。 “那也算你运气好了,说不定那妖精根本就是想吃了你的,只不过后来放过了你罢了。” “你!你简直是顽固!万一哪天你遇到了好妖,看你还怎么说!” “如果我遇到了妖,那肯定是会跟他拼命的,省的他再去祸害别人,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着,他双手合十,俨然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的样子。 “那要是你爱上了妖精呢?” “绝对不可能!即使爱上了我也会大义灭亲,人间哪能让妖孽恣意纵横。”卫拓说这话时一脸正义凛然,仿佛他是个驱魔除邪的神祗。 “呸,还真以为自己是佛祖啦。” “昙花!”泠潇的喊声突然响起,众人转头,就发现昙花嘴角带血,站立不稳,前方地上有点点血迹,而泠潇正扶着她。 “昙花,你怎么了?”卫拓一看到这场景,立刻上前扶住昙花。 泠潇拉着昙花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语毕便扶着昙花转身离开,昙花双眼毫无神采,一潭死水般。 卫拓愣了一下,又听到泠潇说:“万事不要说得太绝对,否则到时候你将会付出代价——永世的寂寞和忏悔。” 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暮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拓一眼,说道:“当真以为神仙就那么干净么?好好想想姐姐今天的话吧。” 泠潇扶着昙花回了房间,昙花始终不发一言,泠潇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柔声道:“爱不爱没有人可以说了算,至少他现在很关心你。” “泠儿。”昙花突然抓住泠潇的手,眼中泛着泪水,道,“泠儿,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只求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 “帮他渡劫,助他飞升!”昙花坚定道,“这一世,是情劫。”她不在乎什么仙妖的身份,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待仙妖之别,她只知道,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一定尽全力成全。 泠潇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苦笑,都是傻瓜啊。 她们都是知道,他的情劫是她,想要渡劫,那就必须放下他对她的感情,甚至无心无情。 泠潇不知道日后事情会怎么发展,但她知道卫拓目前是喜欢昙花的,当然了,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就如他不可能知道那样一个传说一样。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只是当一切都明了之后,所有人又该何去何从? 六界内,总有太多执念,逃不掉,避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原来昙花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了,泠潇自嘲地笑笑,如今自己的身份越来越容易让人看穿了么?还是说自己实在太不会掩饰了呢? 或许是根本就不想掩饰吧。 “一切自有定数,昙花,难道你就不想与他相守么?” 昙花惨然笑笑:“他一心想着除魔卫道,又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呢?再说了,他本就是下凡历劫来的,我更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拖累他了。” “傻瓜……”泠潇轻声道。 夕阳西下,泠潇坐在山上,任落晖洒满一身,望着远方,双瞳深不可测。 “帮么?”暮音同样望着远方,开口道。 泠潇低下头,半晌才答道:“顺其自然吧。” 暮音看了看泠潇,完美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忧伤的弧度,她,当真是太辛苦了。 “暮音同学,你也在这儿啊。”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喊,暮音回头,发现是易剑。也许是因为上回的事情,暮音对他颇有好感,微微颔首。 “你姐姐也在哦。”易剑来到他们的身边坐下,对着泠潇笑着点点头。 泠潇也是点点头,想起了上回的事情,对易剑也是并不排斥。 “对了,你上次说你被妖救过,可以讲讲么?”泠潇问道。 “哦,这个啊,这是我小时候的事啦,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大致情况我还是记得的,那个时候啊,我还以为是碰见仙女下凡了呢,不过后来她跟我讲她是个妖精,还是个花妖来着,对了,她是穿一身红的,可漂亮了。”易剑一边讲一边傻笑,“呵呵,那个就觉得,要是能娶这样一个妻子就好了,又漂亮还可以保护自己。” 泠潇嘴角抽了抽,思考了一下,觉得易剑说的这个人,额,不,妖应该就是虞叶无疑了,自己当初也是告诫过她多做善事的。 拍了拍易剑的肩,泠潇极力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道:“易剑同学,我想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人家已经有主了。” “嗯?你怎么知道啊?”易剑郁闷道。 泠潇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说:“如果我跟你说我和她认识呢?” “啊?”易剑吃了一惊,随即思索了一下道,“你知道她有喜欢的人那么认识也有可能哦。” 泠潇笑了出来,这人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对了,有件事要提醒你。”泠潇敛了笑容,道,“以后不要将见过妖的事再随便告诉别人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不对妖抱有偏见的,小心惹祸上身,害人害己。” “嗯,以后我会注意的。”也许是被泠潇的认真感染了,易剑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想想,的确是自己太大意了,还好这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有人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人了。不过,易剑打量了一下泠潇,感觉她刚刚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最后一丝光芒被地平线吞噬,泠潇又回望了一眼,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怎么了?”耳边传来暮音关心的话语。 微微一笑,不管发生什么,自己尽力就行了。 这世间这么大,事情那么多,也只能管一件是一件了。 三天后,书院有一个学生被发现死在房间里,全身血被吸干,紧接着,又有几个学生死去,书院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第一百二十八章 预感灵验了么? 到底是谁,昙花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查起来肯定会查到昙花身上,毕竟她是妖,如果来个有点道行的道士昙花肯定会被众人认为是杀人凶手的。 泠潇看着又一个死者,双手紧握,是劫数到了么? 夜半人静,一道白影穿梭于学院之中。 手突然被拉住,泠潇一回头便被拉入了黑暗中,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姐姐,先看着。” 泠潇回握了一下暮音的手,两个人就这样躲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万籁俱寂,一道身影缓行于学院之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并随时注意着隐藏自己。 易剑走到一处房檐下时,背后突然生出一股冷意,接着便感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僵硬地转身,只看到了一张笑得无比诡异的陌生面孔。 “你,你是谁?”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猜啊。”无比纯洁地歪头说道。 “啊?”易剑有点晕,有妖精这样说话的么,难道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以前遇到的那红衣女妖可是很冷冰冰的呀。 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着易剑的回答,易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这才发现其实对面的家伙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脸庞很是精致,俨然就是一张娃娃脸,心中立刻浮现出一张万年冰山脸,暮音也是娃娃脸呢,就是冷了点。 “笨啦,是蛇妖小越。”小越见易剑出神,开口说道。 “蛇,蛇妖。”易剑现在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晕过去,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妖怪还要自报家门呀? “我现在在考虑一个问题哦。”小越咬着手指说道,似是苦恼。 “什,什么问题?”易剑强装淡定问道,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这种情况下和妖怪对话呀。 “我在想呢,我要不要杀了你呢?”小越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不解,说道,“哥哥说,有些人是杀不得的,否则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易剑彻底无话可说了,为什么连遇到妖怪都让他遇到这么个极品呢?他宁愿对方来个痛快呀。 “那这样吧,你给我一个理由不杀你如何?” “理由?”易剑脑袋快速运转中,能有什么理由呢?让一个杀人的妖怪不杀人,那理由肯定要非常特别才可以,什么理由特别呢?有了!易剑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因为小越你长得很可爱,和我一个好朋友一样是娃娃脸,那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也可以算好朋友了,所以你不可以杀我。”易剑说完,紧张地看着小越,期待一个妖怪不要太聪明,要知道,他说的话根本就没有逻辑嘛。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哦,可是哥哥没有说这个理由要不要杀呢。”小越咬着手指,皱着眉说道。 易剑因前半句话而产生的劫后余生之感在听到后半句话时消失无踪,这是什么妖怪啊! “要不,我把哥哥叫来吧,让他来决定。” 易剑抽搐,一个妖怪不够,还要再来一个么?为什么他这么倒霉啊?早知道就不来查探了,果然是自己找死呀。 正想着,前面的小越眼神却突然凌厉起来,看得易剑一个激灵,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愚蠢的人类。”小越冷冷地看着易剑,吐出这五个字后,又冷笑道,“小越太单纯才会让你骗,不过你休想骗我,虚伪的人类,去死吧。” 泠潇躲在暗处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天,人格分裂,不,妖格分裂哪。 说着小越,不对,小越的“哥哥”抬起手,一掌击向易剑,易剑又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上一回是有个漂亮的妖怪救了他,这一回恐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闭上眼,等待着死亡降临,脑中不知为何浮现了暮音的样子,一张娃娃脸啊,叹气。 预料中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奇怪地睁开眼,只看到了一头青丝无风飞扬,那凌厉的气势逼得小越不禁退后了几步,刚刚与暮音对接一掌,小越已是受了伤,嘴角沁出鲜血。 虽是受伤,小越眼中的惊讶却是明明白白,一时脱口而出:“你是——” 暮音带着杀意的眼神一瞥,小越立刻禁了声,暮音转过身问道:“你没事吧?” 虽然依旧冷冽,但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关心,易剑一时竟忘了回话,突然觉得那张冰山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真的是很可爱。 暮音见易剑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受了伤,连忙问道:“易剑,你说句话啊,是不是受伤了?”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易剑回过神来,看到暮音有些焦急,心中不禁大乐,道:“放心吧,我命硬,每次都有人救。” 说着,看了看暮音身后,惊恐地喊道:“呀,人不见了。” 暮音转过身,勾起一抹笑,道:“放心,跑不了的。” 再回头,却发现易剑愣愣地看着他,不禁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笑了耶,其实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为什么一直不笑呢?”易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说道。 暮音闻言,立刻收了那一丝笑意,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同时心中暗恼,自己怎么会在除姐姐外的人面前笑呢。 “因为没必要笑,没有什么值得我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发现易剑仍站在原地,终是不放心地说,“你还是快回去吧,最近这里恐怕是要出事的,晚上少出来。” 易剑听到这话,心里蓦地一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是因为暮音关心他么? “那我和你一起吧,晚上不安全,我不放心你。”易剑脱口而出道。 暮音愣了一下,随即答道:“算了吧,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易剑被他的话噎到了,貌似,好像,真的是暮音比较厉害啊,唉,没来由地有些心烦。 暮音此时心中也是颇不平静,印象中,除了姐姐和弱水哥哥还有风陌哥哥似乎便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安危了,可现在,眼前的人虽然比自己弱小,却是真心关心他的,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似乎也并不想他出事,姐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就——留下吧:“算了,我陪你一起吧,免得你到时候再遇到什么妖魔鬼怪的被吃了。” 易剑笑得开怀,跑上前和暮音并肩走着,搂住暮音的肩,说道:“算你有义气嘛,不枉我把你当好朋友。” 朋友?很陌生的词眼,却并不会让人感到排斥,暮音不自觉地再次勾起唇角,又看了看易剑,虽然对方的实力比不上他,但暮音可以感觉到他是真心想保护他的,而且他还比自己高,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比较弱啊,郁闷了。 云散开,月光迷蒙,两个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第一百三十章 话说泠潇见那蛇妖逃走,立刻追了上去,随着蛇妖来到了书院外的树林。 蛇妖似乎是发现了有人跟着,一进树林就化为蛇形,迅速穿梭于密密的林中,泠潇差点就让它跑了。 觉得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泠潇甩出流霜雨霁,银鞭比蛇影更加灵动迅速。 长鞭缠上蛇尾,泠潇灌注了几分法力,将小越生生拉回了一段距离,脚步轻点,落在了小越面前。 鞭子将蛇身一圈圈缠住,蛇身又变为了人形,嘴角还带着血迹,眼中却都是不服输的神色。 泠潇俯下身,带着探究的神色问道:“你弟弟是小越,那你呢?” 偏过头,摆明了不理泠潇,泠潇很有耐心地走到他面前,说道:“你不说呀,那我也叫你小越啦。” 小越仍是不答一言,下定了决心不说话。 泠潇叹了口气,收回了流霜雨霁,小越惊讶地看着她,终于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泠潇摇摇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哦,你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杀害学院里的学生?”语气渐渐冰冷,漂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小越。 小越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说道:“你不要乱说,我今天才是第一次下山啊,还没来得及杀人呢。” “啊?那也就是说之前的学生不是你杀的了?”泠潇惊讶道。 “那是自然,若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 泠潇直起身,陷入了沉思,小越看着她觉得很奇怪,冷不丁泠潇突然看向他,他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就与泠潇那幽深的双眸对上了。 “虽然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但是你刚刚却是想动手,所以也必须受到惩罚。” “惩罚?妖怪杀人不是很正常的么?人类自己还不是残杀同类。” 泠潇眸光微闪,说:“话虽如此,可毕竟你是妖,不好好修行,却想依靠杀人来增加自己的修为,殊不知,杀业过多,天道难容。”顿了顿,“这回,我觉得也该让你明白一下,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 小越不服气地说:“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泠潇勾起一抹邪邪的笑,道:“只要你能打败我,就不用听我的啦。” 小越顿时挫败,眼前的人深不可测,自己根本毫无胜算,但仍是不甘心地说:“那你也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样才公平。” 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小越的头,眼中闪过一道紫色光华,说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谁的。” 收回手,微微地笑了,继续说道:“不要图一时之快,那会害了你的,或许这样的确可以让你修为精进,但,杀人者人恒杀之,迟早会害了你自己的,你还有一个弟弟不是么?为了你弟弟,也为你自己,不要造杀业了。” 说完,不顾还在发呆的小越径自离开了。 风吹起了一头青丝,忽然就觉得有些冷了。 夜,深了,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愈显得静谧,等到小越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泠潇的踪影,手抚上胸口,那里有颗心在跳动,但却是第一次觉得温暖,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会这样对他说话,也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面对的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厮杀,她是第一个,第一个为他着想的人。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听她的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等泠潇回到书院就看到暮音已经等着她了,关上房门,泠潇随意问道:“怎么样,易剑没事吧?” 暮音摇了摇头,问:“那蛇妖呢?” “放了。”泠潇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它不是凶手,第一个想杀的人已经被咱救下了,而且,应该以后不会再下山害人了。” 暮音疑惑地抬起头,似在询问为何,泠潇知晓他的疑惑,解释道:“其实那蛇妖心性很单纯,我有把握说服他。” “嗯,姐姐,我相信你,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揉揉眉心,泠潇有些疲倦地说:“我也不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吧,对了,易剑有没有问起你的身份?” “没有,那人天生就少根筋吧。”暮音随意答道。 泠潇听到他的话却是若有所思,若是以前的暮音肯定只回答没有就好了,不可能在后面再跟一句话,是他的性格有所改变,还是因为那个人呢?看来,值得探究啊。 正当泠潇思考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声,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两人皆用上了轻功,很快就赶到了事发地点,那里住着的都是学生,此时已是混乱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随着其他人的到来,更是加大了音量。 泠潇看着乱跑的,吓得走不动道的和干脆晕过去的人,揉了揉耳朵,真心受不了这声音。 罪魁祸首倒是很淡定地站在中央,火红的发色随风飞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泠潇看这那一身道袍,嘴角抽了抽。 道士缓缓地朝着刚刚赶过来的昙花走去,昙花看到那道士之时便愣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走到一半,道士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卫拓挡在了昙花面前,拿着剑指着他,眼神冰冷,仿佛是在说只要他再上前一步便要杀了他。 泠潇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了么? 道士挑起嘴角,说:“你,想保护她?” “没错。”卫拓想也没想地回答,神色凛然。 “那好,随你,不过我来可不是找她的,虽然我穿着这衣服,但我可不是道士。”说着,一转身,看向泠潇和暮音,笑言,“泠儿,好久不见,这回你可得帮我啊。” 泠潇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火红张扬的发色,略显深刻的面庞,实在是——不认识。 “请问你是?” 对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徐梓啊。” “啊?!你你你,徐梓?你怎么变成这样啦?”泠潇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书院中的人见是泠潇相识的人,也就收了恐惧,安静地看着两人,心中暗想,怎么泠潇身边的人都长得这么,特别呢。 “唉,别提了,你们书院最近是不是死了几个人呀?”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的确。”泠潇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 “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身体就是那个凶手的,我本来是想抓住他的,结果结果,不小心,占了他的身体。”徐梓苦恼地说。 “那他的魂魄呢?”泠潇嘴角抽搐,然后问道。 “打散了。”徐梓垂下头,挫败地说。 泠潇扶额,无力问道:“那你的身体呢?” 徐梓头垂得更低了,道:“不小心,毁了。” 泠潇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走到徐梓面前大声道:“笨蛋!什么都没了让我怎么帮你!你以后就用这幅皮囊过一辈子吧!” 说完,泠潇自顾自地回去了,搞什么嘛,这么晚来折腾竟然是为了这种事,不会明天再来啊。 暮音看了徐梓一眼,跟上泠潇,学生们尴尬离场,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呀。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诶,你看,那个红头发的人还没走。” “哎呀,看他昨天晚上说的那话,估计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咱别管,当没看见。” “说的是,不过他一直缠着泠儿我们也不管?” “泠儿不是和他认识么?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 一大清早,众书生们便又看到了昨晚那红发男子未曾离开,于是议论纷纷,但却是无人敢管。 泠儿像往常一样起床吃饭,然后去帮昙花做饭,徐梓一直都跟着,奈何泠潇连个眼神都欠奉,理都不理他。 “昙花,你别担心,他自个儿就是头狼,才不是什么劳什子道士。”看到昙花时不时地看向徐梓,眼中还带着几分惧怕,泠潇出口解释道。 “狼?”昙花不解。 “嗯,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至少,现在他算不得妖了,也不必害怕道士了。”泠潇淡淡笑着,不过让一个妖精占了一个道士的身子,这还真是好玩,不过既然这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损人性命来修行,那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徐梓——”厨房内的泠潇突然喊了一声,徐梓便立刻冲了进去,带着讨好的笑:“泠儿,怎么了?” “去,把水挑满。” “好好好,我马上去。”说着便乐呵呵地去挑水了,昙花失笑,虽对道袍仍不是很入眼,但也没太多初时的惧怕了。 徐梓出了书院,走在山间,不期然看到了一双血眸,像千年以前那样散发着冰冷气息,只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两人并肩而行,暮音轻轻吐出几个字:“姐姐让我问你,到底为什么留下来?” 徐梓一愣,苦笑着摇头,终究是瞒不过她呀:“我只是有些问题想不通罢了,等我想明白了,自然会离开的。” “姐姐她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暮音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泠潇在担心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她不会怀疑徐梓。 徐梓笑着拍了拍暮音的肩,说道:“我当然知道,她呀,不会怀疑朋友的,认识了这么久我也算了解她了吧。” 说着,徐梓便走到了暮音前头,暮音则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徐梓的背影,思绪万千。他们三个都是在这世间漂泊了千年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们都能理解彼此吧。一颗心,疼了千年,也就习惯了,还好,身边还有人在,脆弱时,总有人可以借一个依靠。 转身,微微笑了一下,向着书院走去。 暮音走到住处,不经意一瞥,发现易剑正在他与卫拓共同的房间外——鬼鬼祟祟,突然觉得很好奇,于是轻轻走了过去,学着易剑的样子朝着房间内看,一看,双眉便不自觉地蹙起。 房内是卫拓和昙花,昙花每天都会特地为卫拓做点点心,或者炖点汤为他补身子,今天也是。 “卫拓,他爱昙花么?”暮音轻声问道。 易剑一个激灵,自己看得太入神了么,连身边有人都没发现,回头一看,是暮音,不知为何,放心不少,于是轻声回答:“当然啦,卫拓很喜欢昙花的。” “呵,喜欢?”暮音似是有些嘲讽,想起了来到这里之后泠潇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究竟是谁爱的更深,爱得更累,爱得更痛苦,究竟又是谁爱得更无情。 不想再看下去,暮音转身离开,全然没发现易剑看着他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从徐梓出现之后,书院里再也没有发生过命案,于是大家都接受了徐梓那天晚上的说辞,对他的态度也随意了许多,不像之前又惧又怕的。 “徐梓,泠儿让你去花园找她,顺便把水挑到那儿去。”一个学生看到徐梓挑水回来说道,这一段时间的水可都是徐梓挑的。 “知道了。”徐梓无奈,泠儿这是把自己当成免费劳动力啦。 来到花园,徐梓便看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泠潇,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在眼前的女子的身上,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竟是如此美好。 “徐梓,快过来一起浇水。”泠潇知是徐梓来了,头也没抬地说。 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充当免费劳动力。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徐梓边浇水边说。 “嗯?” “我见到他们两个了。” “谁?”泠潇手一顿,问道。 “那只小蝙蝠啊,他和她这一世只是普通人,很平淡,但很幸福。”徐梓说着,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么?”泠潇淡淡说道,眼中却多了一些温暖的笑意。 徐梓知她的性格,也是一笑,但染上了些许怅惘,轻轻问道:“妖与人真的可以相恋么?” 泠潇微微怔愣,答道:“自然可以,无论是人是妖,都有爱的权利。” “可是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啊。” “若是真的爱到,无可自拔,便像我一样吧,就这么等着,总会等到的,如果不愿次次经受生离死别,便舍了修为去轮回吧。”泠潇平静地说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痛到极致,便也无所谓了吧。 “呵,呵呵,是啊,既然爱了,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呢,如果真的舍不下,也不过是爱得不够深罢了。” “或许是吧,不过有些时候,不是舍不下,而是不能舍,爱不爱,有多爱,只有当事人知道。” 徐梓没有再接话,泠潇也没有问,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另一人打破了满园的寂静。 “姐姐,不好了,前面出事了。”暮音焦急地喊道,“有个道士说要收了昙花!” 泠潇手中的水瓢掉落在地,终于还是来了么?只一霎,人已不见。暮音看了徐梓一眼,两人一起赶了过去。 “小子,你快让开,那是个妖精!”一袭藏青道袍,手中拂尘指着挡在昙花面前的卫拓说道,须发皆白,自有一派仙风道骨。 昙花微微发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仍是害怕,怕的不是道士,而是卫拓对她的厌恶。 “我不信。”卫拓开口,丝毫没有挪动位子,依旧将昙花护在身后。不是不信,只是不想相信,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你们书院最近可是有人丧生?我在远处就已感受到这里冲天的怨气了,必是有人死于非命,而且,妖气也甚重。”道士微眯起眼,前几日受一位道友委托来此,没想到果真遇到了恶妖。 听闻此言,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赶到的徐梓,不是说那凶手已被徐梓占了身体么? “这位道长恐怕是弄错了吧,这里命案的凶手早已伏诛,可能是怨气太重还未散以致您误会了吧。”泠潇走到卫拓前方,落落大方地说道,虽是着一身布衣,却自有清冷气质。 “误会?”道士看了看泠潇,又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徐梓,眼神一凛,“哼,没有误会,没想到啊,这里竟然有两个,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吧,不杀人,又如何做到。” 泠潇心中一惊,看来这道士着实有些道行,竟然能够一下子看出来徐梓的身份,但多年的经历早已使泠潇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力,依旧淡淡说道:“不,这本是凶手的身体,他是在对付凶手时不小心与那凶手灵魂互换的,如今凶手已死,他也就只好用着这具身体了,还望道长明白。” “哦?就算真是如此,那花妖又是怎么回事?” 泠潇一时词穷,不知该拿什么话劝服那不肯罢休的道士。 “你别再乱说了,她不是什么花妖!”卫拓有些动气。 “是不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让开,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泠潇微微垂眸,等待着卫拓的选择。 “不让!”卫拓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疑惑,坚定地说道。 泠潇勾起唇角,昙花,你这一世,还不算白白付出啊。 道士气急,却也无可奈何,他有着自己做事的原则,绝不伤害无辜,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先离开了,临走时,状似无意地看了泠潇和暮音一眼,深邃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事情就这么告了一段落,大家也都散了,昙花对着卫拓说道:“谢谢你刚刚帮我。” “没什么。”卫拓现在的心情有些乱,随口说了一句后就一个人走了。 昙花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微微发红,泠潇皱眉看着卫拓的背影,拍了拍昙花的肩,昙花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色深沉,卫拓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的事让他的心很乱,他很害怕,怕昙花真的是妖,如果这是真的,他该怎么办?他会忍心伤害她吗?不,不会的,昙花不会是妖。 一掀被子,卫拓起身,打算到屋外透透气,同一房间的易剑也被他吵醒了,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他出事,便也跟了出去。 卫拓漫不经心地走着,待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走到后院来了,自嘲一笑,若昙花真是妖,恐怕自己也舍不下了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泠潇看到呆立在门口的卫拓,愣了一下,随即轻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戏谑:“卫公子,您这半夜不睡的跑到这里,不会是来看昙花的吧?” 卫拓看向泠潇,只见泠潇着了一件单衣,嘴角微微挑起,眼波流转之间是无限风情,连忙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泠儿,夜间风大,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泠潇捂嘴轻笑,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卫拓应当是脸红了,真是单纯哪,眼神游移至昙花的房间,又不觉黯淡了几分,这两个人…… 泠潇刚想关门,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动声色地留了一道门缝,便看到一个青色人影轻轻落于昙花房门前。 泠潇扶额,这不是白天那个道士么,竟然还不死心,可是他又不是什么恶人,泠潇也无法下杀手啊。 正在思索间,对门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泠潇急忙冲了出去,同时,道士与昙花也出了房间,于院中形成对峙之势。 昙花一改往日温婉,气势骇人,与那道士不分上下。 “道长,昙花虽是妖,但并未害人,道长何必苦苦相逼?” “害未害人,你又怎肯轻易承认?妖言不可信,前几日我初到之时也遇见了一蛇妖,那蛇妖看着无害天真,但我稍稍一激,他出手便立刻变得狠辣,我看你也是如此。” 泠潇听得那话,心中一惊,难道是小越?顾不得什么了,泠潇开口问道:“道长,那你将那蛇妖如何了?” 两人这才发现泠潇的存在,道士对泠潇的身份一直存有疑虑,今天见到她时便觉得不是普通人,但又无妖气又无仙气,着实奇怪,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在下自然是将其收服了,不过并没有伤其性命,只待带回去看能否度化,若其冥顽不灵,那也就只能散其修为了。” 泠潇心中稍定,看向昙花,才发现昙花的手受伤了,刚才那声喊叫应当就是因此而发出吧。 “哎呀,你们这大半夜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徐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伸着懒腰。 懒洋洋地走到泠潇身边,懒懒地瞥了一眼昙花和那道士,再懒懒地开口:“怎么又是他?” “他要来,谁拦得住?不过,还真是麻烦那。”泠潇揉揉眉心,这事儿得怎么解决啊,哪个都不想伤害哪。 “你二人且让开,待我让这花妖现出原形你们自然会信我。”说着,道士拂尘一甩,率先展开了攻势。 昙花无奈,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接招,不过道家本就是妖的克星,昙花虽修为不错,但不忍下杀手,以致一时落了下风。 手中幻化出一把剑,昙花略有些狼狈地挡住一记,借力向后退了几步,那拂尘可柔可刚,着实难以对付。 泠潇和徐梓在一旁观战,也不知如何插手,只能干着急。 昙花心知不可力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待与道士距离拉近之时,拼着受伤一剑刺了过去,道士也是身经百战,当下便收了招,往后一退,堪堪躲过,腰间的布袋却被划破。 “不好!”道士大叫一声,只见一道黑气一出,成型时却是小越,但蛇尾未收,双目赤红,竟是入魔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越?!”泠潇不禁惊呼出声。 “不好,他入魔了!”徐梓也是惊异,道士亦然。 小越此时已经失去了心智,蛇尾甩过直击道士面门,双手却是向着昙花而去,四人此时不得不统一战线。 “小越,你醒醒!”泠潇甩出流霜雨霁缠住小越的手,大喊道。 小越扫了泠潇一眼,双瞳没有任何波动,仍是不要命地进攻。 “泠儿,没用的,他已经失去心智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否则他会滥杀无辜的。”徐梓且战且说。 动静过大,引来了书院的学生们,易剑之前有过经历,愣了一下便镇定了下来,卫拓呆呆地望着昙花,眼中俱是难以置信,她,竟是如此高手,看来,那道士说的,应是真的了,她,真的是妖。其余学生俱是呆滞,随之而来的便是惊慌与混乱,本能地跑至了远处,却又忍不住留下看着。 易剑见卫拓仍在原地发着呆,急忙拉着他往外退了几步以免被波及。 昙花看到了卫拓,知他必定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心中不可抑制地抽痛,他都知道了,那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一分神,被蛇尾扫到,连忙闪躲,却仍是伤了肩,衣衫顿时被鲜血染红,卫拓见状,心中焦急,不由得喊了一声:“昙花!” 昙花回头对他一笑,他,终究还是在乎她的。 泠潇看到两人眉目传情,无奈地稍稍退出战圈,一掌将昙花拍远,说道:“你受伤了,别再打了。” 徐梓由于刚刚换了个身体,法力还无法完全施展,打得有些吃力,道士原本已与昙花相战,有些体力不支,昙花见此情形,根本不肯退出战圈,立刻又飞身上前,泠潇无奈,便也由着她了。 小越入魔之后,法力大增,泠潇又是手下留情,一时陷入了胶着。 “小心!”小越突然吐出一口毒液,泠潇急忙喊道,她是不怕任何毒物,可是其他人却是无法抵挡,尤其昙花还受了伤,有伤口。 长鞭缠上昙花的腰,将她带离毒液范围。 道士心中一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虚空画符,脚步游移,泠潇大惊,喊道:“难道你要用绝杀阵?!那样也会伤到昙花的。” 道士动作未止,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这蛇妖入魔法力大增,若是再不想办法解决他,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的。” 小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攻势愈发猛烈,再次喷出毒液,泠潇与昙花闪向一旁,毒液便直直向着易剑与卫拓而去,暮音连忙闪身将易剑带离,只听到昙花大喊道:“卫拓!” 暮音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本来泠潇让他不要出手以免身份暴露,可如今已是没有办法了,再次上前,想要将卫拓带离,却是慢了一步,有部分毒液落到了两人身上。 暮音只感到手上一阵疼痛,不过他本是意念而化,倒也不惧这毒,只是担心地看向卫拓,只见他面色都已青了。 “菩萨!”昙花不顾自己的伤势,大喊着扑向卫拓,抱住他的身体,卫拓缓缓伸手拭去昙花脸上的泪珠,带着明了一切的笑容说道:“昙花,别再只为了一人开花了。”说完,手无力垂落,阖眼。 “菩萨,昙花生生世世只为了一人开花!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真的,变不了……”昙花颤抖着声音说道,早已泪如雨下。 这边,道士的阵法也已完成,小越被困在了阵中,法力无法超出阵型,道士念着咒语,一时间狂风大作,小越在阵中嘶吼着,却无力冲破,凄厉的喊声响彻寰宇。 泠潇知道已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阵法启动,突然,万道金光从卫拓的身体里发出,刺眼得让所有人都用手挡住了眼睛。待光芒褪去,众人只见一身穿甲胄的雄武将军,手持金刚杖立于半空,此时,小越正好,形神俱灭。 此绝杀阵威力极大,对方圆十里的妖都有十分大的伤害,可昙花却丝毫无碍,泠潇知道,那是韦陀用佛光保护了她。 韦陀深深看了昙花一眼,终是飞往西天。不是舍不得,而是,不得不舍。 昙花呆坐在地,一切都已结束,今生今世,她,与他,已是无缘。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束了。”泠潇走到昙花身边蹲下,轻拍她的背说道。 昙花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扑到了泠潇怀里,大哭起来,这回,是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不见。 所有的一切都已如云烟般散去,当初那个精心照料她的人,怜花惜花的人,已经回不来了,西天路,太漫长,她跟不上。 道士看着这一幕,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况,他也明白了七八分,突然想到了清玄,那个让他来到这里的人,恐怕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吧,看来,自己是做了枪手了,想到这儿,不免咬牙切齿,随即在无人注意之时离开了,他要去找清玄算账! “易剑,易剑,你怎么了?”暮音焦急的喊声响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昙花停止了哭泣,与泠潇一起看过去,只见易剑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头上直冒冷汗,嘴里不停地喊着:“好热,好热……” 暮音想去扶他,却被烫得立刻缩回了手,泠潇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他突然就这样子了。”暮音有些慌乱。 泠潇抓住易剑的手,冰冷与火热交织,替他把脉却只能感受到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这时,一个学生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说:“我,我刚刚,好像看,看到那妖怪消,消失之后,有一个发着光的东西,进,进到了易剑的身体里。” “难道是内丹?!”暮音,泠潇,昙花惊呼出声。 三人看向易剑,眼中都颇为复杂,泠潇当机立断,扶起他,一只手撑着他,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背上,缓缓将灵力输入为他打通经脉,使小越的灵力不再冲击他,缓缓运行七周天,泠潇终于疏通了易剑的经络。 易剑渐渐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泠潇看着他,叹了口气,他的人生,恐怕是要不平静了。 第二日,泠潇、暮音、昙花、易剑四人不见,众人多处寻找未果,细想昨晚之事,却已无人记得。只有那后院昙花,一夜之间全部开放,一个时辰后又纷纷凋零,至此再也未曾见其开放。 徐梓告别泠潇几人,已是释然,决意好好做一回人,真正的,有心有情的人。 郊外阡陌,三人相伴而行。 “怎么,你真的打算以后跟着我们?”泠潇边走边问道。 “没办法,你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那蛇妖的修为么,那我在尽了孝道之后也是只有一个人了呀,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还能跟着谁。”易剑有些迷惘,这长生来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已将泠潇与暮音当做唯一的依靠了。 “那也行,待你侍奉完父母便去绝魂宫吧。” “绝魂宫?!你是绝魂宫的人?”易剑惊讶道。 “是啊,怎么啦?你有意见?”泠潇淡淡瞥了他一眼。 易剑讪讪地笑笑,摇头道:“没意见,没意见。” “行了,暮音,让幻翎和沧辽派个人照顾着点他吧,省的惹事。”泠潇对暮音说道,暮音点点头,说道:“那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泠潇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的岔路,眼神迷蒙,幽幽道:“随意吧。” 二十年后,易剑与暮音一起,常伴泠潇左右,走遍天涯海角。 只是再也未曾见过,那株无暇的昙花。 西天。 一处院落,昙花正盛,韦陀看着那一片花海,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如今,他在,便有昙花长绽。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处江南烟雨,杨柳多情,歌舞不绝,风月无边。 风月楼里,婉转歌声传出,一曲凄哀: 满天神佛,不解情多 人世的无常变幻,拈花一朵 一场劫,任光阴寥落 无悔是几番蹉跎 相诀时那难舍的淡漠 泪水蔓延了因果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有谁在评说,这是非对错 终章的沉默,回应一世萧索 入佛门,是你将红尘看破 爱过恨过,应是我的执着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谁能来评说,永生的寂寞 夜幕下绽落,人劝立地成佛 西天路,是你将尘世走过 哭过笑过,休管我的执着 ……(作者自己写的,大家别嫌弃) 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酒杯,幽深的双眸望着窗外,听着楼下一曲终了,才放下杯子,离开房间。 身着纯白对襟半臂襦裙,长发随意梳起,却未成髻,大多披散,双眸顾盼,宛若天人。 缓缓走下楼来,便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客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呢?”巧笑嫣然,极尽风流。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美若天仙的女子在讲些什么。 “哈哈哈,风月楼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啪”一声,打开扇子,嘴角微微上挑,带着点玩世不恭之感,“不过在下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有事相求。” “哦?那就请上来吧。”泠潇一笑,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尽兴,今日可免酒钱。” “那敢情好啊,来,我们接着喝。” “多谢风月楼啊,哈哈哈。” …… 众人继续开怀畅饮,轻歌曼舞,丝竹声绕。大家虽心里疑惑两人的身份,但无人会问,多嘴的下场他们自是懂的,在风月楼,装傻是必备的。 那男子一挑眉,饶有兴趣地跟着泠潇上了楼。 “你这样出来也不怕么?”泠潇斜眼看着刚进门的人,笑道。 男子摇摇头,似是无奈:“怕什么?反正是易了容的,再不出来我就该闷死了。” “若是你想,我可以帮你们的。”泠潇叹了口气开口。 “罢了,天下之大,却是逃不出的,毕竟是家啊。”男子怅惘道。 泠潇无言,只低头看着手中的酒。 “对了,这回来倒是真的有事相求。” “是为了你弟弟么?” 男子一怔,无奈笑道:“你倒是聪明,没错,是为了他,昌宗他——被太平公主……我不想让他陷入那种境地。” 泠潇手一顿,虽与张易之张昌宗两人交好,却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历史注定的,她,无能为力:“抱歉,这件事,我没办法。” 张易之一愣,苦笑道:“连你都没办法,看来是躲不过了。” 说罢,便要离去,泠潇不忍,急忙说道:“那你怎么办?” “我?”张易之连头也没回,似下了什么决心道,“自是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的。” 言毕,离去,良久,泠潇都未回神,直至手中酒杯滑落,酒水溅湿了衣裙。 之后几年,泠潇再未见过那两兄弟,但关于他们的事情却是听说不少,但她从未厌恶他们,她懂他们,那是失去了一切之后的醉生梦死,是放纵,是堕落,是,一世难以排解的情。 这一场大唐盛世,究竟是谁的梦,是谁的浮生,长安,从未安。 公元675年,上元二年,南昌。 江水澄净,楼阁挺立,文人才子相会,自是盛事。 “各位光临,阎某不胜感激啊,今日摆宴,不论政事,只谈风雅,我在此先敬大家一杯。” “阎公客气了……”众人纷纷起立,回礼喝酒。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便是文章比才,泠潇此番也在此间,特意换了男装混了进来,还易了容,倒也不引人注意,她,只是为了见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采风流,一挥而就,阎公却面色不佳,他本是想让自己的女婿出出风头的,可现在,哼,一拂袖进了内堂。 客人一时面面相觑,泠潇一笑,过去拿起墨痕未干的纸,对着面前清秀俊朗的男子微微点头,便开始念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泠潇念完,笑意加深,“公子当真是好文采,在下佩服。” 众人也是纷纷夸赞,阎公早已是走了出来,略带歉意地说:“子安当真是才子啊,阎某失礼了。” “众位过奖了。”王勃礼貌地说,朝泠潇微微一笑。 待宴席散尽,王勃还想再去寻找那帮他念序文的人,与之结交,却发现人已不见,问了相熟的人,自是无人知晓。 王勃寻了几日,终是无果,便打算先南下探望父亲。 那日,小船静静浮于水面,王勃望着一派大好风光,心情畅快。 “公子,可否同船?”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王勃一转头,便看到了一个女子,白衣胜雪,容颜似仙,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那一刻光景,王勃觉得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不会忘怀。 “姑娘若是不嫌弃,自是无妨。” 泠潇上了船,王勃静静地望着水面,在惊艳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那船夫撑着船,也是不发一语。 “敢问公子高姓?”泠潇见一时无趣,便开口道。 “在下王子安。”王勃笑答,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岸,道,“不知姑娘芳名。” “复姓慕容,双名泠潇。”泠潇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王勃是个真性情的人,至少他不迂腐但又不逾矩,想起那个求着自己救他的人,看来,不救也得救了。不过这古人的确是嫉妒心太重,王勃也不过是年轻气盛了点,才华高了点,何必要痛下杀手呢。 “慕容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呢?万一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不怕。”泠潇摇摇头,说,“我来这儿,是受人之托,办完事便可。” “那慕容姑娘也是前往交趾?” “不,不是,只在这海上便是尽头了。”泠潇说着,站起来迎风而立,清风拂起三千青丝,似乎要将烦愁吹尽,“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王勃好奇问道,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话,船于下一刻被掀翻,王勃翻入水中,船夫纵身入水,拉住想要浮出水面的王勃,竟是想淹死他。 泠潇却是早有准备,脚尖一点,一个翻身,轻轻落于水面之上,看着这渐渐平静的水面,终是无奈,没入水中。 泠潇虽不惧水中交手,但毕竟水中阻力太大,一招过去,力道被化去不少,她又不能浪费太多时间,王勃可撑不了多久,心下一狠,便做了决定。 此次来杀王勃之人都是擅长水性的,本以为定能杀了王勃,奈何出了泠潇这样一个变数,几人见泠潇难以对付便想着分开来行动,一行人拖住泠潇,一行人先杀了王勃,待任务完成便快速离开,毕竟他们对自己的水性是很自信的。谁知,这便把泠潇给逼急了,几人只见一道紫光将那女子包围,光芒退去,便见一头银丝,一双紫眸,一条,长尾。 趁几人呆愣之际,泠潇一甩尾巴,勒住两个较近的杀手,一用力,水面立刻染了血色。 其他人哪见过这般事情,愣了一下,就见两个同伴身亡,连忙便游走了。 泠潇用尾巴缠住已经晕过去的王勃,轻轻带上水面,恢复了人形,探了探鼻息,心中稍安,还好,还活着。 从此,世上再无王勃。 一个月后,交趾县令王福峙的子侄前往侍奉膝下,以尽其子未尽之孝道。王福峙死后,无人再见其子侄。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初唐四杰之一,与卢照邻等企图改变当时“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的诗风,往海南探父时,溺水惊悸而死。 (因为唐代想写的人太多了,所以以这种方式来写哈,各位莫介意,资料主要出于唐诗鉴赏辞典中的诗人小传或是百度百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元684年,嗣圣元年,武则天废中宗自立,同年9月,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对,骆宾王作《讨武氏檄》。 十一月,徐敬业兵败被杀。 “泠儿,就是他了。”易剑指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说道,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自觉地捂住了鼻子。 暮音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淡淡说道:“他很想活。” “那就——让他活下去。” 三天后,等骆宾王醒来,便见自己身处一间普通茅舍之中。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传来,骆宾王转头,却对上一双血眸,当即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便冷静下来,想必是外族人吧。 “你是谁?”挣扎了一下,发现动一下身子伤口就疼痛难忍,只得开口询问,但语气中满是戒备。 暮音没有理他,只看着窗外,良久,在骆宾王都要睡着了的时候,暮音开口道:“姐姐回来了。” 随着暮音的话,进来了一个身着如雪白衣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俊朗的男子。饶是他见过无数美人,此刻也不觉呆了,眼前的女子说是谪仙入凡也不为过吧。而那两个男子也是非凡,心中不免感叹,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醒了?”泠潇一眼就看到兀自发呆的骆宾王,心中好笑,口中语气却是有些轻佻,“公子为何一直盯着人家看呢?莫非,是一见钟情?”说完,眨眨眼,眼波流转,似要勾人心魄。 “失,失礼了,咳咳咳。”骆宾王连忙道歉,一时情急牵动了身上伤口,又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咳的。 “唉,泠儿,他是伤者,你怎么还逗他呢?”略略的责怪的语气让泠潇吐了吐舌头。 随即进来了一个老者,手中端着一碗药,面目和善。 “来,后生,把药喝了。”老者走近,拿起汤匙,轻轻吹了吹,想要喂他。 骆宾王却将头一扭,不肯喝药:“你们到底是谁?” “孙老头,他不相信你耶。”泠潇坐下,用手撑着下巴说道。 老者瞪了一脸欠扁表情的泠潇,又对着骆宾王说道:“在下孙思邈,你且放心,我不会害你。” “你,不,您就是药王孙思邈?!”骆宾王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自己竟被这神仙般的人物给救了。 “正是在下。”孙思邈边说边继续喂药,这回骆宾王乖乖喝了。 “哎呦,孙老头,您的名气真是大呀,人家一听就肯喝药了呢。”泠潇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没办法,她就喜欢逗古人。 “咳咳,这几位是?”骆宾王被泠潇说得有些窘,不过既然几人和孙思邈在一起,那便不会是坏人了,于是开口问道。 “他们呀,三个闲人,不过倒是他们救了你。”孙思邈白了泠潇一眼答道。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骆宾王定当报答。” 泠潇眉一挑,眼一转,调笑道:“要不你以身相许?” “咳咳咳,咳咳,姑娘,咳咳,你说什么?”骆宾王被呛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了,泠儿,你别玩他了,小心他被你吓死。”孙思邈不得已开口,却是带着笑意。 一碗药折腾了许久才喝完,没过多久,骆宾王便沉沉睡下了。 几人出得房门,泠潇扔给孙思邈一瓶药,随意道:“喏,这是我那里的人新研制的,你也研究研究吧。” “哦?她们到舍得。”孙思邈笑笑,接下。 “好啦,我们走啦,骆宾王就交给你啦,你也好好教育教育他,别为了那武则天再干嘛干嘛的,从今以后,就当骆宾王这个人已经死了吧。”说着,泠潇便往外走去,“再见啦。” “下次有机会再下一盘棋,我可定不会再输了,还有,以后换个赌注,别有事没事给我整个快死的人,要是救不活老头子得伤心呀。”孙思邈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泠潇摇了摇手,径自走了,浅笑,机会,恐怕再难有了,再见,或许已是物是人非,就这么着吧,到处走走,顺便救救人。 骆宾王,字观光,初唐四杰之一,曾任临海丞,后随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兵败后下落不明,或说被杀,或说为僧。 第一百四十章 一家客栈,临街而建,窗边女子独立,有些人匆匆而过,没有注意,有些人不经意抬头,惊艳却无法靠近,正应了客栈之名,咫尺,咫尺也是天涯。 街边儿童忽见窗边白衣,以为是幻觉,揉了揉双眼,再看时,人已不见。 京城郊外,一辆马车独行,车中人掀帘,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但精神矍铄,看了看周围,似乎有些不解,对着驾马车之人说道:“先停下。” 待马车停下,又向四周望了望,仿佛在寻找什么,突然,道旁的树上扔下一物来,正好扔到其怀中,竟是一坛酒,老者往树上看去,果见一袭白衣。 “泠儿为何到了此地才赠我酒送别呀?”老者见到其人,便笑开了。 “谁让您老排场大呢,回个乡还有皇帝送,看来那李隆基很是看重你啊,怎地不继续为官呢?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泠潇把弄着腰带笑道。 “哈哈哈,都是决意归隐之人了,泠儿何必取笑?” 泠潇一挑眉,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自是潜心修炼了,顺便痛饮美酒啊。”老者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笑言。 “修炼啊。”泠潇低语了一声,道:“你也想成仙么?” “成仙?我可不想,清玄道长不也未成仙,只在人间做个散仙罢了。” “他呀,呵。” “泠儿,我知你对清玄道长有芥蒂,但是道长对你,其实还是很关心的,也很愧疚,他说过,不成仙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他不想,你,可明白?” “我——哎呀,说这些干什么。” 老者知道她是不想回答,只得也岔开话题:“对了,有时间去看看太白吧,每次我见到他他都要提起你呀。” “他呀?倒也是许久未见了,不过,能不能见到还是看缘分吧,而且,就他那性子,估计是惦记着我的酒吧。”泠潇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对了,要不你赠我一副书法吧,就当是那坛醉仙的回赠。” “哈哈哈,你果然是不肯吃亏啊,就了解你这性子,我早准备好了。”老者从马车中拿出一幅卷轴,向上一抛,一段白绸卷住,便到了泠潇手中。 “谢啦,日后若有缘再见吧,你那个车夫推一下就行啦。”说罢,白影闪过,不见。 老者一看,才发现车夫早已昏睡过去,无奈地将其推醒,重新启程。 抬头,望着那辽阔的天空,心中忽有几分不确定了,长生不老,当真好吗?看泠儿,看清玄,方知,长生之痛啊。 放下车帘,这条路,既然走了,就走下去吧。 贺知章,字季真,自号四明狂客,好饮酒,与李白友善,擅长草隶,吴中四士之一,饮中八仙之一,诗曰: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仍旧是熙熙攘攘的街市,京城,总是繁华三千。 李琎上朝回来,让仆从先行回了府,自己一人慢悠悠地走在了街市上。 白皙俊秀,姿容研美,惹得不少少女含情,李琎却是毫不在意,只可叹眼比天高,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忽然,李琎停了步伐,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好酒!” 说着,便四处张望了一下,径直进了一家酒楼,未来得及审视的牌匾上写着的字——蜃楼。 进了酒楼,气味便有些杂了,李琎心中感叹,酒都是好酒,可惜不是自己要寻的那种,没有理会上前的小二,反而径自上了二楼,小二见状,急忙跑上前拦住李琎:“客官,楼上已被包下,不得客人同意,您可不能上去呀。” 李琎这才注意到那小二,生得平平无奇,却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心中不免赞叹,这酒楼倒是不错,连个小二亦有不同寻常之处。 “哦,那烦请小二哥上去替我说一句,就说在下闻得酒香,不请自来,想与之把酒言欢,结为君子之交,还望其不要嫌弃。” “哦~那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李琎便在原地等候,这才打量起整间酒楼,装饰朴素不失大方,典雅中透着市井生活之气息,各种特征糅合却又不显得突兀,心中又是一阵感叹,对这酒楼的老板也起了结交之心。 不一会儿,小二便返了回来,对着李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客官,楼上的客人请您一叙。” 李琎对他点点头,便上了楼,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许多年之后,当他再次想起这日际遇之时,方才发现,原来当时,那小二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幸灾乐祸,是啊,遇到那样一个人,究竟是福是祸。 进了门,李琎便被那身耀眼的白晃了心神,却听得那人带着调笑的话语说道:“这位公子到底是来喝酒的,还是来盯着人家的呢?” 李琎自觉失礼,连忙作揖道:“在下失礼了,望姑娘莫怪。” “无妨,公子且坐,公子既能闻着酒香而来必是懂酒之人,泠潇自是不会怪罪公子一时失礼,只希望公子切莫再盯着人家看的出神了。” 李琎也是被泠潇说的好笑,却是更加庆幸自己能够遇见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姑娘莫笑了,只是不知姑娘能否赐在下一杯美酒呢?” 泠潇笑笑,替他到了杯酒:“好酒自是给懂酒之人的,我又岂会吝啬?” 李琎细品一口,立刻赞道:“果然好酒!不知姑娘能否告知此酒之名,我怎从未喝过?” “你自是未曾喝过,这是我自家酿的酒,秘方不传外人,我取名醉仙。”泠潇把玩着酒杯,回答道。 “醉仙,醉仙,果然好名字,酒醉一场便成仙呀,哈哈哈。”李琎说着,再次替自己斟满酒,一口饮尽。 李琎一向对自己的酒量十分自信,却不成想那日醉得一塌糊涂,连怎么回的府邸都忘记了,只是醒来之时家中仆人告知有人送了一坛酒到府上,说是赠与爱酒之人。 多年之后,回忆起那醉仙的味道,仍是难以忘怀,还有那白衣女子,恍若谪仙,犹记得那日饮得兴起,那女子吹萧一首,竟是引人落泪,自己自认精通音律,却未曾将乐曲奏得如此直入人心。 一直想着再见那女子,却苦寻不见,直至已然年老,恍然间似见街角一袭白衣,风华似仙,未曾改变,然忽又不见。回府时,又是一坛醉仙,方知,那就是她,却避而不见,当饮完那坛酒,突然明悟,有些人,终究还是不见的好,不见,亦是知己,萍水相逢,便记得彼此的好,太了解,反而心生芥蒂。 李琎,唐汝阳王,喜好音乐,姿容妍美,为唐代王室中第一美男,性嗜酒,自称酿部尚书,饮中八仙之一,诗曰: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公元742年,天宝元年。 初任左相,意气风发,上门祝贺之人几乎踏破门槛,不想应对此种趋炎附势之人,任性地从后门逃出,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日后恐怕无法再随自己的性子做事了,左相啊左相,已是左相了。 走在街市上,见人群都涌向一处,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便跟了过去,发现大家都是进了一处酒楼,抬头,便见两个潇洒灵动的行书——蜃楼。好奇特的名字,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生了探究之心,便也进了酒楼。 酒楼中聚集了不少人,有些相熟的便在一起聊天,好在今日他是便服,且无人注意,倒也落个清净,打量起酒楼来。 “掌柜的来了,快看快看。”人群一阵骚动,惹得他好奇,抬头一看,竟是一俏丽女子,梳了双环望仙髻,身着鹅黄束胸长裙,轻盈体态,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各位,今日为酒楼开张三周年,我家主子说要举办庆典,今日到来之人皆能参与,大家尽兴吧。”说着,几个人便抬着一张椅子上来了,女子一个转身坐到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继续说,“我舞娘今日便是这出题者,答对者皆有奖,各位请坐,不过小女子要提醒各位,这饭钱不能忘了结啊。” “哈哈哈,舞娘好生风趣啊。” “掌柜的不愧是女中豪杰啊。” …… 一阵笑声伴着赞赏之声,他也是摇头暗笑,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不知有个怎样的主子呀。 “好,规矩是先举手者先答,第一道题,各位听好了,是灯谜,得瓜种瓜不卖瓜。” 这道题并不难,许多人立刻想到了答案,都举起了手,舞娘见状,立刻说道:“请这位公子答题。” 被点到的人站起身,颇为自得地说:“自食其果。” “公子聪明,今日可免酒钱。”舞娘说道,“接下来是药谜,双泪堕清波。” 唐代科举制兴盛,文人才子多,可才子中熟知药名的却不多,举手的人明显比原来少了,但仍有人答了出来,答案是青皮。 品酒浅笑,这酒楼果真好玩儿,眼见着谜语都猜完了,竟又出了个品菜大赛,猜出来的人便可拿走这道菜,他也随大伙儿一起品起了菜。 “狐狸精,你给我出来!”一声娇喝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往门口一看,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却已梳了抛家髻,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似乎年岁更小,梳着双丫髻,有些胆怯地低着头。不过两人的穿着却是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听得舞娘悠悠说道:“这位姑娘,嘴巴可得放干净点呀,这里哪里有狐狸精?” “茹儿,你怎么来了?”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惊讶问道,快步上前,对着那女子说,“茹儿,你别闹了,这里不是可以让你耍性子的地方。” 女子一听,顿时火了:“我耍性子?我就耍性子了,你每天往这里跑我这个做妻子的还管不着了是吧!你在这里拈花惹草我还不能过问了是吧!” “哟哟哟,哪儿来的河东狮啊,也不嫌吵了人。”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一切议论,抬头望去,所有人都呆住了,从楼上走下来的女子,一身白衣恍似仙,三千青丝绾成灵蛇髻,平添几分妖娆,脸侧碎发轻扬,嘴角挂着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无暇的面庞已然绝世。 见其下来,舞娘连忙喊道:“主子,这点儿小事儿我来就行了,怎能劳烦您呢?不就是一个不知谁家的野孩子么?扔出去就完了。” 不由得轻笑出声,两个女子,皆是奇人。 “喂,你是谁啊,凭什么笑?!”那女子听到舞娘与泠潇的话已是十分窝火了,又听到一人在笑她,更是火冒三丈,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 “在下李适之,在下笑自然是笑可笑之人,唐律可未曾规定不准我笑啊。”李适之也是看不惯这等刁蛮女子,便开口说了自己的名讳,果不其然,那女子立刻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泠潇看向那处于人群中却自有一番气度的人,口中轻声低语:“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李适之话一出口,众人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不是很整齐地喊道:“参见左相。” 李适之没有在意那些人,随口说了一句:“大家请起,我现在只是一个酒客而已。”眼睛不自觉地注视着泠潇与舞娘,还有酒楼中的人,他们倒是自在,毫无其他人那般惧怕恭敬。 泠潇看向跪在门口的女子,淡淡开口:“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们请?” “我,我们自己走。”男子慌张答道,那女子已是惊慌的发抖,男子和丫鬟。连忙扶起她走了。 “抱歉了各位,出了这么点事儿,扫了各位的兴致,今日饭钱全免,望各位万勿介意。” “怎会怎会?”众人纷纷抱拳笑道。 “这位公子,我们家主子有请。”舞娘来到李适之身边,伸手请道。 李适之一挑眉,心下有些不以为然,难不成竟是自己看错人了,那女子也是攀附权贵之人,但他还是去了,或许,真的是好奇吧。 那一天,时至黄昏才回了府邸,已有了些醉意,管家下人皆是惊讶,老爷不是酒量大得很么?那一日,除了两人自己便再也无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而这小小的一日,自然也不会被史书铭记,终究是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直至李适之罢相,门可罗雀,便有了一坛醉仙送到,李适之又忆起了那日,那女子,那句似是那女子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的话——人生在世,随遇而安,自当自在而活。 还记得那女子说过,她的酒取名醉仙,不是因为酒美醉后若仙,而是因为,即使是仙,喝了这酒也会醉倒,但那不是因为酒烈,而是因为,无论是人是仙,都逃不脱这红尘,总离不开这七情六欲。若是能喝得这醉仙而不醉者,大概只是因为,心死了吧。 恍惚记起,那日,自己一醉,而那女子,似乎未曾有过醉意,而那眉间愁思似是纠缠了千年,大概,便是那心死之人。那般风华,竟是添了萧索之感,自己又有何可嗟叹的呢?富贵权势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一口气将一坛酒饮尽,仰天大笑,人生能够遇到这般奇女子,也是自己的幸运吧,纵然只有一面,足矣。 提笔挥毫,墨染宣纸: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李适之,公元694~747年,天宝元年任左相,后为李林甫构陷,罢知政事,寻贬宜春太守,贬死袁州,酒量极大,饮中八仙之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陵,六朝古都,几代繁华,参差十万人家,竞奢华。 天朗日清,泛舟而行,把酒言欢,好不自在。 湖面上传来一阵乐声,随即有歌声响起,听得舟中男子微微呆滞。 烈焰灼炎,一叶相思 楚歌起,谁负生死 月中天,帐下美人舞 花开似火,人间黄泉逝 长剑断柔肠,英雄泪,不负今世 血溅天地,仍留他山玉 乌江畔,人已殁,难止 几世一诺,终不悔,盛世千寻,陌上柳依依 十丈软红踏遍,六界最是情难解 又何妨,千年路漫漫,同归去 见到面前之人听到这歌声便晃了神,不免奇怪,问道:“太白兄,怎么了?” 李白闻言回神,扬起一笑,说道:“宗之,有友人来此。” “哦?不知是谁,不如也请他上船一叙。” “那是自然。”说着,李白走到船头,看着对面驶来的一艘花船,笑道,“许久不见,不知能否赏脸同饮?” 琴声戛然而止,随即船帘被挑开,泠潇自船中走出,看着对面同样是一身白衣的人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 说着,泠潇纵身一跃,恰好落至李白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进了船内。 泠潇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绛紫长袍的男子,面如冠玉,自是一个翩翩公子。崔宗之看到泠潇时一惊,随即似恍然道:“太白兄当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哈。” 李白将手中扇子合上,轻敲了一下崔宗之的头,笑骂道:“胡言乱语,我与泠儿只是朋友而已。” “这位公子莫不是崔宗之崔公子?”早已听闻崔宗之其人如玉,又知晓自其被贬谪至金陵便经常与李白诗酒唱和,如今看来便是眼前这人了。 “在下正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慕容泠潇。” “慕容姑娘。”崔宗之一抱拳,带着几分随意。 “崔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哪。”泠潇夸赞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李白一听便有些无奈。 崔宗之好奇道:“哦?我有什么名声?” “自然是夸你长得漂亮啦。” “这,宗之乃是男子,岂可用漂亮来形容?”崔宗之面上有些发热,其实倒不是因为漂亮两字,而是因为,泠潇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如此轻佻呢?还有,怎么好像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呢? “哎呀,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同样是美人啊。” “咳咳咳……”崔宗之冷不防被这一句话惊到。 李白无奈地摇头,对泠潇的性子自是知晓,同情地看了崔宗之一眼,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泠潇这跳脱的性子。 “太白兄,你的朋友还真是不同寻常啊。”崔宗之眼中也满是无奈。 “宗之,你习惯就好啦,哈哈哈。”看到崔宗之的表情李白又顿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泠儿,可带有醉仙?”李白笑完,问道。 泠潇挑眉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坛酒:“早就知道你好酒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李白看到泠潇手中的酒,眼睛一亮,伸手便要去拿,泠潇一个闪身躲过,将酒放于崔宗之面前:“见面礼。” “哈哈哈,姑娘这份礼我收下了,就是不知太白兄可否甘心?” “唉,我能有什么不甘心的呢?”说着,垂头丧气地坐下。 泠潇一拍他的头:“别装啦,又不是不让你喝。” 李白猛地抬头,看着泠潇笑道:“我就知道泠儿必不会如此折磨我的。” 泠潇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黯然,折磨你的人是你自己呀,还是放不下吗?说到底,只是愧疚而已。 “泠儿?我这样称呼如何?” “行啊,美人的要求我从来不拒绝哦。”泠潇一双眼扫了崔宗之一圈,带着些魅惑。 崔宗之咳了几声,俊脸微红。但泠潇可不打算放过他,凑近问道:“喂,你有心上人了吗?” “啊?呃,没有。” “这样啊~”泠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接着一拍手,恍然大悟道,“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美人一般女人站在你身边恐怕都要自惭形秽了。” 崔宗之嘴角抽了抽,看向李白,发现对方毫无反应,果然,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那你对身畔之人可有任何要求?”泠潇似乎是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追问道。 “能与我休戚与共便可。” “哦~那就祝福你早日找到真心之人啦。”至少这一回,不要再那么傻了。 “借你吉言。” 一条船,一坛酒,醉了三个人,湮没了一个人的心。 最先清醒的是泠潇,或许应该说,从未醉过。看了看仍旧不省人事的两人,叹了口气,走到崔宗之身边。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那张精致的容颜让她到现在都无法释怀,千年之前,自己欠得太多了,没想到,如今又遇到了,不过,这回应该放下了吧。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站起身,轻声说道:“再也不见。” 千年前,他温润如玉,将一生的爱都给了她,千年后,他潇洒飞扬,终是可以将这份爱收回,千年了,真的该释怀了。 走过李白身边时,泠潇低头看了一眼,声音飘渺得几乎要消散在风中:“有时间,去看看她吧。”虽然你从不曾爱过她,虽然如今的她早已葬了黄土。 那孤寂了千年的背影渐渐消失,李白睁开眼,清明一片,看了看船外,笑意中多了一抹苦涩,那份情,他还不起。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袭红衣,如红莲般妩媚却难以折弯,然而为了他流了那么多的泪,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抬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许多年了,该回去看看了,纵然这份愧疚已无法补偿。 待崔宗之醒来,泠潇早已不在,心中忽然有些失落,但又很轻松,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执念,只是,好像永远不会再为什么人执着了。 崔宗之,名成辅,以字行,饮中八仙之一,诗曰: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山间泉水,叮咚作响,清风阵阵,拂人耳畔,树影参差,清幽作伴。 小径生苔,绿意盎然,一人独行,白衣飒然,深山藏寺,红尘千番。 虽处于深山之中,却还是出不了这尘世,清幽的山林除了悠远的暮鼓晨钟外,还常常被世人的欲望打破原本的宁静。 寺中传出阵阵琴声,清雅却又哀伤,白衣女子独坐树下,十指抚琴,一曲终了,犹自出神。 “慕容施主?” 泠潇抬头,站起身,微微笑道:“方丈有礼。” “慕容施主,有人想见你。”见泠潇露出疑惑的表情,方丈继续说道,“刚才有客人听到了你的琴声,想见见你。” “既是方丈的客人,见见也无妨。”起身,衣袂轻扬,带起的飘渺之感却让人不禁感到心疼。 飞花落,流云满天,孤叶飘零成尘,清风吹起几缕碎发,回眸,七弦琴已落满了花瓣,美不胜收。 跟着方丈来到花园,一阵笛声传来,泠潇便停了脚步,细细聆听。 笛声悠扬,可以听得出吹笛者的心境平和,隐隐的执着,淡淡的,似是已经放下了,却又,从未放下。 泠潇从袖子中拿出玉箫,放于唇边,和着笛声开始吹奏。 白云遏,风也停,流水静,天地静得仿佛只剩下了缓缓流淌的音符,两个陌生人在那一刻的心情是相通的,那寄托在乐声中的感情是彼此都懂的。虽然,从未见面,从未相识,从未交心,但,十指轻巧,一笛一萧,便诉了一切,便懂了一切。 山水之中,红尘之外,空灵的乐声静了一切,也净了一切。 曲毕,泠潇收回玉箫,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繁华落尽,需记,曾有人独奏,有人相和,不过是慰了无人懂的寂寥。 亭中人执笛而立,望着清绝白衣离开的方向,也是浅浅一笑,轻声呢喃了一句,多谢。 不知道谢什么,只是很想谢谢她,谢谢她的箫声,也谢谢她的离去,就像是解了他的寂寥,却又不肯让他放下他的寂寥。 方丈看着泠潇离开,看着亭中人展颜,双手合拢,轻笑,摇头。他们都懂,本就无意相见,倒是自己不懂了,在很久之前,或许也是懂过的吧,只是,想着清心,便又不懂了。 两个人,皆是痴人。 一个痴了千年,仍不悔,一个痴了一世,终放手。 痴了千年的,在遇见之前,心如止水,痴了一世的,在执着之后,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却为何……仍会痛…… 佛门又如何,心伤如何治,如何能了,酒肉又如何,醉一场,不过是穿肠。 入了佛门又如何,情之一字仍是放不下,出了红尘又如何,千帆过尽才明白,原来,有人比我更痴,却比我更懂。 一点一滴,酒入愁肠,化作醉笑三千,不诉俗世,曾是过往离殇。 那日一曲,竟是流转了光阴,从此清心,却仍是,需这穿肠毒药,来醉生梦死。 苏晋,数岁能属文,作《八卦论》,饮中八仙之一,诗曰: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长安,一片繁华,楼下少年,白马金鞍,翩翩风采。 楼阁,一番清雅,琴上十指,拨弦轻灵,绝艳惊才。 “姑娘,该你了。”帘外丫鬟不卑不亢地说道。 琴声戛然而止,整理了一下仪容,莲步轻移,神色却是冷清。素手掀帘,看了看低着头的人,问道:“慕容姐姐呢?” “在楼下,说是有客人。” “哦?”轻如眉一挑,客人,会是什么客人,能让她们的宫主当做客人的想必是个很特别的人,“知道是什么人吗?” “好像是一个叫李白的,宫主说他是个大诗人,非常非常有才华。” 表面淡然,心中却对那人有了一丝好奇,宫主的眼界何其之高,能让她夸奖的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长袖善舞,红袂似火,一卷一舒尽显风流姿态,眼睛却一直盯着台下的两人,都着了一身白衣,那种风华即使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 泠潇看李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人,故意问道:“诶,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李白给了她一个白眼,说:“容颜倾城,舞姿曼妙,的确是个妙人,可惜,我还不知‘看上’两个字作何解。做个红颜知己倒是不错,不过也只能是个知己而已。” 泠潇抿了一口茶,看向台上的人:“她叫杜轻如,性子烈着呢,若是无意就千万别给她温柔,别给她希望。” “杜轻如,这名字不错,尤其一个轻字真真适合。” “诶诶,李白,我可提醒你,要是无意,真的别去招惹人家,不然……”不然,会是一辈子的伤害。 “不然什么?”李白笑着问道。 “没什么。”泠潇摇了摇头,有些事,她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只是忠告。” 李白不置可否,依旧欣赏着歌舞。 那时的他太年轻,不明白泠潇的话,不明白不然之后是多重的分量,而当他终于明白之时,却已来不及了。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忘不了那样一个如冰如火的女子,可是,那份感情,他给不起,那份愧疚,他还不起。 他的少年意气,她承担了,他的无心无情,她认命了。 可当他不得不离开长安时,当他看到花轿从街上经过时,当他看到了那刚烈的女子掀开轿帘时,当他明白她眼中的含意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日,那一刻,那一眼,仿佛终于懂了,只是,太晚了。 他的不在意,毁了三个人,她背负了不曾放下的情伤,另一个痴心男子则是永远活在断肠之中,而他自己,踏遍名川,游遍天下,也逃不过一辈子的愧疚。 离开长安的第二天,就又见到了那白衣胜雪的女子,匆匆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句话——她死了。 他早就明白,那样的女子,宁折不弯,虽是为了他下嫁,但无论如何不可能真正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哪怕对方是真的爱她。 长安繁华,早已落尽。 可他忘不了,那份爱绝凄绝的眼神,那个刚绝柔绝的女子。 直到临终,他才明白,那天泠潇未说完的话,才知晓,那句话的重量。 可是,终是难以挽回。 他是李白,他狂放,他不羁,他潇洒,他,也无心。 那样的人,栓不住,那样的心,留不下。 所以,她用了最残忍的方式,让他记住了她一辈子,哪怕只是愧疚。 而他,唯剩了一身傲骨轻狂,却再也不会动情,因为,太伤人,太伤己。 红尘繁华,未曾落尽。 无人见到,那一日,那个女子一身嫁衣,一柄匕首没入心脏,血晕染嫁衣,如火中绽放的红莲,妖冶而刺目。 无人见到,那一缕孤魂,缓缓没入一枚玉佩,同样一身红衣,叹息,这是最后一缕了。 那两个女子,竟是如此执着。 李白,701~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后人称为“诗仙”,饮中八仙之一,诗曰: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你你到底想干嘛?”一身华服的男子靠着墙退无可退,看着不断欺近的人。 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手按着男子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一手举起,手中拿着一张纸:“没什么,就是想请你留个墨宝而已啦。” “啊?”张旭看着那张白纸,顿时无力,“有酒吗?” “当然啦,早就准备好了。”泠潇笑得得意。 “不过不能是醉仙。” “放心啦,那么多酒随你挑。”泠潇的笑凝滞了一下,随即嘴角扬得更高,逆着光,张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似乎是笑了,却笑得那么凄凉。 他不愿喝醉仙,无非是不想醉得太痛,那酒,太美,太容易沉沦。 他没有见过泠潇醉,因为他总是先醉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醉得这么痛,就如他不知她为什么不会醉一样,他只知道,每一次,都醉得很无力。 所以,若是要书草书,若是要恣意挥洒笔墨,就不能,醉成那般。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番挥毫,墨落纸,如云烟。 人也在那一刻醉倒。 泠潇拿起那张纸,轻声说道:“他醉了,你出来吧。” 一身蓝衣,素净如水,却自带了一番气度。 “谢谢你,我想,再为他舞一回剑器。”收下那张草书,说道。 无话,只是静静退了几步,看着那人尽情挥剑,姣好的容颜是难以掩去的悲哀,曾经,矫若游龙,英姿飒飒,如今舞完,却是冷汗涔涔。 泠潇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没有上去扶,淡淡问道:“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苦笑,“我与他,本也就无关,从来无关。”说着,收剑,打算离开。 “剩下的日子,你想怎么过?” “浪迹天涯,终老江湖。” 幽幽的叹息声,多了几分无奈,几分嗟叹,还有,几分欣慰。 因为,分明看到,那人倒在椅子上,眼角,明显地落下一滴泪,他,只是想醉而已。 其实,彼此,什么都知道。 只是,不敢点破。 于是,就这样,任由诀别。 一场舞,成就了什么,是笔走龙蛇,还是,半生伤怀。 答案,无人知晓,只是那人,那样疏狂的人,却在那一刻,落了一滴泪,伴着那离去的背影。 那张草书,她再未展开,直到,那日,突然就想看了。 小心地展开,看着那虽是飞扬却能分辨的字迹,忽然,就笑了,无声地笑了,又无声地哭了,胸口钝痛,一阵咳嗽,几点血色晕染了已泛黄的纸卷。 手无力垂下,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这一生,终是无悔。 纸上只有八个字——此情难休,至死不渝。 八个字,却倾尽了一生的情,一生的恋。 八个字,却道尽了两个人一辈子的思念。 张旭,字伯高,一字季明,善草书,性好酒,世称张颠,饮中八仙之一,吴中四士之一,诗曰: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第一百四十九章 “喂喂喂,让让,让让。”布衣男子在闹市中抱着一坛酒横冲直撞。 行人纷纷避让,一旁高楼,一袭白衣临窗而立,看着楼下慌不择路的人,对着身边的人淡淡吩咐道:“把他引到风月楼。” 等焦遂跑到风月楼,早已有人等着他了,方知,是逃不过了。 垂头丧气地进了风月楼,焦遂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抹纯白。 “怎么样,认输吗?”泠潇靠着栏杆,似笑非笑地问。 “不!绝绝不!”焦遂头一偏,似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泠潇不由得感到好笑:“又没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吗?” 焦遂似是不认识其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泠潇:“反正跟你打赌打输的下下下场绝对会很惨,你你你你让人做的事肯肯肯定没一件正常的。” “切”泠潇翻了个白眼,随即笑得不怀好意,“既然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人,那我要是不为难为难你好像就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了啊。” 焦遂眼睛猛然睁大,似受了惊吓般:“你你你想怎么样?” 泠潇逼近一步,笑得狡诈:“你说呢?”说着,拿过焦遂手中的酒,扔给身旁的人,揪着焦遂的衣领将他拉上了二楼。 “陪我喝酒。” 焦遂叹了口气,心中心绪万千,似乎泠儿心里有什么事啊,平时的她可不会让人陪她喝酒,认识她这些年好像就只有别人缠着她要酒喝呀。 摸了摸鼻子,既然是将她当做朋友那么当然是舍命陪喝酒了。 “咦,这这这不不不是醉仙?”焦遂喝下一口酒,惊讶问道,因为那杯酒分明有醉仙的味道,却又很不一样,好像加了什么,难道是改配方了? 泠潇笑得灿烂:“是,又不是。”说着,不停地为焦遂倒酒,大有要把他灌醉之势。 焦遂也是爱酒之人,自是来酒不拒,不过心中仍是疑惑:“这又又怎么说?” “这本是醉仙,不过有人请我办一件事,那我就改了改配方,加了点料。”泠潇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现在这酒啊,更能醉人了,而且方便行事哦。” “方便,行事?”焦遂看着泠潇,眼中有些恍惚,面前的人似乎有些重影,渐渐地就看不清了,从精神深处泛上一股乏力之感,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泠潇看着焦遂倒在桌上,渐渐收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门口说道:“进来,把人带给艾儿。” 两个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焦遂,上前将其扶着带了出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秀眉微蹙,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半晌,忽地起身,离开了风月楼。 待焦遂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了,暖帐轻纱,让他有一会儿的呆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发现房内无人。 揉揉有些疼的头,下了床想去倒点水喝。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意料之中地走进来一袭白衣。 焦遂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泠潇有些玩味儿地靠着门,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又何须问。”焦遂喝完水,好整以暇地看着泠潇。 泠潇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到桌边坐下:“难道你就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焦遂看了看自己,连衣服都没换过,又去照了照镜子,半天才疑惑问道,“没有不一样啊。” 泠潇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嘴唇。 焦遂的眼神由疑惑变为惊讶最后是了然与感激,抱拳说道:“多谢。” 挥了挥手,泠潇不甚在意地说:“是有人拜托我帮你治的。” “我明白了。”焦遂一想便知是谁,当下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泠潇笑着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喃喃自语:“古人哪,还真是看重情义二字,不像后人哪……” 焦遂,平民,饮中八仙之一,诗曰: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第一百五十章 城外山路。 蝉鸣不已,艳阳高照,七月的暑气蒸得人气闷难受,几个大汉靠在树下,手中拿着朴刀,注意是否有人经过,不时地擦汗抱怨这难耐的天气。 “大哥大哥,有人来了。”一个人拍拍身边的人,喊道。 几个人一看,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随着距离的不断变近,几个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女子走到他们面前。 泠潇早就看到了那几个人,也知道了他们是干什么的,只是——怎么还不动手? 看到那几个人呆呆的样子,泠潇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扶额走到几人面前:“你们要不要打劫啊?” “啊?我我们,呃,对,打劫,不对不对,我们不打劫不打劫。”为首的大汉结结巴巴地说道,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泠潇。 “大哥,我们就是打劫的呀!”其中一人拉拉为首的人急忙说道。 泠潇失笑,拍了拍那两人:“以后还是别干这营生了,要是日后招惹了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可不好呀。”说着,拿出了一块玉,扔到对方怀里,“喏,送你们的。” 接着便不顾发愣的几个人径自走了。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泠潇才悠悠说道:“还不打算出来啊?” “你什么时候发现哒?”随着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声音,一道青色人影突然落到了泠潇面前。 “从你跟着我开始。”泠潇玩味儿地看着他,“不是说今天到的吗?不放心我啊?” “我才没有不放心呢,只不过是等得无聊了而已,不然才不会来找你呢。” “子昂啊,你不是一直说想做个大侠吗?怎么能口是心非呢?” “你——”陈子昂刚想反驳便看到了泠潇眼中的促狭,不由得气得涨红了脸,“我说的是实话,哼。” 说着,便不顾泠潇径自向前走去,泠潇耸耸肩,真是不经逗,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两个人,几年浪迹,从秀丽江南到苍凉大漠,从任侠使气到折节读书,昔日的青涩少年逐渐长大。 看着满眼的京城繁华,眉眼稍显深刻的男子却有着淡淡的失落。 那个伴了自己几年的人终是走了,她很早就说过,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可他仍是舍不得。 泠潇知道他的抱负,自是不想卷入官场,那么,只能走,但她很欣慰,因为她知道陈子昂必不会让她失望,必定还会保有这几年积淀下来的侠骨。 人生无不散之筵席,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三年后,陈子昂考中进士,为武则天所赏识,授麟台正字。 陈子昂,字伯玉,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力主恢复汉魏风骨,诗风苍凉激越,解职回乡之后,遭县令诬陷入狱而死,年仅四十二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走过了多少个年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这人世徘徊了多久,只是这样走着而已。 台上的人歌喉婉转,舞姿曼妙,此处风月楼,处处风月,处处风流,只是,再醉生梦死,再热闹,也抵不过从心底泛起的寂寥。 无边无际的等待,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千年的路,她已经走了多久,又还需走多久? 从后门出去,深吸了一口气,走在街上,心里从未褪去过的迷茫在此刻更加明显。 人间处处家,何处可归?天涯皆踏遍,无处可归。 进了蜃楼,还是那间专门为其准备的房间,独斟独饮,一滴泪悄然滑落,落入酒杯中,泛起微微的涟漪,然后混合着酒被饮下。 “又是四百多年了……我想你了……”喃喃低语,带着莫名的悲哀。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生活百态,凡尘万象。 一个布衣男子走在路上,背上背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形状似琵琶,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温和亲切,却在经过一家酒楼时猛地停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很多人都停了下来,被那楼上的乐声所吸引。 箜篌声流转,时而急促时而柔缓,一般的人对于音乐也只有好听与不好听而已,但对那男子来说,却是能进入乐者的世界,感受演奏者的感情。 乐声几乎不按平常章法在弹奏,却自有一番潇洒,只是可以感受到演奏者压抑的情感,那是一种宣泄,要将心中所有的悲伤、无奈发泄出来。 几乎是本能的,他解下布条,将琵琶拿了出来。 细细感受了一下乐曲,随手拨了几下弦,便将琵琶声融入了箜篌声中,箜篌声停顿了一下,随即与琵琶合奏起来。 曲意相和,曲情相通,泠潇笑了,乐声渐渐缓和,心境也渐渐平和下来,一时间,街道上寂静无声。大家都停了下来,倾听,虽不懂,却也可以感受到那翻涌的情绪。 翻飞的手指停下,乐声止息,一时的寂静过后大家也都散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许会为了某一处风景而暂时停下脚步,但迟早都会回到原有的生活轨迹中去。 抱着琵琶,呆立了半晌,抬头看着窗户,终是失望地收回视线,难得遇到一个知音却是不肯相见,叹了口气,也按照自己原来的方向而去。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一张绝世的容颜出现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蹙眉尖。 一场演奏,让许多人的脚步停下,有了共同的经历,而当一切结束,终是各自回归,所以她不会轻易打扰别人的生活,有这样一次,就够了。 本就毫无关系,又何必有交集? 刘希夷,一名庭芝,字延之,善弹琵琶,其诗以歌行见长,多写闺情,辞意柔婉华丽,且多感伤情调,名篇如《代悲白头翁》。 第一百五十二章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九九重阳,天高气爽,清风徐徐,金菊盛开。 山中无甲子,幽林深深隐竹屋,山间小径满地香,翠色拂衣人缓行,不知何处是归乡。 提着一坛酒,李白疾步而行,脸上带着笑意,今次是重阳节,他是去赴与孟浩然的约定的。 山间隐隐有乐声传来,越往前越清晰,心中有了个猜想,便停下了脚步细听。 那是琵琶声,乐声中自有一番傲骨难折,但弦声没有太多的铮铮之感,反而如流水般清越,想必弹奏的人也是一个有着高风亮节又十分清雅的人吧,摇摇头,那便不是她了。 她的傲骨从不会展现出来,她的气节也从没有人能够看透,只是明白,她,不可亵渎。 想必是浩然的好友吧,果然都是心境淡泊之人哪。 重重林木之后,一间朴素的竹屋。 院子中种了许多菊花,似乎是象征着主人的品性,方桌周围围着三个人,李白苦笑,虽然不是那演奏的人,但那家伙还是在啊。 “浩然,泠儿,我来了。”李白扬起笑径直走进了院子,随手将酒坛往桌上一搁。 琵琶声戛然而止,看着来人笑得恣意,行为不拘,自有一番潇洒气度,于是放下琵琶,直起身拱手说道:“这位可是太白兄?” 李白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恬静淡雅,颇有一点出尘气质,当下回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王维。” 李白心中暗赞,好个谦谦君子,早就听说过王维的名声,却一直没有什么结交之心,原因很简单,他是李白,他喜欢的是潇洒的人,是能够与他一起醉酒的人,而王维,最爱的品茗,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看天外云卷云舒。一直以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会有什么交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三人惊愕地看向一脸激动的泠潇,疑惑不已。 “额,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泠潇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激动了,立马敛了神色解释道,天晓得,她盼这一天很久了,她一直想让李白和王维相识,因为她觉得这样两个同时代又同负盛名的人怎么可以毫无交集呢?所以,她请孟浩然在重阳节这一天将两个人都请了过来,本来嘛,李白与孟浩然,王维与孟浩然,都是至交好友啊。 “高兴?”孟浩然奇怪地看着泠潇,“高兴什么?” “高兴——历史背后的故事啊。”泠潇眨眨眼,笑道。 三人更加迷惑,不过他们也都与泠潇认识多年,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古怪,也就不去深究了,省的到时无语死。 酒残,弃坛,醉然,击节而歌,诗文天成,王维抱着琵琶,即兴而弹,孟浩然踉跄着从房中拿出七弦琴,李白横笛置于唇边,三人共奏,自有一番洒脱天籁浑然。 脚尖轻点,身轻如燕,翩然;长袖轻舒,美目潋滟,嫣然。 孟浩然,早年隐居鹿门山,年四十,游长安,应进士不第,后为荆州从事,患疽卒,曾游历东南各地,诗与王维齐名,称为“王孟”,其诗清淡,长于写景,多反映隐逸生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元十九年。 一片素缟,哀悼不绝。 木然地看着眼前,眼中没有焦点,冷风吹起了素衫,清冷寂然。 客人们来了又走,天色渐渐黑下来,仍然长跪在灵堂,任下人怎么劝也没有反应。 夕阳渐落,一袭白衣踏着斜晖而来,飘逸如仙。 “慕容姑娘,你来了,你看……”管家担心地看着堂中的人,对着刚刚进门的泠潇说道。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放心吧。”泠潇皱着眉看着眼前仿佛失了生机的人,柔声对管家说道。 “是。”管家退下去,给了泠潇十分的信任。 “这又是何必?”泠潇叹道。 王维慢慢抬头,眼中一片死寂:“你该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见他不说话,泠潇继续道,“既然你信奉佛道,就应该相信,来生还可再续。” “来生,未免太过遥远。” 泠潇抿唇,将带来的酒轻轻放在王维的面前:“这坛醉仙送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喝了它,然后好好活下去。” 王维盯着眼前的酒良久,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迷蒙起来,隐隐地泛着水光,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没有顺着脸而是直接落到了地上。 两人无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烛火跳动,影子明灭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王维伸手拿过酒坛,抱在怀中,本已干涩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滚落,却是笑了:“这醉仙我还是先留着吧,如果以后想不通再喝。” 泠潇也笑了,抬眼看了看前方的灵位,红尘乱心。 转身,没有再说什么,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也可以放心了。 “泠儿,我一直想知道,你说你的酒怕是神仙喝了也会醉,可你为何从未醉过?”王维看着那孤寂的背影,不禁问道。 脚步一顿,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她,她有时回答有时沉默。 “那你应该记得我也说过,有心才会醉。” “他不在,我如何有心?” “终究是想醉而不得,徒留千载离殇无人懂。” 伸手抚上心口,仍在跳动,却也与未曾跳动无异。 白影没入夜色中,外面又是花花世界,一片浮夸。 自此,王维终身不复娶,参禅礼佛,似与红尘相隔。 晚年,隐居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常与裴迪唱和。 鬓发皆白,已成了耄耋老翁,这一日,王维让人拿来了他一直保存着的一坛酒,一饮而尽,笑着醉倒,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笑语盈盈向他招手,他便去了,携手同登彼岸。 清醒地活着,到最后也是醉生梦死,而去。 公元761年,王维逝。 王维,字摩诘,有诗佛之称,其作品最主要的是山水诗,通过田园山水的描绘,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有独特成就,兼通音乐,工书画,为“文人画”鼻祖,被苏轼称赞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冬日,天气虽晴却也温暖不了风中的阵阵冷意。地上积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落雪,树枝上也覆了一层纯白,偶尔可以听到“哗”的声响,是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音,然后一切复归于静。 轻雪依然还在飘洒,是纯净到极致的颜色,是无根飘萍的命运。 三千青丝散落,如瀑,一个青衫女子推开门,看到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的人,不禁问道:“宫主,怎么了?” 泠潇微微转头,清冷清丽:“无事,出了何事?” “暮音公子和易公子来了。” “哦?”微微勾起唇角,“他们两个倒是舍得回来了?不逃了?” “大概也明白宫主根本不在乎吧。”青衫女子掩唇轻笑,“不过,好像给宫主带了个麻烦来啊。” “哼,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遇到麻烦了,他们两个怎么舍得回来。”拿起梳子,“跟他们说我等会儿就过去。” 黑发如墨,想了想,随意挽起,系上发带,大部分散落于肩,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梳高高的发髻,偶尔梳起也很快会放下。 推开门,雪依旧飘飘洒洒,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寒冷,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泠潇来到大堂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其他人是出于习惯性的尊敬,而暮音和易剑则是略略有些不自在。 走到两人面前,轻轻拍了拍暮音的肩,柔声道:“回来就好。” “姐姐……”暮音眼中隐约泛起了水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血眸浸染了水色,愈加潋滟。 “对了,你们不是还带了个人回来吗?遇到什么事了?” “哦对,泠儿,这是我们路上遇到的,不过……”易剑侧开身子说道。 泠潇这才看到椅子上的人,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长得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只是那双眼却死死瞪着易剑和暮音两人,原来是被点了穴。 替那人解了穴,那人便一下子从蹦了起来,指着易剑和暮音大声道:“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 泠潇挑眉看向易剑和暮音:“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确不是妖,可是他体内有鬼灵寄宿。”暮音开口解释。 “哦?”泠潇看向那男子,一双眼渐渐变得深邃,瞳孔微微泛着紫。 那人被泠潇一双眼盯着,只觉得紫瞳妖冶无比却又引人深陷,不知不觉间竟被摄去了心魂,天地旋转,一下子陷入了无边黑暗。 泠潇伸手揽住倒下的人,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叫王之涣。”易剑回答道。 眸光微闪,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对着一众人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小院,暮音易剑你们跟我来。” “是。” 暮音帮着泠潇将人带到了房间内,置于床榻之上,说道:“姐姐,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你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不过,感觉很熟悉。” 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只是不知道是爱是恨。” “若是爱,这种爱,不要也罢,若是恨,这种恨,未免太过。” “姐姐的意思是?”暮音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是忘川水与彼岸花。” “那是什么?”易剑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表情。 暮音低声喃喃:“忘川水饮下,前尘皆忘,彼岸花融入,前情永记。” 易剑有些糊涂了:“那到底是记住还是忘记?” “想忘不能忘,想记记不得,只留下最深刻的疼痛和本能,一旦遇到什么触发记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泠潇淡淡解释。 易剑沉默了许久,说道:“怕是爱极生恨吧。” “呵,怕是不配说个爱字。”泠潇冷笑,对着暮音说,“暮音来帮我护法,我将他体内的彼岸花取出,至于忘川水,便留着吧,忘了,也好……” 三天后,风月楼前,几人送走了王之涣。 多年以后,王之涣再次来到蒲州,途径风月楼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觉得有种熟悉感,但他记得,他从未来过,摇摇头,走过。 楼上几个女子临窗而立:“咦?那个人我是不是见过啊?” “几年前啦,宫主在的时候,暮音公子回来时不就是带的他吗?” “对哦,可惜呀,人家都不记得我们了。” …… 登鹳雀楼,大好河山,风光无限,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猛地转头看去,那人也恰好回头,轻纱遮面,一双眼灿若星辰,又似带了无限感伤。 高台重檐,黑瓦朱楹。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追了过去,又上了一层楼,却不复见那白衣,看向楼外景色,愈加磅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一念之间,十六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王之涣,字季凌,豪放不羁,常击剑悲歌,其诗多被当时乐工制曲歌唱,以描写边疆风光著称,传世之作仅六首。 第一百五十五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没有夜光杯,却仍然有铮铮乐声。 他笑了,就算是在被贬谪的路上他也可以听到如此乐声,因为这里也有风月无边,酒香四散。 可突然,他又黯然,无论是多么不同于世间的乐声,终究不是那人在弹奏。 惊才绝艳,唯有她才配得上这四个字。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以往那样突然出现,毫无预兆,却总能给人惊喜,但他知道,他很期待。 他没有进风月楼,因为她说过,一旦进去,就有可能再也出不来,有些人愿意永远沉醉,有些人不能。 他不知道有些人的界限是什么,他只是听了她的话,仅此而已。 他想离开,却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是摇头苦笑,他还能期待什么?脚步缓缓挪动,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 突然,脚步猛然顿住,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白衣胜雪,容颜若冰,凛然不可侵犯,但只需一笑,便可冰消一世惶惑。 可她没有笑,她只是走到了他面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 就像两个陌生人,偶然遇到,然后擦肩而过。 他怔住,然后她离开,淡淡香气流转,绕过鼻端。 离开,留不住。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形同陌路? 不过他想,她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吧。 停留不了多久,他又该出发了,在去道州的路上能见一见她也是不错的吧。 掀开车帘,他坐上去,却在那一刻愣住。 位子上摆着一个杯子,玲珑剔透的,夜光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猜不透那人的意思。 伸手拿起杯子,惊讶地发现杯子中居然还有酒。 不知道原因,却知道这必是她的安排,也知道她必有这样做的原因,举杯,一饮而尽。 甘苦相伴相生,绵长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心里渐渐升起一种明悟,还有一份疲倦。 低眼,发现杯子再次满了,他突然就明白了,笑着又一次饮尽。 周而复始,兜兜转转,无穷无尽,其实是随时结束,随时走到尽头。 到了下一个落脚休息的地点,车夫叫了几声,车内却无人回应,奇怪地掀开车帘,只见到他背靠车厢,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夜光杯,双目紧闭,嘴角仍残留着淡淡的笑意。 安详,平静,又已无了生机。 车夫愣愣地看了许久,颤抖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人死灯灭,即使曾有那样的才气才名,即使曾那样的豪放不羁,也终是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许多年后,那车夫忆起这个雇主,也只是叹了口气,很少遇到那样的好人呐,可惜就这样死在途中了。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似乎那一天,他曾在附近看到过一抹纯白,很干净很干净,可是时隔多年,早已模糊了。 王翰,字子羽,景云进士,任侠使酒,恃才不羁,以行为狂放,贬道州司马,旋卒。 第一百五十六章 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 “伯苍,你何必去呢,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宴席吗?找个理由拒绝不就行了?” “哪能说不去就不去?杨嗣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名为伯苍的男子浅笑回答,清雅俊逸,温文尔雅。 “那我陪你去吧,省得你让人欺负。”眯眼而笑。 “是你自己想去看看吧,也不怕你那张脸惹事。” 泠潇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儿,我可以易容的。” “那还不快去,别害得我误了时辰。”伯苍摇头微笑,看着泠潇跑开的背影。 日头西沉,绚烂的光与色照在行人身上,镀上一层温和。 宾客满座,觥筹交错,张张笑脸迎来送往,没人能窥见那些外表下掩藏的心思隐秘。 官场诡谲,人心难测。 泠潇穿着小厮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武元衡,听着他简简单单的带着些疏离的寒暄,拿眼角余光看着身前的人,那身沉淀下来的干净的气质与这种宴会着实格格不入。 然后,落座,似乎彬彬有礼温顺谦和,却又有着常人没有的倔强刚烈。 淡然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浅斟浅酌。 手腕突然被抓住,抬眼,是已有些醉意的杨嗣。 “这么喝怎么能过瘾,伯苍换个大点的杯子吧,来个不醉不归。” “杨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量浅,大杯就不必了。”淡淡地客套,淡淡地回绝。 杨嗣眼中冷芒一闪而逝,慢慢松开了伯苍的手,泠潇皱眉看着他,不知他想干什么。 突然,杨嗣拿过身旁仆人手中的酒壶,泼向了伯苍。 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整个厅堂有一瞬间的寂静,但很快又恢复了热闹,有些事不该管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泠潇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被伯苍拦下,伯苍依旧是温和地笑着:“杨大人泼完了吗?” 杨嗣自己也愣住了,脸色不是太好,冷哼了一声离开了。 “伯苍……去换身衣服吧。”泠潇轻声说道。 伯苍点了点头,两人便离席了。 伯苍换完衣服出来,有些恍惚。 泠潇撕了易容的面具,换了一身纯白女装,靠在门框边,阳光洒下,美得仿若虚幻。 “怎么不易容了?” “给你去报仇啊。”调皮笑道。 “稍微闹闹就行了。”伯苍笑言,他待人温和不代表没有脾气。 终是不欢而散,除了故意的两人。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 “宫主宫主,不好了!”风月楼中的一座小楼突然传出一声焦急的喊声,一个娇俏玲玲的女子急急跑来,“武大人被刺杀了!” 笔锋一顿,一幅字已毁。 搁笔,起身,平静地走了出去:“我知道了。” 白纱轻扬,清香萦绕,那女子看着泠潇离开,微风拂发,吹乱了桌上宣纸,这一次,她没办法再帮他报仇了。 女子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道:“宫主,你去哪儿?” 脚步未停:“……江州。” 武元衡,字伯苍,元和二年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元和八年复为宰相,元和十年,被平卢节度使李师道遣刺客刺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宫主!宫主!”一个绿衫女子快步跑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吱呀”一声,楼上的窗户被打开:“菀儿,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呀?” 绿衫女子抬头,咧开嘴笑了:“宫主,大家都说今晚的游湖会你必须得去撑个场面啊。” “游湖会?”泠潇想了想,问,“夜歌去不就行了?” “夜歌说这次游湖会必须赢过悠姑娘那一方,可她自己没把握。”菀儿调皮一笑,“如果说其他人去还有点没把握的话,那宫主去了可就是必赢了。” “那我在划一刀再去呢?”泠潇眯眼笑道。 绿衫女子的笑有些僵硬了:“宫主,你你你你你别开玩笑啊!” “晚上要走来通知我吧。”泠潇眉一挑,关上了窗户。 “行!” 夜晚,一片繁华,喧闹之声不绝于耳,流水反射着灯光,粼粼碎甲,倒映着天地。 湖面上船只往来,好不热闹。 “宫主宫主,前面就是悠姑娘的花船了。”夜歌身着一袭青纱,小步跑进船舱说道。 “所以?”泠潇笑着问她。 “所以宫主帮帮我啦。”夜歌讨好地笑着。 “行啊,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哎呀,生意对头嘛,就是咽不下一口气而已,宫主就帮帮忙啦。” “嗯?你的翩翩公子被人家抢走了?”泠潇好笑地看着夜歌说,“然后找我抢回来?” “呵呵呵呵呵,宫主不要这样讲嘛。” “你呀,好了,帮你这一回吧。” “谢谢宫主!” “去船头,你弹筝,再找个弹琵琶的和吹笙的。”泠潇说着起身,背起箜篌走了出去。 “得令啦。” 素手抚弦,乐声悠扬,四个人配合无间,一曲盛世乐章缓缓流淌。 喧哗不绝,两船相遇却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而四个人均是花容月貌,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两家或许真是有过争端,相遇时很默契地都停了下来,或许说应该是默契地想要较量一番。 泠潇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坐在正中的应是那位悠姑娘了,黛眉微敛,双瞳含波,顾盼流转之间有无限风情。 风月楼的四个人听到对方船上的乐声,都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 悠姑娘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风月楼的曲乐似乎是针对她们的,每一个音调都隐隐压她们一筹。不愧是色艺双绝的花魁,在发现问题后果断的停了下来,却不甘心。 这时,从悠姑娘的花船中走出来一个男子,眉目俊秀,手中拿着一支笛子。 明显感觉到夜歌的筝声有些许颤抖,泠潇看向那男子,心中了然。 两处乐声都停止,双方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 那男子不知对悠姑娘说了什么,两人便开始了合奏。 乐曲很简单,但胜在清新纯澈,没有太多华丽的技巧却很吸引人,泠潇微微一笑,将箜篌声融入了进去。 唇角勾起浅笑,男子更加用心地吹奏,泠潇也是更加认真。 没过多久,悠姑娘额头渐渐渗出点点汗珠,她已要力不从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弹得越来越费力,手几乎要颤抖得拨不动琴弦了。 “铮”一声,三人皆停,却是悠姑娘的琵琶断了弦。 悠姑娘愣了一下,缓缓起身,将琵琶交给丫鬟,对着泠潇福了福身子,开口:“姑娘技艺高超,悠儿甘拜下风,不知如何称呼。” 泠潇起身:“我本不是风月中人,只是帮着好姐妹罢了。” 悠姑娘脸色有些不太好,这话明摆着是说,我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想她一向让人捧着,又何曾被人拒绝过,人人都夸她,她也就养成了孤高的性子,眼下却是对泠潇有些不满。 “那不知在下可有幸得知姑娘芳名?”正思考间,身边的男人却是忍不住开口了。 泠潇嘴角上挑:“礼尚往来,你告诉我你的名讳,我便也告诉你。” “好,在下杜牧之。” 泠潇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但CGDO很快恢复了常态:“慕容泠潇。” 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杜牧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泠潇,看着两条船相离,越驶越远。 水波潋滟,杜牧之转身问悠姑娘:“悠儿,你可知,为何你的弦会断?” 悠姑娘摇摇头,眼中有着疑惑。 杜牧之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你的心事没她重。” “心事?”悠姑娘依然一头雾水的样子。 杜牧之大笑几声,进了船舱。 杜牧,字牧之,杜佑孙,后人称为小杜,以济世之才自负,诗文中多指陈时政之作,写景抒情的小诗,多清丽生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史之乱后,大唐王朝江河日下,战乱迭起,民不聊生。 后又有黄巢起义,将这个曾经的盛世一点一点拖入地狱的深渊,只剩哀鸿遍野,残阳如血。 城外阡陌,一个穿着破旧青衫的大约四五十岁的秀才骑着一头驴慢慢地前行,毛驴的背上还有一箱书。 行了一段路,秀才发现本是晴好的天空正逐渐变得阴沉,隐隐有下雨的迹象,于是加快了速度,想在下雨前找到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所幸他没有用太长时间就找到了一间破庙。 蛛丝结网,灰尘堆积,应是许久没有人来更遑论什么香火了。 乱世动荡,百姓逃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来求神礼佛呢。 进到破庙里,没过多久果然下起了大雨,曹松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书,开始径自诵读起来。 读至一半,听得庙外几许人声杂杂,不由得抬眼望向外头。 “义母,当心点儿。”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传入,随即是几声咳嗽声。 待得进入破庙,曹松才看清来人,一个老妪,怀中抱着婴孩,身边有一年轻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为老妪挡着,自己却淋湿了,再细细看了女子容颜,竟是天人之姿。 脸旁几缕碎发沾了雨水,贴在脸上,几滴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平添了几分别样之美,见那女子望向自己方觉自己过于失礼了,连忙低头继续看书。 泠潇扶着老妪到一旁坐下,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衣服,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太在意,对着老妪轻声说道:“义母,你先休息会儿吧,我来照顾绵绵。” “你一路照顾我也是累了,还是我来照顾绵绵吧。”老妪望着泠潇,眼中尽是慈爱,家中只剩了老者幼孙,若不是这女子突然到来,说是从军的儿子救过她,特来帮其照顾家人,也不知自己与孙儿现下是个什么下场。 “阿嚏”,泠潇揉了揉鼻子,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被风一吹真是有点冷啊,难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冷热的感觉了。 “泠儿,要不要生个火,待会儿着凉了怎么办?”老妪关心地问。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泠潇笑着安慰,“再说了,也没东西让我们生火啊,这些枯草能烧多久,外面的都淋湿了。” “要不烧我的书吧。”此话一出,不只是泠潇和老妪,连曹松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在干什么?慢说自己与那女子只是萍水相逢,竟如此孟浪,就算是故交,自己也是读书人,竟说出了烧书让人取暖的话,真是,唉。 “公子你……”泠潇向来来去无踪,且见识广博,不过这情形实在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下唐突了,实不瞒姑娘,在下考了这许多年也未能中举,今次既然这些书可以帮得上忙我也无需太过心疼,总归没有什么珍贵典籍,等下次再买便是了。”既然话已出口,曹松也不在意了,于是顺着原来的意思说了下去。 “那就谢谢公子了。”泠潇向来爽快,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当然是答应了。 泠潇起身将一对枯草聚到一起,用火折子点上火,又把老妪扶了过来,曹松则将书箱拿过来,开始撕书。 火光映着几人的脸,有几分暖意。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泠潇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然后就撕了一页扔到火堆中。 “曹松曹梦徵。” “曹公子,这些书值多少?” “不知。”曹松摇摇头,讲了实话,“在有些人眼中,无价,在另一些人眼中,一文不值,在商人眼中的价格,我还真是不知。” “曹公子看得也算透彻了,为何放不下这功名利禄?”泠潇随意地说,看向曹松的目光却带了几分犀利。 “读书是为了科举,可为官最终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 泠潇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这雨一下便是一夜,第二日曹松醒来,庙中早已不见了那三人,屋檐滴水,连一点痕迹都不见,唯有空了大半的书箱和身旁放着的一袋钱币证明那三人不是他的一场梦境。 曹松,字梦徵,天复元年七十余岁中进士,诗多旅游之作,风格学贾岛,取境幽深,工于铸字炼句,最广为传诵之诗应为: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清晨的阳光洒进小院,下人们都早早地起来了,开始了又一天的忙碌。 后院处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偷偷打开后门,四周张望了一下,略有疑惑,人呢? “啪”一声,头顶被拍了一下,惊得那人猛地抬头,却见一人倒挂在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你吓死我了。”那小厮拍拍自己的胸口,以示受到了惊吓。 轻巧落地,泠潇将书递给那小厮:“就这点胆子啊,喏,书帮你买到了。” “谢谢泠儿了。”那小厮一脸兴奋,连忙将书揣进怀里。 “对了,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泠潇敛了笑容,正色道。 那小厮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泠儿的好意郭青心领了,但主人对我毕竟有恩,虽然平时多有责打,但我还是想着再服侍他几年。” “唉,你呀,他都这样对你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泠潇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郭青,“喏,给你的金疮药。” 郭青笑得无奈凄清:“多谢泠儿了,就是不知两年后,泠儿还愿不愿意带我走。” 泠潇拍拍他的肩:“不就是两年吗?”本不就是两年吗?对于她,两年算得了什么。 “那就约为两年。”郭青淡淡笑道。 “那这两年你,好自为之。” “放心,死不了的。”郭青大方地笑笑,“先进去了。” 说着,郭青退到门内,缓缓关上了后门。 经过后花园时,郭青看到主人的小女儿躲在帘后一脸天真和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会心一笑,心中有了二十个字:青鸟衔葡萄,飞上金井栏。美人恐惊去,不敢卷帘看。 两年后。 一场雪纷纷扬扬,终落帷幕。 天将破晓,昏暗的天空已有了些光亮,一辆马车在郭府的后院墙外停下,车夫是个略瘦的中年男人,但眼中的精光昭示着他不是个简单的车夫。 过了没多久,郭府后门被打开,一个男子背着包袱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将门关上,眼中有着不舍。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来,看了看周围,问车夫道:“来了吗?” 车夫凝神听了听:“已经出门了。” 泠潇回到车内,静静等着。 郭青在门前站立良久,终是决绝地离开,向着不远处的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看到马车,与车夫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上了车。 泠潇在车内闭目养神,郭青进来时也没有睁眼,三人无语,唯有马蹄落在雪地上的声音回荡着。 突然泠潇重重地咳了起来,捂住嘴想压低声音,却有血顺着指缝流下,郭青立刻上前,关切问道:“泠儿,你怎么了?” 泠潇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说道:“无事,受了点伤而已。” 捧剑仆,咸阳郭氏之仆,虽为奴隶,常以望水眺云为事,遭鞭笞,终不改,后窜去,其诗用语清新,情真意切。 第一百六十章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一曲大唐盛世乐章也当结束了。这万里如画江山惹得多少人拼了命地争夺,红了眼地厮杀。 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人一败涂地,有的人尽享荣华富贵,有的人空埋黄沙大地。 泠潇记得她问过赵匡胤,夺天下是为了什么,她要实话。 赵匡胤看了她许久,还是说了实话,只为青史留名,一展抱负。 泠潇记得她还问过赵匡义,弑兄夺位是为了什么,她只要实话。 赵匡义仰天长笑,叹她太过天真,自是为了权势,他要天下只在他的掌握中。 泠潇也笑了,笑得让赵匡义不解,他问她笑什么,她说,幸好我不用生于帝王家。 而后,而后如何了呢?泠潇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在赵匡义登基后不久她便再未与这赵家有过来往。 犹记得当初她受天命助赵家打下这天下,又再次穿上男装投入军中,身先士卒,在那昏天黑地的厮杀中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得到了赵匡胤的接见。 在那中军大帐中,许多与她交好或不熟悉的将军都行礼跪拜,唯有她,径自站着。 赵匡胤是吃惊的,在看到有如此辉煌战果的人竟生着这样一副倾城容颜时,但这惊在之后的一段更甚。 她摘下头盔,解下发带,直截了当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女儿身,当时的大帐中静得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她也是无奈之举,若一开始就以女儿身示人,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理她。 这之后,她便成了个女将军,惊得手下一帮人下巴都快脱臼了,幸好那些兄弟们在初时的别扭过后又和她打成了一片,当然了,言语行为上稍有收敛,反而是泠潇都比他们大方。 再之后,赵匡胤打下了江山,,杯酒释兵权,赵匡义承袭帝位,杀了李煜,但,始终没有动她,因为,她早已请辞。 不过,她一直常住宫内,为什么呢?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 她不过是图个方便,江山未稳,自觉帮衬,赵匡胤两兄弟对她是特别的,当然不是爱,而是倚仗,或者说,信任她,不想失去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但她还是离开了,朝野上下早已是流言纷纷,这么多年,容颜未改,青春常驻。而且,江山已定,功臣身退。 关于她的一切,赵匡胤兄弟顺应了她的意思,一律从史册上勾去,多年后,传言不复,民间也渐渐忘怀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但是还有些当初的战友将她一代一代铭记了下来,宫中更是从未让她的痕迹消逝,历代皇家之人都知道她。 至于朝堂草野,总归有人记得她。 不知不觉,更迭了几个官家,如今的皇帝,是赵祯,后世称之为宋仁宗。 江南的繁华,江南的秀美,江南的清雅,江南的朦胧。 一家名为蜃楼的酒楼中宾朋满座,一清丽女子抚弦而唱。 二楼临窗的一个座位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容貌焕然,俊美无双,一双桃花眼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眼中本是带着三分桀骜三分不屑,但随着楼下女子的歌声响起,竟收起了倨傲,细细聆听了起来。 直到女子唱完最后一句“寂寥也不妨笑面对人”,终是大声喝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甚至花钱让小二将人叫了上来,近看,端的是姿容妍丽,清丽绝伦,且举手投足既有礼数,又透着豪爽,更是令其顿生好感。 可也只有那一天,自那天后,他便再也未曾见过那女子,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 他不知道,日后与这女子又会有多深的渊源。 第一百六十一章 嘉佑元年,公元1056年,江湖庙堂都被一件事所打乱。 被誉为南侠的展昭于耀武楼献艺,被官家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供职开封府。 江湖人如入庙堂,被江湖所不齿,为官场所排挤。 多少人与之割袍断义,多少人上门挑衅,谩骂铺天盖地而来,然都被其始终不变的温润笑容所一一挺过。 官门中人冷嘲热讽,都被他的不卑不亢所一一扛过。 但,最让展昭郁卒的是官家的一句“御猫”,他哪里像猫了? 本来,入了庙堂,还不一定惹来太大麻烦,但一冠上御猫这个称号,可着实给展护卫惹来了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麻烦。 话说,江南有个陷空岛,岛上有五个结义兄弟,称号恰好为五鼠,自古猫鼠不两立,其他人也罢了,那锦毛鼠白玉堂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怎能忍受一只官家的猫平白压了他们一头。 于是便有了盗三宝事件,之后白玉堂更是被四位哥哥逼着呆在了汴梁,说是学学展昭那行事,那气度。 在那之后,汴梁的百姓们便常常能看到一场场鼠争猫斗,偶尔还能看到一蓝一白从房顶“咻”地飞过,间或有着白五爷的嬉笑怒骂之声,至于展护卫,自是一如既往的大度。 听到百姓们的评价,白玉堂暗自气得磨牙,心道,都是没见过那猫亮爪的样子,都被那温良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而这段宋朝的故事,就从这汴梁开始了。 这年,包拯就任开封府尹,开始了他的青天传奇。 这天,天高气爽,秋风习习,早晨起来深吸一口气,清新无比。 可在这繁华的汴梁,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一大早,便有人上了开封府告状。鼓声就这样带出了一件命案。 展昭带着几名衙内前往,勘察现场,将尸体抬回了开封府。 死者是一个屠夫,名为王大,家中有妻有子,今晨被妻子发现死在家中,经公孙先生勘验,王大身上无外伤,但双目圆睁,面目几近扭曲,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公孙先生的结论是,王大是被活活吓死的。 可是,既然是被吓死的,那作为王大的枕边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王大又岂会在一片静默中被吓死。一般人的反应不都是会大喊的吗? 基于这些疑点,开封府提审了王大之妻李氏,可惜李氏坚称自己当时在睡梦中并未听到任何喊叫,也不觉王大有任何异样动作。 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只能让李氏先回去,若想起了什么线索再来开封府禀报。 这件案子不得已暂时积压了下来,展昭像往常一样去巡街,经过那蜃楼时习惯性地抬头,果见一袭白衣耀眼,那人伏于窗边,笑得肆意张扬。 “猫大人又来巡街啦。”话中明显的揶揄之意并没有引起展昭的任何反应,要是有人天天就那一句话不习惯也习惯了,更何况展昭本就不甚在意,只是有些无奈罢了。 展昭拱手向上说了一句:“白兄早。”然后就接着巡街去了。 在那蓝衫离去之后,白玉堂悻悻地嘀咕了声:“……臭猫。” 一路上百姓不停地与展昭打着招呼,相互问候,展昭一一应下,看着笑语盈盈的人们,满满的都是满足,能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便已足够。 “救命啊!救命啊……”街上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呼救声,展昭一看,发现一布裙女子疾跑而来,其身后追着一个紫衫女子。 “啊——”布裙女子忽然摔倒在地,身后紫衣女子长剑直直向其刺去。 眼看长剑就要刺入咽喉,展昭身形疾动,以剑鞘挡下了紫衣女子手中冒着寒气的剑。 紫衣女子抬眼,看到展昭时愣了一下,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就在她怔愣的一瞬,那布裙女子急忙起身,施展轻功逃跑了。 展昭颇为惊讶,原来那人竟是会武的,难不成是江湖恩怨? 紫衣女子收剑回鞘,突然狡黠一笑,又生生挤出几分嘲讽:“展昭,你放跑了我的仇家,不是已入了朝堂,又怎地插手江湖恩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展昭怎不知她话中讥讽,心下苦涩,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带着浅浅的笑容,抱拳道:“展某不知姑娘恩怨,只是姑娘在大街上险些伤人性命展某不得不出手阻止,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泠潇用余光瞥见白玉堂仍坐在窗边,不禁暗忖,这白老鼠怎么还不下来?难道还要下剂猛药吗? 脑中思绪百转,面上仍是淡淡的嘲讽:“御猫大人如今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了,一声得罪小女子怎么受得起?只是不知道御猫大人怎又甘心为鹰为犬?” 周围的百姓都在轻声议论,他们自然也听得出来泠潇口中的讥讽意味,都颇为展昭不平,对着泠潇指指点点,生得如此好的相貌那嘴巴怎生如此恶毒。 展昭面色有些白,却仍是隐忍着不发作,白玉堂却看不下去了,虽然他一直和展昭作对,可在之后与他的相处中,他很清楚展昭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入官场只是为了守得一方安宁,如此心系天下的人怎能让人这般侮辱。 破空之声传来,泠潇头一偏手指夹住一颗圆润的石头,正是白五爷的暗器——飞蝗石。 一道白影翩然而下,正巧落在展昭身边,折扇一甩,便是十一个飘逸的大字——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 “白五爷,这是何意?”泠潇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喜悦表现出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特来教训一下。”白玉堂嘴角微微挑起,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倨傲。 泠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五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展昭今日你忘了那人,日后可别后悔。”说罢,转身而去。 见人离开,围在周围的百姓也都离开了,白玉堂望着泠潇的背影,眼中有着疑惑,正思索中便听到展昭的声音:“多谢白兄维护之恩。” 白玉堂收起扇子,恢复了平日里的调笑样子:“那这大恩猫儿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展昭见其又是不正经的样子,习惯性地给了个白眼。 “不过白兄,刚才那女子说你是贵人多忘事是何意?” 白玉堂语气有些失望:“多年前我曾见过她,还以为她是个不同于世俗的奇女子,欲与之结交,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人,幸好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 展昭听了白玉堂的话,缓缓漾开一抹更甚春风的笑,竟是在一瞬谢了万树梨花,万场繁华。 白玉堂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的柔软处肆意蔓延,浸染到灵魂深处。 自白玉堂与展昭不打不相识,越打越相知之后,便经常提着一坛酒跑到开封府找展昭喝酒,或是切磋,而且,时间一般都在晚上,地点常在房顶。 这天也是如此。 白玉堂一如既往地跳窗而入,只见展昭坐在一室暖黄烛光中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卷宗,听到白玉堂进来抬起头,浅笑晏晏。 白玉堂走到桌边放下酒坛,刚想说话,便听到院中传来一声大喊:“有刺客——” 展昭眼神一凛,立刻拿起巨阙冲了出去,白玉堂紧随其后,心中大骂那些个不长眼的刺客,竟然敢打扰他和猫儿喝酒。 刺客一共八个,武功皆属中上乘,四大校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打得有些吃力,展昭与白玉堂加入战圈后形势立刻出现了转变,纵然刺客武功不弱,但碰到这两个人还是抵不过的。 白玉堂与展昭皆是将背后交给了对方,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白玉堂下手狠辣,绝不留情,展昭虽从不愿随意伤人性命,但对于这些刺客却也甚少留手,而且他们就算被擒也同样会自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寒光闪过,展昭与白玉堂解决了眼前的刺客,便见其他刺客都已被一鞭封喉,伤口均结了一层寒霜。 抬眼望去,一身紫衣,清丽容颜已然绝世,竟是今早那名女子,此时的她目光冷漠,手中握着一条长鞭,如来人世勾魂的无常。 “是你?”白玉堂冷声开口。 泠潇淡淡望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收起长鞭,径自走到其中一个刺客尸体旁,用力一扯刺客胸前的衣服,果见刺客胸前有一簇鲜红的火焰刺青。 “姑娘可识得这标记?”展昭上前见到那刺青不禁疑惑,自己虽是入了官场可也没断了与江湖的联系,竟然不知道这刺青所属何派。 泠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门下叛徒。” “那你以后可得好好驭下了,别总给别人找麻烦。”白玉堂还在介怀早上的事情,说话也是没什么好语气,不过泠潇可不介意,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包拯与公孙策听到声响也赶来了,路上还在腹诽,又是一批没搞清楚包拯住在哪里的刺客。 踏进一片狼藉的小院,包拯首先慰问了一下四大门柱和展昭,公孙策看了几人都没有受伤才算放心。 这时泠潇起身,转向包拯几人。 包拯看到泠潇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就这样愣愣地盯着泠潇,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泠潇看到他的反应,歪头一笑:“枕头,好久不见了。” 是了是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叫他枕头,除了她还会有谁有此容颜,渐渐平静下来,就像以前一样,走上前,捶了她肩膀一拳:“这么久了才来看我,是不是都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泠潇揉揉肩,笑道:“怎么可能忘记?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恐怕不是为我而来吧。”包拯一副“早看透你”了的样子,“是为了展昭还是白玉堂,要不就是公孙策。” 被点名的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泠潇吐了吐舌头:“三个都为。” 包拯又对着满脸疑惑的众人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泠儿,是我故友。” “故友?!”公孙策一脸惊讶,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是包拯的故友,这得几岁就要认识了。 “公孙先生不必惊讶,我一向都是看不出岁数的。” “失礼失礼,泠儿姑娘。” “先生不必喊姑娘,唤泠儿便可。” “那泠儿,方才你和大人说是为了学生,展护卫和白少侠而来,这是何意?” 泠潇瞥了包拯一眼,发现对方正憋笑憋得辛苦,方知他是故意的,不由得有些气恼和尴尬:“那个,听说公孙先生学识渊博,精通岐黄,而展昭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白玉堂是——”泠潇看了白玉堂一眼,笑道,“貌若处子,狠如修罗,心中向往,所以才来的。” 白玉堂听到那貌若处子,周身气压顿降,几欲拔剑出鞘,被深知其性子的展昭按下。 “哼,虚伪。”白玉堂冷哼一声说道。 包拯不解:“白少侠何出此言?” “今早还骂猫儿是朝廷鹰犬,到了晚上就满口仰慕,难道不是虚伪?” 包拯疑惑地问展昭:“展护卫,此事当真?” “大人,大概是误会吧。” “不是误会。”泠潇开口,“我是故意的。” “泠儿,这是为何?展护卫进入官场全是因为我,你……” “我从来不觉得他进官场进错了啊,我不过是想看看白玉堂要到什么程度才肯从楼上下来嘛,果然说一说展昭他就忍不住了。”泠潇解释道,笑得意味深长。 白玉堂闻言嘀咕了声:“白爷才不是为了那只猫。” 展昭微赧,但听了白玉堂的话又忍不住嘴角上翘,别扭的白老鼠。 包拯捋捋胡须,笑言:“白少侠和展护卫倒是意气相投,情谊深重。”公孙策也是笑笑。 泠潇心中暗想,是啊,深得日后还要让你们大吃一惊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刺客之事就此了了,开封府从来不缺刺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处理完之后该睡睡,该继续闹腾的继续闹腾。 展昭回到自己房间,白玉堂跟着他进去,两人皆是沉默。只见展昭径自打开酒坛,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白玉堂,认真道:“白兄,这杯展某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白玉堂有些愣愣地看着展昭:“……敬我什么?” “自展某进入官场以来,各方谩骂不断,也有许多之前好友与我割袍断义,惟幸得遇白兄,能够知我懂我,若是白兄不嫌弃,此杯当敬唯一知己。” 白玉堂听着展昭的话,只觉心中涨满了什么,满得都要溢出来,可他唯一能分辨的只有喜悦,没错,是喜悦。得到这个认知,他知道自己也是将展昭归为了知己一类,所以即使自己偶尔爱气他,却是见不得别人出言侮辱于他。 “说得好,知己便是知己!”白玉堂高兴得紧,也同样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马汉去找展昭一起巡街,来到展昭房间却发现泠潇竟然睡在了展昭的房门前。 王朝马汉面面相觑,走上前去,泠潇听到有人靠近,立刻警醒,睁眼一看,是王朝马汉,又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连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王朝马汉便很听话地噤声了。 泠潇比了比手势,示意两人出去说,两人便跟着她走出了院子。 “怎么了,你们找五爷和展大哥有事吗?” “哦,我们只是找展大人一起去巡街。” “那别找他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啊?泠儿姑娘你……”王朝疑惑。 “哎呀,别叫姑娘了,直接叫泠儿,我跟你们讲,五爷还在里面呢,你们确定要进去?” 王朝马汉对视一眼,命比较重要,于是异口同声地说:“那就请泠儿一起去吧。” “嗯,顺便也请你们给我介绍一下这汴京的风土人情吧。” “乐意之至,请——”两人同时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 等到两人醒来,已接近辰时了,展昭揉揉额头,发现天已大亮,猛地起来,竟然错过了巡街的时辰,王朝马汉怎么也不来叫他呢?都是那只死耗子,昨天喝了那么多,都喝醉了,进入官场后自己还没有喝醉过呢。 看看身边空着的位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正当展昭兀自发呆之时,门被推开,白玉堂端着个碗走了进来。 “猫儿,醒啦。”白玉堂眉目星朗,笑得飞扬,“快把这解酒汤喝了,昨晚喝得那般醉今儿个会头疼。” “多谢白兄。”展昭接过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头还是涨得难受。 “对了,白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你这劳碌猫就别想着巡街的事儿了,王朝马汉早去了。” 展昭也知早已误了时辰,可他从来没有无故旷工过,没想到今天居然睡过头了:“果然喝酒误事啊……”想着想着,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过声音很轻,白玉堂并没有听到,否则不知又要怎样胡搅蛮缠。 “展大哥——”展昭刚将解酒汤喝下,便听到一声叫喊,随即一道紫影闯入房间,“不好了,钉子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皆是一脸的莫名其妙:“钉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呀,钉子,额不对,是丁家两兄弟来了。”泠潇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立马改正。 “丁氏仲昆?”展昭问。 “对!” “他们来干什么?”白玉堂也是不解。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泠潇眯眼说道,她可一向视丁家两兄弟为两种动物的敌人。 “你好像很讨厌丁家兄弟嘛。”白玉堂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泠潇一脸愤懑的样子。 “废话嘛,谁让他们老是逼着展昭娶丁小三!”泠潇握拳气道。 “哦~原来你看上猫儿了?” “滚啦!我才没有嘞,人家有心上人的。”泠潇矢口否认,同时也怕两人真的误会。 看白玉堂一脸怀疑的表情泠潇无奈地挥挥手:“不信去问枕头好了。” “你和那包黑……包大人是旧识,怎知他不会帮你。” “展昭,你觉得包大人会偏袒人吗?”泠潇挑衅地看了白玉堂一眼,问展昭道。 展昭见这两人都是孩子心性,不由得笑了:“包大人青天之名犹在,怎会徇私。” “哼,你们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爷不跟你们计较。”说着,白玉堂向院外走去。 展昭与泠潇见白玉堂走了出去,便也跟了上去。 前厅。 “见过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一进去就先行了礼,然后对着丁家兄弟抱拳示意。 白玉堂一向无礼关了,径自坐下,对丁家兄弟点了点头,丁家兄弟早已习惯了白玉堂的性子,也没在意。 泠潇则是干脆忽略了丁家兄弟,没办法,成见颇深。 展昭见泠潇没有搭理丁家兄弟的意思,不得不来做一下介绍。 “丁兄,这是泠儿,是包大人之故交。” “泠儿姑娘。”两人抱拳说道。 泠潇白了两人一眼,理都不理,展昭尴尬地看向包大人——包大人,她是你旧识,你搞定吧。 包拯干笑几声:“两位少侠,泠儿脾气向来古怪,勿怪勿怪。” 丁兆兰一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兆兰岂会在意。” 丁兆惠脾气向来没有丁兆兰稳重,但听大哥如此说了,也不好怎样,只是狠狠瞪了泠潇一眼。 几人皆落座。 “包大人,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此番前来是有冤情要诉。” “哦?何冤?还请丁大侠说明白。”包拯一听此话便皱起了眉头,一派威严庄重。 “我二人本是上京做生意,却在前几日于路中救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受了重伤,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人救活,那女子清醒后便告知了我们一件事,原来那女子本是苏州一家富户林家的丫鬟,名唤九儿。林老爷因发现了生意上的对头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赢得竞争,从而收集了证据,却不成想,那一日,府中突然起了大火,而且没有一个人逃出生天,只有那个丫鬟当时起夜得以逃出,如今那九儿就是想替老爷一家人伸冤。” 包拯捋捋胡须,沉吟道:“那丁大侠可否将那九儿带来,本府须得亲自问问,想必那九儿也为曾将事情与你全盘托出吧。” “包大人明鉴,那九儿戒心很重,不过也难怪,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丁兆兰转向丁兆惠,“兆惠,你去客栈将九儿带来吧。” “不必了,还是本府直接去吧。”包拯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 一干人等均是跟上。 来到丁家兄弟落脚的客栈,泠潇一进门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几人来到九儿所住的房间,发现九儿已经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九儿呢?”丁兆兰看着这状况有点愣,随即立刻叫了下人来问,可惜下人都说并没有看到九儿姑娘出去。 就好像是,人间蒸发。 几人均是不解,包拯几人更是担心九儿被奸人所害,此时便听得泠潇淡淡开口:“放心,她已经死透了,再死也死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泠潇的话让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丁兆兰面色铁青,紧抿双唇,丁兆惠愣愣地问:“什……什么叫死透了?” 泠潇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这几天,和你们在一起的,其实是个死人。” 此话一出,丁兆兰丁兆惠脸色阵青阵白,那叫一个精彩。 房中其他人也是神色不一,包拯自是不会怀疑泠潇的话,公孙策看到包拯一脸的若有所思也知泠潇的话恐怕不会有假。 展昭垂眸思考,白玉堂却是忍不住了:“死丫头,别乱说那些子不语的东西,爷才不信这套。” “切,你不信不代表没有啊,反正我说的是事实。” “那你也不能证明有啊。” 泠潇瞪了白玉堂一眼,跑到包拯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枕头,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包拯沉吟道:“若今日是其他人与我说这句话,自是不信,可是泠儿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展昭和公孙策注意到,包拯在与泠潇说话时连自称都从本府变为了我,可见包拯对其的信任与亲近。 泠潇向着白玉堂一挑眉,你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包拯信我。 白玉堂斜她一眼,冷哼表示不屑。 “泠儿,那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九儿?”包拯问道。 “不好说,我估计那九儿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也不知她会跑哪儿去。”泠潇想了想,又说,“不过既然她是想伸冤,那么去开封府找枕头的可能性比较大。” 丁兆兰丁兆惠听着这个枕头的称呼,都不由抽了抽嘴角。 “既然那九儿很有可能前往开封府,那我们还是回去等着,免得错过了。”公孙策说道。 几人也都只能同意,一行人便又回了开封府,丁氏兄弟便留在了客栈,一来说不定九儿会回来,二来他们也有事务需处理。 一路上泠潇都有点心不在焉,总感觉好像忽视了什么东西,可偏生又想不起来。 众人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同时等待着不知道来不来的九儿,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晚上,大家都已睡下,除了几个巡夜的仍在尽忠职守。 泠潇向来浅眠,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待分辨出来是什么时猛地起身下床,夺门而出。 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这里是开封府啊,明镜高悬啊,若无外力帮助,妖鬼之流是根本无法进来的,说不定还会受到重创。 情急之下使用了瞬移,转眼来到了门口,恰好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被一道金光震开。 立刻上前接住九儿,稳稳落地。 九儿连忙挣脱开来,低头道:“谢谢。”然后又试图进入开封府。 “等等。”泠潇见她不怕死地横冲直撞连忙喝止,“你这样是进不去的,我带你去。” 九儿犹豫地看了看泠潇,点了点头,泠潇便伸出手拉过她,径直走了进去。 九儿惊讶地看着泠潇抓着她的手和通过的大门:“你你是?” “不用管我是谁,要伸冤就去找包拯吧。”泠潇一指包拯房间的方向便回房睡去了。 回房后,泠潇拿出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看来今晚要不安静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知过了多久,泠潇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猛地惊醒,却发现是一群人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九儿跑到泠潇身边,一脸的惊惧,泠潇看向门外,四大校尉还有展昭白玉堂均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泠儿姑娘,她是?”展昭心里已有了猜测,但不敢肯定。 “她就是九儿。”泠潇看向四大校尉,“你们干什么都追着她啊?” “她就是九儿?那她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在包大人房间外徘徊?”马汉问道。 四大校尉今天没有与包拯等人一同去客栈,是以并不知道九儿已为孤魂的事情,还当是刺客摸进来了。 “展大哥,白五爷,你们解释吧。”泠潇将问题抛给展昭与白玉堂,自己则是在安抚九儿。 因为她发现九儿的魂魄有点不稳,似乎是就要散了,因此泠潇不着痕迹地为她凝魂,外人看起来就是泠潇轻抚九儿的背在安慰她。 至于九儿为什么这么依赖她,其实很简单,因为九儿已经不是人了,而泠潇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那是大地之母的气息,让她安心,而且这开封府也是泠潇带她进来的,此时的她也只能依靠泠潇了。 待解释完一切,四大校尉的表情已经不是吃惊可以来形容的了,泠潇微微抬眼,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展昭与白玉堂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同时心中一紧,看来这个泠儿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不知包大人知不知道。 其实那只是泠潇的习惯,见惯了许多不一样的场面,时常要带上不同的面具,而最需要带的面具就是冷面狠心,所以她的眼睛常常渗透冷意,但她很快就可以掩饰住,只是展昭与白玉堂都是心细之人,还是发现了。 这时,包拯与公孙策也披衣赶来,看到两人进屋,九儿又害怕得往泠潇身后缩了缩。 泠潇一抬手,阻止了要靠近的包拯:“枕头,你还是别过来了,这孩子怕你。”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白玉堂不屑地说。 泠潇挑眉:“鬼一般怕两种人,一种一身正气,就像包大人,一种满身煞气,就像你。” “白爷哪里满身煞气?!” “全身上下!” “死丫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都说了全身上下!” “你怎么看到我全身上下的?!” “用眼睛看的!” …… 两个人说完有一瞬的寂静,怎么感觉说着说着就变味了? “咳。”展昭轻咳一声,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眼角却透着强忍的笑意,“白兄,泠儿姑娘,我们还是先请九儿姑娘讲述一下案情吧。” 泠潇瞪了白玉堂一眼,对九儿轻声道:“九儿,那就是包大人了,你有什么冤情就和他说吧,我也会和包大人一起帮你洗刷冤情的。” 九儿看向包拯,似是在确定泠潇说的是不是事实,然后突然冲到包拯面前跪了下来:“包大人,老爷一家死得冤哪!” “九儿姑娘你快起来说。”包拯伸手想要扶起九儿,便听得泠潇大喊一声:“别碰她!” 可是还是慢了半拍,包拯的手已经碰到了九儿,众人便看到一道金光一闪而逝,九儿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包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保持原来的动作愣在了原地,九儿被震向后方,泠潇立刻下床扶住了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泠潇只好开口解释:“枕头他是天上文曲星转世,懂?” “泠儿姑娘的意思是,因为包大人有仙气护体,所以已成孤魂的九儿姑娘无法触碰?”展昭问道。 “可以这样说吧。”泠潇想了想,这应该算是最通俗的解释了,“不过白五爷最好也不要靠近九儿。” “煞气太重?”展昭笑着说。 “对,展大哥就是聪明。”泠潇眯眼笑。 “哼!”白玉堂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瞪了展昭一眼,臭猫。 九儿显然是受了惊吓,怯怯地望着包拯,泠潇陪在她身旁:“就这样说吧,你们两个别接触就好了。” 九儿点了点头,开始叙说冤情。 她是林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前一段时间听小姐提起老爷做生意时遇到了点麻烦,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在意。可是到了后来,她断断续续从小姐口中知晓,那家生意对头好像用了巫术还是什么邪术之类的,使得与老爷合作的那几家都突生灾变,一个个不是突然病死就是像林家一样走水,而且无人可以逃出,无一幸免。 “巫术?”白玉堂皱着眉说道。 九儿看了看他,随即有点脸红的低下头:“九儿也是听小姐讲的。” “先别管是什么术,我倒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泠潇托腮说道。 “泠儿姑娘但讲无妨。”展昭说。 “照理说全家被灭怨气最重的当是那林老爷,再不济也应该是林小姐吧,为什么跑来的只有的九儿你呢?”泠潇盯着九儿,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九儿的睫毛微微颤动,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抬起头与泠潇对视:“我可以说,但是必须有一人在场。” “谁?”泠潇挑眉问道。 九儿想了想,说道:“白衣如雪,不见紫莲,银丝若现,千年劫漫,乐音人间,修竹已晚,不待忘川,只倾三界!” 其他人听到这三十二个字均是疑惑不解,公孙策看了看白玉堂,有些不确定地说:“这白衣若雪会不会是指白少侠?” 包拯展昭等人看了看,似乎也只有白玉堂一人穿着胜雪白衣,却听那九儿说:“不是他。” “姑娘为何如此肯定?”展昭不解问道。 “实不相瞒,这三十二个字是有人告诉我的,那人说,有了这个人才有可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而这个人如果出现,我是肯定知道的。”九儿眼里也出现了些许疑惑,“不过那人没有说怎么辨认这三十二个字所说的人。” “那你这不是白说吗?”赵虎有些着急地说,王朝以眼神示意他闭嘴。 包拯此时也没了办法,看向泠潇,却发现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喊道:“泠儿可知这是何意?”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到了有些神秘的泠潇身上,泠潇缓缓抬头,却是吓了众人一跳。 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盛满了愤恨不解,还有更多的哀伤,隐隐泛着水光。 随即是依旧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白衣如雪是指那个人喜欢穿白衣,但也不一定会像五爷那般一直穿吧,不见紫莲是指,紫莲早就死了,银丝若现指那人的真身有是一头银丝,千年劫漫是指那人有着千年的劫数需要经历,乐音人间指那人弹奏的音律可满人间,修竹已晚是指那人爱的人,他们两个,第一次爱得太迟,而后,不得相守,不待忘川是因为他们两个连死后在地府相见的资格都没有,只倾三界是指,那人容貌无双,冠绝三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几人都没有想到这三十二个字竟有这么复杂的含意,包含了这么多的凄凉。 “那泠儿,那个人……”包拯犹豫着开了口,心里已有了些猜测,私心里却希望不要成真。 “没错,就是我。”泠潇抬眼与包拯对视,带着浅浅笑。 “可你刚刚不是说那人应有一头银丝吗?”公孙策问道。 “你想看吗?”泠潇看向公孙策,一滴泪终于承受不住,掉落在地。 “我……”看着泠潇那悲哀至极的双眼,公孙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泠潇又看向展昭与白玉堂,她来这儿是为了他们,所以只需问他们就行了:“五爷,你们呢?” 白玉堂很想说他不信这些,但事到如今,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只是不忍,眼前的人竟是经历了这么多。 泠潇低头浅笑:“你们如果不想看可以转过头去,只要九儿肯说就好了。” 几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泠潇依旧没有抬头,众人只见一道紫光自泠潇身体里发出,一头长发无风自扬,从发根开始逐渐变成了银色,然后缓缓看向九儿。 只见九儿惊惧地睁大了眼睛,突然一把推开泠潇,大叫一声“妖怪啊——”。 泠潇却是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问:“让你来开封府的是不是清玄?” 九儿疑惑地问:“你认识道长?” “岂止是认识啊……”泠潇勾起一抹笑,“多年的老朋友了。” 九儿犹豫了一下,朝着泠潇跪下磕了一记响头:“道长说有您才能抓住真正的凶手,九儿恳请您出手相助。” 泠潇愣了一下,问道:“他让你求我帮忙?” “是!”九儿依然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他又想干什么?!是不敢来见我了吗?!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又有什么好怕!他不是应该知道我会来这里的吗?!何必……又何必如此逼我……” 众人默默地看着泠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清楚她的过往,也不懂她的悲哀。 “好啊,真是好啊,你放心,任他背后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紫瞳愈加深邃,透着妖冶。 “泠儿姑娘……”展昭轻唤一声,却又不知接下来可以说什么。 泠潇对上展昭那双关心的眼眸,浅笑,瞳孔中的紫色渐渐退去,长发也变回了黑色:“放心,无事。” 上前扶起九儿:“你告诉他,只要枕头还是府尹,展昭还在当值,开封府的事情我就不会不管!” “你……”九儿眼中一丝慌乱和疑惑。 “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会不了解他?”泠潇扯出一个冷笑说道,“不然你以为这些天你是安然无恙地来到开封府的?先别说太阳了,光是一个影子你就不可能不让丁氏兄弟发现。” “好了,你去找他吧,把我的话带给他,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去问他,案子有开封府的人会查!”泠潇说着手一挥,九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看着惊讶的众人,泠潇揉揉眉心:“有些事情太复杂,我说不清楚,反正我会一直帮你们的就是了,很晚了,大家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好继续留着,便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百七十章 第二天,包拯便派展昭前往苏州调查林家灭门一案,而之后,丫鬟九儿再未出现。 苏州风景秀美,园林别致,人儿玲珑,端的是一个人间天堂。 一行三人来到苏州,先是去找了苏州刺史,表明了来意。 苏州刺史杨怀瑾是包拯的门生,为人也是正直清廉,是以三人并没有瞒着他,而且查案也需要地方官员的帮助。 为了方便行事,三人便在衙内住了下来。 调来了几件灭门惨案的卷宗,展昭便认真地翻看了起来,泠潇和白玉堂都是为了帮展昭,虽是无甚耐心但也看得颇为细致。 不知不觉,日落黄昏。 泠潇从一开始仔仔细细到后来的大致浏览,将所有卷宗都看了不下一遍,展昭与白玉堂则是早已出门去了,因为泠潇与他们的任务不同,展白二人是查清真相,缉拿凶手,而她要对付的,很可能不是人。 所以她必须从这些手法中找出那个未知的敌人的身份,不然,即使抓到了主使者也没用。 研究完卷宗,泠潇揉了揉眉心,那家伙应该不会太难对付才对,而且看样子涉世未深,不太懂什么心计,不然也不会想出个这么蹩脚的方法来。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泠儿?” 正当泠潇思索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润的嗓音,泠潇抬头,给了个大大的笑容:“展大哥!” “饿了没?我和白兄给你带了点吃的。”展昭一如既往地浅笑。 泠潇恍惚了一下,那双墨瞳浸染了笑意,直想让人陷进去,仿佛那样就可以寻到一个港湾,安心沉睡。对,展昭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安心的人。 “嗯,饿了。”泠潇摸摸肚子笑道。 白玉堂走上前,合上折扇,轻敲了泠潇一下:“这么拼命看卷宗作甚?” “自然是为了捉拿凶手啦。”泠潇白了他一眼道。 “哟,看看卷宗就可以找到凶手了?这倒是厉害了。” “哼!不理你!”泠潇看向展昭,“展大哥,你们出去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不知道算不算,我们打听到最近有一家商户在这几家富户被灭门后迅速将几家的生意收拢了过来,而且这几家都以丝绸、茶叶为主。”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过明显了?明摆着让人怀疑嘛。”泠潇皱眉问道。 “说不定就是故意这样来消除怀疑呢?又或者那家伙太过自信。”白玉堂挑眉说道,眉宇间一派桀骜不羁。 “白兄说得有理,不如我和白兄今晚——” “夜探钱府!”两个人异口同声,心中想法不谋而合,说出口后又是相视而笑,非同一般的默契。 泠潇看着他们,勾唇浅笑,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泠潇说道。 “不行!”两人再次齐声说道。 泠潇撅嘴:“为什么啊?” “我与白兄去就够了,你还是留在府衙内吧。” “就是,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啊,太危险了。” “我和你们去的目的又不一样的。”泠潇不满地说,“我去找的又不是人。” 展昭和白玉堂面色一变,想起了那晚的事情,纵然这几日他们三人相处融洽,但泠潇又似乎常常时不时地提醒着展昭与白玉堂她自己不同于两人的身份,就像是在刻意让展白二人疏远她。 “再说了。”泠潇扫了二人一眼,“你们可拦不住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拦不拦得住?答案很明显,两个人都走了怎么拦? 无奈,展昭只能说一句“自己小心”。 夜色深沉,但苏州这样的繁华之地往往是夜市刚结束,晓市又开,虽不是完全通宵达旦但也差不多了。 而像钱家这样的富户往往笙歌曼舞至夜深,而这丝竹歌声恰好为了夜探的几人做了掩护,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当然,就这三人的功夫来说,想发现也是很困难的。 因为钱富贵是在几家商户灭门后收拢生意的,所以三人都觉得像账本之类的东西根本是不可能成为证据的,而且,照泠潇的推断,还有九儿的话,下手的人不是钱富贵,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指证钱富贵的证据,即使找到那个动手的凶手,也是不能搬上台面的。 所以,唯一的出路只有,让钱富贵自己认罪。 三人讨论了半天竟讨论出这样一个结果不免有点不快,尤其是白玉堂,平生嫉恶如仇,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知道了主使者却是无法证明,心里着实憋得慌。 “其实——想让钱富贵伏法也不是那么困难的,就看展大哥同不同意了。”泠潇想了想,看着展昭说道。 “什么方法?”展昭身体微微前倾,可见心中也是迫切地想要将钱富贵捉拿归案的。 “我可以……催眠,呃……就是他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他认罪他便认罪。”泠潇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 白玉堂也看向了展昭,深知展昭性格,就怕他不答应。 展昭却漾开一抹笑,透着丝丝狡黠:“可是我并不知道泠儿要怎么做啊。” 泠潇和白玉堂皆是一愣,随即白玉堂便笑得开怀,伸手拍拍展昭的肩:“我就说嘛,你这猫儿外表正经,骚在骨里。” 展昭扔了一枚白眼给他,泠潇笑得温柔,这两个人之间,真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契合。 最后三人还是决定一起行动,虽然人有些多,但好歹三人都是高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可三个人似乎都忘了,这世上,总有许多万一,许多意外。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想起来了,在遇到的时候。 话说三人出门时,展昭就感到深深地无奈,三个人,一蓝一白一紫,全都没有穿夜行衣,展昭心想,自己怎么也和白玉堂一样了呢,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三人中展昭的轻功算是最好的,泠潇虽然法力高强但这武功只是说是不弱,与展白二人还是有差距的,谁让她整天不练呢。 此次目的不是钱富贵,而是那个尚不知身份的人,所以三人没有到前厅、书房之类的房间去,反而去了后院,看看哪些客房住了人。 可惜一番查探下来,发现客房内根本没有主人,三人聚在屋顶皆是无可奈何,展昭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记得泠儿说过,那家伙应该不是人,那会不会他根本就不会选择住在我们人住的客房,而是要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 泠潇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了自己忽略了什么:“我知道了,去后花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来到后花园,三人皆被眼前所见惊了一跳,这哪是花园,分明是个果园! 院子里都是一棵棵的树,但并不高大,树上已经结了些果子,展昭上前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柑橘树。” 泠潇凑上去闻了闻:“的确是。” 展昭嘴角微抽,白玉堂愣了一下,随即忍笑道:“你这丫头的鼻子比狗还灵啊,这样都可以闻出来。” “切,姐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味道会闻不出来?!” 展昭看着两人微微展笑,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钱富贵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柑橘树呢?” “莫不是那帮他杀人的家伙特别爱吃柑橘?”白玉堂也是十分疑惑,“诶,丫头,有没有很爱吃柑橘的妖怪啊。” 泠潇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不过也不排除有妖怪口味独特,偏好柑橘。”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钱富贵身后的黑手,嗯……是个爱吃柑橘的家伙?”展昭思索着说道。 “这个没办法确定啊,谁知道那家伙要这么多柑橘树干什么。”泠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说着,三人忽然转头向同一方向看去,可是除了不远处的楼阁和近在眼前的柑橘树,什么都没有。 三个人面面相觑,多年闯荡形成的敏锐直觉他们是相信的,就在刚刚,他们分明都感受到了窥探的视线,可是却没有看到人,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弄错,可三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三人心中都有了相同的计较,他们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人武功高深莫测,第二,那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不过,就现在状况看来,第二种可能比较大。 三人很快便离开了,既然行动已经被发现,那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引凶手现身,将其制服。 第二天早晨,展昭与白玉堂来到膳厅用早膳,泠潇与杨怀瑾已是在吃了。 泠潇看到两人来了,立马笑开:“展大哥,五爷。” “展大人,白少侠。”杨怀瑾拱手道。 “杨大人。”展昭拱手,笑着坐下,白玉堂点了点头,挨着展昭坐下。 “杨大人,你可知钱富贵此人?”展昭拿起筷子,问道。 泠潇看了白玉堂一眼,果然发现白玉堂一脸无奈,这猫,吃饭都不忘公事。 “钱富贵是苏州大户,怎么,展大人怀疑他?”杨怀瑾听到展昭的话便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问。 “没错,展某想问大人可知他为何在后院种了如此多的柑橘树。” “这怀瑾便不知晓了,其实我也曾怀疑过他,可是实在没有证据,而且他接收几家生意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的,所以……” “展某明白。”展昭不知该不该将大家的猜想告诉杨怀瑾,毕竟这神鬼之说实在太过荒谬,恐怕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信。 泠潇与白玉堂对视一眼,同时拿起盘中的包子,往身旁人的嘴里一塞,同时说道:“先吃饭!”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用完早膳,白玉堂与展昭便出了门,泠潇自然不好跟着去,就留在了府衙,看着那杨怀瑾处理公务。 “诶,杨大人,你知道有什么动物喜欢吃柑橘吗?”泠潇闲得无聊,问道。 “人呗。”杨怀瑾头也没有抬,边写边回答。 “除了人呢?”泠潇走到书桌旁,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问道。 “那便不知道了。”杨怀瑾处理好一份公务,放好,又拿来另一份。 “唉,那杨大人你信不信鬼神之说呢?”泠潇从笔架上拿了一支笔过来把玩。 “子不语怪力乱神。”杨怀瑾顿了顿,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泠潇又拿来一支笔,两支一起玩。 杨怀瑾看了她一眼,颇为无奈。 “那如果你见到了你会相信吗?”泠潇继续拿笔。 “这——”杨怀瑾想了想,然后笑道,“这就得等我看到了再说了。” “怎么,难不成你真想看?”泠潇看了他写的公务一眼,然后兴趣缺缺地继续拿笔玩,“就不怕到时候自个儿吓晕了丢人?” “那也是丢我的人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杨怀瑾一抬头,发现笔架上的笔都已经被拿光了,只好对泠潇说,“好了,慕容姑娘,毛笔无罪,你就别折腾它们了。” 泠潇一脸惊讶地看向杨怀瑾:“你刚刚算不算在开玩笑哦?” “啊?” “哇塞,我还以为你会是个书呆子呢,呆头呆脑。”泠潇兴奋地说。 杨怀瑾:“……” 泠潇突然放下笔,两只手捏杨怀瑾的脸:“快用你那聪明脑袋想想,柑橘树可以用来干嘛!” “慕……慕容姑娘。”杨怀瑾被泠潇的动作惊了一跳,连忙抓着她的手,试图拿开,“慕容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泠潇放松了力道,挑眉道:“那你还抓着我的手?” 杨怀瑾连忙放开手,起身作揖道:“是怀瑾失礼了,望……望姑娘莫怪。” 泠潇看着杨怀瑾微微泛红的脸,不由得失笑,这古代的人还真是害羞啊。 杨怀瑾见泠潇笑了,也干笑几声,然后坐下继续处理事务。 泠潇也觉得颇为无趣,晃了一会儿便自己离开了。 杨怀瑾这才松了口气,这女子实在是……太非同凡响了。 处理完公务,杨怀瑾便到后院走了走,放松一下,看看景致。 来到凉亭中坐下,感受着微风徐徐,好不惬意。眼角忽然瞥到了一抹紫色,正是泠潇。 泠潇也是因为无聊才来后院乱逛,可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案子的事情,展昭与白玉堂需要找证据,可她不需要,只要认定便可以动手,当然,她也不会胡乱动手。 杨怀瑾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泠潇吸引,看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这是一种欣赏,对美的事物的欣赏。 不远处的假山上翩翩落下一只翅面浅黄绿色,脉纹两侧黑色,前后翅外缘有黑色宽带,宽带中有月形斑的蝴蝶。 杨怀瑾脑中迅速闪过一个想法,然后站起了身,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慕容姑娘——我想到了!。” 泠潇回身看到杨怀瑾向她跑来,不明所以地等在原地。 “慕容姑娘我想到什么动物喜欢吃柑橘了。”杨怀瑾笑道,“有一种蝴蝶叫柑橘凤蝶,这种蝴蝶的幼虫对柑橘树的危害是很大的。” 泠潇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泠潇说完“我明白了”便匆匆向外跑去,跑到一半突然又想起来自己不了解柑橘凤蝶是什么东西啊,于是又折返去找杨怀瑾。 杨怀瑾见泠潇急急忙忙地离去,不禁摇头失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和所谓的大家闺秀实在是不同啊。 杨怀瑾随意走着,也不知道展昭与白玉堂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他们又为何对这柑橘树这么好奇。突然,有人在背后搭上了杨怀瑾的肩,杨怀瑾回头,却见一个一身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男子一身奇怪的黑衣,长相柔美,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些许勾魂之意。 杨怀瑾立刻想到了刺客,可若是刺客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还提醒他的存在。 可是——不是刺客又是谁? “兄台是?”想了想,杨怀瑾还是拱手问道。 “她是谁?”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谁?”杨怀瑾显然不太明白黑衣人的思维。 “刚刚走了的人。” 杨怀瑾心中起了些警惕,虽然人不像是个刺客,可还是需要小心,而且那人打听的是泠潇的消息,泠潇又是与展昭一起来的,那么这人的目的恐怕就不那么单纯了。 乌云看着眼前的人陷入了沉默,有些不耐,再次开口道:“她是谁?” “泠潇只是客人而已。”杨怀瑾想了想,讲了个模棱两可,不是答案的答案。 的确,泠潇目前住在府中,虽是与展昭同来查案,可是她并没有官职,也可以算是客人了。 乌云修炼成人并没有多少年,对于人的真话假话也一向分不清楚,说实话,他的心智还算单纯,所以听到杨怀瑾的答案也并没有怀疑,只是有些疑惑。因为他在泠潇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可是以他的修为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就很不错了,根本无法探寻他人。 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感觉到泠潇的法力应该比他高得多得多,刚刚泠潇在时他都有点心悸。 正在乌云思索之时,一声清脆的娇叱响起:“你在干什么?!” 杨怀瑾心里一紧,这男子来历不明,似乎又是冲着泠潇而来,如今泠潇去而复返,可不是危险? 乌云面对泠潇的冷冽眼神,和周身强大的气势,心悸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几乎是本能反应,使用了瞬移逃离。 泠潇连忙上前,关心地问道:“杨大人,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杨怀瑾有些怔愣,活生生一个人就从自己面前消失了,让他有点不可置信,想起泠潇之前说过的话,不由问道:“慕容姑娘,那人是什么人?” 泠潇望天,这是她想问的啊,看到杨怀瑾的神色,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的疑惑,便回答:“那人是妖,不过不知道是哪一类便是了。” “这世上——”杨怀瑾虽然饱读诗书,幸而没有变成真正的书呆子,对事情的接受能力也尚可,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就平静了下来,“真的有妖吗……” 泠潇点点头,然后发现杨怀瑾根本没看自己,于是又说:“是的是的,杨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人……那妖怪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还问我你是谁。” “问我?”泠潇奇怪,“问我干什么?” “不甚清楚,还没说什么你就回来了,对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泠潇觉得那妖怪估计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气息才会如此的,不过选择这样的方式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听到杨怀瑾的话,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于是拉起杨怀瑾的手说:“来来来,和我一起去找展大哥和五爷,把柑橘凤蝶的事情说说。” 杨怀瑾想挣开,便听泠潇又说:“别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以把我当男人。” 杨怀瑾:“……” 第一百七十五章 泠潇拉着杨怀瑾出了府衙大门,开始沿街找起人来。 苏州乃富庶之地,白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惜两人是为了寻人而来,并无心思欣赏这繁华。 杨怀瑾被泠潇拉着到处跑,可怜他毕竟只是个书生,终是累得跑不动了,可人却还是没有找到。 “慕……慕容姑娘,等……等等,我实在跑不动了……”杨怀瑾挣开了泠潇的手,扶着膝盖拼命喘气。 泠潇被迫停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怀瑾:“我说你这个大男人怎么体力这么差呀?!” 杨怀瑾光喘气没回答,心说,你可是练过武功的,能比吗? “行了行了,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自个儿找去!”泠潇有些担心,万一那妖精对两人不利该如何是好,毕竟上回他们三个是一起去的。 “好!你去吧。”杨怀瑾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自己总不能做累赘吧。 “嗯,那我先走了。”泠潇说着便继续寻找去了。 杨怀瑾在路边坐下歇了歇,想着歇完了再去找找,等天色再晚点还没找到就会府衙去。 正当杨怀瑾兀自思索之时,眼前光线骤暗,一片阴影将他笼罩起来。 杨怀瑾抬头,竟是那刚刚在后花园的男子,惊讶过后还没来得及逃走甚至是喊叫,便见那男子手一拂,杨怀瑾的眼神便变得呆滞迷离,随后男子离开,杨怀瑾亦步亦趋地跟着其而去。 待泠潇找到展昭与白玉堂之后,三人到了路边一家馄饨铺坐下,各自叫了一碗馄饨,泠潇便边吃边将那柑橘凤蝶之事告知两人。不过三人均是不太了解这柑橘凤蝶,于是打算回到府衙再去详细问问杨怀瑾。 可是等三人回到府衙时却被告知杨怀瑾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本以为杨怀瑾还在找他们,过一会儿自会回来,可谁知等到日头西沉还没有消息。几人不禁担心起来。 泠潇坐在大厅,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展昭与白玉堂已是派人去寻杨怀瑾了,不久之前,两人也出去寻人了。可泠潇总觉得这么找不是办法,那该怎么办呢? 脑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性,泠潇顾不得其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跑了出去。 展昭与白玉堂分析了一下,首先,杨怀瑾肯定是被人劫持走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有嫌疑的自然是钱富贵了,虽然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但是目前这是唯一可怀疑的人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展昭与白玉堂只顾着寻人也没有换夜行衣,当然了,白玉堂是从来不穿夜行衣的。 像上回一样,展昭与白玉堂来到了后院,上回是在这里感受到被人盯着的目光,所以他们潜意识里认为,人,应该从这里找起。 后院依然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因为,没有一个人可见。感觉后院就如钱府的禁地,连个下人都没有。 两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觉地行走在一片柑橘树中。 “怎么是你们两个来了?”突然传来一个男声,两人立刻背部相贴,看向周围,可是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你是谁?别鬼鬼祟祟的,快出来!”白玉堂喊了一声,连对手在哪里都看不到的感觉真差! “我是乌云。” 两人皆是怔了一下,没想到那人竟然还真的报出了名字,虽然这名字……奇怪了点。 “是你抓了杨大人?”展昭问道,也想从对方的回答中听出对方的方位。 “应该是吧。”乌云想了想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展昭发现乌云两次说话的方位竟然是不同的,一时间也判断不了。白玉堂则是继续诱导他说话:“什么叫应该是,难不成你随便抓个人来玩儿的?”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让那个女的来。” 女的?两人第一反应都是泠潇,可是他找泠潇又是为何? “你是说那个很漂亮的?”白玉堂试探着问。 “她很厉害!”乌云答非所问,确实十分肯定的语气,“我想知道她是谁。” “既是找我,何不直接说明,何必抓了杨大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既是找我,何不直接来?”清冷的女声传来,展昭与白玉堂不知是放松了还是更加警惕。 紫衣缓缓走到展昭与白玉堂身边,待泠潇现身,乌云便也押着杨怀瑾出来了。 杨怀瑾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神智尚未清醒,展昭担忧地叫了一声:“杨大人?”却不见杨怀瑾有反应。 泠潇知道展昭的顾虑,于是解释道:“展大哥放心吧,杨大人无事。”又转向乌云,“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是谁?” “慕容泠潇。”泠潇照实回答,不明白乌云想干什么。 “应该是吧……”乌云喃喃道。 泠潇看着乌云有些迷惑的样子更加不明白了,却见乌云突然抬头说道:“有人让我把一样东西给你。” 心中突然有了猜想,却无由来地升起了火气。 “谁让你给的?!”语气陡然生硬了起来。 乌云想了想,回答:“一个和你一样很厉害的人。” 泠潇深吸一口气,伸手说道:“拿来。” 乌云把杨怀瑾往前一推,杨怀瑾便向着他们走来,然后乌云从怀中拿出一匹白帛,走上前递给泠潇。展昭拉过杨怀瑾,泠潇手一拂,杨怀瑾便慢慢清醒了过来。接过白帛,泠潇没有直接看,反而是继续问乌云:“是你帮钱富贵杀了那么多人?” “杀人?”乌云显得有些迷茫。 “那好,我换个方式问。”泠潇有些无奈,“钱富贵是谁你知道么?” “知道。”乌云这回倒是回答得快,“他让我住在这里的。” “那他有没有让你,唔……让你施法放过火?” 乌云思索了一下:“有啊,他说想看,就带我去了几个地方。” 展昭,白玉堂,杨怀瑾脸上的表情可算是精彩,泠潇几乎要无语了,但还是要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要留在这儿等你,他让我留在这儿,然后说这里是他的地方,如果我要留下来就要帮他做事。” “你等了多久?”泠潇的笑容渐渐敛起。 “大概有一百年左右了吧。” 泠潇微微皱眉:“那人长什么样?” “头发胡子都白了。” “他有没有说,给我这个做什么?” “没有,他只说你看完会知道的。” 泠潇的手越握越紧,又突然放松,将白帛打开,却发现,空无一字。 泠潇将白帛给展昭三人看,三人均是迷惑不解。 杨怀瑾开口问道:“这上面为什么没有字?” 三人看向泠潇,泠潇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道。” 展昭思索道:“会不会要有什么外力才能让字显现呢?比如浸水,火烧?” “有可能。”白玉堂接口道,“咱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等等,不用了。”泠潇说着,将白帛撕碎,“不管他想告诉我什么我都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还有你,既然已经完成任务了就赶快离开,找个清静之所好好修炼,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麻烦以后你给我长点心眼,别再被人耍了。” “哦。”乌云明显十分惧怕泠潇,应承了之后连忙变回了原形飞走,却听杨怀瑾突然喊了一声:“柑橘凤蝶!” “原来柑橘凤蝶长这样的。”白玉堂摸下巴说道。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展昭三人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杨怀瑾在自己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打开后急忙出门去找展昭。 展昭正和白玉堂在院中练武,见到杨怀瑾急急忙忙地跑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便询问了一下。那封信是泠潇写的,原来她要去找清玄将事情问清楚,还说已经将其他事情解决,叫几人放心,过一段时间她自会回到开封府。 正当三人看信之时,突然跑来一个衙役:“大人大人,钱富贵今早突然发疯,跳井而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案件以这种方式结束,展昭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虽然凶手已走,主使伏诛,但并没有让所有人知道,而钱家照样可以继续做着那些生意,享受着富贵,不过他也知道,这个结果已经够好了,即使是让包大人裁决也不一定有足够的证据,说不定,还不能让钱富贵受到的应有的惩罚。 展昭与白玉堂告别杨怀瑾,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城外官道,两匹马悠闲着行进,马上是两个俊秀青年,一个身着蓝衣,温文尔雅,一个一袭白衣,潇洒不羁,两个人都端的是人中龙凤。 “猫儿,你这回倒是没有怪丫头擅自动手啊~”白玉堂斜眼看着展昭笑道。 “展某又未曾见到泠儿动手。”展昭挑眉笑答。 “所以说你这猫,就凭一副温文外表骗了这么多人,也只有白爷爷能看得出你的狡诈了。” “那真是要恭贺白兄了。”展昭拱手道。 “猫儿啊,你知道吗?白爷爷就是喜欢你虽入官场却不失江湖侠气的样子,就算你被封了御猫,也还是南侠!” 展昭心底有一股暖流涌上来,白玉堂的眼中有着那么执拗的相信与热切,自跟随包大人后,多少知交好友与之割袍断义,可他现在有白玉堂一知己,夫复何求! “展某能有白兄为平生知己,已是无憾。” 白玉堂垂眸,轻声嘀咕了一句:“傻猫,白爷要的可不只是知己。” “白兄?”展昭没有听清白玉堂说了什么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玉堂抬眼,嘴角上挑一个骄傲的弧度:“白爷说,今天就让我们来比比谁先到城门!驾!”说完,白玉堂一夹马肚,坐骑便撒腿飞奔了起来。 展昭好笑他的孩子气,但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连忙追了上去。 阡陌道上,蝶绕花飞,纵马鞭扬,犹是当时年少,快意与他。 两人回到开封府,将一切事宜处理好,又过了一个月泠潇才回来。 可在泠潇回到开封府后不久,汴京又来了个泠潇非常不待见的人——丁月华。 泠潇不待见丁月华的原因很简单,丁月华喜欢展昭,对,是喜欢,在泠潇看来,只是喜欢,不是爱。 丁家兄弟得到皇帝赏识,丁月华也被太后收为义女,前途一片坦荡。可丁月华却喜欢有事没事来找展昭,展昭巡街她要跟,展昭查案她要跟,回到开封府,还主动下厨,哄得开封府大多数人都十分喜欢她。注意了,只是大多数,至少一个人不是,那就是泠潇。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这天晚饭,丁月华帮着做饭端饭,大家落座后纷纷笑说丁月华贤惠,展昭笑而不语,白玉堂笑得心不在焉,两个人都明显不想提这档子事,而泠潇则是笑得咬牙切齿。 赵虎是个愣爷,有话直说:“丁姑娘可真是个好姑娘啊,展大哥能娶你真好。” 众人大笑,展昭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道:“展某何德何能。” “诶,展大哥你和丁姑娘那可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就是啊,丁姑娘做的事儿咱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王朝也帮腔。 白玉堂脸色不太好,听到几个人的话,忍不住回话:“月华想嫁也得这猫肯娶啊。” “哎呀,丁姑娘这么好,展大哥怎么可能不肯,是吧展大哥?”赵虎憨笑着问道。 这话一问,大家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展昭身上,却是将展昭推到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 “哼!”展昭还没说话,便听到了泠潇一声冷哼。 丁月华皱眉看向她,这半个月大家看到她都十分喜欢,除了这个漂亮到过分的慕容泠潇。 “慕容丫头是怎么了?”白玉堂问道,他也想赶快转移话题。 泠潇站起来,有些话展昭不好说,白玉堂不能说,那就由她来说吧。 “丁月华你听好了,展大哥他不喜欢你,他也不可能娶你,你做再多事也没用,展大哥不说是为了你的名誉,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还有,以后别再来缠着展大哥了,展大哥有心上人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席上所有人都愣了,包拯公孙策四大门柱皆是惊讶之后欣喜又好奇,展昭却是心乱如麻,有些慌乱,泠儿知道多少?白玉堂握着杯子的力度无意识地加大,不敢看展昭,心中思绪翻滚。 丁月华脾气也被激了起来:“那好,你说说,展大哥心上人是谁?!” 泠潇勾起三分嘲讽:“我告诉你,那人武功比你高,长得比你好,家里比你富有,最最重要的是,比你更有资格和展大哥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丁月华听到泠潇的描述,细细回想了一下江湖中有哪个女侠符合,却始终找不到,不由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女侠?!” 泠潇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不要按照常理去猜测,那人你绝对听说过的。” “那你说说名字。”丁月华也着实很想知道展昭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随便说,要说也得等到展大哥愿意说的时候,或者说,要等到两个人明白了之后。” “你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时机未到!”泠潇勾唇笑。 “别故弄玄虚了,什么时机未到,恐怕是你自己编的吧。”丁月华冷笑。 泠潇嫌弃地看了丁月华一眼:“不管我是不是编的,反正展大哥只把你当妹妹是绝对绝对可以确定的!” 丁月华脸色不善,转向展昭问道:“展大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展昭本不想当众拂了丁月华的情意,可眼下他已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就算实话伤人也不得不说,早点说清楚也免得耽误了人家。 “丁姑娘,泠儿说的,确是实话。” 丁月华脸色瞬间变白,然后指着展昭说:“好,很好!”接着便跑了出去。 展昭担心她想追出去,却被泠潇拦下,泠潇对着众人说道:“展大哥别担心,我去看,既然说清楚了你就别再给人家希望了。”说着,泠潇也跑了出去。 待泠潇也出去了,大家便开始打听起展昭的心上人来了。 “展护卫,泠儿所说的心上人是否确有其人?”包拯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可眼中全是好奇。 展昭干笑几声,没有回答,他不会说谎,可又不能说真话,只好装傻。 “白少侠,展护卫不好意思说,你们引为知己,是否知晓?”公孙策料到展昭不会直接回答,所以直接调转枪口,向白玉堂打听了。 没人注意到展昭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到了白玉堂身上,白玉堂似乎心情不太好,听到公孙策的话更显烦躁:“那猫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大家都觉得十分惋惜,不过也清楚展昭不想说的事情他们是不可能问得出来的,于是只好将疑问放到肚子里,时不时拿出来想一想了。 话说泠潇跟着丁月华跑了出去,却没有上前安慰,只是悄悄跟着,她不喜欢丁月华,所以她不可能还要去开导丁月华,可她必须保证丁月华的安全,毕竟展昭和白玉堂都拿丁月华当妹妹看待。 丁月华一口气跑到了汴河边,歇了一会儿又走回了丁家,虽然不知道丁月华想通了没有,但泠潇见她已经平安到家也就离开了,回到开封府时大家差不多歇下了。 夜,逐渐安静下来。 泠潇坐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看着夜空发呆,她一直很喜欢坐在屋顶,如果一定要说个理由的话,恐怕就是因为白玉堂和展昭了。 静坐屋顶,携酒畅谈,得一知己,此生何憾?! 可是,她没有知己。 想象着一蓝一白纵酒比剑,击节而歌,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在想什么?”身边响起一个清冷的男声。 泠潇没有转头就知道是谁:“在想你和展大哥。” 白玉堂沉默了一下,问道:“今天,你是故意的?” “没错。”泠潇知道白玉堂问的是什么,回答的爽快,“不过我句句属实。” “那猫儿的心上人?” “哎呀,你怎么也傻了?!”泠潇终于看向白玉堂,观察到对方脸上的一丝不自在,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可从来没说那是个女的!” 白玉堂愣了一下,比丁月华好看?先跳过!比丁家有钱?白家和陷空岛的生意可比丁家大多了!比丁月华更有资格站在展昭身边,并肩作战…… “你说的,可是那猫的真实想法?!”白玉堂想通了一切,有些兴奋地问道。 “当然啦!不过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去说。” 白玉堂刚想去找展昭说清楚,便听到泠潇的话,疑惑道:“为什么?” 泠潇指了指天,道:“相信我,时机未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本以为丁月华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泠潇却忘了,这是古代,是宋仁宗时期,而丁家正受恩宠,丁月华更是深得太后喜爱。 走过千年,很多记忆都已模糊,但与开封府陷空岛众人在一起的日子她却记得尤为清晰,而这一天,她更是无法忘却。 秋季已至,秋意弥漫,秋风送爽,展昭巡街回来,到房间换下官府,这几天汴梁十分安宁,偶有打闹生事的见到展昭也都不会继续闹事了,这也给开封府减少了不少工作量。 白玉堂像往常一样提着一坛酒去找展昭,两个人把酒畅谈,泠潇趴在墙头,满足地看着他们。 包拯与公孙策院中对弈,四大校尉各司其职,其他人也都干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交谈几句,一切都那么平静,淡然,美好。 泠潇经常想,如果当时所有的事情都这样简单地发展下去,那该多好。可是直到最后,泠潇才明白,有些事,根本无法简单,不管是天意还是人意。 正当包拯与公孙策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时,张龙来报:“大人,公孙先生,陈琳前来传旨。” 包拯公孙策连忙往大堂走去,开封府一众人等均是跪下接旨,除了躲在一旁的泠潇。 陈琳打开圣旨,念道:“诏曰,御妹丁氏月华贤良淑德,品貌俱佳,今特赐婚于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择日完婚。”陈琳念完圣旨,发现展昭还愣在原地,于是道:“展昭,还不快领旨谢恩?” 展昭已被这赐婚二字震得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叫嚣着的是“不能接”,眼前浮现一抹张扬的白,便听到陈琳的声音,抬头,眼中已是坚定:“陈公公,这圣旨,展昭不能接!” 白玉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便听得展昭的拒绝,心中稍定,那猫终究是明白的,可随即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忧,抗旨,可是大罪。 “展昭,难道你想抗旨?”陈琳本以为这桩美事展昭应是乐于接受的,可没想到,展昭居然拒绝了。 包拯几人也早已知道展昭已有心上人,故连忙说道:“陈公公,展护卫已有了心上人,怎能委屈了郡主?还请公公代为转告皇上,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哦?展昭,包大人所言,可否属实?”陈琳问道。 “没错,展昭的确已有了心上人。” “那就请展护卫与咱家一同进宫与皇上说清楚可好?” “展昭省的。”说着,展昭站了起来,要与陈琳一同离开。 “等等,一起去!”白玉堂忍不住说道。 “白少侠?”陈琳疑惑。 “走吧。”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说。 众人目送着三人离开,心中均是忐忑不安,一想便知这赐婚是谁的主意了,只是没想到那丁月华如此放不下。 公孙策皱眉思索道:“大人觉得,皇上会收回成命吗?” 包拯不无担忧地说:“本府也不能确定,圣意难测啊!” “那展大人不会有事吧?”赵虎关心地问。 “就看圣上如何决断了,不过本府一定会尽力保全展护卫的!” “对了,慕容姑娘呢?她会不会有办法?”公孙策忽觉少了一人问道。 “泠儿?对呀,泠儿应该会有办法的!” “办法是有,不过,还得等展大哥和五爷回来看情况再决定。”泠潇从后堂走了出来说道。 “什么办法?”王朝急忙问道。 “两种办法,第一个,立功请旨,第二个,我去和皇帝说。” “你和皇上说?”马汉惊讶道。 “对啊,我有把握说服皇上,但我不想这样做,就看他们回来时皇帝会不会给个任务了。”泠潇咬唇说道,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希望襄阳王谋反! “可是要怎样的功劳才能抵了这抗旨之罪呢?”包拯捋捋胡子说道。 泠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同室操戈,平定叛乱!” 第一百八十章 十月,襄阳城迎来了两个俊秀的青年,清风吹过这片繁华的土地,带来些许凉爽,却在其中酝酿着一场动乱。 客栈的小二见到门口进来了两个人,连忙想去迎接。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小二逆着光看,他想,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他想,他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比这两人站在一起更加契合的人了。 小二从小不喜欢读书,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人,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好看二字。直到后来,他从宫主口中听到了最最恰当的评价。蓝衣应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白衣应是少年华美,潇洒不羁。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反应过来立刻上前热情地招呼。 “一间上房。”白玉堂甩手一锭银子。 “好嘞,请跟我小的来~”小二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前头领路。 “送点饭菜上来。”白玉堂进了房间说道。 “好的,您稍等。”小二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白兄,这客栈不简单。”展昭将巨阙放在桌上,坐下说道。 “那小二就不简单。”白玉堂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容里有些微冷意。 “白兄有否注意到那客栈的名字?” “猫儿,白爷可不比你老,别成天兄啊兄的叫了吧。”白玉堂调笑着开口,眼中却有着期待。 自从上次在皇宫与皇帝一番争论,两人早已是心照不宣,只是从未点破罢了。 “难不成唤五弟?”展昭勾起唇角,眼里晕开点点笑意,清澈如水。 “臭猫,别平白占五爷便宜。”白玉堂打开折扇,不满地说。 “那白五爷想让展某如何称呼?” “叫名字。”白玉堂似漫不经心地说。 展昭清亮的眸子直直看着白玉堂,浅浅一笑:“玉堂。”两个字在舌尖百转,吐出来时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缱绻味道。 白玉堂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展昭会这么快答应,但知展昭如白玉堂,自是知晓那猫儿的意思,有些事情,无需说明。 “玉堂还没回答展某的问题,那……客栈的名字。”展昭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白玉堂嘴角忍不住上挑,从没发现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叫的这么好听。 “白爷还真没注意,只是觉得这客栈很是不同罢了,没细看。” “展某倒是注意到了,这个名字想必玉堂也听过。” “哦?这么大的名气,说来听听。” “咫尺。” 白玉堂笑意一僵,随即笑得更加开怀:“猫儿,你说咱是不是福星高照啊。” “恐怕是了,不过这也安全了许多。” “笃笃笃”两人正说着,便传来了敲门声,然后是小二的声音:“客官,饭菜来了。” “进来吧。”白玉堂想到了什么,说道。 “好嘞。”小二推开门,端着盘子进来了。 “小二,你这轻功不错啊。”白玉堂看小二在整理桌子,开口道。 小二没有什么反应,笑着回答:“那可不是,小的从小就懒,书不喜欢念,功夫也不咋样,就一身轻功顶尖儿,逃命报信啥的方便。” 白玉堂没想到小二回答的这么爽快,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是忘了,绝魂宫既然早已将产业公诸于世,小二又怎会隐瞒。 见白玉堂被小二的话说的无话可说展昭很不厚道地笑了,接着便听到小二说:“宫主吩咐了,能帮得上二位的尽量帮。” “绝魂宫宫主?”白玉堂展昭讶然。 “是的。”小二波澜不惊地说,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多让人惊讶。 “绝魂宫主为何要帮展昭二人?”展昭疑惑地问。 小二朝天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宫主咋想的,反正我们照做就好了,不过——”小二摸摸下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不排除因为你们长得英俊。” 白玉堂一口茶差点呛到,这叫什么理由,展昭嘴角抽了抽,绝魂宫是怎么经久不衰的?这么……非同凡响的宫主。 “呀!差点忘了!”小二一拍脑袋,“按照宫主的吩咐我们已经查了,襄阳王赵珏府中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而且还与西夏有所勾结,两者还签订了盟书。” “什么?”展昭抬头,“竟然还勾结外匪!襄阳王真是要毁了大宋江山吗?”为一己私欲,竟是要害的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嗯,我们查到的就是这些,客官先用饭吧。”小二说着便又出去了。 “猫儿,你觉得可信吗?” “想必绝魂宫不会以多年的声誉开玩笑。” “那你打算如何?” “先去找颜查散颜大人说明情况。”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展昭与白玉堂用过午饭,便去府衙找颜查散,颜查散命人将两人带到了书房。 “颜大人。”展昭拱手为礼。 白玉堂随意拱了拱手也算行礼,不过天下人皆知其脾性,颜查散也没有在意。 “展护卫无需多礼,二位请坐。”颜查散友善地说。 “二位此次前来,想必已经知道襄阳王的异动了吧。” “没错,我们已情况大致理清。”展昭回答。 “那你们可知那襄阳王已与西夏签订了一份盟书?” “已有耳闻。” “既是如此,可听说了那冲霄楼没?”颜查散暗暗赞叹两人办事的效率。 “冲霄楼?”展昭疑惑。 “对,此楼乃是襄阳王请了无数能工巧匠而建,楼内机关重重,据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的。而那份盟书就放在冲霄楼中。” 白玉堂听到此处,眼中方显出几分兴趣,展昭哪能不知他的想法,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凶险,我们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方能去闯。” 颜查散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白玉堂,不由得笑道:“白少侠可千万只身去闯那冲霄楼。” “为何?难不成你看不起白爷?”白玉堂眉梢一挑,说道。 “小生绝无此意,只是之前有位故人找来,让我转告白少侠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金华白家二少命中有一死劫,处理得当,后半生无忧,处理不好,万箭穿心,死无全尸。”颜查散摇头叹道,这样风华绝代的人若真是这么个死法,当真是令人扼腕。 展昭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握紧,白玉堂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白爷可不信!” “白少侠且听我说,那位故人还说了,如果你不信,谁也没有办法,只是希望你为身边的人想一想,一语成谶的结果会是怎样。” 白玉堂闻言看向展昭,如果他真的死了,展昭会怎样?将心比心,如果展昭死了,他自己又会怎样? 答案很简单,四个字,生不如死。 “你那位故人是?”白玉堂似想到了什么,问颜查散。 颜查散面有难色:“她不愿透露身份。” 两人与颜查散谈完回到客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要说这客栈服务还真是周到,两人回去没多久小二就让人抬了两桶热水来,笑道:“客官,洗完了再叫我就成,我来给你们送晚饭。” 展昭与白玉堂面面相觑,这服务忒周全了。 不过两人也不怕他们做什么手脚,要说这绝魂宫名声还是不错的。 各自脱了衣服沐浴,中间隔着屏风。 “猫儿,你觉得今日那颜查散口中的故人会是谁?”白玉堂泡在热水里说道。 “玉堂心中恐怕已有了猜想吧。”展昭笑道。 “白爷心中当然已经有了人,就是不知呆猫懂不懂了。”白玉堂促狭地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在水汽的氤氲下更显迷离。 展昭被他这一语双关说的愣了愣,随即故意说道:“展某又非白五爷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晓。” 白玉堂暗自腹诽,装傻充愣的臭猫。 “白爷肚子里可没有蛔虫,心里倒是有一只不解风情的猫。” 襄阳城外。 “参见宫主。”一人单膝跪地。 紫衣轻纱,眉目如画,出神地望着远方:“情况如何?” “两人已经入住咫尺,而且已与颜查散见过面了。” “嗯,密切注意两人行踪,尤其是他们一个人行动时,还有如果……如果决定了什么时候去闯冲霄,记得……记得……” “是!”起身,离开,进城,走到咫尺,原本严肃的脸庞瞬间满面笑容,又成了那精明热心的小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夕阳西下,咫尺又迎来了一位客人,碧睛紫髯,颇有一股英雄气概。 小二再次笑着迎了上去:“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哪?” “住店,一间……”欧阳春话还没说完便被小二打断:“好嘞,一间上房,您跟我来。” 欧阳春愣了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小二将人带到房间便退了出去,走到对面的房间敲了敲门,然后快速下了楼。 房内的人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刚好欧阳春觉得这小二奇怪,想出来看看这客栈有何古怪之处,两边的人一开门都看到了对方,皆是一愣。 “欧阳大哥?” “展老弟?” 两个人同时喊道,都是又惊又喜。 “猫儿,是谁——阳春面?”白玉堂走到房门处,也看到了欧阳春。 “白兄弟。”欧阳春看到他,叫道,却已是不惊讶了,早在看到展昭的时候就想到了白玉堂必定也在此处。 “展老弟,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们到我房间来,还是我到你们房间去。”欧阳春说道,但总觉得这话怎么有点奇怪? “你来吧。”没等展昭说话白玉堂便开口了。 展昭瞥了他一眼,欧阳春笑了笑便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到了展昭他们的房间。 “欧阳大哥来此是为了?”几人坐下,展昭问的直接。 “和你们一样。”欧阳春也回答的直接,两人俱是信任对方的,“不知你们掌握了多少?”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白玉堂问了声:“谁啊?” “是小的来送酒菜了。”小二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展白二人都已经习惯了小二的殷勤,唯有欧阳春微微皱了皱眉,刚进客栈时还没注意,刚刚他竟然完全没有听到小二上来的声音。 “进来吧。”白玉堂说道,这绝魂宫对他俩实在是太好了,再加上绝魂宫的实力与声誉,他也就放下了最初的戒心。 “好嘞。”小二手举托盘进门,然后再关门,将酒菜一样一样摆到桌上,然后就这么大喇喇坐了下来。 “你?”欧阳春惊讶地看着小二,绝魂宫之名他当然知晓,这客栈的规矩他也知道,所以才选择了这里落脚,可他没想到这小二居然这么…… 展昭看到欧阳春的惊讶,解释道:“欧阳大哥,这小二不会出卖我们的。”沉吟了一下又说,“这绝魂宫宫主似乎很想帮我们。” “不是似乎,是肯定。”小二纠正道。 欧阳春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稍稍惊讶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问道:“为何?”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说可能是因为他们俩长得好吧。 “帮鼠猫二人是宫主吩咐的,我来是有我自己的原因的。”小二对着欧阳春说道,“宫主成天念叨你们一帮人,帮他们大概是因为长得太英俊了,至于我嘛,宫主给我讲了好多事,我知道你是阳春面,我特想见见黑妖狐智化。”小二讲到智化时眼里全是崇拜和向往。 欧阳春嘴角微抽,没想到这小二居然这么崇拜智化:“智化在襄阳府中。” 展白二人疑惑地看向欧阳春,欧阳春解释道:“智化易容成一人混了进去。” “嗯嗯,这个我知道,那他什么时候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下轮到欧阳春疑惑了,展昭和白玉堂早就习惯了绝魂宫强大的情报消息。 “宫主说的,宫主还说还有一个小诸葛沈仲元也去做细作了。” “你们宫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欧阳春觉得好无力。 “嗯……你们什么时候去闯冲霄楼,怎么破解冲霄楼,宫主都不知道。”小二很诚实地回答,宫主从小教导他们要诚实来着,因为诚实的话往往让人无法回避和隐瞒。 欧阳春淡定地饮茶:“那绝魂宫是否会出手相助?” “肯定会的!”小二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道,“宫主绝对不可能展昭和白玉堂去闯冲霄楼的!宫主说她这辈子最想拆的就是冲霄楼了,如果不是天意难违,她肯定都不会让冲霄楼建起来的!” “绝魂宫主为何如此痛恨冲霄楼?”展昭不解。 小二想了想:“宫主说,她爱死你们两个了,冲霄楼就是一道关卡,搞不好你们都要死在里面的。” “咳咳咳……”三人俱是被小二的话说得呛到了。饶是白玉堂平日里的厚脸皮此时也有些微红,那宫主也太豪放了,居然直接就跟属下说爱他们。 “哎呀呀,阳春面,你让智化和沈仲元今晚来,大家商议一下冲霄楼的事情吧。”小二眼中闪着名为期待的光芒。 欧阳春实在受不住那热切的眼神,只好说道:“智化本就打算今晚出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日落之后,申时左右,咫尺便准时关了门。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一个身影利落地翻过院墙,准确地找到了展昭他们的房间。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得到房间内的人的答应才进去。 一进门就有四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智化最先看的自然是欧阳春,却发现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同情和……幸灾乐祸?然后看向展昭与白玉堂,发现他们眼里也是同样的情绪,只不过同情之色更浓。 “你就是智化吧?!”还没等看场中第四个人,那第四个人便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说。 “啊?嗯,是……是啊。”智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那人一副小二的打扮,眉目很平凡,但他仍可以确定他之前不认识他,“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小二!我叫钟清水。”小二两眼放光,智化肤色白皙,眼角微微上翘,果然是很像狐狸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有种妖魅的气质,宫主果然是说的没错。 听到小二的名字四个人面色皆变得有些古怪,展昭三人看向智化,意思是,那家伙崇拜你,你问。 智化接受到了三道视线的命令,加上自己本身的疑问,开口问道:“那钟清火是你什么人?” “那家伙啊。”小二撇撇嘴,“我三哥,我们一共五兄弟,金木水火土,宫主说这样子好记。” “宫主?绝魂宫宫主?” “对啊,要不是宫主我也不会知道你啊!” 智化看向另三人:“谁能告诉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到桌边坐下,几人将事情的始末讲了清楚,智化这才明白原来是绝魂宫也插手了这件事。只是,智化看向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小二,对绝魂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咳咳。”欧阳春轻咳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先让智化讲讲有什么情况吧。” 闻言,智化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刚刚听你们讲的其实已经有很多情况了,我要补充的是冲霄楼的事情,盟书的确是在冲霄楼里,不过那座冲霄楼是由机关大手卿平子所造,而且所有的工匠都在之后失踪,估计是凶多吉少。都说那冲霄楼有去无回,除非——有图纸。” “那这图纸在什么地方?”欧阳春问道。 “目前我还没找到,不过我想应该在襄阳王的书房内,我怀疑那里有机关,只是一直没发现。” “机关?那让展某与白兄去试试。”展昭想到白玉堂精通机关,虽然不放心他一人去闯那冲霄楼,但找图纸想必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正好,白爷爷想去试试。”白玉堂说道。 “诶诶,我也想去。”小二兴奋地喊道,自从见到智化之后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你?”智化虽然知道绝魂宫的厉害,可实在觉得眼前这个小二有点靠不住。 “对啊,我!”小二没有在意智化眼中的不相信,说道,“我的轻功虽然在宫里不算顶尖儿的,但在江湖上也算中上等了,至于机关嘛,宫里哪个不会,就算没学过也被宫主练出破解机关阵法的能力来了。” “什么意思?”智化发现他有点无法理解那小二的话。 “哎呀,我们宫里有很多规矩的,要是撒谎欺骗宫里的人的话,宫主会把人扔到一个她随意制造的阵法中,可是因为宫主自己都不太懂阵法所以有时弄着弄着那阵法根本就没有出路,不过不管有没有出路都只能靠自己出来,所以啦,被宫主这样弄过之后我们想不会破解机关阵法都不行。哦对了,因为宫主自己懒还经常让我们做些小机关可以让她省力点,比如说在墙里设个机关,要喝茶时按一下,会帮你自己倒茶。” 四人都觉得眼皮一跳,这是要多懒。 “那好,你也一起去,不过要小心。”智化答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次去恐怕会遇到什么事。 “嗯,我们今晚就去。” 等到子时,四条人影穿梭于各家房顶之上,然后进入了襄阳王府。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襄阳王府守卫森严,幸而四人皆是轻功出众,而且智化熟悉地形,是以几人很轻松便找到了襄阳王的书房。 智化推门,四人轻声进入,小二迈步往书桌走去,极细微的“喀嚓”一声响起,四人顿时停住,但等了一会儿并无任何机关启动。 白玉堂与展昭往两边去找机关,转瓶子,轻敲墙壁,却都找不到任何机关。于是四人向书桌附近寻找,白玉堂仔细看了看摆设,然后坐到椅子上,两只手摸索了一番,“咔哒”一声,墙上一幅画被拱得凸了出来。展昭连忙过去掀开画卷,一个凹槽里放着一木盒。 展昭轻轻拿出来,白玉堂接过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糟了,中计了。”白玉堂眼神一变,说道。 门外突然响起嘈杂声,四人连忙躲到门后。 “展昭还是白玉堂?我知道是你们,我看你们还是乖乖出来投降吧,否则本王可不保证你们还能活着出去。”门外的赫然是襄阳王赵珏。 小二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动声色地握紧右手,不让里面的幽光透出。 “怎么办?”小二低声问。 “只能硬拼了。”智化回答,“看来赵珏早就设好了这个计。” “不,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离开。”展昭淡淡道。 白玉堂猛地看向他:“不行,我和你一起。” “不,都别去,再等会儿。”小二说道。 “放箭!”门外的人却是等不及了,直接下达了命令。 箭矢不断地射进来,房间内无法施展开来,于是在两轮箭矢的空当展昭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又迅速将门关上。 “展昭,果然是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赵珏看了看门,可惜根本看不到门内的情况,“放箭!” 赵珏根本没想让展昭活着出去,展昭巨阙出鞘,剑华如水,再次挡住一轮箭矢。 门内的白玉堂却是忍不住了,不顾两人的劝告,打开门,势要与展昭并肩作战。 展昭看到他出来,微微一笑,白玉堂瞪了他一眼,但是看到他的笑容时又忍不住嘴角上挑。 是啊,他们就该并肩作战。 火把照亮了彼此的脸庞,柔和了浅浅的笑容。 门内两人也是无法让展昭与白玉堂去拼命,因此都走了出来。 箭矢再次射向他们,纵是四人挡得住一轮两轮也挡不住无休止的攻击。 “他是要耗死我们。”展昭边挡住飞来箭矢边说。 “这样下去我们必定力竭而死。”智化说话间三支箭矢朝他而去,智化挑飞两支,另一支却是射入了肩膀。 小二闻到了血腥味,动作一滞,眼神一暗,一支箭擦着他的手臂而过,火辣辣地刺痛感刺激了他,抬眼望向襄阳王,眼中升腾起杀意。 一声狼嚎突然从耳边响起,所有人皆是一怔,看向小二,泛着绿光的双眼尽是杀意,双手已经变成了狼爪,头顶长出了两只耳朵。在所有人怔愣之际,小二一窜扑到了一边的弓箭手身上,张开嘴,尖利的牙齿刺入脖颈,开始了杀戮。 “妖怪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唤醒了大家的神智,尖叫声不断响起,人们四处奔逃。 展昭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小二,居然是狼! 但回过神来的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还是不能随便抛下小二,展昭喊了一声:“钟清水,快走!” 可惜已经被血腥味刺激到的小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自顾自地大开杀戒。 “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尽君辞去,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空中突然响起空灵的歌声,墙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身白衣。 小二眼中的杀意逐渐褪去,身形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看到身下已经断气的侍卫,发起了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还不快走。”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势,小二一惊,立刻起身。 展昭与白玉堂早在歌声响起之时便觉得声音耳熟,一听到说话声,便明白了——慕容泠潇。 四个人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了襄阳王府,回到了咫尺。 小二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其实或许是之前小二给人的印象太好,三个人并没有太过害怕他,而小二也没有在乎这个,他害怕的是宫主会惩罚他的大开杀戒。 “智化!”回到房间,小二突然拉住智化的袖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智化看着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问道:“帮什么?” “我答应过宫主不会滥杀无辜的,我怕她罚我,我不要抄春秋!”小二嘟着嘴,一脸幽怨。 智化嘴角抽了抽,让一只妖,还是一只不喜欢读书的妖抄书,果然好特别的惩罚。 “这回是意外,暂且放过你就是了。”泠潇推门而进,又换回了一身紫衣。 “你就是绝魂宫宫主?”展昭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虽然心中早已确定。 “没错。”泠潇痛快地承认了。 “啧啧啧,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绝魂宫宫主竟是一个倾城美女啊。”智化摸下巴说道。 泠潇耸耸肩,没理会智化的话,只是看到两个人身上的伤,拿出一瓶药:“先处理伤口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晚好好休息。”说着,又走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绝魂宫的伤药十分有效,第二天起来时智化的箭伤就已经不怎么疼了。而小二还有泠潇的法力疗伤,更不必说。 经过一个晚上,大家基本接受了小二的身份,而且都有默契地没有点破,可以想象,绝魂宫绝对有很多与小二同种类型的家伙,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绝魂宫经久不衰,一直都那么强大与神秘。 展昭则是想到了泠潇,又想起了之前包拯说的故友,他觉得,这个故字的时间应该要重新估计了。 早上起来,几人到大堂里吃早饭,反正泠潇一律免费,他们想怎么吃怎么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智化很累,这是大家的一致看法,他眼底的一圈青色让他有一种颓废的美感,这是小二和泠潇的看法。 智化很烦躁,这是他自己的看法,因为昨天晚上和欧阳春讲了他们去襄阳王府时的事情,而后又讨论了一下绝魂宫帮忙的理由和那小二的身份,简而言之,总而言之,他没休息好。 泠潇为了方便几人谈事,特地为他们安排了个比较角落的位子,而且又有屏风遮挡,掌柜的倒是很淡定地为几人一次又一次地开后门,反正他也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 小二依旧坐在智化身边,展昭与白玉堂一起,泠潇与欧阳春一起,泠潇觉得几人应该喜欢吃简单一点的食物,所以只上了普通的早点,每个人一碗粥,再有油条包子随几人挑。 “泠儿,包大人知道你的……身份吗?”展昭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的比较好。 “枕头只知道我有法力,而且不会老。” “咳咳咳……”欧阳春被粥呛到了,咳了起来,这几天受的刺激实在有点多,虽说他很想皈依我佛的,但不代表就喜欢天天遇上不是人的种族啊。 智化手一顿,经过昨晚亲眼所见的人变狼之后,他已经淡定了。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大概猜到了一点,所以也很淡定,至于小二,早就知道了。 “其实以你的势力要解决一个襄阳王很简单,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帮我们铺路?”白玉堂不明白泠潇到底是为了什么。 泠潇咬筷子说道:“因为我不能动作太大。”思索了一下继续说,“这样子说吧,我不算是完全的人类,我母亲算神,也算人,我父亲是魔,我们家族的任务是守护大地。而且我与天庭有过约定,不能擅自更改历史进程。” 欧阳春低头喝粥,智化已经快要面瘫了,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认知颠覆真彻底。所以这世上有妖魔有神仙,还有——混合的。 泠潇看到大家的反应,心中暗赞,果然接受能力都是一流的。 小二听到泠潇讲起了这些,想起了绝魂宫最最大的秘密和八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智化在所以胆子特别大,直接问了出来:“宫主,那你到底为什么和天庭会有一个约定呢?” 泠潇面色一僵,随即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这是……一千年的代价。” “代价?”这回问的是智化。 “这个要怎么说呢?觉得好像神话啊。”泠潇有些不知道怎么讲述自己的经历。 “长话短说。”白玉堂摇扇说道。 泠潇想了想,把前世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讲了自己看往生镜的来龙去脉,等她讲完,掌柜的派人送来了午饭。 智化完全处于神游的状态,欧阳春略为同情地拍了拍她,小二一脸膜拜,展昭感叹,白玉堂不满,不满天庭如此做派。 泠潇却是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或许是,早就习惯了。 她一个人过了上千年,纵然有绝魂宫,大多数时间也是只有她独自走遍山山水水,城镇村庄。偶然遇到几个志趣相投的,最多也不过百年,凡人如何逃得过生老病死,她又如何逃得过不老不死。 所以说,早习惯了,不是自愿,不是被迫,是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消磨成自然。 她不怕一个人,她也不怕旅途中遇到的人终会离去,她只怕,千年等待,却最终失去目标。 漫长的等待,她怀疑过,彷徨过,甚至迷茫过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否存在,还是成了一种习惯的等待。 幸好,多年前在常州她遇到了一个小孩,清澈的眼睛让她停了下来,虽然如今那孩子早已忘却。 “你在河灯里写了什么愿望啊?” “我想要身边的人都活得开开心心的。” “那你有梦想吗?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帮助别人,做个大侠。” “哈,志向很大嘛,那我问你,如果有人在等自己的爱人,可是那个爱人出现时和原来已经不一样了,那那个人还该不该爱呢?” “……怎么会不一样呢,就算样子变了,人还是不会变的啊,难道变坏了?” “不是变坏,就是……性格变了,比如说本来很温柔,后来变得很霸道。” “那还是同一个人么?” “是啊。” “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不爱了?” 对啊,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他,性格改变又怎样,灵魂还是不变,那份善良或许表现的不明显,但不代表没有,还有那份救济天下的心。 “你说得对,其实他没变,还是同一个人,对了,你叫什么?” “我姓展,单名一个昭字,父亲说是光明的意思。” 光明,永远让人渴望…… 第一百八十六章 智化欧阳春前去君山劝降钟雄,颜查散坐镇府衙,并暗中调兵遣将获得支援,而这闯冲霄楼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白玉堂身上,几人中精通机关只有他了。 虽说小二也闯过不少机关阵法,可那到底只凭感觉和功夫,而且那阵法大多并无危险,单单困人而已,是以最佳人选只有白玉堂,而展昭必定是要跟去的。 夜深人静,客栈早已打烊,大堂中的烛火摇曳不定,照着泠潇的脸色也是明明暗暗。小二陪着泠潇守着,他知道,泠潇不会放任两个人去闯冲霄楼的,但她也知道要破除之前的机关只能靠他们,所以她在等待一个时机,最后一刻的时机。 也不知是几更了,小二已经昏昏欲睡,突然,泠潇起身,翻窗出去。小二便吹了蜡烛,趴在桌上睡了。 待展白二人到了最后一层时,身上已有了不少伤口,不过都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泠潇进入冲霄楼后一路畅通,机关早已被拆了,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展昭与白玉堂其中一人落入铜网阵之前将人和盟书带走。 快要到达最后一层时,泠潇只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吼:“玉堂——” 泠潇心一揪,情急之下使用了法术,直接瞬移到了楼上,只见展昭被白玉堂拍飞至一旁,手中还拿着黄色布帛,应是那盟书。而白玉堂却已经陷入了铜网,身形下落,周围墙壁更是出现了无数个箭孔,就要万箭齐发。 在万箭齐发的那一刻,泠潇凝神,手指捏诀,紫光挥洒,所有箭都在靠近铜网时落了下来,可白玉堂已经掉入了陷阱,下面是锋利的刀尖,一旦落地仍是死无全尸。 情急之下,泠潇也顾不得许多了,展昭只见紫光从泠潇的眉心射出,继而包围全身,紫光褪去时,泠潇已经坐在了地上,两条腿,竟然变成了一条蛇尾,眉心紫莲绽放,一双紫瞳紧紧盯着下面,紧抿的双唇显示着主人的紧张。 尾巴缓缓动了,展昭惊讶地看着泠潇将白玉堂用尾巴卷了上来,展昭连忙上前,用巨阙看那铜网,却发现根本砍不断,泠潇手一挥,铜网自解。 白玉堂从网中脱离,两人死而后生,难掩欣喜。泠潇变回人形,一手抓住一个,说道:“闭上眼睛。” 两人对泠潇身份早有准备,是以一开始的惊讶过后早已恢复了平静,听到泠潇的话,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泠潇看了看,展昭仍紧紧拿着盟书,放心离开。 展昭白玉堂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没多久便听到泠潇的声音:“到了。” 两人睁开眼睛一看,已经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不久,智化欧阳春回来,钟雄归顺。 万事俱备,东风不欠。 颜查散带兵包围了襄阳王府,襄阳王自尽府中,季高等人均被抓获,押上京城待审。 展昭论赏,退去赐婚旨意,白玉堂论赏,同任命为御前带刀护卫,供职开封府。 几年后,包拯病逝,展昭白玉堂离职,不知所踪。 时人偶尔可见一袭白衣与一袭蓝衣相伴,游遍大江南北,关内关外。 而关于侠义的传说代代流传,直至清代乾隆年间一个叫石玉昆的说书人将其编撰成书,后世皆以此版本流传,是为三侠五义。 经历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此本从未绝迹,有人说,是因为绝魂宫保存着摹本,代代印刷,从不中断。 在那百年耻辱过后,新中国成立,十年大动乱期间,此本一度停止刊印,但改革开放之后又重新面世。 2013年九月,各大学校陆续开学。 泠潇提着行李站在大学门口,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就如她会有一个重新开始的生活。 “同学,要我帮忙吗?”泠潇听到声音转头,一双紫瞳映入眼帘,恍若隔世。 “同学?”那人疑惑地喊了一声,“我是大二的莫瞳,这些行李需要我帮你提吗?” 泠潇勾起一抹笑,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纪抛开所谓的历史,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一场,爱一场。 “那就辛苦学长了,我叫慕容泠潇,法学系新生,还请学长以后多多关照。” 千载的离殇终于结束,一切历史的帷幕都已落下,然后重新开始。 这又将是一个新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