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爷爷 我叫关升,名字是我爷爷取的,为啥叫这名字呢?我也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所以我小时候没有少因为这事儿埋怨他,说这名字实在是太土了,整的跟升官似的,俗气。 每当这时候爷爷就操起扁担骂:“你个小兔崽子找死呢!” 骂就算了吧,我爷爷脾气也是真的非常暴躁,他还真打人。 一扁担一扁担落我屁股上,疼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爸出马都劝不住他。 我们那里谁家农村生了个胖小子不当宝供着啊,可就这个死心眼、坏脾气的老头不把我当回事! 所以我打小就特别不喜欢他,平时就喜欢跟他作对,没事就喊他老不死的,往他鞋子里面塞泥巴。 每次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直乐。 他一个人对我不好就算了吧,但他还不准家里人对我好,谁要对我好言好语,他非得跟人打起来不可。 我为此没少闹矛盾,后来还是我妈私底下跟我说,其实我爷爷以前可宝贝我了,他脾气这么坏是因为我的一个坏习惯。 细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自打我出生起,就有一个怎么都改不掉的毛病!就是不爱吃热乎东西。据我妈说我不仅是不吃热饭,我还是婴儿时期,哪怕是一口热奶都不肯喝,非要贪凉才肯入口,寒冬腊月也是如此。 也因为这件事我身体非常不好,村里的父老乡亲看到都说我活不过两个月。 为此我家里人操碎了心,啥方法都用过了,但就是不好使。 直到某天夜里,爷爷趁所有人不注意,抱着还是婴儿时期的我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指着我说我是天生贱命,大家不能好言好语的对我,要打要骂。说来也奇,自此以后我身体还真渐渐好了起来。 除此之外,爷爷还做了一件稀奇事。 啥事呢? 别人过年不是放鞭炮、吃年饭,合家团圆、和和气气的吗?他倒好,自打那天起,每年过年都把我跟爹娘往外轰,说过个狗屁的年,爱滚哪儿去滚哪儿去,我们不走他还去找村里的屠户借杀猪刀,那样子真跟我们不走他就要砍了我们一样。 我妈也是个直性子,哪里有过年把家人往外赶的道理?她为此和爷爷大吵了一架,我爷爷骂骂咧咧说哪天等我不再吃冷饭了,哪天就能回家过年! 爹是个孝子,乐呵呵在旁的冲我们娘两说去哪不是过年,正好去镇上凑个热闹。 爹毕竟是一家之主,娘也只能妥协接受。然而事实上,我和娘都觉得这件事不可理喻。我有好多次委屈的问爷爷为啥要赶我们出去,只不过是吃个冷饭,有这么严重吗?一向脾气暴躁的爷爷却忽然温和下来,摸着我的脑袋说,这是为我好。 现在回想起来,爷爷很少有这种温柔的时候。 也就那时候起,爷爷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儿就端个小板凳坐院子里,透过院子里的破木头门瞄着外面。 我问爷爷看啥他也不说,偶尔不耐烦了就敷衍两句说在看人。我也跟着往外看,门外面哪有人啊?这时候爷爷就笑,说骗你的你也信。 这一晃眼多年过去了,每年过年我们一家三口往外跑都成了村里一道靓丽风景线,父老乡亲都打趣喊:“关升他爹娘,又离家出走啊?” 我们也只能无奈笑笑。 这个在外过年的习惯就一直伴随着我到了十八岁那年。这么些年以来,我爱吃冷饭的习惯也一直没有改变。 可今年有点不同,往年都是我们出门儿了爷爷就不管了,今天他却一直把我们送到车上才离开。离开前还千叮万嘱说什么逢九了,关娃子今年十八,很重要,就别打电话拜年搞什么形式主义,开了年给他带点儿好酒回来就行。 我还笑这老头今天是发啥羊癫疯了,爷爷吹胡子瞪眼的踹我两脚说:“你小兔崽子别他妈瞎惹事!” 到了镇上之后,我们在招待所围着看联欢晚会,我妈还挺担心爷爷的,说:“关升他爸,老汉年纪大了,过年这几天在家一个人没个照应成吗?” 我爸笑着说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这一天吗?我妈却一直不放心,说她眼皮子直跳,会不会是老汉出事了。 我爸瞪了我妈一眼,让她别瞎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妈的预感应验了。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村里的王麻子沿路打听了过来了,慌慌张张冲我们说出事了。 王麻子急得满头大汗,一问才知道,我爷爷干农活摔断了腿。 我爸一听,脸色变化特别大,转头冲我们娘俩说现在天快黑了,他先一个人回去,明天再来接我们。还说待会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我爸走后,我妈在房里坐立不安。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王麻子又急匆匆的过来,说爷爷病情加重,家里人手不够,让我妈回去帮忙。然后我妈就跟王麻子走了。 哪知道过了两个小时,这王麻子又来了! 我就纳闷了,他这翻来覆去的干啥啊?他这次给我说爷爷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去尽孝。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些急了,就跟着走了。 镇上离老家不远,一会儿就到。我沿路往回跑的时候还伤心极了,心想爷爷只不过摔断个腿,怎么会快要去世了呢? 可等到了我家附近,大老远却看到爷爷正跟我爸妈站在家门口说话。他挽着袖子吆五喝六,指着我爸妈上上下下的数落的样子,哪里像是摔断了腿? 我一下子困惑了,爷爷没事? 这时候守年夜的父老乡亲看到了我,都在喊:“稀奇!关娃子今年咋回来了啊?”几个放鞭炮的娃儿也冲过来朝我喊,要拉我一起玩。 爷爷跟我爸听到声音转过来,即便是在夜色当中,我也看到他们的身体猛一震。爷爷快步跑过来,一把拉着我往外跑,边跑边朝乡亲们吼:“这不是关娃子,你们看错了!”那表情仿佛是谁在多说一句,他真要杀人一样。 到了村口,还没等我开口说话,爷爷黑着脸一脚就踹了过来。 虽然我从小没少挨这老头的揍,但这次真把我给打懵了,泪珠子就一直在那里打转,委屈说你打我干啥呢。 爷爷瞪着我咬牙切齿说:“打你个王八羔子都是轻的!谁让你回来了?老子跟你说的话都他妈被当炮仗放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早知道这样就让这老不死的病死在家里算了,这么多年以来每次过年都把我们往外赶,好容易回来一次还要挨打。 爹娘也从家里追了出来,他俩急匆匆走到我身边,大声问我:“你咋回了?” 我委屈说王麻子带我回来的。 我爸一愣,问我:“王麻子人呢?”我回头一看,刚刚还在我边上的王麻子不见了。我妈也指着我骂:“你咋这么蠢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爷爷忽然弯腰捡了一块板砖骂我:“小王八羔子!快滚,我不认你这个孙子!” 我心里委屈极了,就梗着脖子说有本事你砸啊。 哪知道爷爷还真的就一板砖丢过来了,这一砖砸我腿上,疼我的嗷的叫了起来。 我妈心疼跑了过来说:“老汉,干啥啊,他还是个孩子,他知道啥啊?” 我爸脸都白了,也跟着说算了算了,让我现在赶快回镇上去。 爷爷也是越来越急,最后他抬头看了看天,忽然一咬牙说:“罢了罢了,先回屋吧,现在再去镇上也晚了。” 回到屋之后,娘端了碗鸡汤面给我,让我好好在屋里呆着哪里都别去,我还是照例贪凉了才吃。 期间爷爷跟我爸妈在旁边小声说话,说什么春联一定要贴好,不然要出事。还说什么一定要在大门口贴正。 还没等我问是咋回事呢,他们拿着对联出去了。 没一会人就回来了,岂料他们在屋里坐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又跑了出去。 我问这是干啥,爷爷还是说贴春联。 就这么往复了两三次,我寻思着啥春联要贴这么久、这么多次啊?这是贴春联还是糊墙呢。 在门旁边偷听了一下,听到我妈在那抱怨:“爹,咋回事,这春联咋老贴不上去啊……” “贴不上去也要贴!你咋怎么这么多问题呢!” 我嘀咕,不就贴个春联儿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刚准备出去看看,爷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估计是想揉我脑袋问我怎么出来了。但手伸到一半,跟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你这瓜娃子咋不听话呢?老子让你在屋里坐着,谁让你出来了?” 我不敢顶嘴,只好回到房里蒙着被子一边咒骂着这个老不死的,一边难过。心想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摊上这么个爷。 就这么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爷爷带着我爸妈来回往复的在家门口贴对联。这对联每贴一次就不见一次,每贴一次就不见一次,在梦里,爷爷急得跳脚都没办法。我好奇这对联怎么会不见的,就躲在门边上看,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家里的对联贴不上去,而是每当爹娘回屋之后,都有人悄悄摸摸的把我们家对联给撕走。我都快气死了,谁没事撕我们家对联玩儿啊?于是埋伏在旁边,等着这人再次来撕对联的时候我就冲了过去。 哪知道在梦里我刚走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吼:“你瓜娃子干啥呢!” 第二章 爷爷去世了 这一吼就把我吓醒了,一醒来就看到爷爷瞪着眼珠子在看我。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天都还没亮,外面黑漆漆的,我也出了一身冷汗。 爷爷眯着眼睛问:“关娃子,你老实给我说,你刚才是不是梦到啥了?”我非常害怕就说没有。我爸妈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能说出来。 爷爷叹了口气说:“关娃子他爸妈,你们今天就挨着关娃子睡吧,春联交给我来贴就成了。”我不满,说我都十八的人了还要大人陪睡?说出去丢人不丢人啊? 但我爷爷非常强势,最后只能作罢。 爹娘让我睡在床里,他们就在外面。我困的要命没多想,躺下就睡了。 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声音,好像是爷爷在跟谁说话。有人要进屋看看,但爷爷不准,两人就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再然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第二天起来我问爷爷昨天晚上是在跟谁吵架,大过年的有人来拜年,怎么不让别人进来啊? 爷爷听到手抖了一下,但还是面不改色说:“瞎说啥呢,昨天晚上没人来啊。” 我爸娘听到也附和说:晚上没人! 我就纳闷儿了,寻思着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到了当天晚上,我又听到爷爷在跟人吵架,不过这次不同,昨晚那次吵架声音距离有点儿远,是在大门口。然而这次吵架声近了一点,在堂屋门口! 翌日早上起来我又问爷爷是不是在跟人吵架?爷爷听罢,脸垮了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你晚上不睡觉瞎想啥?!” 我捂着脸心里委屈的要死。 这天晚上我就不服了,发誓一定要把外面那人揪出来!晚上我就闭着眼睛装睡,寻思着等外面吵架声传来,我就冲出去。这次逮个正着,看这老不死的还有什么话说!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的时候,外面如约又传来了爷爷跟人的吵架声,不过这次距离更近了,就在房间门口!他们吵架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奇怪的是,无论声音如何大,我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当时也管不着这是啥原因了,只想抓这老头一个现行,于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刚打算往外冲,就被我爸按了下来。他一个劲儿的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声,我妈在旁边也一脸慌张冲我摇头。 外面的吵架声没一会消失了,爷爷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起来还愣了一下:“你怎么醒了?” 我说我听到你在外面跟人吵架了。 爷爷脸色不好看,问我是不是真听到了,我说是的。他脸瞬间就黑了下来,问我:“关娃子,你给我老实说,那你听懂我跟那人在吵啥没有?这个很重要,你一定要老实说,不准骗人。”我说没有,还反问了一句他们说的是哪里的方言,怎么古里古怪的。哪知道爷爷听完是又急又怒,他本来想打我的,后来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只狠狠叹了一口气,一个劲的念叨要来了要来了。 我爸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他们三就这样不说话,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爷爷来回踱着步,好一会儿他才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连叹了三口气说:“哎,该来的还是躲不掉,这都是命数!都是命数啊!” 说完这些话,爷爷就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几分钟之后,他说了一句话:“你们给我听好了!待会无论我说什么事你们都要照办!” 还没等爷爷详说,我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大老爷们竟然莫名其妙慌了起来:“爹,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爷爷骂道:“要有别的法子老子还用这样吗?你慌个屁,给我仔细听好就行了!” “我的命数已定,活不了多久,但关娃子年纪小,我们老关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你们要记住!我命不久矣,死后千万不要立即下葬,要把我的身子抬到院子里去,一定要让我面朝大门!期间甭管发生啥事,甭管谁来都不要管!但同样的!也千万不要让人把我抬走!” “然后每天晚上十二点在大门上贴一副对联,就算对联掉了也没关系,要是对联没掉,你们就撕了重新贴,一定要保证每天十二点之后门外的对联要是新的。等到正月十五过了,再立即把我拖到山上埋了!越高越好!” “埋完之后立刻搬家!有多远走多远,哪怕是天王老子来喊也别再回村子!” 爷爷交代完,忽然一改常态朝我笑了笑,笑的非常温柔,他伸手揉了揉我脑袋,说:“是不是恨爷爷打小对你不好?你别怪爷爷,爷爷也是逼不得已啊。”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搞得我鼻子一酸。刚想问他这是为啥,爷爷放在我脑袋上的手就顺着滑了下去。 抬头一看,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去世了! 我们都蒙了,完全不敢相信爷爷怎么转眼就去世了。 我爸傻了一样愣了半分钟,才噗通一声给跪了下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嚎叫了一声:“爹啊!” 我妈脸色苍白,哭的稀里哗啦的,都这时候也顾忌不上啥了,问要不送卫生所去看一下,兴许还能抢救过来。但我爸态度非常坚决,说:“说了不准动就不要动!老汉刚才说的话都他妈进到狗肚子里去了?还听不听啊?”说完当先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把头都磕破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腮帮子一直发酸。我爸把我拽过去给爷爷磕了三个头,然后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让我帮忙。 我们就这么把爷爷抬到了院子里,让他坐在凳子上正对着大门。 期间我注意到爷爷虽然已经归天了,但眼珠子瞪的老大,就这么盯着大门,一如生前他最喜欢做的那件事一样。 我记得我问过爷爷为啥喜欢往外看,爷爷说过是看人,可外面哪有人啊…… 我妈看到这一幕慌了,抹了把泪说:“不会有啥事吧?孩子他爹,要不要把老汉的眼睛给合上?这也太吓人了!” 我爸异常愤怒,吼道:“不用管!”我妈就没再说啥。 办完这一切,我爸催促我们快进屋,看着爷爷的尸体坐在凳子上的样子,我心里非常难过。心说爷爷都死了还不能下葬,多可怜啊。我爸就骂我,说人死为大,爷爷的遗嘱必须要听。 奇怪的是,爷爷虽然走了,但晚上我们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有吵架声。然而这个吵架声却被挡在了大门外。就像是爷爷的尸体把人拦在了院子外一样。 又这么过了几天,我妈每次进出厨房做饭看到院子里爷爷的尸体,都忍不住落泪,到了后来连门都不想出,贴对联的事情都交给我爸了。 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毫无办法。 按照我爸的想法,干脆这几天我们就不要出门了,等正月十五一过就快点把爷爷带到山上去葬了。 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农村过年比较热闹,乡里乡亲过年是要串门儿的。再加上我们这些年,还属头一遭在家过年,更加惹人注目了。好多人早嚷嚷着要来我家玩。 我们几乎闭门不出,很快惹来闲话。父老乡亲以为我们家是不是出啥事了,要上来帮忙,不过都被我们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几个乡亲过来敲门我们都没敢开。后来有个胆子大的翻墙进来,看到爷爷坐在凳子上顿时吓傻了,喊出事了,闹人命了。 一堆乡亲们就跑了过来,问是咋回事,说着说着越说越离谱,有好事的还说是我们家草菅人命,害死了我爷爷。 还有人说是我从小跟爷爷关系不好,把爷爷打死了。 我当时就想冲上去说放屁,但被我爸拦了下来。 我爸上去好声好气的解释说是老人家的临终遗言,但是哪有人听啊?都指着我爸说他不孝,老子死了竟然不下葬。 乡下发生这种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我爸被一群乡里乡亲指着骂,气得脸黑了下来,但还是僵着脾气不愿意。 后来乡里乡亲火了,不管我爸的阻拦直接上来搬椅子,想把爷爷的尸体抬出去,边搬还边骂我爸是畜生,我是畜生养的。我爸跟他们拼命,结果被那几人按翻在地,看到我爸被打了,我也冲上去想帮忙,但哪打得过他们啊。 我妈就在那里哭,说一群杀千刀的,欺负人。 那时候真是全村人都看我们不顺眼,任凭我妈哭天抢地,几个壮汉还是上前把爷爷抬出去。 但吃惊的是,他们第一次竟然没抬动,两个壮汉低腰、沉气一用力,竟然一个踉跄齐齐跌倒了!那椅子跟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爷爷的尸体坐在椅子上,眼睛圆瞪盯着门外!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两个壮汉,抬不动一个死了的老头?这可能吗?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有人说我爷爷是死不瞑目,都说我们家虐待了他,所以尸体才不愿意离开,爷爷不愿意走是恨我们。 后来他们又叫了两个庄稼汉,四人合力才勉强把我爷爷的尸体架出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爷爷的尸体被抬出院子的瞬间,我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笑,那笑声一闪即逝。我心里咯噔一跳,转头问娘听到没,娘摇头说没有。 等到爷爷的尸体被抬出去,我爸整个人就痴痴呆呆的了,一直蹲在地上低声念叨,要来了,要来了,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了…… 第三章 出殡 我爸疯了,疯的彻彻底底。两手抓头蹲在院子里,不停的对着大门外喊:“要来了啊!要来了啊!” 我妈上去扶他,爸却猛的站起来,叫着:“来了,来了,都要来了啊!”边叫边跑了出去,那样子跟有什么追在他屁股后面一样。还因为跑的太急,撞到我妈,我妈一个踉跄头磕墙角晕了过去。 看着我妈鲜血淋淋的额头,我慌了神。 短短几天时间时间,我们老关家一个死,一个伤,一个疯,可谓是灾星临门。 那天我顾不得出去找我爸,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将我妈安顿好,顺便叫来医生包扎了伤口。好半天我妈才悠悠转醒,她盯着我看了几分钟,泪珠子忽然往下掉,嘴唇泛白虚弱说:“娃……娃儿,咱家苦啊,你爸也跑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家里有啥事就归你做主了。” 我点头,又是给我妈端药,又是倒水的。我妈缓了口气,给我说起了家里长短,跟交代后事样的嘱咐了我好多。我特别纳闷儿,有好几次想问我们家为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妈都把我打断:“还记得你二叔不?” 我爸有个表弟,我一般喊他二叔。听说在外面做买卖,不过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一次,长什么样都忘了。 我妈又说让我真出了啥事就去找我二叔帮忙。我寻思着二叔十几年都碰不到一面,我上哪儿找他去?不过我妈没有多余的精力跟我解释,只让我先出去把我爸找回来。 我没多想转头就跑出去了,哪知道刚跑出家门,胳膊就被人拽住。扭头一看,竟然是村长钱九叔:“关娃子,急匆匆干啥呢?撞到人了不知道?没得轻重!”说完又语气不善地问,“你爸在哪?把他喊出来,老子找他有事!” 大家也别把农村想的太朴实,农村跟外面不一样,家里孤儿寡母是要挨欺负的。我没说实话,眼咕噜一转:“他突然出去有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找他干啥!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钱九叔瞄我一眼:“你瓜皮刚才眼珠子转啥转?是不是在打啥坏主意?跟你说放老实点,别跟老子惹事!你们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你爸出去干啥?这畜生把自己老汉都害死了!也不怕遭雷劈!还往外跑!” 我气得不轻,没好气让钱九叔有屁快放。钱九叔说不我一般见识,又说:“你爸这个畜生不在算了!待会你替你爹给你爷爷出殡去!”不等我反应,他拽着我胳膊一路把我抓到了村祠堂。 在路上我才知道,原来现在是过年期间,爷爷的尸体停在村里不吉利。父老乡亲们商量之后,决定不守灵直接发丧。墓地也是钱九叔拍板做主定在了后山,让几个糙汉子带着锄头先去挖坑了。 他做这些决定的时候,甚至都没询问过我们老关家人的意见。 我瞪着钱九叔,问他这啥意思?我爷爷死了选墓地都不跟我家人知会一声?想到爷爷的临终遗嘱,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事已至此,我也干不了什么,只能听他们的,先把爷爷安葬好再说。 越是农村的地方出殡越是讲究,咱们这地方抬棺的要八个人,也就是俗称的八仙。但大家认为我爷爷是枉死的,身上有怨气,不想触这个霉头,都不愿意抬棺。 钱九叔动员了半天,才有八个壮汉勉强答应下来。 其中有一个一直在埋怨:“钱九啊,关老爷子死的冤,之前在院子里你又不是没见着,四个人都没办法把关老爷子从椅子上抬下来!太邪乎了!这棺材我们也不是不能抬,但你要负责啊,出了啥事你得兜着!” 钱九叔一个劲儿的安抚他们说没事没事,但大伙都有点不情不愿。钱九叔一咬牙,自掏腰包请来了一个叫赵老狗的人。 这赵老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穿着一身绸缎,一瘸一拐从外面进来。打他从门外一进来,抬棺那八仙就舒了口气,一脸赵老狗在准不会出事的样子。 以前就听说过有赵老狗这号人,据说他专门给人办丧,但还没见过,没想到长这样。 赵老狗刚跨进门眉头就一皱,哪里都不看,径直朝我走过来问:“这小子是谁?”我说我叫关升。赵老狗笑了笑便不再看我,说棺材可以抬,不会出事。但有两个要求,一是整只烧鸡过来,二是还要一把筷子,三是待会抬棺材的时候一切以他说的为主。这三点要求不答应的话,说啥都不好使。 虽然不明白要烧鸡跟筷子干啥,但钱九叔还是照办了。烧鸡跟筷子拿来之后,赵老狗做了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直接把烧鸡吃了,连鸡屁股都没放过,吃的那叫一个干净,不过吃完之后他用油布把鸡骨头一块不落的装了起来挂腰边,然后把筷子踹兜里就开始忙活了。 大伙问他这是干啥,他神神秘秘的啥也不说。 我嘟囔说估计就是馋了来骗吃骗喝的,赵老狗听到了也不生气,还朝我笑了笑。 那天下午一切准备好之后,我披麻戴孝打头领路,赵老狗就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八个大汉抬着棺材跟在后头。 此情此景,想到爷爷去世时候的样子,我泪珠子也忍不住了。 出殡的队伍要去后山,途中要经过一块水田,水田边上有头老黄牛在啃枯草。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伤感,一路上赵老狗都在跟我说话,让我不要太伤心。 我抹了一把泪,扭头望向赵老狗。很好奇他是啥来头,为啥他一来,八仙就愿意抬我爷爷的棺材了?难不成这家伙真有两分本事?赵老狗冲我笑了笑,指着他那条瘸了的腿,问我知不知道他这条腿是怎么瘸的。我摇头说不清楚,他解释了一下我才明白。 原来赵老狗以前有个正经名字,叫赵德汉,平时不种田也养猪,饿了就两腿一迈,给十里八乡抬棺混点吃喝。 一开始大家还羡慕他抬个棺材就有肉吃有酒喝,偶尔还能混到两包好烟抽。但后来有一次他抬完棺材回来,右腿忽然无缘无故的动不了,一沾地就一股钻心的疼。郎中也看不出是啥原因。 求医问药治了一年没有结果,后来经过高人指点。原来他最后给抬棺那人是枉死的,赵老狗命格不硬,抬不起这枉死人的棺材,腿才被‘压’折了。 赵老狗一开始还不信,后来一打听,当时抬棺的八个人,除了他之外其余七个都多多少少患了病,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他不信了。为此还特意去找算命的改了个贱名叫老狗,想把自己命弄硬点。 不知道是因祸得福,改名后赵老狗时来运转,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知宾,帮忙主持丧事,赚的盆满钵满。 就这么聊着聊着,赵老狗也一个劲儿的冲大伙打包票说:“我赵老狗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大家伙放心!今天肯定不会出事!”哪知道他话音未落,耳边忽然传来了咕咚一声,这声音非常沉闷,就像是两块铁落在了地面上一样,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棺材上面的铁钉掉了,后来发现不是。这时候有人叫了一声:“快看啊!” 回头一看,只见到刚才还在水田边吃草的老黄牛不知咋回事,忽然就跪在了地上,两条前腿徒然弯曲,膝盖顶着地面,屁股撅着,嘴巴在地面上拱来拱去。 众所周知牛的膝盖跟人不一样,特别脆弱,不会轻易下跪,特别是只跪前腿,把重心都压在前腿的情况。所以我们都吓了一跳,出殡的队伍也停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这牛是咋了?有人说牛通人性,在屠宰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牛跪地求饶的情景。 钱九叔笑着说:“有啥大惊小怪的,可能是出殡的队伍敲锣打鼓吓到它了,以为自己要死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乡下穷,牛平时都是耕地用的,轻易不会宰杀。只有它们老了,丧失了劳动力的时候才会宰杀。在咱们这边杀牛也是件大事,要敲锣打鼓鸣鞭炮告诉父老乡亲,这牛应该是见过同伴被宰,听到出殡的锣鼓声,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但又有人说这大黄牛是跪在地上翻草吃,是牛翻草。 这种说法也对,都是依山傍土长大的庄稼汉,又不是没放过牛,啥情况没见过?偶尔牛有吃不到的草便会跪下,在地面上一拱一拱吃完再站起来。 后来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都没个结果,干脆不管了,吆喝着接着往前走。 可刚走两步,我眼角忽然看到赵老狗身体抖了一下,小声说了句:都不对! 赵老狗声音很小,但语气非常惊悚,除了我跟钱九叔之外没人听到。 他这么一下把我搞纳闷了,他是啥意思啊?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那牛虽然跪在地上,但一直随着我们队伍的前进在改变姿势,脑袋一直对着爷爷的棺材! 我徒然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它难道是在给爷爷下跪? 想到这里我心里非常伤感,毕竟是我爷爷,我再没心没肺也会难受,当时就微微对老黄牛鞠了一躬。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鞠完躬后,老黄牛竟然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第四章 平头叔 老黄牛站直膝盖,晃了晃脑袋,慢悠悠走了。 其他人都没看到刚才那一幕,我也没有声张,就是觉得诡异。 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乡下五畜当中,属牛最有灵性,这上了年纪的老黄牛更是如此,据说牛眼泪可以通阴阳。难不成是这老黄牛看到啥了?觉得我爷爷死的冤枉所以才跪下的? 出殡的队伍继续往前,一路上赵老狗和钱九叔也小声嘀咕个不停,不过说啥我就不清楚了。 穿过水田,没一会就到了后山,爷爷的棺材也被埋了下去。 不过埋棺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爷爷的棺材放到葬坑里的时候,无论如何调整,棺材就是放不平整,不是左边歪了一点就是右边翘起来了。但众人检查半天,葬坑明明是平的,为啥棺材放不平? 埋棺送行,必须要四平八稳,棺材都放不平这是说明死者不肯下葬。就这么埋下去是要出事的。 钱九叔跟抬棺的八仙都明白这个道理,先是齐齐瞪了我一眼,搞得像如今的场面是我惹来的一样,随后他们齐刷刷望向赵老狗。 赵老狗自信让大家不要怕,说完把鸡骨头拿出来,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让人跑到远处埋了。然后再把筷子一根一根放在葬坑底垫平,让人把爷爷的棺材压在筷子上。 说来也巧了,赵老狗这么一整,爷爷的棺材真四平八稳落在了葬坑中! 棺材下葬之后,大伙匆匆堆起一座坟包。看到泥土将爷爷的棺材盖住,我抹了把泪,思及过往的种种,跪下种种磕了三个头,心说让爷爷放心,以后家里有我照顾。本来还寻思着把墓边上打扫一下的,省的乱石泥巴的不好看,但钱九叔他们不愿意久留,只能作罢。 回去的路上钱九叔跟八仙吵吵闹闹缠着赵老狗问刚才是咋回事。 赵老狗得意洋洋说:“你们莫怪我刚才不跟你们说,那是怕吓着你们!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关老爷子心有怨气,吸引来了一些孤魂野鬼。刚才下葬的时候就是他们在旁边不让棺材落平。所以我就使了个心眼,把鸡骨头跟关老爷子的生辰八字混在一起埋远点,把他们勾引过去。然后再用筷子把葬坑垫平,棺材埋下去,这些孤魂野鬼自然就过不来了!” 赵老狗刚说完,钱九叔就带头拍起巴掌来,直夸赵老狗厉害。赵老狗也不客气,嘿嘿笑着说着以后有啥事都可以找他。 不知道为啥我脊背骨直发凉,总觉得事情不是赵老狗说的这么简单。 钱九叔看到我在边上噘嘴,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说:“你瓜皮是不是有啥不服的,嘴巴撅这么高干啥?别人是在帮你,你心里没得个逼数啊?你们真一家子白眼狼,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我只觉得脸都涨红了,火气直往脑门子上冲,我爸被他们害的失心疯人不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妈头也打破了,现在还打我?我们老关家挖了他们家祖坟了?还是怎么了?这么欺负人? 我一时怒气冲心,骂道:“你妈买皮!” 钱九叔气的要揍我:“你他妈说啥?有种再说一遍!”我早就不爽了,跟他厮打在一起,八仙跟赵老狗上来劝架。说是劝架,其实都是拉偏架,八仙中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偷偷踹了我好几脚搞得我裤子上全是鞋印子。 我则趁机扇了钱九叔一巴掌,打完就跑,只听到钱九叔在后面直骂,但其他人劝他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我心里一股子戾气,边跑心里边想,如果真跟爹说的一样,有啥东西要来一个都他妈跑不了最好!让这群狗日的死在这里! 我就这么闷头跑回了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扑通撞到了一个人。刚打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挡在门口。结果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一抬头,只见到我娘跟一个三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家门口说话。 男人留着一个很方正的平头,跟我妈有说有笑的,见到我回来,他两才收敛一点。那男人笑眯眯看着我:“小伙子长这么大了啊?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干啥,不认得我了?” 我觉得奇怪,但没多想。我妈介绍了一下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几年都难得见一面的二叔。 这平头男人跟我爸长得一丁点儿都不像,他长得就像是那种会去扒寡妇裤头的流氓。而且声音很大,中气足,说话声音震耳朵。我想喊他二叔,但是他不让我喊,说他在外面混了几年社会,二这个字不是好字,让我喊他别的。 后来我看他留个很方正的小平头,就喊他平头叔。二叔不介意,说也行。 我问平头叔咋来了?记得我妈出门的时候娘还提过他,没想到出个殡回来就看到他了。难不成是娘喊回来的? 我妈身体还没好,靠着门有点虚弱,说:“关娃子,找到你爹了吗?” 我摇头,说被钱九叔拉去给爷爷出殡了,没时间去。 娘又问:“那你二叔是你喊回来的不?” 我再次摇头:“不是你喊来的吗?” “不是啊,我门都没出啊。”我妈眼珠子瞪老大。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是我,也不是娘,那是谁把平头叔喊回来的? 这时候平头叔插了一句:“你说什么啊?不是早上关老爷子打电话喊我回来的嘛?还说有急事让我快点回来,关老爷子人呢?” 娘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爷爷死了三天,今天早上才被钱九叔他们从院子里搬出去,怎么可能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 平头叔脸一沉,大声说:“有什么不可能,就是他给我打的!还是用的村头小卖部的电话,我说,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忽悠我?” 我和娘豁然一惊,齐声说不是的。平头叔不信,带着我们跑村头小卖部一询问,结果都懵逼了,压根没这回事。 小卖部的大爷认得平头叔,还打趣说:“二侄子,你年级轻轻的,记性怎么这么差。” 平头叔眉头皱了一下,说:“狗屁,老子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在吃饭,正八点呢,关老爷子一个电话就打来了!我他妈还以为发生啥事了!” 听到这里我脖子后面一凉,他接到电话的时间,正是爷爷被钱九叔从院子里抬出去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时候,娘忽然啊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她抱着脑袋蹲下去,跟爹之前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要死人了,要变天了,要死人了,要变天了……喊了两声,眼睛一闭,晕倒了。 这下平头叔也懵逼了,抓着我的肩膀大声说:“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死不死的!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们他妈的别害人啊!” “先把我娘弄回去啊,待会我再给你解释!”我也慌了神,我妈本就受伤了,这下子经受不住打击,怕不是身体要垮。 等把我妈带回去安顿好,平头叔黑着脸转头看我。 我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她猛一拍桌子问:“那你爷爷呢?已经埋了?” “恩,已经埋了啊,钱九叔带我去的!” “那你给我说清楚!你爷爷怎么死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爷爷死的毫无征兆,坐在凳子上说没就没。二叔听罢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 我提心吊胆看着他,问:“二……平头叔,咋回事啊?我妈还有救吗?” “咋了?还有工夫管你娘?大事儿临头了知不知道!走,带我去那你爷爷的墓看看,再不去,怕不得你们都要死在这!” 路上平头叔让我把爷爷死后开始,每天发生的事情都给他说一下。 因为时间仓促,我简略说了一下,当说到出殡的路上,有头老黄牛在磕头的时候,他叫了一声:“真的啊?” “可不是嘛!都快吓死我了!那牛儿可厉害了,一直对着爷爷的棺材磕头!后来我给他鞠了一躬它就停了。” “你给我学学,它是怎么磕的?” 我寻思着这平头叔是不是要占我便宜啊?我学那老黄牛磕头,不就相当于给他跪了?但平头叔是我长辈,我跪了也不丢人吧? 就这么想着,我就模仿起来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牛不是普通的下跪,是硬挺挺的跪下。膝盖跪地上的时候还带声儿,咕咚两声,就跟两块铁落地上一样,大伙都听到了。 我一边回忆,一边做动作,嘴里还给讲解了一下。 平头叔听完嘴巴都合不拢了,让我先带他去水田那边看看,问:“刚才那老黄牛就是在这边跪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当时牛在水田边吃草,忽然就跪下了。 二叔指着大路上的两个坑说:“谁他妈说这牛是自己跪的?!如果这牛是自己跪下的,能在这硬土地上砸个坑出来?你自己试试!你给人下跪会这么用力吗!?你他妈就是把膝盖跪碎了也跪不出坑来!这是他娘的有东西用强力按着老黄牛让它跪下来的!” “谁他妈说着是牛翻草啊!这他妈是鬼骑牛啊!这东西不得了了啊!” 一看,下面确实有两个五厘米见方的坑。我浑身汗毛倒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过年,寒冬腊月的,水田的地面怕不是比铁都还要硬,就是拿铁锹都不一定能一下弄出坑来。 也就是说,之前有东西骑在这头牛身上,逼着老黄牛不得不下跪?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对着老黄牛鞠了一躬…… 想到当时的情景,只感到裤裆里一热,尿都快抖出来两滴…… 第五章 狗拿耗子 我抬头看平头叔,等他拿主意:“那……我们还去爷爷的墓吗?” 平头叔脸色越来越严峻:“去!怎么不去!带路!” 这一路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再发生啥事。但幸好,有惊无险到了爷爷墓边。 我们这里一般人死后三年才能立碑,所以爷爷的墓地就一个光秃秃的坟包。 平头叔到了这边,眼神里,一丁点伤感都没有。他在四周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问我是谁帮忙给爷爷下葬的。 我说是钱九叔跟赵老狗他们。 平头叔说他们干的还不错,这坟墓旁边清理的倒是干净。 我一愣,不对!我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打扫过墓,旁边应该都是乱石和泥巴才对!但这回再一看,四周干净整洁! 平头叔疑惑道:“有人来过?” 我说不可能,现在这村子里的人都巴不得我们一家死远点,怎么可能帮我爷爷扫墓。那么扫墓的人是谁? 又或者……不是人? 平头叔瞪我一眼:“你个球货,莫瞎说,可能是有人看不下去,顺手把墓扫了吧,村子里还是有好人的。” 我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平头叔说:“先去买点纸钱。”说罢我们折回村里,买了几叠纸钱跟蜡烛。 等我们再度返回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平头叔手上动作加快,边烧着纸钱边小声嘀咕:“老爷子,你说你,走就走吧,还给老子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真他妈害死人啊!你说我该咋办!”然后又说了一些陈年旧事,说着说着眼角湿润了,我看到他不易察觉抹了一把眼泪。 我寻思平头叔看起来原来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看来爷爷的走对他的触动也很大吧。 完事了,平头叔按着我,让我正儿八经给爷爷的坟墓鞠了三躬,才说道:“放心吧,老子怎么样也不会让咱们老关家的独苗没了!既然是你叫我回来的,这个忙我帮定了!不管有啥事都包在我身上!” 说着平头叔对着坟墓又是重重一扣,扣完扭头就走。就在我俩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坟墓后头的柏树林当中传来了一阵声响,窸窸窣窣的,还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出气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我和二叔都是一愣,停下来朝着西北方看去。我想起来村子最近闹野猪,就催二叔快走。 “不对,野猪不可能只发出这么小的声音。”说完,二叔拉着我往后退了退。就在我们退后的同时,树林中忽然钻出来一条大黑狗。 这大黑狗毛皮锃光油亮,个头非常大,只不过佝偻着脖子体态略老。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老黑狗是我们村里的,岁数比我还大,平时是村里一霸,打架老厉害了。 我看到老黑有一股子亲切感,蹲下来喊了两声:“狗儿,过来!”但它没啥反应,脑袋一直低着。 关于老黑,记得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个故事。 那是很久之前,有一年乡下闹旱灾粮食歉收,人都吃不饱,更别提喂狗。于是有人商量把村里的狗都宰了吃肉,说这事儿的时候这老黑狗就在旁边。也不知道狗是不是真听的懂人话,当天夜里,就在村里人逮狗杀狗的时候,老黑狗消失了。直到等到灾害过去它才回来,大家都说这狗通灵了,听得懂人说的话所以跑掉了,这事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 所以我一直对老黑狗很敬仰。 平头叔也是村里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事。 我纳闷,老黑狗跑这里来干啥?难道是在找吃的?我打算上去摸摸它。 平头叔忽然拦住我,严肃说道:“别乱动,看他嘴里叼着啥?” 老黑狗嘴里还叼着一个灰色毛皮的东西,我一开始没看清,定睛一看,竟然是只死耗子。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嘴巴一张,吧嗒,将死老鼠放到爷爷的墓前,然后就站到了一边。但这还没完,紧接着一连七八条狗依次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来。他们无一例外,嘴里都叼着死老鼠,跑到了墓前放下。 七八条狗,在大黑的带领下,脖子一扬一低,叫唤了三声。 这三声之后,它们便四散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不由觉得惊悚,刚才的情景,就像是这群狗在祭奠我爷爷一样? 按说狗有感恩的思维,难道是我爷爷生前做了啥好事,帮过老黑狗?老黑狗知恩图报,念着爷爷的恩情叼了老鼠过来孝敬他? 平头叔摇摇头:“不是的,哪有拿耗子来孝敬死人的?” 我一怔,问是啥意思。 平头叔盯着地面上的死老鼠没说话,表情很不对劲。正准备询问,二叔丢下一句先回村吧,就率先下山了。 路上,我细细想着先前的事情,不禁害怕起来。爷爷死的本来就蹊跷,他的临终遗言更是蹊跷。再结合鬼骑牛和老黑狗的反常,看来确实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作祟。 想到此处,我愈发疑惑,身上冒起阵阵冷汗。 平头叔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吱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里都飘起了炊烟。在家门附近,平头叔忽然停下,转头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对我说:“你个球货,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摇头,老黑狗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一般来说,哪有够去捉耗子的道理?更别说捉完还放到坟墓前。 “那你知道狗拿耗子的下半句是什么吗?”二叔又问。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傻了,老黑狗叼来耗子,正好是在平头叔说完要帮我之后。这意思是,有东西在提醒平头叔不要多管闲事? 平头叔严肃道:“对,我一来就发现了,你们家这事儿不简单!不然为什么我一说要来帮忙,就有东西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呢?” 这……太匪夷所思了! 我说会不会是巧合,平头叔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又问是谁在搞鬼。 平头叔说不知道,然后又咬牙说:“不管是什么,既然关老爷子临终所托,这个闲事我都管定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阵阵感动。都说血浓于水,看来关键时候,家人还是要比村里的乡亲靠谱。 可还没等我回话,忽然又有阵阵声响传来,这声音很大,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往旁一看,只见到旁边的篱笆墙后的鸡窝中,有一只老母鸡忽然仰起脖子,朝着我们这边咯咯咯的叫了起来,这只老母鸡的屁股下面还压着一颗蛋。 “在孵蛋?”平头叔停下来,疑惑道。 我点点头,真是虚惊一场,平头叔很小就出去打拼了,农村的事情可能见的不多。老母鸡孵蛋的时候偶尔会低声闷叫。 “不对,你仔细看,他孵的不是鸡蛋。”平头叔指着鸡窝。 我楞了一下,老母鸡不孵鸡蛋孵啥?仔细一看,老母鸡屁股下面压着的蛋个头比较大,颜色偏绿。众所周知,鸡蛋颜色是偏红或白的,偏绿的只能是鸭蛋或者鹅蛋。 老母鸡孵鸭蛋?这老母鸡是有病吧?难不成它继承了伟大的共产主义精神? 正在我疑惑不定的时候,一阵破壳声传来,一只黄色还沾着液体的小鸭从老母鸡屁股后面冒出了头…… 还真他妈孵的鸭蛋! 啪嗒一声,平头叔一哆嗦,手上的烟掉了:“我再问你,老母鸡孵鸭蛋下半句是啥?” 老母鸡孵鸭蛋,下半句是白忙活! 我浑身汗毛诈立,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行,这事情我他妈管不了了!”平头叔一脸惊恐,拔腿就往村外走。 我都傻眼了,这他妈到底咋回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直感觉到呼吸都困难起来。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啥,能把平头叔吓的扭头就走。 但或许人与人之间的亲情真的很重要吧,平头叔走到一半,忽然转头眼神复杂回头看我一眼,大声骂了句:“算了,算了,老子真欠你的!” 骂完回头拽着我加快脚步回到家中。 此时娘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还没回过神,平头叔在堂屋来回踱着步,好半晌才突然一拍脑门子。我以为他是想到啥了,岂料他张口就问我家里又没啥吃的,他忙了一天肚子饿了。我忙去厨房下了三碗腊肉面端过来。 他看我半天没动筷子,问了一句:“你咋不吃?” 我说我只吃凉的。 谁知我刚一说,平头叔筷子啪嗒就掉地上了,他弯腰去捡,小声问我:“他娘的,你说的是实话?别骗老子啊!” “我不可能骗你,我打小就这样。” 平头叔骂骂咧咧又说了两句,说以前怎么不知道,还说什么要是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就不回来了。 我问这是为啥,平头叔瞪我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虽然嘴上没问了,但我心里一直有想法,等到面吃完,我们爷俩坐在桌子两边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后来还是我憋不住了,追问道:“叔,今天是咋回事?为什么有人要威胁你,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啊?你是不是干了啥缺德事儿?” “放屁!你这娃怎么说话的啊?!做坏事的是你爷爷!跟老子有个屁关系!” 不知道为啥,我对平头叔有股子亲切感,也不怕他,又问:“我爷爷做了啥坏事啊?” “你爷爷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打小就出去闯荡,从来不回村里的?你以为村里有啥?”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刮子,“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也不懂的!” 我心里咯噔一跳,村里有啥?可之后仍凭我怎么追问,平头叔都不再回答我。 后来娘醒了,我把面条重新热了一遍喂给娘吃,娘吃完接着睡了下去。看到这里我真是恨死了钱九叔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时候,平头叔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对我说:“关娃子,听好了,村子有问题,晚上我不能呆在这,待会就走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白天去哪儿晃都行,但晚上一定要回家把门锁好,不管谁来叫门都别开,明白吗?” 第六章 诡异的敲门声 他说完然后跟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告诉我:“哎哟,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其他的都好说,但是门外的对联你千万别碰!不管白天晚上,打死都别碰,听到没?”见我点头,他才起身匆匆从北面出了村。 他这么一走,家里就只剩下我跟娘两个了。我还寻思着,我们家都这光景了,还有谁会大半夜来我家啊?爷爷一下葬,村里人可巴不得离我们家越远越好。 就这么想着想着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知道咋的,我心里特别不踏实,就拿了被子打算在堂屋睡觉。 我整了两张椅子拼起来,靠上面静静的思索,整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我推算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作祟,或许就是这个东西害死了爷爷,逼着老黄牛给爷爷的棺材下跪。 后面平头叔想来帮忙,也是这个东西让老黑狗叼来耗子,让老母鸡孵鸭蛋,以此警告平头叔不要多管闲事。或许平头叔晚上不敢留在村子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但这东西到底是啥,为什么这么做,我整不明白。 其实我本质上是不怎么相信神啊鬼的,但是如今却不由得我不往这方面想。 还有外面对联到底咋了?平头叔为啥不让我碰呢?记得之前爷爷他们也一直在糊对联。 就这么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大概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听到耳朵边上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他在说啥。我想起来看看是谁,但身子一动都不能动。喉咙也跟被什么东西钳住了一样,想叫也叫不出来。 一股恐惧感袭来,身子也越来越凉,正当我努力想睁开眼的时候。 忽然大门被拍的碰碰作响:“关娃子!出事了,快给老子开门!” 我豁然惊醒,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我妈正安稳的再屋里睡着,四周也没人。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叫声,仔细一听,这不是钱九叔的声音吗? 他大晚上来干啥?我看钱九叔不是啥好东西,就喊了一声滚蛋,背过身接着睡。 钱九叔在外面气急败坏骂了半天,说:“你瓜娃子咋这么不懂事咧?你爸出事了!赶紧出来看看!” 放屁,这钱九叔癞蛤蟆上马路,冒充啥迷彩小吉普啊,满口的胡话。肯定是今天白天的事情让他很难堪,所以来找茬的。说不定外面埋伏着几个人,我一出去一个大麻袋套上来,逮住就揍。 我吼道:“你他妈当我傻逼啊!真他妈能编!” 钱九叔在外面叫了十来分钟,好说歹说告诉我我爸出事了,让我出来一下,那语气跟真的一样。 但我就是不理他,蒙头睡觉。大概过了一个钟头,钱九叔就不吭气了,我寻思着他是走了吧。 其实我早有点怀疑,我们家的事情是不是都是钱九叔在搞鬼呢?我爷爷的死,可以看成是钱九叔投毒了?不然我爷爷怎么可能死的这么突然?钱九叔后面又火急火燎的安排我爷爷下葬,或许也是怕被公安尸检发现线索? 这么一想,后面老黑狗叼耗子过来吓唬平头叔,也可能是钱九叔训练的。 还有,我们家对联之前老是不见,或许也是他干的。 我心里极力想将所有事情理性的解释一遍,但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觉得诡异。 如果真是钱九叔搞的鬼,我爹和娘的反应又是咋回事?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外面来又人了,看情况人还不少。仔细一听,竟然是之前抬棺的那八仙。 他们跟钱九叔一样,全嚷嚷着我爸出事了,让我赶紧出去。 这次我干脆不说话。 他们拍了一会儿门也走了,哪知道不到五分钟,外面又有人敲门,一听,是赵老狗,他也嚷嚷着说的我爹出事了,让我出来。 我依然不理。 赵老狗这么一闹,我也睡不着了。寻思真好他妈大的阵仗,就为了我一个小年轻,竟然呼啦来了这么多人,钱九叔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不对劲,钱九叔跟八仙来还情有可原,赵老狗跟着凑合啥?他一不缺钱,二又不是咱们村的,没必要惹一身腥啊?想了一会,我一拍大腿!我发现了一件事!今夜来我家敲门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我爷爷出殡的时候他们都在场! 这咋回事啊? 先是钱九叔,再然后是八仙,紧接着是赵老狗,照这个顺序,接下来是谁? 我浑身如遭电击发…… 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了拍门声。 砰! 砰! 砰! 接连三声!不过不是院子门的声音,响的是就在我面前不到三米外堂屋门。 不过这次只有拍门声,却没人说话。 我喊了一声:“谁啊?” 静悄悄的,外面没人吭声,我心都悬到嗓子口了。又大喊了一句:“他妈的,谁啊!” 外面还是没声儿。 我站起来贴着门边往外看,不过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我又喊:“别他妈装神弄鬼,谁啊!?” 几乎就在我话音刚落,外面同时传来了一声。 “谁啊?” 我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这声音来的太突兀了,就像是有人在外面等我出声的同时喊出啦一样。等我再想听,外面再也没动静了。我扶着腿站起来,心说刚才或许是钱九叔他们在外面吓唬我吧?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这一晚,我一直坐在堂屋没有合过眼,直到第二天大早平头叔从外面回来。 他看到我愣住了,说:“你眼圈咋黑了?没睡觉啊?” 我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哪知道刚说完平头叔咕咚一声就从凳子上面摔下来了:“他娘的,你小子别编排瞎话骗我啊,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干啥。” “得!这事有点复杂,跟我出去一趟。”他说完就往外走。 我看了下卧室,我妈还在睡觉,就跟平头叔先出去了。 路上我问他是啥情况,平头叔说他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村里很闹腾,可能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 随后咱们直奔村东钱九叔家。 我问平头叔来这里干啥,平头叔不说话,指着钱九叔家让我看。 钱九叔家大门没关,一个女的带着白布头巾跪在院子里哭哭啼啼,一群人围着她安慰。我豁然一惊,这是钱九叔他媳妇!他们家这情况,看起来像是死了人。 平头叔带我走到院子的土墙边,给一个看热闹的男人递了两根好烟,那男人是个话痨,两根烟抽完了还没说到正题上,我看他手指头一架,明显是还要烟,平头叔也不抠门,直接把剩下的半包都赛过去了。 那男人这才贼兮兮笑起来了:“俺跟你们说,昨天钱九喝完酒回家,失足跌落河里淹死了!就在昨天十二点左右。” 我浑身一哆嗦,钱九叔死了?还是晚上十二点死的?那昨天夜里来我家的是谁? 见我吃惊不小,平头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镇定,随后又问:“咋个情况,你知道不?” 那男人压低了声音说:“知道,咋啊不知道!我小声告诉你们哈,你们千万别到处乱说!”见我们点头,他才继续道:“昨天晚上十二点吧,有个人来找过钱九!钱九跟人出去之后就死了!我怀疑是钱九他媳妇儿在外面偷汉子,联合汉子把钱九害死了!你看那骚老娘们,那骚劲儿钱九能满足她吗?” 这男的后面绝对是在胡扯,所以我们就没再听了。 再接下来,平头叔和我依次跑到了八仙家。 当走到第四家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渐渐沉重下来,平头叔问我还想不想继续拜访下去。 我摇摇头说算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昨天晚上来敲过我家门的人,全都死了。 钱九叔酒后失足跌落河中被淹死,八仙也死于非命,赵老狗心肌梗塞,一命呜呼。 而且他们死之前,无一例外都被人找过。 钱九叔是被一个陌生人敲了房门,然后钱九叔死了。八仙是被钱九叔敲了门,八仙开门跟钱九叔出去后,八仙也死了。再然后是八仙敲响了赵老狗家的门。 我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倘若我昨天晚上开门,会看到什么? 我脑子乱作一团,这到底是咋个情况啊? 难不成真跟我之前想的一样,因为他们给我爷爷出过殡,所以他们都死了? 平头叔说:“没错,他们就是因为给你爷爷出过殡,所以死了。” “这是为啥?” “因为他们命格不够硬!”平头叔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我想起了赵老狗,他也曾因为命格不够硬,导致一条腿瘸了。 我说:“那我家是咋个情况?” 平头叔抿了一小口茶,说:“还记得王麻子吗?” 我说记得。 “王麻子为什么要把你们骗回村里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 “因为他贪财!” 原来平头叔也并不是没头的苍蝇,他早调查过。王麻子在临死之前,连续七天在家门口捡到一笔钱。七天之后,就在过年那天,我跟爸妈照例离村的早上,他死了。 这是买命的钱。 我浑身一颤,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我猜出了一点端倪,有东西买了王麻子的命,让王麻的鬼魂子骗我们回村。 又是这东西,三番四次想要进我家,不过都被爷爷挡在外面。 也是这东西害死爷爷,又让大黑狗拿耗子警告平头叔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他又依次弄死钱九叔、八仙、赵老狗,最后还想来害我…… 第七章 鬼敲门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哆嗦,昨天除了钱九叔他们敲过我家门之外,最后还来了一个人。 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是这个神秘人害死钱九叔他们的吗? 平头叔不会拐弯抹角,直说:“对,就是他,既然他已经现身了,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他接下来肯定还要来找你的,你听好了,今天晚上开始,你要照我说的做!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个了!不管咋样,我都会帮你活下去的。” 我点点头,问平头叔接下来该咋办。平头叔让我不要慌,他先问我要了一件贴身的衣物,用针扎破我的手指头,在衣服上写下我的生辰八字。 又让我蒸了几个包子,用毛笔蘸着绿糖汁在上面写了个寿字。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乡下的习俗,红色寿字的包子是给人祝寿的,绿色寿字的包子则是给死人吃的。 包子蒸好了之后,最后平头叔又让我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放到炉灶之中,让鞋底沾满炉灶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一定要听好了,如果不出意料,那东西今天晚上还要来找你,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一个字儿都不能差!成不成?” 我点点头,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平头叔又说:“晚上如果有人敲门,你还是千万不要开!但你可以问他是谁。他如果不说话,你就不要理他,如果他说话了,你就再问他饿不饿,然后再问他冷不冷,最后问他要去哪!” 我一愣,说:“是不是他说饿,我就把给绿寿包他吃?他说冷,我就把衣服给他穿?等他吃饱穿暖了,再把鞋子给他?” 平头叔咧开嘴笑了:“我就说了,你瓜娃还是有点灵性的!” 平头叔又仔细给我说了一遍步骤才走,我照顾好娘躺下后,便在家中静静等候夜幕的降临。 我心中忐忑不定,但奇怪的是,晚上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别说是有人敲门了,外面连只老鼠都没。我纳闷了,难不成是平头叔搞错了? 平头叔说那东西肯定会再来的,让我不要慌。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第三天夜晚,我正独自一人靠在堂屋的门上打瞌睡。 十二点整,突然大门被敲响了。 砰。 砰。 砰。 三声,很轻,却把我吓的跳起来,那东西来了! 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想到平头叔说的话,屏住呼吸问道:“谁啊?” “谁啊?” 和上次一样,我话音刚落,外面几乎同时传来了声音。 我不知道外面那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他长啥样,更不知道他为啥要学我说话,但他确确实实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壮着胆子隔门问了一句:“你是谁?你饿吗?” 外面没人吭气。 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又问了两句,外面那东西依然不吭气。我寻思着兴许外面这鬼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不然为啥一声不吭的?于是又喊了一句:“老哥,你我素未蒙面,无冤无仇,你何苦跟我过不去呢?咱们有事坐下来好好谈谈,成不成,老哥?” 这鬼还是不吭气。 这下子把我急的,它不吭气,怎么进行下一步啊?这始终不是个办法。我寻思了片刻,干脆说:“老哥,你不愿意说话我也不勉强你,那这样子吧。如果你饿了,你就拍一下门,如果不饿就拍两下,成不?” 话音未落,“砰”一声,大门被轻轻拍了一下,说明外面那鬼饿了。 我一惊,看来平头叔说的没错!这鬼来头不简单!就是冲着我来的! 接下来只要按着平头叔吩咐的步骤来,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我心中窃喜。 虽然那鬼说他饿了,但我也不能真开门给他把东西递出去,万一一开门看到啥东西就不好了。 农村的门跟城市不一样,堂屋和院子门下面都有木头做的门槛。我索性将门槛拆下来一半,从底下把写着绿色寿字的包子和盘子一起递了出去。 包子晚上重新蒸过,一直拿大被捂着,递出去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外面黑漆漆的,我没敢伸头看,但没一会隔着门听到了一阵拉风箱似的吸气声。 我腿哆嗦了两下,记得村里的老人说过,鬼吃东西并不是用嘴巴,因为他们根本吃不下去,只能用鼻子的吸食物的香气。往往祭完祖,一桌子饭菜明明还是热的,却还不到热气,就是这个缘故。 看来外面那东西确实是鬼。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吸气声消失,只见到刚才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已经凉了。我等候了片刻,才憋着气问:“老哥,你吃饱了吗?是就拍一下门,不是就拍两下,成不成?” 砰。 大门被拍了一下,看来是吃饱了。 我又问:“这寒冬腊月的,你在外面冷吗?” 砰,传来一声响,他冷。我便把写着生辰八字的衣物从门槛递出去。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情况,假如我不开门,这鬼是进不来的。按照平头叔说的步骤,接下来我应该问这鬼要去哪里,再把我穿过的鞋子给他。 正当我准备继续的时候,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我们家发生的诡异事情,都是外面那只鬼在作祟吗? 我心一横,不如趁机问清楚。 “老哥,你吃了我的,穿了我的,咱两说两句真心话成不?你就告诉我,我爷爷是你害死的吗?” 问完我就屏住了呼吸,其实我心里还是非常害怕的,过了五秒钟,就在我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大门忽然响了。 砰、砰! 那鬼拍了两下门! 这意思……说明我爷爷不是他害死的? 我浑身一颤,那我爷爷是咋回事? 平头叔说过,我家的事情都是这鬼害的啊,难不成平头叔搞错了?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或许是吃过我的寿包、穿了我衣服的缘故,外面那只鬼异常听话,我凝眉思索,又问:“老铁,那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吗?” 砰、砰! 又是两声!说明我家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这……不对吧。平头叔说的斩钉截铁,他告诉我家发生的事情都是跟这只鬼引起的,怎么又错了呢? “那钱九叔他们是你害死的不?”我憋着一口气,再度问道。 砰、砰,依然还是两声。 我愣在了原地,这到底咋回事啊,钱九叔不是他害死的,我爷爷也不是他害死的,我们家的事情更跟他没有关系,那外面这鬼是来干啥的?知青下乡送温暖? “那你是来干啥的?”我又问。 可这次外面再没有回应,我一拍脑门子,外面的鬼是个闷葫芦,我这样问不是傻吗。 就在我打算换个问法的时候,忽然的,砰砰砰,大门疯狂晃动起来! 我两腿一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难不成是我刚才的问题把外面的鬼问毛躁了? 我急不择言,连忙捡起平头叔说的步骤,大声问道:“老哥,别,别拍门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不问了,你直接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哪成不?” 话音刚落,拍门声便消失了。这时候透过拆下的门槛,能看到外面有一双脏兮兮的脚。但也就仅有这一双脚了,外面除了这双脚啥都看不到了,仿佛是有人把脚砍下来放在了门外一样。 我赶紧哆嗦着把鞋子递了出去。 然后那双脚穿上鞋就走了。 他走之后许久我还心有余悸,这一夜我都没再敢靠近大门,缩在堂屋的角落睡着了。等着天亮平头叔回来,就能知道这鬼什么来头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浮出一抹诡异感,因为我觉得整件事实在是太矛盾了。 平头叔是不可能骗我。 但那鬼同样说他没有害死爷爷,也没有害死钱九叔他们,但他为啥大半夜来敲我家门? 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一个在说谎? 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时候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我还以为是平头叔回来了,兴冲冲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女的,说是来找人的。 我问她找谁,她说来找关爱国的。 关爱国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洋气的衣服,很是俏丽,跟咱们村里的姑娘不是一个画风,我在村里也没见过她。 见我没说话,妹子的吸溜了一下鼻子,又问了一句:“关爱国在家吗?” 我说:“我爷爷去世了,你找他干啥?” 妹子听完,吃了一惊:“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说前几天。 妹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跟个神经病似的嘴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 我寻思着难不成她是隔壁村的,以前偶然见到我,贪念我的美色,所以过来套近乎?恩,有这个可能。 不过我爷爷刚去世啊,这女的这时候来搭讪不是缺心眼儿吗。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又问她来找我爷爷干啥。 第八章 铜镜鉴鬼 “不是,我是来……”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抬头瞪着眼珠子看我。 说实话,妹子长得很好看,虽然冬天穿的厚,但还是可以看出胸大屁翘的。但一直被这么盯着,哪怕对方是个天仙我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算我长得帅她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谁她的下一句话就就让我愣住了。 “你是活人?” 这话一下子把我点炸了,这人有病吧,咒我死是咋地?我特生气的问:“你啥意思?!有病吧你!” 那姑娘忙笑了笑说没什么意思,忙转移话题说既然我爷爷去世了,让我节哀顺变什么的。 然后我们聊了一会,我问他到底来找我爷爷干啥,她说既然我爷爷不在了,她的事说出来也没用了。完事了她就准备走。 我嘟囔了两句这姑娘真是有病,回头关门,结果一转头看到她又回来了,靠在门边上问:“哎,对了,我问你个事啊,你老实说啊,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敲你家门啊?” 我一愣,她咋知道啊? “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东西,是用绿笔写着寿字的包子?”她又问。 我懵逼了,他怎么还知道我给包子那鬼吃了?不等我说话。 她接着说:“你是不是还把衣服、鞋子给人家穿了?” 我一下子傻眼了,他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难不成她真的暗恋我,一整晚都在外面偷窥?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别跟个傻蛋似的,人家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有人要害我?她莫名其妙的是啥意思? 我正准备细问,那姑娘歪着脑袋瞟我一眼,问我家里有没有伞,说:“我好歹认识你爷爷,咱们相见也是缘分,我指点你一下吧。不想死的话你就随身带把伞,一定要是密不透光的黑布伞,不管去哪都带着,要是感觉到不对劲了,就赶紧把伞撑起来,直接回家,途中不管谁跟你说话你都不要搭理!不然神仙难救!然后以后也长点心眼儿,别别人说什么你都傻乎乎的听!” 见我一脸懵逼的样子,那姑娘摊了摊手,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些的?” 这下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让她快说。 “哼,不告诉你,看你这样子,能活下去再说吧。”她说完扭头走。 我看这这妹子窈窕的背影,一扭一扭的小屁股,纳闷把门关上,寻思着这姑娘卖这么大个关子是啥意思啊?难不成是想跟我约炮? 因为刚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我打算洗把脸再思考,可等我无意间往水里一看,啊的叫了一声,差点把水盆都给打翻! 我就往铜脸盆里看了一眼,就吓傻了。 因为水面除了我自己的脸之外,在我肩膀边上,还有一张脸,就像是我身后背着一个人…… 我两腿一软,都快尿出来了,那张脸头发很长很乱,把半张脸都盖住了,就伏在我肩膀上。我手一抖,铜脸盆里的水一晃,再看过去,倒影中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连忙将水倒掉,坐在堂屋久久不能平静。实在是太他妈诡异了,我本来是不相信那姑娘的话的,刚才的事情让我又不得不信了两分。 因为我们家的脸盆是那种老式的黄铜盆,有一段时间在乡下非常流行。有个说法叫做铜镜鉴人,这里的铜镜并不是特指铜做的镜子,在古时候也指的铜盆装水形成的镜面。 据说用这种镜子能看到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古时候,往往旅人归家,在进家门之前首先要做的步骤就是先拿一个铜盆装水洗脸,说是接风洗尘,洗去脸上污渍。实则是为了照照看,自己身上是不是跟着什么脏东西。万一真跟着什么脏东西就不能进家门了,要先跨个火盆把脏东西赶下去才能进屋。 我脊背一凉,心说没那么巧吧?昨天晚上才被鬼敲门了,今天就惹脏东西了?那刚才那姑娘就是因为看到我背后的东西,以为我死了,所以问我是不是活人? 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觉得肩膀特别重。 “你瓜皮坐堂屋干啥呢?也不来给老子开个门!”这时候平头叔来了,在窗户外面往里瞅,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的思绪被打断,站起身打算开门。但刚站起来的时候,我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啊,按照那姑娘的说法,我身上发生的变化,应该是我给那鬼吃了东西,穿了我的衣服鞋子的事情。 我记得清清楚楚,平头叔还用我的血在衣服上写了生辰八字。我当时没有在意,现在一想,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然而这些事情都是平头叔吩咐我做的。 我之前只道平头叔是来帮我的,可万一他心怀不轨呢? 略一思考,我活了十八年,要不是我妈,我都不记得有平头叔这个人。他这么巧,我爷爷一去世就来了?而且自打平头叔回来之后,我便接二连三碰到了许多诡异的事情。 有这么巧吗? 我冷汗直冒,倘若这点成立的话,或许之前大黑狗、老母鸡孵鸭蛋的行为,十有八九是平头叔一手策划的。 除此之外钱九叔他们死的也太不巧了,他们也是在平头叔回来的当天死的!现在想起来,平头叔那天晚上故意找借口说要出村,但是谁知道他到底出去没出去呢?或许他依次去把钱九叔他们害死了呢? 我连忙拍了一下大腿,只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漩涡,一个我无法挣脱的漩涡。 我一直以来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几十年来,平头叔难得回一趟村,对村里的事情应该不了解才对,对我家的情况更应该不了解。但他为什么表现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中的感觉?甚至在我没有提及的情况下,提醒我不要碰外面的对联?这对联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我凌乱了。 “瓜皮!开门啊,愣着干啥,待会咱们还有事呢!”平头叔又吼了起来。 我左思右想,一咬牙,不管怎么说,平头叔都跟我有血缘关系,他要害我的可能性不大。 或许这一切都是那妹子在骗我,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你瓜皮开门真慢!躲家里玩球啊?”平头叔瞪着眼,有点生气的说。 我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觉,精神不好。 平头叔没有追究,问我昨天晚上那鬼来了没有。我点点头,说有,也按照他说的步骤做了,然后那鬼就走了。 至于铜盆里出现的那个鬼影,还有早上的那个妹子,我决定不说出来,我得有所保留。 “不错,做的不错,你娃还挺有灵性嘛。” 我看平头叔并没有立即行动的意思,就问他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鬼现在跑哪去了? “你个球货,慌啥慌,等中午正阳的时候我们再去,那时候阳气正旺,也安全一点。” 我妈这时候也醒了,不过她身子比较虚,醒来吃了顿早点就接着睡去了。 等待中午到来的时候。我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平头叔,心想我一直以来都太被动了,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或许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就试探着问:叔,为啥要把我的衣服和鞋子给那个鬼穿啊? 平头叔一愣:“你问这个干啥?” 我说没什么,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平头叔哦了一声,说:“孤魂野鬼,如果没人给他烧,肯定是没衣服穿的,他又冷又饿的,怕不是每天都要来找你。你把他伺候好了,他自然就回自己家了,我们顺着找过去,来个瓮中捉鳖,岂不美哉?” 我心里骂了一句,这个老王八,肯定在忽悠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为啥非要用我的贴身衣物,还要在用我的血在上面写生辰八字?有那个必要吗? 这件事还是疑点重重,但我已经笃定了,平头叔的话,不能全信,我要防着点。 转眼间到了中午,平头叔带上了干粮,招呼我出门。不知道为啥,想到白天那姑娘说的话,我留了个心眼,从屋里带了把黑伞。 平头叔一愣,问我带把伞干啥。 我支支吾吾说天气不好,怕下雨。 平头叔哑然失笑:“下个屁雨,老子听了广播的,今天是晴天……哎,算了,不跟你娃儿瞎扯了,你爱带就带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走。” 说完就带着我往村子东边走去。 路上我还寻思待会该怎么去找那鬼,平头叔直接告诉我了:“还记得我之前让你把自己穿的鞋子给那鬼了吗?” 第九章 葛坝村 我说记得,平头叔之前还吩咐我把鞋底上抹一层炉灶灰,我都老老实实照办了。 平头叔点点头,得意说:“炉灶是啥地方?生火做饭的地方。生火做饭又干啥?给人吃!所以炉灶在宅子里就是个主‘生机’的位置,炉灶灰也是主生的,鞋子又是接通大地的媒介。那鬼又是阴身,这一阴一阳冲突明显。他不穿鞋还好,但这鞋子一穿上去,一路走过去必然引起周遭阴阳变化,在地上留下痕迹,咱们顺着一路找过去就行了!” 这番话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我之前还以为平头叔就是在瞎逼搞,没想到其中隐藏着这么多道理,不过这啥生机、阴阳的,我有点懵逼。 见我不明白,平头叔咳嗽了两声,让我看地面。 我低头看去,只见到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脚印,合着之前抹上炉灶灰是这个原因啊?那刚才说这么玄乎干啥,忽悠傻子呢。 平头叔也不尴尬,笑着说:“毕竟鞋子上的灰是有限的,到了后面咱们还是要用刚才说的法子追下去。” 等到了后来,我发现平头叔说的果然没错,追到了村外大路的时候脚印消失了,这时候平头叔让我把衣服脱了,二话不说,在我背后拍了一把香灰。 我疼的咧嘴,骂骂咧咧问他干啥。 “有啥感觉没?”平头叔边说,边把我忘旁边一条路上带。 “这寒冬腊月的,你想冻……”话还没说完,背心忽然一阵火热,就跟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一样。我一惊,这咋回事啊? 平头叔说:“你别问了,待会我领着你走,你背后发热,就说明我们方向走对了,懂不?” 我将信将疑,可最后我们还真顺着找到了一个村子。 在村口的时候,我背后抹着香灰的那块地方烫的厉害,直到把香灰拍下来才好转。 平头叔说那东西应该就在这村子里。 面前这村子比较小,我记得叫葛坝村,穷的冒烟,路上坑坑洼洼的硌脚,好容易到了那边。我俩看到村口有一颗枯树,树下坐着一圈老头啊老太太的在晒太阳,附近有一条小河,大冬天的,有个老人拿着塑料布在捕鱼。 场面看上去很是温馨,但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这里缺点什么。 平头叔说:“你的感觉没错,这村子死气沉沉的,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我这才想起来,前几年咱们这边兴起了打工潮,葛坝村但凡有点气力的年轻人都跑大城市里去了,只留下一群孤寡老人。听说从葛坝村出去的年轻人就没有回来的,逢年过节都不见个人。有生气才奇怪了。 “鬼就是这里的?” 平头叔点点头说没错。 我抬脚打算进去,他忽然把我拦住:“先别慌,先你看那边。” 小河边上,有个秃顶的老人家正抬着塑料布回村。 在城市里长大的可能不知道,乡下捉鱼不是靠捕的,是靠吓的。利用鱼受惊后会朝相反方向跑的习性,在反方向上拉一块塑料布,鱼收到惊吓就会自己跳上来。这在咱们这里叫晾白。 那个秃顶老头就正晾完白,扛着塑料布回村。 平头叔表情严峻说:“大冬天晾个锤子白。” 我浑身一震,对啊,现在是冬天,虽然河里也有鱼,但这时候吓是吓不出来的,要下水摸。俗话说鱼要冬摸夏捕,就是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那个老人家路过我们身边,我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恶臭,同时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他手里拿着的塑料布散发出一股冷意。 那老人家扭头看我们一眼,可能是没见过我们,问了一句:“哪里的,来俺们村干吗?” 我说:“大爷,我是附近村的,过来逛逛。” 秃顶老头不耐烦摆摆手:“逛啥逛,没啥好逛的,你们走吧。” 我坚持说随便逛逛,这老头也没再说啥,拉着塑料布走了。 那塑料布盖的严严实实,我至始至终没有看见里头到底有没有鱼。 平头叔也对此颇为费解。 后来我们在葛坝村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线索。 我问:我们到底要找谁啊?总不能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吧。 “那我们分头行动,我再去村里逛逛,你去找人打听一下最近村里有人办丧礼,特别是这两天。”说完,平头叔率先朝着村里走去。 我则跑到村头枯树下,蹲在那群老头老太太边上跟他们唠嗑。 其中有个鹤发童颜的胖太婆长得比较顺眼,看起来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便走上去,笑着问:大娘,跟你打听个事啊。 那胖太婆瞅了我一眼说:“啥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们村最近有人过世吗?”跟老人家说话要避讳一点,不能直接说死啊什么的。 “滚滚,没有,没有,你娃儿会不会说话啊。” 我连忙说了两句好话,那胖大娘气才消,告诉我村里最近没人过世,还问我是不是来探亲的,兴许我找错地方了。 我寻思着这样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突然想到了之前铜盆里看到的那张脸,灵机一动,那张脸会不会是个关键呢?于是问道:“大娘,你们村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啊,头发很长,总是把脸盖着?” 哪知道话音刚落,胖大娘两腿一哆嗦,吧嗒,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你找她干啥?” 我一愣,还真有这个人? “有啊,你是找疯姑是吧?俺劝你还是别去了。” 我一看有戏,连忙拉着胖大娘的手说:“咋回事啊,你给我说说呗,我找她真有事。” 胖大娘说:“哎,你这娃……不是我说,疯姑是疯的啊,以前脑子就不灵光,十几年前生了个娃儿,刚出生没几天,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娃儿丢锅里,说是给娃儿洗澡,把娃儿活生生煮死了,把他们一家给吓的,老公都跑了。” 听到这里,我浑身一哆嗦,我知道有疯子,没想到这疯姑疯成这样,把自己孩子都煮了。于是硬着头皮又问:“那疯姑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啊?” 胖大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肯定是活的啊,你娃儿怎么说话啊。” 我楞了一下,如果疯姑是活的,那我怎么会在铜盆里看到她的倒影?她不是鬼吗? 我实在想不通这一点,不如去看看这疯姑长什么样再说,说不定是这个胖大娘搞错了。 “对了,大娘,那疯姑家在哪啊?” “听没听我刚才说的啊,你最好别去招惹疯姑,这家伙成天疯疯癫癫的,每天站在门口傻乎乎的朝门外笑,别人问她往门外面看啥,她说是看孩子。她孩子都被她煮了,她哪来的孩子啊?造孽的。” 我头皮发麻,因为疯姑的这举动让我想到了一件事,我爷爷生前也喜欢蹲在屋里朝大门外往外看,那时候我问他看啥,他也说是看人。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又跟胖大娘唠了两句,平头叔也从村里出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平静,我回头跟大娘说了个再见,转头就跟平头叔回去了。 不过我们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那胖大娘忽然喊住我,问我是不是关家村的。咱们这地方小,我寻思着估计是被认出来了。 哪知道胖大娘接下来的话让我楞了一下:“你是关爱国的孙子吗?”见我点头,胖大娘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说:“哎哟,俺就说嘛,长的可真像啊,你爷爷现在还在做……那事吗?啥时候有空啊?我找他有事!” 第十章 诡异的变化 我愣了一下,打我记事起,我爷爷除了下田种地,就没干过别的活儿,听胖大娘说的难不成我爷爷以前还做过别的职业? 不过没等我细问,胖大娘哎哟叫了一声,说时间不早了得回去做饭,不然她家老头就要发脾气了,跟我说下次再聊,就跑了。 此时平头叔也催促我快点。 我点点头,跟随平头叔从葛坝村出去。路上平头叔问我有啥发现没有,我说没有。 疯姑的事情我决定不说出来,因为我已经有点怀疑平头叔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平头叔也没有追问,我看他表情平静的样子,问他是不是有线索了。平头叔摇了摇头说没有,还说改天再来看看。 我想了想,又问他:“对了,叔,胖大娘说的话是啥意思啊?爷爷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平头叔还是一脸平静:“别瞎想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明白不?” 得,看他这样子是不准备告诉我了,我也不再问,心里就骂了两句老王八,之前就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不说,现在还想瞒着,我就看你他妈还想骗我多久。 到了村子附近,平头叔跟我道别,因为快天黑了,他给我说了两句,让我千万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便匆匆走了。 我也没有逗留,抄小路从旁边一个灌木丛生的道路回家,这条路草非常深,都及膝了,特别不好走。 路上我一直在想,平头叔一开始是说要救我的命,但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肯定另有所图,至于他图的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我家一穷二白,爹疯娘病,要钱没有,要命更没有。 细想了一下,离爷爷去世也有一些日子了。犹记得爷爷的遗言说过,等他死了不能立即下葬,要等到正月十五再把他拖到山上埋了。想到这里我有点心酸,爷爷遗言我们始终还是没能帮他老人家实现。 叹了口气,心里忽然很好奇,为啥爷爷偏偏要让我们在正月十五安葬他? 想到这里,我忽然一拍脑门子,今天就是正月十五,我不知道这个日期有啥特殊的,但平头叔偏偏挑在这个日子带我出来,是不是有点巧? 这么想着想着,我又凌乱了。 平头叔的一切都太神秘了。 而且根据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了他不简单,他多多少少懂点东西,那么这么些年他在外面是干什么的呢?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我操,关娃子,咋在这碰到你了?”我回头一看,来人是村里的三胖。三胖人如其名,非常之胖,一脸横肉,因为脖子上胖出了三个褶子,所以人称三胖。他跟我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我俩以前老玩红军的游戏。 我等了一会跟他并肩边走边聊,原来三胖过年前就跟着他叔去大城市打工了,昨天接到家里的电话才赶回来,对于村里的事情他还不清楚。 我跟他也没啥好隐瞒的,提到我家的事情,三胖特别生气,说:“钱九那狗日的!就会欺负人!要不是这几天我不在村里,肯定削他丫的!关司令,不过你也消消气,钱九都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暖。有时候有个好兄弟真好,有啥事可以一起扛着,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啥都闷在心里。 我俩聊了一会儿,三胖子忽然神神秘秘的冲我说:“你知道不,我爸给给我电话催我回来,说村里闹鬼了。” 我楞了一下,难不成他说的是钱九叔死掉的事情? 三胖子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是我爸晚上出去撒尿,说他看到有人没有脚,大晚上在村里飘来飘去的……” 说实话,这两天虽然一直碰到诡异的事情,但鬼啊什么的,我还没有当面见到过。我心里还有点侥幸,就捉摸着兴许是三胖他爹看错了,没当回事。这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我加快了脚步往村里走。 结果正当我们快要从杂草丛生的小路出来,忽然刮了一阵风,把人眼睛都吹的眯了起来,风过后三胖子忽然扯了扯我:“关娃子,哎……你……你等等。”我回头问他干什么。 三胖子一脸惊恐说:“不是……你刚才看到没啊,有个东西从旁边窜过去了。” 我刚才只顾着走路,啥都没看到。我骂了两句说他疑神疑鬼便往前走。但三胖子拽着我不让我走,说他怕,前面肯定有情况。 这货从小跟我玩到大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过?我不耐烦说:“你别跟个娘……” 话刚说到一半,我忽然看到三胖子膝盖以下空荡荡的,整个人是飘在半空中的…… 我脊背猛的一凉,一哆嗦说:“三、三胖……你腿呢?” 三胖子低头看了看,骂骂咧咧说:“关娃子,你别吓唬我啊,我腿不就在这呢。”说着他指了指及膝深的杂草,说都被杂草盖住了,让我自己过去看看。 我愣了一下,这边杂草及膝,我确实有可能看错了。 我刚迈动步子,想过去确认一下,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如果三胖子想证明我是错的,直接把腿抬起来不就行了吗?干啥要我过去看? 我站定,背心一直发凉,说:“我不过去!你过来。” 三胖子笑了笑说:“关娃子你胆子咋这么小啊,怂包,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完了。” 我看你麻辣隔壁啊,我两腿不停的打颤,已经笃定眼前这个‘三胖子’肯定不是啥好东西了。 三胖子见我没动,一直怂恿我到他旁边去,他嘴角也一直挂着笑。我都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之前带出来的那把黑伞,唰的就把伞撑开了。 说来也奇怪,就在我把伞撑开的同时,三胖子就跟瞎了一样,忽然摆头四下张望,就跟看不见我了一样:“关娃子,你在哪啊?” “关娃子?” “关娃子?”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喊的凄惨,我也跟不上别的了,举着黑伞连滚带爬往村子里走。 一路上我举着黑伞的手一直在发抖,一直到了村里都没有再放下来过。 到了家,我抱着黑伞坐在堂屋久久不能平息。我他妈都吓傻逼了,三胖子是咋回事我不清楚,但如果刚才我真走过去看,肯定会出事。 难道这就是爷爷让我们正月十五一定要从村里离开的原因? 我清晰的记得,村子里的诡异变化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那天我在家里缓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这时候我妈也做好饭菜端了上来。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我妈准备了三双碗筷。 我寻思着难不成是平头叔今天晚上要在我们家吃饭?不过这不可能吧,平头叔太阳落山之后从不进村的。 我抱着黑伞,问我妈这多的一双碗筷是给谁准备的,我妈说是给我爸,我又问我爸在哪,我妈指着我旁边的空椅子说:“不就在旁边坐着,瓜娃子,你昏头了啊?” 我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又把伞撑起来了。 后来这顿饭自然没有吃好,当天晚上我也睡得很不安生,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我觉得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肯定要出事情。 第二天清晨我刚睡醒就洗了把脸,趁着太阳升起,想平头叔还没过来的档口,直奔葛坝村,我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不能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哪知道刚出村,在半路上就碰到个熟人…… 第十一章 无法逃离的村庄 我才从村里出去,正闷头想着事情,忽然耳边传来一句:“哎呀,你还没死啊。” 我抬头看去,只见到有个姑娘正在我对面,她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长发披肩很是俏皮,正是昨天提醒我带把黑伞的那姑娘。 我心说真巧,我还正奇怪为啥我把黑伞撑起来之后‘三胖子’就看不见我了,没想到今天就碰到这姑娘了,正好趁这机会问问清楚。 我跟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怎么又在这边。 姑娘哼了一声:“你们这破农村以为我想来啊,过几天就走了。” 可能是答应过我,这次她对我知无不言。聊了一会儿,我知道了她叫当舞,不是本地人,这次只不过是回来探亲的。 我楞了一下,当午?当时也不知道脑子哪里缺了根筋,脱口而出:“那我就叫锄禾好了。” 她也愣了会儿:“你不是姓关吗……” 我说:“锄禾日当……” 话还说完,胳膊就被她掐了一下,疼的我啊的叫了一声。 “你再耍流氓,信不信我剁了你!”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脸上还挂着一片红。 我缩了缩脑袋没再敢造次,搓手堆笑问他:“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啊。” “有屁快放。” 我连忙将心头的疑惑问出来。 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把我憋坏了,我们村是什么情况?当舞为什么让我随身带一把黑伞,她是料到什么了吗?之前她为什么说平头叔要害我?更重要的是,她来找我爷爷干什么?我隐约觉得这姑娘知道点什么。 “说你傻还真傻啊,是谁害你我不知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把衣服鞋子给‘鬼’穿了,太简单不过了,因为我看见了。”她倒是挺爽快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她才坐火车过来探亲的,本来打算晚上来找我爷爷的,没想到正好就看见了我给包子鬼吃,给衣服鞋子鬼穿的事情。 这意思是,她看见那鬼长啥样、去哪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早知道之前就应该缠着她问清楚。只要知道了这鬼在哪里,一切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我心中一喜:“呃,那你知道不知道那鬼上哪去了?” “当然知道啊,不就在你们村吗?” 等等! 在我们村?这什么意思?昨天平头叔不是带我去葛坝村了,说鬼在葛坝村吗? 难不成平头叔又搞错了?看来那鬼有两份本事啊。 当舞不屑瞄我一眼,说:“傻蛋,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啊?你是猪吗?人家把你当傻子骗呢!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打死你都猜不到!”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鬼啊,那天晚上有个平头男人蹲在你家门外鬼哭狼嚎的,把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碰见神经病了。然后就看到你隔着门槛把包子、衣服、鞋子递出来,后来那个平头男穿上衣服鞋子假装往村外走,但在村口饶了一圈又回村里去了,但至于躲哪里去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脑海轰然划过一道闪电。 那天晚上我们家门外没有鬼,一直是平头叔蹲在门外吓唬人?他把衣服和鞋子拿好之后,又找地方藏起来才回头,第二天大早带我去了葛坝村? 想到这里,我彻底凌乱了。 平头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费尽心机的忽悠我到底是图的啥?吓唬我?有病吧。 我想不通。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平头男人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已经没办法离村子太远了。”当舞说道。 说实话,她真的很好看,但此时我已经无心欣赏。 我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手有脚的,想离开村子谁还拦得住? 当舞说:“傻蛋,你怎么这么蠢啊。你给平头男人的衣服是贴身的衣服吧?” 这个没错,乡下穷,不可能经常买衣服,我给平头叔的那件衣服,是一件经常穿的春装,还听他的,用中指血在衣服内衬里写下了生辰八字。 当舞又问:“那鞋子也是你经常穿的吧?” 我点点头,这也没错。 “这不就行了,你知道人家要你的衣服和鞋子干什么吗?” 我一愣,我只道平头叔是吓唬我,从来没想过他要我的衣服跟鞋子干啥,害我?拿一件衣服跟鞋子能干啥?以前听人说过,有的人有恋物癖,难不成平头叔是个变态?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恶寒,这他妈还不如是个鬼呢。 当舞摇头说:“你以为你长的很帅啊,人家有了这两样东西,你就出不了这个村了!” 这话把我搞的云里雾里的,为什么平头叔拿了我的衣服跟鞋子,我不能出村了,有关系吗? 当舞撇了撇嘴,说我不信拉倒,还说让我只管往外走,能离开这村子超过十里地,她名字倒着写。 我将信将疑,但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点没底了。问:“你确定?” 当舞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车站说:“不信你试试呗。” 我一咬牙,走到车站的破铁站牌下面等着,倒要看看这姑娘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怎么可能有人把我衣服鞋子拿去,我就不能出村的事情存在呢? 然而事情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这地方穷,门口没啥公交,一天就四趟车。村子门口这一站路叫苹果园,早上第一班23路车在六点半,坐上一个钟头左右便能到最近的县城,那里离我们村有几十里地了。 车来了之后,我留了个心眼,没让当舞跟上来,让她在原地等我,便独自一人坐上了车。 很多人可能没做过这种乡下的公交,这种公交上每天早上人都特别多,大部分都是担着菜篮子去县里卖菜的。所以车上很喧嚣,还有一股子味道,我上车之后,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静静思索。 我不知道这姑娘的话是真是假,但平头叔确实很可疑。之前就觉得晚上敲我门那鬼的声音很耳熟,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平头叔的声音。他那时候压着嗓子说话的,这几十年以来我又没见过他两面,所以一时半会没听出来。 想来后面那‘鬼’没回我话,故意以拍门声跟我交流,也是怕我听出来。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抖,这真他妈可谓费尽心机啊。平头叔一人分饰两角,这演技可谓是国宝级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23路公交已经开了好几站了,寻思着快到县城,便抬头望窗外看。 可不看不打紧,一看我就吓了一跳,到了县城附近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多农田才对,可窗外还是整片整片绿油油的农田。 我傻眼了,怎么回事啊?而且更诡异的是,刚才还满满的一车人全部不见了,整辆车里只剩下了我跟公交师傅。 我头皮发麻,心说,他们是不是提前下车了?不过就算是提前下车,也不可能下的这么干净吧。 于是走到车头问:“师傅,这到哪了啊?” 公交师傅是个中年男人,话不多,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开着车。 我以为他没听到,又大声说了一句:“师傅,车上的人呢?这是到哪一站了?” 司机师傅依然不理我。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这司机不会是聋子吧。哪知道这时候我再抬头一看,路边的破铁站牌上赫然写着二郎坪三个字! 车明明是开往县城方向的,怎么会开回来了?! 我两腿一抖,我们破农村的马路年久失修,又窄又难走,这种长公交车半路根本没地方掉头,也就是说,这车不可能从半路绕回来。想回来只能等到了县城之后掉头,回到起点站重新发车。 但我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钟,才不过开了半小时的车,时间根本不够! 我不信邪的没下车。哆哆嗦嗦的站在司机师傅身边。 没一会司机师傅把车门关上,车子继续往前。不过这次没有人再上车。 这一次我眼珠子一直注视着车外的风景,然而开着开着,叮当一声,司机师傅脚踩刹车,示意到站下车了。 朝旁边看去,只见到破铁站牌上赫然还是二郎坪这三个字! 我浑身一颤,没敢说话,咬着牙没下车,直到23路公交第四次在二郎坪停靠,我才浑身脱力下了车。 一下来我就瘫在站牌前,浑身湿透了。 这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公交司机,他踩离合、挂挡发车一气呵成,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那辆23路公交也正常驶离了车站没有再出现过。 我浑身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舞说的没错,我被困住了,我出不去了。然而这一切都是平头叔搞的鬼。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当舞早告诫我要小心,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不过这也不全是我的错,试想一下,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忽然有个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出来给你出谋划策、劳心劳力,你会信任他还是信任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 当舞一直在车站站牌附近等着,见我下车,便走了过来:“傻蛋,活该被人害。” 我扶着站牌站起来,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舞说话喜欢卖关子,她问我:“你知道定魂之术吗?” 第十二章 再探葛坝村 我不知道什么叫定魂之术,但今天碰到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怀疑定魂之术的阴毒。有什么比一个永远无法逃离的地方更恐怖的?23路公交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当舞点点头说:“知道东汉末年的宦官乱政吗?” 这个我知道,以前看历史书的时候了解过。相传那些年宦官当道,这群太监大权在握又因为没有那玩意无法行使男人的权利,所以非常之变态,经常以杀人为乐。也就是那个年代,巫术,蛊术各种邪术层出不穷,诸多书中都有记载。 当舞继续说:“这定魂之术,就是那时候的邪术。当年五侯专权,‘五侯’任人唯亲,其亲属族人依仗其权势,排斥异己,为所欲为。五侯当中有个叫徐璜的,他的侄子看上一位女子,遭拒后竟然率官吏闯入其家,抢走此女,哪知此女刚烈无比,不惜死亡也要连夜逃跑。这徐璜之侄颜面顿失,找徐璜哭诉,徐璜一怒之下便发明了此术。” “这东西不得了,人都有三魂七魄,定魂之术先剥人一魂一魄,将这一魂一魄强行钉在某处。因为人的三魂七魄之间不能分离太远,否则人是无法存活的。所以一旦想逃跑,只要距离远了,自己便会因为怕死下意识的回到定魂之地,根本无法自我控制。” “它能将人留在某地,永生无法逃脱!” 当舞说话的时候表情相当严肃,唬的我一愣一愣的,也就是说,这个术以前是专门给奴隶用的? 这时候我已经缓过气来了,小声问她:我是怎么知道我中的定魂之术? 当舞说:“你傻吧,你在贴身衣物上以中指血写下生辰八字,相当于把一魂附在了衣服上。你又把自己常穿的鞋子给了别人,相当于把一魄给了对方。这一魂一魄都交给了别人,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我算是发现了,只要是女的,都喜欢卖关子。有啥话一次性说完不成吗?整的人心里头直痒痒。 不过我连猜带蒙也明白了,平头叔假意帮我忙,实则是骗走我一魂一魄藏在村庄之中。所以每当我离开十里地之外,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来。 谁都知道人的三魂七魄密不可分,一魂一魄分离太久是要死人的。定魂之术相当于在我身上栓了根绳?这他妈把我当狗栓呢!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一件贴身衣物、一双鞋就能做到这一步,当真这么奇妙? 当舞点点头:“说你不懂吧,里头门道多着呢,早告诉你别让人当傻子骗了你还不信,记不记得我让你带上一把黑伞?” 我点头,恩了一声,那黑伞可帮过我一个大忙,不过这跟定魂之术有什么关系? 当舞说:“关系可大着呢,你丢了一魂一魄,相当于一个成年人四肢断了一肢,这种情况下你的灵魂非常弱小,最容易招惹脏东西。但同时,因为你灵魂的弱小,才可以藏在黑伞的方寸之下,让黑伞遮住阴阳,不让脏东西发现你。所以才让你碰见危险就马上撑上伞,不要和任何人搭话。” “你扪心自问一下,倘若你不是中了定魂之术,不是三魂七魄不完整,会遇上怪事吗?黑伞能救你一命吗?” 说到这里,我算是对这个姑娘心服口服了。没想到她的本事跟她的胸一样大。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 我俩又聊了一阵,我也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笃定了平头叔就是个骗子。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个骗局,将平头叔的真面目告知于众! 这时候已经正九点了,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便说到:“对了,你找我爷爷干啥啊?你认识他?我爷爷以前又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当舞摸了一把自己的小鼻子,说:“你爷爷啊,他……” 结果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一声喊:“关娃子!你咋在这?” 马路不远处,平头叔正过来。 我暗骂了一句,啥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过来? 当舞和我对视一眼,立即偏过头假装路过。 我也假装不认识她,不动声色跟平头叔打着招呼。 我傻,但我不是弱智。虽然今天知道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冲击,但我现在还不能乱了分寸。因为平头叔还没露出他的马脚,我也还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没有任何底牌跟他对抗。 平头叔走过来瞄了我一眼,又朝当舞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说:“你认识?” 我说不认识,出来买东西碰到的。平头叔没有追问,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但我我知道他今天是来找我干什么的,他想带我去葛坝村。 我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个幌子,我还会跟他去吗?不会。现在他越是要做什么,我就越是要跟他反着来,以此来逼他自乱阵脚。 但明面上我不能直接拒绝,我便冲他说:叔,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动,我们改天行吗?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应该是昨天吃坏肚子了吧。”我满嘴跑火车。 平头叔楞了一下:“你怎么能肚子疼呢?葛坝村还去不去了?这关系到你的性命啊!” 他越是焦急,我越是不慌,看来这葛坝村确实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或许平头叔所图的也是这个。我装作难受的样子蹲了下来,期间还杀猪样惨叫了两声。心说,你他妈不是爱装吗,老子跟你对着装! 平头叔见我难受的样子,也无语了,他将我扶到家中,陪着坐到中午便走了,我妈留他吃饭他都没留下来。 我问他上哪去,他说他自己去调查一下,有情况了会通知我。 我说好。 他走后,我趁着这难得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顺便跟我妈聊了会天。 我妈头被打破之后,这两天已经好了很多,不仅能下地行走,偶尔精神好的时候还能做个饭。 今天的中饭就是她做的。 可我刚在桌子上坐下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今天桌子上放了四双碗筷,多了两双……不仅如此,吃饭的时候,我妈一边给自顾自的拉家常,一边给旁边的两个碗里夹菜,看起来就像是桌子两边坐了两个我看不见的人一样。 虽然现在是大中午,但我背心也不由得发凉。 我没敢多问,闷头夹了几筷子菜把饭端到房间放凉了才吃。 我妈还一个劲的在外面骂我没礼貌,说家里来了客人怎么还这样。我一句话都没敢说。 村子里的发生变化的不仅是我妈,其他人也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吃完饭我还看到村尾的鳏夫牵着头驴去拉磨,结果也不知道是咋地,那头驴子发了疯,把鳏夫拽倒了,胳膊卡在磨盘里,半个臂骨都卡断了,鲜血直流。 但鳏夫却跟没事的人一样,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了,连他妈医院都不上。 我都傻眼了,半个胳膊都快被磨盘弄没了,这尼玛直接走了? 除此之外,打小对我很好的张婶也变了,他们一家人围在桌子边上吃饭,我凑过去想看看他们吃的啥,结果头一凑过去差点没给我吐出来,桌上三个盘,一个装着一盘子泥巴里面还有蚯蚓在乱窜,一个盘子里装的树叶,另一个盘子里装着蛆。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氛围。 下午的时候我坐不住了,收拾了一下打算去葛坝村。 我不能再等了,我不知道再等下去村子还会有什么变化,但我觉得这种变化迟早会波及到我身上。我只能先发制人,将事情搞清楚才能破这个局。 葛坝村离我们村不到十里路,正好在定魂之术的范围之内。 想来这应该都是平头叔谋划好的。 第二次来到葛坝村,我驾轻就熟顺着上次胖大婶告诉我的地点找到了一个院落,这就是疯姑的家了。到了之后,发现这是一处破败的土砖房,土质院墙高低不平,感觉一脚踹上去都能把整个院墙给踹塌了。 院子里更是破败不堪,在院子西南角有一个泥巴堆出来的猪窝,里头养着几只猪仔,院子正中央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大水缸。 我走进疯姑家的院子外,砰砰砰,轻轻的敲了三下门,里边没反应。 砰砰砰…… 我又轻轻的敲了三下,里边还是没反应。 我寻思着疯姑是不是不在家啊?便伸着脖子从门缝里往里看,结果脸刚贴过去,就看到一个血红的眼睛也正抵着门缝往外看…… 我操,我裤裆发热,差点啊的喊出来。等我缓过气,心有余悸想再去看,门缝里那只眼睛又不见了。 我捉摸着难不成是疯姑?这疯姑是疯子,能做出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想着我心里也放松了。 正打算再敲门,忽然旁边闪过一个虚影……一只花猫忽然从旁窜出,半蹲在地上,两只前爪按在门板之上抓挠,口中则发出呜咽之声…… 我听过猫叫,可从没见过猫叫的这么凄惨的,捉摸着这猫不是来这边磨爪子吧? 可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滴个乖乖,猫哭丧!要死人了啊!” 第十三章 秃顶大爷 我回头一看,站在我身后的是个秃顶老头,我之前见到他在村外的河边晾白捉鱼。 秃顶老头啧啧两声:“我滴个乖乖,猫哭丧这是要死人啊。” 养过猫的都知道,有时候猫会半蹲在地上,两只爪子在门上摩来摩去,身子尽量拉长,这是在磨爪子,基本上所有猫都会这样做,怎么会是猫哭丧呢?这只猫顶多就是叫声比较难听罢了。 秃顶老头呵呵一笑,说:“小伙子,没见识了吧,人是怎么哭丧的你没见过?你再看看这猫。”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猫就是在普通的磨爪子啊,但紧接着我发现了一点不同,这猫在门板上划拉的同时,会用爪子往脸上一摸,做一个洗脸的动作。 我一想,顿时一惊。丧礼我参加过不少,在乡下更是有一种职业叫哭丧妇,专门在丧礼上给人哭丧的,哭的越是凄惨,赚的越多。 这些哭丧妇已经成为了一个产业链,哭丧也已经套路化了,他们哭丧的时候往往也是这样,两手前伸做悲痛状,然后再把手缩回脸上挤两滴眼泪。 这猫的动作和声音……可他妈不是在哭丧! 我吓的一个哆嗦,连连往后退了两步。那秃顶老头在后面扶住我:“我滴个乖乖,你慌什么。” 我他妈能不慌吗,这猫哭丧是要死人的,死的是谁? 见我不说话,秃顶老头看了我一眼,这次他认出我昨天来过了:“你怎么又来了?” 我没答话,心里却在想,这猫在疯姑门前哭丧,意思是疯姑要死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关头?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拍脑门子,我明白了。看来疯姑应该就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了,所以有人见我快要接触到疯姑,就想把疯姑弄死。 想到这里,我连忙往前两步把那猫赶走,想翻墙进去看看疯姑到底怎么样。 哪知道这时候一只枯瘦的手拽住了我:“你小子干什么!”秃顶老头吼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可能是眼看着真相就在眼前,我情绪特别激动,这老头阻止我,说不定他就是幕后黑手。就大骂道:你他妈快放手,听到没! 秃顶老头愣了一秒,说:“呵呵,你小子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行,我不拦你,你去吧。” 我挣脱开去,刚走到一半,想到门缝里的那只眼睛,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刮子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怎么这么冲动呢?疯姑什么情况我都没搞清楚。万一这样翻墙进去,被疯姑砍死了咋办?疯姑是个神经病,神经病杀人不犯法,我不是亏大发了? 这么一琢磨,幸好院墙不高,我就踩着石头院墙里看了两眼,发现院子里根本没人,我顿时疑惑了,院子里没人,那么刚才的眼珠子是哪来的?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那秃顶老头喊了一声:“小伙子,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就快走,这边没什么好逛的。”秃顶老头说完就走。 我看他这样子似乎是知道点什么,便死皮赖脸跟了上去,一口一个大爷的叫着,想打探点消息,哪知道秃顶老头油盐不进,硬是啥都不说。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秃顶老头忽然咳了一声,指着路过的一条狗骂道:“别人家狗还知道帮忙看家之后才来要吃的,你这蠢狗屁事没干就敢蹭上来!” 我一听立即明白了,得,这老头在指桑骂槐呢,嫌我没跟他送礼。 我也不是傻子,连忙一路小跑到小卖部下血本买了一条好烟一瓶好酒,拧到老头面前。 秃顶老头这才嘿嘿一笑:“看你小子还挺识相的,我就喜欢你这种人,一点就通。有啥事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我忙问道:“大爷啊,你们村的疯姑是咋回事?” 秃顶老头说:“还能怎么回事啊,疯子一个,村里人都躲着她,她以前……” 我连忙打断他,疯姑把自己的孩子煮了的事情我知道,没必要再说。 秃顶老头尴尬笑了两声:“你知道啊,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哑然,这老头吃拿卡要啊,东西都送出去了可不能便宜他,便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疯姑家院子啊?” 秃顶老头四下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这个不好说,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可千万不要再到疯姑家附近晃了。” 我嗯了一声,但心想这是不可能的。我隐约觉得我已经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疯姑现在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必须要抓紧。 秃顶老头抽出一根烟看了一眼,说:“这烟不错,刚才说到哪来了?” 我说你让我别去疯姑家。 秃顶老头麻溜点燃烟说:“没错,你可千万别再去疯姑家了,那里不是你这种小伙子能去的地方。” 我一愣,疯姑家难道还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不得? 秃顶老头给我散了根烟,让我别客气,抽根烟压压惊。我寻思着这烟明明是我送他的,他装啥啊装,但我还是恭敬接过烟。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抽烟,抽第一口的时候就咳了出来,味道特别刺鼻,但习惯之后,又别有一番滋味。让我的脑子冷静了很多,兴许这就是大人们都喜欢抽烟的原因吧。 秃顶老头嘿嘿一笑,说:“冷静下来就好,你是关爱国的孙子,对不?” 之前那胖大娘都能认出我,秃顶老头认识我爷爷也不足为奇。 秃顶老头笑道:没错,我认识你爷爷,而且打从你第一次进村我就认出你了。 第一次进村就认出我了,那为什么不喊我?这老头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内向的人啊。 他说:不是不认,是不敢认! 我一愣,不敢认? 他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我倒不介意跟你聊两句,但你是跟着一个小平头一起来的,对不? 我点头。但这跟平头叔有什么关系? 他又说:关系大了,那小平头在我不敢跟你说话啊。 这下我更奇怪了:大爷,您有什么话直说成吗…… 秃顶老头压低声音:“那小平头是鬼……” 我啊的叫了一声,这……不可能吧,平头叔每次出现都是大白天,他怎么可能是鬼。 见我不信,老头说:“你仔细想一下,那个小平头虽然是白天出现的,但你看到有人跟他说过话吗?” 这个确实,平头叔回乡下之后,跟他说过话的屈指可数,大部分情况下大家都对他视若无睹,好像他并不存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平头叔少小离家,很多人不认识她,但现在想起来,好像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主动找外人聊过天。 难不成平头叔真是鬼?别人都看不见他? 我曹,我当时腿就一软,这太惊悚了。 秃顶老头又递来一支烟,我接过大吸了两口,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之前一直是在以一个活人的角度,去揣度平头叔有什么目的,但我完全没想过平头叔如果是个鬼会怎么样。 但倘若这样一看,之前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就说的通了。我以前听老人说过,有的鬼会找替死鬼,把人害死了自己才能往生。但因为鬼无法直接杀死人,所以他们往往通过循循‘善’诱,把人逼疯,诱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自己死亡。 或许平头叔的目的就是如此,他想看我陷入绝望,好趁机拉我替死。 好一招计中计,可谓是费尽心机。 秃顶老头见我平静下来了,才说道:“你别急,既然他要害你,自然也会有人要救你,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 我恭恭敬敬给他拜了一拜,说:“有什么指点,您老人家直说。” 秃顶老头说:指点谈不上,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爷爷死的莫名其妙,是不是?” 我点点头,乡下死人是大事,有心打听的话总能打听到。 他又问:“你爷爷死后,是不是给你爷爷抬过棺的八仙还有钱九、赵老狗也都死了?” 我说是,他们这几个人死的不冤。 “他们死了之后,正月十五开始,你们村里还有什么别的变化吗?” 最近村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虽然看上去一个个都是大活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丝细微的变化。我总觉得很不对劲,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老头接着说:“因为正月十五了啊。人人都知道正月十五元宵节,但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元宵节是为了什么。其实古时候,人们纷纷在这一天点灯笼办灯会,是为了驱逐黑暗的恐惧感。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这是一年中生机乍起之时,这也同样意味着这是一年当中生机最少的一天!” 秃顶老头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渐渐的相信了他,便问他我该怎么做。 老头压低声音说:“有些事儿,我说出来怕你不信,所以只能你自己先去确定,等你确定了,我再来指点你一二。” 我问:我确认啥? “你先回家,挨家挨户的看,看一下你们村每户人家的日历是哪一天!知道了这个日期我才能救你!” 第十四章 诡异的日期 从葛坝村出来,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经过当舞和秃顶老头的双重确认,我认定了平头叔就是那个想要害我的幕后黑手,而且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幕后黑手竟然还是个鬼。 兴许我家的惨状也全是平头叔害的,我爷爷的死跟他有关,钱九叔、八仙、赵老狗的死也跟他有关。 想到这里我恨得牙直痒痒,我们老关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畜生。不管他是人是鬼,但他名义上还是我二叔,我们之间也有一分亲缘,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闷闷不乐回到家,是我妈开的门。我发现自打我妈身体好转之后,行为却越来越诡异了。她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做饭的时候也总在桌上多放一两双碗筷,说是给客人的,但我每次都没看到有客人来。这种场景是在是太渗人了,我头皮直发麻。 “关娃子,你干嘛去了?”我妈开门,拉我到院子里坐着。 我撒谎说家里闷,出去溜达了一圈散心。 “我说你这娃儿一点礼貌都没有,中午来了客人你说走就走,也不跟人家搭个话,学校没教你啊?”我妈瞪着我。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哪来的客人啊,我怎么没看见。 我是真没看见,中午就见到桌子上有四双碗筷,但只有我跟我妈两个人,客人在哪? 我妈一指院子里的一个空荡荡的藤摇椅说:“不就在哪,是你三婶儿!这么大念书念傻了吧,不知道喊人?” 藤椅上有个屁,空荡荡的哪来的人? 我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忽然那藤摇椅吱呀前后摇动了一下,就像是有人从上面站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这时候我妈拽着我的手走到摇椅边上,指着前面的空前说:“快喊人啊,傻愣着干啥!” 我不想喊,但又不得不喊了一声三婶儿。 然后我妈便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说什么“哎呀,孩子都这么大了,要什么红包啊。”、“这瓜娃子整天不让人省心……”、“唉,老三,这红包还是算了吧,这娃儿脸皮薄,估计不好意思收。”、“你这是啥意思,客气啥啊!”…… 说着说着,我妈眯着眼睛冲我笑了笑,然后伸手往藤摇椅前方的虚空抓了一把,做了一个接东西的动作,然后往我荷包里一塞。 “三婶儿非要给你,你就拿着吧,还不快谢谢三婶儿。”我妈捅了捅我胳膊。 这他妈是咋回事?我直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但我妈这样看着我,我也只能勉强说了声谢。说完之后我妈便不在管我。 我赶紧跑了出去。 情况越来越奇怪了,我妈简直跟得了精神病一样,说句遭天谴的话,我怀疑他之前是不是把脑袋撞坏了。 想到刚才的事情我还心有余悸,心里止不住的想抽烟,或许目前也只有香烟能让我镇定。于是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比较便宜的老红梅。 付钱的时候我伸手一摸兜,顿时手一抖。 不对,荷包里有几张钱摸起来跟人民币不一样,纸质非常粗粝。我拿出来一看,上面红红绿绿写着四个大字,天地银行! 我靠,这他妈是冥币! 我啊的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这钱是刚才我妈塞我兜里的,她说是三婶儿给我的红包! 三婶儿是谁?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忽然想起来,三婶儿是我妈的一个姐妹,都过世十几年了。 我如遭电击,这他妈怎么回事? “关娃子,你还要不要烟啊?”小卖部的大爷贼溜溜看着我。 见我不说话,他嘟囔了两句:“这瓜娃子,要给钱就给啊,怎么把钱扔地上,这不是糟蹋钱。”他说着走到我跟前,把掉到地上的冥币捡了起来…… 我慌了,说:大爷,这是冥币…… “瞎说啥啊,你瓜娃子别想骗我,这不就是钱,你还想赖账不成?对了,你是不是怕你老汉知道你抽烟?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他说的,谁小时候没有偷偷抽过烟啊,再说你今年也十八了,是个大人,抽个烟又怎么了,你家老汉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十五……” 他说着说着就把冥币美滋滋收到了钱箱里,仿佛完全没看出来那是冥币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想叫,又叫不出来。就像有一双大手狠狠的卡住了我的脖子,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他妈诡异了! 整个村子都有问题! 我不能再等了,秃顶老头说过,让我挨家挨户看一下日历。我本来打算明天白天去看,顺便去找一趟秃顶老头的,但现在看来不能等了。 我得快点照秃顶老头说的去做,不然等这些变化轮到我身上来就避无可避了。 更重要的是,我妈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我妈不行。 一咬牙,我硬着头皮挨个敲门假装有事,顺便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日历。 乡下比较落后,日历不是城里流行的那种挂历。我们乡下的日历都是厚厚的一叠纸张,每一张写着一个日期,过一天便撕一天,所以一进屋就能看到是什么日期。 然而奇怪的是,日历的日期没什么异常的。今天是正月十六,日历上的日期也是正月十六。 这……日期没问题啊,秃顶老头让我看啥?他不是在耍我吧? 但村里的诡异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不敢轻易断言没事。 我寻思着,要不明天再看一次? 打定主意,我硬着头皮回到家中。我妈还在对着空气唠嗑,见我回来理都不理,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敲我门说了一声:“关娃子你今年十八了吧?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娶媳妇儿了。今天你三婶儿来就是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改天你们认识一下啊。” 我随口应付了两句也没有当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挨家挨户去敲门。这一趟回来之后,我整个人都瘫了,不对,不对,太奇怪了。 昨天日历上的日期是正月十六,然而今天日历上的日期却变成了正月十五。 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谁把撕掉的日历黏上去了,但根本就没有黏贴的痕迹。 这到底咋回事?难不成时间倒流了? 这天,我饭都没吃,带着这个消息直奔葛坝村,在村尾的一颗老树下找到秃顶老头。 “我滴个乖乖,还真有这种事啊。”老头听完我的话,嘴巴一直啧啧个不停,“我这辈子都没碰上过这种事,你小子中奖了啊!” 我说:大爷,你就别笑话我了,到底什么情况,直说行吗? 秃顶大爷这次非常爽快:“乖乖,出大事了啊,你爷爷是啥时候去世的?” 我不会忘记,爷爷是正月初三去世的,临死前留下了哪个古怪的遗言。 老头又问:“那你家里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细细一想,追根溯源的话,这些诡异的情况从年初一王麻子来找我们的时候就出现了。 秃顶老头眉头紧锁:没错,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从年初一开始的,等日历上的日期从正月十五倒数到年初一,一切回到原点的时候,也就是你们村子灭亡的时候。 我浑身一抖,背心已经凉透了,都这个节骨眼了,也由不得我不信他。我问: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秃顶老头闭着眼睛,唰的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现在有求于人,我再拿架子我就是沙比了,便赶紧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着。 老头美滋滋抽了一口,告诉我先别慌,他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让我在留在这里吃一顿午饭,等他仔细想想。 我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他让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下,我把我被王麻子从外面骗回来知道前几天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老头听完,手忽然一抖,吧嗒一声筷子掉地上了:“我滴乖乖,这事比我想的还凶险啊。” 我急切的问: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救啊?您给个实诚话行不? 话到了这里,秃顶老头也没再卖关子:“救,当然有救!我刚才听了一下,你说一切的事情是从你回村开始就发生了对吧?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一切在你回村之前就已经开始进行了呢?” 我一愣,哎呀,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老头又说:“你刚才不是说,年三十晚上你回来,看到你爷爷在门口糊对联?” 我重重点头:对! 秃顶老头一拍桌子:“这不就对了!或许一切的诡异都是从你爷爷贴对联开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日历倒数到正月初一之前,反其道而行之,把你们家门外的对联给撕了!这样的话这个局就破了!” 老头说完便得意的伸出了两个手指,我赶紧给他夹上一支烟点燃。这话说的太他妈对了啊,既然一切的诡异都是从贴对联开始的,我便反其道而行之不就行了! “吃饭吃饭!”秃顶老头美滋滋抽着烟,招呼我快吃饭。 我还是照例把饭菜放凉了才入口。 吃完饭,我又买了点好烟好酒,送到秃顶老头的家中。老头嘴上说不要,但手上动作比狗都快,我刚把烟酒拧过去,他就把东西收下了。 秃顶老头还再三嘱咐我这件事一定要越早办越好。 我也当下离开了葛坝村。 但走到一半,忽然感到背部很凉,总觉得被什么东西顶着在,回头看,只见到疯姑家的院子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站在院子门前往我这边看…… 第十五章 识破你的真面目 我寻思着这个女的应该就是疯姑了,她确实长得挺渗人的,两只眼睛血丝密布,盯得人后背发毛,我赶紧加快步伐往外走。 谁知刚出村还没走两步,秃顶老头忽然一路小跑跟了上来:你小子慢点! 我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秃顶老头四下看了一眼,凑我耳根边上说:“我滴个乖乖,这么急着走干啥,我话还没说完。虽然对联是要撕下来的,但也不能就这么去撕,我好人做到底,再多帮你一次。” 这老头人还不错,我们只见过两面他竟然如此用心帮我,对比之下有亲缘的平头叔竟然要害我,真是人心隔肚皮。 我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对秃顶老头鞠了一躬。 秃顶老头连忙扶住我:“我滴个乖乖,你拜啥拜,拜啥拜啊,受不住,我还没死呢!” 我感动的都快哭了,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听我的,今天回家之后去找一身绿色的寿衣穿上,一定要是绿色的,沾一点红或者花都不行,明白吗?” 我急忙点头。 老头又说:“然后再整一双黑色的布鞋,晚上十二点整,换上寿衣和布鞋,走到大门前把对联撕下来烧了,之后不管发生啥事都不要管,不要问,回到房间闷头就睡,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我听完一激动,把荷包里剩下的几十块钱全摸出来递给了老头,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临走前,秃顶老头还再三强调,让我撕对联的时候千万要穿好寿衣,除了寿衣跟黑布鞋之外其他的都不要穿。 我问他那内裤咋办。 老头说入春了天气转暖,不穿正好,当遛鸟了,凉快。 离开葛坝村,我在附近找了个卖丧葬用品的,整了一套绿色的寿衣跟黑布鞋,然后才回到家。 买寿衣的时候,老板还好奇盯着我说很少有人买这种纯绿色的寿衣。 我笑了笑说家里老人的遗言,老板就没再问。 回到家,我把寿衣藏好,蹲在门前静静的抽着烟。这两天来,我已经习惯了抽烟的感觉,每当心虚繁乱的时候总喜欢点燃一支,看这猩红的烟头静静思索问题。 此时我心里已经有了方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终结,然后找平头叔摊牌。 平头叔这个‘人’真的是心机太深了,从他回村起,就给我设了局,这个局很凶险、很复杂。 一开始我和我妈明明没有跟他打过电话,他为什么精准的在那节骨眼冒出来呢?如果我多想一下,或许事情会大不一样。 后来平头叔渐渐的博取我的信任,就是为了把我骗到葛坝村的疯姑家中,借着疯姑这个疯子杀人。 这其中一环扣一环,可谓是精妙无比。假如不是我机灵,碰见了当舞和秃顶老头,不然我还真发现不了这个骗局。 不知不觉烟空了半包,我也完全冷静了下来,虽然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但这已经不重要。 晚上,我妈做好饭菜喊我去吃。 这次,桌上放了三副碗筷,一副是我的,一副是我妈的,还有一副放在空位子面前。 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只要过了今天,所有的诡异都会恢复原状。 然而奇怪的是,今天桌上的菜全部都是冷菜,连梅菜扣肉都是冷盘端上来的。 我妈今天是咋了?他也不吃热菜了? “你看啥看啊,都做你喜欢吃的菜还不行?”我妈瞪着我。 我说有点不习惯。 虽然我打小就有个吃冷饭的毛病,但从小到大还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对了,记得你三婶儿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吗?”我妈忽然来了一句。 我应付了两句说记得。 但心想,三婶儿死了十几年了,给我介绍个屁对象。 我妈指着旁边的空凳子说:“人家姑娘在这了,你认识认识。” 那边的空椅子下有双绣花鞋,好像真有个人坐在那边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也头皮发麻,忙说:哎,妈,我还小,算了吧…… 我妈瞪我一眼:“人家闺女好容易来一趟,你说的都是啥话!”她说完便转头朝着绣花鞋的方向又说:“闺女啊,别介意哈,我家升娃子没处过对象,害羞!” 说着说着唠起家里长短。 “闺女今年17吧?比我家升娃子还小!不过不打紧,你看我,以前闹饥荒,我16就跟了升娃子他爹呢。小两口过日子,主要是看对眼,你觉得我家升娃子咋样?” “哎?怎么样,我家升娃子长得不错吧?” “……” 说着说着,我妈咯咯咯笑了起来:“你看,人家闺女都没意见了,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干啥。” 我妈边说边对着那双绣花鞋夸,说到最后,一甩手:“算了,给你们两个小年轻留点空间,你们自个交流哈。”把门带上出去了。 我都傻眼了,我妈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我跟一双绣花鞋,我跟一双绣花鞋能交流啥啊?交流怎么传染脚气? 我捏着鼻子寻思把鞋子扔出去算了,哪知道手刚伸出去,那鞋子竟然蹭的往后缩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我啊的叫了一声,腿一软一屁股跌地上。 然后那双绣花鞋就哒哒哒的往门外面跑了出去。 我他妈都吓傻了。 没一会我妈气冲冲的跑进来指着我数落,说我怎么才见面就欺负人家闺女,结结实实骂了我半个钟头,完事了让我在家里待着。 我坐在椅子上抽了根烟久久不能平静,要不是秃顶老头告诉我要在晚上十二点整再撕掉对联,我真很得不现在就去把对联撕了。 这时候平头叔从外面进来,好奇看了我一眼:“你瓜皮怎么学会抽烟了?刚才你妈气冲冲的跑出去是干啥了?”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他竟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这演技,不给他颁个国家一级演员的职称,真是埋没他了! 我说:你来干什么? 平头叔见我语气不善,说:你瓜皮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我早上就来找你了,你人怎么不在? “我去哪还要告诉你?” 平头叔气得劈手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指着我想骂人,最后又没有骂出来:“算了,我今天不跟你瓜皮计较,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你跟我去一趟葛坝村,我已经有线索了。”说完转身就走。 我冷笑一声,心里的憋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你的线索是不是就是一个叫疯姑的女人。” 平头叔停住脚步,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心中嗤笑,呵呵,装,你接着装,你他妈不就是想把我骗到疯姑那里,借疯姑这个神经病的手弄死我吗?神经病杀人不犯法也不引人瞩目,更能拉我替死,可谓是一箭双雕。 但我嘴里可不会这样说,等过了今天晚上,我再跟他摊牌,看这孙子还有什么话说! “有人告诉我的。”我说。 平头叔一愣,伸手抓着我肩膀:“谁告诉你的?!你瓜皮说实话,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 以前一直都是平头叔在骗我,在牵着我的鼻子走。我眼咕噜一转,决定撒个谎,也掌控一次主导权。 “有个女的告诉我的。” 平头叔脸上表情忽然变的很惊恐,确定四周没人才拉着我小声问:“女人,什么女人?长什么样?” 这……我楞了一下,平头叔这个反应是咋回事?为什么他听到有个女人会这么激动?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说:“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波大腿长,身段很好。” 哪知我话音刚落平头叔更激动了,他抓着我的肩膀:“那女人是不是还穿着旗袍,头发很长,年纪不大,左脸下面有颗痣?” 这……还真有这个女人? 我隐隐觉得平头叔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但此刻我没想这么多,既然他都说了,我顺着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女人。 平头叔使劲拍了一下大腿,说:“你瓜皮怎么惹到她了!”说完他在屋里踱着步,思索了许久,才说:“关娃子,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嗯了一声,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这个女人可能会撒谎,但她不会害你,所以你能相信她。” “第二,这个女人背后的人不能信。” “懂了吗?” 这女人是我杜撰出来的,理论上是不存在的。可平头叔说的这么煞有其事,我也只能点点头。 随后平头叔就走了,临走前还嘱咐我刚才说的话一定要听进去,而且这两天不要随便出门了,他得出去找个人,这两天不在。 我点头说好。 等他走后,我心里暗自猜测,平头叔骗过我不少次,或许这次也是他在装神弄鬼,想到这里我心下释然。 在家一直静静的等候到午夜十二点。 我光屁股穿好寿衣和黑布鞋,悄悄走出了大门。 说实话,秃顶老头说的没错,光屁股穿寿衣还真有点凉快。 到了大门外,我卡着12点整,伸出五指想把门上的对联撕下来终结这一切。 谁知我手刚伸出去,忽然一双苍白的手伸出来搭在了我手上…… 第十六章 夏虫不可语冰,十八不可穿绿 我吓得叫了一声,立马转身一脚踹了过去,却踹了个空。 我楞了一下,没人? 身后空荡荡的,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难不成搞错了? 说起来,我们家这对联真有点古怪,记得年三十晚上,爷爷上蹿下跳的死活贴不上去,没想到爷爷下葬之后,倒是没有再出过问题。 对联倒是很普通的春联,上联,红日迎官入门;下联:春风送才到家。横批:升官发财。 不瞒大家,乡下比较俗,就求个升官发财,这对联很普通,没问题。 我一咬牙,再度伸手去撕,哪知道刚碰到对联,一只惨白的手又搭了上来。 这次直接把我给吓懵逼了,那手冰凉冰凉的明显不是活人的手!回头一看,又没人! 我裤裆一热,差点尿出来!赶紧闭眼双手合十说:“各位大哥大姐,行行好,我就撕个对联,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等事情完了我给你们烧点钱成不?” 念完我继续想撕,这次那只手倒是没再出现。可每次当我想靠近对联,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住我的脖子,卡的我喘不过气。 俗话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次之后,我就没胆量靠近对联了。 有东西拦着我不让我过去。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我猜测这可能是平头叔干的。这更说明了这个对联就是整件事的关键! 我低头思索,想找个办法,可不低头不要紧,一低头把我吓得跳了起来!只见到门前有一双绣花鞋正好拦在对联面前。 这只绣花秀就是我妈白天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一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只鬼是平头叔一伙的? 这只鬼又是我妈介绍给我的‘媳妇’,这是不是意味着…… 我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了! 不对!我还是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我总是纠结平头叔要害我,可万一我妈也跟他是一伙的呢?我凌乱了。现在想起来,那天给爷爷出完殡,回来就见到平头叔跟我妈有说有笑的聊着天,这不奇怪吗? 家里才死了一个疯了一个,我妈就跟另外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我猛然一惊,汗都将寿衣湿透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再继续下去,心如死灰回到屋里躺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我妈都要害我,那我不如死了算球。 村里的事情就这样吧,就算全村都死光了关我啥事?平头叔想害我性命也就害吧,我自己也不在意了。 这种感觉太他妈难受了,得知从小把你带到大的母亲,整天却想要害死你会是什么心情? 第二天,我没有和我妈说话,除了吃饭就是躺着睡觉,一直躺到了第三天大早。我将寿衣拿到外面烧了,换上了我最好的一身衣服,动身前往葛坝村。 我这人知恩图报,秃顶老头帮过我这么多,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他说一声谢谢,以报他的恩情。 路上的时候还碰到了丧葬用品店的老板,老板一眼就认出我:“哎,你不是前几天那个吗?你家丧礼办的怎么样了?” 我说已经办好了。 老板接着说:“哎呀,可惜了,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我一愣。 老板拍了拍我的手说:“小兄弟,节哀,干我们这一行的啥不知道啊,绿色寿衣只有二十岁之前死的人才能穿。” 我来了性质,便给老板低了根烟点燃,问:老板啊,啥意思啊,给我说道说道,为什么只有二十岁之前死的人才能穿绿色寿衣啊? 老板说:小兄弟,你知道夏虫不可语冰吗? 我知道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天下午,一个书生在家看书,有个穿着绿衣服的人闯进来说要跟书生比学识。书生一时兴起就答应了,然后那人就问了书生一个问题:一年有几个季节? 那还用问吗?一年当然是四季啊。 可那绿衣服的人非说一年只有三季,书生跟他理论,憋的脸都红了都没能说服他,就在书生快要发脾气的时候,隔壁一个种花的老农过来拉着书生说:“三季,三季,一年就是三季。”边说边给书生使眼色,逼着书生说只有三季。 那绿衣服的人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书生就好奇问老农,明明是四季,为什么偏要说是三季?老农就说:“读书人,你不懂,你看刚才那人是不是一身绿衣服?他是什么?他不是人,他是蚱蜢,蚱蜢都是春生秋死,见不到冬天的。所以他们的一生只有三季。” 书生不以为然,哪知道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他无意间得知同乡里有个读书人死了,死的时候是清晨,穿着一身绿衣服在田里自缢了,浑身爬满了蚱蜢。 那老板点点头说:“对的,就是这个意思,夏虫不可语冰,十八不可穿绿。哪有年纪轻轻正十八的人穿一身绿?想穿,只有死人才行!” 老板说完,我顿时愣在了原地,脑海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夏虫不可语冰,十八不可穿绿! 我们家那诡异的对联,秃顶老头再三强调让我我穿着绿色寿衣去揭对联,他是什么意思?他口口声声说要反其道而行之,但这怎么看怎么是让我去送死啊! 老板又跟我唠了会嗑,劝我节哀就转头走了。 我脑海中乱作一团,最后一咬牙,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葛坝村,万一我冤枉了秃顶老头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喊住了丧葬用品店的老板:“老哥,等等,我有事想请教你。” 老板很客气,让我有事尽管问。 我说:老哥,您是做这一行的,肯定比较有经验……不瞒你说,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想请教一下,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鬼啊? 老板思索了片刻说:小兄弟,没想到你年级轻轻就怎么迷信,法子有是有…… “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胆子大。” 老板说:这样吧,你注意一下,一般鬼如果想在人间出现的话,他们会穿一黑一白两色的袜子,代表一阴一阳,表示游走在阴阳之间。 老板还有事,说完就走了。 我心想,万一别人起床的时候穿错了袜子咋办?看来这个方法也不是百分百准确。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葛坝村,找到秃顶老头的家,他看到我楞了一下:“怎么了?事情办完了?对联撕了没有?” 这一连三个问题蹦出来,比我还激动。 我摇头说还没有。 秃顶老头急得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脚一直在下面踱,把我都吓到了。 “你小子怎么办事的啊!我在家等你这么多天,你怎么连个对联都没撕掉啊?” 我说你急啥啊。 秃顶老头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改口说:“不是,我这不是关心你小子吗!你们村的事情越早办越好,等日历倒数到正月初一,你们全村都完球了。” 说到这里,秃顶老头站了提了提裤子。 我想到刚才老板说的那番话,下意识看去,只见到秃顶老头左脚穿着纯黑的袜子,右脚则是纯白的袜子! 我怦然一震,果然! 紧接着秃顶老头拉着我唠了会儿,一直暗示我要快点把对联撕下来,五句话三句话离不开这个。 我面上点头答应,但心里却把这老王八骂了一万次。 临走前,老头又语重心长的说:“别怪我啰嗦,看你小子的面相就是犹豫不决之人,这件事越早越好!记得,一定要穿绿色寿衣!” 我明白了,他打一见到我开始就算计我,什么猫哭丧啊,他就是不想让我接近疯姑罢了!不然他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 那么也就是说,一切的真相都在疯姑那里! 真他妈兜了一个大圈子啊! 从葛坝村出来,我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在外面绕了一圈,躲过秃顶老头之后我直奔疯姑家。 这次我没再犹豫,直接就翻墙进去了。 刚一进去就看到有个女人披头散发蹲在破木板门边,神经兮兮从缝隙里往外看。 这里是一个视野死角,从院子外面是看不到的。 这也就是说,我之前从门缝里看到的那只眼睛就是这人了。 而这人应该就是疯姑。 疯姑人如其名,确实疯的可以,见到有人进来,浑身发抖,在门板边上缩成了一团。 我走过去在疯姑面前蹲下,小声说:“疯姑,别怕,我是好人,我不会害你的。” 疯姑抬头看了一眼我,我顿时被她的这张脸吓到的。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整张脸都是烫伤的疤痕,头发凌乱的将连盖住,只从中漏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但是目光却非常瑟缩。 我拉起疯姑的手拍了拍,恩,手有温度。又看了看她的脚,那是一双同色的袜子,这说明疯姑是个大活人。 这下我完全放心了,好生安慰了几句,疯姑总算不再害怕。但同时我也发现了,疯姑好像不仅是个疯子,也是个聋子跟哑巴,她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 可能是常年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的缘故,她看到我非常高兴,一开始只是从眼神中透露出来一点开心,可等他看清楚我的样子之后,忽然兴奋了起来,围着我一个劲的拍手绕圈,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我一头雾水,至于这么开心吗?我脑子一个激灵,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我?” 第十七章 疯姑 “你认识我?” 疯姑对我的话没有反应,依然高兴围着我跳,我这才反应过来,疯姑是个聋子,听不见人说话,于是捡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你认识我?” 疯姑好像是识字的,看到地面上的字之后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兴奋了。 我一愣,她真认识我?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之前好几次都看到疯姑在远处偷偷的看我,原来是觉得我眼熟,但是因为她很久没跟人正常交流过,自身比较自卑怕吓着别人,所以不敢出来相认。 疯姑本性真的很善良。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疯姑,如果不看脸的话,她其实也并不邋遢,身上干净整洁,鞋子袜子都洗的泛白了,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针脚非常细密,说明她的针线活是一把好手。 如果抛开成见的话,疯姑其实就是一个毁了容的普通农村妇女,只不过是有点疯疯癫癫罢了,没必要把她想的太恐怖。 我略一沉吟,把刚才地上的字迹擦掉,重新写了一行字:“疯姑……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疯姑看懂了,咿咿呀呀叫了两声,忽然把两只手伸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疯姑伸出的手也停了下来,脸上表现出一股疑惑和不确信。 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躲开他。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刮子,疯姑没准备害我,我还躲她,我这不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吗,于是便站着没动。 疯姑朝我笑了两下,笑的时候扯动了脸上的疤痕,显得极为狰狞,但是眼神却很是慈祥。 她再度伸出两只手,虚空做了一个搂的动作,然后两只手在胸前环保,左手肘略高,右手肘放低,两手成环上下晃动。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疯姑又重复了几次刚才的动作我才明白,这是抱小孩的动作。 看疯姑这个意思……我小时候被她抱过? 疯姑见我明白了,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开心的跟过年似的。 这……不对啊!我这人记性虽然不算好,但小时候的事情还是记得的,我啥时候被疯姑抱过? 这时候疯姑拉着我,指着屋子示意我进去坐坐。 我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疯姑的屋子里不像外面那么破败,甚至可以说收拾的很干净,地面上一尘不染,屋子正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小木桌,桌子很老旧,很多地方都掉了漆漏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桌子腿也有点发柴。 我在正北方坐下,疯姑给我倒了杯茶,然后从柜子里找出只剩笔头的铅笔跟一个小本子递给我。 这看的我心里一酸,疯姑人真的不坏,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收到排挤?我在本子上写下:“姑,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找您有事,既然你认识我,那你认识我爷爷吗?” 疯姑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意,表示认识。 我又写道:“那你知道我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疯姑看了看小本子,又抬头看了看我,咿咿呀呀笔画了半天,我也看不懂他在表示啥。 后来干脆在在小本子上写道:我爷爷过世了。 疯姑眼珠子瞪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表情忽然变的很惊恐,她抢过小本子,刷刷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年三十时候发生的?你爷爷咋死的?” 我简单描述了一下。 疯姑一愣,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看来这个疯姑的确是知道内情的。我连忙写下一行字问是什么情况。 哪知疯姑没有理会我,而是转身回到了里屋,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百无聊赖四下张望,就看到东南角的柜子上放着一双鞋,这正是一双绣凤镶金的绣花鞋。 这双绣花鞋正是前几日阻拦我撕掉对联的那双! 这双绣花鞋很小,疯姑的脚明显穿不下去,那么这双绣花鞋是谁的?我妈说这双绣花鞋的主人是介绍给我的媳妇儿,难不成,她就是疯姑死掉的女儿? 原来疯姑一直在私底下帮助我? 这时候疯姑从里屋出来,递给我一个平安符,指着我的脖子让我挂上去。 我心头一暖,腮帮子发酸,虽然我跟疯姑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带给我的感动太多了。 相比最近和秃顶老头、平头叔的尔虞我诈,和疯姑在一起真的轻松多了。 想到这里,我重重跪下给疯姑磕了三个头,咚咚咚三声,代表我的感谢。疯姑慌张把我扶起来,咿咿呀呀表示着她无声的关怀。 这天我和疯姑聊了很久,她还告诉我,那绣花鞋是她闺女的。我想到了村里的流言,说疯姑把自己闺女煮死了,现在看来这也是无稽之谈。或许疯姑的闺女的确是死了,但她的死肯定跟疯姑无关。 最后在临走之前,我在门口和疯姑告别,她忽然走过来塞给我一张纸条,我一看,是一个地址。然后疯姑一只手举过头顶,在自己脑袋上晃了一圈,然后指了指远方。 这意思是让我遇见了危险就去这个地方? 疯姑点点头,慈祥的笑了笑,推了推我胳膊示意天色不早了,让我赶紧回去。 此事疯姑也回去喂猪了。 回到家之后,我点燃一支烟将事情理了理。 确实有人要害我,但这个人不会是疯姑,也不是我妈,我妈现在的情况只是有点疯癫。疯姑则是个被毁了容的正常人。 秃顶老头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逼,他先装神弄鬼,让猫哭丧来把我骗离疯姑家,又编造了一个谎言,告诉我疯姑家不是我能靠近的。这两招下来,当真是把我骗的死去活来。 最后他又暗示我平头叔是鬼,来离间我和平头叔之间的关系。 这老头,不简单! 要不是最后撕对联的时候被拦住了,说不定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我觉得这老头驱使猫哭丧的本事让我有点熟悉,和之前的鬼骑牛、狗拿耗子简直如出一辙。 我突然一震,狠狠将烟屁股摔倒地上,原来幕后黑手一直都是这个秃顶老头! 晚上吃过晚饭,天还没黑,我依然蹲在院子门口抽烟,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香烟了,只有抽烟的时候才能给我片刻的宁静。 正当我思索着整个事情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以为是平头叔回来了,哪知道回头一看,竟然是当舞。 这姑娘几天没见,今天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外套,非常喜庆,下半身则是那时候非常潮的紧身牛仔裤,把她的小屁股衬的很圆,很饱满,让人忍不住想抓一把。 当舞见我傻愣愣的样子,笑眯眯的说:“怎么着,你这傻子不欢迎我?”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美极了,我看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傻乎乎的说欢迎欢迎。 我问她来干嘛,当舞哼了一声:“这不是探完亲要回去,你们这破地方也没个共公厕所,等车的时候憋死我了。” 我噗嗤笑出来了,说:“大美女,我们乡下人都是随地大小便的。” 当舞脸一红:“少废话,快告诉我厕所在哪。” 我指了指我家房子前面的茅厕,她便快速跑了过去。 看到她跑动时候一扭一扭的屁股,看来她是真急了。 等等,不对,我记得当舞之前也说平头叔是个骗子?难不成她跟秃顶老头是一伙的? 又或者当舞也是个鬼,她也想害我? 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摇摇头骂自己傻逼。当舞怎么可能是鬼呢,她今天探完亲都要走了。 不过要验证这一点也很简单,她现在不是在上厕所吗?我过去偷偷看一眼,看一下他的袜子不就完了? 想着想着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这是干啥呢,为了分辨别人是不是鬼就去偷窥别人上厕所?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抬头望茅厕那边看了一眼。 但这一看,我立马就我曹了一声。因为我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大屁股…… 这真不是我想看啊,乡下的茅厕不比城里,很简陋,就是三面堆砖,给个遮掩的地方,有时候连顶都不封。 我们家前面的这个茅厕算好的,封了顶,还拉了半张草席当门帘。 但是坏就坏在这里。 这半张草席只能遮住人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有一点暴露在了外面…… 我隔着远,但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嗯,很白……哗啦啦一股热流从中流出,在冷空气中冒出丝丝白烟。 这起码说明当舞的身体是热的,既然是热的,那就不太可能是鬼。 我再一看,这姑娘左右两脚穿着同色的白色袜子。 这说更说明了这姑娘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如此,那么她之前说的就有几分可信了。 我一时间又迷茫了。 或许平头叔并不是单纯的在帮助我,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隐瞒这么多。 这时候当舞已经如厕完毕,我连忙挪了个位置,装作没事的人一样。 她走我跟前冲我说了声谢谢。 后来我俩聊了一会,直到公交车来了之后,她才跟我告别,我问她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第十八章 棺材村 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因为猥琐,或者因为刚才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而对这姑娘起了邪念。而是觉得她有点本事,兴许能帮上我的忙。 当舞楞了一下,片刻后娇笑起来,塞了张纸条我,说这是她的联系方式,然后就走了。 纸条上是一个小灵通的号码,我将号码收好便回到了家中躺下。 晚上我妈又开始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絮絮叨叨,我睡不着,拿出疯姑给我的那张纸条看了又看。 疯姑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棺材村14号。 我寻思着这棺材村是啥地方啊?听名字就怪晦气的。难不成去了这里一切的谜题就能解开了? 想了半天整不明白,干脆蒙头睡觉。 第二天大早,因为我没有手机,只能早早起床,去村头小卖部拨通了那个小灵通的电话号码。 “你到家了吗?”我问道。 当舞笑着说:“哪有这么快,你一大早打电话来干嘛?不怕吵到我?” 我开玩笑说:那你好好睡,我挂了啊。 当舞娇嗔了一声,说她坐车无聊,让我先别挂,陪她聊聊。 我这人不善言辞,但在她面前的时候却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发现我对这姑娘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大概聊到中午的时候,当舞说她快到家了,待会就没办法跟我打电话了,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楞了一下,想到了之前没有问完的问题,便说:你之前不是说来找我爷爷的,我爷爷是干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是当舞跑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她捂着话筒说:“你爷爷啊,我告诉你啊,你别吓到了。你爷爷以前是打棺材的,我家有人就是你爷爷帮忙打造的棺材,这次回老家探亲,我妈就嘱咐我要来拜访一下他。” 我一愣,我爷爷以前是做棺材的? 我以前听说过,做棺材的人,十个里面,九个无后。因为这一行阴气重,据说做久了阴气入体,要么性无能,要么因为自身阳气压不住英年早逝。 但我爷爷身体倍儿棒,不像啊。 挂断电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中午的时候,平头叔从外面回来,他给我说他事情办好了,让我跟他一起出去一趟。 我问他去哪,平头叔就说了三个字:棺材村。 我听到这里浑身一颤,棺材村?疯姑也让我去棺材村,这棺材村到底是什么地方? 平头叔说了个地址。 我一愣,那是在隔壁县,离这里百多里地。我去不了那么远。 平头叔脸上表情一变:“为什么去不了那么远?” 我说对啊,因为定魂之术的关系,我无法离开我们村十里地,这棺材村我是去不了的。 平头叔脸一黑:“谁告诉你定魂之术的?” 我瞎扯说是无意间得知的。 平头叔瞄我一眼:拉倒吧,你瓜皮想什么小心思我能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我干的? 我挠了挠头,的确是这样想的。 平头叔骂了一句狗日的,让我去找四根筷子一碗鸡血,我拿来之后,他把筷子插在了屋子东南西北四角,然后把鸡血淋在筷子上,然后脚在地上一跺,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了三声:“关升,来!” “关升,来!” “来!来!来!” 一连三声,声声声若洪钟!振得人耳朵生疼! 我一恍惚,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清风平地而起,依次绕四根筷子吹拂而过。随后我就听到了波的一声,就像是水泡被人戳破了一样。 紧接着我脑袋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就跟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醒过来一般。 平头叔这时候舒了口气,说:“行了,你瓜皮就是事儿多,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我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啥事。 平头叔说:“你中了定魂之术不假,但跟老子有个屁关系,你一开始就中了别人的招儿。刚才那个叫四方回魂阵,帮你喊魂的,暂时可以破了这定魂之术,不过不持久,想要活命还是得去棺材村。你瓜皮先前是不是一直怀疑我,你说?” 我不知道平头叔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我脑袋忽然清醒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颇为不好意思。 平头叔也没跟我计较,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急,现在就要走。 平头叔说宜早不宜迟。 我又问她我妈怎么办,我走了我家就剩我妈一个了。 我看到平头叔脸上的肉抖了一抖,紧接着他换上衣服平静的表情说:“没事,你妈能照顾好她自己的。” 我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最后还是拾掇拾掇跟平头叔出了村,临行前,我妈还做了几个烧饼让我们带路上。 这次23路车没再兜圈子,一路把我们带到了县城,然后转乘长途。 在车上,我问平头叔棺材村是啥地方。 平头叔告诉我那是我爷爷的老家,说完他还问我:你知道你爷爷以前是干啥的吗? 我说我知道,做棺材的。 平头叔点了点头,又问: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爷爷把你抱出去吗? 我听我妈说过,小时候我因为只吃凉的,常年生病,爷爷有一次晚上偷偷把我抱出去了。 平头叔说:“没错,那一次老爷子就是回了棺材村给你治病。” 我纳闷了,这是个啥道理?治病不去医院去棺材村干啥? 平头叔笑了笑:“说出来怕吓死你,你为什么喜欢吃冷的,你想过吗?人吃热饭喝热汤,狮子老虎也好一口热血,就算是狗,吃屎都赶一口热的。” 听到这里我就不服了,这意思不是就骂我狗都不如吗? 平头叔怪笑一声:“别说我骂你,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但凡有点灵性的生物,都喜欢吃热乎东西。只有一种东西不吃热的。” 平头叔这胃口吊的,我让他别废话了,赶紧说重点。 “只有死人喜欢吃冷饭!” 我听完,两手一抖:“我是死人?” 我掐了掐自己,有痛觉,又看了看脚下,也有影子,我怎么会是死人?我活的清清白白的,每天早上都晨勃呢,死人能晨勃吗?开玩笑! “你瓜皮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啥?我又没说你是死人。”平头叔笑了笑。 这时候已经到了站,平头叔就没再跟我多说。 我们下了车,因为棺材村还在这个县城之外,所以我们还得另外找车过去。 哪知道别说去棺材村的车了,连问了几个司机师傅,都没人知道棺材村。 平头叔也纳闷了,说:“不可能啊,这棺材村又不是啥穷乡僻壤,以前很有名的,村里专门做棺材。但凡有人去世了,都以能找棺材村的人打一口棺材为荣。” 我说还有这种事情? 平头叔重重点头,看他表情好像特别光荣:“你爷爷当年可是棺材村的一把好手啊,还记得你家的对联吗?” 我点头,记得,上联是:红日迎官入门;下联:春风送才到家。横批:升官发财。 平头叔说:“对的,就是这个,你爷爷打心眼里以当一个棺材匠为荣。如果这春联放在别人家,肯定有人避讳官才和棺材同音不吉利,但你爷爷就不这样想。” 我们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找去棺材村的车,哪知道整个客运站问下来,楞是没一个人知道棺材村在哪。 平头叔也一头雾水:不对,少数几个人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整个客运站的司机没一个知道? 我们一直在客运站附近逗留到了天黑,我也无语了。正当我们打算离开,明天早上再来的时候,有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给我们递了根烟:“朋友,就是你们要去棺材村吧?县里不会有司机去那边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我和平头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我们说话,肥胖男人又语重心长说:“这支烟抽完了赶紧回去吧,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年纪轻轻的别平白无故去送了性命。” 我和平头叔彻底懵逼了,平头叔上前一步拦住对方:“兄弟,有什么话直说。” 肥胖男人回头疑惑看我两一眼:“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说完又要走。 我赶紧上前,给肥胖男人递上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着,好声好气笑着说:“师傅,我们是棺材村的,一直在外面打工,好久没回来了,这不,挣了点想回来探探亲。” 肥胖男人这才哟呵了一声:“原来出去打工了,你们真不知道啊?” 我点头如捣蒜,我们能知道个屁啊,我从来没去过棺材村,平头叔打小出去闯荡,也没回过棺材村。 平头叔也混了这么多年社会,一看有戏,连忙拉着肥胖男人说:“兄弟,我们叔侄俩是真好多年没回来了。这样吧,那边有个馆子,我请!咱们有啥事边喝边聊,成不?” 肥胖男人见我们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了,到了馆子里坐下,三杯两盏之后,他捂不住了,伸手拍了拍平头叔的肩膀,说:“朋友,还是那句话,想活命,就别去棺材村了!” 第十九章 鸡鸣向阳 肥胖男人表情严肃,把我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给他递上一根好烟,问:师傅,为啥啊?为什么别去棺材村? 胖师傅伸手把烟推开,叹了口气说:“你们要是信我,就别再问为什么了,不然你们问破天,都不会有人带你们去那边的,棺材村,不能去!”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想回去探亲的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选个天气好的时候,买点纸钱蜡烛对着西北方向拜一拜算了。” 棺材村到底发生啥事了,听他说的,难不成村里没活人了? 胖师傅喝完最后一口酒,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别怪我说话难听,忠言逆耳,你们可千万要听进去。” 说完他扭头就走,平头叔推了推我,说他留下来付钱,示意我追出去。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胖师傅,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的。可能是喝多了的原因,他嘴巴这才管不住,醉醺醺说:“不是我不想说,是真的不能说啊。” 我说:师傅,你可尽管告诉我,我心大,不怕。 他这才叹了口气问我:“既然你是棺材村出来的,那你知道村子是做棺材为生的吧?” 我点点头。 胖师傅嗝的打了个酒嗝,说:“这就对了,就是因为做棺材,所以这村子邪门儿啊!” “年三十,经我牵头,有两个同事带着四个客人发车去棺材村,岂料人没送过去,回来的时候自己一个司机莫名其妙穿了一身寿衣,三天后,死了!另一车是回来了,可失踪了!驾驶座上坐着他妈的一个纸人!。” 我浑身一颤,脑袋轰然一阵响,大年三十发生的? 胖师傅点点头:“可他妈不是年三十,为了挣这点钱,那两个司机都丢了性命!” 但就这两件事也不至于让人不敢去棺材村啊。 胖师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之后也陆续有人发车去棺材村。但无一例外,没有人再找到过棺材村。棺材村消失得无影无踪,导航失灵,地图无效,根本找不到进村的路。” 我看他话里有话,便问:“师傅,看情况……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师傅咬牙说:“对!我们客运站除了发公交之外,也接一些包车的活,连路都找不到这太毁名声了,所以在年初三的时候,我组织了一批司机,想去棺材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哪知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我忙给他点燃一支烟,说: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事尽管说。 胖师傅这才说:“那天我组织了几个司机一起过去,一来是壮胆,二来也是为了挣回面子。我们从客运站出发,经过青园路上了新化大道,一路上没有停过,后面我们也的确找到了进棺材村的路。然而就在快到棺材村的时候,我一偏头,看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陌生老头。” 我一开始还觉得没啥,但旋即背后一凉,他们一路上没有停过,副驾驶上的老头啥时候上来的? 胖师傅语速越说越快,最后吧嗒脚一软:“可他妈把老子吓死了,那老头铁青脸,眼睛就一直盯着前边,问他话他也不说,就在我们快进入棺材村的时候,那老头忽然说话了,让我们不想死就在这里停下来,掉头发车回去。” 我问:那你们就都回去了? 胖师傅重重点头:“可他妈不是要回去,换你你敢继续走?” 我说我不敢,胖师傅语重心长拍了拍我肩膀:“小伙子,真的,棺材村别去了,过年到现在这么多天,棺材村只进不出,进去容易,能出来的只有死人。正月十五之后,情况更诡异了。” 此时我背后已经凉透了,我问胖师傅那老头长啥样,胖师傅说那老头长的还蛮精神的,就是个子比较矮,胳膊上有颗痣。 胖师傅说完就走了,我没有拦他,因为他刚才形容的那老头,不就是我爷爷吗? 我腮帮子发酸,我不知道棺材村发生了啥,但是我爷爷真的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或许胖师傅他们都得死。 平头叔付完钱追出来,问我有啥发现没有。 我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平头叔也不胜唏嘘,我们俩拧了几刀纸钱,跑到马路边上对着西南方烧了。 完事了我问平头叔接下来怎么办。 平头叔说:“棺材村有古怪,可能跟你爷爷的死有关,我们准备准备,明天再去。” 我说好。 当天晚上,我们在县里住下,我还出去给当舞打了个电话,然而这次没有接通,我寻思着应该是在家休息吧。 第二天大早,平头叔甩了两个包喊我起来了,我看了下,都是一些干粮、绳子、工具什么的。 既然没人愿意发车,我们干脆自己租了辆车开往棺材村。 我们租的是一辆四座的小车,平头叔开车,我坐副驾。开车前,他在后座上放了两只鸡,用红绳拴好,不让它们乱动。 我问他这是干嘛。 平头叔说:“记得那胖哥儿说的啥吗?” 我说记得,那胖哥儿说棺材村易进难出,能出来的只有死人。 平头叔摇摇头:他说错了。 我一愣,啥意思啊? “能进去的,也只能是死人!死的那两个司机,我估计连棺材村的毛都没看到一根就死于非命了。” 我浑身一颤,那这意思,我们还得去死才能进棺材村? 平头叔说:那倒不必,这两只公鸡就能帮我们进去。 我回头看了下,这公鸡黑背紫羽,头冠鲜红如血,煞是威风,不过……这没开玩笑吧?鸡怎么能帮我们呢? “这你就不懂了,鸡,是这个世界上平衡性最好的生物之一,你抱住一只鸡,不管你怎么摇晃,鸡头都永远朝着一个方向,世界上有许多平衡装置都是参照这个理论做的。” 我点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这跟我们有啥关系? 平头叔不慌不忙又说:鸡鸣向阳,鸡又永远朝着一个阳气充足的方向,此次去棺材九死一生,我们要从这凶险之地找出一线生机,就只能借用这两只公鸡。 我一拍脑门子,明白了,这公鸡向阳,在危险时候他们的鸡头永远都是朝着阳气充足的方向,意思就是,要想安全进入棺材村,我们要顺着鸡头指示的方向,沿着阳气最足的一条路进去? 平头叔点了点头:“你瓜皮还不笨,有我当年的风范。” 我说你少扯犊子了,棺材村到底发生了啥事,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才能进去? 平头叔叹了口气,说他不知道。 这时候我们经过青园路上了新化大道,再往前开十几里地方下了公路,往山里开一阵就是棺材村了。 棺材村依山傍水,按照平头叔说的,这地方以前环境非常不错,如果没人说,都不会猜到这村里以做棺材为生。 然而现在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景象。 我只看到了一片荒芜的林地,四处都是枯萎的杂草和灌木,冷风萧瑟吹过,冻的人打了个颤。 到了这边已经没路了,我们下了车,平头叔走到旁边看了看路旁的一颗冬青,脸色变得煞白:“出大事了啊!” “瓜皮,你过来看。” 那颗冬青树树叶枯黄,树皮干枯的跟老太太的脚皮一般。 我一愣,冬青为常绿乔木,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但眼前这颗冬青树……怎么看起来跟阳痿了一样? 棺材村到底发生了啥……? 第二十章 被拧掉的鸡头 平头叔说:“这里离棺材村少说还有五里地,这里的情况都如此,村里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也不禁严肃起来。 平头叔小时候是生活在棺材村的,他凭着记忆在林地间找到了一条道路,说走路进去。 我问车怎么办。 “做个瓜儿车,死掉的两个司机就是因为开了车才死的。你知道为啥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因为他们傻啊,车有四个轮子,把人的脚跟地面隔开了。人脚不沾地,就接不到地气。然而,土地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东西,阳气由上而发,阴气由地而泄,一般人只要脚踏实地,都不太容易惹到脏东西。他们就这么跑棺材村来,粘了一身阴气又没地方泄阴,你说能不出事吗?” 他说的在理,把我想要坐车进去的想法打消了。 我刚打算进去,平头叔又把我拦住:“等等,先别慌,先给这两只公鸡开个眼,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紧接着我看到平头叔摸出一根香烟点燃,猩红的烟头在空气中一晃,滋的一声,烫在了大公鸡血色的鸡冠之上! 一股烤肉的焦臭味从鸡冠上飘起。 我还以为这么一烫,这两只紫背褐羽的大公鸡会逃跑。哪知道它两突然安静了下来,四只眼睛里也散发着一股诡异的红色流光。 做完这一切,平头叔拍拍手:“成了。” 我绕着公鸡看了片刻,问:“这样有用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啊……” “你瓜皮怀疑我是不是?你怀疑我这个人可以,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本事,不然老爷子临终前叫我回来帮忙干啥?老爷子傻吗?我跟你说,这当然有用,鸡冠血至阳,但不流到该流的地方鸟用没有。我刚才用香烟烫它的鸡冠,就是逼鸡冠的血液内缩,聚到鸡眼之内,这样效果会更好。” 说完我再看向公鸡,只见到它们脖子附近的羽毛忽然倒竖起来,齐刷刷转过脑袋,向着东方,煞是吓人。 说来也是神奇,棺材村附近荒芜的吓人,走在路上都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裤腿往里钻,就在我们顺着鸡头所向的方向之后,这股阴寒的感觉倒是淡了许多。 平头叔得意说:“你瓜皮还嫩着呢。” 完事了他告诉我,等这趟棺材村之行出来,就教我点东西。 我连连点头说好。 就这么边说边聊,恐惧感也淡了许多,正往里走着,忽然肚子里传来一串咕噜的声音,肚子一疼,我立马跟平头叔打了个招呼,跑向旁边的草丛中。 平头叔骂了句懒人屎尿多,让我抱着公鸡再去。 虽然抱着公鸡拉屎很奇怪,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也只好照做。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啥不好的东西,竟然窜稀了。这一蹲足足蹲了有五分钟。蹲久了我也有点发慌,就把公鸡掉了个面,让它头对着我。 这只紫背褐羽的大公鸡被开眼之后,显得非常有精神,我说:“鸡儿,对不住,你今天也不能放假,你要能安安全全把我们带到棺材村,我把你当爷供起来,一天三顿东北大米,晚上再加餐一顿进口的,成不?” 我本来是抱着说两句话壮胆的心态跟鸡说话的,哪知道我话音刚落,那只公鸡脖子一扬,咯咯叫了两声,显得异常骄傲。 我一下子乐了,寻思着这公鸡还挺通人性啊。我一边拉着屎,又一股脑说了好多好话。夸它是家鸡中的战斗机,等出去了还要给他找十七八只俊俏的母鸡,每天睡一个不带重样的。 我越说,那公鸡越是兴奋,咯咯咯叫个不停。 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这公鸡还真不简单,不仅通人性,说他向阳啊,它还真向阳。我拉屎的时候脑袋就一直对着我的裤裆里的那活儿,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听人说童子尿阳气比较重,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一直盯着我吧。 没一会我拉完了,展开手纸一顿忙活,正准备提裤子走人,一低头,不对…… 刚才那公鸡一直盯着我裤裆的,然而就在我站起来的同时,它身子没动,脑袋忽然往左侧转了一个弯。 我吓了一跳,难不成那边有阳气比较重的东西?可我往左侧看了下,除了一片荒芜的林地,啥都没有啊? 可紧接着,那鸡脑袋又动了!它这次还是身子没动,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望向了后面。 我脊背骨一阵发凉,连忙说:“鸡爷,你别吓唬我,你把脑袋转过来成不……” 话音刚落,那鸡脑袋是转过来了,然而不是正常转过来的,它顺着又饶了一百八十度……相当于把脑袋拧了一整个圈。 我头皮发麻,再傻逼也觉得不对劲了。 那鸡眼睛血红血红,仿佛泼了红墨水,紧接着那脑袋跟上了发条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跟他妈螺旋桨似的,最后唰的一下,掉了! 鸡头落地! 鸡血从脖子处喷溅而出,洒了一地! 我啊的叫了一声,没命的往外跑! 平头叔听到声音赶过来,见我裤子都没提,骂了一句:“你咋咋呼呼的干啥,鸡呢?” 我哆哆嗦嗦指着后面让他看,他脸色顿时一变:“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惊魂未定,提上裤子哆哆嗦嗦说了一下,平头叔听完,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算了,别管了,我们接着走。” 我他妈都快吓傻了,按说我这人胆子不小,但这时候止不住的有一种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的冲动。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往前。 路上我腿一直在打颤,刚才的从场景真的太他妈吓人了,我问:“刚才是咋回事啊?” 平头叔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失算了啊,我还是太低估这个地方了,那鸡脑袋被脏东西拧下来了啊!瓜日的!” 我为之一振,脑补出了有人站我面前盯着我,一点一点把鸡脑袋拧下来的场景……两腿一软,老子不走了! 打死老子也不走了!这太他妈吓人了啊。 平头叔说:“晚了,不走也不行,你瓜皮看看旁边。” 我一愣,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这雾很浓,几乎看不见两米外的东西。 这雾邪乎的很,之前带来的指南针在这雾中也失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层雾的原因,平头叔那只紫背褐羽的大公鸡看上去焉了好多,羽毛耷拉着,半死不活的样子。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刚走五分钟不到,这片浓雾中忽然冒出一个黑影,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黑影就靠了过来:“老铁,知道出去的路吗?” 我再傻逼也知道这个黑影肯定不是啥好东西,平头叔跟我对视一眼,两个人就咬着牙装看不见他,跟着鸡头的方向。 “老铁,我操,说话啊,怎么出去啊?” 我用余光看到这黑影是个一米八的傻大个,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口一个老铁,应该是北方人。 这地方太诡异了,谁知道这傻大个是不是鬼? 然而这傻大个跟跟屁虫似的,一直跟我们后面絮絮叨叨。 我捂着耳朵就当他王八念经了。 就这么跟了半个钟头,紫背褐羽的大公鸡忽然咕咕哒的叫了一身,紧接着前方的浓雾当中显现出了一个村庄的轮廓,我和平头叔眼前一亮,终于到了,前面就是棺材村了! 哪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心,那傻大个就叫了起来:“哎哟我曹,老铁,怎么又回来了,我刚从里面逃出来啊。” 我打量了一下,他穿的袜子是同色的。然后又伸手扇了他一巴掌,手上有温度,也就是说,这傻大个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