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七月流火,大安县地处京郊,由于进了七月一滴雨水都没落过,田里的作物已经有些蔫了,连蝉鸣狗叫都没有一声。 离县衙不远有处二进宅院,挂着白事的灯笼,这家的女主人据说是个寡妇,带着独女在大安县落户有七年,刚大病故去了,留了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守着院子奴仆还不知道怎么活。 莲花端着一碗冰糖山楂水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姑娘”,等了半响才听到里边娇矜矜的应了一声“进来”。莲花不知道怎么的,这般热的天气脑子里却仿似进了股凉乎气儿,本来燥的狠的心一下子安稳了不少,就是还有一处怪异的感觉,姑娘自从太太走了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处处透着点古怪,没了孩子的天真劲儿不说,还满身的透着贵气,虽说是大病初愈不爱动弹,但一举手一投足的,都跟画里出来的小仙女一样,不止莲花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在姑娘面前大声说话,就连厨房里最是大喇喇的王婆子,到了姑娘面前也是缩手缩脚大气儿也不好喘了。 韩晴此时心里是崩溃的,她又重生了,说是又,是因为她上辈子已是重生过一回,也是重生在韩顾氏去世后这具身子大病一场,她这个现代灵魂因为意外而死,不知怎么就来到这里,替了原主的命。她仗着穿越女自带光环体的自信,折腾了一辈子,宅斗宫斗都体验了一个遍,终于奋斗到了人生巅峰成为了大齐国的皇贵妃,虽说最后可能是因为大皇子二皇子争夺皇位不小心把皇宫点着了,自己糟了池鱼之殃,但是她上辈子已经活的够够的,很是不想再费劲巴拉的重来一回。所以重生后的这几天,干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很想去死一死,人生没了追求。 韩晴见莲花手里拿着个绘莲叶的瓷碗,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冰糖山楂水了,人生还有什么比一切要发生的事情你都提前知道更无奈的?她这两天故意什么都不做,想要看看这辈子是不是跟上辈子发生点儿什么不一样的事,然并卵,头一天她醒来,陈嬷嬷抱着她哭完就晕了过去中暑了,第二天隔着窗户听到小丫鬟杏儿说县太爷的小舅子悄悄送来了一只卤猪耳朵说是给陈嬷嬷补补身子,第三天厨房的王婆子抱怨说县里没处买新鲜的瓜果了,因为大旱早都供应给了京城大户,第四天莲花端着一碗冰糖山楂水过来,说家里那几亩田最近大旱佃农想要辞工去躲灾了。 “姑娘,尝尝这冰糖山楂水,厨房买不来雪梨,山楂还是去年晒的干果,好歹喝一口解解暑气。近来天气越来越热,却是一滴雨星儿都没有,佃农想要辞工去南边躲灾了,咱家的收成今年是没了指望。”莲花说着将瓷碗双手递给韩晴,也不知道是该怜还是该怕。太太走了,家里这六七岁的小主子怎么能当的了一个家,可是眼下陈嬷嬷病着,姑娘又大变了个样子,自己还是不自禁的想要依靠这个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女孩儿。 韩晴叹了口气,怎么都不能放弃不活了吧,眼瞅整个大齐北方大旱,饿殍千里的日子就在眼巴前儿了,上辈子家里越过越穷,挺到最后家里就剩陈嬷嬷和莲花桃花两个大丫头了。“佃农想辞工,就不要刻薄他们了,横竖家里没几亩田,一家再给2两银子,让他们速速逃难去吧。顺便跟家里的仆人都说一说,哪家要走也不苛刻,每人给发2两银子还了卖身契,都打发了吧。” “这……这可使不得呀我的姑娘,太太走了家里开销大着呢,姑娘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怎么能再出这些钱。” 韩晴因为活过一世,知道最后自己肯定有出路,所以这会儿也不如莲花这样着急上火的。莲花却以为是姑娘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为将来打算,急的不行。却是因为被姑娘那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不敢往下说了。 “莲花姐姐就按我说的做吧,你先下去问问谁要走谁要留,晚饭后再来回我,跟桃花姐姐说我要歇个晌,没事就不要进来了。”莲花只得告退去办事了。 第二章 空间 韩晴等莲花退出房间,才回到床上躺好,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绣着双禄双福的荷包,荷包已经有了年头,一看就是男人用的,藏青色上好的锦缎,光是苏绣的绣工,也是值了银子的。 从里面掏出一只红翡的镯子,玉质上乘,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韩晴知道这镯子有个神奇的所在。 上辈子她是到了25岁才发现了这镯子的秘境,还感叹这金手指来的有点晚,那会她刚流掉第二个孩子,宫斗进行得很是惨烈,心心念念的想报复承乾帝,要说为啥不找害她的宫妃报仇,一是不知道是谁给她下的药,二是要是没有花心大萝卜承乾帝这搅祸的根源,她也不至于一而再的被人害。 她想着靠自残来报复报复这承乾帝,就拿簪子给自己的手腕来了这么一下,本是不想死,所以伤口也没划到血管,就是怪疼的,当时正戴着这只镯子,血就一个劲的被这镯子给吸了进去。结果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古镯空间。 韩晴只得拿着簪子往自己手上再来了一下,看着嫩白的小手上的血一个劲儿的被镯子吸了进去,再是一晕已经进入空间里面。 低头看手腕,伤口已经恢复,镯子也不见了,她知道这是镯子融入进她丹田里了。 抬头看了一眼空间,心里一万头的草泥马呼啸而过,可谓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上辈子她虽然年纪大了才发现了空间,可那会她可是因为流产被承乾帝怜惜荣升了皇贵妃,要风要雨的,太医断定她伤了根本以后生不出来了,皇上很是看了她的脸色过日子,到他俩死那天都是她骑在上面作威作福的,怎么想到这有点污了呢。 且说她得了空间这么个奇妙所在,一天天就像打升级游戏那个上瘾,让皇帝给她搜罗了好多珍奇种子,空间已经升级得很可观,自己的身子也因为洗精伐髓又练了空间传承的修仙功法,改了体质,生孩子不再是问题,就是她以为自己以后是要修仙的,有了孩子反而是挂碍,自己不想生了。 承乾帝这只老萝卜那会儿除了在床上,其他地方都不得她待见,所以直到他俩意外因为大火睡梦中就过去了,空间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是猜测再次重生可能是因为古镯起了作用。但是古镯就这么如荒地的呈现在自己眼前,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往前走了两步,空间中央有一眼玉髓灵泉,韩晴知道玉髓很久才能产生一滴,出现在泉眼中间的红玉盘中,要是空间种出了有灵性的植物或者自己的修为有所进境,可能会再产生一滴玉髓。 红玉盘下面是灵泉,虽然没有玉髓珍贵,却也能祛病强身,对于普通植物也有催生助长的作用。不知道这个古镯空间存在了多久,灵泉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灵泉池子。灵泉上灵气环绕,红玉盘稳稳的矗立在泉眼之上,泛着宛如活物的流光。 一转身,韩晴出了空间,进了里间的盥洗室,带了自己日常用的澡盆又进了空间。现在自己才不到七岁,洗精伐髓会不会比上辈子效果更好一些。 空间里的一切都可以被韩晴意念控制,所以韩晴放了一澡盆的灵泉水,除了身上的衣物坐进盆中,再是喝了一滴玉髓液。瞬间感到一股涤荡的力量充斥在全身的经脉中,她知道这是玉髓帮她洗精伐髓重塑筋骨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韩晴睁开眼,自己整个被泥浆包围,身体里排除的杂质比想象中的还多。如此又重复喝了两滴灵泉,直到身体不能承载更多玉髓液的冲击才停下来。 韩晴心里美得很,上辈子年纪大了才发现空间,只能承载一滴玉髓涤荡经脉,这辈子身体小小的,却是能承受三滴玉髓液,可见自己这辈子的进境要比上辈子强很多。 美美的洗净身体,洗澡水也撒进了空间里的旱田,等到以后多多搜集种子,想要走出种田文升仙流的人生完全不是问题嘛。 怕在空间里太久被发现,还是先出了空间,把澡盆放回原位,韩晴回到房间里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雕花铜镜。 瞧瞧这灵气逼人的小模样!韩晴本来就随了爹娘的好基因,比她那扬州瘦马的外室亲娘韩顾氏还美上三分,不然也不会长大了靠着色相艳冠了后宫,流了两个孩子还能留住承乾帝那老不休。 如今年纪虽小,但洗精伐髓后从头发丝到每一寸皮肤,都泛着仙灵气儿,随了母亲的桃花眼儿,眼瞳仁儿黑曜石般的既是纯真又是迷人儿,琼鼻樱唇,肤凝玉脂,活脱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小仙女儿下了凡尘。 韩晴狠狠掐了自己脸颊两把,可爱死了,这要是在现代,活脱脱拍广告都能卖脱销的节奏啊。话说这被自己迷的不要不要的可还行。 第三章 散奴 晚间莲花并桃花一起伺候韩晴吃了晚饭,菜色无非是地窖里储存的白菜土豆之类,且还在孝期,也并不能吃些荤菜。 随便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了碗碟。听着莲花掰着着头来算。虽说便宜娘亲韩顾氏只领着她的前身住在这小县城的二进小院里,但韩晴知道,当初便宜爹领了扬州瘦马回京并不敢真领进府,所以安顿在这宅子里给韩顾氏很是下了一些本钱。 只说仆从就是备齐了三房人,一房管出行,一房管厨房,一房管田庄收益,从小跟在韩顾氏身边的大丫鬟月季被配了出去,又从人牙子那买了两个没爹没妈的小丫头莲花桃花给顾氏端茶倒水。 安顿到大安县的头两年,便宜爹还因着顾氏颜色美,很是新鲜了一阵子,一得空就往这跑,后来顾氏生了女儿,病病歪歪的身子毁了伺候不好他,又因孩子不是男孩,不必认祖归宗,转头就迷上了家里新娶的姨娘,这边就彻底丢开了手不管了。 但是这三房人并两个丫鬟都是老实人,虽然这么多年也没有男主子,依然尽心尽力伺候娘俩儿,直到今天莲花说了姑娘要返还身契再每人补2两银子放他们走,几家人也是哭的不行。 一来怜惜小主子年幼失母孤苦了伶仃没了依靠,二来感念小主子心慈不收分文给他们销了奴籍反还送他们银钱,三来也知到如今年景不好眼看大灾临头田庄没了收益,所以大家纷纷表示不要银钱,拿了卖身契就各自逃难去不给主家添负担。 韩晴听到这心想这几家人不失为老实可靠的人家,都放走也实在可惜,奈何自己如今年幼,便宜爹明年才来接她进京,虽然有这空间作弊神器却不敢露出来,怕招了人猜疑,不好留下这许多人来养着。 她凝了凝神说“去拿了家里的零碎银钱并他们三家的卖身契,还是按我说的给了他们,然后再加一条,问清了几家人打算去哪避难,一来让他们有困难就找来我必接济一二,二来以后我若离了大安县也好知道往哪送信不至于断了联络。” 几句话说完,莲花桃花已经热泪盈眶呜咽起来,姑娘小小一个人儿,怎生得如此菩萨心肠,真真儿让人不知道怎么疼惜,做主子做到这地步,真是仁至义尽了。 “快去吧,趁着几家人还没睡,把钱和身契分了,再记录下各自的联络地址,明早就让他们去县衙销了奴籍。”声音既甜糯又娇软,却透着无法让人违抗的贵气。 莲花两人商量了一下,留了桃花给姑娘铺床伺候洗漱,莲花去开了夫人的箱子取银钱和身契,匆匆出去办事。 几家人听了姑娘后面几句话,也是互相抱头而泣,几个小子和小丫头更是看大人们哭的凄惨,哇哇大哭起来。 第二天早起,外面响动声让韩晴醒转过来,她昨天洗精伐髓后迫不及待开始修习空间传承的功法,根本不需睡觉,自是精神百倍,而且耳聪目明了不知多少倍,只要有心,多细小的声音都能入耳。 “桃花姐姐,外面是谁来了?” “姑娘怎么醒了,三家人都说想给姑娘磕了头再走,早早来院子跪着呢”桃花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眼睛是红红的。 “那就过来给我穿了衣裳吧,我也随他们去一趟县衙。”韩晴伸手撩了撩浓密乌黑的头发说道。 桃花帮着笼着头发,总觉得姑娘这头发越来越美,隐隐的还泛着光泽,更加小心仔细起来。“姑娘小小年纪去衙门作甚,还是让莲花跟着走一趟就是了。” 穿罢了衣裳,洗漱完毕,又吃了两块素油糕点,韩晴带着桃花出了屋。院子里门房丁老头领着老伴一儿一媳一孙子五口人,厨房王婆子领着一儿一媳一孙一孙女五口人,管田庄的账房吴先生领着儿子孙子孙女四口人。齐整整的跪了一地。 吴先生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了,“姑娘还年幼,奴才这些人儿不能为姑娘遮风挡雨已经是奴才的不该,还要了姑娘的银钱,奴才们又是挂念姑娘又是惭愧自责。” “吴爷爷不必自责,各位说起来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虽然是奴仆也是我的亲人,如今家里这样情况暂且不说,以后也该让我知道你们过的好不好才是。咱们这就去衙门吧。”说完,韩晴抬脚要走。 几家人又呜咽着难舍难离的情绪,齐刷刷磕了几个头,险些把脑袋磕破了,王婆子的媳妇王家的平时性情随了婆婆,最是大喇喇的爽利人儿,站起来肿着眼睛说,“姑娘要去奴婢们不拦着,奴婢抱着姑娘走吧。” 韩晴歪头一想也是,自己这小短腿虽说不似普通小孩走不了几步就累了,但是也是太短了点儿,这要一群人走到什么时候。 王家的抱起韩晴,感觉自己像抱了一尊玉人儿一样,心想着姑娘娇嫩得这么可人儿,长得更是漂亮得晃眼睛。这辈子能抱一回姑娘,上辈子不知修了多少福气来。 第四章 救人 一群人顶着早晨就已经开始热的不行的太阳,匆匆来到衙门旁边的一户人家门口,这家主人就是县老爷的小舅子,姓周,叫周徕,是个鳏夫,也没有儿女,三十多岁的年纪,几年来一直追着陈嬷嬷跑,给县夫人急的不行。也不敢管,这周徕是老来子,老周家一根独苗,县夫人也有五十多岁了,简直把弟弟当成儿子养。 周徕很有股子楞乎劲儿,县夫人要是狠管他,他就嚷嚷要撂挑子出家去了。前几天听说韩顾氏去了,陈嬷嬷是韩家的小丫头的奶娘,前两年都是因为主子身子不好,婉拒了弟弟的求亲,现在这情况难道要带着主家小姐一起娶么。 这都叫什么事儿哟,县夫人独自在家又愁白了好些个头发不提,这厢韩晴知道找周徕帮着办销奴籍这事是最省力的。于是指挥着莲花去敲门。 门房睡眼惺忪的开了门,诧异了一下,听明是陈嬷嬷主家的人来,知道不敢怠慢,忙请了人进来,又让家里小子去禀明老爷。 周徕听了韩晴来意,自是义不容辞,立时也不等衙门开没开门,从县衙角门进去,找了姐夫来赶紧给办事。 周徕等着姐夫派人去办事的功夫,兀自想着心事,也不知陈嬷嬷身体好转没有,何时才能如愿娶进门儿。这韩家小姐小小年纪就能做主放这些家人身契,不知道能不能求她做主将陈嬷嬷嫁给我。 再说县太爷这边儿,吩咐了师爷给令人办了手续,这头儿又折回了内宅,找夫人去了。县太爷叫何尤,四十三岁才中了进士,因着书香门第家里小有恒产,求了任礼部侍郎的姐夫好歹补了个京郊的县令来做,如今在任已经8年了。 何尤与夫人两家通家之好,青梅竹马的长大,自己读书科举考了好些年,亏得夫人里里外外张罗才使得自己无后顾之忧,两个儿子如今都不在身边,也是一心举业在京城家里读书,女儿也早都嫁人了。平时两口子就把小舅子领在身边当儿子养,倒也挺得趣儿。 别人不知道,何尤是知道韩顾氏是谁家的外室的,当年那位爷帮着韩顾氏落户大安县,还是他上任没多久给办的呢。不过近几年没见那位爷来过,想来是撒开手不打算管了。 这些年韩顾氏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能在大安县安安稳稳的住下,也是何尤暗中照拂的结果了。何尤想着再怎样,韩家小姑娘也是韩家的血脉,如何也不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出了差错。 想到这儿就跟夫人周氏商量,“弟弟刚才来帮着韩家遣散奴仆,销奴籍。韩家如今就剩下一个小姑娘并奶娘和两个大丫鬟了。弟弟又是一心娶陈氏,你看是不是接了韩家姑娘来家里养着算了?” 周氏皱着眉头,自己弟弟不好说道,对陈氏一万个不满意,一个弃妇,还是个奴仆奶娘,据说从小跟的女主子又是扬州瘦马,从根子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儿。勾的弟弟要死要活的,如今还带着拖油瓶。哎呦呦,头疼的狠。 何尤看到夫人脸色不愉,也不敢再提,只打着哈哈说“且再看看,再看看。” 这边周徕告诉韩晴事情办妥了,把几家的良民户牒给了莲花,又说要送韩晴回家,顺便探望陈嬷嬷。韩晴点头同意了,也是有心撮合他和陈嬷嬷好。 周徕抱着韩晴散了众人,往韩家走,心里美得不行,这韩姑娘糖一样甜甜的小玉人儿,可是陈嬷嬷奶大的,就跟他自己的孩子没两样,说不得以后就是自家的孩子了。娶一个媳妇儿白给的小仙女儿做女儿,这可不是十全十美了?合着这位心里早就当陈嬷嬷是自己媳妇了。 转过街再走几步,几人就瞧见韩家墙角那躺着个汉子,一身风尘仆仆的衣服,没一处干净地方,又不像是要饭花子的打扮,脸色灰白却还算干净,只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就断气了。 韩晴想了想,好像是自己上辈子刚穿过来还没怎么适应的时候,听小丫头杏儿学过,说有个外地人模样的死在家门口,虽说咱家是孝期,也是挺晦气的。韩晴记得还是来看陈嬷嬷的周徕帮着给葬在了不知什么地方。 如今周徕怕吓着韩晴,要捂着韩晴眼睛给她送进府的样子,韩晴有些无语。心说这人没死被她早看见了,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周伯伯,我见那叔叔好像还有气儿,要不咱们把对角门儿的王郎中爷爷请来看看吧,行不行?”软糯糯的小奶音,谁能拒绝的了。再说周徕还图着人家的奶嬷嬷呢。 忙不迭的赶紧安排小厮抬了人进府,给安排了下人房住下,又亲自去找王郎中来。韩晴趁着大家不注意,从空间调出一杯灵泉水给这人灌了下去,这人立时就面色红润了过来。 第五章 身世 等着白胡子的王郎中看过病人,捻着胡子说这人就是中暑了,喝服药就好,身子强健着呢,众人还都不敢置信的样子。刚才不是还一副马上要死了的样儿吗? 这时陈嬷嬷病怏怏的走了进来,看到周徕也在,脸刷一下子红霞一样烧了起来。陈嬷嬷虽然是嬷嬷,但却才25岁。原来姓陈,被卖了以后叫了月季,从小跟着顾氏被扬州盐商养着,从小也是规矩学着,跟着主子是读书习字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的也跟着学,后来盐商将主子送了人,自己也被打包送了人。 来大安县落户以后,小姐感念自己本身是个身世飘零的,不想让月季再为奴一辈子。便将17岁的月季放了身契给嫁了人当正头娘子,结果一年后生的闺女没几天就夭折了,夫家又听大夫说她身子以后不好生育了。还在月子里就一纸休书给休了回来。 正赶上顾氏也要生孩子在四处找奶娘,就安心回来伺候了。如今再看陈嬷嬷虽然病者,苍白着脸如病娇的西施一般,身形玲珑凹凸有致,从外面走进来恰似扶风若柳,气质更是文质彬彬,举手投足却是一点儿规矩不差的。 “王郎中辛苦了,周公子好。”一边给二人行礼,一边说道,给个周徕看的痴痴呆呆跟个二傻子一样。陈嬷嬷悄悄瞪了周徕一眼,转过头说“姑娘散奴就散奴,怎么还亲自出去,急的我不行。” “嬷嬷~”韩晴知道陈嬷嬷是慈母般把自己当女儿疼,上辈子也是陈嬷嬷嫁了周徕,才不至于自己孤苦被灾年饿死,那可是有金银也买不着粮的一年啊。自己后来进了韩府,陈嬷嬷楞是逼着周徕搬回了京城做起了买卖,跟着照应她。 陈嬷嬷眼圈又红了一下,忍着心酸摸着韩晴的头发,自是不忍再责备。身后的汉子醒了过来,看着一屋子人,渐渐把目光定在了韩晴身上。陈嬷嬷又把韩晴往怀里抱了抱。 那汉子后来说道自己的来历,正是惊的连韩晴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如何关起来了。 原来汉子是从西北过来的,叫谢连,主家是帝师谢恒,如今已经辞官荣归故里做了杭州书院的山长。20多年前,谢恒还在西北任上,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方大员,夫人裴氏带着小女儿去庙里拜佛,孩子被偷了去,翻遍了西北也没找着。 直到奉诏进京做了太子太傅,不得不离开西北,却留了谢连一家子继续在西北寻访女儿。可谓是20年风雨不改执着不已。期间也不时有冒认错认的,扰的谢家也是神一回鬼一回的不安宁。 谢连这次找来是因为今年北方大旱,好些金盆洗手的人贩子又想发一回国难财,路上运了一批偷来拐来或者买来的精致女娃娃,往南方人贩子手里卖。正碰上谢连路过那两伙人儿接头儿茶寮,他留意着听了一耳朵却是心里大振。 那西北的贩子说“今年虽然西北要死好多人,确实咱们这行儿的大丰年啊,好多高门大户也慌了神儿去拜神求佛,这不正好能偷来上等货,可惜我家老爷子说再偷不来20多年前那样的女娃娃皮相了,那家儿根本不是西北的土人儿,大官儿家的血脉,就是更加精致些。” 南边的贩子说“可不是,西北的小姑娘到了南边能养成瘦马的少的狠,骨骼太大,只能当丫鬟卖,齐整点儿的才能卖进楼子里,更不要说能卖进盐商家养成瘦马啦,真是千里挑一,能卖出一个兄弟几年不用干活了。要不是便宜又离着远丢孩子的人家找不着,谁乐意往这边来买。” 两人哼哼唧唧又是定价钱,又是说些下九流的荤话,谢连只出了一身冷汗,时间上和官家身份都合得上,再是合上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这一条。呼出一口气,谢连半夜跟着人贩子到了落脚的地方,然后又拿着谢家的印信去了官府,把官老爷从被窝里抠出来给领着抓了这伙儿人,救出了好些幼龄女童暂且不提。 只去审问那西北的人贩子,问20年前到底偷了谁家的孩子,卖到了何处。开始那人贩子要自尽,后来迫于各种残酷手段从实招了。说是21年前偷了陕西巡抚家的姑娘,连夜卖给了扬州贩子给盐商家养作瘦马。自家也是连夜逃到了河南去。 真真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巡抚家的孩子卖去当瘦马,这家人家儿是生了几条命?偏就是20年也没抓着他们。谢连气的浑身哆嗦的不行。连夜回了家找父亲商量对策。 谢连的父亲是老太爷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情同手足,老爷子也是为着寻谢恒的女儿在西北一住就是20年。可听了这话也是好悬一口气儿没上来。说是万万不敢直接告诉老太爷这消息。只让儿子去寻人,看看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谢连星夜启程,跟着线索一路南下去了扬州,却是不敢回杭州告诉老太爷和老夫人实情,又循着线索来了京城附近的大安县,走到这宅院门口,连日奔波加上北方大旱的天气,又看见门前的白灯笼,急得一口气没上来歪了过去。 第六章 叹息 韩晴听到这不由也是扼腕叹息,我这白给的娘亲怎么命这么苦,好不容易托生了个大户人家,还是个豪门千金的身子,却生生给卖去养成了瘦马。被个不靠谱的纨绔玩弄了也就罢了,眼瞅着等到家人来寻,却是一命呜呼了。悲哉,悲哉啊。 上辈子这谢连也是个悲催的,好不容易找来了,却是在门口因为没人管,死得透透的。间接也害的韩晴穿越来的第二年被便宜爹给接进了京城,从此陷入宅斗宫斗的人生中。 虽说那才是穿越女主该走的一条通天大路吧,但再次重生了的韩晴却是懒得再进去折腾了。凭什么累死累活的全是为了讨好别人儿,怎么就不能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谢连看着韩晴大大的桃花眼儿说,“姑娘的眼睛正随了你外祖父,谢家嫡系都长这样一双眼睛,先帝都夸赞过谢家钟灵毓秀都能刻在这一双眼睛上。” 这会儿陈嬷嬷叹息着又哭了一通逝去的主子,然后从主子压箱底的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副娃娃用的银项圈,上面挂着一个长命锁,一面儿刻着繁花似锦,一面儿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儿,字体古朴大气很不一般。 谢连看到项圈上的刻字,连声说是老太爷的字体没有错。这才确认了这千里寻亲的故事确实没有按错人儿。韩晴的亲娘顾氏现在应该称为谢氏了。 这边儿韩晴让谢连先在府里住下养好身体,再做打算。那边把陈嬷嬷拉到闺房里说起了悄悄话儿。 “嬷嬷看这人是不是骗子?”活了三辈子就有一点不好,疑心病重的狠。 “姑娘别怕,嬷嬷一直陪着你,必不让你受骗上当。”陈嬷嬷怜惜的搂着韩晴道。 韩晴急的不行,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边儿周徕都快憋成了个二傻子,陈嬷嬷还在这磨豆腐。“嬷嬷,我虽舍不得你,但要是真有亲人找来,我也有了依靠呀。” 陈嬷嬷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那嬷嬷找周徕去杭州打听打听?” 韩晴揶揄道“嬷嬷如今越发会指使周伯伯干活了”。 陈嬷嬷一害臊也没了话儿。只听韩晴继续道“等谢连养好了让他回去找那家老太爷禀告去,请周伯伯派了小厮跟着去看是不是真的有这家人儿?” 其实韩晴心里已经信了个八九分了,因着上辈子进了宫,承乾帝是很重视四时八节的给上任帝师谢太傅家送礼的,谢家是自古的大氏族,帝师谢恒可是出自陈郡谢氏嫡系一脉,族中更是人才济济,不可小觑。没人敢拿这样的人家来行骗的。不得不再叹一次亲娘谢氏悲催的一生。 陈嬷嬷一听姑娘这么小年纪,已经思虑很是周全了。心里不由得更是怜惜,要是夫人还在,姑娘何至于长成了个小大人儿的模样。不得不说,陈嬷嬷看自家孩子怎样都是有理由的。殊不知内里芯子已经是换了活了三辈子的妖精了。 韩晴转身假装给陈嬷嬷倒茶,在茶杯里加了灵泉水,端给陈嬷嬷喝“嬷嬷,你还病着,也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陈嬷嬷感动得不行,看着姑娘的白嫩的小手捧着茶杯,赶紧接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一股清流被喝进了嘴里,喝了姑娘端的茶,病已经全好了。 谢连养了两天,身体就恢复了健康,本想带着韩晴直接去杭州,但韩晴为谨慎还是请周徕派人跟着他去了杭州,一来一回也要月余时间。 目前摆在韩晴眼前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陈嬷嬷和周徕的婚事。陈嬷嬷的意思自然是陪着韩晴去杭州,姑娘在哪她就在哪才安心。但上辈子陈嬷嬷跟着自己也是操碎了心,韩晴自然想让陈嬷嬷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于是请了周徕商量道“周伯伯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我陈嬷嬷过门?”问得周徕心花怒放,周徕自从知道韩晴可能会去杭州寻亲,也是急的不行,韩晴一走,岂不是要把心上人也带走了。 “我是想越快越好,可是你周嬷嬷老说要跟着你走,要不我也跟你们去杭州?”周徕已经筹备在怎么跟姐姐姐夫说自己要跟着去杭州的事情了。 “依我看还是先办了你们的婚事,等杭州来人接我,我就先去杭州,等周伯伯和陈嬷嬷有时间再去杭州看我吧。” “韩姑娘舍得你嬷嬷吗?”周徕有些惊讶的问。 “自是不舍得,但韩嬷嬷本来就是良籍,现在有伯伯做依靠,不该随我到处走,合该安定的好好过日子才是。”韩晴眨巴眨巴泛红的眼圈,小模样给周徕萌的不行。 周徕遗憾的要命,要不是突然冒出个帝师做韩姑娘的外祖父,这姑娘本来能成为我女儿的,心里到有些不高兴这太傅来抢他闺女了。 周徕和韩晴各自跟县夫人和陈嬷嬷商量了一下,婚期就定在八月初二,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准备,陈嬷嬷又说毕竟是家里太太刚去,虽说她不用守孝,也不好太热闹,一切从简。 县夫人自是不乐意弟弟娶陈氏,奈何弟弟她也管不了,让她帮着操持婚礼她倒是也尽心尽力。三媒六聘一样不落的走下来,虽然时间短也是很郑重的求娶了陈嬷嬷。出嫁那天是借了对角门的王郎中家的房子,顺顺利利的完了婚。 第七章 杭州 谢连一路带着周家账房先生日夜兼程回了杭州。安顿好周家账房先生,再进了谢宅求见老太爷谢恒。谢恒这20年每每见到谢连父子都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私心里早就觉得女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老太爷,谢连无意中得到了大姑娘的消息,您听过后可要挺住了。”谢连也是满头冒汗,不知道从何说起,才能让老太爷好接受一些。最后硬着头皮,把自己怎么发现的线索,一路追查,后来寻到地方又发现大姑娘刚去世留下韩晴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经过一一道来。 其中谢恒听到女儿被卖到扬州做了瘦马以及被纨绔作为外室抛弃,不禁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待到听说女儿刚死不久,真是悲从中来,多大的风浪都挺得住的谢家家主,不禁老泪纵横,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待平复了心情,谢恒点了点紫檀木的书桌,说道“这事情先不可告诉老太太,让宜儿跟你去一趟,务必把老夫的孙女平安接回来,等人来了再慢慢告诉老太太吧。” 谢连也是赞同的很,道“奴才私下里觉得表姑娘年纪虽小,却是精灵可爱,很有担当,母亲才去就能做主许多大事,且处理事情也井井有条,长大可不得了的。” “哦?”谢恒也是被勾起了兴趣,连问韩晴如何行事被谢连如此称赞。谢连就将韩晴对待家仆如何有情有义,如何小小年纪亲自处理散奴,如何救治了自己,又是如何谨慎行事没有偏听他一面之词都说了一遍。 谢恒听完也是连连点头,不愧我谢家血脉,就是有德有谋,哈哈哈。谢恒恨不得现在就把外孙女接回来,于是赶紧接见了周家的账房先生,好让他转达给韩晴自己就是她的嫡嫡亲的外祖父。 周家账房先生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自家主人的姐夫,七品县令一枚,哪里敢想有生之年还能进了帝师的家门,见到当今圣上都要行礼的人。这位账房先生一路晕晕乎乎,也不记得老爷子跟他如何寒暄,再一路被谢连带去休息。 休息了几天后,谢恒秘密派了大孙子谢宜跟二人上路接韩晴。一边私下写信给在南京任上的大儿子谢瓒说了找到女儿和外孙女儿的事情,一边叫来儿媳崔氏说了事情经过,再嘱咐着不许让老太太知道此事。 谢瓒的妻子崔氏也是世家闺秀,父亲是吏部尚书阁老大人。崔氏自是家学渊源秀外慧中,如今丈夫在南京任上,自己在老宅侍奉双亲,照顾儿女。谢恒两口子对儿媳妇满意非常,早早把家里的管家权交给儿媳妇操持了。 崔氏听到小姑子的遭遇也是陪着落泪叹息一番,心里更是怜惜即将来家的表姑娘韩晴。 且说大安县到了八月中,天气更是热得能烤人,田间地下没有了一滴水,时时能够见到举家逃难的人。也有从西北往京城来途经此地的难民。 陈嬷嬷出嫁半月来,每天要来看韩晴一趟,有了新鲜果蔬粮食也是给韩晴送来,惹得韩晴哭笑不得。一来家里如今就剩她跟莲花桃花三个人,食物需求量不大,二是家里库存还算丰厚,并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韩晴计算着到杭州来人接时,家里的粮食储备还应该剩下大半。 她已经想好了,大安县的田庄房契都是要留给陈嬷嬷的。所以陈嬷嬷往她这送东西,她也不在乎县夫人不高兴。当然自从县夫人知道韩晴是帝师谢太傅家的外孙女,那是十分支持陈嬷嬷给韩晴送东西的。 且不说县夫人周氏是不是一个势利眼,只说周氏不高兴的是弟媳妇的出身,倒是从没针对韩晴有一句不好的话,而且周氏书香门第自幼读书识礼仪,对世家名门也是有天然的敬仰之情。 韩晴自从开启了古镯空间,就总寻着机会要种子,奈何如今大旱年景,外面田里啥也种不出来,也不好以想在家里种地为名弄些种子。所以这阵子没事就往厨房跑,美其名曰家里人少要来帮忙,可是吓了莲花桃花好一大跳。 韩晴自己也是无奈,她左摸一把右摸一把的,从厨房摸出来的都是些土豆地瓜玉米稻米豆子这种耐储存产量大的植物种,对空间的升级作用不大,但要是真多种一些出来却可解救不少饥饿灾民。 幸亏陈嬷嬷也会带来一些新鲜瓜果,韩晴都是偷偷的留下种子种进了空间中。现在的空间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已经绿意盎然了,本来种的就是大产量的粮食,再加上空间水土的技能加成,产量是层层往上翻,作物基本是一天就长成,果实不摘就永远保持成熟的样子,摘下了就再长一茬。 于是韩晴每天忙着收割,也是很拼。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怎么将收割好的粮食运出空间,用在灾民身上。 第八章 来接 谢连带着谢宜和周家账房先生又是一身风尘而来,先去了周徕家把周徕和陈嬷嬷请到韩晴家,几个大人这才敲响了韩家的门。 韩晴见了谢宜便有一种亲近感,只因谢宜也长着一双桃花眼儿,不过是比她的稍细长些,真是丰神隽秀的少年。 她上辈子也是见过不少类型的古代美男子,不提承乾帝那妖孽大萝卜,单说韩家男儿俊雅的帅气的昳丽的什么类型没有,连着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和面若好女般艳丽的也有。只头一次见这样一种风流洒然的少年郎,真真儿是从魏晋朝走来的翩翩君子。 韩晴一秒钟变了迷妹,被这谢家大公子给迷的不要不要的。谢宜见到小表妹也是一震,心说这表妹怎么如此冰肌玉骨宛若天上的小仙女儿?再看那双点漆般熠熠濯濯的桃花眼儿,可不就是咱老谢家的人儿么。立时也是亲近喜爱的很。 到底是血缘亲情,谢宜自来就跟韩晴熟悉起来,温柔的摸了摸韩晴的头顶,道“晴妹妹跟哥哥回杭州吧,家里有你祖父祖母舅父舅母,连着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呢。” 玉郎般的哥哥说什么都想让人点头称是怎么破呀。迷妹立时在线,点头乖乖道“大表哥说怎么就怎么安排好啦。”把个谢宜萌的心都化了。 再跟着放软了声音商量道“你外祖父让我来一是要接你回杭州,二也是要带着姑姑的棺柩回祖陵安葬。” 韩晴一听也是,娘亲的坟在这大安县葬着也不是长远之计,能葬回谢家自然好,只她以为古人封建迷信不会让姑娘葬进祖坟,没想到谢家却是不计较这些个俗礼的。于是也乖乖点头称是,同时心里也灵光一闪,想着趁出行将空间里的粮食取出来留给灾民。 择了个吉日,陈嬷嬷和周徕陪着兄妹俩,带人上了山,韩顾氏现在也该称为韩谢氏,就葬在县城南边儿的山上,按照规矩流程请出了韩谢氏的棺柩,顺顺当当往山下走。韩晴就择机找了个陡坡假装脚滑歪了下去。 可把众人吓了个够呛,趁着救人的人还没到,也不管周围环境是不是个藏粮食的合理地界儿,韩晴赶紧一股脑的把自己日夜加班加点种出来的粮食都调出来。堆了个好几堆的粮食小山。 等人来了就头一歪假装了昏迷。众人先是见韩晴躺在粮食山堆上昏迷不醒吓得不轻,再是反应过来这荒山野岭哪里来这些粮食,这么多粮可够大安县吃个一年了,心想也幸亏韩晴是掉在了粮食山堆儿上,才不至于摔伤摔坏了。 谢宜和周徕商量,一人先带着韩晴和棺柩下山顺带去县衙报信儿,一人留来令人看着这些粮食,虽说粮食不能长腿儿跑了,但如今灾年,这些粮食无疑能救活许多百姓,可不能被别人带走了。 各自行动起来。韩晴心里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焦虑的事情解决了,也不用自己去寻找合适的借口和理由,真个儿轻松的呼呼睡起了大觉。 县令何尤听说天上掉下来好几座小山般的粮食,恨不得哈哈哈大笑三声,简直是如有神助啊。今年旱灾不光自己大安县的灾民养不活,更不要说那些从西北逃难过来的与日俱增的难民了。这粮食可以救多少人性命啊,就是自己也很可能因为这笔粮食在仕途上进一进的。 这些都不是韩晴能管的事儿了,现在她正一身轻松的准备打包去杭州。早把田庄房契给了陈嬷嬷做了私房,陈嬷嬷是说什么都不要的,说是替她看着以后当嫁妆,可韩晴却说自己还看不上这点儿嫁妆,以后自有更好的。 于是跟着谢宜上路时候也就带了两个箱子,值钱的是便宜爹以前给留的银票和娘亲的珠宝首饰,其它无非是主仆三人的衣物和韩谢氏留下的旧物做个念想。 “姑娘乖乖听话,嬷嬷不在身边行事可要更仔细,不能再不当心掉下山了,嬷嬷得空就会去杭州看你。”陈嬷嬷絮絮叨叨难舍难离,简直像剜了肉一样心疼的不行。 韩晴也泪水涟涟“嬷嬷不必挂念我,外祖父家必定不会亏待我的,你看大表哥这些日子多疼我呀,你只好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就是了。”这阵子经常用灵泉水给陈嬷嬷调养身子,嬷嬷再生个孩子根本不在话下。 陈嬷嬷哭到半截直是一愣,看着小大人儿似的姑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喃喃的倒是止住了眼泪“姑娘小小人儿,操心这些做什么。到了杭州一定要给嬷嬷来信,自己不会写的字就告诉莲花和桃花给写来。” 韩谢氏和陈嬷嬷自小在盐商家长大,自是琴棋书画都会的,所以培养的莲花桃花也是知书达理写信算账都不成问题。 “嬷嬷,千字文三字经哪个字我不会,我自己都懂得看论语了呢。”韩晴撒娇道。“是是是,嬷嬷知道我们姑娘聪明得很,千万写信给嬷嬷。”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韩晴看着陈嬷嬷趴在周徕身上哭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心里感伤不已。再看车外谢宜骑着马跟着小心护着队伍前行,心里又充满了期待,终于跟前世的生命轨迹不同了,那个谁,这辈子咱们路归路桥归桥,各自快活吧! 第九章 认亲 一路南下缓缓而行,沿途的旱田荒地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颜色,青山绿水稻田繁花也多了起来,越往南,旱灾的影响越小了。沿途谢宜为了韩晴舒适改走了水路,倒是没有北方的难民随行了。 韩晴这辈子换了攻略地图,对什么都新鲜的很,恰又符合她六七岁小姑娘的天真娇憨模样,一路上谢宜对她宠的不行,简直成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妹狂魔。韩晴每天追着谢宜问这问那,还叫谢宜教她下棋读书。 谢宜却是不准韩晴在船上看书,说是怕坏了眼睛。只自己给她每天给她讲各种经典来历礼仪故事,连一个成语故事都讲得旁征博引深入浅出,让韩晴再次感叹谢氏家族的家学渊源之深厚。 好不容易到了杭州,谢宜抱着妹妹从船上下来,恨不得一路抱进家门。码头上桅杆林立人流攒动,忽见一位明月般的公子抱着个仙童似的娃娃从一艘客船上下来,纷纷不由得驻足观看。 见人们都往自己这张望,谢宜只得匆匆将韩晴送上了马车,嘴里还哄道“以后定带着阿晴出门游玩。”韩晴却心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不过嘴角还是翘了起来,心满意足的在车上坐好。 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谢宅正门口,早有家仆回家禀报了谢恒,门房时不时张望着马车来的方向,见到马车立时来迎,“大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太爷使人来问了好些遍,说是让直接将车拉到前院大书房去。” 韩晴稍微掀起车帘看见了门上的匾额,“谢宅”二字古朴意拙大气雄浑,随着车进了正门,建筑风格更是古树层叠巧夺天工,也不知这宅院经历了多少历史更迭时代兴衰,留下的却是历久弥新的古韵雅然。光是在外院马车上便走了一刻钟,下来马车再由谢宜抱着走了盏茶的时间才进了老太爷谢恒的大书房“陋山居”。 谢恒早坐不住了,在屋内来来回回,晃得外院大总管谢诚也是跟着心焦。听到响动,只见大孙子怀里抱着个着素白孝服的小娃娃,乌发雪肤,漆瞳樱唇,灵若仙童,气若月华。 谢恒不由怔住,从没想过自己的外孙女是这么灵气十足的模样,再细看那双桃花眼儿,才记起自己那无缘命苦的女儿,不由激动的湿了眼眶“好孩子,快给祖父抱抱”。 韩晴见到谢恒才知大表哥的长相是随了外祖父,不过大表哥目前还只是魏晋的佳公子,而外祖父却是真正的风流名士了。谢恒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却是不见一根白发,长眉入鬓,稍细长的桃花眼,留着美髯,真是个中年美大叔。 韩晴被谢宜放下地,便郑重的跪拜谢恒“外祖父在上,阿晴给您磕头了”。没等说完就被谢恒抱在了怀里,神情亦悲亦喜,“好好好,老夫的乖孙女儿。” 谢恒轻声问了韩晴路上吃的住的,有没有生病不适,跟大表哥相处得如何,件件事要说起来都要巨细无遗,谢宜听到这也不由很是着急,好不容易插进句话“祖父是不是带着阿晴去见祖母?还有姑母的灵柩也在后面,说话也要到了,若是被祖母先知道了怎办?” 谢恒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遂又细声嘱咐韩晴“你祖母还不知道已经寻到了你的事情,怕是听到你娘不好的消息顶不住,一会儿你见了也不要惊慌。”见韩晴乖乖点头,这才一路亲自抱着领人往后院去了。 瑞臻堂里太夫人裴氏正坐在软榻上与儿媳妇说话,贴身伺候的高嬷嬷并几个大丫鬟也在身边凑趣。裴氏出身于当朝四大侯府的震东侯府,嫡亲的弟弟是现任震东侯。太夫人为人宽和,对唯一的儿媳妇视若亲女,因年轻时候丢了女儿哭坏了眼睛,年纪渐长视物困难,所以儿媳妇崔氏一有空就陪着聊天解闷。 刚说到得趣处,屋内欢声笑语,忽听众人一静,屋内婆子丫鬟纷纷朝门口处的谢恒行礼问安,才知是谢恒来了。仔细一看,模糊见谢恒抱着个小孩儿,身形比自己的小孙女还小些,不由好奇道“你怎么这会儿来内院了,这是谁家的孩子?” 屋内众人皆被韩晴的容貌惊住,竟是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崔氏早知道外甥女儿今天到来,特特在此候着,却见这孩子如此玉雪可爱,不由更加喜欢。但看太夫人的样子,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谢恒挥了挥手,众人纷纷退出堂屋,这才抱了韩晴坐上软塌,再往太夫人裴氏怀里一塞,道“这孩子是阿瑜的女儿,是咱们的嫡亲外孙女儿。” 裴氏脑袋一懵,随即急问“我的阿瑜找到了?阿瑜怎么没来?”再搂着韩晴摩挲细看,却是发现韩晴穿了孝服。立时就要晕过去。 韩晴一见不好,马上喊“外祖母不要阿晴吗?”说着就干嚎了起来。这招儿先声夺人用的巧,把太夫人一吓,倒是没晕过去,跟着稳住心神,连忙抱着韩晴哄起来。 谢恒吓出一脑袋汗,他怕老妻挺不住才迟迟不说,韩晴这从中一搅乱倒是帮了大忙,只见韩晴鬼精鬼灵的一边嚎哭一边看自己,知道她是故意装哭,惹太夫人没工夫想别的,不禁越发喜爱这个精灵儿的小孙女了。 太夫人好不容易哄好了韩晴,也渐渐接受女儿无法回来的事实了。女儿丢时不到三岁,说话还不利索,倒是怀里抱着六七岁的韩晴,仿佛回到从前,女儿已经长大,那小人儿已是能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时候。 不禁潸然泪下道“好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恨不得你就是我的阿瑜,怎么疼你都是不够的,外祖母一定好好把你抚养成人。”说着竟是情难自禁的呜呜哭出声来。 “外祖母不哭,阿晴心疼。”韩晴连忙反抱了裴氏来哄,也是真的被裴氏的真情打动,眼睛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起来。打从这儿她才真心实意的接受了谢家是自己的骨肉至亲。 谢恒在旁边也是一时忧伤一时欣慰,百感交集的哄着二人。韩晴毕竟舟车劳顿,精神又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这时被裴氏抱在怀里轻哄,竟渐渐睡了过去。 谢恒见韩晴睡着,觉得甚是可爱,“夫人,阿晴在你怀中睡着了呢,让她躺在软塌上伸展了身子睡吧。”裴氏一听,有些不舍得把韩晴递给了丈夫来安置。谢恒又细细的将谢连如何找到线索最后找到阿晴的经过与妻子说来。 太夫人虽然接受女儿不在人世,但听到女儿各种苦命的经历,又是哭了一通,但因是一点点接收到这些消息,又有外孙女来到身边,也慢慢消化掉了那些噩耗的冲击力。 后又听到大孙子已经接回了女儿的灵柩,不由点头哭道“好好好,虽然我苦命的阿瑜一生飘零无依,但死后能回家,葬入谢家祖坟也是可以安息了,下辈子要是再投胎可要顺顺当当,一世安稳。” 老俩口在一起风风雨雨几十年,相互扶持,恩爱不疑,从两人就只有嫡亲的一儿一女就能看出两人感情深厚,一辈子碰到最大的苦难就是女儿丢了,现在找回了外孙女也算有了个交代。 第十章 亲人 两人又互相宽解了一场,临近午饭时间,谢恒派人把儿媳妇和家里的小辈儿都叫来瑞臻堂,将韩晴正式介绍给家人。 韩晴睁开眼睛就见一双又大又圆的桃花眼看着她,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看样貌也就八九岁,穿着翠绿色烟绫裙子,领口袖口不绣花草纹路,却是惟妙惟肖的绣着鹂鸟儿,一笑起来唇边儿两个小酒窝,煞是清甜可爱。 “妹妹醒了,”小姑娘声音如黄莺般欢快好听,“咦,这位妹妹好眼熟呀,以前我也定然见过的。”听得这话儿,屋子里的人都是一乐。 “老太太看不清楚,晴姑娘的眼睛跟咱们二姑娘生得极像,二姑娘可不眼熟么。”裴氏听了身边儿高嬷嬷的解释,更是笑开了颜道“晴丫头,这是你二姐姐,今年四月才过了八岁的生辰,以后你们俩可要好好玩。” 韩晴也是猜到这个小姑娘就是舅舅家的二姑娘谢宛若,笑着坐起来对着谢宛若乖乖叫道“二姐姐。”奶声奶气的样子把个谢宛若喜的不行,坐在榻上一把搂住韩晴,“我太高兴了,以后我也是姐姐啦。”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早有老夫人身边儿的大丫鬟号钟过来给韩晴整理衣襟,拿了湿帕子擦脸擦手,再捧了个天青釉的茶盅喂了两口水。 等着韩晴清醒过来,谢恒才把她叫到手边儿,对众人道“这是阿瑜的女儿,以后都不准叫表姑娘和晴姑娘,都喊三姑娘。”然后指着一个身着素青杭绸上绣缠枝莲花襦裙的美妇道,“那是你舅母,以后缺什么只管跟她要。” 待韩晴上前行礼问好,崔氏忙把韩晴抱进怀里好一顿喜欢,然后拿出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大小正适合小孩子戴。韩晴没有推辞,大大方方谢过了崔氏,将镯子戴在了手上。崔氏见韩晴人虽小,却举手投足都是世族贵女的风范,心里更是满意。 接下来到了谢宜身边,之前在船上韩晴一直喊谢宜大表哥,这会儿老太爷让改了称呼,直接喊谢宜为大哥哥,谢宜又送了韩晴一本孤本游记。 谢家二少爷名叫谢宴,如今14岁了,正是闲不住的年纪,见姑姑家的妹妹如此灵透可爱很是喜欢,上手揉了揉韩晴的头发道“三妹妹如此可爱,以后二哥带你上庄子里打鸟儿抓鱼儿好不好。” 韩晴本来就是个颜控,二哥哥虽然年小,却也长成了白嫩嫩的美少年一枚,更何况听他要带自己出去玩,更是忙不迭的点头叫二哥哥。不过打开二哥递过来的荷包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就是玻璃珠子么,再一想古代玻璃稀少,也算二哥费心啦。 舅母崔氏总共生了二子二女,头两个是儿子,后两个是女儿,所以谢家大姑娘排在两个哥哥后面上前见礼,只见谢宛然生得柳眉杏眼,琼鼻粉唇,身着湖蓝色绣白玉兰的云烟罗裙,十一岁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姿容了。 谢宛然性情温婉娴静,所以喜爱表妹也没有二妹那么放得开,只说了一句“三妹妹,以后大姐带着你一起读书练琴”,再把自己绣的水月图的帕子送了韩晴。 谢宛若排在最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姐姐与韩晴见过礼,立时过来拉着韩晴的手道“好妹妹,我是二姐姐,以后有什么事都来找二姐姐好么,二姐姐陪你玩儿。”说着把自己手里捏着的香包送了韩晴,“这可是我亲自画的花样儿并挑的绣线”。 待她说完,屋子里又是一阵大笑,谢宴笑道“到底是你陪三妹妹玩儿,还是三妹妹陪着你玩儿啊,大妹妹喜静不跟你玩闹,现在三妹妹来了你可有人陪啦。” 谢恒见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也开怀不已,再把韩晴叫来身边说“你舅舅如今在南京任职,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不过你来了家里,你舅舅喜欢的很,早给你备下了礼物,都放在你要住的屋里。” 一家子在瑞臻堂的侧厅里摆了饭,韩晴被安置在了太夫人身边儿,由高嬷嬷伺候着用餐,餐后各自散去歇晌。太夫人专程派人把从前给女儿谢瑜准备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再遣了高嬷嬷领着韩晴去安置。 临出门儿时太夫人拉着韩晴的小手道“祖母听说你把奶嬷嬷也留在了大安县了,这会儿临时找教养嬷嬷也找不到好的,你带来的两个大丫鬟年纪也不小了,我把我身边儿的二等丫鬟给你两个,以后你的大丫鬟嫁人了好能补上,再让你舅母把你屋子里的小丫鬟和婆子都配齐了。好不好?” 韩晴知道太夫人是为自己思虑周全,连忙点头说好。于是高嬷嬷抱着韩晴出门的时候,后面就跟着老夫人身边儿的二等丫鬟澄心和冰翼,两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行事很是稳重。 穿过堂前抄手游廊,跨过东边的月洞门儿,出了瑞臻堂,顺着游廊走,再走过廊桥来到一个庭院前。韩晴知道南方多阴雨天,所以觉得对这种无论怎么走都不会被雨淋到的纵横交错的走廊设计很是喜欢。 早就发现谢家园林设计似是引了活水环绕,进了自己的院子才是发现了一眼活泉,走在廊下发现前庭中央就是活泉的泉眼儿,还在不停的冒着水泡,一个小泉池子围着泉眼儿,东西两道小溪,将水引着流出院子,又分着岔路引去正屋的后园去。 前院很是开阔,靠矮墙错落的种了好些香樟树、桂花树、樱花树和木槿花树等。正屋是个二层的绣楼,两边有东西两趟厢房,厢房后还有两趟是做库房和小厨房用,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有自己的屋子。 进了正屋门儿是一个大开间的厅堂,左手一个顶到房顶的多宝阁,将厅堂和书房隔开,多宝阁上摆着各种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儿,还有好些舶来品。书房里落地的大书架也是摆满了书,大到字画插屏小到笔墨纸砚,全都一一俱全。 右手边是个放了琴棋绣架的居室,靠窗一张巨大的软塌,榻上铺着湖绿的冰裂纹的锦缎褥子,摆着好些个深深浅浅青绿色的靠背和迎枕。整个屋里从琴架到玫瑰椅,恨不得每个角落都包上精致的锦缎儿。只是大舅母考虑到韩晴在守母孝,多用了素净清凉的颜色。 从厅堂上了二楼,是个迎窗的起居室,楼下琴房上边对着的是个丫鬟婆子守夜用的房间,再往里是洗漱间,楼下书房上边对着的是韩晴的卧房,珍珠的门帘儿清润可爱,靠南窗设软塌,榻上摆了紫檀木的炕桌儿,桌上放了只鎏银的掐丝珐琅香炉,对面靠墙摆着紫檀雕花的妆台,妆台上各种首饰匣子和瓶瓶罐罐,旁边靠北窗边插在绘缠枝纹瓷瓶里的白芍带着新鲜的露珠儿。 再往里靠两面墙都是从下到上顶棚的紫檀雕花的立柜,连着立柜的是张巨大的紫檀雕花鸟纹的拔步床,月亮门儿上挂着月光纱的幔帐,脚踏上包着蜀锦缝的毯子,大床虽重重幔幔却给人飘逸清凉之感。一路看来,韩晴不由感叹崔氏这位当家主母巨细无遗的体贴周到。 “三姑娘累不累?要不要午歇一会子?”高嬷嬷轻声问着韩晴,韩晴摇头道“我上午在祖母那睡了一觉,现在一点儿不觉的困,跟我来的莲花姐姐和桃花姐姐都安置在哪儿了?” 高嬷嬷回道“两个大丫鬟上午去安置你母亲的灵堂了,现在这会儿功夫应该已经吃过午饭,已经把姑娘和她们各自的东西都安置好了。” 正说着,只见莲花桃花二人挑了珠帘进来,对着韩晴和高嬷嬷行礼道“姑娘和嬷嬷要不要见见夫人派来伺候的小丫鬟和婆子?” 韩晴点头道“正该见见的。”说着由高嬷嬷领着下了楼。 第十一章 院子 韩晴坐在厅堂中间的八仙椅子上,让高嬷嬷坐在了她左手边儿,她知道高嬷嬷是跟着太夫人的老人儿了,于是也很是恭敬。高嬷嬷也没推托,自是欣慰三姑娘的乖巧懂事。 桃花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进来,回禀道“夫人一共派了四个小丫鬟,一个厨娘妈妈,六个粗使丫鬟,两个促使媳妇子,两个守门婆子给姑娘。粗使和媳妇子婆子们等闲不会进姑娘屋里来。前面这四个小丫鬟是夫人特意调教好给三姑娘做三等丫鬟的,以后也能陪着姑娘玩耍,给姑娘跑腿打杂使。请姑娘赐名。” 桃花虽没有莲花伶俐,却甚是稳妥持重,一番介绍下来,规矩也是不差的,高嬷嬷也有些惊讶。可以想见太夫人的亲闺女,韩晴的娘生前也定是知书达理的能耐人儿,才调教出这样规矩的丫鬟来。不由又是可惜,若是姑娘还活着不知有多好。 韩晴自然知道这四个小丫鬟以后要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是重中之重。仔细一一看去,都是七八岁的模样,微微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等着韩晴赐名。韩晴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心知这些定是舅母苦心培养的丫鬟,规矩都是极好的。 她想着如今自己换了攻略地图,走的可不就是逍遥的种田修行之路,于是取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中“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几个字来,从左往右指道“以后你们就叫舟遥,轻飏,风飘,吹衣吧。” 几个小丫鬟甚是欢喜的谢恩,努力记着自己的新名字。韩晴又对着众人安排道“从今天起各位就是我院子里的人了,我只一个要求就是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做好本分的有赏,做不好的我会禀明舅母要罚的。” 众人再不敢轻视这个不到七岁的小主子,只因韩晴身上莫名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威严,仿佛抬头看一眼都成了亵渎似的。饶是高嬷嬷这样经过大风浪的人,在韩晴有意的释放了点儿精神威压下,也是不由心悦诚服。 韩晴见众人更加恭敬,才满意是收回威压,接着道“以后桃花姐姐就只管我的银钱库房,莲花姐姐管我的吃食及外面的丫鬟粗使,澄心姐姐管我的衣服针线,冰翼姐姐管我的妆裹首饰,舟遥、轻飏、风飘、吹衣分别跟着桃花姐姐四个人身边学三个月,以后每三个月轮一回岗换人跟着学,两年后凭个人能力特质再定岗。” 说罢看着高嬷嬷问“嬷嬷觉着我如此安排可行?”高嬷嬷高兴得直点头道“怪不得老太爷说再没有比三姑娘更灵慧聪颖的了,三姑娘如此年幼已经如此妥帖,这小丫鬟轮岗的制度也不知姑娘是如何想出来的,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被高嬷嬷夸得还有些小羞涩,其实这轮岗制度可不就是后世的人才储备制么,也不是她自己发明的啦。于是韩晴谦虚道“晴儿就是随便想一想,论具体的事儿还要嬷嬷教我。” 高嬷嬷连忙点头,再帮着对每个人每个岗位细细敲打了一遍,才散了众人去各自岗位上。莲花四人商量了一番先去各自将姑娘的东西都登记造册,除了韩晴从大安县带来的,如今又有不少祖父母舅父母给置办的,还有今天收到的见面礼也得开始单立一个人情往来的账册了。 就由几个刚来的小丫鬟陪着韩晴熟悉院子。正在这时便听外面一声黄莺般的呼唤“三妹妹,我来找你玩儿了!”说着只见谢宛若风风火火的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虚鸣和幽真进来了,看到高嬷嬷在,才定住身子向高嬷嬷行了个半礼。 高嬷嬷偏了偏身子道“二姑娘来找三姑娘玩耍,老婆子就不在这里碍眼啦,两个人可要和气的玩呀。” 韩晴便道“嬷嬷且去忙吧,我自会好好招待二姐姐的。”小主人儿的模样把高嬷嬷逗乐了,再听二姑娘道“嬷嬷,我可是最和蔼可亲的姐姐啦。”高嬷嬷这才一路笑着退下了。自去回禀老夫人且不提。 高嬷嬷一走,谢宛若便拉着韩晴的手问,“三妹妹你看过你的院子了没有,咱们姐妹的院子都是自己取名的,你可要想个好听的名儿。” “二姐姐,我前院看过了,后院还没逛,姐姐可乐意跟我一起逛一逛呀,至于名字我也还没想好。”谢宛若连道好,小姐俩儿手拉手出了厅堂门儿,沿着游廊往秀楼后面走。 到了后院韩晴一喜,原觉得前院宽敞可种花草,没想到后院更是广阔。四周种着巨树和修竹,矮墙隐约可见满墙的藤蔓植物,两侧引来的溪水底铺着鹅卵石,取了不规则的流淌方式,将园子隔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花圃,游廊连着回廊从溪上跨过,阡陌交通好不有趣。 园子正南边还修着个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山间有凉亭,假山下的泉池里竟是有四五个泉眼往外冒着泉水。假山再往后还是一片竹林,竹林后边儿才是一排后罩房。 转了好大一圈,二人回到假山池前,看着活泉泉眼,谢宛若羡慕不已道“三妹妹,你园子里的泉眼可是家里各个院子里最多的啦。” 韩晴能听出二姐姐的羡慕之情,却是半点儿没有嫉妒之意的。于是也高兴的道“是么,这么多泉眼我也很喜欢,二姐姐以后要常来我院子玩儿呀。”谢宛若于是重重点头。 待韩晴仔细看池子里的睡莲,又发现这莲花的不同来,于是奇道“二姐姐,我瞧着咱家的莲花怎么跟别处的长得不同呀?” 谢宛若解释道“这是古种千瓣重莲,咱们陈留谢氏是流传近千年的世家大族,虽然嫡系几房也已经分居各地,但历朝历代我们谢氏都是屹立不倒的,所以老宅里种的植物好多都是千年古种,自然跟别处不同啦。” 韩晴一喜,再见谢宛若摇头晃脑的讲古,觉着她可爱的很,便乐意逗她,故意闪着星星眼看着谢宛若说“二姐姐好厉害,懂得真多啊。”把谢宛若说得更加高兴,自是绷不住笑了起来。 待到晚上,韩晴等人睡得熟了,一个人暗搓搓的起来搜集园子里的植物,果然发现了许多古种。回到空间迫不及待的种下,空间一下子震荡起来。 韩晴被甩出了空间,却高兴得不行,她知道这是空间升级了。上辈子她努力努力再努力,到死前空间才升过三次级,这辈子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韩晴直到感觉空间不再波动,便再次进了空间。灵气变浓了!面积也增大成了原来的两倍。玉髓多出来一滴,中间的灵泉池子竟是为千瓣重莲多分出一个莲池来。 那些刚种出来的睡莲已经长成了花苞,一个个洁白如玉,还泛着灵光,明天定能长出莲子来。 如今空间北边是之前在大安县种的粮田,西边儿全是蔬菜瓜果,韩晴把在谢家收集的花草树木在东边,如今也都生根发芽,繁殖期短的早就开了花。 经过灵泉和空间培育,许多千年古种都被唤醒了远古灵性,脱胎换骨长成了灵植。韩晴托着下巴看那一片紫竹,竹身泛着似金似玉的光泽,还有攀爬着生长的藤蔓竟生得如树木般粗壮。 韩晴将适用于建筑的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香樟木以及檀香木都多分种了一些出来,这些古树都蜕变成泛了金属光泽的难得良材,想要盖出一间独一无二的绝世好房不在话下。 韩晴出了空间,美滋滋儿的睡去了。 第十二章 请安 第二天一早,桃花细声的唤醒自家姑娘,舟遥跟着伺候韩晴洗脸刷牙,莲花轻飏伺候用了早餐,澄心风飘找来一袭素白的纱衣给韩晴换上。 冰翼和吹衣伺候梳头,又揭开一匣子首饰问道,“姑娘看看,今儿可是要选个珠花儿戴着?这一匣子都是老爷从南京送回来给姑娘用的。” 韩晴低头一瞧,许多如今时兴的花样儿。都用的名贵珠宝,样式轻巧活泼,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戴着玩的。又顾虑她如今守孝,好多的珍珠首饰,宝石水晶也都捡着清亮儿的冷色儿用,可见亲舅舅的用心之处。 韩晴点了个米珠串的小灯笼珠花,珍珠虽小却个个洁白圆润,好几个小灯笼活灵活现的挂在上边儿,随着步伐摇晃着,可爱的不行。韩晴满意的点头,带着澄心和风飘去了瑞臻堂请安。 太夫人裴氏昨晚一宿没睡踏实,迫不及待的与老太爷谢恒商量着如何抚养韩晴,以后学些什么,去哪找个好教养嬷嬷,还把高嬷嬷回来学的韩晴的管家才能又跟谢恒说了一遍,高兴的不行。谢恒也陪着说了韩晴在大安县的故事,还打算要亲自给韩晴开蒙。 所以今天老两口儿都起来晚了,这会儿谢恒匆匆去了书院,高嬷嬷正伺候裴氏穿衣。有二等丫鬟水纹轻声来禀“三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大丫鬟绕梁和焦尾不由在旁边湊趣“老太太以后有福气了,咱们三姑娘可见是孝顺的好姑娘。” 裴氏听了这话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又对高嬷嬷埋怨道“昨儿个不是让晴丫头午饭再来么,小孩子正是困觉儿的年纪,怎么也不睡饱再来呀。”高嬷嬷却道“三姑娘定是心里念着老太太,盼着与您一块儿用早饭呢。”裴氏忙道“那咱们可得快着些,不能让阿晴饿着肚子。” 这边儿二等丫鬟白鹿早拿了糕点伺候着韩晴垫肚子,韩晴吃了几块还打算吃,却被白鹿阻了说是“怕姑娘吃不下早饭了”。于是韩晴擦了手问澄心“澄心姐姐和风飘早上吃点心没有,可不能因为我要早起却饿着呀。” 旁边的白鹿和澄心对看了一眼,俱都高兴得笑了。老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如今是琴字辈儿的号钟、绕梁、焦尾、绿绮,并几个小丫鬟纸字辈儿的水纹、凝霜、冰翼、澄心、金粟、白鹿、玉版、明竹,孩子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情同姐妹一样。 昨天太夫人把冰翼和澄心指给了韩晴,几人回屋里还伤心了一回。虽然知道太夫人十分心疼三姑娘,二人以后跟着三姑娘也能做了姑娘的左右手,但毕竟不知道三姑娘是个什么性情,哪有在慈和的太夫人这里把握呀。 如今看三姑娘连身边丫鬟早上吃什么都关心到,哪里能不为澄心二人高兴。“姑娘放心吧,奴婢几个叫醒姑娘前就吃过了,咱家的规矩是奴仆有自己的厨房供饭,时间要比主子们早许多,奴婢们都是吃完热腾腾的早饭才上工呢。” 韩晴听得仔细,以前在大安县主子少仆人也少,所以管理上很松散,都是一个点儿吃饭。记得上辈子在韩家生活七八年,早上当值的奴婢们也只是随便垫一口。进了宫别说奴婢,就连主子有时候都吃不上热乎饭了。 于是更觉得谢府哪哪儿都顺心,家里的规矩都很细致也很人性化,这样才让人有归属感有木有。她一直觉得一个家不仅是主子的家,说白了也是这数量庞大的奴才们的家,只有人人都活得好,才能运转自如,每天都满满的正能量啊! 韩晴舒心的笑起来,高嬷嬷扶着裴氏出来正见到这一幕,忙轻声学给裴氏听“三姑娘不知跟几个小丫鬟说了什么,笑得高兴极了。” 裴氏多年眼疾,现在看人也只是剩下个人影,所以高嬷嬷就像她的眼睛。高嬷嬷是她从震东候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的情谊,也最懂裴氏的心意。裴氏听了高嬷嬷的话也很高兴,笑着边走边对韩晴说“晴丫头在聊什么高兴的事儿,也说给祖母听听。” 自从老太爷昨天宣布彼此改了称呼,韩晴就喊谢恒祖父,喊裴氏祖母了。韩晴上前行礼问安,然后扶着裴氏笑着解释道“在聊祖母房里的糕点好吃极了,白鹿姐姐周到得很,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乎气儿呢。就是不准我多吃,说一会儿怕吃不下早饭啦。” 裴氏高兴孙女跟她不见外还带着撒娇的语气,恨不得抱着揉。“祖母这就陪阿晴用早饭。白鹿思虑周到,一会找你绿绮姐姐领赏。”白鹿高高兴兴的谢了赏。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在侧厅里摆了早餐。谢家重养生,早餐俱是清淡养脾胃的餐点。韩晴见老夫人看不见只能由号钟伺候着吃饭,很是心酸,决定好好给老夫人治治眼疾。于是主动给老夫人舀粥的时候,悄悄加了点灵泉水。 饭罢,韩晴又陪着裴氏去后花园散步。谢家家学渊源注重养生,所以每个人都像执行规矩一样执行祖上定的养生习惯,太夫人虽然有眼疾,看着却也不见老,依然是肤白貌美体态优雅。 裴氏今天吃完饭后,竟是觉得昨晚没睡好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殊不知是韩晴给她服用了灵泉水的缘故。 瑞臻堂的后园子修的要比韩晴院子大气端凝,自然面积上也够大,二人没有走完园子,太阳已经热起来了,于是便折回了堂屋。 只见凝霜端着药碗进来道“老太太,洗眼睛的时辰到了。”裴氏拉着韩晴的手,边点头边说,“这是京里王太医给开的方子,一天两回,只是不至于完全看不见罢了。” 韩晴道“以后阿晴要亲自给祖母洗眼睛,祖母一高兴,说不定就好了。”一屋子人都是开怀大笑。裴氏道“我的阿晴有这份心,祖母已经很满足啦。” 韩晴却不依道“祖母定要答应阿晴,以后都要阿晴来。”仗着自己年幼,好悬没把自己拧成麻花辫儿了。裴氏耐不得她撒娇,只得妥协。 且不提,韩晴怕裴氏眼睛起色太快引起怀疑,从此只敢每回用两滴灵泉水兑进药里给裴氏洗眼睛,但裴氏却感觉自己的视力渐渐好转了起来,私下对谢恒说起来,两人也只以为是多年郁结终于解开了,导致病情好转。 韩晴学着给裴氏洗完了眼睛,正伺候裴氏净面,水纹又来轻声禀“大姑娘和二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说着,两姐妹从外面联袂而来,大姑娘一身儿鹅黄,二姑娘一身儿冰蓝。 老夫人竟然感觉自己能看见点儿两人衣服上的颜色了,心情也好得不行,笑着说“你们姐妹来得正是时候,快领着你们三妹妹好好玩玩去。” 高嬷嬷跟着笑道“老太太今天嘴儿就没合拢过,咱们谢家如今三朵儿娇花儿,个个儿跟沾了露珠儿似的,谁不羡慕老太太的福气足。”太夫人笑着拍了拍高嬷嬷的手,如今能找回女儿的女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宛若拉着韩晴的手说“三妹妹,你想好院子名儿了没有?” 韩晴想了想说“就叫灵犀院吧,取个溪水的谐音,晚些时候我求大哥哥给我写个匾额去。” “灵犀院?真个儿是个好名字,三妹妹真聪敏!”宛若拍手道,大有三妹妹做什么都是极好的,咱们这位二姑娘也有往宠妹狂魔上一去不回头的架势。给韩晴夸的小脸儿红红哒。 “三妹妹,中午在祖母这儿吃过午饭,你和二妹妹都去我的月澜院歇午觉吧,下午再逛逛我和二妹妹的院子。”宛然笑着的对韩晴邀请道。 韩晴和宛若都点头道好。 第十三章 上学 从瑞臻堂西北门儿出来便是夫人崔氏的昭锦堂,往东北去就到了大姑娘的月澜院。韩晴三人在月澜院睡了午觉,又逛了逛姐妹二人的院子。 谢家主子少,宅子却老大,每个主子的院子都有后园,各个风格不同。听说前院儿的哥哥们不仅有园子,还有练武堂和练马场。大姑娘的月澜院种了好多月桂,园子里有个小溏,溏上建了个精巧的水榭,宛若告诉韩晴大姐姐最爱夏天在水榭里练筝。 二姑娘的玉瑶院挨着月澜院的东南边儿,种了好多花儿,园子里泉眼虽少,泉水却被引上了假山,从山上再流下来形成个小瀑,凉爽解暑不说,还颇有趣儿。 三人笑笑闹闹也不觉时间过去。正到晚饭点儿,平日都是各吃各的,因着韩晴想求谢宜给她的院子写匾额,就一起去了前院儿。 谢宜和谢宴的院子挨着,都在外院东路,姐妹几个从玉瑶院出来,往南来就是挨着的韩晴的院子,再往南穿过瑞臻堂东路,出了内院就进了外院。外院守门的婆子恭谨的给几个小主子行了礼开了门。 宛然道“两个哥哥都住在东路,两人院子又挨着,不能过二哥哥的门不入单独去找大哥哥呀。咱们叫上二哥哥一起去怎么样。”见两个妹妹都点头,便一手领着一个,并着排进了二少爷谢宴的韶景居。 谢宴见几个妹妹来很是惊喜,听明来意,便假装生气道“原来我只是个顺带的,亏我今天下了学还去了趟玲珑斋,给妹妹们都选了好玩儿的礼物。现看来礼物也是省啦。” 宛若听到好玩儿的,差点蹦起来“二哥哥最好了,阿若可是最喜欢二哥的。”韩晴也撒娇道“阿晴也最喜欢二哥哥了。” 谢宴毕竟还是个孩子,买了东西当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于是掐了掐宛若和韩晴的小苹果脸儿。才叫了小厮清乐给把礼物拿出来。 买给宛然的是黄花梨嵌螺钿首饰匣子,且匣子带着机括儿,几个小格子非得有个顺序才能打开,还在一个看不出来的地方有个暗格子,设计的好生巧妙。 给宛若的是一只上了弦能跳能叫的机械八哥儿,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做的,只外面鎏金镶宝的,一看就是哄富贵人家小孩儿的。 给韩晴的却是只金蛹,不仅小得一只手就能把玩儿,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韩晴要拿着跟宛若换,谢宴忙哄道“二哥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三妹妹这只玩具最贵了。” 几人都说莫不是二哥被忽悠了吧。只见谢宴拿起金蛹儿不知在哪按了一下,金蛹瞬间蜕变成金蝉,谢宴拿手托着金蝉上下移动,金蝉的蝉翼忽闪忽闪颤动不说,还发出类似蝉鸣的声音。把几个女孩子逗得不行,全都啧啧称赞,扯着谢宴的袖子闹着下次也带她们逛逛玲珑斋。谢宴被蜜糖攻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赶忙各种许愿承诺。 女孩儿们换着玩儿了一会,便意犹未尽的一起去了大少爷谢宜的院子。谢宜早知道他们要来,已经等了半天。小厮忘忧早叫厨房加了菜,这会儿正等着主子传饭。谢宜见妹妹们各自捧着谢宴给买的玩具姗姗来迟,只瞪了谢宴一眼,把谢宴瞪得一阵暗喜,大哥肯定是嫉妒我讨妹妹们的欢心啦。 见到谢宜等在门口,韩晴甜甜美美的过去喊了大哥哥便要抱,小迷妹又上线了。谢宴顿时又醋得不行。兄妹几人高高兴兴的吃罢晚饭,散完食就都去了谢宜的书房。 书房设在后园东路,好几间屋子打通,一排排的通棚顶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像个小型的图书馆。韩晴现在回想了一下老太爷的陋山居书房,恐怕她去的只是个待客歇茶的厅室,并没真正到了书房深处,不禁暗暗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参观参观。 几人来到专门写大字儿的书桌前,忘忧已经备好了文房四宝,谢宜听说韩晴要叫灵犀院,又取得是灵溪的谐音,便写了好几幅字,最后选了一版轻灵飘逸的给韩晴,几个人凑过来都赞好。于是谢宜便派人拿去做匾额了。 谢宜见天晚了,便和谢宴一起送几个妹妹回内院儿,途中嘱咐宛然和宛若明早别起晚了耽误上学,韩晴这才知道两个姐姐课业也很繁忙的。只是这几天自己来了,崔氏特意给二人停了两日课。明天便要恢复上学了。 二人都是六岁开蒙,如今宛然跟着单独的先生上午读书,下午学书画乐器女红。宛若年小也单独跟一位先生上午读书,下午则是跟着姐姐一起上课,不过程度要浅一些,乐器选得也与宛然不同,宛然爱筝,宛若喜琴。 谢宜又轻声对韩晴说“今天听祖父的意思,可能要亲自给三妹妹开蒙呢,三妹妹以后可不要因为祖父严格就不爱上学了。”韩晴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会怕祖父严格,正暗搓搓的打算要来个陋山居大冒险。 第二天,韩晴早早起来还是去瑞臻堂用早膳,正赶上老太爷也在。谢恒抱着韩晴道“晴丫头想不想读书?祖父教你好不好?”韩晴自是卖萌道“阿晴要跟祖父读书,以后也能写出大哥哥那么好看的字儿来。” 太夫人在旁边却道“你可不许把阿晴教得像宜儿一样,一天只知道读书。我们阿晴可不行养成个小书袋子。” 老太爷说道“阿晴自然不能像两个小子那么学,我已经派人准备了小塌,阿晴可以学一会儿玩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要是谢宜和谢宴在,肯定会大呼祖父不公。对待孙子就严厉得又打又骂,到了阿晴这儿还可以在陋山居玩耍了。 “择日不如撞日,阿晴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去陋山居读书吧,以后我上午去书院,中午就回来教导阿晴。”韩晴知道谢恒可是教过当今皇上的,当代鸿儒,如今教她一个闺阁的女娃娃读书,自己这辈子的光环果然不一般。暗自得意,要是论起辈分,承乾帝那个花心大萝卜还得喊她一句师姑呢。 于是此后韩晴的日程也被定了下来,早早起来到瑞臻堂随二老练会儿养生拳,吃完早饭,上午陪老夫人解闷儿,顺便暗地里给老夫人用灵泉水治疗眼疾。下午歇过晌儿,再到陋山居跟着老太爷读书,晚上由老太爷带回瑞臻堂吃晚饭,晚上才回灵犀院睡觉。与家里的姐妹一样,都是五天一休。如此一天三顿都不在灵犀院吃饭,院里小厨房的管事妈妈都闲的有些埋怨啦。 老太爷出门前又仔细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才小心道“阿瑜的灵堂设在外院儿,谢诚已经着人算过了,这个月十三是个吉日,就在那天给阿瑜下葬吧?”裴氏听到这红了眼眶儿,摸了摸韩晴的头顶,道“阿瑜也该早早入土为安。” 谢恒点点头,舒了口气,转头儿去了杭州书院。 韩晴歇了午觉,只带着冰翼来到陋山居。早有老太爷的小厮青田在门口候着,再把韩晴带往后边儿的小书房。途中路过了第一天来的待客的正堂,青田介绍道“三姑娘以后就知道了,这正堂两边儿的厢房都是通着的,全都用来藏书,可是这两边儿的书都是咱们年年搜集来的时新的书。” 边说边领着韩晴到了后园儿,古树参天修竹潇潇,太湖石堆叠的假山掩映在绿树葱茏之中,园中有小石子儿铺的路,曲径通幽的往假山去,韩晴猜测假山下面定是一处纳凉读书的好去处。 青田继续领着韩晴顺着半壁廊下走,边走边道“三姑娘瞧,这园子四周的屋子里都是老太爷的藏书,有几间还放着他老人家平时爱玩儿的金石之物,其中几间也藏一些古玩字画。” 韩晴知道老太爷如今的四个小厮叫寿山、青田、巴林和泰来,所以猜得老太爷必定是喜欢雕篆。绕过假山才见到一幢二层的阁楼,青田说“三姑娘以后就要在这逍遥轩读书了,这轩楼后面还有一座谢家的藏书楼,藏的是历代谢氏族人搜集来的经典孤本。” 韩晴此时方知古代世家大族的真正意味,光是一个书就前前后后用了三进的屋子楼宇来装,怪不得祖母说大哥哥天天读书了。 第十四章 品茗 “阿晴给祖父请安。”进了逍遥轩,谢恒正在用一套紫砂的茶具煮水沏茶。看见韩晴便笑了,“阿晴累不累,祖父给你沏茶喝。”青田额头直冒汗,心说我的老太爷喂,您什么时候这么上赶着讨好过别人儿啦。 韩晴面对太傅大人也不觉着拘谨,小身子往谢恒身边儿一靠,说“祖父沏的什么茶,好香啊。”谢恒告诉她“这是明前的龙井,咱们杭州的特产,小孩子脾胃弱不可多喝了。” 只见老太爷烹茶的动作若行云流水,韩晴觉得祖父名士范儿是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好不着迷。喝了一口祖父给的茶,竟觉得郁香胜兰,回味无穷。 韩晴娇声道“阿晴也想要学茶艺,以后也给祖父沏茶喝。”谢恒笑着捋了捋胡子,指使着巴林去库里寻了套官窑烧的小号茶具,做工考究,精致可爱,孩童玩具一般的大小,正适合韩晴的小手操作。 谢恒从茶的起源讲起,穿插了好多关于茶的有趣典故,再一边指导着韩晴烹茶的姿势和要点。一老一小却是完全沉浸在了茶道的天地里了。 韩晴自从修炼了空间传承的功法,不仅感知能力超强,而且记忆能力也是超强。谢恒早已经想好,以后让韩晴边玩边学,重在从气质上将韩晴培养成一个氏族贵女,并没打算要她在学问上有多少进境。 可经过一个下午的教授,却惊喜的发现,韩晴年纪小小,却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不禁悟性极强,而且过目不忘。 于是老太爷心里开始矛盾了起来,若阿晴是个男儿,那就是考个状元也没问题的,可孙女儿又不要考试科举,以后有谢家在,阿晴必定一世安稳,又何必辛苦读书,但这般天赋不用岂不是浪费,哎呀呀,好纠结。 谢恒的痛并快乐韩晴却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好快,跟着老太爷念书简直是种享受,隐隐又觉得自己的心境有所进益,可能是摸到点道心的边儿了。 晚上谢恒将纠结告诉了裴氏,裴氏道“既然阿晴不用考科举,那就何必拘着她读那些劳什子,还是阿晴想学什么学什么的好。”老太爷也只得同意,并暗搓搓的想,以后不管阿晴学什么,都定要给她讲得深一些。 韩晴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谢恒的教学,更像是领着她玩儿。从此天文地理,文章算术,琴棋书画,点茶插花,焚香挂画,古玩鉴宝,金石镂刻,甚至是农桑水利,老太爷兴致一起,挥洒万里,涉猎之广泛已经超出了给孩童启蒙的范围。 两人的状态更像是探讨学问的忘年交,大多数时候韩晴是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她未知的一切知识,而有时候她又能婉转的提出一些现代的科技知识,虽然她很小心谨慎,但现代科技岂是古代发展能望其项背的,往往随意的一个点拨,都能让谢恒深思很久,甚至废寝忘食的沉浸其中。 韩晴自从上学以来每天都美得不行,这种生活简直是物质和精神都得到极大满足,这比上辈子登上人生巅峰还要快活。愉快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韩晴娘亲谢瑜的灵柩也终于在九月十三这一日被葬在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给自己准备的坟墓旁边,老两口希望死后能跟这个无缘的女儿相依相偎。 如今北方大旱,本来多雨的杭州也罕见的好久没下雨了。韩晴有一日发现院子里的花草植物都有点儿蔫了,就随手点了一滴空间灵泉,于是吃惊的发现被灵泉点过的植物不仅重新恢复生机,而且新长出来的枝叶,隐隐有被改良品种的迹象。 韩晴想着,如果用灵泉水在谢家种一些稀有的物种,没准儿是可行的,但麻烦的是也不能天天亲自挨个用灵泉浇灌。如今家里种植以及喝的都是地下泉水,是不是直接改变地下泉水的品质也可以呢。 心动不如行动,一天半夜,韩晴悄悄的把一滴玉髓液滴进了园子里的泉眼里。韩晴五感灵敏,她能感觉到地下泉水的整条水脉震动了一盏茶的时间,再看涌出来的泉水,不仅更加清冽甘甜,而且隐隐有了一些灵泉水的灵气,虽然远远比不上空间灵泉的精纯,但已不是一般泉水可比。 再细心感知周围植物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儿,吸取了改造后的地下水,植物焕发了无限的生机,更加茂盛不提,有些植物竟隐隐得到了进化。从此,不仅是植物渐渐发生着变化,就连家人的身体也因为喝了改造后的泉水,慢慢变得更健康,更有精气神儿。一些身患顽疾的老仆都说自己多年色沉珂有些不药而愈的现象。就连神经大条一些的宛若都喊着,最近自己好像长高了不少。 家里练武的老太爷和两位少爷,更是感觉到内力有所增强,很是纳闷不解。韩晴自然能感觉到,地下水脉不仅改变了谢家这一方水土,无形中也改变了谢家的气场,连她自己都觉得如今谢家的水土植物之间已经隐约有了灵气存在。 总听到人们说着进来发生的怪事,韩晴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看到家人变得更健康,以后能更加长寿,又觉得这冒险是值得了。 这天谢宴从外面带回了好些椰子,说是给妹妹们尝尝新鲜。杭州城是江南的经济重镇,自然南来北往的好吃的好玩的要比别处多一些,但看到椰子韩晴还是惊喜不已。 韩晴不仅自己种进了空间,还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要老太爷陪着她种椰子。椰子这种热带植物在杭州自然是活不好的,但老太爷不想打消了孙女儿的热情,自然是乐于陪着种,等到种植失败了,再来告诉孙女儿这种不出来的原由。 这不,祖孙两个正戴着遮阳的草帽,在谢宅西路的空园子里刨坑种椰子呐。韩晴说“祖父,如果我们真的种出来椰子树,是不是能派人去各地搜集一些珍奇的植物回来种,那样我们家就会多出好多有各地风情的植物园子啦。” 谢恒看着小脸儿蹭了好些土的小人儿,觉着孙女天真可爱得不行,笑眯眯的说“阿晴的志向倒是不小,可要是种不成也不许哭鼻子。要知道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位置,还有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的说法,可见水土差异的巨大影响。” 韩晴想了想,说道“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许就是有生存力顽强的种子,能在新的环境成活,也许还能进化得更好呢?” 韩晴一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震惊了谢恒,他一向是主张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可从一个不到七岁的小童口中,听到这种主观能动意识强烈话,对他的冲击可不小。 韩晴见谢恒又被带进沟里,也不忙着搅醒祖父的沉思,自己暗搓搓的想,不管怎么说,有地下的灵泉水加成,谢家这块地是啥都能种出来滴。以后自己也有更多理由跟祖父淘换种子啦。 韩晴畅想着无限美好的升级前景,一高兴就往椰子上滴了一滴空间灵泉,椰子啊椰子,你可是我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务必要争气啊。 等到老太爷回过神来,韩晴已经在泰来的帮助下,将土坑填好了。谢恒点点韩晴的小鼻子,说道“阿晴喜欢种植,何须等这椰子树长出来,要长成一棵树不知要多少年的光景。祖父现在就让泰来安排人去搜集各地的种子。若我们增大了培养的基数,则找到那生命力顽强的种子的成功数就大大增加了。” 谢恒提出的则又是一个概率学的命题了,韩晴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忙狗腿的说“多谢祖父教导,祖父就是有学问。”不管怎样,搜集种子的事情就落实到泰来的身上啦。 第十五章 家仆 时近九月下旬,虽然今年江南少雨,日子却不难过,好多富户还自发向灾民捐款捐物。北边儿来的灾民都被安排在县郊,官府组织他们自己盖房子,以备过冬,还能以劳力换取生活物资。 有些有能耐的已经不需要官府帮助,自己在南边儿做起了买卖,江南富足气候宜人,有能力落户的以后也不打算返家了。 韩晴一到杭州,就给陈嬷嬷送了平安信,细致的写了谢家的亲人和这边的生活,连带嘱咐陈嬷嬷,让给以前散去的三家奴仆送信,若是生活困难,还想继续回韩晴身边的,就去杭州找她,若是想做良民自谋生路,以后有时间也可去谢家看她。 这天上午,韩晴刚给裴氏洗完眼睛,凝霜从外面进来禀道“老太太、三姑娘,外院儿来禀,三姑娘在大安县的几房家仆都寻了过来,正在门房儿等候传唤。”韩晴今天身边正带着莲花,两人高兴的相视一笑,韩晴回头看裴氏。 裴氏也听谢恒曾细细的讲过韩晴在母亲去世后散去了几房奴仆,且奴仆们能在没有男主人的情况下,依然恪尽本分的守护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对他们的看法也很好。 于是拍拍韩晴的小手说“阿晴的几房家仆都是好的,又是从小伺候你,如果能继续为你所用,自然最好不过。你祖父前阵子已经拨了田庄茶山和铺子各一个在你名下,如今是外院的谢连帮忙打理,你的这些家仆自然都能安排好去处的。” 韩晴这才知道两位老人为她已经考虑得如此细致,红着眼眶抱着裴氏道“祖父祖母对阿晴的养育之恩阿晴无以为报。”老夫人近来因为眼疾莫名的好转,已经模糊能看清韩晴的小脸了,看韩晴感动得样子,也是心疼加欣慰,抱着韩晴拍了拍。 “去让谢连将几房人都带来瑞臻堂,我和三姑娘一起见一见,也好安排了他们的去处。”凝霜领命出去了。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只见谢连带着几家人恭恭敬敬的进了瑞臻堂。 谢连跟着父亲为了寻找谢瑜在西北生活二十年,如今找到了韩晴,也算完成了使命。早在派谢连回大安县接韩晴的时候,谢恒就将谢连的父亲谢信召回江南,如今谢信回到老太爷身边当差,谢连一家却被老太爷做主给了韩晴。 谢连总管着谢恒和裴氏刚拨给韩晴的产业,一个五十亩上好水田的大庄子,一个茶山,还有一间开在杭州的商铺。这些东西不止是韩晴有,家里几个小辈人人名下都有,为的是让孩子们能从小学会经营管家之道,等到成家或出嫁时还会从公中再给财产。 跟着谢连进来的正是门房丁老头一家、厨房王婆子一家以及账房吴先生一家。几家人都规规矩矩的给太夫人和韩晴磕头请安,手脚却激动得颤抖着。几家人俱是老实人,当初离家也只是想着不能给小主人添负担,北方大旱的情况下各自没有亲戚可投靠,也无处可落脚,就用多年积蓄在大安县附近村子里住下。 三家比邻而居也互相有个照应,没想到刚安顿下来不久,陈嬷嬷就派人送信来,说是自家姑娘已经被外祖父家寻回,现在问他们还要不要回姑娘身边当差。众人自然是赶忙收拾了行李,由周徕家的账房领着往杭州来。 路上周家账房细细给讲了经过,说如今韩姑娘家的外祖父是当今皇上的老师,谢家又是如何显贵的世家大族,要是能成为谢家的仆人,自然以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比贫民百姓的前程好多了。如此一路来到谢家。 如今跪在厅堂,吴先生代替几家回道“回老太太话,咱们也不是冲着姑娘如今富贵了才要跟着的,而是真心希望能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不管将来姑娘嫁到哪里,咱们几家必定是要为姑娘尽忠的。” 听完这话裴氏频频点头,“你们几家果然是好的,我的女儿福薄,但我们晴丫头以后必定有谢家做后盾的,只要你们尽心尽力的做好本分,谢家和三姑娘都不会亏待了你们。” 几人再磕头谢恩,谢连把重新签好的身契递给了韩晴。韩晴安排道“连叔您是我的外务总管,您安排丁爷爷一家去学着经营田庄,王婆婆一家就去茶山,让大壮叔去学着种茶和经营,吴先生和奇叔一家就去管理商铺吧。几家的丫头小子也都入各处的学里上课,能学出来的都能赎身考科举,不能学出来的起码认识字,好能帮着我管理产业。以后你们缺什么少什么都回给连叔,不懂的地方也跟着慢慢学,这两年也不急着各处有出息。” 众人都老老实实的道是,如今姑娘给他们各自安排好去处,虽然姑娘不要求这两年能有所出息,但是几人俱都干劲十足,全心全意的想把姑娘的产业做好。于是都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随着谢连出去了。 今天是五日一轮的休息日,等陪着太夫人吃过午饭,韩晴就去玉瑶院找宛若玩耍。大姑娘宛然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小淑女,很是温婉沉静,很少陪着两个妹妹胡闹。所以平日韩晴就跟宛若厮混在一起,若不是有课要上,谢家天天都能被俩姑娘闹翻过个儿来。 刚进了院门儿,就见宛若带着四个小丫头风音、雪音、江音、山音在踢毽子,“二姐姐,九月末天气虽然转凉了,可大中午的也是有秋老虎,也不嫌热得慌。且这刚吃完饭就折腾,也不怕肚子疼。” “你个小丫头,还装小大人儿来教训我了,如今秋高气爽的正是在外面玩耍的好时候呢。” “我的好姐姐,我从瑞臻堂过来一路都渴了,让鸣虚姐姐给我来点儿上次喝过的桂花酸梅汁呗。” 宛若虽然也是个小丫头,却是更喜欢做姐姐的感觉,见到妹妹冲自己撒娇,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的,掐了把韩晴的小脸儿“鸣虚姐姐听见了没,快给这个小馋猫煮点桂花酸梅汁去。你这小嘴儿倒是刁,那桂花酸梅汁的方子是我外祖母家祖传下来的,比寻常的方子还多了七中秘方呢。” 二人躺在黄花梨雕缠枝儿海棠纹的软塌上,一边儿玩着谢宴给买的鎏金嵌螺钿的八音盒儿,一边儿闲聊。宛若问“听说你今儿上午见了以前的家奴了?” “是呀,一共是三房人,门房家我给派去了田庄,厨房家派去了茶山,账房家的去了铺子。正正好儿都有去处呢。祖父母的意思,谢连叔以后就帮我打理外务了。” “果然三家人正合适呢。咱们家的小辈儿每人都是有一个庄子,一个茶山,并一个商铺的。给大哥哥打理外务的,是祖父身边的诚大总管的大儿子谢达,二哥哥用的是他的二儿子谢远,大姐姐用的是父亲身边的义大管事的大儿子谢还,我用的是义大管事的二儿子谢迎。”宛若细细的讲给韩晴听。 接着又说“不过娘说我年纪小,还不到学管家的时候,我的产业都是娘帮我管着,大姐姐过了十岁生日,娘就交给她自己管了,之前大姐姐还亲自去过她的庄子呢。也不知道咱们几个的庄子都在哪,是不是挨着的,以后要是能去玩耍就好了。” 韩晴听完暗暗点头,谢家培养孩子真的很用心,不光是学问才华方面很优秀,就连经济管理方面也很重视,想来这家学渊源才是谢氏家族屹立不倒的根源吧。 第十六章 初遇 两人正聊着起劲儿,鸣虚从外面端了个红木的托盘儿进来。鸣虚和幽真都是自小陪着宛若长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年纪,别看年纪小,二人却很沉稳。“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两位姑娘年纪小不能喝冰凉的酸梅汁了,就喝常温的吧。另有小厨房准备了马蹄糕和千层雪,姑娘们就着尝一尝?” 二人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又出去玩了会儿踢毽子,又商量着过两天让二哥哥领着出去玩。等太阳西下,韩晴才领着莲花告辞往回走。走了一半儿,突然来了兴致,想要晚饭后接着画昨天那幅画儿,于是吩咐莲花去瑞臻堂回禀太夫人今天晚饭她要在自己的灵犀院用,然后再回灵犀院通知小厨房准备饭菜。韩晴自己一个人儿去陋山居取画儿。 走在蜿蜒的游廊里,夕阳洒金一样的照在繁茂的树木上,又落下斑驳的光影。韩晴转了个弯就在通往陋山居的半壁廊下站住了脚。一瞬间心跳的厉害,韩晴眼力极好,只一眼就认出了走在谢宜身边穿着月白色儿织锦镶金边儿直?的少年,长眉入鬓凤眸漆瞳,通身的贵气天成,如此的绝代风华不做他想,不正是上辈子的冤家儿承乾帝,如今才十七岁的太子爷楚渊么。 谢宜和楚渊逆光而行,夕阳像是给两个少年镶了道金边儿,仿佛红尘万丈也抵不过这翩翩韶光。只慌了一下,韩晴就把眼睛从楚渊身上拔了出来,定了定神看向了谢宜。 谢宜此时也正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妹妹,没做他想的拍了拍楚渊的手臂道“君悦,这就是我的三妹妹,如今祖父亲自给开蒙授课,天赋聪慧的很呢。”语气里满满的宠溺。 楚渊很是好奇的看着远处廊下穿着一身儿银白色儿素霜绸的小女孩儿,乌黑如缎的头发,招魂儿般的桃花眼儿,琼玉般的鼻子,粉嫩如樱蕊一样的嘴儿,才不到七岁的小娃娃,欺霜赛雪的小脸儿迎着金粉般的夕阳余晖,竟然浑身透着仙姿灵韵。 韩晴见二人瞧见了她,也避无可避。况且她见楚渊瞧她的眼神很陌生,知道自己这一世已经是全新的一辈子了,只要守住秘密,当楚渊是个陌生人即可。于是糯糯的喊道“大哥哥!” 谢宜快走了两步,一把抱起了韩晴,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三妹妹怎的休息时间还往陋山居跑?” 韩晴故意忽略楚渊的目光,眨着眼卖萌道“昨儿有一幅画没画完,阿晴从二姐姐那回来忽然有了兴致,想要今天画完。” 这孩子晶晶莹莹甜甜糯糯得好生可爱,旁边儿楚渊看着好友一路抱着韩晴逗趣儿,两人也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只觉得奕之的小妹妹每个神态都灵动可爱,手好痒,好想捏一捏。 韩晴右脸一痒,原是楚渊白玉般的两根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儿,不觉一怔。濯濯漆漆的桃花儿眼儿与楚渊的绝色凤眸对在了一处。只见楚渊眨了眨眼睛,后展颜一笑道“三妹妹,我是你大哥的好友,以后你喊我君悦哥哥罢。” 韩晴被楚渊光风霁月的笑颜晃得小心脏忽悠忽悠的,狠命凝了凝神,心道你这花心萝卜,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就知道四处勾搭人儿了,连六七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这可着实冤枉了楚渊,人家也只是看她小孩子可爱才冲她笑的。 韩晴撅了撅嘴儿,不高兴的说“你捏我还让我喊你哥哥,我才不乐意。”谢宜头一次见到韩晴如此蛮不讲理的时候,觉得好生有趣,这位宠妹狂魔的大哥也是醉醉哒。 于是谢宜抱着妹妹颠了颠,笑道“三妹妹不用理他,大哥抱你去拿画儿。”说着三步两步的抱着韩晴转头儿往陋山居里走。楚渊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只得跟着兄妹二人身后走。 韩晴伏在谢宜的肩头儿,小眼神儿飘忽飘忽的瞅着身后的楚渊。心想着,原来萝卜没长大之前是这么一副白嫩小鲜肉的模样,虽然少年人的身形有几分单薄,但是飘逸的衣裳明显掩不住那宽肩蜂腰斧刻刀裁的身材,绝对倒三角的黄金比例嘛,哎呀呀,心里住着的怪阿姨有点流口水的意思。 楚渊看着小姑娘宜喜宜嗔的小眼神儿瞟着自己,很是好玩儿,于是不知怎么就冲着韩晴做起了鬼脸,头几个把韩晴吓个一愣,这哪里来的明星脸,绝逼不是承乾帝本人。不过走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了这个犯二青年还在青春期呢,是人都有黑历史的嘛。于是瞅着楚渊卖力逗着自己的傻样子,也开始吃吃笑起来。 走进陋山居里的廊下,楚渊见小姑娘对着自己笑了,趁热打铁的拿出一只蜜蜡黄色儿的螭纹和田黄玉佩来,在韩晴眼前晃了晃道“阿晴妹妹,你若答应以后叫我君悦哥哥,我就把这玉送给你玩儿。” 韩晴瞅了眼玉佩,知道是个好东西,勉强是个稀罕物件儿吧。于是假装考虑了一会儿,很是矜持的点了点头道“君悦哥哥好。” 不知怎的,听见韩晴喊自己哥哥,楚渊觉着自己就好像大热天喝了碗甘甜的泉水一样,通体的舒坦。往常咱们这位太子爷可是很难被取悦的,如今竟是因为一个小丫头叫了声哥哥就高兴的不行了。 楚渊赶紧将玉佩递到韩晴手里,看着韩晴把玩儿着玉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小模样儿,又是手欠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儿。对着谢宜道“奕之,你命可真好,有弟弟不说,还有三个宝贝妹妹,家里热热闹闹一团和气,真是羡煞我也。” 谢宜看着太子爷羡慕的小眼神儿真是哭笑不得,“你羡慕我的妹妹可爱也没用。不过,如今你刚得了个儿子,争取再生个闺女不就好了嘛。” 韩晴开始还笑吟吟得听着二人的对话,直到听到这里才怔住。是了,如今楚渊已经十七岁了,虽然还是个比大哥哥还小几个月的少年郎,但已经早早成婚了,今年也刚生了未来的大皇子楚炜。 这都是因为如今大齐的皇室到了楚渊这里已是三代单传,景和帝的爹好歹还给景和帝生了个公主妹妹,他自己却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只生出楚渊这么一根独苗。 景和帝和孟皇后生怕老楚家的香火不继,早在楚渊十五岁的时候就给娶了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柯文慧做了太子妃,又在第二年娶了靖北侯府的赵玉姝为侧妃,又在同年纳了淮安伯府的孙嘉做了太子嫔,楚炜就是这位太子嫔生的。只是韩晴不知道,她上辈子之所以被韩家寻回用来培养选秀,全是因为太子嫔生了楚炜。 至于那些承徽、昭训、奉仪和秀女都是帝后精挑细选的宫女儿。且随着太子年纪渐长,每到大选之年,帝后都是不断的给太子选人,东宫早就百花齐放人满为患了。上辈子承乾帝登基后只进行过一次大选,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选人进后宫,韩家很幸运,韩晴不负众望的赶上了末班车。 如今想想韩晴又有些同情楚渊,肩负着皇室血脉传承的责任,被逼迫着像种马一样去不断的生孩子的人生,也是一种杯具呀。哼,不过想想上辈子楚渊懂得的那些花花儿样子,谁敢说这位老司机不是乐在其中呢。 想到这里,韩晴瞪了楚渊一眼,再不给他好脸色看了。楚渊见小姑娘又收起了笑模样不搭理他了,也很是纳闷,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心思也忒难测啦。 第十七章 算术 被大哥抱进了堂屋,韩晴乖乖的下地行礼道“祖父安好。” 谢恒本来是站起来迎接太子的,没想到先进来的是小孙女儿,于是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今天跑前边儿来了。”说完又见楚渊和谢宜两位少年联袂而来,对着楚渊又笑道“君悦已经见过我们家阿晴了?” 楚渊忙道“阿晴妹妹真是冰雪可爱,还没恭喜师祖寻回沧海遗珠呢。”楚渊叫谢恒一声师祖也是有原由的。按理说太子身份尊贵,皇帝的老师也有不少,即使对着父亲的老师也只需叫一声太傅罢了。 但是景和帝的爹死得太早,当年便是将十四岁的景和帝托孤给了谢恒,而景和帝对谢恒也很是敬慕,人家是正式拜入了谢恒门下的嫡亲弟子。所以楚渊名正言顺的也随了爹入了谢家师门,从小就与谢宜和谢宴厮混在一起。 谢恒听太子爷夸孙女,很是高兴,哈哈哈大笑的摸了摸韩晴的小脑袋“我这孙女儿可是比你们几个小子加起来还要聪明呢。”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楚渊也只是附和得跟着笑,以为老爷子喜欢小孙女,吹吹牛也是应该哒。 韩晴见老太爷要开启夸孙女儿模式了,连忙阻止道“祖父,这位哥哥刚才送给阿晴一块玉佩。”说着把手里的和田黄玉递给了谢恒。 谢恒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个是和田黄玉,触手温润如凝如脂,比我昨天给你玩的那块儿老坑翡翠要好,不过你这位哥哥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手里好东西多的是,也不值得什么稀罕。” 韩晴点点头道“我就知道这位哥哥爱诓人。” 楚渊看着爷孙俩一唱一和,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才短短时间的接触,自己怎么就在小姑娘心中留下个爱诓人的印象啦。真是冤得很。 谢宜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祖父,如今皇上不仅派太子殿下来江南监管调粮事宜,还想让祖父出马,帮忙去勘测一下南边儿的水道,唯恐大旱过后就是大涝。下午太子和我也跟钦差苏大人商量了一下,苏大人的意思是收粮运粮的事宜他来做,勘测水利的事还要劳烦祖父和太子了。” 谢恒点点头道“静极思动,虽然老夫已经告老了,但最近我在教导阿晴读书的过程中,又有一些心得体会,也正可用于实践之中。这两日咱们就出发。” 韩晴一听原来楚渊是来江南调粮和勘察水利的,又听祖父要出门,自己也好想出去逛逛呀。于是也不忙着取画儿走人,依着老太爷各种卖萌撒娇“祖父,阿晴也想跟祖父出门实践。” 几人听她小大人儿一般说话都乐得不行,谢恒点点韩晴“祖父出门必然是风餐露宿,又要吃苦又要受累,可不是出门玩乐的。” 韩晴知道祖父是拿了吓唬小孩儿的借口搪塞她,于是道“阿晴已经解出了祖父昨天出的算术题,祖父可是承诺会答应阿晴一个要求的。” 谢恒一听,孙女竟然解出了程度较难的算术题,真是吃惊不已,他本打算拿那道难题逗逗孙女而已,没想到竟然被解出来了。“阿晴得先说说答案,要是不对,也不算你解出来呀。” 韩晴道出答案,心里不由有点小得意,初中水平的二元一次方程组的问题,还想难倒我嘛。谢恒听到韩晴又说出正确答案,不禁看了一眼谢宜,谢宜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可没帮忙。 谢恒又出了几道题给韩晴,谢宜和楚渊在旁边也感兴趣的跟着解题,每每都是韩晴先说出正确答案,其他两人立时被比成了陪衬,更是汗颜不已。如此楚渊才知道原来老太爷刚才不是吹嘘自家孙女,这小姑娘果然是天赋异禀的。 谢恒也被韩晴堵得无话可说,又因为小孙女算术的天赋高兴不已。于是点头道“既然你要跟着就跟着吧,不过出门在外要吃苦头,可不许哭闹。祖父这次可是要办正事儿的。” 韩晴连连保证自己会乖乖的,还要帮祖父一起办正事儿。她拿了自己的画儿告辞回了灵犀院,也没了心思再去画画儿。这辈子竟然提前遇见了楚渊,这可是她始料不及的意外。 上辈子她在韩家活的小心翼翼,不仅要讨好长辈,还忙着跟两个旁支的姑娘撕逼,最好的出路当然是选秀进宫。然而进了宫她才知道,什么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什么是不见血的杀人刀,那些阴谋阳谋明争暗斗全都是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这对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灵魂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可不去争,就是死路一条,韩晴也只能适应宫中的法则步步为营的走了下来。 这辈子决不能重蹈覆辙! 她如今握着一手好牌,有谢家做依仗,将来要走的任何一条路都是通天的大路,何必再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不管是什么孽缘让她和楚渊今生再遇,韩晴打定主意只把楚渊当做哥哥一样来待。 终于想通了,韩晴才闪身进了空间,美美的用灵泉水洗了个澡,好去去晦气。然后才舒舒服服的进入了梦乡,只不知为何,梦里都是楚渊的身影,扰人的很。 第二天谢宴和宛若知道韩晴可以跟着谢恒出门,都闹着要跟,老太爷只好又把几个小辈儿叫到陋山居,给包括韩晴在内的三小只每人发了一张考卷,说全都答对了才能跟着走。 宛若一看是整篇儿的算术题,字儿都认识,但如何算出答案却是蒙圈。看看左边儿二哥抓耳挠腮的在那解题,右边儿韩晴却是胸有成竹的填写答案,只得悻悻然枯坐了半个时辰。 时间一到,老太爷亲自给批卷子,指着谢宴说道“阿宴如今进步不小,十道题对了五道,不过还不到能跟着我出门的标准。”再拿起韩晴的卷子对着谢宴和宛若说“你们三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算术天赋很高,这十道题都答对了,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她能跟着祖父出门了吧。” 二人只能蔫头巴脑儿的道“孙儿(孙女)知道了。” 三人走出陋山居,韩晴安慰哥哥姐姐“二哥哥和二姐姐别灰心,这次答不上来,回去好好练习,等下次祖父再出门儿,也好能一起出去呀。而且阿晴这次出门,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给哥哥姐姐们带回来,路上遇到的新鲜事儿也记下来,回来讲给你们听,好不好?” 宛若心性单纯,想了想高兴的说“三妹说的对,我回去好好练习算术,下回一定能跟着出去玩儿。三妹妹一定要带好玩儿的回来给我。” 韩晴见宛若重新开怀也很高兴,忙点头承诺。 谢宴却是郁闷的不行,他才没有二妹那么单纯,祖父出的题目可不是轻易练练就能答对的,好些题都超出了书院的水平,也不知道三妹妹小脑袋是什么做的,他六岁的时候还只会答加减法呢。 韩晴见谢宴依然郁闷,只得道“二哥哥,祖父这次出门主要是勘测水利,要用到算术的时候多些。可是下回出门做什么谁能说的准,没准儿我们考别的,正好是哥哥的强项呢?” 韩晴的提议果然让谢宴茅塞顿开啊,祖父下回出门要是游历,没准儿需要写字画画儿的跟着,自己算术不行,单论起书画来,家里几个小辈中他可是佼佼者啊。于是也高兴起来,兄妹二人各自回去奋发图强了。 第十八章 出行 韩晴托腮坐在船里往外看,祖父和谢宜楚渊正站在甲板上,指点着地图不知在说些什么。出行几天来都是待在船上,说是出来放风儿,可除了水道两旁的绿树青山,也着实没什么别的可看。偶尔停泊靠岸做补给,祖父也只准寿山帮着去买一点当地好吃的好玩儿的,除了给韩晴解闷儿,也是拿回去给哥哥姐姐们玩儿。当然有那有趣的首饰布料,韩晴也会给祖母舅母嬷嬷丫鬟们精心备一些的。 江南水系庞大,是粮仓的同时也是洪涝灾害的重灾区。朝廷虽然经常拨款给长江流域修筑堤坝,但每每遇到洪水来袭,难免堤毁田淹。目前看来除了巩固堤坝也没有别的防洪办法。 祖父虽然告老了,但仍然心系百姓,这几日一头钻进水利勘测中有点儿废寝忘食的地步。这次出行一切从简,家仆只有寿山一人,并一个做饭的婆子,又因为韩晴没带丫鬟,平时便做男童打扮,所以谢宜这个哥哥在陪着祖父太子之余,也担起照顾韩晴的责任。 太子楚渊这次来江南本也没带内侍公公,所以跟着谢恒出门勘测也只带了两名护卫。一行八人连带着船员,也就十多个人而已。谢恒预备从杭州出发绕着太湖水系勘测一圈,韩晴看过地图,发现回来的时候途经的松江府应该就是自己那一世时空的上海一带。虽然行船无聊,但想着古代大家闺秀能出门旅游的机会少之又少,韩晴心情又好了起来。 楚渊回头看见窗棂里坐着的小童,托着脸儿笑眯眯的往这边儿看,觉着分外可爱。于是高声道“阿晴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 “并没有呀,只是觉着祖父和大哥哥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看而已。”如今韩晴已经能心态平和的逗着楚渊玩儿了。 楚渊恨得牙痒痒,这小丫头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不说他一句好话,偏偏他又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每每被她堵成个内伤。韩晴越是不说他好话,他越是犯贱要讨好她,到现在也快变成二皮脸了。 楚渊走到窗边儿抬手就掐了韩晴的小脸蛋儿一把,“你这小丫头,存心气我,怎么不承认你君悦哥哥也很好看?” 韩晴撅着嘴儿揉着脸道“哪里有人自己要求别人说他好看的?再说你一天掐我八百回,我又为什么要说你好看啦?” 楚渊是发现了,这小丫头不仅不怕他太子的身份,而且连把他当做大人都没有,整天你呀我的,简直没大没小。不过他不知道怎么的,偏就喜欢韩晴这么随意待他,觉得既新鲜又自在,心里总觉得欢喜。莫不是我真犯贱吧。 楚渊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嘴角翘得老高,“你的意思是说我本来是好看的,只不过因为总是掐你,你才不要让我得意?” 韩晴被楚渊随时展开的撩妹技能给撩得不行,脸上莫名就热热的,为了掩饰又狠命的揉了揉脸道“你哪里好看了,连我大哥哥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你就嘴硬吧。”楚渊再次铩羽而归,撂下句没啥分量的话,心里酸得不行,这小丫头怎么就瞅着谢宜比他强了。再看向谢宜,眼神儿里都是杀气。谢宜莫名其妙,太子这两天怎么晴一阵儿雨一阵儿的。 一行人绕着太湖水系走走停停,近日老太爷也分了一些计算的工作给韩晴,也不至于真的每天无所事事。 这一天船只靠岸补给,寿山和做饭的婆子端来了几份当地买的甜点。“老太爷,天气寒凉,奴才刚才见岸上有卖姜糖红豆豆花儿的,给您和少爷姑娘暖暖胃。” 几人停下手头的工作,各自端起碗来吃,豆腐花做的很是顺滑,红豆又甜甜糯糯的,韩晴吃得很高兴。楚渊却皱眉道“豆花儿我还是习惯吃咸味儿的。这姜糖味儿太腻了。” 谢宜笑道“君悦是北方的口味儿,咱们南边儿都是习惯吃甜豆花儿的。不仅如此,北边儿习惯用卤水做豆腐,南边儿都习惯用石膏做豆腐的。” “哦?原来做豆腐的原料也是不同的?”楚渊还是勉强又尝了几口。 石膏!韩晴瞪大了眼睛。她是知道现代人用的水泥其中就有参和了石膏。现在他们辛辛苦苦的勘测水利,不也可用到水泥么? “祖父,我前阵子不知道翻哪本书上说,三份儿石灰石和一份儿粘土磨细了,放到窑中煅烧,取出来再磨细了,最后再往里加适量的石膏粉,做成叫做水泥的东西,用的时候可跟砂石细屑搅拌,浇筑成形后要洒水养护半个月,它的硬度非常大。现在想来不正好可以修堤筑坝,要是性能配的好,就是铺路架桥也使得。” 谢恒知道韩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也听得仔细。忙又把这配方记在了纸上,对着几个人道“可以找人去试验一下,若是真的适合做筑堤材料,这原料倒是好找。” 于是楚渊便派了自己的一个侍卫送信给南京城里的知府大人,也就是韩晴的舅舅谢瓒,让他找能工巧匠来试验水泥。 韩晴也很高兴,无意中想起水泥这个东西,祖父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这些天看着祖父废寝忘食的研究水利,韩晴很是心疼,也曾偷偷摸摸的在大家喝的汤中加上点儿空间灵泉水,不然还真不知道祖父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谢恒有孙女儿的灵泉水滋润,不仅不觉得累得慌,而且每天都精神奕奕的,他自己也有些吃惊现在的好体力,比当年做官的时候还要精力充沛些。 看着老爷子又精神抖擞的去写写画画,楚渊对着谢宜感叹道“南方的水土果然养人,自从来了江南,我都觉着自己身体健壮了些,前阵子内力都有了长进呢。” 谢宜也点头道“我们几个练武的爷们儿也都有这样的感觉,就连我家许多人的陈年旧疾都不药而愈了。我祖母那眼疾,你是知道的,连王太医都说治不好,如今都能看清些了。” 韩晴听二人说到这里,恨不得藏起来好,额头上直冒细汗。其实只因为韩晴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心虚,别人又哪里会把这些奇怪的地方往她身上想呢。 “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真是地理环境影响的。我皇祖母年纪大了也有些看不清东西,若是能搞清楚原因就好了。你也知道,我们老楚家的男子寿数都不长,我父皇的身体我也很是担忧。”楚渊把谢家当做自己人,所以说话也没了避讳。 谢宜愣了一下,这话如何接,关系再好,谢宜也是不肯跟楚渊讨论当今圣上的身体的。“君悦如果觉得江南水土好,不妨带些回去给老人们试试。” 楚渊又细细思考了一下,摇头道“奕之说的不完全对,我从京城一路过来,按说过了江就算是江南了,但是在住进你们家之前,我可并没有明显感觉精力旺盛,内力增长。” 谢宜也想了想,点头道“我们谢家这一支来杭州定居已经几百年了,老祖宗们当年是根据什么选的这块儿地已经不可考,但是家里的风水好却是真的。你看我家树木花草都要比杭州城别处的茂盛一些就知道了。” “难道真要让祖母和爹娘来你们家住上一住?”楚渊也是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谢宜听完也是直冒汗,“君悦可不要到处去说我们家的事儿,要是人人都慕名而来,我们家可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韩晴听到这儿也是不断点头附和,楚渊见点头如捣蒜般的小姑娘,又是一乐“那可要看阿晴以后对我好不好了。”韩晴听到楚渊逗她,又把小嘴儿撅了起来。 第十九章 钓鱼 太湖密如蛛网的水系渔业很是发达,一路都能瞧见撒网捕鱼的船只来来往往。这一天风和日丽,他们又遇到了一支捕鱼的船队,韩晴瞧着船员们撒下大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喊着号子唱着歌儿的样子好生热闹。 谢宜见妹妹感兴趣,于是跟船队商量,能不能借他们点儿捞鱼的工具玩一玩。渔民看他们长相精致举止文雅,猜测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也不敢得罪,不仅借了他们渔网,还借了好些钓具鱼食儿。 谢恒也很有兴致,见谢宜领着韩晴在船尾撒网玩儿,便叫上楚渊去另一头钓鱼。楚渊本想陪着韩晴玩儿,但是师祖也不能得罪了,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乖乖去一边钓鱼。 渔船上的渔娘见两位公子不会下网,也搭了板子过来帮忙,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甩网,怎么收网。虽然江上温度低,可是今天太阳大,韩晴运动了一会儿,竟是出了好些汗,小脸儿红扑扑的。把旁边儿帮忙的渔娘们都看呆了,心想这位小公子莫不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仙童下凡了,怎么好看成这样儿。 半晌过后,谢宜领着韩晴收了几回网,终于网上来一些小鱼小虾。 “阿晴快看,这小鱼无鳞、无骨、无刺、无肠、无鳔、无腥味,叫做银鱼,是太湖三白之一,另外两白是那渔船上捕捞的体狭长侧扁的白鱼,还有咱们这网子里通体透明、晶莹如玉的白虾。”韩晴一边听谢宜讲解,一边亲手捡着网上的鱼虾,觉得太湖里的水产都晶莹剔透的很神奇。 于是趁着谢宜不注意,赶紧送了好些小鱼小虾进了空间里的莲池。 “大哥哥懂得真多,阿晴好佩服啊。今儿晚上能不能吃太湖三白呀?” “阿晴想吃,自然可以啦,这小网子网不住大鱼,咱们去看看祖父和君悦有没有钓到白鱼来。”谢宜把网子给了船员,让他们继续捞些银鱼白虾,自己拉了妹妹的手往老爷子那走去。 “咱们去数数两人的鱼篓里都有几条鱼,我猜定是祖父的多。”韩晴轻手轻脚的过去翻看鱼篓,不出所料,谢恒已经钓了三条,楚渊却只钓到一条小鱼。韩晴乐了起来,闹得楚渊扔了鱼竿来抓韩晴“你这丫头,看见你祖父赢了就狠命的喧哗,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韩晴不屑道“祖父怎么没嫌弃我吵,就你毛病多。”说罢,留给楚渊一个傲气的后脑勺,去跟谢恒商量晚上是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几个人玩够了便把渔具还了回去,除了打赏了不少银子,还买了好些鱼虾。又找了两个渔娘帮着做饭的婆子一起收拾出来一桌子地道的美食。 渔歌唱晚,夕阳余晖笼罩着荡漾在金波里的渔船,渔船上炊烟袅袅,汉子们收拾着网子和捕捞上来的鱼,渔娘们却是唱着小调儿做着饭。谢恒命人把晚餐摆在了甲板上,一边吃着鲜嫩的鱼虾,一边享受这静谧悠闲的时光。 饭罢,又沏上一壶老君眉,爷孙几个也不忙着回屋,静待这日落月升时候。韩晴陶醉在这幸福的时光里,不禁说道“祖父将来要是让我嫁人,我就嫁打渔的吧,我每天在这渔船上看日升日落,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几个人被韩晴的想法吓个不轻,虽然当她是童言童语,谢恒也不敢轻易就笑过,于是斥道“胡闹,谢家的姑娘怎么能嫁个打渔的,你要几艘渔船就有几艘渔船,要你一辈子在水上漂,你不晕的慌吗?” 谢宜也笑着点点韩晴的鼻子道“你才几岁就想着嫁人啦,大哥可舍不得妹妹过这样的日子,妹妹赶紧忘了要嫁打渔的这回事儿吧。” 楚渊听韩晴说要嫁给个打渔的,又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赶紧摇摇头,这想法有毒,千万要不得。这么娇娇仙仙的小姑娘,怎么能过那样辛苦劳作的日子,阿晴合该要被锦衣玉食的娇惯着。再一想将来阿晴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想了半天也只想到,定要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如今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很有点儿岳父般的忧愁。 于是楚渊也郑重的道“阿晴还小,你才见过几个人,知道什么是好日子呀,以后不许说这糊涂话儿了。” 韩晴心道,我三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就连皇上都睡过,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了。不过看到三个大人都被吓得不轻,也就不敢再往下说了。只得假装天真懵懂的样子混了过去。 几人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回去休息。 船行至松江府,韩晴来了兴致,不顾江上冷风,站在甲板上四处瞭望。可惜如今的松江府连杭州的繁华都比不上,再说他们如今走的是靠近西边儿的航道,根本瞧不出大上海的地貌来。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两岸的田地已经有些泛黄了,天阴云沉,风啸浪涌,不知为何韩晴竟生出几分危机之感。 身后有人给她戴上了斗篷上的风帽,回头就见楚渊玉树兰芝般的笑,仿佛身后的风起云涌全都不放在心上。“阿晴怎的不怕冷,这灰秃秃的江面有什么好看的。” 韩晴稳了稳心神,回嘴道“我又不知道外面儿是这样儿的,本也没来过松江府。”小姑娘语气娇娇的,还带着点儿委屈。 楚渊笑着解释道“咱们走的不是松江府的府城,两边儿也不过是些村落,下回有机会定领你去繁华好玩的地方。” 韩晴叹口气,心说你这傻冒哪里懂得我的忧伤,大上海的繁华你见过么你?心思百转,又想着,既然都在这里两辈子了,自己也该踏踏实实当个土著,于是一脸不情愿的勉强点了点头。 楚渊看她一脸纠结的小模样,又是手欠儿的掐了一把,这丫头忒难伺候了。 此时护卫来禀“太子殿下,江上风浪越来越大,已经不好行船了,太傅的意思是叫找个避风港过一夜,明天再说。” 楚渊点点头道“按师祖的意思办就是了。”说完一把抱起韩晴“阿晴跟哥哥回去吧,仔细一会儿着了风寒。”护卫跟在后面別过脸不忍直视,这个一脸宠溺的人我不认识,还我高贵冷艳的皇太子殿下。 船在一处缓弯的芦苇荡里停靠,众人吃完了晚饭又闲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安寝了。 半夜里韩晴突然听到了打斗声,匆匆的穿好衣裳,出了船舱,躲在暗处往外看。只见甲板上楚渊谢宜等人正带着人跟另一伙儿人缠斗,周围漆黑一片,可韩晴夜间也能视物,旁边芦苇荡里还停着几艘船,定是这伙儿人的船。 远处村庄突然传来哭叫声,又见好些房子着了火,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这伙强盗来抢村子,却撞见了同样停泊在芦苇荡里他们的船。 此时船员们早已经挂了彩,不敢多做停留,赶紧拔锚往江里开。还好这伙强盗分出了好些人去村里杀人放火,留下抢他们船的人手不多。船已经离了岸,渐渐跟强盗的船拉开了距离。 还在船上缠斗的几个强盗发觉船开动了起来,急忙慌乱的大喊,韩晴一听,倒是气乐了,叽里呱啦的分明是倭寇,没想到倭寇如今这么猖狂,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 第二十章 落水 倭寇的贼船听见了同伴的呼喊,开始往船上放箭,韩晴只见楚渊背后中了一箭,不由吓得大喊了一声,楚渊回头瞧见韩晴躲在暗处,奋力拨开了倭寇的一刀,转身过来打算护着韩晴。 谁知韩晴身后也有倭寇听见了她的叫声,伸手就要过来抓她的后颈。韩晴五感灵敏,顿时感到身后有人,使劲儿往旁边一躲,正躲开了身后的袭击。 谁知脚下竟然不知道绊了一个什么,一头倒栽下船舷。楚渊吓得心脏都骤停了一下,他伸手没抓着韩晴,也只得跟着跳了下去。 韩晴本想着先飘在江面上,实在不行就躲进空间里,再寻机会求救。然而还没等她落水,就被楚渊一把搂进了怀里,两人扑通一下掉进了漆黑的江水里。 楚渊倒是想得好,他会水,自然能带着韩晴脱险,谁知刚说完“阿晴别怕”半边儿身子就麻了。韩晴等着楚渊带她上岸,结果发现二人又往水里沉,楚渊使劲儿往水面上推韩晴“阿晴会水不会,我刚才中的箭有毒,恐怕不能带你上岸了。” 韩晴此时心里奔过一群草泥马,心说你不下来到好办,你这么半死不活的,跟我演什么铁达尼。 回头再找他们的船已经不见了,两人被风浪冲出好远,又见楚渊苍白得快昏过去的样子,韩晴红了眼眶,赶紧从空间里取了棵树和一些藤蔓,抱着楚渊喊道“君悦哥哥,你看有浮木和藤蔓!” 楚渊也顾不得考虑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东西合理不合理,拼尽全力把两人绑在了浮木上,随即脱力的晕了过去。 韩晴看着晕过去的楚渊,有点儿无奈,并不敢现在就带他进空间解毒,万一毒解了楚渊醒过来也没法儿解释啊。只好任由滚滚浪涛将两人冲向未知的方向。 韩晴喝了点儿空间灵泉,一夜也没敢合眼,希望尽量用自己的好眼神儿找到陆地的影子。 十月的江水冰冷刺骨,幸亏韩晴练了几个月的修仙功法,又有灵泉水加持,没有被寒气入体,然而楚渊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现在被江水一激,已经发起了高烧。韩晴察觉到楚渊发了烧,不禁着急起来。 天色渐亮,青蓝色的天空,星辰又大又亮,好似下一刻就要坠落水中。江面上除了风声就是水声,浮木带着两人浮浮沉沉的飘着,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他们两个。韩晴感觉很是奇妙,上辈子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承乾帝两个人来一场奇幻漂流,此刻她矛盾的既希望赶紧能飘到岸边,又希望这一刻就成了永恒。 直到鸭蛋黄儿一般的太阳从江面上升起,韩晴才终于瞧见远处有一块陆地,使江水分流向两边流去。韩晴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调整着方向,终于有惊无险的飘到了浅滩。 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捆在树身上,搁浅在浅水里,动弹不得。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照在身上还挺暖和,韩晴低头看见身边的江水晶莹透彻,竟还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在他们身边儿游来游去。 回头瞧了瞧楚渊,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回想上辈子楚渊的身体,貌似是有余毒未清的情况,韩晴知道如果没有自己,楚渊也不会落水,这会儿早就该脱险了,上辈子那余毒恐怕是大齐的大夫不能彻底清除东瀛的毒而留下的。 韩晴取了一滴玉髓液滴进了楚渊的嘴里,眼看着楚渊身体里排出了些黑黑的油泥,可他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韩晴心中纳闷儿,只得又喂了他一滴玉髓液,瞧着他身上又继续排出了些黑泥。 韩晴瞪着眼等了好一会儿,楚渊还是没醒,顿时有些慌了神,倭寇到底用了什么毒物,竟连玉髓液也解不了。韩晴已经红了眼眶,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不管不顾的又喂了楚渊一滴玉髓液。 第三滴玉髓液下肚,楚渊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洗精伐髓的痛苦,被活活的痛醒了。其实韩晴完全误会了,楚渊在服用了第一滴玉髓液的时候,便早已随着洗精伐髓而排清了毒素。 之所以没醒来,是因为楚家皇室寿命不长,景和帝生怕一根独苗的楚渊早早夭折,遍寻名山大川的找到一位道家修长生内功的师傅,楚渊从小习的是类似修仙的功法。 如今被玉髓液一激发,楚渊体内的功法自动运转,他是进入了一个小进境的假死状态。谁知韩晴见他不醒,又连着给他喂了两滴玉髓液。玉髓液是何等厉害的仙家灵物,韩晴这辈子仙骨灵根俱佳,也只能承受三滴的洗精伐髓,即使楚渊仙骨再好,他可是已经十七了,如此他才生生被体内涤荡翻涌的力量痛醒。 楚渊吐了口血,体内的力量疯狂的自行运转,肉眼可见他身上大包小包的四处窜。韩晴见楚渊醒来刚要高兴,又见楚渊吐了口血,脸上虽然裹着黑泥,依然掩不住痛苦的神情,知道自己范了大错,也不敢出声打扰楚渊,只是眼泪流个不停。 幸亏楚渊是真龙天子,自有龙气护体,才生生压制住这股乱窜的灵力,楚渊待到身体里的气息平静下来,便看见韩晴哭的眼睛肿成了粉桃子,可怜的不行,不禁呲牙一笑。此刻他一身黑漆麻乌,只露出一口白牙,把个韩晴吓得狠打了个嗝。 楚渊看韩晴一脸惊恐,低头只见水面倒映出一个黑炭一样的人儿,惊讶的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竟裹了一层黑黑的油泥,周围的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好些被毒死翻了白肚子。 楚渊连忙安慰韩晴道“哥哥已经没事儿了,我现在感觉身体很是轻盈,想来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毒自己被排出来了。我先给你解开藤蔓,你去远处等着,我把这毒泥洗干净再说。”韩晴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只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楚渊毕竟练了十几年的内功,如今被玉髓液洗精伐髓后,功力自然是厚积薄发,只随便一扯,藤蔓就被扯断了,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心里惊疑不定的想,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竟然让我功力大增,实在想不明白,也只好先放到一边。 韩晴被从藤蔓里解放出来,拖着一身湿衣服蔫嗒嗒的的往岸上走,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只见楚渊已经脱了个干净,正坐在水里洗着身子,油泥一被洗去,阳光下的皮肤竟是莹莹如玉、闪闪发光,一字型的锁骨、精壮的胸肌和倒三角的身形,直接暴露在韩晴的眼前。 似有所感,楚渊也往韩晴这看了一眼,见小丫头可怜兮兮又娇娇怔怔的看着自己,尴尬的往水里矮了矮,对着韩晴喊道,“阿晴别怕啊,先转过身去,我...我一会就来。” 说完一抹嫣红从耳朵根儿开始蔓延开。韩晴见楚渊脸红了,反才回过神来,稳了稳砰砰乱跳的心脏,体内的怪阿姨又不小心冒了个泡,流着口水仔细地欣赏了一番小鲜肉,才慢吞吞的转回身子坐好。 第二十一章 小岛 不久就听见背后楚渊喊道“阿晴!”韩晴转过身,楚渊穿着湿淋淋皱巴巴的衣服却精神奕奕的冲着她笑,“阿晴你看,咱们有吃的了。” 韩晴仔细一看,也是哭笑不得。原来她昨晚急匆匆的随便取了棵树出来,倒是没有留意是个什么树,这时再看,绿油油的树冠上结着又红又大的苹果,随波逐流了一个晚上,却还剩下好些果实挂在上边。 于是也是高兴的不行,赶忙跑了过去“君悦哥哥,你中了毒怎么出了一身的黑泥?且这深秋的江里哪来的苹果树啊?”韩晴先声夺人,把这解释不了的事情一股脑儿的推给楚渊。然后高高兴兴的摘了一个大苹果开始啃。 楚渊被韩晴问的一脸懵逼,完全答不上来怎么弄?于是所幸敷衍道“阿晴还小,跟你解释不清楚,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韩晴见楚渊如此明目张胆的拿话哄骗小孩子,对他很是不耻,撂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小眼神儿,也就不揪着他问了。楚渊被小眼神儿扫的一阵心虚,只得转头环顾四周。 原来他们是飘到了一个江心小岛上,常年受水流冲击,小岛的岸线呈锥子型,江边的砂石都很细滑,沙滩上乱石横生,草木繁杂,岛中间是一片树林,瞧着并无人烟的样子。 楚渊收回目光,见韩晴小兔子般的一门儿心思啃着苹果,想着阿晴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流落了荒岛也不知忧愁。又想到才刚醒的时候,看见阿晴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觉得阿晴定然是极怕他出事,心里顿时柔得要拧出水来了。没想到阿晴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啦,太子殿下被自己的脑补给美得不行。 楚渊嘿嘿笑着也摘了一颗苹果,咬了一口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身为帝国的皇太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果香如此浓郁的苹果也算奇珍了。随便从江里捞了棵树,竟然还是棵珍品果树,太子殿下抬头望了望天儿,不知是哪路神仙不忍我老楚家皇脉断了,特来显灵? 再想到自己突然功力大涨,不会是我那师傅真的修成正果得道升仙了吧,难道他算出他徒弟有此一劫,特地暗地里相救?楚渊从小跟着一位神神叨叨的修仙道士练功,倒是对这仙家故事接受度很高。于是再不纠结这些奇遇,高高兴兴的吃了好几个苹果。 二人填饱了肚子,相视一笑。“阿晴冷不冷?”说着楚渊一把抱起韩晴往岸上走,边走边试着运功,结果瞬间水汽蒸腾,衣服就被烘干了,直把自己也惊了一跳。平日也只听说绝世高手能运功把湿衣烘干,自己练了十几年也仅仅能运功取暖,难道我的功力已臻化境了? 楚渊赶忙又帮韩晴烘干了衣服。韩晴也是傻眼,没想到练武功还有烘衣服的作用,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于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干衣服道“君悦哥哥好厉害啊。”说得楚渊怪不好意思的,他自己也没想到呀。 楚渊把韩晴放在沙滩上,说“阿晴在岸上等着,哥哥去把那棵果树移到岸上来。”说完转头又回去搬果树。楚渊随意一抬便把整棵果树和上面缠绕的藤蔓抬出了水面,再一举便直接扛在了肩上,阳光下整个果树水淋淋的闪着光,却丝毫夺不走楚渊整个人的熠熠光华。 韩晴默默吸了口气,也不知两人是什么孽缘牵绊,如今错有错着,这大萝卜运气好的很,玉髓液肯定是给他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了,今后他算是百毒不侵能长命百岁了。一忽儿想着前世的恩怨情仇,一忽儿又想着今生这人就算活成人精也不会陪在自己身边,还不知便宜了哪个小妖精儿。真是百感交集,说不清楚的滋味。 楚渊也没注意咱们的皇贵妃娘娘醋意翻飞,扛着树扫视了一圈,在避风的林子里找了块地方,徒手挖了坑儿,把树栽了下去。再理了理缠在上面的藤蔓,竟是比一般的蔓藤植物柔韧度强了不知多少倍,扔了怪可惜的,便好好收在了树下。 再走回韩晴身边道“也不知道这树能不能活,先插在土里吧,这些果子够咱们吃一阵子的。走,哥哥带你转转这小岛去。”说完又抱起韩晴往树林深处走。 韩晴心里叹口气,看在他如今为救我跳进江里的份上,我也算报答他的一番心意了。如今我只把他当做哥哥,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于是也放下心结,搂了搂楚渊的脖子,“君悦哥哥,也不知道祖父和大哥哥这会儿怎么样了。” 楚渊拍了怕韩晴的后背安慰道“阿晴放心,只要咱们的船开进了江里,船上的那倭寇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师祖和奕之都是会武的,自保没有问题,再说我的护卫是个高手,定能保他们平安的。” 阿晴有些内疚“都是阿晴不好,没有老实待着还出来添乱,害的君悦哥哥为了救我掉到江里。” 楚渊见不得韩晴内疚的小模样,只好把猜测的事情告诉她“阿晴不可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掉下了船,如今咱俩流落这荒岛,哥哥可是因祸得福了。你不知道,我自小随的内功师傅是个隐世修仙的道士,我练的长生诀不知怎的不仅排出了毒素还功力大涨,没准儿是我那师傅真的得道升仙了,暗地里救了咱们呢。” 韩晴听后大惊,原来不是玉髓液不顶用,而是楚渊练的修仙功法使然,以后可不敢再随便给人服用玉髓液了,若是普通人还不被她害得爆体而亡。心里又是一阵后怕。她自然知道这一切不可思议都不是那道士所为,不过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修仙的人存在,也很是好奇。 “君悦哥哥这烘干衣物的功力便是长生诀么,能不能也教教阿晴?” “好啊,反正咱们自己也出不了这小岛,我倒是有的是时间教你这长生诀,这内功对身体有好处,咱们阿晴以后也能长命百岁。哥哥再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以后就不怕坏人了。” 韩晴听到这话儿自然高兴,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抬“君悦哥哥待阿晴真好,阿晴愿意拜哥哥为师,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别灌我迷魂汤,我跟奕之是好友,你拜我为师不是差辈儿了?我替师傅收个聪慧的小师妹也是可以的,以后咱俩就是师兄妹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君悦哥哥,咱们师门叫什么名字呀?” “叫天一门,山门在龙虎山的十万大山里,咱们的师傅是天一门的第二十代掌门天师张言,号元清真人。当年我父皇派人寻遍名山大川,终于在龙虎山寻得修仙大派天一门,为了请我师傅来京城传授我长生诀,可是封了天一门为天下道门正宗,授天一正印及天一令,能号令天下道教,还准许天一门收编天下道士,发放身份度牒。当然了,更是以我这个弟子的身份,大修山门。我五岁的时候跟着师傅修炼长生诀,在我十岁的时候,师傅说他受到天人感应,回大山中继续悟道去了。不过这几年也没有山门传来师傅升仙的消息呀。”楚渊说到这里也是纳闷不已。 两人边说边走,林中杂木横生,既无人烟也无兽迹,从西到东的横穿了小岛,发现整个小岛面积不大,树木不高也没有遮蔽,要想在岛上生存,当务之急恐怕是要建造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屋。 第二十二章 木屋 “阿晴,看来今儿就得建造一个木屋,不然万一要是下起雨来,咱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楚渊走了一圈儿,指着苹果树旁边儿一个平坦的地方,“就建在这里好不好?” 韩晴见楚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自然道“好呀,守着苹果树,才好安心些儿。” “小丫头,一点儿不知道愁,就知道吃。”楚渊点点韩晴的小鼻子,把她放在苹果树底下。 楚渊转身捡了几块石头,如今他功力大增,轻轻松松磨出一把石斧来。除草、砍树、打桩、搭建竟是一气呵成。直到月上中天,韩晴又吃了两个苹果,坐在树下看着一个木屋在楚渊手中从无到有的建成,简直不可思议,果然是认真的男人最帅了。唉,再帅自己也用不上呀,还是别看了。 “阿晴,过来看看,虽然小了点,挡风挡雨是可以的。”楚渊说完,擦了擦汗,回头冲着韩晴一笑,这一笑竟是云开雪霁般的风华。 又在撩妹! 我还这么小,你好意思嘛? 哼,韩晴眨眨眼,小情绪在心里翻翻滚滚,娇滴滴的往木屋走去,“还不赖。” 楚渊又气又笑,只能伸手掐了一把韩晴的小脸蛋儿,“小丫头”语气不知道多宠溺。“很晚了,赶紧休息吧,明天哥哥给你抓鱼吃。” 韩晴进了木屋,看着铺在地上的两层木板,足够两个人休息。踟蹰了一下,还是脱了鞋子乖乖躺了下来。楚渊跟着躺下,搂过韩晴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又哄着拍了两下。一阵睡意袭来,韩晴很快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楚渊睁开眼,看着怀里的奶娃娃,做着男童的打扮,雪一样白的小脸儿,肉嘟嘟的好像包子。楚渊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看来两天没吃肉,看什么都像包子。 被楚渊的笑声吵醒,韩晴睁开眼,迷迷蒙蒙的看过来。楚渊笑声一停,这孩子长得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儿,也太好看了一些,要是长大了如何得了,太子殿下总冒出些岳父般的忧虑叫怎么回事儿。 “君悦哥哥早安”韩晴奶声奶气的道了安,又揉了揉眼睛。直把太子殿下萌得不要不要的。半响才甜到齁的道“小阿晴,早安。咱们今天早上先吃苹果,吃完哥哥给你捕鱼吃。” “好。”韩晴点头同意道。两人出了木屋,吃了几个苹果,来到了岸边。 楚渊用木头做了个鱼叉,又脱了外袍和上衣,光着膀子下了水。上午的阳光晴好,水里的少年露出优美分明的肌肉线条,如发光体一般熠熠生辉。 韩晴撇着嘴儿坐在岸边,心说道怎么老是在眼前秀身材呀,不是能运功烘干衣裳吗,这么明晃晃的,好生辣眼睛啊。 这片水域没有人烟,大鱼倒是有不少,楚渊一会儿就插中了三条,把它们放进藤蔓编织好的鱼篓里,带上岸给韩晴看。 “君悦哥哥,咱们没有火,怎么吃鱼呀。” “你哥哥我可是元清真人的徒弟,连木屋都会搭建,还能不会升火么。” 韩晴很是吃惊“难道那长生诀里还有升火的法术不成?”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楚渊笑了笑,低头找了两块干木头和一些枯草,不一会儿就把火生了起来。韩晴呆呆的看着这辈子不断点开新技能的承乾帝,原来走出冰冷的重重宫闱,他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虽然是烤的淡水鱼,又没有盐,只在鱼肉上挤了点儿苹果汁,却是出奇的美味。两个人吃得都很满足。 吃完鱼,楚渊开始教授韩晴长生诀,先从基本的十二经络、奇经八脉和周身七百多个穴位开始讲,韩晴过耳不忘,一遍就能复述下来,从此才真正了解到修炼的基本常识。 只因她打开古镯空间,那来自空间的功法传承是无师自通的在体内运转,只有身体的自动反应,她也无从系统的了解过这些知识。如今楚渊才算是领她入了门。 楚渊见她天赋卓绝,自然越讲越深,很快就教授了她功法口诀。然而当韩晴按照长生诀催动功法在身上运转的时候,才发现了这口诀的问题。 这天一门的长生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下来的,类似修仙功法,但却是残缺不全,又有与空间传承相悖之处,东一下西一下的。虽然也是能强身健体,却是更强调激发人体潜能,作为习武内功之用。却是不能汲取天地日月山川之灵气,练上千年也不会成仙,何况人的寿命有限,又哪有那千年的时间可浪费。 韩晴运转完长生诀,简直浑身上下不自在,脸上也显出不舒服的神色。楚渊不明所以,忙询问道“阿晴可是哪里不自在?” “这口诀练着好别扭,君悦哥哥,你按着我说的走一遍试试。”说完就按照空间传承的功法路数念出了口诀,楚渊本打算阻止,这练功可不能自己胡来,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然而韩晴念出的口诀自有一股力量,让楚渊身体里那股强行压制下去的能量,顺着她吐出的字句自动运转起来。两遍之后,竟是飘然若仙,那股通玄的感觉不知比练习长生诀强了多少倍。 吐出一口浊气,楚渊吃惊的看着韩晴,“我虽然知道你天赋异禀,但是你能自创修仙功法,天赋已经可通玄了。你这自创了功法,已经不能算是我教授你的了,也不必说是天一门的弟子了。” “君悦哥哥不必这么说,我也是在长生诀的基础上做了改动,完全是凭着身体的感觉走。”说完这话,她也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 “阿晴的功法路数跟长生诀相悖处颇多,怎么能算是长生诀的基础呢,合该给这厉害的新功法取个名字。” “我只是按照舒服的方式运功,也没想过自创一种功法,取名字就算了,君悦哥哥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好似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修仙练功之事也是凭缘分的,世人皆把不同于常人的人当做异类,阿晴也要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这就算咱们俩的秘密了,好不好?” 还有什么比这更善解人意的,韩晴自然高兴道“好呀,这是我和君悦哥哥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看来小丫头是觉着保守秘密是个好玩的事儿,真是小孩子心性,楚渊笑着点点头,也没多做解释。 自此食苹果、捕鱼、收集朝露都成了日常,让楚渊觉着不可思议的是,进入十一月后气温骤降,苹果树竟是成活了,还长得欣欣向荣的样子。殊不知韩晴每天都把浇灌苹果树和收集的朝露暗暗换成了灵泉水。 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两人竟是开启了荒岛修仙模式,颇有些山中不知岁月的意思。练得自然是经韩晴改良的功法,时间长了,楚渊练回长生诀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元清真人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长生诀就这么默默被嫌弃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第二十三章 寻回 一个月倏忽而过,两人在小岛上如闭关一般的修炼,俱都长进不少。楚渊厚积薄发,功力自然是在武林高手里边可以横着走了。 韩晴满打满算才开始练功四个月,自然还是在初级阶段晃悠,既不会催功烘衣服,也不会提气水上漂。好在她心态好,上辈子她练了十多年也只是耳聪目明身体好罢了,这辈子若是练好招式路数,没准儿还能仗剑江湖一番。 她把这闯荡江湖的想法跟楚渊一说,立刻又遭到无情的喝止,“阿晴,练功是为了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可不是为了话本子那套行侠仗义,若是让我知道你去那什么江湖里瞎折腾,我可是要收拾你的。” “君悦哥哥少瞧不起人,别看如今我不如你,我以后好好练功定然能赶上你,难道我还能一辈子做你的手下败将啦?”韩晴心说,别看你现在比我强,可这修仙功法还是要靠吸收灵气的,如今大陆上灵气早已稀薄的不行,哪里有我在古镯空间里灵气充盈、事半功倍呀。 楚渊见小姑娘歪楼歪的没边儿,也不知道是该板着脸继续训斥,还是哄她些好处让她老实待着。是了,原来世人乐意养儿子,不全都因为传宗接代,这女儿打不得骂不得,要是小女儿顽皮起来,可比儿子难管多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真真是要操碎了心。 楚渊压了压这翻腾的思绪,“阿晴是世家贵女,若是在江湖中出现,谢氏家族千百年的声誉和师祖一辈子的脸就都叫你丢了。若是你乖乖的,君悦哥哥答应以后年年送你奇珍异种,好不好?” 楚渊先威胁吓唬,再哄骗利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听谢宜说韩晴喜欢搜集植物种子,也不知道这利诱好不好使。不过楚渊这两句话都说到了韩晴心坎儿上,这辈子谢家对她赤诚,她自然不能做出让谢氏蒙羞的事情,又有承乾帝给年年送奇珍异种,这买卖不亏还赚了,果然成功打消了她仗剑江湖的想法。 “君悦哥哥一言九鼎可要说话算话,阿晴生日就在来年的三月三,你可不能看我小就哄我。”说是年年送,倒是年头还是年尾啊,这可是没有准儿的,自然是把合同日期定下来才好有个准儿。 楚渊看韩晴确实不再想着江湖,擦了擦一脑袋冷汗,赶紧说“阿晴的生日我怎么会不知道的,以后年年除了给你备的生辰礼,自然还连带不寻常的种子一起送来。” 韩晴听后眉开眼笑,甜言蜜语道“以后君悦哥哥过生辰,阿晴也给你备礼,若是君悦哥哥送我的种子开花结果了,自然也给君悦哥哥一起送去。” 哎呦呦,虽说养女儿麻烦,可小女儿甜甜的又贴心,可不是比臭小子可爱多了?这么一呼噜儿功夫,太子殿下的心思又转了回去。 楚渊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个木屋改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门有窗户不说,还磨了石板搭了个石炉子,烟囱一路接到了木屋外面。如今初冬的小岛上,最明显的,就是这不断升起来的烟雾了。 也正是这烟引起了搜寻人的注意,最终找到了这荒芜偏僻的小岛。两人耳力都好的很,搜救的船只离小岛还有很远的距离,便听见了船上人的呼喊声。于是匆匆出了木屋寻着声音往岸边去。 只见远处江上一艘大船,立着巨大的桅杆和船帆,船舷上站着一溜儿的大齐官兵,此起彼伏的喊着“楚公子”。楚渊牵着韩晴站在岸边,运足了内力说了一句“我们在这小岛上。” 那船上官兵只觉着这话仿若就是在耳朵边儿说的,都惊了一跳,再举目望向小岛,远远能瞧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纷纷欣喜若狂,忙催动桨力往小岛划去。大船无法靠近浅滩,船上主官又换了小船,这一折腾又是好一会。 直到船上的人上了岸,韩晴才发现,为首的正是未来承乾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赵福安。赵福安如今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额高肤白,身形挺拔,看着像是个练家子,不若一般的太监一样总是喜欢佝偻儿身子。 但这会儿跑过来的赵福安一身狼狈,头发凌乱,眼眶通红,一瞧就是几夜没合眼的样子。扑通跪下道“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太子殿下身上可有不妥?”说完眼泪就流个不停,又紧忙眨眼睛好把楚渊看个仔细。 “福安,我身上的伤和毒都好了,现在身体好的不行。宫里怎么样?”楚渊伸手扶起了赵福安。 赵福安听完舒了口气道“消息传到京城,皇后娘娘就晕倒了,皇上不敢叫太后知道,已经封锁了消息,并立刻派了禁军统领罗大人和奴才来江南寻您。老天爷保佑,终于找到您了。” 赵福安见太子无事,渐渐平稳了心绪,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他知道这位是谢太傅刚寻回的外孙女儿,当时跟太子一同失踪,不想两人竟是一起流落到这小岛上。 再细看,韩晴做着男童的打扮,粉雕玉琢、灵若仙童,看着就叫人打从心里喜欢,又因知道太傅非常喜欢这小孙女儿,不敢怠慢,忙又向韩晴行礼道“三姑娘,奴才叫赵福安,给您见礼了。太傅大人和谢知府也着急的不行,一直在跟着搜寻的队伍呢。” 韩晴上辈子就对赵福安观感不错,作为承乾帝身边儿的第一器重的大太监,从来不欺上媚下,为人很正直严谨。于是甜甜笑道“福安哥哥好,不知道我祖父和舅舅是不是也来了?” “奴才不敢当,三姑娘叫奴才福安才好,搜寻的队伍分了好几拨儿,太傅大人和谢知府在其他船上。”正说着,后面几个身着皱皱巴巴官服的大人,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纷纷下跪道“太子殿下,臣等来迟了,请太子殿下降罪。” 楚渊认出为首的是江南总督贺升,后面跪的是总督府官员和江南司卫所的武将,“各位大人请起,这些日子为了寻我辛苦了,又何罪之有。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这岛上没有人烟,福安你带人把木屋里的火灭了,只带走木屋旁边的苹果树,一定要小心挖出来,运回宫里栽种。” 众人听完一怔,这小岛瞅着荒芜一片,天寒地冻的还长着苹果树?福安不敢有误,赶紧带人往林子里去,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搭得齐整的小木屋冒着袅袅青烟,旁边的荒木丛中却长着一棵绿油油的苹果树,果子红润润的挂在枝头。众人都心想,太子殿下定是天命所归,自有神佛护佑了,竟有如此奇事发生,这辈子可是长了见识了。 沙滩边儿,楚渊一把抱起了韩晴往水里的小船上去,贺升立刻跟上道“太子殿下,臣帮您抱着韩姑娘吧。”却只见楚渊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竟是凌波踏水而起,三两下就飘上了小船儿。 后边儿的文官武将们面面相觑,太子殿下的武功这么高,倒是怎么掉下船流落这荒岛的?众人也不敢多言,赶忙跟着上了船。 第二十四章 舅舅 冽冽江风中,楚渊抱着韩晴站在甲板上,看着官兵们小心翼翼的把苹果树给运上了大船。赵福安来禀“殿下,树已经安置好了,是否吩咐开船?” “阿晴咱们要回家了?” 韩晴有些舍不得这小岛,在这段与世无争的日子里,她已经有些忘记了前世的楚渊是个什么样,两个人互相依偎取暖,亲密无间。“君悦哥哥,阿晴很是舍不得,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来了。” 楚渊也是舍不得,远离纷繁复杂的政事和尔虞我诈的宫廷,抛却身份与责任,只与阿晴作伴,心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阿晴想来便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说罢转身对赵福安道“去吩咐人记下这小岛的位置,以后年年派人来巡视。” 楚渊和韩晴不知道,从此这小岛被江南都指挥使司单独派了兵,年年种花种树,几年后已经变成另一番景色了。 楚渊吩咐了开船,抱了韩晴进了议事舱,后面的官员跟在后边儿不禁乍舌,太子殿下自从上船就一直抱着太傅家的姑娘,竟是好像一步都不让走了的意思。再看这孩子小手搭在太子的后颈上,态度自然,瞧着是习以为常了。众人暗想,有太子殿下想着护着,这小姑娘长大定是位人物。有那老奸巨猾的,如江南总督贺升,已经在考虑自家有没有年龄相当的男孩子了。 楚渊看了地图才知道,原来两人已经顺江漂流到了苏州府境内。于是与贺升商议了下,暂时去苏州府城落脚,再派快船告知其它几路搜救的船只,自己已经被寻回了。又亲自写了封平安信,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 船行至半路,遇见了另一路搜救的船只,船上主官听说太子已经找到了,俱欢喜得不行。赶忙登船来拜见太子,来人正是松江知府毕卉先,以及当日遭遇倭寇时正跟在楚渊身边的护卫杨沥。 杨沥等毕卉先拜见完太子,上前跪在太子面前道“太子殿下,没有护您周全,属下罪该万死。” “行了,当日情况混乱,你能护全师祖和奕之也算将功折罪,退下吧。” 当日晚上,船行至了苏州府府城。楚渊用了件石青织锦斗篷把韩晴包了个严实,又一路抱下船上了马车,再一路抱进了江苏布政使司。跟着的官员们此刻算是长了见识,哎呦呦,这位太傅家的宝贝姑娘原是不会走道儿的么? 楚渊刚准备安置韩晴在客房先睡下,赵福安来禀说是太傅等人到了。韩晴一听祖父来了,本来有些犯困的桃花眼儿立马瞪了个溜圆,跳下床就要往门口儿去。楚渊见了不禁笑着拉住她“你这丫头,也不穿鞋子,你祖父还能不等你?” 韩晴见楚渊拿了地上的鞋子给她往脚上套,再看看赵福安一脸震惊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忙止住楚渊“君悦哥哥,我自己会穿,只是一时激动忘记了。” “好啊,如今你祖父来了,就不要我了,连鞋子也不让我给穿了?”旁边儿赵福安恨不得掩上脸,我家高冷的太子爷什么时候要为穿鞋子吃醋? “谁说的,只是这许多人在看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让哥哥给穿鞋。” 楚渊回头扫了一圈儿,瞪了赵福安一眼,回头说“你是世家贵女,长到多大都不能弯腰自己个儿穿鞋,以后记住了?” 韩晴赶忙点头坐回去,乖乖说道“记住了。” 楚渊这才满意的接着给韩晴穿鞋。赵福安并几个小丫鬟冒了一头冷汗,不知道太子瞪那一眼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接过这穿鞋的活儿,瞧着太子那美滋滋儿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韩晴等楚渊给穿上鞋,才起身又抚了抚衣裳的褶皱,抬头看楚渊。楚渊这才满意的领着韩晴出门去。 正碰上往院子里来的谢恒一行人,韩晴见到亲人,绷不住的往前跑去。谢恒一把抱起韩晴,眼眶红红的,“阿晴可把祖父吓坏了。” “祖父,阿晴很想您,也想祖母、舅母,还有哥哥姐姐们。”韩晴也红着眼睛抱着谢恒的脖子道。 “阿晴把人都数了一遍,怎么就落下了舅舅呀?”韩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官服的翩翩美男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自己。 “舅舅?”韩晴有点脸红,第一回见亲舅舅,倒是让舅舅给抓了个小把柄。不过我的舅舅长得好帅啊,果然谢家出品,都属于谪仙范儿的。 “阿晴别理你舅舅,他虽然是个朝廷命官,却是最爱逗小孩子,没有个长辈的样子。”谢恒瞪了谢瓒一眼,“阿晴是不是累了,祖父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你是小孩子,还要多多休息,等叫大夫看完了,咱们就睡觉,有事明儿再说。” “阿晴不困,”韩晴再转头去看谢瓒“舅舅,阿晴第一回见舅舅,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谢瓒心里极疼爱这个外甥女,见女娃娃水灵灵的桃花眼,心里更觉着亲切“哦?阿晴想象的舅舅是个什么样?” “就是舅舅这样,又高大、又俊逸、又亲切,跟阿晴长着一样的眼睛,对着阿晴笑得温温柔柔的。” 韩晴几句话说得谢瓒心花怒放,哈哈哈的笑起来“果然阿晴跟舅舅亲,人说外甥肖舅,我们阿晴长得确实跟我像。” 后边儿的谢宜被祖父和父亲挤得没地方站了,只得走到楚渊旁边道“君悦别介意,我祖父和父亲是见到阿晴眼里就没了别人儿。” “奕之何必跟我客气,师祖和师伯可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还要跟我多礼不成。”只不过看着韩晴跟两人的腻歪劲儿,心里好不是滋味儿。 这时谢瓒好不容易看见了楚渊,笑着施了一礼“太子殿下可好,您这一失踪,整个江南都要乱套了。” “师伯不必多礼,我和阿晴身体一点儿事都没有,当日确实中了毒箭,不过不知道怎么毒就解了,且我还内力大增。” “哦?竟是有此奇事,那倭寇的箭上有毒?如此还是叫大夫给看看,不可怠慢了,留下隐患。”说罢让了让身子,露出身后的一位老者,黑发黑瞳,面色红润,看不出年纪来。“这位褚神医可是了不起的名医,我寻访多年,本是为了给家母看眼睛,却听说君悦失踪前好像受了伤,故特意请了来。” 楚渊看老者要上前见礼,忙上前扶住道“如今在宫外,老人家无需多礼。” 几人说着又回了韩晴的客房,谢恒十分客气的对褚神医道“烦请神医先给太子殿下诊诊脉,看看是否还有余毒。” 褚神医拿出药箱中的脉枕,请楚渊伸出两手分别号了号脉。笑道“太子殿下身体健康得很,完全没有余毒的迹象。”众人听后都松了口气。 “既这样,再烦请神医再给我的小孙女儿诊一诊。” 褚神医给韩晴号完脉,又笑道“姑娘年纪这么小,又颠簸月余,竟然不仅没有不足之处,而是极健康的。”大家听完褚神医的话,都笑了。 “不过,先前太子殿下说中了毒,老夫竟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摸到,很是神奇。”其实褚神医对诊过的这两人的脉象很好奇,他隐隐摸出些非同寻常脉气,如龙在深渊却气势澎湃浩荡,脉韵隽永绵长,比那绝顶的武林高手还特别一些。如果说太子殿下内功深厚也就罢了,这小姑娘分明不可能是个武学高手啊。 “褚神医有所不知,我自幼修习的内功来自修仙道家,自行排出余毒后,我还功力大涨,我自己虽然也很不解,但想来跟我练的功法有关。” “原是如此,道家功法确实可以延年养生,许是太子练的功法更神奇些。太子和姑娘福缘深厚,如此健康的身体,多了老夫不敢保证,长命百岁不成问题。” 第二十五章 茶房 “如此,便借褚神医的吉言了。请老人家您先去休息吧。赵福安,你去送送神医。”楚渊对褚神医点了点头,又冲着赵福安看了一眼。 褚神医看出来太子是有事要谈,便起身告辞,随着赵福安出去了。赵福安走之前又吩咐院子里伺候的人出了院子,四周派人把守着。 “师伯,您说不知道我的箭上有毒是怎么回事?当天晚上倭寇向我们船上射箭,应该不止我受伤吧。” 韩晴听到这里,很是吃了一惊,难道这件事情还有内情不成。 “我们确实不知道箭上有毒,包括搜寻的队伍也只说太子可能受到箭伤,并没特意说箭上有毒。”谢瓒也很疑惑,转头看向谢恒。 “当日倭寇放箭也只有一阵儿,而且那些箭好像只射到甲板后部,并没有其他人受箭伤。”谢恒回忆道。 谢宜接着说“没等我们的船划进江里,那些跟我们打斗的倭寇就纷纷跳了船,几乎是与倭寇射箭同时发生的,当时好多落水的声音,所以你和阿晴掉进江里,我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们一直以为,那些箭,是为了掩护船上的倭寇逃跑而射出的,所以没有射中船上的人并没有怀疑。” “那是谁说我有可能受了箭伤的?”楚渊皱着眉问道。 谢宜回忆道“我们的船刚开进江里,就碰上了松江知府毕卉先带兵剿匪的船。与他一起来的松江卫所的千户带着兵上岸去剿匪了,毕卉先领着人上了我们的船。当时杨沥护着祖父受了刀伤昏过去了。等我们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你和阿晴不见了。毕卉先又来说有船员看到你受了箭伤。” “也就是说毕卉先说船员看到我受了箭伤?那些箭和船员现在何处?”楚渊随即问道。 “知道你们俩落水失踪,我们都担心得不行,那船是毕卉先领人打扫的,船员也都给了钱打发回去养伤了。这一个多月江南官员全都带人四处搜寻你们的下落,这件事却没人注意到。”谢宜道。 “看来这件事要私下好好查一查,有太多巧合,就很是可疑了。”谢瓒说道。 “杨沥,你去查毕卉先剿匪的经过有无疑点,石岩你负责搜寻那些船员的下落。”杨沥和石岩是楚渊这次出门带的贴身护卫,石岩因为中途被派去南京送信,当晚没在船上。两个人都领命下去安排了。 “今日天晚了,先休息吧。君悦明天见过江南这些大员,也该回京了。苏大人早就把粮食运回京城了。”谢恒摸摸韩晴的头发道。 等人都出去了,韩晴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她没想到楚渊在江南受伤中毒还会另有隐情。看来,上辈子是因为楚渊没有落水,后来忙着解毒,这些疑点都被忽略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楚渊在议事厅里召见了这次参与搜救的各位官员。为首的是江南三省总督贺升、江南三省巡抚卫宗闵、江南三省都指挥使路荣,另有江苏布政使陈连章、浙江布政使孙鸣、江西布政使郭源、南京知府谢瓒、苏州知府尚国竤、松江知府毕卉先等,以及江南诸都司卫所的武官等,并江南诸提刑按察使司官员。 “诸位大人请坐,本宫落水失踪有赖各位全力搜救,辛苦了。” “太子殿下,您在江南失踪,是整个江南诸官的失职,您没有降罪臣等,已经对臣等很宽容了。”贺升首先是代全体江南官员谢过楚渊宽恕之恩。 “贺大人执掌江南诸事,乃是朝廷股肱之臣,父皇和我对您一向很器重。您不必如此自责,此次我落水是意外,与诸位官员无干。”楚渊定下了调子,又与诸位江南大员寒暄了几句,就让全回去各司其职,并宣布他也要立时返京了。 在座的文臣武官都是大大松了口气,别看他们都是执掌一方的大员,平日里天高皇帝远谁也不怕的样子。若是皇家的一根独苗真的折在江南,整个江南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老楚家的根儿都断了,谁还在乎几个官员的性命。 韩晴早上起来慢悠悠的吃完早饭,便去了议事厅后边儿的茶房等着,有小厮进来把烹茶的用具给摆上,便被韩晴遣走了。临近腊月,江南的屋子里少有地龙,只摆了个暖炉子,倒是也不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晴听见前厅那边儿渐渐有人声响起,想必是诸位大人已经从里边出来了。韩晴侧耳细细听,一位大人正说着“太子又留了贺大人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另一位忙说道“这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太子殿下自有道理,还是盼着这位爷赶紧回京吧。” 韩晴抿嘴笑了笑,现在这些大人真如惊弓之鸟般了。又过了一会儿,却听茶房后墙边有人声道“孙大人,如今太子殿下提也不提受伤中毒之事,恐怕事情有变故。” 韩晴心里一惊,立时放下手中的茶杯。屏息细听,另一人立刻打断了先前人的话“慎言,这事就到此为止,只把那能多嘴的处理干净即可。” “下官明白,那些人早就扔进了江里喂鱼。” “那就休要再提了,这阵子都要收起尾巴,什么都不要做。” “是。” 韩晴听见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收回神识,她虽然只修炼了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又重生的关系,她的神识要强大许多。 韩晴知道这牵扯到楚渊中毒因由,其中一人说露了孙姓大人,想必寻这个线索能查出些什么。于是又静下心坐了一会儿,等前厅再次响起脚步声,便有小厮过来请韩晴过去。 韩晴指挥着小厮把烧好的热水和茶具都带上,这才施施然往前厅去。 “阿晴等的不耐烦了没有?”谢瓒笑着问。 “并没有不耐烦,祖父教我烹茶时候可以静心悟道,阿晴虽然不能悟出什么道理,却不觉得烹茶无聊。”韩晴边说边给坐在偏厅圆桌旁的诸位一一奉上茶盏。 “哦?阿晴这么小就已经开始涉猎茶道了?”谢瓒很是吃惊。 “父亲有所不知,三妹妹天赋极高,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的。这次祖父出门勘察水利,阿晴也帮忙做算术的工作呢。还有那水泥的方子,也是阿晴说看过一本书上写的。”谢宜笑着对父亲解释道。 谢瓒看父亲也捻须点头附和,想来阿晴必定是才智过人了。 “哎呦呦,我们阿晴聪明劲儿就是随了舅舅了,将来必定是个才女了。”谢瓒笑着夸赞,又冲着楚渊禀道“说起水泥,还没与太子禀报。我派人找了一些能工巧匠按照方子试验了几次,果然混合了水泥的土很快结成了坚固的硬块,且越是放在水里,越是坚固耐冲击。若是用于修建堤坝,不知道要比土方工事坚固多少倍。” “那真是太好了,父皇十分忧心明年汛期,那就请师伯让工匠们赶紧研制出最佳方案,我会回京禀明父皇,再着贺大人向南方各府县推广此事。”楚渊高兴的道。 韩晴听完忙问道“舅舅的工匠有没有发现,那混凝土在温度低的时候容易发生脆裂?” “这却没有,上报的属官都说那土坚硬无比。”谢瓒皱眉道“若真是这样,一个可能是下边儿的人为了奉承我隐瞒了此事,另一个可能是这一个月为了搜救太子和阿晴,没有来得及上报。” “不管怎样,师伯回去仔细调查,若真像阿晴说的那样,那就先尽可能多的制作原材料,等开春立刻全面修筑堤坝。”楚渊说道。 “是。”谢瓒领命道。 第二十六章 陈家 “君悦哥哥,阿晴刚才在茶房听到了一段对话。”韩晴扫视了一圈儿,见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想必门外也应该有人把守,于是把刚才听到的两人对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众人一阵沉默,谢宜道“今天在议事厅的只有一位孙大人,就是浙江布政使孙鸣。看来孙家图谋不小啊。” “好了,既然有了方向,君悦只要多加注意就好了。这件事宜儿就不要多嘴了。”谢恒阻止了谢宜继续往下说,毕竟此事已经涉及到太子内宅了。 韩晴这才想到,今年出生的楚炜便是太子嫔孙嘉所生,这位浙江布政使孙鸣大人想来应该跟淮安伯府有亲了。上辈子这位大皇子的生母,可是位在后宫数得上的人物,哼,这花心大萝卜活该中毒,女人多了还想过舒服日子。 楚渊拍怕谢宜的手臂道“我知道奕之是担忧我,这件事我回京后定会查明的。”又对韩晴道“阿晴,君悦哥哥要回京了,你可要记得想念我啊。” 哼,我为什么要想念你呀,没有你我不知道多自在。韩晴用小眼神儿撇了楚渊一眼,敷衍道“祝君悦哥哥一路顺风呀。” 楚渊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是哪里不如意了,当着这些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拉下脸来问,只好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儿。 此时赵福安进来禀报可以启程出发了,众人才放下茶盏,一起往外走。 行至院门前,再往外走就是江苏布政司办公的衙门了,楚渊不想惊动官员们,早命人把马车停在了衙门旁边的夹道里。迎面行色匆匆的来了一群妇人,为首的穿着三品淑人的诰命服,见到太子立时下跪道“太子殿下,请您看在我家老爷的面上,救救我的女儿吧。”说罢便呜呜哭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这是闹得哪一出儿?这位妇人身着三品诰命服,又在这江苏布政司后院出现,可想便是江苏布政使陈连章的夫人了。 “陈夫人请起,本宫可不是大夫,恰巧跟在谢大人身边的正有一位神医在,若是要救人,陈夫人还是请神医帮忙吧。”楚渊的话说完,韩晴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位陈夫人的哭声一顿。 还没等这位夫人再说话,只听一声大喝“混闹!来人,还不赶紧把夫人扶回去!”再看,原是陈连章急匆匆的从司衙后面过来了。 陈连章赶忙对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受惊了,是臣没有管理好后宅。” 那位陈夫人却并没有立时被人扶走,仍跪着大喊道“太子殿下,小女如今只有您能救一命了,神医能治病却是治不了命啊。求求您了。” 旁边的嬷嬷也赶忙道“老爷,您昨晚把四姑娘关进房里,今早四姑娘竟然在房里闹着上吊自尽。四姑娘说若是不能嫁给太子殿下,她便不活了。” 陈连章脸色涨红,仿佛很是恼怒的样子。连对着小厮丫鬟道“还不赶紧把这婆子的嘴给我封上。” 众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是陈连章真不让说,这婆子哪里能清清楚楚的把她家四姑娘的丑事往外说,这位四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也不知道是陈家特别不要脸共谋着硬要塞个姑娘给太子,还是这位姑娘真的是个奇葩,把父母给逼迫的不得不豁出脸面来。 这会儿楚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这么愣往他身边塞人的事儿,他还是第一回遇上。陈连章是何人,那可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见太子已经有了怒气,忙跪下道“实不相瞒,昨夜我那孽障偷偷换了丫鬟的衣服,去了太子殿下的房间伺候,被我发现后立刻关了起来。可是老臣就这一个嫡女,如今她说对太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闹着上吊寻死,老臣也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韩晴可不管是不是那姑娘不检点,她只觉着楚渊招蜂引蝶,年纪轻轻已经开始四处撩人了,一口浊气不上不下的堵在了心口儿。小嘴儿撅得老高,狠狠瞪了楚渊一眼。 楚渊哪还有心思注意韩晴,“陈大人可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你家姑娘看上本宫,本宫就定要娶了她不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如此,我东宫恐怕早都没地方站了。” 陈连章没想到太子态度如此强硬,他早就听说帝后为了子嗣,给太子选了好些人伺候,本以为太子并不会把纳妾当一回事儿的。 不由冒起冷汗道“太子殿下恕罪,如今小女的丑事已经传了出来,若是不能跟了殿下,小女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殿下看在老臣兢兢业业多年,对皇上一片忠诚的份上,可怜我们夫妻拳拳之心,就带着小女走吧。自此,我那孽障是生是死,全凭太子做主,我陈家不敢有一句话说。” 陈夫人还在卖力的哭着,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嗝儿,惊恐的道“老爷!” 陈连章连看都没看陈夫人一眼,咬牙道“陈家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楚渊气得不行,这三品大员不要脸起来,可比那街上的无赖二皮脸还要气人。他只用手点了点陈连章,也不叫他起来。对着赵福安吩咐道“你去领人吧,不准带丫鬟,也不准带嫁妆。” 说罢,抬腿绕过了面前跪着的众人,直直的往门口走去。跟着后面的谢家人今天倒是免费看了场大戏,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匆匆随着楚渊走了。 谢瓒本还打算等送过太子,再与陈大人辞行。如今看这架势,再去辞行没准儿会让上峰难看,招来记恨。便与谢恒商议道“父亲,咱们送过太子也赶紧上路吧,如今陈家的丑事被咱们撞着了,这位陈大人的性子还真不好说了。” “很是如此,等送过太子,咱们也上车启程。不过你也不用把他太放在心上,陈连章虽然是你的上峰,却也是轻易不敢得罪我们谢家的。” 这边众人一路给楚渊送到了门前,楚渊回身再次与谢家人道别,等轮到韩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一把给抱了起来道“你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如今我要回京了,还甩我脸色看。” 韩晴见楚渊脸色也不好看,想想毕竟他也不是自愿的,于是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说“我哪有给你脸色看了?分明是舍不得你嘛。” 哎呦呦,还是小棉袄贴心呐,楚渊听到这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跟他撒娇说好话儿了,心里舒坦了不少,凤眼里也有了笑意“阿晴乖乖的,三月里我派人来给你送生辰礼。不过我的生辰可是要比你早,正月初九你可不能忘了。你年纪小,随便绣点什么哥哥都是不嫌弃的。” 韩晴本想着赶紧把楚渊敷衍走,没想到他还要郑重嘱咐她给绣生辰礼。这一耽搁便见侧门上,赵福安领着一位披着桃红蝶穿百花刻丝银鼠斗篷的姑娘,一路摇摇曳曳的走到了跟前儿,抬起一张白莲花儿般的小脸,一双红成兔子般的眼睛,梨花带雨的好不惹人怜爱。 韩晴心想我当是谁,这不是日后的陈婕妤娘娘陈秋茜嘛。原来这位白莲花是这么赖着进了太子的东宫的,知道了老熟人儿的老底儿的皇贵妃娘娘,这会儿心里又有些暗爽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十七章 回家 “太子殿下。”陈秋茜情意缠绵的向楚渊施了礼,期待着太子见到她的美貌后,能对她另眼相看。 谁知太子竟是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他怀里的小孩子,继续叮嘱着一些细碎琐事,真是气死人了。而那小孩儿更是可恶,竟是用嘲弄的眼神看自己,好像她做出了什么惹人笑话的事一样。 陈秋茜不敢对太子表现不满,却是充满恶意的看了韩晴一眼。只见韩晴瑟缩了一下,对着楚渊道“君悦哥哥,这个姐姐的眼睛瞪着阿晴,好生吓人。” “赵福安,谁让你把她领到我们跟前儿的,还不赶紧带走。”楚渊冷冷的道。 陈秋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父亲位高权重,她自己又美貌过人,在江南的名门淑媛中可是数得上的人物,如今竟然被太子当做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厌恶。眼泪说流便流了起来。韩晴心里不停咂嘴儿,原来这白莲花十四五的时候演技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怪不得上辈子自己跟她过招儿,也没能讨得便宜。 赵福安立刻过来将陈秋茜拉了下去,不知道被塞进了哪个装行李的车上了。韩晴回想上辈子,陈秋茜在东宫里也算是得宠的一位。恐怕是因着楚渊中毒被带到了陈家休养,陈秋茜有足够的时间去勾引楚渊,处境自然要比这辈子着急忙慌的硬赖上强了许多。 谢家人看着太子上了马车,由禁军统领罗焕亲自护卫着走远了。也都上了马车往码头行去,又在码头与谢瓒分别,谢瓒匆匆赶回南京任上,而谢恒一行是乘船走水路回了家。 走的时候还是秋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冬了。楚渊和韩晴失踪的事情一直被封锁得死死的,所以家里人谁也不知道韩晴曾经出了岔子。 韩晴一进瑞臻堂,只见祖母裴氏带着舅母崔氏和一众哥哥姐姐们,早已在焦急的等着了。厅堂里摆放了好些炭盆熏笼,烘得屋子里暖融融的,裴氏头戴茶褐色万字纹刻丝镶蜜蜡抹额,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慈和的笑,舅母和哥哥姐姐们也都泛着喜盈盈的笑意。 韩晴顿时心绪翻涌,眼眶不禁湿润了,此时她才意识到,她真的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家,而她内心深处又是多么渴望一个家。穿越前她是个孤儿,上辈子无论是韩家还是宫廷都不能给她归属感,她以为自己是独立坚强的,早就不再需要亲情,然而,当这浪潮一般涌来的温暖包裹她时,她感到幸福的有些晕眩了。 “祖母,阿晴好想您。”韩晴一刻不等的跑过去抱住了裴氏,把头埋进了裴氏的怀里。 裴氏也抹着眼泪,抱着韩晴抚慰道“祖母也想阿晴,祖母的心肝宝贝哟。跟着你祖父出门儿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么长时间才回家来,以后可不准再出门儿了。可把祖母想的不行。” 韩晴本还沉浸在撒娇求抚摸的情绪里,结果听到裴氏说以后不准再出门了,立时有些清醒,摇着裴氏道“祖母,好祖母,阿晴出门长了好多见识,一点苦也没吃,还买了许多礼物给您,家里人人都有,求祖母千万别禁止阿晴出门。” 裴氏被韩晴摇得不行,假装拍了她一下道“你这小丫头出去一趟,心都野了,也不管家里人是怎么担忧牵挂了。” “娘,晴丫头可见是最挂念您了,一进门儿就钻到您怀里去了,您这些日子可是没白念叨呀。”崔氏在一旁好笑的说道。 韩晴这才羞赧的从裴氏怀里爬出来,与舅母见礼。等到各自见完礼,叙过离情,宛若早就坐不住了,过来拉韩晴的手“阿晴,你都给我们带什么好玩儿的回来了,快拿出来瞧瞧。” 这时寿山领着几个小厮把他们路上买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大到布匹锦缎小到蜜饯糕点,一包包一匣匣,都是按着各人的喜好给分好了的,连着各人身边儿的嬷嬷丫鬟都有礼物收。 宛若拿着一个竹子做的风车,扇叶上雕着讨喜可爱的小动物,线条自然流畅,神态自然天成,虽然是乡下手艺,不值得什么钱,却胜在充满意趣。 “阿晴,你带回来的东西都好新鲜,玲珑斋都没有卖。”宛若天真可爱,韩晴最是喜欢她的真挚豁达。谢家孩子虽然都懂得金银经济,却是从来不把俗物看在眼里,惟守本心而已。 “这是我们船靠岸宜兴的时候买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卖风车的老爷爷说他做了几十年的竹子玩具,你瞧这雕工,是功力深厚的老匠人了。” “没想到民间也有这样的能人,这雕工不输给那些名铺子里的当家师傅了。” “那位老爷爷穿着朴素,却只做自己喜欢的物件儿,所以才能做出这种自然天成的东西来。” “瞧瞧,这两个小丫头拿着玩具说着大人的话儿,怪逗趣儿的。”崔氏点了点她们两个,众人听了也都跟着笑,直把两人儿小脸儿笑得粉红。 谢宴忙给两个妹妹解围道“我的妹妹们自然是什么都会,这鉴赏的眼光我看是足够高的。” 一家人吃过团圆饭,各自回屋休息。 “姑娘,您一走好几个月,奴婢们担心得不得了。”莲花和桃花泪眼迷蒙的,都快变成了两个泪人儿。后边儿跟着的小丫鬟们也连连点头。一帮子人又哭又笑的把韩晴迎回了闺房。 韩晴看着室内的的幔帐布置,全都应着季节换了暖色厚实的锦缎。还是家里舒服,出门在外时没感觉,回来才觉得累,在这异世大陆上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桃花领着吹衣伺候了韩晴洗漱,又给韩晴掖了掖被角“姑娘也该倦了,好好睡一觉。” “桃花姐姐好温柔啊,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姐姐。” 桃花被韩晴说得一脸红霞,旁边儿的小丫鬟也都捂着嘴儿偷笑。“姑娘小小人儿,懂得什么。再说奴婢可是要陪着姑娘一辈子的,哪儿都不去。” “桃花姐姐的脸好红呐,姐姐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嫁人,若是嫁给咱家的人,一样能跟着我一辈子呀。” “好啦,姑娘快睡觉吧。”桃花轻轻顺了顺韩晴的鬓发,再熄了房里的灯,领着小丫鬟静静的退了出去。 韩晴见房里没人了,闪念进入了空间。因为身边总是有人,好几个月没进空间,充盈的灵气扑面而来,只觉每个毛孔都在呼吸一样。她用灵泉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在灵泉边运行了几个周天。 韩晴起身绕着空间查看了植物的长势,目前空间里比较珍贵的植物,都是来了谢家寻到的古种。尤其是千瓣重莲,已经长满了莲池,莲蓬里的莲子颗颗灵气饱满,对补充灵力很有效果。 从太湖得来的银鱼和白虾,在莲池里也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只是现在还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空间南边儿还很空旷,也不知道泰来吩咐人找种子找的怎么样了。韩晴掐着自己的小下巴,冥神细想,突然想到这次回家,祖父是把褚神医一起带了回来,说要给祖母再看看眼睛。是不是可以跟褚神医学点医药,好顺便种点儿药材?貌似是个好主意呀,明儿就去找褚神医。 韩晴出了空间,美滋滋儿的睡去。 第二十八章 教导 第二日,韩晴早早的到了瑞臻堂,陪着二老打了几套拳,又一同吃了早饭。老爷子因这几个月也是劳心劳力、担惊受怕,今儿又安排了褚神医给裴氏看眼睛,吃完饭也没去杭州书院,留在瑞臻堂与妻子孙女儿闲聊着,好等侯褚神医到来。 韩晴想起昨晚的主意,对谢恒说道“祖父,之前被困在江心岛上时,君悦哥哥传授了我天一门的长生诀,那些经络穴位之道,好生有趣儿。褚神医若是能在咱们家多住些日子,阿晴能不能跟着学点儿医药之理?” 谢恒听到很惊讶“君悦竟然把天一门那修仙的神功传给了你?” 太夫人也正色道“听说元清真人可是隐世的活神仙。” “夫人有所不知,天一门传承千年,前几代都有得道成仙的,现如今虽是没有飞升成仙的,但他们传承的修仙神功却也有神秘之处,非嫡系弟子不传的。” “看来君悦是真心喜欢我们阿晴的。”太夫人高兴的道。 “是君悦哥哥说,他替师傅收个聪慧的师妹,不算什么,还说练功对身体好,可以长命百岁呢。阿晴喜欢种植,又对医药感兴趣,如今想着或许可以种些药材出来,所以才想跟褚神医学些常识。” “褚神医是神医,祖父不好勉强他,不过一会儿他来了,我会询问他是否乐意教导你。若是不行,祖父自然会找懂得的人来教你。” 韩晴高兴的道“多谢祖父。” “我们阿晴就是聪明,学什么都是不费劲儿的。”裴氏觉着自家小孙女儿哪哪儿都好,看着韩晴笑得嘴都合不拢。 不一会儿玉版进来禀道“老太爷、老太太、三姑娘,褚神医到了。” 谢恒吩咐道“快请进来。” 只见褚神医精神奕奕的从门外进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谢恒和韩晴面面相觑,也是闹不明白这神医怎么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烦请神医给我夫人看看眼睛。” 等褚神医给裴氏号过脉,又看过眼睛,想了想道“太夫人的眼疾属于内肝郁结,眼孔不通所致也。眼与脏腑、经络、气血等息息相关,此症按理只能维持,老夫用金针走穴之法尚且只可恢复些视力。但是老夫发现,太夫人的顽疾已经有回转之势,肝血经络亦有所通。即使没有老夫的金针之术,将来太夫人也会痊愈的。” “褚神医所言极是,老身最近也感觉能渐渐视物了。可能是找到了我的孙女,了却一桩心事吧。” 褚神医眼神又灼灼闪光道“太夫人心情疏朗只是一方面,另一重要原因,便是老夫发觉贵府的水气极佳,尤其是地下泉水竟有药用。故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请太傅允许我在贵府住一阵子,以研究贵府的地下泉水。老夫不仅愿意为太夫人施以金针之术,加快老夫人的痊愈进度,还愿担当贵府的府医,且不收诊金。” 祖孙俩这才明白老神医掩不住的兴奋是怎么回事儿。谢恒道“只要神医保证不把我府里泉水的事情外传,想住多久住多久。还有一事相求,我这小孙女儿您也是见过的,她对医药之事很感兴趣,最近又想种植草药,不知可否请您告诉她些医药知识。” 褚神医对韩晴的脉象一直百思不解,如今正中下怀,心想定要研究个明白。便道“三姑娘想学医药知识,只管来找我,不过老夫可是不传外人金针之术的。” 韩晴赶紧站起来施了一礼“阿晴多谢褚神医了。” 说是学医药之理,可时近腊月,韩晴想着楚渊的生辰就在正月里,没有几天的准备时间了,再说还要赶紧送到京城才是,不然腊月里那么忙,哪里有“快递”呀。 如此,便匆匆去了昭锦院,见了崔氏猴着撒娇道“舅母救命!” 崔氏见来人是外甥女儿,虽然孝期不能穿鲜艳色儿的衣裳,但是韩晴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儿,叫银烟灰色云纹刻丝软毛披风给一衬,恰似那冰天雪地里煊赫馥郁的寒梅,心里稀罕极了,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快过年了,可不行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儿。” “好舅母,阿晴不说便是。不过却是真有件为难之事,我答应了君悦哥哥给他送生辰礼的,可如今没有准备抓瞎了不说,恐怕糊弄出来也是赶不上家里送节礼的队伍了。” 崔氏听完止不住的笑,对着身边的邱嬷嬷道“你瞧她愁的跟什么似的,竟是一张小脸儿皱成了核桃啦。” 邱嬷嬷最是喜爱小孩子,看不得韩晴发愁上火的模样,“夫人就别卖关子了,看把三姑娘给愁的。” 韩晴疑惑的看着崔氏,难不成家里并不着急送节礼? “咱们家的亲戚故交枝枝蔓蔓的遍布全国,尤以京城最多,舅母从九月下旬就开始整饬了,路远些儿的十月份就上路了。京城要送的东西最是贵重繁杂,十一月初就装了船,如今早就搁到咱们京城的宅子里,等着挑上好日子再派人送上门去。就是你大安县的陈嬷嬷家以及何知县家,从今往后也都要礼尚往来的,那节礼也早就着人看着日子去送了。” “原是这样,舅母管家真是辛苦了,多谢舅母教我。可这样一来,阿晴不是更没了指望?”阿晴这才知道,作为宗妇管理一个大家族可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前世韩晴被作为邀宠的工具培养,她那嫡母又如何会教导她这些呢。 崔氏又笑道“阿晴怎会没有指望,这离着正月可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难道因为过年,咱们家的信件就不往来了。咱们谢氏千百年的根基,若是连个自己传信的机构都没有,可不叫那些小家族的给笑话死。” 韩晴听了这话儿不禁傻眼,这么明晃晃的说自己家有特务网络真的不犯法吗,喃喃的问“舅母,这传信的机构,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太子知道了。” “你这小丫头,鬼道得很。不过你还小,不知道咱们这些世家大族往前数几朝,那可都是养着府兵的,皇室家族自然也是氏族而来,皇室有的配置咱们氏族只多不少,要不然怎么改朝换代换的是皇家姓氏,而我们世家却是屹立不倒的。自然,如今时代不同了,世家们收敛了锋芒,府兵是肯定没有了,可家臣暗卫、消息渠道,那都是过了明路的。世家唯求自身传承,这是与皇族的共识。” 韩晴凝神听完,心里暗道,牛掰啊,瞧瞧人家这起范儿、这姿态、这逼格儿,哪里是前世韩家那种勋贵们比的上的,根本不在一个境界里啊。 “舅母这么说,阿晴放心啦,明儿阿晴想请大姐姐和二姐姐陪着去一趟玲珑斋,看看有什么能买了当贺礼的,还准备把澄心姐姐做的荷包改一个来交差。” 崔氏却肃颜道“虽说太子与咱们家交情深厚,你也不可如此敷衍,再说既然答应了怎么能不做到,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韩晴立刻起身恭谨施礼道“是,阿晴记住了。” 崔氏和邱嬷嬷相视一笑,孺子可教也。这孩子既聪慧又美貌,如今更是万千宠爱,若是养出了骄娇二气可就算是毁了,殊不知捧杀的毁灭性可不是一般的大。如今看来,阿晴心智成熟、知情懂礼,崔氏心里别提多么熨帖了。 第二十九章 礼物 当晚崔氏特意嘱咐了谢宴,让陪着三个妹妹出门。谢宴不仅不觉着麻烦,反而特别高兴能带着妹妹们出去逛街购物。 私下里把个崔氏和邱嬷嬷笑得不行,邱嬷嬷笑着道“咱家二少爷将来必定能做个好夫君,温和、细心、会哄人儿就不说了,有耐心陪着女孩子逛街的男子可是不多呢。” 杭州府城平日里便繁华热闹,临近腊月,更是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们摩肩接踵。韩晴他们一早出门,一路行至宝源街,竟是整走了半个时辰。 宝源街上主要是集中了一些卖古玩字画、奇珍异宝的的铺子,大名鼎鼎的玲珑斋正开在一处繁华地段儿。三层的高楼,雕梁画栋的装潢,进出的客人是非富即贵。 “妹妹们小心点儿,别磕着头。”谢宴先下了车,撩着车门帘子对妹妹们叮嘱道。 玲珑斋的伙计忙小跑过来,“二少爷您来了,最近刚进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正等着您来给掌掌眼呢。” 谢宴没吱声,等挨个仔细的把妹妹们从车里扶出来,这才笑着对着伙计说,“今儿我是带妹妹们来逛,给安排一间茶室,把那新鲜有趣的都拿出来。” 伙计以前是见过谢家的二位姑娘,而这位美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却是第一回见,杭州城里谁不知道谢家刚找回了个外孙女儿,可见便是这位了。 伙计躬身领路道“二少爷和三位姑娘是贵客,请随小的上二楼来。”说话间,韩晴被宛然牵着进了玲珑斋,一进门大堂里华丽开阔,靠墙的黄花梨展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玩器,正对门一趟儿镶着舶来玻璃的柜台,里边儿闪着珠光宝气。 顺着刷了油亮红漆的楼梯上了二层,伙计请着进了一间茶室,墙上挂着煊赫烂漫的梅花凌寒图,屋内摆着明丽鲜艳的五彩瓷器,就连帘幔桌布用的都是色调柔暖的锦缎。 这茶室不光是富丽堂皇,更是色调暖丽,很是符合女子审美。韩晴暗暗点头,玲珑斋把待客做得如此细致周到,生意哪里有不好的。 不一会儿,有丫鬟奉上了碧螺春,紧跟着进来位举止得体的妇人,“诸位少爷姑娘有礼了,妾身夫家姓钱,都喊我钱娘子。在玲珑斋里做工十余年了,是专门伺候夫人小姐们的女伙计。这些都是小店新来的货品,册子里的花样儿也都是可以定做的。” 钱娘子说着,指挥着小伙计将一个个箱子打开,并端上来几个铺着黑丝绒的托盘,又递过来基本花样册子。几个人瞧的眼花缭乱,各自挑着感兴趣的拿起来把玩儿。 女孩子天生就是爱着闪光的珠宝,小姑娘们各自挑了些钗环珠翠,又给裴氏和崔氏挑了两样首饰,这才把目光移到了那些机巧玩具上。 “妹妹们看这机械龟好玩不好玩,拉一下尾巴,便能自己走上几步。还有这小琵琶,虽然只有手掌大,但是拨弄出来可是五音俱全啦。”谢宴在小姑娘们挑首饰的时候,挑出来好些有意思的物件儿。 韩晴挑挑拣拣,不知道选什么送给楚渊做礼物好。一低头瞅见一个箱子角落有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只羊脂玉瓶扇坠子,机巧之处是个螺旋拧盖儿的,玉瓶虽然小,却是与真瓶子一样能装东西,瓶身刻着福寿齐眉图,竟是毫发毕现般的精细。祥云的瓶盖儿顶上穿了眼儿,平时能挂在扇子上把玩,韩晴盖上楠木盒子,决定就送这个了。 “三姑娘好眼光,这玉瓶扇坠儿的螺旋盖子做得最是新颖,是我们玲珑斋自己的工匠想出来的,这种盖子严密方便,适宜随身携带。”钱娘子一张巧嘴,不仅夸了韩晴的品味,还把自家的产品给顺带介绍了一遍。 谢宴听了便感兴趣道“这瓶盖子的设计真的如此实用,贵店可有大些的瓶子卖?”瞧瞧,这生意不就来了么。 钱娘子连声应道“有有有,因着这设计属于新研制出来的,工匠做了好些不同材质的,却是没有人识货,真真儿的可惜了。”说着,忙吩咐人把带有螺旋拧盖的瓶子都拿过来。 大大小小的瓶子就摆了一桌子,玉的、瓷的、木的、竹的,就连琉璃和象牙的都有,不是雕工了得就是镶金嵌宝的。 如今的瓶子摆件儿大多不带盖子,图实用能存放东西的人,哪里会花大价钱买玲珑斋的。与其说是别人不识货,不如说玲珑斋这受众太窄了。瓶盖子方便不方便,本来就不是那些个富贵闲人会考虑的事儿。 韩晴觉着亲切,高兴的挨个把玩儿,谢宴瞧着韩晴喜欢,便说“才刚儿妹妹们挑的首饰和玩具,并这所有的瓶子,全都包起来。” 钱娘子做成了大单,还把卖不出去的存货给清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儿。舌灿莲花般的不停说好话儿,韩晴不禁咋舌,这钱娘子比那说相声的老先儿嘴皮子还溜啊。 这时候有小丫鬟进来禀“郁知府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就在隔壁间儿,听说诸位姑娘也在,想要一见。” “真的?太好了,好久没见过二位姐姐了,没想到今儿在这里巧遇了。”宛若高兴的看向宛然。 宛然也很高兴的说“二哥,咱们请人进来见一见吧?” 谢宴赞同道“那是自然,不知道今天是谁陪着两位姑娘来的。钱娘子,麻烦你亲自去请一下吧,就说我们兄妹请她们一叙。”说罢看了一眼清乐。清乐赶忙拿了一只打赏用了荷包道“有劳钱娘子了。” 钱娘子谢了赏,赶忙出去请人。这当口儿宛然对着韩晴解释道“郁知府就是咱们杭州府的知府大人,郁五姑娘闺名丹婷,郁六姑娘闺名丹婳,都是郁知府的嫡女。咱们家搬回杭州不久,郁家也算是惯常走动的。两位姑娘性格极好,以后阿晴便知道了。” 还不等韩晴细思,郁家的女眷便进了门。为首的是位着苋红色团花风毛交领长裙的少妇,领着两位相貌妍丽的少女,个儿高些的身穿粉霞撒花云锦裙,个儿矮些的身穿杏红绣桃花瓣镶毛领锦裙。 原是郁知府家的大儿媳艾氏领着两位小姑子出门。两厢见过礼,谢宴又郑重的介绍了韩晴,郁家的两位姑娘又与韩晴叙过了齿序,郁丹婷13了,郁丹婳9岁,韩晴便向二位施礼喊姐姐。 就在宛然宛若同丹婷丹婳几个兴奋的叙旧的时候,韩晴已经有些冒汗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么突然的遇到了前世的故人。前世在她13岁的时候,韩家的三少爷韩桥非得在成婚前闹着要娶一个官妓,此女便是眼前的郁丹婳。 这件事自然是把韩家的大人们气得不行,但韩桥吃了秤砣铁了心般,又是闹绝食,又是闹出家,最后郁丹婳还是在三少奶奶进门的第二天,给抬进了韩府。韩晴记得韩府的仆妇丫鬟们都传说,这位官妓姨娘原也是官家嫡女,因着景和十六年的江南贪腐案,全家被抄家灭族,家中男子都处死了,女子被罚没入教坊司。 韩晴看着如今还笑得无忧无虑的郁家姐妹,又想到那在韩家后宅苦苦挣扎的婳姨娘,心里不由生出些同情之感。脸上便没了笑模样。 “阿晴妹妹是不是闷得慌,嫌我们光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了?以后咱们玩在一起,时间长了咱们之间也有话题啦。姐姐我第一次见到长得如此清丽可爱的小妹妹,心里不知道多么喜欢你。”丹婳见韩晴不说话,拉着韩晴的小手安慰道。 韩晴忙收敛心神道“阿晴心里也很喜欢郁大少奶奶和两位姐姐,只是忽然有些困了而已。”韩晴回握丹婳的手,看着她天真诚挚的眼神,心里不由又想,难道杭州知府明年真的会犯下大罪,那可着实是害人害己了。 第三十章 年前 韩晴从玲珑斋回来,仔细回想上辈子那桩案子,却是毫无头绪。那时她穿越来大齐才一年,又是遇上北方大旱,在大安县愁吃愁喝的,好不容易被韩家接回了京城,又陷入宅斗之中。她那嫡母蒋氏,出身益成伯府,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惯爱磋磨妾室庶子,又与韩家二夫人孙氏斗成了乌眼鸡似的,没事就拿她作伐子,她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国家大事。 就是有心了解外面的消息,刚到韩家的时候也是很无力。蒋氏把她关在内宅,金丝雀一样的养,要不是后来渐渐走到了韩家太夫人跟前儿,连出门做客也是没门儿的。 后来能知道些外界的事,还是幸亏陈嬷嬷担忧她,和周徕搬回了京城,偶尔去韩府看看她。蒋氏见陈嬷嬷是韩晴的奶嬷嬷,周徕又是个没大出息的生意人,便没禁止二人见面。 现在想来,上辈子景和十六年的自己,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江南有这么一桩贪腐案的。还是多年以后府里闹出了婳姨娘的事,才从丫鬟婆子那里知道一些。但也仅仅是知道婳姨娘家因为贪墨灾银被抄家灭族而已。 不过她依稀记得陈嬷嬷曾说过,景和十六年的时候,扬州盐商顾家来过京城,好似想求助她那便宜爹,为的是从江南牵连甚广的大案里脱身。但她听说这个事的时候,已经是景和十七年了,她也只是作为家长里短儿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桩事情。若是同一件案子,为何灾银又与盐商有了关系呢? 实在想不明白,韩晴也便把这事放在了一边。开始着手给楚渊随便绣个什么出来。 她听从舅母的教导,不敢用澄心做好的成品。只得又捡了块布料,准备缝个荷包。韩晴上辈子被蒋氏束在闺阁,女红手艺哪里会不好,只不过如今她只是个孩子,还是要藏些实力。 不几天的功夫,一个绀青色绣金银双股线祥云纹的荷包便做好了。澄心拿了荷包看了看,哭笑不得道“姑娘,您这荷包针脚粗放就不提了,好歹把一面儿绣满一些,这角落里一朵云纹,也不知道算不算个成品。” “澄心姐姐行行好,便当没瞧见吧。我答应了舅母自己动手,自然绝无二话的。可怜我这小手绣了这些天,早就酸得不行了。再说了,这一朵儿祥云纹我也是下了苦功的,这金银双股线实在是太难绣了。” 澄心叫这话儿一堵,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是姑娘的丫鬟,自然要听姑娘的吩咐,果断的眼不见为净了。 韩晴把玉瓶扇坠儿放进了新做的荷包里,又装进了金丝楠木的盒子,让风飘拿着。自己随意罩了件大氅,领着风飘去了昭锦院。 一进院门儿,便看见各处管事妈妈们进进出出,崔氏身边的大丫鬟绿槐刚送人出门,看见了韩晴,忙迎了上来。“给三姑娘请安,夫人如今在议事的堂屋里。” “烦请绿槐姐姐帮忙通禀一声。”韩晴本想等崔氏忙完再进去找舅母。 “天气如此冷,奴婢可不敢让三姑娘等着,姑娘便随奴婢进屋吧,反正夫人在堂屋里也是随时见人的。”绿槐是崔氏得力的大丫鬟,韩晴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跟着进了堂屋。 只见几位管事妈妈正围着崔氏对账,崔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高柳正拿着笔纸不停的写着什么。崔氏看见韩晴进来,止住了众人的回话,转头对韩晴道“阿晴定是准备好礼物了吧。” 韩晴施礼笑道“舅母英明。”边说边由着绿槐给脱了大氅,走到崔氏身边,又从风飘手里拿过了礼盒,“这里有阿晴亲手做的荷包,并那日去玲珑斋买的扇坠儿,请舅母派人帮阿晴送走吧。” 崔氏笑道“你年龄小,送什么都是一份心意,也并不追求尽善尽美的。倒是听说你们那日偶遇了郁家的大少奶奶和两位姑娘了?” “正是,郁家大少奶奶为人温柔,两位姐姐对阿晴也很亲切,还说以后要和阿晴做好朋友呢。” “郁家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他们家门风严正,两个姑娘的教养也很好,我很放心她们跟你们姐儿几个交往。过年期间,杭州府的几个大户人家也是需要走动,但是你还在孝期里,不便出门做客,不过咱们家定在正月初六请宴,到时候你便能再见她们了。” 韩晴没想到崔氏对郁家的评价这么高,也是不由得一怔。忽感觉到手上一暖,原来是崔氏递了只极小的暖手炉子给她“舅母一会儿就安排人把你备的礼送出去。过年期间你两个姐姐都放了假,你也不必上课了,就好好玩乐吧。明日便是腊八,厨房里早早开始熬粥了,这私家配方也是经过一代代改良,用料已经有一百零八种了,明天一早便能喝。” 韩晴听完也很高兴,对明日的腊八粥也是充满了期待。 腊月里匆匆忙忙的,韩晴每天与宛然宛若在一起,今天寄飞贴,明天写春联,祖父和哥哥们也在腊月二十二这天休了假,二十三一早便忙着祭灶,直到二十四扫房子这天,舅舅谢瓒才匆匆从南京赶了回来。 谢瓒与家人契阔一番,又考较了谢宜和谢宴的学问,便拿出了好些平日里买给孩子们的礼物,挨个逗趣一番。韩晴得了个镶蓝宝的银丝镯子,很是喜欢,忙拿给祖母瞧。 裴氏眯着眼睛看了看道“这拉丝的技术可是不一般,正可以过年戴着玩儿。”谢瓒看母亲眼睛明显能视物,也不由惊讶的问“褚神医医术果然了得,娘的眼疾已经好成这样了?” 崔氏在一旁笑着解释“褚神医说娘的眼疾心情占着一方面,咱们家的地下泉水却是有药用的,若是他不出手,假以时日娘也有望康复。如今褚神医帮娘施以金针之术,更是加快了娘的康复进程了。” 说罢又好笑的接着道“褚神医最近对咱家的泉水着了迷,每日里在屋里研制不同加泉水的成药,还到处找咱家有病的仆从做试验。幸亏爹说不能暴露了咱家泉水的秘密,不然褚神医都要上街找人试验了。” “竟有如此奇事,从前没听说咱家的泉水有药用呀。往年回老宅住时,也没感觉怎样神奇。” “确实是这次搬回杭州后,家里有些有旧疾的人,渐渐有了起色。许是这些年地下发生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了。到底是好事,不是有毒便好。” 谢瓒想想也是,这自然之事有好多人力所不能及之地,虽然是自己家的地下水,但是也不能挖开来看个究竟。如此嘱咐道“这件事可大可小,阿玉可嘱咐好家里下人,不可传出去了。” 崔氏脸色一红,这混不吝的,当着孩子们的面儿竟然喊自己的小名。不禁暗地里掐了谢瓒一把。谢瓒看妻子面若芙蓉,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第二日便是祭神祭祖的日子,谢瓒有那贼心,奈何初更便要出门,于是也只好饭后小歇了一会儿。子时一过,家里男丁由谢恒带着,前去祖坟祭祖。 这些事儿自然跟韩晴她们没什么关系,只需第二日早早起床,把祖父他们迎回来就是了。听说祭祖带回来的供果,小孩子们吃了可以祛除百病,虽然不是真的,但却为了讨个好意头。韩晴觉得,正是这些风俗讲究才让年节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谢瓒一回来,家里的年味儿更重了。不说哥哥们要天天陪着或待客或出门,便是韩晴几个小姐妹也是每天里都能收到一些礼物,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好些都重样了。韩晴不禁想,这礼节上造成的浪费果然是自古便有啊。 第三十一章 过年 除夕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团圆饭。因着前两辈子一直生活在北方,韩晴头一次见识到南边儿的年饭,饭桌上有南方特产的鱼虾蟹不说,还有各种水生植物和反季蔬菜,猪牛羊鸡鸭鹅也是样样俱全,做法儿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好多菜品都是谢家私房菜,就算韩晴上辈子做过皇贵妃也是没吃过的。 谢家主子少,所以没有男女分桌子,热热闹闹吃了饭。谢宜和谢宴领着妹妹们去园子里放烟花爆竹,虽然今年没有下雪,可是韩晴却觉着年味儿很浓。玩乐一番后,孩子们又回了瑞臻堂,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守岁,直等到过了子时,几个孩子才被塞了几口汤圆,放回去睡觉了。 初一一大早,韩晴被莲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伺候着洗漱过后,赶忙给穿了件鹅黄色绣蓝金线流云百福纹交领襦裙,又罩了件湖绿色刻丝灰鼠披风,头戴整套的东珠蓝翠宝镶钻的头面,颈上戴富贵长命嵌蜜蜡银项圈儿,手上戴着羊脂白玉镯和镶蓝宝银丝镯。 虽然通身不能穿红,却是一团富贵锦绣热热闹闹的小模样。临出门,莲花又给罩了件湖蓝色如意纹锦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这才一路由丫鬟陪着去了瑞臻堂。即使是冬天,被这白狐狸毛的鹤氅一捂,等韩晴进了堂屋已经出了薄汗。 金粟忙过来接过鹤氅,冰翼又给拿帕子擦了擦汗。韩晴这才带着澄心、冰翼两个丫鬟上前给祖父母拜年。外院儿的两个哥哥早已经到了,又等着两个姐姐急匆匆的进了屋,几个孩子才跪了一排,齐刷刷的重新磕头给诸位长辈拜年,大人们也纷纷给了压岁红包,荷包里装着各种形状可爱的金裸子。 接下来的几天,谢瓒和崔氏带着几个孩子去了相熟的人家赴宴,韩晴每日里与祖父母在家倒也自在。 过了初七谢瓒便要赶回任上,作为一方的父母官,还要组织当地的元宵灯会,所以谢家的宴请摆在了初六这日。 谢家地位超然,所以到了这日,不仅是临近的世家故交来赴宴,杭州府以及周边府县,但凡能搭上边儿的大小官员也都携妻带儿的来了。 韩晴和宛然宛若在瑞臻堂里陪着太夫人裴氏,笑的小脸儿都要僵了。但凡来的夫人少奶奶,没有不把三姐妹一顿狠夸的,虽然得了不少见面礼,可两个小的早就眉来眼去的想着出去玩了。 这时崔氏亲自领了杭州知府郁伯儒的妻子谭氏,和她的两子、两女、长媳及孙子进了屋。宛若七情上面儿,看见郁家姐妹高兴的眼睛都亮了。等着谭氏带着孩子们给太夫人拜过年,两个少爷便领了红包去了前院儿。谭氏的孙子郁文翰倒是因为只有四岁,被留在母亲身边玩耍。 崔氏看女孩子们早就坐不住了,便笑道“你们几个小姑娘也不必拘在这里,阿然领着你两个妹妹和众位姑娘们,去后园的暖阁里玩吧。” 在座的小姑娘俱都老老实实的行了礼,各自领着丫鬟随着宛然出了堂屋,往后园的临水暖阁去了。进了暖阁,宛然吩咐丫鬟婆子给摆上吃的喝的玩儿的,姑娘们便三三两两的找了相熟的女孩子玩起来。 宛然招待着崔家五姑娘、王家九姑娘、袁家十二姑娘、陆家六姑娘和郁五姑娘去了里间儿赏画下棋。宛若领着韩晴、王家十五姑娘和郁六姑娘去了旁边儿的暖房里看花儿。 韩晴虽然记性好,但是几个女孩子也是不耐烦互相称呼排行,若是按族里大排行喊,宛然便要称谢七姑娘,宛若则是谢十一姑娘了。于是各自通了闺名又叙了齿序,便是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了。郁六姑娘丹婳9岁最长,接下来是8岁的宛若,7岁的王十五姑娘念珠,最小的韩晴马上要到7周岁。 几个小姑娘年龄相当,丹婳和念珠也都是性子和气的,四个人在暖房里赏花赏得很是自在。宛若又让人在花丛里摆了小桌子和小凳子,几人一坐下,竟是完全陷入花丛里了,又有丫鬟上了花茶和糕点,一时间香气缭绕,气氛很是融洽。 “也不知道她算是哪门子的三姑娘,夫人们夸奖她还不是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罢了。”韩晴耳力极好,知道这是在背后议论自己了,只听见暖房隔壁渐渐走来几个姑娘。 “可不是,长得一副狐媚子相,竟还要充派头,让人人叫她谢府的三姑娘。”这一声很是尖利,惊得屋里的宛若她们也都是禁了声,极诧异的往外看。 因着这位姑娘声音尖利,想必那说话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把声音了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没看见人影,才又大着胆子继续说了起来。 “按说朱四姑娘您祖父是当朝阁老,朱氏又是名门望族,怎么倒是让那郁府两个小贱人混到了谢家姑娘身边儿了。”第三个声音想着转移话题,不再就着韩晴的话题往下聊了。 “我可不屑跟那郁家的姑娘玩在一处,没得掉了价,也不知道谢家王家的姑娘是怎么养的。”头一位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必这位就是朱四姑娘了。 只听那位尖利嗓门儿的姑娘压着声音道“两位等着瞧吧,我爹爹说了,郁家在杭州府也快坐到头儿了。若是没有意外,我将来也能住在杭州府里了。”韩晴听到这,心里便是一惊,这是谁家的姑娘,口气如此大。 “那可感情好,我在杭州府也只跟孙二姐姐和马大妹妹玩的好,若是你来了,咱们几个又多了玩伴儿了。”那位朱四姑娘的声音道。 只听一阵脚步声,“原来你们几个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儿。” “孙二姐姐怎么才来,咱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那位刚才想转移话题的声音立刻轻快的说道,想必是姓马的姑娘了。 “我在前堂里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话,所以才来晚了。原来葛二妹妹今儿也来了谢府,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海宁了呢。”韩晴这才听出来,那位嗓音尖利的姑娘,想必是海宁的葛家二姑娘了。 “孙二姐姐好,我父亲说留在杭州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正赶上谢家定在初六宴请,便也带着我们来了。” “孙二姐姐,你不知道才刚儿有多气人,谢家不知道从哪儿找回了个外孙女儿,宠得什么似的,竟然要别人称谢府三姑娘,众位夫人都把她夸上了天,真是不知所云。”朱四小姐又愤愤不平道。 “朱四妹妹慎言,咱们毕竟是在谢家的地盘上,有些话还是回去再议吧。”想来这位孙二姑娘在几个人中处于了主导地位,虽然是止住了那几个姑娘的言论,态度却非常嚣张。 几个人渐渐走得远了,韩晴回头看宛若,已经是气的眼眶泛红了,丹婳也是气得浑身发颤,念珠有些似懂非懂的尴尬模样。韩晴握了握宛若的手,“二姐姐,这几位姑娘都是谁家的,怎么如此张狂。” 宛若心疼妹妹被人议论,回握着韩晴的手,“最后来的这位孙二姑娘应该就是浙江布政使孙家的嫡姑娘,那位朱四姑娘的祖父在朝中做阁老,马大姑娘的父亲是浙江按察使,葛二姑娘我以前也没见过,有可能是海宁知县家的。” 韩晴听完这四位的来历,感觉有些事情被连成了一线,郁知府的两位顶头上司和一个直属手下家里的姑娘,竟然对郁家如此不屑,这可是极危险的事情了。尤其是这位海宁知县,管着的可是盐官镇,又是无形的把她心里不解的盐商给联络了起来。 因着最近谢家人都对郁家赞誉有加,所以韩晴心里已经有些偏向了,难道郁知府的贪腐是被人诬陷的?韩晴不由对丹婳说“丹婳姐姐,这几位大人家的姑娘都对你们家充满敌意,你回家可要跟郁大人说呀。不是说告状,只是这可能会对郁大人不利。” 丹婳一开始还觉着自己受了委屈,现在听了韩晴的话不由一愣,虽然也不甚明白具体怎么个不利,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我回家就告诉父亲。” 第三十二章 宴席 韩晴几个在暖房里又坐了一会儿,大家想着心事,气氛也不太好。宛若便招呼几个女孩儿回暖阁里看看。 宛然刚招呼完几个姑娘玩双陆,转头又嘱咐丫鬟伺候好那边玩投壶的,忙得不可开交。一抬头,正看见宛若领着几个女孩儿进屋,“你两个可好,跑到哪里躲懒去了?” 又看见妹妹眼眶红红的,其它人脸上也不高兴。便正色道“你们几个是不是闹不愉快了?女孩子磕磕绊绊常有的事儿,可不行伤了感情。” 宛若见姐姐误会忙说“姐姐别误会,我们四个玩得不知道多和睦,只是刚才听见几个姑娘在背后说三妹妹和丹婳姐姐家的坏话儿。” 韩晴怕宛若说多了被有心人听去,忙说道“二姐姐,咱们不是说等私底下悄悄告诉大人么,可不能打草惊蛇了。”几个要张口诉委屈的小姑娘立时闭了嘴,缄口不言了。 宛然刚听说有人说韩晴坏话,很是气愤,等看到四个小姑娘一副保守惊天秘密的样子,又不由好笑“你们神神秘秘的憋着什么坏主意呢,二妹妹和三妹妹且不可出大乱子,今天咱们可是主人家。” “大姐姐放心吧,我看着二姐姐,不让她立时去报仇。” 合着还是要报仇的。宛然笑着摇摇头,又见韩晴一副小大人样儿,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那你们去玩儿吧,等前边儿的戏散了便要吃宴席了。” 小姑娘们纷纷乖乖点头。刚要找地方去玩,便听到“啪”的一声,众人不由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小丫鬟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就是你们郁家的规矩,连个丫鬟都教不好。” 宛然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问得自然是被打的丫鬟的主子,郁五姑娘郁丹婷。此时郁丹婷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女孩子也都是一脸气愤的看着咄咄逼人的朱四姑娘朱欣兰。 “姐姐,你没事吧。”丹婳跑过去拉着丹婷的手问道。 丹婷摇了摇头,稳了稳心神问朱欣兰,“朱四姑娘,不知道我的丫鬟怎么得罪了你,要你亲自出手教训她?” “她刚才碰了我一下,害的我投壶失了准头。难道还不准我教训她?” 旁边儿的王九姑娘王念玥站出来说“朱四,你少在这里摆威风,你是看丹婷跟我们几个玩儿在一处,故意找她麻烦。这里难道只有你祖父是阁老吗,我祖父也是阁老,侑涵姐姐的伯祖父也是阁老,何况这里是谢家,还轮不到你撒野。” “你!王九,我又没打你的丫鬟,你出什么头!” “丹婳的父亲是我祖父的门生,你们朱家看我们王家不顺眼,却去找郁家的麻烦,算什么君子。”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女子。今儿我就是打了她的丫鬟,你能把我怎样!”朱欣兰说完还颇具挑衅意味的看了王念玥一眼。 王念珠年纪虽小也知道不能弱了王家的气势,早就默默站在了姐姐身边儿。 韩晴一听原是还有这重故事,果然是庙堂虽高,牵连却甚远,这江南后宅贵女的圈子,也是一早就站好了队的。 宛若牵着韩晴的手,在她的耳边嘀咕“阿晴,这朱四姑娘真是太嚣张了,真是让人忍不了。” “二姐姐千万别露馅儿,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丹婳和念珠也往韩晴这看了一眼,见到韩晴使了眼色,便生生把话儿咽了回去。小姑娘们还没意识到,韩晴是使了些威压才镇住这几位,要不然怎么个个都不自觉的听她的话。 宛然自然不能让事情发展得不可开交,忙做和事佬道“大过年的,诸位都是我家的客人,算是给我面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朱四姑娘,你打也打了,难道世家的贵女,这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么。” 宛然在世家贵女圈儿里的地位不一般,虽然她年纪小,但是氏族的圈子就这么大,尊贵与否可不是看年龄的。朱四姑娘看了看丹婷身边的女孩子们,道“我是看在谢七姑娘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说完带着其它几个姑娘离开了。 屋里又恢复了嫣然笑语,宛然让贴身丫鬟云烟带着那个挨了巴掌的丫鬟去上药,其它的几个人围过来安慰郁家的二位姑娘。 王念玥道“丹婷姐姐这次是代我受了委屈,他们朱家近来越发的不像话了。且看我回了京城如何报仇。” 袁十二姑娘佳凝惊讶的问“念玥妹妹要回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们姐妹也好送送你们。” 王念玥拉了拉袁佳凝的手“这次在祖宅住的太久了,祖父来信催了好几次,我父亲再推不过,才说开春便坐船回京。众位姐妹也不要伤感,咱们总有在京城重聚的时候。” “别人不好说,念玥姐姐必然是要和那朱四姑娘在京城重聚的。”陆六姑娘陆湘才11岁,倒是惯爱说俏皮话儿,让人又爱又恨。王念玥气得要追着她拧,她绕到大家身后边儿笑,王念玥不好跟着跑,气得直跺脚。 这时正有高柳来请众位姑娘去前边儿吃宴席。原本还闹哄哄的姑娘们,立刻摆出端雅娴静的样子,带着丫鬟跟着去了宴会厅。 陪着裴氏同桌的,自然是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然而韩晴却注意到,崔氏和袁夫人挨着坐,频频互动。按说崔侑涵的父亲是崔氏的堂兄,如今任杭州府昌化县知县,她与崔家夫人应该是更亲密些,没想到却和袁家夫人焦孟不离的。 韩晴眨了眨眼睛,回头又细细的看了看袁十二姑娘,14岁的少女头戴整套的翡翠镶红宝的头面,身着大洋红镂金如意云纹织锦裙,气质高华、容貌清丽,通身的大家气派。最难得的是袁佳凝待人真挚,处事却极圆滑,竟是挑不出一点儿不好来。 韩晴突然食不知味了起来,谁让她是谢宜的迷妹一只,心里觉得自家的大哥哥是谁也配不上的。可看着舅母与袁夫人那来电的眼神儿,分明是我家的大哥哥贞洁要不保的节奏啊。 “三妹妹,你是不是因为暖房的事情还在难过?”宛若安慰的握住了韩晴的手,一脸的你不说我也懂的表情。 韩晴有些哭笑不得,她好歹上辈子住在京城,后来又是进了宫的,哪里不知道有女人的地方必定是每逢宴会倍撕逼?这点儿小打小闹又怎么能伤得了她? “二姐姐,我可没有往心里去,不遭人妒是庸才,我估计,那几位姑娘定然是心里觉着我比她们强出许多了。”韩晴卖得一手好萌,瞬间也安抚了宛若的情绪。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谢二姑娘自信心爆棚,顺带着自夸了一番。两人得了趣儿,眉来眼去得好不热闹。 “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也不跟我们说说,你们两个天天都能见面,今儿还腻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侑涵假装生气逗着两个表妹道。 “也没说什么,表姐以后常来玩,自然也跟我们一处腻歪。”宛若撒娇道。 侑涵的脸色却是一红“我…….我可不能常来了。”看着在座的姐妹都好奇的看着她,脸色愈发红霞般,“我娘说年后要在家绣花,不叫我常出门啦。” 几个年纪大点的姑娘听完,也都脸色红润起来,她们自然是知道崔侑涵自幼定亲,听说那李家的曾祖母年前大病一场,恐怕是着急让疼爱的孙儿早早成婚了。 “侑涵姐姐才13岁呢,虽说你嫁到京城就能跟我一处了,可也不知道你做了媳妇还能不能自在玩耍。”念玥思维有些跳脱,这话说完,把个侑涵羞得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看侑涵有些生气,念玥赶忙讨饶“好姐姐饶了我,我再也不说了。”同桌的姑娘也都憋不住好笑。“不过,听说李家老祖宗却是病的不轻,我母亲说,若是真个不好,恐怕李家祖父也要从刑部尚书的位上退下来丁忧。”念玥话锋一转道。 “虽说皇上可以酌情,但是如今情势逼人,想来李家也想急流勇退了。”袁佳凝也点头赞同道。 “我娘说李家最是靠得住,叫我无需担忧呢。”崔侑涵过了那害羞的劲儿,也点头道。 韩晴不禁咋舌,这几位姐姐聊起政事来也不见含糊,果然都是人精儿。看来几家都是站在一个阵营里的,兼着联络有亲,想是值得信赖。“几位姐姐,才刚在暖房里,朱四姑娘、孙二姑娘、马大姑娘和葛二姑娘,议论说郁知府在杭州坐不长了呢。” 第三十三章 宴散 宛若、丹婳和念珠都很诧异刚才还让瞒着的事,韩晴怎么忽然给说了出来。俱都齐刷刷看着韩晴,韩晴忙说“刚才不是在厅里面么,如今只有咱们这一桌能听到,若是各位姐姐也能回家帮着告状,岂不是更好?” 几个女孩儿想想也是,告状的人越多,那几个坏人被惩罚的概率越大,阿晴好聪慧。韩晴看着几个人一脸赞誉的神情,不由想,难道以后我要在哄孩子的路上一路狂奔啦。 几个大姑娘却不若小姑娘们单纯,听完韩晴的话儿很是一惊,都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丹婷正色让丹婳悄声把来龙去脉重说了一遍,听罢皱了皱眉头。转头对念玥道“念玥妹妹,我回去必会禀明我父亲,烦请你回京也转告家里人。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丹婷姐姐放心吧,我没想到这几家在江南已经猖狂成这样了,一个小小的海宁知县竟是如此大的口气。”念玥虽然只有12岁,但因为自小聪慧,深得她祖父的喜爱,常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倒是养成了她不一般的眼界格局。 好些她父亲不敢应的事情,在她这里都是没难度的。她知道杭州乃是江南重镇,祖父安排郁知府在这里,自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如今被朱家的人如此觊觎,连内宅女子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便不得不防了。 韩晴仔细思量了一遍,想必上辈子郁家定然是猝不及防的遭遇了狙击,等京城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恐怕郁家已经被定了罪。孙家和马家在案件中应该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所以宴散之后,客人们也便一一告辞离去。韩晴与刚认识的姐姐们道别,到是生出了些不舍之情。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些女孩子,但是每个人都是人品贵重值得深交之人。 “丹婷姐姐和丹婳姐姐可要常来玩呀。”宛若拉着两人的手不断嘱咐道。 “怎么只叫你郁家两位姐姐来玩,把我们都当透明儿的不成?”陆湘不禁又逗着宛若道。 “哪里是不想你们来,只不过念玥姐姐和念珠妹妹要回京了,表姐要在家绣花儿,佳凝姐姐住在绍兴府,湘姐姐你又住在嘉善县,来回一趟不知道要多费时,我这才只嘱咐郁家姐姐的。”宛若黄鹂一般的声音,挨着个儿数了一遍。 “我二姐姐最是喜爱热闹了,若是众位姐姐都能留在谢家,她是再高兴没有了。”韩晴帮着解围道。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护着你二姐姐,可见是第一回见湘姐姐不够亲呢。”陆湘这刁钻的性子,极爱逗趣耍宝。把个韩晴也说的哑口无言。 “湘妹妹别总是逗小孩子了,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佳凝适时出来打岔道,赢得了两双崇敬的小眼神儿。 “我不依,佳凝姐姐还没怎样,就先护上她们俩了。”陆湘果然是猴精儿,虽然年纪小,眼力却是一顶一的高。 袁佳凝脸上一红,拍了陆湘一下“少浑说,还不乖乖闭嘴?以后不给你糖吃。” 姑娘们俱都笑得开怀灿烂,少女们明媚的脸庞,在冬日的暖阳中留下了她们青葱岁月里最美的风情,韩晴忽的觉着这一刻竟是岁月静好。谢家的门廊一道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几家的姑娘们各自惜别离去,也不知道将来何时才能再重逢? 宴散之后谢家人都各自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早早起床,一起送了谢瓒赴南京任上。 韩晴拉着宛然宛若一起去找祖父告状。到了陋山居,三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把暖房里听到的壁角和暖阁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个透彻明白。 “祖父,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定要给三妹妹报仇。”宛若一心替韩晴出气,急着要知道祖父的态度。 谢恒知道,别看这只是小女儿之间的矛盾,但是里边却是牵连很多政局阴谋,说了孙女儿们也不明白。这事的重点自然是不在阿晴受到诋毁侮辱上,但是,敢背后这么说谢家的女儿,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爷子也是歪了楼,上一秒还像个忧心国家大事的太傅大人,下一秒心思立时转到小孙女儿受的委屈上了。谢恒敲了敲紫檀的书桌,道“这件事祖父知道了,你们且放心,祖父必然会为阿晴出了这口气的。阿晴是咱们家的一份子,谁也不能看轻了。那些混话,阿晴不可往心里去。” 韩晴点头道“阿晴早跟二姐姐说过,我可是觉得自己被妒忌了呢,全因着家里人都疼我爱我,还有我自己即聪慧,又美丽可爱。” 这话儿把几个人儿乐得哈哈哈大笑,都道韩晴小厚脸皮,没有如此自己夸自己的。 韩晴却装作一本正经的道“若是阿晴不聪慧,怎么能想起来那水泥的方子,如今咱们整个江南的修堤筑坝都是由舅舅来调配,那孙布政家也是干瞪眼的呀。” 韩晴昨晚想了一晚上,上辈子若是在江南洪灾的时候郁知府被人诬陷了,定是跟朝廷拨款的灾银有关。这辈子不是没有变数的,如今因为水泥一事,所有朝廷的拨款都集中在江南总督手里,具体又由谢瓒统一调用。与那把钱直接给下发到各个省府县,可是大大不同了。 她不得不把这话点出来,不然虽然这事在水泥上有了变数,但保不齐狗急跳墙,又在灾银上出现了其它的变数。 谢恒一愣,随即道“阿晴确实歪打正着的堵了孙家的路呢。可是这几家在江南布局深广,又与盐商勾结在一起,若是今年汛期真的有洪水,百姓们还不知道要被作为棋子如何遭殃。” “祖父,难道他们还会不好好的修筑堤坝,故意让洪水残害百姓吗?”宛然打了个寒颤,不禁问道。 “你们都是女孩子,按说这些事也无需知道。但是我们谢家的子孙,不论男女,都不能做睁眼瞎,朝政连着后宅,这些事情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是。须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不顾及别人的生死,何况穷苦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只若蝼蚁而已。” “祖父,若真是这样,这些人可是比那背后骂人的人还要坏千倍万倍了。”宛若心怀慈悲,对这残害百姓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应该想法子,让他们害人不成,也要存这恶念的人,最终得到惩罚才是。”韩晴也是细思极恐,她没想到若是贪污不成,反而会牵连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可是她不知道,上辈子江南贪腐案之所以牵连甚广,却是因为那些人不仅贪了银子,还依然害了百姓的性命。 “你们都是谢家的好儿孙,虽然我们世家讲究传承自身,但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谢家是从来不会看着百姓受苦,而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的。这件事,祖父会从长计议,也会密折报予皇上和太子,你们大可放心去玩。出了这个门,你们便忘了此事,也不许说露半句。” 韩晴暗自欣喜,原来祖父还有密折直接上报皇上太子的权利,果然我祖父才是外挂之神啊。自己折腾思量了这么多天,感情都是瞎忙活啦。我祖父分分钟的捅到了国家最高领导人那里,管他西风还是东风,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呀。 几个小姑娘都乖乖起身行礼道“是,祖父。” 第三十四章 寿诞 正月初八这一日,太子东宫的属官收到来自杭州谢太傅家的寿礼,除了年年都有的那些人的贺礼外,今年只多了一位三姑娘备的礼盒儿。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照往年的规矩,都是将礼单交给赵公公,然后把东西登记入库便是了,谁知今年还没过年,赵公公便一天几遍的来问,谢家的贺礼送来了没有,搞得负责收礼的属官几个莫名的紧张起来,年都没过好! 如今可算是收到了贺礼,属官们可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也没敢入库,只匆匆拿了礼单去寻赵公公。赵福安拿到礼单,翻开一看,不由也是长舒了口气,他自然也不想一天三遍去催,可不是太子殿下从江南回来,每天都要惦记着太傅家的三姑娘好几回给闹的。 起先是太子兴匆匆的宣称,要生一个如阿晴一般灵慧可爱的闺女。听说这个消息,上至太后娘娘皇上皇后,下至东宫里的秀女宫婢,简直是到了举宫同庆的地步。 原是因太子从小跟着神神叨叨的老道练功,极讲究清心寡欲、顺其自然,从15岁成亲至今两三年,虽说东宫佳丽无数,可是被太子宣招的次数却是有数的。几位长辈自然希望他能生多少生多少,可到这宝贝疙瘩跟前儿,谁又舍得催促他,只得干着急罢了。 如今这不知道谢太傅从何处寻回的小孙女儿,竟是点燃了太子生娃儿的热情。管他是不是要憋着生闺女,只要肯生,自然是有一半可能是生儿子的,这太傅家的三姑娘可算是老楚家的小福星啦。 可过了两天,太子瞧过不满一岁的大儿子以后,热情骤减,又过回了先前儿清心浅淡的日子,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得干瞪眼儿。太后刘氏,出身承衍侯府,是楚渊嫡嫡亲的祖母,平日没事做,最爱扫听孙子的事情。这一天暗搓搓的叫来赵福安,“太子最近怎么不着急生闺女啦?” 赵福安直冒冷汗,又不敢敷衍太后娘娘,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从孙太子嫔那里看过了大皇孙回来,说是这孩子像他娘一样,呃,有些不够聪慧可爱。”其实太子说的是蠢顿愚笨,长得也平凡呆愣,可赵福安不敢转述。 抬头瞧了瞧太后娘娘神色复杂,好像也没有震怒。于是又接着道,“太子殿下还说,东宫里都是些跟孙太子嫔一样俗不可耐的女人,他还是不要浪费精力了,省得白费了力气。”说完赵福安心里也不禁埋怨太子,为了折腾孙太子嫔,太子这招使得够损了。 太后自然不知道赵福安心里的鬼画符,只埋怨上了孙太子嫔。本来孙嘉生了儿子,全皇宫都把她供了起来,要星星不给月亮,大皇孙也是几位贵人的心头宝儿。可如今太子因着对大皇孙失望透顶,连孩子都不想生了,这问题可不严重啦?这大皇孙难不成是命中带克? 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连几位贵人悄悄找了钦天监来给大皇孙批命,得出个克父克弟的命盘来,都悄悄的传遍了。且不说孙嘉在屋里摔碎了多少瓷器,但说东宫里芳心骚动的女人们,也不知道拧碎了多少帕子,把个孙嘉给恨上了。 这事后续产生了许多连锁反应,不仅几位贵人厌弃了孙嫔和大皇孙,连着淮安伯府孙家和姻亲朱阁老家也默默老实了许多。 这事儿刚消停一阵儿,太子又专门找了好些个太监,一半是有种植经验的,给单辟了一个植物园子,照看着从江心岛移植回来的苹果树并培育新种,一半出去天南海北的搜集各种奇珍异种。 如此大阵仗,又是惊动了几个长辈。太后又把赵福安给叫去询问,“太子最近怎的对种植如此感兴趣了?”其实潜台词是,之前生闺女那个兴趣不知道何时能再捡起来? 赵福安心里叹气,嘴上笑着回道,“太子殿下是因为和太傅家三姑娘被神树所救,两人立志要多种树多积福,还答应了三姑娘年年生日送她种子呢。”太后一听原是跟孙子大难不死有关,也觉得很该更虔诚一些。随即下令自己宫里的人,不许伤害花花草草,给太子积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从此京中都不敢再糟践花草,而好种奇花异草的嗜好也渐渐兴起,将花草作为常礼相送也蔚然成风,工匠们对于制作各种艺术盆栽的技艺,也越发的精益求精了。 这不是临近了年底,太子一天几遍的问赵福安,谢家贺礼送到了没有。把赵福安也是闹得不行,心说太子从江南回来以后,尤其会折腾人了。 这会儿,赵福安确认了礼单上有韩晴备的礼,立时跟着属官去单独取出来,匆匆给太子送去了。“殿下,三姑娘的礼是跟着谢家一起送来的,据说是年前放在京中的谢家大宅里,特意挑了您生辰前给送来的。”说着,赵福安将韩晴的礼盒连同谢家的礼单一齐奉上。 楚渊点了点头,端着架子的拿过礼单扫了几眼,这才接过了那金丝楠木的盒子,打开一看,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往上挑。赵福安在旁边儿瞅着,心说,太子您还绷什么,想笑您就笑嘛。 楚渊把绀青色的荷包拿出来,这针脚粗糙得这辈子也是长了见识了,要不是那金银双股线比较粗,那云纹恨不得就躲进缝里看不见啦。使手一摸,荷包里硬硬的,打开一看,是一只羊脂玉瓶扇坠儿。 “赵福安!”赵福安这会也是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瞧,乍一被太子点名儿,吓得一个激凌。“奴才在。” “去把我惯常用的扇子拿过来。”赵福安心说,您惯常也不用扇子呐。还是喃喃称是,去把近两年得的扇子都给翻了出来,回来道,“殿下您看,是不是挑一把配得上这扇坠儿的?” 要不说人家能做到太子身边第一人呢,虽说有打小的情分在,那说话儿办事儿的实力才是站稳脚跟儿的根本呀。楚渊翻来翻去,找出一把绘松鹤图泥金纸象牙骨的折扇,再交给赵福安给把扇坠儿安上。 第二日宴席上,众人都是对他在腰间挂的荷包很是好奇,这粗糙的绣功倒是怎么被尊贵的太子殿下看上的。还有,这虽说过了年,可是北方还很冷的好不好,平日从不拿折扇的殿下,这又是抽了哪门子疯? 有些人好奇,也只是在心里面百转千回的闹腾,有些人却是要问出来才甘心。这位有话直说的好少年便是徐瑾,他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安阳长公主楚月,父亲乃是平西侯徐坚。 这位平西侯世子爷在大齐也是位横着走的人物,虽说平西侯有许多兄弟姊妹,家族里孩子不少,可是他既是尚了公主,自然不能娶别的女人。安阳长公主可能是继承了老楚家子嗣单薄的基因,成亲多年也无所出,两人都不得不考虑从子侄里过继一个了,后来好不容易生了徐瑾,自是千般宠爱也不为过。 徐瑾过完了年虚岁13,正是逗狗撩猫寻刺激的年纪,跟小孩儿玩他嫌弃人家幼稚,跟大人玩儿人家又不爱带他。他自小一半时间在宫里长大,虽然太后不是他亲外祖母,但是安阳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楚家子嗣艰难,太后对他也是真心疼爱。如此,他心中与表哥楚渊可是最亲近的兄弟了。 “表哥,这荷包是怎么回事儿,哪个敢给你绣这样粗制的东西。”徐瑾男生女相,唇红肤白、艳胜牡丹。楚渊看着表弟垂眸想了想,阿晴不住在京里,若不然把表弟当成表妹养? 等不及楚渊回答,“表哥,你为何大冬天拿着把扇子,难道是现在时下的风尚,女子都爱拿扇子的男子啦?”最近他被好些纨绔给带得不伦不类,亏得他本性单纯,不明白男女之事。 “啪!”楚渊狠劲拿手里的扇子敲了他一记,“最近都跟谁混在一处,被我查出来,看不打断了他们的腿。”心里又把那弟弟当妹妹养的心思,彻底的给抛除了。 “没跟谁混,我最亲近的就是表哥你了,可你去江南那么久,不知道我在京里多寂寞。”徐瑾翻着幽怨的小眼神儿,很明显这位是个兄控。 楚渊嗤笑一声,“我在江南遇到个小妹妹,别提多么玉雪可爱、聪慧乖巧了,这荷包和扇坠儿就是阿晴送的生辰礼,可比你这个表弟不知道贴心多少倍。” 徐瑾一听,心里翻江倒海得炸了锅儿,好哇,在我瞧不见的地方,这个什么阿晴还是阿雨的小娃娃,竟是夺走了我的表哥,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仇,本世子记住了! 第三十五章 种药 远在江南的韩晴自然不知道,京城有个小霸王心里把她给记恨上了。 过了元宵佳节,又走了百病,送了春盘,祭过灶神,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江南的春天正式来了。 二月里崔氏带着谢宜亲自去了一趟绍兴府,回来之后便通知了家里人,大少爷谢宜的婚事定了袁家十二姑娘袁佳凝。这婚事家里的大人们自然是斟酌再斟酌,如今定了下来也只是高兴的对着谢宜勉励几句。 可韩晴并两个姐姐知道了以后,便有一种果然如此,并一种淡淡的忧伤。几个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真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郁闷,都表示自家的大哥哥谪仙般的玉郎,怎么就要成亲了呢,接受不能啊。 “三妹妹,我娘说明年就让大哥哥参加春闱,然后便娶佳凝姐姐过门,到时候若是大哥哥在外做官,也好让佳凝姐姐跟着。唉。”若是没有最后那一声叹气,韩晴还当宛若已经过了那患得患失的劲儿呢。 “原来大哥哥已经考过了乡试了,看来大哥哥明年的会试和殿试必定能考中的。”韩晴百无聊赖的应道。 “那是自然,大哥哥可是16岁就中了咱们浙江省的解元郎,是祖父不想让大哥哥年纪太小就做官,才带在身边儿历练的。唉。”宛若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叹气的毛病,每句话的结尾都要叹上一口气。 韩晴叫她给带的也不由叹了口气“唉,若是大哥哥去了京里做官,以后便不能常常见面了,若是家里人能永远在一起,那有多好啊。” “可不是么,以后唯一能跟着大哥哥的,可就是佳凝姐姐了。如今父亲做官不在家,大哥哥明年也要走了,家里人越来越少了。唉。” 宛然坐在一旁的黄花梨玫瑰凳上,正漫不经心的在绣一朵紫玉兰,抬头一看,两个妹妹在那软塌上好似那两条绳子,拧了不知道几股劲一般。 “你们两个有没有正形了,还不快起来整整衣裳。” “大姐姐,咱们跟娘说说,让晚点儿再娶大嫂吧。虽说佳凝姐姐人很好,可是我听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们想想,连娘都忘了,哪里还会记得我们几个妹妹呢。”宛若爬起来下地,抓着宛然一个劲儿的摇。 “唉,谁说不是呢,大哥娶了大嫂,跟我们自然会隔了一层了,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叫大哥娶媳妇了呀,晚几年佳凝姐姐都成老姑娘了。”宛然也有些矛盾的小心情。 韩晴自然与这二位不是一个心情,她的小情绪是停留在,偶像结婚了,粉丝很伤心的层面上。不过她可不是那种不让人结婚的脑残粉儿,她是抱着淡淡的忧伤还是会忍痛祝福的理智粉儿。 “大姐姐说得对,大哥哥总是要成亲的,未来的大嫂又是佳凝姐姐,咱们可不能坏了他们的姻缘呀。”韩晴说完,起身整了整衣襟儿,“我也到点儿要去褚神医那里了,最近开辟出的药园子,姐姐们有兴趣也去看看呐。”谢恒在谢宜定下亲事后,就带着两个孙子去了南京,是以这几天韩晴跑褚神医那里更勤了。 与两个姐姐告了别,韩晴带着舟遥从月澜院出来,穿廊过院的来到了前院,褚神医住在西路的百草居,后园子是谢恒专门命人给收拾出来的药田。自年前褚神医迷上了谢家的地下泉水,关起门来研制了好多成药,还总抓着人来做试验。是以,除了必须留在百草居里伺候褚神医的小厮麦冬和半夏,百草居附近都没人经过,生怕又被看上去试药。 如今药田已经被打理得很有规模,因着韩晴的爱好,所以凡是市面上能找到的药都有种上一点,加上褚神医自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也弄到一些草药种子,这百草居后园的草药何止百种。 韩晴进了院门,麦冬便迎上来,“给三姑娘请安,神医如今在药田里,小的这就去通禀。”韩晴摆摆手,又留了舟遥在茶室等着,示意自己过去即可。与褚神医接触时日长了,发现老头子很有一些古怪之处,有些科学怪人的意思。故此韩晴跟褚神医在一处,很有些没大没小,越是这样,老头子反而越高兴些。 “褚爷爷,您这是要大冷天的下去洗个澡?”韩晴见褚神医裤腿卷得老高,在药田旁的池塘里来回摸索,整个身子都要浸到水里去了。 褚神医抬头看是韩晴,“这池塘里种了好些水生的药材,我今儿发现,水里的药材比土里的长得快些,想翻出个根来瞧瞧。” 韩晴撇了撇嘴儿,这老爷子一天天的简直入了迷了,再怎么研究,难道他还能发现,这地下泉水是她给改造的? 褚神医正好看见韩晴的表情,咧嘴一笑“你这小丫头,不是说喜欢种植,这水塘子里到底如何,要是知道了,不是对养植更有好处么?” “褚爷爷不是说,我家的水跟别处的不同,自然是水里的长得更好些。您研究半天,也不能推广出去,又做什么费这个事。” 褚神医愣在水里,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从水里上来,也不去拔什么根儿了。他起先因为谢恒的请托,又因为对韩晴脉象的好奇,才同意教导小丫头一些医药的知识。 谁知道自从正式授课,他发现不能以寻常教学方式来教导韩晴,这孩子天赋惊人,说一遍的事情立刻就能背诵,别人学几年的东西,她恐怕一年不到就能学完了。若是男孩子,说什么也要收为徒弟,唉。 “褚爷爷,您还是回去换了衣裳吧,虽说您是神医,但如今天气还冷,还是会生病的呀。” “哈哈哈,我知道阿晴是关心我,在你们家住这些日子,即使我身子已经够健康了,还是感觉精神更好一些了。不过,小丫头,我倒是有个问题一直百思不解,先前我给你和太子诊脉,发现你们两个的脉象都异于常人,若说太子是内功高手可以理解,怎么你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也有如此脉象?” 韩晴听罢一惊,原来在医者面前,自己这点小秘密根本隐藏不了嘛。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道“若您肯教我诊脉,我就告诉您。” 褚神医点了点她道“就冲你这记性,那死记硬背的东西我都不够教了,诊脉不算我师门绝学,自然可以教你。” 韩晴咧了咧小嘴“其实是太子教了我天一门的长生诀,我天赋异禀,对这修仙的法门有些天分。” “难怪了,你这丫头的不凡,老夫这些日子已经见识到了,没准儿你以后真的能有大造化,如今我教你一场,也算我的荣幸了。” 说的韩晴还挺不好意思的。“褚爷爷辛苦教我,虽不正式收我为徒,但阿晴心里自然也是把您当做师傅看的。” “哼,小嘴儿还怪甜的。得嘞,老夫去换身衣服,咱们今天讲清热类的药物。”韩晴站起来,回道“是。” 当天晚上,韩晴躺在床上见屋里没了人,闪身进入古镯空间。如今空间南边的空地,已经种植了药材。韩晴得益于这阵子跟着褚神医学习,百草居后园里有的药,都被韩晴移植了进来。如今已经有好些成熟的药材了。 虽说多种植物对空间升级有好处,但是如今空间里的植物种类已经很有规模了,除了那次移植谢家的一些千年古种进来,空间升过一级之外,后来不管种什么,空间都是毫无动静了。 韩晴有上辈子的经验,也不着急,算起来打开空间还不到一年,她已经很满意如今这个规模了。想起上辈子空间升级过三次,前两次都是玉髓液多了一滴,空间面积增大,可第三次隐隐好像比前两次得到了其它的传承,如今再回想,脑子里仿若有层层迷雾般,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韩晴放下杂念,又在灵泉边运行了几个周天,她知道吸收空间灵气化为己用是个极孤独漫长的过程,上辈子练了十几年,也只是身体健康、耳聪目明罢了。若说像楚渊那样,一运化玉髓液便能催动功力做这做那,还是要学会其它的秘诀法门。如今她还在积累阶段,楚渊教她那些武功招式,真是想使也使不出来的。 韩晴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失却了本心,修仙之事本就是看造化的事,贪心只会走上歧路,今生能够重生又得到了珍贵的家人,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第三十六章 诬陷 谢瓒开春第一件事,便是将建在南京府城郊的水泥坊里出产的水泥,源源不断的运到江南各个府县。随运送水泥队伍出发的,是派往各地的监督官员和官兵,官员们有江南总督府派出的属官,江南都指挥使司的武官,以及年都没过完便被皇上匆匆派来的工部的几位郎中和督察院的几位御史。 谢恒带着两个孙子,早早来到南京坐镇,接了几位京中来的官员。商量了如何安排各位监察的官员去地方监工,又特意在众人动身之前,叮嘱了去杭州的佥都御史王廉。王廉走之前已经从王阁老那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这次来主要是为郁伯儒这位杭州知府保驾护航。 江南各地的官员得知今年换了套路的消息,都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往年若是大规模的巩固堤坝预防洪灾,朝廷是只管预拨一些款项,顶多派一两位京官押运银两,再由总督直接派发各个省府,最后落到每个县里自己支配。 去年便听说,由于谢瓒发现了一种叫水泥的建筑材料,皇上竟是一改以前的防灾模式,全由总督贺升、巡抚卫宗闵以及南京知府谢瓒几人集中调度。直接影响了好些人的年都没过好,更导致去年的江南盐商们被大大放血。 浙江布政使孙家角门儿,今儿进进出出了好几拨儿人。孙鸣容长的脸儿一半藏在书房的烛光阴影里,神情晦暗难辨。 书房里其他几人,不仅包括浙江按察使马晖等省级的大官,还有好几位如海宁县知县葛秣辛这样的县官,竟然还有几位如江苏松江府知府毕卉先这样的他省官员。 “年前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几位贵人对大皇孙有些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在江南察觉了什么。我父亲和淮安伯爷的意思,是尽量低调行事,把之前的事情首尾收拾干净,今年的进项从别处挤。”朱阁老嫡亲的二儿子朱子宽,只是个秀才之身,一向负责家中庶业,年前便带着家人以经营产业的名义,在江南逗留了许久。 毕卉先头顶冒着冷汗,先是看了看掩进阴影里的孙鸣,后又看着朱子宽道“不知道阁老大人能不能探查到,是否跟太子殿下遭遇倭寇有关?” 朱子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毕卉先“如今京里都不敢轻举妄动,哪里能再去打草惊蛇。都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只要毕大人确保这边万无一失,咱们这些人才能高枕无忧。” 屋里的官员们都不禁有些冒汗,把自己的脑袋寄托在别人的不出错上,任谁心里也没底啊。毕卉先见众人都看他,只得硬着头皮诺道“请二爷回京转告二位大人,卑职这里保证没有落下把柄。” 朱子宽也知道这事给了毕卉先压力,便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太子都回了京城,也貌似没有留下什么人在探查那倭寇事件。 孙鸣敲了敲桌角“如今各府县,陆续会接收到南京那边儿送来的水泥和银子,随行的官员都是些同我们没有过交情的人,看来修堤筑坝的事情是要配合得好一些了。” “不知道王阁老安在江南的这几位,还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撵走了?”葛秣辛有些着急的问道。 孙鸣抬眼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葛秣辛心说,每次都要领会您老的意图,揣摩得我都长白头发了。只得涎脸笑着道“卑职已经找了盐商黄家做了假账,账中有好些盐商们给郁伯儒行贿的证据,且杭州府治下几个县也安排了人手,准备在修堤的时候做做手脚。” “这次来杭州府的是正四品佥都御史王廉,此人是王阁老家的族亲。还有那工部都水清使司牛郎中,人称老黄牛,此人一向事必躬亲,脾气又倔又硬。你要在这里出事,是想连累大家跟着掉脑袋吗?”朱子宽横了葛秣辛一眼道。 “是,卑职不敢再想着修堤的事情,回去立刻派人把人撤了。不过,是否可以趁着监察御史来,把盐案捅出来?” 马晖看了一眼孙鸣,“这事可利用那牛郎中的口,我自会接着往下运作,就算有那王廉在,量他也不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给郁伯儒脱罪。”马晖阴沉沉的说道。 葛秣辛听到了句准话儿,有些欣喜的应“是。” 月上中天,孙家的角门儿又开开关关了好几回,一拨拨儿人趁着月色,分头回了各自的地方。谢家派出去的几个暗卫重点盯住了葛秣辛,一路随着他回了海宁县。 葛秣辛分别派人出门,全是去往各个县里的一些小吏家里的,暗卫们也搞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只好暗暗把这些小吏的信息给记录下来。只有一路人,竟是在路上乔装改扮了好几回,最后进了扬州黄家的院门。 跟踪的人知道这个线索很是要紧,也顾不得先汇报太傅,只得隐了身形跟着进了黄家。黄家虽然只是盐商,家里也请了不少护院,幸亏跟来的暗卫武功高强,才没有被立刻发现,他藏在黄家家主黄培林书房的屋檐里,正好顺着敞开的窗口往里看。 若说黄培林也是够小心,怕被人偷听把人都支到院子外围看着,书房大敞四开的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可架不住早被盯上了,倒是给偷听的人省了好些麻烦。 “我家大人说,只要您能在监察御史面前捅出来,今年的盐引要多少有多少。”来送信的人把葛秣辛亲手写的手书一并给了黄培林。 黄培林接过了手书,转身似是对着阳光看了看,正好挡住了送信人的视线。暗卫看得很清楚,黄培林急速的把书信换了一张,回头对送信人说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还请您回去带我转告,黄某定不负厚望。” 那送信人满意的点点头,“还是老规矩,请黄爷当着我的面儿,把书信销毁了吧。” 黄培林赶忙拿出明火,把他换的书信一股脑的给烧了。送信人揣着黄培林给的银票,满意的从黄家回了海宁。 暗卫没跟着送信人走,他一动不动的在黄培林的书房外等了几个时辰。半夜,黄培林才回来,不知道在书桌旁按了什么,身后的博古架后边儿露出了个机关,黄培林闪身进去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出来锁上门走了。 暗卫怕打草惊蛇,赶忙离开了黄家,匆匆去南京汇报。 这厢边,各个府县已经开始陆续接待监察官员和水泥银两了。杭州府这里是王廉和牛郎中领着队伍直奔府衙,郁伯儒早便得知消息,郑重请了人进衙。 等奉了茶,几人坐下来,郁伯儒便直接道“杭州府下属有九个县,其中府城附近的城郊水道,我已经禀过了布政司的孙大人,他会负责带人修筑。如今离汛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想和王大人、牛大人每人各领三人,分别去往这九个县,全面开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几人都称极是,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将物资和银两分了十份,其中一份送去了布政司,孙鸣笑脸接待过诸位后,又给几位送了行。转过脸便阴了下来,勉强吩咐了手下拿着水泥和银两立刻去修筑堤坝。 今年防灾的事宜算是架空了几个省的布政使,只看分到他手里的竟是只有杭州府城的份额便知道了,他若是再像往年那般吃下来,一是这点苍蝇腿还不够塞牙缝的,二是若今年真有洪灾,把个杭州府城给淹了,他这官身不保不说,命也便交代了。 孙鸣恨得牙痒痒,仿若吞了苍蝇,只是不得不把这口气给咽了下来,谁让杭州知府是王家的人呢。孙鸣握了握拳头,心里道,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第三十七章 事发 三月初三是韩晴满七岁的生辰,早上吃了长寿面,收过了家里人给的红包和贺礼,因着还在孝期也便没有怎么玩乐。 褚神医刚给裴氏号完脉离去,韩晴正在给祖母洗眼睛,凝霜从外边儿进来禀“夫人那边来了人,说京里使者正在前院儿,是给三姑娘送生辰礼的。” 裴氏道“阿晴陪着你舅母一起见见吧,也好让人给君悦回话儿。”裴氏从小看着楚渊长大,心里并不把他当做外人看待。 “是,祖母,阿晴去去便回。” 韩晴随着凝霜去了外院见客的厅堂,只见崔氏亲自接待的人,原来是太子贴身的护卫石岩。“石哥哥,君悦哥哥竟然派了你亲自来?” 石岩笑道“祝三姑娘芳辰如意、笑口常乐。” 韩晴躲了躲身,又上前接过石岩递过来的礼盒。打开一看,是两个拉口的锦囊,一个里面装了好些圆圆黑黑的种子,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又大又闪的钻石,韩晴立刻笑眯了眼睛,这花心萝卜果然会哄人儿。 “那种子是太子殿下派人出去搜罗的,据说是海外商船上带出来的一种瓜类,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那亮晶晶的金刚石是西域进贡过来的东西,金刚石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手工精细些。”石岩看韩晴很喜欢的样子,便在旁边细细的介绍了一遍。 临了还拿出一封信道“临行前殿下特意嘱咐,让姑娘给回一封信带回去。” 韩晴接过信封,只得道“多谢石哥哥,我明日定是一早把写好的信送来。” 石岩便辞过了崔氏和韩晴,出去了。 崔氏拉过韩晴道“阿晴今天生辰,虽然不能摆宴庆祝,但是舅母下午领你们姐妹出去逛街,想买什么买什么。”韩晴高兴抱着崔氏的胳膊,很是摇晃了一会子。 时进三月,整个江南都在修堤坝,这件事可是近些年里最新鲜的事情了。大街小巷俱是一派的议论纷纷,连韩晴她们去玲珑斋购物时,钱娘子都不禁眉飞色舞的跟她们八卦起来。 韩晴很是不解“钱娘子,我祖父说咱们江南年年都修堤防洪,为何今年倒成了新鲜事了?” “哎呦,几位姑娘有所不知,年年朝廷说给拨款修堤防洪,真正经常维修的,还不是如杭州城这些要塞重镇附近了?那些小县小村里,天高地远的,哪里能真正的修到了?今年不仅整个江南的河道都在修筑,还用了那稀罕的什么水泥,可不是稀奇得不能再稀奇了?” 钱娘子嘴儿巴巴儿的,几句话下来,小姑娘们也算解了惑,几人不禁也高兴,自家父辈们为江南百姓谋到了福祉,家人们也是与有荣焉。心情促进购买欲,连带着又多买了好些东西。把个钱娘子乐得嘴儿都合不拢了。 韩晴到晚上才展开楚渊的信,那游龙走凤的字体极有风骨,前世那身穿龙袍坐在案前批阅奏章的承乾帝,简直要从这信里蹦出来一样。 韩晴稳了稳心神,细细读完了信件,大意便是韩晴备的寿礼他很喜欢,又说没有给他写信很没有良心,其间杂七杂八的叮嘱了一些有的没的,内容很是没有营养。不过念在好歹这是未来皇帝的手书,也不好随意处理,只得仔细收藏起来。 因着白日里被钱娘子说的消息影响,韩晴的心情也很振奋,便决定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跟太子反应反应。从初六的宴请开始,到今天钱娘子的言论,整篇儿写完一回顾,倒是很有告黑状的意思。 最后好歹加了几句,那种子和钻石她极喜欢之类的好话儿,若是看着字数,也不算少了吧。韩晴装好了信,又把种子种进了空间,很是期待以后长出来的植物是个什么。 第二日,石岩取了信,又带着崔氏给备的南边儿的特产,匆匆返京。 四月梅雨连连,坐镇南京的几位大人,每日都能收到各地传回来的施工进度,除开有的地方不会使用水泥,造成了许多技术上的浪费外,用水泥修筑的堤坝,多数反馈都是很好。 谢恒几人自然早早收到了暗卫的消息,又派出好些人盯住了盐商黄家,想必朱阁老一派今年无法在灾银上使坏,必然要从盐商上动手脚了。 这一日,依然是细雨霏霏的天气,牛郎中如往常一样,披戴着蓑笠,站在堤坝旁监工。跟在身边儿的县令和小吏们苦不堪言,心说,往年发钱都想不到我们这偏僻地界儿,今年这位京里的五品官儿老爷子,不在京里享福,跑我们这儿立岗一样,还不如想不起来我们呢。 忽听一声女子的哀嚎,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脸上挂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牛郎中面前,扑通一下狠狠跪在了地上,大喊“民女有冤情。” 牛郎中一直在工部里勤勤恳恳,很少见到这种拦路伸冤的情景,倒是把老头儿吓了一跳。旁边有官兵要上前扯开这少女,可虽然雨不大,但少女一身狼狈,身形凸显,还是有不少人不好意思上前拉扯。 少女钻了空子,一下子窜到牛郎中脚下,拽着老头儿的衣角,哭得肝肠寸断,大有要哭死在这的意思。牛郎中为人耿直,看不得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于是便带了这少女去了县衙,询问其原委。 少女自称姓郭,家中是在扬州城里排不上名次的小盐商,并不能直接从盐官手里买到盐引,只能依托于那些大盐商家。今年商会里来人说,想要再继续做生意,不仅要给银子,还要进献女人,指名说上边看上了这位郭姑娘,整个郭家都陷入愁云之中。 “哦?不知这上边说的是谁?”牛郎中皱眉问道。 “是杭州知府郁大人!”少女恨恨说道,“这位大人据说有极强的京中后台,在江南手伸的极长,不仅一手把持着盐官镇,还与盐运使司的官吏沆瀣一气,江南的盐商都要向他行贿!”少女呜呜哭着说道。 “去年秋天这位大人带人四处不知道找谁,曾经在扬州的港口见到了小女子,今年便要我家人交出我去。父母疼爱我,不肯就范,却是被这郁大人一气之下给放火灭了门!小女子在父母的拼死护卫下逃了出来,危机关头我父亲还给了我一本账册,说是里面有郁家贪腐的证据,让我去京城告状报仇。” “真有证据,拿来我看。”牛郎中半信半疑道。他与郁伯儒接触不多,但观之言行,看着是个坦荡之人啊。 “大人,小女子如今孤身一人,只听说江南来了京城里的大官,才来求助,可若是您跟那郁大人是一伙儿的,我又如何信任大人?” “老夫是从京里来的,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与郁大人也只几面之缘,虽然不司这刑名案件,但是也不会枉顾冤情。若你说的属实,又证据确凿,我必帮你伸冤到底。” 那少女似是信了牛郎中的话,背过身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本账册。牛郎中接过账册一看,里面涉及众多官员和商户,来往银钱数目庞大,令人咋舌。 他见少女言之凿凿,又手握证据,也不由觉得郁伯儒是个人面兽心的贪官。于是派人安置了少女,又让她自己保管好账册。他自己转头去给京中的老友写信,这位老友正好便是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还没等信封好送出去,门外便有小吏来禀“浙江按察使马大人带人来巡视,大人是否现在接待?” 第三十八章 洪灾 这位马大人正好主管这件事情,牛郎中隐隐觉得马晖来的很巧。但他官位品级不如马晖高,怎样都是要出门接一接的。 牛郎中迎了马晖入县衙,两人客套寒暄了几句,马晖便直接问道“牛大人,刚才来时便听知县说,有位女子拦路喊冤,不知是何冤情?” 牛郎中不想事情这么快就被马晖知道了,也不好隐瞒,只得转述了经过。马晖听后气愤不已,立刻命人传令去收押郁伯儒。 转头又对牛郎中道“牛大人,您本是京中派来督查水利的,如今既然此事被我撞个正着,我便接手此事吧。您也好一心将水利之事做完,我把那证人证物带回去,请您相信我马晖,必不会因那郁伯儒是我的下属而包庇他。” 牛郎中很是为难,今天这事情走马灯一样,发生的太凑巧,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反而不敢立下判断,可形势却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主要是他不在其位,也不能越俎代庖。 于是也只好道“我自是相信马大人,不管怎样,这件事被老夫碰上,我还是要上报朝廷并通知总督及巡抚大人的。” “这是自然,本来我是带人巡视堤坝进度,可如今竟是发生如此冤案,请恕马某不能久留了,待您办完这边的事,马某在杭州城给您洗尘。”两人各自寒暄,马晖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那郭姓少女启程了。 牛郎中看着这匆匆离去的人马,有些忧心,立刻给南京的几位大人去了信件,这江南水深是众人皆知,看来自己是被当作伐子利用了。老爷子摇摇头,也只好再写了折子给朝廷,又重新写了信给自己的老友,一并派人送回了京城。 马晖知道牛郎中心里必定起疑,肯定要向四处告知此事。现在要打的就是时间差,若是迅速把郁伯儒定罪了,到时就算皇上想要给他脱罪也难。 兵贵神速,那早早安排好的人,已经前往郁伯儒所在的县,准备收押他。谁知道,郁伯儒这边一早获悉了对手的动向,也是早早编了个故事,假借水泥数量不够的问题,提早一步启程去了南京府。 捉拿他的人扑了一个空,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去给马晖传信。 这边王廉也得到了消息,把手里事情交给了属下去做,动身前往杭州。 几路人马齐齐行动起来,在四月江南的纷纷细雨中,纵横交错而行,连官道驿站都莫名紧张了几分。 马晖带着人证物证回到杭州,连带着把郁伯儒去了南京府的消息一起告诉了孙鸣。孙鸣大怒不已,几人均怀疑身边出了内鬼,但此时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何况郁伯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鸣让马晖带人立刻去包围郁府,并签署了搜查令,只要进了郁家,随便在里面搜查出些赃款赃物,这件事也便算是办成了。马晖连口茶都没喝,即刻带人出门。 正走在半路,便见王廉带着几位督察院的官员与他们狭路相逢,马晖心里咯噔一下。“马大人,听说郁知府牵扯了一桩大案,我正打算带人查封郁府。” 马晖心说,啊呸,谁不知道你跟他是一伙儿的。“王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在县里修堤,如何得知郁知府的事情?” 王廉看马晖脸色不好,心里乐开了花儿,面上却很沉重“是牛郎中告诉我的,我即刻召集了几位督察院的同僚来杭州,便是为了调查此事。” 马晖见王廉身后都是京城督察院来的人,也不敢再按照原定计划去实行。两方互相牵制,竟是只封了郁府的门,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倒是没能直接被硬塞了赃款赃物进来。 “三妹妹,现在杭州城都在传,郁家被牵扯到了贪腐案里,现在被官兵围了个严实,也不知道郁家姐姐们怎么样了。”宛若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在杭州城里传开了。 韩晴拍了拍宛若的手安慰道“事情必定会水落石出的,这次有祖父他们提前筹谋,那些坏人是不可能得逞的。” 宛若正心焦,也没有在意韩晴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是苦了留在杭州的郁家伯母和姐姐们,被围困的滋味肯定不好过。” “是呀,郁家留在家里的都是妇孺,那郁文翰过了年虚岁才5岁呢。”韩晴也不由跟着发愁。 噗嗤一声笑,两人抬头往门口看,只见宛然笑着走进来“你个小人儿,也只7岁,还担忧那郁文翰年纪小。” 韩晴脸上一红“大姐姐又笑话我,那郁文翰过年时候来咱家,还抱着郁大奶奶哭鼻子呢,看着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哪里能跟我比。” “好好好,阿晴既懂事又聪慧,可不是那哭鼻子的奶娃娃能比的。”宛然看了看两个妹妹,又安慰道“娘跟我说了,郁家如今虽然被围,但是围住他们的是督察院的王廉大人,王大人是王阁老的族亲,自然是不会给他们苦吃的。等到郁大人洗清了罪名,便好了。” “原来如此,还是祖父他们老谋深算啊。”宛若拍手笑道。听了宛若的话,宛然不禁笑着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韩晴也深以为然,这辈子事情提前有所准备,果然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再没有比谢恒更靠谱的祖父啦。 不管韩晴她们这些内宅的小女儿们在谈论些什么,这件案子便以郁伯儒被收押进总督府,以及王廉派人围住了杭州郁府,被暂时搁置了。 江南进入五月,突然暴雨不断,几天之间水位不断上升,洪水便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 虽然今年用水泥修了堤坝,抗洪的能力大大提升了,但是架不住有的地方还是没能顾及到,洪水找到脆弱的突破口,立时便将桑田变了沧海。 还好今年这些薄弱的偏僻地方,提前都疏散了居民,虽然是几十年最大的洪灾,伤亡却比往年还低些。这对江南诸官来说,便是一个大大的功绩了。 南京城,江南总督府内。 “据悉南边各地都遭遇了大洪灾。往年咱们江南三省是重灾区,可是今年被冲毁的地方却最少,死亡人数也是最少了。”虽然知道大灾面前要低调一些,可是贺升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书房内的二人说道。 “只要等洪水退去,江南做好接收难民和灾后重建的事情,这关便算过去了。”江南巡抚卫宗闵亦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像他这样,能走到一方大员的位置上,再想动一动简直难上加难,如今这么大的功绩摆在这里,眼看着贺升便会入阁拜相了,接替贺升的位置,自己当是不二之选。 “还要感谢二位大人对谢家的信任,才能如此顺利的推行水泥,并实施了这些有违常规的政令。谢瓒在这里拜谢二位大人。” “谢贤侄何必如此多礼。”贺升亲自扶住谢瓒的胳膊,“想当年,我与太傅大人是何等的交情,你又何须跟我们客气。再说这水泥一事利国利民,又是太子殿下亲自叮嘱的,如今效果如此之大,虽然大家都没想到,但我们终究是为江南百姓做成一桩好事啊。” 谢瓒知道,洪水之前,整个大齐都在对江南闹哄哄的推行水泥表示怀疑,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贺升和卫宗闵是为他顶了很大压力的。如今事情做成,几人都是大大松了口气,他心中也很感念二人的信任之情。 三人共同做成如此大事,都不免有些激动,又因这事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日后三人在从政之路上也不免都记着在江南共事的情意,此为后话了。 “二位大人,眼下还有一件事,便是杭州知府郁伯儒,太子殿下传了密令给我,说是要以赈灾之名,到时路过江南,将此案了结。” “有太子殿下震慑着,想必事情会很顺利。可是想着去年太子在江南失踪,我这心肝儿还是有些颤啊。”卫宗闵不免开起了玩笑。 “想必我父亲这回,定是会眼睛不错的看着殿下的。”谢瓒也玩笑道。 几人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九章 韩家 三月上旬,东宫书房。 赵福安见门口小太监探了探头,便出门去问,回来向楚渊禀报道,“殿下,石护卫从杭州回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楚渊正在写关于江南人事变动的折子。景和帝楚旭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没有什么父子相疑的戏码,他将楚渊自小便带在身边处理政事,如今朝廷许多政令,楚渊都会提供自己的意见。 听说石岩回来了,写完最后一笔,道“宣。”赵福安立刻称是,转身出去把石岩带进了书房。 “请殿下安。” “起来回话。” 石岩站起身道,“属下先去了南京,见过几位大人。如今整个江南正在用水泥修堤。谢太傅说海宁知县与盐商黄家有些问题,正派人盯着,这是几位大人给您写的信。”说完把手里的信件交给了楚渊。 楚渊扬了扬眉,没立刻拆信,看着石岩也不说话。 石岩被看得有些个小心虚,本想着逗一逗太子殿下,没想到仍是败在太子淫威之下,还是自己道行太浅。石岩摸了摸鼻子,只得接着道,“属下赶在三月三当日给三姑娘送了贺礼,三姑娘亲手拆的礼盒,瞧着很是喜欢那种子和金刚石。还特意给您回了封信。” 楚渊接过韩晴的信,一脸不耐烦的把石岩撵了出去。石岩心说,要不是我再三嘱咐,三姑娘都不乐意给您回信,下回定不帮您忙活了! 楚渊先看了韩晴的回信,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却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已经隐有风骨了。再细读内容,瞧瞧这满篇儿的黑状,连谁家的几姑娘的原话儿都给抄上了,可见当时气得不轻。最后才写喜欢那礼物的话儿,统共没有三句,怎么瞧着都是敷衍。 楚渊抿嘴笑了笑,有些高兴韩晴不跟他见外,有委屈乐意找他告状。美了一会儿,又眉头一皱,没想到朱家和孙家已经张狂成这样了,那几家背后侮辱韩晴的人,已经默默登上了爱记仇的皇太子的小本本。 看完来自江南的其它几封信,楚渊起身去了御书房。 景和帝正在书房办公,身边儿伺候着的是大内第一总管太监高德禄。 “渊儿可是有要事?” “儿臣有几条关于江南要员的人事变动的建议。”楚渊把折子交给了父亲,又道“先前儿臣遭遇倭寇中毒箭的事情,我的人潜伏在江南查了又查,发现好些船员都被松江知府灭了口,如今证据不足,恐怕已拿不到这些人的把柄了。” “哼,才生了一个儿子,就敢害我儿的性命,如此觊觎我大齐的江山,其心可诛。”楚渊从江南回来,便将遇倭寇中毒箭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父子俩已经暗查了多时。如今因着拿不到朱阁老和淮安伯一系的证据,只能隐忍下来。 “若是预料的不差的话,这次可由杭州知府一事做引子,好好整顿一下江南的官场,先把这些人从机要的位置上调走再说。”依据谢家提供的蛛丝马迹,正好可在上面做些文章。 “正该如此,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最好做得自然些。这么说你今年还要再去一趟江南?”楚旭微微皱眉看着儿子。 “父亲放心,儿子不是跟您说了,我在江南有奇遇,功力已臻化境,轻易不会出事的。” “正是因为让你练了修仙神功,为父真是又庆幸又担忧。庆幸你身体好本事大,遇事能自我保护。可担忧却是因为,你那师傅都说你是有仙缘的人,怕是出门总会遇到那些离奇的事情。做父母的哪里有不担心的。” “父亲要相信儿子总会遇难成祥才是。再说多来几次奇遇,儿子可就直接成仙了,父亲放心吧,成仙可没那么容易的。”不谈公事时候,两人就像寻常父子一样相处,这种亲密无间的父子亲情,在皇家关系中极是难得。 楚旭被儿子逗笑“好了,再怎样,这次为父也是要多多给你派人保护的。总要提防那些脑子犯糊涂的人。” “父亲说怎样,儿子照做就是。”把个楚旭哄得哈哈大笑。 进入五月里,随着南方连绵不断的大雨,御书房便又开始繁忙了起来。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看,往年重灾区的江南三省,今年出奇的损失最小。七月初,楚渊已经开始复查赈灾的银两物资,顺便准备路过江南把郁伯儒的案子给了结了。 父子二人商讨完政事,楚旭便道“连日里南方的水灾忙得不行,咱们爷俩儿也许久没去看你皇祖母了,不如现在便去,还能在你祖母那混顿午饭。”高德禄听到皇上如此说,立刻极有眼色的派人前去慈宁宫通禀。 慈宁宫。 有小宫女得到乾清宫的高公公的传话儿,不敢怠慢,立刻去回禀了慈宁宫的管事姑姑廖姑姑。廖姑姑跟在皇太后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如今陪着太后说话儿的荣国公夫人乔氏,是太后的手帕交,于是也不避讳,便直接禀告了皇上和太子要来慈宁宫的消息。 太后刘氏看了乔氏一眼,乔氏眼里明显闪烁着希冀的神色。 话说荣国公府是开国四国公之一,当年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以军功起家,与楚氏皇族是过命的交情。自开国延绵至今,乃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如今家中子嗣兴旺,但为求楚氏皇族信任,早就不掌兵权了,子嗣们大多都是走荫恩的路子。勋贵世家没有兵权,只靠皇族荣养,几代下来,虽有荣宠,却养出了许多纨绔子弟。 且说这一代荣国公府,靠着荣国公夫人乔氏与太后的闺蜜关系,在京城里还是有些脸面分量的。但是自家的底细自己最知道,乔氏也是为荣国公府下一代的继承人,操碎了心。 若问这一位荣国公世子是谁,便是韩晴那位便宜爹,韩蒙是也。今天乔氏来宫中寻太后,其中也是为了世子韩蒙闹出来的事情。 原是因为荣国公韩泰一共生了四个儿子,老大老二皆为乔氏所出,这四个儿子都是没有大出息的人,但是尤以世子爷最是纨绔。为了扶持儿子,荣国公给四个儿子都是娶了能耐的媳妇儿,便是因着儿媳妇太能耐了,家里却徒生好些事端。 乔氏的几个儿媳妇每日里跟打擂台一般,尤其大儿媳和二儿媳两人掐得乌眼鸡一样。去年二媳妇的娘家淮安伯府,嫡亲的侄女儿生了大皇孙,孙氏在韩府简直要横着走了。大有要把出自益成伯府的大媳妇蒋氏,从管家主妇位置上踢下来的意思。 蒋氏心里一口气咽不下,一心想要弄出来一个闺女,也送去宫里生个儿子出来。可是今年年初,韩蒙的妾郦氏却生了九少爷韩榆,没错,就是九少爷,韩家国公府一系,一共生了九位少爷,竟是一个姑娘都没生出来。 蒋氏彻底绝望,跟世子爷三天两天的找不痛快。这位世子爷平日走狗斗鸡逛青楼,很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如今妻子跟他要闺女,他年纪愈长,也是力有不逮了好吗,好不容易让郦氏怀了一个,生下来还是个带把的。他也很无奈啊。 亏得身边有常随提醒,说是世子爷您倒是生出来过一位姑娘的,给撂在大安县置办的外宅里,好些年没去看过了,您还记得吧。韩蒙一拍大腿,可不是还有过这么一个外宅,当年要知道自己缺闺女,早便接回来养了。 于是将有个女儿的事告诉了蒋氏,蒋氏本待发火,但念在实在没处弄姑娘,这可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一样,便也不与韩蒙计较了。夫妻俩匆匆派人去大安县接,可是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两人寝食难安。 听那大安知县何尤说,这位韩姑娘年前便被谢太傅家认回去了。谢太傅家的三姑娘,今年过年时,也是在权贵圈子里小小的火过一把的人物,全因着太子殿下从江南回来,总是挂在嘴边儿,瞧着是极宠爱。 两夫妻不敢得罪谢太傅。若是让太傅知道,是韩蒙对自己失踪多年的姑娘始乱终弃,年纪轻轻的送了性命,那还不来京城跟他拼命。韩蒙便彻底歇了认回闺女的心思。 第四十章 相求 无巧不巧,如今江南的盐商们大多被卷入了郁伯儒的贪腐案中,扬州顾家自然也不例外,因着病急乱投医,便派人来了大安县,想走走荣国公府的路子。 打听到了陈嬷嬷那里,才知道多年前送出去的姑娘已经死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家当瘦马养的姑娘,竟是谢太傅的嫡女。 顾家来人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谢太傅会不会报复顾家?几人一合计,自家当年也不知道从人贩子手里买的是谢家姑娘,况且好吃好穿的供养了十几年,也没把她嫁给老头子糟蹋,反而给了不少嫁妆,嫁给了年貌相当的荣国公世子。 要说有罪,那也是人贩子犯了罪,再加上荣国公世子始乱终弃,关顾家什么事儿。这几个人觉着这件事有可能掐到了荣国公世子的把柄,于是立刻赶去了京城。 与韩蒙一接触,发现韩蒙确实不敢把这事公之于众。两方一来二去开始拉起大锯来。荣国公韩泰自来就派人没事便盯着些儿子,那人发觉世子与江南的盐商乍然来往频繁,很是可疑,立刻便报告了国公爷。 韩泰把韩蒙叫到书房,连唬带吓,终于知道事情始末。韩泰听后大怒,本以为大儿子只是成事不足,虽平日好色贪玩也不至于惹出大祸,谁知道养个外室,也能默默给自家树个大仇。 谢太傅家是何等世家,那家族的历史比之皇族都要源远显赫。如今这事还叫盐商给握住了把柄,简直分分钟便要把自家送入火坑儿的节奏。 韩泰把韩蒙一顿胖揍关了起来,回了内院与妻子乔氏商量对策,为今之计只有早早把事情过了明路,才不至于被人要挟,成日里如鲠在喉。老夫妻二人商量了一宿,还是决定走皇太后的路子。 这不,乔氏一早递了请安的折子,见了太后刘氏便把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跪求太后从中说和。刘氏和她身边的魏嬷嬷听后都不禁啧啧称奇,这事情巧成这样,堪比话本子了,没想到这位三姑娘不仅找到了显赫的外家,还不到一年功夫,又连父系都冒了出来,竟还是勋贵里的四大公府之一。 要是这三姑娘的父母是正常嫁娶的,她从小不知道要多么金尊玉贵的养大。可偏偏造化弄人,这孩子七岁前却被丢弃在大安县里,娘亲还早早去世了。 太后把好友扶起来,只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自然不能看着好友家被谢家恨上。两人商量一番,谢家确实不是轻易能惹的,刘氏又极感念谢太傅当年对他们孤儿寡母的辅佐之情,于是便要韩家把姿态放到最低,再去求皇上太子做那和事佬,乔氏连连应是。 二人正说着,廖姑姑便来禀,说皇上和太子要来。待父子二人进了慈宁宫,才知道乔氏也在,乔氏经常来宫中陪太后,这种情形也常见。楚旭还问候了老人家的身体。 结果今儿乔氏却对皇上见了大礼不说,且叫起也没起来,把个父子二人弄个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才给叫起来。 太后在一旁对皇上说道,“你乔姨母今天有事相求。”接着把这其中曲折娓娓道来。太后没事儿就好些八卦,如今叙述起来还不免添油加醋的,简直要说成一段传奇。 好不容易讲完故事,刘氏喝了口茶道,“如今谢家还不知情,可到底那三姑娘是姓韩的。就看在你乔姨母的份上,咱们就帮着说和说和吧。” 楚渊听后有些不高兴,原来是韩蒙这个无良的纨绔,害的阿晴母亲早逝,小小年纪吃了好多苦,如今还要被人侮辱为没爹的野种。 楚旭也很为难,他心里自然是更亲近自己的老师谢太傅,如今要他来说和,很有些强迫师父的意思。 太后见二人面上都不好看,又劝道,“如今韩姑娘还小怎样都好办,若长大后到嫁人的时候,到底还是有父族要体面些,何况荣国公府还是勋贵世家,又只有她一个姑娘,她的身份自然尊贵无比。” 楚旭不想驳母亲的意,也觉得若是真为韩姑娘好,两家也不宜结仇。但是自己去说,还是有为难谢家的意思,于是便把目光转向儿子。 楚渊看到父亲递过来的眼神儿,明显是要他担这个黑锅,那怎么成,阿晴万一把我怨上,不理我了怎办。楚渊当作没看见,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儿。 楚旭瞪大眼睛,臭小子,竟然这么不仗义!随后又无奈的看向太后。太后瞧了瞧儿子孙子之间打的眉眼官司,再瞅瞅乔氏一脸惨白,叹口气道,“我早说想出门走走,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儿可愿意陪我下趟江南?” 屋里众人都是一惊,乔氏险些要掉下泪来。楚旭忙道“母亲想要出门,何时不行?如今江南大雨,正闹洪灾呢。这事还是交给渊儿去办,今天来母亲这里,也正要告诉您,渊儿要去南边儿赈灾。” 太后本来只是闹一闹,可一听宝贝孙子要出发去江南,立时不干了。“渊儿又要去江南?去年差点儿丢了性命,我不准!要去你去!” 楚旭也是无奈,“赈灾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我亲自去做,再说今年洪灾虽然大,但江南三省防洪做的好,淹得不厉害。渊儿去也是代表了朝廷的一种姿态而已。” 太后听说江南被淹得不严重,又看着孙子一脸坚定不移的样子,“既然不严重,那我便陪着渊儿去一趟。” 楚旭本来看出刘氏一开始只是嘴上说说,并没真正想要亲自去的意思。可是这会儿听说孙子要出门,老太太惯孩子惯的没边儿,看来这要出门儿的心思,倒是给勾起来了。 正当楚旭无奈想要再劝时,楚渊却道“父亲,不如您和祖母这次都去一趟江南吧,您只当南巡了解民生,祖母只当散心游玩了。” “胡闹,南巡岂能如此仓促,要准备多少事情,朝政又岂是能耽误的?”楚旭不明白儿子跟着搅什么乱,这不是助长老太太的气势么。 楚渊却想着,近几年父亲和祖母身体都不太好,那谢府住着位神医不说,水土也很神奇,若是能趁此机会调养一下两位的身体,可谓两全其美,再说若真把荣国公府所求的事撂倒他身上,他压力也很大好吗。 越想越觉得可行“父亲难道不担心祖母的身体吗,祖母近几年眼神也不好了许多。您知道谢府的师祖母吧,多年的眼疾,回了江南住了些日子,渐渐都能视物了。如今江南的神医也住在谢府,儿子担忧您二位的身体多时,如今正是个机会。” 一番话下来,皇上和太后都是一愣,自是感动楚渊的拳拳之心,两人对看一眼,这说辞却是让人无法拒绝。楚旭自然担忧母亲的身体,刘氏则更担忧儿子的健康,楚家人短命,有这样的机会,皇上怎能错过。 于是几人竟是十分仓促的决定了下月南巡的行程,把乔氏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虽说知道不是为了自家的事情,但是结果却是十分有利于韩家的。有太后和皇上两尊大佛,谢家如何都会给这个面子。 皇上要南巡,也只告诉了内阁的诸位阁老们,自然有好些人站出来反对,不过最终也没有阻止得了。于是该准备的去准备,该待着的还在家待着。 “朕此次南巡是带着赈灾的物资一起走,太后皇后太子都随行,一些不必要的仪仗都从简,要杜绝一切铺张浪费,只要护卫足够就是了。一路也不游玩,只赶路到杭州,便住在谢太傅家里。另外除了吏部崔阁老跟着,诸位全都留守京城,主持京中政事,要紧的折子每日快马送给朕便是。” 其实内阁的制度,本就让皇上的工作相对轻省许多,楚旭之所以如此辛苦忙碌,大多数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要是皇上真不在京中,朝廷确实也不至于就不运作了。 楚旭接着道“这次出门主要是为太后寻那江南神医,还有就是去谢家做客,同行的还有荣国公府家里的几个人。” 皇上最后这一补充,朱阁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还以为自己和孙家联手在江南布局的事情暴露了,可是皇上领着太后和皇后,唯一跟着的阁臣还是谢家的骨肉亲戚,连南京都不停直接住在谢家,怎么都看着是去串门子的。 众人心中都不由咋舌,看来这谢家得罪不得。皇家一家子人,不为了朝政、不为了游玩,赶着灾年兴师动众、千里迢迢的去谢家做客,这可不是一般的体面。 第四十一章 南巡 韩晴这些日子有些不开心,因为她开始换牙了。虽说哥哥们不在家,姐姐们都体贴得不行,并没有那种被小朋友笑话的烦恼。但再经历一遍说话都露风的心路历程,那种莫名的忧郁,没人能懂! 每每她露出小豁牙儿,上至祖母下至扫院子的婆子,人人都是一脸欣慰的神态是怎么回事!褚神医还长舒口气,说是瞧见她会换牙就放心了,好似怕她长成个小怪物一样。 于是韩晴最近喜欢板着小脸儿做高冷状,轻易不会露齿而笑啦。只没事便待在灵犀院的小厨房里,研究起吃吃喝喝。原是自从把楚渊送的种子种出来,发现是木瓜以后,韩晴对那药食同源的食材产生了些兴趣,揪着褚神医要来好多食疗的方子。 这一日,韩晴亲自拎了一个黄花梨食盒,后边桃花几个丫鬟,分别提着好些食盒跟着,一行人穿过游廊往瑞臻堂去。随着连日的大雨渐歇,谢家大宅里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绿意,被洗刷过的枝叶,绿得仿若能滴出水来,边走还能边闻见阵阵青翠芬芳。 “阿晴今天又做了新鲜玩意儿,请祖母和舅母品尝。”进了瑞臻堂,与裴氏和崔氏见过礼,韩晴抿着嘴儿端着娇矜的贵女范儿,再不做那傻白甜的卖萌状了。 裴氏和崔氏瞧着她好笑,也不点破,皆把目光调向了食盒。白鹿上前揭开了食盒盖子,露出两只暗刻茶花纹白釉高足瓷盅,又分别将两个瓷盅端到裴氏和崔氏面前。 二人揭开盅盖儿,一股沁人心脾的花果香扑鼻而来。崔氏瞧着玛瑙般晶莹剔透的食物,不由赞道“阿晴如今越发能耐了,瞧瞧这剔透的色泽,这清香的味道,还有这凝固的效果,在大热天里,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是果冻,全靠麒麟菜炼制的琼脂来结冻,里面用了玫瑰汁、樱桃果肉、再加上冰糖和蜂蜜,熬过的热汁只稍微冰镇一下,便成了这种效果啦。” 两人用小汤匙舀着吃了一口,满口生香不说,冰凉润滑的口感,一下子便暑气全消,都不由啧啧称奇。 “阿晴最近做的汤汤水水,我吃完竟觉着身子骨更舒泰了一些,可见跟着褚神医要的食疗方子很是有效。”裴氏吃了两口,想着这是小孙女儿的孝敬,心里别提多么熨帖。 “何止是身子强健,儿媳竟觉着近日皮肤都白嫩了许多。”崔氏本来貌美,不过她近日确实觉着肌肤细滑很多。 “哪里有那么神奇,还是因为祖母和舅母疼爱阿晴,心里的作用罢了。”韩晴眯着眼睛抿着嘴儿笑,她给家人用的是空间里的产物,自然效用非同一般。 “这果冻我做了许多,姐姐们下了学就能吃到了,可惜祖父和哥哥们还在南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韩晴好几个月没见祖父和哥哥们,心里已经很是想念了。 “正好你祖父来了信,说是要跟着南巡的队伍一起回杭州呢。”裴氏笑着说道。 “南巡的队伍?”韩晴有些惊讶的问。 “这消息我们也是刚刚得知,皇上不知为何决定南巡,如今已经快走到南京了,说是要直接住在咱们家,这不正和你祖母商量着,如何招待皇家一行人呢。”崔氏解释道。 韩晴听得此消息,也顾不上那漏风的小牙了,小嘴儿不由惊讶得大张,把个裴氏和崔氏逗得不行。韩晴记得上辈子景和帝是从来没有南巡过的,因着这位皇帝十分自律,从不做劳民伤财的事情,比之那后世某位喜爱南巡的皇帝来说,低调至极。 她猜测,可能是自己这辈子的改变,无意中产生了蝴蝶效应,以至于连皇上的动态都给影响了。也不知道这改变到底是好是坏,于是只得安慰自己去随遇而安了。 顺着南巡的话题,裴氏和崔氏又聊回了先前被打断的待客安排上,韩晴便适时告辞,去等姐姐们下课了。 再说南巡的队伍,到底是皇上出巡,虽然说了一切从简,但光是要带的日常穿用,便把高德禄忙得不行。禁军统领罗焕干脆就宿在军营里,直到七月末直接跟着南巡队伍出发,也没回一趟家。 进了八月,南边不再下雨,日日艳阳高照,好些地方也都退了洪,露出了润泽肥沃的土地。逃难的人返回了故乡,重新开垦良田。由于江南三省死伤较少,所以灾后重建的氛围并不伤感,反而有些如火如荼的热情。 南巡队伍一路瞧着这繁荣的景象到了南京,皇上心情大好,在御船上设宴款待了南京城的诸位高官。江南总督贺升早奉皇命,将扬州黄家抄了家,在黄培林的书房里搜到了许多物证。又去海宁把葛秣辛给押解到了南京。 贺升将物证在宴后一并交给了景和帝,“皇上,从黄培林处搜到的证据,全是与海宁知县葛秣辛往来的,看来其它官员都很小心谨慎,要不是黄培林私藏了葛秣辛的信件,恐怕是连葛秣辛的把柄都抓不着。” “有关郁伯儒被诬陷一案,黄培林可是招了?”景和帝看着信件问道。 “因为发现了葛秣辛的信件,所以黄培林也无法抵赖,只道是葛秣辛觊觎杭州知府的位置,才让他找人诬陷郁伯儒。”贺升无奈道。 “看来想抓住其它人的小辫子是不可能了。”楚渊低声接道。他如今极厌恶朱阁老和淮安伯一系,恨不得此次便能将这些江南的跗骨之蛆给清除了,可惜事与愿违。 “渊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也只能先铲除了葛秣辛,再趁着年末考评和官员调度,将这些露出来的人安排到别处去了。”景和帝言下之意是要徐徐图之了。如今屋里都算是他的心腹股肱,所以他也没有掩藏自己的态度。 船只停泊在南京的港口一日,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前往杭州,随行的又添上了谢恒及两个孙子,一直被关押在总督府的郁伯儒,还另外押解了葛秣辛和黄培林。 昨天皇上宴请江南官员,荣国公府的几位并没有参加,等到船队开拔,谢恒才知道原来此次南巡,皇上除了带着自己的亲家吏部尚书崔文理,还带上了荣国公府一家。 “皇上这次住在老臣家,可是连着崔大人和荣国公府一家,都住进来?”谢恒直接问楚旭。 楚旭被问得脸色有些涨红,“我想着老师与崔大人是姻亲,正赶上顺便要整顿江南人事,便将崔大人带上了。” 见皇上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谢恒更是疑惑得看着楚旭。楚旭不敢再扯其它,只得一五一十把荣国公府的请求说给了老师听。 谢恒知道了害自己女儿的另一个祸首是韩蒙,简直想要立时把他抓来揍上一顿。楚旭见老师如此生气,额头不免有些冒汗。 如今这个舱房里只有他二人,楚旭也不怕丢人,赶忙推卸责任道“老师,徒儿本来不想管荣国公府这闲事,可太后却一心想做这和事佬,非得跟着来江南,徒儿实在不忍驳了母亲的意思。” 谢恒瞪了一眼楚旭“皇上可是一推二六五,老臣还能去与太后理论不成。”再看楚旭笑得有些谄媚,很是不能忍“皇上对老臣的爱戴,老臣心里都知道,您也不必做这个样子,叫谁瞧去了可如何是好。” 楚旭忙道“您可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对您当做父亲一般看待,谁敢有什么意见呢。” 谢恒被皇上迷魂汤灌了不少,哼了一声,复又叹了口气“如今连太后都亲自来了,老臣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只一点不能变,我家阿晴可是要一直住在谢府的,将来婚嫁也要全凭我做主,他荣国公府也不能有任何意见。如若不同意,我家阿晴可是坚决不认他韩家的。” “他韩家有自知之明,只求得是老师家不跟他们计较罢了,至于您的孙女儿,自然是您说的算啦。”楚旭见老师终于松了口,也是大大舒了口气,心说老娘诶,为了您的手帕交,您儿子差点儿把师父给得罪了。 第四十二章 做客 裴氏和崔氏一早便按品大妆打扮起来,谢府的三个姑娘也穿戴得格外隆重。吃罢早饭,便请了褚神医一起,去了外院待客的厅堂里坐等。 外院儿门房儿今日特别紧张,一会儿一出门探听消息。太夫人裴氏正待端起茶碗喝茶,焦尾匆匆来禀“老太太,皇上的御驾快到家门口了。” 裴氏放下茶碗,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裳的褶皱,屋内众人都纷纷跟着起身,“褚神医,请随老身一起去接一接圣驾吧。” “太夫人客气了。”褚神医也整了整衣冠,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便静静的跟随太夫人出了门,门房儿早就大开了正门,谢家门前的街道也早便封了街,两边列队站着官兵,到是没有什么瞧热闹的人。 皇帝一行人没用什么銮驾,只坐了提前备好的马车,车队缓缓行来,最后停在了谢宅门外。率先下车的是太子楚渊和谢府两位公子。几个少年又各自去扶了几位贵人和长辈下了车。 “老身裴氏领全家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待裴氏行大礼,双手便被景和帝给扶住了。 “师母别来无恙?不必行如此大礼。”说罢又看向跪下行礼的谢家众人道“都快起身吧,朕携着家眷来做客,倒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韩晴随着舅母姐姐们行完礼,又跟着起身而立,微微垂头听着景和帝温柔的问候,好感度立马刷了上来。上辈子她进宫时,已经是楚渊做了承乾帝了,这位上辈子的公爹可是无缘一见的。 如今听他态度温柔,话语又很谦和,韩晴不由好奇的抬眼瞄了一眼。正对上了景和帝一双含笑的眼睛! “哎呦呦,这便是阿晴吧,果然生得如那天上的小仙女儿一般!快叫师伯抱一抱。”楚旭一把抱起了韩晴,回头请太后皇后来看,“快看这孩子这双眼睛,竟也是谢家祖传的桃花儿眼!” 太后被皇后和太子左右扶着,不禁眯了眯眼睛,定神细看韩晴“怪不得渊儿回京后闹着要生闺女,这孩子长得可真是钟灵毓秀,让人打心里面喜爱。裴姐姐好福气!” “太后娘娘过谦了,我这三孙女儿还小,可经不起您这么夸赞。”裴氏笑眯了眼睛,可见只是嘴上自谦一番。皇后也不禁被韩晴玲珑可爱的模样吸引,心说这孩子要是我的女儿,定要天天抱在怀里稀罕。于是也不禁上前逗弄韩晴。 “阿晴怎的一年不见,倒是不爱说话儿啦?”楚渊瞧众人这么逗弄,韩晴都是一副八方不动的笑模样,不由好奇问道。 听楚渊这么一问,身后的祖母舅母姐姐们都不禁笑了起来,韩晴一阵懊恼,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了过去,“都怪君悦哥哥,偏要叫我在三位圣人面前出丑!”小姑娘甜甜糯糯的嗔怪出声,正露出了那漏风的豁牙儿。 楚渊这才知道韩晴是到了换牙的时候了,所以才藏着掖着不吱声儿,不过瞧着那讨喜的小豁牙,心里更是觉着她稚气可爱得不行。于是急慌慌的对楚旭道“父亲抱够了没有,也换给儿子抱一抱,我还不知道阿晴已经换牙了呢。” 楚旭被儿子硬抢走了怀里的小仙女,不由瞪了楚渊一眼,不过这会儿众人都已经纷纷下车见礼,也不好再说什么。 韩晴趴着楚渊的肩头,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从后面缓缓走来的四个人,可不正是荣国公韩泰、荣国公夫人乔氏、世子韩蒙和世子夫人蒋氏吗。这几个人如何会随着皇驾来了杭州? 正当韩晴疑惑之际,韩家几位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韩晴,瞧见韩晴的受宠和美貌,四人心中俱是复杂难言。谢恒对韩家人很是冷淡,只简单的互相引荐。崔氏见到父亲崔尚书,自是顾不上别人,眼眶都泛了红。 谢恒等众人见完了礼,便道“不如请诸位随老夫进府再叙?”楚旭点头称可。 一行人上车上轿,直接被送进了内院主院瑞臻堂。韩晴一路上被楚渊烦得不行,不懂为何非要她把嘴张开,给他看看倒是掉了几颗牙。 韩晴红着小脸儿,一脸不情愿的张嘴,楚渊捏着她的小下巴,极是认真的看了看,见到掉牙的地方已经有小牙长了出来,很是高兴,仿似小姑娘做成了多大的事情一样。 待楚渊看够了豁牙儿,韩晴便试图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君悦哥哥,那黑种子已经种出来了,我把那果实叫做了木瓜。赶明儿给你也尝尝。” 楚渊高兴的哄道“阿晴好厉害,竟是连国外的种子都能种出来。” 韩晴撇了撇嘴道“君悦哥哥怎么能总拿我当小孩子哄。” 楚渊掐了掐韩晴小下巴“你才刚换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韩晴完败。 到了瑞臻堂,太后和皇上坐在了软塌中间,两边坐了皇后和太子,谢家的几位家长和褚神医坐在左边儿,崔尚书和韩家的四位客人坐在了右边儿。谢家的五个孩子再次向诸位长辈见礼,各自收了好些珍贵的见面礼后,便都坐在了家长们的身后。 皇上说道“这次来叨扰老师,一是为了寻褚神医给我母亲看看身子,二是为了江南人事,这三便是说和谢韩两家。” 谢恒见皇上开了头,自然便接道“阿晴过来。”韩晴来到谢恒身边,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谢恒对她说道“对面的荣国公世子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如今祖父做主你便认下了吧。”又见阿晴一脸不情愿,便说道“你放心,只是认了亲戚的关系,阿晴以后还是在谢家长大,以后你的事情还是有祖父做主。” 韩晴这才露出笑容,心说只要不让我住回韩府,认了我那便宜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上辈子韩老太爷和乔太夫人对自己也很是照拂,尤其是乔氏,自己一进宫就过得舒服自在,全赖乔氏与太后的关系。 韩晴坦然走过去,跪下给几人磕头,口称“祖父、祖母、父亲、世子夫人。” 乔氏瞧见阿晴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忙把韩晴扶了起来,几个长辈又拿出了专门给韩晴挑的见面礼,韩晴只得又收了一回礼。 韩蒙本来对认回闺女已经放弃了,如今见到韩晴的模样,便又想起那时候韩晴娘亲的美貌来,若是知道当时的顾氏便是谢府失散多年的嫡女,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放在大安县不理不睬。如今真正的肠子都悔青了。 蒋氏却恰恰相反,看到了韩晴的美貌,她不禁庆幸亏得这谢氏短命,不然以她的貌美和如今的身份,自己的地位明显不保啊。如今谢太傅坚持只认亲缘,不回韩府,蒋氏心里更是满意得不行。任谁成日对着如此美貌还惹不得的女儿,心里能踏实? 韩泰本身是为了与谢家求和而来,待见到韩晴可爱聪慧,又是一派大家贵女的举止,心里已经很稀罕了,韩家这几辈儿没有一个姑娘,好不容易有一个,眼瞧着也是要与自家疏远的。 韩泰便对众人说道“虽说阿晴要养在谢家,但是毕竟是姓韩,老夫已经决定回去开祠堂,将谢氏和阿晴上了族谱,便记为韩蒙的平妻和嫡女吧。” 谢恒听完道“韩家的族谱上怎么记谢家不在意,我谢家的族谱上也自有我女儿和孙女儿的姓名,何况我的女儿已经入了谢家的祖坟了。” 此言把韩泰堵得不行,不过自家也是理亏,便又道“既然阿晴已经认了我韩家的祖宗,韩家自然不能少了日常的供养。阿晴是这一辈儿里唯一的女孩子,韩家定会挑好的年年给送到杭州来。日后出嫁,还望太傅告知,嫁妆有我亲自给备上。” 谢恒听韩泰把姿态放得很低,又是真心要待韩晴好的意思,便也正色道“老夫也不阻止阿晴与韩家来往,阿晴毕竟姓韩。”话说到这里也算是有缓和关系的意思了。 太后又打了圆场,这会儿崔氏也回过神来,没想到韩晴的父亲竟是荣国公世子,竟还走了太后的关系跟到了杭州。于是起身又着人去安排韩家的客院儿,亏得谢宅够大,再来个十家八家也是没问题,只需派人收拾即可。 太夫人裴氏被韩晴那突然冒出来的父族给震得不轻,心情复杂难言,一时都没回过神来。不过毕竟是大家宗妇,还是勉强维持了笑脸,请几位圣人和客人们各自去下榻的住处休息,并邀请各位晚上参加洗尘宴。 第四十三章 洗尘 客人们身份尊贵,崔氏早早便收拾出了谢宅西路避暑的几处大院,院子环绕人工湖揽镜湖而建,四周古木参天、叶繁叠翠,亭台轩榭亦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皇后孟氏由着贴身舒嬷嬷伺候着,梳洗更衣过后,匆匆去了太后的院子。作为婆婆,刘氏是从来不做那为难儿媳妇的事情,是以孟氏对太后亦是真心孝敬。 “你来了?快来尝尝,这是崔氏刚着人送过来的,说是三姑娘新近研究出来的吃食。这五彩斑斓、晶莹剔透的说叫做果冻,这雪白的叫茯苓山药糕,这个两层的叫什么蛋糕?”太后没记住,看了一眼廖姑姑。 廖姑姑适时接道“回太后娘娘,说是叫奶油蛋糕,还嘱咐您不可多吃,小心腻痰。” “对对对,奶油蛋糕,瞧着上面白嫩嫩的可不就是牛奶一样,还有这红艳艳的草莓果,看着便有食欲。” “儿媳出门时候也遇到来送东西的人,并没在意,原是送了这么精巧的点心。”皇后坐在太后对面,廖姑姑递过来一杯饮品,皇后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茶,竟是酸甜清香的很。” “说是叫洛神饮,能活血养颜。这些个吃的喝的都是谢家自己种植的,水也是谢家自己的地下泉水。我才刚喝了一口,竟是满口生津,精神倍爽,想必正是像渊儿所说,谢家这水质是极好的。”刘氏一扫刚下船的疲惫,很是有兴致的与皇后闲聊道。 “可不是,儿媳瞧着谢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格外精神,可见谢家的水土非同一般。”皇后附和道,又用银勺儿尝了几口桌上的糕点零嘴儿,惊讶道“这吃食竟是比宫中御厨做的都精细美味!” 刘氏也吃了几口,赞不绝口“说起来,这三姑娘也只有七岁,这么小便能研制出如此美食,可见真的聪慧异常,听说是跟褚神医学习后对那药膳感兴趣,才意外在厨房里捣鼓出来的。” “儿媳看到这么美丽聪慧的女孩儿,恨不得是自己的女儿。怨不得太子都动心思要生闺女了。”孟氏对于楚渊三分钟热度的生娃大计很是遗憾。 “可不是,若是太子真的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不知道有多么好,可惜如今东宫的嫔妃竟是没一个有用的。”刘氏也极遗憾,心想着要不要再选几个可心的送去东宫。 “谢太傅对这位三姑娘很是疼爱,如今看荣国公也是喜欢,不知道小姑娘长大了,要便宜哪家的少年郎了。”孟氏知道刘氏爱好八卦,便凑趣的说。 “可不是么,京城里能配得上这孩子品貌的也是有限呢,要是我们家有年龄相当的男孩就好了,瑾儿今年也13了,安阳和平西侯就这么一颗独苗,定是要让他早早成亲的,唉。”刘氏不无遗憾的道。 婆媳两个一边聊天一边吃茶,竟是无感时间流逝,直到魏嬷嬷来伺候太后更衣赴宴,才发现天时已晚。 洗尘宴摆在了揽镜湖旁边的水榭中,还有两天便是中秋,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圆,与揽镜湖边的无数灯笼交相辉映,又被湖水反射出莹莹清辉,水榭里更是集中点了不知道多少灯,直是亮如白昼。 榭中挂着闪烁银光的纱幔,到处点缀着盛开的鲜花儿,厅里铺着姜黄色四合富贵如意锦纹的羊毛地毯,一大两小三张圆桌,冷盘已经陆续摆了上来。 谢家和诸位客人纷纷落座,正中的圆桌主位自然还是太后,帝后分陪左右,谢恒荣国公崔阁老三人敬陪末座。其他人男女分席,裴氏乔氏领着崔氏蒋氏和三个姑娘到也还算热闹,太子韩蒙谢宜谢宴和褚神医一桌则是略显尴尬了。 皇上点头开席,各种热菜被端了上来,海鲜湖蟹、时令藕蔬,均是以谢家私房做法呈上桌来,几位贵客也不由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后,太后不由赞道“谢家不愧为千年世家,光是饮食的底蕴便是不同凡响啊。” “太后娘娘过奖,不过是家族传承罢了。娘娘可有兴致尝尝老臣去年带着孙女儿们酿的果酒?”谢恒笑着请道。 早有侍女过来,给太后面前的高脚玻璃杯中斟了酒,太后笑着端起杯闻了闻,品了一口道“我喝着比西域进贡的好喝,这是葡萄酿的?” 谢恒解释道“是自己家里种的葡萄,直等到冬季葡萄都结了冰,才摘下来酿酒。这也是偶然得之,原是老臣的三孙女儿,瞧见了冬季里挂在树上结冻的葡萄,心血来潮才酿的,酿造的法子与西域传来的类似,喝着却比用普通葡萄酿出来的还好些。” 客人们纷纷感兴趣的品尝,楚旭喝完赞不绝口道,“这酒酸甜和谐,喝一口齿颊留香,余味悠远,果然令人难忘,恭喜老师又得一道可流传百世的好酒了。” “皇上既然厚赞此酒,不如便给这酒取个名字如何?”谢恒笑道。 楚旭端起酒杯“此酒晶莹剔透,香气沁凉,又是用结冻的冰葡萄酿制而成,不如就叫冰酒吧。”韩晴听罢低头掩住笑意,心想果然殊途同归,冰酒原是这么来哒。 可她不知道的是,大齐国自此开启了追捧冰酒的先河,而谢家自酿的冰酒被传得神乎其神,一滴冰酒更是一金难求,被后世称为“黄金酿”。 酒宴散去,各自休息不提,单说帝后二人躺在床上,楚旭闲聊道“刚到谢家半天,便觉得精神极清明,一扫连日来的舟车劳顿。难怪渊儿劝说咱们来杭州。” “想来当初谢家的先祖定是位高人,才选得如此风水极佳的宝地。今日妾身见师母眼睛已能视物了,还记得当初在京城请了多少名医,都说治不好的。”孟氏也来了精神,楚旭的身体她也清楚,心里自然极担忧的。如今见到裴氏的眼疾都好了,心中升起许多期待。 楚旭拍了拍孟氏的手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忧虑,既然来了便不急于一时,明日你陪母亲先给褚神医看看,我有些公事要办,等办好江南这边儿的人事,再踏踏实实请褚神医诊脉不迟。” “皇上就是这样,总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公事后面,您人都到了杭州,难道江南的官员不能多等一日了?” 楚旭见妻子面露不悦,只得哄道“我对外也只说是为母亲来寻医,怎么能透露出来我诊脉的消息。若是被人知晓,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孟氏知道楚旭担忧得有理,也不敢再坚持,只得叹了口气道“皇上是个勤政为民的好皇上,自有老天爷护佑的,睡吧。” 二人本以为精神很足又换了地方,恐怕会失眠,没成想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高德禄等帝后二人有了起身的动静,才领人进来伺候梳洗。 “什么时辰了?”这些年楚旭睡眠都是极轻,少有一睁眼看见天光大亮的时候。 “回皇上,已经辰时了,太后娘娘一早吃了早饭,寻太傅和太夫人正在揽镜湖边散食呢。”高德禄仔细回禀道。 “怎么不早点叫醒朕。” “老奴以为昨夜您换了床,走了困,想让您多睡会儿。”高德禄可是景和帝身边第一人,所以也并不在意皇上的责备。 “昨夜朕和皇后竟是沾了枕头就睡了,并没有走困。”楚旭心里也觉着神奇。 高德禄心算了一下皇上睡了多少时间,高兴道“近些年皇上少有睡这么长时间的时候,可是大好事。奴才们平日睡眠没问题,想来感受不深,不过老奴今天也觉得精神格外饱满些。” 楚旭精神好,心情自然不错,与孟氏吃过早餐,便一起去寻太后等人。 第四十四章 结案 出了院门儿,远远看着一行人正沿着湖边散步,裴氏和乔氏伴着太后缓缓而行,崔氏和宛然宛若跟在后面,荣国公、太傅、崔尚书跟两个孙子边走边聊,后面太子抱着韩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韩蒙夫妇远远坠在后面。 “太子抱着三姑娘一早上了,也不嫌累得慌。”蒋氏从昨天就忍着,到现在有些忍无可忍了。 韩蒙也希望能尽快结束谢家的行程,谢家人对他冷淡的态度,让他很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受宠,心里也酸溜溜“慎言,还是再忍忍吧,明日你求了母亲,早早回京便是了。” 蒋氏见不得丈夫窝囊的样子,除了吃喝嫖赌,在贵人们眼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往皇上身边凑,竟是要早早回京! “老爷何不趁此机会跟皇上求个恩典,好歹有个差事做,柏儿都15了,难道等孩子议亲的时候,跟亲家说他父亲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 韩蒙听妻子这话心里烦得不行,又不能掉头就走,只得压抑的唬道“我是荣国公世子爷,难道这身份还给柏儿丢人了不成。若是柏儿将来不想做世子,尽管自己去挣前程!” 蒋氏心里咯噔一下,好啊,这窝囊废难不成还打算把家业传给那两个狐狸精生的儿子!她蒋氏可不是吃素的“世子爷这位置如今坐不坐的稳呐?二弟和二弟妹虎视眈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娘最疼爱二弟,你爹可最是稀罕四弟的!若不是有我益成伯府在,早把你这世子废了!” 韩蒙本来就没什么远见,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性子,被妻子给堵了回来,心里也发虚。“如今是在谢家,圣人们都在呢,你要不顾脸面的闹起来?” 蒋氏虽然刻薄,却很识时务,只是看了丈夫的女儿被小公主一样的宠爱,心里堵得慌,发泄了两句,便也禁了声。 此时走在前边儿的楚渊极不高兴,他和韩晴都是耳力惊人,身后荣国公世子两夫妻不管压得多小声,都被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楚渊厌恶的说“这韩蒙简直不知所谓,听他的意思对你竟是一点父女情分都没有。那蒋氏更是贪婪恶毒,幸亏你被谢家寻了回来,若是落到这夫妻二人手里,还不要被磋磨死。” 韩晴心说,上辈子就被磋磨了好几年,如今脱离苦海回头看,这对夫妻跟那跳梁小丑一样,倒是很有互相折磨的意思。 她被楚渊抱了一早上,本是散食的行程,却是一步都不叫走,心里正憋闷,听了后边夫妻俩的对话,心里边住着的小恶魔蹭蹭往上冒,“我这个新认的爹,一看就是个二百五,他若求差事,你可不准答应。” “二百五是什么,你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楚渊伸出一只手,感兴趣的戳那苹果样的小脸蛋儿。 韩晴撅嘴儿道“反正你不许答应,若是别人给他差事,也要破坏掉。” “没大没小,不顺你心意连哥哥都不叫了?”楚渊逗着韩晴,他倒是不在意韩晴对他呼呼喝喝的语气。 “我都七岁了,自己会走路,你做什么总抱着我,圣人面前我多没脸呀。”韩晴很有些要翻脸的意思了。 “我抱着你怎么了,别人想让我抱着,我还懒得抱呢。你不喜欢那韩蒙夫妇,我听你的不让他们如意便是了。”皇太子殿下还没怎样,就没原则的开始哄上了,不过牺牲的却是荣国公世子的前程罢了。 这么多人在,韩晴也不好跟楚渊闹僵“一码归一码,我就想自己下地走几步路,怎么就这么难。” 楚渊看着韩晴郁闷的小样子,更是觉得萌得不行,愈发不撒手了。 这时前边儿太后看到迎面而来的儿子媳妇,停了脚步,“你们两个昨晚走困了?倒是错过了谢家好些有意思的日常活动呢。” “并没有走困,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高德禄是误会了才没叫起床。”楚旭温和的笑道“儿子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太后听了也高兴“那感情好,可见谢家是养生的宝地,在这做客的这些日子,你也好好松乏松乏儿。” “儿子正有此意,不过今日还有些公事要办,就让阿琬陪您瞧瞧褚神医?”阿琬是皇后的闺名。 太后高兴儿子的孝顺,舒心说道“你有事去忙,有阿琬陪着我就是了。”太后回身寻楚渊,瞧见孙儿抱着小姑娘不撒手的样子,笑着点到“你瞧瞧,渊儿这么稀罕阿晴,不如领回宫里头养着。” 楚旭也笑道“还是让他回去自己生,若是真把阿晴带回宫,老师怕是要跟我断绝了关系了。” 众人都跟着笑,谢恒道“那是自然,我的孙女儿哪里也不给的。” 韩泰跟乔氏对了对眼,跟着苦笑了两声。 散完步,皇上摆驾去了杭州府衙。 杭州府衙已经被王廉带人围了好几个月,皇上一来便在府衙里升了堂。按理说杭州府里还有浙江布政使司和浙江按察使司两个省级的大衙门,可偏是选了杭州府衙升堂,官员们心里都突突直跳。 早在江南总督派人先抄了黄培林的家,又逮捕了葛秣辛,孙鸣和马晖就知道大势已去,本来这拖郁伯儒下马的事情,就是要快准狠,一击致命。被王廉等人莫名其妙的坏了事,便是坏了一半了。 朱子宽本来是得到朱阁老的信儿,说是皇上带家人来谢家串门子,还想着让闺女趁机亲近亲近太子。 没错,朱家孙家虽然是姻亲,可是原来孙家是惟朱家马首是瞻的,自从孙嘉生了大皇孙,淮安伯家整个狂了起来,就连在江南的孙鸣,也不太把朱子宽放在眼里了。 所以朱子宽也动了送女进宫的心思,年前朱阁老的信里不也说了,太子很是不喜大皇孙呢,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可是朱子宽没想到皇上还没到南京,事情变急转直下,黄家和葛家被抄,皇上直接把人都押解到了杭州来,这明摆着是要护着郁伯儒了。 朱子宽不敢在江南停留,趁着皇上还没到杭州,领着一家赶紧避开御驾,奔回京里去了。孙鸣等一众江南的官员,人心惶惶,天天半夜躲在家里烧这烧那的。 此时景和帝端坐在高堂之上,两边满是浙江的大官们,堂下依次提审了贪腐案的原告郭姓女子,被告郁伯儒,又呈堂了查抄黄家得到的证供,最后葛秣辛当堂认罪,承认自己指使黄培林,利用郭姓女子,栽赃陷害郁伯儒一事。 在黄家搜到了许多盐商们行贿官员的账目往来,却都是小官小吏们,因为位高的官员们行事谨慎,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皇上便没让事态继续发酵,只是当庭判了葛秣辛一家男子抄斩,女子充没官奴,黄家家产充公流放岭南。其它涉案的官宦商户都是抄没家产,三代不许为官。等到一一判完,堂里的好些官员已经汗流浃背了。 “孙鸣、马晖?” “臣在。”二人赶紧跪地。 “你们身为浙江布政使、浙江按察使,治下发生如此大事,竟然还被一叶障目,差点冤枉了同僚,可知渎职之罪?” “臣等知罪。” “你二人立刻卸任当前的职务,领家人即刻回京反省,等待吏部下达降职和迁调的委任。”景和帝挥了挥手,竟是一刻都不让两人多待了。 二人知道此事到这里算是终了,回京再找朱阁老淮安伯筹谋不迟,于是也不敢多言,谢完恩赶紧匆匆退下了。 “崔尚书,你立刻草拟吏部调令,除了着郁伯儒升任浙江布政使,着王廉任浙江按察使,嘉善县知县升任杭州知府外,快马通知松江知府毕卉先,由于去年倭寇一事处理不当,也回京待职。再另调人尽快补上松江知府、海宁县、嘉善县和其它涉案官吏的缺儿。” “老臣遵旨。”崔尚书立刻领旨去办事。 “江南人事如今有大变动,还望在位诸卿各司其职,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乱了日常运作。朕这次来主要是带了赈灾物资,当务之急还是灾后重建事宜,江南三省在这次洪灾中应对得当,诸位都是有功之人,待年末考评自然论功行赏。” “臣等遵旨。” 第四十五章 制药 “太后娘娘是肝血不足、肾精亏损、脾胃有虚,致使目生翳障,才视物不明。”褚神医给刘氏号完脉,告诉皇后道。 皇后点头道“宫里御医也是如此辩证,这是常服的药方,可是近些年却还是视力下降了。” 褚神医看完药方“方子没有问题,只是药力所不及之处还是瘀滞难消。不过太后既然来了谢家,老夫也有信心,如裴太夫人的眼睛,在京中也是只能维持,在谢家却可以药到病除。” 太后和皇后不解,褚神医也不解释,裴氏和韩晴在旁相陪,裴氏看屋里没有外人便解释道“是褚神医说我谢家地下泉水有药用,能增强药物的效用,且近来褚神医和阿晴在家里种了好些草药,说是药力也比外面的药物强。配以褚神医的金针之术,老身的眼睛已经快要痊愈了。” 褚神医向韩晴挤弄了下眉眼,意思是这可不是我说的。韩晴收到信号便抿嘴儿笑了下。只听裴氏继续道“是谢家怕被有心者觊觎,又怕惹那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泉水之事便对外保密了,褚神医答应过不向外透露。” 太后点头道“正该如此,不然谢家也不得安宁了。” “老夫先给太后娘娘用汤药和金针治疗,娘娘回京之前,我会制作些药丸,回京后可继续服用,想来会慢慢调养回来的。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娘娘也不可心急。”褚神医边开方边嘱咐道。 “多谢褚神医,烦请给我家儿媳也看一看,再有晚上给皇上号号脉,不过皇上诊脉之事还请保密。” “太后娘娘放心,老夫自当保密。”褚神医又给孟氏号脉“皇后娘娘只是心血有虚,老夫给做些健脾益气的人参荣养丸,主要还要食疗补益为好。”意思就是没啥大毛病。 太后听完也很高兴,又见韩晴年纪小小,已经跟着褚神医整理药方了,觉得有趣“阿晴可是已经会看药方了?” 褚神医得意道“老夫这个外门弟子,有过目不忘的能耐,一年不到,把那草药的知识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了,如今都跟老夫学着炮制药材了。”可见褚神医真心喜欢韩晴,已经承认韩晴为外门弟子了。 “哦?常听渊儿夸阿晴聪慧,不想竟是有此天赋,那草药何止千百种,医药之理又如此艰涩,阿晴小小年纪只用一年便会了。”太后很是惊喜。 “娘娘可不要夸她,她小孩子家家的,不免要骄傲了。”裴氏一脸宠溺的笑着看韩晴。 韩晴本来脸皮就厚,“太后娘娘夸赞阿晴,是阿晴的荣耀呢。阿晴会加倍努力的,争取做到不骄傲。” “哎呦呦,瞧这小嘴儿,还是姑娘会哄人儿,我可真是羡慕裴姐姐,家里这么多乖巧贴心的孩子。”太后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将来抱重孙也是一样,褚神医说太子的身体可是能无病无灾的活到一百岁呢。”裴氏拍拍太后的手,安慰道。 “那感情好,我也要努力多活两年才是,还要仰仗褚神医了,老身还想看着重孙重孙女长大。”太后笑着对褚神医道。 “太后娘娘只要遵医嘱,自然能把眼睛治好,身体也能强健些。”褚神医回道。 晚上褚神医又给皇上诊过脉,这回却是斟酌了半响才道“皇上的身体是先天有缺,后天又太过劳损,老夫说实话,此乃短寿之脉象。” 众人听后神情皆是一变,楚旭却平和道“褚神医,我楚家多少代来都是短命,我的身体我自己也是有数的。” “褚神医,是否有办法调理我父亲的身体?”楚渊低声问道。 “老夫只能尽力而为,肾乃先天之本,用老夫祖传的固本培元的秘方,许是有些效益,若是皇上能日常饮用谢府泉水,恐怕也能延年益寿。”褚神医思索道。 谢恒对楚旭说道“若是如此,老臣便专门派人运水去京城,不过护卫上皇上需要安排人手,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不可大意。” 楚渊起身向谢恒施了一礼,“师祖大恩,楚渊再次谢过了。” “君悦何须多礼,不过是家里的日常用水罢了,若是真能换来皇上龙体康泰,不知要造福多少人。”谢恒站起身反而给楚旭施礼“为了大齐百姓,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以后切不可再过于损耗了。” 楚旭忙起身相扶,“学生谨记,必定好好配合便是。” 韩晴坐在角落,翻着眼睛回忆了下,今年是景和十六年,上辈子楚渊26岁登基,那一年正是景和二十四年冬,也就是说景和帝若是按照上辈子来算,只有八年寿命了。 韩晴看了看穿着藏青色常服的楚旭,真是温文儒雅,当得谦谦君子。她没见过楚旭之前,只觉得在他的治下,大齐国力强盛、人民安居乐业。景和帝可谓是有道明君。 见过楚旭后,他便如邻家长辈,慈爱幽默、品格贵重,是个值得人尊敬爱戴的美大叔!咱们的皇贵妃娘娘评价人,到底还是要看颜值的。于是她不禁产生了些大胆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是不是在改变世界的过程中,会导致世界最终走向毁灭,她只知道,重活一世,能够遵从自己内心而为,便是没有白活。 第二日是八月十四,几位尊贵的客人正式开始按照谢家的生物钟行事了。早起男子们随谢恒、女子们随裴氏走两趟养生拳,吃罢了早饭,再散步两刻钟,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最忙的要数褚神医,给太后和裴氏走完金针,便开始给皇上做药浴,身边的两个小厮麦冬和半夏更是忙着打下手,韩晴便帮忙盯着煎药。 下午褚神医把她带到百草居中的药房,“阿晴前阵子不是跟老夫学过炮制药材么,打从今天起,咱们爷俩儿每日拿出一下午的时间,开始给几位贵人做成品药丸,你可愿意?” “阿晴自然求之不得,不怕苦也不怕累。”韩晴赶忙道。 “好好好,那就先从简单些的人参荣养丸开始吧。”褚神医将制药的步骤掰开揉碎了告诉韩晴,两人便开始沉浸在制药的世界里。 由于韩晴昨晚已经下决心要用空间产物给几位贵人制药,所以在炮制药材的过程中,总是想办法小心避开褚神医的眼睛,将药材和泉水都换上一半空间特产。本来谢家出产的药物和泉水就是上等了,所以掺进了特等货,褚神医也并没发现。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二人已经将给三人用的常服药,各制作出了一点,只等日后看疗效后再做改良。 晚饭前韩晴告辞离去,又向褚神医要了一套炮制药材的工具,说是想放在灵犀院,没事时候熟悉练习使用。褚神医自然喜欢她勤学苦练的态度,欣然从库房里给她拿了一套。 待到当晚无人之时,韩晴便带着制药的工具进了空间。炮制药材仿佛给韩晴打开了一座大门,她不知道那传说中,靠仙丹辅助修仙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不过这些日子,在接触制药的过程中,她心中似有所悟,常人尚可用药物延长寿命,调和五脏经脉,修仙之人应该也可以。 只不过需要的药材更高等,炼制的过程讲究更多罢了。既然空间里没有关于炼丹方面的传承,她自己从提升普通丹药的品质开始研究,想来日后就是不能炼成仙丹,也必有所得。 韩晴下定了决心,决定今晚就先仿制这些制药的器具,当然是用往日所得的金石美玉,或者是空间出产的那些被唤醒远古灵性的木材,拿紫竹来说,材质早便长得似金似玉、坚不可摧了。 若是在外面,以韩晴的功力还不足以让这些天材地宝改变形态,可是空间里全是以韩晴的意念来驱使,她便就地取材,物尽其用的完成了第一步,山寨了一批制药的工具。 韩晴带着褚神医送她的那套工具出了空间,待好生给收好了,便美滋滋的上床睡觉。睡前还在想,本宫既然点开了大天朝的山寨技能,就定要秉承山寨出品,必超原品的精神,摸索出自己的修仙之路来。 就让我来把山寨之魂发扬光大吧! 第四十六章 中秋 皇家来了杭州,又正赶上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再是低调不见人,这一天也借着谢府的地方,宴请了一下江南的官员。 宴席定在中秋当晚,宾客们也都是傍晚时分才纷纷登门,除了江南三省军政要员外,好些跟谢家关系亲密的世家亲故也都在邀请之列。 韩晴和宛然宛若三姐妹便跟着崔氏接待女眷。有那为了见太后皇后一面的官员女眷,平日不怎么出门的老太太都按品大妆的上了门。可把崔氏给忙得脚不沾地。 幸亏谢家的家仆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世仆,待客方面自有一套规矩流程,晚宴虽忙却是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尽显世族气度。 太后等人摆宴的地方,是在临近揽镜湖的晓月楼里。韩晴宛若正在二层东边儿的偏厅里,招待已经到来的姑娘们。 “亏了圣人们来了谢家,不然就冲着今年南边的大水,咱们想聚一聚都难了。”陆湘一来就拉着宛若和韩晴小声嘀咕道。 “可不是,这回中秋咱们可是赚了,不然非得等明年我家办喜事才能见了。”宛若笑眯眯的说道。 旁边袁佳凝本是在跟崔侑涵聊天,听得宛若说到喜事,不由脸颊生霞。几个姑娘会心一笑,也不再打趣她。 “瞧瞧是谁到了?”宛然正好领着人进来。 几个姑娘一看,正是被围困在杭州府衙里好几个月的郁家姐妹,宛若高兴的说“两位姐姐这些日子可还好,真是受苦了。” 丹婷丹婳姐妹走过来对着众姑娘深深施礼道“多亏了诸位姐妹们,我家才能逃过一劫,我们姐俩在此谢过了。” 几个姑娘忙把两人扶起来,宛然道“你们说这客气话作甚,咱们怎么能看着那些鱼肉百姓的人得志猖狂,看着勤政爱民的反而遭到陷害呢。” 丹婷红着眼眶道“不论如何,大恩不言谢,今后姐妹们但有用得到我俩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几个姑娘也被两姐妹的诚意所感,都眼眶发热起来。 “如今算是雨过天晴了,没成想我父亲还能借这个风,这么快升任了杭州知府,今后咱们便能经常在一处玩耍了。”陆湘不喜多愁善感,立刻转了话锋,郁家姐妹听了也都转泪为笑。 “才刚我们姐妹觐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太后还透露想将湘姐姐带回宫里陪伴的意思呢。”丹婳对陆湘眨眨眼说道。 “那怎么成,我家好不容易来了杭州,能跟你们经常在一起玩了,娘娘怎么忍心让我离开我娘?”陆湘着急的跺脚道。 陆湘的母亲刘氏,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所以身为嘉善县令的陆知县,才能在皇上那挂了名号,被钦点为杭州知府。 “是逗你玩儿呢,瞧把你吓得,小脸儿都白了。”丹婷笑着赶紧解围道。 “好你个小妮子,竟然敢这么戏弄我。”陆湘伸手就去抓丹婳的袖口,吓得丹婳赶紧往旁边儿躲。 韩晴正被丹婳当做挡箭牌使,她小小儿的人儿哪里能挡得住丹婳,于是忙转移陆湘的注意力道“若说以后能在一处玩,可还少了王家两位姐姐呢,也不知道她们在京城怎样了。” 佳凝笑道“她们俩儿回京自然也是不会寂寞,王家姑娘多,京里的聚会宴请也多,定然天天有热闹。” “说起来,王廉大人紧急受命了浙江按察使,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着家眷来赴任。虽然王廉大人家跟王阁老家是同族不同房,但是在京里还是被视为一家人的,他们家的七姑娘念璇,以前在京里也是经常一道玩耍的。”崔侑涵想到手帕交,很是期待的说道。 众位姑娘除了韩晴,以前在京中都是玩在一起的,所以都点头称是。韩晴听着王念璇的名字很是耳熟,细想想那不是上辈子柯皇后的小姑子么。 镇国公府的大少爷是个瘫子,世子之位就落在了二少爷身上,可这位二少爷是个纨绔,上辈子没少给柯皇后找麻烦,那时候柯皇后便三天两头的宣王念璇进宫来。 虽说勋贵、世家文臣和武将们的女眷很少在一起玩,但是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希望王念璇这辈子能随父亲来杭州,躲开与镇国公世子的姻缘,那二货真的是个坑。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姑娘越聚越多,大家也便不再谈论些私房的话题了。韩晴耳力好,只听角落里有人议论道“真是世事无常,过年的时候,那郁家的姑娘被朱家和孙家的姑娘欺负成什么样了,只几个月的功夫,再瞧人家已经是布政使家的姑娘了。” “谁说不是呢,那马家和葛家的姑娘,不一样耀武扬威的不行,如今一个灰溜溜的回了京,另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呢。”这语气听着很是幸灾乐祸。 “你们还不知道吧,先前那几位姑娘还嘲笑谢家三姑娘是个野种,如今随皇上来江南的荣国公世子,却是这位三姑娘的嫡嫡亲的父亲。据说太后便是为了帮荣国公府认回孙女儿,才跟着来的江南!”声音压得极小,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竟有此事!天哪,这位三姑娘的命也太好了,有这样的身份背景,今后谁还敢找她的不自在。真想看看那位朱四姑娘听见这个消息的脸色,定是极精彩的。” 韩晴笑了笑,这世上人大多长着一双势利眼,若要求别人都是满怀善意、品德高尚,那着实是强求了。相反,这些姑娘们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好些八卦,爱些议论,反而让韩晴觉着鲜活可爱。 再瞧临窗而立的几位姑娘,全都是十四五岁的芳华,眉目含春的样子,必定是瞧见了揽月湖边的少年郎了。 “天色有些暗,也不知道哪位是太子殿下,听说太子长得俊美无俦,无人能出其右。”韩晴撇撇嘴儿,大萝卜果然就会招蜂引蝶。 “你瞧那穿着湖蓝色穿云刻丝锦衣的,便是太子殿下了,我以前在京中偶然见过一面。” “虽然太子的确是极英俊,可是谢家的两位公子也不差呀。”韩晴暗自点点头,这位姑娘有眼光。 “谢大少爷已经定亲了,真是便宜了那袁佳凝,谢家可是不纳妾呢。按照谢家的传统,以二少爷的年纪,却不会早早定亲的。”言外之意还是攻略太子比较有戏。 “那郁家如今也是一方大员了,大少爷是娶了妻的,可是三少爷却是正当年呢。” “你们几个妮子,倒是在这里议论起男子了,还不赶紧住嘴,被人听见如何是好。” “咱们几个也只是议论议论,你没见先前有好几位,找了各种借口要出楼去,都被挡了回来,如今正在那边儿厅里生闷气呢。” 韩晴觉着有趣,原来官宦家的姑娘们,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上辈子没有顺风耳,又被关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手帕交,倒是错过了好些趣事。 被众位姑娘们惦记着的太子殿下,此时整个人有点儿不太好。只因他刚才也是被迫听见郁伯儒在跟谢恒道谢,却越听越是搓火。 “谢太傅的大恩,郁某竟是无以为报。”郁伯儒深深给谢恒施了一礼道。 “郁大人不必如此,老夫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谢恒摆摆手道。 “太傅大人,若是不嫌弃,我的二儿子青峦今年16岁,在家族里排行第三,如今已是秀才之身,人品端正、学业亦佳。在下愿意为犬子求娶贵府的三姑娘为妻。在下能保证犬子必定一生只娶三姑娘一人,绝对没有通房小妾之流,我们全家都会真心疼爱三姑娘的。”郁伯儒恳切的道。 谢恒听完很是一怔,随即了然,郁伯儒是想报恩,知道谢家如今最挂心的应该是刚寻回来的外孙女,虽然韩晴如今身份也是贵重,但若找个不为权势,不在意她身世复杂,只真心相待的人,还是有点儿难度。 楚渊耳朵好使,这些话便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心想,好你个郁伯儒,不知道感恩也便罢了,还妄想给你儿子求娶阿晴,阿晴岂是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 他这厢无名火直往上蹿,那厢谢恒知道郁伯儒是好意,却婉言拒绝道“郁大人的好意我知道了,可我不打算给我的三孙女儿早早定亲,将来我必是要给她找一个她亲自点头同意的人。你实在不必为了一点恩情,耽误了三公子的亲事。” 郁伯儒见谢恒态度坚定,便也不再多言,只心里想着让儿子晚些定亲。 楚渊却气哼哼的往人群里走去,我倒是要看看,这郁青峦是长了个什么模样的癞蛤蟆! 第四十七章 少年 楚渊走进湖边水榭,里面的华服公子们看见太子来了,纷纷行礼致意。楚渊连笑模样都没有,只简单做了个起身的手势,便直直朝谢宴走去。 “早就听说太子为人十分高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还是皇上面色温和,瞧着好相与些。”江西布政使郭源的孙子,四少爷郭起帆已经25了,却被楚渊的冷脸吓了个激灵,与旁边人小声说道。 与他一同说话的诸位公子中,便有江苏布政使陈连章的两个儿子,陈春茂和陈春芃,还有苏州知府尚国竤的大儿子尚韪。 陈春茂想起来去年自家妹妹,寻死觅活的赖上了太子爷,再看太子今天连甩都不甩陈家人,就知道妹妹并没有入了太子的眼了。不由脖颈子冒凉汗,牵强笑道“京里都是这样传的,太子爷天生冷脸,不爱搭理人。” 陈春芃虽然已经21了,可是人情世故上还是有些少根筋,他纳闷儿的看着自家大哥,心说我们家妹妹可是进了东宫的,太子对大舅子招呼都不打一个,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于是不高兴道“再怎样也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好歹跟我们家还有亲呢。” 陈春茂恨不得堵上弟弟的嘴,可瞧见众人都诧异的看向陈春芃,只得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对众人道“先前我看见那边有几位世交,我与二弟过去打个招呼。”便匆匆拉着弟弟往别处去了。 “嗤,陈家去年得罪了太子爷,还指望太子给他们家好脸色。郭四哥还是离着这二位远着点儿,反正你祖父在江西任职。可苦了我们家,就在陈家手底下当差,真是被连累死。”尚韪也有22了,虽然近年屡试不中,但是官场秘辛却是门清儿。 此时谢宴正领着一群十几岁的少年郎们玩投壶,瞧见楚渊冷着脸走向自己,忙把手里的羽箭递给了身边的尚韫。楚渊见尚韫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又翩翩佳公子的样子,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尚韫是尚韪的亲弟弟,正好是16了,被太子爷冷眼一看,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太子爷看不过眼了。 “我大哥怎么没陪着太子哥哥?”谢宴倒是不在乎楚渊的脸色,只四处寻谢宜的身影,他因着年纪比二人小几岁,所以往常都是谢宜与楚渊焦孟不离的。 “你大哥在水榭外边儿呢,你都跟谁一块儿玩呢?”楚渊问完就往这群少年脸上看去。 谢宴心中不解,心说太子以前也不爱跟小孩子玩儿,今儿这是怎么了,不过还是给太子介绍起来,他指着刚才离着他最近的尚韫道“这位是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尚韫,今年16岁。” 又指着旁边穿枣红锦衣的少年“这位是我崔家的表哥,在家行三,崔佑璋,今年也是16岁。” 指着一位眉目俊俏的小少年道“这是袁家的八少爷,袁庭岚,今年13了。” 再指着袁庭岚旁边儿的长相清贵的少年“那是陆家老三陆澈,太子应是认识的,他只比我小一岁。” “那边两个长得很像的,是总督家的孙子,行五的贺翊今年15岁,行六的贺翧今年11岁。” 再指着一个长得清雅的少年道“那位穿月白长衫的,是卫巡抚的孙子,四少爷卫皓,今年16了。” “穿炫黑色儿衣裳的,是指挥使路大人的孙子,二少爷路弦,15岁,他跟我同岁,可是刚才我跟他比腕力,却输给了他。”谢宴少年人心性,这会儿到跟楚渊诉起委屈来了。 楚渊有点儿不开心,谢宴介绍了一溜儿,竟是没有郁家的癞蛤蟆,于是也不甚走心的安慰道“他祖父路荣想当年可是武状元出身,你跟他比试,不赢也没什么。” 谢宴有点儿不服气,“我也是五岁启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过来的,怎么就是应该的了。” 楚渊一瞪眼睛“那你是要弃文从武了?以后要考武状元了?阿晴昨天还跟我炫耀,说她大哥哥是16岁的解元郎,不知道多么厉害。” 谢宴被楚渊一堵,便喃喃不言了。 正在此时,谢宜领着几人从外面找过来,“太子,皇上请你过去,说是要开宴了。”又见楚渊把目光看向他身边的几位,便介绍道“这位是绍兴知府袁大人家的八少爷,袁庭岸,20岁了,恰比我大了1岁。这位是路指挥使家的路大少爷,路弢,正好跟我同岁。这两位是郁家兄弟,大公子郁清岳,25岁,三公子郁青峦,今年16岁。” 楚渊听到郁家兄弟来了精神,可算找着正主儿了,只见16岁的少年,举止极稳重,穿着一身蔚蓝色锦绣常服,眉眼温和舒淡,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楚渊心说不好,阿晴平日对谢宜就是推崇备至,这郁青峦隐隐走的也是谢宜的路子,弄不好阿晴就是喜欢这样的。 楚渊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上下打量郁青峦,双眼皮太宽了,鼻子太大了,嘴唇太红了,楚渊觉着这小子哪哪儿都是毛病。郁青峦莫名其妙的被太子看得浑身发冷,可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 皇太子殿下撂下眼皮,哼哼的冷笑了两声,抬脚往摆宴的地方去了。边走边心说,最大的毛病就是岁数太大了,我们家阿晴才七岁呢,长大了自有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来配,你这癞蛤蟆就等着人老珠黄吧! 不过太子殿下却是越走越心塞,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位世家公子瞧着太子殿下脸色不佳,都不敢造次,乖乖的跟在后面进了摆宴的轩榭。景和帝居中而坐,男宾们依着身份列坐两旁,两人一张条形矮桌,依着古礼坐在了厚厚的毛毯上。 轩榭依水而建,既开阔敞朗,又可凭栏欣赏月色湖景,还没开宴,众人便被这潇洒写意的氛围,烘衬得有些熏熏然了。 “朕今日借了太傅的的地方,请诸卿共度中秋佳节,如此良辰美景,还望各位能开怀畅饮,不要浪费了谢家的美酒佳肴啊。”景和帝最近身体和精神都很舒朗,是以今晚兴致极好。 “老夫便倚老卖老,先敬皇上一杯,祝我大齐风调雨顺、天佑人和!”谢恒先行举杯,其它人也都纷纷举杯。 景和帝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一杯冰葡萄酒,回味一番便对众人道“众卿喝这葡萄酒与西域进贡的比如何?”不待众人回应,便接着道“这是太傅家的小孙女儿无意中发现的新酿法,朕觉着味道竟是比普通的葡萄酒好喝许多,因酒液晶莹剔透,香气沁凉,又是用冰葡萄酿造,朕便应太傅之邀取名为冰酒了。” 在座众人不管尝没尝出来的,都是赞不绝口。贺升是此道行家,只见他闭着眼睛细品一番“老臣亦觉着此酒回甘浓郁,香气幽凉,余味绵长,是酒中极品,叫做冰酒真是再恰当没有了。” 随即又对谢恒笑道“太傅大人家学渊源,连几岁的小孙女儿都能创造出如此佳酿,真是令人艳羡不已。老夫想把两位小孙儿也送到杭州书院来,希望能得太傅大人点拨,想必他们定是受益无穷。” 有那心思活跃的人,不得不佩服贺升这只老狐狸,真是走一步想十步,怨不得人家平步青云,眼看着入阁拜相指日可期呢。 这贺升来赴宴,儿子媳妇孙女儿都没领来,只特意带了两个年小又嫡出的孙儿,如今顺势要送进杭州书院读书,这可不是既能与谢家结一份师徒的缘分,又能有机会亲近谢家的两位公子,说不定还能跟谢家三位姑娘有什么缘分。 就冲谢家与皇家这么铁磁的关系,贺升这一箭多雕下来,正是牢牢绑在了谢家的船上,那与绑在皇家船上,又有什么区别。 楚渊也想到了这里,却是又把目光调向了贺翊贺翧两人的身上,这两人一个15岁,一个11岁,又都长得唇红齿白、神采飞扬的模样,可见这贺老狐狸没打好主意。真是防不胜防啊! 正当皇太子殿下向贺氏祖孙放眼神杀的时候,家里有着适龄儿孙的官员们,纷纷向谢恒表示想送子孙就读杭州书院。楚渊一阵郁卒,他算看明白了,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谢恒如何看不出来,只笑道“老夫虽是杭州书院的山长,但是书院可是自有招生流程,必要通过考试方可入学。若是诸位有兴趣,还望叫孩子们来参加入学的考试。” 有那家里子孙学习不行的,只得讪讪而笑。 第四十八章 佳人 晓月楼这边的宴席分了三层楼来摆,临要开席,便有皇后身边的侍女亲自来二层请,宛然便领着几位贵女上了三楼。 此时太后和皇后已经接见完了江南的命妇和豪门女眷们,才刚三层里满满登登的人,现在都依着身份去了二层和一层等候开宴,此时也只留了地位较高和较亲近的几家罢了。 几个女孩子上了楼,只听陆湘的母亲陆刘氏笑着说“姑母,您说崔姐姐得有多大的福气,自家里已经有了三位美貌可爱的姑娘不说,来年又要添一位通身气派的好媳妇儿了。” 太后笑着说“偏你就最爱打趣人。”说罢又笑眯眯的摆手叫佳凝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谁说阿玉最是有福气?我看这孩子比她婆母的福气还要好些。” 袁夫人在旁见众人夸自家女儿,笑道“她小孩子家家,可当不得如此夸赞。” 崔氏却笑着说“我瞧着佳凝处处都好,怎么当不得了?” 袁夫人见亲家母对女儿如此喜爱,可比得太后夸赞都要欣喜,与女儿相视一笑。此时袁佳凝的手还握在太后手里,脸上早便是嫣若桃花、盛若牡丹了。 太后将自己手上的一只水头极足的碧绿翡翠镯子,戴在了袁佳凝的手上,“这个只做长辈的见面礼,等你大婚还有更好的。” 袁佳凝大大方方接下,又谢过了太后。皇后自然不能落下,也赐了一枚头上戴的金簪。 “崔姐姐不若也看在我闺女少,唯一的阿湘又是个上房揭瓦的猴儿,匀给我一个乖巧的女儿吧。”陆刘氏拉拉崔氏的手,低声撒娇道。虽然看似是句玩笑话,其实陆刘氏的嫡亲儿子陆澈年14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崔氏与身边的婆母裴氏相视一笑,拉着陆刘氏的手“阿湘不知道多招人喜爱,我婆母天天在家里夸,我耳朵可都要长茧子了。” 陆刘氏一愣,原是想着娶个谢家的姑娘做儿媳妇儿,没想到谢家却属意阿湘,再一想那谢宴生的玉貌韶颜、风流雅韵,谢家又是如此宽厚和睦的人家,再没有比给他们家做媳妇儿更有福气的了。 于是高兴得道“太夫人若真的钟意我家的小猴儿,便让她来闹您吧,我可是降服不住。” 裴氏拉着太后的手道“阿湘哪里有她娘能闹腾,太后娘娘,您这侄女儿都能大闹天宫了。” 太后瞧出谢家有意陆湘做孙媳妇儿,也很高兴,“可不怎的,我家阿湘可是个乖乖巧巧的小贵女,哪里像她娘一样,在刘家当闺女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爹的书房给拆了。” 太后嘴上逗弄陆刘氏,心里却是很疼爱亲侄女儿的,任由陆刘氏把她摇了个晕头胀脑。作势拍了陆刘氏一下,对着陆湘道“快把你娘拉走,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她闹。” 陆湘正在跟小姐妹们玩耍,没听见先前大人们小声说的话儿,还不知道两家人之间已经彼此试探了一番。见太后叫她,便笑嘻嘻道“太后娘娘,阿湘还指望您能收服了我娘呐,在家里谁也制不住她,连我父亲都要口称大王呢。” 陆湘表情天真,说话儿甜甜脆脆,整个屋里头听了这番对答,都笑得直不起腰来。陆刘氏恨不得捂上闺女的嘴儿,老脸一红道“你这小猴儿,混说什么,你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儿啦。” 太后笑得抹眼泪道“可见他们家是住在了花果山里头,倒是难为陆子昂,娶了我们老刘家的山大王了。” 陆刘氏羞得不行,陆湘倒是脸皮够厚,不在乎众人调笑,也不在乎亲娘的眼刀子往她身上招呼,倒是跟着大家一同笑得欢畅。 韩晴也乐得不行,结果忘了天真无齿的小豁牙儿,被陆湘瞧个正好,“我说今儿晴妹妹怎么一门儿的抿着嘴乐,原是在换牙儿!” 韩晴立时闭上嘴儿,鼓着两颊,瞪着眼睛,好似一只小兔子,就是不肯开口了。太后瞧着喜爱,招呼韩晴过去抱在怀里,“阿湘忘记啦,你小时候换牙,被哥哥笑话还成天哭呢?” 陆湘跺了跺脚,“太后娘娘,想来是您记错人了吧,我可是从来不哭鼻子的。”那急切撇清的样子,又是把众人逗得一乐。 不一会儿,廖姑姑过来说,皇上那边儿开了宴,太后这才放开阿晴道“阿晴可不能因着换牙不好好吃饭”,随后又对皇后说“咱们这边儿也开宴吧。” 三层留下的人不多,谢家、荣国公韩家、崔家、袁家、陆家都是世家大族,又是沾亲带故的,其余只留得总督贺家、巡抚卫家、都指挥使路家三家的女眷在旁凑趣儿。 由于贺家、卫家和路家都只领着孙子来了杭州,所以姑娘们这桌倒就剩下这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了。太后瞧着那一桌儿娇花儿般的女孩子心中高兴,便对乔氏道“瞧瞧这一桌子娉婷佳人,真是饭也能多吃一碗了。” 乔氏眼里倒是只有韩晴,最近是怎么瞧着小孙女儿都是可爱“可不是,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儿的少年郎了。” 太后知道好友对孙女儿心存遗憾,安慰道“我瞧谢家少年郎最是有福气了,将来谢家的姑娘必定更好的。” 乔氏点头赞同道,“谢家地灵人杰,哪里有一处不如意的。若不是京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我都不想走了,也想要搬来杭州呢。” 这两日裴氏和乔氏也接触颇多,心态上倒也转圜过来了。乔氏能与太后刘氏保持几十年的友谊,其人品性情是有独到之处的,裴氏也对乔氏有些好感。 于是裴氏道“韩夫人便安下心来多住些时日,也请褚神医给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日后有时间再来杭州玩,谢家必定扫榻以待。” 乔氏见裴氏是真心相请,很是高兴“您能这么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只盼您能理解,我家里四个儿子九个孙子,想疼爱阿晴的心思,是一点也不做作的。说到底是我的儿子不像话,才让我们老韩家跟孙女儿淡了缘分。” 其他人倒是纷纷安慰,挑着舒心合意的话说,气氛温情又融洽。唯独蒋氏心里憋口闷气,心道这丫头片子简直是我命里的克星,自从得知丈夫有这么个外室生的闺女,自己没有一天过得顺意了。 婆母当众说自己的儿子不像话,还不是指桑骂槐的,在说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容不下人?蒋氏觉着屋子里的贵妇们,那讽刺的眼神就跟扎针儿一样,往她身上刺,别提多么不自在了。 蒋氏为人还是有分寸的,这屋里没一个是她能得罪的起的,于是生生憋着气,皮笑肉不笑的应酬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回京就挑几个远房亲戚家的闺女养进荣国公府。 其实蒋氏完全是多虑了,她虽然是荣国公的世子夫人,可是在座的诸位贵妇,却是并不把她看在眼里的,谁有心思想她婆母对她的态度呢,与她相视对谈,也只是礼貌上的应酬罢了。 酒到酣时,湖边轩榭里的男子们,高谈阔论、清谈行令,很是热闹,声音便传到了晓月楼里。女眷们透过大敞四开的窗子,便能瞧见那灯火通明的男宾席。 皇上见众人很有兴致,便命轩榭里的公子们献技献艺,不一会儿丝竹之声便也传了过来。女宾这边也都吃完了主席,正在吃茶点行令玩耍,听到楼下有乐声。太后亲自领着站在窗边瞧过来。 韩晴不由感叹,古人也是城会玩儿的,八月十五的月亮有大又亮,湖上飘着点点河灯,沿湖挂着无数的灯笼,恍如白昼。路上花草繁盛,轩榭里更是锦上放了盛放的鲜花。 那花间月下立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们,或抚琴或弄萧,还有在月下舞剑的,个个有颜值有身材,堪比后世那韩流明星的演唱会了。 男客们在湖边轩榭里或躺或坐、饮酒作诗,亦有随乐唱和、手舞足蹈的,倒是没有谁受皇权所限,反而真心沉醉在这佳节欢聚的气氛中,很有些魏晋风流。 第四十九章 琴音 楚渊目力极好,远远看见晓月楼的女眷们站在窗边往湖边轩榭看,他一眼便瞧见了韩晴露在三楼窗边的小脸儿。 又见此时正是郁青峦在吹箫,锦衣少年立于月下,微风轻扬起蔚蓝色的衣角,萧声呜然,如诉如慕,既有雅韵,又有古意,倒是很有君子人如玉的意思。 楚渊不用看,也知道晓月楼里那些小姑娘们,定是被这郁青峦给迷住了,也不知道阿晴在不在这群人里。楚渊安慰自己,阿晴才七岁,应是不懂这些,可转念一想,阿晴可是对谢宜崇拜的不行。可见七岁的小姑娘,也是有好恶的呀。 皇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忙叫过赵福安“你去找一把好琴来。”赵福安心里诧异,面上却不显,心道往常太子殿下从来不掺和这样的热闹,今晚倒是好兴致。 不一会功夫,赵福安便借来谢太傅收藏的宝琴春雷。周围早有人发觉了赵福安抱着的琴,有那懂行的不由振奋道“赵公公,您手中可是诸琴之冠,春雷?” “崔大人好眼光,此琴是太傅大人的珍藏,特意借出来给太子品鉴的。”赵福安回道。吏部尚书崔文理便是崔氏的父亲,是琴痴一枚,看见如此珍品便挪不开双眼了,恨不得自己来抚一抚。 楚渊也不管几位老大人眼冒蓝光,只待郁青峦那边萧音一停,他便净手焚香,屏息抚琴。轩榭里本来还有些热闹杂音,待这琴声一起,众人皆闭嘴凝神起来。 到不是因着楚渊身份尊贵,也不因他从不当众献艺,只因他弹奏的第一个音符便清越动人,待曲子从楚渊手下流泻而出,真是恍若仙音,人们不自觉便被琴声所感,似乎置身九重天外,无物无我一般。 一曲终了,众人更是久久难以回神,就连抚琴的楚渊也似有所感,进入了冥想一般的神游之中。再回神看见众人脸上似梦似幻的神情,他也是极其惊讶。 他自幼五感灵敏、聪慧至极,随元清真人修习神功后,更是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就像海绵一样,将传授技艺的老师们吸了个干净,是以身边各种老师来来去去,倒是没有如他父亲一样,拜入谁的名下。 古琴自然是他擅长的一门技艺,可是先前他只是技术造诣上高超一些,却没有哪一次能演奏出这种微妙通神的境界。他隐隐知道,恐怕与自己功力已至化境有关了。 轩榭中又静默了几息,才有人回过神来赞道“太子殿下技艺通神,今日得闻此音,此生无憾矣。”旁人亦纷纷应和。 许久后,坐在楚渊周围的几位老大人们才回过神来,谢恒大赞“君悦的琴艺在老夫看来,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了,便是琴圣在此,也要甘拜下风的。” “不错,渊儿的琴艺如今竟臻至如此境地了,为父都不知道如何夸赞你好了。”景和帝听了儿子的琴音,通体的舒泰,高兴道。 “父皇、师祖,我只偶然进入了一种状态,再说我抚琴只为自娱,哪有资格与琴圣相提并论的。”楚渊也没想到自己装逼装得有点过了,如今想低调点已是困难。 “殿下,老夫觉得,若想抚出琴心,需守本心,您说的自娱,已是得到淡泊清心、无物无我的真意了。”崔文理颤抖说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年纪虽小,却已经是琴艺的绝世高手了,这种少年天才竟是国之储君,想想就好激动。这位琴痴吏部尚书大人,也是有些醉醉哒。 “崔阁老谬赞了,”楚渊停顿了下,看了看四周狂热的眼神,无奈道“我也是偶然进入了一种境界,再弹恐怕也找不到那时的感觉了,还望在座诸位不要夸张外传。”众人点头应诺。 晓月楼那边先前看着各家少年们纷纷献艺,无论是夫人、媳妇还是小姑娘们,没有不兴致盎然的评头论足一番的。待到郁青峦月下吹箫,便又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这位郁二少爷,倒是很有谢大哥哥的风采,不知道从今天起,又有多少官家贵女们,要去讨好丹婷姐姐和丹婳妹妹啦。”陆湘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间或与宛若和韩晴八卦一下。 韩晴是谢宜的铁粉儿,有些不乐意偶像跟人比较,便道“虽说郁二少爷是郁家姐姐们的亲哥哥,可是若是中肯的评价,还是不抵我大哥哥的,起码那清华气韵上便不如了。” 宛若连连点头,大有我妹妹是我的代言人的意思。 陆湘噗嗤一笑,掐了一把韩晴的小脸道“是是是,你家大哥哥是谁也不如的,就是你家二哥哥也是没人能比得上的,行了吧。” 陆湘再瞧旁边儿两个小姑娘一脸本就如此的神情,也是很无语。于是感慨道“你们家有玉树兰芝的哥哥们,郁家姐妹的哥哥也如此拿得出手,可我家的哥哥怎么就不能给我长长脸呢。” 若是陆澈在此,恐怕是要被气得跳起来喊,我怎么就是拿不出手的那一个了? 待小姑娘们再想继续八卦,突然间听得琴音乍起,时空仿若停顿静止一般,所有人都被带入了音乐的高妙之境。待到一曲结束,由于晓月楼离着抚琴的楚渊较远,女眷们很快恢复了神明。 虽然离得远,韩晴还是感受到了楚渊琴音里的灵力波动,想来这琴音之所以勾人心魄、使人沉迷,是因为楚渊不自觉的将灵气运化进了琴音中了。如今她人小功力浅,自然也被迷了心境。 不过她心中很是气闷,心说还不是因为我误打误撞,你才得了这么大的实惠,如今你功力高深,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虽说假以时日我必会超越你吧,可是一直在后边追赶,压力很大好不好。 又想到,我助你大功至成,本来是做了好事,偏还得藏着掖着,我真是活雷锋啊我。想想就堵得慌。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是古琴的高手,真是少年了得。”崔氏大赞道。 太后皇后相看一眼,也很惊喜,因为太子从小极傲娇难搞,所以亲娘和亲祖母都是不知道他弹琴弹得很好,如今一听简直惊为天人。此时又大大满足了两位的虚荣心,虽然才刚夸别家的少年郎是真心夸赞,可是听别人夸自家的孩子,还是更得趣些不是。 韩晴耳力好,楼上的姐姐们除了赞叹到还算理智,楼下那些姑娘们简直是要炸锅的节奏,那些兴奋激动都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来了。韩晴不由心中醋道,这个花心大萝卜,真是个撩妹狂魔! 正巧对上楚渊远远看过来的眼神,韩晴狠狠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烧包的德行! 楚渊一脸懵逼。 这小丫头又谁招惹她了,就会冲着我来。刚才看郁青峦看得那么来劲儿,这是嫌弃我打断那小子继续演奏了? 皇太子殿下心里更是恨上了郁青峦。于是隔了好些人,也不忘冷冷的瞪上一眼,这位郁家二少爷也是够冤的。 可不论这太子一晚上是不是内分泌有些失衡。单说今晚良辰美景、佳酿仙音,那些风华正茂的华服少年郎,和那些绮年芳华的锦绣小佳人,都成为景和十六年江南中秋皇宴中最值得回味的风情,永远珍藏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月上中天,宾主尽欢,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家住杭州的客人们都告辞离去,路远的便被领着去了客院休息。 接下来的几日,宾客们陆续向皇家和谢家告辞离去,谢家大宅便又悄悄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第五十章 送花 自从谢恒回了杭州,韩晴便开始恢复了跟祖父的课程,又因下午要跟着褚神医制药,所以去陋山居的时间改在了每日早饭后。 韩晴给裴氏洗完眼睛,便往陋山居而去。桂花的香气盈溢在整个谢宅里,便是开得再热烈的花朵,也争不过这清可绝尘、浓亦绮郁的芬芳。 韩晴瞧着那枝头叶间的桂花团簇可爱,便停下脚步抬手去摘。 她今天穿了一袭月白镶金边儿蝉丝襦裙,外边一件鹅黄交领纱衣,腰掐得高高的,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儿,头顶上两只花苞系着闪着珠光的丝带,长长的飘下来,真是又仙又甜。 韩晴一扯桂枝,那些细碎小巧的桂花儿经不起摇曳,雪花儿一样纷纷而落,倒是撒了她一身的桂花香。忽听有脚步声由远极近而来,便回身去看。 只见楚渊谢宴两个似是刚骑过马,手里拿着马鞭,俱是劲装马靴。饶是谢宴长得再风流俊俏,韩晴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楚渊身上。 他上身只微敞着白练汗衫,外边的朱紫刻丝如意纹锦袍,直接层层叠叠的堆在镂刻祥龙纹黄玉扣革带上。下身着一条石青色丝绸裤,脚上一双褐色刻丝云纹锦靴。 没拿马鞭的手里攥着一条白棉绫帕子,正在随意的擦拭脖子上的汗珠子。晨光照在他泛着珠光的脸色,飞眉凤眸,挺鼻朱唇,眼角微红灿若桃花,脖颈青筋一路延伸到了裸露在外的胸膛上。只见他汗衫半湿紧贴着盘虬结壮的胸肌,随着微微的喘息,竟然有一种缠绵悱恻的张力。 韩晴的小脸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成了胭脂,心里的怪阿姨莫名冒泡,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楚渊散发出难以描述的荷尔蒙的气息,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往这边走的两人也瞧见了桂花树下的韩晴,顽皮又不解世事的样子,倒像个刚修成人型的桂花精娃娃,两人不禁莞尔一笑,疾步走到跟前。楚渊把帕子往后头一扔,赵福安极默契的接了个正着。 楚渊抬手一点,正把落在韩晴鼻尖儿的桂花给抹了去,笑道“阿晴这是去上学,怎的呆呆的站在树底下,好似在等我?” “君悦哥,你少臭美,三妹妹明明是等着我的。”谢宴起先爱跟谢宜争宠,如今才发现劲敌不是大哥,而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不过他玩闹意思多些,只是老二爱刷存在感罢了。 韩晴心里揣着的小兔子本来便跳得欢脱,等到被楚渊的手指触到了鼻尖,在楚渊明澈昳丽的笑容里,更如触电般的酥麻起来。她张了张嘴,好容易找着了声音“我……我可没等谁,只是看着桂花儿开得可爱,想要摘一枝罢了。” “妹妹身量不高,力气又小,二哥来帮你折枝。”谢宴说着抬手便挑了一枝开得灿烂丰盛的折了下来。 虽然他力道干脆,却还是免不得摇曳得整个桂树刷剌剌漫空飘落,将站在树旁的三个人都染了一身桂花香。韩晴见哥哥给挑的桂枝正合心意,于是也美滋滋的甜甜谢道“多谢二哥哥,这花儿开得真好看。” 在讨小姑娘欢心这个项目上,太子殿下怎甘人后,瞧见谢宴轻松讨了阿晴的甜笑,不由回头往院子里寻。正看见一丛秋海棠开得正好,真是粉白娇俏、姿态柔媚、叶翠欲滴,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折了一大捧过来,“阿晴,这秋海棠美不美?” 韩晴接过这捧秋海棠,美少年捧花本来便赏心悦目,何况还是送给自己的啦。她嘴角翘起来道“我家院子里的花儿,怎么会不美?不过还是要谢谢君悦哥哥。” 楚渊看着她嘴角有蜜糖般的笑意,自然知道她是欢喜的,只是小丫头惯爱跟他口是心非的唱反调,他到是也得趣儿的很。于是笑着附和道“你家的花儿自然没有不好的。” 韩晴有些抵抗不了此时那眼睛里,如雨水洗涤般的温柔澄空,只想快点逃开了才好。于是黑濯濯的大眼仁儿滴溜溜的顾了顾左右,匆匆对两人说道“祖父还在等我呢。”话音还没落地,便转身跑走了。 “君悦哥,阿晴可是我家的妹妹,你做什么总跟我们抢妹妹呀。”谢宴不满道,讨妹妹欢喜的活计,不是亲哥哥要做的事情么。 “谁说阿晴只是你家的,去年我在江心岛替我师傅收了阿晴进天一门,阿晴还是我的亲师妹呢,我怎么算是抢了你妹妹了。”楚渊气定神闲道。 “我算是说不过你,不过你定是瞧着我妹妹可爱聪颖,才收了我妹妹做师妹,我妹妹年纪小,可不就被你忽悠啦。不管怎么说,你占了我妹妹的便宜,也算占了我的便宜,你怎么也要补偿我些的。”谢宴从小就知道跟这位狡猾的太子爷,就不能说理,想要达成目的,还要仗着年纪小,胡搅蛮缠才是。 楚渊倒是被他一溜烟儿的我妹妹给绕得好笑,又因看着谢宴长大,对他也很是纵容“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拐弯抹角是想讨打么?” 谢宴瞧着楚渊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倒是那么点儿发虚“先前我腕力输给了路弦,我跟他约好了下次再比,若是我还按照平日里的法门练武,必定还是要输,君悦哥你武功那么高,就传授我几招致胜的招数吧。” 谢宴少年卖起萌来也是有一套的,他这几天陪着楚渊遛马喂拳,可是出了大力的,为了拍楚渊的马屁,他都把自家大哥给诓了好几回了,为达目的,也算是不折手段啦。 楚渊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边走边说道“教你几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谢宴赶忙跟上问“只是什么?” “只是关于阿晴……” “阿晴怎样?” 楚渊见逗弄得差不多了,便说“自然是要你看着阿晴,别让那毛头小子打阿晴的主意了。” 谢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懂问道“我妹妹才七岁呢,哪个毛头小子会打她的主意啊?” 楚渊瞪他一眼,“中秋那日,光我听说就有好几家找太傅提亲事的,还有那些想送子孙来杭州书院上学的人家,全是不怀好意的,你还说你是亲哥哥呢,怎么妹妹都被人盯上了,还这么傻乎乎的!” 谢宴一听着急问道“到底是谁家的臭小子,我谢宴必不让他好过,我妹妹才七岁,牙还没长全呢!” 楚渊想到韩晴的小豁牙,噗嗤一乐“告诉你也行,你不准出门儿说出去,不然叫外人以讹传讹,阿晴没了闺誉,倒叫别人给贴上了。” 谢宴一瞪眼“君悦哥少瞧不起人,我虽然没有大哥持重,但是事关妹妹的声誉,这道理我哪里会不懂。” “郁伯儒说是要报恩,郑重的替二儿子郁青峦求娶阿晴呢。还有贺家、卫家、陆家和那些要送子孙来杭州的,都冒着蓝眼睛惦记谢家妹妹们呢。” “好哇,亏我平日里还当青峦是好友,没想到他比我都大,还肖想我没长齐牙的妹妹,看我以后不盯着他,再不叫他往家里来!”也不知道咱们谢二公子是怎么了,今儿总想着自家妹妹没长全的牙。 “好,若是你能把这事办好了,我便助你打通周身经脉,到时候你练功必定事半功倍,勤练内力,必然能打败了路弦。”楚渊目的达到,也不拖泥带水。 谢宴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多谢君悦哥,您就瞧好儿吧!” 这边儿咱们的皇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浪个什么劲儿,抱着一捧秋海棠和一枝桂花,脚步轻盈、裙角蹁跹,一路像那小蝴蝶一般,飞进了陋山居。 却不知道腹黑如楚渊,正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了绊子,在她牙都没长全的年纪,便开始堵截她的桃花运了。 第五十一章 加速 “祖父。”韩晴进了逍遥轩,看见谢恒在靠窗的软塌上盘腿而坐,正拿着一把紫砂壶沏茶。 “这捧花开得好,你自去寻两个好瓶子吧。”谢恒看着小孙女儿人比花娇的样子,笑眯了眼睛,心说教导孙女儿就是比教导孙子心情愉悦,想当初在京里给两个孙子开蒙,别提一天要跟着生多少气了。 他也不想想,他自己对孙儿严厉,成天也不见笑模样,哪个小孩子不怕他。这会儿倒是都怨在孙子们的头上了。 韩晴抿嘴儿一笑,嘴里称“是”,转身去寻门口的巴林,两个人又去了库里挑瓶子。待韩晴选了一只白釉冰裂纹玉壶春瓶插了秋海棠,又选了一只茄皮紫釉柳叶瓶单插了桂花枝,由巴林抱着再往回来。 刚要进门便瞧见泰来手里拎着个大麻袋进了院子。“泰来叔,你又带来什么好玩意儿了?” 泰来见是韩晴,笑着行礼问好,又抬了抬手里的麻布袋子“三姑娘不是喜欢西南沿海那边过来的水果和植物吗,咱们派出去的人接触了一艘西洋来的商船,买了一袋子树种子,说是咱们这边不产的东西。” 几人边说边进了逍遥轩。 “是什么好玩意儿?”原来景和帝楚旭刚才也在逍遥轩,只不过是上楼去找书了,此时正巧从楼上下来,看见泰来手里的大麻袋,好奇问道。 韩晴等人向皇上行了礼,走到谢恒坐着的软塌处,韩晴招呼着巴林把秋海棠放在了茶桌上,把桂枝摆在了较远些的窗边。 再回身只见泰来已经打开了麻袋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袋子,再打开布袋,掏出来的是些带着纹理的种子,韩晴也没见过这样的种子。于是走过去细看。 “那些蓝眼睛的西洋商人说,这种树是从别的大陆发现的,目前看来是不能食用,木材也不名贵,只不过当地的人称它为会哭泣的树,说是切开树皮,就有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来。” 泰来边说,又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密封极严的罐子,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味道清淡的乳白色液体,“这便是从树上取出来的液体,那商人也是看着奇特,所以才带了一些,可是他自己的国家没人看上眼,没想到被咱们的人收了来。” 接着他又从麻袋里掏出一个黑球,韩晴一看,竟是橡胶! “这个球便是用这种液体做出来的,虽说没什么用,但是还挺有意思的。”泰来把黑球给了眼神灼灼发亮的韩晴。 韩晴捏了捏,这橡胶球做的倒是很有弹性,“这树虽然不能吃,但这液体倒是很有些经济价值。” 楚旭看她雪白的小手捏着黑球,好奇问“阿晴怎么会认为这液体有价值呢?” “皇上,您捏捏这个黑球,是不是挺有弹性的。” 楚旭把球拿在手中捏了捏,“确实有弹性,但这黑球既不能吃也不美观,谁会买呢。” 韩晴又说“阿晴刚才狠狠捏了一把,这黑球瞬间恢复了原形呢,说明它弹性非常好。还有摸着也不算软,想来很耐磨。咱们江南不是做出了水泥么,若是用水泥铺设官道,再在轮子上镶一圈这种黑色的胶体,想来我们大齐的运输速度一定会大大提升的。” 楚旭不由心头一震,他作为帝国的统治者,自然知道提升运输速度会带来多少利益,南北货物流通加快,可是能大大盘活全国的经济,就是在运送军需物资方面,这价值也是不可小觑啊。 “老师,阿晴果然天资卓绝!”楚旭兴奋的对谢恒赞道。 谢恒听完韩晴的话也很欣喜,便得意的捻须回道“别看我家阿晴年纪小,看问题却很能举一反三,她这猜想大大可为啊。” “这件事若是做成,很可能如水泥一般,要改变民生的。”楚旭点头道。 “皇上说得很是,目前还是要找人去多弄些这种原材料,然后研制出一些来,看看到底可行不可行。” “这件事还是交给师兄来做,他那批研制水泥的匠人,我看就很厉害,也算有些经验了。我想着,将来可在工部下面单立出一个部门,专门研制这些新事物,这些匠人也可有个正经官身,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皇上英明,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很可以造福子孙后代的。不过说起水泥坊,其产量供应江南三省修堤都稍嫌吃力,若是再修官道,恐怕还要加大规模了。”谢恒道。 “师兄用了江苏监狱的犯人劳作,人力是没有问题,我可下旨在全国各省都沿用江苏省的规矩,除了运输方便,也可各地同时开工。” 韩晴听后不禁咋舌,封建君主就是牛逼,要不人家怎么能修起来万里长城呢。她想了想,自己虽然是推动了工业化发展了,可万一古人什么都不懂,大肆破坏环境,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阿晴之前学过几个成语,叫做固泽而鱼、焚林而猎、杀鸡取卵,虽然都有其引申的意义,可是也都说明不能只顾眼前,而使环境不能持续发展。如今我们若是大规模开设水泥坊和轮胎坊,又不能很好的保护环境,岂不是要把好好的青山绿水良田都毁坏了?” “阿晴说得对,之前成珏也发现在煅烧石灰石等原料的时候,所产生的烟尘和废弃物,有污染河流和田地的问题,若是大肆开采冶炼,又不能遵循规矩,唯恐水土不保。”成珏是谢瓒的字。 “如此看来,此事便不可操之过急。反正如今那胶树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海上引进原料恐怕也没有谱,我回京就招懂水土保存以及钢铁冶炼的人,设计一套完整的施行方案出来。” 谢恒点头道“老夫也对这些小有研究,愿意写出一些建议供大家参考。” 韩晴在一旁也点头道“阿晴也愿意贡献自己的意见,只怕我人小言轻,没人会参考。”说罢还嘟起嘴儿来卖了个萌。 楚旭真心喜欢韩晴,看到她玉雪可爱的样子,不由将她抱了起来“哎呦,我们阿晴如此聪慧,谁敢不把你的意见当回事儿,朕便叫人打他的屁股。” 韩晴被哄得心花怒放,连日里接触景和帝,真心被他和煦温柔的性格给圈了粉,一国之帝王,能做到如此平易近人的,还有谁?于是更觉得自己用空间特产给他治病,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有皇上这句话,阿晴便无憾啦。”众人看着她小孩说大人话,都笑得不行。只听韩晴又说“阿晴的建议只说给皇上和祖父听,好不好?” 楚旭和谢恒哪里有不说好的。 “什么事只说给父亲和师祖?”楚渊从外边儿进来,谢宜和谢宴都是在杭州书院有课的学生,只是谢宴为了拍楚渊的马屁,这些日子特意晚些上书院去罢了。这几日楚渊也随楚旭一起,没事便来逍遥轩腻歪。 “这可是我们爷儿仨儿的秘密,不能告诉你的。”楚旭逗弄儿子,说罢还冲着韩晴挤挤眼睛。韩晴也笑着捂嘴,表示坚决保密。 楚渊是何人,干脆不进圈儿,他想知道的事情,总要通过别的途径知晓了,于是也不接话茬,只转移话题问泰来“这是何物?” 泰来自认倒霉,心说太子爷就是长了个玲珑心眼,屋里人都围着这一麻袋的东西说话,自然是问他此物来历就能寻出关键来。泰来也不敢隐瞒,只把此物来历和先前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最后到底还是没说皇上三人是要保什么密。 楚渊听后亦兴致勃勃道“如今官道确实不好行车,颠簸难走不说,还尘土飞扬的,若是加快了车速,南北的贸易不知道能为国库带来多少税收,到时候我第一个给阿晴包个大大的红包。” 韩晴不解道“为何等到运输速度提起来,朝廷才能获利呢,国有的工坊若是能大量生产水泥,那多余的难道不可以买给民间,用于私人建筑使用吗,这不立刻便有利益产生了?还有将来若是研制出这种胶体轮胎,更是可以卖出好价钱呢。” 众人听罢一怔,从来没人想过用朝廷开设的工坊谋利,这不是与民争利吗?楚渊笑道“朝廷若是与民争利,可是好说不好听了。” 韩晴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一番考量。于是想了想道“这种关系民生又有污染性质的工坊,若是没有强制监管,怎么能保证那些商人们不唯利是图,不大肆开采破坏?可若是不能在民间普及,这些东西制作出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人民想买,而无处可买,又要怎么办呢?” 韩晴几个问题,倒是引得众人陷入沉思了。 第五十二章 专利 楚旭很感兴趣的问“那阿晴可有想出,要该当如何呢?” 韩晴想了想说道“阿晴也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做,只是觉着就像盐铁茶一样,许多事情一旦沾上交易,产生了利益,便会使商人们甘愿冒险,从而不折手段呢。” “阿晴这么小便知道这样的道理,已经很厉害啦。”楚旭夸赞道。 “阿晴想着,既然大家为了能产生利益的商品而疯狂,那么就应该有专利权的限制才对,如此拥有专利的人可以获得该项目的利益,其他商人若是侵权便依法被追究责任,如此朝廷便师出有名啦。” “专利权?”楚旭等人眼睛一亮,虽然想不明白专利权是做什么的,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好用。 “就是一个新发明的产品或技术,它的真正第一个发明人,经过申请,能获得朝廷许可,拥有对这个产品独占实施或者制造的特权,在授予专利证书和特权时间内其他人不得使用,否则便是侵权了。” 若是如此,不仅能避免不经许可私自仿制造成的损害,又可以促进技术革新,好处不言而喻。 “阿晴这小脑袋也太好使了,你是怎么想出这些道理的。”楚渊一直在思考整顿混乱的商业,可是光靠税收和平抑物价调节,如今看来已经有些不够使了。 “呵呵,也只是随便想想。”韩晴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觉着,咱们无意发现的东西都能带来大价值,若是其它人也能发现什么,这样由朝廷编辑出名录,使那些技术可以公开整合,岂不是能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事物么。” “再说有了专利保护,朝廷便能大量生产那些国家管控的产品,以后不管是自己人经营还是找代理商,让产品进行市场流通,既能充盈国库,又能改变民生,岂不是一举多得了。”韩晴暗想,反正现在是封建王朝,给皇室找个理由垄断经济命脉,到时候最大的资本家就是皇家了,她也很想知道在自己的影响下,未来的社会将变成什么模样。 “若是这样,便不能让各地府衙来负责生产了,如果经济利益巨大,很容易滋生贪腐,应该单立一个机构去协调管理。这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可是要成立好些新部门的,今日阿晴算是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谢恒涉猎广泛,顺着韩晴的思路,已经想得很深远了。 韩晴见今天祖父是没有心思带着她玩了,便也不打扰几个男人去想正经事,于是便道“祖父,阿晴想马上种一种这胶树呢。” 谢恒回过神来,慈笑道“阿晴去种树吧,祖父陪着皇上整理整理思路,今天上午便不用上课了。种完树去找你祖母玩吧。” 说罢又吩咐泰来“你先去陪阿晴种树,然后尽量找人寻一寻那西洋商人,看看能不能大量的进一些这种乳胶,还有这黑色弹力球的制作方法,看看他们知道不知道。” 韩晴和泰来告辞出去,直奔专门种植南边找来的植物的园子里。韩晴偷偷用空间泉水浸泡了一下那些种子,然后让泰来给种植了下去。 见时间还早,便又蹦蹦哒哒的回了灵犀院,一头钻进了小厨房里。如今几位贵客都爱好谢家的各种零嘴儿,韩晴研制出来的一些吃食也很受欢迎。她知道祖母今日又陪着太后她们在打麻将,于是想做些好吃的给端过去。 厨房里自然有丫鬟和厨娘们动手,韩晴点了几样已经研制成熟的小食,等她换过了衣裳,便让轻飏拎着食盒,往太后的院子去。 行至门边,只听屋里边儿几个老太太热闹得不行,太后身边儿的宫女也不让她等候通禀,便直接领着进了屋。 几人刚玩完一局,正在洗牌,太后看到韩晴高兴道“晴丫头今儿怎么这么早下课了,你祖父舍得把你放出来,陪我们几个老太太玩了?” 韩晴行礼问了好,甜糯糯的回道“祖父说让我陪您们玩耍,特意早早下了课的。” 太后笑着招呼韩晴坐在她身边儿“你祖父定是被皇上和太子缠住了,不过倒是放了你出来同我们玩儿,他俩也算做了件大好事儿。”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两位祖母,阿晴带了些小零嘴儿过来,麻将虽然好玩儿,但是久坐不利于养生,合该玩一会儿歇一会儿才是。” “哎哟哟,咱们的小神医发了话,咱们几个很该是遵医嘱才是。”太后第一个听了劝,率先站起来。 “母亲可不许赖账,才刚那局点了炮还没给钱呢。”皇后撒娇道。 太后见自己要耍赖的计量被识破了,便笑道“你们看看,我老婆子输了一早上了,便是一把都揪着我不放呢。” 乔氏和裴氏也笑着让她不许耍赖,太后只好乖乖付了筹码。 韩晴不禁暗叹,国粹就是国粹,不管在什么时空,都能征服人类啊。连太后和皇后都沉迷其中,玩得这么嗨。 话说去年谢恒让韩晴涉猎了一些金石镂刻的知识,她便顺手把马吊改良成了后世的麻将,如今几位手里打的和田青玉麻将,还是谢恒和韩晴一起亲手刻的。 自从太后被教会了打麻将,简直是一日不玩,浑身难受。成日里抓着几个牌搭子,皇后、乔氏和裴氏来打牌,俨然成了上班一样。 楚家皇室人丁单薄,后宫里除了东宫,都空得很,只有儿媳妇、娘家女眷以及乔氏等命妇偶尔来看看她,大部分时间是跟宫里的嬷嬷们大眼儿瞪小眼儿,简直孤单寂寞冷。 没想到来了杭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几个人的身体日渐好转不说,生活上也充实许多。谢家平日里有一套完整的作息,日日晨起打拳健身,吃完饭也不许坐着,还要出门散步,褚神医给行了金针后,还有人陪着游戏热闹,孩子们也常在眼前晃悠,心里哪能不高兴开怀。 太后吃了一口山药桂花糕,不由叹道“裴姐姐,别看我是太后娘娘,可到了你家才知道,我也只是身份上尊贵罢了,你过得才是神仙日子。” “太后娘娘身在福中不知福,您儿子媳妇孙儿哪一个不是百般孝顺,这话儿岂不是要戳他们心窝子了。”裴氏笑道。 太后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道“不是说几个孩子怎样,只是他们在京里便总要被那些正经事儿所扰,我一个老太太不给添乱便是帮忙了。哪里有你家热闹祥和,水土养人不说,这么伶俐可爱的孙儿陪着玩笑,哪里能不开怀长寿呢。” 乔氏劝道“太后娘娘比上不足,可是比起我这四个儿子九个孙子,却还是孤独冷清的老太太,可不是好千百倍的?” “咱俩大哥不笑二哥,捆一块儿也是不如裴姐姐有福气。”太后摇摇手道。 皇后亦是大半辈子困在后宫里,便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深宅大院里也是拘着长大,哪里过过谢家这样轻松写意的日子,真是处处新鲜,事事有趣。于是也笑道“若说普通的侯门世家过得什么日子,我也不是没见过,如谢家这么懂得生活意趣的,真个是独一份儿了。”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回宫里去也改改生活方式便是了,人活着,活得便是这精气神,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过出滋味儿来。”裴氏说道。 “裴姐姐说得不错,阿琬,回宫里咱们也得过出滋味儿来,回头也要好好劝劝旭儿,总要学着谢家,订出几条章程来。”太后赞同道。皇后忙点头称是。 乔氏道“我们家国公爷昨晚还说,回京里也要改改家里的规矩,可见都是看出了谢家的好了。”说罢又喝了口木瓜莲子冰糖水,虽说不是孙女儿特为给自己做的,但瞧着孙女儿就高兴的荣国公夫人,还是美到了心坎里。 几位贵妇聊过家常,又投入到国粹的事业中去,韩晴在一旁伺候局儿,倒也不觉着无聊。 寒蝉碧树满庭芳,秋水青空日悠悠,八月里的谢府,虽然被禁卫军护了个结结实实,可是众人都过得充实喜悦,连那园子里的秋景都未显出一分寂寥,倒是更胜春朝。 第五十三章 公司 不知不觉秋菊遍开,景和帝已经开始筹备回京的行程。 虽说在谢家日日过得舒心自在,可是南方各地灾后重建的折子,并那些朝廷里亟待解决的事情,没有一天不快马加鞭的传到皇上这里来。 再加上韩晴提出的专利权的问题,楚旭等人研究了好多天,最终起草了一份比较全面的计划。准备回京后着户部筹建商贸司,司下设立工商局和专利局,又在内务府下设贸易公司,由国库和皇家私库共同出资,经营总理将来在各地成立的各种分公司。 韩晴听说以后不由惊讶,没想到在她的推波助澜下,许多后世才有的司局机构提前出现了。 她仔细一了解,原来公司一词起源于孔子所说的,“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其含义是聚多人之财,共同运作之意。 然而如今所说的公司还是与后世的公司有本质上的区别,最主要的便是不以盈利为根本目的,都可以算作是慈善机构了。 但韩晴知道,将来这个庞大的集团公司必定会给皇室和国家带来巨大的利润盈余。到那时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坚守初创时的本心,以建设国家和服务民生为目的呢。 这几天皇上和谢恒不停的给楚渊、谢宜、谢宴三人派活儿,三个人成天在陋山居里起草发展规划、组织架构和法律条陈,亏得谢家藏书颇丰,想要查找的资料都能找得到,但是也正因为藏书量巨大,三个人几乎起早贪黑宿在了书房。 这日上午韩晴跟祖父读了一个时辰的《管子》,说是做祖父的给孙女儿开蒙上课,其实就是谢恒读书的时候带着韩晴玩,两个人有商有量,反而让谢恒得到许多启迪。 韩晴说道“祖父,可见政治经济先进,便可富国强兵,按说咱们大齐如今也算万国来朝,称霸一方了,可是将来是否依然能保持领先可就难说了呢。” “我谢家经历多少皇朝兴衰,这都是历史的必然进程,一个皇朝的覆灭,究其根本都是从自身开始腐坏的。好在大齐几代皇帝都是有道明君,不仅勤勉为民,而且知人善任。”谢恒出身世家,对皇室兴亡倒是看得很淡。 “祖父说得是,若是大齐朝廷一直能有明君贤臣,国力强盛,周边蛮夷自然不敢来犯。可是若是科技不能很快的发展起来,就算再有能力的君主,也是不能抵抗外辱的。”韩晴想到后世那段屈辱的历史,不由道。 “国家自然有长派国外的探子,目前就兵力和武器来说,还是我大齐更胜一筹的。”谢恒喝了口茶,悠然说道。 “阿晴却觉得,我们大齐未来的劲敌,必定是来自西洋海外。” “阿晴,此想法从何而来?” “从那来往的远洋商船上来。阿晴觉得一个国家能造出远渡重洋的商船,不仅能沿着大陆的海岸线来到我们大齐,而且还去过咱们从没听说过的其它大陆,他们的科学技术已经把我们远远落在了后边。若说我们国家也有商船能远渡重洋,可怎么没听说也发现了别的大陆呢,可见我们的商人出海冒险是为了赚取利益,而在探索未知世界上,就没那么有兴趣了。” 谢恒觉着孙女儿的思路也不算错,与洋人来往也是大齐开国后,解除了前朝百年海禁的结果。那些据说又遥远、又地小人少的国家,历代大齐的朝廷都并没有兴趣过多了解。 谢恒渐渐觉得小孙女儿虽然思维跳跃可谓天马行空,但是却总能提供许多常人想不出来的思路,若是孙女儿是个男子,可比谢家两个孙子要强百倍,是计相之才。 就是楚旭与韩晴接触时日不多,都对韩晴另眼相看。一忽儿跟谢恒道“可惜阿晴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孩子,将来封侯拜相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一忽儿又道“可惜我楚家怎么就没有个适龄的男孩子,阿晴这样的女孩子,就是做皇后都屈得慌。”一忽儿又拉着谢恒的手郑重道“老师答应我,将来阿晴定亲,定要与我商量。” 老爷子不由再细思楚旭的作为,也不禁心中叹道“阿晴若是照着这样一路发展下来,凭她嫁给哪家,皇家都不带放心的。”可是又不能因为怕被皇家忌惮,就限制阿晴的成长。 谢恒最终还是笑道“如今太子和你两个哥哥因着你的提议,成日里起早贪黑,连前阵子说是要同游西湖都抽不出时间来了。如今你提议这课题还不算是眼前就要办的事情,不如你自己无事时去哥哥们的书房里,写点自己的想法,权当是你的功课了。” 韩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反正祖父给上的课涉猎庞杂,给她留这样的作业也没什么。于是点头道好,下课便去寻几个哥哥。 进了陋山居藏书楼旁的东厢房,这是专门给太子和两个少爷办公的地方,瞧见平日里人模人样的三位贵公子,已经变成了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狂书生,韩晴觉着新鲜得很。 她抿嘴儿笑道“哥哥们都有几日不洗头净面啦,是不是在追求颓废美?祖父让我在这里做功课呢。” 楚渊因为修习的功法,精力远胜常人,所以除了形貌邋遢外,精气神倒是极好“阿晴哪里又学的新名词,颓废还有什么美的,哥哥们这里乱糟糟的,你瞧瞧哪里能倒出来给你做功课。” 谢宴黑着眼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到韩晴不满道“阿晴,你怎么能提出什么专利权这种东西来,如今我们越是细想,越是觉着艰深庞杂,简直要被榨干了!” 谢宜平日里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是眼圈乌黑,精神不济也直接影响心情。他没好气的瞪了弟弟一眼“在你心里做官是有多简单,若是简单岂不是人人都能做,为何还要十年寒窗苦读。若是这点困难你都受不得,趁早不要科举入仕了。如今倒还怪起妹妹来,把你能耐的!” 谢宴被谢宜训得不敢做声,只冲着韩晴暗暗使了个眼色,韩晴也知道二哥哥只是随口打趣玩笑,便也冲着他挤眉弄眼一番。 此时楚渊过来,抱起韩晴又坐回了他的书桌旁,“你兄弟二人自去打官司,可不行吓着我们阿晴。” 谢宜见谢宴难得老实听话,不能错过了奴役弟弟的好机会,于是提溜着谢宴去给他搬书籍资料了。瞧瞧,咱们这位谢大少爷也是个腹黑的料。 这边儿韩晴小脸儿嫣红,眼珠子滴溜溜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瞅,盖因此时楚大爷既没有束发,也没有刮脸,额鬓凌乱,颊生青茬,烟灰色的大袍子敷衍的仅用一根锦带扎好,交领的大开处露出了横如山脊的锁骨。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荷尔蒙啊,有木有! 楚渊没发现韩晴的异样,只把她安置在腿上道“阿晴要写什么功课,我帮你写如何?” 韩晴看着楚渊巨大的书桌上高高摞着的书籍纸张,摇摇头道“祖父让我自己思考呢。” 楚渊瞧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好笑,抬手一招,赵福安立时搬过来一把椅子,又给韩晴腾出来地方安置好笔墨纸砚,韩晴心里暗赞,瞧瞧这训练有素的眼力劲儿! 韩晴托腮凝神思考了半响,才落笔成题“关于提高生产力与建立远西贸易公司的建议。”韩晴洋洋洒洒,作为在后世生活过的人,她正在提供着一种崭新的世界观。 待到韩晴写完草稿,楚渊拿起来一看,不由很是吃惊,因为韩晴不仅提议要学习西洋人的航海造船技术,还主张派人学习他们的语言和数理化的知识。 同时提议建立远西贸易公司,倾销大齐由于生产力过剩所得到的商品。在沿途国家建立贸易站,以便交换商品和获取各国的科技成就。另外派商船探寻未知大陆等。 令楚渊最为吃惊的是韩晴对于公司的认识,要知道他们折腾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从无到有的提出公司这个概念,从建议书中看,仿佛对她而言,公司是个稀松平常的事物一样。 “阿晴为何提议建立远西贸易公司?” “原因很多,主要是西洋的航海技术,已经反应了那些国家的科技正把我们抛在后面,等若干年后,落后便要挨打了。还有就是随着大齐生产力的提高,我们好些产品多余的也没人买,商品只在国内流通,还怎么发展经济。现在朝廷有了公司,与其让民间的小商人们只能在临近的国家折腾,不如朝廷牵头把产品卖到西洋去。” 楚渊赞赏道“阿晴说得不错,若是按照这个方法来,想来海外贸易将来会成为大齐提高收入的主要来源了。不过你要在建议前面写上这些厉害关系,后面写上预期的好处,这样才能让看建议书的人重视起来。” 韩晴听后乖乖点头,又重新伏案写了起来。楚渊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小脑袋,有些忧伤的想,也不知道将来我的儿子能不能赶上阿晴一半儿的聪慧,目前看大皇孙那呆呆愣愣的样子,老楚家皇位堪忧啊。 咱们这位皇太子殿下,跟他爹爹景和帝一样,莫名产生了一股子危机意识可怎么破? 第五十四章 特产 景和帝将离开杭州的日子订在了九月十六,在此之前太后终于摆脱了对麻将的沉迷,由众人陪着花了几天的时间,好好游览了一下西湖和灵隐寺等风景名胜。 剩下几日便是大肆在街上采购江南特产,幸亏陪着太后出门的俱是女眷,个个儿都是爱逛街购物的人物,跟着太后整整买了三日,她老人家才算尽兴。 说起江南特产,除了那些能在街上的老字号里买到的布匹刺绣、首饰玩物、胭脂水粉、零嘴小点以外,自然还有谢家为众人准备的吃喝用物。 临近九月十六,韩晴跟着两个姐姐帮着舅母崔氏不停的打包东西。昭锦院里除了过年便没有这么热闹过。 韩晴正帮着誊抄物品单子,见宛若停下笔揉着手腕,便停笔小声道“昨日已经把大件儿都送上船了,没想到今日的东西体积小,可是单子要比昨日的长十倍。” 宛若见妹妹眼毛长长的,声音糯糯的,白嫩嫩的小手握着笔管儿,好生可怜“阿晴是不是也抄累了,娘亲也真是的,什么东西都送!”她指着手里单子上的一行字“你看,光是泡脚盆就送出去10个,难道皇家和韩家人没有好用的脚盆了?” 韩晴知道宛若误会了,便笑道“二姐姐,阿晴抄的是送出去的成药和药材,我是心疼你今日要抄断手了。” 宛若是个妹控,见妹妹是心疼自己,开心的笑眯了眼睛“三妹妹,我已经抄好了一半了,你放心吧,不会抄断手的。” 韩晴笑出了声“二姐姐能不能不拿我当做小不点儿一样哄,我已经7岁啦。” “你多大都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为什么不能哄你了。”宛若人虽小,却是酷爱当姐姐,手里痒痒的又去摸韩晴的小脑袋。 韩晴只得不和她辩,露出一副你是姐姐,你说怎么就是怎么的样子。 两人又抄了一会儿,宛若低声道“别的我可以忍,这个掏耳朵勺我是真的忍不了,难道我们家的掏耳朵勺还能长出花儿来不成。” 韩晴过去一看,是50套紫檀木的掏耳朵工具,“舅母送的都是用咱们自己家种的古树做的,自然功效要比别处好。”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药品单子,“姐姐看,就连咱们家产的莲子,都被褚神医视作好药材呢。” 宛若无言以对,只得抱怨别处“祖父把咱们去年酿的冰酒都打包送给了皇上,还有那些桃花酿、桂花蜜和厨房里的调料、酱菜、蜜饯,咱们家都没坛子使了。” 韩晴想着昨日那成百上千的坛子往外搬,也是心疼“就是,好歹给咱们留点嘛。” 崔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小姐妹的埋怨,笑道“你们是心疼蜜饯还是心疼酒,蜜饯吃多了要牙疼,那酒可是明令禁止你们俩沾染的。” 两人对看了一眼,幸亏没说漏了嘴,她们曾经在哥哥们那喝过好些冰葡萄酒,只是不敢让大人们知道罢了。 宛若喃喃道“我们是心疼那些酱油醋,咱们家吃饭怎么能少的了呢。” 崔氏被逗得一乐,笑道“这便不用你操心了,咱们家厨房里自然还会再酿的。还是赶紧把单子抄完吧。” 崔氏又看向韩晴,韩晴赶紧露出无齿的笑脸。崔氏笑着点点她们俩“你们这些小顽皮。” 待崔氏一走,姐妹俩赶紧擦了擦冷汗,宛若拍拍胸脯道“娘为什么临走的时候,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是小顽皮,她是不是发现我们偷偷喝酒了?” 韩晴狐疑道“不能吧,哥哥们为了自身安危也不会泄露出来的。” 宛若却执意纠结道“那娘为什么皮笑肉不笑的?” 韩晴无奈脸,舅母哪里是皮笑肉不笑的,分明是累得没力气笑而已。 九月十六这一日终于还是如约而至,太后让廖姑姑亲自包着那副和田青玉的麻将,依依不舍的与谢家人告别。 经过褚神医的调理,从皇上太后到韩蒙蒋氏,没有一个不精神百倍的。许多疾病自然不是这一月时间能够治疗好的,回去后必然还需要遵照药方继续吃药。 而如韩蒙这种精血亏空的身子,虽然不如皇上先天不足那么危险,表现出的体态面相亦是十分不好看。这段时间里,他难得的没有出去胡天胡地,又有了神医给出了方案专门补养,竟然看着年轻了好几岁的模样。 太后拉着裴氏的手道“裴姐姐劝一劝太傅,也经常回京里看看我们,虽说我只来了一个月,可是这要走的时候,可真是舍不得。” 裴氏也感动道“娘娘切记要保重身体,玩牌的时候不可废寝忘食,咱们总有再见之日。”太后亦点头称好。 乔氏自然是最舍不得韩晴,一直拉着她的小手不放“阿晴,祖母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尽到教养你的责任,可是祖母见到你便心里十分疼爱。祖母回京定会很想念你,你可记得祖母给你写的信要回呀。” 韩晴见乔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由动情道“祖母放心吧,阿晴也会想念您的。” 这边楚渊见乔氏霸占着韩晴不放,很是心塞,眼看到点出门了,阿晴也不说来跟自己告别,小没良心的! 韩晴觉着从楚渊那边扫射过来的目光,真是直勾勾、火辣辣,可是她却故意不往那边看,也似是不知道楚渊在等着跟她告别一样。 要说咱们尊贵的皇贵妃娘娘怎么又是不如意了?便要说起前几天,看在楚渊整日带着那不堪入目的云纹荷包的份上,她亲自绣了个浅缥色打底岁寒三友图的荷包,打算给他换上个好点儿的。 结果却意外听见楚渊在与楚旭商议皇室传承。 楚渊说道“父亲,儿子很不满意孙家和朱家的作为,大皇孙也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怎么能将我大齐的江山交到这些人手里。” 楚旭点头道“看到谢家人杰地灵,我亦常常羡慕不已。咱们楚家人丁单薄不是一代两代了,这是不祥之兆啊。” “所以儿子决定,回京后怎么也要重新生个儿子出来,便是没有阿晴那样聪慧,有一半我也能安心了。”楚渊皱眉道。 楚旭惊喜的说“虽说你师傅不叫你过损元气,可褚神医都说你是能长命百岁的身体,既然你有意生一个聪慧的继承人,父亲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随后仿佛是怕楚渊心里负担过重,又安慰道“就是你的儿子们没出息,你能活得长久些,培养个孙子出来也是可行的。” 楚渊叹道“我的儿子都没出息,又怎么能生出有出息的孙子来呢。我便纳闷了,韩蒙那样的纨绔,怎么就能生出阿晴这样既美丽又聪慧的孩子来,真是人比人得死。” 如今楚旭也是极能理解楚渊的心情。如果说,太后皇后她们喜爱韩晴,还是基于小姑娘貌美如仙童、嘴甜会说话儿上头,与喜欢宛然、宛若的心情没有什么不同。 而自从见识了七岁的小姑娘在学识能力上超群的智慧,以及在政治经济上过人的天赋以后,他便彻底从惜才爱才的角度,开始喜爱韩晴了。 “我不止一次感叹,若是我们皇家有那适龄的男孩子,把阿晴娶进楚家门,咱们楚家皇室至少还能兴盛三代。” 楚渊叹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回家生儿子要紧。” 韩晴听到这里,真是一股无名火烧得不行,心想,这花心大萝卜,找女人还要跟他父亲扯出这些理由来,好似他多么委屈一样! 她轻功虽然不行,但是她闭气却也没问题,所以才能在楚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听了算是皇家的秘辛的皮毛吧。 韩晴捏着新绣的荷包恨恨的想,就让他带着那丑乎乎的荷包去惹人嘲笑吧! 便是这样,皇贵妃娘娘到底是没搭理楚渊,待到谢家众人将人送上了船,挥手看着御船扬帆远去,那浅缥色岁寒三友图的荷包,还是安安静静的揣在韩晴的怀里。 而心塞得不行的皇太子殿下,看着岸上那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儿的小姑娘,真的是懵了个大圈。 第五十五章 大喜 “姑娘,陈嬷嬷来了,奴婢请她在厅里等呢。”桃花迎着韩晴往屋里走。桃花和莲花对陈嬷嬷的称呼已经习惯了,虽然陈嬷嬷不是奴籍,且已经嫁给周徕为妻,韩晴又认了陈嬷嬷为姨母,按理说应该称呼一声周家姨太太。 韩晴刚从褚神医那里回来,听闻陈嬷嬷来了也很是高兴。 “嬷嬷。”韩晴见到陈嬷嬷挺着大肚子忙制止她站起来,伸手过去扶着她又坐回了靠窗的软塌上。 “姑娘好似又长高了,嬷嬷给你做了件裙子,也不知道大小上合不合身量。”陈嬷嬷是个温婉柔媚的大美人,如今身怀六甲依然皮肤白嫩光亮,一点儿也不显疲态。 “嬷嬷何苦做这些东西费神,我的衣服都穿不过来了,你如今怀着宝宝,还当养神,若实在闲的,合该给我的小弟弟做件衣裳才是。”韩晴碍于陈嬷嬷怀孕,也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莲花端着一杯玫瑰花茶和一杯牛奶进来道“姑娘喝茶,嬷嬷您的水凉了,这是牛奶,姑娘说您如今的身子要多补一个什么东西来着。” “多补钙,”桃花在旁提醒道,“也不知道姑娘从哪里听说这些新鲜词儿。” 韩晴笑道“我可是跟着褚爷爷学医的,我说的准是没错。”转头又问陈嬷嬷“嬷嬷这次来,周姨父可有陪同,是不是不急着回去?”打从陈嬷嬷与周徕成了亲,韩晴便改口唤周徕为姨父了。 陈嬷嬷笑道“你周姨父不放心我,跟着来了。大公子成亲是大事,我怀着身孕不宜吃喜宴,我们送完贺礼便回了。” 韩晴笑眯眯的说“那便等嬷嬷生了宝宝再来做客,我未来的大嫂既温柔又贤淑,嬷嬷定然会喜欢的。” 陈嬷嬷怜爱的顺了顺韩晴的鬓角道“这一年里嬷嬷也是看出来了,谢家的家风再好没有了,大公子要娶的媳妇,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只要待我的姑娘好,嬷嬷心里都是感激的。” “嬷嬷。”韩晴两辈子都对谢瑜没有印象,反倒是陈嬷嬷如亲生母亲一样爱她疼她,所以她对陈嬷嬷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韩晴看着陈嬷嬷,又不禁感叹世事果然无常。话说因为韩晴从大安县走的时候,留下了空间里的粮食,大安县知县何尤在景和十五年不仅养活了京郊百姓,而且救济了许多灾民,政绩斐然,正可运作着往上升一升。 待到景和十六年,江南人事大动,吏部尚书崔文理知晓了韩晴小时候颇得大安知县照拂,还有那奶嬷嬷的一层关系在,于是大笔一挥,便将何尤调到了松江府顶替了毕卉先的位置做了知府。 陈嬷嬷夫妻便也高高兴兴的随着姐姐姐夫上了任。这一年以来,两人倒是时常来谢家看望韩晴。松江府地处枢纽港口,在韩晴的建议下,周徕做起了海外进出口的杂货生意,一年来也做得有声有色的。 “姑娘,扬州顾家前阵子又去寻我。去年他们寻到了大安县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家的老爷是荣国公世子,竟还促成了荣国公府找来杭州。这回他们家被处罚得虽然轻,却也伤筋动骨了,说是想让我帮着与何家姐夫牵线,我心里拿不定主意,思前想后还是先与姑娘商量。” 韩晴想着顾家再怎样,丰衣足食的将谢瑜和陈嬷嬷养大,既没有虐待也没有嫁给糟老头子。从谢瑜掌家和教仆便可见得,顾家虽然势力眼,却不算大奸大恶的人家。她不敢自专,便道“嬷嬷是来送贺礼的,且随我去见见祖母与舅母,这事还得问问长辈的意思。” 陈嬷嬷笑道“合该如此。”韩晴遂派人先去通禀,再由着丫鬟重新净面更衣,便带着陈嬷嬷去了瑞臻堂。 这一年来裴氏和崔氏也与陈嬷嬷接触频繁,因着她是韩晴的奶娘,更因她是从小伺候谢瑜长大的,所以裴氏很乐意与陈嬷嬷闲聊,尤其是能从她那知道一些女儿从前的事情。 “你挺着肚子,快别做这些虚礼了,快给周家姨太太看座。”裴氏很喜欢陈嬷嬷,因着韩晴认陈嬷嬷做姨母,便也承认她是一门正经的亲戚。 待陈嬷嬷送上了贺礼,又说了些吉祥话,韩晴便在一旁将那顾家的事情与祖母和舅母说了。最后问道“祖母和舅母看,这件事要如何办才妥帖呢。” 裴氏从陈嬷嬷那里知晓了许多女儿到了顾家以后的生活,顾家的确是认真教养了女儿,虽说目的不纯,但是也算锦衣玉食、尽心培养了。 至于顾家若是真知道闺女是谢家嫡女,量他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隐瞒的。这都是女儿的命数不好,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孙女儿也回到了自己身边,不至于再迁怒了顾家。 想到女儿,裴氏不免心伤,“姨太太回去便跟何大人说,我们谢家不会迁怒顾家,这都是我苦命的女儿的运数罢。” 韩晴知道祖母是渐渐看开了,于是安慰道“顾家不管怀着什么心思,本质上没有坏到根里,娘亲和嬷嬷都没受过顾家磋磨,在盐商里边已经算是厚道人家了。如今能帮一把,也算还了母亲和嬷嬷多年吃的米钱。” 裴氏和崔氏都知道,若是谢瑜被卖进了那不入流的地方,能不能活着嫁人都是未知,何况有的江南盐商对待瘦马,是不当做人看的,如顾家这样的,也算盐商里的老实人了。 裴氏点头道“阿晴说的不错,原则之内的事情,何大人可寻我儿谢瓒拿主意。待我家老太爷回来,再给你夫妻带封信走。她周家姨父那边我让人去知会一声,今晚便住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陈嬷嬷点头应是,第二日夫妻两人带着谢恒的亲笔信,回了松江府。 景和十七年八月十八,是谢家大公子谢宜成亲的大喜之日。 这一日谢家披红挂彩,红绸子、红喜字、红灯笼,凡是入眼的地方,便没有不热烈红火的。 谢家大公子的亲事,不仅对江南,就是在大齐国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大齐数得上的世家高门,提前半月便派来嫡系子孙道贺,皇家几位圣人更是早早御赐了奇珍给女方添妆。 接亲的队伍天没亮便出了门,一路撒着喜钱去迎新娘子。谢宜一身大红的喜服骑着白马,身后跟着一群门阀世家们的贵公子,可把杭州城的百姓们看得眼睛发直,连喜钱都没工夫去抢了。 待到吉时,只听谢宅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韩晴姐妹兴奋的站起来,崔氏也有些坐不住了,不一会儿邱嬷嬷高兴来禀,“新娘子快进喜堂了。” 只见袁佳凝盖着盖头,由谢宜牵着进了堂里,再由赞者主持了拜堂仪式,一声送入洞房,观礼众人齐声高贺。韩晴不是没见过拜堂成亲的场面,前世只韩家就有那么些哥哥,娶嫂子的场面可算做平常了。 可是谢家遵循古礼颇多,是以婚礼格外隆重,几个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韩晴恨不得有那后世的录像机,将这盛况记录下来,现下却只能遗憾的记在脑海里,留待以后回味啦。 “三妹妹,咱们去新房里看看佳凝姐姐吧。”宛若拉着韩晴的手,一个劲儿的要跟着走。 此时许多亲属女眷都往新房走,韩晴点头同意,只不过大人太多,女孩子们根本进不去门。 好不容易进了新房,只见谢宜正在拿着一支称杆挑起了袁佳凝的盖头,韩晴细细一看不由乐了。平日里佳凝端庄清雅,如今却被画得白白红红,简直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 可屋子里面的贵妇人们,却是不住嘴的夸,热闹非凡,小姑娘们相视而笑,觉着有意思的很。韩晴瞧见谢宜和袁佳凝喝合衾酒的时候,两人耳朵通红,心里不知道为何,竟是升起一些羡慕之情,可转头儿又被姐妹们的笑闹声冲散了。 “且看佳凝姐姐的手指头都羞红了,可真有意思。”陆湘最是促狭,笑得欢畅极了。 “六嫂嫂可比我五嫂嫂的婚妆美多了,我五嫂嫂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谁,那妆厚得直往下掉。”谢宜在谢氏大房排行第六,谢族嫡支大房中的小大房自然是谢恒一家,小二房和小三房是谢恒二叔和三叔两家,说话的正是小三房的十姑娘谢宛甜。 “十姐姐轻点说,我怎么觉着五嫂嫂往你这里横了一眼。”韩晴五感灵敏,察觉得小三房家的五嫂嫂往这边看,不禁小声提醒。 宛甜吓得打了个嗝,再不敢出言,旁边儿的小姑娘都不由捂嘴儿笑。 此时礼仪进行到了新郎新娘用衣襟接红枣花生等果子的环节,屋子里的贵妇们也顾不得什么端庄淑雅的形象了,仿佛报仇一样拿着果子往一对新人身上扔,小姑娘们不由捡个漏儿似的透过大人们的空隙,往新人身上扔几个,这环节好似便是为了给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好好的嗨一下而设置哒。 待到礼仪流程走完,韩晴等人还意犹未尽,可惜只能跟着大人们出了新房,各自玩耍去了。 袁佳凝此时手心汗湿,因着单独与新婚夫君相处在一起,既紧张又羞涩,只觉着好似浑身都在发高烧一般,不自觉的两只手握在一处,快要拧成了麻花劲儿。 谢宜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毕竟是男子,脸皮要厚得多,再说袁佳凝不仅是家里长辈们定下的人,亦是谢宜自己看好了才提亲的姑娘。于是他平抑着激动的心跳,分开新婚妻子纠缠的小手“阿凝,你再掐可要淤青了。” 袁佳凝感觉手都麻了,心如擂鼓,根本找不着自己的声音,只喃喃不语,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可谢宜觉着机不可失,一手掐起来妻子的小下巴,啥也没说就给亲了嘴儿,待袁佳凝回过神儿来,谢大公子早就扔下一句“阿凝放心,我今后定待你好”,然后飘似得出门去了。 袁佳凝摸着麻酥酥的嘴儿,嘴角噙着笑,眼角全是桃花。 第五十六章 进京 谢宜婚礼后,谢家嫡支大房里的小二房和小三房的亲眷,又多留了半个多月。韩晴姐妹都没上课,与小二房家的八姑娘宛清、九姑娘宛澜,小三房家的十姑娘宛甜相处得极好,整日里游戏欢笑。 至于刚进门的大少奶奶袁佳凝,没事也会找她们姐妹消遣玩乐,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陪着太婆婆和婆婆招待族里女眷们。因着袁佳凝气度高华、品貌俱佳,且为人处世十分谦和得体,受到族里众位长辈妯娌的一致称赞,作为宗妇,算是初步得到了认同。 待到族亲们也陆续离去,小辈儿们才恢复了日常课程。这一日韩晴从瑞臻堂往陋山居去,还没进逍遥轩,便听见谢恒说“你们下去安排,不要带太多行李,下个月启程。褚神医那里,已经同意跟咱们一道走一趟了。” 韩晴进了屋,谢诚、谢信以及寿山等四人都在。 谢恒瞧见韩晴“阿晴来了,今儿上午咱们弹琴。”随后挥手让人各自去忙。 待众人退去,韩晴疑惑道“祖父要出远门么,褚爷爷也跟着去?” 谢恒笑道“你大姐姐从小便与王家六公子有口头婚约,如今王家来信,想明年正式定下这门亲事。正好你大哥哥明年春天也要参加春闱,所以祖父想着除了你舅舅在任上走不开外,带着全家去趟京城,待到你大哥哥上了任,咱们再回来。” 韩晴一时不能接受宛然这么快要定亲,倒是冲淡了不少举家将去京城的惊讶之情。“祖父,阿晴舍不得大姐姐嫁人。也不知道王家六公子配不配得上我大姐姐。” 谢恒亦有些怅然,“你大姐姐过年也14了,王谢两家乃是同气连枝的世交,何况那六公子王偡是祖父看着长大的,也算知根知底。” 韩晴仔细回想,上辈子自己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跟着祖母乔氏进入京城的社交圈,那时候王阁老应该已经告老,举家搬离了京城,其它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按理说七老八十做阁老的大有人在,瞧着如今王阁老的做派,亦不像祖父这样追求闲云野鹤的生活的人。也不知道为何阖家都离开了京城,只得悻悻然随意点了点头。 九月上旬,谢家通知了亲友近邻,坐上了船往京城而去。 船上姐妹三个无事可做,宛若和韩晴下棋取乐,宛然在一旁挑弄筝弦。 “唉,才跟念璇姐姐玩熟,咱们又要去京城了,明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丹婳姐姐和念璇姐姐的婚礼。不过,好在进京便能见到念玥姐姐和念珠妹妹了。阿晴,京城很是繁华热闹,到时候央二哥哥带咱们好好逛一逛。”宛若一会儿惆怅,一会兴奋的,倒是把韩晴逗笑了。 “二姐姐一心多用可不好,你的大龙就快被我吃掉啦。”韩晴笑眯眯道。 “阿晴!你就不能让一让我,这一步不算,我才刚是走神儿了。”宛若拿回了刚下的棋子,冥思苦想起来,韩晴也不嫌她悔棋,左右只是解闷儿罢了。 只听噗嗤一笑,谢宴从外面走进来,“二妹妹,你跟三妹妹悔棋,羞也不羞。” 姐妹三人笑着起身,宛若笑眯眯道“阿晴的聪明劲儿,就是二哥哥也比不上,我又有什么可羞的。” 谢宴一瞪眼睛“我好歹是今年的解元郎,说什么也不能叫你毁了我的英名。来来来,三妹妹,咱们俩摆上一局。” 宛若转了转眼睛道“二哥哥还说自己是解元郎,难道不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想跟三妹妹下棋,总得等我们这局下完了吧。” “就你这臭棋,还有什么可下的,若是你一直悔棋下去,天黑了也下不完。还是赶紧让位吧。” “叫我让位可以,二哥哥必须答应我,待到了京城,陪我们三个把京城繁华热闹的地方逛遍了才行。”宛若顺势敲起竹杠。 谢宴平日乐意陪着妹妹们玩,到不把这些当回事儿,只随意应和道“这有何难,长辈们若是允许,哥哥哪次不陪好你们。京城里的好玩意儿,只要妹妹们看上眼的,二哥都给买。”把姐妹几个逗得心花怒放。 谢宴看宛然也跟着笑,不由想到大妹妹这次是要去京里定亲的,一时嘴快道“我娇宠着长大的妹妹,偏要便宜了王六儿那个臭小子,回头去京里定要好好教训他!” 宛然听见哥哥的话,脸颊火烧一样红起来。 这边儿几兄妹笑笑闹闹,那边儿谢宜小夫妻蜜里调油,上京的旅途上,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九月末谢家才到了京城,再看来接的人里打头站着的,便是太子楚渊,小二房的二少爷谢宪、韩蒙带着大儿子韩柏,还有一位中年男子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韩晴感觉袖子被宛若拽了拽,只听她小声道“三妹妹,那三个你不认识的便是王家伯伯和三少爷、六少爷。” 韩晴明白过来,那位穿石青色刻丝卷云纹织锦袍子的少年,便是她未来的大姐夫了。韩晴一边随众人上前行礼,一边又细细打量那王偡的样貌。 只见他身量颀长,面白如玉,朗眉星目,鼻挺唇红,此时正耳根通红的站在父亲王庨身后,却也落落大方的任由谢家人打量。 韩晴对这个未来的大姐夫尚算满意,心里嘀咕不知道这位的人品如何。还没回神,额头挨了一个暴粟,细细一看原是楚渊。楚渊不满韩晴见着他也不言语,光顾着盯那王偡。 “阿晴,你为何今年送我的生辰礼,还是一个扇坠子和一只绣云纹的荷包?也太是敷衍了些!”楚渊身为高冷的太子,此时竟是有些委屈撒娇的语气,身边儿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只当自己耳朵聋了,不去理会太子抽风。 韩晴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怎么敷衍了?去年是羊脂白玉宝瓶的,今年可是沉香木葫芦的,去年我不会绣花,只绣了一朵云纹,今年我可是整整绣了两朵呢!” 楚渊怅惘一叹“你这丫头惯会耍赖,你那两朵云纹的荷包,我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戴在身上。” 陈福安在旁憋得内伤,心想着,得嘞,咱们家的太子殿下可是被三姑娘给吃得死死的。如今这讨说法都讨得特别没有气势! 韩晴环顾左右,正看见祖父与众人寒暄完,忙给祖父使了个眼色。 谢恒便及时雨般的过来说“太子殿下,怎劳烦你来接我们?” 楚渊哪里看不见韩晴的小眼神,瞪了她一眼,便恭敬对谢恒说“师祖,父皇听说您要来京,喜得不行,这几日都一直念叨呢。” 谢恒笑着捻须道“先回去再说吧,待老夫安顿下来,明日一早带着褚神医进宫面圣。” 谢家京城的大宅子很是不小,乃是前朝一位王爷的王府,自然离着皇宫很近。早在谢恒入京之前,谢家常年在京看宅子的仆从们,便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等众人安顿一番,前后院便各自摆了酒席。 谢家嫡出大房里一共三房,如今在京为官的仅有小二房的二少爷谢宪,年23岁,在翰林院做编修。他的妻子曹氏和儿子谢敏一早便来了谢家大宅里等着了。 谢敏今年3岁,还是说话颠三倒四的年纪,曹氏令他给长辈们挨个行礼问安,他小小的身子如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一般,在地上歪过来又歪回去。 口里随着母亲教导的喊“给叔太祖母请安,给叔祖母请安,给六婶娘请安,给七姑姑请安,给十一姑姑请安,给晴姑姑请安!” 他小孩子咬字不清不楚的,尤为可爱有趣,把众人逗得不行,都掏出来珍贵的见面礼给他。谢敏尤其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见长辈们给的东西,不知道怎的,把过年时候背的吉祥话儿又给捡了起来,一溜烟儿往外倒,连他母亲曹氏都惊讶不已。 裴氏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咱们家这位小三少爷,可见长大能考个状元郎,年初背的吉祥话儿,到现在还能记得住,往后做学问可是不愁啦。” 曹氏黑自家儿子毫不手软“那侄媳妇可要多多准备金银锞子,就放他面前儿吊着,这小财迷才是肯拉磨呢。” 裴氏作势拍了曹氏一下“哪有你这么做娘的,我们敏儿这么孝顺聪明,可不准给我们胡乱扣锅!” 几个小姑娘早便围着谢敏逗起来,谢敏不认生,只要有谁拿那鲜艳明亮的东西给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宛若笑得不行,回头对袁佳凝道“大嫂嫂,你瞧敏儿多么可爱,能不能快些给我生一个这么有趣的小侄儿啊,我定然每天帮你带着!” 把个袁佳凝说得脸色嫣红,众位长辈听了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第五十七章 亲友 谢太傅一家来京,引起了一番轰动,甭管相熟不相熟的人家,几日内都派人送了请帖来。门房儿每天收的帖子能摞出一个小山来,仿佛又回到谢恒没辞官之前的日子。 京城里本就大宴小宴不断,由于韩晴要为母亲守孝三年,所以不适合跟着长辈们去赴宴,倒是清闲不少。只有三家不算做客,是要上门请安的。 头一家便是太夫人裴氏的娘家震东侯府。震东侯府是当朝四大侯府之一,亦是因着开国战功而得以世袭为侯。除了这四大侯府之外,自然还有其他原因被封侯的人家,但却都是世袭三代而已,如今太后刘家承衍侯府便是这样恩封的侯府。 震东侯裴令勋是裴氏的嫡亲弟弟,妻子虞氏出自四大伯府的越顺伯府。家中子嗣不丰,只有一子一女。世子裴丰起娶妻郑氏,乃出自柱国将军郑家,生大少爷裴子驰娶妻韦氏,出自如今的兵部尚书府,大姑娘裴沐颜嫁的是平西侯府徐三少爷,二少爷裴子骁如今13岁。震东侯的女儿裴素嫁给了肃南侯府世子罗烑,正是禁卫军统领罗焕的嫡亲嫂子。 第二家是崔氏的娘家吏部尚书府。崔氏父亲是吏部尚书崔文理,母亲邱氏是出自洛阳望族邱家,如今邱氏的二弟还是国子监祭酒。崔文理大儿子崔耕娶礼部侍郎家的高氏为妻,生大少爷崔佑诚,大姑娘侑玲,二姑娘侑惠,四少爷佑维,除了14岁的佑维俱都嫁娶了。二儿子崔耘娶太常寺卿家的彭氏为妻,生二少爷佑仁,三姑娘侑真,四姑娘侑依,三人也都成亲了。 那杭州府昌化县知县崔耤是崔文理亲弟弟唯一的儿子,三少爷佑璋跟在任上,五姑娘侑涵去年已经嫁到了刑部尚书李家。去年冬天李家老太太没能挺住,是以刑部尚书已经告老带着全家回乡守孝了,这次来崔家,也没有见到崔侑涵。 第三家则是荣国公府。韩家几人随着皇上太后做客谢家一个多月,虽说不是与谢家打得火热,也算被谢家承认作正经儿的亲戚。 谢宜成亲时候,韩家还派了二少爷韩枫和三少爷韩桥亲自去杭州送贺礼来着。这次谢家来京,世子韩蒙领着大少爷韩柏还亲自去接。于是谢恒和裴氏便也带着家人亲自去了一趟荣国公府。 韩晴被轿子抬着走过荣国公府的深深庭院,心中不断涌起前世的记忆,那些被蒋氏关在偏僻院子里的漫长岁月,那些为了走出院子而想方设法花样百出,真是百感交集。 荣国公韩泰亲自带着家人将谢家迎进了大堂,双方依次见礼。韩泰娶妻乔氏出自定国公府,生嫡长子韩蒙。韩蒙封为世子,娶益成伯府蒋氏,生大少爷韩柏,四少爷韩松。娶妾童氏生五少爷韩杉,妾郦氏生九少爷韩榆。乔氏嫡出二子韩莛,娶淮安伯府孙氏,生二少爷韩枫,三少爷韩桥。 韩泰还有两个庶子。庶出三老爷韩苠,娶皇商家的曾氏,生六少爷韩栩。庶出四老爷韩庶四子韩蒴,妻子魏氏出自兵部侍郎家,生七少爷韩檍和八少爷韩楌。 韩家大少爷韩柏今年才16岁,还没有定亲,下面的弟弟们自然更小,是以这一溜烟儿九个少爷来给谢家长辈见礼,还颇有些震撼效果。最后,蒋氏可算领了两个女孩子来,正是上辈子也同样被蒋氏从韩家旁支接来教养的韩芳和韩巧。 待到宾主入座,乔氏把韩晴叫到跟前儿,“阿晴这一年长高了许多,祖母给你捎的衣裳恐怕都要穿着小了。” “祖母送那些衣裳,阿晴都穿不过来了,您瞧今儿这身,便是您送来的。”韩晴今日特意挑了乔氏给送的衣裳,鹅黄色刻丝缠枝莲纹织交领裙只到小腿肚儿,下摆露出银白色云纹百褶裙边儿,随着她起身翩翩然转了个圈儿,极灵动可爱,把乔氏哄得嘴儿都合不上了。 “好好好,这衣裳可见不合身,这下边儿都短了这么大一块儿,委屈咱们阿晴啦。”乔氏拉着韩晴笑道。 “祖母,这是阿晴特意为了露出那里边的百褶裙才改的,哪里是委屈了。” “阿晴小嘴儿最会哄人了。” 二太太孙氏是从不会错过讨好国公夫人的机会,那夸韩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把蒋氏气得脸上好悬没挂住。韩晴最是知道这位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儿,也不往心里去,心说这辈子再不来韩家受那夹板的磋磨了。 可这边便听韩泰对谢恒道“太傅,不知道谢家要在京里住多久?” 谢恒道“待到宜儿春闱过后便回。” 韩泰知道谢恒是自谦,以谢宜的实力,本届定然是要金榜题名的,恐怕是会待到谢宜选了官以后才回杭州了。 韩泰稍微顿了顿道“既然太傅一家进了京城,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去年老夫刚把令媛和阿晴的名字上了族谱,今年过年希望能接阿晴来韩家住上一阵子,也好告慰先灵。” 谢恒听完与裴氏互看了一眼,想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便让阿晴从年三十儿待到十五吧。”太傅大人老奸巨猾,先把期限定了下来,若要等韩泰来提,恐怕要留韩晴住上一两个月了。 韩泰被将了一军,心说果然不是谢恒的对手,不过能允了阿晴来韩家过年,也算很给韩家的面子了,自己也不强求。随即也点头道谢,又嘱咐大儿媳妇蒋氏腊月二十九亲自去接。 韩晴与宛然宛若遥遥相望,颇有些牛郎织女要被迫分离的模样儿。 刚从荣国公府回来,便有宫里的內侍来传旨意,是太后娘娘宣谢家女眷明日进宫一叙。 第二日裴氏和崔氏按品大妆,带着大孙媳妇袁佳凝,领着三个打扮得鲜艳明媚的小姑娘,进了宫。 太后刘氏和皇后孟氏早早便等在了慈宁宫,待谢家众人行礼问安后便十分热情的叫了起身。 太后拉着裴氏的手道“瞧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必然是行船而来也没受多少苦了。我在偏厅里支起了麻将桌,待会儿咱们四个玩上几局!” 因为太后沉迷麻将,京中贵妇都追着荣国公夫人乔氏学着如何玩儿,如今凡是有脸面的人家,都有那么几副麻将。而对麻将沉迷的不仅是内宅贵夫人,连男子也渐渐玩了起来。这游戏大有从京城流行到大齐各地的态势了。 裴氏笑着道好。皇后刚要叫人领着韩晴三姐妹去御花园里逛逛,便听外面来人禀报,说是平西侯世子爷在外求见。 太后笑道“这个猴儿,平日里抓都抓不着,今儿怎么碰巧在有客人的时候进宫了。” 随后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众人便见一个身着枣红底儿绣富贵花开锦袍的少年走进来,又因着他生的实在是艳若春华,大家都觉着眼睛被他给晃得不行。 太后和皇后早就习惯了徐瑾张扬衣着和容貌,十分淡定。太后等徐瑾行了礼,便道“今儿我这里都是谢家女眷,你去给谢家的祖母和舅母问个安。你谢家的大妹妹和二妹妹都是认得的,只那最小的三妹妹,下回你可要补上见面礼才是。” 徐瑾恭敬道是,挨个去行礼问安。待到女孩子跟前儿,徐瑾才露出调皮的笑脸儿“谢大妹妹、谢二妹妹好久不见啦!”寒暄过后便转头对韩晴道“三妹妹,我下回定然给你准备一份儿别致的见面礼!” 太后见这混小子今儿规规矩矩的很是老实,便叫他到身边儿又嘱咐了几句,随后让他去东宫找他表哥玩儿。 待到外面渐渐没了声响,想来徐瑾已经离去了。皇后吩咐了宫女领着小姑娘们去御花园里看花儿玩儿。 几人出了慈宁宫,由宫女带着往御花园走,宛若拉着韩晴小声道“三妹妹,你别看那徐瑾生得好,其实他性子最是跳脱调皮,京里世家贵女们,不管多大的女孩子,没有没被他捉弄过的,你以后见着他可要绕着走!” 韩晴本来还沉浸在故地重游,如梦如幻的心绪里,被宛若这一打岔,倒是回过神来。她怎么会不知道承乾帝的表弟徐瑾,只不过她却是没见过真人罢了,因着前世这孩子没长到16岁,便出意外死了。 第五十八章 徐瑾 “三位妹妹,咱们好有缘呐,竟然又碰见啦!”还没等韩晴细想,从前边儿大树阴影里蹦出来一片耀眼的金金红红,吓了几个人儿好大一跳。 原来徐瑾算计着,几个女孩子定要出了慈宁宫到处走走看看,便在慈宁宫口找了棵大树,打算守株待兔,没想到这么快便等到了小白兔三只。 宛若刚说完徐瑾的坏话儿,正主儿就冒了出来,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抓着韩晴的手,一时说不出话儿来。 宛然挡在两个妹妹身前,微微施了一礼道“徐世子不是去东宫了么,怎的出现在此处?” 徐瑾转了转眼珠子“我的荷包不知道掉在哪了,所以折回来找一找!” 三个女孩子看着他腰间明晃晃、大喇喇的挂着一个青金色的荷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徐瑾顺着三人目光看向自己腰间,惊讶道“啊呀,原来没丢,害的小爷白白折了回来找!” 说罢又拍手道“三位妹妹是去哪里玩耍,我正好无事,要不我陪你们逛一逛如何?” 宛然不知道这个小霸王打得什么歪主意,婉拒道“不敢耽误世子,我们三个随便走走,一会儿便要跟着长辈出宫了。” 徐瑾看着宛然一本正经的模样,信以为真了,皱眉道“你们不是才刚进宫没多久吗,怎么这么快便要回去了。那我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三个姑娘知道这徐瑾是早有预谋,不敢懈怠,只互相使了使眼色。宛然道“世子请自便吧,我们也要往回走了,就此别过。” 宛如和韩晴如两只小鹌鹑一样,也随姐姐行了个礼,三人不管身边的宫女如何想,转身便往慈宁宫走。 徐瑾一急,本来还打算哄她们去个什么无人角落,再好好捉弄一番,谁知眼瞧着人家要走了。他可是仔细打听过,那谢家三姑娘还有母孝在身,这段时间,除了亲戚家,等闲不出门的,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儿了! 他一跺脚,环顾四周,突然把眼光落在刚才藏身的大树上,嘿嘿一笑,匆匆跑到树旁,在树上捣鼓了一把,大声喝道“站住!” 谁只几个小姑娘越叫越走,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瑾毕竟在宫里长大,仗着道熟儿,抄了一跳赏花的小路竟然绕到了三个小姑娘的身前。 “我说三位妹妹着什么急,为何我越叫越走?”徐瑾背着手问道。 “不知道世子叫我们姐妹有何要紧的事情?”宛然回道。 “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徐瑾看向韩晴“谢家三妹妹,刚才皇外祖母让我补给你见面礼,我这里正好备了一份大礼,你过来取。” 韩晴自然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不过量他也只是恶作剧一番,于是在两个姐姐担忧的目光中,走上前去,甜甜一笑道“不知道徐世子要送阿晴什么见面礼?” 徐瑾一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你伸出手来便知道了。” 待韩晴伸出小手,他便一把将手里掐的虫子给放到了韩晴手上。韩晴看着手中动来动去还黑中泛着绿光的大虫子,很是哭笑不得。 心里再是膈应,脸色也是不显,只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虫子的后背,一脸疼惜道“原来世子是送只虫儿给我,还怪可爱的。不过这虫儿我却不会养活的,平日倒是收拾死的多些。” 徐瑾本来等着看韩晴被吓得大哭,结果倒是出乎意料,这软糯糯的小丫头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跟京城里的贵女们一点也不一样。 “你说你平日收拾死虫子是何意?”徐瑾好奇问道。 “我跟随褚神医学些医药之术,好多虫儿的尸体都是药材来着,所以说,活着的倒是有些不会养。可是世子送我的见面礼,我又不好给养死了,好生难办。”韩晴假意回头问宛然“大姐姐,咱们赶紧带着这虫儿回慈宁宫吧,也好讨一讨太后她老人家的主意。” 徐瑾先前还没当回事儿,只觉着小丫头不怕虫子,有些扫兴罢了。结果一听韩晴说要把虫子带到太后面前,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阻止道“阿晴妹妹,是我思虑不周道,你既然不会养还是还给我吧,下回我再送你更好的便是了!” 韩晴笑道“那可不成,这是世子送我的见面礼,我怎么能随便退回给你。你放心,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你这么快便送了我大礼,定然会夸赞你的。” 徐瑾到这个时候,哪里还不知道韩晴是要报复他,可是如今自己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不服软还能怎的,“阿晴妹妹要如何才把这虫儿还给我。” 韩晴心说谁是你阿晴妹妹,分明是早就预备着要捉弄我来着,这会儿倒是唤得亲热,不过看在这位是京中一霸的份上,也不好把人得罪死了。她问道“世子若是告诉我,为何憋着劲儿的捉弄我,我就当今儿什么事也没发生。” 徐瑾心想,告诉她也没什么,便委屈道“我表哥前年从江南回来,一个劲儿的夸赞你,都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了!想我从小跟表哥相依为命,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徐瑾拉开话匣子,加上他平日便是说话行事十分浮夸,巴拉巴拉说得好似韩晴抢了他的心上人一样,三个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待他一脸幽怨的看过来,韩晴才停住笑道“原来世子是吃我的醋了!只是阿晴不明白一点,太子把我看做妹妹,也并没有妨碍你什么啊。” “怎么没有妨碍我,我以前可是表哥心里最最疼爱的弟弟了。你威胁了我的地位啦。” “你也说你是弟弟啦,我是做妹妹的,怎么会威胁你这个最疼爱的弟弟的宝座呀?”韩晴看出来这位徐小霸王有些小白特质,于是忽悠道。 徐瑾一怔,韩晴这么一说,他倒是一时也反驳不了。他只是心性单纯,又因着身份尊贵,行事乐意直来直去,不爱动脑子。他愤愤不平的想,那也不代表我就没脑子啊,这丫头的说辞分明有哪里不对劲儿,哼,可是就是想不明白不对在哪里! 徐瑾别的不会,撒娇耍赖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哼,反正便是你的不是。如今我把原因告诉了你,你总要遵守承诺,将虫儿还给我了吧。” 韩晴早就不想握着那大虫子了,痛快的脱手给了徐瑾,又嘱咐道“如今咱俩两平了,今后你可不行再捉弄我,还有我的姐姐!” 见徐瑾没点头应承,便换脸威胁道“若是你还捉弄我们,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我定要将你吓唬我们的事情告诉太后娘娘的。” “哼,捉弄你忒是无趣,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吓唬不了你,我还要被皇外祖母罚,实在不划算。罢了,罢了,小爷今后认你是条汉子,勉强认你做我妹妹吧。”徐瑾自觉找补回了些颜面,很有些不伦不类的江湖气。 韩晴心说,这孩子也不知道叫谁给带歪了,怎么中二病得如此重。 三姐妹也不多与他寒暄,匆匆告辞回了慈宁宫。回去的时候,太后、皇后、裴氏和崔氏正好凑了一桌子麻将,打得十分火热。 皇后见三个小姑娘这么快回来了,抽空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这时间应是还没走到御花园呢。” 韩晴撒娇道“回皇后娘娘,外边儿的太阳大得很,我们商量着还不如回来看您们打牌来得有趣又舒坦。” 一番话把几个长辈哄得高高兴兴,叠声说让给三位姑娘加椅子,再叫宫女取来那御膳房好吃好喝的给摆上来。 这一桌麻将四个人打,三姐妹加上袁佳凝正好四个人,一人一个坐在后面给看牌,倒是打得更加热闹了一些。 韩晴一边看牌,倒是一边仔细回想前世徐瑾的事。若不是韩晴的四哥韩松是在那意外里变成了跛子,她也不至于知道平西侯世子徐瑾年纪小小便没了性命。 想想应该是景和19年的事情,他四哥从小就随了韩蒙,一副标准纨绔模样,蒋氏再精明,大儿子被公公从小领在身边,跟她这亲娘不亲近,对小儿子便诸多宠溺纵容。 是以韩松那年才13岁,便跟着京里众多豪门纨绔,在大冬日里纵马取乐,结果不知道怎么惊了马。最惨的是徐瑾,掉下来被马踢中要害当场身亡,其他人伤得亦是很重,韩松年纪轻轻便落下残疾。 从此韩松转了性子,只窝在家里,再也不出去胡闹了。只是脚上残疾已经落下,即使改悔了,终究有遗憾。 韩晴只记得从那以后,蒋氏跟二婶孙氏更是水火不容起来,导致自己的日子更加悲催了些。只因那次骑马出行,淮安伯府孙家三少爷也在其中,结果事前跟那荆宁伯府陶家二少爷吵了一架,便没有参与。孙氏在韩家还不止一次抱怨,难道自家侄儿运气好逃过一劫也算是过错不成。 第五十九章 道歉 韩晴这厢想得出神,那厢徐瑾碰了壁急需安慰,于是转头便往东宫跑。殊不知有人比他跑得快多了。 此人乃是赵福安手下的太监小豆子,年纪十四五岁,本来姓窦,被卖进了宫哪里还能保住姓氏,被叫做小豆子已经算待他不错了。 小豆子之所以能在赵福安手下当差,不仅仅因为眼力劲儿厉害,小小年纪会来事儿,更因为人家有特殊业务能力,不管赵福安派他去盯谁的稍儿,保管能不被发现的探些有用的消息回来,简直是人型窃听神器啊,所以小豆子年纪小小,在东宫里也算是个得宠的人物了。 今儿楚渊听说了谢家女眷被太后宣召进宫,便让赵福安派人去盯着点儿,等到谢家人来了好通知他。这任务没难度,但是鉴于太子殿下待谢家三姑娘很是不一般,赵福安还是派了盯梢小能手小豆子出任务了。 小豆子也有些嫌弃这任务,本来是略不屑的。结果没过多久,发现平西侯世子爷亲自在在慈宁宫门口盯梢,根据他多年经验,决定等谢家人来了以后再多待一会儿,便没急着回东宫复命。 于是正看到徐瑾欲拿虫子吓唬韩晴,却被韩晴给化解的经过。小豆子心满意足的带着花边儿小新闻回了东宫,一字不漏的把经过给说了一遍,“公公,奴才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吧,奴才还瞧见徐世子往东宫这边儿来了呢?” 赵福安不由赞赏“给你安上个尾巴,你就成猴儿了!得嘞,今儿我也不赏你什么,领你去太子殿下跟前儿露个脸吧。”说罢,便回身往书房走。小豆子喜得不行,连声道恩又恭恭敬敬的跟上。 待到楚渊听了徐瑾为了他争风吃醋的闹剧,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心说我这表弟都被我那皇姑母给惯出病了,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刚赏完小豆子,徐瑾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进屋便喊“表哥,我心里有个疑惑,你可是最聪明了,定要帮帮我,我可还要去找回场子的。” 楚渊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根本不想搭理他。 徐瑾脸皮最厚了,隐去前因,他只问楚渊“那谢家三姑娘说,你把她看做是亲妹妹,并不能撼动我作为你最最疼爱的弟弟的地位呢。我总觉得这话有点什么问题,就是想不明白!” 楚渊也不管他想不想得明白,只一拍桌子道“你还好意思说,知道我看重阿晴,还去捉弄她,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表哥放在眼里。” 楚渊平时很宠溺徐瑾,对他也是颇为纵容,可是严厉教训他的时候也有,是以徐瑾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听楚渊的话了。徐瑾喃喃道“表哥怎么知道我捉弄她了。” “你不许岔开话题,现在就跟我去慈宁宫,给阿晴赔礼道歉,从今天起老实的在我东宫里读书,哪里也不准去,为期一个月,家也不必回了。”楚渊对徐瑾的疼爱,反比对亲儿子还上心些。 徐瑾不敢反驳,只得垂头丧气称是。又跟着楚渊往慈宁宫而去。 小宫女来禀,太子殿下和平西侯世子来慈宁宫请安。太后几人停下手里的牌,往门口看去,只见楚渊昂首走在前头,徐瑾垂头跟在他身后,若不是楚渊手里没拿绳子,众人都要怀疑徐瑾是被楚渊给牵进来的了。 太后笑道“哎呦呦,瑾儿这是怎么了,才刚走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这是在你表哥那里闯祸啦?” 屋中众人相互见过礼,楚渊温和笑道“是我瞧着他越发跳脱不成样子了,想着让他好好收收心,留他在我东宫读书一个月,敛敛性子。可见他是不乐意的。” 太后见太子待徐瑾上心,很是欣慰,慈和的对徐瑾道“你表哥平日最是不爱管闲事的,若不是看重你,怎么乐意把你绑在身边儿,他是为你好,你可不准记恨他。” 徐瑾口里称是,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一来表哥没揭穿他的恶行,可见还是心里向着自己的,可是却又为了韩晴惩罚自己,好想知道表哥心里到底谁比较重要啊!可见这位世子爷对排名先后极是看重的。 楚渊看了看韩晴道,“阿晴和瑾儿随我来,有事要说。”说罢又对太后解释“孙儿有点事交代他俩,去去便回。” 待领着两个小的进了一处宫室,楚渊点了点徐瑾,“瑾儿快点道歉,我有耐心等,你皇外祖母却是最好打听了,你再磨蹭小心自己暴露了。” 徐瑾蔫蔫道“阿晴妹妹,才刚捉弄了你,是我的不是,请你原谅我。” 韩晴向来不爱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算啦,算啦,我原谅你啦。”抬头又对楚渊说“君悦哥哥,看在徐世子诚心改过的份上,也原谅他吧。” 楚渊笑着捏了捏韩晴“小丫头别操心别人儿了,我表弟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心性,玉不雕不成器,我这回必定要好好板板他。” 韩晴同情的看着徐瑾,心里却想,楚渊想来是极看重他这个表弟的,怨不得前世在宫里会听说那些小道消息,原来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宫里盛传,因为在那次惊马事件中,陶家二少爷是主要的责任人,害得徐瑾丧命,至此承乾帝便厌弃了荆宁伯府陶紫琼所生的二皇子楚熔,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孙。 想到二皇孙,韩晴脸色便又冷了下来,也不搭理楚渊,独自转身回了前边儿。 楚渊闹不明白,小姑娘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是个怎么回事,只好又瞪了徐瑾一眼,也往回走了。徐瑾神经大条,根本没觉察这些眉眼官司。 待韩晴回去,太后也正说起刚出生的二皇孙,“裴姐姐一定要来喝满月酒,想不到我们刚从杭州回来,东宫里没多久便传出好消息,可见是从杭州带回来的好运了。” 韩晴心里嘟囔“那花心萝卜早便算计好了要再生个儿子,哪里用从我们杭州带回来好运气!” 裴氏笑道“太子殿下洪福自有天佑,哪里能牵扯到杭州去,可见您将来会孙儿多得数不过来的!” 太后和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儿,楚渊简直是老楚家的希望之星,无论在生孩子的成功率和成活率上,都是远远把父辈和老祖宗们甩出几条街去。 此时楚渊也走了进来,加入话题道“二皇孙满月的喜酒,也定要带阿晴来宫里,可不要讲究那些守孝不守孝的,听太傅的意思,过年还要早早回杭州,这次也要让阿晴见见京里的人才是。” 裴氏不敢应承,又看向太后和皇后,两人笑意不减,都点头称是。太后拍拍裴氏的手道“只对外说是我特意宣的旨意,让阿晴提前来宫里陪伴我几日便是了。” 裴氏感激道“圣人们还为阿晴考虑这些小事,太费心了。” 太后叫过韩晴,拉着她的手儿道“阿晴若是能在宫中多陪陪我这老太太,我不知道能年轻多少岁!也就是怕你谢家舍不得罢。” 众人说笑不提,又过了几日,韩晴提前领旨入了慈宁宫,对外宣称是太后让她来宫中小住几日以做陪伴,实则是为了让她在东宫二皇孙的满月宴上露露脸,也不算是特意让她戴孝参加的。 韩晴的大名,只短短几日,又在京里火了起来。那些酷爱八卦的贵妇们,若是见面不能说出几句韩晴的来历身世,都要被社交圈抛弃了一样。 太后身边自然有专门给她搜集八卦消息的人,听说因着自己接了韩晴进慈宁宫,倒是惹得她被京中热议,十分哭笑不得。于是叫来韩晴道“那些夫人们,平日无事最爱说三道四,阿晴若是听了什么不好听的,只管告诉我,万不可往心中藏。” 韩晴看着前世便待她极照顾的刘氏,心中很是感激,“太后娘娘,您待阿晴真如亲祖母一样好。阿晴便听您的,若有人说阿晴坏话,定然把她是谁家的叫做什么都记好了,再来告状!” 慈宁宫好久没有女娃娃住进来,往日里略显冷清的宫室倒是因着这几日韩晴住进来,平添了好多热闹,是以从魏嬷嬷和廖姑姑这样的人物,到那些洒扫的太监宫女,都很喜欢这位仙韵玲珑、贵气天成的三姑娘。 于是她这么一打趣儿,身边儿的人没有不给面子笑两声的,自然又哄得太后也高兴的笑。 第六十章 满月 太后早便让尚衣监连夜为韩晴赶制了一套衣裙,即姜黄底绣蓝色八仙花镶紫金宽边儿的交领锦裙,八仙花有的簇簇团团,有的零落飘散,花瓣摇曳生姿仿若真的一般,绣法高超,姿态脱俗。衣裙前短后长,膝盖以上仿古时的包身剪裁,前边儿露出了里面的蓬蓬衬裙下摆,那衬裙大胆的用了好些水晶细纱,再加上钻石点缀,晶晶莹莹好生可爱。 再搭配了一双珠光缎面儿镶东珠的绣花鞋,很有些后世混搭风,小公主一般。韩晴看见这衣裙喜爱得不得了,盛赞了尚衣监的尚宫一番,那位设计衣裙的宫女,从此也渐渐在尚衣监中崭露头角了。 待到满月礼当日,太后一早便给韩晴打扮起来,来来回回换了许多珠钗首饰,妆容也是精益求精,仿似装扮洋娃娃一般。韩晴也是极配合,惹得太后一边装扮韩晴,一边欢喜又羡慕道“若我有个孙女儿,每天能给她如此打扮,不知道要多么如意!” 到得吉时,太后牵着韩晴往东宫喜堂里去。京城贵妇贵女们早便盛装等在了那里,作为压轴出场的太后娘娘,她手中牵着的玉貌华颜的小仙女儿,自然是受到了全场的瞩目。 虽然心中无限好奇,可毕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整鬓肃容的给太后行了礼,又摆出端庄喜悦的神情,观看了二皇孙的满月礼,直到进入宴会前的茶歇阶段,众人三五成群的围在小圈子里,才点起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今日最风光的莫属荆宁伯府陶家,一来众所周知老楚家子嗣艰难,二皇孙也是众位圣人的殷殷期盼下降生的;二来大皇孙只占了长字,却不是嫡出,近两年又盛传被太子殿下厌弃;三来荆宁伯府所出的陶紫琼是太子嫔,身份丝毫不弱于淮安伯府的太子嫔孙嘉,今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于是那些惯爱钻营的人家,从陶紫琼怀孕的消息一传出来,便早早的朝荆宁伯府靠拢,今日二皇孙满月礼上,俨然众星捧月一般的奉承着荆宁伯夫人左氏。 左氏乃太子嫔陶紫琼的亲娘,年纪不大,肤色不够白皙,五官亦很是平常,但架不住人逢喜事精神爽,配上一身华服珠宝,倒也显出了几分气势。她瞧着太后娘娘一直牵着不放的韩晴问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谢家三姑娘,荣国公府唯一的孙女儿?” 旁边人马上接道“可不就是她,如今咱们可算是见着真容了,瞧这模样气韵,便是京中贵女都多有不如,怨不得从皇家到谢家、韩家,个个都当做宝贝一样宠着!” 另一位语气微酸,还有些挑拨意味的道“再怎样,也不能在咱们小殿下大喜的日子里,如此张扬行事啊,您瞧瞧,太后等人待她心肝肉儿一样,那可是别人家的孙女儿,自己的亲重孙子却是要靠后了!” 左氏自然听出了挑拨的意思,可是心里却真是有些个不自在,她本以为自家外孙儿是今天的中心焦点,没想到太后自始至终也只是面上喜悦,连抱都没抱重孙儿一下,反倒是不撒手的牵着那韩晴,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她抿了抿嘴道“咱们哪里敢妄议太后她老人家,只不过这位三姑娘确是过于张扬,显然是个被宠坏的姑娘家。” 众人亦看出她的不满,心里雀跃着等着看热闹,抬头却见另一拨儿人往这边走来。打头儿的正是淮安伯府世子夫人包氏。从景和15年至今,包氏简直过山车一样,经历了京城贵妇们的狂热追捧,也经历了好些人默默翻脸,到如今东宫又生出了一个宿敌一般的二皇孙出来,心中堵得简直要背过气去。 可是包氏深谙输人不输阵的道理,今日打扮得比左氏还要夺目两分,简直有砸场子的嫌疑。“恭喜伯夫人喜得外孙了。” 左氏扬扬眉,心说风水轮流转,没过两年这句话便从你口中说出来了,好生爽快,于是高扬道“同喜,同喜啊,世子夫人亦是经历过的,咱们都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了。” 包氏笑得灿烂“可不是,如今我们大皇孙有个弟弟陪伴了,将来必定还会有更多弟弟作伴的!” 左氏被包氏噎住,也不想再给她脸面,竟是张狂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带人而去。包氏也不由冷笑一声“好歹我们还占着长呢,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韩晴那边由着太后亲自牵着,将那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妇贵女都见了一个遍,亏得她过目不忘,不然这几百人见下来,早就蒙圈了。终于太后娘娘看人见得差不多了,便叫她去寻小姐妹玩。 王念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阿晴,可真是苦了你,京城里就是贵妇人最多了,这一圈儿下来,你可是见了几百人呢。” “还是念玥姐姐疼我,我行礼行得腿都疼了。”韩晴撒娇道。 宛然疼惜道“咱们去寻个清净的亭子坐着聊吧。”众人点头同意,一起往园子里走去。 王念珠边走边笑道“你们今年回京赶得好巧,今日是二皇孙的满月礼,下个月便是我家十九妹妹的满月礼了。”随后她解释道“我二叔家刚出生的小妹妹,族里排行十九,按照我们自家排行是行三。” 宛然对王家的消息十分重视,仔细听完便道“想必这位小妹妹定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了。” 念珠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二叔二婶盼了多年,十一哥都11了,才又生了这位小妹妹,我祖父已经取名为念珍了。” 念玥在一边打趣道“这阵子喜事就是多,年后不仅谢家大哥要参加春闱,便是咱们也要多个好嫂嫂了。” 宛然羞红了脸道“念玥姐姐何故要打趣我。” 念玥道“哪里敢打趣你,你也就现在还能叫我几声念玥姐姐罢,过年我可要倒过来尊称你啦。” 宛若如今年长了两岁,虽然还是天真,也学会打圆场了“说起来,做了媳妇儿就是不好,你们看佳凝姐姐之前还能和咱们一起玩耍,如今却要在我母亲身边跟那些夫人们寒暄,好生无趣。” 众人看向跟在崔氏身边娉娉婷婷的袁佳凝,俱都一叹,又闲聊着往前走。 “你信里说丹婷姐姐跟我家七姐姐一样,婚期定在来年,也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念玥问宛然道。 “是苏州知府尚家的二公子尚韫,据我哥哥说,为人还是不错的。”宛然说道。 念珠跟着问道“那我七姐姐定的那位卫公子呢?” 韩晴噗嗤一笑“这位巡抚家的四少爷卫皓,长得倒是更俊俏些儿。” 念珠笑着去掐韩晴“我七姐夫你也敢编排!” 韩晴笑嘻嘻躲道“总比长成个丑八怪强吧。”实则心里却想,嫁给卫皓可比嫁给前世那位镇国公府的柯家二少爷强上千百倍! 几人正笑着,几个姑娘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当年在谢家耀武扬威的朱四姑娘、孙二姑娘领着其它几位贵族小姐。 “我当是谁,原来是王九你领着人在这霸占着亭子!” “朱四,你少在这里找茬,今儿可是二皇孙的满月礼!”念玥呛声道。 孙二姑娘孙如听这话儿便搓火,她父亲被灰溜溜的从江南调回来,如今只是在礼部任职,她心中本就郁闷不已。如今陶家又来跟孙家摆擂台,她孙家竟然被当面奚落至此“王九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听说也早与范阳卢氏的宗孙定了亲,怎的还是如此刻薄。” 王念玥向来不爱吃亏的性子,她本是说者无心,却被孙如曲解为自己取消她孙家了,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的道“孙二姐姐年纪比我还大些,这动不动将别人的亲事挂在嘴边儿的毛病,不知道盛国公府世子爷知道不知道!” 孙如脸色一变,京城里好些贵女都知道,孙如一心想嫁给盛国公府李家的世子爷,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至于孙如都16了,连个亲事都没定下。 孙如气白了脸,点了点念玥,转身便出了亭子,朱欣兰等人忙跟着出去安慰,留着韩晴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几个女孩子都不由带着敬佩的眼神,给念玥齐齐点赞。 第六十一章 贵女 “这位孙二小姐历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你戳了她的心窝子,她定会找你报仇的。”随着这一声提醒,亭子外走进三位姑娘。 韩晴才刚随着太后不仅见到了许多前世后宫中的老熟人儿,亦见过这三位贵女,说话那位身量高挑、秋水为姿的姑娘,便是当今内阁首辅沈开济的嫡亲孙女儿,沈家四姑娘沈媛。 身后跟着那位皮肤白皙、唇边总带着三分笑意的姑娘,是吏部左侍郎卢原的嫡孙女儿,卢九姑娘卢苓,亦是念玥将来的亲亲小姑子。 最后一位走路慢慢悠悠,眉目含情、扶风若柳般的小姑娘,是户部尚书萧有铭的嫡孙女儿,萧六姑娘萧皎皎。 值得一说的是,这位姑娘的父亲是萧阁老的嫡幺儿萧庆道,去年接任了谢瓒南京知府的职位,因着萧阁老与妻子十分疼爱这个小孙女儿,便把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抚养。 “且看她如何报复!媛姐姐还不知道我,最是不能受委屈的性子了。”念玥撒娇走上前去,看来彼此是极熟悉的了。 “可不是么,本来念玥姐姐便不是说她的,她自己往身上找补,还倒打一耙,真是不可理喻!”念玥这个这未来的小姑子,生得天生一副笑模样,最是能跟她玩到一处去,如今两人要做姑嫂了,越发一个鼻孔出气了。 沈媛捏了捏卢苓的鼻子“你这小姑子做得,很是贴心嘛!” 王念玥从小被王阁老教养,眼界格局很不一般,脸皮也要比一般闺阁女子厚得多,听沈媛打趣,也不脸红心跳,只拍拍卢苓道“以后有谁敢欺负你,我便去替你出头!” 倒是把卢苓说得哑口无言,亭子里的女孩子们都被逗得不行。 这时候那萧六姑娘才笑着慢悠悠的开口“宛若,你回江南待了这两年,怎么长高这么多呀,这位仙女儿般的妹妹,便是大名鼎鼎的三妹妹吧。” 宛若笑眯眯道“皎皎还是原来的样子,咱们俩同年同月生,我却比你长得更高了些,你再慢吞吞的,往后也别想追上我的个子啦。我这妹妹可是天下间最最聪慧可爱的妹妹了,皎皎以后便知道啦。” 转头儿又对韩晴介绍道“这是我在京里的好友,你便叫皎皎姐姐吧。” 萧皎皎似嗔非嗔道“你这一叠声儿的皎皎皎,也不怕咬着了舌头呀!阿晴妹妹,我见你便觉十分亲切,瞧着你也应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呢。”这话儿倒是有些自黑豁达的意思。 韩晴拉着她的手道“阿晴亦觉着姐姐亲切,皎皎姐姐的名儿取得贴切,姐姐真是明月一般的人物。” 萧皎皎却往她身边儿站了站,一脸认真道“阿晴妹妹先不忙夸我,我怎么瞧着咱俩的个头儿都要差不多了呢。怕是真如你二姐姐说的,难道我注定是个矮子了?要不然你跟谢爷爷说说,你们家年后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把我给捎上,我也好去江南换换水土,长长个儿。” 宛若笑道“我祖父就算答应了,你祖父祖母却不会肯呢,你父母哥哥一家子去了南京任上,这都没能把你给带上,你就不必为难我三妹妹了吧。” 萧皎皎也觉得自己走不出去了,也不愁也不恼,反而自我安慰道“你说得也是,想来将来只能嫁个不嫌弃我长得矮的人家啦。” “皎皎姐姐,你的脸皮比我九姐姐还要厚些,论起来也算能称霸京城啦。”念珠在一边笑嘻嘻打趣儿道。 萧皎皎倒是谦让起来“哪里,哪里,比起念玥姐姐来,我还是多有不如的,勉强能做个京城第二吧。” 气得念玥作势掐她道“你这慢悠悠得小模样反倒更气人些。” 韩晴笑着笑着,忽然回忆出些前世的记忆,她记得自己13岁开始涉足京城的社交圈子,亭子里的几位姑娘应该都是嫁了人了,跟她年龄相近的宛若那时在杭州,而念珠前世也早跟着王阁老告老返乡,唯一长久待在京中的,理应便是这位萧六姑娘啊。 可是她却是无缘得见这位明月般的人物,还记得有些大宴时,那些贵妇们闲谈间,曾经惋惜的说“萧家那位六姑娘,可是京城数一数二脾气好的,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活到现在,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家踏破了门槛儿呢。” 韩晴看着笑得和气的萧皎皎,仔细想了想,到底是出了哪档子事儿来着? 还没等她想起来,亭子里的姑娘们,都被园子里的几个大声说话的姑娘,给吸引得往外面瞧去。 只见是孙如和朱欣兰领着几个姑娘,正在与另一拨儿人呛声。那些人里为首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皮肤不白、身材出众,衣饰华丽张扬,对着孙如冷笑道“今日是我外甥的满月礼,你凭什么要我给你让路。” 孙如也不甘示弱道“我都不敢在外嚷嚷大皇孙是我的外甥,你们陶家也未免太张狂得意了吧。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你眼瞧着我们往那边去,便急匆匆的来堵住路,可不是自己找骂!” 两拨女孩子竟然你一嘴我一句的,吵得不可开交,幸亏都是京中贵女,也只是热闹的吵吵嘴仗,倒是没有动手儿的。 宛然皱眉道“如今孙家和陶家已经闹到这步田地了?” 王念玥显然见怪不怪道“自从太子从江南回来,东宫里陶太子嫔迅速传出了喜讯开始,这种戏码便是屡见不鲜了,不仅是这两家儿的正主儿们互怼,连那身边儿的枝枝蔓蔓,也是水火不容的架势呢。” 卢苓却无趣的撇撇嘴道“就是没有这些事儿,还有那些事儿,京中的宴会哪里少了掐架吵闹的。” “可不是,这些人每日里不吵吵嘴,都是活不下去的,你们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反倒清净许多。”沈媛道。 宛若摇头道“姐姐看那孙二姑娘和朱四姑娘没有,在江南的时候便搅风搅雨的,那可是一路从江南吵回来的,才刚不是还来找咱们的茬儿么。” 萧皎皎摸摸韩晴和念珠的小脑袋,“你们俩可少看这些人的做派吧,还是天天真真的最是可爱了。”她在家中最小,同宛若倒是一样,很是稀罕这些比她年小的妹妹。韩晴和念珠只得无奈的拉着手儿,被姐姐们组团儿告诫了一番。 韩晴边应付的点头,边想道,是了,亏得孙家和陶家的姑娘闹了这一出儿,她倒是想起来萧皎皎出了哪档子事儿。她是在景和18年冬季,跟随家人去上香的路上,遇到了惊马的陶二少爷、徐瑾以及韩松那帮人,被牵连得丢了性命。 怨不得自己一时想不起来,那时候韩松断了腿,蒋氏成日里天塌下来的样子,家里人哪里还敢提那事故,若不是徐瑾实在是位重要人士,想必也不会被她知道了。萧皎皎在那事故里也丢了性命,这还是长大以后,随祖母赴宴才听得一耳朵。 自己这几日竟是连连遇到的那场事故里的受害人,再说还牵扯了韩家四哥的一条腿,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出来,好让这些人避开这场祸事才好。 “阿晴,姐姐们好唠叨,直说的我耳朵嗡嗡响。”念珠轻轻拉了拉韩晴,小声冲她抱怨。 韩晴这才回过神儿来“可不怎的,是不是年纪大了都爱念叨人。” 念珠见韩晴赞同她,无比高兴的样子,把她往一边儿领了领,假装往外面看花儿“别看我九姐姐平日里最护短儿,可是在家里对我尤其严厉呢,且这两年更是如此了。所以我那十九妹妹生出来,我是最高兴了,她怎的也应该能帮我分担些才是。” 韩晴也陪着她假装看花,心里觉着念珠天真无邪的可爱“念珠,你就不想想,你十九妹妹才刚生下来,一两年里谁耐烦教训一个奶娃娃,等她长到能听道理的年纪,念玥姐姐早就嫁人了!” 念珠一脸震惊,眼珠儿瞪得溜圆,懊恼道“阿晴,亏了我跟你倾诉这些,不然我还傻乎乎的高兴呢!唉,真如你所说,想来我们家最倒霉的便是我了。”话音儿落下来不说,手里还把栏杆外的花瓣给揪掉好些。 韩晴刚要阻止她继续辣手摧花,只见她拍手道“是了,将来我定要如姐姐教训我一样,教训我那十九妹妹,如此我们家便不止我一个倒霉的了!” 这回倒是轮到韩晴一脸震惊,眼睛瞪得滴溜圆啦。 第六十二章 闲谈 待满月礼结束,韩晴又被太后多留了好几天。韩晴没事儿亲自下厨,指点着慈宁宫的小厨房,做几道后世的小点和她自己研发的药膳,偶尔还给太后偷偷喂上一滴灵泉水。把个太后娘娘哄得身心都舒泰。 因着韩晴的到来,太后皇后心情好极了不说,连皇上太子也总往慈宁宫跑,除了东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们,到处都一派和气,许多宫女太监们也都被主子们的气氛感染,整日挂着笑意,宫里上下竟是没有一个不喜爱谢家三姑娘的。 景和帝感觉尤甚,他去年在江南时,便因在谢家调理了一个月,身上轻便了许多。不过从谢家回到京城后,虽然日日饮谢家地下泉水,吃的也是褚神医给配好的药丸,但是先天不足到底不能弥补。一年来政务繁忙,那些药吃了也只是进展缓慢。 褚神医来宫里住着,也主要是又带来了一批药材,又按照皇上如今的身体开始了新一轮的药浴和针灸治疗。韩晴住进来后,虽然大多数时间待在慈宁宫,但是每到皇上治疗的时候,都会来给褚神医打打下手,有了韩晴巨大的金手指加成,景和帝越发觉得身体康健了许多,尤其是有几次药浴中身上皮肤还排出了些污黑的东西,连褚神医都啧啧称奇。 自从韩晴在空间里练习制药,便发现完全用空间种植的药材、空间灵泉水以及在空间中靠意念来操作药物提纯,所做出的成药比在外面做的要精纯许多。 住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便趁着给褚神医打下手的时候,在皇上的药浴里用上她提纯的药液,在三位圣人的药丸中掺些她做的药丸。于是景和帝在韩晴双管齐下之后,身体神奇的快速好转起来。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调理好了景和帝的身体,则完全改变了大齐朝的历史,也间接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 且说这些日子韩晴除了哄哄宫里的几位圣人,倒是一门心思犯愁着,要如何解决那一年以后可能会发生的惊马事件。可是想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明日便是回家的日子了。 晚饭刚过,景和帝难得没有立刻回寰宇宫去处理政务,反而留下来与太后等人喝茶闲聊起来。 “阿晴明日便要回家了,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进宫来陪陪我这老太太。”太后极舍不得韩晴回家,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不仅母后一人舍不得,便是我也舍不得阿晴,如今才觉出来,小女儿就是比儿子来得贴心,阿晴住在宫里几日,那日不是欢声笑语不断,连褚神医给我诊治的时候,只要阿晴在,我都觉得好得更快些。”楚旭笑道。 韩晴听了皇上的话,有些泛了心虚,只得装作害羞的往太后怀里拱了拱。 皇后孟氏叹道“可不是怎的,只怪咱们没有福气再生个闺女,阿晴若是能长长久久的住下来便好了。” 说者无心,太后这位听者却是有意,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怀里还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团团的孩子气,再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儿正惬意饮茶的孙儿,心想着,若是让阿晴长长久久的留在宫里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着实委屈了这孩子。这想法只在心里冒个头,便被自己挥去了。 韩晴听了皇后的话,心里也是一激灵,心说上辈子我倒是长长久久的留在了这宫里,连尸骨没准儿都是化作尘土撒在了这里,这辈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来了,外面可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 可是小眼神儿还是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楚渊,只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堵堵的。她就是再不想承认,也要正视自己内心里待这位前世的冤家是极为不同的。 “母亲也不必可惜,儿子这两年也想明白了,不是谁家都能生出阿晴这么可爱的孩子来的,您看我都生了两个儿子了,大儿子也便不说了,这刚出生的长相比老大还要平庸些,看着也不是个聪明的样子。”楚渊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倒是现身说法的安慰起皇后来。 几位圣人都不知道该哭该笑,太后叹道“可见就算是亲父子也是要讲缘分的,渊儿连生两子,都这么不甚满意,难道真如你那师傅元清真人临走时候所说,你要生到三子才能尘缘稳固?” 孟氏听了太后的话,心中也想起了元清真人的话,那时候都觉得楚家子嗣艰难,真人的话是应在短寿上的,如今再想却觉得另有玄机,于是不安的看向楚旭道“如今想来,元清真人所说的话句句玄妙,不会是说我儿尘缘不稳、有什么劫难吧?” 韩晴却迷糊的很,上辈子楚渊到死都只有两个儿子,哪里来的三子啊,她倒是流掉过两个孩子。想到那两个未出生便离去的孩子,心中便是一阵酸楚,更是坚定了今生不再进宫的想法。 楚旭看着妻子忧虑,安慰道“元清真人乃是半仙之人,既然他说生到三子,便已经给咱们指明了方向了,渊儿如今这么年轻,褚神医也说他活到百岁不成问题,多生几个孩子,还能有什么困难的。” 楚渊却看向父亲道“父亲,儿子每次见到自己那两个儿子都觉得十分心灰意冷,下次再兴起想生孩子的冲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狠话撂得极为不负责任,几位圣人在大宝贝儿面前软弱惯了,也是有些敢怒不敢言,连楚旭都只得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的说“你这臭小子!” 楚渊倒是浑不在意的又喝了口茶,然后转头对韩晴道“说起我师傅元清真人,这两年师门的师兄们也没送信过来,我也便没跟他们说起过教你长生诀的事情,不过你自创的那套功法倒是更厉害些,要不要认了天一门全随你的意思。” 韩晴见楚渊明显是拿她转移话题的意思,可也只能往下接道“阿晴毕竟学了天一门的绝学,自然要认天一门为师门的,只是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不乐意。” 楚渊似笑非笑道“那是你还不清楚师傅的性子,最是个没边儿没沿儿的,见到你这天赋异禀的,没准儿还要拜你为师呢。” 韩晴见三位圣人假装没听着的样子,不由十分佩服楚渊,这做儿子孙子徒儿做到这个份儿上的,在这天下也是独一份儿了。 不过韩晴倒是没忘了自己这几日一直犯愁的事情,如今说起这元清真人曾经给楚渊的赠言,她倒是可以延伸发挥一下,也不知道那几人能信不能信。 她这才从太后怀里坐起来,正了正小脸儿道“阿晴自从在江心岛上开始练功以来,别的倒是没有进益,只是耳聪目明许多。近几个月却做过两三个奇梦,梦醒后阿晴心有感悟,仿佛是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见众人不由脸色跟着严肃了起来,心说没准儿他们真的会相信呢,“阿晴做的第一个梦,只是梦见了我们谢家杭州大宅里的一个看门的婆婆,她的孙儿有一日走丢了,直到第二日才在柴房里发现的。阿晴开始没当真,后来有一日竟然听人说起,真的跟梦境一模一样来着。” 韩晴说的这事自然是真的发生,不过她却是没梦见过,只是拿来作证一下自己的目的罢了。于是又说“第二个梦,便是梦见我院子里一棵桂树要被虫儿蛀死了,第二日我忙叫人翻开那树根,真的生了好些虫儿呢。” 楚渊细想了想,便道“阿晴在修仙上天赋卓绝,想是练功以来,渐渐天人感应了,师傅说过有些修仙者也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韩晴假意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一脸忧心的道“可是来了京城这些天,见过几个人以后,阿晴常常做一个非常吓人的噩梦,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即将发生的事情。阿晴很是不安。” 皇家几人都是很信这些的,于是楚旭安慰道“阿晴不要怕,只管说来,有皇帝师伯给你做主,自然不让阿晴受伤害。” 韩晴只觉楚旭这位暖男大叔,真是又高又富又帅,好生体贴迷人呐。于是添油加醋的把那惊马的事故说成了个故事,倒是臆想出许多细节来,连时间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最后说到徐瑾和萧皎皎俱都丧命,韩松断腿跛脚,其它纨绔都没得了好,太后和皇后已经惊得脸色惨白了。 几个人开始只以为韩晴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因着她前面铺垫的不是小孩子胡闹便是树招了虫儿,结果这第三个梦却真如韩晴所说,是个实实在在的血腥噩梦,且韩晴提到孙三少爷和陶二少爷两个人,是正常情况下韩晴不会接触到的两个人,更是增加了梦境的可信度。 “这事关系到瑾儿的性命,不可轻忽啊。”太后听罢韩晴的描述,紧紧盯着楚旭父子两人道。 “儿子知道,渊儿也说阿晴仙资非凡,既是如此,此事便该早做防范。”楚旭又转头安慰韩晴道“阿晴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师伯定然不会让这祸事发生的,你合该好好舒心玩耍才是。” 若论撒娇卖乖,韩晴可是天下无敌,于是她眨着水润润的桃花眼儿道“阿晴知道啦。” 第六十三章 密道 腊月里,走亲戚、送节礼忙得不可开交,好在韩晴因着母孝躲了些懒,但谢家圣眷正隆,日日都有人上门拜访,有些重要的女眷来家,三姐妹便都要打扮一番出来见礼,也是累得不轻。 腊月二十九这日,下了好大一场雪,给整个京城都厚厚的盖上了白茫茫的大被,却也给上街出行的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蒋氏近日来不停被公婆轮流嘱咐,好像接个小姑娘回府过年是个多么重大的事情似的。就连韩晴来住的屋子,都是定在了国公夫人寝室旁的东暖间儿,提前一个多月便是日日派人增增减减的收拾起来。 乔氏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她在闺阁时候尤其受宠爱,定国公府是出了名的豪富,乔氏出嫁的时候自然是十里红妆。荣国公府是蒋氏和孙氏共同理家,可是乔氏给韩晴收拾的屋子,却是根本没用公中用度,眼瞧儿着全是出自乔氏自己的陪嫁私库。 这一个多月,乔氏好一顿折腾,来来回回拿出来的东西据说都能闪瞎人的双眼,可见都是稀罕物件了。家中的几个儿媳妇心里都是嘀咕不已,不是算计着老太太的嫁妆,便是计较着这位要来家中住半月的姑娘在韩家的地位。 蒋氏憋着一股子闷气,天都没亮便起床梳洗打扮,出门看见外边大雪漫靴,更是无名火儿烧得旺。不过公婆千叮万嘱的交代,她自是不敢怠慢,只得上了马车,艰难的去谢家接人。 韩晴拜辞了祖父母,一路跟蒋氏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的去了韩府。待到一路进了国公夫人的主院儿,阖家老小早就等着了。 “父亲、母亲,儿媳把阿晴接回来了,今儿雪下得实在大,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真是让大家久等了。”蒋氏疾步上前行礼道。 “老大媳妇辛苦了。”韩泰捻了捻胡子笑道,抬头又看向孙女儿,“阿晴,一路可冷着了,快到祖父母这里来。” 韩晴没想到蒋氏几乎是一进了大堂就飞奔上前了,倒显得她诸多怠慢,不过她也不往心里去,见到祖父招呼她,便也匆匆上前行礼问安,又撒娇道“阿晴想着今日能见到祖父母,昨儿兴奋得没睡着觉,今早差点儿没起来床呢。”没起来床倒是真的。 荣国公夫妻俩也不管这话几分真假,只被孙女儿哄得哈哈哈笑得不行。把家里的众孙儿们给笑得一愣一愣的,心说别人家都是孙子被宠上了天,就我们是反着来的,难道我们家因为女儿少,男儿便注定不能得宠了,几个男孩子彼此看了看,咱这是什么命啊! “妹妹刚来家里,定是不熟悉,待会儿四哥和五哥带你好好逛一逛。”韩松标准的爱玩爱闹的性子,虽然瞧着吊儿郎当的纨绔一个,但在家里也不管大人们的闲事,倒是成天领着年龄与他最是相近的老五韩杉一道上房揭瓦。 蒋氏见小儿子又犯了性子,急得想要阻止,刚要说话,便瞧见韩泰笑着点头。平日里韩泰对韩松不是教训便是呵斥,今日听韩松说要领着韩晴出去逛宅子,倒是头一回温和赞同道“松儿可见是长大了,懂得和睦弟妹,还主动领着妹妹玩耍,前阵子你不是看上了我书房里那套白玉十八罗汉的摆件儿么,你自去取罢!” 这番话倒是把韩松惊得不轻,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祖父,心说难道我是产生了幻觉不成,一时倒是没有立刻上前道谢。 韩晴瞧这位四哥倒是有几分憨性,只觉着是蒋氏歹竹出好笋了,于是笑着接道“阿晴也谢四哥、五哥乐意领着我玩儿,待我收拾了行李,便去寻你们好不好。” 韩松和韩杉这才回过神来,满口答应下来,韩松又上前谢了祖父的赏。 待韩晴被乔氏领着进了给她收拾好的住处,这才发现这屋子处处是祖母的心意,好些物件她上辈子也是见过的,认出来俱是乔氏的陪嫁之物,后来好些东西也都给她做的陪嫁带进了宫的。 “祖母……”韩晴怔怔说不出话儿来。 “阿晴瞧着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可心意的,可要告诉祖母,这后面两个丫头都是我屋里的人,这些天便让她们俩跟着桃花和莲花儿一起伺候你罢。”乔氏瞧着韩晴懂事的小模样,自是心里又是一阵熨帖。 她抬手叫了跟在后边儿的两个小丫鬟“皮肤白点儿的叫白菱,脸蛋儿圆圆的叫红菱,还不赶紧给姑娘问安。” 韩晴自然认得这两个小丫鬟,都是乔氏身边儿的得意人儿,很是灵巧懂事。于是也笑着叫了起。她又安排这桃花和莲花在屋里收拾行李,带着白菱和红菱二人出门去寻韩松、韩杉。 “四哥、五哥,这么大冷的天儿,咱们去哪玩儿?”因着年龄相近,韩晴倒是不跟二人客气,很是随意的问道。 韩松长相风流,如今还小,细长的眼睛倒还不会勾人儿,只用他惯爱痞里痞气的语气道“妹妹不知道,祖父平日不爱咱们哥们儿在家里上蹿下跳的,于是咱们都是躲得远远儿的玩,哥哥们带你去一处秘密所在玩儿,保准儿不冷。妹妹可是怕哥哥把你卖了,不敢跟哥哥走呀?” 韩晴没好气儿的心说,难怪你要跟徐瑾混在一处,就你成日里摆出这幅没正形的样子,就是不惊了马,也要被套上麻袋打的。不过她如今跟韩松不算熟悉,也不好交浅言深,只点头道“哥哥要是有胆子卖我,倒可一试,就怕到时候哥哥要给自己点蜡了。” 韩杉平日虽然跟着韩松胡混,但却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他瞧着韩晴便不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于是心里倒是替他四哥打了个寒颤。他眉目长得像童氏,很有些面如冠玉的意思,“妹妹如此聪慧,定是知道四哥在说笑呢,路上雪大,要不我们俩轮流背着你走吧。” 韩晴知道这位五哥最是个心眼多的,处事上很是圆滑,可待自家人却也不赖,自从韩松断了腿后,五哥待他比从前还要好些,两人相伴多年,便是长大分府单过,也是做了邻居的。 于是韩晴也不客气,“哥哥们先在前边儿带路,若是阿晴走不动了,再请哥哥们背。” 韩松很喜欢这个妹妹不交情的样子,高兴得在前边儿领路,韩杉倒是跟在韩晴后边儿护着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荣国公府的宅院给介绍了一遍,最后穿过了北边的一片林子,在一处小山下停了下来,“咱家这坐小山是祖上自己堆的,经过历代的经营,如今山上也勉强有些规模了。” 韩松一边介绍,一边领着往山后边来,然后也不知道碰了什么机关,竟是在山石之间出现了一条暗道! 韩晴没想到,这一辈子第一天住到韩家,便是见识了上辈子没见过的暗道,她惊疑的看着韩松和韩杉,“二位哥哥,这处所在恐怕是咱家的机密,祖父应该不知道你们俩知道吧?” 韩松没想到这位新妹妹脑子转得如此快,一下就摸到了他俩的软肋,本来他是瞧着妹妹可爱,想领着她来炫耀一番。 两人脸一红,韩松还想着妹妹年小,没准儿能糊弄过去“这是哥哥两个无意发现的,里边儿除了曲里拐弯儿的,到也没什么秘密,祖父没准儿都不知道有这个所在呢。” 韩杉见四哥还没出来,自家这个妹妹可是个不好糊弄的,于是倒是老老实实道“妹妹看在哥哥们的份上,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被祖父发现了,我两个可是要被罚在祠堂里挨冻受饿的。” 韩晴点头,这倒是大实话,“哥哥们放心,我是不会不讲义气的,既然咱们都来了,不如还是进去看看吧,在外面待久了着实冷得狠。” 两人自然没有说不好的,殷勤的领着妹妹进了密道,又不知道按了个什么机关,道口儿又被封上了。韩杉点上了自己带来的蜡烛,想来这二位已经不止一次探索这密道了,整个儿一门儿清! 第六十四章 机关 “妹妹不要怕,咱们只是在山里面,虽然有点儿黑,不过哥哥们来过许多次,里面什么都没有,很是安全!”韩松牵着韩晴的手,倒是难得一本正经的安慰着。 韩晴翻着眼睛想了想,过了年韩松才十二岁,就领着只小他一岁的韩杉在这密道里不知道探索了多少遍,这两人可真是标准的熊孩子。 “哥哥们不要小看我,这密道里就是黑了点儿,阿晴真心不怕的。” 三个人只就着微弱的烛光往前走,因着外面极冷,密道里反而有些温暖。不知道走了多久,静谧的通道里只回荡着三个孩子的脚步声,韩晴五感灵敏,此刻又刻意的释放了神识去感知整个密道,倒是通过这些回声,感知到脚下和墙壁后面另有空间存在。 “妹妹,你看这尽头便是个方室,除了这石桌和石凳,倒是什么都没有,不过我和你五哥倒是觉着,恐怕这里另有机关呢。可惜我们俩探寻了这么多次,都没能有什么发现。” 韩杉此时又拿出来两只大蜡烛,就着先前的烛火给点燃了起来,放在了石桌上。韩晴环顾了下四周,她明显感觉到这密道不止这些,想必确如韩松所说这里应该会有一处机关。 “反正时间还早,咱们不如再找一找?”韩晴看出来两个男孩子来这里,便是为了寻求这探险的刺激,她自己对这密道也是极好奇。 两人对看一眼,都很高兴,没想到妹妹不仅没哭闹,还愿意跟他们一起玩这个游戏。于是三个孩子开始在这方室里上蹿下跳、敲敲打打起来。韩晴不懂机关之术,纯粹是靠五感来感应,她凝神细辨那些微弱的气孔风向和石壁的回声,有时候也去敲一敲那石桌石凳,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同。 “咔嚓。”一声细小的不能再细小的声音,从一只石凳的底部传了出来,韩晴又使劲推了推,果然地下又传来几声响动,很明显这个石凳下面是活动的,有些卡扣机关在。 “四哥、五哥!你们快过来,我觉着这个石凳有些不同。” 两个少年急忙聚拢过来,由于先前找得十分投入,此刻已经灰头土脸如大花猫一样了。韩晴倒是没时间去打趣他俩,“哥哥们进来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方法打开的道口,咱们三个试试看能不能移动这石凳。” 韩杉道“是往下压一只凸起的石头,再往左拧一下,从里面要是关门,便是下压再往右拧。” 三个人忙试着将石凳往下压,竟然真的感觉有些松动,于是更加用力,一处角落果然缓缓露出了一个地道口,想必许久没人开启这处机关,方室里尘土飞扬。 几个小的也不知道害怕,拿起蜡烛便顺着石阶往下走去,一路上又是长而蜿蜒的漆黑通道,韩晴边走边计算着距离方位,便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走出了荣国公府的范围。 又走了许久,三人再次停在了一处石室,又费了一番功夫,靠着韩晴灵敏的感觉找到了一处机关。这一次却是石壁上露出了个门,走进门是个圆厅,比方才的石室大了几倍不止。且韩晴隐约感到这圆厅周围石壁上,仿佛有好几个这种石门,石门后四通八达的密道应是通往不同方向和人家了。 韩晴心里暗暗吃惊,这密道明显是修建在这片勋贵聚集区的地下,恐怕还不仅仅是一家所建。若说勋贵之家有个逃生的密道很是寻常,但是如此联络交通的,倘若被皇族发现,便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韩晴猛然想到自己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韩家被靖北侯府上奏弹劾,说是韩家早有不臣之心,请求承乾帝下旨搜查荣国公府,谋反的证据就藏在韩家云云。 恰巧不知道谁又害她流掉了孩子,承乾帝恐怕心存愧疚,又觉得韩家一群富贵闲人,谋反之说只是怕韩晴生下儿子得宠才诬陷的,便压下了此事,不过从此韩家几个在仕途为官的,都纷纷被闲置得更甚。 难道韩家祖先真的曾经有过不臣之心?可这密道显然多年没人使用的样子,她在韩家生活多年,韩蒙那棒槌怎么瞧也不是个谋反的料,再说韩家儿孙辈儿都是老实闲人,真看不出谁有那谋反的才能。 不过若是有人知道了这密道,拿此做文章来诬陷韩家,倒是十分可能。如今的太子侧妃赵玉姝便是出自靖北侯府,上辈子是韩晴在宫中的对头之一,想必他们家为了扳倒韩晴也是在韩家下了不少功夫,这密道对韩家来说便是个定时炸弹。 若是韩晴这辈子不进宫,也不知道蒋氏调教的那两个旁支的女儿韩芳、韩巧会不会被送进宫里,会不会招来有心人的嫉妒,诬陷韩家谋反,那时候承乾帝会不会也网开一面,轻轻放过了韩家呢。 韩晴一时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如何发展,只是再往下探寻下去,恐怕不知道要惊动了哪一家的人,如此想来可谓十分危险了。 “四哥、五哥,今日咱们便走到这里吧,阿晴觉得咱们走了快一个多时辰了,再不回去恐怕祖父、祖母要来找的。”韩晴劝着在圆厅中执着寻找机关的两位哥哥。 韩松和韩杉有些意犹未尽,没想到这个小妹妹对于找机关比他们俩加起来还要在行些,今日带她进来,果然是没有白来,这不就连着发现了两处暗门么。此时早过了午饭点儿,肚子确实饿了,于是两人与韩晴约定下次有空再继续探寻一番,韩晴头疼的敷衍着应了下来。 不过韩松和韩杉到底估错了一件事,平日里两个人消失一整天也不带有人出来找的,可是毕竟这回跟着二人一起消失的是刚来韩家,连饭都没吃一顿的小宝贝韩晴。 于是乎,当三人一身尘土的从山洞的暗门里出来的时候,恰被韩泰给抓个正着,韩松和韩杉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脸色惨白,韩晴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回妥了,不必她告密,这件事如此算是瞒不住了。 幸亏韩泰谨慎,把下人都支到别处寻找,只自己往那密道口寻去,等见到三小只从从容容的还知道把密道门关好,真是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了。找到了孩子们自然是松了口气,可是荣国公府自开国以来只有国公才能知道的秘密,就这么被三个孩子给发现了,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三个孩子被一脸怒意的荣国公给提溜去了书房。一路上,人们瞧见孩子们一身尘土,只以为四少爷和五少爷定然又淘气了,这回还带着晴姑娘一起淘气,怨不得把国公爷给气成这样。 韩泰叫人给韩晴重新梳洗一番,又叫她去祖母那里吃饭,只留下两个孙子开始大骂起来。韩晴瞧祖父这架势,大有骂到天荒地老的意思,于是乖乖随人去吃饭了。 吃了些东西,韩晴又让白菱去打听,探回的消息是四少爷和五少爷被国公爷罚去跪祠堂了。韩晴心想,韩家再不好,上辈子也是养育了她一场,再说除了把她送进宫里,祖父母和哥哥们待她倒是很不错的。若不是自己,四哥五哥也不至于今日被抓个正着,大年二十九还挨饿受冻的跪祠堂,未免也太惨了些。 还是要救一救的,于是韩晴匆匆寻去了韩泰的书房。 韩泰瞧着孙女儿进了书房,心中很是纠结,这孙女儿和孙子到底不同,打不得骂不得罚不得,可韩晴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以后将荣国公府的秘密泄露出去,韩家全家都会性命不保啊。 第六十五章 福星 “祖父可知道阿晴随太子殿下学过修仙的功法?” 韩泰见孙女儿有些天真的模样,也放松语气道“自然是知道,连殿下都夸阿晴天赋卓绝呢。这是你个人的缘法,以后可不准逢人便说。还有今日这后山密道的事情,也是咱们荣国公府世代的机密,你知道便知道了,可不许说出去。”韩泰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语气却是跟方才教训孙子时候截然不同。 韩晴抿嘴儿笑了笑,“祖父,阿晴知道这密道很是要紧,自然不会说出去半句的。不过阿晴问祖父那功法的事情,却也是有原由的。” 韩晴便把自己如何做梦能预知未发生的事情,又如何告诉了皇家那惊马的事情,向韩泰一一道来,韩泰听说这事一惊,别看只是几家纨绔跑马受惊,可是死伤之人牵扯甚大,再说还有自家孙子也牵连其中跛了脚。 韩晴接着说道“阿晴没告诉皇家的是,还做了第四个梦,便是梦见不知道是哪一年,靖北侯府向皇上弹劾咱们荣国公府有不臣之心,要求皇上搜查荣国公府不说,还信誓旦旦的说咱们府里有谋反的证据。” 这话可把本就惊魂未定的韩泰给吓得脸色惨白,忙急问道“那阿晴可梦到后来如何了?” 韩晴摇头道“阿晴这梦只做过一次,也只是些个片面的梦境,并不如别的梦一样时间具体,也不如别的梦一样有个明确的结果。可是今日进了那密道,阿晴感觉到此事恐怕跟这密道脱不了干系呢。” 韩泰摇头苦笑道“咱们家这密道,乃是开国时候四大公府,怕皇家卸磨杀驴才秘密修建的。这几代楚家皇位稳固,这些勋贵也都知道急流勇退,全都交还了兵权,做起那富贵闲人。楚家皇族待我们这几家也确实仁厚,所以这密道虽然代代相传却从没用过。” 韩晴点点头,原来只有四大公府知道这些。她想了想便问道“祖父说只有四大公府知道此事,那阿晴梦中为何被靖北侯府的人知道了?可见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呢。” 韩泰摸了摸韩晴的小脑袋,心说难怪阿晴不仅被谢家人心肝肉儿一样疼爱,连皇上太子都高看她一眼,这孩子年纪小小,却如此聪慧,这等天赋,若是个男儿,何愁韩家后继无人呢。 “韩家的几代国公爷都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守着这个秘密,祖父一想到将来要传到你爹这一代,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 “祖父何须发愁,咱们韩家既然没有谋反之心,不如还是早早将这密道告知皇家吧,如此过了明路,咱们家再怎么被人诬陷,皇家也不会相信的,如此不是一劳永逸了么。” “祖父如何不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甩掉!可是就算我们如今这么说了,皇家便信了我们的祖先,在修建密道的时候没有反意么?再说若是没有反意,为何不早说,传承了这么久才说,恐怕咱们韩家还是要被降罪的,如今只靠你祖母与太后的关系,根本不能维持皇家对韩家的信任。” 韩晴这才明白,荣国公府随着日渐离开权利的中心,已经没有自信能够取得皇家的信任了。 “祖父,不如便说其实这密道根本没有传承下来,只是阿晴住进来以后,梦中有感,才发现了此事,祖父一知道这事便向皇家禀告了,咱们家也是不知者无罪呀。” 韩泰眼睛一亮,不错啊,不知道的事情,哪里能再降罪下来呢,阿晴一来便为韩家解决了多年的隐患,果然是小福星一枚啊。以后再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大儿媳妇折腾了。 他自然知道蒋氏养着那两个远房的女孩子,是要往宫里送的,他因着害怕密道事发,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送个闺女若是能在关键时候为韩家说上一句话,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也便是为何,上辈子韩晴被蒋氏送进了宫中为妃,荣国公两口子虽然不忍,却也并未阻止的原因了。 “那阿晴明日随着祖父进一趟宫吧,以后这把架在韩家头脖子上的刀子,便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祖父,阿晴能不能为两位哥哥求个情,若是没有两人误打误撞的发现那密道,阿晴还不知道要怎么向祖父说起此事呢,怕是没头没尾的,祖父也不会相信阿晴啦。”小丫头撒起娇来很有一手,拿出对付谢恒那一套手段,只把韩泰这位平日里严肃的老头子摇晃的心肝儿直颤。 “你四哥五哥才跪了半个时辰不到,哪能就这么放出来。你也瞧见了,他们俩平日里淘成什么样儿了,如今又差点就把我们家的秘密给公之于众了,总有一天韩家得败在这些败家子儿的手里!” “祖父为何总是训斥哥哥们呢?在阿晴看来,哥哥们虽然天资不算聪慧,但是心地都很纯良,杀人放火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做的。正因为祖父教养的不得法,才造成了哥哥们如今放任自流的样子。在江南的时候,祖父不是还大赞我谢家的家教极好吗,为何不想想韩家九个男儿,若是教育得当,起码能出一半儿有出息的呢!” 韩泰倒是不介意被小孙女给教育了一通,只是皱眉道“从江南回来,祖父也不是不想下狠手来教养,可是面对这帮臭小子,真是没有一刻能放平心态的,再加上他们的母亲给惯得不成样子,实在难管。” “大哥和二哥两个人过了年都是虚岁17岁了,再教也只能送到京城的学府里。可是三哥过年才14岁,四哥过年12岁,五哥更小才11岁呢。不如把三人都送到杭州去吧,我可以求祖父在杭州书院给他们挂名借读,到时候学得差不多了,再参加正式学生的考试。下面的弟弟们倒是还小,可以再等几年。” 韩泰大喜,他本来便因着韩晴母亲的事情,感到有愧于谢家,再求谢家帮助,好像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于是根本没想过自家这些孩子,能走谢家的路子去读书。 “阿晴觉着你祖父可会答应,毕竟韩家是有负于谢家的。” “祖父放心吧,这是小事,我回去求了我祖父,他老人家必定会同意的。”这点儿自信韩晴还是有的。 何况她深知,在韩家的这种教育下,顶多便是养出些庸才罢了,哥哥弟弟没有一个能出息的。但恰恰是因为平庸,也保住了他们的太平。如今知道这祸根在哪里,哥哥弟弟们上辈子待自己也不错,顺手给他们指条明路也是应该的。 “阿晴真是韩家的小福星啊,如此一来既解决了韩家祖上留下了的隐患,又解决了未来韩家败落的隐患,祖父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啦。走走走,祖父私库里的东西,阿晴随便挑,想要多少要多少,祖父都给你做嫁妆!” 提起嫁妆,韩晴倒也不羞,高高兴兴的任由韩泰把她抱在怀里,一路朝他的私库去了。不过韩晴到底没忘了还在跪祠堂的两个难兄难弟,又是一顿狠摇晃,到底让韩泰松口把二人给放了出来。 蒋氏在屋里听说,是大姑娘去找国公爷求了情,才把四少爷和五少爷放了出来,她却恨恨的说“若不是因着领着她玩儿,我松儿怎么会被国公爷罚去祠堂!还有那韩杉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我松儿是个实心眼儿的,成天跟他一处混!来人,去告诉童氏,少爷们虽然不用受罚了,她却要跪到晚饭时候才能起来!” 不管韩家女眷们如何争斗,男子们却都还保持着一种先天遗传似的天真劲儿,今年过年最大的事情,便是荣国公决定让韩晴进祠堂祭祖。这在古代算是一件反传统的大事了,除非是绝户人家,没有让女孩进祠堂的规矩。 可是韩泰思前想后了许久,他自觉活了这么多年,像自家孙女儿这样天生不凡的孩子,合该让祖先们也好好瞧一瞧的。 于是大年三十这一天,领着妻子和孙女进宫吃罢了宫宴,又悄悄带着韩晴去寻了景和帝,战战兢兢的向皇上陈情,韩晴在旁边有鼻子有眼儿的描述,皇上倒是相信了荣国公府是不知情的。 不过景和帝没让他们声张,只说过了年派人去韩家查看,且以后这事也会作为楚家的秘辛,记在历代皇帝的传承里,今后可能要借着韩家的地方,重新规划这密道的用场,没准儿后代也能从这密道里得益。同时楚旭也详细问了韩晴梦里的细节,得知是靖北侯府上疏弹劾之后,不由沉默了一会儿。 韩晴小脑袋高速运转了一番,心说不愧是做皇上的人,再是温和可亲,心眼也比常人多,他这是给后代留了一条后路不说,没准儿还能做军事用途或者监视各家动向之用。 罢了,罢了,只要韩家从这事情里脱出身来,皇上想怎么用密道便是皇家的事情了。没准儿这件事,还能重新让韩家回到皇族的身边,紧紧绑上老楚家的大船呢。 韩泰自然也是想了许多,他们韩家的确没有反心,所以也便不在乎被不被监视了。解决了心头大患,韩泰心满意足的领着乔氏和韩晴回家祭祖去了。 第六十六章 春闱 韩晴在大年三十夜里,随着韩家男丁们,庄重的进了祠堂,拜祭祖宗。她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动,话说前世她还是在被封皇贵妃之后,才得以进入韩家祠堂祭祖的。 韩晴在荣国公府参与了祭祖的事情,竟是在京城中不胫而走,许多闺阁贵女听后,心里都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酱油醋瓶儿,就连诸位贵妇们心中也不由五味杂陈的。 初八那日,谢家照旧例给楚渊送了寿礼,其中韩晴也是照着旧历送了一个扇坠儿一个荷包,扇坠儿换成了个琉璃瓶,荷包上多绣了一朵云纹。楚渊掐着云纹荷包,暗暗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换了去年那一只。 待到大年十五过完,谢家舅母一早便上门来接。韩晴来时是一辆车的行李,回时却变成整整三大车的行李了。国公爷还特意给了崔氏和韩晴各一份单子,说是好些东西给装了箱子,放在单立的库房里,是留待给韩晴做嫁妆的。 崔氏也听说荣国公领着韩晴进祠堂祭祖了,再瞧韩家众人确是真心实意以待。只见韩松拉着韩晴的手,十分认真道“妹妹,咱们还说要再去那里玩呢,结果却出了那等岔子。要不是妹妹求情,我和五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你这一走,我心里好不舍啊。” 韩晴听他这着三不着两的话,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可见这位少爷还在遗憾不能再去那密道玩呢,“四哥快别说那事了,小心叫祖父知道你还惦记着那里呢。再说你和五哥可是祖父的亲孙子,在家里还能要了你们的命不成。” 韩杉确认真道“四哥没有别的意思,是真心感谢妹妹为我俩求情呢,只是四哥说话向来夸张罢了。听说妹妹很快要回杭州了,五哥也很舍不得你。” 韩晴心说韩杉说话在算老实靠谱些,于是悄悄把那要求谢恒带着三个哥哥去杭州的事透露出来,两人听后大喜。韩松低声都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妹妹可说真的?若是真能让我们脱离了苦海,哥哥给你做牛做马也成!” 韩晴扑哧笑道“四哥又说傻话,京城怎么成苦海了,你便不能好好学学说话修辞,我才不要你做牛做马,只以后四哥要是跟着去了杭州,多多在我祖父面前长脸便是了。” 这话倒是把韩松说得一阵脸红,支支吾吾有些不敢自信应诺了。韩杉确正颜道“多谢妹妹为我们兄弟说话了,妹妹放心吧,四哥一向最聪明了,咱们去了杭州必定不给妹妹丢人。”韩松便也忙跟着点了点头。 崔氏见韩晴与兄弟间相处融洽,自然也为外甥女儿高兴。但见天色不早,只得叫来韩晴拜辞了荣国公夫妇,留下了礼物,回了谢府。 过完年,谢家开始准备着大少爷谢宜的春闱,即便对谢宜的学问再有自信,家族里也当做头等大事。韩晴回来与哥哥姐姐们诉过了衷肠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偶尔冒泡给大哥哥送些加了料的汤汤水水,直把谢宜吃得精神饱满、身体倍儿棒。 二月初九,景和18年的头等大事春闱,一共三场,每场三天,正式拉开了序幕。期间每日都有人被抬出考场,可见这场考试有多么熬人,待到九日结束,谢宴亲自去贡院门口接人,只见自家大哥竟是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对比着旁边那些面黄萎靡的考试,简直像个路过遛弯儿的。 “大哥,快随我回家吧,祖父他们都在家等着呢。不过我怎的瞧着你不像是去考了试,倒像是刚会了友一样自在?”谢宴不由好奇道。 “考试就是时间长了些,那些被抬出来的都是平日里不好好锻炼身体的。我倒不觉着熬这九日身子有多疲乏,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家里人等急了。” 两兄弟匆匆上了马车而去,有那认识谢家公子的人家,看着这位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谢家大公子,无不啧啧称奇,心说不愧是家学渊源,在人家谢家看来,这考春闱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几日后成绩下来,不出所有人意料,谢宜夺得会试头名,轻松摘得了会元朗的头衔。就在谢家上下都欢喜不已的时候,只有谢宴私下对谢宜抱怨,“大哥比我多生了几年,真是让弟弟追得好苦,我刚考回解元,如今你又考来了会元,待过几日殿试你再考个状元,我还不知道要被人念多久呢。” 谢宜对弟弟也有几分同情“二弟,你从小被人拿来跟我做比,大哥自然知道你的委屈,可是大哥相信以你的才华能力,几年后照样是会金榜题名。” 谢宴哀嚎不已,“大哥你这是在安慰我么,我怎么觉着你这幸灾乐祸的好生明显!” 谢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自去寻他的亲亲娘子了。 殿试是由景和帝亲自主持,题目竟有关海上贸易的,好些学子看了这题目不由挠头,大多数人寒窗苦读的都是那四书五经,好些人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别提经济贸易了,若是考这个,恐怕那低贱的商人们倒更能拿个状元回去。 不过也有那不仅是死读书的。就说谢宜,从小跟随祖父身边,不管是治国之道还是民生经济,都能对答如流,而且言之有物,把个金銮大殿里的考官们喜得,恨不得自己点了他做状元。 待到殿试结束,满殿的考试俱是心服口服,景和帝钦点了谢宜做了状元,榜眼是一位年过四十学问扎实的,探花三十多岁倒是相貌堂堂。 当然啦,这些人也都有自知之明,本届春闱谁也别想抢了状元郎的风采,倒是有一样可做安慰,状元郎已经娶妻了,倒给那些单身的青年们留了条活路。 韩晴第一回见着打马游街的场面,谢家自然是早早便在绝好的地段儿上订了包房。只见谢宜身着袁佳凝亲手给缝的锦袍,脚踩金鞍骏马,本来便谪仙一般的人物,今日更是自带光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下边儿好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简直是看直了眼睛,也顾不得往日的矜持了,花枝香包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扔,那疯狂程度在韩晴看来,不亚于后世追星族了。韩晴偷眼看身边儿的大嫂,只见袁佳凝早就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行,恐怕也顾不得街上那些女粉丝了。 宛若激动的拉了拉韩晴的手,“三妹妹,平日里不觉着,如今大哥哥与那榜眼和探花一笔,简直是神仙风采啊,看来人还是要比一比的。” 韩晴听着有趣,笑道“这话要是被那榜眼和探花听到,还不知道要怎么气闷,就是大哥哥听了,也未必高兴,也就我听了能跟你乐一乐罢。” 宛若开心道“我自然知道拿这话儿夸大哥哥他也不带乐意的,不过是感慨这世上还是长相平凡的人多些罢了。” 把个韩晴逗得肚子都疼,“二姐姐放心吧,祖父给咱们家的孩子定亲,都是挑颜值的,你瞧瞧大嫂和未来大姐夫便是知道了,不必现在就忧虑上。” 宛若再是大方,也还是不由嗔道“你这小促狭鬼,我倒要看看你将来嫁个什么样的!” 韩晴再是要调笑,声音却淹没在新一轮的鞭炮声中了。这一日的京城,张灯结彩,欢声雷动,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游街的队伍被前呼后拥着缓缓移动,半晌才走出了谢家的视线。 春闱过后,王家家主王坦带着六少爷王偡亲自上门定亲,过程低调却也郑重。双方都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约定了待宛然及笄后,便正式商定婚期。 入京两件大事办完,三月三日既是琼林宴,亦是韩晴的生辰。楚渊在参加完琼林宴后,跟着谢宜回了谢家,虽说韩晴母孝在身不便庆祝,但是这一日还是收到了不少礼物。 谢家没想到太子也跟着回来了,忙要叫阿晴来见,楚渊却道“阿晴年纪还小也不没那么多讲究,我带了礼物来,亲自给她送去便是。” 谢恒也不跟他客气,便让谢宜领着楚渊去寻韩晴。阳春三月,繁华盛开,韩晴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数今日收到的宝贝,隔着窗棂瞧见楚渊手里拿着盒子,因着宴上喝了些酒,眼角眉梢绯红,竟是比那春日桃花还要艳些。 楚渊走到窗边,也不进屋,只低头遮住了韩晴脸上的光线,伸手递过紫檀礼盒“阿晴打开瞧瞧,可喜欢今年的生辰礼。” 韩晴闻见一阵芬芳酒气,被熏得小脸有些发热,接过礼盒一看是一只金丝缕花镶宝香球,还有一袋子种子,“君悦哥哥送的,一向都是最好的,阿晴自是喜欢啦。” 楚渊饮了酒后,态度更显恣意,抬手便掐了一把韩晴的小脸蛋儿,“你这丫头一向最难讨好,我倒是不清楚哪里得罪了你,连着两年不给我好脸儿,今年我的生辰礼还是那般敷衍。” 韩晴瞥了一眼楚渊腰间三朵云纹的荷包,喃喃道“你不喜欢我做的荷包直说便是,明年再不送你云纹的荷包就是了。” 楚渊也不知自己是真醉还是怎的,只觉得叫韩晴一眼瞧得心神不定,又觉自己恐怕是真醉了,“我不提便是了,只要是你亲自绣的,是根草都好。我今日因你大哥哥当了状元,想来多喝了些儿,这便回去了。” 说罢又看了眼韩晴顿了顿道“过阵子你便回杭州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我哪里得罪了你,看在我诚心赔罪的份上,便别气了罢?” 韩晴不知怎的,竟是眼眶发热,笑着点了点头,楚渊见她应了,便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第六十七章 三年 谢宜上任翰林院修撰后,便与袁佳凝一同留在了京城为官。谢家又开始各家辞别了一番,最后进宫拜别了皇家,又把韩家三个小子打包带上,才乘船回了杭州。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三年中不仅丹婷、念璇早便嫁了人,京城里念玥也早早嫁进了卢家。 谢家亦事喜事不断,谢宴迎娶了陆湘,宛然嫁给了王偡。小二房的宛清嫁去给了崔侑涵的三哥崔佑璋,宛澜在谢宜的牵线下嫁给了郁青峦,就是小三房最是天真的宛甜,也嫁给了路二少爷路弦。 韩晴屋子里的桃花和莲花,也嫁给了谢家的世仆人家,做起了掌柜娘子,在家里也是使奴唤婢的少奶奶了。 韩晴自打出了孝期,便没断过出门做客,参加了江南大大小小的婚嫁喜事,如今再不觉着那些礼仪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了。 “三妹妹,这几年你三哥总缠着丹婳姐姐,她羞得都不好来咱们家玩了,姐姐们都嫁了人,剩下咱们俩好生冷清。”宛若很是哀怨的叹道。她此时正陪着韩晴蹲在药田里,拿着锄头也不知道在锄什么。 “二姐姐同我说这些,我能有什么法子。自从我三哥见着丹婳姐姐,就跟着了魔似的,追着不放的架势,谁劝得服?左右荣国公府再过几日就正式跟郁家说亲了。你要怨便怨这世道,为何女子非要早早嫁出去,不能在闺阁里多玩两年。” 韩桥、韩松、韩杉来了杭州,不仅学业上有所长进,韩松也算彻底避开了断腿跛脚的祸事。京城里景和帝暗中派人保护着徐瑾,倒是把那惊马的前因后果全都探了个明白,徐瑾和萧皎皎这一世都是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不仅孙家在这事中脱不开干系,查来查去,倒是还查出了些太子妃柯文慧的娘家镇国公府的影子来。此时干系重大,便被皇家隐瞒了下来,也是楚渊给韩晴来信上略微提起了些。 韩晴摇摇头,京城人事复杂,这一世到底跟她关系不大了。且说韩桥到了杭州,如同上一世一样,一见郁丹婳便没了二魂七魄,还有一魂算是挂在了丹婳身上,也不管矜持不矜持,成日里追着讨好。所幸这辈子二人身份相当,也算成就了圆满的姻缘。 韩晴想得出神,只叹人与人的缘分,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只听宛若在耳边悄悄八卦道“大姐姐的信,你可看了?沈媛姐姐不是嫁了盛国公府的世子么,连儿子都生了。可是那孙二还是不死心,死活要进府做妾,到底让她寻着了机会,硬赖着进了府。媛姐姐心里定是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韩晴想到那孙如,也是恶心得不行,“怎么没看,淮安伯府好歹也是勋贵,这嫡女教养成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家是大皇孙的外家,真真儿是笑话!” “这事把京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卢苓姐姐嫁给贺翊的喜事,都没让人开怀多少了。”幸亏宛若还有些分寸,拿着小锄头只在一处刨地,不然这药田里的药材都要遭殃了。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二哥哥今年连春闱都没参加,只留在松江府参与筹划远西贸易公司的事情,可见咱们大齐的远洋商船要出发了,也不知道祖父会不会带咱们俩去见识见识那等盛况。” 韩晴几年来勤恳练功,近来隐隐感到已经到得第一层圆满之境,可是无论如何也是突破不了,看来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行,于是倒是静极思动,想要出门历练一番。 她身为世家贵女,自然不能像在荒野山里一样,说出门历练便出门了,于是倒是想起几年前她提议筹建的远西贸易公司来,这几年皇上倒是在松江府建设了造船厂,公司筹建的事务倒是放心甩给了谢宴去折腾。 “我听娘说,祖父这几日要在家里接待什么人,等客人走了咱们再去求祖父吧。”宛若被韩晴鼓动得倒是真动了心思。 韩晴却是一脸神秘的笑道“哪里是什么客人,那萧二都快长住在咱们家了,一个上门女婿也好意思让人把他当做贵客接待?” 自从韩家三个兄弟进了杭州书院,便与萧皎皎的二哥萧诺、袁佳凝的十三弟袁庭岚、陆湘的三哥陆澈玩在一起,几人都寄宿在书院里,偶尔也会来谢家小住几日。这两年萧诺对宛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一副上门女婿的样子赖在谢家,长辈们自然也都心里有数的。 宛若不由老脸一红“什么上门女婿,那二皮脸是家里几个哥哥招回来的,可与我没什么相干!” “二姐姐脸红什么,我都没说与你相干。反正祖父说是要接待萧家求亲的人,我这便告诉祖父,二姐姐是死活不愿意的,让他老人家千万别应。”说着便作势要站起身来。 “阿晴,等等!”宛若一把拽住韩晴的衣袖,脸颊嫣红,声若黄鹂婉转清脆,“祖父真的说是等萧家来的人?” 韩晴难得见宛若脸红心跳的小模样,觉得甚是有趣,不过又想着那萧二是要带人来抢走她的姐姐,心中又有些泛酸,“我从陋山居打听来的,还能有假。想着连二姐姐也要嫁人了,我心里真的好舍不得。”说着眼圈倒是先红了。 宛若本来还有些春心萌动的意思,可眼看韩晴方才还一脸揶揄,这会儿又红了眼圈儿,跟着也红了眼眶,“二妹妹,我也舍不得你,咱们俩干脆相依为命的过一辈子吧!” 韩晴不由被逗得扑哧一笑,“二姐姐说什么傻话,你若不嫁,难道要萧二在咱们家剃头做和尚不成,我瞧他那执着的样子,可是要跟你死磕到底的意思。” 宛若眼泪已经流到了半路上,又被韩晴打趣,不由恼怒道“你这小丫头,又哭又笑的没个正形,瞧我不撕了你这不饶人的小嘴儿!” 韩晴边起身闪躲,边笑道“二姐姐是心疼二姐夫了?如今我不是你最最疼爱的妹妹了,为了二姐夫竟然要撕我的嘴,我好命苦啊!” “你还说,你还说!”宛若身体底子虽好,到底比不过韩晴这整日练功的,怎么追都是追不上的。 没过几日,萧庆道亲自领着萧诺登门提亲,谢恒也欣然答应了。崔氏也开始拘着宛若绣起了嫁妆,韩晴整日无事,便只得去折腾谢恒。 陋山居里这几日常常上演这样的戏码。 “祖父,便带上阿晴吧,阿晴想要看大船出海,做梦都想,求您了。”韩晴摇晃着谢恒的胳膊,也不管谢恒是在写字还是画画。 谢恒被小孙女摇得快要散架了,“阿晴今年都12岁了,怎么总想着出门玩儿,你二哥哥那里忙成什么样儿,哪里有心思招待你。若是再如那年一样有个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同你祖母交代!” “祖父也说,那年是个意外,难道因着一个意外,阿晴便不能出门了不成。阿晴几年前偶然一个提议,如今竟然变成了现实,您说阿晴能不想亲眼瞧瞧嘛!”虽说韩晴已经长成一枚灼灼其华的小少女了,可是到底没丢了卖萌耍宝的老本行儿。 几番磋磨下来,最后谢恒缴械投降,亲自去帮韩晴与裴氏说情去了。裴氏如今身体越发健康,大孙子孙媳妇在京城,二孙子孙媳妇在松江府,大孙女又嫁去了京城,如今膝下只剩下宛若和韩晴,更是宝贝的不行了。待听说谢恒要领着韩晴去松江府游历,直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一连好几声说不行。 韩晴在外面听着壁角儿,倒是把被瑞臻堂的几个丫鬟们笑得不行。韩晴挤眉弄眼的不好张口,急着想叫几位姐姐们小点声。 “既然来了还躲在外面儿做什么?还不进来!”到底是惊动了屋里的祖母大人! 韩晴叹口气,笑着进了堂屋“祖母,阿晴给您请安啦。” “你这丫头,又撺掇你祖父带你出门玩儿。你要出门,叫你舅母带着去赴宴也好,赏花也行,就是去踏青上香,祖母都乐意陪着你,何苦要与你祖父出门遭罪!” 韩晴同情的看了眼谢恒,“祖母,这几年参加的宴会还不够多么,再说相熟的姐姐都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了,哪里还能去人家做客呀。” 韩晴一头钻进裴氏的怀里,一个劲儿拱,把老太太闹得也是没脾气了。“那祖母领你去寒山寺玩如何?你不是说那里的茶好喝,小和尚也有趣吗?” “祖母,孙女儿也不能总去找小和尚玩儿,这传出去也不利于孙女儿的名声不是?再说跟祖父出门怎么是吃苦呢,别提多享福了,祖母便答应我吧,若是祖父祖母也像嫁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样,早早的把阿晴嫁出去,便让我自在再玩两年吧?”韩晴拿出杀手锏,小可怜儿一般说得裴氏心都快碎了。 这一招正是击中了裴氏的软肋,这两年家中连续办喜事不假,可是孙子孙女一个个都离了身边儿,连宛若都在前几日定下了亲事,今日一听韩晴幽怨的提起亲事,也不由悲伤莫名。 “罢了,罢了,可不准如那年一样,闹个失踪让人担惊受怕!” “多谢祖母,还是您最疼阿晴啦!” 谢恒在一边看着这对儿祖孙不由摇头失笑。 第六十八章 忘神 “二哥哥!”韩晴下了船,只见谢宴穿着石青色的锦袍站在江边,实在是君子如玉、风流潇洒得紧。 “三妹妹,你怎么来了?”谢宴看见韩晴扮作少年的样子却是一愣,祖父信中可没说要带着妹妹来松江府! “我怎的不能来,我可是陪着祖父来的,他老人家如今一步都离不开我呢。”韩晴心里明镜儿的,别看谢宴都21了,心性自小不如大哥哥沉稳,酷爱争个宠拈个酸吃个醋什么的,几年前祖父带着她出门,恐怕谢宴到现在还记着呢。 “瞧瞧你这得意的小模样,祖父最最偏心了,你都这么大了还领出来玩,实在不像话!”谢宴伸手要掐韩晴,却中途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韩晴不禁顺着那手往旁一看,可是被吓了一大跳,“君……君悦哥哥!你怎么也在?” 楚渊没搭理韩晴,倒是先训斥谢宴“衍之,你若不是没参加今年春闱,都是进士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小孩子脾气,你平日会在大庭广众里的掐你媳妇儿脸吗?” 谢宴摸摸鼻子“我媳妇儿跟妹妹哪能一样,再说您瞧我妹妹穿成这样跑过来,哪里是妹妹,分明是个弟弟么!” 韩晴见楚渊几年未见,不仅个子又高了,身形越发厚实了,教训起人来威严愈甚,倒是越来越有前世做承乾帝时候的样子。她也不敢吱声,只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哥哥被训。 楚渊昨日很晚才到松江府,今早一醒来便听赵福安说谢宴已经去江边接谢恒,他匆匆赶过来,没想到正看见韩晴像只小鸟一样飞奔着下了船,那眉眼染笑的神态,别提多么欢喜了。哼,最可气的竟是根本没瞧见她,一门儿心思全在谢宴身上呢。太子殿下也不想想,他自己站得老远,人群里就是个黑点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好吗。 楚渊听谢宴抱怨妹妹顽皮,这才狠狠瞪了韩晴一眼,“阿晴,你哥哥说的不错,你今年都多大了,以为穿件男装,别人便看不出你是个小姑娘了?”楚渊越说越火,语调都不由高了几分。 12岁的小少女韩晴,身形高挑、纤秾匀称,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宛若风过拂柳一般,分出了一双比例极长的玉腿,再加上质料轻盈的男装,走动间连腿形轮廓都若隐若现了起来。更别说那张雪白清灵的小脸儿,早退去了几年前的婴儿肥,露出了尖尖的小下巴。一双桃花眼儿灼灼妖妖,瑶鼻樱唇,顾盼神飞,好一个九霄云上下凡的小灵仙儿! 韩晴一看楚渊把矛头转向了自己,忙讨好得一把牵住了他的衣袖,边摇边撒娇道“君悦哥哥,三年未见,一见面便板着脸儿教训人,怎的不说想阿晴了,阿晴可是很想念您呢。” 楚渊被她一堵,眼瞧着一只比雪还白的小手抓着自己的玄色袖口,真是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不过一抬眼,又瞧见韩晴贝壳一样可爱的小耳垂儿上,明晃晃的露出个插着茶叶杆儿耳朵眼儿来,先前儿的气势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正在这时,谢恒领着几个青年走了过来,正是韩松、韩杉、萧诺、袁庭岚和陆澈。韩桥留在了杭州,等着荣国公府来人去郁家议亲。 “君悦是何时到的?看来这次航行皇上很是重视了。”谢恒笑着问道。 楚渊心说师祖还是老样子,真真是个孙女儿奴,一见阿晴挨训就忙着上来解围,于是一脸无奈回道“师祖怎么总是惯着阿晴,叫她这副模样出门招摇,遇到意外可如何是好?” 谢恒心虚的打着哈哈道“阿晴怎么了,老夫看这男装扮相很好看,行路在外也很方便的。” 楚渊瞥了一眼后面的几个青年人,看着有两个眼睛不自觉的落在韩晴身上,他心里不由又生起一阵气恼。再看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全都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瞧,心里一阵烦躁,于是也顾不得教训人,只赶紧安排了车辆过来,拉着众人回了谢宴落脚的宅子。 韩晴猴精的钻进了自家二哥哥的马车上,路上拉着谢宴问道“太子殿下这是吃了火药不成,挨谁训谁。我倒是哪里得罪了他,这几年我送的礼物,再不敢敷衍的绣云纹了,怎么见了我跟仇人一般?” 谢宴也一脸懵逼状“太子昨晚到得甚晚,天黑我也没瞅清楚,看不出心情来。不过徐瑾这次跟着一起来了,倒是跟没了魂儿一样,赵公公对他更着紧些。” 两人商量一路也没想个明白,只得自认倒霉,车直行进了宅院里才停下,众人陆续从车上下来。 陆湘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了那里,看到韩晴从谢宴的车里冒出头来,惊喜道“阿晴,你怎么也来了,竟还扮了男装,好生俊美啊!” 楚渊听见这里还有个不停夸赞的,脸又黑了几分。 徐瑾也随着众人等在那里,见了韩晴也没了当年的活泛劲儿,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众人一番相见,都是这几年常见面的自家人,也便不分什么男女之防了,尤其是陆澈,一年多没见过妹妹了,见到陆湘更是问个不停。 韩晴在一旁抿嘴笑道“二嫂还总是嫌弃自家哥哥不好,如今瞧着澈哥哥这宠爱你的样子,倒比我家哥哥见我就要掐,强上了许多呢。 陆澈见韩晴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笑,早就耳朵红得冒烟儿了。这几年常在谢家走动,他虽然年纪比韩晴大上不少,但从不觉着韩晴是个无知的小孩子,反而越发觉得她聪慧灵动,简直是天下最可爱的姑娘了。 于是他虽然比谢宴只小了一岁,到现在也没让家中给定下亲事,就是打算等韩晴再大一些,问问韩晴的意思,好上门提亲来着。 袁庭岚在一旁瞧着有些吃起飞醋来,他比陆澈小了一岁,两人可是多年兄弟情义,不过在心动的姑娘面前,兄弟便要靠边儿站了。两个人也早就说好了,各凭本事,看谁最后能摘得了韩晴的芳心。 “阿晴,你不是路上一直喊饿,岚哥哥领你去厨房里找点儿吃的如何?”袁庭岚本就长的俊俏,一笑起来简直花开春来一般,又很会讨人喜欢,平日里韩晴也不把他当做外人。 韩晴刚要点头,便听韩松赞道“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块儿去吧。”韩松心性单纯,没看出来屋里的弯弯绕绕,还沉浸在出门游历的兴奋里。袁庭岚无奈应承,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响,却是算漏了一旁的活煞神皇太子殿下。 “赵福安?”只听太子殿下一声高喝,“没瞧见三姑娘饿了么,还不赶紧上些点心来!”几年不见,阿晴都开始喊起澈哥哥、岚哥哥了?当初谢宴是怎么信誓旦旦保证的,那郁青峦倒是没成功,可这两个小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袁庭岚和韩松俱被喝出一个激灵,不敢执意拉韩晴去寻吃食了。众人这才瞧出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于是谢恒出面,让孩子们各自回屋吃饭休息,等晚上再一同出来用餐。 楚渊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屡屡发脾气,想来是最近叫徐瑾给闹的。于是上前给谢恒赔礼道,“师祖,是我没收敛好脾气,惹得大家败了兴致。” 谢恒摆了摆手,道“君悦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确实有一件事,师祖可瞧见子澄了?”子澄正是徐瑾的字。 “那孩子原来是个跳脱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心神不属的。” “唉,那小子这两年越发没谱儿了,不知道与那萧家六姑娘发生了什么,吵了一架回宫便求祖母要求娶阿晴,那萧六姑娘听说后在家吃了忘神草,京里的御医看遍了,也只是整日里昏迷不醒,自此子澄便成了这个模样。这次带他来,是想找褚神医问问看,知不知道那忘神草的解药。” 谢恒听完心中很是不快,无端端的还牵扯了自家阿晴做什么,“褚神医今年初出门采药去了,一走半年也没有音信,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听说褚神医出门,没想到还没归来,看来只得领他去趟天一门了。”楚渊皱眉道。 “天一门?”谢恒不解问道。 “师祖有所不知,那忘神草是我师傅元清真人带进京城的,本是一味丹药的药引,不知那萧家六姑娘是从何处得到的,还当做自杀的毒药来用。” 韩晴和陆湘躲在门后,把这故事听个清楚明白,捂着嘴悄悄退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城市 “没想到皎皎妹妹会服药自杀!”两个人走出院子,陆湘才担忧的道。陆湘的娘是太后刘氏的亲侄女儿,她自然从小与京城贵女相熟。 “我三年前见过皎皎姐姐,真是明月一般的人物,心性很是淡然自若,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啊。”韩晴如何也想不出来,自己帮徐瑾和萧皎皎躲过一场死劫,却又出了这等岔子。 “这件事想必已被全面封锁了,若不是今日咱们两个大胆偷听,也不会知道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陆湘拉着韩晴的手,往她自己住的院子里走。 “如今褚爷爷出门在外,太子说要去天一门找师傅问解药,也不知道天一门好不好找,皎皎姐姐又能不能好起来。”韩晴一路嘀咕,倒是兴起了跟去天一门看看的念头。 这次出门,她本就是因练功遇到了瓶颈,如今听闻楚渊要去修仙大派,这不正是历练的好时机么。 “二嫂,那远洋的船队何时开拔呀?” “听说后日便是吉日,先顺着南边走,再往西洋去,请了几个外国的商人做向导,这一趟预计往返要一年多。但是海上风云难测,这是咱们大齐头一次用自己造的大船远航,时间上倒是不能说得太准。” 韩晴见陆湘退去了青涩模样,说起船队的事情头头是道,暂时放下心事,揶揄道“二嫂成亲以后,越发干练啦,我看就是在我二哥哥身边做个女诸葛,也是绰绰有余的。” 陆湘嘴上不饶她“三妹妹倒是一点儿没有长进,这么大了还穿着男装到处玩耍,定是在家里把祖父祖母给折腾得要命,才答应带你来的。” “我怎的没有长进了。再说,谁说我是出门玩耍的,远西贸易公司的船队第一次出海,这可是能载入大齐史册的盛事,我可是来这儿见证历史的!” “就你会找理由!不过,来了松江府一年多,我瞧这公司果然与咱们往日里见的商行有所不同,每每看到那巨大的海船,我都禁不住心砰砰直跳呢。说不得就让你说中了,这真是一件极伟大的事情。” “二嫂能这样想,我不知道多高兴,我和二姐姐都怕二哥哥今年不能参加春闱,你心里会有些遗憾呢。” “你二哥是什么人物,不参加科举便罢,还不是随便考考就能拿个三甲回来的。何时去春闱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提起自家夫君,陆湘露出一脸迷妹的神态,在她心里谢宴可是无所不能呢。 “湘姐姐,想当年是谁哭着喊着不要嫁人的,如今才一年多,你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彻底了吧?”看见撒狗粮的,韩晴便想要戳一戳,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坐下的病,心态上委实有些不平衡。 “你这小丫头,真真儿比我还会气人!” 两人一路说说闹闹去了陆湘的院子吃饭,等到下人收拾好了住处,韩晴才回了房间。 第二日,陈嬷嬷和周徕领着四岁的儿子周全,随着松江知府何尤和夫人周氏上门拜访。 乍见穿得如锦绣公子一般的韩晴,陈嬷嬷惊喜不已,“姑娘怎么也跟着来了松江府,嬷嬷许久没去看你,正想你得紧呢。” 韩晴嘴甜道“嬷嬷正想念我,我不就来了?可见咱俩心有灵犀呢。”转头又看地上站着的小肉球周全,“一年不见,阿全可是还认识姐姐,不认识也不要紧,可是认识这棒棒糖?” 众人瞧着韩晴从袖子里摸出个糖来,都不禁摇头失笑,笑她还是小孩子心性,竟是随身揣着块糖到处走。殊不知韩晴是从空间里取了只棒棒糖来,若是将糖放在袖子里,可不都黏糊了! 周全眼睛一亮,虽然说话还不甚利索,但勉强也能说个囫囵“全儿认得,姐姐,棒糖!”也不知道他认得的是姐姐,还是认得棒棒糖。 “三姑娘,可不敢再给他糖吃了,才长的牙整日里喊疼呢。”周氏比谁都疼爱弟弟这个独子,平日里看得到比不在身边的儿女更重些。 “何夫人放心,这糖就是借个外边儿一层的甜味儿,实则里面是莲子泥,不甜牙的。”韩晴柔声安慰道。 周氏看着韩晴越发稀罕,她自是知道夫君能来江南做知府,全是托了韩晴的福,这几年家里越发与谢家走的近了起来,更是在心里记着韩晴的情。于是便道“三姑娘好不容易来趟松江府,不若今儿下午便领你四处转转?” 韩晴早知道今日祖父哥哥们必定有许多事要忙,二嫂又是年轻媳妇,单独领自己上街玩毕竟轻佻了些。如果有何夫人和陈嬷嬷领着,岂不正好。于是得了祖父的首肯,便欣然答应了。 下午韩晴跟着何夫人、陈嬷嬷和二嫂出了门。松江府城不大,不若杭州繁华,不过舶来品的店铺倒是许多,都开在拥挤狭窄的街道两旁。因着这几年朝廷大修水泥官道,使得商品流通速度陡然加快,松江府的货物走的也快了许多,城里多数都是做买卖的生意人。 周氏领着几人特意挑了些档次高些的店铺逛着,韩晴边走边问道“二嫂,明日咱们在哪里看大船出海呀?我瞧这松江府面积不大的样子。” “松江府城是不大,出了府城往东去便是入海口,船厂建在了离着港口很近的地方,咱们明日早早出发,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那边儿人烟稀少,就是有也是些打渔的渔民罢了。” “原是这样啊。”韩晴点点头,看这街上熙来攘往的商人们,再想到将来海运发达起来,全世界的商人们都将汇聚于此处,届时如何运转自如呢。 就是嘴上说不买,韩晴还是买了一整车的物件儿,都是留着回去送人的。逛了一下午,晚饭前才回了谢宴的宅院。 韩晴洗漱一番,寻去了书房,此时男人们还在商讨船队的事情。韩晴耳力极好,远远听到楚渊说“明日我和子澄便带人一起登船,到了温州府再换小船,取道龙虎山。” 韩晴心里跳了两下,打定主意明日偷偷上大船躲起来,等快到温州府的时候再出来,那时候楚渊也就不得不带着自己去天一门了。 她稳了稳心神,走近了书房,高声道“太子殿下,阿晴有事要禀。” 待听到里面喊了声“进”,才推门入内。 谢恒温和问道“阿晴可是有事要说?” 韩晴看了看屋内之人,除了几位哥哥便是太子和何知府,倒也没有外人。便痛快说道“阿晴今日上街,瞧见街上商人如云,可是府城街小路窄,拥挤的很。阿晴便想,将来咱们大齐的船队日渐壮大,各国的商船都云集此处,全国的商人们都要在此买卖,松江府可如何运作啊?” 几句话把众人说得一愣,何知府道“一个府的基础建设,往往都是靠税收多寡来建的,松江府如今财政还不充裕,待到商人们真如三姑娘所说多了起来,他们自会来找官府买地建房。” 韩晴摇头道“何大人所说的却不符合眼下的松江府,船队出海在即,这巨大的商机已经传遍了全国,待人们自己建房,不仅时间上吃紧,且市政规划也不能如意。若是远西贸易公司能组建一支房产开发的部门,公司出资一部分,再把那有意想要在此置产的商人们叫来,提前交定金认购宅子铺子,这样足够先建出一批,以此类推,再建出二期三期来,何须政府的税收出资呀?” 谢宴听得一愣,他一年多以来不知道为这资金的事情愁成了什么,如今还要他添钱盖房子,“阿晴,你可不许害你二哥哥,我如今事情更多了,再说也没钱出资盖房子!” 韩晴没好气道“我怎么是害你,你这公司建大船不要钱吗,若是盖了房子或卖或租,一倒手几倍不止的利,够建多少大船呀,再说你给松江港口修成大都市,几年内的贸易税收何止千倍万倍,到时不都可以补贴给你一些。” 楚渊在心里转了一圈,便觉出这法子简直是钱滚钱,“阿晴你细细说来,具体要如何来做?” 韩晴拿了长大纸,在那纸上勾勾画画,顺着松江府的地形,把那荒无人烟离江海近的地方一一规划起来,只街道便预留出正常的几倍宽,不仅分左右车道,还有人行道,排水管道极尽发达,港口、货仓、商业区、办公区、富人区、民宅区、教育、医疗、公园、娱乐场所简直是开创大齐城市规划之先河。 韩晴点了点那商铺的几条街和富人区的宅院,“先从这里建设,把那发展蓝图和样板房,拿去给那些想在松江府置业的商人看,不信他们不动心!商铺只管往高大上了盖,这么先进的城市规划,未来可是一房难求的!” 谢恒看着草图,哈哈大笑道,“阿晴这小脑袋转的好快,逛个街便想出这么一座大城的蓝图,不愧是我的孙女儿!” “祖父不忙夸我,那几处繁华的商铺,祖父定要出钱给我们姐妹买下来。二哥哥,可不许卖给别人!” 谢恒笑道“买,买,买,阿晴要什么,祖父都给买!” 楚渊在一旁也宠溺道“阿晴放心,我自己出钱也给你买几处,将来都留给你做嫁妆。” 屋子里男孩子们都被这大城蓝图迷得不行,也抓着谢宴道,“衍之,我们先到先得,银子随后便让家人送来,挨着阿晴要的那几处,哥儿几个都定下。” 谢宴兴奋极了,这还只是画了个图,银子便自己送上门,他仿佛都能看见第二批的大船扬帆起航的样子了,这工程再难也得做! 第七十章 启航 众人沉浸在这座大城的规划里,一直讨论到极晚,连用晚饭都没出了书房。待各自回房后,俱写信给亲友故交,这第一期的宅院铺子都是地段儿最优的,自然要可着亲近的人先挑。 韩晴连写了十几封信,小姐妹们都通知了一遍,就连昏迷不醒的萧皎皎都让其母亲代为查阅了。最后一封信是留给祖父的,她要偷偷上船去龙虎山,又不能让祖父以为她又失踪了而着急上火,只好把这信藏在众多信中,明日她上船后,祖父的人帮她送信时才会发现。 第二日一大早,韩晴将信送去了门房,便跟着上了马车,往东边儿港口而去。此时再看,松江府东边入海口处的地形,确实与后世的大上海相似,是个天然的港口。 越是临近港口,越是瞧清楚了停在江中的大船,船身巨大伟岸,几处紧要的地方还包着铁皮,高耸入云的桅杆下堆着厚重的帆布,船舷上站着壮硕的官兵、水手,主船上船长、外交使节、领航向导、随行商人都已经就位,而最让韩晴吃惊的是,此番领着船队出海的,正是楚渊的贴身大太监赵福安。 吉时一到,太子楚渊领着众人行了祭海的仪式,辞别了谢恒等人,带着徐瑾登上了主船。韩晴早就趁着众人将心思全放在船队上时,偷偷藏进了楚渊的行李箱子里,顺顺利利的上了船。 景和21年,远西贸易公司的第一批大船在松江府港口扬帆起航,四艘中型海船护卫着一艘巨大的主船向茫茫大海而去,从此开启了一个崭新的大航海的时代。彼时那港口除了一个孤零零的船厂,还是一片荒草丛生、杳无人烟的样子,谁能想到若干年后,这里会凭空建起了大齐最繁华的都市呢。 且说目送船队远行而去的谢恒,刚抚平心中万丈豪情,便发现自家孙女儿不见了。众人翻遍了整个港口也没寻着韩晴的身影,正在焦急之时,有下人拿着一封信寻来,谢恒一看竟是韩晴寄给自己的。那下人说是早上韩晴让他寄往各处的,结果最后一封竟是寄给自家老太爷的,他心中觉着蹊跷,不敢耽搁,便送来了港口。 谢恒展开信一看,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自己立时乘船追出去,把那大胆的小丫头给提溜回来。“这丫头竟说要随太子去龙虎山看师傅,她怎的知道太子要去天一门的!” 陆湘一听不好,忙做出一脸茫然状,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宴看着早就没了船队影子的江面,只得劝道“祖父莫气,阿晴自小便极有分寸,太子不是说她在修仙上有慧根么,没准儿这次三妹妹是又受到什么感应了,只是担忧祖父不允,才擅做主张偷偷跟去了。” “修仙只是说法上好听罢了,百年来哪里有人真能白日飞升的,何况咱们家怎舍得她远离红尘,去逆天而为寻那缥缈因果呢?殊不知大气运亦往往要伴随着大劫难,还不如做个普通世家贵女,只把这功法当成个强身健体的事物,享这一世安泰呢。”自从知道韩晴能做预知之梦,谢恒心中便常常忧虑不已。 谢宴也点头道“祖父说得很是,阿晴合该是娇宠在家中,富贵安康一辈子的。可如今她自己有这心愿,既学了天一门功法,去磕头请安也是应当的。您也说了,修仙只是愿望罢了,又如何能当真呢,既当不得真,那劫难之说也就更不会有了。您就当让她逍遥恣意去游玩一番吧,有太子殿下护着,阿晴必不会有事的。” 谢恒叹口气,又回头看了看茫茫水面,只得放下心中隐忧,领着人回去了。既然韩晴跑去了龙虎山,他便也不准备回杭州了,否则妻子知道自己又把阿晴给看丢了,还不知道如何闹腾,所幸留在松江帮孙子操持起房地产开发的事宜来。 韩晴自然不能一天天的蜷缩在箱子里,她早就进了空间,吃吃空间果子,喝喝灵泉水,练功炼药全不耽误,这海上漂泊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好生惬意。 空间10天,外面也就过去1天,于是韩晴掐算着时间,此时应是船行两日了。她在空间中静心感应,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儿波动也无。太子的行李箱子,自然是放在太子所居住的房间里,楚渊只是晚上回房睡觉,大多数时候是在会议室跟船队众人商讨正事。 韩晴心想左右外面无人,若是一直待在箱子里,恐楚渊生疑,自己还是得出去寻个别的什么地方躲起来,到时候再出现时也好有个交代。只是她没想到,这边儿刚从箱子里爬出来,那边儿楚渊便推门而入,两人四目相视,全都一愣。 楚渊见穿着男装的韩晴站在眼前,惊讶问道,“阿晴,你为何在这箱子里?” 韩晴见躲不过,只得慢腾腾的盖上箱子,老实交代道“阿晴无意间听说君悦哥哥要去龙虎山,想着我学了长生诀,合该去给师傅他老人家磕头的,于是便偷偷藏在箱子里跟上了船。” “无意间?”楚渊高声重复。 韩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楚渊见韩晴身上的衣服没什么褶皱,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在箱子里窝了两天,心里虽是疑惑,不过眼下紧要的倒不是衣裳皱不皱的问题。“你如今胆子越发的大了,竟然敢瞒着师祖偷跑出来玩耍,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你还打算躲到何时去?” 韩晴见楚渊一脸严肃,两只手握在一处互相捏着,小心翼翼答道“本也打算出来便寻君悦哥哥认错的。” 楚渊见她讨好的小模样,嘴角弯了弯,傲娇哼道“你就会嘴上哄人吧,既这样,如今咱们才出来两日,返程把你送回松江府到也不费什么功夫。” “君悦哥哥!”韩晴急道“阿晴好不容易上了船,一心想去天一门给师傅磕头,你如何忍心送我回去!” 楚渊越发翘起嘴角道“我如何不忍心,我送你回去自然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儿家家,师祖定然不会允许你去龙虎山的,师傅那里我代你磕头也是一样,自然不必你亲自去。” 韩晴肠子都悔青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过是想换个地方躲起来,竟是如此点儿背,万一楚渊真将我送回去,我以后都别想出杭州半步了。 韩晴咬了咬嘴唇,憋了好半响,憋出两滴眼泪来,这才猛的扑过去,拽住楚渊的袖口“君悦哥哥饶命,若是阿晴被送回去,定被祖父看起来,再没有机会出门了,不知道要过得多么凄惨。求君悦哥哥带我去龙虎山吧,阿晴必定乖乖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渊本来便只打算逗弄她一番,瞧见她使了好大劲儿才憋出两滴眼泪,心里早笑得不行,再看她软声求饶,心想这丫头平日里鬼精灵儿的,这会儿倒是难得老实认服。 “阿晴真会乖乖听话?”楚渊趁机问道。 韩晴一听有门儿,忙赌咒发誓“自然,自然,只要君悦哥哥肯领我去龙虎山,您说往东阿晴不敢往西,即便做个端茶送水的也甘愿呢。” 楚渊假意思考了一会,点头道“罢了,罢了,看在你若被送回去,确实没机会再出门的份上,这回便带上你吧,只是去天一门路途艰险,端茶倒水是不必你做,你只要紧紧跟着我,不许胡闹涉险就是了。” 韩晴喜不自禁,忙欣喜的抬起头来看楚渊,“多谢君悦哥哥,阿晴保证寸步不离的跟紧你!” 楚渊见韩晴一双被泪水浸得莹莹润润的桃花眼儿,闪着极璀璨的光华,此时正泪眸染笑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脏竟是失序跳快了两下。他暗暗嘀咕,早便知道这孩子长大必然出落得极好,不想还是比想象中的要美上三分,这天下间哪还有人能配得上她了,真是愁也愁死。 咱们皇太子殿下,那久违的岳父般的忧伤,就这么被一个小眼神儿又给勾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向导 楚渊压下心中忧思,弯起手指轻轻刮了刮韩晴湿淋淋的眼毛,“你可要记得今日答应我的话。”随后又没好气儿的说“你可真是能耐,在那箱子里窝了两天,难道不吃不喝,我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韩晴讨好的眨眨眼睛,忙拍马屁道“阿晴知道君悦哥哥武功已臻化境,你一回来我便极小心的闭气不动,幸亏你日理万机只晚上回房休息,且回来便很快入睡了,阿晴才没露了痕迹。” 楚渊听到这里又开始心疼起来,“阿晴这两日定然是饿着肚子又窝得极难受了,你就是第一日便出来,我还能真把你送回去是怎的,何苦还要闭气藏着,受这份儿活罪!” 韩晴忙点头做可怜状,心说果然君心难测啊,才刚还急眉瞪眼的要送我回去,这会儿又怨我没早早出来,窝在箱子里活受罪,那是怪我喽。 楚渊赶紧出门叫人送吃的进来,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快喝点儿水润润喉,待会儿吃点好克化的,晚上再吃些补养的。” 楚渊这辈子伺候过的人一个巴掌数的过来,就是在这一个巴掌里边儿,韩晴都算得上被服侍得最为细致上心的了。若是赵福安在这里,肯定又是心中吐槽不停,太子殿下这殷勤劲儿,比那求人办事儿的,也是不遑多让了。 当然了,赵福安作为此次船队的领队,可没时间在太子身边服侍了。这会儿他正与向导商量海上路线图。 说起这位向导,便要追溯到5年前,他正是那位带着橡胶树种子来到大齐的佛郎机国商人菲尔德。那一年,泰来不仅派人购买了他手中所有的植物种子,而且从此开始频繁交易,5年来大齐从他手中得到了大量的橡胶树种子和乳胶。 这一次出行,赵福安诚意聘请了菲尔德做了向导,希望能凭借他频繁在海上来往的经验,降低船队出海的风险。 “菲尔德先生,我想按照这个航线走,我们的船应该不会出太大的意外。”赵福安点了点早就被翻旧的地图说道。 “当然,这个路线我已经走过很多次了,而且这航线图正是你们的祖先几百年前带到我们那里的。”菲尔德的大齐话已经说得非常好了。 此时有人来禀,“太子殿下说先不过来了,且正叫厨房做了些粥食送过去。” 赵福安一愣,太子对这次航行很是重视,上船几日都要与他们工作到极晚,此时不是饭点儿,为何突然要吃粥。赵福安忙紧张的问“可是殿下身子有何不舒服了?” 那人道“并没有,太子屋中好像还有位小公子,小的没有看清楚。” “难道是徐世子爷?” “小的来时正碰见世子爷从甲板上回来呢。” 赵福安跟随楚渊多年,此次被委以重任领队出海,便不能伺候楚渊去龙虎山了,他心中已经很担忧了。太子爷这会儿还没离开呢,身边儿就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人,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咱们过去看看,船上最小的便是世子爷了,哪里来的小公子。”赵福安到底放心不下,几个人一起去了太子的房间。 赵福安在门外请安,楚渊喊了一声进,而韩晴正巧喝了口热腾腾的小米粥,不料粥烫的很,韩晴伸着舌头眼泪立刻溢了出来。 赵福安等人走进门来,便瞧见太子殿下紧张的用手在一个小公子嘴旁边儿扇风。众人大愣,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再仔细一瞧,那小公子面若桃花,眼角挂着泪珠儿,伸着粉嫩嫩的小舌头,这不是谢三姑娘么。赵福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万幸万幸,不是什么不明人士,也不是什么绝色的小公子! “阿晴吃个粥都不让人省心,就不能吹一吹再往嘴里送,嗯?”话里的意思是责备的,可是语气怎么温柔的要掐出水儿了? 几个人儿被当做透明的晾在那里,见太子殿下伺候着韩晴喝了水,待她不觉着舌头疼了,又亲自一口一口吹凉了粥喂给她,一碗粥见了底儿,众人只觉身上早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韩晴众目睽睽的被喂了一碗粥,满面嫣红从头至尾都没退去,偷眼瞄了一下赵福安,见楚渊也不准备帮自己解释,只得道“赵公公,我是偷偷藏在太子的行李箱子里跟上船的,想要跟着去龙虎山拜见师傅。” 赵福安看了看神色上什么都瞧不出来的楚渊,只得掂量着劝“三姑娘,龙虎山地势险要,太子殿下也是头一回去呢,您身娇肉贵的,若是路上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啊。” “阿晴不怕,实在是希望能亲自给师傅磕头请安,请赵公公不要赶我下船。”韩晴可怜哽咽道。 赵福安只觉从太子那里射过来两道寒光,他缩了缩脖子,心说谁敢赶您下船,又不是不要命了,于是赶紧温柔道“三姑娘莫急,奴才不过是心里担忧,若是太子殿下乐意带着您,只望您一路千万仔细小心些。” 韩晴这才满意笑道“谢公公关心,阿晴必定会谨慎小心哒。” 赵福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这位小主子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主子们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韩晴这才瞧见他身后的菲尔德,棕发碧眼高鼻,留着一脸打着卷儿的大胡子,穿着色彩绚丽的西式服装,她便好奇问道“这位大胡子的叔叔,便是咱们聘请的向导吧?” 菲尔德看大齐的太子殿下,对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如此殷勤,也不等赵福安介绍,便用不那么标准的大齐话道“姑娘好,在下菲尔德,来自西方遥远的国家佛郎机国,正是此行向导。” 韩晴惊讶赞道“菲尔德先生的大齐话说得可真好,不知道您的语言是怎样的?” 菲尔德见韩晴对他的国家感兴趣,于是便用母语跟她问了声好。韩晴听着有些像后世的西班牙或者葡萄牙语。她上上辈子也是学霸一类的人物,精通几国语言,即使许久不用,现在还是有些印象的,于是她装作感兴趣的跟着学了两句。 菲尔德到了大齐也不是没有人跟他学着说几句他的家乡话,能第一回便说得似模似样的,韩晴还是第一个。“三姑娘好聪明啊,竟然一学就会了。” 韩晴笑眯眯道“我对你们的话和国家极感兴趣,可惜过几天我便要跟随太子殿下下船了,不然真想跟着去你的国家转一转呢。” 楚渊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小丫头如今心野得很,还想跟着去西洋玩,这可比在大齐境内危险百倍,幸亏她还知道是要跟着自己下船的。楚渊与赵福安默默对看了一眼,心说下船的时候可得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一路跟到西洋去。 韩晴与菲尔德倒是一见如故,两人一个问一个答,没有什么聊不了的话题。韩晴惯会哄人,三言两语便哄得菲尔德答应,在船上这段时间里教她说话写字,还要送她几本佛郎机语的书籍。 楚渊见韩晴是真心学得高兴,不忍阻了她的兴致,于是也便随她去了。赵福安心中摇头,太子殿下在谢家三姑娘面前,简直一点儿原则没有,这是要宠上了天去。 晚饭时候,楚渊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些补身体的饭菜,说是要给韩晴好生补补。徐瑾连日一直是丢了魂儿一样,但到底又不是死了,还是能吃能睡,就是没了往日的活泛调皮的样子。 “子澄,咱们过几日便要前往龙虎山了,你若还是这样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路上可是极危险的,你若真心想要赎罪,便打起精神来努力早日找到解药才是!”楚渊对徐瑾真心疼爱,看他这个样子,也跟着上火得不行。 韩晴看了看徐瑾眼底的黑眼圈,他本长得极昳丽,那黑眼圈简直像后世的烟熏妆一样,很有些视觉系的效果。想起几年前这孩子还一副欠揍的霸王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于是她亲自倒了一杯茶,又偷偷滴了两滴灵泉水,递给徐瑾“子澄哥哥,听说那忘神草是个灵药,想必它的解药亦不是凡物。那种药在求的时候便要心诚才行,若是你人在心不在,这药是求不来的。” 徐瑾动了动眼珠,疑惑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我诚意求药,可是真能得来解药?” 韩晴往前递了递茶杯,“你把这被茶喝了,即便这龙虎山上没有你要求的药,我也定帮你找到解药。”她见徐瑾一副你少懵我的模样,忙补道“你可是忘了,我是褚神医的外门弟子,跟他学了多年医术了,只不过他老人家出门游历了,君悦哥哥才要带你去龙虎山的。” 徐瑾想了想,喝下那杯茶,只觉得一股沁心甘甜进到胃里,一时竟然觉得全身轻松许多。楚渊见徐瑾脸色好了些,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子澄能打起精神就好,这一次表哥必定帮你拿到解药!” 徐瑾一向信任楚渊,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把亲人们折腾的够呛,眼眶有些发热“表哥,我是心中实在不能放过自己,让你担忧了。” 第七十二章 吕宋 韩晴从第二日开始跟着菲尔德学习。她上上辈子本就会相似的语言,如今又是过目不忘,不出三天,已基本能用佛郎机语跟菲尔德交流了。 菲尔德心中惊涛骇浪般,心说我算是见过不少人了,别管什么人种,像这孩子般智慧惊人的可从来没有。他见韩晴聪慧,心中起了爱才之心,在韩晴能用佛郎机语跟他对话后,简直倾囊相授,知无不言。 菲尔德是个常年在外的商人,欧罗巴大陆本来便极小,国家与国家之间,不仅皇室都是血脉亲戚,就连像他这样有些地位的上层人士,也都拥有几国血统,所以他本人对国家的概念十分淡泊。倒也没觉着自己有什么不能对韩晴说的。 这几日,菲尔德得空便要跟太子众人感慨一番韩晴的天赋卓绝,徐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本来便是个傲气要强的少年,只不过因着萧皎皎的事情意志消沉,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而已。因着有了拿到解药的希望,最近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被韩晴这学霸的光环一刺激,有些燃起了斗志。 “菲尔德先生,你那佛郎机语能有多难,难道只有阿晴才学得快不成,若不然你也教教我,我倒有心跟那小丫头比一比!” “世子想学当然可以,正好可与三姑娘做伴呢。” 旁边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楚渊听到此处,笔尖顿了一顿,想起这次徐瑾惹的是非,起先还跟韩晴有些渊源,若不是他突然喊着要求娶韩晴,那萧皎皎也不会服毒昏迷 莫不是子澄真对阿晴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想到这里,楚渊抬起头开始打量起看着长大的表弟。容貌勉强配的上,家世身份也算合格,可性子上实在有些不着调,也不知道自己下些功夫能不能给板过来。最后还有一条,看表弟因那萧皎皎魂不归位的样子,倒像对那女子也有情,可若表弟想要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可不是要委屈了阿晴? 暂且还不能放心让他俩接触过多,“既如此,左右我也无事,不如我也跟着学学吧。” 赵福安在旁纳闷,殿下什么时候这么闲的慌了,前两日还挨个召见那些随行的将士和商人来着,这还有一半没见完呢,若是到下船还留下一半没见的,可让人家心里怎么想,不知道的还当太子爷对他们有意见呢! 菲尔德自然欣然应允,而赵福安在旁眼角直抽抽,楚渊实在看不下去,冷哼道,“赵福安,你有什么事便直说。” “殿下,您还有一半儿的随行人员没见呢。” “那就现在去把没见的都叫过来,一次见了不就完了么!” 赵福安心说,您怎么早不一块儿见了呢,之前那一个个的嘱咐,是为哪般呐?心里虽然吐槽不停,行动上却是极迅速高效的,一会儿功夫便把没被太子召见的人都给传了过来。楚渊对这次组队去西洋极重视,尽管剩下的这些人组团召见了,但是该吩咐的吩咐到,该叮嘱的也叮嘱了一番,直到晚饭时间都过了才结束。 徐瑾自然不会在那等着他,早就先一步的跟着韩晴一起学起了佛郎机语。一个下午的时间,徐瑾便已经感受到来自韩晴给他的巨大压力了。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佛郎机语的字母什么的倒是其次,主要那曲了拐弯儿的发音,练了一下午简直缺氧。再看韩晴抱着一本极厚的书,竟是看得全神贯注,他心中抓狂道,这丫头还是人嘛! 楚渊也加入了学习行列后,徐瑾倒是从沮丧的情绪中拔出来了,原来聪明的表哥也是比不上那小丫头的,那我这样的便不算是笨蛋了,只能说明那丫头是个小怪物罢了。 菲尔德教他们说佛郎机话教得十分随意,并没什么系统的教程,除了开始的一些基础字母和发音外,其余内容倒是都由韩晴提问,他来回答的形式进行。韩晴的进度很快,于是两人的对话便成了楚渊、徐瑾需要跟着复背和翻译的主要内容。 这天下午,韩晴看着海图用佛郎机语问道“菲尔德先生,你往返了这么多次大齐,可曾到过这里?”她指了指后世的菲律宾。 “当然到过,我还知道这个岛被你们大齐称为吕宋。” “哦?那你能告诉我,这些岛上是什么样的吗,有没有国家,人口多不多,他们以什么为生,你们跟他们有没有贸易往来?” “这几个岛上还没有国家,人口极少,还都是以部落土人为主。岛上以原始捕猎和较为落后的农业种植为生,他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拿来跟我们交易的。我们的商船在那里落脚,主要都是在港口上停泊避风,或者进行些粮食和淡水的补给,且大多是以物换物,岛上人没什么金银。” 韩晴又问了许多岛上地貌特征和主要作物生长情况,待楚渊和徐瑾基本弄明白了两个人说的什么,她便有些兴奋的看着楚渊,用大齐话说“君悦哥哥,吕宋岛这里大有可为啊,如今岛上还如荒地一样,只有些零散而不成气候的小部落,若是以后从其它国家移民来了人建立了政权,就再难得到这片海了。” 楚渊注意到韩晴说的是这片海,而不是这几个岛。他自然清楚,自从大齐建立了远西贸易公司和建造大型海船以后,海上贸易会越来越频繁,大齐附近的海上控制权便显得尤为重要。这一次朝廷便派出了许多专门人员,就是为了在沿途几处重要的港口建立大齐的落脚点,可韩晴提出占领一片海岛的说法,还是让楚渊吃了一惊。 “阿晴可是知道,若是占领这一片岛,朝廷要花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你也听到了,现在那里可是荒凉的很。”徐瑾在旁反对道。 “自然是要趁着它还是荒凉的时候去占啦!”韩晴以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徐瑾,“难道等到别人占好了我们再去打,那时恐怕不止人力物力财力,连将士的性命都要损失不少!” “就你聪明,荒岛要是有价值,早有人去了,还等你来?”徐瑾十分受不了韩晴看他的小眼神儿。 韩晴干脆不搭理他,转头又对楚渊说“君悦哥哥,你以为松江府沿海处是否荒凉?” 楚渊眯起眼睛,心中千回百转。是了,大齐如今亦算富饶,可松江府沿海处如今还是荒无人烟的样子,可恰是韩晴提出了松江府的房地产开发的计划,若真是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将来大齐的海上贸易繁荣起来,那里恐怕是一地难求、寸土寸金了。“阿晴的意思是,这吕宋诸岛将来也会随着大齐的海上贸易而繁华起来?” “菲尔德先生也说了,来往商船很需要在此岛停泊补给,光是往来商税就能给大齐带来多少利益。而这几座岛,并不止于经济上的繁华,更重要的是,大齐的海上生意势必引起沿途各国的眼红,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跟随大齐在海上获利,其中不乏海盗和那些意图不轨的国家政权,这里可是个用来驻兵保护大齐商船的重地。这片海,坚决不能落入别国手里。” 楚渊神色不由凝重起来,大齐现在确实一直处于领先地位,但是若是有那觊觎者看上了大齐的富饶,这片海确实是保卫国家的一道屏障!“阿晴说的不错,可若是大量驻兵,这些开销便恐怕招来朝廷里许多反对的声音。” 见楚渊松口了,韩晴得意的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徐瑾,笑道“何须大量驻兵?只要移民便可!” “如何移民?”菲尔德在旁边也听得很是入迷,不由问道。 “大齐幅员辽阔,年年都有地方会受灾,不是旱灾便是涝灾,总有些逃难流民不知如何安置,这些人里也有些被兼并了土地的穷苦农民,他们都是家无恒产、颠沛流离。如今朝廷富裕,还能实行一些救济,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告诉他们,朝廷愿意给他们分田分地,几年内不收税,他们以后能有更大的房子住,能赚更多的钱,后代也能享有良好的教育,将来可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你说说,他们乐不乐意去开荒?” 楚渊点头道“阿晴聪慧,若是如此,不仅解决了大齐人多地少贫富不均的问题,还能省下不少朝廷的投入,几年以后大齐的子民已经在那些岛上落地生根了,只需少量驻军,便能宣誓主权了。” 楚渊用手点了点书桌“而且,咱们国家往年边境动荡的时候,要生擒许多战俘,这些人放在大齐牢里干养着,也是费钱,放回去又是放虎归山,还不如都调到这里来开荒!” 韩晴惊讶楚渊脑筋动得快,且不愧是长了个统治阶层的脑袋,就是会压迫人,自己在这一点上是学也学不来的。“若是光让这些战俘干活不给甜头,却是不成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还是应该告诉他们,服役几年便能得到大齐的户籍,正式成为咱们的良民,也给分地分房,子孙享有教育的权利。” 楚渊伸手摸了摸韩晴的小脑袋,宠溺道“阿晴就是心善,都应你便是。”实则他心里对那些战俘是很不以为然的。 “要建便依着松江府的城市来建,先让第一批移民富起来,以后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移民了。” “三姑娘真是太聪明了,若是我的国家也有大齐这样的国力,也有这么多人口,定然也能开创一番事业,可惜我的国家太小了,邻国们也都松散得很,我去过许多大陆,那里还都是如吕宋各岛一样荒芜得很,可惜,可惜。”菲尔德到底是个商人,考虑问题也没什么政治高度,所以只是可惜了一番便算完事儿了。 韩晴在旁倒是出了一身冷汗,就怕把欧洲殖民者的小火苗给提前勾起来。 “菲尔德先生,你是不知道,咱们三姑娘从小时候便已经极聪慧啦,得过我们大齐的皇帝陛下和最有学问的太傅大人的盛赞呢。”赵福安在一边很是自豪的说道。 “赵公公,小时候舅舅也赞过我聪明呢,怎么不见你卖力提起啊。”徐瑾冷冷问道。 “呵呵呵,世子爷自然极聪慧啦,那还用说么,呵呵呵。”赵福安打着哈哈,默默闭嘴了。 第七十三章 温州 韩晴见不得徐瑾刚恢复精神,便开始欺负人。“你为何欺负赵公公,他不过是夸我两句罢了。” “他哪里只是夸你两句,分明句句都在拍你的马屁。” “我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身份地位都不如你和太子金贵,赵公公做什么不拍你俩的马屁,偏要没见识的给我溜须。” 徐瑾被她噎的不行,他就知道,这丫头从小便牙尖嘴利,他从来便不是对手。徐瑾冷哼道,“好男不跟女斗。” 韩晴扬了扬尖尖的小下巴,用佛郎机语道,“等你真正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时候,再来与我辩吧!” 楚渊一边看着两个活宝斗嘴,一边暗想着,阿晴平日里受尽宠爱,说不得还就吃徐瑾这一套,如此打打闹闹的反而增进了感情呢。 这两个小的现在还看不出有些什么,当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仔细问问徐瑾的意思,若是不能一心待阿晴好,还应让他趁早离阿晴远点儿。 “君悦哥哥这么严肃,是想到什么了?”韩晴看楚渊长袍微敞,斜靠在书桌旁,本应是随意闲适的样子,偏偏低垂着凤目,抿着嘴,一脸的肃穆。 楚渊闻言瞥了一眼韩晴,眼波流转,倒比男生女相的徐瑾还要勾人。“在想要派何人去吕宋开荒,如今衍之在松江府忙得很,实在走不开。派别人我倒是不能全然放心。” 韩晴被他眼神撩得有些脸红,偏他说出来的话一本正经的很是严肃,她心里一半冷一般热的有些难受,于是语气上有些没好气的道“合着我们全家都要被你利用得彻底才罢休,这一年多来我二哥哥不知道瘦了多少!” 楚渊见她撅着小嘴儿,脸蛋儿嫣红,煞是可爱,也暂且放下了对徐瑾心意的猜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们全家倒是没都利用上,如今你大姐夫也还没考进士,正可以放出去历练。还有你韩家的几个哥哥,王偡、萧诺、崔佑璋、郁青峦、卫皓、路弦都是可用之人嘛。” 说罢楚渊又含着深意的看了韩晴一眼,接着道“就是陆湛和袁庭岚那两个臭小子,也该当派出去,省的总待在杭州闲着没事做!” 韩晴听他把自家的哥哥、姐夫们数了一个遍,气得不要不要的,“你怎么能把我们家的男丁全给派出去,难道你们家就没别的亲戚了嘛。” “怎么,你是舍不得你那些湛哥哥和岚哥哥啦?”楚渊见她生气,不由有些醋道。 “你别岔开话题,我是为我那些刚成亲的姐姐和嫂子生气!”说完她气的一指旁边躺枪的徐瑾“你瞧瞧他这纨绔的样子,正正好儿还是个光棍儿,岂不是最该被派出去历练的那一个?” 徐瑾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好挣的脸红脖子粗的,不过他倒是听懂了韩晴说他是纨绔还是个光棍儿,“我光棍儿怎么了,光棍儿就合该受歧视啊,你可别忘了,你还差点儿被太后指给我呢,要不是小爷儿放你一马,如今我可早就不是个光棍儿了。” 徐瑾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事韩晴和楚渊都上火,“你还好意思提,谁说你求娶我,我便非得嫁给你了,我就是一辈子剃了头做姑子,也不要嫁给你。皎皎姐姐沾上你,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辈子霉!” 韩晴提起萧皎皎把个徐瑾又刺激得不行,“你又当你是谁,你以为我是真要娶你,不过是存心拿你气气皎皎罢了,谁成想,谁成想……” 楚渊见徐瑾又要犯魔障,赶紧拍了他一下“子澄,还不与阿晴道歉,你可知道你一番作为,已经有损姑娘家的名节了?你如今既知道自己对不起萧姑娘,还当积极补救才是。” 徐瑾回过神来,眼眶泛红,瞧着韩晴生机盎然的样子,再想到萧皎皎还了无生气的在京城里躺着,只觉愧意更甚。“表哥,阿晴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个好东西,等把皎皎治好,请你将我派去吕宋开荒吧,我正该吃些苦头,以赎我犯下的罪!阿晴,我也对不起你。” 韩晴也有些后悔提起萧皎皎,看徐瑾那可怜模样,有些于心不忍道“君悦哥哥,我也有错,子澄哥哥看样是真心喜欢皎皎姐姐的,你别派他去开荒了,待皎皎姐姐醒来,还是让他留在京城与姐姐成亲吧。” 一番话说完,倒是把徐瑾闹了个大红脸。楚渊一愣,本还打算试探一下两个小的之间有没有情谊,没想到两个人倒是坦坦荡荡全没那些意思了。 他不禁一笑道“别人的亲事你倒是上心得很,他们俩成完亲倒是可以一起出去历练历练。你也别怕你的哥哥姐姐们分开,都准他们携家眷去。” 韩晴仔细想想,要是夫妻俩一同出门,反而天高海阔的更自在有趣,也不闹脾气了,跟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船又行了两日,便停在了温州附近,楚渊一行人换了小船,被送上了温州府的码头。自此,赵福安领着船队往茫茫大海行去,楚渊带着韩晴和徐瑾并贴身护卫十几个人,换了车马,向龙虎山而去。 “殿下,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找个客栈先休息一夜吧。”石岩见太阳已经向西,便提议道。 楚渊见众人刚从船上下来,还不是很适应陆地,脸色都有些苍白,便点头允道“你去镇子里找间舒服点儿的客栈吧。” “是。”石岩说罢,运足了气纵身而去。 “石大哥这些年,功夫好像又高了许多。”韩晴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道。 杨沥笑着接道“没想到,三姑娘对轻身功夫这么感兴趣。” 楚渊看韩晴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烟纱直缀,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儿男儿气,叹口气道“好歹阿晴还穿着男装,人前便称三少爷吧。” 杨沥众人立刻正色道“是,大少爷。”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看见石岩的身影。 “石大哥,你回来了?”韩晴笑眯眯打招呼道。 “殿下、世子、三姑娘,镇子里只有一间客栈,在下已经付了定钱,几间上房都预定了下来,还请主子们别嫌弃那里环境嘈杂,将就一宿。” 楚渊挥手道“出门在外,没有那许多规矩,还是快走吧,老三应是饿了。”韩晴脸皮厚得很,被叫老三也不恼,还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徐瑾,心说,老三总比老二好听些。 石岩一愣,老三是谁啊。杨沥憋笑小声解释道“大少爷说了,以后在外人面前,都要称三姑娘为三少爷呢。”石岩一听,也不由笑了起来。 晚上众人在客栈中用了饭,便早早歇下了,楚渊因着吕宋诸岛的开荒事宜,将给景和帝的折子又整理了一番,从如何移民,怎样尽快盈利,根据什么方案来设计诸城,到派何人去何处,条条目目理顺了几遍,见到没有纰漏,便叫来一名护卫,“你明早启程,将折子送去京城,便不用再回来了,我们这几日要往龙虎山中去了,山中地形复杂,联系不便,省得走岔了。” 那护卫领命而去,楚渊便要吹灯睡觉。他耳力极好,只听外面街上虽没有人声,但却有许多脚步声,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惊了一跳。外面漆黑一片的街道上,上百人举着白幡,幡上不知道用什么血,写了些看不懂的符咒,那些人面无表情,寂静无声的在街上走,若不是地上有影子,楚渊亦能听到脚步声,都要以为是鬼了。 他心中纳闷不已,不明白这些人是做什么,只能看着这百人从客栈前走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早饭时,他招来店小二问道“昨夜我见街上有人拿白幡而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韩晴等人一听竟有此事,也不由凝神细听。 “客官们不是本地人,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店小二一脸为难道。 石岩见不得人对自家太子殿下无礼,冷声道“你这小二怎么说话呢,我们大少爷是客人,难道还不能向你打听事情了?” 杨沥见店小二还是一脸吃屎般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你若如实告诉我们,这银子便赏你了。” 店小二看见银子,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是镇子里的杨大户在为他们家的大孙子招魂呢,那白幡便是招魂幡。我们温州府向来信鬼神、好淫祀,大行佛道巫鬼之事,官府屡禁不绝。那杨大户家中富有,且又出了一位修道的老爷,所以那家的大孙子前几日断了气,老太爷请了那修道的老爷回来,说是要用此法给那大少爷招魂续命呢。” 第七十四章 招魂 楚渊想到昨晚见到的那招魂幡,分明是用什么血画上去的,一阵厌恶。不由道“若只是寻常信仰,官府为何要禁止?” 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客官不要为难小的了,杨大户在咱们山福镇可是得罪不得。不说他家有钱有势,单说那位修道的老爷,乃是咱们永嘉县东蒙山的龙门派内门弟子,那可是传承千年的大派,是得了龙虎山天一门发过度牒的。” 韩晴不解道“难道因为仗着是天一门承认的大教派,这些道士便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不成,所以百姓们才都惧怕他们吗?” 店小二听后猛摇头道“姑娘误会了,天一门是朝廷都承认的道教正宗,不过远在深山,仙长们也从不理世俗之事。咱们温州府的百姓们只是心中向往,却无缘寻得。可是龙门派则不同,离着咱们近不说,信徒们能去山里参拜供奉,其弟子也入俗世,常常为百姓们化厄驱邪,况且人家确实有大本事。咱们温州府的百姓最信这个,故此对他们十分敬仰,不敢得罪。” 韩晴见他一眼看穿了自己是女扮男装,有些尴尬,“我可是位少爷,你别弄错了。也不知道那龙门派到底有什么本事,听着还怪好奇的。” 楚渊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实待着,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徐瑾见韩晴被训,很有种莫名的开心,他难得温和的问店小二“昨日招魂完,那杨家少爷可是已经活过来了?” 店小二答道“哪里能这么快,要进行七七四十九日呢,这才招了一半儿,今日杨家门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镇里好些人都在那看热闹呢。小的也就是要当差,不然早去看了。” 韩晴揪着楚渊衣袖摇到“君悦哥哥……” 楚渊见韩晴好奇得要死的小模样,无奈翻了个白眼,“快些吃吧,吃完结账赶路,若是路过那杨家门口,允你瞧两眼。” 徐瑾见表哥如此纵容韩晴,又不豫道,“表哥最是偏心。” “瞧你这点儿出息,身为男儿,怎么总是跟女孩子攀比。赶紧吃完赶路!” 众人不敢多言,只匆匆吃罢早饭,退了房,出了客栈。 这客栈开在镇子里的闹市地带,来往商贩、行人众多,不过好些人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楚渊领着人跟着人流走,来到一座大宅门前。宅子修得气派宽敞,门上匾额写着杨宅二字。 此时杨宅门前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三姑六婆在旁指指点点,嘴里还兴奋叨咕着“快看,这大夫人在门口跪了一早上,不知道多少人来劝,现在那杨老太爷终于坐不住了。” 几个人透过人群往里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身着一件绣金寿字纹锦袍,真是一副富贵荣华的气态。想必便是杨家的掌家老太爷了。“老大媳妇儿,你还不赶紧回去,到底要丢人到什么时候!” “父亲,儿媳求求您,放过阿楠吧,她再失血下去,会死的!”那位大夫人神色凄苦,用旁人听不到的低语哀求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看了看周围围观之人,脸色很不好看,也只小声哼道“难道安儿就不是你亲生的啦,老二可是说了,唯有用阿楠的血写在招魂幡上,才能招回安儿的魂魄!” “父亲,二叔虽然修道多年,可谁知道这方法是不是真灵验,媳妇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女儿的性命吗?” 两人声音极低,除了楚渊和韩晴,外人只见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却并不能听清两人说了什么。 韩晴听说招魂幡上用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孩子的血,不禁浑身发麻,这哪里是正派道法,分明是巫鬼邪术!韩晴气愤的拽了拽楚渊的衣服,小声道“君悦哥哥,我看这杨大户家不是什么好人,用的那招魂术恐怕是害人的邪术!” 楚渊亦皱眉点头,“人死本不能复生,竟然用活人血行祭祀之道,确实不该。” 这么一会儿,那杨老太爷已经耐性全无了,让几个壮硕的婆子把大夫人架起来带回去。可怜那大夫人爱女之心,竟生出一身孤勇,死命挣开束缚,跑进人群里,抓住一人便大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他们日日放她的血写符咒,她早就撑不下去了,还请谁能行行好,救救她吧。” 那老太爷见大媳妇竟然疯魔了一样把自家的事嚷嚷出去,气得浑身直颤,大喝道“老大,还不把你媳妇赶紧带回来,我们杨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那位被点名的大老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见父亲脸色极差,他便赶紧跑到妻子身边,抬手便要来拽人。只是手还没碰到那位夫人,便被人截住了,他抬眼一看,是一位穿着茄紫色长袍、颜貌昳丽的少年人。 徐瑾看不过眼,拦着那位大老爷的手道“你的妻子已经这么凄惨了,难道你是石头心肠,只一昧听从你父亲的话,竟是妻女全不顾惜,你还是不是人!” 别看旁边有好些人看热闹,此时见这位长相极好的年轻人真的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大家又都沉默起来,心说一看便是外地人,还没闹明白这温州府的规矩呢。 “年轻人还是少管闲事,你与我家非亲非故的,这是我杨家的人,岂容你这外人质疑!”别看这位大老爷在他父亲面前是个面团子,在外人面前却强硬得很。 韩晴怒道“你们家用活人鲜血行巫蛊祭祀之用,我们便可告你个行巫害人的罪责!” 这一句话引得众人哗然,周围几个三姑六婆们都齐齐劝道“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可不行乱说话,我们这里千百年来最信奉神灵了,咱们都虔诚得很,这可不算害人。” 那大老爷冷笑一声“你这女娃娃,穿得不男不女的,还要告我们杨家,真是不自量力!别说知县来了管不了,就是知府来了,这是我们传承千百年的习俗,他照样管不了!我用的是我自己女儿的血,又没害旁人!” 那三姑六婆们无不点头道“正是,正是,官府是不会管的。” 韩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瞪了一眼楚渊,心说你这太子做的真不当事儿,瞧瞧你这治下百姓都歪成什么样了! 楚渊被瞪得很是冤枉,大齐幅员辽阔,民风各地不同,我管得过来么我。 此时那大老爷又叫来粗使婆子,硬是将那大夫人堵了嘴给带回去了,走前还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几人无能为力,只干看着人被抬回了杨宅,正瞧见门口一位穿着藏青色道袍的男子,直勾勾得看着他们。 “想必那穿道袍的,便是那什么龙门派的内门弟子了。”徐瑾气哼哼的瞪着那人道。 “应该差不了,瞧他那道袍都是蝉丝锦缎的,想出来这等妖邪的法子来坑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韩晴总觉得被那道人阴冷冷的看了一眼,仿佛被毒蛇给盯上一般,浑身打了个寒颤。 “阿晴可是哪里不舒服?”楚渊心有所感,低头细看韩晴脸色。 “并无哪里不舒服,只是极不喜那道士的眼神罢了。”韩晴摇头道。随后又不平的说“君悦哥哥,难道官府真的不能把那位叫阿楠的女子救出来吗?” 楚渊摇摇头,恐怕这是此地民俗,官府也不能管到人家的内宅里去。韩晴恨恨想,都是万恶的旧社会害人不浅,幸亏自己不是生在这样的人家里。上辈子她虽然被继母利用了,也好歹被抚养成人,这辈子在谢家又是受尽宠爱,比那位叫阿楠的女子,不知道要幸运多少。 一时人散,楚渊拍拍韩晴道,“这事咱们管不了,还是早点赶路吧。” 旁边杨沥早就备好了车马,几人上了马车,往西行去了。 走了一天,到了青田县境内,傍晚投宿在一户农家里,行路一天众人都很疲惫,又因为一早见识到杨大户家让人不快的事情,所以都蔫头耷脑的不爱说话,便都早早歇下了。 睡到三更时分,楚渊听到极细微的响动,一惊而起。此时他已经闻出屋子里有迷魂散的味道,心说不好,难道这户农家意图不轨? 第七十五章 放血 韩晴眨了眨眼,漆黑的屋子里无门无窗。她知道自己是被绑了。她修炼多年,虽然只是耳聪目明、身轻体健,可小小的迷魂药到也迷不倒她。 很显然,绑架她的并不是普通的匪徒,当时觉着心口一冷,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灵力也提不起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她被反手绑着,侧耳听了听,屋子静极了,只头上隐隐有走动声,想来这是个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有人声传来,“四师兄,七师弟和八师弟受伤不轻,我看若是不回山上找师傅求救,恐怕要撑不住了。” 一个冰凉阴冷的声音道“五师弟,你一会就带着七师弟和八师弟回去吧。” 另一个声音忧虑道“四师兄,那些人武功高强,绝非普通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什么,咱们修得可是仙家术法,这一次用上咱们龙门派的缚灵阵法,那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我们如何!六师弟你多虑了。” “四师兄,万不可大意啊,七师弟和八师弟有术法护身,还落得这要死不活的境地!” “他们两个那是学艺不精,半吊子的能耐才被人伤了,你也不要害怕回去受到师傅责罚。今咱们抓住了一个天生灵体的小姑娘,待我用她的血招回我侄儿的魂魄,便把她献给师傅炼丹,师傅必定不会计较七师弟和八师弟的伤。” 那位五师弟的声音又响起“四师兄,那小姑娘真的是天生灵体?比你那侄女儿还管用?” “我是不会看错的,我侄女儿虽然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可毕竟是个凡骨凡胎,除了与我侄儿血脉相连,她的八字却是倒也有些奇效。可比起咱们抓来的小姑娘,便是天上地下了,这天生灵体的的血想必更能招回魂魄,且若是用这小姑娘炼丹,功力大增不说,没准儿还能脱胎换骨,真正走上仙途。” 韩晴听到这里惊了一跳,想来这位被叫做四师兄的,便是那位杨大户家在龙门派修道的老爷了。那龙门派确实有些门道,竟然能看出她的仙骨灵根来,只怪自己修为不高,叫这几个臭道士给抓了来,竟是要被炼成人肉丹药了,听起来就疼得很。实在不行,怕是要进空间躲一躲了。 “四师兄,若是这小姑娘有如此大用,为何……”那六师弟疑惑问道。 那位四师兄冷哼道“你当我乐意把这修仙的宝物献出去?这么多年来,师傅是教了咱们不少,可真正核心的功法却是半点也没透底,若不是我偷看过门派的一些秘术的书籍,恐怕连认出这天生灵体的眼力劲儿都没有。如何还能妄论炼制仙丹呢!” “这倒也是,没准儿师傅看咱们几个劳苦功高的份上,手指缝里能漏出点儿来。”六师弟老实说道。 “好了,五师弟现在就带两个受伤的师弟回去吧,我和六师弟白日里休息,晚上便用这小姑娘的血来做法招魂儿。你跟师傅交代一声,等我侄儿还魂,我便立刻带人回去。” “是,四师兄,那我便先走了。” 韩晴又凝神听了一会儿,只听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另一个声音不久以后,便绵长平稳了起来,想必是那位四师兄睡着了。 她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道此刻楚渊怎么样了,听这几个道士的意思,是与楚渊等人交了手,他们用了邪术阵法还有两人负伤惨重,那楚渊他们能得了好嘛。看来她不能坐以待毙,要自救才行,否则不等楚渊来救,便要被放血了! 韩晴动念进了空间,她本想利用空间里一切受她意念支配的法子,把那绳子给解开,可是不知道为何,她进了空间却仍然被那绳子绑得死紧,想来这也不是个普通的绳子。韩晴大怒,你们对我一个小姑娘下这么大的功夫,可真够看得起我的! 韩晴在空间里不停折腾,想了各种法子,也没能将那绳子解开,于是只好放弃。她坐在灵泉池边,蹙眉想道,如今便是出了空间,也还是被困在那地下室里,若是没人把她带出去,她自己是万万出不去的。又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待在空间里不出来了,看来还是得等晚上那道士用她做法的时候,寻个空子再逃了。 这厢韩晴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吃果子喝灵泉,积攒气力好等晚上奋力一搏。那厢楚渊众人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殿下,除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其他人都散出去寻那伙贼人的踪迹了,那些人要赎金还好,若是拐卖人口的,光靠咱们几个人找,恐怕不好办啊!”石岩哑着嗓子,不到半天的功夫,嘴角都起泡了。 杨沥心急如焚,点头赞同道“殿下,咱们还是赶紧亮明身份,去找官府派兵封路搜查吧。” 楚渊脑子嗡嗡直响,他强迫自己冷静回想那些匪徒的特征,“那伙人不是普通的人贩子,他们虽然用了迷药,可若是等闲武林高手,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只记得当时过招儿时,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得行动迟缓许多。” 徐瑾急得太阳穴砰砰直跳,他是被迷药迷晕的那个,没瞧见那匪徒的模样,听楚渊这么一说便道“这温州地界儿邪门得很,昨日有那用血招魂的事情,晚上又出了一波儿邪门儿的匪徒,莫不是咱们被什么妖怪给盯上了吧!” 楚渊沉声道“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是人在装神弄鬼,那几人里还有两个被我捅出了血来的。你说起那招魂的事情,我倒是觉得那杨大户家的道士很可疑。石岩你领几人去那杨宅里探一探,杨沥和子澄随我去温州府的衙门走一趟。” 白日很快过去,月上柳梢后,那六师弟又过来了,韩晴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出了空间,假装昏睡的样子。地下室上面的暗门被掀开来,从上面透出了些昏暗的烛光,不知道是谁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又拎小鸡一样的把她带了出去。 韩晴一路被拎着出了房间,又被带进了一个院子,她眯眼一看,那院子中间搭了个圆台,周围插着写了符咒的招魂幡,中间一张木桌子上,摆着些奇奇怪怪的铜器和蜡烛,桌子前边儿跪着一个如自己一样,被绑了个结实的姑娘,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上面隐隐有些斑驳的血迹。 韩晴看见这些招魂幡上用血写的密密麻麻的符咒,心里阵阵恶寒,这可都是从那阿楠姑娘身上放的血,这得用多少血啊。 韩晴被人扔上了圆台,就倒在那跪着的姑娘身边,扔她那人对旁边人道“四师兄,今晚是用这小姑娘的血来做法,为何还要人把你侄女儿带来了?” “我侄女跟我侄儿是骨血至亲,若想招回我侄儿的魂魄,自然需要她的血来做引子,不过今晚可以混合这小姑娘的血,想必效果会更好了。” 韩晴听到此时院外面已经站了好些人,那位杨老太爷在院子外面忐忑的向里面问道“老二,咱们杨家到你侄儿这里就剩一根独苗,你可是有十分把握,若是混了别人的血,招不回安儿的魂魄,可是如何是好?” 那道士说道“父亲放心吧,这小姑娘更有用些。” 说罢,那人走到韩晴身边,拿出一把匕首,在她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血便被放进了一个铜碗里。韩晴心里一急,刚想起身跑,便感到那道士不知道在她伤口上撒了什么止住了血。韩晴心跳的很快,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想着等会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寻机会逃。 那道士又放了那位阿楠姑娘的血,然后便口中念念有词起来,用了两个人的血,在一张黄纸上不停的画符,又将画好的符纸给烧了。韩晴眼瞧着那符纸带着火苗儿,打着旋儿的往上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竟是感觉院子里阴风阵阵了起来。 此时确实有一阵风,将布在院子里的招魂幡吹的猎猎作响,那道士还在不停写着血符,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了。 韩晴向身边的阿楠姑娘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死水一般的眼睛,此时这位姑娘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瞧着面色惨白眼眶凹陷,人不人鬼不鬼的很是吓人。韩晴想着,这位姑娘看着跟自己一般年纪,若是就这么被活生生的放光了血,也太惨了些,还当带着她一起跑出去才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如今自身难保,又怎么还能去救那阿楠呢。不过韩晴毕竟是自带主角光环,重生了两回有大气运的人,正当她这里忙着眉来眼去对着阿楠传信息时,一阵噼啪作响,那做法的桌子便被砸了个稀巴烂。 第七十六章 法事 韩晴抬头看去,楚渊一身玄衣,几与夜色相融,身后的长发和衣摆扬在风中,若不是此刻他眼神冰冷、杀意禀然,简直便是那自带背景乐出场的下凡天神一般。 法事中途被打断,那道士猛地吐了一口血,一旁护法的六师弟大喝“何人扰乱法事!”说罢便与楚渊带来的护卫打斗在一处,因着师兄弟们不在,无法结成缚灵阵法,光凭他自身功力,只能勉强应付。 那阵阵阴风不但没因法事被扰乱而停下来,反而吹得呜呜作响,院子里的招魂幡和桌上的铜器都凌乱不堪,圆台四角燃着的蜡烛却没有被吹灭。那道士像是感应到什么,顾不得楚渊等人,又捡起一个铜铃来,喝了一口铜碗里的血,喷在了铜铃上,随后一边摇着铜铃,一边嘴里又快速念着什么。 楚渊哪里有闲心管那道士,他跳下院墙,三两步到了韩晴身边,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仔细盯着韩晴的神态瞧,见她神智清醒,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于是松了一口气。“阿晴可是吓坏了?是我来晚了!” 韩晴本来抱着自立自强的心思,还曾万丈豪情的准备救一救那可怜的阿楠姑娘。谁知此刻被楚渊搂在怀里,叫他那担忧心疼的眼神一望,反倒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委屈来。这小情绪来的快,登时她眼眶眶里便泛出了泪花花儿,简直要抑制不住这小矫情了。 楚渊看她泪光点点的可怜模样,马上把她放下地,浑身上下检查一番,嘴里还不停问“阿晴可是伤到哪里了?倒是哪里疼?怎的不说话?” 待看到她那被反手绑着的烟纱袖口上有血迹,一口气哽在那里,他轻轻掀开了衣袖,只见韩晴白嫩嫩的手臂上横着一条刺目的伤口,楚渊心里翻江倒海般,他生生压住火气冷冷道“是谁敢在你身上动刀子,我看是不要命了。” 此时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杨家的护卫也不少,见楚渊带的人不多,便想着动起手来可以多胜少。谁知楚渊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个个儿都是武功高强的,只除了一位紫袍少年稍微弱一些。 护卫里有几个心眼儿多的,见徐瑾穿着不俗,定是位重要人物,便想着擒住他以做要挟,谁知道徐瑾被杨沥护了个密不透风,颇为难缠。 杨沥护着徐瑾来到楚渊身边儿,见自家太子爷还在黑着脸盯着韩晴的伤口瞧,无奈劝道“大少爷,还是先把三姑娘绑在身上的绳子解开再说。” 楚渊这才回过神来,眼底黑黢黢的吓人,一旁的徐瑾被冷气冻得不敢吱声。楚渊抬手去解那绳子,谁知绳子如长在韩晴身上一般,解不开砍不断的,恼得楚渊脸色又黑了两分。 他重新把韩晴揽进怀里,冷冷看了一眼仍在不管不顾摇铃念咒的道士,随手抄起来一只铜器,运足了气便照着道士脑袋砸了过去,若不是那道士反应快,好悬脑袋开花儿,即便这样他脸上仍被铜器刮到,生生被划出一条血口子来。 道士捂着脸疼得大叫,刚要发狠拔剑,楚渊满身寒意的大喝,“胡平,把人都给我带进来!” 道士这才发现院子外面一直安静的很,不想是官兵拿刀架着全家上下的脖子,眼瞧着温州知府胡平让人压着杨老太爷进了院子。道士这才清醒,心里惊疑不定,这伙人看来真是来头不小,尤其那位玄衣公子,竟然直呼知府名讳。 “你……你到底是何人?” 楚渊冷道“那日我本不想管你家的闲事,没想到你这妖道竟是胆大包天,敢伤了我妹妹,你既敢划她一刀,我便叫你全家都脑袋搬家!” 此时那杨老太爷惨白着脸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告饶道“公子大人大量,饶小老儿一家性命吧,此事全因我家唯一独苗儿遭遇不幸,我们是有苦衷的啊!胡大人,平日里我们杨家对你怎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胡平见杨老太爷要攀扯自己,立刻使了个眼色,那杨老太爷便被人手起刀落的给送上了黄泉。 众人皆是一愣,楚渊冷飕飕的看了胡平一眼,胡平立时跪地请罪道“大公子,下官觉着这杨家一门妖法害人,还应早早处置了。” 院外早有的杨家众人见老太爷死了,都抑制不住的哭泣出声,再听胡知府此言一出,有那怕死的,已经当场晕了过去。 那道士见自己父亲就这么死了,眼疵欲裂,大喝道“胡平,尔敢杀我老父,我杨摊不会放过你的!” 楚渊不理会胡平的小心思,只转头对道士说,“你若把我妹妹身上这绳子解开,我便留你一家其他人一条性命。” “我杨家顶门立户的两人都不在了,其他人的性命与我何干,我偏偏不将那绳子解开!”说罢,那道士口里念念叨叨,众人只觉眼前迷蒙起来。 楚渊心智坚定,知道这道士要用迷魂法逃跑,心想着,绳子总有法子解开,不能让这道士就这么跑了。他秉持一丝清明,提气持剑亲自恍身来到那道士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剑刺入道士心口。 道士倒地而死,人们才恢复了神智,此时那阴风不停,反而越来越大,恐怕是杨安的魂魄真的因着韩晴血液加持,有那反阳之势。韩晴是个重生了又重生的,对这些鬼神之说心有敬畏,她对楚渊说道“恐怕是那杨安要回魂了!” 楚渊皱眉道“若是这等恶鬼回了魂,还不知道要残害多少人。”说罢提着带血的剑,在圆台上找了一圈,然后吩咐护卫把那做法的桌子移开。这桌子是个四周木板封的,掀开一看,下边露出圆台中央的一块凹陷来,里边躺着一具尸体。 此时阴风还在吹,招魂幡上仿佛蒸腾起血气来,楚渊冷冷看着那被护卫制服的龙门派六弟子,“你可知道如何停下这招魂法术?” 那六弟子冷哼一声,“为何要停下这法术,我四师兄费尽心机便是要唤回他的侄儿,如今自然要等他回魂!”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你们做这逆天的之事,先不说你是要遭报应的,便是他真活过来,他已经死了这么多日,一身戾气难消,你以为是对他好吗?” 那六弟子心性是个愚纯的,油盐不进的把头撇向了一边。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死去的杨老太爷和道士身上的血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杨安身上流去,那尸体像是个吃人的怪物一般享用着亲人的血肉。待那两具尸体成了干尸,只听一声尖叫,那位杨大老爷在地上打滚儿哀嚎,身上的血液也流向杨安。不一会儿,凡是与杨家有血缘的男丁,都身上血流不止起来,那杨安的尸体仿佛一个不知道餍足的巨兽,一副要把众人血都吸干的架势。 看着这邪恶一幕,楚渊对那六弟子大喝“你身为修道之人,难道要看着这些无辜的人,血液流尽而死吗?” “师兄没说这法术是要这么多人血的呀!”他看到那满地打滚的众人身上血流不止,也慌张了起来。 “那你还不赶紧告诉我们,到底如何停止这法术?”徐瑾焦急道。 “这……这按理说,做法的人停止,这法术也便跟着停止了。可不知道为何,竟是尸身自己运转起来的意思,我也闹不明白了呀!” 楚渊一听,这道士就是个白给不顶事儿的,他拿起一盏圆台上还燃着的蜡烛,往那杨安的尸体上一扔,尸体上的衣物便开始着起火来,又吩咐护卫道“赶紧把这里的招魂幡都给我烧了,还有外面那些人手里的,全都烧了,一片不准留!” 温州知府胡平在看见杨老太爷变成一具干尸的时候,便吓得摊在地上,如今更是什么用也不顶,幸亏他带来的官兵还有些胆子大的,领了几人去烧招魂幡。 楚渊把那圆台上的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大火熊熊燃起,阴风却渐渐止息了,院子里那些流血的男子们,也渐渐不流血了,众人这才回神,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无不赶紧帮着去烧招魂幡了。 楚渊命石岩把那位六弟子给提溜过来,问道“你可知道这绳子如何解开?” 那六弟子知晓自己险些害死那许多人,心中很是悔恨,于是也不再犯倔“这绳子是我四师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他说绳子被他滴血认了主,只有他能解开。可如今我四师兄死了,我想这血咒应该也不存在了,你再解解试试吧。” 楚渊拿手一扯,绑着韩晴的绳子果然脱落了下来,他随手把绳子扔给了杨沥,又对那六弟子道“看在你尚算一个心地不坏的人,我便放你一马,赶紧回你的师门去吧,若是叫我知道你们龙门派还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必派兵封了你的山门!” 那位六弟子低头看了看已经变成干尸的四师兄,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只对楚渊点了个头,抬脚便走了。韩晴瞧着,唯有这会儿,他才像个潇洒随意的修道之人。 第七十七章 阿楠 楚渊心里挂念韩晴手臂上的伤口,无心再理杨家的烂摊子,甩手给了胡平,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带着韩晴往门外走。徐瑾等人默默跟上,不敢在此时燎了狼毛。 众人走出了杨宅大门,楚渊刚把韩晴扶上马车,便听一阵踉跄脚步声,韩晴回头一看,是那位可怜的阿楠姑娘,踉踉跄跄的追了上来。她本是位长相娇美的姑娘,只因那死水一般的眼睛让她惨淡许多,而此时她眼中闪烁着一种灼热的神采,竟是把一张脸都点亮了。 阿楠扑通一声跪在了楚渊的脚边,“公子,阿楠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韩晴瞪大眼睛,真是哔了狗了,这句恶俗的台词后面,可是要跟一句,自愿以身相许? 楚渊微蹙眉道“我不是为救你,只是顺手罢了。” 那位阿楠执着道“无论公子是为谁,救了阿楠是事实,求公子顺手再帮一帮我,救我脱离杨家吧!” 楚渊已是有些不耐烦了,“这位姑娘,我一个外人管不了你们家的事,我看你是找错了人。”说罢抬脚要上马车。 可阿楠一把抱住了楚渊的腿,哭道“公子便带我走吧,我留下也是被父亲家族生吞活剥的下场,阿楠愿意做牛做马,以报公子救命之恩。” 韩晴本来同情这位阿楠到极点,谁只这姑娘临时人设崩塌,竟是要活生生贴上楚渊的意思。韩晴瞪完阿楠又狠狠瞪了一眼楚渊,转头掀帘子进了马车。 楚渊厌恶的看了一眼抱着他腿的姑娘,高声道“胡平,你去把这姑娘的父母叫来!” 阿楠心中一喜,看来这位公子是心软了,韩晴在车里听到楚渊的话,却是气得踢了一下自己的袍角儿,心说,花心大萝卜,走到哪里都不忘了招桃花儿。 不一会儿那位惊魂未定的杨大老爷并大夫人被带了过来,楚渊冷声道“你家这位姑娘可是你唯一的孩子?” 那杨大老爷愣愣道“正是。” “你可会在我们走后生吞活剥她?” 杨大老爷赶忙摇头道“小的怎么会,如今家中只留这一个女儿了。” 楚渊踢了踢被抱住的腿,“你可听到了?赶紧起开吧,再缠下去,现在就要你的命!”韩晴在车里听得真切,一时好奇的揭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瞧。 阿楠不敢相信这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如天神降临般的男子,竟是对她的美貌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反而如此绝情的要取她性命!她感受到来自楚渊身上的杀气,抖了一抖,松开了手。 楚渊看了一眼被撩开一角的车窗,利落的上了马车。待坐在了韩晴身边,又敲了敲车窗道“老二,你磨蹭什么,是打算自己走了?” 徐瑾在旁看了场没头没尾的大戏,实在有些意犹未尽,奈何表哥今晚吃了炸药,自己还是夹起尾巴的好,于是赶紧乖乖上车。 马车哒哒的从跪着的阿楠面前行过,只听先前还冷漠至极的那位公子,用十足温柔的语气问“阿晴,伤口还疼不疼?” 车里一个娇娇糯糯的女声道“大少爷真不打算带那姑娘走?据说她可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不仅美貌还很有用呢。” 那公子不悦道“她什么时候生的与我何干,好端端的提她作甚。” 阿楠心中升起一股不忿,不知是嫉妒那位被二叔抓来放血的姑娘,还是憎恨那位不识金镶玉的公子,抑或是被那几人高高在上的人践踏了自尊,她恨恨的瞪着越行越远的马车,咬紧了嘴唇。 此时马车里气氛倒是松懈了下来,楚渊碍着韩晴受了大罪,不好冲她摆脸色,只一味哄着小姑娘“阿晴可是不高兴了,是不是嫌我来得晚了?” 韩晴本来因那位阿楠姑娘抽冷子来了这么一下,火气有点上来,到底楚渊是果断的拒绝了,也没啥不高兴的。不过楚渊这么轻声细语的哄她,她倒是有些拿起娇来,撅着小嘴,眼底却笑盈盈道“哼,看在你没等到我被炼成肉丸子丹药才来的份上,勉强原谅你吧。” “胡说什么,你被那道士划破了手臂,我已悔得不行,哪里能等你被抓去炼丹。阿晴放心,这种事情只此一次,君悦哥哥这一路定然会护你周全。” 徐瑾见表哥露出一脸拧出水的温柔劲儿,简直接受不能,表哥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徐瑾心中哀嚎,嘴上抱怨道“你这丫头就会惹麻烦,咱们从你被抓以后,都快急疯了,掘地三尺的找了你一整天,你倒还不乐意上了!” 韩晴看了看楚渊眼底的红血丝,心中又有些感动,又是叹息,这辈子跟楚渊不知是什么孽缘,这羁绊对两个人不知是缘是劫。“君悦哥哥,阿晴也不是故意要招惹那道士,我听他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先天灵体,不仅能助他招魂功成,还要把我献给他的师傅拿去炼丹,以期脱胎换骨,踏上仙途。” 楚渊听后浑身散着寒意道“看来我方才不该放过那个道士,这群人竟然敢生出这龌龊心思来,简直该杀。” 徐瑾亦气愤哼道“这龙门派想来也是个邪魔外道的,这次咱们去天一门,可要好好找元清真人告告状!” 韩晴见楚渊动了气,赶紧撒娇道“君悦哥哥不气了吧,放那道士一马,是君悦哥哥慈悲为怀,待见了师傅,定好好告他们一状来出气也就是了。” 楚渊对着韩晴到底气端不起气势来,只忙着叫人拿来药箱,细细给韩晴清理上药。 众人一路西行,再没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此行主要为上天一门求药,于是也没再路上耽搁,一路上晓行夜宿、兼程赶路,便来到了龙虎山地界。 临近山区,马车难行,楚渊便吩咐了人将马车上的行李卸下来,用马驮着走,车便寄存在就近的驿站里。“阿晴,咱们这就要进山了,师傅说过,龙虎山曾被祖师爷们下过仙障,故路途迂回难测,必定艰险异常,你可吃得消?” 韩晴正色点头道“阿晴自是做好吃苦的准备,必不会拖哥哥们的后腿。” 楚渊点点头,领着众人进了山。从进山开始,韩晴便觉着完全辨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只闷着头跟在楚渊后头走,一日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君悦哥哥,你可曾来过山门?” 楚渊摇头道“自然没来过,我小时候学艺也是师傅特地去京里教授的。” 韩晴抬眼望去,层峦叠嶂、峰崖雄奇、古树参天、飞流急湍,景色虽美,却完全不知身处何处,只觉陷身云里雾里,“那哥哥怎么知道要往哪里走?” 楚渊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这是师傅临走是留给我的师门地图。” 韩晴拿过来一看,很是崩溃“这上面画得什么,五岁孩子都要比这画的好些,你确定咱们要跟着这幅地图走?” 楚渊翘起嘴角道“若是画得旁人都能看得懂,岂不是谁都能找到师门啦?” 韩晴又仔细参详一会儿,好奇道“难道这图有什么诀窍不成?” 楚渊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寒松木雕的鱼,“是要配合这物件儿一起使的。” 韩晴奇道“我瞧着,这木雕鱼没甚特别呀?” 楚渊此时正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山谷岔路,他叫韩晴看好了,拿起木鱼随意一扔,那鱼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了几滚,鱼嘴儿冲着一条小路,楚渊点了点那路道“便是这么使。” 韩晴大汗,竟然如此随意,这不科学好吗?她见楚渊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只得纠结跟上,心说,找山门找得这么听天由命的,也是没谁了。 众人顺着小路进了一处山谷,这里遍地盛开着杜鹃花,谷内的温度竟然比外面还高上些许。穿过杜鹃花海,只见谷底一抹碧潭,雾气蒸腾犹如仙境,紫蝶翻飞如梦如幻。 第七十八章 碧潭 韩晴愣愣的看着这一方世外桃源,“好美啊!” 楚渊笑看韩晴穿着一身月白素纱男装,站在花海雾中,宛似误入人间不知愁的精灵一般,也不去打扰她出神,转头对徐瑾他们道“咱们去看看谷底是不是有别的隐蔽出口。” 韩晴见众人都在寻觅出口,便悄悄将各种杜鹃移栽进了空间里,这山中的杜鹃花不仅开得浓郁热烈,而且山谷因罕有人烟,则留存下许多古种。她边采边走,又发现了几样稀有的药材,不禁更加起劲儿。 韩晴全神贯注,不曾察觉身边紫蝶翩跹,那些蝴蝶如沐春风般畅意翻飞,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韩晴周身灵气吸引。这番奇景被楚渊等人瞧见,不由啧啧称奇。 顺着山坡而下,韩晴来到潭边,潭水烟雾缭绕,碧绿幽澈,青石苔藓,离进一些,寒气拂面,倍感神清气爽。直到这会儿,她才就着水面倒影,看见身后舞动的紫蝶,她回头细瞧,蝴蝶们竟也不怕人,还不肯离去。 她见那蝴蝶生得淡紫浮烟,姿态小巧轻盈,好生讨喜可爱。韩晴低语,“若是你们真心喜欢我,不如进了我的空间吧。”说罢她一挥衣袖,便将身边儿的紫蝶尽收入空间中。她将神识探入空间,见那些紫蝶在空间中欢喜自在,并无慌乱,便放心下来。 韩晴伸手掬水,不想山谷里温暖宜人,那潭水却冰寒刺骨,她被凉得呀了一声。楚渊正走过来,问道“怎了?” 韩晴回头将沾水的小手晃了晃,“君悦哥哥,这潭水好冰。” 楚渊蹲在他身边,用手撩了撩那水,洒然一笑“果真冰寒至极。” 韩晴见他宽肩长腿,举手投足风姿卓然,确实比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更有男子风范,怨不得任谁都能一眼瞧出自己是个姑娘家。 楚渊见她盯着自己走神儿,拿着沾了水的冰凉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儿,逗得她一个激灵,“回神儿了?” “君悦哥哥,到底如何做,才能不让人一眼便瞧出我是个姑娘呢?”韩晴羡慕的看着楚渊问道。 “你这小丫头,长着一副娇滴滴粉嫩嫩的模样,再怎样都扮不成男子,还是死心吧。” 韩晴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可我瞧着,子澄哥哥生得一副面若好女的样子,怎就没人认错呢?” 楚渊低低而笑,“他虽长了一副好容貌,可性子自小粗疏顽劣,霸王气势十足,如何能让人认作女子啊。何况他如今越大,身骨越开,声音也越发低沉了,更不会被认错了。” 韩晴心说,倒不觉着徐瑾声音有多低沉,可楚渊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确是磁性深沉,好听得很。她不知不觉脸颊染了粉霞,也不看楚渊,转头捡起一颗小石子儿,随手扔进潭中。 咚的一声,两人皆是耳力惊人的,等了半天没听到那石子落到底的声音,这才觉着蹊跷。楚渊又捡起一块石头,往潭水里仍了去,凝神半晌,还是没听到任何触底的声音。 此时徐瑾一脸迷糊的过来,“表哥,咱们找遍了山谷,竟是封得死死的,除了咱们进来的那条路,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了。” 楚渊看着碧潭笑道“得来全不费功夫,路已经找着了。” 徐瑾不解的看向韩晴,韩晴抬手指了指这一汪碧水。 楚渊高声唤了众护卫过来,然后又掏出那韩松木雕的小鱼,轻轻放进了水中,那木雕小鱼浮浮沉沉,竟是大头冲下,只露出鱼尾在水面上。韩晴瞪大眼睛,本还有些瞧不上这玩笑般的木头鱼,不想这玩意儿确实有些神奇之处。 楚渊把指路神器捞了出来,随手擦干,又揣回了怀里,“可见这路是在潭底了,不过潭水寒凉的很,咱们还是先用饭,待养足精神再下水。” 众人选了一棵花树下坐好,护卫们随意的席地而坐,倒是给几个主子铺了片薄毯。进山以来,但凡遇到点儿飞禽走兽,都让他们猎了来,如今还剩下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加上些自带的饼子和路上采的野菜,正够一顿饭的。 虽然饭食粗糙,可韩晴帮手时候,偷着在烤肉上捏上点空间的果汁,在野菜汤里加点儿灵泉水,吃的时候竟也觉着味道鲜美,更有种不可言说的野趣。 楚渊见韩晴吃干饼子也吃得笑眯了眼,问道“阿晴你之前说不怕吃苦,我心中还有些存疑来着,不想你倒是真心喜欢这样风餐露宿。” 韩晴嫣红的小嘴弯弯的,“君悦哥哥这下可是放心了?我确实觉着这闲云野鹤的日子有趣还自在,反倒不觉着风餐露宿是在吃苦。阿晴不如便留在龙虎山里随师傅悟道吧,你不也说我有这天赋么?” 楚渊听了这话可是笑不出来了,“你小小的年纪,悟什么道!” 韩晴奇道“难道咱们天一门里便都是年纪大了才来学道的?不能吧,我想着,怎么都是年纪越小的,将来的成就能更高些呢。” 楚渊被她一噎,也不知如何反驳,勉强道“你若留下来,我如何跟你祖父交代,你是想让你祖母在家再把眼睛哭坏?” 韩晴左右为难道“你说的也是阿晴顾虑之处,可阿晴确实对修道心里向往,且又不想嫁人生子被俗事所累。唉,想来还是得回家说服了祖父祖母再说了。” 楚渊见她稍微打消了立时留在龙虎山的想法,松了口气,可心中还是不免忧虑,他记得阿晴小时候便不止一次说过,向往那种自由闲逸的生活,没想到这心思到现在也没真正的撂下,到近日竟是还生出了参禅悟道终生不嫁的想法来。 “阿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那日在船上你说你要剃了头做姑子,我还当你只是冲我撂撂狠话而已。”徐瑾倒是没有楚渊那么忧虑,只觉得小丫头特立独行,很有意思。 “只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觉着做姑子是对女子的惩罚罢了,殊不知对我来说倒是个解脱了,没准儿我真的能参透天机、悟道飞升呢。待我成就大道,千年倏忽如一瞬、桑田变幻若浮云。到那时,你们早做了古,我还是自由自在的我呢!” “你倒是敢想,就冲你这豪气干云的精气神儿,我徐瑾敬你是条汉子!可就我所知,这几百年来早就没有得道飞升的传闻了。” 楚渊不悦的瞪了徐瑾一眼,呵斥道“徐子澄,你没事儿裹什么乱,阿晴本来只是憧憬向往一下,倒叫你一鼓劲儿,反将心思给撺掇活了,看你如何跟谢太傅交代!” 徐瑾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无赖道“我可没什么要跟谢太傅交代的,他老人家要找人算账,也是找表哥你呀。”随即又收获楚渊白眼儿一枚。 韩晴捂嘴儿贼笑道“君悦哥哥,这锅你背最合适了。” 楚渊也不懂什么叫背锅,但也不妨碍着领会精神,于是无奈的敲了韩晴一个暴粟,“你这小丫头,我好心领你出来玩儿,你倒存了心要害我,你那些小心思都给我弃了,若是不听话,现下就给你送回去!” 韩晴摸了摸被敲的脑袋,只得乖乖应道“我遵命还不成么。”随后一转脸,冲着徐瑾做了个怪脸儿,以口型吐槽道“暴君。”徐瑾深以为然。 且说此时远在松江府的谢恒,已经收到了楚渊派人送来的亲笔书信。既松了口气,又提着一颗心。他自然知道龙虎山天一门不是寻常人能找得着的,山路艰难,也不知道阿晴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只好为那小丫头隐瞒到底。 松江府房地产开发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如今几位少年也都没走,全随着老爷子留了下来,帮着谢宴忙前忙后,倒也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谢恒彻底沉下心,又按照楚渊发来的指使,与众位少年郎商议了那吕宋移民开荒的事宜,简直忙的昏天黑地,倒也缓和了对小孙女儿的担忧挂念。 皇宫里的景和帝,亦收到了楚渊的奏章,他细细看完,反复斟酌后便招来了几位心腹官员,密谈一番,随后更是连发几道旨意。楚旭这位做老子的,真的是个标准给儿子打工的,竟是按照他儿子大人的意思,一桩桩一件件的给落实下去,连个细节都没有改动,恨不得直接抄了他儿子的奏章便当做圣旨了! 第七十九章 绮念 趁着阳光正暖,楚渊安排人整理好行李,把能带的都各自背在身上,转头对韩晴说“阿晴,水下肯定更加冰寒,你一会儿不仅要注意闭气,且别忘了运转功法,否则恐怕要冻伤的。” 韩晴点头,随即担忧的看了眼徐瑾,假装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子,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子澄哥哥,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你的内功底子差些,恐怕受不住这水。我这里有颗活血护心的药丸,你现在就服了吧。” 徐瑾被一个小丫头特殊照顾,自尊心很受伤害,耿着脖子道“这点儿寒冷算什么,小爷我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内功什么的,也是不弱的,你可不许小看了我!再者你这直接从荷包里掏出来的丸药,干净不干净先不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韩晴瞪大眼睛,你还敢嫌弃我的丸药,我这空间出品,万金难求,给你吃是看得起你好不啦! 一旁楚渊断然道“徐子澄,你才老实两天,又开始忘形了是吧。阿晴做的药,你舅舅也是吃得的,哪里有你嫌弃的份儿?你若吃便罢了,不吃就给我老实待在这山谷里等着,不许跟我们下水!” 徐瑾忙一把拿过药丸,也不就水,生生吞咽进口。还不等他委屈两句,只觉着那药丸进了嗓子便化作一股水儿,暖暖的流进胃里,完全没有噎着喉咙之感,立时全身上下如坠暖阳中一般。 徐瑾虽然是个犟脾气,可也有他天真纯良的地方,此时也顾不得犯倔,惊奇道“阿晴,你这药丸好生玄妙,莫不是什么仙丹吧,我只觉周身暖融融、轻飘飘的。” 韩晴扑哧一笑“哼,便宜你了,这灵丹妙药可是我独门秘方,具有活血温阳、补益周身之效,仙丹谈不上,上品丸药却是当得!” 楚渊问道“阿晴可还有?” 韩晴以为楚渊是要给大家都发上一颗,于是又从荷包里倒出十几颗来给他,楚渊和徐瑾在旁瞧傻了眼,不禁一脸蒙圈,这荷包不大,怎的如此能装? 楚渊接过药丸,顺手拿了一颗就喂进了韩晴的嘴里,“既然子澄吃着无事,那阿晴也吃一颗,女孩子家最怕着凉了。其余这些你再装回去吧。” 徐瑾心说,我摔!感情把我当成个试药的啦! 韩晴心说,什么再装回去?这荷包根本装不下好吗? “君悦哥哥把药丸分了吧,我这里还有的是,呵呵呵。” 楚渊看着手中赤裸裸的小药丸,心说阿晴这习惯不好,也不拿个瓶子装着。于是点点头,叫来护卫们,挨个发了一枚。 待万事俱备,石岩带着几个人打头,楚渊又吩咐杨沥护着徐瑾,这才牵着韩晴跳入碧潭水中。 韩晴只觉一阵刺骨冰冷瞬间袭来,她忙闭气运功,加上先前的丸药加持,到也没有耐不住这酷寒之感。她一个手被楚渊牵着,由他带着往水底游去,越往下走,越是发现那潭底极深,直如无底洞一般。韩晴回头看向身后的水面,还有几缕阳光照下来,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漆黑一片。 游了不知多久,四周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这下面不止比刚才冰冷数倍,且漆黑无声,给人以绝望之感。楚渊好似发现了韩晴的不安,牵着她的手又使劲握了一握。韩晴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稳了稳心神,有楚渊在身旁,竟是格外安心一些。 众人其实是顺着一股吸引力的方向游去,虽感觉这潭水没个底,实际上却是个U形的通路,再游了一阵,便隐隐听到流水声。韩晴只觉着楚渊带着她迅速上浮,最后几乎是半托着她出了水面。 浮上来的众人都被水流顺势给冲得老远,韩晴用力呼吸了几下,又拿手擦了把脸,才看清此地是个地下暗河一般的地方,四周黢黑空洞,只有流湍之声,怪不得在水里也没见有光线。 韩晴打了个寒颤,身后的楚渊感觉到她在发抖,便把小姑娘抱了个满怀,运转起内功给她取暖。 “阿晴,可还撑得住?” 韩晴听见楚渊在她耳边询问,忙点了点头,后又想着这里黑漆漆的,楚渊未必能看到她在点头。于是大声道“阿晴无事!” 她又感觉到楚渊揽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然后奋力往前游去。有楚渊带着,韩晴基本没使什么力气,游了一会儿,便感觉脚能触地了,有先上岸的护卫,点起了几支煤油火把。 楚渊本来准备迅速抱着韩晴跨出水面,不想火把的红光照过来,却是瞧见她那细纱的衣服,直如第二层皮肤一般贴在身上,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胸口、纤腰一路滴下来,直到汇成珠帘滑下了衣襟儿。十二岁的小少女,已经发育得有了凹凸的身形,尤其是那男装的交领,恰被水流冲散了领口,直白的露出了诱人的锁骨和雪莹莹的肌肤。 看到横陈在他怀里的少女,一脸信任的用双手搂着自己的脖子,楚渊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他一边对自己心底这莫名的情潮很有些恐惧厌恶,一边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龌龊的心思。皇太子殿下毕竟不是一般人,心头再是百般纠结,脸上却没露一点儿声色。 只一瞬间,他便松了一只手,让韩晴自己站在水里,然后揽着韩晴的肩膀,让她面向着自己,再用袖子遮住了她原形毕露的小翘臀。楚渊清了清嗓子,冲着岸上喊道“扔个毯子过来。” 韩晴没有多想,只把楚渊当个人肉的暖炉子,堪堪站好,便自觉的贴了过去。虽然小小少女没啥傲人的身材,但却是成功的又勾起了楚渊刚刚按捺下去的绮念。韩晴感到楚渊的身子一僵,她额头抵着那石块一般的胸口,只觉着里面像是揣着个兔子一样。 小姑娘迷糊不解的抬头问道“君悦哥哥,你心跳的好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楚渊低头,却是不自觉的看向那开开合合的粉嫩樱唇,心中无比挣扎,哪里都不舒服! 韩晴只觉楚渊看向自己的眼神,在火光的掩映下,潮汐潋滟、幽深难测,她没等到他的回答,只等到他用一袭薄毯将她兜头裹了个严实。直到把韩晴裹成了个木乃伊,楚渊才满意的将她抱上了岸。 此时石岩已经带人在岸上搜寻了一圈,“殿下,这地下暗河没什么地方透出光亮,想必还要再沿着水道走一阵子,才能寻到出口了。” 楚渊此刻心烦意乱,于是板着脸,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了个头。 众人稍作休息,便等来了后面的人,徐瑾呛了几口水,一上岸便咳嗽不止。韩晴看不下去,想再给他拿出一颗丸药,奈何此时自己被裹得动弹不得,只得用小下巴碰了碰抱着她的楚渊,“君悦哥哥,我还有药丸,你且解开我,我好拿给子澄哥哥吃。” 楚渊看了徐瑾一眼,淡定道“你老实歇着吧,子澄无事,不必吃药了。” 韩晴也不知道该同情徐瑾,还是同情她自己了,这么被绑着,好难受的! 队伍修整了一下,便立刻启程出发,楚渊用木头鱼儿认了方向,一把抱起韩晴顺着河道走着。韩晴借着火光,看着楚渊刀刻般的下颚,恍惚想起了几年前,他们流落江心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路抱着她,仿佛她是个不会走路的小娃娃一般。 六年光阴倏忽而过,这几年她长成了大姑娘,楚渊再没有抱过她一下。韩晴突然便陷入了一种既甜蜜又伤感的情绪里,她将脸重新埋进了楚渊的臂弯里,小动物似的蹭了蹭,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享用楚渊牌人肉代步机了呢。 楚渊低头看了看韩晴湿淋淋的头发,和掩在发中只露出一半的白嫩耳垂儿,同样升起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对于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明明应该是抱着对待亲妹妹一般的感情,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刚刚是动了情了,且是在这个小妹妹还只有十二岁的年纪里。 暗河岸边的石子极滑溜,地势又凹凸不平,楚渊抱着韩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却始终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小姑娘,唯恐摔着了她。 皇太子殿下边走边揣度着自己刚刚的绯意遐思。一忽儿想着,难道是因着许久没碰过女人了?一忽儿想着,或许是因着小丫头长大有些太美了!一忽儿又想,恐怕是在水里待久了脑子缺氧! 不论如何,他心底终究是不能释怀,他竟然亵渎了自己对韩晴感情,这小姑娘合该永远的长不大,永远做他的妹妹、他的女儿。 第八十章 山门 地下暗河长且蜿蜒,众人沿着河流的方向一直走,常常随着河道而转弯,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前边开路的石岩突然大声道“殿下,这里有一条岔路!” 楚渊紧走几步,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一条幽暗岔路,他把韩晴放下来,拿出指路神器一试,鱼嘴指向了那条小路。 石岩几人率先往岔路行去,楚渊又把韩晴抱起来,刚要继续走,韩晴喃喃道“君悦哥哥还是将我放下来吧,我已经不冷了,可以自己走呢。”她觉着自己这样狠狠占楚渊的便宜,有些不应该。 “阿晴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能湿着衣服走这泥路?你忘了,我内力雄浑得很,抱着你再走上几日夜都不会累,你老实待着便是。”韩晴只得闭嘴眯着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在楚渊怀里睡着的韩晴,被震耳欲聋的水声和欢叫声给扰醒,刚要睁眼,便被一只大手给遮住了双目,耳边是楚渊温柔的低声,“阿晴,咱们走出来了,外面阳光刺眼的很,且先缓缓再睁开。” 小姑娘甜甜的翘起了嘴角,阳光下瓷白的脸庞,好似闪着斑斓珠光一般。楚渊恍惚了一下,心又鼓鼓的跳个不停,他总觉着自己抱着韩晴的情景,以前也曾出现过似的。 刚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女子,虽是韩晴无疑,可既不是几年前那个小豆丁样儿的阿晴,也不是现在这个稚嫩青涩的阿晴,却是个比现在还要大上好几岁的,风华鼎盛的阿晴! 不待楚渊细想,韩晴正用她那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般,顽皮的刷着他的掌心,却仿佛也似刷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整个心都酥酥麻麻起来。他忙将韩晴放了下来,护着她双眼的手也渐渐松开来。 韩晴感觉到了明黄的阳光洒在了脸上,她慢慢的睁开眼,竟是被眼前的美景给惊呆了。此时他们正站在一处高峰的半山腰处,左手边的山峰上一挂飞瀑从云雾中直泻而下,轰隆隆的落去那被云层遮住的山谷中。 阳光明耀,被那蒸腾在云间的水汽折射成了缤纷绚烂的彩虹,仿似架在人间的通天之路。而他们眼下所在的山峰与对面的山峰之间,却货真价实的架着一座空中索桥,只不过几座山峰实在高耸入云,这桥被云雾所掩,时隐时现而已。 韩晴被众人的快乐感染,大笑道“君悦哥哥,这便快到天一门的山门了吧!” 楚渊笑着点头“想必是如此了。” 说罢又一把抱起被裹得严实的小姑娘,率先踏上了那长长的索桥。韩晴只觉在隆隆的瀑布声中,云朵轻轻拂过了她的面颊,索桥摇摇晃晃通向那云霓缥缈处,好似他们真的走入了仙境一般。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才通过索桥,到达了对面那座气态万千、山势雄奇的仙峰。桥边正守着两个身着青白色道袍的道士,看见有人来,便上前行礼道“不知道哪位是小师叔,前几日师祖算出您将于这两日来咱们天一门,特命我二人在此守候。” “我是玄字辈儿的玄渊,想来你们都是鹤字辈的了?”韩晴第一次听说楚渊也是有道号的,不禁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几个人,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某人的怀里。 “回玄渊小师叔,我二人师从玄意道长,我是鹤阳,他是我师弟鹤箫。” “原来是二师兄的高徒,多谢你们来接我了。” 两人恭敬道“不敢。” 韩晴瞧着两人都比楚渊年纪大上许多,却还是恭敬的称他为小师叔,很是有趣。似是心有所感,楚渊低头看了一眼韩晴饶有兴致的小眼神,便一本正经的对两位道士说“以后不必叫我小师叔了,这位将来会是你们师祖最小的弟子。” 两人疑惑的看向被裹成粽子抱在楚渊怀里的韩晴,也不多问,只又恭敬道“是。”说罢,又侧身领路道“请师叔随弟子上山。” 韩晴小脸儿发烧,小声道“君悦哥哥还是将我放下来吧!” “慌什么,到了山门再说。”说罢,也不理韩晴挣扎,抬脚便走。 上山的路被修得工整,好走许多,不过沿途净是仙松隽柏、琅株奇珍,那自然天成、未经雕琢的美,把个韩晴等人看得心醉神迷,不觉时间流逝,到达了山顶已经是晚霞浮空、夕阳如醉了。 “玄渊师叔,您来的这条路,通的实际上是咱们天一门的后门,师祖他老人家交代了,您一到,便直接带去他清修的华虚洞。” 韩晴似笑非笑的看了楚渊一眼,心说,皇太子殿下合该是要走后门儿的,这下可好,连累我都没瞧见天一门的山门是个什么模样。 楚渊对上韩晴的眼睛,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你若喜欢,过两日再领你逛逛山门便是了。” 韩晴吓了一跳,忙把眼睛撇向一边儿,难道他是会读心术不成,以后还怎么愉快的吐槽呀。 只听楚渊淡定道“你那眼神一看便知是想什么呢。” 韩晴不敢再想,小脑袋恨不得塞进毯子里,耳边却传来楚渊磁性低沉的笑声。 众人一路走着,行过了许多大大小小依着山崖峭壁修建的屋子,这些建筑的奇妙之处,便在于随势而为,半屋半洞,极尽潇洒肆意,风格上很有些奇幻色彩。 直到这会儿,楚渊才运功将韩晴烘了个干爽,将她放下地来。韩晴纳闷儿的看着他,是了,自己怎的忘了,楚渊还有个人肉烘干机的特殊技能来着,可这一路走来,怎的才想起来用啊。她不知道,腹黑的太子殿下是私心里想着多抱会儿她,才迟迟没给她烘干的。 到得华虚洞门前,又有个六七岁的小童子过来行礼,软萌道“徒孙见过小师叔祖,见过两位师叔,老祖在洞内等着呢。” 鹤箫摸了摸小童的头,转头对楚渊等人介绍“这是大师伯座下的徒孙,镜字辈的镜尘。” 韩晴见镜尘长得实在呆萌可爱,伸手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镜尘这名字取得稍微老气了些呢。” 小童子肃脸道“姐姐,我这道号可是要用一辈子呢。” “哈哈哈,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小娃娃,年纪不大说话却是个老成的!” 楚渊不禁回想起几年前,韩晴也是个爱装老成的模样,亦抿嘴笑道“阿晴怎么忘了,你自己小时候比他尤甚,现下反倒笑话起别人了?” 韩晴见小童镜尘好奇的看向自己,觉着有些没脸,于是嗔了楚渊一眼,不再言语了。小童长相虽然天然呆,可性子却是个沉稳灵慧的,竟然看出韩晴的尴尬,还主动解围道“老祖正等着呢,几位长辈随镜尘进洞吧。” 收到了韩晴赞赏的目光,镜尘依旧绷着小脸,垂头做恭请样,只是小小的耳朵有些泛红了呢。韩晴立刻笑眯了眼睛,果然小道童什么的,最有趣啦。 楚渊看向鹤阳和鹤箫道“我只带阿晴和子澄去拜见师傅,其它人还请安排他们一个落脚之处。” 鹤箫拱手道“弟子这便领诸位大人去休息。” 楚渊点点头,率先往洞里走去。 一进华虚洞,满目奇葩珍草、嶙峋怪石,千年古木的房屋,举架极高,重屋叠翠,宽阔洒然,已不输一座三四进的大宅了。沿着半壁回廊再往前走,就真的踏足山石洞府间,穿过平整的石廊,又进到了一个开阔之处。 韩晴举头一看,这里竟是个天然露天的庭院,这便是别有洞天了吧!那四周峭壁向上延伸,露出了一方不规则的剪影般的天空,此时正是一片紫霞漫天、星子零落的景象。残阳余烬只薄薄的撒了一点儿进来,落在庭院中的莲池上,闲立的白莲,在氤氲的水汽中,被染上了一层金粉。 韩晴正迷恋在这一方天然去雕饰的美景中,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臭小子,还不赶紧进来,在外面磨蹭什么!” 吓,韩晴和徐瑾被惊了一跳,这声音着实破坏仙幻的气氛,二人齐齐看向楚渊,只见他淡定自若,完全不受影响,真真儿是一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仙模样。韩晴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未来的承乾帝,装逼中的战斗机! 第八十一章 师傅 还没走近元清真人修炼的洞门,便从里边儿飞出一只鞋来,楚渊迅速的拉着韩晴躲了开,那鞋便狠狠的砸在刚好跟在后边的鹤阳身上。鹤阳疼的呲了呲牙,却还是乖乖把鞋捡了起来。 楚渊看了看那不知多少年没换过的鞋,面上不显,心中暗自舒了口气,幸亏躲开了! “师傅,您多年未见徒儿,不欣喜也便罢了,怎的还拿臭鞋招待?再说徒儿帮您收了个关门弟子,初次见面,您怎的不给她留个好印象!” “我不认!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你这臭小子跟训你老子一样教训我,竟还大喇喇的做了我的主,替我收起徒弟来了!” 几个人强忍着没捂住耳朵,进了洞门,只见巨石耸立,将洞室自然分隔成几处。一个身穿灰色道袍、乌发凌乱遮面、又留着满脸胡子的男子,坐在石雕茶桌旁的大蒲团上,斜伸着一条没了鞋、只穿了灰色袜子的脚,摆出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师傅。”楚渊快走了两步,结结实实给那那男子磕了三个头,随即一笑道“师傅这么多年来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不爱修边幅。” “你这不孝子!”元清真人抬手要打楚渊,却又叫楚渊轻巧躲开了。韩晴瞧着,这元清真人是想摆出个吹胡子瞪眼的气势来,可那满脸的毛发,实在影响了发挥,很是好笑。 元清真人余光瞧见韩晴抿嘴儿偷笑,“咦?”他不禁停下手,心说道,这个穿着男装的小丫头,周身泛着灵气,俨然一副天生的灵体仙胎! 元清真人也顾不得自己一只脚没穿鞋子,迫不及待的走到韩晴面前,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口中叨叨咕咕“好一副天生的修仙材料啊……” “师傅,您刚才不是不要认这个徒弟吗,做什么围着人家转圈圈?”楚渊在一旁调侃道。 “你说什么?这就是你替我收的徒弟?”元清真人有些不淡定了,他刚才听楚渊说给他收了个小徒弟,只觉着自家徒儿不定是欠了谁家的人情,想往他身上甩包袱好还债来着。孰料竟是这个通身灵气的女娃娃,真是好大的馅饼掉下来,有些晕啦。 “哈哈哈,好好好,不想你这臭小子还是有些用处,竟给你师傅收了如此高徒,算我没白疼你!来来来,乖徒儿,快给师傅磕头敬茶,赶紧全了这师徒之礼。” 韩晴起先听到元清真人大吼大叫的说不认她,心中还有些忐忑,后又被他围着转圈圈,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这会儿又硬往她手中塞了个木莲茶碗,催着她磕头拜师,仿佛生怕她跑了一样,这位师傅戏太多,实在应接不暇好吗! 韩晴整了整衣袖,规规矩矩的下跪磕头,又拿起茶碗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傅!”直把个元清真人喜得不要不要的。 “鹤阳,快去通传各洞,我元清收了个好徒儿,可算是后继有人啦!”甭管元清多么眉飞色舞,被那满头满脸的毛发遮着,也是看不出来的。 鹤阳道长愣了一愣,心说,感情我们这些徒子徒孙都还不算您的后人呐。不论如何唏嘘,鹤阳还是极尊师重道,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这边楚渊和徐瑾被生晾在一边儿,元清真人拉着韩晴坐在石桌旁,自觉十分慈眉善目,实则还是看不出来,“乖徒儿,你是谁家的娃娃,叫什么呀,可真心愿意随我修仙?” 韩晴刚要对答,便被楚渊截了话头儿“师傅,别急,阿晴可是不会随您在门中修行的。顶多跟我一样,平日里练练功,为求强身健体罢了。” “臭小子!”元清真人把手里的莲花木茶碗砸向楚渊,“你是太子,空有天赋却不务正业也就罢了,难道你师妹这天生灵体的,还要学了你,白白浪费了不成!” 韩晴几辈子没见楚渊短短时间内,被逼得跟个跳马猴儿一样,不停左闪右躲的,完全失了平日里高冷的太子风仪,于是只顾着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徐瑾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径直陪着韩晴看起了大戏喝起了茶。 “师傅,您便是追着我打也没用,阿晴可是谢太傅那失散多年的女儿的唯一血脉,想当年您也在京城里,谢太傅寻女多年的故事,您不是也听过的吗。她若是随你留在龙虎山,那谢太傅可会放过我父皇和我?就是您这山,恐怕他也得闯一闯了,您就别想要清净了!再说她祖父还是荣国公,荣国公府几代无女孩儿,如今九个孙子,就这么一个金贵的小孙女。”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既知道是个不能修仙的,做什么要代我收徒,又做什么要把她带来,让我瞧出她是个天资非凡的?转头你却要告诉我她修不得仙,你这臭小子,真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楚渊见他师傅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摸摸鼻子道“师傅,几年前我与阿晴流落江心小岛,那时她才不过六岁稚龄,便有过目不忘的天资。我见她实在天赋异禀,起了爱才之心,只是教了她长生诀,谁知道她不仅一学就会,还举一反三自创功法,本来我寻思着她练那自创的功法,也可不用拜您为师,谁知道这小丫头是个厚道的,非说学了天一门的功法,自然要给你磕头,认您做师傅的。” “你说什么?”元清真人嗓门大得出奇,一惊一乍的,莫名将这空荡荡的洞府,给嚷得十分热闹。“你说她能自创修仙功法?” “不错,便是我练了阿晴自创的功法,也觉着比长生诀高明许多呢。” “这不可能!”元清真人一脸不信的神情,自然也是隐匿在毛发里,啥也瞧不出来。 韩晴见元清真人定格一般,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可就连那露在外面灰扑扑的袜子,都传达了一种震惊与不信,只得出场道“师傅,徒儿只是按着自己舒服的功法来,没有君悦哥哥所说的那么玄乎!” 楚渊说道“阿晴何必谦虚,你若同意,我给师傅说一遍你的功法口诀,师傅自然就服了!”韩晴心里对楚渊的敬仰之情真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他倒是怎么办到在面对各种长辈们时,都是十分硬气的姿态? 韩晴点头同意,并甩出敬佩的小眼神儿。 楚渊随意的找了块地方,洒然而坐,边念起韩晴自创的功法口诀,边随着口诀走了一个周天。元清真人也随地打坐,顺着楚渊的口诀行气,他心中震惊这功法奥妙,可行至半途中,身体却是承受不住似的,完全抵挡不了那汹涌磅礴的力道了。 韩晴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元清真人“师傅,您怎么了?” 待元清真人稳住了气息,坐直了身子,肃着脸,自然也是看不到的,“这功法玄奥得很,却根本不是我等肉体凡胎能承受得住的。” 楚渊收了功,来到他师傅身边,惊讶道“竟然连师傅都不能承受?这我却不知道为何了。” “哼,你师傅也是凡人一个,你当我真能得道升仙不成!”元清真人没好气的说道。 “师傅自小就装作一副世外高人、要飞升而去的样子来糊弄我,我自然对师傅不是个凡人这一点深信不疑了。”楚渊似笑非笑的试图穿过那一脸茂密的毛发,看出老道的心虚来,当然啦,这也是徒然。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我们天一门前几辈的师尊们,都是白日飞升、破空而去的,可随着时间推移,不仅这生存环境上不适宜修仙了,就连后世子孙们也没了灵根仙骨,哪里还能妄求得道呢。这长生诀是为求适应后世人的体质,改了又改而得来的。”元清真人一声叹息,为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嗟叹时移世易、沧海桑田罢了。 “原来如此,可我和阿晴便能修习那功法,且觉着通身舒泰,并无不妥啊。” “哼,要么说你们有如此天赋,却还不知道珍惜,真是大大可恶!” 楚渊哄着老头道“师傅,只要有心,在哪里不是修行,难道非得追求在这深山里清静无为的形式不成?” “罢,罢,罢,我说不过你,你爱干嘛干嘛去。”元清真人说完转头寻韩晴,虚弱道“阿晴,你可别学你师哥,他自小仗着是皇太子、独苗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你天资比他强千百倍,若是加上后天努力,前程必不可限量。” 韩晴见师傅这会儿又打起悲情牌,仿佛交代临终遗言一般,心中好笑的想,师傅的戏太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山中给憋的。她笑着点头道“阿晴自会好好用功,必定不坠了师傅您的威名,阿晴还准备回去问过祖父祖母,看能不能不嫁人,来这里悟道修仙呢!” 这一句话便把老头哄得找不着北,竟一扫刚才气若游丝状,声若洪钟的笑道“哈哈哈,好,阿晴真是个有慧根的!待为师算一个吉日良辰,你再正式拜过咱们天一门的诸位祖师尊上的画像。” 韩晴瞥了一眼满脸不赞同的楚渊,美滋滋道“弟子遵命!” 第八十二章 解药 楚渊倒是想起一边被晾了许久的徐瑾,“师傅,这次我们来,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您是否知道忘神草的解药?徐瑾惹得一个姑娘将忘神草当毒药服了下去,如今昏迷不醒,京中御医们皆束手无策。” “胡闹!那忘神草是解忧丹的药引,怎么能当毒药吃,真是暴殄天物!” 几个人诧异的看着元清真人,老头儿的脑回路果然非同一般。楚渊试图将元清真人拉回正轨,“师傅,人都昏迷不醒了,您还心疼那几棵草药做甚。到底有没有法子可解?” 元清真人抖了抖那也不知道是头发还是胡子的毛发,高深的呻吟了片刻“生着忘神草的地方,常常出没一种小蛇,黑瞳赤皮,因常年食用忘神草,故其蛇胆能解忘神草毒性。” 楚渊懒得理会师傅爱故弄玄虚的模样,直接问道“那龙虎山地界儿里,可能寻得?” “哼,京城里的忘神草不也是我带去的?龙虎山自然能找到。”老头儿得意道。 徐瑾忙问“具体在何处?我想早早去寻那小赤蛇。” 元清真人看了看韩晴,“急什么,你们一路劳顿,那里山高路险的,怎么也要修整几日才好。” 楚渊看穿了师傅的把戏,也不戳破,只道“既如此,徒儿先带两个小的去安顿休息去了。” 元清真人不应,兀自掐了掐指,高兴道“阿晴,明日辰时二刻便是吉时,你准备一下,随为师去奉先洞拜祭诸位祖师尊上。” 韩晴恭敬应诺。元清真人还不等再嘱咐两句,给才见面的小徒弟洗洗脑,好叫她能下定决心来山里悟道,小徒弟便被他那不孝徒,径直给牵了出去,老头儿又是一番看不出来的吹胡子瞪眼。 小道童镜尘正在洞门外候着,见到楚渊便上前行礼道“师叔祖,您可是要回客房了?”说罢,又疑惑的看着楚渊牢牢牵着韩晴的手。 韩晴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往回挣了挣,楚渊却是当无事一般,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笑着点头道“镜尘可否领路?” 镜尘见师叔祖对他如此客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请随弟子来。”说罢迈着小短腿儿,领着三人往客房去了。 客房倒是离华虚洞不远,几处延连在一起的洞府,都打扫好了给他们用。众人匆匆用了些晚饭,早早上床休息,一路奔波,俱都疲惫得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第二日,韩晴被镜尘的小奶音叫醒,“小师姑祖,您起床了吗?” 韩晴心说,被叫师姑便罢了,还要加个祖,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她忙起身穿好了衣裳去开门,“小镜尘,是你呀?” 小道童却有模有样的向她行了礼,恭敬道“回师姑祖的话,是老祖他老人家吩咐弟子领您去奉先洞呢。” 韩晴瞧他可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便走吧。”镜尘耳朵红红的,绷着小脸儿道“是。” 韩晴一路随着镜尘走,山中雾寒露重,太阳将露出一点儿头来,又被云雾给遮了回去,没走多一会儿,她一身月白薄烟绫的道袍,便被露水给打湿了。 她暗自运转功法,待全身发热后又懊恼的想,自己练了六年功法了,如今却还不能如楚渊一般,做一个随时都有干衣服穿的人,真是无用得很。就这样一路出神的随着镜尘,便来到了一处大殿。 依然是岩壁外修了巍峨庄严的大殿,那殿门高得仿佛是矗立在云层里一般,四周古木虬结、巨石擎天,很有些朴拙绵延的仙气。 “阿晴。”韩晴一看,楚渊亦穿了一身月白的道袍,施施然立于雾中,倒恍似九霄神仙一般。只见他抬脚向自己走来,眼里很有些瞧不清楚的温柔,“晨起怎的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说罢,便一把搂过她,运起内功,瞬间把韩晴衣服给烘干了。 韩晴低头瞧了眼身边儿的小镜尘,看他正露出一脸敬佩艳羡的神色,老脸一红,喃喃道“我……我倒是没什么,运起功法来,也不觉着冷。君悦哥哥还是给小镜尘也烘一烘吧。” 楚渊这次慢腾腾放开她,“你倒是会指使我。”说罢一把捞起小道童镜尘,瞬间给他也烘了个干爽。镜尘已经喜得小脸通红,倒是露出了少有的孩童神色,“师叔祖,好厉害呀。” 楚渊放下镜尘,正色道“若你勤学苦练,将来也能做到。” 小镜尘规矩行礼道“弟子不敢懈怠,必定加倍用心修炼。” 韩晴在旁叹气埋怨道“好好的小萌娃,都叫你给教歪啦。” 楚渊掐了掐韩晴水嫩嫩的小脸蛋儿,“师傅等着呢,还不赶紧进去。” 韩晴三人穿过雄浑肃穆的大殿,踏着平滑的青玉地面,一路进了一座极阔丽的岩洞,岩壁高高的向上延伸,也不知道这洞有多高了,壁上挖出无数个灯槽,看起来是常年点着油灯,将岩石映得青中闪着红光。 正对着大殿门的岩壁上,挂着不下几十副画像,正中间几幅画年代久远,画风十分清奇,但却让人观之肃然,如沐神光。 “阿晴,来来来,见过你几位师兄。”韩晴见一个身材高瘦、形貌俊逸的男子,竟甩着元清真人的大嗓门儿跟她说话,十分惊悚的看向楚渊。 楚渊笑道“师傅今日难得梳洗打扮一番,瞧着确实别扭。” “臭小子,你再这般没大没小,便逐你出门!” 韩晴这才接受了这位容颜俊美的男子,便是昨日那个邋里邋遢的师傅,严重表示接受不能啊!不过还是乖乖过去,行礼问安。 元清摸了摸被大弟子玄善仔细修整过的胡须,满意点头道“乖徒儿,这是你大师兄玄善,那是你二师兄玄意。你大师兄只有一个徒弟,便是鹤鸣,鹤鸣又只有镜尘一个弟子。你二师兄的徒弟有两个,鹤阳和鹤箫,他们分别领着镜合及镜生修行。” 认完自己这一支,他又指着一个中年道士,“那是你师叔唯一的徒弟,你的三师兄玄普,后边的是他徒弟鹤丹,及他徒孙镜千。你二师叔元沐真人如今正在闭关。你还有个三师叔元潇真人,在外游历多年,已经不知所踪了。” 韩晴听着好笑,这位元宵师叔,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得罪了师祖,不然怎么取了这么一个道号。 元清真人领着她一一见过师门众人,看了看时间,正到吉时,便领着楚渊和韩晴从开山祖师的画像开始拜起,口中念念有词道“天一门第二十代掌门元清,今日领两个徒儿拜过诸位师祖尊上了。” 随即又对韩晴道“阿晴,以后你便是天一门第二十一代嫡传弟子,你的道号便叫玄晴吧。” “是。第二十一代弟子玄晴,拜见诸位师祖尊上。”韩晴与楚渊一路拜过去,不知为何,竟感应到这洞中很有些灵气的波动来。 按说她两辈子在这时空,也从没在空间以外的地方,感应到灵气,这天一门果真当得修仙大派,没准儿这几位挂在岩壁上的祖先,真的如传说般,划破虚空、白日飞升而去呢。如是想着,她便心中越发虔诚起来。 楚渊心中更是惊涛骇浪般,他除了在江心岛时,运化那玉髓液时周身有灵力激荡之感,今日又是莫名感到一股气韵隐隐浮于周身。不仅如此,他脑中竟是闪过许多未曾经历过的片段,仿佛他曾经也来过这个岩洞,拜过这些师祖尊上,只是那脑海中闪过的他,是个三四十岁的模样。 楚渊迷迷瞪瞪,不知是梦是醒,与韩晴拜完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元清真人虽然平日里对他没个好脸色,可这么多年,心中最是挂念这个小徒弟,瞧着他神色不好,便领着众人匆匆出了奉先洞,嘱咐玄誉道长带楚渊回去休息。 韩晴不放心楚渊,跟着他回了客房,直扶着他躺在床上,见他还是一副迷离之色,担忧的早饭也吃不下了。 徐瑾这时推门进来,“表哥这是怎么了?” 韩晴为楚渊掖了掖被子,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拜过了师祖们,君悦哥哥神色便不对劲儿了。” “难道元清真人也没说什么吗?” 韩晴这才想起,元清真人只是嘱咐人带楚渊回来休息,却是一副缄口不言的样子,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她有些想不明白,但也因此略放下心来,“师傅既然没特别交代,想必君悦哥哥休息一下便会好的。” 徐瑾点点头,又悄声对韩晴道“阿晴,既然表哥要休息,我便不打扰了。我打算自己去寻那小赤蛇,你知道便好,不要声张啊。” 第八十三章 山谷 “什么?”韩晴瞪着徐瑾,这熊孩子今年都18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就不能等君悦哥哥醒来商议一下么。” 徐瑾坚定摇头道“寻解药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都这么大了,不能总让表哥帮我担着。”徐瑾看着韩晴一脸不能认同的模样,难得贴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问过了,长忘神草的地方很近,一个下午就能来回了。” 韩晴看他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只得问,“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自然是小镜尘说的,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姓张的。”对于能攻略了镜尘小道童,徐瑾还是有些得意的。 “那你有什么计划没有,毕竟你第一回来这龙虎山,即使不远,也有可能迷路。” “镜尘答应给我做向导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韩晴一听,两个人一个是纨绔大少爷,一个是还不到7岁的奶娃娃,怎么想都是靠谱儿,眼见徐瑾转身要走,她忙拉住他道“不行,你得带上杨大哥和石大哥他们。” 徐瑾摇头道“那怎么成,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必是不会让我去了,你可别给我添乱。” 韩晴死活不松手“我怎么能让你和镜尘独自去寻解药,万一出了事怎办!” 徐瑾死命挣着被韩晴拽着的袖子,“镜尘可是地头蛇,路熟的不得了,我们去去便回,你就当不知道吧!” 韩晴见劝不服他,只得道“要么带上我,要么我现在就去告诉杨大哥他们。” 两人拉锯半天,徐瑾最后投降道“我便不应该嘴欠告诉你,罢了,罢了,你赶紧吃些东西,趁着天早咱们赶紧出发。” 韩晴心说,你还有啥不情愿的,好像我是个拖油瓶一样,明明你才是那个该被担心的人好吗! 韩晴勉强吃了几口粥,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楚渊,跟着徐瑾和小镜尘避过众人往山林里走去。 “小镜尘,你怎么好答应他独自去寻解药,你不是一向很稳重的吗?” 镜尘挠了挠耳根“回师姑祖的话,徐世子昨日说了好些话,我听着好像还有些道理,咱们修道之人,不是讲究随性而为嘛,我便同意了。” 韩晴惊诧得不行,心说别管外表多老成稳妥的,修了道的果然都长着反骨,感情这娃娃是暗地里叛逆来着。算了,算了,现在也不是担忧下一代的时候,就算以后他长成元清真人那样的,也没什么。 “行行行,你修道你有理。”韩晴胡乱的揉了揉镜尘的小道髻,直到揉得不那么一板一眼了,才放过他。 徐瑾在一旁嘿嘿笑道“小镜尘能理解我的心意,助我担起男人的责任,是个有慧根的,以后必成大器!” 韩晴瞧着镜尘小脸微红,有些了然,感情昨晚徐瑾就是靠着忽悠,把他给拿下了。摇了摇头,四周看了看,只见山林里巨石横松、草木深深,于是随口问道“小镜尘,咱们这是往哪走?” 镜尘正色介绍道“咱们天一门所在的这座主峰,叫做无极峰,四周拱卫着大小八座山峰,正好成八卦之势,你们来时走的是正北的逆水峰,咱们现下要去的是与正东盘雷峰交汇的山谷。相传咱们天一门的几位祖师们,便是再盘雷峰上渡劫升仙的呢。” 韩晴点点头,心说确实不算远,不过是下到山谷底而已。不过想到昨日看见那深不见底的峡谷,又有些不确定,只得道“咱们还是加快些吧,好赶着早点儿回来吃晚饭。” 镜尘疑惑的看着韩晴道“师姑祖,咱们来回山谷一趟,就是不眠不休,也只能赶上吃明日的晚饭了。” 韩晴怒视徐瑾,徐瑾却好似没看见一样,左顾右盼的快步走到前边儿去了。韩晴知道被徐瑾给诓了,又不能现下反悔把人拉回去,只得领着小镜尘气哼哼的继续往前走。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无极峰既高且险,走了大半日,还是在云山雾罩之中。三人惊险的走过一处峭壁上的小路,徐瑾便腿软的站不起来了,虽然他也是从小练功习武的,可比之韩晴还是不足。 韩晴打定主意要晾着徐瑾,任他摊在石头上,只带着镜尘去找了个山泉取水喝。镜尘小手拿着竹筒,看着韩晴绷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师姑祖,您是不是哪里不高兴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气那徐瑾骗我说取解药只需半日的光景,如今咱们三个出门谁也没告诉,你四师叔祖醒来还不定要急成什么样。” 镜尘点点头,皱眉说道“是镜尘思虑不周了,平日里镜尘几日不出洞见长辈们,也没人来找,没想过还要通报的。” 韩晴接好了第三筒水,回头惊讶道“你说你不到7岁,便没人照顾了吗?平日里吃喝怎办啊?” “我爹便是我的师傅鹤鸣道长,除了每月有几日里检查我的功课,其余时间都是跟我娘隐居修行,很少在一处的。吃喝都是外门杂役弟子给送。” 韩晴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镜尘嫩嫩的小脸,“是了,子澄哥哥说你是姓张的,可你这么小便与父母分开住,还是受苦了。” 镜尘却认真摇头道“我天一门传承千百年,所求的是仙缘,俗世情缘反而是挂碍。” 韩晴摇头道“你现在说这些,都是长辈教导的,可你方才还说修道要自然随性,怎么能真的断了七情六欲呢,不入世,又哪来的出世呢。”说罢,她不由愣住了,近来那层无法突破的屏障,仿佛松动了些。 镜尘想了想韩晴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些小师姑祖的教诲,虽然镜尘还有些迷糊,不过必会记在心里,仔细参悟的。” 韩晴笑了笑,“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太认真了。”说罢,又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泉水,满意道“这水还怪甜的。” 两个人拉着小手回去,看见徐瑾还在大石头上歪着,韩晴没好气儿的扔了一只竹筒给他,“你瞧瞧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诓我半日便得!” 徐瑾有些心虚,喝了口水道“我若跟你说得两三日时间,你必会嚷嚷出去,谁能想到你偏要跟来,现在倒好,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了,回去定要被表哥训斥。” 韩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怪我喽? 白日里三个人走走停停,终于在晚霞升天的时候,走过了云雾缭绕、地势陡峭之地,半山处植被茂密、树木繁盛、花树婷婷、芳草萋萋。趁着太阳的余晖,三人匆匆的吃了点儿干粮,稍事休息,便又赶起路来。 天色完全黑下来,徐瑾拿出一盏小风灯,勉强照着路。韩晴瞧着,徐瑾虽然性子还是有些跳脱,却看得出来,他是真正把萧皎皎放在心中,为了寻解药,一路上不曾喊过苦累,偶尔还争着背小镜尘走,几乎全凭着一股韧劲儿挺下来,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若是这位男子汉能稍微着点儿调,那便是再好不过了。韩晴翻着白眼儿,听着徐瑾和镜尘的对话。徐瑾问“小镜尘,晚上山里会不会有什么野兽,白日里也没碰见蛇虫,不知道晚上睡着时会不会被咬。” 小镜尘“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几位师兄说过,山下有野兽出没过,不过没伤过人。” “咦,你为何听别人说,你自己没见过吗?” “我一直生活在峰顶,这还是我第一回下山呢。” 徐瑾顿了片刻,呵呵笑道“原是这样啊,我还当你对这地界儿门儿清呢,那晚上我们要宿在哪里呀。” “为何要宿啊,虽然我没下过山,但是晚上宿在山中还是很危险的,咱们还是赶路吧。” 徐瑾脚步趔趄了一下,韩晴冷笑的看了他一眼。 三人勉强扛着疲累,又走了整整一夜,幸亏镜尘这个小向导,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把握方向还算准确,终于在黎明时分,走下了无极峰,来到与盘雷峰交汇处的山谷。虽说是两峰交汇处,却是两处山脚缓坡延绵,只在最低点,有一处狭长的地形罢了。 借着初露的晨曦,韩晴站在山脚回目望去,无极峰隐匿在云烟处,仿佛随时便会消失一般。眼前的山谷里不知道散落了什么,竟是在熹微晨光里,闪烁着点点星芒,将整片山谷,装点得如玉带星河一般。 第八十四章 赤蛇 “我们到了,小师姑祖,您瞧那闪着光的,便是忘神草结的子,长在草上的时候是透明晶亮的,等摘下来以后,不过半日光景,就会变成灰色的了。”镜尘呆萌的介绍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抓蛇吧!”徐瑾是个没耐性的,径直便冲下了山坡。韩晴领着小镜尘的手,跟在后边儿慢悠悠的走着。 越是地势低的地方,忘神草长的越多一些。此处人烟稀少,杂草都长得有镜尘的小短腿那么高,小道童走起来还有些吃劲儿的。只见徐瑾没头苍蝇一样的弯着腰到处寻觅,一刻钟过去,已是出了细细的汗珠儿。 “镜尘,元清真人不是说,那赤蛇就在忘神草附近出没吗,我怎的一只虫子都没发现?” 此时镜尘已经被韩晴抱上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他岔着小短腿儿在上面坐着,正在小包袱里掏着什么。见徐瑾满脸焦急的询问,他拿出四五个口袋来。韩晴听着里面有些细碎的声响儿,问道,“难道是用来引诱那赤蛇的诱饵不成?” 徐瑾眼神一亮,欣喜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害的我撅着屁股找了这许久!快拿过来。” 说罢,他也不等小镜尘说话,一把抢来一只口袋,打开一看,是些熟瓜子儿。他疑惑道“难道那赤蛇是个爱好嗑瓜子儿的?” “徐世子,这些可不是给赤蛇吃的,是给咱们三人吃的。”镜尘淡定解释道。 “啊?为何,我们又不是来这里野餐玩耍的,咱们还是快快抓了蛇,早早回去吧。”徐瑾难得正经一回。 镜尘摇摇头,“我特地问过我的三位师兄了,他们都说那小赤蛇虽然无毒,却是等闲不爱出门溜达的,所以要等上许久才能碰到,于是他们就给我准备了这些零嘴儿,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呢?” 韩晴看徐瑾脸色发绿,哈哈笑出声,“让我瞧瞧,你三位师兄都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她一一打开其它口袋,里面装着好些花生、榛子儿、松子儿等坚果,还有一些咸甜的小点心,看样儿他们真要等上许久了。 韩晴拿了一块甜点咬了一口,“你师兄们对你可真是不错,准备得十分周全,不过,既然他们知道咱们要来寻赤蛇,那便也不怕君悦哥哥醒来着急了。” 镜尘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小师姑祖聪明,我昨日还有些怕自己闯了祸呢!” 韩晴两口把点心放进嘴里,故意拿那沾着点心油的手指掐了掐镜尘的小脸蛋儿,“怕什么,你是被忽悠了,我是被诓骗的,你很是不该担心的。咱们俩且只管吃着零嘴儿,享受这山谷美景好啦!” 徐瑾此刻有些悲愤,“虽我说了谎是我的不是,可谁叫你非得要跟了来的。现在这是摆明看我的热闹了,阿晴好没义气!” 韩晴见他确是真着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都找着忘神草了,只不过得花些时间等那小赤蛇罢了,你着急也没用,不如还是做好多等些时候的准备。” 徐瑾天性还是有些天真,听韩晴这么说,想想也是,着急也没用!他回拍了拍韩晴,“此话有理,既这样,我先眯一觉儿去,你且盯着些,待半个时辰后,再轮我去盯。”说完,自去寻了一块大石,趁着渐渐升起来的暖阳,迅速睡着了。 “瞧瞧,天塌下来给他顶着准没错儿,他这心大劲儿,根本就不在乎挨骂,这下知道见了你四师叔祖怎么说了吧。”韩晴暗搓搓的联盟镜尘,实力甩锅给徐瑾。 “小师姑祖说的是,徐世子看样是不在乎这些的。”小镜尘心领神会的点头道,不想这孩子还有些腹黑的慧根在。 韩晴看他小孩子一夜没睡,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便道“镜尘也睡一觉儿,白日里阳光暖和些,倒是不怕着凉。” 镜尘乖乖点头,睡着之前还奶声奶气的对韩晴说“小师姑祖若是困了,便叫醒我,我来接着盯。” 韩晴心说,小暖男什么的,好萌呀!于是微微一笑,“你只管踏实睡吧,我一会儿便把徐子澄喊起来。” 韩晴等镜尘睡熟了,便在草丛里四处溜达,顺手摘一些草进了空间栽种。早在徐瑾介绍这些是忘神草的时候,她就回忆起来,上辈子楚渊也曾经拿了一些种子给她种,其中便有这忘神草,只不过楚渊那时没说这些种子都叫做什么罢了。 前世应该是在自己35岁的时候,楚渊出了一次远门,对外只说去泰山封禅,可将近半年才回了京。她记得清楚,楚渊回来后送了她一袋种子,也不知道是种了什么,她的空间第二次进了级。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是十分久远的故事了,当初那些对楚渊的纠结与怨恨,亦随着这一世的人生轨迹改变,深深埋在心底不被触碰的角落里,仿佛是可以装作淡忘释怀的样子了。 韩晴一边寻觅有用的植物,一边宽慰着自己,这辈子重头来过,合该要过个不一样的人生,才不枉费了上天的眷顾。她抚了抚心脏的位置,抹去了那一丝伤感,翘了翘嘴角,继续挖掘一些没见过的植物。 徐瑾睡醒觉,与韩晴换了班,韩晴便也躺在暖烘烘的大石头上睡了一觉。这一天便在两个人的轮流盯梢中过去了。 傍晚时候,镜尘才揉着眼睛睡醒。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弟子睡过头了。” 韩晴笑道,“小孩子本来便应该多睡觉,才能长得高的。正好你醒了,咱们一同吃晚饭吧。” 徐瑾瞧韩晴也才12岁,说话却是一副老成的样子,不禁好笑“做什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莫不是小镜尘叫你一声师姑祖,你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大人啦?” 韩晴心说,我都活了三辈子了,反正是比你大,“哼,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有的人都18了,还不是照样不靠谱儿。” 徐瑾投降道“你这小丫头从小就厉害,我是辩不过你,将来也不知道谁家敢娶你。” 韩晴刚要回嘴反驳,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瞧着你们三个倒是自在的很!” 韩晴一回头,只见楚渊一身玄袍,衣决飘飘的站在无极峰脚下,拉着一张冰块儿似的俊脸,眼神里有一股杀气。三只小的再不敢嘻嘻哈哈,瞧着楚渊领人跨步走来,仿佛无风也走出了拉风的感觉,心头砰砰直跳,立时老实的起身低头垂手,大气不敢喘一下。 楚渊走到近前,披头便说“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鲁莽下山,真当我是管不了你们了是吧!” 韩晴和镜尘有志一同的看向徐瑾,徐瑾脸色发白,硬着头皮道“表哥,这解药本该我自己找的,我是不想让你再为我操心。” 楚渊气得大声骂道“你无故失踪,我比陪你寻解药还操心百倍,我看你这不着调的性子是改不了了,合该给你绑了锁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 徐瑾一听脸色更白,强辩道“我本是告诉了阿晴,想着等你醒了,她也好帮我传个信儿,谁知她竟威胁我,非要跟着我一同下山。” 韩晴瞪着眼睛,心说你平时脑子不灵,这会儿推卸责任倒是够赶趟儿,她也顾不得先反驳徐瑾,只对着楚渊低眉顺眼道“君悦哥哥,我是看他毛毛躁躁,只领着小镜尘下山,实在不放心,才跟着的。我劝了他好久,让他老实等你醒了再说,谁知他就是不听。” 楚渊被两个人互相推诿闹得头疼不已,抬手揉了揉鼻梁。他昨日晚上才醒,醒来后发现几个小的不见了,差点儿没急背了气。幸亏镜尘做事不那么缜密,叫他几个师哥知道了。 楚渊带着人连夜下山,一路不眠不休,提心吊胆的赶了来,直到看着几个小的生龙活虎的,才算彻底松了一根弦。“我不管是谁的错,回去都给我面壁思过!”两人皆闭了嘴,镜尘小童鞋被这有些恐怖的气氛吓到了,只紧紧拉着韩晴的手,寻求些心理的慰藉。 “好了,好了,既然几个孩子无事,便回去再骂吧。赶紧吃了饭,大家一块儿帮着寻那赤蛇才是。”玄善道长走过来劝和了一句,倒是给楚渊递了个台阶下来。 众人吃了几口干粮,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皓月当空、漫天星辉,即使不点着风灯,也基本能够视物。又等了半宿,才听有人低声喊道“来了!” 韩晴抬眼望去,只见那偶尔闪着晶光的忘神草丛中,扭动着一条条三五寸长的小蛇,蛇皮仿佛能发电似的,隐隐的闪着红光。直如后世的霓虹灯一般可爱。 第八十五章 求木 “今日咱们运气好,正赶上它们集体出来觅食,可多抓几条回去。这赤蛇极懒,也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很是好抓。”玄善道长在一边解释,一边三两步上前,见一条赤蛇正在吃忘神草的种子,便将它轻轻拎起来,放进了捕蛇袋中。 众人这才知道,捕赤蛇的难点皆在于碰运气,然而抓起来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于是纷纷上前去捡了起来。韩晴见这小蛇如此好抓,又是个温和可爱的性子,便避开了众人,送了几条进了空间,她用神识感应了一番,发现小蛇自动寻到了空间里栽着忘神草的地方,踏踏实实的住了下来。 玄善介绍道,“解忘神草的毒性,一颗蛇胆便够了,其它的可以带回去泡酒,对于肝肾阳虚之症,有奇效,亦可用于日常保养,有延年益寿之效。” 又见每人都抓了一两条,便叫了停,“捕一些便罢了,不可打破了这里的平衡,影响了赤蛇的繁衍。” 众人停住手,有那捡得多的,又放出去了几条。楚渊看了看天色,问道“大师兄,眼看快天亮了,不如在此休息一番,太阳出来就返回?” 玄善沉吟了一番,“天亮以后让徐世子和镜尘先回去吧。一路下山来师弟也是看见了,除了路上陡峭崎岖些,并无什么危险,他们先回去也不会有事。” 楚渊见玄善单留下他和韩晴,想必是有事要办,也不多问,点头道“既大师兄如是说,就这么办吧。”他回身去寻韩晴,见她正牵着镜尘在草丛里玩,笑着摇了摇头。 天亮以后,楚渊吩咐杨沥和石岩等人,保护着徐瑾和镜尘先回去,目送一行人向无极峰走去,才问向玄善,“师兄留我二人是不是有事要办?” 玄善点头道“先时师傅给你们一行都卜了一卦,算出单你们两个近来会有一劫,他老人家让我带着你俩去盘雷峰,求根挡煞木。” 楚渊看韩晴眼神迷茫,便给她解释道“师傅虽然平日里很不拘小节,但是于星象占卜上颇有研究。” 韩晴心说,我哪里是疑惑师傅会不会算卦,我只是觉着师傅长得年轻俊美,被叫成他老人家实在突兀罢了。于是胡乱点了点头,敷衍过去了。 玄善领着两个人往盘雷峰上走,边走便说“咱们天一门的老祖们一共有五位飞升上界的,其中就有两位是在这盘雷峰上受的雷劫。后人根据典籍发现,这座峰应是属八卦震位,遇雷则相抵,反而有利于减少天雷的伤害。” 韩晴听得有些入迷,她稀里糊涂的开启了古镯空间,又是当做种田升级的游戏来看待,除此之外,可谓对修仙世界一无所知。如今听到竟有人言之凿凿的讲祖先真的渡劫飞升的事迹,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不得不信之感。 “大师兄,飞升的老祖们到底时去了何处呀?后来就没人再回来过吗?若是看到后人们已经无法修成正果了,怎么还会置之不理呢。”韩晴好奇问道。 玄善温和笑道“留下的人又怎知师祖们去了何处呢,只是猜测着想必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老祖们在那仙界只倏忽一瞬,咱们这里已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了。” 韩晴一愣,联想到古镯空间里的时间跟外面的时间确实比例不同,反而觉着这些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了,恐怕那些飞升的师祖们,是到了另一个空间维度里。她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只不过是魂穿罢了,若是凭血肉之躯去穿越时空,那身体得修炼得多么强悍才行,想想还挺有难度的。 玄善瞧韩晴听得认真,逗她道“师傅说你二人都是极有仙缘的,没准儿将来会有一番作为,若是小师妹真的飞升上届,可千万别忘了回来看看呀。” 韩晴小脸儿有些泛红,却还是厚着脸皮道“若真有那一日,阿晴必回来龙虎山看看,顺带告诉咱们天一门的后人,那仙界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逗得玄善和楚渊都哈哈大笑,俱都赞她是个有志气的。 三人皆是修为不低的,运足气来,上个山倒也不费个什么劲儿。韩晴只觉着盘雷峰上植物更加繁盛些,古树盘根、芬芳郁郁,大有草木精气扑面而来之感。 玄善道长带着二人迂回转挪,韩晴看不出来,楚渊却是知道,这看似随意的转来转去,实则是走过了一个迷障阵法,若是没有人带路,恐怕误闯此处的人,便再也出不去了。 韩晴只觉着前一秒眼前还是密林重重、无穷无尽,转眼便柳暗花明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只见四周许多寒松古木,其间还种了许多枣树,拱卫一块焦黑巨岩,岩石上星罗密布着无数裂纹,却还是给人一种磐石无转移的震撼之感。 “到了,这里便是咱们师祖们渡劫之地,因为天雷所致,所以现在活下来的枣木,都是曾经被雷劈过的,俱有御邪避灾的功能。”玄善解释道。 楚渊点点头,凤眼微眯,他的身体被玉髓液洗精伐髓过,又曾运化过灵力。是以能感觉到灵力震动,之前在拜师祖画像的奉先洞里,他感应到了不寻常的灵气,此时在这里,他又有了那种感觉。 韩晴心有所感,刚好偏头看见楚渊的发梢衣角,隐隐无风而微微浮动,仿佛是渊渟岳峙的仙人,又仿佛是悬浮在磁场中一般。 她是从后世穿越而来,总有些后世的思维定式作祟,于是便暗暗发散了思维想着,与其说那是灵力波动,还不如想成是空气里的磁场或电离子异常活跃,比如说这焦黑巨石,没准儿就是块太空陨石,有它神秘的磁场所在。 她正漫天意淫一些带着科幻色彩的事情,就又被楚渊拉进了一个迷信玄幻的世界里。这边儿楚渊按捺下心中波动,面上不显道“既如此,我二人要如何求木?”韩晴只觉这挡煞木听起来,可跟科学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儿,何况用了一个求字,恐怕还是要走唯心派的路线。 玄善整了整衣冠,肃面凝神,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来,左手掐诀,右手两指夹着符纸,沉声说道“你们两个摒除杂念,只存着诚意以求的念头即可,然后跟着我走便是。”说罢,他又稍等片刻,待身后两人呼吸绵稳以后,口中念叨着一些咒语,开始绕着巨岩走走停停起来。 楚渊二人不敢怠慢,亦步亦趋的跟着走。韩晴恐怕因着自己心意不诚,害的大师兄白白浪费了精神,于是老老实实的在心中嘀咕,我是诚心来求木的。 走完了一圈儿,玄善径直来到一颗大树下。此树精气神韵尤其足些,木身通体乌红泛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之变,沐浴了多少昼夜星辰之辉,才能焕发出这润泽隽永的光晕来。 玄善手中的符箓,不知怎的便被他给燃了起来,他又掐了好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法诀,随后便在一条伸出来的树枝上徒手砍了两下。他捡起两节断木,分别给了两人,“这挡煞木先放好了,回去让师傅给你们一人做一串珠子,再刻些符篆上去。” 韩晴这是第二次见人做法,第一次因为被放了血,所以感觉很是邪恶。这一次却觉着大师兄不论是神态举止,还是掐诀念咒,都十分潇洒有型。于是羡慕道“大师兄好厉害啊。” 玄善看着年纪能做自己孙女儿的小师妹,心中也很喜欢,“小师妹不要羡慕,这只是咱们道门基本的方术,没什么特别的,你以前没接触过才觉着神秘,以后慢慢学便是了。” “对了,大师兄,之前我们来时途经山福镇,有一个龙门派的道士,在用道法给他死去的侄子招魂,手法很是血腥,不仅日日用他那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侄女的血,还把我抓去放血施法。你说是不是很可恶。”韩晴趁机告状道。 “哦?龙门派也是传承有序的大宗派了,怎么会用活人取血,来施血咒这种巫邪之术?”玄善震惊道。 “总之是君悦哥哥及时破坏了道场,不然恐怕还真让那死人还了阳呢。且那镇子里的人都说,因龙门派是天一门给发过度牒的,所以地位尤其崇高些,百姓们都很敬畏呢。”韩晴继续上眼药儿道。 玄善点头道“道法古籍里却是有记载还阳回魂的事件,可若是真如你所说,用活人取血的方法,又是离魂许久了,恐怕那魂魄已经沾惹血腥戾气了,回魂也未必是好事。再者,咱们道门之间,都是十年八载不往来的,除非是有大事或法会,才彼此互通一些音讯。你说那度牒,还是十几年前四师弟拜入门中,天一门被皇上奉若道门正宗时,才甄选了一些传承有序的门派,发下去的。” 韩晴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就冲天一门这隐蔽劲儿,也不是寻常人能找来的,不知道外面的世情,也是正常。 楚渊与玄善解释道,“阿晴被那道人吓坏了,如今恐怕一心想要给那龙门派穿穿小鞋呢。” 玄善哈哈笑道“若是小师妹真要报仇,回去便再仔细的跟师傅告一回状,取消那龙门派的度牒便是了。” 韩晴歪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估摸着那道人恐怕是特例,若是因为他一个人,反而连累了整个门派,也是有些不太好。不如派人去暗中查看一番,若是门派作风清正便罢了,若是还存着邪术害人的,再取缔不迟。” 楚渊笑道“师兄瞧瞧,小丫头心善着呢,且还很有当清官的天分。” 玄善捻着胡须,微笑点头,“小师妹很有道心,是个福缘深厚的。” 韩晴被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手中断木,观其外皮细腻光滑,木中有密麻孔洞,又闻见隐有古韵木香。她心念一动,抬头问玄善“大师兄,我看这地上掉了好些枣子,阿晴可否捡一些回去吃?想必小镜尘也会十分喜欢的。” 玄善和楚渊听到此话,都笑了起来,楚渊更是拿手指点她“你这小丫头,到哪里都不忘了吃,偏还拉着镜尘做挡箭牌。” 玄善则十分宽和道“小师妹是个女孩子,喜欢吃果子也没什么。掉在地上的,捡一些亦是无妨。师弟,不若咱们两个帮着她多捡一些?” 楚渊点头,自家小阿晴要吃枣子,他自然是要帮着一起捡的。 三人很是捡了一会儿,趁着落日余晖,一鼓作气的下了山。 第八十六章 命数 盘雷峰植株繁茂、物种丰富,对于韩晴来说可谓是座宝山,可惜玄善和楚渊都一心赶路,并没有怎么停留休息。她也只是见了什么能顺手摸一把的,便匆匆扔进空间里,只想着回了天一门,再好好分门别类的种上。 几个人天黑到了谷底,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晨起开始登无极峰。虽说登山什么的,以韩晴现在的修为,不算个有难度的事情,可毕竟连着几日上上下下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却也很是疲累了。于是回了天一门,韩晴也没急着去拜见师傅,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楚渊见小姑娘睡得实在熟,也不忍叫醒她,拿了她那块枣木,就去寻了元清真人。“师傅,这是您让大师兄带我们求的挡煞木。” 几天不见,元清真人又恢复了头发松乱、满脸胡渣的模样。他接过楚渊手中的两块枣木,用手抚了抚,回忆道“你这小子,从生下来就是万般小心的养着,你爹访遍了名山大川,都能寻上我天一门,可见对你有多上心了。” 楚渊想起儿时的情景,也感慨道“若是没有师傅,我哪里能身强体健的长这么大。” 元清真人被徒弟哄得笑道“那也是你我二人的缘法。”元清心里是极爱这个聪敏颖悟的徒儿,只是碍于他是帝国唯一的皇子,不得不放手让他留在京城,不然以元清真人对修仙的执着,这般有灵根悟性的孩子,早给拐回山里了。即使如此,元清还是心中挂念得很,常常为楚渊查看命数气运。 元清沉吟片刻,难得严肃道“我走那年,曾经给你批过一次命,你可还记得。” 楚渊失笑道“师傅您老人家的话,便是我不用心记着,家里长辈也是不敢忘的。这些年来,就因您那批言,害的我不知道娶了多少人进东宫,烦也要被烦死了。” 元清真人一瞪眼,“臭小子,这紫微斗数、占星卜卦的造诣,你师父我认第一,当世无人敢称第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时我说你尘缘不固,要生到第三子方才可解,实则是不想你家里人担心。” 楚渊从未想过师傅那批言还有什么玄机,因而有些愣忡住了。 元清继续道“我那时给你算出,你是个下凡历劫的神仙命,可偏你历的劫数与旁的人又有不同,旁人都是经历过了便算历劫了,你却是掉进往复循环的轮回里,非得修成个正果方才算得。” 元清叹口气道“那时我说你要生到第三子,也不算是胡说八道,实则是你命中注定无第三子,但却隐有一个变数,这个变数预示着能给你带来其他子嗣,所以我才有此一说。” 楚渊点头道“师傅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循环着过这一辈子,若是命里的变数不出现,就永远跳不开这轮回了?听起来还真有些倒霉催的。” 元清抖了抖胡子“大差不差吧,所以你在奉先洞里有些前世或者不知道是哪辈子的回忆,也没啥稀奇的,毕竟奉先洞是传承之地,有些唤醒潜能和潜在记忆的力量。”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脑子里出现些是我又不是我的片段,可那片段里,我好像已经有三四十岁了。若是如师傅所说,我一直在重复过这一生,为何我来奉先洞的时间相差如此之多?” 元清真人哈哈一笑,“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了。” 楚渊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说我师傅这故弄玄虚的毛病,真是要不得,说了这半天,才刚说到重点上。 元清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给我仔细听着!虽说你从小就不是个尊师重道的,可我却没白白做了你的师傅!这些年我常注意着你的紫薇星宫,终于在六年前,发现了你的宫盘附近,隐隐出现了一颗星,此星出现的位置极要紧,仅凭其星气,便能影响了你的命数,可见你这辈子能不能跳出这轮回苦海,便全靠它了!” 楚渊道“想必这颗星是我命中的贵人了。” 元清摇摇头“非也,此星与你若即若离,位置极险,不是你的吉星,便是你的劫数。这些年来虽然你的命运,在这颗星的影响下有了些变化,但是大致还是预示着要按部就班的往下走的。” 楚渊点头,“师傅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反正我又没有从前的记忆,只当每一辈子都是新鲜的过便是了。” 元清恨铁不成钢道“你懂什么,你若能修得正果了,便可跳出轮回,重列仙班了,可比我等凡夫俗子苦苦寻索容易得多。” 楚渊见元清痛心疾首的样子,忙点头安抚,心说师傅少有说自己是凡夫俗子的时候,平日里都是一副很高深莫测的样子,想来是对我十分羡慕嫉妒恨了。 元清又说道“这一回给你们这一行人看了一眼吉凶,单你和你师妹会有一劫,于是我单给你们俩算了一卦,你猜怎样?” 见楚渊摇头,元清自觉吊足了徒弟的胃口,得意道“我算出你师妹便是出现在你紫薇宫附近的变数。”元清又掐着下巴道“不过我是怎么也没想明白,你师妹都12岁了,怎么六年前才出现。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倒是歇了拐了你师妹进山修行的念头。” 楚渊听到这里有震惊,没想到竟是阿晴。同时又对师傅的话很是动容,他自是知道师傅为了自己能改变命运,才不惜又放了一个修仙的好苗子,师傅爱才,确实是难为他了。 “师傅待徒儿之恩,徒儿无以为报。” “哼,你小子知道便好,为师又怎会图你的回报。你师妹的命,比你还难算,以师傅的道行还参不破。只看出来那荣华富贵、魔道仙途全凭她一番心意,这小丫头是个厉害的人物。按理她本不应存于此世间,而你却也恰恰因为她这一点,才有了一丝变数。” 楚渊摇头失笑“阿晴是个厉害的倒是不假,可我也不能把她一直绑在身边,将来她可是还要嫁人的。” 元清真人气得瞪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爱怎样就怎样,赶紧滚吧。我这七日要闭关炼挡煞木,等阿晴醒了,你二人自去藏真洞里读书。” 楚渊点头要走,又被元清真人叫住“明日是个吉日,让徐家小子带上解药先回京吧,我安排了玄意送他出山。顺带告诉他,萧家的姑娘经此一劫,必是个福寿双全的。” 第二日,韩晴刚醒,便听镜尘说徐瑾要独自动身先回京。于是匆匆赶去送他,她拉着镜尘的小手,穿过了整个天一门地界儿,终于在山门处看见了告别的众人。 “子澄哥哥,你今日要走,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的我差点儿错过同你告别了!”韩晴一路走得急,脸颊嫣红,唇似含樱,在这烟雾微茫中走来,仿佛是哪家仙娥一般。不过她手里牵着的小不点儿镜尘却是破坏了气氛,此时正呼呼大喘着粗气。 别看徐瑾平日与韩晴打打闹闹,实则早将她看做自己人,心里也很宠爱这个妹妹,只嘴硬道“我是怕你经不了离别,要哭哭啼啼的怪烦人。” 韩晴确有些伤感,此去经年,她又没有要去京城的打算,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了。又知道徐瑾是嘴硬心软的,于是桃花眼儿中已经泛出点点雾气,“我知道你是不忍叫我起来面对这离别的情景,我既叫你一声哥哥,自然是要来跟你道声珍重的。”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两只瓷瓶来,“你且拿着,这白玉瓶里装的是我炼制的解毒滋阴的药丸,等皎皎姐姐服了解药,可用于后期调理所用。这丸药解百毒,又无副作用,可做保健之用。那青玉瓶里,是之前给你服用过的,活血护心温阳,有事救命,无事亦可保健。” 徐瑾是个性情中人,见阿晴待他真心实意,心中感动,一撇嘴,大有先哭出来的意思。楚渊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喝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怪模样,赶紧下山吧,别耽误了时辰!” 众人一番别意生生被噎住了,很有些悻悻然的样子。徐瑾揣好了药瓶,又与镜尘惜别了两句,便领着杨沥以及一半的护卫,跟随玄意道长从天一门的山门出去,顺着宽阔齐整的汉白玉石阶而下,渐渐消失在云霞明灭中。 第八十七章 师恩 “阿晴,你不是要看天一门的山门吗?我陪你在这儿转转?”楚渊见韩晴还有些离愁别绪的样子,于是转移她的注意力道。 韩晴眨了眨泛红的桃花眼,环顾四周道“咱们天一门不是个香火鼎盛的地界儿,这修建得也太气派了些。” 只见这正南边儿下山的路上,铺着宽宽的汉白玉的石阶,这么一座高耸入云的无极峰,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修到山脚下。 楚渊自是看出来她的疑惑,笑道“这石阶是千百年来,天一门一点一点修出来的,到山下都是青石铺的,也没这么宽。只有到山门这的九百九十九阶,是我父皇当年的派来的人铺给成了汉白玉的。” 韩晴站在汉白玉牌楼的门前仔细看,透雕、圆雕的仙鹤、麒麟、蝙蝠、祥云、灵芝、仙草等祥瑞图,浮雕的神仙、仙女等神相,无不活灵活现、飘然出尘。她跟着祖父也是学过篆刻鉴赏的,于是啧啧称赞道“皇上也不知道是派了哪家的大师来设计、雕刻的,真是技艺精湛、精美绝伦呢。” 楚渊见她已经不再难过,反而是陷入了这山门的雕刻技艺里,摇头笑道“我父皇为了体现心诚,当年可是请了不少当世的大家名匠来的天一门,从这山门,到咱们看见的殿堂、阁楼、屋宇、洞府,无不是费了一番匠人心血的,光是工匠就有千人,更别提有多少劳力了。” “怪不得能把师傅请去京城住了好些年,这番大手笔的盛情,师傅要是还不出山,都说不过去了。”韩晴理解的点点头,这些技艺高超的雕刻和巧夺天工的建筑,已经是艺术瑰宝了。 “君悦哥哥,你瞧这仙鹤雕得,仿佛能穿云透雾、玉羽凌风般,真是好造诣!” “这有什么,你瞧那牌匾正中央处浮雕的四神兽,神情端凝、姿态威仪,领人望而生畏、心生向往,才堪当绝伦的技艺。” “很是啊,不知道这位雕刻的大家是哪位?” “正是云照光大师的手笔,待我回京让他给你雕只小闲章把玩儿着。” 韩晴无语,她自是知道古代匠人即便是大师级的,统治阶层还是可以随意差遣的,也不去纠结了,只去看那中间匾额上大气朴拙的写着“天一门”,两边楹联上写着“龙虎清虚参悟三千界,无极玄境顿破九重霄”。 “这匾额和楹联都是祖师传下来的,虽然是拓的,可亦能感觉到,这字上的形意也蕴含些天地道法,咱们天一门的传承很是了不得。”楚渊凝神屏息,隐隐能感觉到那古字里往外散着劲气。韩晴惊讶于楚渊的灵敏,她也觉着,这些字很有些符篆的威力。 楚渊回神道“好了,太阳都升起来了,再不回去该晒着了。师傅说这几天要给咱们炼挡煞木,让咱俩去藏真洞里看书。”楚渊瞧她小脸儿泛着粉霞,不忍心她被晒着了,于是宠溺的刮了刮韩晴的小鼻子道。 韩晴抬头看看太阳,此时云雾已散,峰上日光大盛,倒是把汉白玉和琉璃瓦给照得流光溢彩、仙华闪映,韩晴叹道“不论什么时候,天一门都是美轮美奂的!” 楚渊笑道“快走吧,咱们还要在这儿住上好几日,随你日日在这门里观赏。” 韩晴这才意犹未尽的跟着楚渊往回走,此时才想起来寻镜尘,楚渊回道“他们早回去用饭了。” 韩晴有些不好意思,嘴甜的哄着楚渊道“还是君悦哥哥待我好,陪着我看了半日的山门。” 楚渊走在前边儿,暗自翘着嘴角儿,声音却高冷道“哼,你知道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里,韩晴却没有如她自己的想象般,日日畅游在天一门建筑的艺术海洋里,而是一头扎进了藏真洞,恨不得一个人儿掰成两个用。因为她发现楚渊教她的修仙基础,真的只是些皮毛中的皮毛,看了洞里的珍藏孤本才知道,修仙世界真是繁冗庞杂、博大精深啊。 不仅内功心法分阶分层,配以练气练神的各类功法,还有驾驭法器的各类术法,就连旁类杂学也都艰涩难懂。且大多先祖留下的都是古体字,有的刻在石板上,有的写在竹简里,有那任性的师祖,把功法雕在玉瓶里面,简直难为死人不偿命。 “自我从小镜尘嘴里听说什么修道之人讲究随性而为,我就不应该再抱有什么期待了。”韩晴拿手揉揉眼睛,虽说咱眼神儿好使,但也不带这么整人的吧。 “阿晴可是累了,挑些好读的书就是了,天一门千百年的传承,也不是几日功夫能遍阅的。”楚渊笑着安慰道。 他亦是吃惊藏真洞里的货硬,师傅教给他的都是些修炼自身身体的法门,若说杂类,也顶多是些武术上的剑决功法,再有就是些五行八卦的阵法了。如今方知道为何师傅老是要拐人在山里修行了,这些珍藏,只其中一门若是想研究明白了,也非一日一年之功,人生短短百年,确实是不够用的。 “哼,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前几日我都翻遍了,越是这些犄角旮旯的,我越是要跟它较一较劲儿。”韩晴咬牙切齿,又举起了一只短笛,顺着空洞往里瞧,也不知道这整人的玩意儿,当初是怎么被刻进去的! 楚渊知道韩晴过目不忘的厉害“即便是匆匆的记下来,也太杂了些,阿晴还是要量力而行,不可过于损累了身体。” 韩晴见楚渊神情严肃,只得乖乖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实则她都是背一些便闪进空间里,用意念默写出来,如此倒也只是重复的做个复印机罢了。 七日一到,元清真人出了关,招了两个弟子到身边,“你二人一人一串,贴身带好了。” 二人接过枣木珠串儿,只见珠子个个圆滑润泽、红中泛着紫金,用条红绳串起来,除了木质好些,倒是不见如何特别。 韩晴见元清真人神情疲惫,不似之前跳脱活跃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没那么震耳朵了,于是问道“师傅,您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呀,做这珠子肯定是很疲累了。” 楚渊比韩晴懂得稍微多一些,韩晴这些日子都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大多时是在作为一个复印机忙活着,而楚渊却是着重看了些关于消灾解难的符箓咒法。 “阿晴,别看这珠子上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什么,实则师傅是用了自己的功力化成咒符篆刻在上面了,很是耗费修为的。”楚渊转头对元清真人道“师傅,是我二人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元清真人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是缘法,不必多说。你这几日在藏真洞有些进益,为师很满意。” 韩晴有些羞愧,又有些感动,心想着自己把藏真洞复印了个遍,又耗费了这许多师傅的修为,简直是吃了人家,还要再拿人家的,元清真人这师傅才认了她几日功夫,待她真是没话说。 她左思右想,不报答一番实在对不起这师恩,“师傅,您对徒儿的恩情,徒儿无以为报,别的东西徒儿没有,只自己炼制的药丸有不少,您没事的时候,吃些补补身子吧。徒儿去去就来。”说罢,她假装去取包袱,实则是包了好些从空间里取出来的药瓶儿,一股脑儿的送给了元清真人。 “哟,我还不知道阿晴会制药,果然是天资非凡,让为师瞧瞧。”元清拿起一只玉瓶儿,打开瓶塞儿,只觉一股沁入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倒出来一粒一看,色泽温润、隐有光华,放进嘴里,只觉一股绵延精华化作液体,流入胃中,竟觉通体舒泰,不仅精力有所恢复,而且惊喜的感觉到一丝灵气。 元清真人在无极峰修道多年,已经不是局限在一般后天武功高手之中了,他是能感知到灵气精华的。只是限于先天根骨不足、后天环境也没有条件、功法自然是练了那修不成正果的一类,所以注定不能有大作为。 不过,元清真人是个真正识货的,“好丹药!此物堪比圣药了,非寻常人能炼得。阿晴,你天资卓绝,万万不可荒废了。” 韩晴见师傅殷殷切切的嘱咐,便也肃容应诺。 元清真人又道“你二人此去必有一劫,躲是躲不掉,赶早不赶晚,明日一早便下山吧。” 又见两人面露不舍之色,元清摆摆手“聚散皆为缘分,不必过于执着了。只你们切记,应劫数也是遇转机,沉着应对便是,以你们两个的福缘,为师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二人叩首道“是。” 第八十八章 枣酒 韩晴因为师傅耗损修为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吃罢了晚饭,便拉着小镜尘去给师傅酿酒。 “小师姑祖,为何要酿酒呀,镜尘年纪还小,长辈们还不准我喝酒,不能酿些镜尘能喝的吗?”镜尘小道童很是有些惆怅。 “你不是修道之人吗?哪里还要分什么年纪,想喝便喝,我给你单独留一坛,藏起来谁也不给,可好?”韩晴点了点镜尘的小鼻子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镜尘本来长得呆萌,笑起来尤其惹人疼爱。不过转头他又忧伤的叹口气道“小师姑祖可不可以留下来呀,镜尘好生舍不得您走。” “哎呦呦,你可不许哭鼻子,师傅说了,聚散是缘法。我答应你,将来我但凡有空,定回来看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若长大了,可以出山了,也要去看我呀。” 小镜尘重重点头道“我答应小师姑祖,将来出山,必定第一个去看您!”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现在你说说,你是喜欢什么口味儿的果子酒?葡萄的?梅子的?还是也要枣子的?” 镜尘很是纠结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慎重决定道“镜尘还是比较喜欢葡萄味的。” “镜尘可真是懂事,若有那家里宠惯的孩子,早便说三个味道都要了。不过你师姑祖我最是乐意惯孩子,我一样给你留一坛如何?” 镜尘听了这番话,笑得牙不见眼了,哪里还有一点儿老成稳重的模样。“小师姑祖最好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寻厨房里的弟子找材料去。” 说着话,二人风风火火的寻了厨下的外门弟子,要来几十个坛子,还有不少果子。韩晴转头问镜尘,“是把酒放在厨房的地窖里,还是摆在你那幽泉洞?”随后瞧见镜尘期待的小眼神儿,笑着指挥众弟子道“把这些都搬去幽泉洞。” 韩晴虽然年纪小,又是才正式进了天一门的,不过人家辈分高,谁也不敢有意见,老老实实、浩浩荡荡的把东西都摆进了镜尘的幽泉洞。 天一门地方大人少,镜尘早早就跟师兄们一样,独自住一个宽阔的洞府了,前后也有小两进的大小,最后连着山岩的石洞里,有一眼天然的冰泉水,恐怕是因泉水温度低,伴着喷珠吐玉,濛濛青烟薄雾也不断翻涌,堪为一处妙地。 韩晴让人沿着墙把坛子摆好,又指挥着弟子们把前期的活都给做完了,等人出去以后,随意指派了个活儿给镜尘,便趁他不在的时候,把那空间里用灵泉水早早酿好的酒,兑进了坛子里。 等来到酿枣子酒的坛子旁,她心说,这枣子可是受过天雷劫的树长出来的,还好让他们把枣核都给我摘出来了,今晚便种进空间里,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挡煞木的资质来。 封完了最后一坛酒,镜尘拿着个锹走了进来,兴奋道“小师姑祖,这酒酿的好快,镜尘都闻见酒味儿了!” 韩晴赶紧说,“哪里是酿的快,是我放了些酒引子,少说半年才能开封,知道不?” 镜尘乖乖点头,不过看着几十个坛子都放在自己的洞中,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呀。 韩晴点了点他的小脑门儿“你别看这酒坛子现在摆在你这里,不定什么时候就叫长辈们搬走了,我之前说给你一样留一坛子,可不是说让你大喇喇的放在这儿的。” 说着,便领着镜尘在洞里绕了一圈,最后寻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咱俩在这儿挖几个坑,把给你留的埋进去,将来长辈们谁问也不许说,这样你才能留住你的酒,知道吗?” 镜尘从小没怎么隐瞒过长辈,脸上有些泛红,不过想着是小师姑祖的吩咐,也便应承道“镜尘记住了,定守住这几坛子酒。” 韩晴这才满意的继续挖坑儿,“你现在年纪确实小些,这酒越陈越香,就这么埋着吧,等你外面的酒都被取走了,你再来起开。你若平日想尝尝,便喝那外面儿的,几十坛子呢,不过一次不准多喝了。” 镜尘小鸡啄米一样,小师姑祖说的话都是对的! “好了!”韩晴埋了土,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上床睡觉吧,明日我要走了,你定要来送我,可别睡过了头起不来。” “小师姑祖放心吧,镜尘一向最会早起了,难道您忘了,前几次都是我去叫您起床呢。” “行行行,知道你的能耐,那也早早睡觉吧。这有一瓶对修仙有益处的药水儿,你且收好了,再修炼的时候就小抿一口,这用量我也拿不准,你只小心仔细的用吧。这另一瓶,待我走后,再给你太师祖送去。”韩晴给他留的这两个玉瓶里,各自装了一滴用灵泉水稀释了的玉髓液。 镜尘见韩晴面色郑重,也不敢怠慢,仔细的收好了。 实则韩晴的荷包里还有第三滴玉髓液,她早在看见幽泉洞里的冰泉水时,就动了往这泉里滴一滴玉髓液的心思。这几日来,她可谓是把天一门的传承都搬进了自己的空间,作为回报,也是该给天一门留下点儿能福泽后世子孙的东西才行。不过还是要等晚些,小镜尘睡着了再来一趟。 韩晴回了自己的客房里,关好了门,便闪身进了空间。如今古镯空间早就被她改造得很有烟火气了。不说那些稻田密林,也不说那些药蒲花藤,只说她用了几年时间,给自己起了一座三层高的紫金竹楼,楼里该有的也是都备齐了。 如今不止是莲池里的小银鱼已经成群结队的活跃得不行,刚搬进来的紫烟蝶和小赤蛇,也都各自找好了栖息之所,能在这灵气充盈之地生活,可算是它们的福气了。 韩晴用神识查看了一番,见大家各自安好,便沉下心来把这些日子采摘的植物和种子,分门别类的种了下去。这龙虎山的水土,本来就是有些微薄的灵气,又是甚少有人踏足的。所以许多植物,都有一些古种的特质,每种下一种,空间里的灵气便增加一些,韩晴已经隐隐感觉到,空间马上就要升级了。 等她种下那天雷劫里重生的枣树核,只听轰隆一声,她便被抛出了空间。韩晴欣喜不已,空间终于第二次升级了,有种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的成就感。 韩晴又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估计此时小镜尘应该已经睡熟了。于是她悄悄的潜入了幽泉洞,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了冰泉水旁边,从荷包里掏出白玉瓶,将玉髓液直接滴进了泉眼处。 她闭目散开神识,只觉随着玉髓液进入泉水后,顺着蜿蜒的脉络一直向下而去,大有一去不返的架势。凭着与古镯空间多年的联系,虽然她已经到了神识探寻的极限,还是心有所感,知道玉髓液不是真正的坠落无踪了。于是她也不在泉边耽搁,又悄悄回了客房。 临近天亮,韩晴正睡得极熟,却被一阵摇晃和惊天动地的声音惊醒了。震动只发生在一瞬间,而那声音却犹如龙吟虎啸一般,从无极峰底阵阵催发而起,大有裂石穿云、震彻云霄之势。 韩晴忙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此时天一门众人都匆匆赶出来张望,韩晴抬眼便见楚渊大步流星的往自己这里来。“君悦哥哥!”她倒是不像旁人那么着急,心想着应是自己做完滴的那滴玉髓液起了作用,应该不是真的地震吧。 “阿晴没吓着吧?”楚渊走到近前,细细看了她的脸色,方才安下心来。 “并没有吓到,这山只震动了一下,若是感觉不灵敏的,都察觉不到呢。” 楚渊面色有些严肃,一般地动都是大事,若这里不是震源,恐怕别处也要遭殃。“咱们去华虚洞,看看师傅他老人家如何说。” 二人来到华虚洞,天一门的众位弟子已经都站在了洞前,就连年纪最小的镜尘,都尽量收起倦容,摆出一副严肃的小大模样。 元清真人掐着法诀算了又算,摇头不解道“按说咱们这无极峰方圆千里,不会发生地动才是。”随后他又笑道“你们不必忧心,我听这声响,仿若虎啸龙吟,大有祥瑞之意,恐怕是咱们天一门的地界上,有什么天材地宝显灵了。这是好事,几百年来,咱们修真界人才凋敝、灵植俱毁,好久没有如此盛事了。哈哈哈,当浮一大白啊!” 众弟子这才开怀,如此静静的又听了一会儿这轰鸣声,待到声音渐渐隐去,才各自散去。 楚渊见天色依旧黑蓝,只东方天边泛出熹微亮光,便拉着韩晴的小手,往回走“阿晴再回去睡一会儿,待天色大亮了,咱们吃过早饭再走不迟。” 韩晴点点头,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被楚渊又送了回去。睡着之前,心里还小小的吐槽了一下,这玉髓液在龙虎山地界儿简直是如虎添翼了,真够能作妖的! 第八十九章 南离 玄善道长此次负责送楚渊和韩晴一行出山。因他们来时走的是北边逆水峰的那条近路,且这路是个单向的通道,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所以回去时便要走南边儿的离炎峰,虽然绕远,却也是一般人来天一门的必经之路。 韩晴站在天一门的山门前,与元清真人道“师傅,徒儿回去必定与祖父、祖母好好商议,请他们放徒儿来山里跟您修行。”韩晴闪烁着希冀的小眼神,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元清真人混了。 元清真人此时穿着灰扑扑的道袍,又变回了满脸毛发、一身邋遢的样子,听到韩晴的话,嘴角直抽抽,但自然是谁也看不出来的,“额,为师想了想,阿晴你天赋异禀,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的,正如你师兄所说,确实不必拘泥于形式了。” 韩晴不懂师傅为何变心得如此快,自己刚来那天,他不知道有多热情,难道是这两日做了什么招了师傅的烦?“师傅,徒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您不高兴啦?” 元清看着小徒弟委屈的小模样,很有些心软,可转头又看了一眼楚渊,哼,若不是为了这个臭小子,我至于如此为难吗?只得哄道“并无,并无,师傅心里不知道多喜欢阿晴。只不过,师傅觉着你实在天赋太高,为师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你了,来山里修行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大助益。” 韩晴不赞同的摇摇头“谁说的,徒儿对修真的事情还是懵懂得很,师傅的本事那么大,我却来山里这么多日子,也没有真正聆听师傅的教诲,心里遗憾得不得了!” “哈哈哈,”元清被小徒弟几句话逗得心花怒放,乱蓬蓬的毛发纷纷颤动不已,正得意间,不经意又瞧见了旁边儿杵着的楚渊,那笑声便戛然而止,“咳,你能如此好学,为师心甚悦矣。然有些事情强求反而不美,还当顺其自然,呵呵呵。” 韩晴心说也是,若是祖父、祖母强烈反对,我也不应该抛弃家人来寻道,不过倒是可以邀二人一同来这里隐居,这天一门好房子都空着,也怪可惜的。于是她也不再纠结,嘱咐道“师傅,我在镜尘那里给您留了一样补药,您可记得用啊。” 元清见小徒弟细声细气的嘱咐自己,心中也升起不舍之情“好了,天色不早,你们早早赶路去吧。” 韩晴点头,又看向镜尘“你可别忘了咱们约好的事儿。” 小镜尘再是老成持重,这会儿也眼泛起泪光“小师姑祖,镜尘绝对不会忘的。” 韩晴见他憋着小嘴儿,一副要哭不哭强忍着的小样子,心里酸酸的难受,红了红眼眶,点了点头。楚渊见状便拉着她跪下给元清真人又磕了个头,便匆匆领着她转身往峰下走了。没走出多远,韩晴便听见奶声奶气的哭声,她回头一望,小镜尘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咧开嘴儿哭了起来。 韩晴冲他挥了挥手,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落。楚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丝帕,帮她擦了擦泪水,无奈道“好了,好了,以后再来便是了,可不许真伤了情。你想想,你祖父还被你落在松江府呢,他老人家这么些日子里,不知道要多担心了。” 韩晴一边被楚渊拉着下台阶,一边哭得来劲儿“我很是舍不得小镜尘。” 楚渊心里没来由醋得很,冷笑一声“从前儿跟我离别的时候,哪次也没见你哭来着,连个泪星星儿也没掉过!看来我还不如个刚认识的小孩子了,从前对你的好,都是喂了白眼狼了!” 韩晴被他吓得打了个嗝,差点儿把硕大的泪珠子给憋回去。楚渊见她一副小兔子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也是气不起来的,心中一叹,便重又拉起她的小手儿继续走。韩晴正有些仓皇的心虚,倒确实把那离愁给放了下来,只乖乖巧巧的任由楚渊拉着她走。 从山门出来九百九十九阶的汉白玉阶梯走到底,便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小广场,中间又立了一个汉白玉的牌坊,匾额上书南天门三个大字。再回首望去,天一门被云雾流霞所隐,正如那九霄仙宫一般,神秘莫测。 再往下行,便是一路的青石台阶,石阶年代久远,其上青苔茵茵,棱角已经圆润光滑了,甚至有些常常踏足的地方,还踩出了脚印的形状。无极峰既高且险,有些陡峭的地方,石阶便修得极小,若是没点儿功底,恐怕也是难以攀登的。 无极峰和离炎峰之间是个山谷没错,可没想到却是一座天然的巨石阵,巨石形态各异、密密匝匝的布满了山谷,最小的石块都有三层楼高。韩晴抬眼望去,那密如蛛网的走道,俨然是个大型迷宫嘛。 “这巨石阵是个天然的屏障,不仅如此,咱们天一门的几位老祖,又根据阴阳五行之术,将其修整了一番,现在已经是个寻常人解不开的阵法了。”玄善道长说着,又看了看太阳,“这奇门遁甲的阵法,厉害就厉害在一年二十四节气,一日十二个时辰,均在变化运动着,等闲人进来运气好的只走偏了路,运气不好恐怕是走不出去了。” 韩晴暗自惊诧,那可是比迷宫还要厉害千万倍了,怪不得寻常人想来天一门拜山,也是找不着门的。她不禁歪楼,愈加佩服楚氏皇族了,这么难找的地方,当年是怎么找着的呀,更别提一下子弄了几千人来给大修山门,那建筑材料、那汉白玉都是从哪运来的? 玄善道长掐指算了算,然后道“好了,大家一个跟一个走,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不可乱了章法。不然我还得回来寻你。尤其是注意速度,半个时辰内,咱们要通过这巨石阵,否则到时格局变了,还得重新演算。” 众人都集中了精神,步步紧跟着玄善道长,在星罗棋布的蛛网般的通道里,迂回折转的走,终于是顺利的到了离炎峰脚下。 没想到离炎峰从半山腰处往下,全是裸露的石头,若不是上半边郁郁苍苍的一片绿意,都要以为它是座石头峰了。 “这离炎峰好生有趣!”韩晴看着山腰往上了长木深林,倒是觉着这山峰活像带了个绿帽子一样。天一门地界上各处山峰都有不同,若是真应了五行八卦,定也有一番意趣,没能游览一遍,还真是很遗憾呢。 玄善道长看她感兴趣的样子,慈和笑道“小师妹别看这山生得有趣,实则很是凶险。当年咱们开山祖师爷就是看中了这座峰凶中有吉,寻常人进不来,才挑了这一处做了暴露于人前的路。” 他领着众人往峰下慢行,指着一条在褐红色岩石上开出来的山路道“这便是祖师爷夺天地之造化开出的路,这岩石坚硬异常,后人是没有这般大能耐的。” 韩晴越是走近,越是惊讶,离炎峰山体垂直耸立,若是想要爬山,恐怕只能用后世攀岩的法子。 可玄善手指的这条路,好似那巨石被生生劈出道裂缝,一路倾斜成三四十度左右的样子,直直的向峰顶延伸而去。虽然不是石阶,但有了坡度,走起来就方便了。直到她被楚渊牵着踏上了那道石坡,她还是不能相信,这竟是人工开出来的。 从这里看去,天空变成一条带子,刚升起来的星辰,可不就是玉带上的宝石了?韩晴边走边抬头欣赏景色,等走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竟觉奇怪不已“君悦哥哥,你可有感觉到,按说越往上走,应是越冷,可我竟觉着好像有些更暖和了。” “阿晴也觉出来了,确实温度有些上升了。”楚渊说罢,随手递给她一只水壶。 玄善道长在前边惊讶的回头道“师弟、师妹果然天赋极佳,寻常人是感觉不到这细微的温感的。相传这峰里藏了火灵,可千百年来,也只是传说,谁还能真如先祖一样,凿开山石来探探虚究竟呢。” 韩晴听了这话不禁想,没准儿这只是座火山罢了。 “小师妹定想着,这离炎峰只是座寻常的火山吧?”玄善笑道,倒是让被戳中了心事的韩晴,有些小尴尬。 楚渊见韩晴尴尬,解释道“咱们寻常火山都是能测算出来的,师傅这么大的能耐,若是寻常火山,早早便说是火山了。” 玄善捻着胡子道“不错,再说咱们天一门的祖师,不可能任由门派旁立着一座没准儿什么时候爆发的火山,这离炎峰底下是不可能有岩浆地火的。是以今早那场地动轰鸣,才显得尤为突兀了。” 韩晴乖乖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心说原来自己还是仗着有后世的知识,小瞧了古人的智慧,再说能凭借一己之力开出这山路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用科学来解释,恐怕真是仙人也未可知。 第九十章 梦游 上离炎峰就这一条笔直的坡路,到也省了好些功夫,都是练家子,所以众人一阵发力提气,半夜时候便登上了峰顶。韩晴惊喜的发现,上面还盖了几间石头屋子,里面竟是该有的都有。 “这条路是寻常出入的必经之路,故盖了小屋用来休憩歇脚用的。待明日下峰,可就没有上来这般轻松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养好精神为是。”玄善道长解释道。 楚渊点点头,“大师兄早些休息吧。”随后又转头问韩晴“阿晴自己睡害怕不害怕?” 韩晴摇头道“不怕的。” 楚渊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睡中央那间屋子,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是了。” 众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寻了地方休息去了。 睡了两个时辰不到,韩晴就被旁边细碎的声音搅醒,她心念微动,坐了起来。她本就是和衣而眠,于是穿上鞋子便出门看个究竟。只见楚渊从门里出来,衣角凌乱,脚步倒是从容,韩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轻轻唤了一声“君悦哥哥?” 谁知道,楚渊好似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往林子里走。韩晴有些不解,便紧走了两步追上了楚渊。虽然四周漆黑,无月亦无风,可韩晴夜能视物,她见楚渊是闭着眼睛走路,很是吓了一跳。 梦游? 韩晴心里纳闷不已,上辈子她跟承乾帝同床共枕不知多少年月,从来不知道他还有梦游的毛病!这可如何是好?她不敢再出声惊扰了楚渊,又怕他遇到什么危险,只得焦急的跟着他走,希望他赶紧醒过来才好。 楚渊虽闭着眼睛走,却是如履平地一般,比那眼睛好使的人走的还溜一些。就这样左转右拐的,竟是转眼来到了一处红岩高崖上。 韩晴眼看着他要往上走,只得拉住了他的衣摆,楚渊却像是没感觉一般,完全阻止不住他的步伐。韩晴见他被拉住衣服也没有被吓住,于是便加大了力气,谁知她越是用力,越是发现,楚渊的劲力更大,已经是拖着她在走了。最可疑的是他的状态,竟是平静得完全没有一丝影响般。 眼看着两个人已经快走到最高处,虽然地势高险,却是一丝风也无。韩晴早就急得满头大汗了,她用这么大的力气,就算是头牛也能拉住了,楚渊竟是毫无感觉一般。她的心砰砰直跳,也管不了楚渊是不是在梦游了,大声喊道“君悦哥哥,好危险,快醒来!” 可无论韩晴多么大声用力的喊叫,楚渊就像被封住了耳朵一样,依然维持着从容的步伐,坚定的往崖上走。韩晴急得快哭了,只一味的大喊大叫着试图唤醒楚渊。此时她听到玄善道长等人已经开始寻找和呼唤二人的名字了,于是运足了气大喊道“我们在一处红岩的山崖上!” 楚渊不疾不徐的来到高崖最顶端,再往前已是无路可走了,韩晴一边拉着他喊,一边往下看了一眼,只看到云遮雾罩的黑漆漆一片,恐怕是无尽深渊了。她不能就这么放手,而眼睁睁的看着楚渊掉下悬崖,不提前世种种,只这一世,楚渊便待她一片赤诚,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松手! 韩晴此时已经由拉着楚渊的手臂,变成了抱住了他的腰。楚渊带着她一脚踏出了悬崖的时候,她只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她能清晰的听见远处大师兄和护卫们的喊叫声,也能看到远处启明星光芒大盛、堪比明月。 但当两个人完全悬空的一瞬间,韩晴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竟是没有明显的坠落失重的感觉,低头看去连两人衣摆袖角都没有被风吹起来。她使劲的抱着楚渊,试图透过层层云雾辨别现在的状况,想着一会儿掉到底的一瞬间,要立刻带他进空间才是。 不知过了多久,轻抚在脸上的云雾,由灰白色变成了赤霞色,没有什么惊险的坠落,也没有什么刺激的着陆。她只觉眼前红雾一散,四处是一片闪瞎人眼般赤红发亮的晶石。 韩晴低头,见两人已经踩在了火红琉璃般的岩石上了。而楚渊却一瞬间失去力道,瘫软在了她的怀里。 韩晴顾不得查看周围景物,只得坐下来抱住楚渊,用手拍打着他的脸喊道“君悦哥哥,快醒来!” 这会儿倒是只用了几巴掌,就把楚渊给喊醒了,“嘶,你这小丫头,打我做什么?” 韩晴气得不轻,方才嗓子都喊哑了,也叫不醒他,固执得跟头牛一样,此刻反还怪她打他,不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吗!此刻她小脾气上来,也不想搭理他,于是一松手,把他翻在地上,自己站起来去四处查看起来。 楚渊冷不防咚的一声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此时才觉察出不对劲儿来。直起身子来四处一看,竟是一处红闪闪的晶石洞,除了地面平滑些以外,四周的火红晶石,一丛丛、一簇簇、晶石上面摞着晶石的生着,虽然洞穴不小,可却也给人以迷乱和压迫之感。 楚渊此时头有些抽抽的疼,也不急于起身,见小丫头撅着嘴儿在四处绕圈圈,还背着他在那晶石前种起蘑菇来。无奈道“阿晴可是生气了?方才是我的不是,不该问你为何打我。” 韩晴发泄般的狠狠掰了几块晶石,随手便扔进了空间,这才转头看楚渊,气愤道“君悦哥哥也睡得太死了,我如何喊叫,你也不醒,拦也拦不住的就往崖下跳,竟还怪我打你!” 楚渊一愣“什么?你说我睡着觉,就跳了崖?” 韩晴也知道这事情怨不得楚渊,他应是被什么迷惑了神智,刚才发火也只是因为实在吓坏了,发泄一番罢了。于是委屈的把来龙去脉给楚渊讲了一遍,末了还是忍不住埋怨道“君悦哥哥早前还说,叫我有事喊一声就行,可见是诓我呢。” 楚渊心里很是震动,没想到阿晴竟奋不顾身的陪着他一起跳了崖!又见小丫头这会儿抱怨的语气尤其心酸可怜,赶紧忍住头疼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是我的不是了,不该在你喊我的时候没醒过来。可你既是醒着的,就不应该以身犯险的跟我跳崖,幸亏咱们俩不知道落进了什么地方,不然你可不是白白送了命!” 韩晴心说我有个作弊神器在,倒也不是盲目的跟你跳崖。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告诉楚渊了,只哼哼唧唧的没有做声,就这么蒙混了过去。 楚渊柔声细语的又是一顿好哄,这才把小姑娘的脾气给捋顺了,“好了,既笑了就不可再气了,咱俩赶紧找找出口才是。” 两个人又分头敲敲打打的找起了出路,韩晴见那火红色的晶石实在漂亮夺目,趁跟楚渊分开的机会,又是掰了不少进空间。两个人找了半天,也没寻到什么像出口或者机关的地方。 楚渊这会儿头痛得愈发厉害,脸色已经变了惨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落。他勉强撑住身子,还是忍不住呻吟了一身。韩晴刚才掰晶石掰得不亦乐乎,听到楚渊的呻吟声,才回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她扔了手里的晶石,跑到楚渊身边,见他神色痛苦,焦急道“君悦哥哥,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渊此刻嘴皮儿发干,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头有些疼罢了。” 韩晴号了号他的脉,除了跳得急些,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来,不由急道“你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还说无事。你……你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 楚渊见小姑娘要哭不哭的着急模样,无奈道“真的只是头疼,也就是从醒来开始,逐渐有些加剧了疼痛。” 韩晴见他额头上不断往下掉汗,嘴又干得起皮,恐怕他脱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从空间取了一瓶子灵泉水,就往他嘴里灌。楚渊喝了些水,倒是缓解了些疼痛,很是惊讶道“哪里来的水瓶子?” 韩晴只装作不高兴,拉着脸拿丝帕给他擦汗,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楚渊瞪着眼等了一会儿,见韩晴不理他,便也没趣儿的闭上了嘴。 正在这尴尬的时候,一声啪啪响动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只见晶石洞中央,凭空出现了一簇鲜红瑰丽的火苗,燃得极是欢快灵动。 韩晴想起玄善道长说的话,不禁叫道“是火灵!” 第九十一章 三世 那火苗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被叫成了火灵,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它僵了一瞬,随后又抖了抖昳丽妖娆的火焰,下了大决心般突然变得好大,然后在火焰中走出了一个身着大红衣裙、红发红眸的美人儿来。 韩晴头一次碰到精怪,虽然这位精怪美若天仙,不过话本子不都说,山中的精怪是要吃人的么。她以最小的声音凑近楚渊的耳朵旁“君悦哥哥,想来就是这精怪迷惑你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要吃了咱俩,不过你别怕,我有办法。” 眼见这平白冒出来的妖精,楚渊也是被唬了一跳,虽然头痛得不行,但听了韩晴的话,还是抽空觉着小姑娘可爱得不行。他勉强弯了弯唇角儿,把韩晴往自己的身后拽了拽。 那红衣美人显然也是听见韩晴又毁谤她是个吃人的精怪,冷着脸心里直抽抽,想我煊仪仙子可是当年修真界三大美人之一,这小丫头忒不识货了,本来还想先把她放倒再说,现在看来可是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了。 “小姑娘,我可不是什么火灵和什么精怪,你不懂可不能乱说的。”她把那极具舞台效果的火焰一收,语重心长的对韩晴道。 韩晴见这红衣美人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于是忙点头承认错误“我是胡乱说的,请前辈谅解。不知前辈是何人,可否送我们出了这里?” 红衣美人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满意的微笑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我是苍芜大陆修真界的煊仪仙子,仅用了两万八千年就飞升成仙,你们看到的只是我留在你们这个时空的一缕神识罢了。我将神识依托在这天然火精上,就为了等一个人。” 韩晴似懂非懂,但也不妨碍领会精神,于是只针对自己好奇那一点问道“仙子,苍芜大陆是哪里?” 煊仪仙子一愣,随后敷衍道“嗯,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罢,一挥手,韩晴就晕了过去,刚才说好的保护楚渊呢? 楚渊忙扶住韩晴,警惕道“你要对阿晴做什么?” 煊仪仙子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后叹一口气道“上神每次见到我,都是这般警惕的模样,好生没有新意啊!” 楚渊虽然不懂煊仪仙子在说什么,但想到之前师傅告诉过他,他是个无限循环过这一辈子的苦逼,倒也不那么惊讶了。 楚渊忍着头疼,冷声问道“你要等的人是我?” 煊仪仙子忍不住心里吐槽,都重复三遍了,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回,我作为一缕神识,也算是挺得够久了。“不错,今日咱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你本是上古帝神嫡子,生下来就是大神,小仙不才,正是得您偶然路过苍芜大陆点拨成仙的。” 楚渊木着脸点头,表示我本来就很牛逼。 煊仪仙子继续解释道“您当年说,您将要历一个无果之劫,只算出了要历劫的时间和地点。所以若是我要还您点拨之恩,可分丝神识来此守候,助您渡劫。当时您还随手给了小仙两样刚得的东西,说是机缘巧合,没准儿能用上。上神放心,此事属于最高机密,再无旁人知晓。” 楚渊心想,原来神仙也是可以舞弊的,“你说咱们是第三次见面,所以,我已经历劫有三世了?” 煊仪仙子羞愧的摇头道“并没有,您已经历劫百余世了。” 楚渊僵着脸,心说那我要你何用! 煊仪仙子解释道“都是小仙没本事,刚来这灵气不足的大陆上,要寄神于天然火精便耗费了一番力气,等真正开始寻您和着手引您来此,又是耗费漫长精力,直到您的上上辈子,才算见到了您。” 楚渊无奈点头,“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见到了我,依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咱们还不是见了三世了?” 煊仪仙子有些着急道“并非小仙没起作用,只是您这劫数太难破了。您现在头疼,是因为受我的仙力所引,那百余世的记忆在识海里翻涌所致。待小仙助您恢复记忆,便可不再头疼了。” 楚渊这才抬手揉了揉额头,“既可以解除我的头疼,还不快点儿!” 煊仪仙子虽然是缕神识,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冒汗的意思,心说我不是为了解释我还是很努力的在报恩么。“是,小仙这就给您恢复记忆。”说罢她放出一道红光,直落在楚渊的额头上。 楚渊只觉得脑海中爆炸一般,无数碎片翻涌重组,百余世的记忆立刻就浮现出来。前百余遍简直是一模一样的重复播放好吗,好像没有生命的人偶,刻板得度过一个又一个空虚寂寞冷的日子,最后的结局无不是悲催的英年早逝了。楚渊烦躁的想,这一样的记忆放一遍就好了嘛! 直到上上辈子,他被煊仪仙子找到,得知自己这个无果劫若是不破,他永远跳不出轮回,要像木偶一样一直循环下去。 那时煊仪仙子给了他一只须弥芥子做的白色古镯,让他滴了血以后,古镯变成了红翡的样子,教他散到尘世中去,可引出一份未知的因果来。后来煊仪仙子又把他传送到了天一门,就这样跟天一门又结了一份来世的师徒因缘。他返回京城的途中,经过江南的一家顾家开的小当铺,便把那红翡的镯子给当了。当然了,那一世他还是没逃过英年早逝的结局。 上辈子,他竟是多活了好些年,四十六岁的时候,又被煊仪仙子引到这里。他恢复记忆后,知道这一世最大的变故,便是宫里多了一位戴着红翡古镯的皇贵妃。不过那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他这位心爱的皇贵妃,对他已经是彻底寒了心。那一世,恐怕两人已经无法得个正果了。 于是他拿着煊仪仙子给他的一颗红莲业火分出来的火种回了宫。虽然他也曾试图在那一世就捂热他的皇贵妃,不过几年以后,那位铁石心肠的贵妃娘娘一心只顾着修仙,显然没太把他当回事儿。他有些活够了,便布下了一个儿子们争位,火烧老爹和宠妃的戏码儿,一把红莲业火将自己和贵妃烧了个干净。 恐怕是红莲业火引发了须弥芥子的力量,护着它的主人没有被烧个形神俱毁,不过倒也因此一朝回到了解放前。而红莲业火又有重生的能力,倒是让韩晴稀里糊涂的又重生了一回。 且不说那些题外话,单说楚渊恢复了百余世的记忆,知道了阿晴就是他要攻略的小情人儿,倒是有些释然了。本来还忧愁着不知道要给阿晴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现下可省事儿了,自己养的自己收吧! 楚渊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人儿,倒是有些踌躇满志的想着要如何摘取小佳人的芳心了。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他这辈子要攻略的难点在于,小佳人可是有着前世他作为花心大萝卜的全部记忆的。 “上神想必已经知道了,这须弥芥子引来了异世灵魂,这个小姑娘便是您的变数了。不过这个大陆灵力实在微薄,我这缕神识勉励撑到现在,马上便要消散了。”煊仪仙子遗憾道,她在这里坚守这许久,连上神最后渡劫的结果都没等到,还真是有点儿不甘心。 楚渊问道“你这么消散了,若是我这辈子还修不成正果,结果会如何?”他此时只是有了百世作为楚渊的记忆,曾经作为大神的记忆并没有,所以还是小白一枚。 煊仪仙子心虚的看了看别处,“或许……大概……可能还是继续轮回吧。不过小仙相信上神,这一世必定能修成正果的!” 楚渊倒也有些自信,算是放过了她,“行了,我知道了,那便把我们送回离炎峰顶吧,我的人应该还在寻我们。” 煊仪仙子吱吱呜呜半响,楚渊才听明白,原是她的能量已经不足以将他们定点传送回去了,只能拼着最后的力量随机发送二人。 楚渊有些无奈,但能出去总比出不去强,再说这位仙子也确实为了帮他渡劫,很下了一番功夫,实在不能强求别的了。于是点头道,“不管怎样,我和阿晴能有此缘分,还是要多谢你,不论结果如何,你的恩算事还完了。” 煊仪仙子见上神承了她的情,很是欣喜“小仙能为上神尽这微薄之力,荣幸之极,不敢担您的谢字。” 说罢,她又幻化成一簇火焰的模样,火焰中有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晶石,“上神,此乃天然火精,我将您给我的红莲业火封在了里面,将来您修仙有成的时候,或可用得上。” 只见那颗艳红之极的火精,闪烁着绚烂的光华,被放进了一只袋子里,飞到了楚渊的手中。 煊仪仙子又道“这袋子名为乾坤袋,是用来装仙家宝贝的,里面有些寻常的修仙功法,和一些法宝法器,虽然不值什么,但也比没有强些。您只需滴血认主,便可随意使用了。我离开火精,马上便会消散,您抱紧韩小姑娘,我这便送你们离开!” 说罢,小火苗最后一次,释放出璀璨红光,将二人团团围住,瞬间便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而此时,玄善道长又带着众护卫回到了天一门,对元清真人急道“师傅,师弟和师妹莫名在离炎峰失踪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元清真人掐指一算道“他二人此时已经不在龙虎山地界儿了。至于在何方,我也算不出来。不过此番他两个本就有一劫,也应该是能平安度过的,你们不必太忧心了。” 转头又对几个护卫说,“我知道你们主子丢了,回去不好交代,不过既然他们已经不在此地了,你们在此等着也是白等。不如回去等你们主子的好。” 石岩是众护卫的主心骨,他对元清真人极信服,于是便跟众人商议一番,还是回了松江府等主子的消息。 第九十二章 绝路 韩晴觉着热得很,好似被火烤着一般,难受极了,睁开眼一瞧,她正被楚渊背在后面,用件衣服绑在他身上。“君悦哥哥,这里是哪?” 只听楚渊微叹一声,“我也不知。” 韩晴眨了眨眼睛,楚渊背着她,正在一条山洞里跑,山洞里岩石林立,被照得红闪闪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红蚂蚁,简直是要让人犯密集恐惧症了! 韩晴见那么多手指粗的红蚂蚁,心里膈应得不行,狠狠打了个寒颤。楚渊微微回头安慰道“阿晴别怕。” “是这些蚂蚁发热?” “不错,沾上就着火,到处都是,只能尽量跑。” 韩晴拍拍他的肩膀“君悦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跑!” “别闹!”楚渊颠了颠她的小屁股,自顾自往前跑。 哼,直男癌!韩晴翻了个白眼,抬手给他擦了擦汗。 转了个弯儿,前边儿是深渊,没路了!没想到他们是在个地下熔岩洞里跑,楚渊看了看深渊下边翻滚的岩浆,后边数不过来的火蚁已经要烧到脚上了。他拍了拍韩晴,轻声道“看来咱们要往回跑了,别怕啊。” 韩晴知道若是往回跑,楚渊的两条腿就废了,眼看火蚁已经烧着了他的鞋子,他还忍着不吭声,心里一疼,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了。 楚渊再迈出第二步,发现眼前景色一变,两人已经不在那满洞的火蚁堆里了。空气里灵气环绕,远处青山如黛,近处两潭清池,一池灵气四溢,一池白莲田田,四周遍植奇株异草、瓜果梨桃、花树芬芳,他们站在一幢紫金竹楼前,几只紫烟蝶绕着两个人上下翻飞,如临仙境。 韩晴心念一动,绑着她的衣服就被解开了,她从楚渊背上顺了下来,赶紧将他扶坐在一张摇椅上。她抬手除了楚渊的鞋袜,眼见那双脚已经被烧得血肉焦糊,便抬手招来一个木盆,注了灵泉水,将手中的脚放进了水里。 寻常遇了水的伤口是要发炎的,可是楚渊只觉着火辣辣的两只脚,瞬间被温润沁凉包围住,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韩晴见那伤口已经不那么狰狞恐怖了,才舒了一口气,红着眼眶抬头看楚渊,正对上一双勾魂摄魄、温柔悱恻的凤眼。楚渊伸出手指,帮蹲在脚边的小姑娘擦了擦眼泪,低低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韩晴一撇嘴儿,哼道“你这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为何要改,被火烧肉的滋味儿,我可不忍心让你知道了。” 韩晴要哭不哭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儿。心说,上辈子还不是叫你儿子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楚渊得了上辈子的记忆,再看韩晴便有些不一样的心思,那脑海里几十年同床共枕、抵榻缠绵的画面,一个劲儿的往外冒。起先在龙虎山的暗河里生生压下的绮念,如今很是有些压抑不住了。 他轻轻抚着她皓雪般的脸颊,一下一下,眼神在那仙眉秋眸、瑶鼻樱唇间逡巡,一寸一寸,直要把小姑娘看进心眼儿里。 楚渊心中叹息,他以前怎么那么傻,这姑娘合该就是属于他的才是!那些巧笑倩兮,那些宜嗔宜喜,那埋在他怀里的云鬓长发,那搂着他的凝脂藕臂,那仿佛一掐就断的约素细腰,那些该想不该想的,上辈子是他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他的! 韩晴本来因楚渊受伤,又因被绝路所迫,不得不带他进了空间,心里有些惊慌失措,可这会儿却被他看得很是难为情,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着楚渊看她的眼神好似着了火,很有些上辈子做羞人的事情时候的样子,这辈子她还从来没见过。 韩晴羞得红透了脸,好不容易摆脱了楚渊的撩拨,低下头道“君悦哥哥怎么了,不说话,怪怪的?” 楚渊从绯念中好不容易拔出来,看穿着素纱道袍的小姑娘,身姿纤细还是没长大的孩子模样,俨然与那记忆中秾纤浮凸、瑰姿艳逸的小女人很是不同,便暂且歇了那禽兽般的心思。 “没怎么,只是瞧着阿晴为我着急伤心的样子,心里有些欢喜。” 韩晴更低了低头,只觉得那热意已近往脖颈去了,喃喃道“谁着急伤心了,你别冤枉人。” 楚渊见小姑娘头都要低进泡脚盆子里了,忍不住笑道“好了,总是我自作多情了。那阿晴可愿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韩晴定了定心神,坦白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只红翡镯子里,我小时候无意间割伤了手,血沾了镯子便得了这个空间,这空间寄在我的丹田里,随时进出,空间里的一切都能随我意念支配。里面种了植物,灵气就多些,种到厉害的植物,还可以升级变大。” 楚渊点头,想必就是那煊仪仙子教他散在尘世中的须弥芥子做的镯子了。 韩晴等了半响,没等到楚渊什么动静。于是抬头看他的神色,既无惊讶也无好奇,她忽然产生一种,自家的秘密其实只有她自己觉得很隐秘的挫败感。 楚渊不知道那小脸儿怎么能倏忽一会儿,就变幻那么多个表情,简直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于是又上手掐了一把,“那我可是托了阿晴的福,才没被烧成个丑八怪了。” 楚渊淡定的样子,让韩晴感到无趣得很,于是也不再管他那泡在灵泉水里的脚,哼哼着站了起来,跑去灵泉边洗漱去了。 楚渊见自己的鞋袜已经不能穿了,只得光着脚踩在地上,往灵泉池边去,“不知道咱们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随阿晴的心意,想去哪去哪?” 韩晴洗漱了一番,甩着湿漉漉的发丝、顶着湿淋淋的小脸儿,懊恼道“进来的时候是哪里,出去还是哪里,那火蚁还要想个法子灭了才是。” 楚渊掏出个丝帕,细细的给她擦了脸和手,这才道“那煊仪仙子的神识消散前,拼着最后的力量把咱们随机的送了出来,这熔岩洞外到底是哪里,谁也不知道。当务之急还是看看她留下的乾坤袋里有什么能灭了那火蚁的。” 韩晴这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被那位红发红眸的大美人儿给撂倒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此地,于是撅着嘴儿问道“那大美人儿为何要把我放倒,为何还拼力送了咱们出来,为何又留给你乾坤袋?” 楚渊见她是醋了,很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上辈子的事情,于是只笑道“什么大美人儿?在我心中,阿晴可才是真正的美人!” 韩晴心中得意,脸色却傲气“你少打马虎眼,她到底为何要在那等着你!”其实她心中很有些觉得,那美人儿恐怕是楚渊欠下的桃花债! 楚渊只得把自己是上神的时候,点拨煊仪仙子成了仙的故事说给她听,末了道“她说来这里助我渡劫,于是,给了我一只乾坤袋。” 韩晴被这个天雷滚滚的神仙故事给唬得张着小嘴儿,险些忘了合上。“这神仙下凡渡劫的故事,也太狗血了些!” 楚渊笑道“谁说不是呢,如今煊仪仙子的神识已经散了,咱们也不必过于执着这些事情了。” 韩晴嘀咕道“没准儿人家还在仙界痴痴等着你回去呢,那么一个美人,说不在意显然是骗我这小孩子呢!” 楚渊一噎,感情人家小姑娘心里,我是个骗子,她还是个孩子呢!“你都12了,转眼都能嫁人了,怎么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儿!” 韩晴辩道“你少诓我,大齐的姑娘家,16才开始嫁人呢,我怎么就不是个小孩子了?况且我祖父祖母说了,只要我乐意,18嫁人才好,且坐产招婿也要得。” 楚渊翻着眼一寻思,这还要等上四五年,可不要了我的命!还有谢太傅那坐产招婿是什么鬼主意,倒插门儿的女婿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你要一辈子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我宠着你就是,可你趁早打消那坐产招婿的鬼主意,从此想也不准想!” 韩晴瞪着眼道“你怎么这么霸道,我虽从小跟你亲,把你看成亲生哥哥一般,可你也不能真以为能做了我的主呀!” 什么鬼的亲生哥哥?谁要当你的亲生哥哥了?你姓韩,我姓楚,咱俩半点儿血缘也没有好吧!楚渊这会儿才从盲目自信里冷静下来,意识到要摘得小佳人的芳心,好像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俨然出现了点儿认知上的问题。 楚渊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沉吟了一瞬,便皱着眉假装脚疼。韩晴见他赤脚踩着地,那伤口还没真正的痊愈。也顾不得别的,只念念叨叨的扶着他往紫金竹楼里去。 楚渊坐在似金似玉的紫檀木床上,看着韩晴给他重新洗了脚,又拿了伤药和纱布给他细细的包扎伤口,心想,不管怎么说,阿晴还是知道心疼我的,其它的事情,徐徐图之便是。 第九十三章 功法 自从空间第二次升级以来,韩晴还没仔细看看空间的变化。于是她嘱咐了楚渊别再下床以后,便一闪身出了紫金竹楼,东南西北的四处查看了一番,探知除了空间变得更大之外,原来边界之处起了几座青山,那些适合在山中长的灵草仙株,自动便被移栽到了山上去。 空间跟她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些,于是她知道时间比例变成了一百比一,也就是空间里一百天,外面才过去一天,倒是更加适合长时间的入定修炼了。她自然知道,人在空间里不管过多久,还是要根据外界的时间来生长发育的,所以根本不担心一转眼就变老的事情。 韩晴仔仔细细的扫了几遍,终于面对了现实,两次升级都没有再得到空间的功法传承。不过,在天一门上,她倒是复制了藏真洞里的书籍传承,没准儿有些能用得上的,再说楚渊不是还得了一只乾坤袋么。 韩晴自我安慰一番,转身又回了竹楼,见到床上地上堆了几个小山似的东西,想来是从那乾坤袋里掏出来的。 “君悦哥哥,这乾坤袋还真厉害,能装这么多物件儿!” 楚渊放下一块玉简,“这些是体积小的,我瞧这里面还有个拿出来就能住的房子,有好些大块的矿石,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筋骨。你若感兴趣,便拿去瞧瞧,倒是五花八门的。” 韩晴绕过一地的零碎儿,坐到床边,好奇的拿过乾坤袋,却是如何也打不开。“这玩意儿怎么瞧?为何我打不开?” 楚渊又放下一块玉简,笑道“是我忘了告诉你,你滴一滴血在上边儿,用神识看便是。”他见韩晴照着做,沉浸在那乾坤袋的奥妙里了,便又回神看这些玉简。 自从他被煊仪仙子恢复了百余世的记忆,便发现了自己能进入识海了,脑子比从前更清明了许多,仿佛一个关窍儿被打开了一般,就连经脉都有一种被拓宽几十倍的感觉,想必是真被打通了什么屏障。 且不说他本来就长了个还算聪明的脑子,但跟现在一比,便又有些不够看了。这些玉简,他只需放在额前一看,内里的东西便全进了他的脑子,想忘记也是难了。他像一块海绵,迅速的开始吸取修仙界的知识,直到他拿起一块玉简抵在额前,突然愣住了。 韩晴研究完乾坤袋里百货商店般的世界,抽出神识,正看见楚渊额头上放着一只玉简,像被点了穴位一般。 她好奇的抽出他手中的玉简,学着楚渊放在了额头上。楚渊再回神已经迟了,只听韩晴呀了一声,脸腾的红起来,把那玉简往他身上一扔,大喊“大色狼!”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楚渊耳朵也有些红,倒不是羞愧的,他压了压心中的邪念,知道韩晴能听见他说的话,便嘀咕道“是你自己要看的,怎么反倒骂起我来了?再说这阴阳和合的双修功法,是门正经儿的学问,你这小丫头怎么想得这么歪?” 韩晴一路奔到一棵桃花儿树下,恨不得把脸藏进树洞里,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如今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全拜那玉简所赐!没想到修仙的功法竟然刺激成这样,本就是全部信息一股脑儿的涌进识海里,结果那功法还配了真人演绎的画面,这样复这样,那样复那样,比那后世的小电影还要大胆露骨百倍,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此时楚渊又对她说那种话,真个是羞怨交加,心中恨恨想,你这个老不休,我还不知道你,本就是个大色狼,这会儿装什么假正经! 她也只是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会儿,才算稍稍平复了心情,又听楚渊说“阿晴别气了,这种功法便只有那一块玉简,我已经放起来了。其它的功法都还算有用,赶紧回来好好研究研究。”实则楚渊暗搓搓觉着,最有用的便是藏起来这部功法了。 韩晴撅着嘴回去了,不高兴道“那功法还放起来做什么,趁早毁了它!” 楚渊道“不叫你再见到便是了,你毁它做甚,好歹是仙家的传承。” 韩晴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这大色狼舍不得! 楚渊摸摸鼻子道“阿晴把这些都细看看,我方才知道,原来咱们俩个如今的修为都还在炼气的阶段,好些法器是要筑基以后才能使唤的,这里面的各种功法亦都要更高的修为才能练,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韩晴挨个看了一遍这些玉简,玉简虽多,大部分是炼丹、炼器、阵法、符箓方面的,少部分的功法里,对修为要求都比较高,只那御剑飞行的法术,似乎没什么太高的门槛儿。 “我看这御剑飞行的功夫就可以试试,咱们一路飞出山洞,火蚁肯定不会飞的,也不必非想着灭了它们。”韩晴放下最后一块玉简道。 楚渊点头,同时提出“是可以一试,不过咱们不知道这出路到底在哪,恐怕没等找着路便灵力不济了。” “这有什么,空间里待上一百天,外面才过了一天,我们便好好潜心修炼一阵子,这里灵气充沛,必能大有进益,等功力涨了,再把那飞剑练熟了,应对起来也从容些。” “哦?那便果真不用急着出去。” “君悦哥哥可饿了,今晚吃些银鱼可好?我这儿的银鱼可是当年从太湖里捞的,这么多年繁衍下来,已经脱胎换骨,变成滋补圣品了。” 楚渊看她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掐她一把,“怨不得你从小儿就是个天地不怕的,仗着有个空间,我看你是刀山火海也去得。当年流落江心岛时,你便是从这里调了棵苹果树吧,亏我还当是师傅显灵了呢。” “师傅活的好好儿的,瞎说什么显灵不显灵的!不是你告诉我怀璧其罪的吗,这么个逆天的宝物,我还能到处嚷嚷不成!” 楚渊赞赏道“你做的很对,以后也要继续保持啊。” 韩晴得了夸奖,勉强算是高兴起来了吧。屁颠屁颠儿去准备晚餐了。二人用了空间出产的大米饭,三盘素炒,一盘炸银鱼,还有一道莲子百合羹,吃的直不起腰来。 楚渊喝了一口清茶,叹道“怪不得你老吵着要归隐,你这里应有尽有,连吃的饭菜都灵气充沛,倒确实比外边儿自在。” 韩晴吃了口草莓,笑眯眯道“可不是,我这里不知道有多么好,神仙日子也便是这么逍遥了,只有一点儿,太冷清了,我最近才将看着可心的小动物往里领,希望能热闹一些。” 楚渊敲了敲桌子,笑道“阿晴看我是不是个可心的?不若到时候也带上我可好?” 韩晴被撩得有些脸热,“你跟着我归隐算怎么回事儿?皇上还等着你治国平天下呢,我可不敢带你玩儿。” 楚渊脸色肃了肃,伸手抓住韩晴的小嫩手,很有些认真道“那不若你等我几年?” “等……等你几年?你……你也想在这修仙?”韩晴有点儿看不透楚渊那过于深沉的眼神,恐怕也是不敢看透了。 楚渊不想操之过急,只又勾起了笑,“不错,我好歹也是个下凡渡劫的上神,想必修起仙来也有些天赋,你这里这么大,借我个地方总是可以吧?” “既然都带你进来了,便没什么可小气的,你若想用同我说一声就是了。” “好,阿晴可以记得今日答应我的话,不可反悔。” 韩晴现下就有些反悔的意思,只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第二日开始,两人便各自寻了个自在的地方修炼起来。韩晴这几年经常利用空间修炼,如今才知道自己是马上要突破炼气期第八层,进入炼气九层了,在龙虎山时那屏障便有些松动,如今正好可一举突破进境。 炼气一共有九层,到了九层后期便是大圆满,可着手筑基了,等成了筑基修士,才算是真正的踏进修真的大门。 空间里半年转瞬而过,这一日平白雷声阵阵,把韩晴惊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空间里还能打雷,本来空间里便无日月星辰,白日黑夜也仅仅是因着韩晴心理上的需要,随着时辰自行演化的,可这雷倒是从哪来的? 她站起身子向雷声处看去,原来是种着受过雷劫的枣树的山上,隐隐聚集了一团雷电,还真是简单粗暴的雷呀。她本以为是那枣树自己生的雷电,也便不很在意,刚要坐下,便听那雷一道道打了下来,一连九道,紫电金芒,游龙一般,她这才觉出不对来。 于是韩晴心念一动,闪身来到那山上。发现楚渊坐在枣树下,已经被雷劈得衣衫破烂,他紧闭着眼睛,头发和身上黑乎乎的直冒烟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第九十四章 洗澡 韩晴何时见楚渊这么狼狈过,就是当年漂流江心岛的时候,不也是俊美齐整的?“君悦哥哥?”她踟躇一番,还是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气息!韩晴一瘪嘴儿,也顾不得楚渊如今是个焦炭的模样,上去一把抱住他摇晃,摇了两下,看他依然没反应,这才失声哭起来,边哭边调来一滴玉髓液,眼看就要给楚渊喂进嘴里去。 却是千钧一发之际,楚渊口鼻舒出一股黑烟来,随后缓缓睁开了眼。待看清韩晴泪眼婆娑的模样儿,和悬在自己嘴前晶莹的玉髓液,惊讶问道“阿晴怎么哭的像个小花猫?” 韩晴一愣,泪眼眨巴眨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髓液,哭音颤颤“你才刚被雷劈了!” 楚渊这才想起来,他先前入定后,灵气比往常更加疯狂的涌入,想停下来已经是不能了。他內视自身丹田经脉,被那灵气不断涤荡拓宽,过程极痛苦,不过等到渐渐适应了这种痛苦,他反而陷入了一种无我的境界里,那不断涌入丹田的五光十色的灵气,一点点的被填充挤压,终于变成了一滴滴绽放璀璨光华的液体。 他裂开嘴冲着韩晴笑道“是了,确是被雷劈了,阿晴且快把眼泪擦擦,我是筑基才招了雷劈。” 韩晴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随手把玉髓液收了,“怎么可能,你才进了空间半年,就筑基了?” 楚渊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焦黑的破布条,摇头道“这半年来我确实觉着进展有些太快了,不过总以为是空间里灵气足的缘故,便没太当回事儿。谁知这次入定竟是一举筑基了,确实出乎意料。” 韩晴掩饰不住内心的羡慕嫉妒恨,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噘嘴道“我都在空间里修炼六年了,如今还只停在炼气九层初期呢!”这就好比从前她有个家教每日的吃小灶儿,考试回回都得第一名,结果突然让个平日里连课都不上的人给夺去了第一的宝座,心里实在不爽有木有! 楚渊拿焦黑的手指点了点她撅着的小粉唇,“是我的不是了,合该要等等阿晴的。” 韩晴瞪了他一眼道“谁叫你是个上神下凡的,真是拼什么都拼不过有背景的啊!”语气里很有些穷屌丝看不惯富二代不劳而获的意思,不过她倒是忘了自己揣着个作弊神器金手指,其实也是一枚特权阶级。 楚渊倒是很享受被小姑娘抱着的感觉,可转眼儿就被嫌弃的一把推开道“君悦哥哥还是去仔细洗洗吧,沾我一身的黑!” 楚渊见韩晴头也不回的走了,心说我们家这位皇贵妃娘娘最拿手的就是翻脸不认人了。 他提气往山下走,却是一步顶过去十步一般,瞬间便到了山脚。他不禁惊讶,进入筑基期的实力确实是炼气期比不了的,怨不得那玉简里将等级看得如此之重了。 韩晴的紫金竹楼虽也不小,可正经的卧室便只有一个。先时楚渊已经把乾坤袋里的房子取了出来,就安放在紫金竹楼旁边,早早便搬进去住了。那房子显然是炼器的大师做的法器,滴了血炼化了,就能随心意安置,一幢青黑色的石雕塔楼,显得很是威严端凝。 楚渊晃荡着一身布条儿,趿拉着一双藤条编的拖鞋,来来回回的在灵泉池边打着水。韩晴爱在灵泉边修炼,所以这会儿正托着下巴坐在旁边儿兀自发愁。 原因是空间里倒是有些她备用的衣物,可无论款式还是大小,都不太合适给楚渊穿呀。自从楚渊鞋袜被烧毁以后,韩晴只能用空间的一些嫩藤条,烘干了给他做了几双拖鞋,半年里他可是从来没穿上过袜子,这下可好,里外的衣裳又被雷劈成了拖把头儿,难道要叫他穿树叶不成?这想法倒是把她自己逗得不行,满脑子都是楚渊围着树叶,像个原始人的模样。 楚渊来回打了几桶水,见小姑娘托着粉嫩嫩的小脸儿,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一会儿愁的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笑得像个偷油的小老鼠。实在可爱得不行,于是他也不忙去洗澡,只在一边儿欣赏着她多变的表情。 “阿晴想什么呢?” 韩晴回过神来,反倒又被那焦炭似的人形阴影吓了一跳,于是嗔道“君悦哥哥赶紧去洗吧,这模样实在吓唬人!” 楚渊回头在池子里一照,确实有点儿像个鬼。于是听话的匆匆回去洗澡去了。 韩晴若是想要看的,只要是空间里的,那还没有她看不着的,这当口儿自然包括楚渊扯掉了身上的布条,露出了黑漆漆却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什么的,不过她怕辣眼睛,还是选择避开了重要部位,直到楚渊进了澡盆,她才又开始欣赏起黑炭变美男的真人秀来。 不过韩晴不知道的是,楚渊与古镯空间也是有些特别的联系。说起来,这须弥介子做的镯子,起初可还是个纯白无暇的玉镯,因着上上辈子滴了楚渊的血,才变成了红色的。 半年来他已经发现了这种联系,只不过很低调的没说出来罢了。他稍微凝神细察,便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洗澡,于是反倒有些故意露肉的嫌疑。若是赵福安在,恐怕要捶胸顿足的怒其不争了,从小高贵冷艳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要靠出卖色相去诱惑女孩子了? 楚渊如今迈入筑基期就等于一次小的脱胎换骨,血肉筋脉更加强韧宽阔不说,就连一些旧伤疤痕都消失了,本来修真就是让凡人通过修炼逐渐趋于完美的过程,所以当楚渊洗去一身焦黑,露出闪着光泽的皮肤,和更加完美健硕的身材,韩晴心中的怪阿姨就完全控制不住的往外冒泡啦。 这厢韩晴正看美男看得津津有味,那厢楚渊抿嘴笑道“看够了就给我送件衣服进来!” 韩晴托着脸颊的手一拐,身子一歪险些没栽倒,心虚道“谁……谁看了,你可别冤枉人!” 楚渊坐在浴盆里咧着嘴笑出了两排大白牙,“好,我不冤枉你,你给我送件衣服进来可好?” 韩晴两只手捂着火烧似的小脸蛋儿,懊恼道“这里哪有你能穿的衣裳呀!” 楚渊老神在在道“若是阿晴不嫌弃,我不穿也是没什么!” “谁要看你光着身子到处晃荡了!你等着!”韩晴闪身便回了紫金竹楼,开始翻箱倒柜的寻布料去了。 楚渊散开神识,只见小姑娘把自己的几套素色袍子都给拆了,正在用意念七拼八凑的给他做衣裳,神情认真的不得了。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些上辈子她一针一线给他做衣服的画面,哎呦呦,不能想不能想,他一想起上辈子,最后的情节都是要落在床榻上的。 楚渊收回了神识,平复了一下乱了的气息,这才发现自己放开神识的时候,韩晴好似不知道一般,难道这就是筑基期的优势?他又试了几次,意识到了在这个韩晴拥有绝对主权的空间里,竟然真的有她发现不了的事情了,这……这技能,好生引人犯罪! 楚渊用手抹了抹脸,心里不断劝自己淡定些,毕竟阿晴如今还是个小小少女呢,偷窥什么的,阿晴做起来是可爱,自己做就有些禽兽了,是吧,是吧?皇太子殿下此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韩晴做好一件直缀长袍,别说,深深浅浅的各种素色料子拼在一起,很有种后现代的时尚范儿,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欣赏得了,不过空间里用意念做出来的,工艺上自然比亲自动手精细了许多。 待要着手做裤子的时候,她还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帮他做两件小裤裤?韩晴有些矫情的想,虽说上辈子没事也给他做几件里衣,可那都是宠妃必备争宠技能好吧,现下我才12岁,哪里懂这个呀。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是不给他做件小裤裤,难道要让他就那么松泛着在面前晃荡吗,哎呦,这也太羞羞啦。 韩晴到底给他做了两条小裤裤,又做了两条宽腿的长裤,算是把楚渊的下半身遮了个严实。几件衣裳被送去了楚渊那里,韩晴这才顾得上自己,方才抱着他又摇又晃的,沾了一身的黑,自然也很该洗一洗。 她洗澡要比楚渊方便得多,随便用意念调了灵泉水来,如若不想泡澡,就是淋浴也是不费劲儿的。韩晴哼着小调儿,衣带一宽,便进了浴盆里,简直不要太舒服哦。 楚渊这边儿刚收起了歹念,见韩晴把衣裳给送了过来,神识不经意一扫,险些激动的流出鼻血来,这可不是他有意偷窥的,他只是想道个谢罢了。 楚渊将刚要说出的话又暗搓搓的咽了回去,没忍住的又瞟了几下,那云髻玉颈、香肩皓质,已经初初有了将来要倾国倾城的意思。愣愣的看着小小少女混杂了清纯和娇媚的身姿,真的好想做那缕湿湿的贴在她颈边的发丝哦,这一刻皇太子殿下高冷人设算是彻底崩塌啦。 第九十五章 别扭 素色拼接的直缀,由于衣料轻薄,贴着楚渊黄金比例的身材顺下来,简直自带追光和微风效果,十足后世时装周上超模的既视感。 韩晴踏着飞剑,小眼神儿有些不受控制的被一坨鲜肉吸引,不停跑神儿,如此不专心的结果,便是脚底一个没站稳,从上边儿掉了下来。 堪堪被那枚美男接个正着儿,韩晴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哒! “多谢君悦哥哥。”人离着近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呢。 楚渊才刚不小心做了坏事儿,如今抱着香喷喷的小姑娘,又见她低着头露出一段粉嫩嫩的脖颈,心里阵阵发虚,语气反倒越发严肃“阿晴怎的也不小心点儿,从这么高摔下来,可不是小事儿。” 韩晴难得没找些理由反驳,她是说不出为了看美色而跑了神儿的浑话来,于是喃喃应道“我知晓啦,这不是有你接着么。” 楚渊美滋滋儿的翘了翘嘴角“那倒也是,阿晴尽管大但练习就是,我在下边儿接着呢。” 韩晴两个食指尖儿对了对,瞭了楚渊一眼,软糯糯道“我看这剑好似更听你的使唤。” 楚渊虽是没抱够呢,还是让她自己站在了地上,低头去把已经变成寻常大小的飞剑拾了起来,“不若阿晴再试试另外几把,总要选个合心意的才是。” 韩晴接过泛着紫光的剑摇摇头,执拗道“这把剑颜值最高了,我定要制服它不可。” 楚渊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你这光看外表的性子要不得,内涵也是很重要的。” 韩晴不在意的道“我年纪大了,改不了啦。” 楚渊笑道“你才几岁,就好在我面前说自己年纪大了!” 韩晴歪着脑袋想了想,虽说自己已经活了三辈子,可跟恢复了百世记忆的楚渊比起来,好像确实不值得什么。她刚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愣在那里。 “阿晴这是怎么了?”楚渊看小姑娘突然脸色煞白,着急问道。 韩晴愣愣看着楚渊,她怎么能过了半年多才反应过来,楚渊已经恢复了百世的记忆,自然也包括两个人上辈子的事情了,怪不得自打出了那火精岩洞,楚渊总是流露出些不寻常的神色来。 我是白痴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被选择性的搁在脑后了,想来这辈子活得太如意了,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韩晴被楚渊搂住柔声问“阿晴到底哪里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一刻楚渊是把她当做前世的妃妾,还是当做这辈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她有些慌乱的不想面对现实,于是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恨不得变做一只逃避的鸵鸟。 楚渊见小姑娘一个劲儿的摇头,也不说话,心里很是着急,想捧起她的脸仔细瞧瞧到底是哪里出了事情,“阿晴你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嗯?” 这么温柔磁性的嗓音,耳朵都要怀孕了,韩晴嫣红了耳根,这会儿死也不要抬头了。她有些委屈的想,老天爷想必是在耍我,我都把他跟前世的承乾帝看做是两个人来待了,你现在又让他想起了那些记忆,到底是要闹哪样! 楚渊见她不论如何哄都不抬头,只得无奈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既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你自己懂医药,哪里不舒服定不可拖延,知道么?” 韩晴眼眶酸酸的,无声的点了点头,还是赖着不出来。楚渊手臂绕了一圈,整个儿把韩晴的小脑袋圈在臂膀里,好不容易摸到了紧抵着自己胸口的小脑门儿,倒是不发热。稍稍放下心来,只当小丫头爱娇想家了,于是哄娃娃一样的又摇又晃,直把人给哄睡着了。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韩晴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她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她想着楚渊若是融合了上辈子承乾帝的记忆,恐怕是不会放过她的。古代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可是宁愿毁了,也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她自怜自艾的想,不知道楚渊会不会看在这辈子青梅竹马的感情上,放她出家去修道,反正她这辈子倒也不一定会嫁人呢。她现在唯一的筹码,便是楚渊不知道她是个重生的,她倒是可以装装糊涂,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楚渊也不好强迫了自己。 楚渊这阵子练功都练得不踏实,自打韩晴上回不知道怎么了,便一直躲着他,这空间大且不提,主要是韩晴可以随心意的闪去任何地方,即便他神识能扫到她,等他人到了,她早就又闪人了。 也不知道小丫头到底为何躲着我?皇太子殿下很懵圈,几乎要愁的一把一把揪头发了! 虽然楚渊女人多的他自己都记不清,可是他真正下狠心追过的唯一一个姑娘,便是上辈子他的皇贵妃了,其它百世里的女人们,简直比他还像受人摆布的木偶,他既没有兴趣去了解,也不需要去下功夫。 可他上辈子用了几十年也没搞定的女人,这辈子怎么能指望闹明白?他冷汗涔涔的想,那日在火精岩洞里着实有些太自信了,现在看来,煊仪仙子这人情还的还是太随意了些!若是煊仪仙子知道楚渊有一日会因为猜不透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就把她的一切努力给否了,不知道会不会憋屈的找块豆腐撞一撞。 韩晴这一日还是在练御剑飞行,正一圈一圈儿的绕着一座青山转,便听楚渊闷哼一声,随后又是倒地的声音。她神识一扫,发现楚渊神色痛苦,嘴角还有血迹,虚弱的靠在树旁,也顾不得那还没想通的事情,闪身到了他身边。 “君悦哥哥!你怎么了?”韩晴担忧问道。 楚渊闭着眼,靠神识准确的捕获了韩晴的小手,手上牢牢抓住不放,声音却虚弱道“无事,刚才练习控火诀有些不专心,被功法反噬了。” 韩晴责备道“你练功怎的还不专心些,若是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楚渊这才睁开眼,握着韩晴手委屈道“阿晴好几个月都不理睬我了,我哪里还能专心练功?” 韩晴见他有苦肉计的嫌疑,便要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楚渊哪能让她就这么跑了,好不容易才骗着她搭理自己,于是使劲儿拉着她的手,又假装用力过猛,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韩晴看他咳嗽的狠,末了又吐了口血,吓得再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被他握着小手,担心道“君悦哥哥你别使劲儿了,我不走就是。” 楚渊喘了喘粗气,虚弱道“那你之前为何不理我?” 韩晴被他治得没脾气了,吱吱呜呜道“我……我是那日想到你……你有百余世的记忆,也不知道那记忆里咱们俩是不是认识的,我跟现在一样不一样,心里有些别扭。” 楚渊松了口气,他只当韩晴是怕他戳穿了她异世灵魂的事情,所以心里别扭。便假装不知道的说“说起来,我那些记忆也都是重复无趣的很,而你也是上辈子才出现在那记忆里,倒是跟这辈子一点儿也不同,想来你天生就是个特殊的,一辈子一个活法儿。” 韩晴见他提起前几辈子的事儿,仿佛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这几个月焦虑被轻轻的抚慰了一般。 韩晴试探的问“君悦哥哥的意思是,咱们俩这辈子的经历才是真的,以后你也不会把我闹混了?” 楚渊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好笑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自然是不会闹混了,你就是你,阿晴可是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韩晴这才放下心来,只当过去都是别人的故事,这一世重新来过,自然要向前看的!她甜甜的绽起了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小模样。殊不知,皇太子殿下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你就是你,我生生世世的小情人儿! 楚渊见小姑娘又高兴起来,便有些放松了警惕,说起话来自在了许多,底气也足了许多。韩晴见他脸色没那么苍白了,疑惑道“君悦哥哥是好些了吗?” 楚渊一愣,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呵呵笑道“筑基期的恢复能力,确实要快许多。” 韩晴白了他一眼,有些羞愤的想,我在这炼气九层初期都快一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筑基! 其实以韩晴修真的进度,就是在灵气充足的修仙界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偏偏她唯一的参照物是楚渊这枚渡劫的上神。这两只对修真一知半解的懵懂小白,整日里稀里糊涂的修炼,倒也相配的很。 第九十六章 古墓 楚渊见小丫头不再别扭,心下狠狠松了一口气,“阿晴且过来陪我坐一会儿。”他手上稍微使了使力,拽着韩晴坐在了身边儿。 韩晴坐稳了身子,一抬头,正看见树上桃花妖妖灼灼开得不胜热闹,于是挥了挥手,花瓣儿就如下雨般落了下来。空间里没有日月星辰,亦没有春夏秋冬,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长在最最鼎盛的时期,是以若是韩晴想,这花瓣雨可以一直无休止的落下去。 韩晴玩了一会儿,见楚渊靠着树干弯着嘴角闭目养神,才停了桃花雨,小声问道“君悦哥哥刚才吐了好大口血,真的无事吗?” 楚渊很是享受被韩晴嘘寒问暖,睁开眼睛,笑意更浓了些“只是失了神,功法行乱了,并无大碍。” 此时他见正有一片迟迟下坠的花瓣,将要慢悠悠的落在韩晴的头发上,于是伸手逮了个正着,心念一动,道“阿晴你看。” 韩晴见楚渊伸手在自己头上拈了一下,一朵粉娆娆的桃花瓣被他摘在指尖,他一扬手,那花瓣瞬间便被一簇赤红的火苗给燃起来,火焰跳得轻盈,直到将花瓣烧成了散落的星芒,才渐渐熄灭。 韩晴赞叹不已“君悦哥哥好生厉害啊,已经能直接控火了?” 楚渊摇摇头,“还只能做这样的小把戏,再大的能耐是没有的。” 韩晴认真道“这便已经很能耐了,我如今才把飞剑堪堪练好呢!” 楚渊笑道,“你这几个月不理我,倒是专心练习御剑飞行,反观我整日里忐忑,没心思修炼呢。” 韩晴有些得意,又不知怎的有些难为情,抓了一把地上的桃花,往楚渊脸上一扬,嘻嘻笑道“不若咱们比试比试,从这里绕空间一圈,先回来的算赢。” 话音还没落,便招来她的小紫,先行出发了。 楚渊拂去脸上的花瓣儿,也不急着上飞剑,抬头欣赏小小少女婀娜灵动的身姿,以及翩翩翻飞的雾绡裙角。直到韩晴飞得远了,他才催着闪着白光的飞剑,纵身追上去。 韩晴本来领先极多,可一转头,看见倏忽间楚渊就到了身后,她本来是抱着嬉戏玩耍的心思,这下反倒被激发了几分斗志,于是屏息凝聚了灵气,奋力的向前飞。 楚渊在后面稳稳跟着,也不打算超越过去。一紫一白两道剑光,在灵雾仙霞中乍隐乍现,飘忽纵横、回旋遨游,好似游龙惊凤一般。 最后到底还是韩晴先落了地,她嫣红着小脸儿,笑盈盈的嗔道“君悦哥哥故意让我!” 楚渊落了地,极自然的上前给她擦汗道“实在不敢不让你,否则你又该哭鼻子不理我了。” 韩晴不满道“我哪里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你可别冤枉我!” “好好,是我冤枉你,女侠你说怎的,就是怎的。”皇太子殿下毫无原则的道。 韩晴轻哼一声道“虽然君悦哥哥让着我,可我自觉这阵子练得已经很不错了,大可跟上你的节奏,不若咱们出去试试,实在不行再进来就是。” 楚渊盘算着也是时候出去寻寻出路了,虽然外边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可出口情况如何还未可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着路。 “阿晴说的是,今晚先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咱们好好会会那些火蚁。” 两人第二天一早,上了飞剑,韩晴拉着楚渊的手,心念一动,便出现在了先前的熔岩石洞里。只见地面和四壁上还爬动着些许火蚁,倒是没有那日规模庞大了。两个人保持着一个速度,沿着那日奔过来的路,又往回折去。 火蚁们不知道是图两个人的肉香味儿还是怎的,又开始大批大批的聚集在一起,虽然够不着,可也不愿意放弃的跟着移动。 不一会儿,火蚁汇集成了河流一样,不仅把洞里照得通红大亮,而且温度陡然升高,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君悦哥哥,这里只有一条路,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这火蚁实在太烤人了!” “阿晴若是受不住千万吱声,咱们进空间休整一番便是了,看见前边儿的那块凸起的巨石没有,咱们就是被煊仪仙子给传送到那处的。” “我无事,就是怪热的。也就是说,过了那巨石,你也不知道前边儿是个什么样了。”说着,韩晴取出两瓶灵泉水,顺手递给楚渊一瓶。 “不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仔细看看四周头上,没准儿有什么别的出路。” 韩晴点点头,喝过了灵泉水,恢复了些体力,绕过那巨石,跟着楚渊继续往前探寻。 洞里不分昼夜,两个人自从修为提升了以后,精力更加充沛,轻易不肚饿犯困,不过楚渊还是提议行一日,就进空间休整一番,如此往复,估计沿着这蜿蜒崎岖的洞穴行了有四五日的时间。 “君悦哥哥快看,那些火蚁在前面都止住了!” 楚渊拉着韩晴停了下来,他们这几日已经渐渐适应了被火蚁包围炙烤的感觉,他直觉前边有那火蚁惧怕的东西,所以它们才不往前去了。 “不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探探路。”楚渊不敢轻易让韩晴跟他一起涉险。 “那可不成,我有空间护着,再如何也不会丢了性命,你虽然已经是筑基修士,可关键时候,还是没有保命的法子。我定要跟你一同走的。” 楚渊被感动得不行,心说若是以后不论做什么,你都这么跟着我就好了。他点头道“阿晴稳住了飞剑,咱们拉着手走,有不对劲儿立刻进空间就是。” 没有了火蚁照明,前面漆黑一片,反倒越发衬得两柄飞剑光芒耀目。洞里幽深寂静,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完全听不到任何响动。楚渊四处打量,四周石壁长着之前没有的青苔斑痕,恐怕是此处没有火蚁踪迹,所以比较潮湿阴凉,其它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最后两人行至洞底尽头,虽然无路可走,可眼前是座雕了青面獠牙巨兽的石门,想来这门后虽然可能隐藏了危险,却也是一处生机。 楚渊看着那石雕的巨兽,皱眉道“看来咱们得破开这道门进去看看了。” “这么隐蔽的地底下,也不知道是谁修的门,想来应是有什么机关。”这门上的怪兽可怖得很,相比之下,韩晴反而更喜欢那些火蚁了。 “这应是个墓穴,不过阿晴不要害怕,跟紧我便是。”楚渊细细看了那门口的断龙石,推测道。 韩晴本来不懂这些,听说是个墓,反而有些觉得这里阴森恐怖了起来。于是她紧了紧握着楚渊的手“我还第一次见着古墓。” 楚渊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年年祭祖去皇陵,先祖们的墓见得多了,不过是个阴气重些的地方罢了。” 两个人在门口放开神识,探了又探,终于发现在兽眼中有处玄机,楚渊仔细辨了辩,发现这机关阴险的很,不论怎样操作,都是要留下开门人的一只手的。不过楚渊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了,这针对寻常高手的机关,已经难不倒他了。 “阿晴,一会儿门开了,立刻御剑进去,只要一进去咱们俩就先回空间,你可做得到?” 韩晴乖乖点头,拉着楚渊的一只手道,“君悦哥哥放心。” 楚渊催发灵力,迅速伸手点进了那石雕巨兽的左眼,那眼珠震了震,缓缓后移,出现个黑洞,楚渊知道这重头戏是要把手伸进去搬动机括,还要瞬间便抽出来,否则这手便要永远留在里面了。 他不敢懈怠,调动了周身灵力,奋力一搏,那动作快得仿佛他根本没伸手进洞里,只见他抽出手的一瞬间,黑洞顷刻被填个严实,那石门轰隆隆的在灰尘中,缓缓开启。 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御剑而入,只听身后万箭齐发,无数机关被触发开来,真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韩晴见已经入了古墓地界,眼看飞羽暗箭铺天盖地的向他们扫射而来,忙带着楚渊闪回了空间。 进了空间好一会儿,韩晴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这是谁的陵墓,竟然修得这么严密,那么多暗箭,不管有多少人来,都活不成啊!” 楚渊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倒不是叫那些机关吓的,只是唯恐韩晴被伤到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给她检查了一番,见她确实没事,才道“看这墓的规模,想来是个大人物的陵墓,我瞧那石雕巨兽的模样,好似是西边回鹘人的图腾,恐怕咱们是被送到西边儿来了。” 第九十七章 干尸 韩晴皱眉轻轻抱起双臂揉搓,“这陵墓一进去,就有股死亡腐朽的气息,实在有些瘆得慌。” 楚渊见小姑娘脸色发白,把她揽过来抱着安慰,“即便是空屋子久不住人,也是要腐朽的,何况是古墓,不知道多少年都没个活物了,自然让人不舒服。今日确实也累了,外边儿的机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动完,咱们在空间里等上几日再出去。有我在,必不让那妖魔鬼怪吓唬你,可好?” “我都多大了,君悦哥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哄。我只是心里犯膈应,哪里真会怕个死人?”韩晴嘴上逞能,小手却是抓着楚渊的衣襟儿不放。 楚渊怎么看她都是可爱的要命,哈哈笑道“你多大都是小孩子,我就是乐意哄你怎么了,先不想那膈应人的古墓了,我今晚给你做红烧茄子吃,可好?”楚渊从前虽然会些野外烧烤的技术,却是从没进过厨房的,不过自打在空间里生活,便跟着韩晴学了好些烹饪的手艺,堂堂皇太子殿下,大有要往大厨路上奔的架势。 韩晴自然点头不已,两个人暂时忘记那晦气的古墓,好好享受了几日空间里的逍遥安稳。 在空间里住了十几日,两个人再次御剑而出。古墓的大门早就关上了,他们此时正在一条还算宽阔的甬道里,满地都是羽箭碎石,借着飞剑的亮光,可以看到左右两边雕刻的图案。 楚渊牵着韩晴,仔细看了图案上的故事,猜测道“这些故事应该是说,这位墓主人是一位部族的首领,他联合了其它部族,推翻了奴役他们的政权,建立了自己的王朝。” “哦?竟是一位开国的大王,怪不得陵墓修的如此气派。” “想必这就是迷图王的大墓了,正是他推翻了突厥汗国,建立了回鹘汗国。” 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穿过了甬道,来到一处开阔的墓室,墓室里有些随葬的车马兵器,经过千年早已腐朽了。韩晴对随葬品没有兴趣,只想快点找到出口出去,于是两个人也不耽误功夫,散开神识开始寻找机关。 韩晴是经历了穿越和重生两重锻造过的,修仙以后,神识上的优势越发显现出来。可是令她生气的是,自从楚渊恢复了百世的记忆,无论是修为还是神识,都把她甩出几条街不止。她见楚渊更快的寻到了机关,鼓了鼓嘴,心说富二代什么的,真心不能跟他计较,谁认真谁就输。 楚渊把一辆战车拉开,中央开阔处露出了个地下通道,楚渊扔了些有的没的进去,倒也没有什么暗器飞出,于是两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地道。 刚进去不久,韩晴便捂着鼻子道“什么味儿!” 楚渊皱眉道“可能是腐败的味道,阿晴别怕,都是死物。” 韩晴点点头,再御剑行了一段,渐渐看到些干尸。楚渊握紧了韩晴的手道“想来这些都是陪葬的人,瞧他们的穿着应是奴隶和侍从,也有可能是修建陵墓的人。” 韩晴见那些干尸形状各异,想必死时很是挣扎痛苦,实在不忍直视,便轻轻摇着楚渊的手道“陪葬什么的,既残忍又没有什么用处,实在不好。” 楚渊哧哧笑了起来,在这满是干尸的墓室里,实在有些不合时宜,“阿晴放心,前朝时期便不讲究陪葬了,咱们大齐如今是写在律法里,明令禁止的。” 韩晴懊恼道“君悦哥哥就知道笑话我,谁说我是担心这些啦!” 楚渊就爱看她口是心非的小模样,恨不得将她裹在怀里晃一晃,不过现下不是玩笑的时候,只翘着嘴角继续走。两个人在这间墓室又找到了个继续通往下面的通道。 韩晴忧虑道“这陵墓是一层一层往下修建的,咱们本来就在地下,这回越发离地面远了,也不知道这么走下去,还能不能出去了。” 楚渊无奈道“咱们一路走来都是一条路,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下边的墓室里,放着许多石头棺材,外边儿还有些女性的干尸。虽然数量不如上边的多,但阴气更加重一些。 楚渊道“这棺材里的应该是妃妾了,外边这些想必是侍候的女奴。” 韩晴见这石棺少说也有十几个,没有做声,却是兀自撇了撇嘴儿。偏这神色叫楚渊瞧个正着,竟是在这阴寒的墓室里边儿冒出了些汗,他有些懊恼自己嘴欠解释这些做什么,可见皇太子殿下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继续找到了机关,又进了下一层,两人明显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这一层墓室修得尤为气阔,陪葬物也更上了些档次,连棺材的材质都有些不凡。 “那棺材想必是迷图王的了。”楚渊感觉这墓室之所以温度更低,是因为那迷图王的棺材用了寒玉所致。 “这玉石好生冰寒,难道这迷图王也在追求什么尸身不腐的事情?” “恐怕是,不过这都不关咱们的事儿,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了。” 两人又寻了半日的机关,发现唯一不对劲儿的就是那副寒玉棺了。 楚渊点着墙上雕的画面道“这上面恐怕是说,若是能走到这里的人,有可能是迷图王的后人,只需打开寒玉棺,在他尸身上滴一滴血,便能安全出去了。若是意图不轨的外人,将会受到迷图王的惩罚。” 韩晴犯愁道“咱们俩谁跟他都没有血缘关系,这一下可不要露陷了,难道没有别的出路?” 楚渊摇头道“神识探得的结果,也只有寒玉棺这一处有些机括。” “不若干脆把这棺材搬开,左右机括应该在棺底。” “不可,万一触发了什么玉石俱焚的机关,这上边一层层的塌下来,正把咱们困在此处。” 韩晴气得一把拉着楚渊回了空间,“那怎么办,这里就咱们两个,上哪里去找一个迷图王的亲戚来。” 楚渊也答不上来,只道“不若把那棺材打开,找找看里边儿有没有什么出路。” 韩晴想着那壁画上刻的迷图王,是个人身狼头的巨人,实在有些接受不能。楚渊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着点她道“你放心,那壁画是为了神化这位回鹘汗国的开国大汗,才艺术加工了一下,他的后人都是寻常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是个怪物。” 韩晴被戳中了心思,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开棺了,都听君悦哥哥的便是。” 两人又在空间休整了几日,再次来到迷图王的墓室,由楚渊亲自把那寒玉棺的盖子给推开了。 楚渊借着剑光往里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金缕玉衣的高壮男子,尸身保存得十分完好,只在开棺后,皮肤才渐渐失去了水分般,有些褶皱和泛灰。瞧他的相貌,是个十足的西域长相,虬胡卷发,深目高鼻。 楚渊刚想在棺材里找找机关,便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他急速退后,堪堪躲过了那千年古尸的袭击。 韩晴本来不敢上前,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眼瞅着那迷图王坐了起来,冲着楚渊便是一下。韩晴倒吸一口冷气“诈尸了!” 楚渊迅速找到韩晴,把她拉到身后道“想来我们没能滴血,让这迷图王给认出来了。” 韩晴这时脸僵的不行,哪里还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这尸体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邪术,好瘆人。” 楚渊挥动飞剑,因这剑光泛白,所以便被两人称作了小白。“阿晴别怕,你且一边儿躲着,紧急时别忘用小紫护身,我来会一会这个迷图王!”说罢,主动迎了上去。 韩晴听话的躲在一旁,只见楚渊运足了灵力,那小白瞬间光芒都盛了一些,本以为凭借筑基修士的修为,砍个干尸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谁知道眼看小白落在那迷图王的身上,竟然只是震碎几片玉帛而已! 那迷图王两眼幽暗,仿若地狱来的厉鬼,他身体如铜墙铁壁一般,两手挥舞着一对大锤,凭着极大的力量,将楚渊逼得节节败退。 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楚渊被一锤砸倒在地面,那地面都被砸出个碎石坑来,韩晴不敢耽搁,就在那迷图王准备一招制胜的时候,赶紧飞速拉着楚渊的手,回了空间。 “君悦哥哥,你怎么样?”韩晴见楚渊捂着心口咳嗽,焦急问道。 “我无事,只是好久没遇到过劲敌了,还挺痛快!”楚渊平复了身体的疼痛,玩笑道。 “都被揍成什么样儿了,还有闲心玩笑呢。”韩晴见他确实没有大碍,放松下来数落道。 楚渊摸了摸鼻子“我还是因修真进了阶,有些自大了,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实在不应轻易小觑了谁。” “那干尸本来就不是人类,只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不怕刀剑,还能追着人打。这下咱们连原路返回都不能了。” 楚渊沉吟片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煊仪仙子送咱们出来的时候,把红莲业火封进了火精里,说是我以后可炼化为己用,想那红莲业火能毁灭万物,没准儿恰能对付这个迷图王。” 第九十八章 炼化 楚渊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艳红璀璨的晶石,本来在他们周围翻飞的紫烟蝶,都仿佛被那光芒刺痛般,匆匆飞远了。 韩晴细细一看,这火精石里有一簇极绚丽的火种,不知道为何,看到那火苗后,心就砰砰的跳个不停。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好似也被那美异的火种所蛰,于是抚着乱跳的心疑惑道“君悦哥哥,不知道怎么,我的心跳的好快,想必这红莲业火应该是极厉害的了。” 楚渊赶紧收起了封着红莲业火的精石,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阿晴恐怕是因为上辈子被红莲业火所烧,所以潜意识里惧怕,于是安慰道“别怕,别怕,这火伤不着你。” 韩晴稳了稳纷乱的心绪,点头道“既如此,你且炼化了这红莲业火,咱们再出去试试。”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专心修炼的生活,韩晴无事时还会照料一下空间里的植物动物们,可楚渊却是不敢丝毫分神的去炼化红莲业火了。 红莲业火属于天地奇火,能灭世间万物,楚渊炼化起来自然是十分有难度,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堪堪炼化成功。如今那簇红莲业火就安置在楚渊的丹田之中,悬在五彩灵泽之上,绽放着灼灼红光。 楚渊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闭关,来到千瓣莲池边,见小姑娘正光着脚儿,趴在池边逗弄莲叶下的银鱼,她摇晃着两条光裸白嫩的小腿,一半的纱衣堆在岸边,一半的纱衣却垂进了池水里,“阿晴好生悠闲,也不关心我受了多少苦!” 韩晴听见楚渊的声音,惊喜的回头,“君悦哥哥,你可算出关了!”一张清灵娇妍的俏脸,竟让那一池的濯濯白莲黯然失色。 楚渊捂着心口,带着失序的呼吸,走过去蹲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故意去搅乱了一池清涟“我在那里受业火烧经灼脉的苦,你却在这里悠游玩耍,真真气人!”说罢,一扬手,晶晶莹莹的水珠儿全撒向了韩晴。 “啊!”韩晴猝不及防的被扬了一脸水,惊得赶紧坐起身子,这会儿楚渊反倒有些后悔了。只因小姑娘俏脸惊愕鲜活,沾着一脸的水珠儿,颜色更胜那出水芙蓉,半边湿淋淋的纱衣贴在她婉转流云般的身线上,说不出的瑰丽诱人。 “君悦哥哥学坏了,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恶作剧!”韩晴撅起红嫣嫣的小嘴,拿那半边干爽的纱衣擦着脸颊,纯稚得好似一个不解世事的小精灵。 楚渊清了清低哑的喉咙,才道“跟你这种小孩子,自然只能使这样儿幼稚的手段了。”他好不容易扭开了脸,一边看向那一池亭亭净植的千瓣重莲,一边低头嘲笑自己越来越不堪一击的定力。 忽得一缕清妙的香气袭来,楚渊嘴里被韩晴喂进了一枚甘甜盈润的莲子,他嘴边仿佛还停着小姑娘素手的微凉,只听那甜糯糯的嗓音道“我瞧君悦哥哥是炼化红莲业火炼得火气太大,还是吃颗莲子败败火的好!” 楚渊瞧小姑娘嘻嘻笑,很是拿她没办法,只轻轻抓住那捣蛋的小嫩手道“我瞧阿晴是看准了我事事由着你,才不把我放在心上,也不懂得心疼我。” 韩晴被楚渊一双深沉似海的凤眼撩得有些不好意思,“谁说的,我这两年不知有多么挂念你,一想着那么可怕的红莲业火要引进你的身体里,我就担心的睡不好觉!”韩晴忽闪着大大的桃花眼儿,极力表现出真诚的模样。 楚渊不敢使劲儿,怕捏疼了她的手,只象征性的握得紧了紧,脸上没好气儿道“我可没瞧出来。” 韩晴底气不足,只拿另一只湿乎乎的小手去扯楚渊的嘴角,耍赖道“两年不见,君悦哥哥一见我就绷着脸儿冤枉我,我不依。” 楚渊半边儿脸都让她摸得麻酥酥的,恨不得扯她进怀里揉,实在绷不住的摇头道“你这丫头,就会耍赖,还不去换身衣裳,穿上鞋袜。” 韩晴见他眼神落在自己光裸的小脚丫上,很是有些莫名羞涩,于是一闪身回了紫金竹楼换衣裳去了。楚渊压住自己想放开神识的冲动,转头又摘了好几颗莲子来吃。 等韩晴回来,两人商量一番,带着各自的飞剑出了空间,很有些背水一战的气势。闪身出来才发现,那迷图王的干尸已经没在墓室里晃荡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自己回了寒玉棺材,连盖子都掩上了。 韩晴舒了口气“竟还给了咱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楚渊让韩晴站去角落,“阿晴且看着就好,我一开棺盖,就用火攻它,若是不行,咱们再想别的辙。” 见她乖乖点头站着不动,楚渊过去推开了棺盖,那迷图王仿佛弹簧一般从里面立起来,刚出了寒玉棺,正迎上楚渊发出的红莲业火。霎时火光大盛,迷图王的干尸就被烧得发了狂一般,在墓室里四处扭动。 韩晴也说不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干尸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却在业火中狂躁狰狞,仿若正怒吼咆哮一般。楚渊此时已经退到了韩晴身边,两人沉默的看着迷图王的干尸被业火烧得灰飞烟灭,很有些惊心。 许久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随着迷图王的消失,解除了什么禁咒,那寒玉棺里开始发出震动的声响。两人连忙过去一看,只见里面悬着一个圆形空洞,不是什么棺材底下的密道口,而是个边缘模糊迷离的窟窿,好似一个引力极大的风眼。 这是唯一的出路,不管前路是什么,都要往里跳了,楚渊一手抱过韩晴的细腰,一手护住她的头,纵身跃入了那黑洞之中。 两人被一股力量吸引,完全失去了重心,被急速的向一个方向卷送而去,没多一会儿,就“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韩晴这才从楚渊的怀里抬起头,细细看了看楚渊的神色,“君悦哥哥无事吧?” 楚渊此时垫在韩晴身子下边儿,一手紧抱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后脑,稳了稳气息道“无事。” 韩晴两手搭在他的胸前,抬头四处瞧看,“艾玛,闪瞎了我的眼!” 楚渊见她两眼放光,也好奇四顾,原是他们进了一个巨大的、堆满了金银珠宝的大殿。 韩晴虽然从不缺钱,但是看见这么多闪闪发光的金银,还是不免有些小小激动,她兴奋的从楚渊身上爬起来,四处转悠了起来,啧啧称奇道“想必这迷图王生前没少鱼肉百姓,竟是攒下这么庞大的宝藏!” 楚渊跟在她身边,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摇头道“这么多的财宝,可不是一代汗王能攒下来的,想必是他灭了突厥而得到的财富。他那墓室里不也有为了后世子孙留的活路么,这宝藏应是留给他后人的。” “如今回鹘汗国早就被灭了,千年已过,也无人来寻,倒是便宜了咱们俩。”韩晴嘿嘿笑道。 楚渊神识细细探了一番,见这里确无危险,也笑道“可不是,没想到这番波折后还有意外收获,这么大规模的财宝,寻常人搬都搬不走,可对咱俩来说却是小菜一碟,这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正是,正是,这些财宝也算给咱俩的压惊费了,不拿白不拿!”说罢,韩晴挥一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顿时大殿里空空荡荡,很是寥落凄凉。 韩晴神识一扫,见那财宝在空间的空地上堆起座小山来,心里高兴“这么多银钱,能盖出多少松江府来!” 楚渊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小姑娘竟想得这么远。他抬手温柔的摸了摸韩晴的额头道“阿晴心系社稷,真了不起!” 最是那一抹低头的温柔啊,有木有!韩晴小心肝儿颤了一颤,脸生桃花道“我……我可是祖父亲自教出来的,觉悟高着呢!” 楚渊开怀笑道“是是是,阿晴若不是个女儿身,封侯拜相也使得!” 韩晴傲娇哼了一声道“还找不找出口了,煊仪仙子也真是的,偏把咱们送到这里,若是没有空间,活都活不成了。” 楚渊一手拉着她,任由她娇滴滴的抱怨着,抬手在一处凸起的墙壁上掰了一下,轰隆隆一阵巨响,一处石壁缓缓下沉,露出条通道来。韩晴心里无语凝噎,感觉楚渊要一辈子压制着自己的修为了,永远考第二名的滋味谁能懂,何况班级里只有两位同学! 楚渊自然不知道韩晴心里的不平衡,催动了小白,一跃而上,“阿晴别发呆了,快些跟上!” 韩晴恨恨的跺了跺脚,也催动了小紫跟了上去,只不过一时间心中闪过了好些邪恶的小念头,都是如何让楚渊修为增长缓慢的阴招儿。若是楚渊这会儿回头,恐怕都能看到韩晴头上生出两只小恶魔的角来。后进班的同学,心理真的好阴暗! 第九十九章 沙漠 出了大殿左拐右转绕了半日,韩晴有些灰心道“咱们之前便在地下,后来进了迷图王的大墓,又是不停往下走,现在也不知道离地面多么远了。” 楚渊牵着她的手安慰道,“既是迷图王留给他后世子孙的活路,必定有法子出去。” 韩晴点点头“如今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两人再一转弯,前面已无路可走,楚渊神识扫视了一番,在头顶岩壁上,找到了一处机关。 韩晴见出路在头顶,不禁满头黑线“难不成还要一层一层的再往上走,这迷图王真真是能折腾人。” 楚渊抬手掐了一把韩晴的小下巴,“你这张小嘴儿,作古的人也不放过。” 韩晴奇怪的看他道“前儿他还从棺材里蹦出来要咱俩的命呢,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楚渊哈哈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可拿了人家好大一笔财宝。” 韩晴哼道“你不是也说,那财宝是他抢来的。” “得嘞,这迷图王忙活一辈子,到头来还没得你一句好。”楚渊摇头笑道。 韩晴想想也是,好歹迷图王是真出了大力的,于是勉强道“君悦哥哥说的也算有点儿道理,我确实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妄议迷图王是有点不厚道,再说想他在千年前就有如此大的能耐,阿晴也敬他是个大英雄的!” 楚渊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话说此时皇太子殿下心中很有一种教女有成的感觉,怎么破! 两人踏着飞剑,手牵着手,升到那机关处。楚渊伸手扭动了开关,地道里顿时震动起来。楚渊回手搂紧了韩晴,“一会儿出口露出来,便往上冲。” 话音刚落,头顶上确实露出个窟窿,可从窟窿里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沙土,正撒了两人一身都是。 地道还在剧烈震动,流沙越下越多,韩晴心里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迷图王留给他后世子孙的活路,感觉明显就是要置人于死地一般。 楚渊此时口鼻里已经都是沙土,看了看如今的形势,大喊道“阿晴,先收了飞剑!” 待两人收起飞剑,楚渊用臂膀牢牢护住韩晴,抱着她一个纵身,便窜进了那流沙窟窿里。韩晴也回手紧紧抱住了楚渊,心说一会儿要是还无出路,便要立刻进空间了。 谁知两人进了流沙,便被卷入急速流动的沙子中,好似之前在那寒玉棺中出现的通道一般,只是被一股力量所吸引,却并无窒息之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身边的沙土不再流动了,楚渊才动了动,他口鼻都是沙粒,还张不开嘴说话,只得轻轻拍着韩晴的背,仿佛安慰又好似询问般。 韩晴这会儿不得不承认,被楚渊护在怀里,她心中从没有一刻感到害怕过,那种信任、依赖以及安全感,恐怕再难有第二个人能给她了。 费了些功夫,两个人才从沙子里坐起来,抬眼四顾,心中俱是大喜。只因那许久不见的烈日,正明晃晃的挂在碧蓝如洗的天上,衬托着延绵无尽的金黄沙漠,好似一副色泽明丽的油画一般。 韩晴清了清脸上的沙土,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明亮纯粹,不由叹道“好美啊!” 楚渊随即道“原来这就是大漠孤烟的景色,果然雄奇壮阔!” 韩晴虽是一个十分有见识的宝宝,上上辈子在电影电视里没少看过沙漠,可亲自身临其境,还属是第一次。“君悦哥哥,我竟觉得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人类真如砂砾微尘般渺小。” 楚渊抬手顺了顺她鬓角细碎的头发,眼里的光芒堪比天上那晃晃烈日,“我们家阿晴确实长大了,知道心存敬畏,可比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多了。” 韩晴爱娇的两手捧了捧小脸儿,心想沙漠里美则美矣,就是忒热了些,死活不愿承认,自己是被楚渊灼热的目光给看得脸烧,“你……你怎总把我当小孩子,说起话来一副长辈的样子!” “哦?难道在阿晴心里,我竟不是个年纪大的老男人?”楚渊饶有兴致的扯着唇角,额前鬓角发丝凌乱,素色拼接的纱袍随意的敞着领口,很有些玩世不恭的江湖侠客味道。 韩晴也不知道她是抽了哪门子疯,竟是觉着此时斜斜的靠在沙丘上,一身落拓黄沙的楚渊,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惑,简直要把人的心都给勾出来一般。她像是受不了天光太亮,忙低头垂眸道“我何时说过你老啦?” 楚渊听她那声音轻得好似小奶猫一样,心里一阵痒痒,欺身近前,在她耳边低语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不许说我一个老字!” 韩晴想到那些自己私下里给他安的外号,什么老萝卜呀,老不羞啊,可不都是老字开头儿的,于是抿嘴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自然是不老,可将来也是要老的呀,我可不能作这个保!” 楚渊被那桃花眼儿瞥得猫儿挠一般,心说好想亲一口,不过还是理智的压制回了冲动,沮丧的往后一仰,摔躺进了细沙中,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拿我的年纪再说事儿!” 韩晴只当他是辩不过自己,虚张声势罢了,笑得愈发欢快起来。更引得楚渊一阵气闷。 身下的细沙被太阳烘的热乎乎的,韩晴学着楚渊仰躺在里面,不一会儿又顽皮的打起滚儿来。楚渊见状,支着脑袋哼道“阿晴不若搬些沙子进空间,回头做个沙坑,没事儿也好在里面滚着玩儿。” 韩晴头一次进沙漠,自然兴奋得不行,也不介意楚渊的打趣,一手撩起细细的金色沙粒,再任其一点一点的流出指缝儿,“君悦哥哥有时间挖苦我,还不若想想咱们往何处走呢。” 楚渊眯着眼睛仰脸看那烈日,一只手臂搭在额头,懒洋洋道“现在我可辨不出方向来,大可睡上一觉,等晚上星辰出来再说罢。” 韩晴轻轻一滚,翻进了楚渊的臂弯里,也学着他的模样遮住了脸,嘻嘻笑道“堂堂大齐的皇太子殿下,如今穿得像个要饭的,也不知道真走出去要怎么见人啦!” 楚渊喉间溢笑,连带着枕着他胳膊的韩晴,小脑袋跟着一颤一颤的,只听他低沉沉道“我这身儿装扮可是全出自三姑娘的玉手,千金也换不来的!” 韩晴被这甜言蜜语哄得有些找不着北,美滋滋儿的弯起了唇瓣儿,不一会儿,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韩晴是被冻醒的,她打了个哆嗦,本能的往热源处挤了挤。只听耳边醇厚温暖的声音问“阿晴可是冷了?还是起身吧,天已经黑了。”她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思绪还有些糊涂。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两个人是走出了古墓,来到了延绵无垠的沙漠里。于是用软糯睡音问道“君悦哥哥可是能找到方向了,咱们往哪走呀?” 楚渊心里软得能掐出水来,“阿晴看那勺子似的星星没有,最能指示方向了,咱们如今也不知具体落到什么地方,先向着一个方向走吧。” 韩晴乖乖点头,被楚渊拽着站起了身,反正沙漠里没有人烟,两人催动了飞剑,一路御剑向着北边飞行。夜色笼罩之下的沙漠,没有了白日里的灼热明艳,反而充斥着嗜血的危险。幸亏他们一路御剑而行,那些隐藏在黑夜中的致命生物们,只能干瞪眼儿罢了。 如此,两人夜里跟着星辰向北,白日进空间调整休息,三日以后,才堪堪算飞出了荒芜地带,前面渐渐出现些戈壁和仙人掌,再走一走,竟也有些大大小小的绿洲。此时他们已经不再御剑而行了,怕随时会碰上沙漠里的旅人。 韩晴一边艰难的从沙子里拔出一只脚,一边指着前边儿的一棵仙人掌道“君悦哥哥,你可知道,这仙人掌可是极好的东西,在沙漠里能储水不说,药用价值很高,消炎杀菌不提,还能治火伤冻伤蛇虫咬伤,对美容也有作用呢。” “怪不得你一路收了好些进空间,我还当你是喜欢它们长得稀奇古怪。”楚渊边点头边半抱半扶着她走。 韩晴低头,见楚渊赤着一双脚,穿着她给编织的草鞋,觉着有意思的笑道“可惜不能把你这一副扮相照下来,以后恐怕再见不着了呢!” 楚渊不懂什么是照下来,见她一脸遗憾的小模样,嘴角噙笑道“这身衣鞋好生收着,你以后什么时候想看了,我再穿给你看就是。” 韩晴耳朵发烧,矫情道“谁说要看啦!”那不觉翘起的嘴角儿,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口是心非的! 第一百章 绿洲 又翻过了一座沙丘,韩晴指着前面的一片绿地兴奋的叫道“看,绿洲!” “这绿洲规模不小,看样咱们很快能找到回去的路了!”显然这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已经存在许久了,不仅有供商旅歇脚的营地,还有些小商贩的摊位,虽然是简易的不能再简易,起码形成了不小的规模。 韩晴高兴的拉着楚渊向那绿洲跑去,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喘息不已的说着“终于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了,瞧着近得很,跑起来要人命!” 楚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天黑前走到就是了,何必要着急。” “这不好不容易看见活人了嘛!” 楚渊捏着她的小鼻子道“感情我在你心里不是个人呐!” 韩晴不依的撒了会娇,两个这才调整了步调,赶在天黑前到了绿洲。不提两人相貌本就天人姿容,单说楚渊将一身怪异的袍子穿得风采斐然,便引来了许多人好奇的注目。 韩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明晃晃、直勾勾的打量,与从前那些虽然好奇但是极力掩饰的含蓄是那么不同。她心里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这种毫不矫饰的直白,反而让她坦然自在的很。 楚渊却有些不高兴,沙洲里大多是行脚的商旅,成群结队的各自安营,可想而知,这些打量的目光大多来自男人。咱们的皇太子殿下此时很有一种吃了亏的感觉,好想把自家媳妇儿藏起来! 楚渊肃着脸,扫视了一圈,很快便看见有一个歇脚的棚子里有几个女子的身影,于是匆匆拉韩晴走了过去。 “小伙子,快进来坐,你们从哪里来?”这个棚子显然不是个免费的场所,楚渊两人一靠近,眼利的老板娘便操着不那么标准的大齐话,热情的走出来招呼。 楚渊从善如流的牵着韩晴找了一处席子坐下,才道“我兄妹二人迷路了,不知道这里离哈密有多远?” 韩晴一直做着男装打扮,如今听楚渊又管她叫妹妹,不高兴的撅着嘴,狠瞪了他一眼。楚渊回头小声道,“你噘嘴儿也没用,任谁都能看出来你是个姑娘家。”韩晴却不打算理他,回头去看那位美丽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典型的西域长相,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虽然中年发福,却是风韵犹存。她瞧着两人相貌举止不俗,于是干脆去取了一壶热水两只茶碗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二位要去哈密,那可有些远。我叫塔吉古丽,那个是我男人艾孜买提,我们夫妻在这里卖吃喝有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你们这样长相贵气的公子和姑娘。” 她说着指了指棚子里边坐着烧饭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披着一件兽皮,深深的茶色大眼,平淡的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虽然沉默不语,却给人级强的威慑力,怪不得能与这么美的妻子在这绿洲上做了多年买卖。 韩晴喝了一口茶水,再回神时,只听塔吉古丽说道“哈密是商贩聚集的重镇,这里许多商队都要往那去,你们两个年纪小,最好跟着商队走。” 楚渊点点头,“不知哪里能买两套衣裳鞋袜,我们从南边儿过来行李都丢失了。”话音落下,两人敏感的觉着四周谈话的声音都顿了一顿。 他们旁边儿席子上坐着个老爷子,深目高鼻,一脸打着卷儿的胡子,将身子转过来,惊讶的搭话道“你说你们两个孩子是从死亡之海过来的?” 楚渊摇头道“我们俩一直跟着星辰指向往北走,并不知道来的地方叫什么。” 此时塔吉古丽也一脸不可思议道“还从来没人能穿过那里直接走出来呢,南北行脚的人都是要绕上好大一圈才行,若是不小心迷失在死亡之海里,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楚渊和韩晴对看了一眼,便假装糊涂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从正南过来,毕竟在沙漠里也辨不出方向来。” 塔吉古丽了然点头道“恐怕你们是不认得方向,以为自己是从南边来的。你们两个孩子真是幸运,肯定是有天神护佑的。我这就去帮你们问问看,有谁卖衣服鞋袜。” 此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漂亮的西域姑娘,冲着先前搭话的老爷子说了几句西域话。韩晴心想,后世里新疆的姑娘不用整容就貌美如花,不想原来古代的维吾尔族姑娘长得要更肤白貌美一些。 那位老爷子与姑娘说了两句,转身用大齐话对楚渊说“小伙子,我是尼扎木,这是我孙女阿娜尔,我是个贩草药的,同孙女也是要去哈密,不如你们两个跟着我们走吧。” 阿娜尔看见楚渊,眼神像是着了火,虽然说起大齐话来有些吃力,还是热情的说“公子就跟我们结伴吧,我阿娜尔可以帮你照顾这个小妹妹!” 尼扎木觉得孙女有些过于热情了,不悦的对她说了两句西域话,可惜对阿娜尔来说并没啥威力,这位美艳的西域姑娘眨着两双大眼睛,不停的向楚渊送着秋波。 楚渊只是思考着这个老头带着孙女的组合,对阿晴来说还算安全稳妥,根本没瞧见阿娜尔对他的绵绵情意,他对尼扎木点头道“那就麻烦老人家带上我兄妹同行了,我妹妹从小喜欢药材,没准儿还能从您那里得些好东西。” 话还没说完,只觉着韩晴一把拧住他的大腿,说不疼是骗人的,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这个小姑奶奶。楚渊强忍着没喊出声,一脸纳闷儿的看向韩晴。 韩晴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大色狼,见到艳丽的异族姑娘就勾搭,这么快就答应要一路同行了,太不检点了!又见楚渊一脸无辜,心里愈发来气,又狠狠的拧了他好几把。 正当楚渊忍着疼,木着脸与尼扎木寒暄的时候,塔吉古丽风风火火的拎着个包袱回来了。“公子看看这两身衣裳可能穿?这是一个商队的领头人多带出来的衣裳,说是还没上过身,质料也是上乘的。” 韩晴这才放过了楚渊,转移了注意力,一见是两套花纹明丽的西域款式,很有些好奇喜欢。楚渊哪里有看不出来的,于是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塔吉古丽道“多谢大嫂了,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塔吉古丽接过钱,笑得牙不见眼,“够了,够了,只多不少呢。”她就知道这两位是贵客,日常行脚走商的可没有这么大方,她只不过帮着收了两套衣裳,一出一进的差价,就是一个月的盈利了。 随即又热情的说道“公子和姑娘应该饿了吧,艾孜买提,饭做好了没有,快点端上来,客人们都等急了!” 等到饭菜上来,韩晴才知道,原来他们这里吃什么不是客人来点的,是店家有什么,客人们就集体吃什么,她心想这买卖倒是做起来容易许多。塔吉古丽家的生意极好,虽然许多商队都是自己烧饭吃,但是也有许多像尼扎木老爷子这样的散商,自己拿不了太多东西,只得在她这里买着吃。 等吃晚饭,黑夜彻底降临,人们在营地里点上许多火堆,有些人还围着火堆弹起琴跳起舞来。楚渊问塔吉古丽要了一间四处不漏风的棚屋,便要领着韩晴回去休息。 谁知这时他的袖口被一把拽住,阿娜尔用拐着弯儿的大齐话热情道“孟公子,湖边那里热闹的很,不若去看看吧!” 楚渊惊讶的看着这位热情洋溢的西域姑娘,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他看了眼韩晴,只见小姑娘回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小眼神儿,含义颇深。楚渊后脖子泛凉,抬手挣脱了阿娜尔的手道“姑娘还是自己去吧,我们兄妹要去休息了。” 阿娜尔仿佛没有什么被人拒绝的经验,显得非常伤心,失望之情都要从那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韩晴被楚渊拉着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阿娜尔一手抚在她那露在外面的白皙胸口,月色火光之中,尤其美艳惑人,就是身为女子的她,都要流下口水了。 “君悦哥哥真舍得这么一个大美人伤心吗?你那东宫里,不正是还少了这么一位异域风情的美女呢。” 楚渊掐了掐韩晴的手,“美人不美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跟着师傅修道的,你少冤枉我!” “哼,你才是诓我,别拿修道做挡箭牌,那日……”韩晴刚要说起那刺激的道法玉简,说到一半儿实则羞于启齿,于是只得用了一个白眼儿代替了没说完的话。 “那日什么?”楚渊听她话说到一半不说了,转头询问。待一看小丫头满面绯红,自然猜到那和合双修的功法来,于是笑道“你现下还小,我不与你辩,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韩晴一噎,知道什么?你这个大色狼!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韩晴被楚渊意味深长的笑容完全打乱了节奏,才刚说了什么,此时已经记不住了,她十分怀疑楚渊对她是用了什么兵法战术。她这里再而衰、三而竭,已经毫无战斗力,只得匆匆爬上了木榻,哼哼着去睡觉了。 第一百零一章 石油 沙漠里夜晚气温低,韩晴眯了一会儿便起来打坐练功,楚渊听到响动也醒了过来,“阿晴不若去空间里待会,我在外面守着就是。” 韩晴摇头道“以后要跟着商队走,我还是早点适应为好。” 楚渊走过去把新买的袍子拿出一套,递给她道“你进空间改改大小,明天也好套在外面穿,这衣服虽然花哨,但料子还算厚实。” 韩晴抿嘴儿笑了笑“君悦哥哥怎知道我喜欢这套的花色?” “老板娘拿过来的时候,你那眼睛都要长上面了,快去吧。” 韩晴接过衣裳道“那你穿上你的那套我瞧瞧,若是有哪里不合适,我一起进去改,不然还要费二遍事儿。” 楚渊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点着头抬手直接就解开了身上的袍子,然后满意的听见韩晴“呀”了一声拿手捂住了眼睛。楚渊眼泛笑意,慢吞吞的换完了衣裳,才道“好了。” 韩晴放下手,抬起头来看,楚渊穿着雀蓝底儿橙绿混纹直领窄袖束腰袍子,与他平日的装扮大相径庭,竟看起来有些既奔放又神秘的矛盾感。要韩晴说,楚渊穿身这充满异域风情的服装,比那维吾尔族的男子还要好看些。 韩晴不吝的赞道“君悦哥哥长得好,什么样的衣裳都能穿出贵气来,可把当地人都比到了尘埃里。” 楚渊听了心里熨帖,笑道“阿晴真心这么想才好,回头不许盯着那些西域的男子瞧了。” 韩晴鼓了鼓脸颊,没好意思反驳,她之前确实支着脑袋盯了一晚上的西域帅哥,于是弱弱转移话题道“这袍子还有几处不合身,且换下来吧,我都就记住了。” 楚渊哼了哼,也没再揪着那话题不放,又开始自顾自的换起了衣裳,韩晴背过身去纳闷儿的想,他怎么最近这么不知道避讳,难道这么快就融入了西域文化圈,开始放飞自我啦? 韩晴不由又想起那身材火辣、肤白貌美的西域姑娘,背对着楚渊道“君悦哥哥是不是挺喜欢西域人的爽利热情劲儿,我瞧你今日做派都有些不拘小节的。” 楚渊正解着扣子的手一顿,心说跟西域人有甚关系,我这不是要了单独的棚屋么,“还不是因这屋里就咱们俩,我才随意了些儿。”随后又猜测道“阿晴是不是不习惯跟他们打交道,不若咱们远远坠在他们后边儿走?” 韩晴觉着两个人说的压根儿不是一个事儿,于是赶紧摇头道“并没有,西域人直爽有趣,我也很喜欢。” 楚渊听完摇摇头,阿晴是怎么认定我喜欢西域人了,一个个眼睛狼似的看我的小媳妇儿,实在防不胜防!不过他倒是没有出声再解释,只换完衣裳递给韩晴道“你改完了衣裳,好好休息两天,再出来不迟。” 韩晴拿着衣裳转身进了空间,用意念先把两身衣裳改了改,又做了些吃食,闪身出了空间。 楚渊惊讶道“不是叫你休息一番,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那艾孜买提的晚饭做的干巴巴的,我瞧着你也没怎样吃,特意做了些吃的。”说罢连桌子带吃食全都摆出了空间。 楚渊美得不行了,心想阿晴看了一晚上西域人,还能默默注意到我没怎么吃东西,果然女孩儿贴心,将来必定要让阿晴生个闺女来!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寻到了生娃儿的办法,从此再不羡慕别人儿了,可他也不想想,孩儿他妈乐意不乐意。 吃完了饭,韩晴道“天亮就要启程了,这一路都有旁人在,还不定要脏成什么样,君悦哥哥先进空间去洗洗,我在外面盯着就是。” 楚渊一想也是,于是点头道好。韩晴给他送进了空间,自己在外面打坐,然后又把楚渊带出来,自己也进去洗了澡又睡了一觉。 天亮以后,阿娜尔便在外面欢快的敲门“孟公子,我爷爷说要准备启程了!” 楚渊和韩晴已经收拾停当,手里松松的拿着个包袱做样子,从棚屋里走了出来。“有劳了,我兄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阿娜尔见了楚渊眼神都发直,昨天虽说瞧着这位公子长得好,可毕竟天已经黑了,很有些模糊,现在天光大亮,才看清这位中原的公子,生的天神一般,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 韩晴看了看阿娜尔,冷哼一声径直往外走去,楚渊自然也是无暇理会阿娜尔,只一门儿心思伺候皇贵妃娘娘去了。 塔吉古丽迎面走过来,热情的道“哎呦呦,公子和姑娘生得真如神仙一般好看!昨夜休息的可好?要不要带些干粮路上吃?” 韩晴虽然一大早被阿娜尔搅了兴致,可却很喜欢这位美艳的老板娘,于是对着她笑道“休息的很好,老板娘好会做买卖,定能财源滚滚来。” 楚渊见韩晴喜欢塔吉古丽,便随手多给了她些银子,“那就烦请帮我们打包点儿干粮和水。” 塔吉古丽虽然喜欢银子,但做生意却很讲究诚信,于是推道“一点儿干粮和水,可要不了这么些银子。” 楚渊道“我妹妹很喜欢老板娘,权当感谢你的招待了。” 塔吉古丽头一次见到宠妹妹宠得这么实在的,于是忙谢了赏,又对着韩晴道“姑娘好福气,生得仙女一般,还有个这么疼爱你的哥哥,将来出嫁了底气可足!” 韩晴厚脸皮的附和道“那是,有我这位哥哥在,哪家而也不敢给我亏吃。”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个楚渊闹得也是没脾气,只得无奈的伸手掐了她的小脸蛋儿一把。 此时尼扎木老爷子牵着两匹骆驼走过来,“孟公子,今日有两队商队都要往北走,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咱们跟着他们一道就好。” “有劳老人家了。”楚渊与尼扎木道过谢,又细细询问了路线行程。 一边塔吉古丽已经帮他们包好了干粮和水,走过来询问韩晴“姑娘细皮嫩肉的,去哈密路途遥远,要不要买骆驼代步?” 韩晴心里对这位老板娘连连竖起大拇指,这中介做的,简直是绝了,“老板娘想得太周到了,只不知道跟谁买好?” 塔吉古丽听完笑道,“交给我塔吉古丽好了,保证给你选一匹最精神的骆驼。” 楚渊分神瞧着韩晴被哄得高兴,于是停下与尼扎木的谈话,看过来道“那就麻烦老板娘了,帮我们挑上两匹。” “唉!我这就去!”塔吉古丽高兴的要飞起来了,她就知道哄好了那位姑娘,生意肯定能谈成,于是转身去寻自家男人挑骆驼去了。 上路的时候,韩晴已经是全副武装了起来,骑着骆驼,披着维族的特色头巾,骆驼上该装备的不该装备的,那叫一个齐全。她笑着回身冲着依依不舍的塔吉古丽挥了挥手,把个楚渊逗得不行,“我瞧着那老板娘很是舍不得你,想来她从没遇到过你这么好推销的客人。” 韩晴对自己的新头巾喜欢得很,一边摆弄着一边笑道“谁说她是舍不得我了,我瞧她是舍不得付钱的你来着!” 尼扎木老爷子在旁不赞同道“公子也太惯着你妹妹了,在沙漠里财露了白可是危险得很!” 楚渊宠溺的看了一眼韩晴道“我妹妹跟着我一路吃了许多苦,我宠着些也是应当的。老人家不必担忧,我会功夫,等闲人不是我的对手。” 阿娜尔在一旁十分嫉妒韩晴,她骑着骆驼往楚渊身边靠了靠,炫耀道“孟公子,你跟着我爷爷走,是很安全的,我爷爷在大漠里是出名的仁者,商队的人都给面子。” 尼扎木拿自家的孙女儿没办法,他很有些眼力,看出这对兄妹身份不凡,自家孙女的小心思,是终究不会有结果的。他再怎样苦口婆心的劝,孙女儿都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于是只好随她去了。 楚渊知道西域人很讲究这些,品德高尚的人或者有才干的人,若是名声传开了,是极受人尊敬的,于是对尼扎木拱手道“失敬了,我兄妹二人能跟着您走,是我们的幸运。” “哪里,在沙漠里都是要这样互相帮衬的。如今不比从前,生意难做了许多,你们两个孩子确实幸运,不仅迷路还能找到歇脚的绿洲,竟还碰到这些大型的驼队同行。” 在沙漠里,散商们跟着大商队走,一来是寻求保护,二来人多力量大,也可以壮大商队的气势,所以算是双赢。韩晴举目望去,两支商队加上一些散商,组成了长长的驼队,在黄沙戈壁间行进,驼铃叮当作响,好似吟唱一首悠扬而富有生机的西域长诗。 楚渊注意的点跟韩晴很不同,他挑了挑眉,问道“您为何说如今生意不比从前了?” 尼扎木解释道“皇上这几年励精图治,连我们西域这边都是知道的,可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中原里再怎么发展,与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们就靠着与更西边的国家通商来养家糊口。谁知道近年海运繁荣了好多,今年大齐的船队也去了西洋,与我们商贸的那些人,有了更好走的商路,我们这里生意自然就少了好多。” 楚渊和韩晴听后都是一愣,没想到远在东海的商贸行为,竟是影响得这么深远,连西域都受到了波及。 韩晴细细想了想,后世里确实有一种说法,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是导致路上丝绸之路走向颓败的主要原因。“那西域这边是不是应该考虑着,发展一些农耕经济,毕竟这里也有独特的资源呢。” 尼扎木指着寸草不生的地面摇头道“你们看那地上的黑油,这里是根本无法耕种。西域只有少数地方能种出东西来,大多数都是这种被天神诅咒的不毛之地。” 韩晴顺着老人家的手指看去,吓了一跳,那……那黑漆漆的粘稠液体,难道是,石油? 第一百零二章 能源 “阿晴对那石油感兴趣?”楚渊看韩晴一副眼珠子要瞪出来的模样,好笑的问道。 韩晴不可置信的问“君悦哥哥怎知道那黑油叫石油?” “这有什么,许多研究天文地质的书籍里早有记载,也有学者提出此物可以做燃料之用,不过人们大多觉着取暖做饭用这东西太危险了,还是煤炭好使唤些。” 谁说要用来取暖做饭了,人家石油能干的事儿多着呢!韩晴看了看前边儿的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石油比橡胶还重要千百倍,朝廷很该重视起来。” 楚渊自从恢复了记忆,便知道韩晴是从异世而来的灵魂,猜测着她从前的世界恐怕要比大齐先进发达许多,是以她从小就知道许多世人不知道的事物。 他瞧韩晴神情郑重,不由也严肃起来,于是跟着低声道“大齐境内现在好些地方都有这石油,只不过利用价值实在有限,都是这么荒着的。” 韩晴回想了一下这个时空的历史,大齐朝是从大成朝手里得的天下,而大成朝前面的大衡朝也曾繁盛一时。自大衡朝以来,西域各民族便归顺了中原皇帝,这广袤的土地也就全算是大齐的境内了。 “君悦哥哥你想,人若是从简单的力气活里摆脱出来,那能干多少事儿、创造多少价值,比如说冶炼,再比如咱们开往西洋的大船,而这石油就是最有效率的能源之一,可比煤炭好用多了。” 楚渊提出疑问道“你说冶炼我倒是懂,可大船上如何用这个什么能源的东西替代人力啊?” 韩晴一噎,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几辈子以前的理工科知识,谁能记得是怎么回事?只得笼统道“自然是热能转化成动能,就是靠烧油让空气膨胀,推着一些阀门活塞或者螺旋杆之类的东西动起来,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自然还要找人来研究试验的。” 楚渊听得认真,细细想了想道“我也是知道空气受热会变胀,若是真能用于解放人力,这石油确实比那橡胶还要有用。” “可不是,光说这石油原料通过蒸馏,能分出好些不同的有用的物质,其中一样叫沥青的渣油,比水泥更适宜铺设路面,防水防腐的效果更好些呢。” 楚渊对水泥已经很熟悉了,这些年来,大齐非常广泛的开始应用水泥,也确实如当年预想的那样,水泥厂如今可谓收入不菲。 “如果是这样,在这里盖一座石油开采冶炼的厂子,必定也能缓解一下西域人民因为海运所受的经济损失。”楚渊赞同道。 韩晴赞同的狠狠点了点头,又小声道“这石油可是大买卖,且开采风险和冶炼风险都极大,闹不好污染环境还有毒。还应该由皇家贸易公司掐在手里为好。再说了,将来都知道这东西有巨大的利益,恐怕要起争端的。” 楚渊沉吟半响,“西域这边民风剽悍,虽说归顺中原朝廷已久,但他们一向也不太把朝廷政令放在眼里。且北边的各部落近年来时常骚扰中原百姓,也确实有可能因西域这边经济动荡而撺掇事情。你说这件事,回去我就找人来办。” 这时阿娜尔从前面过来,极热络的邀请道“孟大哥,商队的领队说了,今晚咱们在这里扎营,明天再上路,你们来跟我去爷爷那里吧,也好跟商队的人认识认识。” 她见楚渊一整天都跟他妹妹远远的坠在队伍后面,实在无从下手,于是自顾的改了对楚渊的称呼,好似强行要把两人关系拉近一些。 韩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阿娜尔没招惹她,反倒有些讨好的意思,可她就是有点看这西域的美娇娘不顺眼。她搓着火,冷着脸,摆出一副不爱搭理阿娜尔的样子,与她平日待人的态度很不一样。 楚渊也发现韩晴不那么待见阿娜尔,不过他却没往自己身上想,只以为自家的小姑奶奶是正经儿的世家贵女,看不上西域姑娘不矜持的做派罢了。于是他便绷着脸道“阿娜尔姑娘还是叫我孟公子吧,我们兄妹这就过去。” 阿娜尔在族里的姑娘当中,也是出了名的美貌,多少西域小伙子追着她跑,她可一个都看不上。现下在楚渊这里连连受挫,实在有些下不来台,到底是西域姑娘性子直接,连客套也没有,生着气的骑骆驼跑走了。 楚渊不理会韩晴幸灾乐祸的小眼神,拉着她的缰绳催动了骆驼,去寻尼扎木老爷子。 尼扎木自然看见孙女碰了壁,气呼呼的跑去寻商队里其他年轻人了。他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位孟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若是看孙女美艳起了玩弄的心思,那才大大的麻烦。 于是他看见楚渊二人过来,反而十分热情的招呼“孟公子,快过来,我帮你引荐,这二位是两个商队的领队阿合奇与巴图布赫。” 两位商队的领队显然都是极有眼力的,见到这对少年男女相貌不俗、通身贵气,便主动上前打招呼。“孟公子少年不凡,既然跟着我们的队伍去哈密,有什么事情就言语,别不好意思哈哈哈。”那位叫巴图布赫的中年男子,大齐话说的特别溜,性情很豪放。 楚渊注意到巴图布赫不是维吾尔族人,倒有些北边人的相貌和身形。他与两位领队寒暄了几句,便领着韩晴去一边休息了。 入夜以后,众人都躲在骆驼身边取暖,韩晴从塔吉古丽那里买的毯子确实很有用,铺铺盖盖的还嫌不够用呢。楚渊把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搂在怀里,暗中给她散着热力。 韩晴头扎在楚渊的肩窝里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不过是说的西域话,她也听不懂,她揉了揉眼睛还没等出声儿,就被楚渊捂住了嘴。她抬头与楚渊对视了一眼,只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 那说话的两人在远处嘀咕了许久,才回归了安静。楚渊哄小孩子一般,拍着韩晴的背,没一会儿就又把她给拍睡着了。 第二日,商队一早继续启程赶路,楚渊依然带着韩晴坠在驼队的最后边儿。韩晴这才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出心中的不解“君悦哥哥,昨夜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渊沉着脸“是两个商队的领队,那巴图布赫是北边瓦剌某部派过来的,想要鼓捣西北各族跟着他们造反,这次是与阿合奇大量的购买伤药。昨夜那两人因为利益吵了几嘴。” 韩晴听后倒抽一口气“真的?君悦哥哥会听西域话?” 楚渊见她模样可爱,松了松脸色道“自己治下的子民说的话,还是有必要学一学的。” 韩晴点头道“确实有用,这么大的阴谋都被你发现了。” 楚渊冷冷嗤笑一声“这算什么阴谋,朝廷早发现瓦剌各部的不臣之心,只不过是没想到,朝廷里还有他们的人罢了。” 这信息量有点儿大,韩晴愣愣道“朝廷里还有内奸?是谁呀?” 楚渊哼了哼,“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这些人要去哈密,朝廷在哈密安放了重兵,他们肯定没安好心。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背叛大齐!” 韩晴见楚渊咬着牙的神情,很有些脊背发凉,默默为那即将被楚渊揪出来的奸细点蜡。 她翻着眼睛想了想,上辈子大齐确实与北边的部族开过战,不过那都是楚渊做了承乾帝以后的事情了。难道上一世那些部族这么早就开始筹谋了?可他们连朝廷里都安放了奸细,又筹划这么多年,怎么上辈子还是被楚渊派去的兵揍得屁滚尿流的? 实在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上辈子楚渊坐在庙堂上都能把瓦剌打得一败涂地,这辈子想必他们要死得更惨些。不过,那时她可没听说京里有谁通敌叛国,想来那奸细藏得极深。 “阿晴瞧见没有,这西北各族私下里小动作多着呢。那阿合奇虽然确实是个商人,可竟敢公然卖给瓦剌军用的伤药,实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楚渊阴凉凉的看着前边这长长的驼队,一想到这都是瓦剌用来对付大齐的军用物资,心里就一阵气闷。 韩晴安慰道“还是因为经济来源被断了,朝廷对西域的控制力也是太低了些。不若回去找人来这边发展经济,多多修路,只要他们与中原联系紧密起来,这片土地才算真的是大齐的。” “确是如此,朝廷虽然减免这里的赋税,却因为鞭长莫及,有些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长此以往,肯定要生出反心来。” “君悦哥哥是个有福气的,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韩晴笑眯眯的道。 楚渊不解道“什么枕头?” “前阵子咱们还在大船上议论,那东南边的吕宋等岛,正是欠缺大量劳动力的时候,光咱们大齐中原的百姓做移民,显然是有些不太够呀。” 楚渊眼睛一亮,“你这小丫头,脑子转得太快了,把这些北边儿战俘送到东南岛上去,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哼,他们生得倒是都挺壮实,卖力气想必也是一把好手,果然适合去开荒!” 第一百零三章 哈密 沙漠里赶路极枯燥,白日曝晒,夜晚骤冷,吃的干,喝的少,整日里要坐在骆驼上颠簸。楚渊和韩晴偶尔会补充点空间的灵泉水和食物,然而单调的景色和艰苦的旅程却十分磨练他们的意志。 几天以后,韩晴就不再那么讨厌阿娜尔了,反而觉着因为有她在,这旅途多了好些乐趣。阿娜尔是个头脑有些简单的西域姑娘,她这阵子只要在楚渊这里碰了壁,就跑到别的小伙子那里享受一下受追捧的感觉,然后再回楚渊这里继续碰壁,这简直就是个充电宝的充电和放电的过程嘛。 楚渊自从知道了两个商队所做的勾当,便开始刻意接近那两个领队,想要不动声色的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出来。他这会儿刚陪着韩晴吃了午饭,就见阿娜尔又满血复活的往这边来,于是匆匆站起来道“阿晴自己玩会儿,我去寻阿合奇了。” 韩晴一副了然的模样,兴致不错的欣赏着阿娜尔又一次受挫的表情,然后笑眯眯的劝道“阿娜尔姑娘,你还是放弃我哥哥吧,你们西域的小伙子长得也都很俊美啊,何必自找罪受。” 阿娜尔从满血复活变成了个戳破的皮球,坐在韩晴身边道“可我左右比较了一下,那些男人既没有孟公子长的好看,又没有他那么气派,我还是觉着没人比孟公子更好了。” 韩晴心说,你倒是眼光还不错,看上一个准皇帝,这国家都是他的,自然没人能比得上了。她又劝道“可是我哥哥家门第极高,以你的身份恐怕连做小老婆都勉强,你进了他的后宅,就要受他几十个大小老婆的闲气,哪有在西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的自在。” 韩晴之前不爱搭理她,阿娜尔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像今天这样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还属头一遭。她听说楚渊后宅有几十个大小老婆,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你说孟公子已经娶了几十个女人啦?我们部族的首领,也只娶了不到十个女人,孟公子还这么年轻呢!” 韩晴撇撇嘴道“这个跟年纪没关系,我哥哥他们家,家大业大,自然不是你们部族首领能比的。” 阿娜尔迷糊道“你不是孟公子的妹妹吗,怎么一口一个他们家的说话?” 韩晴笑道“虽然你大齐话说的不怎么好,但是意思理解的还挺到位。我和我哥哥不是亲兄妹,是世交兄妹和师兄妹的关系,他父亲拜在我祖父门下做学问,我又跟着他拜了同一个师傅练武功,总之我从小就是他抱大的。” 韩晴说得快,阿娜尔听得糊涂,只知道他俩不是亲兄妹,于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真嫁给孟公子,会过得很惨?” 韩晴点头道“那是惨得不能再惨了,再说我哥哥还对你没那意思,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阿娜尔想了半天,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定一般,“我想好了,我不准备跟他回中原了,但我定要伺候孟公子一次,不然可不枉费了我对他的情意。” 韩晴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娜尔,这西域姑娘够前卫的呀,她都要误会自己是穿回后世了。这种不求永远在一起,但求临别前睡一觉的精神,让阿娜尔看起来整个人都闪烁着一种女权主义光辉。 韩晴自然知道以楚渊的修为,阿娜尔是不会成功的,可这么美艳的西域女郎主动的献身,她还真不好说那大色狼会不会顺水推舟了。她磕磕巴巴的把阿娜尔给哄走了,很有些既期待又矛盾的小情绪。 楚渊远远的见阿娜尔走了,才回来找韩晴“阿晴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你不爱应付阿娜尔,不搭理她就得了,如何能让她影响了心情。” 韩晴咬着嘴唇儿道“这几日全靠她给我解闷来着,我也是主动搭理她的。只不过刚才被她说的事情给震住了而已。” 楚渊肃了脸道“什么事情,还能把你震住?” 韩晴脑补了一番阿娜尔霸王硬上弓楚渊的画面,觉得还挺有意思,转念又脑补了一番楚渊半推半就成了事的画面,简直打翻酱料铺子!于是她的小脸儿上呈现出一种极迷幻的神色来。 楚渊等了半天,没等来韩晴的回答,只见她一脸神秘难测的表情,倒是暗自提防起阿娜尔来。 接下来的日子,阿娜尔依然锲而不舍的勾引楚渊,楚渊不搭理她,她就来给韩晴解闷儿,韩晴酸爽的听完了阿娜尔的一整套计划,对阿娜尔真是肃然起敬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思。 “阿晴你看,那就是哈密城了!”阿娜尔兴奋的指着前面的土黄色的城墙说道。 韩晴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是到了,再这么走下去,真是要疯的节奏。 这会儿楚渊牵着骆驼走过来,脸上露出些笑意“阿晴,到哈密了,从这往回走就容易多了。” 阿娜尔羡慕的看着韩晴,孟公子对阿晴总是那么温柔,却从来没对自己有过好脸色。 韩晴接收到阿娜尔的小信号,假装没看见,回头对楚渊说“进城便要给家里长辈送个信,我祖父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呢。” “那是自然。”楚渊抬了另一只闲着的手,牵起韩晴的骆驼,领着她往城门走。阿娜尔看着韩晴的背影,简直嫉妒得要冒泡了。 哈密的城门监管的不严,因为是互市贸易的重镇,所以各地往来的商人驼队很多,阿合奇与巴图布赫的商队,极顺利的就进了城。 进城之后,散商们就各自散去了。尼扎木来询问道“孟公子,你们有落脚处吗,我经常来哈密送货,有固定的客栈,那两位商队的领队也都是要去那里投宿,你们要不要跟我们来?” 楚渊见阿合奇、巴图布赫二人也站在远处等,于是点头同意。队伍继续往城里走,韩晴坐在骆驼上,好奇的看着那些很有西域特色的建筑,琳琅满目的摊位,以及四处交易的各色人种,很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等他们到了客栈,骆驼被店小二牵走了,商队显然有自己早就定好的院子,已经开始不停的卸货了。尼扎木笑着说“这家店童叟无欺,信誉极好,老板亲自酿的酒也好。” 楚渊拱手谢道“一路上多亏您的照拂,我兄妹二人感激不尽。之前跟您说过,我妹妹从小就爱研究药材,既然已经到了哈密,您的药材不知道能不能先卖给我们一些?” 尼扎木笑道“你不必为了感谢我就买我的药材,虽然现在生意不景气了,可我这里的药材还是不愁买家的,大部分是人家预定好的。” “并不是特意为了感谢您,是真心想要买些西域特色的药材带回家。” “既然这样咱们就要了客房,你们到我房里挑好了。”尼扎木爽快的答应道。 几个人这才进了店,韩晴瞪大了眼睛,觉得西域这里城会玩儿。只见大堂里满地铺着地毯,客人们席地而坐,有的吃饭有的喝酒,最热闹的还属那分散在四处、穿得极清凉的美艳舞娘们,正伴着异域风情的音乐,不停的扭动着腰身,有那有钱的客人,便可付了钱单独叫舞娘在眼前跳一曲。 韩晴正看得津津有味儿,一只大手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不满的抬手要拽,那手的主人楚渊道“阿晴可不许看这些,简直污了眼睛。”说罢也不管韩晴的反对,要了客房,直接搂着她就走。 韩晴听着丝竹之声渐渐远了,恨恨跺脚道“凭什么你就能看,我看就是污了眼睛,不公平嘛!” 楚渊放下手掌,拉着她的手进了客房,待把她安置在铺了西域花毯的土炕上,才凉飕飕道“我是男人,吃亏便吃了,那些舞娘都是供人取乐的玩物,怎么能脏了你的眼睛。” 韩晴鼓鼓的生着气,心说简直没天理了,你倒是哪里吃亏啦,明明是吃冰激凌吃得很嗨! “好了,小孩子不要总生气,不然要长不高的。”楚渊抬手戳了戳她鼓起来的小脸蛋儿。 “君悦哥哥欺人太甚,这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子了,之前还说我都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呢!” 楚渊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阿晴不是喜欢药材吗,咱们现在去尼扎木老爷子那里看药材,怎么样?” 韩晴哼了哼,不情不愿的叫楚渊哄去了隔壁院子。 尼扎木已经收拾好了药材摆了出来,见他们进来,就一一给介绍了起来,韩晴对每样都极感兴趣,一老一小倒是越发聊得起兴。楚渊见她不再耷拉着小脸儿,也暗暗舒了口气。 待韩晴了解完全部药材,回头傲娇的看了一眼楚渊,皇太子殿下立刻麻利的起身道“每样都要一半,价钱您开。” 这回轮到尼扎木愣住了,终于体会到了绿洲上那位老板娘塔吉古丽的心情,这么实力宠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我这些货可都是贵价的珍稀药材,价格不便宜,孟公子一样来一点儿就是,一半也太多了吧?”老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声音说道。 楚渊摆摆手道“家里人多,若不是您说还要给联络好的商家送货,我是都想收了的。” 尼扎木不禁乍舌,看来这位孟公子家境比自己想的还要高贵些。两人做成了交易,自然都很满意,尼扎木和阿娜尔帮着把药材分出来,给送去了他们的客房。 楚渊问尼扎木“我若是还想收些药材,不知道您有没有门路?” “跟咱们一起来的阿合奇和巴图布赫领着的都是贩药材的商队,不如我领你去看看他们的货?” 正中下怀啊,有木有! 韩晴在一边几乎都看见楚渊的狐狸尾巴翘起来摇摆了,她很有些物伤同类的小惆怅,被楚渊惦记上的人,还没有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儿的呢,自己这点儿道行,有什么资格看舞娘! 第一百零四章 散步 楚渊随着尼扎木去跟阿合奇谈起了收购的生意,他一来是有意探探这批药材的底,二来也想拿利诱来挖挖巴图布赫的墙角。没想到,阿合奇这个墙角非常松动,楚渊稍微提了提价格,他便答应买一半儿给他。 西域的客栈要简陋随意的多,都是为了商贩们准备的,所以多数是通铺,楚渊多付了钱好不容易要到的是个套间儿。韩晴一个人在套间儿里待着无趣,把药材统统收进了空间里,就勾搭阿娜尔去前堂里看舞娘。 阿娜尔是个活泛性子,韩晴根本就没费多少劲儿,就欣欣然跟着去了。两人偷偷摸摸的跟小二要了个犄角旮旯处,也学着商贩们盘着腿儿坐在毯子上,吃着零嘴儿喝着酒,看到有的舞娘跳得好,还跟着忘情的鼓掌起哄,别提多么有意思了。 本着可持续发展的态度,韩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已经有些微熏的阿娜尔回了客房。韩晴躺在里屋的炕上暗想,也不知道楚渊要在这哈密待几天,若是有机会她还想亲自点个舞娘给自己表演一曲,肯定比远远看着还有意思。 楚渊跟阿合奇谈到很晚才回了客房,见韩晴已经在里间儿的炕上睡得着了。他走进去给韩晴掖了掖被脚儿,回到外间打起了坐来,待到夜深人更静时,他睁开了眼睛,抬脚刚要往外走。 “君悦哥哥要做什么去?” 楚渊不想韩晴睡着了还能盯他的梢儿,吓了一跳,回头见小丫头裹着被子坐起了身,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天真懵懂得不行。 他走进里间轻声安抚道“阿晴乖乖睡吧,我要去哈密卫的兵营,接洽一下咱们回家的事情。” 韩晴揉了揉眼睛,暗想楚渊定是没发现自己偷跑去前堂玩的事情,倒是有些恶人先告状“君悦哥哥一晚上把我扔在屋子里,好生憋闷。我也要随你出去走走。” 楚渊无奈道“外面黑灯瞎火的,天气还冷,你出去遭那罪做甚。” 韩晴松了手上的辈子,抓起楚渊的大手撒娇道“不管不管,我就要去。” 楚渊投降道“那你把从塔吉古丽那买的毛斗篷披上,咱们一路要避人耳目,你乖乖让我抱着走就是。” 韩晴见他答应,也不讨价还价,从空间里取出毛斗篷来,把自己给罩了严实,楚渊轻巧的把她往怀里一搂,出了客房,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楚渊无声的在各家屋顶上纵跃,冷风像刀子一样划过韩晴的脸颊。她还来不及欣赏夜色里的哈密城,那些建筑和街道便急速的向后掠去。直到楚渊速度慢下来,韩晴再看,已经到了哈密卫所的衙门。 韩晴小声问道“咱们怎么进去?” 楚渊看着静谧的衙门,挑了挑眉,“自然是走进去。” 说罢,一个提气,几下就飞进了里院儿。他用神识扫了扫,寻到了卫所千总的院子,将韩晴放下地,又给她整了整帽边儿,然后随手摘了片树叶,直接送进了屋子里,正落在那位千总的脸上。 那位千总还不算个草包,醒来一摸是片树叶,惊坐起身,大喝道“谁?” “既然醒了就赶紧出来说话。”楚渊声音虽低,却像是就在那千总的耳边说话一般。 那千总显然有些武学上的见识,知道来人是个高手,自己若是反抗定要遭殃,于是不敢怠慢,匆匆披了件衣裳就往外来。他推开门,借着月色一看,院子里站着一个穿西域服饰的年轻男子,相貌清俊贵雅,明显是个大齐人,男子身后站着个披着毛斗篷的孩子,一张小脸儿隐在兜帽里,看不真切。 “不知道公子找在下所谓何事,这里可是大齐的卫所衙门,可不是随便能滋事的地方!”那千总虽然心中有忌惮,却还算是个有胆识的,应对得还算有理有节。 楚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印来,“我是太子楚渊,途经此地遇到瓦剌人和突厥人勾结在一起,你派人八方客栈盯着点儿,是两队乔装成贩药的商人,领头的叫阿合奇与巴图布赫。” 那千总双手接过印章仔细看,见那印用的是螭钮不说,玉箸篆刻着太子的大名,隐蔽处还刻着大齐军中代表身份的隐秘图案,正是太子无疑! 他赶紧双膝跪地,举着印章道“下官是卫所的千总,叫房庆,不知是太子到了哈密,请您赎罪。” 楚渊拿回了自己的私印,道“不知者无罪,你去办我交代的事,后日准备两个路熟的人送我二人去甘州。” 房庆跪在地上不敢起,大冷的天却出了一脑门子汗,听了楚渊的交代,连声应下。见楚渊转身要走,才忙说“太子殿下不如留在衙里住宿?” 楚渊摆手,“我还有事要办,后日辰初我在城东门等你。” 房庆目送着两个人纵身跃起跳上了墙头,倏忽间就消失无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出了卫所衙门,楚渊回身伸手一搂,又将韩晴抱了个满怀,话不多说一句,直接抱回了客栈。韩晴在他臂弯里无力吐槽,本来寻思半夜出来遛个弯儿、晒个月光什么的,结果来回像个手提包袱一般被抱着,连那千总长什么样都没瞧清楚,真真是白来一趟! 楚渊忽得慢下了脚步,韩晴还当已经到了客栈,往下一瞅好似这建筑不太像啊。此时楚渊勾着嘴角,眼角的余光将她的小动作看个一清二楚,“阿晴是嫌弃我走太快了?” 韩晴被吓了一跳,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于是喃喃道“我就是觉着还没好好逛逛这哈密城,咱们就要走了呢!” 楚渊跳下房顶,却没松手放她下地,一路轻松的抱着小姑娘,月光底下散漫着步伐,“这里毕竟只是个边陲小城,虽然经贸算繁荣,可到底没有大城繁华。” 韩晴抬头看了看那天上月圆星明,又不自觉回眼看月光下楚渊刀刻般的俊言,两边那些异域风情的房舍,仿佛也透出了些浪漫的颜色,她闭上眼睛道“边陲小城有边陲小城的美,起码此时此刻,我只觉着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楚渊低头看小姑娘弯弯的唇瓣儿,月光底下确实是那么美,他又将脸低了低,直到差一点儿就落到那白皙静好的脸庞上,才堪堪停了下来。只见韩晴那浓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茧而出的蝴蝶。 楚渊不动声色的又抬起了头,淡定而从容。不过韩晴并没睁开眼,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也不开口说话。 “不是说要好好看看这哈密城,怎么反倒一直闭着眼睛?” “谁说一定要睁着眼睛看了?我在心里描摹这一副西域的风情,不知道有多美!” “那你可记住了,回头画出来送我。”楚渊笑意深深的道。 韩晴睁开眼瞧他,眼睛里闪烁的光彩璀璨若繁星般“我画我心里的模样,定然跟你看见的不一样!” “自然就要的就是你心里那副画儿。我按照你心里的画儿,重新造一个哈密城如何?”韩晴眨着眼,未来的承乾帝,霸气侧漏啊。 “君悦哥哥欺负人,画画本来是怡情,你确说出这种话来,明显把我当城市规划的啦!” 楚渊沉沉的笑,把趴在他胸口的小姑娘震得一颤一颤的,“我本来是想送你做礼物,偏你不领情!” 楚渊走得极慢,一路陪她说说笑笑,直到瞧她有了困意,才轻身往客栈里去。 第二日,楚渊特意出门租了个库房,才与阿合奇交易了药材,亲自瞧着商队的人把药搬进了库里。他又领着韩晴出门大采购,不仅买了许多韩晴感兴趣的西域玩意儿,还几乎扫买光了市面上的所以伤药。送货的不停出入他租的库房里,高调得十分惹眼。 半日不到,哈密城的商贩们都知道,有两个年轻的活财神,走到哪里买到哪里。于是不等两个人接着逛,不管是大商小贩,还是中原西域的,都捧着压箱底的好玩意追着两人推销起来。 一天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入了那库房。巴图布赫本来十分气愤那批军用的伤药,被姓孟的小子给截胡了一半,可他瞧过这两人一整日下来的做派以后,心里暗暗的打起了杀人越货的主意来,反倒把阿合奇背叛他的事情揭过去了。 巴图布赫晚上宴请了楚渊等人,仿佛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席见,他听说楚渊后日才要走,便放松了警惕,想着那么一大堆东西,得多少骆驼来驮呢,等他领着驼队出城再说也不迟。 第一百零五章 追杀 “阿晴先回去歇着,我与尼扎木老爷子还有几句话要说。”晚宴后,楚渊便让韩晴先回客房。 韩晴点头要走,余光瞥见阿娜尔两眼盯着楚渊直放蓝光,心说这姑娘不会是要动手了吧!于是她在临走前递给楚渊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小眼神儿,把他看得十分不明所以的。 楚渊随尼扎木去了他们的客房,又聊了好一会。待说完话,他便起身告辞。此时阿娜尔已经在门边徘徊了许久,她是既兴奋又忐忑,毕竟全凭一腔热血,经验上十分不足。 “孟公子,请留步!”她见楚渊大步匆匆,急忙唤道。 楚渊回头看见阿娜尔,很是头疼,这西域的姑娘实在难缠,无论他如何打击,俨然不起丁点儿作用似的。“阿娜尔姑娘有何事?” 阿娜尔想着爷爷此时在里间儿,院子里又黑黢黢的,虽然她从来没勾引过谁,但却偷偷见过村子里的姑娘和小伙子好的情形。于是她把心一横,二话不说就往楚渊身上扑去。 楚渊冷不防差点让她扑个正着,然而他毕竟是个筑基修士,千钧一发之际,调出了灵力,猛地向后一飘,直到了墙根儿才站住。“阿娜尔姑娘,请你自重。 阿娜尔一招不得,心里更急,抬手一扯,竟就当场把前襟给扯开了。西域姑娘的服饰本来就露出大片的脖颈和锁骨,这前襟儿一开,便立时露出了包着鼓鼓胸脯的白色里衣,那白色的布料又薄又透,真是极具诱惑力。 “孟公子,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就要走了,让阿娜尔伺候你一回吧!”阿娜尔直奔主题,一边继续扯衣裳,一边疾步往楚渊跟前儿去。 楚渊此时满脑门子黑线,他冷着脸也不想再与阿娜尔讲什么道理了,极傲娇道“我可不喜欢你!”说罢,飘身越过院墙而去。 夜晚天气本就寒凉,阿娜尔不可置信的抓着前襟,怎么也想不到,竟有男人能面对她一点儿都不动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还来不及伤心,就听自家爷爷在屋里用西域话喝道“赶紧进来,还嫌不够丢人!” 楚渊想起韩晴临走时候那簇小眼神儿,猜测她定是知道些关于阿娜尔的荒唐举动,于是使劲咬了咬后槽牙。他还没进屋,就听见屋子里的小姑娘气息不匀的喘息声。 楚渊摇了摇头,进屋瞧见韩晴背对着门躺在炕上,明显是极力的压抑着呼吸,于是无奈道“阿晴别装了,这壁角儿看的可精彩?” 韩晴见被楚渊识破了,无声的咧着嘴儿笑了好一会,小肩膀抖成了筛子般。等楚渊把她身子板过来,她立刻收了笑鼓着腮,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楚渊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子,韩晴只好用嘴大口喘气儿。“君悦哥哥做什么捏我,我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壁角儿!” “你再说不知道?你倒是机灵,还能赶在我前边儿回屋儿!”说着手上真使上了点劲儿,掐得韩晴哇哇大叫。 “好疼,好疼,君悦哥哥饶命!” “你说不说实话?”楚渊见小姑娘被掐得眼圈都有些泛红,赶忙松了劲儿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碰上阿娜尔那一幕,我也吓了一跳呀!我想着,你平日里都不准我看西域姑娘跳舞,现在西域姑娘脱衣服这种戏码儿,你肯定更加不准的,我怕你说我,才赶紧跑回来啦!” 一番话说得好像她多无辜似的,楚渊不满道“你少打马虎眼,我叫你先回客房的时候,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根本是早就知道了阿娜尔的预谋!” 韩晴耍赖道“楚渊哥哥才是得了便宜卖乖,我瞧你盯着阿娜尔的胸脯儿,眼儿都直了!” 楚渊气急,那掐着韩晴小鼻子的手一把拍在她身侧的炕上,“胡说八道!再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张口就说胸脯儿不胸脯儿的话!” 韩晴倒是一点儿不怕他,见楚渊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再想起他被阿娜尔逼到墙角儿的情景,扑哧的笑出声儿来。 楚渊见她笑得肆意,气哼哼道“你这坏丫头,叫你笑话我。”说着伸出两只手就去寻韩晴腰间的痒痒肉儿。韩晴身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自然是一找一个准儿,直挠的小姑娘笑得扭成个毛毛虫儿。眼看她就要爆出高八度的笑声来,楚渊才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儿。 楚渊低头瞧她笑得眉目盈盈、泪星点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于是也不忍心再苛责她,无奈道“这次且饶了你,下回再敢瞧我热闹,看我怎么罚你。” 韩晴眨着笑意潺潺的眼睛,心中得意,就知道你是个纸老虎。 楚渊松开她,又亲自安置她躺好,一边给她掖着被子一边道“好了,赶紧歇着吧,明日一早就走了。” 韩晴任由他摆弄,只嘴上咕哝道“还没叫舞娘围着我跳上一曲呢,就要走了。” 见楚渊拿眼瞪她,只好乖乖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楚渊两人与店小二退了房,直接牵着骆驼奔东门去了。远远就看见那位叫房庆的千总,领着两个人等在门口处。一见楚渊,立刻上前要行礼,却被楚渊止住“不必行礼了,我这就要启程,你盯着我先前交代的事情,大小动静都写折子送去甘州的都指挥使司,递给都指挥使施正茂。” “下官遵命。”房庆规规矩矩的目送四个人出了城。 韩晴骑在骆驼上,回头再瞧了眼哈密城,感叹道“也没能好好与阿娜尔道个别。” 楚渊冷哼道“我还以为你本是不待见她的。” 韩晴不想触了他的逆鳞,于是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行了一天的路,四个人才找了个大石头旁安顿休息。天色暗下来,渐渐起了风。楚渊拿毯子将韩晴裹了个严实,让她枕着自己的腿休息。可大风吹得戈壁滩呜呜作响,声音极大,韩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只睁着眼睛发呆。 到了后半夜,她突地坐了起来,与楚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俱都听见了有队人马冒着大风从远处而来。楚渊在她耳边小声道“一会儿你躲进空间里去。” 韩晴摇摇头,“我不进去,好歹我也炼气九层了,也能撂倒几个。” 楚渊不赞同道“来者不善,你心慈手软的,敢杀人?”见她犹豫,又道“你乖乖进空间,我知道你自保没问题,只不想让你见到血罢了。” 韩晴用神识扫了扫那两个带路的士兵,察觉那两人也是假寐,于是用手点了点他们。 楚渊点点头,极小声道“你一会佯装害怕躲到大石后边去,趁着没人再进去就是。”瞧见小姑娘乖乖点头,爱怜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伸手搂在她裹着的毯子外面,坐等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远远见到十几个壮汉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骑着骆驼从风沙里露出了面目。领头的正是巴图布赫。 待那队人走进了,楚渊扬声道“巴图布赫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哈哈哈,自然是来找你的,太子殿下走的这么急做什么,不是说明日才启程吗?”巴图布赫心中很有把握今晚就能结果了大齐唯一的皇太子殿下,于是很有些兴奋难抑。 楚渊扬了扬眉梢,“看来房庆是你的人。” “不错,若不是今早他来告诉我你的身份,我还当你只是个姓孟的贵公子呢!太子殿下也看见了,如今你插翅难飞,不若告诉我,你把哈密城里那一仓库的东西转移到哪去了,我倒可考虑饶了你性命!” 楚渊冷笑道“你瓦剌不臣之心早叫我知道了,你就无需再藏着掖着的了。” 巴图布赫本来还想套出那一仓库的东西,可见楚渊早就识破了他的打算,只得恨恨的想,杀了大齐唯一的太子倒也不算亏,于是张狂道“太子殿下知道的确实太多了些,今日我巴图布赫就好好送你一程,至于你身后那个小美人儿,我们定会带回去好好解解闷儿!”巴图布赫身后的男人们听了这话,全都兴奋的大吼大叫起来。 楚渊本来神色平淡,可一听巴图布赫对韩晴打着龌龊的主意,瞬间冷了脸子,“找死!”说罢将韩晴往石头后边儿一推,白光一闪,便惊鸿掠去。 韩晴不担心楚渊,她知道这十几个人一个也活不成,只觉着这夜黑风高的杀人夜,有些让人颤粟,于是还是遵照楚渊的意思,趁着无人注意,闪身进了空间。 巴图布赫听房庆说过楚渊的功夫极好,不可掉以轻心,于是也是有备而来的,不成想楚渊的武功竟然好到化境之地!自己十来个瓦剌的高手,根本围不住他那诡秘的身影,仿佛被割韭菜一般,一个个人头落地。 西域人都是直心眼儿,也不懂得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于是盏茶的功夫,就全成了冰冷的尸体,直到死,巴图布赫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状。 第一百零六章 房庆 楚渊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这么些尸体,很是难看,于是冲着躲在一旁领路的两个大齐士兵道“别躲了,赶紧把这些尸体搬开,省得吓着三姑娘。” 那两人连忙领命,哆哆嗦嗦的去打扫尸体。楚渊走到大石头后边,唤了两声阿晴。韩晴一直用神识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听楚渊唤自己,便出了空间。一出来,就闻到风里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阿晴,你一会儿再回空间等着,我去哈密城把那房庆抓来。” 韩晴点点头道“那你可快着些儿。” 楚渊掂了掂手里的小白,道“放心吧,我御剑来回,要不了多久。” 待韩晴又回了空间,楚渊转出大石,那两个士兵也把尸体收拾好了。两个人低着头来到楚渊跟前,双双跪下请罪,说自己没尽到保护太子的责任。楚渊凉凉的看着二人,也不答话,任由他们跪着。 那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的从袖子里伸出匕首,直直刺向楚渊,然后瞬间就被楚渊割了脑袋,到在了血泊里。 楚渊拿他们的衣裳擦赶紧小白,亲手将两人的尸首扔远了,这才御剑去了哈密城。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房庆的屋前,正见他点着蜡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急切的在等什么消息。楚渊懒得跟他罩面儿,直接一颗石头飞过去,房庆就晕了过去。 楚渊御着小白,手拎着房庆的腰带,一路不费一炷香的时间,又回到韩晴那里。他叫出韩晴问道“阿晴有没有什么药,能让这个叛徒一直昏睡的?” “这有什么难的,要让他睡多久都行。”韩晴说罢,就拿出好几种药来,任由楚渊挑选。 楚渊选了个药效两天的,然后道“我已经看过地图,咱们一路往东南去,就能到甘州,趁着晚上没人,咱们御剑而行吧。” 韩晴把骆驼和房庆都扔进空间里,然后随着楚渊御剑而起。两人一路急行,天亮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甘州府外。楚渊一手牵着韩晴坐着的骆驼,一手牵了驮着房庆的骆驼,城门一开,便进了城。打听了一下,直奔甘肃都指挥使司衙门而去。 衙门口的官兵见楚渊直呼指挥使施大人的名讳,又看他着实器宇不凡,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于是赶紧进去层层禀报。 施正茂能做到如今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可不是个莽夫,他听说有个年轻人点名见他,虽然有些不悦,可到底亲自出门去见了。 他出门一看,只见一位沐浴在晨光里的俊美青年,牵着两匹骆驼,一匹上坐着个长得天姿玉貌的小姑娘,一匹上横驮着一个人。再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青年十分眼熟,好似当朝皇太子殿下! 施正茂一惊,连忙紧走几步,疑惑的问道“您是?” “当年施大人走马上任的时候,我还在含章殿为你饯行,多年不见,施大人一向可好?”楚渊风仪潇潇的问道。 施正茂证实了心中猜测,立刻要跪下请安,被楚渊抬手拦住,“施大人镇守边塞辛苦了,无需多礼,此处人多眼杂,不如进府再叙?” 施正茂赶紧吩咐左右去拆正门的门槛,恭谨的请楚渊进衙。他再回头时,见太子正在阻止那坐在骆驼上的小姑娘下地。 “阿晴老实坐着吧,有我给你牵着骆驼,无需顾虑。” 施正茂心中不禁咋舌,太子殿下何时这么温和可亲过?以自己对他年少时候的印象,真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施正茂疑惑不已,心说自己不会是被假太子给诓了吧?他心中忐忑,面上却一点儿不显,亲自请了太子往衙门里去。 直进了堂前,楚渊才亲自扶韩晴下了骆驼,又极自然的给小姑娘整了整斗篷裙摆,牵着她往里走,只留下句“施大人派人把那昏睡的人关起来,嘴里塞上东西,以防他自杀了。” 施正茂一脑门子疑惑,也不知道这位年纪小小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是叫太子捧在手心里疼爱一般。他愣怔间还没回过神,听太子冷冷的让他关押骆驼上的人,又觉着这会儿确是太子无疑。 实在有些分裂得很,施正茂只好按照吩咐去办,直等见到那被放下来的人,竟是哈密卫所的千总,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于是他匆匆吩咐了人把房庆看管起来,便回身去堂里寻太子。 “殿下,那房庆是哈密卫的千总,此人是个有才干的,如何得罪了您?”他见楚渊与韩晴坐在了厅堂的上座,于是站在一旁问道。 楚渊上上下下打量了施正茂半响,见他确实一副满怀疑问的模样,心中信他一半,于是冷声道“房庆知道我是太子以后,勾结了瓦剌谋反的军人,在我来甘州的路上追杀与我。” 施正茂听完不禁一颤,惊讶之余额头上直冒冷汗,“太子可确认?” “怎么,我还有必要扯这种谎去陷害一个小小的千总?”楚渊一直盯着施正茂道。 施正茂艰难的说道“不瞒太子殿下,房庆年纪轻轻就能升任千总,一来此人确实颇有才干,二来也是为臣看在他有些关系的份上,着意培养的。” 楚渊听他这么说,倒来了些兴致“哦?没想到远在边陲小城的一个千总,都是有后台的,不知道他这后台是有多硬?” 施正茂此时都有些找不着自己的声音了,他知道太子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若是不赶紧如实交代房庆的来历,恐怕是要受牵连。可这房庆的后台着实让他有些顾虑重重。 “施大人竟如此为难,这房庆来头竟是大到这个地步了?” 施正茂后背都有些泛凉,赶紧道“说起来,房庆靠得还是太子殿下您的关系,他的姑祖母,正是镇国公夫人房氏。” 楚渊一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施正茂恭敬道“为臣不敢胡乱攀扯,实在是当年房庆拿着镇国公府的名帖来投军,我才对他多有照拂的。” 楚渊就算恢复了百世的记忆,也没察觉任何一丁点儿镇国公府柯家的异样,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柯家的嫡长女柯文慧,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却一直十分敬重,几辈子可都是让她稳稳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的! 楚渊咬了咬牙,“房庆要严密看管起来,这件事不可泄露出去,你即刻派人换防哈密卫所,将那一卫的士兵全都调到甘州盯起来。” 施正茂知道扯出镇国公府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立刻领命去办。刚跨出一步,又听太子问道“军中可还有镇国公府的关系户?” “世袭的勋贵们,尤其是四大公府本就是军功起家,镇国公府又圣眷正隆,许多子弟都在军中任职,好些将领也都是柯家人带出来的。”他自己说完,舌头都有些打颤。 “我到这里的事情要对外保密,把跟镇国公府有关的人列个名单出来。” “是。”施正茂不敢怠慢,匆匆往外行去。他边走边听见身后,太子殿下正柔声软语的询问那位玉雪妍妍的小姑娘要不要去休息之类的话儿,心里极讶异,不由十分好奇这小姑娘究竟是谁,太子竟让她全程听了这么重大的军务机密。 韩晴此刻自然顾不上那位甘肃都指挥使大人对她的好奇心,她才真正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那一位啊! 柯文慧这位老熟人儿,上辈子直如一尊大佛牢牢稳坐皇后之位,不说人品如何,那德行心性,皇宫上下就没有一个能挑出她的毛病来的,这就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韩晴之所以不说柯文慧的人品,实在是因为她身处承乾帝的后宫几十年,深谙着那些女人甭管外表多纯洁善良,心里都是一般黑,包括她自己,不然也实在不能稳稳当当的活到最后。 她一手托着脸颊,兴致勃勃的问“君悦哥哥不是说煊仪仙子给你恢复了百世的记忆吗,你就一点儿端倪都没发现?到底镇国公府有没有可疑之处?” 楚渊苦笑摇头,他头前儿的百世都死在29岁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然而上辈子他活到49岁,瓦剌倒是被他给收拾过,然而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皇后娘家有什么异常。 “镇国公家如若不是隐藏颇深,就是被人利用了,现在证据不足,还不能说明他们家通敌叛国了。”楚渊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客观分析道。 韩晴想到那位上辈子死死压着自己的、十分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又见楚渊不愿多说的样子,立时有些血气上涌,于是不阴不阳的道“想来君悦哥哥是十分心疼太子妃娘娘,根本不想怀疑柯家。” 楚渊听她提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心里很有些心虚尴尬,但他又不知道韩晴也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只当小姑娘怕他掉以轻心而吃亏,故意拿话儿激他呢。 他伸手揉了揉韩晴的头发,笑道“阿晴放心,上辈子瓦剌也进犯过大齐,是在我29岁那年……”他说到这里,自己都不由一愣。 29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百世里都是29岁驾崩,只有上一世有了变数,可瓦剌却是在那一年进犯了大齐,一路长驱直入差点儿没打到京城来。 那一年,他跟阿晴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夭折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前线又屡屡传来大齐兵败的战报,真是杀了那些整日里出馊主意的大臣们的心思都有了。 后来他查出韩晴的流产,与朝堂上的位高权重的几家都有些关系,于是他就在战事决策上叛逆了起来。那些人建议说东,他就偏要往西,后来干脆私自派了罗焕领着禁卫军亲自出征。没想到罗焕一路势如破竹,把瓦剌打了个落花流水,几十年不能恢复元气。 如今想来,当年若不是有韩晴流产一事在先,那场战事结果如何,真的是不可知了。他不由冒出冷汗,自己好悬就成了大齐的亡国之君! 第一百零七章 夜袭 韩晴迟迟等不到楚渊后边儿的话,抬起手来扯他的袖口,“君悦哥哥是不是想到什么啦?” 楚渊回过神儿来,反握住韩晴的手,“上辈子我照样把瓦剌打得翻不了身,所以无需担心。”他细思极恐,可又不能对韩晴说得太多,反怕牵扯出上辈子两、人间的恩怨情仇来。 韩晴自然是知道瓦剌最后一败涂地,老实了好些年。她不过是不满意楚渊维护柯文慧罢了!不过转念一想,这辈子自己又不要嫁给他,管他去维护哪个女人呢,谁稀罕呀! “君悦哥哥自然是最厉害的!我可想不了这许多事儿了,最近一直赶路,都耽误了修炼。君悦哥哥有事就去忙,只着人给我送客房里就行。”韩晴笑眯眯道。 楚渊明显感觉小姑娘对他拉开了些距离,那笑容竟也有些隔阂得刺眼。“阿晴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高兴?” 韩晴笑容更盛,好似楚渊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可没有不高兴,好端端的为何这么问我呀?” 楚渊凝眉正色道“你明明是不高兴,笑都笑得火气腾腾的。” 韩晴一边儿使劲儿往外抽自己的小手,一边犟道“我才没有呢!” 楚渊见小姑娘犯起倔来,生怕把她手拽疼了,松了手不等她跑,站起来一把将她圈进怀里,“还说不是不高兴,小嘴儿都能吊油瓶儿了!” 韩晴越是见他温声软语的,她越是有些不可言说的委屈,使劲儿挣了几下没挣开,竟是红了眼眶,倔强道“君悦哥哥这是做什么,为何非要说我不高兴?” 楚渊起初只以为小姑娘耍了小性子,哄哄便好,谁知这会儿看她眼圈都泛了红,还一脸倔强的撑着不肯示弱,猛地回想起前世里的画面,那个上辈子受了委屈却咬着牙硬撑的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脸庞,如此相似的神情。 楚渊忽觉着心被狠扎了一下的疼,呼吸都似滞住了。他把韩晴的头按进心口里,“好了,好了,阿晴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我不好,误会你了,嗯?” 皇太子殿下哄小孩子般,又拍又晃又认错,最后丧权辱国的答应了一堆不平等条约,才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得破涕为笑了。楚渊抬手擦了擦小姑娘眼角的泪痕,无奈道“你呀你,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韩晴哼哼着不搭话,心说你上辈子本来就欠了我的。楚渊不敢再惹她,又给她整理了鬓角发丝,亲自送她去了客房。 不说韩晴关上房门回她的空间里如何骨碌,单说楚渊回了房间提笔就写了几封信。之前在哈密,人多眼杂,没能第一时间写信报平安,这会儿说什么也是拖不得了。 一封自然是写给他老爹景和帝,从离开天一门开始写,直写到自己如今正在甘州府,重点还是写了瓦剌谋反的事情,还有怀疑柯家有通敌的嫌疑,最后表示想留在西北亲自撂理了瓦剌。一封是送去松江府,给谢恒又交代了一番前因后果,着重表示韩晴毫发无伤、平安无事。最后一封是给石岩,着他领人不必回京复命,直接筹集粮草来西北寻他。 三封信写好,又将韩晴在哈密写的平安信给放在里边儿,便推门出去寻施正茂。 施正茂在西北多年,也说不上懈怠,但却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分身乏术的时候。他仔细斟酌了半响,叫来两个自己带出来的、背景清白的副手,将太子消息对他们说了,又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二人定要守口如瓶,张弛即刻带兵换防哈密卫,郭贤马上随我把军中的档案都翻出来,赶紧列出个名单来。” 二人听完施正茂的话,心里也是直打哆嗦,忙领命出去。施正茂皱着眉、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心说且不说那房庆牵扯出来的问题,光说瓦剌敢追杀皇太子殿下,这西北就免不了要打上一打。可是…… “施大人可在?” 施正茂听见太子声音,不敢耽搁,打开门道“太子殿下请进。” 楚渊抬脚进了书房,“我这里有几封信,麻烦大人找心腹帮我送出去。一封是给我父皇的,其余几封都送到松江府,交到谢太傅手里。” 施正茂双手接过信,心里不禁纳闷,怎么太子给皇上才写一封,却要给谢太傅写三封信呢? 楚渊是什么人,一眼瞧出了施正茂的疑惑,“那送去松江府的信有一封是写给我的侍卫的,剩下两封是我和阿晴分别写给谢太傅的。” 施正茂不想太子好似会读心术一般,面上有些窘迫,转移话题道“原来那位小姑娘叫做阿晴。” 楚渊提起韩晴,脸上线条都柔和不少,“阿晴是谢太傅失踪多年的女儿的唯一血脉,如今养在他老人家膝下,对外宣称是谢府的三姑娘。不过她父亲是荣国公世子,她也是荣国公府几辈子唯一的嫡女。” 施正茂恍然大悟,他虽然远在西北,消息闭塞些,但是皇家几年前带着荣国公家去江南做客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这几年陆续听人说皇家极宠爱谢太傅家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儿,他也只当传言夸张,也就随便一听。 如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太子殿下待这位谢家三姑娘哪里是宠爱,分明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嘛! 施正茂忙点头道“听闻太傅家这个小孙女儿十分招人喜爱,今日一见,果然灵气逼人、非同一般啊。” 楚渊理智上自然知道施正茂是迎合他客气客气罢了,可感情上却十分觉得阿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姑娘,所以便不客气的点头道“确实如此,阿晴从小就灵慧可爱。” 施正茂忙点头表示赞同。 别人夸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听都不算腻歪的,不过太子还有正事要问,便转而肃了神情,“施大人可派人去换防了?” “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了心腹带兵启程了,日夜兼程,后日就能到哈密了。” 楚渊敲了敲桌子道“只怕还是来不及,唯恐瓦剌人知道自己的人被杀了,寻到机会要发难哈密卫,你再派一队人去哈密支援,若是瓦剌人没来骚扰,便暂且留那驻守,不急着回来。” 施正茂道“是。不过,太子您可是想趁此机会,与瓦剌开仗?” 楚渊点头道“不错,不能等瓦剌做大了再收拾,尤其是还牵扯到我军中有人有通敌之嫌。我打算这次把他彻底打服了才好。” “太子殿下有志气是好事,可是西北因前几年大旱,才恢复了点儿元气,又赶上中原腹地发展经济,许多西北人去了南方逃荒,再就没回来了。本来可以靠着些西域通商互市,谁想东南海上贸易又把这边顶得够呛。是以经济上有些窘迫,恐怕支应战争很勉强。”施正茂实在也不想说这些,他自然知道这些经贸政策好些都是出自眼前的太子殿下之手。 楚渊点头表示理解,“施大人说的事情,我一路从西域过来,也有所了解。不过朝廷可是没克扣过西北的军费的,你们只要能出得起人就成了。虽说打仗费钱,就无需你担忧了。” 施正茂大大松了口气,比起先前的顾虑重重,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们做武将的,自然渴望有机会建功立业,不然哪里有能往上升啊。如今有太子殿下的保证,自己只要带着人去拼杀,自然不愁没有功劳。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楚渊回去休息,施正茂去了军中。 过了四日,楚渊正陪着韩晴吃晚饭,施正茂急匆匆进来道“殿下料事如神,那瓦剌果然夜袭了哈密卫,哈密卫的千总被您抓来了,两个副千户领人也没抵抗住,派了人出来求助,正碰上我派去的张弛等人。如今张弛领人驻扎在哈密城外,两方对峙了起来。” “想必瓦剌也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去哈密城里抢掠一番,没想到咱们的人这么快就到了。”楚渊放下碗筷,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道。 施正茂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如今要怎么做,还请太子示下。” 楚渊道“你甘肃能出多少人应战?” 施正茂几日来都忙着点兵点将,“甘肃除了必要留守西北诸卫的兵将,不算之前张弛带去换防哈密卫的五千人,还有后来支援的三千人,现在还能调集两万人左右。” “去通知张弛,若是能困住瓦剌兵就困着,若是瓦剌有增援,就顺势佯败,将他们往南边儿引。你拿着我的小印,速去召集甘州知府等军政官员前来议事,再派人去通知西北总督,命他调两万人来甘肃支应,再调十万人在北部诸卫布防策应。”楚渊将手里的小印给施正茂道。 施正茂接过印章,欲言又止。楚渊摆摆手道“我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你只管先去传令,过两日我的人自然会带着粮草过来。” 施正茂得令退下。韩晴在旁边儿小松鼠一般兴奋道“君悦哥哥是打算在西北打打仗,顺便虏获些战俘吗?” 楚渊本来因为战事一触即发,很有些肃穆,可见韩晴那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心弦一松,笑道“阿晴说的容易,这瓦剌跟北边的鞑靼和西边的突厥都有勾连,若是他们联络着一起造反,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你没见刚才施正茂盯着我要粮草吗?” 韩晴对打仗没什么概念,“这有什么,我空间里粮食多得是,养多少兵都能养得起。” 楚渊见她财大气粗的模样,笑得不行“是了,我都忘了阿晴是个小财神!” 第一百零八章 序幕 当夜甘州府大小官员都聚到都指挥使司衙门,见过了太子,商议起了战事。大齐谁不知道皇太子殿下是老楚家的一根独苗儿,他说要打仗,谁也不敢拦着,纷纷表态谨遵太子之命。 景和21年九月末,瓦剌何硕特部首领的儿子阿尔斯楞攻占哈密,却意外被大齐军队围困了半月有余。自此拉开了大齐对瓦剌与西北各部平叛的序幕。 在阿尔斯楞被围困的半月内,西北总督曾城芳亲自集结军队,领着人不眠不休的到了甘州。老爷子累的差点儿吐血,一到了甘州都指挥使司衙门,指着施正茂的鼻子就骂“你可知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大齐朝的天就是塌了一半儿!你施正茂究竟是什么居心,胆敢怂恿太子去打仗!” 施正茂在曾城芳面前不敢造次,只得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待到老爷子停了口,才无奈道“下官不敢怂恿太子殿下,实在是殿下执意如此啊。” 曾城芳能坐到西北总督的位置,资历是一方面,那心计是绝对不缺的,他可不是个随便发火儿的人物,此番拿施正茂作伐子,就是要让太子知道知道他的态度,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干官员在厅堂里如坐针毡,唯恐下一个被老爷子点到的就是自己,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这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好半天,按理早有人去太子的院子里请人了,可自曾城芳发火骂人到现在,众人已经被晾了许久。这会儿大家才觉出不对来,之前殿下可是没这么难请的。 此时楚渊坐在房中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散着神识,淡定围观曾城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一边儿上,韩晴含了颗葡萄,有些含混不清的道“君悦哥哥够损的,我瞧着这位曾大人再坐下去,恐怕真要背过气去了。” 楚渊缓缓睁眼道“还从来没人敢在我跟前儿指桑骂槐的,他倒是有身孤勇。” 韩晴眼珠子转了转,假装不在意的用寻常的口吻道“好歹是个总督,你还能真不给他脸面?” 楚渊不知道怎的,总觉着小姑娘话里有话儿,细看她又在那吃起了葡萄来,想来是自己多虑了,于是接口道“情面自然要给,不过也要先杀杀他的锐气。” 韩晴吃着葡萄咕哝道“我就知道。” 待前边众人都跟烧了屁股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儿,曾城芳的脸色已经好似锅底灰一般。楚渊被施正茂三催四请的施施然去了前堂,进门就见曾城芳领着众官向他行礼问安。 他亲自扶住曾城芳的臂膀,“总督大人一路领兵至此,辛苦了,不必多礼。” 曾城芳这会儿一个下马威没下好,反倒被太子晾没了气势,只得悻悻然的寒暄了两句。 楚渊让诸位落座后便道“本宫已经收到了父皇的八百里加急圣旨,他准我挂帅印,全权负责平叛西北反族之战,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曾城芳一噎,他自收到太子调兵的命令,就写了折子给景和帝,力陈与西北各族打仗的几大弊端,说如今人家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族长之子的心腹被杀,才抢掠了哈密城,根本没想与大齐作战,大齐怎能先挑起这个争端来呢。 老爷子倒没什么坏心,只不过是主张维持西北稳定,再来也确实怕太子年纪轻,急功近利的在战场上吃亏,打输了影响太子的声望,若是再意外磕了碰了,那可就更不得了。 他听太子上来就说景和帝已经下了旨意,赞同太子领兵平叛,心里直摇头,都说皇上是个儿子奴,万事都看重太子的意思,没想到这种事情,都由着太子的性子来。 那还有什么说的?曾城芳率先表态道“臣等遵旨,必定打好这一仗,誓死保护太子殿下周全!” 众人齐齐跟着应和。 楚渊心知这位西北总督是个固执的性子,也不试图去扭转他的想法,只顺势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他早命人在城外兵营里盖了储备粮草的仓库,这会儿便道“不日京中派来的副将会领两万兵马以及充足的粮草过来,大家只管把心思放在战事上便是。” 曾城芳见木已成舟,看来太子殿下是卯足了劲儿要打瓦剌,也只得就坡下驴,一门儿心思与众人参详起了战事。 阿尔斯楞是何硕特部的族长海日古的大儿子,平日里十分被信重。海日古此番派他去哈密,主要是为煽动西域各族谋反之心,以及购买军需物资。 何硕特部在西北草原深处,海日古接到大儿子被围困哈密的消息时,已经过去许久了。他大惊大怒之下,立即带兵驰援,到了哈密的时候,楚渊早就集结好了大齐的军队,等候他多时了。 楚渊领兵围困哈密城,每日里不仅不派人攻城,反而日日派人往城里投掷食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好好打仗的样子。 海日古探得大齐领兵的是皇太子殿下,心里十分纳闷,于是派人前去谈判。意思是请楚渊看在何硕特部是大齐的子民的份上,给他个面子,放了他的儿子。这仗也实在没必要打。 楚渊这边早将那假扮药商的巴图布赫等人的尸首给寻了出来,统统扔给海日古,并质问他儿子派心腹追杀太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海日古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儿子竟在时机还没成熟的情况下,干了这么一件蠢事。你说你杀太子也就罢了,竟然派了那么些人都没杀成,还叫人给抓了把柄,真够没用的!实则他却是误会了自家儿子,那阿尔斯楞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手下是自作主张的跑去追杀太子才被杀的。 这边儿海日古知道牵扯了大齐太子的安危,有些不好办,但到底也不能舍弃了亲生儿子,又觉着目前不是与大齐动手的好时机,于是自认倒霉,派人去谈,想以战马和牛羊金银赔偿太子,试图赎回自己的儿子。 楚渊这边便说,放了阿尔斯楞也没什么,也不要战马等物,只要海日古能与朝廷签署个劳动契约,何硕特部十六岁以上的成年男女,必须随朝廷调派去南海诸岛参与开荒,酬劳与待遇都等同大齐平民,五十岁可选择移民或者返乡。 海日古看完了这大齐太子的条件,气得翻了桌子,没有了青壮年人,他还谋什么反?这位大齐的太子也太损了,这是要让他签了卖身的契约,亡了他何硕特部啊! 海日古自此知道与大齐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凭他一部的实力还是欠了些。于是他一边拖住楚渊在哈密谈判,一边秘密派人联络草原上的各部落首领,想要组成联军重挫大齐军队。 十月份的西北戈壁滩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韩晴撩起自己帐篷的门帘儿,走了出来,踩着麂皮羊毛的靴子,又伸手拉了拉身上的狐狸毛斗篷。抬眼望去,一排排营帐好似棋盘格子一般,灰蒙蒙的一眼看不到头儿。 “阿晴,我正要寻你呢,我爷爷说他手里有几朵天山雪莲,你必定感兴趣!”来人正是韩晴在哈密城里没时间告别的西域美娇娘,阿娜尔是也。 原来楚渊临走前,与尼扎木老爷子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又说两队药商都十分危险,劝他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哈密城。 尼扎木领着孙女出了哈密城,一掂量,太子殿下之前收了那么些伤药,必定是对其十分需要。于是他又回了南边儿收了大量的伤药回来,正好碰上楚渊的大军围了哈密城,老爷子也算是立了一功。 韩晴抿嘴儿笑“你半夜才到,没想到第一个却是来寻我,怎么不先去见我哥哥啦?” 阿娜尔难得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她尴尬道“我先前不知道你哥哥的身份,还做了那些惹他厌烦的事,如今我是死了心,再不敢往他眼前凑了。” 韩晴见她心思单纯,也不再打趣她,真诚道“我早劝你,西域的小伙子又英俊又痴情,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必定能幸福的!” 阿娜尔感动的不行,握住了韩晴的小手儿,用拐着弯儿的大齐话说“阿晴,多谢你了,我阿娜尔认你这个朋友!”随后又想到什么,兴奋不已道“你不是喜欢我们西域的小伙子长得好看吗,不若我给你介绍几个长得最好的,你挑一个嫁到我们西域来,那样咱们就能一直在一块儿啦!” 韩晴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儿,大漠黄沙,确实赋予了这里的人一腔豁达热情的活泛气儿。她刚要说话,忽听得旁边有人冷哼了一声。 再看阿娜尔已经有些惊恐的模样,她不必回身便知道是谁来了。 楚渊远远听见那个讨人厌的西域姑娘,正说着什么要给阿晴介绍西域小伙子的话,实在不知所谓!他也顾不得一旁围着的诸位将领了,大步流星的便朝两个人走了过来。 “阿晴若是觉着闷,我寻小豆子来陪你就是!”言外之意是十分不赞同她与阿娜尔来往了。 韩晴这几天不痛快,对楚渊没个好脸儿,“我与小豆子能有什么好聊的?阿娜尔说尼扎木老爷子那里有珍贵的天山雪莲,君悦哥哥且忙去吧,不必管我!”说罢,拉着阿娜尔便抬脚走了。 独留下皇太子殿下在冷风里尴尬的摸鼻子。 第一百零九章 来人 “阿晴,你是不是跟太子吵架了?”阿娜尔直接问道。 韩晴被她问得酸爽,果然情商是硬伤啊有木有!“哪里有吵架,只不过我最近在营地里待得无趣,好在你来了。” 阿娜尔听她这么说很高兴,越发活泼的说起了西域各族的男子都有哪些特点,倒也勾起了韩晴的兴趣来。 还没到尼扎木落脚的帐篷,迎面走来主仆二人,为首的那位姑娘身材高挑,体态偏瘦,五官柔和,行止有度,见到韩晴眼睛一亮,十分热情的道“阿晴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位便是韩晴几日来不痛快的原由了。此人乃曾城芳的嫡亲孙女儿,曾四姑娘曾雨娴。自从曾城芳知道了太子领着一位谢太傅家的外孙女儿同行,便自作主张的把自家的四孙女儿给招了过来,美其名曰是给韩晴做个伴儿。 谁信呐!明眼人儿都能瞧的出来,这位曾四姑娘没事儿就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很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更何况她上辈子的确还是韩晴的老熟人儿,提前了她三年入宫,后来成了庄妃娘娘。听听,一个庄字,就很能说明问题,可见承乾帝对他的这位妃子评价是极高的,不说是真爱,那也是名列前茅的几个爱妃之一。 韩晴自然知道这位庄妃娘娘最是个心机深沉的,表面上周到妥帖,跟谁都好,背后里踩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尸体上位,想想就犯膈应。 不过男人看女人,与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这几日里,楚渊虽然对曾雨娴保持了应该有的距离,韩晴却看得出来,他待这位庄妃是温和包容多了。想当初他对阿娜尔明拒暗怼,不知道有多么冷酷无情,可对曾雨娴却多有尊重体贴的意思。 韩晴前几日因他维护柯文慧闹了场别扭,如今曾雨娴又粉墨登场了,这闲气哪里有生完的时候?算了,算了,爱谁谁吧!于是她礼貌的一笑,回道“正要去寻一位先前在沙漠里帮过我的老者,这一位是他的孙女儿,叫做阿娜尔,年龄上比曾四姑娘还大些儿。” 曾雨娴能沉住气,可她身后的丫鬟红梅却已经明显摆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来。那丫头往前上了一步,被曾雨娴一把拦住了。随后她温温柔柔的向阿娜尔点头道“幸会。” 实则曾雨娴心中也很是懊恼,她是借着陪伴韩晴的名义才进了军营,可这位三姑娘年龄不大,架子却端得足,对她明显的不待见。连日来她拿热脸不知道贴了多少冷屁股,可这位三姑娘依然不咸不淡的称呼她曾四姑娘,如今竟还拿一个身份低贱的西域女人与她论年纪! 韩晴最是瞧不上曾雨娴那明明心中早已不满,还偏要继续摆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来,你再贤良淑德,你也当不上皇后呀!她心中暗想,怪不得上辈子的皇后娘娘总爱找庄妃的茬儿,原来是在人设上撞了路子。 阿娜尔不懂中原贵族闺秀间的规矩,她不甚在意的也道了句“幸会。”直把曾雨娴噎得不行。 韩晴看曾雨娴吃瘪,抿嘴对阿娜尔笑了一下。然后她拉着阿娜尔的手与曾雨娴作别,直直向尼扎木的帐篷走去。 曾雨娴的丫鬟红梅在一旁气得跳脚,“这位三姑娘真是个喂不熟儿的,姑娘连日来对她多好,转眼儿竟与那低贱的西域女子混迹在一处,听说她娘从前是个瘦马,可见她根子里就是个……” “噤声!”曾雨娴急忙拦住红梅,左右瞧了瞧,低声道“你再耐不住性子,就回去吧,省得留下给我惹祸。”红梅最知道曾雨娴不好惹,哪里还敢再说别的。 曾雨娴整理了心情,领着丫鬟直奔楚渊的军帐,继续刷存在感去了。 此时韩晴正细细的端详天山雪莲,“尼扎木爷爷的意思是,像天山雪莲这样的药物,在西域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这是自然,若是像种葡萄和哈密瓜一般容易,哪里还能这么值钱?”尼扎木笑道。 老爷子虽然只是个贩药的行商,可他见识广博、交游广阔,此次能短时间内,又筹集到一批伤药,其能力可见一般。楚渊也有意请他帮忙与西域各族搭上关系,以稳住突厥这边不掺和进战事里。 “这些药材我都包了!”韩晴如今守着迷图王的宝藏,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三姑娘可在里边儿?”这时候小豆子隔着门帘子问道。 “进来。”韩晴手里收着药材应道。 “三姑娘,韩家两位少爷并周老爷刚到,正在您的帐子里等着呢。” 韩晴一听立时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尼扎木爷爷、阿娜尔,我哥哥和姨父来了,我先告辞了,改日再见。”别过祖孙二人,便撩起门帘,领着小豆子飞快的往自己的帐篷跑去。 楚渊自从送了信去松江府,谢恒和石岩等人便迅速筹集了粮草,由于太傅实在不放心小孙女儿,便托了周徕跟着走一趟。而韩松和韩杉兄弟两个听说西北要打仗,很想见识见识,于是也跟着来了。 他们按照楚渊的指示,并没有把粮草一直运到哈密,而是运去了大同。本来他们从江南来,时间上就没有杨沥从京城带着兵来哈密快,又中途去了趟大同,所以这时才到。 小豆子是杨沥给带到哈密的,太子的贴身太监赵福安领着船队去了西洋,倒是给了他露脸的机会。他一到了哈密大营,便被太子指使去陪三姑娘解闷儿,他是个机灵人儿,自然知道这位姑娘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于是几日里就与韩晴混熟了。 此刻他跟在韩晴身后,一连声儿的道“三姑娘您慢着点,小心脚下。”态度已经仿似从小儿伺候韩晴的贴心人儿一般。 韩晴回头瞪了他一眼,“小豆子你这人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夸张了些。”说罢,掀起帘子就进了帐篷。 “阿晴!”韩四少爷韩松自小是个跳脱的,见到妹妹进来,高兴的头一个蹦了起来。 韩晴见到亲人极是高兴,与周徕、韩松和韩杉一一见礼,“你们怎么来了西北?”说罢又嗔了旁边的楚渊一眼,“君悦哥哥为何也不告诉我!” 楚渊至今也没搞清楚小姑娘这几日为何又对他不咸不淡的,这会儿见她高兴,顺带也给了自己好脸色,尤其是那宜喜宜嗔的小模样,看得他心里直发热。“我不告诉你,自然是想给你个惊喜。” 韩晴哼哼了两声,显然是对这个惊喜很是满意,回过头去听韩松和韩杉讲起原由来。 “阿晴,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私自跑上大船。你不知道都将太傅都急成什么样了。”等韩家两个兄弟眉飞色舞的说罢了见闻,周徕在一旁点着韩晴道。 韩晴自知理亏,于是放低了姿态承认了错误,又撒娇道“我回去必定领罚,姨父到时候可要帮我求情。” 周徕在韩晴小时候就把她当闺女看,后来媳妇是娶回来了,闺女却让谢家给接走了。不过这些年里常来常往的,自然一心也随着自家媳妇儿,是极疼爱韩晴,只要韩晴冲他撒娇,哪里有什么抵抗力,几句话便投降了。 “姨父此番来的正好,我想在北边买些地,种些经济作物,再开几个厂子,做些深加工的产品,您可要帮帮我。”韩晴觉得打仗她不在行,整日里对着曾雨娴还不够腻歪的,周徕这一来,她倒可名正言顺的忙别的去了。 “哦?看来阿晴要做的事不少,可你祖父还交代我早早领你回江南呢。”周徕左右为难道。 楚渊亦没想到韩晴想要做这么些事,也很是惊讶。“西北战事一触即发,阿晴留在这儿确实不妥。” 韩晴心说,好你个花心大萝卜,卸磨杀驴呀,刚把你的粮草库填满了,你这是嫌我打扰你跟你的好庄妃啦?“君悦哥哥是嫌弃我打搅你啦?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留在军营里碍着你的眼!” 这又是怎么啦?皇太子见识着小姑娘一秒钟翻脸,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晴说的什么话儿,你哪里碍我的眼了,只是我寻思这军营里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方便,再说打起仗来难免有死伤,你金娇玉贵的,哪里能看这些。” 韩晴见帐篷里都是人,只得把反驳的话儿咽回嘴里,倒还记着给楚渊留着面子。“算我没说,只说这会儿我要留在西北做许多事儿,也不会留在军营里有诸多不便,君悦哥哥可应?” 楚渊皱眉不已,只要韩晴不在他眼巴前儿,他都是不放心的,可这小丫头倔得很,若是拧着她的意思,还不定惹出别的什么幺蛾子!他无奈道“你要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我派杨沥带人护着你,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准儿离了我太远,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算你识相,皇贵妃娘娘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章 建厂 半月以后,海日古表示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卖身条款,要追求民族独立,算是与楚渊彻底谈崩了,眼下儿子也顾不上了,彻底向大齐宣战。 与此同时,瓦剌各部纷纷派兵增援海日古,而鞑靼亦开始进攻大齐北部重镇,宣称支持西北各族独立。 楚渊已经排好了兵布好了阵,就等他先动手呢,于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轻巧的开了哈密的城门,把那阿尔斯楞脑袋一割,领兵正面迎战海日古,而远在大同的罗焕带兵与鞑靼打了起来。 一时间,朝堂上吵吵嚷嚷,民间里沸沸扬扬,人们都把目光聚焦到北边的战场上,连从不关心时事的妇孺之间都能聊上几句,主要还是源于那大齐领兵出战的,是楚氏皇朝金尊玉贵的皇太子殿下。 韩家两位少爷一到就申请加入军队,做个马前卒去上阵杀敌。楚渊自然不会让韩晴的亲哥哥做什么过于危险的兵种,于是安排两人随侍他左右,做了帐前的通讯兵。 韩晴没时间搭理男孩子们的一腔热血,她请周徕和杨沥帮着,在战场的大后方开始了土豪式散财。哈密周围被开垦的良田不多,因为西域地广人稀,吃喝用度有限,原始农作物的经济价值不高,来往的商人更喜欢贩运利润高的货物。 韩晴有太子在背后撑腰,买地的钱基本就是意思意思,反正也是无主的荒地,她只与官府里走了走流程,就成了哈密最大的地主。 此时战事正酣,又是冬季,不能耕种也没有生意,百姓都闲在家里无事可做。韩晴便请周徕帮他找来了大量的劳动力。 西边的平民对生活要求极低,听说了有位财神爷,大量雇佣工人做工,不仅工钱给的足,而且还包吃包住包培训上岗,有多少人要多少人,哪里还坐得住,只要能走得动的,基本都涌了过来,谁还管旁边儿是不是正掐着架呢。 头一批来的人,自然是投入了盖房子的事业中去,也不要求盖什么豪宅,只要能遮风避雨就行。而且加工厂的车间,连格局都不用设计,直接盖出个大开间儿。一月不到,韩晴就在哈密城南边又起出一片半永久式的厂房和住宅来。 不仅是西域来的工人,西北内陆的闲散劳动力也都被她招了来,会门手艺的工资都要高一些,半大的男孩子都派去跟着炼玻璃的、打铁的、木盒雕刻的师傅学艺,剩下的男子不是去接着盖房子,就是被派去修路。女子们分了不同的厂子,流水线作业,倒也很快上手。 韩晴第一样做起来的就是化妆品,她手里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再加上后世里的见识,又用上西域一些特产的花草药物,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二样自然是中成药,韩晴参详了许多天一门里的丹方,把西域的药材做成各种丸剂、散剂、膏剂,从药效到价格,全都提升了几个档次。 再来就是罐头加工,水果酱和果蔬罐头目前原材料不足,于是便开发起了牛羊肉的罐头来,这样一来,西北的牛羊肉便延长了保质期,可以大量往南方贩运了。至于牛肉干这种零食,也被加工成各种口味,大量的被生产出来。 “阿晴,你们中原的姑娘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能耐?你送我的面膜和护肤品,用完了整个脸都发光,实在太好用啦。还有这个香水,这么持久的香味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阿娜尔作为一个标准的试验对象,几个月以来将韩晴深加工出来的产品全都用了一个遍。 韩晴捧着个茶杯坐在花色艳丽的褥毯上,笑眯眯道“我自然是属于特别能耐的姑娘啦。” “没错儿,我爷爷说你能把那些珍惜的草药大片的种出来,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如今太子殿下一路向北追着那海日古打,战事离的远了,哈密这里来的人更多了,怪不得你提前盖出那么多房子来。” “哈密城已经跟我开始建的那批厂子连起来了,先前在中间盖的那批豪宅和商铺,现在算是正经儿的城中心,我已经给你和尼扎木爷爷也预留了一座宅子和两间铺子,等过两日竣工了带你去看。” 阿娜尔摇摇头道“你把工厂里的药材生意都交给我们家,我们已经赚到许多钱了,怎么好还要你的宅子呢!” “我也不是白给你的,我这些产业留在这儿也是鞭长莫及,想请你做我的经理人,不用你签什么卖身契,咱们签个契约,除了月利照付给你,每年盈利给你百中取五可好?” 阿娜尔听罢十分震惊“你是说让我代你管理这么庞大的产业?可我什么都不会,还是个姑娘家,这怎么能行!” 韩晴笑道“这有何不行的,我也是个姑娘家,且才刚过了十三岁的生日呢,这些产业不也是我一手做出来的?再说工厂里有厂长,铺子里有掌柜,财务上也有专门的人,你只要稍微学些账目上的知识,做一个总监督,帮我看着些就是了。” 阿娜尔身为西域姑娘,天生就是个直白热忱的,接受起新思想来反倒更容易些“你既然信任我,那我还有什么说的,必然全心全意帮你看好了。” 韩晴见她痛快答应,很高兴,“那咱们就说好了,到时候你跟我签个约,我好正式把你介绍给各位管事儿的。” “好啊。对了,近来好多更西边来的商人都十分看好那香水,说是在西边大有市场,都托我来找你订货呢。” “瞧瞧,你还没上任呢,就知道给我谈生意了!” “哪里是我要谈的,还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把你护得紧,且你身边的人又不会西域话,只好找上了我。” “以后找你就名正言顺了,只希望尼扎木爷爷别反对才是。”韩晴有些担心道。 “我爷爷最近痴迷那些药田,连贩药都懈怠了。估计他也懒得管我的事情。” 韩晴想了想道“等夏日里种出来各种水果和坚果,还有好些加工厂要开起来,我恐怕待不到丰收就要离开了,你这些日子跟我学些汉字和账目上的事情,也好早早上手才是。” 这边韩晴手把手的教导阿娜尔不提,那边楚渊已经带兵与罗焕大军成功会师,与瓦剌和鞑靼的联军对峙起来。 时近七月,不到一年的时间,楚渊就把他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一方面是这场战争,瓦剌放在大齐的钉子一点儿作用没起,楚渊和罗焕的排兵布阵自然百分百的发挥出了作用。另一方面是大齐军队用了古镯空间出产的粮草和伤药之后,兵强马壮,个个儿打了鸡血一般,指哪儿打哪儿,简直所向披靡。 此刻,楚渊冷着脸骑在战马上,目似寒星、神若霜雪,身后的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他身边的几员大将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扰了太子殿下。其实他们不知,楚渊之所以脸臭的跟什么似的,实在是因为,与韩晴分别好几个月,又深处北部草原,音讯不通的,心里十分担忧。咱们皇太子殿下已经打得不耐烦了! 想到被留在哈密城的韩晴,楚渊下了决心,这一战必要在这里做个了结。于是一抬手,只说了一个字“打!” 万马奔腾,呼啸而出。对面的瓦剌和鞑靼兵将连日已被逼得走投无路,早就显出了颓势。于是,大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将瓦剌和鞑靼联军给打残了。几个部族的首领全都被抓了起来,挨个签署了认罪书,又承诺各族里的孩子满十六岁,也就是成年后有义务随朝廷调派去开荒,满五十岁才可自由选择居住地。 战俘们自然不享受该有的薪酬待遇,直接被拉上了东海的大船,成为了大齐历史上第一批移民。而后续的人员运送,楚渊都甩手给了韩松和韩杉二人,自此两兄弟被朝廷封了个西北移民提举司的新官职,走上了合法输运人口的仕途。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胜利 楚渊一路向南急行,完全没有打了胜仗该有的气势,闹得倒好似逃跑一般。待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来到哈密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离开几个月,这城足足变了原来的三倍大,水泥的路面儿又宽阔又平整,直直从城里出来一路往东延展而去。 他只带了些亲兵往西域来,其他的兵将全由罗焕领回京城接受景和帝的封赏。于是他让石岩带着人全都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调转马头便要进城。刚至城门口,忽然听一声流莺啼啭般的声音“君悦哥哥!” 楚渊忙不迭拉着缰绳抬头看去,只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婷婷绰绰的站在城墙上,葱白的纤纤玉指搭着黄砖,越发显得娇矜矜惹人心颤,一张小脸儿欺霜赛雪、熠熠生辉,直晃得他眯了眯眼睛。 楚渊霎时觉着炙热的空气和焦灼的心情一下子都得到了清凉宁静,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那个小人儿唇畔的笑意,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勾了起来“阿晴这些日子可想我?” 韩晴哪里见过穿着峥嵘军装的楚渊?瞧着他威风凛凛的端坐在马上,周围的黄土和蔚蓝的天色,将他俊美无俦的脸庞衬托出一种桀骜野性来,浑身散发着浓烈荷尔蒙的男性魅力。 与这一身极富侵略性气质形成对比的,是他泛着温柔希冀的神情,韩晴被深海一样的双眼擭住,心脏不小心麻了一下儿,俏脸儿瞬间升起两朵桃花儿,耳根子也觉着热乎乎的。 楚渊这会儿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便也不急着进城了,只稳稳当当的横在城门口儿,定定的瞧着小姑娘有些羞涩窘迫的模样,也不说话,动也不动的抬着头等,仿似要等到天荒地老一般。 韩晴喃喃无语,心说好歹我也是个世家贵女,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儿处,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她见楚渊好似不等到她答话儿不肯走的样子,来回用粉嫩嫩的指甲刮了两下墙土,眼若横波、面若桃花的道“君悦哥哥快且进城吧,这里好些人等着呢!” 楚渊这才往门口瞥了一眼,见那些哈密城的官员都老老实实的低头守着,而往来的百姓也都跪在一旁窃窃私语。沉声道“都起开散了吧,该回哪儿回哪儿,别在这儿挡道了!” 小豆子自打来了西域,就一直跟在韩晴身边儿侍候。今天一早他便跟着韩晴在城墙上等,这会儿眼睛瞧的真真儿的,明明是太子殿下更挡道儿一些嘛。也不看看他后边儿都堵成什么样儿了! 众官员不敢耽搁,都匆匆告退往回走,边走边差点儿戳聋自己的耳朵,只因不敢相信冷傲的太子殿下,竟用着撒娇的语气道,“阿晴不说想我也成,你下来接我!” 卖萌可耻!楚渊虽然长得男子气十足,可撒起娇来却也毫不违和,反让韩晴觉得心里软乎乎的,这绝逼是反差萌造的孽啊! “那你等着,我这就下去。”韩晴说罢,要回身下城墙。 “你这是去哪?”楚渊在下边儿问。 “自然是从楼梯下去了呀。” “那多麻烦,你直接跳下来,我接着你就是。”被小姑娘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眼神看着,楚渊嘴角的笑容再抑制不住的流泻出来,明晃晃的太阳光里,尤其肆意张扬。他又驭马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双胳膊道“跳吧,我必会牢牢的接住你。” 韩晴看着下边聚着好些假装在忙,实则是暗搓搓想看热闹而不愿离去的人,再看看骑马站在西域辽阔天地间的那个兴致盎然的男人,忽然也很想要与他疯狂一回。于是她轻轻一跳,便站上了墙缘,只见粉白色的烟纱裙角轻灵的扬了起来,让她看起来好似欲乘风归去的仙女一般。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和惊叹声中,韩晴望着楚渊笑眯眯道“你可接准点儿!” 楚渊笑着掩住眼里的痴狂,一派轻松写意的端着胳膊道“还不快下来!” 韩晴哼了一声,轻盈盈一跃,仿佛一瓣染露的桃花儿,悠悠然落下了高耸至极的城墙。在众人抑制不住的尖叫声中,她那一袭烟纱裙,如云似雾般飘舞,既显得惬意舒淡,又美得昳丽倾城。 小姑娘闭着眼,嫣红的脸颊还有些嫩乎乎的婴儿肥,黑绒绒的睫毛小扇子一般颤动,清灵美好、宛若初晨。她带着一身清甜旖旎的女儿体香,好似个礼物般从天而降,直被楚渊牢牢的接进了怀里,随后又密密实实的笼进了怀里。 “驾!”好似再忍受不了这个纯真的小精灵被人看了去,楚渊没做一刻的停留,直接纵马而去,徒留背后一片赞叹与艳羡的目光。韩晴睁开眼看着楚渊斧凿刀刻的脸部线条,溢出清泉叮咚的笑声,心里窃以为,皇太子殿下,果然是装逼界一尊不可战胜的大神呐! 楚渊奔进哈密城,才发现这已经不是他来过的那座城了,水泥的马路纵横交错,过往行人如织,他不得不勒住了缰绳,无奈问道“你这是等不及我给你建一个城,自己动上手了?现如今倒是往哪儿去?” 韩晴舒舒服服的窝在他怀里,得意道“你瞧着如何?如今往来的商人都争着抢着买我盖的宅子和铺子,这儿的地价已经是从前儿的十倍不止了!”她一边儿说,一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头,给楚渊指挥着方向。 楚渊顺着她指挥的路走,越过了从前的老城区,进入了马路更宽阔,建筑更恢弘的新城区。他赞叹道“阿晴若是个男子,封侯拜相都使得!” 韩晴噘嘴儿道“大齐不让女儿家出头这点儿实在不好,将来我就去海外建一个城,定要自个儿做城主来过过瘾!” 楚渊瞪她一眼,瞧着她不乖的小样子,好想咬一口啊!“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偷偷跑出来一年还不够,还惦记着海外呢,回头我便告诉你祖父,看你还敢不老实!” 韩晴不满道“你好意思告我的状,若是没有我,看你怎么出那火蚁窝!你如今打了胜仗,也是有我一半儿的功劳,你不帮我与我祖父求情也就罢了,还嚷嚷要告状,我今后不要理你了!” 哎呦呦,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楚渊见小丫头气呼呼的瞪着他,哪里还敢惹,只得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帮你说情还不成么,三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不理我,可好?” 不得了,耳朵要怀孕啦!韩晴被楚渊低沉磁性的嗓音哄得心痒痒,意志不那么坚定的糯糯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楚渊呵呵笑着颠了颠她,“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你怕什么!” 韩晴哼哼道“我哪里敢让大齐帝国的皇太子殿下还债呀,只讨些利息罢了!” 两人一路嗔嗔笑笑,来到了一座异域风情的大宅前,小豆子抄了近道儿,提前一步赶了回来,此刻正在门口翘首等着呢。见到两人共乘一骑,连忙上前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胜归来!” 楚渊扶着韩晴下了马,对小豆子满意的点头道“你侍候三姑娘有功,回宫重重有赏!” 小豆子得了太子的赞,高兴得眉飞色舞“奴才分内的,分内的!” 这话儿楚渊也爱听,甭管儿说的人是什么意思,反正他心里十分觉着,自己的內侍伺候自己的小媳妇儿,确实是分内哒!于是他颇赞赏的又看了小豆子一眼,决定给小豆子升职加薪! 楚渊被引到了他的房间,由小豆子伺候着沐浴更衣,待他穿着韩晴给新做的袍子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两个人分坐桌两旁,开始用起餐来。韩晴见楚渊虽然餐仪依然优雅,但速度明显比从前快了好多,不由十分心疼,便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起菜来。一顿饭吃完,楚渊喟叹道“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韩晴听他这么说,心像被捏了一下儿,连眼睛都有些发酸,“君悦哥哥打这一仗实在受苦了!” 楚渊见她知道心疼自己,心里吃了蜜一样甜,抬手摸她的头顶道“有阿晴这一句话,什么都值得啦!” 韩晴被撩得迷迷糊糊,小脸儿上直泛起了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