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道士 夜雨之后，旭日初升，天格外的蓝，阳光也分外明亮。 苏易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潮湿温润的空气特别清新。小城鹿山地处西陲，人口不多，工业不发达，青山绿水倒是很宜居。他家住在城边，一路小跑，十几分钟后，人已经到了西秀山顶。 西秀山不高，也不险峻，从上初中开始，只要放假在家，他都要跑到山顶打上一趟拳。养生健身的太极拳，只有十三式，是小时候奶奶教的，奶奶的父亲也就是他的曾外祖父，学自武当山的道观。这趟拳不像流行的太极拳注重外在招式，更在意的是心神和呼吸，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从小学打到高二，苏易的拳路早已娴熟，动作连绵自然，如行云流水一般。收放之间呼吸平和沉稳，意念仿佛凝聚到拳脚尖，随着举止动静在跳跃。 最后一式打完抱元归一，苏易收住招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觉得浑身轻松，脑子也变得更清灵。现在是暑假期间，不过他只有两周，再开学就成了高三狗，假期也就特别地短。 环顾熟悉的山顶，山顶平台的旁边是旧道观遗址，残垣断壁，就连大殿也只剩下地基。旧址旁唯一的树木，盘曲虬劲的老松树，竟然折断了。走过去，才看出来断口处是新茬，有烧焦的痕迹。雷击木？据说这可是镇宅辟邪的好东西，传言道士用雷击木做法器。 树桩他空手是搬不走的，于是开始寻找被雷劈掉的上半截，这才发现原来山顶还坍塌出个窟窿，那半截老松树正好掉到里面。伸出手试探着去抓，可是脚底下一滑，轰隆隆又是一阵塌陷。随着泥土崩落，苏易整个人也滑向坑中。 眼明手快，他及时抓住了崩塌的边缘，正要用力把身体撑起来跳回地面，突然身后大坑中泛起一团金光。金光就像长了手的章鱼，一下子把苏易卷在其中，陡然拖向坑底。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可惜清晨的西秀山很冷清，没有人听见。 砰，重重摔到地上，于是又一声惨叫。苏易痛楚地揉着屁股，定睛打量幽暗的坑底。这哪里是土坑，分明是在一处房子里，青石的地面，光滑的墙壁，然后他又看见稍远一点还有桌案。桌案旁边上的椅子上居然还坐这个人，一身道袍，脸上五官分明。白面黑须，细眉朗目，三尺长髯飘洒胸前，很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 苏易一声大吼，大点声其实是给自己壮胆。 没有回答，椅子上的人一动不动。 “别装神弄鬼的，我，我可不怕。” 继续大声恫吓，颤颤巍巍蹭到那人面前，仔细打量。首先得肯定这是个人，其次这人真的一动不动。可人还活着吗？苏易伸出手在那人的鼻子前探试，没有一丝热气进出。真死了还是装的？苏易从小胆子就大，小城市出殡土葬的，死人见多了，伸手去扯道士的衣袖。 噗嗤，道士的身子没动，衣袖却被扯了下来，更准确讲是化为了齑粉。半截胳膊的布料全变成粉末，飘荡到半空中，呛得苏易打了个喷嚏。 “小娃娃，冒犯本仙是要付出代价的。” 猛然耳畔一声断喝，如同巨雷轰顶，吓得苏易蹭一下跳了起来。 “谁？谁在说话？” 环顾周围，没看见其他人。莫非是那道士，可刚才明明盯着他的脸，没见到嘴唇在动呀。 突然，他看见道士的眼睛睁开了。金光闪闪，不，是金光怒射，两道金色的光柱从眼睛里射出来，把苏易罩在其中。他挣扎着想要逃走，但是却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动都不能动。 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挣脱，苏易的心冷了下来，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紧要关头他反倒更冷静了，暗暗用太极心法调整呼吸，手臂缓缓想施展出起手的第一式，这是他目前唯一没有尝试的，也许武当道士流传下来的拳法会很牛吧。 还真有点效果，刚开始金光的笼罩还的确松动了一点，以致他的手腕稍稍能抬起。但是接下来，身子仿佛被捆绑得更紧，道士眼中的金光也更加凝实明亮。 “咦，小家伙有些古怪。让本仙看看小子资质如何，都过去上千年，可千万别太差了。” 苏易耳畔又响起说话的声音，道士的嘴唇没动，但声音的确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肉身灵根根系完好，大脑魂海纯净，不错，不错。” 道士连声赞叹让苏易糊涂了，制住自己难道是想吃了还是夺舍，前者他想起了唐僧，后面的无数玄幻小说里都有。 “小娃娃，你冒犯了我就要付出代价，你可同意？” “只要不杀了我，那就同意吧。” 性命攸关，苏易才不会楞充好汉，更何况道士的袖子的确是他扯烂的。 “哈哈，那就这么定了，你做本仙的传人。” 不等苏易反应过来，只见道士眼中的金光更盛，凝厚浑如实体的金子一般，直射入苏易脑海。骤然袭来的剧痛，让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天地悠悠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苏易醒来时，只觉得脑袋胀痛，意识中多出来不少东西。 传承，仙人的传承，苏易痛苦地捂着脑袋笑了。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中，仙风道骨的道士，也就是他传承的师尊，是位列仙班的天仙，天玑真人。他看到的仙风道骨的道士，乃是仙人飞升上界前的肉身。 先是傻笑一阵，然后再痛苦地嚎叫几声，苏易痛并快乐着。脑袋里的东西太多，充斥膨胀欲裂，情绪稳定下来后，苏易赶紧打坐调理气息。 意识凝聚于百会，他发现居然看见了一泓碧水，雾气腾腾的水面上，浮着晶莹剔透的小塔。只是一层的塔尖，散发着变幻的光华，华光里似乎有无数符文在闪烁。按照天玑真人注入的记忆，塔尖是仙人霞举时留下的舍利所化，此时成了苏易最初的道基。 神识凝注到小塔上，晶莹的小塔开始在水中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圈，周围雾气便有许多被吸收进塔中，水面上稍稍清朗一些，小塔上的光华也变得更加璀璨。 终于，当所有雾气都被吸纳一空，小塔不转动了，苏易也感觉到脑袋不再胀痛。 第二章 天玑莫测 苏易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二楼自家的窗户还亮着灯，想必是父母在等他回去。马上就要高三了，出去一天不回家，进家门肯定要被骂的。 上楼时刻意放轻了脚步，趴在门外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上苍保佑老爸老妈都睡着了吧，他暗暗祈祷。如果老妈问起来，他去哪儿野了一整天，怎么回答？撒谎不是好孩子，可照实说自己被仙人传授仙法，老妈一定会骂你个仙人板板，没准要拉他去医院瞧精神科。 悄悄打开房门，看见老妈侧躺在沙发上打盹，电视里美女正举着洗发水瓶子，秀一脑袋长发。主卧里也亮着灯，一定是老爸还在做教案。 轻手蹑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刚走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了动静。扭回头，看见戴着深度近视镜的老爸，从主卧里走出来。然后，就是一声女人的怒吼。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家！” 不用问，这是老妈的声音，苏易一个箭步窜进屋里，把床上的被子裹在屁股上，两只手死死捂住耳朵。揪耳朵和笤帚抽屁股，是老妈教育他的两大绝招。 “老妈，我错了，我想回家了的，可是就没回来。” 苏易果断承认错误，然后经听到屁股后面彭彭的声音，老妈的笤帚疙瘩抽在被子上，声音很响但一点都不可能疼了。这就是老妈的教育方式，打你是表明态度，至于打得疼不疼，当然不想打疼了，那可是他亲妈。 “小英，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这是老爸苏卫的声音，老妈名叫韩英。听了这话可千万别以为那就是慈父，苏易偷偷回头，看见老爸手里拎着戒尺，就知道是心里憋股火，要收拾自己。老爸是他们四中的副校长，这次期末考试，他在班上排入十名之列，不过是倒着数的。苏易委屈呀，他们班可是重点校的重点班，集中了全县爱学习的牛娃们。别的地方都是一中是重点校，鹿山这里反倒是四中比一中要好，这是从恢复高考后一直传承下来的。 “对，有话好好说嘛。” 苏易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解脱的好说辞，既不撒谎又不被当神经。 “那你就说说吧。” 老妈的口气依旧严厉，上前一步挡在他和老爸之间。苏易顺着老妈的目光看去，直指老爸手里的戒尺，不由得心里暖暖的，还是老妈疼咱呀。 “早晨我跑步去西秀山了。” “这个我知道，你放假的时候天天如此，说重点。” 老妈有点不耐烦，电视里新一集电视剧开播了，片头曲传到了房间里。 “旧道观那里下雨塌出个洞，我掉进去了，醒了爬出来，就这时候了。” “啊——” 老妈惊天动地一声惨叫，紧接着嗖地一下扑上来，要扒光他的衣服。 “快让老妈看看使你伤到没有，现在都哪儿不舒服？” 转头看手拎还拎着戒尺的老爸，立时瞪起了眼睛，“你还拎着个破尺干什么吗？还不赶快瞧瞧儿子。” 看着老爸尴尬的样子，苏易为自己的英明点赞。瞧这架势，开学前这一周算是能平安过去了。 在老爸老妈监督下，苏易被剥成了只穿小裤裤的裸男，着实秀了把不算健壮的小身板。肱二头肌和三头肌都有点，都说健美男肚子上有几小块肉，他一块也没有，光秃秃的没一丝赘肉，也没几两肌肉。当医生的老妈恨不得把他切片了，放到显微镜下去看。直到发现除了腿上有些青紫，其他地方完好之后，才算放过他。 这么一折腾，苏易也睡不着觉了。看老爸老妈出去回到主卧，客厅里再没了动静，苏易跳下床，把门闩上。 盘膝在床上打坐，按照在地宫里琢磨出的法门，意念汇聚于头顶百会，他又看见了大脑中的那一泓碧水，还有浮在水中的小塔。神识凝聚，尝试着钻入塔中。 轰，他眼前一黑，仿佛所有神识都被骤然拖入隧道。极短暂的瞬间后，他眼前一亮，神识进入了明亮的空间。类似房间的地方，但是没有门和窗户，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图书，分门别类，功法、技法、杂书。近处的书架外观生动逼真，同印刷的实体书看起来一模一样。稍远处的书架则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楚，更不能走近。 苏易随手拿起一本，书皮上写着修真常识，正是他需要了解的内容。翻开书卷，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书里面大段的文字自动跳了出来。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存在他的记忆中。用这种方式阅读，不是为了记住，而是为了更深刻理解书里的内容，变成他随时可以使用的工具。 修真的境界，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太虚六个境界，在往上就是飞腾霞举成为仙人。每个大境界又划分为初期、中期和后期三个小境界。 修真常识内容不多，文字也很通俗易懂，苏易很快就把全书通读一遍。五行八卦、数理星图、丹药炼器、灵兽灵药、符箓巫咒、术法阵法，这本书简直包罗万象，但每个方面都只提一两句浅尝辄止。即便如此，对苏易而言，这本书也相当于打开了一扇门，通往陌生且神秘的修真世界的大门。 放下修真常识，苏易沉吟片刻，按照他刚刚理解的修真，首先他需要一部功法，能指导他从凡夫俗子脱胎魂骨，境界提升才是一切的根基。目光在书架上逡巡，武技他暂时不需要、炼丹炼器也更谈不上，种植养兽医术符咒捉鬼这些书他暂时统统都用不上。最终，他拿起来一本书，天玑正法。天玑真人是他传承的师尊，虽然只是见到飞升后留下的肉身，真人也只留下一缕神识，但他心里仍旧看得极重，跟见过师尊本人一样。遗憾的是不知道这位师尊有多厉害，超过齐天大圣孙猴子的本事有木有。 翻开天玑正法，通读之后才发现，他的确选对了。天玑正法实际上是一整套功法组成，从炼气期到太虚期俱全，现在手里这本只是最初级的功法，适合炼气期的小修士入门使用。 阅读书卷，这次他读的较之以前更认真更仔细，不放过一丝一毫疑点。练错了功法可是要走火入魔的，玄幻小说和武侠电视剧早就科普过无数次。终于将全书读完，合上书本，苏易一声长叹。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即使炼气功法，也仍旧需要很多基础常识，比如对人体的了解，身体的各处穴位，全身的经脉细络，这些他以前都不清楚，都需要从头仔细学过。 不知不觉，窗外依然微亮，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刚刚又读完书架上的一本医书，经脉大全。这本书的内容，要是放到中医大学里，可是一学期的课程，不过好在苏易不需要花时间记忆，只需要理解就行，并且他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突然飞跃了一大截。 第三章 日生紫气 一夜未眠，苏易精神萎靡。打坐冥思一个晚上，现在还真有点困，其实挺想躺到床上睡个早觉。但是对修真新生活的憧憬，最终还是战胜了疲惫，驱动他挣扎着爬起来。今天出来的比昨天早，他要赶到日初之前登上西秀山顶，吸收太阳跃出地平线时那一缕能量。日出生紫气，所谓紫气东来，除了老子出关的典故外，旭日东升也携带了蓬勃的正能量，对修仙人而言是难得的补品。 出来前从家里拿了需要的东西，手电筒和小铁锹，拎在手里一路紧跑，终于在六点日出之前赶到了山顶。 东边天际，放出浅红色的霞光，火红的圆轮从地平线涌出了小半边，然后缓缓开始显露它完整的金身。突然间，太阳就像跳了一下，通红的朝阳完全跃出，光芒照彻大地。 苏易已然打坐调息好状态，运转起天玑正法的要诀。放松呼吸，摒弃杂念，恍然进入无欲无求、似幻似真的定境。就在日出那一跳的刹那，深深吸纳瞬间释放出的光芒。紫气，书上这么称呼的，究竟是不是紫色他没看清楚，只感觉吸入的那一瞬间，周身血脉贲张，仿佛像气球一下子被充满膨胀。意念凝聚百会，他看见了碧水之中的小塔，小塔光彩愈加炫目，较之昨日更甚。 这是我吸入紫气的效果吗？苏易不知道。不过当天玑正法转转起来，脑海中的小塔也开始缓缓转动，体内的膨胀感也似乎流动起来。按照任督二脉缓缓游走，以百会为始点，自任脉而下。苏易明白，他这是生出气感来了，修真常识里讲过。 气流就像钻头在身体里开凿，每前进分寸，经脉都感觉到撕裂般疼痛。咬牙坚持着，任凭气流继续行走，书上讲开辟周天会有痛感，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疼痛。终于一路斧劈凿钻后，气流下行到了丹田，撕心裂肺的疼痛暂时停歇。可是好景不长，旧的痛感刚停下来，新的疼痛就又生出来。丹田里似乎有东西在猛烈冲撞，膨胀收缩，撞击之猛烈似乎想要把小腹破开。胀痛混合着撕裂痛，又是一番另类的痛楚。常人打通周天绝不会如此艰险，只是苏易情况特殊，由于小塔的存在，连神识都生出来后，才有了气感。 不知道丹田里折腾了多久，气流才又继续向前行进了，走督脉而上，从脊背向头顶百会挺进。经脉撕裂的疼痛再次袭来，经受过前番折磨，苏易倒也还挺的住。牙关紧咬，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浑身止不住筛糠一般颤栗。 终于气流到达了头顶百会，倏然没入小塔之中。不过痛苦还没结束，新的气流又从小塔生出来，在任督两脉间前行，如此往复循环。每一次循环，气息流转的速度都稍稍快了一些，气息也更凝实一些，每一次气息没入小塔，塔身的光华也变得更加璀璨。 这算是打通了小周天吧，苏易回味着书上看到的描述，周天运转才算是迈进了修炼的门槛。如果是修士们得知他的境遇，一定会哭晕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先搞出三花聚顶，然后才生出气感来。神气精混而为一，聚于头顶，称之为三花聚顶，相当于炼气大圆满境界。普通人想修炼到这个级数，少说得苦修几十年，而且还未必能达到，要看修炼的功法和修士的天赋。 别人都是苦修半辈子形成功力的水潭，天玑真人留下的舍利，相当于先替苏易挖了个大坑，可惜里面没有一点水，也就是没一点功力。水要靠苏易后天修炼积攒，当坑被填满了，水潭就跟其他修士苦修出来的一模一样。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差别，修士苦修出来的水潭是渐进形成的，处于稳定状态，功力浑厚收发自如。外力建造的则要看构建得是否高级，当然了，飞升级别的大修士用自己舍利构建的，难道还不高级吗？ 收功停息，苏易浑身酸楚，鼻子里嗅到怪怪的臭味。低头看身上，才发现不知何时，皮肤表面渗出了一层乌黑的油腻。这就是书上说的伐毛洗髓吧，估计那些油腻都是身体里积累下的杂质。 歇息了片刻，身上恢复了一些气力，苏易站起来，走了两步，来到道观旧址上坍塌的洞穴旁。坑里黑洞洞的，打开手电筒照下去，看清楚里面空荡荡的。师尊天玑真人的肉身昨天灌顶传承后，就连同坐着的桌椅化为飞灰，只有那半截雷劈过的老松树还在。苏易跳下去，按照昨天记忆中的位置，向师尊肉身所在跪拜叩首。 “师尊在上，弟子苏易向您老行礼了，弟子一定勤练功法，将师尊传承发扬光大。过一会儿，弟子就将这里埋了，不让师尊飞升之地被世人打扰清静。” 嘴里叨叨咕咕念叨了一阵，才站起身。 “算你有良心，今后好自为之！” 突然洞穴内响起天玑真人的声音，跟昨天听到的一模一样。话音未落，就见旁边的洞壁蓬地弹出一方木匣，直飞向苏易面前，悬浮在半空中停下。这是给自己的吗？伸出手接过木匣，打开见匣内摆着六枚古香古色的金钱。钱圆孔方，每枚金钱都一模一样，正面刻着天玑二字，背面是北斗七星的图案。 “弟子谢师尊赐宝。” 苏易赶紧再次行礼，这时候才拿出来给自己的，肯定不是世间凡物。谢过之后起身，环顾洞穴内，除了那半截老松树外，再没有其他余物。 拖着半截松树从坍塌的洞口爬出，刚想去拿带来的铁锹，把洞穴填埋起来。就听得身边轰隆隆作响，脚下山顶一阵摇晃之后，那个洞口突然彻底坍塌下去，陡然间变成了一块结结实实的洼地。 站在原地看着那块洼地，苏易两腿略略有些打颤。想起来有些后怕，幸亏今天过来祭拜善后，不然岂不成了不肖弟子。没准师尊早就备下了厉害手段惩戒，仙家天威果然不可莫测。 抬头看天上的太阳，已然升起了很高，大概是早晨八九点钟的样子。肚子里骨碌碌直叫，他才想起来，从昨天到现在，自己整整一天水米没沾。 唉，回去之后少不得又要被数落了，苏易叹了口气，扛着半截松树赶紧回家。 第四章 新房子 接下来几天，苏易时间都用在练功、读书上，有了摔昏过的借口，就连一向严厉的老爸也有些放任。白天老妈去县医院上班，老爸到学校值班，整天时间都属于他自由支配。 日出登上山顶吸收紫气，午时子夜都在家里阳台练功。子午两个时辰阴阳交泰，都是初级修炼者练功的好时段。子时前一刻运转功法吸补阴气，调和白日阳刚，后一刻阴极而衰阳气渐生，又可温壮阳气。午时则与子时恰恰相反，阳气至刚而后逆转，阴气渐生。 苏易打通了小周天，算是成了初级修炼者。武侠小说里打通任督两脉不是很厉害吗？错了，任督两脉不过是人体经脉最基本的主干，小周天相当于新建的城市只修了环城大道，身体潜能远没有激发出来。这个阶段根本看不出多少外在效果，顶多就是阴阳调和，牙疼出鼻血这种事比常人少一些。 虽然苏易练功很勤奋，但是功力增长却不像最初那么明显，即使吸收了日出紫气，也只是温和地壮大内力。0到1是从无到有的质变，当然明显了。但从1再往上增长就是量变的积累，只有积累到足够程度才能再发生质变。 至于读书，当然是读小塔书架里那些书卷，现在是放暑假，趁老爸看得松，学校里的东西都让他扔到一边。书卷是记忆里已经有的，阅读实际上只是理解的过程。书可以读得很快，但里面的内容太庞杂了，苏易根本没精力全都修炼实践。不过这些书卷读下来，倒是让苏易大开眼界，原来修真界如此丰富多彩。炼气期能够施展简单法术，还能使用符箓咒语，能做很初级的炼丹炼器，此外还有灵药灵兽灵阵灵石，都是他前所未闻的。 师尊赠的六枚金钱也是他常摆弄的，做工极精致，虽然外形金光闪闪，但材质肯定不是纯金，比黄金要硬得多。金钱正面两个篆字天玑，是他师尊的名号。他在网上查过，天玑星是北斗七星之一。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七星各有主宰，天玑是七星的第三颗，被尊为禄存星，主理天上人间财富。玑字面意思是不圆的珠子，能当作财富的玑是啥东西，看多了玄幻小说自然明白，那就是灵石呗。看来师尊一定很有钱，唉，咋不给弟子留下些宝藏金库，苏易稍稍有点怨念。 练功读书之余，苏易也在收拾扛回来的半截老松树。为了这半截树杈，他没少被唠叨，老妈嫌弃放阳台碍事，老爸教训他不务正业。这可是老松树呀，苏易估计没准有上千年，渡劫被天雷劈了的可能性有木有？ 都说桃树辟邪，其实老松树辟邪效果更好，只不过世上够年份的太少了，才不像桃树那么出名。苏易用小刀剥光了老松树的主干，做成了一柄简陋的木剑剑胚，另外两根大点的枝杈，做了两柄小木剑。打通小周天时，身体经过伐毛洗髓，现在他的眼力更好、身体更轻灵，手眼之间也更协调。 木剑做出来，成了他暑期生活的转折点。老妈看见他做的木剑，只是笑了笑，说儿子手还挺巧的，以后考不上大学可以当木匠，基本上算是不褒不贬。老爸就不一样了，看见之后一瞪眼，这小子有闲功夫鼓捣，脑子肯定没摔坏，从现在开始每天读书做题。老爸的读书，可不是那些修真书卷，都是学校里实实在在的书本，当了两年苦逼的高中狗，想起来脑仁就疼。 好在下周高三就要开学了，老爸的安排将化为泡影，不过开学就真的好吗？估计会更苦逼，高三狗可是出名的。今天是周五，老爸准备晚上操练他的想法也没可能实现，因他小舅要在新买的房子里请客。 苏易小舅韩雄是做粮食生意的，前几年把钱都投到生意上，房子便宜的时候没买。等生意有了起色，房价也涨起来了，鹿山这等小县城，房价直接从每平方米一千多涨到五六千，让小舅直喊后悔，投钱做生意还不如直接买两处房子划算。 一家人打扮得很利索，苏易和老爸都穿了新T恤，老妈也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真丝旗袍。那可是在省城买的高档货，花了好几千块钱，连一向不问家里开销的老爸都颇有怨言。 “韩大夫，打扮这么漂亮，肯定有饭局吧。” “苏校长，陪老婆孩子，一家散步去呀。” 一路上打招呼的人就没断了，小县城熟人多，老妈在县医院是小有名气的大夫，老爸更是县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其实县四中的副校长级别不高，正股级，属于在县里归组织部管，但到市里就不承认的级别。县城更高级别的干部多了去，正副科级的局长乡长成群，还有副县级干部也一大把，但苏易家绝对是最受尊敬的那个档次。追根溯源，还要说到苏易奶奶苏眃。对，苏易跟奶奶一个姓，而且奶奶名字也很怪。他查过，眃字是视线模糊的意思，眼前有云嘛。 苏奶奶原本是京城师大毕业的高才生，那个乱哄哄的年代离婚回到祖籍鹿山，当时还怀着苏易的爸爸苏卫。工作是在四中教初中，那时四中还是西秀乡中学，八年后电影《决裂》拍出来，凭老茧子上大学成了响亮口号，西秀乡中学就升格成带高中部的县四中。 再后来恢复高考了，四中突然发现全校没人能教高考班，甚至很多人连高考是神马都不清楚。这时候苏奶奶站出来，校领导才想起，一直教初中数学的苏眃，可是京城师大毕业的。77年高考来得很突然，甚至连指定教材都没有，多亏了苏奶奶回鹿山时带了不少书，里面就有十几年前的高中课本和习题集。一个多月后的高考大爆冷门，全国4%的录取率，县四中高考班录取率超过了40%。接下来四中变成全县学生挤破脑袋的地方，也理所当然成了县重点中学。当年苏奶奶教出来的学生，现在不少人在县里当官，从局长乡长到副县长都有，苏家在本地人脉也就积累起来。 小舅韩雄新买的房子其实是二手房，去年才建成的，鹿山雅苑在县城属于顶级豪宅。 “姐姐、姐夫你们可来了。” 小区门口，韩雄远远就喊起来。两家关系走得很近，小舅几乎是苏易家唯一的亲戚。他爸爸这边在鹿山的亲属，当年都同他们家划清了界限，此后也就不再往来。 “老姐，今天可打扮得够漂亮的，小心姐夫吃醋。” 韩雄掉过头，又把火力转向苏卫，“姐夫看来也捯饬了，你们两口子打扮跟新人似的，这是准备结婚呀还是再结婚。” “滚，狗嘴里吐出不象牙来。”韩英笑骂道。 “他就是欠骂，这买房子也不商量一下，自己拍板就定了。”舅妈挽着老妈胳膊，边走边抱怨。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等你商量完，房子早让旁人抢走了。”韩雄得意地反击，回过头又一巴掌拍向苏易，吓得他赶紧躲开。 “臭小子，还躲舅舅，知不知道娘亲舅大。” “我妈这头可是娘亲舅小，要不我咋叫你小舅呢。” “小易子，等你成亲的时候，舅舅答应把房子借给你当新房，到时候看你喊我大舅还是小舅。” 韩雄毫不在意苏易的反击，自顾炫耀他的新房子，炫耀他捡到宝了，正赶上房主急着出兑房子，高档装修连带家具都没算钱，直接按房子原价过户。 这是漂亮的三层独栋别墅，建筑面积超过三百平方米，里面装修很上档次，家具也都极尽奢华。一楼是客厅，苏易腿脚轻灵，甩开带路的小表弟韩涛，先跑上了二楼。抬头看向更上面的三楼，猛然瞥见楼梯口飘忽忽有人影闪过。 第五章 捉鬼手段 白衣飘飘，似乎是个女人的身影，但是苏易到了三楼，看遍所有房间也没找到。莫非是自己眼花了？苏易有些狐疑，刚才明明看见了，自从上次伐毛洗髓后，他觉得自己眼力出奇地好。 “易哥，你在找什么呢？” 表弟韩涛觉得表哥有点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房子挺好的。”苏易拿话岔开。 “你们两个快点下来，咱们要去院子里烧烤了” 这时，楼下响起舅妈的叫声，哥俩勾肩搭背下楼去了。韩涛比苏易小两岁，开学也将变成高中狗，到四中读高一。 烧烤基本上是舅舅一个人忙活，能者多劳呗。老爸书呆子一个，浑身本事除了教书再就是读书。老妈医生出身，职业毛病有洁癖，绝不会去干烟熏火燎的事。至于舅妈，有舅舅这个能人在，美食家的鉴赏力远远胜过厨师潜质。 看着胖乎乎的小舅一个人闪展腾挪，苏易真心有点羡慕舅妈，是不是所有胖子都有好脾气？ “小孩子不许喝酒。” 刚拿起啤酒瓶倒上，就被老妈一把夺走。正在啃烤鸡翅的老爸更无趣，斜了他一眼开始教训。 “喝什么酒，晚上回去还要读书做题呢，难道这学期你还想倒着数？” 苏易向浩瀚星空翻了个白眼，情商这玩意儿的下限，有木有负数的？老爸的已经基本可以归零了。 “姐夫，我看小易其实挺不错的，想想你们校的重点班就五十个人，光凭能自己考进去，就说明在全县同龄孩子里也是前五十名。” 就是呀，真是知音难求，苏易在旁边听了差点要热泪盈眶了。 “舅呀，我真是羡慕韩涛，同是男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呀。” “臭小子，还讽刺上你老爸了，别当我听不出来。” 没等舅舅回答，老爸极机敏地察觉苏易话里藏音。苏易无语，低情商高智商的家伙更可怕，还真不如双低好伺候。话说回来，有孩子希望他爸爸双低的吗？再次对着星空翻白眼，抬头一瞥之间，猛然看见三楼的窗户上露出一张女孩子的脸。 女孩长的很清秀，一双大眼睛盯着楼下，眼中流露出好奇且羡慕的神情。看得如此真切，苏易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幻觉。是的，就是他刚进屋时看见的那个白衣身影，窗户中女孩上衣就是白色的。 女孩也发现苏易投过来的目光，脸上一下子露出惊慌的表情，随即就在窗户中消失了。她是什么人？不，她未必就是人，原本苏易算是无神论者，但自从被师尊灌顶传承之后，他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那很可能是鬼，而且还是个女鬼。 “舅舅，这房子你们最好先不要住进去。” 苏易向正在烧烤的舅舅建议。 “为什么呀？” 韩雄笑呵呵地回应，顺手递给外甥一把新烤好的羊肉串。 “新房子都有潮气，再说装修和家具也都有气味要放一段。” 没生活阅历的苏易一时间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 “呵呵，傻孩子，这房子是二手房，装修完都有小一年了。” 舅舅的解释让苏易很有挫败感。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那个神秘女孩已经不在了。不要伤害我的亲人，否则绝饶不了你，苏易心中暗暗发狠。 从鹿山雅苑回到家，情绪一直很低落，推说累了把自己关到房间里。那很可能是个鬼魂，可惜自己才开始修道，道行还浅薄的很，没办法徒手降妖捉鬼。徒手不行，不徒手呢？他把神识深入到小塔里，在书架上翻找。 对付鬼魂，初级修士的手段大体有三种，符、咒、法器。 咒，就是念出一系列口诀，来发动其中的威力。咒又分两种，请神灵的咒语，这是普通道士常用的。靠自身功力的咒，又称真言，是高级修士才能用的。请神灵需要道士平日供奉，甚至还要付出代价补偿神灵出力，在天玑真人的传承里，这种咒语几乎没有，看来师尊真是很财迷。至于真言类的咒传承里倒是有，但那需要至少打通大周天才行。修真界常说的，百日小周天，三年大周天，这是指有正常修行者的速度，越往上修炼难度越高，基本上是十倍的数量级难度。 咒上没了可用的希望，苏易又转向符上。符其实就是咒的书面化，比咒威力更大。与咒对应，符也分为两种，请神灵的符和依靠自身威力的符。天玑真人的传承里，同样没有请神灵的符，都是依靠符本身自带的威力。幸好，苏易在这里找到他能用上的，初级的符虽然威力有限，但对付普通小鬼还是有效的。写符需要专门的工具，符笔、纸张、符墨和有威力的符材。用符笔把融在笔墨中的威力符材，按特定的方式写出来，成为可以激发的武器就是符。 至于法器就更复杂，需要专门的匠人打造，属于炼器的范畴。不过最简单的法器还是可以个人制作的，比如普通道士常用的桃木剑，就可以自己找到合适的材料，先制作成剑胚，然后附上符文就可以发挥功效。 辟邪的材料他有，从西秀山顶扛回来的雷劈老松木，就是很不错的。现在最关键是要学会自己写符，符文他也找到了，驱鬼符、定鬼符、焚鬼符、押解符。后者贴到鬼身上，自动把野鬼押解到阴曹地府，交给阴司安排转世投胎。 写初级符的工具其实也不难找。符笔用狼毫即可，不过需要的是真正的狼毫，用黄鼠狼尾尖之毫做成的毛笔。这种笔毫锋坚韧且带灵气，黄鼠狼在民间又被称为黄大仙，可是现实世界里仅有的半灵兽。纸张用黄裱纸就行，把雄黄碾压成粉末，同朱砂、公鸡血、动物胆汁混合，就能调成符墨。 第二天早晨，苏易从西秀山练功回来，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家里面电话就响了。电话是舅妈打过来的，要找到他妈妈。苏易现在耳聪目明，稍一留心就听得清清楚楚。 “大姐呀，我这是怎么了，晚上居然听见有人在身边哭，起来打开灯就听不见了。折腾了大半宿，老韩骂我是犯癔症了，吃饱了撑的。” “你也别太担心，人精神紧张、吃药、身体虚弱都能出现幻听，或许是你们忙着搬家累的。先休息几天，症状还在的话，我再帮你约精神科的主任看看。” 老妈本着科学态度，从现代医学角度，给舅妈分析了一通。不过苏易心里清楚，这东西还真不是医学能解决的。看来舅舅家里果然是女鬼在折腾，自己的那些手段需要加紧准备了。 建议舅妈去看精神科，苏易暗自庆幸，没跟老妈讲仙人传承的事。 第六章 捉到鬼了 劲力从手腕投入笔端，在墨盒中饱蘸符墨后，当苏易将神识也注入符笔，狼毫笔尖竟然微微放光。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的符文画到纸上，刷刷点点，一气呵成。最后收笔完成结尾的封印符脚后，神识从符笔中退出，疲惫油然而生，靠在椅背上好一阵晕眩感才过去。 幸亏自己有神识，否则一个炼气初期的小修士，恐怕写出来的也是废符。制符的一应材料都是他用压岁钱买的，朱砂雄黄药店里就有，鸡血胆汁是从农贸市场买的，最麻烦的是狼毫笔，走了好几家文具店，才买到正宗狼毫。 休息了一阵，苏易拿起笔继续写下去，他没有捉鬼经验，也不知道要用掉多少张符，只觉得准备越充分，成功把握就越大。写累了，就闭目调理片刻，休息过后继续再写。一张张纸符写成，驱鬼符、定鬼符、焚鬼符，这也就是为了小舅，心甘情愿累得苦逼似的。 要做的符中，最麻烦的不是普通纸符，而是押解符。这种符比较高级，需要维持足够长的时间，黄裱纸已经不能承载这样的能量。在家里翻出来块干净的旧皮子，把全部神识灌注笔端，一口气写出一连串真言符文，才终于制成了这张符。投笔之后，苏易感觉天旋地转，几乎快累瘫软了，不是体力上的劳累，而是神识被过度消耗。不过这张符还没彻底完工，休息一阵之后，又用雷劈老松木的枝杈做成尖头的木钉。捉鬼时，用定鬼符把鬼魂定住，再用辟邪的木钉把押解符钉到鬼身，才算施法完成。 多亏这是个酒席频繁的月份，老爸老妈去参加邻居孩子大学录取的庆祝宴，才由得他在家里可劲折腾。 把东西包起来藏好，身心疲惫的苏易倒身床上酣然入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老爸用巴掌把他抽醒，才发觉已经傍晚了。 “我要去舅舅家一趟，小涛要上高中了，有好多事情要问我。”他找出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就想和你表弟疯玩吗？晚上早点回来看书做题。” 对老爸的要求，苏易只能寻求援军，眼巴巴看着老妈。 “妈，你看外面这天，我可真不保证啥时候才能完事。” “去吧，晚了的话就在你舅舅家住。” 老妈一锤定音，苏易以手加额庆幸，转身正要拿东西离开，就听老妈在身后喊。 “小易，把这盒药给你舅妈带过去。” 朱砂安神丸，治疗心悸和精神恍惚的，朱砂这东西辟邪，从另一个角度看，药也算对症。 鹿山雅苑离他家步行二十分钟，一路上，苏易忍不住看了好几次挎包。四张驱鬼符、四张定鬼符、两张焚鬼符、一张押解符，一包雄黄粉。此外还有两把小木剑，木剑上也都附了定鬼和焚鬼的符文，这些就是他准备的捉鬼装备。 小舅不在家里，舅妈黑着眼圈出来开门。 “小易，快进来。” 舅妈热情地招呼，扭头向坐在餐桌旁的表弟吩咐，“快去给表哥拿碗筷。” 小舅不在家，又跑到外面跟朋友应酬去了。舅妈田昕做的晚饭，其实只有一个拌凉菜是自己做的，其余都是买的熟食。看着舅妈脸上一对熊猫眼，估计是被女鬼折腾的不轻。 “这盒药是我妈让捎来的。” “回去谢谢你妈了，算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给你妈打电话。” 苏易耸耸肩，女人打电话开始或许有明确目的，然后就没准聊到哪国去了。舅妈在县旅游局上班，清闲要命的地方，扯八卦是女同胞的专业工作。 表弟韩涛对苏易的到来最高兴，傻乎乎的小样，还对未来高中狗的生活充满了憧憬。苏易实在不想过分打击表弟的激情，只能如实陈述客观事实，不多加主观评论。 “现在分到哪个班没关系，一个学期以后还要重新分班的。” “一个班五十人，一班是理科重点甲班，二班是文科重点班，三班是理科重点乙班，这三个班就是传说中的******班。看哥哥在龙班有没有真龙天子的样子。” 苏易很臭屁地摆了个造型，惹得表弟哈哈大笑。昨天晚上聚餐后，他就被接到姥姥家，对自己家里闹鬼一无所知。 闹腾到了很晚，苏易心里有事，坚持一个人住到三楼，让还想接着聊下去的表弟有点小郁闷。这小子，还把高中想的跟小说里似的，******班的女孩子们眼睛可都盯在一表院校，根本不鸟本县小纨绔。 苏易故意在楼下呆到很晚，果然上楼梯的时候，又看到飘忽忽的影子进了卧室。小鬼是需要走门的，只有比较厉害的鬼才能自由穿墙，苏易估计这个女鬼还是个小鬼，每次看见都是在门口附近。 进门前就把纸符掐在手里，大步跨进卧室，反手把门关上。啪，一张驱鬼符贴在门上，此门已不通矣。然后又走到窗户前，啪，又一张驱鬼符贴出去。后来怕不保险，门上和窗户上又多加了一张。四张驱鬼符都用了，万一这女鬼能穿墙怎么办？那就马上放弃捉鬼，下楼建议小舅搬家卖房子，这等厉鬼绝对超出了他能力范围。 贴完驱鬼符还远没完事，苏易又从包里掏出雄黄粉。噗噗，抓起来雄黄粉往四面的墙壁上就撒。雄黄粉是很厉害的避邪物，四硫化四砷，加热以后在空气中氧化就是能要人命的砒霜。屏住呼吸，千万不能让这玩意儿吸到鼻子里。 果然当撒到最后一面墙的时候，就听得一声尖叫，房间里飘忽忽钻出个白衣女孩。不，应该是白衣女鬼。 没等苏易反应过来，女鬼飘荡荡直奔门口而去，正要挥手拂开关着的房门，就听到又是一声尖叫。房门上贴着的两张驱鬼符突然闪亮放光，其中一张符还瞬间燃烧化为灰烬。靠，那张应该是个废符。苏易想起来了，房门上那张废符，没准就是写的第一张纸符，画里面封印的真言时笔顺似乎不对。 “小鬼休走！” 一声低喝，手中一张定鬼符拍了出去。很及时，就在女鬼几乎擦身而过的时候，纸符拍到了鬼身上。 拍中了，女鬼速度一下子减慢了，他看见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惶恐。心中一软，拔出的木剑没有跟上刺过去。 第七章 屈魂冤鬼 木剑上附了定鬼符和焚鬼符，刺中鬼身将会焚烧魂魄，神魂俱灭。女鬼脸上的惊恐，提醒苏易鬼也是有灵性和思维的，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 女鬼动作缓慢，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尖叫着，挣扎着，努力向窗边移动。定鬼符的效力还是不够，没能完全把鬼魂定住。苏易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能又掏出最后一张，准备再补上一记。 突然，窗户上贴着的两张驱鬼符同时亮了，两道亮光汇成一股明亮的光柱，双符爆发出的叠加能量轰击到女鬼身上，直接将女鬼打得倒飞出去。靠，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神符，苏易被双符叠加的强悍惊得目瞪口呆。 砰！女鬼被轰到墙上反弹回来，在空中划出小抛物线的轨迹，落到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女鬼挣扎着坐起来，傻呵呵呆了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许哭！” 苏易恶狠狠地威胁，下意识地扭头看房门，他担心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把楼下的人都吵起来。女鬼似乎被吓唬住了，降低了音量，不过还在抽泣。 楼上这般折腾，果然惊动了楼下，苏易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小易呀，你做什么呢？” 这是舅妈的声音，苏易举起手中木剑在女鬼面前晃动，低声威胁。 “不许再哭，不然——” 不然怎样，他心中暗自叹息，也许会拍上张押解符，押送女鬼去阴曹地府投胎转世吧。女鬼惊恐地盯着木剑，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里满是绝望。 “法、法师，我，我不哭。” 女鬼小声哽咽着，苏易听了有点心酸，也许男孩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的哭泣，无声有时更让人揪心。 梆梆，门口传来敲门声，应该是舅妈已经上了楼梯。 “舅妈，没什么事情，晚上起夜没开灯，踢到东西了。” 苏易走到门边回应。 “小易，真没什么事情？” “真的没事。” 苏易担心舅妈坚持开门，即使不开灯，房间里面浓重的雄黄粉味道，也足以让人起疑心。还好，舅妈没有坚持进屋，只是在门外叮嘱要早点睡觉，就打着哈欠下楼去了。 女鬼还坐在地上抽泣，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想想舅妈让女鬼折腾出来的熊猫眼，苏易心里就来气，用木剑拍了拍女鬼脑袋。 “别哭了，赶紧回答我的话，为什么留在这里吓唬人？” “我，我没想吓人，我以前住在这里，而且——”女鬼像想起了可怕的事情，一下子又哭出声来，“而且我也死在这里，就这个房间。” “死在这里？” 苏易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原来房主着急卖房子，原来这是个凶宅。 “这么说你是横死的？” “是的，我是被人掐死的。” 女鬼突然起身，吓了苏易一跳，急忙向后跨了半步，摆出搏斗的架势。不过女鬼没有扑上来，反倒是原地跪下了。 “小法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你在灭了我魂魄之前，帮我伸冤，求你了。” 说着，不停地把头磕向地板。 “别这样，咱有话好好说。” 苏易从来没被人磕过头，一下子慌了手脚，忘了捉鬼法师的禁忌，伸手去扶女鬼起来。幸好，女鬼也没有恶意，没有扑上来附体。不过等他想起禁忌，顿时感觉出后怕，呆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我以前是这家雇的保姆，才十五岁，刚初中毕业。” 女鬼坐在地上讲述着，“男主人四十多岁了，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过那时刚从家里出来做事，什么都不懂。去年秋天，他们搬家了，就是这个别墅，我自己单独住在三楼，那时候还挺高兴的，觉得房间挺大，住着挺舒服的。” “后来过完春节，这家男女主人吵架了，女主人一气之下带孩子回了娘家。当时真傻，如果我也跟着女主人走就没事了。”女鬼脸上露出落寞和无奈，“这家人出手很大方，我家里母亲生病又需要钱，觉得给有钱人家当保姆挣的多，没成想把自己命搭进去了。三月十号那天晚上，男主人醉醺醺回家了，直接上了三楼。当时我都睡下了，听到敲门以为喝多了要我起来伺候，就穿着睡衣开门了。没想到——” 女鬼呜呜地哭诉着，“他一下子扑上来，我当时吓傻了，只知道拼命地挣扎，想把他推出去。可是他力气比我大多了，我急了，就狠狠咬了他一口。结果，他就把我按在墙上用力掐脖子，一直掐到断气。” 苏易静静听着，脑补出这样一个女孩，出来赚钱为了给母亲治病，结果却遇到了心存歹意的男主人。看着女鬼，他自觉有点惭愧，女孩年纪比她还小，却要承担供养家庭的担子。 “你是想然我替你报警，把这个害了你的男人抓起来？”苏易问。 “对，那个男人就是个畜生，把我掐死了，还在我身上乱摸。”女鬼咬牙切齿，“所以我就一直躲在这里，一开始天天晚上吓唬他，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不回来了，再后来就搬进来新的一家人。我害怕了，知道那个畜生再也不会回来，我的仇可能永远都报不了。于是晚上就偷偷地哭，既觉得委屈，又希望万一能让人知道好帮帮我。可我见不得光，房主人一听到哭声就打开灯，我只好赶紧躲到角落里。” “好吧，我答应帮你。” 苏易也替女孩抱不平，那个畜生男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女鬼听到应诺，扑通一下又跪到地上。 “谢谢小法师，沈瑶给你磕头了，我就是投胎转世也忘不了你的大恩。” “别，快起来，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 这回苏易没再伸手去搀扶。 “那个男人把你的尸骸埋在哪里，必须要让警察找到才能立案。” “就埋在别墅的院子里，木花架的下面。” “再一个问题，万一那个男人找到律师辩护，声称是别人杀的你，再把你埋起来，他不在家不知道，这可怎么办？”苏易想到了比较极端的情形，那个男人手里有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呜——万一这样可怎么办呀？” 女鬼也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她好像想来什么，脸上又露出一丝希望。 “当时我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结果他过来就抢，我没打出去电话，就按了拍摄键，这个我记得清楚。手机是女主人用过淘汰的，很高级，拍摄键能同时录音录像。后来他把我手机摔碎了，和尸体埋在一起了。” “好吧，希望没这么复杂，如果真的复杂起来，也希望你的手机能提供证据。” 苏易安慰道，希望这件事能善恶有报，他觉得身体里突然涌动出一股正义感，蓬勃充斥血脉，是有别于内力的新能量。 第八章 开学 这一夜，苏易都在想怎么解释如何找到女孩尸骸。 清晨很早就起来了，下楼时看见客厅桌子上，小舅当驴友时用的全波段半导体收音机。半导体上支出的拉杆天线，让苏易眼前一亮，顺手抓起来出了房门。 院门的西侧，是防腐木做成的大花架，上面爬满牵牛花和葡萄藤。牵牛花粉白娇艳，马奶葡萄白绿晶莹，不过现在在他眼中，却像女孩生前的花季容颜和滚滚泪珠。 掘开花架下的泥土，苏易在晨曦奋力挥锹，不知疲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挖出真相，挖出公平和正义。 “小易子，你在我们家院子里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一夜未归的舅舅出现在院子中。 “帮你们家做好事呗。” 苏易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还做好事，我看搞破坏还差不多，挺好的院子看让你糟蹋的。” “真的是做好事，我在施法捉鬼。” 苏易看了眼被他扬了一地泥土的院子，是够祸害人的。尴尬地指了指地上的半导体收音机，我昨天夜里也听到有人在哭，今天早晨用这个检测了一下，这里电磁场异常，地下肯定埋着东西。 “用收音机捉鬼？哈哈——”舅舅大笑起来，照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我看你就是个鬼头，一会儿记得，把院子给我收拾干净了。” 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苏易摇摇头，这总算一种解释，用收音机捉鬼，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也不信。拿起铁锹继续挖掘，突然锹尖触到了成团的硬物，拨开上面的泥土，露出绿色塑料布的包裹。 “舅舅，快过来，我挖到了。” “挖到了？再敢耍舅舅，小心抽你小子。” 韩雄嘟囔着走过来，当看到绿塑料布包裹时也傻眼了。包裹被拽了出来，尸体死后曾被肢解，此时血肉都已经腐烂干净，只剩下一堆白骨。 “舅舅，赶快去打电话报案吧。” 苏易叹了口气，可怜的女孩，生未曾享受清福，死后又惨遭虐尸。看着舅舅跌跌撞撞跑进屋打电话报警，他继续骨骸中查看，终于看到残破的手机，于是戴上手套从手机里扣出主板。 警察来了之后，勘察现场，询问笔录，寻找前任房主。苏易做为重要证人也少不得跟着忙活，同样的话被翻来覆去地拷问，问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得知埋尸体的地方。可怜的半导体收音机，作为奇异事件的重要物证被暂时封存，用超短波频道找到藏尸地点，警官学院教材里肯定没有。 疲惫地走上三楼，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受惊吓的舅妈不敢留在家里，带着表弟回娘家了，舅舅则领着警察满世界去寻找前任房主，也就是那个禽兽男人。 “谢谢你，小苏法师。” 苏易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从关着门的衣柜里传出来。 “不客气，警察已经来过了，现在去抓害死你的那个男人。好好去投胎吧，希望你后一世能投到个好人家，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谢谢”，女鬼声音哽咽。 突然，苏易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能量，神识进入头顶的魂海，漂浮在水面的小塔更加璀璨夺目，并且小塔似乎变高了。准确讲，应该是浮出水面的部分更大了，他头一次发现，原来那不只是一个塔尖，水下面若隐若现似乎还有整整一层。难道是鬼魂的感激让小塔发生变化？苏易似乎看到又一种新的修炼途径。 后面的事情超出了他能力范畴，那些应该都是警察和检察官的事情。很快，他就被闻讯赶来的父母带走了，今天是周日，从明天起，他又要恢复高中狗的苦逼生活，而且是最苦逼的高三狗。 星期一早晨，沉寂没多久的四中校园又恢复了生机。 “阿易，想哥哥我了吧。” 苏易被搂住来了个熊抱，豆芽菜一样的高中生里，能有这般肥厚体魄的，他们班除了大牛之外绝无二人。身高体胖的牛百利是他的邻桌，龙班的座位是按成绩排的，成绩最好的学生有优先选择座位的权利，成绩倒数的苏易只能被动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苏易高声抒情，周围不少人听了身上起鸡皮疙瘩，但是后面还有一句，“想得都想不起你是谁。” 轰，教室里顿时一阵哄笑。 苏易没笑，他看见秀发飘飘的白衣女孩，靠，我跟白衣服有仇吗？为嘛总能碰到。 很快，同学们也止住笑声，男生集体向白衣女孩行注目礼。身材高挑，明眸俏脸，腰背挺直更显出别样气质。女神是大家的，夏清澜是高三龙班的女神，也是全校的女神。似乎还不习惯被众人用这种眼光注视，夏清澜低着头，微红着脸，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 “清澜，听方伯母说，假期你去欧洲旅游了，拍了好照片可不要藏私哟。” 沉稳的男声，钱英杰主动向夏清澜打招呼，称呼很亲热，说完更神情鄙夷地扫视了一圈。这话里几层意思，一是用亲热称呼当众宣示主权，二是告诉众人，彼此地位差距悬殊，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三是搬出来所谓的方伯母抬高自己身价。鹿山县城不大，县里的人多半知道，********杨友升的老婆姓方，县妇联的副主任。夏清澜来历很神秘，高二转学到鹿山四中，直接进了龙班，而且妇联的这位方主任经常跑到学校来看她。 “我，我没拍什么照片。” 夏清澜红着脸回答，却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钱英杰所言的真实性。 钱英杰的战术收效了，很多男生沉默地低下头。这个世界很现实，也很骨感，信息化的社会，即便没踏入社会的高中生也知道，纵使将来考入最顶尖的学校，他们也只能被称为凤凰男。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大城市人用来形容苦读出身的农村孩子，虽然鹿山是县城，但在超级大城市人的眼中，偏远小县跟农村有差别吗？ 如果没有得到仙家传承，苏易很可能也会跟其他同学一样自卑，上两个学期，他也曾悄悄凝望俏丽背影发呆。 第九章 父子 高三开学第一个月是最出名的炼狱，正常三学年的课程，要在一个月内串讲完，既折磨听课的学生，也折磨讲课的老师。当老爸走进教室，苏易就知道炼狱开始了。 “今天，我们用一天的时间，温习高一数学上册的功课。” 尽管都有思想准备，但一整天八节数学课，教室里还是传出一片惊叹声。苏易坐在教室最后，与站在讲台上的老爸遥遥相对，他不敢走神，否则保不齐粉笔头就会落到脑袋上。他被打过，知道那很痛。 各种集合的概念蜻蜓点水般掠过，啥是龙班，就是稍一提点你就得反应过来。大家都是好学生，没人会等你的进度，实在跟不上没关系，末位淘汰你去下一个档次的豹班吧。苏易的基础一般般，幸好现在理解力和记忆力都飞跃了一大截，否则跟起来还真吃力。即便如此，他也要不停地翻课本，赶紧补上没反应过来的内容。 飙完概念，就是飙各种经典解题思路，投影屏幕上幻灯片不断变幻。每道典型的难题只指点下思路，这种题当初考试时也未必能全都做对，但现在要求的就是跟上。没跟上怎么办，赶紧记下来问题在哪，回去自己慢慢琢磨。按照龙班的定义，这些题都不应该是难题。 终于飙到下课铃响，老爸时间掌握的很好，恰好讲完了，这也真是一种技术。 苏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忙着起身活动，静静坐在座位上，把神识沉入魂海。帮着沈瑶伸冤，他得到了不少好处，小塔形态出现了变化，就连内力也觉得似乎增强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猛然想起看电视剧八仙传说，里面提到的功德，对，应该就是功德。 功为善行，德为善心，心行合一，名为功德。努力行善，通过行善累积自己的德行，越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得到的回报就越大。不执着于回报，始终把持住内心中的那份清静，自然就得到了功德。 想明白这些，苏易发现小塔上的光华又亮了一点，而且半浮在水面模糊的一层也似乎更清晰了一点。意外的惊喜还不止这些，神识进入小塔一层的藏书阁，书架上居然多出一卷图书——高一数学上册。翻开书卷，刚刚听讲过的内容都在上面，但是书卷后面还是空白的，要靠后面的课程去写满。 神识退出魂海回到课堂，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 老爸又在前面继续讲课，不过声音比刚才略有些嘶哑，神态也稍稍疲惫。苏易心中有点发痛，虽然他对老爸的管教有些逆反，但不等于没有亲情。父母两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关爱他，本心都是好的，只是有时候方式过度，接受起来有点不爽。 这一节课讲的是不等式，绝对值不等式和一元二次不等式，概念少了，但是难题类型多了。知道小塔里书卷的存在，苏易有恃无恐地停止记笔记，干脆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跟住老爸讲解，努力在课堂上全部理解。这些理解后的内容，会自动记入书卷，成为他永久的记忆。 下课时，苏易走到讲台前，老爸正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也许是父子天性，当他走近时，父亲的眼睛睁开了，用半嘶哑的声音问道，“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他点头回答，心里有点感动。 “如果有没听懂的，赶紧记下来，回去告诉我。” “好的” 苏易鼻子有点发酸，老爸累成这样还惦记他，回去告诉，那就意味着不管多累，也要给他开小灶补课。从桌上拿起老爸的水杯，里面泡着老妈买来的胖大海和甘草玄参，水只剩下了一小半。 跑去水房接满开水，把水杯端回来，轻轻放在讲桌上。老爸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他不忍心惊动。突然，他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现在有了神识，感觉极其敏锐。转过头看去，只见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他，眼中竟然带着几分赞赏。夏清澜居然在盯着自己，苏易有点小小的激动，要知道整个高二，这位似乎都没正眼瞧过他。 “小梳子，怎么开始拍校长马屁了。” 身后响起钱英杰的声音，声音很响，几乎是在大声喊。小梳子是他在班上的外号，但现在他恼怒的不是叫他外号，而是担心把老爸吵醒了。 转头两眼狠狠瞪过去，这是他上高中以来从没有过的凶相。老爸不许他在学校招摇，所以班上知道他是苏校长儿子的人很少。他也从不是风云人物，学习倒数，体育一般，不招惹是非，也没有冤家仇敌。 钱英杰被苏易的目光吓了一跳，他们家是鹿山县首富，前景集团资产上亿，在县里有矿山、工厂和度假村，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他从小就被当宝贝供着，家境好再加上人又聪明，一直是同龄人中的翘楚，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瞪他。 “你，你想干什么？” 钱英杰先是倒退了一步，摆出格斗的架势，而后重新恢复了胆气。他练过柔道和空手道，就是单挑动手，同学里也没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其貌不扬的苏易。 “你们在干什么呢？” 这是老爸的声音，还是被姓钱的吵醒了，苏易有点无奈。 “没干什么，就是聊天声音大了点。” 苏易收敛起怒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然后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钱英杰家里在本地很有势力，他不想给父母招惹麻烦，现在他得了仙人传承，只要今后给他时间，收拾这样的凡人土豪是分分钟的事情。 苏卫看着儿子走向教室后的背影，再看看桌子上装满开水的杯子，很知足地笑了。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老子。其实他被吵醒睁开眼那一刻，就看出来苏易和钱英杰在顶牛，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学生哪怕一个小动作，都能猜出来意味什么。对于苏易的隐忍，他倒觉得是成熟的表现。一味倔强有什么用？当年外祖父苏文渊也是倔强，不堪被揪斗侮辱，留下长长的万言书，从师大教学楼上一跃而下。可那又怎么样呢？被称作自绝于人民，连累母亲一辈子凄苦。 第十章 小手段 一连几天，数理化语文英语，各科轮番出动狂轰滥炸。三个重点班突击赶进度，是要腾出大把的时间用在题海战术上。县城中学高三把关老师水平也许不算太高，与省城重点中学老师还有差距，但县城重点班高考平均分却比省重点还高，秘诀就是题海战术。没个几百套高质量试卷的积累，都不好意思说是教高三把关的。 理科通常讲究举一反三，但鹿山四中高三只需要举一会一，所有题型咱都要做过。懂、会、对、熟、巧，题海战术的五重境界，只要能成功达到第四重纯熟，就是一本有望。小县城孩子皮实，也经得起每天长时间操练，加上早自习和晚自习，纯学习时间妥妥在700分钟以上。 苏易每天早晨还是跑步去西秀山顶吸收紫气，然后直接跑步到学校，在食堂吃早饭。这些天的积累，尤其是替沈瑶伸冤的功德回馈，现在他内力颇有功底，浑厚不下于练气逾年的练气士。随着日出渐晚，他有点犯愁到了冬天可该怎么办，不但早自习赶不上，就是正常上课都成问题。 八月下旬日出已经到了六点半之后，跑进校园到了教室门口，正赶上早自习结束，班里的同学纷纷起来要去食堂。 身高体胖的牛百利远远抛出自求多福的眼神，苏易就知道今天要有麻烦了。果不其然，当胖子走近时，小声提醒。 “早晨班主任来过，有人主动汇报你早自习迟到一周。” 靠，谁这么嘴欠，正要追问，就见胖子以远超平常的敏捷闪开。 “苏易同学，你连续一周迟到，早饭不用去吃了，等着班主任李老师来处理吧。” 高挑的身形把他堵在教室门口，原来是钱英杰这厮。苏易斜了他一眼，都说高富帅，这家伙能有一米八，比自己高出去五六公分。 “不让我吃早饭，你算哪根葱？” “我是班长，当然能管你！” 钱英杰高傲地仰起头，苏易想起来，这货还真是他们班的班长。 “闪开！” “就不让你过去，怎么着？” 钱英杰冷笑着，“瞪我呀，就像那天不挺牛的嘛。” 这厮纯粹是有意在找茬，苏易心里真是怒了。最痛快的，就是一巴掌甩过去，以他现在的身手很容易做到。不过公开打架，那不是有头脑的好青年所为，他不屑于去做。 “闪开，我去找李老师。” 说话间，苏易伸出手去拨开对方，钱英杰反应很快，反手抓过来打算扭住胳膊。苏易伸出来的手却像滑溜的泥鳅，就在快要抓住的时候倏然躲开，仍旧推到了胸口上。 正常推人是用手掌，不过苏易却是拇指尖先点到的。位置很寸，上腹正中，肚脐眼上方六寸心窝处，正是中医里的巨阙穴。这个穴位，在任脉之上，汇聚胸腹湿热之气，集合心经气血。正常点中巨阙穴也没大关系，只是苏易在触到穴位的瞬间，从大拇指尖送出一股气息，用内力硬逼出来的。 钱英杰被推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苏易借机闪身出了教室门，回头冲钱英杰一笑。 “班长大人，我可先去食堂了。” “站住，嗝——” 钱英杰喊了一嗓子，刚要说下去，就觉得一股气流从腹内直冲气管，然后很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看来班长是吃过了，你就慢慢消化食吧。” 苏易头也不回向楼梯走去，身后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饱嗝。 早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七点半进教室准备上课。苏易进教室的时候，看见班主任李如梅站在门口，急忙低下头打算溜进去。李老师人如其名，四十多岁的老腊梅，高一时征求过全体家长同意，学生调皮捣蛋可以直接抡巴掌开抽。 “苏易，站住！”听到喊声，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老师，有事吗？”他装糊涂。 “早自习都干什么去了？” “老师，我最近摊上大麻烦了，老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这事我爸知道。就这几天，过了这阵就好了。” 半真半假先把老爸推出来，啥搞不掂的都往闹鬼上扯吧。 “好吧，一会我就去问，搞不好有人会来拍你的。” 李老师嘴上挺凶，苏易听了心里抽抽，你是我老师呀还是仇人。嗝，教室里又传出来打嗝的声音，虽然频率已经降低了，但偶尔还是会冒出来一声，很多人捂着嘴在偷乐。叫你小子再装逼，苏易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被轰炸了一周，用各科老师的话，今天叫做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一天内做完各科测验卷子。这回是学年统一测验，其他普通班也搞串讲，只不过难度降低了一些，许多题直接省略不讲。 卷子统一送过来，分发到学生手里，形式跟正规考试没差别。进入高三，全部串讲完后，这样的测验就将是家常便饭了，用体育界的名词叫以赛代练。苏易对这种学习方式无所谓，只要不是特别难的或者特别冷僻的题型，他都有自信从容面对。每回串讲完，他都要把神识沉入小塔中，彻底浏览一遍当天出来的新书，把记忆彻底理解掌握。 最先考的是数学，两大张卷子，高一时通常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要求45分钟答完。苏易快速浏览了一遍，还好，前面所有的题型都见过，至于最后几道大题也能找到切入点。 拿起笔开始飞快做题，这时体现出来对记忆彻底理解后的好处，绝大多数问题一眼就能找到解题思路，甚至直接心算就得出答案。即使有个别拔高难度的题目，也只略思考一下，马上就想明白关键。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一张多试卷就答完了，苏易心里有了些底气。 后面三道大题，里面有两道是比较有难度的。前面一道绝对值不等式，需要小心地打开所有的绝对值。最后一道数列看起来挺吓人，不过在对方程式做了替换，再用不同的数列和相减，一下子就得到了通项公式。于是这道题其他各问也随之迎刃而解。 看了下手表，离下课交卷还有十几分钟。再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笔误遗漏，苏易抬起头，两眼开始四下乱瞅。钱英杰那厮还在拼命地写着，不是身体抖动一下，估计是在强忍要打出来的饱嗝。苏易觉得心情很爽，再看另一侧心情就更爽，俏丽的背影挺直了腰，应该是也答完卷子正在检查。美女倩影也销魂，坐在最后一排挺好。 第十一章 不平等条约 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必须把卷子放在桌上离开座位。很多人恋恋不舍，看得出是没有答完。客观讲，这张试卷本身不算难，但难在考试时间太短，每个问题多浪费几秒去思考，上百道小题累积下来，时间就超了。 “苏子，我杯具了，你那？”牛百利涨红着大脸嚷道。 “小开司，咱都答了，就是对错不知道。” 苏易很轻松地回答，前半截话有点炫耀招人恨，后半截转折惹来不少会心微笑。这才与他班上倒数的地位相称，不然大家都会有压力的。 众多目光中，苏易也看到很仇视的，那是钱英杰，噢，现在居然不打嗝了，看来自己功夫还不够深厚。小子，等下次惹毛老子，让你嗝上一整天，苏易果断回过去冷冷一瞥。 “你都答上了，倒数第二题结果是什么？” 清脆悦耳的声音，苏易吃了一惊，这是在问我吗？貌似这是夏清澜头一次主动跟他讲话。 “喂，烤糊啦，犯癔症了。” 见没马上回答，夏清澜旁边的李晓红不满了，这位就是个女汉子，真纳闷怎么跟夏清澜成了闺蜜。 “没考糊，倒是被美女吓糊了。”苏易先是自嘲，然后赶紧报上自己的答案。 “耶” 一高一低两声欢呼，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拍在一起，苏易看的眼睛有点发直，貌似夏清澜的手指更修长漂亮。 “不行了，被打击了，苏子你中午必须请客，安抚我受伤的心灵。”牛百利捂着胸口大叫。 “胖子，两道大题都没答？” 听见有人问，牛百利沮丧地点头。 “靠，没准明天又能看见你主动罚站。” 这是有典故的，话说高一的时候，期末考试牛百利倒数险些降班，被他爹用皮带把屁股抽肿了，第二天上学主动站了一整天。 “最后一道你也做出来了？” 美女凑近了压低声音问，苏易鼻子里嗅到淡淡的香气。一心二用地边点头回应，边继续偷偷嗅着。最后一道大题只要有思路做出来，几乎都能做对。 “太变态了，苏子你这是奔满分去的节奏，必须请全班的客，食堂点饮料的那种。” 牛百利大声叫了出来，于是一呼百应，倒数的家伙要是拿满分，就意味着排榜几乎所有人都得退后。 一天只考一科叫小考怡情，一天连考三科就算是大考伤身，如果一个上午连考五科呢，自然就是强考灰飞烟灭。四中高三就是这样任性，上午五节课，跟催命一样五大套试卷。最后一科交卷的时候，所有人都蔫头耷拉脑袋，身心俱遭重创。五套卷子一个风格，题不算太难，但题量足够地大，考试时间足够地短。没人再有兴趣相互对问答案，即便苏易这样每张卷子都能有时间检查的，也觉得很疲惫。他自觉考的还不错，所有题都答了，没碰到不会的难题。 学校食堂二楼，苏易被勒索狠狠出了回血，每人十元的套餐，各式盖饭外加一杯饮料。如果请的都是抠脚大汉他没兴趣，但有美女参加那就不一样了。听到夏清澜也跟着大家一块起哄，苏易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偷偷心痛积攒的压岁钱骤然缩水。唉，泡妞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关键是现在还没泡上呢。 被折磨了一上午，少男少女们乱哄哄发泄着郁闷，相互取笑，外加各式主动搞笑。牛胖子挨个碰杯，提前打预防针，明天他要真站着上课，求大家装着没看见。做为请客的东道主，同美女坐在一起是毋庸置疑的权利，苏易在夏清澜身边，苦恼着该聊些什么。聊学习吗？恐怕会惹恼刚被苦逼暴虐的家伙们，没准齐心协力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当他目光看向楼梯时，发现他没必要再烦恼了，更大的烦恼主动找来了。班主任李老师，我跟你有仇吗？放血换来的泡妞时光，就这么毁了。 “喂，你们都在这，今天谁过生日？”李老师问。 “他” 好几双手同时指向苏易，牛百利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老师，苏易太变态了，一定要把这家伙从我跟前调走，现在看见他，我就想冲上去痛扁他一顿。” 李如梅吓了一跳，牛百利气冲冲的架势还以为两个人闹矛盾了，不应该呀，俩人平时不是挺要好的嘛。 “胖子，鸡腿加饮料还堵不住你的嘴，要知道可是我请客，现在还心痛呢。”苏易抬起头回应。 “靠，你只是心痛，我回家恐怕还要肉痛呢。” 见两个人斗上嘴，李如梅放下心来，板着脸对苏易说。 “吃完饭跟我去校长办公室。” 得，这就来了，至于哪个校长，那还用问，自然是他老爹了。 苏副校长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卷子，今天刚考完的数学卷。苏易眼尖，一眼看到最上面已经批完的卷子，99分，是他的卷子。哪里扣了一分？一把拿过来，前面全是对号，直到最后一道题扣一分。不对呀，这道题不可能错了。 “为啥这里扣着一份呀？”不服气地问，满分跟99分有质的差别。 “卷面分”，老爸头也不抬回答。 “可我卷子上挺干净的呀，没涂没抹，笔迹工整。” “因为的为，你是怎么写的？李老师是教语文的，你说这该不该扣分。” 苏副校长很淡定地指着卷子，苏易欲哭无泪，这是存心要压自己分的节奏。最近他看繁体字的书多了，本能地把为字写成了繁体。 “教学大纲明确规定，教学中必须使用规范文字，这个应该扣分。”李老师果断支持领导。 苏易无言，鄙夷地看看老爸，又转头看看李老师，在这方面跟两位讲道理是自己找虐。 “说说吧，早自习是怎么回事？” 苏副校长语气很平静，苏易揣测是因为他这张卷考的还让老爸满意，否则早就是雷霆怒火了。 “我现在每天都觉得身后有个人影跟着，后来早晨日出时打一会儿太极拳，一天下来就好多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鬼影子也没了，而且一天学习都特别有精神头。” 这算什么理由？李老师听傻眼了，这小子居然还敢当他爹面胡说八道。不过看苏副校长，她就更糊涂了，很平静，这对父子在搞什么鬼呀！ 苏卫听了也有点无奈，儿子身上闹鬼是稀奇，但偏又不能完全不信，挖出来的那具尸骸可是真实存在的。只好苦着脸跟李老师解释，发现尸体的事，此外还有苏家太极拳的来历。 “苏易，你不上早自习也可以，但是这可是有条件的。” “老爸，什么条件，关键是我要能办得到。” 条件不太苛刻咱就应了，太苛刻了咱就回家搬救兵。 “这学期每次考试必须全班第一。” “龙班第一，跟全校第一有差别吗？”苏易被老爸气乐了，“而且还每次，这不是难为人吗？” “如果你同意，改成全校第一也行。” 苏易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老爸，我可头一次知道你这么无耻。 “不行，谁敢保证每回都第一，李老师，从班级倒数一跃成前茅，算是进步明显吧，是不是应该有点奖励？” “那你觉得考前几合适？我可是要跟排你前面的同学们解释的。” “全班前五。” “不行，至少全班前三。” 李老师跟个小贩似的讨价还价，而且还振振有词。前五要去说服四个成绩高的，前三只需要两个，相当于工作量翻倍。 第十二章 投蓝高手 开学第一次考试成绩在周日揭晓，龙班爆了两个冷门，一是从来没出过前三名的钱英杰跌出了前十，更劲爆的是全班倒数第八的苏易一跃名列第二。 他本次测验成绩，数学99、物理100、化学100、英语98、语文94，五科总成绩491。排名第一的夏清澜总分493，数学满分，语文英语也都比苏易分数高。别人都认为他已经够黑马了，只有苏易自己知道其实可以更黑的，数学上压了他一分，李老师秉承领导意图，在语文作文上又狠狠拍了一巴掌，直接扣掉五分。这种方式，用老爸的话，让他戒骄戒躁。 苏易在班里的地位骤然发生了变化，原来不起眼的透明人，一下子成了耀眼明星。县城中学的顶尖学生，未来都是准备走出小县城的，很多人可能从此不再回来生活。他们不鸟县里的小纨绔，或许还不鸟县里张牙舞爪的小官员，甚至心眼里还偷偷不鸟校长教导主任，但对于同样优秀、同样也将走出县城的同学，却有着先天的亲近。现在很多人主动同苏易打招呼，这种转变在班上好学生中尤其明显，最突出的表现就是遇到难题，有人主动邀请他加入探讨。 周日下午照例放假，四中高三每个月放两天假，也就是四个周日的半天。 “苏子，下午打会儿篮球呗。” 刚走出食堂，牛百利就开始四下码人，住校的多半急着回家，只有苏易这类走读的才有闲心思打球。 “不要跟我说回家学习，我会跟你急的，会割袍断义的。” 说着一双胖手凑过来抓住苏易的T恤，开始比量。 “靠，你干啥呢，我跟你不是基友。”苏易一巴掌拍在胖手上。 “我在比量以后割袍断义的话，从那个地方扯下来合适。” “这可是我的衣服。” “知道，当然是割你衣服，你以为我傻呀。”牛百利胖脸涎着无耻的笑容。 “事先声明，只能玩一会儿，今天真的要去看书的。” “你这个人挺没劲的，都全班第二了还要看书，你真舍让我得割袍断义。”胖子扯起苏易T恤，作势威胁道。 “我去县图书馆看小说总可以吧。” 六个人打半场篮球，除了苏易之外都是班上的球迷，基本上都坐在最后两排。苏易偶尔会玩篮球，球技一般，身体不高也不壮，强拉他入伙，应该是胖子实在凑不出人手了。 从篮板上弹起的皮球在空中飞行，苏易尝试着用神识去锁定，而后顺着神识提示的轨迹跳起抓球。很好，篮球稳稳被抓在掌心。这是他最新的探索，神识以前多是用于进入魂海中小塔，昨天他和钱英杰短暂交手的瞬间，他试图用来判断对方出手的轨迹，结果出奇地好。 那神识可不可以用来控制蓝球的飞行轨迹呢？就像雷达，既可以用来发现飞行物，也可以用来控制飞行物。答案当然是可以，他在小塔书架里看过关于神识的小册子，里面就有这方面使用技巧。双手将篮球举过头顶，先将一缕神识注入篮球，而后又将一缕新的神识遥遥锁定篮筐。出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飞向篮板。两股神识被调动起来，相互牵引，不断微调着篮球飞行的方向。 刷，皮球空切入篮。 好！ 自己这方两个同伴齐声叫好，牛百利和韩宇跑过来击掌庆贺。苏易克制住神识消耗后的眩晕，努力装作跟正常人一样，神识很有用，但过度消耗后也挺麻烦的。 既然第一步的尝试成功了，接下来苏易按照书中的窍门，努力将神识的使用技巧锤炼得更加圆满。用最小的神识消耗控制篮球，篮球投篮后尝试收回大部分神识，这两项改进也很顺利。虽然精神有点疲惫，虽然神识收回也不是全部，但总算有效控制住了消耗，至少他还坚持得住。 有了苏易神乎其技的中距离投篮，比赛几乎是碾压对手。韩宇身高一米八十多，全班个子最高的，牛百利身体则是全班最壮的。原来分组时，是两个强手带苏易这个弱手，现在自己这边内线占据了绝对的篮板优势，在外围，苏易的中距离投篮更几乎每投必中。 “太不公平，咱们班三个最强的分成一伙。” 快被虐出翔的对手提出强烈抗议。 “这是意外，我兄弟假期吃补药补大发了，学习发飙了，就连打篮球也发飙。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牛百利大咧咧叫嚷着，搞不清这是在赞苏易还是贬他。 “玩差不多了，我得去图书馆继续吃补药了，九阳神功外加九阴白骨爪。” 苏易伸出一只手，屈指为爪在胖子眼前晃动。 “靠，这就得了？” 胖子意犹未尽，不过看对手被虐得玩兴全无，苏易又是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兄弟，你去看什么小说，玄幻还是高武？千万别告诉我是娘娘腔的言情，不然我吐你一身。” “真让你说着了，霸道总裁泡小妞，够刺激吧。” 苏易边开着玩笑，边把胖子的手从肩膀打落，“一百八十多斤让我这小身板背着，你就好意思？” “骚瑞，习惯了。” 牛百利一脸贱笑，没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这回伸出两只手往苏易肩膀上搭，被果断闪开躲过。 “真不够哥们义气，苏子，搭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胖子在身后怨妇一般叫着。 县图书馆离四中不远，跟县文化馆在一个楼里。严格说，县文化局占了图书馆一部分，这栋楼是几年前借了农村精神文明建设东风，以县图书馆名义拨款兴建的。图书馆里大部分是农业方面的书籍，但其他三教九流的图书也不少，对外号称每年增加两千本新图书，其实都是几块钱一本的烂大街盗版书。 不过这些书对苏易足够了，他牙好胃口好，来图书馆只为了找格斗方面的书看，这种大众题材的盗版书最多。上次跟钱英杰动手，他发现自己弱点是格斗技巧差。现在他有内力，寻常壮汉都不是对手，但在技巧上几乎是空白。苏家传下来的太极拳，健身意味更浓，小塔书架上图书则都是用术法战斗。在街上跟人打斗，刷扔出一个火球，十成十会把警察和消防队同时招来。更何况就是最初级的术法也需要沟通天地五行精气才能使用，现在小周天境界的他只能望梅止渴。 掏出学生证，交给阅览室的看门大婶，苏易刚迈进厅里，就看见坐着的俏丽背影。 第十三章 读的什么书 图书馆里看书的人没几个，县城里谁这么有闲无聊，现在好多东西都可以在网上找到。 轻手蹑脚往夏清澜背后走，打算看一下她读的什么书。没成想离着还挺远，女孩就转过头，然后迅速拿起硬壳笔记本盖在书本上。 “苏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书的，你看的什么书？”苏易干脆直接问出来。 “去看你自己的书吧”，女孩下意识地把桌上的书盖得更严。 搞什么怪，一本书还神神秘秘的，苏易嘴里嘟囔着走开。 格斗方面的新书很多，翻来翻去，选择了一本实用擒拿术。这是利用物理原理对攻击人体关节薄弱点，既不造成致命伤害又能控制住对手。如果说单纯为了取胜，苏易现在还是有手段的，单凭内力轰出去，击打在要害部位要人命都不难。以他现在脑子里的医学知识，这些要害多得是，像他用送出内力的方式收拾钱英杰，就是临时突发奇想，如果当时发出的内力更大一些，结果就是病理伤害而不是只打几个饱嗝。 现在他的理解力提高很快，配合着带插图的说明，很快就搞明白了这些擒拿招式内涵。一个小时后，全书看过一遍，神识悄然进入魂海小塔，见到书架上果然多出一本书——实用擒拿术。 把书放回图书馆的书架，抬头看座位那边，夏清澜还在认真地读书。女孩腰背挺直神情专注，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修长的脖颈和俏丽的脸庞，如同散发金辉的女神雕像。都说专注的男人有魅力，其实专注的女孩更加迷人。 过了好一会儿，苏易才艰难地将目光移开，重新在书架上寻找。拿起穴位擒拿的书，简单翻了翻，以他对经脉穴位的理解，里面胡说八道居多。但这不意味着书就没有价值，至少从另一个角度提供了可借鉴的思路。对穴位攻击，平常人除了直接点击没有别的手段，但是他就不同了，不但比普通人打击更准确有力，而且还能施展诸如内力侵入。内力侵入把对个别穴位的攻击转化成对整条经脉的侵袭，变化更丰富，效果也会更显著。所以这本穴位擒拿虽然看起来很烂，但可以借回去慢慢琢磨，按照县图书馆的规矩，四中的学生证可以借两本书。 随后他又从书架上找到一本摔跤的书，这是另一类技巧，用杠杆原理使巧劲把人摔倒。书里也都配了插图，简单翻了翻感觉还不错，虽然盗版书有很多错别字，但不可否认原书内容是有真材实料的。 叮铃铃—— 这时，图书馆里响起了铃声，这是即将闭馆的信号。 “来看书的，十分钟后阅览室关闭，请大家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看门的大婶高声嚷道。 苏易拿起挑好的两本书，向阅览室门口走去，书他准备借阅。正巧，夏清澜也从座位上站起，两本书放在笔记本上平端着，朝门口走出来。 “嘿，欢迎结束图书馆之旅。”苏易主动半开玩笑地打招呼。 “祝下次旅行愉快”，女孩顺着他的话回应。 苏易偷眼朝笔记本电脑上的图书看去，最上面一本浅蓝素色封皮，上面镂白的书名——濒湖脉学。这本书他记忆里没有，但作者他可听说过，明代的李时珍。天玑真人是唐代飞升的仙人，苏易记忆中的医学典籍都是内经、难经、脉经、神农本草经这类唐代之前的著作。 “乱瞅什么！” 女孩慌乱地想要腾出一只手挡住，只是手一歪，反倒让两本书都从笔记本上滑了下来。苏易赶紧弯下身子，从地上把书捡起来，另一本书是晋代王叔和的脉经，恰好他传承里就有。 捡起书交还，只见女孩面色绯红，神情有点忸怩，就像做坏事的小孩被当场捉了现行。 “你不许出去乱说。” 夏清澜瞪着大眼睛扮出凶恶相威胁，可那表情却让苏易觉得挺美，似羞似恼，亦笑亦嗔。对视到了最后，反倒是女孩先笑出了声。 “算了，反正不过两本书。喂，苏易，你借的什么书？我看见你在书架前还比比划划的。” 她留意过自己，苏易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诺，这两本准备借回去看”，把手中图书递给夏清澜看。 “嘁，你们男生就知道打打杀杀，整天就想着打架。”语气很不屑。 “这是为了防身好不，咱们现在放学那么晚，你在学校住宿当然不知道，冬天的时候下了晚自习，路上也个人影都看不见。万一路边跳出来个劫道的或武疯子，咱总得会两手自保吧。” “额，算你说的有道理。”女孩心不在焉地回答。 “都是一班的，四中的龙班呀，怪不得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办理出借登记的大婶，拿着两个人的学生证突然大声叫了出来，而后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向两个人问。 “是出来约会的吧？” “不是”，夏清澜果断否认，“其实我们俩——” “夏同学，你不会想说其实我们俩不认识吧。” 苏易笑嘻嘻地打断，夏清澜狠狠瞪了他一眼。 “其实我是单相思，施展了大追踪术一直跟到这的。”苏易把头探进柜台，边从大婶手里接过两个人的学生证，边神秘地也压低了声音说。 “大追踪术”，大婶被搞晕了，“真有这种东西？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有时候网上没人回帖，还有人施展大挽尊术。” 苏易飞快地把其中一本学生证递给夏清澜，拉着她转身就走。 “臭小子，居然敢涮老娘玩，看你下回再来的。” 阅览室大婶如梦方醒，气得在他们身后大声怒骂。 走出图书馆大楼，夏清澜还在捂着嘴咯咯地笑。 “你就是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小骗子。” “大欺骗术没准也在三千大道之列，永生你看过吧。” 夏清澜摇头，“没看过，是信春哥得永生吗？” 苏易无语，如果把春哥写成永生的主角，作者估计会哭的。男孩果然跟女孩子有鸿沟，这共同语言呀，突然他眼前一亮，看见了夏清澜手里的脉经。 “这本书我看过，现在应该还能背下来。”手指着脉经吹嘘。 “脉经？吹牛，这可是古文的医书，看起来很费劲的，我不信。” “别不信，我现在就背给你听。”苏易自信满满地回答，张口开始从序背诵起来。 “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弦紧浮芤，展转相类。” “哈哈，背错了。” 刚背了一句，就被夏清澜幸灾乐祸地打断了。 第十四章 市井游侠 不可能错了，这可是仙家传承来的记忆，苏易看着夏清澜。如果不是心仪的女孩，他一定会冲过去吵上一架。 “还不服气，自己看。” 夏清澜指点着翻开的书页，“看到没，这是个孔字，语文老师教过你孔是多音字吗？教过你孔还发扣的音吗？” 是，那本书上印的就是孔，可是苏易记忆力应该是芤，孔字上面多了个草字头。在看这本书的印刷质量，苏易瞬间明白了，盗版书负责排版录入的人不认识芤字，就直接改成孔了。 “我再看那本书。” 苏易从夏清澜手里拿过濒湖脉学，还好一开始就有芤字，这本书虽然也是盗版，但至少没犯这样常识性错误。本来嘛，芤脉是基本脉象的一种，绝对的经脉学常用字。 盗版书有时也害死人呀！苏易感叹。 “看到濒湖脉学上这个字没有，芤，脉经上将脉象分为二十四种，芤脉就是其中一种。两边实中间空，芤形脉似软如葱，气血损耗过甚导致阳虚会出现芤脉。” “好吧，算你说的对。”女孩先是稍稍失望地承认，而后突然醒悟，“哇，你好厉害，居然真的都记住了。苏易，你学这些中医做什么？” 苏易看见女孩眼中闪亮闪亮的。我学中医做什么？实话实说肯定不行，不能说出那个秘密，况且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好吧，那咱就接着瞎扯。 “高一高二某家三教九流无所不学，到了高三要浪子回头了，才发现原来江湖上好寂寞呀。” 苏易扮出很装逼的样子胡诌，“站在紫禁之巅，叶孤城对西门吹雪说：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信口开河，反倒逗得夏清澜捂着嘴直笑。 “这本小说我看过，一开始看书名，还以为陆小凤是个女主，结果还是个男的。不过读起来还可以，人物挺生动的，就好像平常生活都能碰到似的，用现在的话，叫什么了着。” 白皙的小手轻轻拍着脑门，眉头微微皱着。 “是草根吧，陆小凤算是市井游侠。” “对，就是草根这个词。” 夏清澜大眼睛扑扇着，眼光清澈，但苏易似乎隐隐看出一丝忧郁。是错觉吗？不会吧，天玑真人早年炼气期就曾经在红尘中历练过，传承里也有许多人生的感悟，让苏易觉得自己心智也渐渐成熟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在夕阳下，边走边聊。苏易问夏清澜她为什么看中医的书，问了几次，都被用话岔开了。后来索性不再问，顺着刚才陆小凤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我要回去了。” 夏清澜突然站住，手指了指学校大门，转身笑着抱拳拱手。 “大侠，咱们明天见。” “大宝，咱们天天见。” 苏易也笑着拱手还礼，套用了以前很流行的一句广告词。 “你这是要占本女侠的便宜”，夏清澜接着故意粗着嗓子，“待朕学会了绝顶武功，一定要把你个陆小凤打得变成女人。” “是陛下，等陆小凤变成了女人，我想西门吹雪是会娶她的。” 苏易也顺着说下去，再次逗的夏清澜笑弯了腰。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彻底驱散了隐隐的一抹阴郁。喜欢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他记不得这是哪本书里的话，但他希望夏清澜一直做个爱笑的女孩。 图书馆的邂逅，不过高三狗苦逼生活中最美丽的闪光。第二天上学，两个人只是见面点头笑笑，然后继续新一周被各科老师狂轰滥炸。鹿山四中现在的教学思路，据说来自北方某个超级中学，把学生当作流水线上的工人，用高强度的学习抹杀掉所有学生的个性与天分，生产出高分低能的批量化产品。事实证明，这种方式的确有效，在高考这场战争中，无数追求素质教育的省重点们被打得溃不成军。 见面时那个靓丽的微笑，成了苏易每天最期盼的，就像苦行僧执著坚持的原动力。 又是一天的填鸭式教学，下了晚自习走出校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灭了灯火，路边乘凉的百姓也都各自回家，只有稀疏的路灯在暗夜中照亮前方道路。 苏家离学校步行只有十几分钟，刚上高一的时候，遇到老妈休息他甚至回家吃午饭。走到最后一个路口，拐过去，应该就能看见自己家的宿舍楼。不过，苏易最先看到的却是路灯下站着四个小痞子，全都锃亮的秃头，光着膀子，胳膊上都纹着纹身。如果只是聚在路灯下抽烟，那也只是暂时无害的混混，但是他们的手里都拎着短棒，木棒或钢管，这是要寻仇打架的阵势。 放慢了脚步，虽然不确定这些人要对付谁，但是现在这些人也看到了他，并且开始迎着他走来。这是冲自己来的，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可苏易能清晰感受到明显的敌意。 瞬间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都是一毛的小币。上次在学校打篮球，他首次使用神识控制投篮，效果出奇地好。既然神识能控制篮球，比篮球更小的物件也应该不在话下，他尝试用神识控制其他物件，石子、土块还有硬币，当作暗器打出去。最后发现，只有硬币效果最好，工业化的产品，每枚硬币大小形状和重量都完全一致，每次投出去的力度、倾注的神识，都可以完全复制。 他不想受伤，现在学习压力很大，休病假会被落下很多课程。苏易很珍惜现在班里的地位，让他有机会和心中的女神平等对话。于是，很没节操地转头就跑，他很善跑，从小学就坚持每天跑步，虽然不是很快却可以跑得很久。 “小子，站住！” 后面的混混们边追边喊，让苏易更加确定，这些人是专门等在这里对付他的。 空旷的长街上，五个人拉成一条长线，最前面的苏易边跑边回头张望，脚下尽量控制着节奏。身后几个混混之间也渐渐拉开了距离，最胖的落在后面，比较单薄的反倒蹿在最前。 放出一缕神识，锁定追在最前面家伙的额头，奔跑中陡然转身，手中一枚角币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