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阴恻恻的狂风中，江不城身姿不变、发型不乱。 修长白净的手指夹住信纸，他语速平稳地照着上面的内容念：“……我喜欢您，请试着看看我吧。我擅长的事情很多，身上有许多小小的闪光点，如果您认真看着我，一定会发现的……” 余丸攥着手里装满星星的玻璃罐，耷拉的肩膀似乎要垂到地里去。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像是要把她红透了的脸皮砸出一个洞。 江不城慢条斯理地折好情书，将它还给原主人。末了，用口袋里的干净手帕擦了擦他“弄脏”的手。 “很遗憾，余同学，我永远不会看上一大团移动的脂肪。” 直到这一句，他才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余丸不知道江不城为什么要笑，她只知道自己的表白已经被拒绝了。至于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她也不再关心。五年一遇的大暴雨、十八年一遇的初恋，在她眼前噼里啪啦地碎掉，一切都糟得不能再糟。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似乎误解了她愣在原地是仍不死心，江不城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比起喜欢你，我更愿意被雷劈。” “轰——隆——” “轰——隆——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话音刚落，江不城就被闪电精准地劈中了。 …… 【4016，信息素时代，甘城】 贫民窟的雨季，潮湿而闷热。 能发芽的植物都在尽力的发芽，能腐烂的食物都在尽力的腐烂，没有未来的人们被雨水泡得发胀，灰白色的面容下藏着蠕动的蛆虫。 余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心里滚动的雨水，一口气都不敢呼。 上一秒，雨滚落手心的上一秒，她这双肉乎乎的胖手正向外奋力地扯着被强光击中的江不城。 一瞬的刺骨的痛楚后，强光骤灭、暴雨依旧。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她身处逼仄的巷弄，抬眼望去一片空寂寂的陌生。 周围的破旧房子装修风格奇异，五颜六色的外皮看上去好似杂乱无章的废料堆在一起，最终组合成了一座座高度耸天的垃圾山。庞大的“垃圾建筑”，一直蔓延到了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 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却有古怪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远方有尖利而模糊的喊叫声，似乎夹杂着些许钝物捶地的闷声。凌乱的脚步从四面八方涌来，再一致地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表白、被念情书、表白被拒、表白对象口出恶言、表白对象被雷劈，穿越…… 余丸把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边，一连串巨大的冲击，使她止不住地有点发懵。 “我、我，穿、穿越了？” 她抹了把自己满是雨水的脸，发烫的温度显示，之前被羞辱的那股难堪仍未消退。 ——可是，江不城去哪里了？ ——江不城被雷劈中，为什么穿越的是她？ 尽管余丸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江不城，但她还是忍不住搜寻他的身影。 ——江不城会死吗？ ——她没死，他也不会死吧！ 或许是因为下了雨，空气中有一种芬芳清淡的茉莉花香气。 余丸脑子里想着关于江不城的事，脚步却好像无形中被这种香味抓住了似的，自发性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巷弄。 阵阵不止的喊声给纯洁的香味添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知道谁在尖叫，其实，她才是最应该尖叫发泄的人。表白失败了，现在余丸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把自己藏进被窝里大哭一场。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调笑声、撕裂声，凄厉的尖叫声无休止地撕扯着耳膜。 对前方事件的好奇暂时压制了失恋的痛苦。 走到这里，茉莉花的香味已变得十分古怪。 如果要比喻的话，这种香味大概像是……把新摘下的茉莉花狠狠地碾进土壤，再用木杵使劲地捣，然后，四散开的香气就变味了。 泥泞且浑浊，肮脏却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那边的人正遭遇些什么呢？ 余丸加快脚步，往人群密集处走。 由于肥胖的身材，她本人是活生生的校园暴力承受者。余丸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往遇到稍稍发出危险信号的事，她总是马上躲得远远的，这次竟然主动往那边凑。 大着胆子，余丸往香气最浓烈之处一瞥……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男男、女女、男女，许多肉与肉压在一块。 屋檐下淅淅沥沥漏下的雨，像是黏稠的胶水。 湿透的绵衫紧捂住皮肤，闷热……不透气…… 这个场面，太可怕了。 余丸呼吸困难地去擦额头冒出的汗，掌心是烫的，汗却是冰凉的。 “维、娜？” 忽地，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背。 陌生男声顿时把余丸吓得一阵腿软。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双脚像是橡皮做的，抖个不停。 “小维娜呀，你怎么也敢来看这个？等着挨/操啊？” 宝石一样碧绿的眼睛里藏着不怀好意的笑，强壮的青年男子用词粗俗，一口一个“维娜”地叫着她，大手无比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啧啧，贫民窟的禽兽真是太多了，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不注意。刚才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男性omega，未被标记还在公共场合发情了，真是惨啊。” ——男性omega？？？ ——维娜？？？ 余丸皱着眉头，一边思考男子的话，一边不适地盯着自己被他触碰的部位……嘶，等会！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在发梢汇成的小水珠，不为人知地滴落后流向锁骨，烫得吓人。 第2章 二 大雨磅礴的贫民窟，一个外来的omega发情了。 怯怯的茉莉香信息素，勾得所有附近的成年ao都同时发情。余丸眼前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配盛宴。 绿眼男子名叫阿尔斯，他圈着她的肩往人少的地方走，毫不客气地问她今天家里有没有剩菜、能不能让他去蹭饭。 余丸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掌，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混乱。 ——阿尔斯口中的维娜不是自己，这个身体也不属于她。 ——所以，自己是魂穿到了abo的世界吗？ “阿尔斯，你是什么性别？”为了确认自己的结论，余丸大着胆子和身边的男子搭话。 “当然是beta啦，”阿尔斯瞪大眼睛望着她：“信息素弄坏了你的脑子吗？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想来自己这具身体没有因为信息素发情，大概也是beta，余丸稍稍地放心了一点。abo小说、穿越小说，余丸都有看过，beta倒是很符合她一贯以来的形象，在世界里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长期受欺负的校园生活使余丸在面对变故时，情绪反应迟钝。心里虽然慌乱，但她完全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也可以说是，完全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呃，我家……那我家有哪些人，是什么……” 她呐呐地开口，想趁机从阿尔斯嘴里多问出一点关于“维娜”的信息。 “这位，没有教养的穷人……” 身后的人群中心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余丸顿住脚步，脑子像被清空了似的，空白一片。 “这位，没有教养的穷人，请听到我的话，把你肮脏的脚往左挪开五厘米。” 冷清的语调、傲慢的态度，她能分毫不差地想象到那个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因为她对这个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维娜，你怎么了？”阿尔斯蹙着眉，脸上疑惑的神色越扩越大。 ——外来的omega、发情……江不城？ 几个瞬间联系起来的的信息使余丸捏紧了拳头，她撇下阿尔斯，以一种快到可怕的转身，冲回了散发淫/靡气息的盛宴中心。 校服的扣子扣到最上方，整齐的领口连一丝皱褶都找不到。之前擦过手的帕子铺在地上，少年单膝跪地，好像在捡着什么东西。 虽然跪地的动作使得他矮了一截，但他看上去就像是在给淑女行李的绅士，举手投足间都优雅得可怕。 好不容易，在一堆堆裸肉中找到他的身影。可此时，余丸的脚却像是被人拖住了，只敢后退，不敢向前。 ——坏消息：江不城也穿越了。 ——好消息：他看上去没有异样。 向江不城表白时，余丸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被他拒绝。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耐，就算被拒绝也能坦然地面对。 身在极其富贵的人家，又是独子，江不城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讲话出了名的难听，全校里就没有那个人暗地里是不讨厌他的，除了余丸。 没人敢当面表露出对江不城的厌恶，大家对他向来是能躲就躲，被他恶言讽刺了也默默忍受下来。纵使他有非常好的皮相，也没有那个女生喜欢他，除了余丸。 直到看见江不城了，余丸才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过，没法隐藏的难过。他说她是一团脂肪，她就觉着自己确实油腻得无处遁形。 ——她再也不想，出现在江不城面前了。 不诚实的目光没法从少年身上移开，她垂着眼，退到能观察他的角落，悄悄地看着少年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 刚才被他教训的“没教养的穷人”，不甘不愿地挪开了脚步。江不城从地上捏起一颗亮晶晶的东西，放入用左手掩着的玻璃瓶中。 ——而那个玻璃瓶！是余丸的！ 江不城个子高，手掌也大，那个玻璃瓶在他手里就像个玩具似的。而她用塑料管子折的幸运星，更是小得捏起来都困难。 余丸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她饥渴地看着他此刻的动作，恨不得眼睛是照相机，能把这个珍贵的瞬间永久地捕捉。他一颗一颗捏起散落在地上的星星，她在心里一边喊加油，一边帮忙着数数。 她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地认为，江不城是在不舍得她送他的玻璃瓶、她亲手折的星星……那他又为什么要捡呢？余丸甜蜜地苦恼了起来。 如果这一句被江不城听到，指不定要说出什么尖酸的话来讥笑她的愚蠢，可是，余丸不止一次在脑子里复习这句话了——某些时刻的不城同学，就像会发光一样，好温柔好温柔。 人群中有小部分的骚乱，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江不城和余丸并没有察觉。 “维娜！快走啊！妈的，管制局的人来了！” 有人扯了扯余丸的衣角，没把她扯动，倒是把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吓得四散开来。 “污——污——污——” 同一时间，警笛从巷弄的另一头传来。 盛宴现场，只剩下正在“进行时”的ao没法停下；有的ao成结后头脑稍微冷静了，都开始逃跑了。 所谓“结”，是保证受孕的一种体内膨胀物体，在生殖行为结束后，结让双方的身体紧紧相连长达五六个小时。所以成结的ao是抱着一起逃跑的，活像是正在参加两人二足的跑步比赛。 江不城淡定地捡着星星，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警笛声。 看周围的情况，余丸直觉他们也要跟着逃跑。不用问她都知道，江不城肯定没看过abo小说，他或许连自己穿越了都不知道，有“公/安局”来了，他说不定还挺开心的。 事实也是如此，江不城从小到大遇到的事，没有一件是需要他逃跑的。身为一方恶霸，他根本不会逃跑，别人不从他身边逃走就不错了。 “唉！”余丸狠狠地一跺脚，朝江不城那边赶去。 成功抓到江不城手臂的时候，她涌出了几分做梦的不真实感。他似乎没料到有人会来碰他，才会毫无防备地被她抓了个正着。 私心地欣赏了两秒钟江不城眼里的惊讶，在他推开自己前，余丸压低声音开口：“我不会害你，跟着我跑。” 是了，既然是魂穿，那么江不城就不会认出她，这一点让余丸多了些许跟他说话的底气。 她不由分说地牵着他，往巷子的深处跑。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躲在哪儿，只是凭着感觉随便拐弯，好运气地掀开一块破烂的门板后，她带着他躲进了一户人家的杂物间。 跑得急了，余丸喘得厉害。杂物间没有光，狭小封闭的空间，容纳他们两个人都显得挤。 夏日雨后的潮湿重重地覆盖肩膀，她舔了舔唇，满足地闭上眼睛。 余丸不知道江不城现在的表情，她不敢看，却想知道。 被陌生人触碰、躲到脏兮兮的杂物间、听着陌生人的喘息，她能想象他有多生气，这已经彻彻底底地冒犯到他了。更不用说，江不城有严重的洁癖。 她想着他的眼睛在喷火，嘴角大概是僵硬着的。他连骂她都不知道怎么骂了，也许是在努力地思考出最能羞辱到她的词？ 心跳快得要命。 反正，不管他乐不乐意，他都得老老实实地和她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警笛声与执勤的人声越来越近，料想他在这个档口更不会轻易出声，余丸咽了口口水，向天预支了她这辈子剩余的所有狗胆，一呼一吸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肩膀往后靠了那么几厘米。 正正好！挨上了江不城的身体！！！ 薄薄的、被雨水打透的夏衫，贴近平平整整的黑色男生制服。 从她骨子里溢出的滚烫水汽，像病菌一样“传染”到他的身上。哈哈哈，他一定气死了，气炸了…… “警/察，这里有人！快把这个女的抓走！” 预想错误，江不城并不准备老老实实地和一个陌生的苗条少女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听见他冷酷无情地喊出这句话时，余丸第一个想到的事情是：江不城真的生气了，他甚至没有在主语前加上侮辱人的形容词！他怎么能把这个忘记？ 第3章 三 因为这次被抓到的犯事人数众多，手铐的分配紧张。 江不城暗自打量着被扣在同一个手铐上的余丸，在她冲他笑的时候，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乐意和我铐在一起。 余丸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和小动作，免得再惹他不高兴。 “喂，你们走快点，上警车！” 管制局的人从后面粗鲁地推了余丸一把，她往边上踉跄一步，手背和江不城轻轻碰到一起。 被碰了不到0.001秒，体质“敏感”的江不城就甩个了冷淡的眼刀过来。 “暴力是最愚蠢的交流方式，请注意文明执法。”眼刀越过余丸，插到了管制人员的身上。 ——啊？不城同学说这句话是在保护她吗？ 余丸盯住少年没有表情的侧脸，试图从中分辨出他真实的情绪。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执法人员不耐烦地把视线转向他们。 扫了几眼后，他用手上的警棍指了指江不城攥紧的拳头：“喂，你过来，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幸运星！那个没法伤人的，不是武器！就是塑料而已！” 余丸紧张地朝前走了一步，抢在江不城开口前，她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毕竟她不想自己折的星星被没收，也不想江不城迫于无奈把星星扔掉。星星已经被他那样捡起来了，对她来说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啧，快走快走。” 想来贫民窟也捞不到什么油水，男人兴致乏乏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手铐向前扯动，余丸被江不城拽着往警车的方向走。——手背又碰到了一起。 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挺直的脊背，看不见他的表情。 车还未发动。狭窄的车内，江不城坐在靠窗的位置，连腿都伸不直。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窗外，余丸便随着他一起看着。 沮丧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并不鲜明，他的衣衫干干净净，除了些许的雨珠，发型在经历了两场大雨后，还诡异地保持着原样。在被赶来的人铐起来时，他也没有破口大骂。 即使他的脾气不好，现在他一定也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能任由他肆意宣泄的坏脾气国度。 有点矛盾地，余丸不太喜欢看到无法胡作非为的江不城。 外头的雨还没有停，雨水模糊了车窗。阴沉沉的世界里，有一个被人搀扶着的孱弱少女，由远走近。 渐近的茉莉花香像重重的雾，闷闷地堵在心头，挥之不去。 “听说了吗？在贫民窟发情的，是我们帝国最小的公主，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嗯，刚才在她体内成结的那人，被生生地割掉了生殖器。两人分离后，那人就被当场处死了。嘶，我想起那场面还觉得恶心。” 旁边抱对的“情侣”偷摸摸地小声议论着。 余丸看着少女上了一辆与他们不同的高级军用车，别的也再没有看清。 abo的世界，还真是蛮可怕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我是beta。 …… 犯事的人两两关在一个小隔间里，由于这里还有许多“结”没有消退的人们，激战声与“欢声笑语”时不时地就会传过来。 手铐没有解开，两人不得不呆在一起。 余丸丝毫不怀疑，给江不城一把刀的话，他会用来把他的手削下一层皮，因为她今天已经碰了他好几次。这已经不是手帕擦、洗手，酒精消毒可以解决的了，江不城大概得截肢。 “噗。”她想到好笑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个空间里不止你一个人，请尊重彼此，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江不城对她的扑哧一笑反应巨大，他提高了音量，说话声音大得隔壁几间都听得清。可能是太无聊了想要找茬，可能是借着机会提醒周围不要那么吵，可能是真的觉得余丸很烦；总之他的话让她闭紧了嘴，上扬的嘴角也老老实实地垂回了原位。 “啊……嗯……干……那边……” “好紧……好湿……小妖精……” 为了不让他嫌弃自己，她连呼吸都刻意地轻了。 但事实上，那句话的效果纯粹只作用在了余丸身上，战场的厮杀声依旧惨烈。甚至因为他们牢房的死寂，附近的“生动”更加鲜明。 ——好~尴~尬~啊~ 余丸眼巴巴地望着拘留所的天花板，腹诽着：和我表白失败的暗恋对象穿越到abo世界，还要手背贴着手背，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听旁边的爱情动作声……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事吗？ 她一直是跳脱身份之外地观察、帮助着江不城，如果回到她自己本身，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要和他待在一起。表白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表白失败的准备，去表白更多的是为了得到回答，让自己死心。 虽然还喜欢江不城，可是，那个回答她已经得到了。 伤心一阵子，然后结束迷恋、展望新的人生，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为什么去捡星星啊？” 余丸听见自己这么问。 莫名其妙看到那一幕，她忍不住又冒出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少女就是，喜欢对象给了一个眼神，她就能在脑子里给你生出一个宇宙的神奇生物。 余丸大多数时候是自卑懦弱的，而从她敢跟江不城表白来看，某些时刻，她却是果断胆大得不可思议。她需要自己死心，她发现自己还没有死心。 果不其然，江不城一脸的“关你什么事”，连个哼声都懒得给她。 “结、发情、o、beta，对于人们口中的这一切，你很陌生吧？” 余丸灵机一动，想到了可以引发江不城兴趣的筹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捡星星，我就告诉你这些东西是什么。” “很遗憾，我不想知道。”江不城嘲讽地一笑。 ——哎哟喂，你这脾气怎么这么臭呢，软硬都不吃也是醉了啊，懂不懂得变通啊？你都穿越了，人生地不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纡尊降贵”一下怎么了，又没有人认得你！什么都不懂遇到危险怎么办，你把唯一肯帮你的人气死了到底有什么好处？ 余丸深深地吸一口气，被他那个笑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你要是很想说的话，嘴长在你身上，我管不了。” 见她在那里深吸气，江不城别过脸，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第4章 四 学校里没人喜欢江不城，是有原因的。 横看竖看，江不城就是一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人。 ——他都这样说了，你还一定要热脸去贴冷屁股，给他科普、给他帮助吗？ 余丸这样问自己。 ——答案很无力：好像是的。 外包装厚实了一点，内心还是跟其他女同学一样样的。余丸没有特殊癖好，也不是抖m，她才不喜欢被辱骂、被轻视，她也希望能做心上人的公主，她也渴望遇上白马王子。 她被江不城救过，两次。 妈呀，这个暗恋的理由，真是俗到不行。 一次是，她恰巧买了和班花一样的笔袋，被同学看见以后，大家把她堵在教室后门耻笑。班花拿笔袋一下一下地摔在她脸上，问她还敢不敢再学她了，余丸死命地摇头，但他们还在不停地开她玩笑。 刺耳的嬉笑中，她听见那么冰冰凉凉的一句——“很吵，滚远点笑。” 她想说的话，从那个人口中轻飘飘，却力道十足地落到了人群里。没人敢惹他，笑她的人全部噤了声。从此以后，无法“吵闹”的教室成了她的安全之地。 第二次，算是意外救了她。余丸被关在体育器材室，江不城突发奇想，要在周末把他的“专用足球”带回家，所以下班的老师被他召回来，开了门。 又饿又冷又害怕，他忽然开门，闯进来，他是暗里的光。 余丸双手合十，心中充满了感激，从那时候她就觉得了：某些时刻的不城同学，就像会发光一样，好温柔好温柔。 没人愿意和江不城一起吃饭，没人愿意和余丸一起沦为欺凌对象；午餐时间的教室，是她眼中，他们私密的约会空间。虽然他们隔着遥远的课桌，虽然他们从未有过对话，虽然他没有用正眼看过她…… 她默默地观察他，三年来没有发现他做过任何不为人知的善举。 帮她的那两次，大概也是出于巧合，不出于本意。 和江不城表白时，他说的话，说明他和那些欺凌她的人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可他偏偏又捡起了她的星星。 江不城，这么好懂的人，好懂到就差把“我很混蛋”、“我脾气差”写在脸上，她却时常觉得自己弄不懂他。 余丸叹了口气。 ——得了，抓紧时间给他科普吧，要是一会儿有什么变故，他们分开了，他也不至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abo的设定，她也是看了好几部小说后才好不容易搞懂的。 江不城软硬都不吃，没有关系，他吃定了余丸，吃得死死的！ “好，是我很想说，那请你听我说一说啊……” 余丸咬紧牙关，赔了个笑脸。 没有料到她这么好说话，江不城的眼里有很明显的疑惑。 她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始说了：“abo的世界有六种人，三种性别。三种性别分别叫a和omega。因为男性特征和女性特质，所以每个性别里都各有男和女两种人。到这边能听得懂吗？” “嗯。”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会儿的江不城还挺老实的。 “alpha男性只有男性生殖器，而且特别的……大，能在嘿咻时，体内.射.精产生‘结’标记o女性有男的和女的两套生殖器，男性的那个也很大，她们生育率非常低……” 刚开场没多久，余丸就后悔了，她干嘛担任生物老师的角色，跟自己喜欢的对象说这种东西啊，怪不好意思的。 但转眼一看，她又重拾信心了，因为，江不城的面色不改，但他的耳朵居然是红的！ 太好玩了，居然红了！！她赶紧多看了几眼。 “咳，同学，划重点！alpha，唧唧大，能成结，性关系中的主动方，不能生孩子！懂了吗？” 江不城人为地忽视了她混进去的那个脏词，点了点头。 “然后，omega男性，有男性和女性生殖器，生育率很高；omega女性只有女性生殖器，发情频繁，且生育率最高。” 为了举例子，她小声在他耳畔补充了一句：“贫民窟那个有茉莉香的，就是一个omega女性。” “omega你只要记得，他们是性关系中被动的那一方、生殖的那一方，被alpha的结标记后，就会一辈子有那个alpha的味道。” 看她讲的这么认真，江不城的态度也认真了起来，跟在上课一样，有不会的就问：“你说的，‘发情’是指什么？在我的认知中，人类并不会产生这个过程。” “唔，反正这个世界有。就是，ao长大到一定的时期，a和o会被互相的味道，也就是信息素，无可救药的吸引，然后他们就疯狂地嘿咻！跟隔壁那群人一样！”余丸不知道隔壁真实的战况，反正她看过的abo文里，大家都挺疯狂的。 “不论ao是男是女的嘿咻吗？那男o也可能给女a生出孩子？”江不城显然受到了冲击。 “嗯，这个世界，性别分abo，不分男女的。总之，是a就可以让o怀孕，beta也可以让o怀孕。” 余丸很庆幸自己魂穿的身体是a最像原先世界的正常人了。 “beta没有我们说的发情期，也不被信息素吸引，不论男女都同时有男性和女性两套生殖器，beta女性的唧唧比beta男性的小。” 说到这里，余丸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a女性的唧唧……beta女性的唧唧…… 静默良久后，拘留所发出一声惊叫。 ——“啊啊啊？？！！！那我不是，长！唧唧了！！” 余丸举起手，一把摸向自己的下.体。 “？？？？” 小妹妹处，一片平坦，与平时无异。 “好像……没长……” 这一句，是旁边的人，用一种平稳客观的语调说出的。 手铐。 手铐没解。 余丸用铐着手铐的那只手，摸了小妹妹。 所以，江不城也跟着一起摸了。 “你、你、你，哇——” 盯着腿间那只大手，余丸猛地一惊，夹紧了双腿。 不对？！为什么要夹紧啊？！！ 感受着腿间强烈的异物感，她脑海中忽然刷地闪过一句话。 ——世事无常，想不到表白失败后，我仍然完成了和男神亲密接触的夙愿。 第5章 五 “嗯，确认没错，女性omega！除了异能天赋比较低，生育能力方面一切正常！都来来回回检查了四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医生抬了抬眼镜，满脸烦躁地把入学通知书拍到面前的桌子上。 “不可能啊，我闻到强烈的信息素味道，没有发情！”余丸拒绝收下入学通知书，也拒绝承认自己是omega。 “是、是，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现在十六岁，一到两年内会发情，现在年龄小，当然对信息素没有那么敏感了！” 见她还要问下去，医生赶紧在通知书上盖下一个omega的红章，然后纸扔给了她：“行了行了，下一位！” 拘留所的一夜，过得胆战心惊，知道自己没有长唧唧后，余丸其实已经猜到了这具身体很可能是omega。第二天，犯事的人依照涉及的轻重，有的拘留、有的交罚款；而她和江不城因为是青少年，又没有按照国家规定进学院学习基本的“异能开发”和“发情控制”，所以被分配到鉴定室，鉴定性别后，强制办理入学。 走出鉴定室时，余丸眼眶是红的。 抬眼四顾，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在这个陌生世界未来的一到两年内，她就会被迫地被信息素指引，和一个alpha结婚生子。 “维……咳，”江不城看她出来明显挺好奇的，但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似乎太过亲昵又有些奇怪，于是他换了个音调，哽着嗓子喊：“喂，里面什么情况？” 茫然的眼神在看到江不城后，忽然找到聚焦。余丸大步上前，也不管他会不会推开自己了，她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另一只空出的左手飞快地抹了把眼泪。 江不城看着被抓皱的袖子，一阵的不适应。虽然他很不乐意，但要拿回他的袖子，大概得敷衍地安慰一下这个女生：“哭哭啼啼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得冷静下来，用清醒的头脑来面对困境。” “完蛋了……我是omega！” 任何一个女生在听到自己会沦为生育工具、和不喜欢的人结合时，都没法维持什么清醒冷静。余丸想到在贫民窟看到的群.交场面，崩溃得更加厉害了：“不城同学，求求你了，标记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接受……” 这句话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旁边等待鉴定的人都不自觉地侧目，看一看是谁说出这样的话。 江不城原先不理解，听余丸认认真真讲解后却也明白了大半。 “收回你们渴望八卦的目光，你们将不会看到任何你们所希望发生的场面。”他伸出手，挡住少女哭泣的侧脸，不让别人有机会听见他们的对话。 说这句话时，他照样是表情平静，冷冷的音色如往常一般震慑力十足，可他的耳朵又一次地红了。 标记＝进行交.配行为＋愿意为对方生孩子＋愿意成为终生的伴侣 “求求你，标记我”是abo界的人们上.床时都不敢轻易说的重量级荤话，比“求求你，大力操.翻我”还要严重得多。 “维……娜，冷静下来听我说，”江不城艰难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思考着安慰人的话：“会不会是……检查有误？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做出一副关心人的样子，试图让她说出鉴定室的情况。 “不、不会了，”余丸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语无伦次地回忆着检查的过程，不觉得哪里会出现漏洞：“我走进去，医生先问我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好像知道性别就可以直接盖章一样……我就说不知道啊，然后就躺到台子上，仪器就开始检查了……检查了四遍，我不肯相信，硬要检查，结果都是omega……” “你看啊，这个章，”余丸给江不城看自己的入学通知书，这一看却又发现了让她慌乱的东西：“章上面写，omega学院……什么是omega学院？” “完蛋了完蛋了，你肯定不是omega，我们难道要去不同的学院吗？我会在发情期被别人标记的，我不要！！” 长久以来，余丸过的都是这种生活。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被欺压、被强迫，原先的世界到了毕业、离开学校，或许就能摆脱。而现在，到了abo世界，她很可能要过上一辈子，一辈子…… “自乱阵脚能解决问题吗？看着我！” 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江不城语气不自觉又重了起来。 “我的性别不是还没有确定吗？”他放轻了声音，听上去却还是很严肃：“alpha男性除了大唧唧，还有需要别的吗？” “需要独特的信息素，还有能产生结，才能完成标记。” 走出来的护士代替余丸，回答了他的话：“三十一号，江不城，进来拿入学通知书。” 鉴定成为alpha，需要详细精密的检查过程。因为a是人类世界的统领与精英阶层，需要系统化的优质培养。鉴定成为alpha，比鉴定成为beta和omega来得困难得多，毕竟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想成为平庸的beta，或是作为生殖工具的omega。 第6章 六 进去不到三分钟，江不城就拿着入学通知书出来了。 “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他的眸子是浅淡好看的琥珀色，眼神扫向她，目光中无悲无喜。 ——表、表白成功？ 余丸呼吸一窒，没有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把手里的通知书递给她。 通知书上的红章，余丸之前已经看过了，而且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她自己的入学通知书上。 ga学院…… 把自己的通知书拿出来，余丸对比着看了一遍，倒抽了一口冷气。 “omega？？” 余丸吃惊地张大了嘴，越张越大，惊悚得活像是老巫婆要生吞小孩：“你怎么可能是omega？？？” 江不城没有回话，他出神地望着自己衣袖上的皱褶（之前被余丸抓出来的那个），明显不想回答她语气夸张的问句。 “噗……”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矛盾的心理下，余丸苦着一张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不城是omega…… 江不城会发情吗？ 江不城将会散发着他最讨厌的，腻腻的甜香吗？ 江不城会在克制不住自己身体时，对交.配行为欲迎还拒吗？ 江不城会呻.吟着倒在随便一个alpha的身下吗？ 江不城能给别人生孩子吗？ 江不城的肚子会大起来吗？ 江不城的人生受到别人的支配后，他该是什么模样？ 她恶趣味地进行了一番联想。虎落平阳被犬欺，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是所有人类都爱看的精彩戏码。 江不城过往人生中，所有他给过别人的屈辱，都将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还到他的身上。爱干净的他，即将被拽入泥潭，体验他以前最看不起的那种人过着的生活。如果是在原先的世界，余丸肯定恨不得要把这个红章放大一百倍，裱起来挂到墙上。浑身散发“全天下我最拽”、“全世界我最厉害”的坏脾气大少爷，内里竟是个omega。指着这件的事，她就能在暗地里笑好几年。 可是，他们不在原来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她是陌生人；而对于余丸，江不城却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在知道自己是omega之后，她不可避免地把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论外形、论气质、论性格、论优秀程度，论唧唧大小……好吧，最后一个余丸不太清楚。反正，从各个方面看，江不城完全是一个大写的alpha！想不到穿越后，他的身体居然变成了这样……他完了，她也完了。 ——江不城心里一定郁闷又委屈吧，现在她这么不礼貌地笑他了，他怎么能忍住，不表露出一点生气的迹象？ ——只是，他一直不是那种喜欢示弱的人，所以他不能在公共场合，让这些陌生人看见真实的情绪。 余丸虽坐在原地，思绪已经飞出去好几千米了…… “星星，我第一次收到那个。” 江不城的这句话，是对着他的袖子说的。 “啊？” 正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幻想中，余丸突然听到他说这句话，脑子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他也不接着把话题说下去，直到她自个儿把话嚼了几回，才明白他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要捡星星”。 天呐，他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他是在主动表示友好吗？ 江不城得是多害怕，才会愿意这样主动向陌生人表示友好啊！余丸顿时觉得，刚才自己没有忍住的那个笑，很过分。 第一次收到星星的意思是……他其实很珍惜她送的星星？ “我是说，星星，挺……”江不城正了正神色，似乎努力思考着措词，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整张脸别扭到不行：“挺、好看的。” 知道的人能明白他在夸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吞一根针。叫江不城说好话，还真是十分为难他了。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我知道你喜欢煎饺的金黄色、晴朗天空的蔚蓝色、二十四色水彩笔里最浅的粉色，所以特意找了颜色相近的塑料管，折成星星。送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喜欢。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余丸说不清心里酥酥麻麻的情绪是什么，她只觉着想哭。那种非常努力后，被摸了摸脑袋的，想哭。 她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想和江不城进一步地讨论星星。 可惜，被来人打断了。 “已经得到性别鉴定的人，全部上车，统一到学校办理入学。” 管制局的人进了门，公事公办地通知道。 前面开始清点人数了，外面已有大车停好。那车比起上次坐的警车要高级得多，外观是银色金属材质的全封闭舱，底下没有车轮，类似于余丸曾经见过的磁悬浮列车，看上去就是一副速度很快的样子。 江不城果断地站起来，用眼神示意一脸不甘心的余丸快点跟上他。 “我和她有东西没拿，需要回家一趟，稍后再入学。” 他站到队列前，面色不改地撒着谎。——倒是比刚才夸人时，流畅自然得多。 管事的男人矮了江不城一个头，小眼睛里的凶光像刀子一样锐利。他身上有一种令人想要服从的气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alpha气场，余丸被他看得发憷。她当然知道江不城撒谎了，依照这个谎言可以推测，他是想要逃跑。 他要逃跑却愿意带上她，而且刚才他还夸了她的星星……想到这里，余丸的胆子又立马肥了起来。 于是，她上前一步，抓紧江不城的袖子，积极地表现他们关系的亲密。 盯着自己皱巴巴的袖子，江不城深深地吸一口气。想要甩开，没能甩开。 “没有需要拿的，封闭住校期间，一切生活所需都由国家免费提供。” 见二人在自己的信息素压制下依旧维持常态，看上去不像是闹事的，男人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声，强制地收过了他们的入学通知书：“不必担心太多，上车吧，三十一号omega、十四号omega。” 第7章 七 除了管事的那个男人是alpha，其他工作人员都是beta，一上车余丸就顿时感到空气清新了许多。逃跑已无望，她赶紧乖乖地找了个位置，和江不城坐到一起。 “你不要害怕，abo文有套路的。” 她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当初被吓成了什么怂样，知道江不城是omega后，反倒为他担心起来。 “abo的世界里，一般都有人在隐藏真实的性别。” 为了防止别人听见，少女说话时凑得极近，阳光晒在她的身上，衣领间似乎有清淡的果香。江不城默默地把头往旁边移了一点，她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跟着他移动，保持着那个亲密的距离。 “如果作者喜欢开金手指，隐藏性别的人甚至能……逃过各项性别检查。” 余丸没有注意江不城的表情，她不知道，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仿佛是察觉异样的捕食系，隐着利爪、绷紧皮毛，待稍有异样就准备发动攻击。 她毫无知觉，怀着满腔热情继续科普，继续凑近：“只要弄到这种可以模糊性别的抑制剂，我们就可以顺利逃跑了，甚至能混入别的群体。” 江不城的神情变得迷惑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着她。 “不过，abo里也经常有因啪生情、酒后乱.性，先婚后爱之类的……我们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被套路了！” 她整个人快要倒到他的身上，江不城用食指戳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摆正。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句话问出口时，他眼里的迷惑更重了，这次不是为她，是为自己。他难以想象自己在危险的异世，竟然心口如一地将想问的问题，直接地问出来了。 “觉得你知道了会比较好，就说了。”她答得倒是坦然。 大雨过后，窗外的万物像被洗过一样，生机焕发。 大车飞快地驶过破败的贫民区，往前直行，楼层越建越高，色调也不再是杂乱的五彩，而是渐渐变成单一的冷色调。 下车时，江不城和余丸都领到了宿舍钥匙。 望着磁卡上别无二致的[113305]，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相同的数字是何用意。 “这代表，11栋33层，05号房。” 发放磁卡的女beta表情凝重地强调：“宿舍号很重要，你们拿到磁卡后千万要记清这串字数，要是在特殊期间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后果自负。” “可，我和他拿到的数字是一样的啊……”听了解释，余丸脑子更懵了：“这代表，他住在我的隔壁吗？”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这么近真的好吗？每天一开房门就能见到江不城，也太刺激了吧！ “不是隔壁，”接过磁卡确认了一遍后，女beta笃定地说道：“一样的宿舍号代表住在一间。” ——同？一？间？ 江不城和余丸的表情同时凝固在了脸上。 “你们的表情也太好笑了，哈哈。你们都是omega，同一间怎么了吗？” 女beta笑着反问：“omega是世界最稀缺的人种，你们不是按照开学时间报到的，还希望能分到不同的宿舍？” 是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江不城和余丸已然成为了“同性”。 余丸简直不忍心看身边那人的脸色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 “当然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望，一个宿舍，很好啊。” 江不城皮笑肉不笑地拿回了他们的钥匙。 她毫不怀疑，若是给他支配的权利，他会立刻把这个世界夷为平地。 一路无言，余丸沉默地跟着江不城，去他们的新宿舍。 他皱了的袖子没有捋直，她想，也许是他没有条件能把它弄平整，也许是他没有心情。 江不城和平时不一样，他的刺不再长在外面，而是长往心里。他压抑着对周围一切事物的厌恶，等待着忍耐极限被戳爆的那一刻，轰地一声往外炸裂开。 11栋33层，一共有六间房。 其中五间，房门紧闭，浪.荡的欢.爱声从没有关门的那间屋子里传出。 “嗯嗯……啊……枭学长……太……深了……好涨……”女声喘息急促，咬字酥麻入骨。 “啪啪啪啪啪……” 臀肉撞击大腿的声音不绝于耳。 恍惚之间，余丸还以为自己正和江不城一起去开房，所选的酒店还是典型的情.趣主题酒店。她之前看的小说里，情.趣主题酒店里的内容可丰富了，有什么，监狱主题、旋转木马主题、泰坦尼克号主题、医院主题、小叮当主题…… “到了。” 江不城的脚步停在半掩的那扇门前，想事情的余丸差一点撞上他的后背。 “啊？这间？” 她抬头看向门牌号，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竟然这么背。 [05房]……分毫不差，还真是这间。 ——如果说，当初听到要和江不城一个宿舍时，余丸心中除了惊恐，还有一丝丝雀跃期待的话；那么现在，那一丝丝期待，就正随着水床的波涛声，一点一点地荡尽。 站在这里，他们能更加充分地感受到屋内战况的激烈。 很明显，学校的宿舍不是二人间；很明显，配备了水床的05房不是什么正经宿舍；此刻欢声不迭的室友，也不是什么正经室友。 余丸没有忘记江不城是谁。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坏脾气的行走炸弹，加上……重症洁癖。 她转头时，他也看向她。 阴凉的过道里，没有阳光、没有风声，他的脊背笔直，目光平静。 这样一颗高高在上、不为任何人低下的头颅，是不屑迎合“低级趣味”的，就连听到这样淫.秽的声音，都算是对于他的莫大亵渎。 余丸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在愈发高亢的呻.吟声中，她突地踮起脚尖，用双手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 第8章 八 “你的耳朵，是不是在发烫呀？” 感受着被掌心罩住的、暖烘烘的东西，余丸呐呐地开头。他的耳朵竟然是这么软的吗，软得像一团棉花似的。 “如果不想被推开的话，就立刻把手拿开。” 薄红由耳廓燃上了双颊，他看上去凶巴巴的。——要是没有脸红，就更有说服力了。 “哦、哦。” 她清楚地知道江不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说推开，就真的会推开。——那为什么不直接推开，而是提前通知了她一声呢？ 余丸忍不住要多想，她忍不住要想把江不城的一举一动都放在放大镜下，具体而微地分析。 两人各怀心思，走道恢复了静默。屋里的男女像是刚完成了酣畅淋漓的一回合，水床难得地不再发出刺激的摇晃声。 “我们可以进宿……”打破静默的余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再度响起的激战声打断了。 “啊……枭……好坏……别来了……外面有人……” “有人，嗯？有人你湿得这么快，这么兴奋？你就喜欢有人……” “……” 这个世界的啪啪，还真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断电超长待机啊。 江不城掉头准备离开这里，余丸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们……是新来的室友吗？”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叫住了他们。 ——而此时，啪啪声并未停下。 ——宿舍里竟然有三个人？这是怎样的一个宿舍？ 余丸点点头，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惊讶。 男生朝他们招了招手：“额，没事的，尤丽处于发情期。你们当做没看见，进来吧。” ——当做没看见，同学，你的心可真大。 “你们好，我叫向念，两位怎么称呼？”男生微笑着伸出手，做出想要握手的友好姿态。 宿舍内部像个大的单元房，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进行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以啪啪和娇.喘声为背景音。 “啊，你好，我叫维娜。” 余丸有些分心地和他握了握手，仍旧不能理解，为什么身边二人可以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镇定自若地社交。 “江不城。” 顶着万年不变的冷淡脸，江不城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角，没有握手的打算。 “你们也是年龄小，还没到发情期的omega吧？不然上头也不会分配我们一个宿舍。”向念保持着热情和好奇，问东问西：“你们是哪个区来的呀？” 余丸挠着脑袋，思考怎么回答，刚一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抢了话。 “我们住哪？” 他似乎不喜欢她和别人进行这样无意义的攀谈。 向念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两个大房间，我一间、尤丽一间，只剩那边一个小的房间是空的了。小房间的空间有限、床位有限，只能住一个人……你们中有一个和我一间，或者和尤丽一间吧……如果不介意尤丽处于发情期的话。” 水床荡得波涛汹涌，令人不禁怀疑上面的人是不是需要配备一双桨来自救。 听着声音，余丸打了个寒颤，把目光转向了江不城。 ——尤丽是女性omega，她和她一起住当然可以，但是，现在这个时期，没有怀着“特殊兴致”的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加入这场直播活春.宫。所以，当然，江不城得跟男性omega向念一起住。 “小房间在哪？” 江不城忽视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提出要去小房间看看。 余丸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渣渣不城同学，他的意思不会是，要叫她和向念一起住吧？ 小房间确实只适合住一个人，房中只有一张床。而且，用来隔出独立卫生间的玻璃，是全透明的。大概是开学以后，这间房就没有被使用过，里头一尘不染、摆设简单，充斥着一种素净到极点的性.冷淡风。 ——倒是蛮符合江不城的气质，他肯定是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吧，那…… “我们住这里了。” 余丸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直直地推进房间。 踉跄一步，快要摔倒时，她的腰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 “咔。” 迅速利落的落锁声。 “喂，你们……急什么啊？我都还没通知，明天早上8点要去02栋上形体课，你们不要忘记啊！”见新室友躲自己像躲洪水猛兽似的，门外的向念一头雾水地补充了一句。 “嘭嘭嘭。” 余丸咽了口口水，心跳快得像是坏掉了一样，那么大声。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呼吸，一呼一吸都会让肚皮更加贴近冰冰凉凉的大手。 ——什么叫，“我们住在这里了”？ ——他说了，“我们”……就像是画一个圈，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域。他的手也确实稳稳地圈着她，保护她不要摔倒。但是，他要和她住在一起？真的吗？为什么？怎么可能？ 门一关，手就离开了腰。 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无法散去的尴尬。 “咳。”江不城握着拳，轻咳了一声。 她站在原地，一副吓呆的样子，而接下来，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她眼睁睁地看他从怀中的暗袋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执起她的右手，一根一根手指擦过一遍，掌心手背、指尖指腹，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这里暂时是我们的共用空间了，请你今后自觉保持干净，维持房间的卫生整洁。” 他一板一眼地交代道，像一个宿舍长在宣布宿舍守则。 ——可是，她的手哪里不干净了？进门之前，捂了一次他的耳朵；进门以后，也只是跟向念握了一次手啊。 余丸觉得自己被他擦过的手里爬满了小虫子，咬得她酥酥麻麻的。可怜的手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出汗，手都不是自己的手了。 江不城急于听到她的回应，见她默不作声，他别别扭扭地再次开口。 “哼，能和我亲密接触很开心吧？你可以笑了。” ——什么嘛，这个自以为是的态度，明明还是江不城啊，她以为他被鬼附身了。但是，没有被鬼附身的话，江不城为什么要和她住一间？他们并不在abo的体系下长大，他理应感到“男女有别”啊！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啊？ “对不起，我和向念住一起好了。” 余丸逃得跟见了鬼一样，一边开着门锁，一边在心里念着：江不城疯了，江不城疯了…… “咔。”门开。 “啊……枭……溢出来了……轻点弄……”门外那阵经久不衰的激战声立刻传了进来。 “咚——” 他单手撑着门板，将她去路挡住的同时，暴力地把门再次关上了。 “星星那件事，你不是想知道吗？” 冷清的男声落在耳边，咬字清晰，使人退无可退。 “其实，那个星星是一个女生送给我的，一个很特别的女生。” 江不城吃死了余丸。 这句话等同于，他知道她想听什么，他知道她渴望发生什么，他知道她喜欢什么，甚至，不用刻意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本就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她。 ——她想听的是他讲的话，她想做的是更靠近他，她喜欢着他。 灵魂出窍的余丸，此刻仿佛在用第三者视角看一部狗血电视连续剧。 小白花单蠢女主角捂着脸，娇羞地大吼：厚，怎么可能嘛！你也喜欢我！酱紫不是互相暗恋了嘛！那你当初干嘛拒绝我嘛，厚！ 可惜，余丸不是在拍电视剧，更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人公。 她百分之百的肯定，江不城当初拒绝她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第9章 九 道理余丸都懂，但这句话还是给她造成了极大极大的震撼。 “你为什么没有开心的表情？”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因为他的话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感到了困惑。 余丸满目茫然地答：“为什么要有开心的表情？” 他立刻就想驳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良久之后，僵硬地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类似“璧咚”的动作解除，余丸长长吁了一口气。 ——什么叫特别的女生？特别在哪里？ ——特别胖的女生也是特别的女生，特别有好感的女生也算是特别的女生，而江不城说的是哪一种？ “你到床上去！” 江不城心里有气，看着余丸呆呆傻傻，不作回应的样子，忍不住想跟她说话、想要找茬。 “什、什么？”这一连串地，可把余丸吓得够呛。她下意识地两手护胸，夹紧双腿：“床？上、床？” “噗，咳咳。”为了掩饰到喉咙口的笑声，江不城强制地清了清嗓子。她这样慌乱才符合常态，他不禁心情大好。 “我们都是omega，虽然看上去不能发生些什么，但实际上……”余丸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委婉地告诉他，他们有男女之别。 话没说完，江不城的脸色就变了：“你看不起我是omega？” “……”哎呀糟糕，戳到了大少爷的痛处。 “看上去不能发生些什么？我有男性生殖器，你有女性生殖器，该发生的都能发生。”江不城阴森森地冷笑一声。 余丸默默地从旁边的一角爬上了床。 然后……江不城开始清洁宿舍卫生…… ？？？？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了。余丸看着江不城勤劳地擦拭着根本没有一点灰尘的小书桌，内心像是被一群大象狂奔踩过。 ——“到床上去”的意思是……她会打扰到他打扫卫生？嗯，这点能理解。但是，江不城居然愿意亲自打扫宿舍？ ——好吧，他有洁癖，不亲自打扫，这里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那块擦过她手的手帕，别无二致地一一擦过宿舍的各个角落。江不城忙前忙后，看上去就像是在用自己的手帕标记领土，被他擦过的对他来说都是干净的，都是别人碰不得的，都是属于他的。 余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心里的情绪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复杂得很。 ——还是很惊讶！江不城居然在打扫卫生！！！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要不要帮你啊？” 其实，他完全可以使唤她呀！！！ “要，你把自己洗干净后，再回到床上，”可能是想起了浴室玻璃是透明的，江不城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我做卫生，我不看你。” 说完后他果然调整好角度，桌子的背影更有劲了。 “……” 余丸扶额，腹诽着：所以在我洗澡时，你出去客厅一会儿会死吗？ “我真的不会回头看。”感到后面没有任何动静，江不城转头补充了一句。 “……” 最终，余丸还是洗了澡，并且江不城在场。 礼尚往来（？），做完卫生后，江不城也同样当着她的面，把澡洗了。 他们找出橱柜里的大浴巾，挂在透明的玻璃上，但即使这样，近在咫尺的水声还是能引发许多旖旎的遐想。——不知道江不城，反正余丸脑补了许多。 时断时续的淋浴声，代表不同的步骤。她猜测着他洗到哪里了，手在碰哪里，碰那里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 当她搓洗自己这具陌生的身体时，摸来摸去，不住地感到好奇。江不城也会像她那样做吗？他会因为好奇自己omega的身份，用手摆弄着（马赛克）吗？ 她想到他始终扣得严严实实的衣扣，没法想象出他在洗澡时具体的样子。——光是把他的扣子解掉两颗，就已经足够不正常了。 这刺激十足的一天，一直到入睡这一刻才真正达到巅♂峰。 小房间只有一张床，理所当然地，一房间的两人晚上得睡在一张床上。 即使中间隔着几重被褥，也掩饰不了另一个人的触手可及。 江不城从肩膀到脚尖全裹在棉被里，两手死板地紧贴在身侧。睡眠理应让人得到放松，他的睡姿却像一具木乃伊。 不打呼噜、不踹棉被、不说梦话、不磨牙，他连睡觉都睡得分外与众不同，一点可爱的睡后举动都没有。 听着身侧缓慢均匀的呼吸声，余丸悄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了小腿。 她觉着，闷热。 隔间传来的呻.吟由于良好的隔音变得微弱，却又犹如隔靴搔痒，让人不自觉地更加注意去听。而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在小床上的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她不知道江不城是怎么睡着的，她连呼吸匀速都没法做到，彻底的睡意全无。 虽然江不城脾气古怪、说话难听，但他的表现已经太明显了。——今天的他在亲近她，目的性非常强地亲近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亲近她呢？ 如果是穿越异世使得江不城产生雏鸟情结，那他就不应该在她帮助他之后，大声招来管制局的人，将他们生生地送入了拘留所。 那会不会是…… ga的身份影响了他…… 诶！很有可能！江不城大概是在知道自己是omega之后，产生了不安全感，希望表现出友好的样子，结交朋友！江不城那种从来没有对人好过的人，对人好起来的样子必定是很奇怪的！ 而且，他的自尊心那么强，忽然变成omega很可能会因为打击过大，导致性情大变！又或者是omega的信息素让他内分泌失调！女性荷尔蒙过剩，他的脾气就变好了！ 余丸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很对。 一想通了这个，她的心情立马平复许多。 ——唉，不城同学，有点惨哇！ ——可是对她来说，他成了omega，好像还挺不错的呢！ 黑不溜秋的夜里，余丸无声地露齿一笑。 不得不承认，她相当阴暗地，感到了爽。 第10章 十 【江不城番外】 江不城毫不否认，自己是个人渣，虽然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 在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出生，生来就高人一等，人人敬他，人人怕他；他忧心的事是空乏无聊，他郁闷的事是人生漫长寂寞，他有花不完的钱、使不完的权，没什么是他需要去争取的。一路被惯着，顺遂地长大，江不城渣得顺理成章。 他行事全凭心情，从不探究众人阿谀奉承的话语之下藏有多少的真心，就算人们不喜欢他那又如何，他们照样得陪着笑脸让他三分。 拒绝余丸告白的前一天，江不城收到了她的情书。 很明显，这封一笔一划写下的信别有用心。因为，连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身上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更别提让其他人来喜欢他了。但江不城还是没有当场拒绝余丸，而是把信带回家了。——原因无他，好奇。这其实是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收到情书难免会感到好奇的。 情书写得很用心，字字句句显然都细心地斟酌过。 书房里，江不城正襟危坐，像阅读情报密函一样，逐字阅读、逐字在脑中背诵。 “不城同学，你就像会发光一样，时常让我觉得，你好温柔！”——这一句话让江不城瞬间皱紧了眉头。情话看上去再用心又有什么用，说不定是从网上摘抄的，光是这一句就完全不符合他的实际形象了！ 给情书的胖同学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就算渣渣大少爷因为太渣，不招人喜欢，他也不会饥渴到随便有人施点爱就冲上去摇尾乞怜。 次日，江不城高高昂着下巴，将情书还给了胖同学。 胖同学似乎因为昨天他收下了情书而信心大增，阴雨的天气里，她满脸粉彤彤地跑过来，像一片面积很大的火烧云。她甚至大着胆子，带了一罐亲手折的星星要送他。 这不影响江不城拒绝她。 既然有勇气告白，那也就同时给出了“同意”和“拒绝”两个选项。如果她对自己有所了解，也该明白他和人“沟通”的方式向来“不温柔”。 于是，他再次把情书打开，高声念了一遍，附加语言羞辱。——按理说，拒绝别人表白无可厚非，可是，拒绝得这么粗暴，就渣得太不地道了。 虚情换假意，江不城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那道雷劈下来的时候，他根本反应不及。 刺眼的白光中，刚刚被他拒绝的胖女孩，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她没有因为他被雷劈感到快慰，她没有因为怕死而远远躲开，她自身难保还想要救他，为了什么…… 她难道是真的，很“喜欢”他吗？ ——穿越到异世，江不城以为自己再没有机会问清了，谁知道他又见到了她。 陌生面孔的少女带他躲避追捕，抱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处世之道，他宁愿选择被管制局抓走。她受了他的牵连，竟没有放弃地对他好，在牢里继续为他科普他所需要的信息，纵容他的坏脾气坏习性。 她是余丸，再明显不过了。少女是那么地关心他“捡星星”的行为，他随便说点软话，她的眼睛里就充满了希冀；她对异世的设定有所了解，却和他一样具有“男、女”的性别意识，且对自己的性别一无所知，由此可见，她也很可能是刚刚穿越来的。和他不一样的，魂穿。 最明显的，是她知道自己是omega之后，慌乱之下对他说的话…… ——“不城同学，求求你了，标记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接受……” 而江不城，没有向她说过自己的名字。 ——重申一遍，江不城是个人渣。 人家真心对他，他倒是跟捡了不要钱的便宜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物尽其用。她这么傻正好，她真的喜欢他正好，在这个江氏特权作废的abo世界，他暂时将她升级成为心中“可以信赖的利用对象”。 他需要活下去，像以前那样昂着头颅活下去，直到找到回去的方法。 捡星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毕竟他身上的一切，都可能是引发穿越的重要道具。 江不城没有想到的是，他主动靠近余丸、主动示好，她非但没有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反而避若蛇蝎。 她一副吓坏的模样，眼里写着“你有病”，退一步后还要再退一步。如果给她足够的逃跑空间，她一定钻到他永远找不到的角落。 江不城心里别扭，明明她就喜欢自己，还对自己那么痴情，为什么他的亲近会起反效果？——和他表白，不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吗？那现在他满足她了，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也许是害羞？ ——他极少设身处地地思考别人的心境，现下肚里窝火，也只能用超低的情商，胡乱猜测。 算了，害羞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接受。 害羞，好像可以勉强算在，略微“可爱”的范畴之中。 第11章 十一 睡觉后，人的行为是不可控的。 同一张床，江不城睡得规规矩矩，不代表余丸的睡相也好。 一只跨越了“棉被堡垒”的小细腿横在了少年的肚皮上，腿主人的手，热情地抚摸着少年的大胸。 江不城忍了一会儿。 一会儿后，他忍无可忍地起身，用自己的棉被裹住身边人的乱放的手脚。然后连人带被，以一种滚春卷的姿势往床里面推。 ——这下，她无法动弹，终于老实了。 他憋着气看她，心想：得把她叫起床！ ——可是，如果余丸现在起床的话，她不就没法知道刚才她那个不老实的睡相骚扰到他了吗！ 江不城气鼓鼓地再思索了一阵。 ——不行，不能白白被摸！！他应该要用刚才那个姿势等待她起床！！！ 于是，他抱着枕头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再把“春卷余丸”原状滚了回来。 “你、你在干嘛？！” 感受到自己袖子被人拎起，右手被放到像棉花枕头一样柔软的胸上，余丸猛地惊醒。 江不城藏在被子下的胸.部，鼓得不可思议。 她呆愣愣地望了望犯下大罪的右手，又望了望一言不发的江不城，试图对这个情景做出合理的判断：“是不是涨.奶了，你想要我帮你揉……” 江不城没有表情，可是他的脸色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变黑。 “咳，不，我是说……”照顾大少爷脆弱柔软的内心，余丸小心翼翼地修改措辞：“你的胸有点冷，所以想要我抱抱你？” ——不城同学不想说话，不城同学双手拉住被子，当着余丸的面将它一下子盖上自己的脸。 …… abo世界，是一个毁omega的社会；abo学校，是一个毁江不城的学校。 来到新世界的两位萌新参加的第一节课，是形体课。 形体课，顾名思义，课程可以锻炼身体、使形体优美。abo世界的生育率低，为了培养人种的优生，上学的omega必修形体课。更好的形体能方便o对自己身体的性趣。 “趴的时候也要使劲！臀部翘起来，翘高，幻想有强a在狠狠地后入你，表情魅惑迷离起来！” 严厉的老师拿着教鞭，一个一个同学地教育、指挥，力求动作的标准规范。 “那边，那两位新来的同学，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学着大家一起做！” ——学着大家？ 余丸战战兢兢地扫了一圈“春.色满面”的教室，不是她矫情，这动作真是没眼做啊。 ——相信江不城也是这么想的。 “报告老师，余同学说她做这个动作有困难，需要我协助她。” 江不城面不改色地举起手，他说出的这句话，完全没有跟她商量过。——事实上，从清早的“揉.奶”事件起，江不城就没有跟她讲过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可以，互帮互助很好。”形体老师点点头，继续表情严肃地往教室的另一头巡逻。 “谢谢，你真聪明啊。”余丸小声地道谢。——老师走开，他们就暂时不用做那个奇怪的动作了。 然而毫无防备的下一秒，她的腰就被一双大手揽住了。 手去抓那双手时，对方趁其不备，腿窝被凑上来的膝盖不留情地往里一顶。 身体猝不及防一软，生生往地板瘫去。——腰却还是被抱着的。 这个由江不城“协助”完成的形体动作，完美地诠释了老师口中的“强a后入式”。可不是吗……臀部翘高、强a有了、后入有了，连表情迷离也有了。 “嗷嗷哇——” 余丸没有经过热身，突然这么一下，敏感的神经就像瞬时绷紧的弓。虽然身体一点异常也没有，她还是屁滚尿流地尖声叫了起来。 “报告老师，余同学抽筋了，我送她回宿舍。” 在乌压压聚集过来的目光中，江不城将计就计地撒谎。 这一整个过程发生得过于顺畅，余丸就算再傻，这时也发现了江不城的险恶用心。 ——渣渣不城同学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报复她呀……好幼稚啊，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 ——更何况，他的nai又不是她自愿要摸的！ 余丸揉着小腿，心里委屈死了。 “啧啧，没有经过形体锻炼，筋就是这么硬！好吧好吧，你送她回宿舍吧！” 老师在大讲台上挥了挥教鞭，将同学的注意力再次找回来：“其余的同学，不要转头看了，专心自己的动作！！” 见他们能成功地逃掉这节可怕的课，江不城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 “现在，你可以道谢了。” 他转头，眼角眉梢带着稍稍炫耀的光彩神色，并朝她所在的方向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外侧：“搭着这里，我们走吧。” 余丸很少看见江不城笑，应该说，根本没看见过。虽然现在他脸上那个表情比起平时的，只是嘴角稍微上扬了那么难以分辨的几毫米，但她断定，那是一个笑。 ——不是笑的话，就是被鬼附身引起的荷尔蒙失调加上穿越异世导致的面目神经错乱并发症……那怎么可能呢。 她像是被女鬼勾引的倒霉书生，丢了三魂七魄般地朝他扑去。 平整黑色制服的领口上方，有一截温润玉色的脖颈。陌生温度的手掌实实在在地贴了上去，全面地捧住那个微笑的表情。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对她笑，手腕便已被抓住…… 接着，为了拉开距离，江不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了一把她的胸。 一报还一报，确有其事。 余丸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深深地陷入，再复位。 ——换言之，他的手，被自己的胸弹了一下。 这下真的要回宿舍休养了。 江不城和余丸，同时受到了超级超级超级严重的心理伤害！ 第12章 十二 余丸摸到的“棉花枕头一样柔软的胸”，就是货真价实的棉花枕头。为了防止她的手再度揉捏自己的胸，江不城特意在棉被里垫了枕头。而江不城的那一下，却是货真价实地被余丸的胸弹到了。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相对无言。江不城的手腕刻意地偏离了身体，仿佛要把那只手从他高冷的人设里切割出去。余丸先是垂着头，跟在后面走；见他的手这么不自然地摆来摆去，便十分上道地挪过去，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 江不城心中一震，小拇指都紧张得僵硬了。——她究竟有多喜欢他啊？身为事件的受害者，她竟主动卸下了心防来与他示好！！ 不仅主动靠近，她还主动地和他对话，试图解决矛盾。 “虽然我的胸比你弹，但没有你大啊。我们是同性，小小的意外不必介意的。以后你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发育发育内在呢……” 这一番话，是余丸经过充分考虑后说的。她对刚才的摸胸事件绝口不提，就像是小狗便便完用后脚丫踢点沙土，把便便们浅浅地埋起来。她当然是介意的，但她的介意藏在心里，不愿让江不城窥见。此刻转移话题，是在用说服江不城的话，来骗一骗自己。 “什么意思？你当我是同性，所以被我碰没有感觉？”江不城的耳根子唰地红了，他极力维系着平日里的语调，放慢的语速使得每个字的咬字都分外清晰。 “是，我不介意。”气氛已经够尴尬了，余丸只好再退一步，希望江不城的情绪能缓和一些。 情况并没有好转，忽然较真起来的大少爷注视着余丸，眯起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他眨了眨眼，意义不明地朝着她身体的方向伸出手。余丸迅速夹紧双腿、闭紧眼睛，捂住了发烫的脸，往后一避。 身体反应给出了最直接的确认。 江不城收回手，用相当讨人厌的笃定语气，从容不迫地陈述道：“余同学，你骗人了。” ——就说嘛，被喜欢的人碰了重点部位，肯定是要介意的啊！况且，余同学的眼神明明在说喜欢我，余同学的表现明明还喜欢着我，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呵呵，揭发她的感觉，真是太开心了。 这下子余丸的委屈受大了。 她看着江不城一脸面瘫，语气又这么严肃，好像是在指责她说谎那样。 “对不起！我、我骗人了！” 她羞愤欲死地丢下江不城，内心不断嘤嘤嘤地往宿舍的方向跑走了。 ——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余同学害羞了，让她先回宿舍冷静一会儿吧。 江不城望着余丸远去的背影，走得愈发气定神闲。 …… 在上第一节课前，隔壁房间的动静已不那么“强烈”。听向念说，尤丽的发.情期在今早彻底地过去了。 这对余丸无疑是个好消息，所以她回宿舍的脚步没有半分犹疑。 住在同一宿舍楼的学生，均为同一性别，所以他们所修的课程时间也是相同的。这会儿大家都在上课，宿舍楼里格外安静。 余丸想着心事，为了躲江不城，步子迈得比兔子还快。 “哒哒哒……” 一层接着一层地上楼，楼梯间里，她的脚步无比地惹人注意。 “咕嘟。”余丸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不知从哪一步开始，她突然地迈进了一个香气四溢的甜蜜陷阱。 身体不自觉地受一种香味吸引，仿佛有细细密密的网抓住感官，把她往一个固定的方向指引。 第13章 十三 “滴滴答答……” 台阶上有水，先是浅浅的一点，渐渐地漫到脚面，再浸没脚踝。 踏着水花，余丸一步一步向上，迈往自己宿舍的方向。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对她有着强烈吸引力的气味越来越浓郁。 余丸有点难以解释这种吸引，它仿佛沸腾的水蒸气，无害却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衣物、贴上她的皮肤，使她的内在也变得湿乎乎的。 当到达最终楼层时，她像是来到了一个盛满水的儿童冲浪池。水的阻力让身体变得飘忽，背后有一层一层浪推着她，催促她不断上前。 “枭！！！！” 折腾了他们一夜的甜腻女声在里屋尖利地唤了一声。 “我来帮你度过发.情期吧，就像你帮助我的那样啊！枭！不要走，你回……！！” 与此同时，头脑混沌的余丸拉开了宿舍的门。接下来，女声所发出的音节像被水冲散一样，再也无法正确地排列、组合。 “……” 开门之后，余丸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就好像是，在开门的一瞬被人按进了泳池的水底。 四面八方涌来的水迫使她闭紧双眼，继而，因供氧的不足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水是滚烫的、粘稠的，那根本不是水，它类似熔岩。 她立刻地感到惧怕，理智意图反抗，身体却劝她屈服于本能。 ——热，被烤焦表皮一般的灼热。 余丸一动都不能动，衣料正在被焚烧，从肩部开始。 那人在她的肩颈处用力一嗅。 薄薄的双唇微启，嗓音里浸满了不正经的骚.气，他近近地凑在她耳边，道：“呀，还没有成熟的，圣女果气味。” ——“那人”…… 对的，因着这句话，余丸清晰地意识到，禁锢住她四肢的“沸水”，实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嗯……可爱的圣女果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不避讳地表露情绪，绵软的勾人音调下，藏着许多好奇。沿鬓角滴答滴答落下的水珠像烫在她心里似的，将她惊得浑身一缩一缩：“尚未经历第一次发.情，信息素就这么容易受到alpha信息素的波动，你可真是令人惊叹的存在啊……” “这么高质量的信息素，你一定非常能生。从第一次被标记开始，就无休止地怀孕、生子、怀孕、生子……一直，一直到无法产卵的那一刻，都大着肚子。” 余丸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窒息的恐惧，被压制的恐惧，无法支配的恐惧。 “噗，想想就兴奋呢，”男人低笑的那一刻，她好像听见了海浪。重重浪花堆上浅滩，在岩石边留下白花花的沫，是那么的肮脏：“小可爱，你说，我标记你好不好？” 余丸的背后早已汗湿，她知道自己的嘴在不由自主地动。——那是一个“好”的口型。 alpha的信息素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制omega。 特别是在发.情期，这个alpha信息素的巅峰。 发.情alpha的信息素浓度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都是无法招架的。换言之，此时他们的任何命令对omega来说，都是绝对的。 “好。” 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个字，伴随着一次短而急促的换气，余丸面色发青地意识到，放弃抵抗是解脱身体的唯一途径。 即使她并不愿意，即使她面对这个人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但他们同样年轻且朝气蓬勃的信息素，是完全能够匹配的。 封枭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已经尝到咬开圣女果后，溢满口腔的酸甜汁液。 这几天他碰上的意外太多，眼前这个，无疑是他最惊奇、最喜欢的。 由于第一次的发.情无法使用抑制剂，学妹尤丽找到他，祈求暂时标记。身为校园中数一数二的alpha，封枭原本用唾液就足以完成暂时标记，不想意外之下，他没有把持住自己，和尤丽一发不可收拾地发生了戴tao的ooxx。这个意外导致了体内信息素失衡，他的发.情期竟提前了几天。 所以意外地，这个早上，没有alpha抑制剂的封枭留在了满是omega的宿舍楼。 他的优质信息素能吸引所有在附近活动的omega，而根据配.种择优原则，omega的信息素越优质，受到的吸引就会越强。面前这个没有经历过发.情期的小圣女果，闻上去仍是生涩的，可她的omega信息素浓度居然远远超过了尤丽。 虽然，刚刚度过特殊时期，尤丽的信息素浓度降低，但小圣女果的存在还是相当的不可思议，巨大的新鲜感让封枭一下子注意到了远远赶来的她。——踏进宿舍楼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开始了互相吸引。 …… 阳光能杀菌，沸水能杀菌，高温能杀菌。 隔着衣料，上臂被高热的手抓住，余丸却一点儿没有觉得自己在被净化、变得干净。 相反，她恶心得像是整个人掉入了爬满细菌的培养皿。 这时候好像能稍稍理解江不城的洁癖了。她想象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白手帕，面无表情地在空中抖两下，然后不急不缓地擦去她身上的水渍。那东西确实是，脏得要命。 江不城才不像身边的这个人。他表情极淡，手掌干燥，衣物没有丝毫气味，乃至香气……他脾气超级不好，不会主动来抓她、靠近她，他压根懒得理她。 ——想来，难得和江不城孤男寡女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异世，他们的生命线还是无法有交集。 余丸自知死到临头。早年被校园霸凌时，她就知道自己是配角的命。遇事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期盼有英雄来救，英雄嫌弃“美人”脂肪太多、叫声太吵，听见了也不搭理。 老一辈人说话有道理，世上的事，总不能事事都如你的意。 她以为反之也能成立，不想这世上的事却真的可以做到，件件都不如她的意。 “江不城，救命！” 身子热情地迎向封枭，仅剩来自异世的灵魂还在苦苦挣扎。 “江不城！！！救命！！！！” 第14章 十四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班花将这句话和笔袋一起甩到余丸脸上。 余丸没缓过来，至今都没缓过来。她思索很久自己为什么“可怜”，始终觉得，她不过是很倒霉而已。 倒霉，所以吃再少东西也会发胖；倒霉，遇上爱在她身上“找乐子”的同学；现在穿成了o，其实也是因为她相当的倒霉。 “小圣女果，你的脸蛋红扑扑的，真好看。”面容英俊的学长有一头卷翘的中长发，他的手摩挲着她的下巴，不吝啬的甜言蜜语叫人迷醉。 ——“江不城、江不城、江不城……” 余丸拼命地想把这个名字念出口，如果她能控制自己的嘴，或许她就能做到。煞星“江不城”的名字，就相当于驱鬼符咒，她从前被欺负时老在心中默念，虽然没有什么用，好歹壮了胆，自个儿心里没那么害怕。 “碰了未经历第一次发.情的你，一定会被处罚，但我绝对不会舍得把你让给别人的，”封枭一边说着情话，一边扯着余丸往房里带：“小圣女果呀，你用这么明亮的眼睛望着我，好像在给我灌酒。” ——不愧为校园中数一数二的强a，封枭的定力是惊人的。换做普通的alhpa，在omega“答应”之后，这会儿想做的事情肯定只有提枪上阵，哪会像他那样还顾及着自己的形象、啪啪的氛围和omega的心情。 余丸很少被人夸奖，更不用提是被人夸奖她的容貌。恍惚之下，心里竟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要是有一天，江不城也能这样夸她就好了。——七想八想，不知觉又绕回了这个名字。 “枭！！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进宿舍，余丸就听见了女声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封枭轻佻一笑，令人生畏的alpha气场毫不费力地堵住了女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就是你想的那样，乖尤丽，回你房间。” 晃着丰乳肥臀，尤丽走得像一只吃了饱饭的大肥猫。她被封枭标记过，她身上还残留他留下的印记，虽然是暂时标记，但这也足够她及她身上的信息素吃醋了。尤丽浑身的战斗细胞都在叫嚣着打败那个新来的入侵者，可她偏偏又得服从alpha命令。 “你，住在这个小房间吗？” 显然，就算封枭再忍得住，这会儿他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尤丽的醋意。他转头，用迫切的眼神询问余丸，那间新整理出的房间是不是她的。 余丸死死地扣住手心，制止自己做出的点头动作。——不想让别人进去……无法管理自己身体到了这个程度，她也照样是不想别人进去的。 她亲眼看江不城收拾的，收拾得很不容易。他洁癖得那么严重，东西被人碰了心里一定非常不舒服。那里面是“他们”共有的领域，不单单是属于她的，所以她不能连带着他的那份都毁掉。 “快快告诉我，是不是这一间？”封枭扬着笑脸，重复了一遍，并贴心地附上解释：“如果你是喜欢在外面被人全程观赏的话，我也不介意直接在客厅。” 由于“维娜”这具身体的未成熟，此刻她释放的o信息素缠绵地交融在一起，而是被alpha信息素彻彻底底地压制。这使得，强者更强，弱者更弱，配合着余丸越垂越低的头颅，封枭骨子里的掌控欲、占有欲烧得热烈。 她的眉头皱得紧紧，摇头不像摇头，点头不像点头，肢体不协调到了极点。 “你这个害怕的样子会让人更想蹂.躏你的，小可怜。”封枭叹了一声，决心要先在门外给她留下一个临时标记。 吻哪里比较好呢…… “扣扣扣。” 门外传来与暧昧气氛画风不符的，极为克制理性的三声敲门声。 见无人应答，来人才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屋内。 余丸的头被封枭迅速而用力地按在他的胸膛里，那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她无法看见背后所发生的场景，只有封枭看得到…… 严丝合缝的学生制服，发丝一根不乱，少年干干爽爽地从外走来，脚步不乱，气息平稳，连鞋面都不见一点水渍。 锐利的眼由上至下地来回扫视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封枭理了理他散乱的中长发，玩味一笑。尤丽的新舍友，居然一个比一个好玩。——这个人明明进入了omega宿舍，却能完全不受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吗？ 冷面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身高却和他差不多，不知衣服下的身材如何。封枭对这种外观十分alpha的男omega没有兴趣，他不像他的友人，将征服欲完全等同于性.欲。在这个极度需要解渴的时刻，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手中的小圣女果。 不知是没有眼力劲还是想加入啪啪，少年目不斜视地向他们走来。 “松手，她不想被你抱。” 平铺直叙的语调浸着寒意，江不城脸上没有表情，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封枭饶有兴致地望着少年，他猜想他服用了新研发的抑制剂，或者别的新型药物，他竟然对alpha的信息素毫无畏惧。 “不想？为什么不想？我们抱在一起，因为信息素的自然吸引、发.情期的正常需求，你情我愿。”自作主张地把现在的对话算进前戏，封枭的嗓音微哑，听上去无比色.情。 “她喜欢的是我，情愿的是我，她想被我抱。” 一如既往，江不城使用了陈述句，他张开双臂，自信到了近乎狂妄的程度：“自然吸引无法取代主观意志，主观意志却可以改变自然吸引的结果。” “让她选的话，她只会想被我抱。” 江不城丝毫不怀疑，自己对于余丸的影响力。雷劈下来的时候，她都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更何况是现在。 …… 咳咳，半分钟过去，余丸依然纹丝不动地呆在封枭的怀里。 “噗，很遗憾，小圣女果似乎不是同性恋呢。”封枭舔着唇，轻轻地喘起来。对话进行到这里，他觉得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们还有正事要“办”。 “可笑，你按着她的头，她当然无法动弹。”江不城轻蔑一笑，打开的双臂往余丸的方向更加笔直地伸展。 ——这个人真是太懂怎么激怒别人了，纵使辛苦忍耐着欲.火焚身的痛苦，封枭也想看到少年被狠狠打脸的样子。 于是，他松开按着她脑袋的手。 ……两分钟过去…… “呵，她的头倚着你的肩膀，离你的距离近，这根本不是公平竞争。”江不城气定神闲地提出修正方案：“应该让她站在我们俩正中间。” “承认你的气味无法吸引她，有这么难吗？我的信息素现已成为她精神的养分，如今她根本不愿意自主站立。她唯一渴望的，就是和我发生关系。” 封枭烦躁地想要结束对话，话多了起来：“就算她选你又如何。她答应我让我标记她，发.情期的日子里，我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标记？”江不城抓住关键字，用平静的语调温吞吞地煽火：“标记，她也是先对我说的。她对我说，‘求求你了，标记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接受……’，这话是在她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说的。而你所谓的答应标记，根本是趁她不备的小人之举。” abo世界，“标记”是很严肃的事。虽然得到了“同意标记”的答案，但那只是用于意外的不时之需。封枭口袋里有没用完的避.孕套，该怎么做，他到时候会视情况而定。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希望自己这几日的枕边人曾渴望着另一个人的标记，这简直是对每一个alpha最大的侮辱。 “你以为你能标记她吗？用什么？用你的能怀小孩的生殖腔？”封枭恶意满满地扫了一眼江不城的下腹。 “无知真好，你空无一物的脑子果然无法想象出任何超出你智商的标记方式。”江不城不温不怒地回击。 想到这个omega面对自己时不寻常的反应，封枭不敢轻敌，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问道：“你能成结吗？你有什么标记方式？不可能，omega标记人，闻所未闻！” “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认知外的信息让封枭分散了注意，江不城眼尖地瞄准时机，环住余丸的手臂。 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他将发了大汗的她从沸水中救出。那具仿佛被抽掉骨头的身体失去倚靠地往后倾斜，直直落入他的怀里。 ——看吧，她果真是没有力气了，要她有一点点力气的话，刚才一定是会来抱他的，哼。 封枭没有防备。 他因为自己的没有防备，而感到恐惧。 处于信息素活动的巅峰，他对周遭的任何情绪都是很敏感的，善意、恶意、敌意，就算是永远亲切平和的beta，他们微小的信息素波动在这一时刻都能被他捕捉。可是刚才，在江不城出手的一刹那，他没有感受到信息素的任何波动。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他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 好像快要溺毙的人猛地浮出水面，在被江不城抱紧的那一刻，余丸仿佛亲手撕开厚重的浪花，瞬间触到了源源不绝的、干净清新的空气。 “呼——呼——呼——” 她在他怀里紊乱地吸气吐气，胸腔爆炸一般地刺痛。 这时，江不城或许可以温柔抚摸余丸的背，帮她顺气。 这时，江不城或许可以对余丸说一些暖心的话，比如：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江不城对人好的方式，是有一点奇怪的。 他拿出了怀中那条万年不变的白手帕，在她脸上这里擦一擦、那里擦一擦，总之非常非常不经意地，擦着擦着，把她的眼角的一小滴生理性泪水擦掉了。 嗯，是不经意的。 第15章 十五 “不城同学，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余丸可喜欢他的白手帕了，清醒后嘴角藏着笑，满心满眼都是一副被迷住的样子。 “别傻了，我不是。” 不知是受不了这样的对白，还是受不了余丸低智商的误会，江不城别过头，暴躁地一口否定。 “明明就是！”她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双手合十作崇拜状。因为刚刚充当了“英雄救美”里的“美”，她说起好话更不嘴软。 江不城加重了语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被夸奖时反而有些生气：“我不是！！” 笃定他是好人，余丸胆子也大了起来。 “反正我觉得你是。”她小声地驳他。——事不过三，这是他救她的第三次。 虽说因为alpha的发.情，精神上她仍有些惊魂未定。不过看着江不城那张冷脸，她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甜。 ——能面对这张脸真好啊，不城同学依旧安定地坏脾气着，这个事实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以及，她偷偷地认为自己没有喜欢错人，他果然是一个很好的人。 “蠢死你算了。”夸也不是，骂也不是，江不城“恨铁不成钢”地抛下这句话，接着用力扭头，不再看她。 事实上，对于刚才的alpha发.情.事件，江不城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毫无波澜。贫民窟后，这是他第二次亲眼见证信息素实际对人产生的影响。 原来能走能跑、能说能笑的余丸，在信息素的影响下，竟然浑身无力，完全失去了身体自主权。即使他不被所谓的“alpha气场”影响，但他还是能感到那个男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不同的气势。 说得土一点，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自信自己处于最高阶级，自信自己的能力无人能及。 根据江不城住在omega宿舍，且对于omega身份的不否认，封枭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和余丸一样的omega。但其实，江不城是一种abo世界无法定义的人种。他拥有类似beta的信息素绝缘，却不像男beta拥有的女性生殖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纯男性身躯的江不城和alpha倒是最为相像的。 “咳咳……给你机会说说看，被信息素控制是什么感觉？” 江不城很满意自己对余丸提出了这个问题，他本身就是抱着“利用她”的态度来对她好的，及时探听情报才符合他的初衷。 “感觉很不好，”余丸狗腿地抓紧了“来之不易的机会”，认真地回答道：“像溺水一样，窒息地困在一片空旷的海域，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想着江不城或许是担心，同为omega的他会在将来遭遇同样的状况，所以这般“毫不客气”地向她提问。心疼之余，余丸也极力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上一次的贫民窟，有omega发.情，天上下了大雨；这一次我同样感受到了大量的水，持续不断涌出的水甚至浸没了底层的楼梯。这两者之间也许存在着联系……” 她讲得具体，江不城听完后却一言不发。 第一，在贫民窟那天，他记得……没有下雨。 第二，他走回宿舍的一路，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哪里有涌出的水。 第16章 十六 江不城的疑虑在他上了一节“异能开发课”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abo世界还不不仅仅有abo这一个特殊的标签，它还存在“异能。” “你们跟随蕾西吐息的频率，控制信息素的释放。”年迈的老师偷闲地倚着讲台的一角，把主要的课程教学交给了讲台中央的女生。 女生金发及腰、长手长脚，胸前一片坦荡荡的平坦。由于微微俯视的角度，她的脸上表情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倨傲。 ——和不城同学的气质有点像。 余丸在默默地心里想。 “她好厉害……” 女生身后燃起冰蓝色的火焰，金色的卷发飞扬，隐在长发后的小脸五官精致却神色淡漠。 在众人惊羡的窃窃私语中，她手心凝成的冰蓝色异能朝教室的大吊灯砸去。这一时刻，教室中的alpha信息素一下子冲到最巅峰。 余丸的身体受到波及，燥热了一瞬。摇晃不停的吊灯亮起，亮光比平日更盛，冰蓝色的明亮“嗡——”地炙热成眼前的一道道虚影。 她抚了抚发汗的额头，脚下一软，往江不城站立的方向倒去。 万幸，他接住了她。 “喂，你怎么了？”江不城皱紧眉头，端详着她的目光沉静认真。 他已不像之前那样抵触与人，或者说，与她接触。现在的皱眉大抵是同余丸一样，他们隐约意识到了，余丸体质的特殊。——这具身体，就像封枭说的，是令人惊叹的、生育率极高的o信息素敏感成这样，那发情后她的身体会浪.成什么样，简直没法想象…… “蕾西，我只让你教授吐息，你这是在干什么？” 老教师一拍桌子，对于讲台中央的人所释放出的异能很是不满：“你该清楚知道自己是多么有魅力的alpha，在omega的教室里肆意释放异能，太胡来了！！” 即使是发怒的状态下，他的用词仍是偏向蕾西的。她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异能的造诣优秀到他甘愿冒着风险违抗学校规定，将身为alpha的她当做教学优秀范例，带入omega教室。 而蕾西，显然是没有“爱徒”的自我意识，她没有理会老教师的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她正好奇地盯着教室角落，那个新来的男omega，冷静的面庞下心跳如鼓。 一片被她信息素迷得七荤八素的omega中，他表情不变，身形未乱。仿佛她出色的雷电异能、优质信息素，在他眼里都是虚无，他根本不屑一顾。——蕾西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omega，他果然和封枭口中一样，神秘独特。 abo世界，alpha是绝对的主宰者，一旦遇上感兴趣的omega，他们十分乐意成为主动出击的那一方。 蕾西手插口袋，从高高的讲台上往下走，大部分omega们都用仰望强者的目光注视着她。 长腿在教室的一角站定，她无视了散发强烈omega香气的余丸，直直地对江不城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蕾西，我愿意认识你。” 江不城好像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招人讨厌了。——蕾西的语气完全是翻版的他。 得益于蕾西对于异能的收放自如，余丸现在已经不晕了，但她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在江不城的怀里。 余丸有了危机感…… ——啊啊啊，那个女生胆真大，长得漂亮又气质大方，她是不是喜欢江不城？不城同学要被抢走了qaq，怎么办！！等会等会，不算是“抢走”，他本来也不属于她啊…… “你很难受吗？身体哪里不舒服？”看着余丸变差的脸色，江不城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不好。喜欢自己的人因为别人的出现春.心萌动，他总有一种很奇怪的……被戴绿帽子的不适感。 “我说，我愿意认识你。”蕾西以为江不城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直到这一句，江不城总算用正眼看她了：“哦，我不愿意。” 当同学们惊呼着“好厉害”的时候，他压根看不到眼前的人厉害在哪里，他也无法感受到什么来自alpha的吸引力。他只知道面前的人头发被风之类的东西吹得乱七八糟，很厉害的手势所聚集的不过是一片虚无，他全程看着，犹如看了一场忘记加特效的超能力电影。 蕾西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表情冷得像是被冻住了。 “真的很不舒服的话，我们请假去医务室好不好？”江不城询问面色不佳的余丸。 ——我这绝对不是关心她！是假装的关心，其实借机会卖人情给她，方便以后利用她！ “好……”余丸一口答应，速度快得一点儿都不像身体有事。 她心里阴暗地高兴着，江不城跟她讲话了，又没有理会比她优秀很多的蕾西。 “但是，我们总请假会不会不太好啊？”余丸忆起这段时间，他们用借口逃掉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课，有些心虚。 “反正这课没用，上了干嘛？” 大多数课对江不城都是没有用的，这是实话。异能开发课，他就没见过二十一世界谁真的有异能的，本身就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开发也没有用。 余丸只好顺从地点点头，配合着江不城搀扶的动作站起来。 ——他看不起我的异能，也不看起我，他好特别。 蕾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少年远去的背影，因为兴奋，她的手心是黏腻汗湿的。 ——多么和谐友爱的背影，他们真是一对好姐妹啊，看来他挺重视友谊的。 手心蠢蠢欲动的雷电异能追上少年的臀部，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高傲的少年若是被电击中，翘臀抖动起来，他会变成什么表情。 第17章 十七 一团不冷静的“冰蓝色”从黑色的制服裤底下钻进去，避开绝缘体，直接接触皮肤。 空气中暧昧的电流噼啪作响。将高等雷点异能作这样的途径使用，众人脸上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唯有臀部被冰蓝色包裹的那人渐行渐远，对身后的异样像是失去知觉一般，一无所知。 是的，他根本没有反应。 酥麻的电流没有像蕾西预想的——使他的翘臀浪出波纹。 因为搀着余丸，江不城一步一步走得稳极了，并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被电到后极力忍耐，倒像是蕾西的雷电异能对于他毫无效果。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连一旁想要制止蕾西滥用异能的老教师心中都产生了疑虑，他压下嘴边呵斥的话语，在一旁默默地观察起来。 眼见江不城要消失在拐角，心急的蕾西加大了信息素的分泌，将异能的效用生生提高了一个等级。 之前她只存着调戏的念头，现下问题严重了……她不仅更迫切地想要调戏江不城，而且对自己引以为傲的雷电异能产生了质疑。 如果说最初的电流是用于情.趣，那么现在的电流已经能给人体造成伤害了……而这样的电流下，江不城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有反应的是余丸，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于是，她十分自然地转头，往怪声的方向看去。 “妈呀，有电——！！！” 伴随着余丸尖利的惊叫，江不城终于感到自己的臀部被人“袭击”这一事实。 少女柔嫩的小手正义凛然地抓上身后人觊觎已久的翘臀，一边拍打一边揉捏，揉完左边再咬着牙迅速揉搓右边。两坨弹性十足的圆不溜秋在她掌下激烈地晃动、摇摆，变形…… 江不城的脸霎时黑成了和他制服相同的色号，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思考出了不下一百句羞辱余丸的话语。 “你……！”教训余丸的话，刚说一个字，蓬勃的怒气刚开了一个气势十足的头。接着，戛然而止。 “喂！你怎么了？！！！”江不城眼睁睁看着余丸往地上倒，瘫软作一团的身子在水泥地上硬挺挺地抽搐不止。 要说的难听话通通不记得了，他下意识地要呼喊那个挤到嗓子眼的名字……“喂，余丸！！！” 熟悉的既视感使江不城想起胖妞在雷电劈下来的那一刻，奋不顾身拉住他的样子。他当下是非常震惊的，这人明明是人，为什么会蠢得像一只猪。 “她被雷电异能击中了，快送去医务室！” 人群里有好心人将这一信息告诉了什么也看不见的、手足无措的他。 江不城斜睨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蕾西。 因着半跪的姿势，他明明是矮她一截的，可他就那样看着她，像身居高位的人在俯视一堆不入流的垃圾。 即便是成了垃圾，她也只被施舍了一眼。 半跪着的江不城，用一种纯男性的、决断力十足的力量，一把将余丸打横抱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你不能用手去碰她，会被电的……”蕾西紧张地喊：“至少要用绝缘物……” 她话没说完，也没有说完的必要了。 远去的二人头也不回地走掉，那人的手至始至终护着怀里人的脑袋。那颗在他看来，笨得像皮球的傻脑袋。 …… 余丸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醒来。 “当你身边有人触电时，不应该惊慌失措。应用绝缘物从带电体上拉开触电者，当触电者彻底脱离电源后，再沉着冷静地对他进行施救。” 江不城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睁了眼皮的余丸，背书似的把这句话讲给她听。 余丸一脸茫然，显然是脑子尚未清醒，没弄懂他在干嘛。只见江不城的两片薄薄的唇畔一张一合，凑到她面前动呀动。 “见义勇为基本定义，一、见义勇为应量力而行；二、见义勇为应以保障自身安全作为前提；三……” “……”余丸打了个哈欠。 “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讲话？！罚你恢复以后，把我刚才讲的话抄写五十遍！！！” 江不城在生气。双手叉在胸前，鼻孔里发生“哼哼”声。 ——气得不轻。 等余丸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看到的就是他在生气的这番光景。 他走又不走，搬了个椅子坐到她病床旁边生气。 顶着一张“拒绝沟通，快来哄我”的雕像脸，江不城的两只眼睛皆看着天花板的……不知道哪个地方，眼角余光却嗖嗖地往病号的方向戳。 余丸倒是想哄，可她也不懂要从何哄起。 ——唉，要是不城同学的脾气和他的屁股一样软就好了。 她心中纠结的情绪像极了网络上提问的人：老婆在生气，但我不懂她在气什么，在线等很急。 第18章 十八 其实江不城也不太了解自己正气些什么，反正就是很气！！ 归根结底好像是——余丸太蠢了所以生气。 但是，他本人就是她“蠢”的受益方，所以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要高兴，不应该生气。而且，她蠢是她吃亏，关他什么事？ ——道理说得通，气还是气！ “我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实在是……事出有因。我下次，不敢那样了……”余丸猜测了一个令江不城生气的可能性，唯唯诺诺地开口说道。 “……” 江不城望向天花板的眼睛并没有回来，因为他忽然想到：诶，对，被摸屁股这件事也可以生气！！ “哼，下次？你脑袋里还幻想着下次……”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生气理由怎么看怎么像被非礼的纯情少女正愤怒的控诉，和他的人设太不符合了。其实他内心真正想表达的是，下次她不可以摸他，也不可以那么冲动地去救他了，不知怎么说出来成了这样。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余丸一边说着不是，一边用力地点头。 “噗……”面部神经没绷住，江不城扑哧一声笑出来，两颗小白牙飞快地闪现了一下下。 真的，一下下而已。 此刻恢复面瘫的江不城内心：完蛋，被逗笑，没法生气了。 此刻受到极大震撼的余丸内心：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母猪上树，天落红雨，太阳打西边升起，江不城笑！了！！总是不出门的、不城同学的牙，怎么会那么那么白，天呐，好可爱呀＝w＝！！！ “你脸上的表情好恶心。”江不城实话实话，不想被感染白痴病毒，慎重地调整了和余丸之间的距离。 “你笑起来却是很好看。”余丸挪啊挪，又凑近，想从他平静的脸上寻找刚刚那两颗小白牙的踪迹。 ——江不城好像没有很生气了。 “笑起来好看，意思是平时不好看？”他抿着嘴，藏起不轻易见客的小白牙，只余嘴角微微上扬。 “平时也好看。”她眯着眼笑。 才不是为了哄他故意说好话，她确实觉得他好看。想起就觉得开心的，那种好看。 ——哼，江不城现在，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 所幸电击的伤势不严重，在江不城“敷衍”的照顾下，余丸很快就能重新上课了。 那节不太顺利的“异能开发课”，使得他们的校园生活发生了许多改变。 蕾西“雷电异能失效”一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余丸江不城所过之处，都能引起众人的私语、侧目…… “那个男omega对雷电异能免疫，太厉害了吧！”、“跟他一起的女omega还未发.情就对信息素极度敏感，成年后一定非常抢手。”、“好羡慕，两个人体质都好特殊啊！我也想和他们当好姐妹！”、“啧啧，那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不会是同性恋吧？”…… 事实上，不必等到发.情期后，现在的江不城和余丸已经足够抢手。 各个科目的老师都把这两个特别的学生当成重点培养对象。设想一下，如果在他们手下教出了能狠狠打alpha脸的omega学生，会是多大的荣耀。o，这件事的本身听上去就很爽、很不可思议。 抢手的结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有的课程对江不城来说容易，比如“异能开发课”，反正老师再怎么折腾，他也不可能开发出来什么东西。有的课程……简直不是人上的，比如“房中术”、“魅惑之术”、“体位学习课”……江不城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自己的身体被摆成奇奇怪怪的形状，泄露情绪的嘴角在微微抽搐。 唯一的欣慰是，因为课程的需求，大多羞耻的姿势是搭档练习。所以看到余丸被自己摆♂弄、压♂制时泛红的脸，江不城的心情会稍稍好一些。——这个世界似乎把他当成了负责生育的角色，但在余丸的眼里，他还是一个实打实的、“能让人生育”的男性。 “时间到，搭档互换位置。”老师吹了一声口哨。 余丸压到了江不城身上。 “我压得你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呐呐地开口，压他也压得小心翼翼，生怕把他“柔软”的身体压坏了。——如今的不城同学变成和她一样的女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被不正经的课程羞辱，好心疼啊。 “没事，不痛的。”江不城安抚道。——哎，变成“骑乘式”后，余同学眼中的泪光更明显了呢。哎，小可怜，谁叫你那么喜欢我，面对我的脸害羞啦不好意思啦，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各怀心思、错开目光，心有灵犀地将姿势越做越标准。 老师欣慰地看着“最佳搭档”，脸上露出了“下次可以练习更过分姿势”的慈爱笑容。 一日的课程结束后，出了汗的江不城和余丸一起走回宿舍。 刚走出教学楼，他们就被一个面生的男孩子拦住了去路。 “维娜！维娜你好！！我观察你很久了，请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专属omega？！” 这个陀螺一样冲上来的男生，看上去年龄比他们俩还要小，两只标志着他是alpha的肌肉大胳膊却粗壮得惊人。 一个强而有力的璧咚，他直接把余丸从江不城身边隔开，极有魄力地将她“钉”在了教学楼的墙上。 ——嗯，之前说的，抢手。 ——不单是老师们加重课业的暗自较量，余丸和江不城在alpha间也变得人气极高。 ——喂，你竟敢跟她表白，长眼睛了吗？你当她身边的我是死的吗？ 江不城烦躁地皱眉，不假思索走上前，准备夺回自己的专属“利用工具”。 “呵，可笑，她凭什么要当你的专属omega？”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声先一步吸引了表白男的注意，他与围观群众一同转头…… 一位气质风流的男子气定神闲地拨开放学的omega人群，向他们走来。 封枭唇边噙着一抹不羁的笑，目不斜视地柔声问候被“钉”在墙上的余丸：“嗨，又见面了，我的小圣女果！” 如果不是受“教养”的限制，听到这个昵称的江不城大概会当场翻个白眼，再做一个呕吐的表情。 第19章 十九 “站到我后面。” 江不城推开肌肉男，抓住余丸的双手，以一个护犊的姿势把她掩在身后。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理会这场毫无意义的“维娜”争夺战。——你问江不城为什么觉得“毫无意义”？啧，这不是很明显吗……反正到最后，喜欢着他的余丸百分之百会选择他的，那么，还有什么争夺的必要吗？ 肌肉男轻轻松松被他推开了，并投给江不城一个“我信赖你”的真诚眼神：“嗯，谢谢了，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她！！” “……” 这一种，老公去打战，委托女性朋友照顾一下自家老婆的既视感到底从何而来？？ 江不城沉默地护好余丸，安慰自己，既视感之类的一定都是错觉。 “我同意你的做法，让娇弱的女性们一边观战吧，我才不忍心我的小圣女果看到血腥的打斗场面呢。”要比绅士风度，封枭自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他微微一笑，趁机撩了余丸一把。 ——喂，娇弱的女性们，你加了“们”吧？你是不是加了“们”！！！ 江不城气闷地握紧拳头。 ——不行，不能破口大骂，我要保持优雅。在他们眼里我是omega，这点没错啊，呵呵。我要淡定，呵呵。 “封枭，就算你的水系异能在校园中无人能及，也不代表你有优先择偶权，可以由着心情为所欲为。张口闭口，你的‘小圣女果’，如果我没有记错，维娜同学未被标记，她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既然拥有独立的人身自由，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她啊！”alpha天生的占有欲作祟，肌肉男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这番言论在人群中的反响不错，部分热爱平权的omega们甚至在偷偷地鼓掌。 “追求她？看来是发.情期将至，你很迫切啊。那给你机会，先说说看，你为什么追求她？”封枭的脸上依旧挂着悠哉的笑，无端地让人感觉十分欠扁。 “当然是因为，因为……”肌肉男臊红着脸，攒足一口气，果敢地把真实的原因说了出来：“因为维娜同学优质的信息素和我很匹配，要是能标记她，我们未来会有优秀的后代，床上的每日生活也会很快乐……” “啧啧，我和你不一样哦，”封枭出声打断了肌肉男的遐想：“我追求她，因为我喜欢她的圣女果。” 他一边回忆，一边用一种缠绵的语调缓缓说道：“你不知道吧，凑近闻她时，她身上会有一种果香。闻着就像是很可爱的那种、红红的，小圣女果。所以，我无时无刻都想把她一口吃掉。” 围观的omega中，有人听得红了脸。 本来肌肉男的表白也无可厚非，alpha和omega的结合本就依赖信息素，优质信息素结合的婚姻受到国家优生优育的政策保护，这是比结婚证更牢靠的东西。可是，封枭却说他喜欢维娜身上的香味，这种源于信息素的喜爱，怎么说……是有点，浪漫的。 浪漫这个东西就是，分明没什么用，又很招人羡慕。 “他们讲得话好恶心，不要听了，我们走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不城连欣赏“手下败将”失败感言的兴致都没有了。下意识觉得余丸或许会跟其他omega一样，被那种不着边际的“浪漫”打动，他有点急地催她和自己一起走掉。 “嗯！”余丸点头，抓住江不城的手。 对于这场表白闹剧，她并没有太多的参与感。和江不城从旁边默默撤离时，她离开的动作也做得坦坦荡荡，仿佛事不关己，仿佛被表白的人不是她。 ——嗯，本来就不是她啊。 不论优质的信息素、还是圣女果香气，都不是属于“余丸”的，它们是属于维娜的。即使给灵魂换了个壳子，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也不会期待自己摇身一变就走上人生巅峰、变成abo世界的女神。 ——而且、而且，胖妞余丸，心里还是喜欢着江不城的。 ——只喜欢江不城。 不知是没有发现女主角的离开，还是肌肉男或封枭一方的恼怒，导致另一方无法抽身。 等江不城已经带着余丸回到了宿舍，从大阳台视野好的地方望向教学楼时，那边的人竟然还没有散去。 宛如洪流的剧烈水柱，“水费不要钱”似的瞬间蹿高十几米，与之对抗的另一股水柱力量明显微弱，但勉勉强强，依旧能够吃力地与之抗衡。 两个水系异能alpha者的打斗，想必会给“维娜”这个名字上，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余丸和江不城对于异能都是没有太大概念的。 她看着酷炫的水系异能，除去体内信息素被带起的少许波动外，她的心情就像看到了购物中心的大型喷泉表演。 江不城更是没概念，除了夸张的隔空打斗动作外，他的眼中根本什么异能也没瞧见。——却得装作他看见了。 读过abo小说的余丸，看上去懂的东西比江不城多得多。事实上，她知道的都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了。而江不城心里有藏秘密，看到的东西自己琢磨，关于“异能”这事，他也琢磨出了些许门道。 欺骗她，说自己是omega，他们才能维持如今的相处模式。所以他打定主意不把他所隐瞒的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说。 像abo的吸引、标记。香味一样，这个世界的异能，是靠信息素调控的。 不具有abo信息素的江不城，理所当然地无法感知abo间的吸引、标记、香气。他无法使用异能，同时也无法被这个世界的异能伤害。 第20章 二十 “水系异能……”余丸望着天上的水柱，若有所思地说道：“贫民窟那次，我分明也感到了信息素的波动，水系异能难道能厉害到直接降雨？” 她转头盯住江不城的脸，恍惚之间灵光乍现。 “那么，有没有一种超强异能，可以厉害到扭转时空？！” 江不城心中一震，几乎要掩饰不住眼底的波澜。 “维娜！江不城！” 突如其来的开锁声率先打破了静默。 向念开门进来，看到他们俩在大阳台，热情又大声地打了招呼：“晚上好，难得在寝室的公用区域看到你们啊！！” 靠近水面的大鱼在将要浮出的那一刻，忽地转身潜回深海。 机会已失，海面恢复往常的平静无波。 “嗯，晚上好！”余丸以同样热情的语调回复向念，见他手上拎着东西又加了一句；“今晚吃能量补充剂呀？” “是啊，鸡肉咖喱味的，我不习惯吃你们吃的那种原材料食材。” 不同等级课程的放学时间不同，除非刻意去敲门，向念鲜少在宿舍碰见余丸和江不城，这会儿正好碰见，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你们在看omega教学楼那边吧？我刚刚回来也看见了，好多人围观啊，水系异能超帅气的！” 余丸提晚餐的事，就是想绕过这个话题，没想到向念又给绕回来了。 “维娜，你真是太了不起啦，两个那么优秀的alpha为了你大打出手，我也好想拥有你这种信息素啊……”话没说完，向念就被后面进来的人一屁股挤走了。 “让开让开，没事堵在门口聊什么天啊？”和向念一起回来的尤丽明显心情不佳，臭着一张脸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挡着我的道了，知不知道？” “喂，尤丽，”向念也不是软包子，心里有气就当场撒气：“枭学长想标记别人，你应该怪自己的魅力不足，对着我凶什么凶？” “哼。”尤丽没有理会向念。 她睨着眼，在路过余丸时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吐字清晰地骂了句：“浪货。” 酸溜溜的语气明显是积怨已久。 ——别人形容自己的“难听话”，余丸听得可不少。什么死肥猪、脸盆妹，水桶怪……“浪货”这个词，放在她身上倒是很新颖。某种意义上，尤丽是承认了她有“浪”的资本，才对她用出了这个形容词吧？这样认为着的余丸，并没有太多被侮辱的感觉，如果场合恰当，她还或许得对尤丽说一声“谢谢夸奖”。 “没有教养，会使你本就丑陋的面目更加可憎。” 余丸身后的江不城同学，用“关爱同学”的客观语调，一本正经地教导尤丽如何规范用词：“不如学点好的？你长得已经够丑的了。” “你……哼。” 寡不敌众，尤丽觉得自己被宿舍里的人合伙“欺负”了，多说也无益。她愤恨地揪紧包带，重重甩上了自个儿的房门。 客厅再度安静，剩下三个“同一阵线”的人面面相觑。 被尤丽一搅合，也没有太多的谈话兴致了。 “对了……向念，我想问问你，你所知道的，最厉害的异能是什么样的？” 十分意外的，江不城做了那个重新开启话题的人。 这个问题出现的时机蛮奇怪的，但江不城很少主动找人说话，所以向念在惊讶的同时，回答他的问题也回答得很认真。 “唔，我虽然比你们的异能课程高了一个等级，但我也才刚刚觉醒了木系异能，班上其他同学差不多都是这个进度吧。” “要说我亲眼见过的最厉害异能，大概是我们老师的火系异能，威风而且杀伤力极大。比我们老师更厉害的，我就没见过了，倒是有听说过……” 向念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强调道：“我听alpha学院的人说的，你们听完可不要乱传。” 他朝余丸和江不城招招手，让他们把耳朵凑过来听。 ——怎么有一种“女孩子小秘密会谈”的感觉…… 江不城心里有点别扭，不过还是弯腰照做了。 “王族中的alpha、omega血统向来是最纯正的，所以他们所释放的信息素也是最优质的。所以，王族血统中，必然存在着最厉害的、最超乎想象的异能。alpha学院的人告诉我，我们帝国的omega小公主，她的水系异能竟然可以做到……降雨那种等级，是不是超级不可思议？！！！” “唉，你们千万千万别跟别人讲这事啊！散播王室谣言，这罪名可大可小的！”向念话都讲完了，才开始后怕。 江不城＆余丸内心：这个“秘密”我们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得比你详细多了，因为她降雨时我们就在现场。 看身边二人听完他的话，表情相当镇定，向念感到奇怪：“这个秘密是不是太震撼了？你们俩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没有，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 “除了omega小公主，别的王族成员有什么特别的异能？”江不城不客气地继续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王族成员中大把大把alpha，连王族的o大概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了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其实，向念这个人的脑子里有很强的阶级观念。并且对于alpha，他有o崇拜情结”。——这两点，是江不城和余丸此刻得知他所传播的信息时，还尚未了解到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不城一下子起了接近王族成员的念头。 他和余丸的穿越，起因是一道随着他那句“比起喜欢你，我更愿意被雷劈”而来的闪电。这闪电，和abo世界中最厉害的雷电异能是否存在联系呢？ “向念，你知不知道，在哪里可以见到王族成员啊？”显然，问出这话的余丸和江不城想到一起去了。 “网络咯、书籍、新闻，之类的……” 向念喜欢讲话，本身又是热情性子，话匣子打开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如果你们想看王族的异能，报道与自传里的他们，不可能会向世人毫无保留展示这些。” “我觉得，异能者生存赛中，倒是有可能看到。” 这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两位萌新第一次听到“异能者生存赛”这个名词。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默默把这词念了一遍，又不约而同地有了一样的感慨：天呐，为什么存在着这种一听名字就已经令人兴致全无的比赛？ 第21章 二十一 封枭和肌肉男的一战过后，学校对alpha和omega学院的出入管制更加严格，闹事者、滥用异能的人甚至会遭到禁足。 这个处理结果余丸很满意，至少她的耳朵能得到暂时的清净了。 自从听完向念说的那番话，上异能课时，余丸和江不城的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课堂里最老实、最好学的学生就是他们，连记笔记他们也记得格外认真，就怕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让他们和穿越回家的机会失之交臂。 关于“异能者生存赛”，他们第二天一早上课时便已问过了老师。 老师的回答是，那是一个“只有最终十位胜者能够活着出来的厮杀游戏”。由于比赛涉及人身风险，所以参赛者的报名完全出于自愿前提。 当江不城询问自己能否参加时，老教师瞪着眼睛回了他四个字：“你想自杀？” ——在老教师看来，江不城连异能开发都毫无结果，更别提异能觉醒和异能升级了。他和余丸要是去参加那个比赛，肯定没走两步就被人杀死了，无异于自杀。 ——江不城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异能者生存赛”，说到底就是在比试异能。无法感知信息素，所有异能对他都没有作用，这就相当于他自带作弊系统。设想一下，所有想杀他的人，杀人武器都被夺走了，那他的生命还有什么威胁？ …… 虽说这阵子余丸的身边安静了不少，可江不城却被能够自由出入omega校园的蕾西越缠越紧。 先前几堂异能课，她还“矜持”地在讲台上或教室的最后一排默默观察江不城。最近几节课大概是忍耐力用得差不多了，直接搬椅子坐到了江不城的座位旁边，近距离看他。 “噗、噗哈哈哈……” 感到alpha波动的信息素，听着身边女子隐忍的笑声，余丸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一转头，就看见江不城的头上被蕾西用雷电异能戴了两只冰蓝色的“隐形”猫咪耳朵。 ——啊呀！真讨厌！蕾西又来接触不城同学的身体了！！ 余丸暴躁地伸出手，想拂去那抹冰蓝。 有了上次的经验，蕾西收回异能的动作果断。 但再快也不过余丸一巴掌飞快挥过来的速度，只听“滋滋——”一声，余丸的小指末梢又被“冰蓝色”给电到了。 听到响声的江不城从“信息素冥想调节”中迅速睁眼，他正趁着这个教学环节补补眠，没想到只一会儿闭眼的功夫，余丸又被人给“欺负”了。 “她自己硬要凑过来的，和我没关系！” 蕾西恶人先告状，在江不城对她印象变差之前，极力地把过错推到余丸身上。 江不城不耐烦地抓过余丸的小拇指，放在眼下转来转去地瞧。 确认她没有大碍后，他才头也不抬地回了蕾西一句。 “看来，你没法安静坐着，那不如就安静地滚吧？” “嗷啊——”蕾西闭上眼睛，嘴角溢出的呻.吟活像是被情.趣玩具给当场玩了：“嗯~啊~好棒，对！江不城，我就是喜欢你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我看着你，就像看见了翻版的自己呢。江不城，我们真有夫妻相啊！” ——冷冰冰的样子？你确定你现在是冷冰冰，不是热乎乎？不城同学才不是你的翻版，他是原版的！！ 余丸心里泛酸，为“受了调戏”的江不城打抱不平。 “报告，老师，我和维娜想去厕所。”江不城没法忍受蕾西的怪声了，娴熟地举手请假。只要找个理由出了教室，他们就可以静静地溜回寝室。这个请假理由他已经用了很多次，屡试不爽。 人有三急，老教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嗯，好……” “报告，老师！那我也想去厕所！”蕾西趁着老师语调未落，也跟着加了一句。 “这么多人去厕所？”见教室里一下子空出三个位置，老教师抬了抬眼镜架，害怕这一同意会引起班上的连锁反应，所以变得有些犹豫：“都想去的话，一个一个的去好了，维娜先去吧。” “……”这不行啊，余丸一个人有什么好上厕所的，身体根本没有尿意不说、逃不了课不说。重点是，要是她走了，这一张桌子就只剩下江不城和蕾西单独相处了！ 如狼似虎的蕾西会对小娇花不城同学做些什么？想想都觉得害怕啊！ “老师，蕾西说她很急了，想第一个去。我让她先吧，没事。” 说出这句话的余丸，自己都难以相信她能瞬间爆发出这样的聪明才智。 一个课堂中随机触发的“上厕所”，生生被他们玩成了“宅斗版上厕所”。只言片语间，三人激烈博弈、暗藏杀机。 “那维娜和蕾西一起去吧，你们回来后江不城再去。”老教师超出三人预想地，随口做出了一个决定。 “……” 待走出了江不城的视力范围，余丸才感受到，蕾西之前说的“冷冰冰性格”，也许确有其事。 “喂，看你是柔弱的omega，所以最后提醒你一次……” 蕾西拢了拢自己的金色卷发，因为背光，她的眸色沉得有点吓人：“要是你再敢在江不城面前忽然徒手触碰我的雷电异能，我就直接电死你。” 不宽敞的厕所间里，不仅有排泄物的异味，还有来自alpha信息素的威逼。 说实话，学校厕所这个地方，余丸不喜欢。从前被霸凌的经历，让她此刻脑中涌现许多令她深感恐惧的幻想。 “我、我还是会出手的，我没法在不城同学被欺负时，自个儿在一边插着口袋，袖手旁观！” 余丸胆小，江不城不在身边，她就更怂。一番反击的话说得磕磕巴巴，要不是立场坚定，她可能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呵，我疼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他呢？”蕾西勾唇一笑，拉下了裤链。 ——拉、下，裤链？要说的话全忘记了，余丸的思绪在这个画面上卡壳了。 ——噫！！！ 除了恐慌以外，从刚刚进厕所起，余丸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现在，她终于知道哪里不正常了！！！ ——像二十一世纪的有男厕所、女厕所一样，abo世界有alpha厕所、beta厕所和omega厕所。 余丸把蕾西当成女生，所以她跟自己进了一样的厕所也没有立刻意识到不对。如今看来，蕾西她根本是上错厕所了啊！！！ “蕾西，你先等等……” 站在男omega小便池前的蕾西，握着手中的东西，烦躁地转身问余丸：“等什么？” 这个，转身之后毫无保留的正面…… 这个，能让余丸充分认识到，她们性别不同的……女alpha裤裆中的“angrybird”……相当充分地、生机蓬勃地袒露了出来。 “没什么。”余丸忽然就，看破了一些人世间的一些东西。她朝蕾西挥挥手，做了一个“您请便”的手势。 伴随着潺潺水流声，仰望天花板的余丸，眼前似乎闪过一句话。 ——你见过，婴儿的手臂吗？ 初中时期的余丸，是个酷爱在被窝里欣赏各类爱情小说的好奇小少女。读者看文的口味不一，所以作者们的写作范围也是很广泛的。有的作者，喜欢在文里加一点甜；有的作者喜欢加一点苦涩；有的作者喜欢加……很多很多辣。然后，某一天的余丸就接触到了传说中的高.辣.文。 ——那里面的男主通常一夜七次；那里面的男主通常胯.下藏着擎天柱；那里面的男主……就算是当时身为小少女的余丸，也完全不相信，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而现在，她被蕾西，那婴儿手臂般的“胯.下第三条腿”，狠狠地打了脸。 ——余丸对高.辣.文的写实，根本一无所知！！！ “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不城同学的，绝对不会！”余丸捏紧拳头，语气高亢而悲壮。 解决完生理问题的蕾西，并不知道余丸内心所经历的波澜起伏、惊涛骇浪。她以为余丸说的这话，是还在纠结之前那个“她总用雷系异能伤害江不城”的事。 “不是说了吗，我疼他都来不及，完全不可能去伤害他的。”蕾西劝自己心平气和地说服江不城的“闺蜜”，毕竟余丸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话，拿下江不城会更加容易。 “你，天天在他身边，不可能没有发现吧？很明显，异能无法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啊。” 第22章 二十二 日子一天一天过，蕾西像一个四处征伐的大将军，举着长剑，不畏强敌、不畏荆棘丛，随着越来越厚的脸皮，她所入侵的领域也越来越大。 异能课以外，也时常能见到她。有时候是傍晚，江不城在前面走，她在后面忽地把路灯用强力电流破坏，吸引他回头看看她；有时候是凌晨或者清晨，他们小房间阳台的灯光莫名其妙地亮起，江不城去关灯，就看见站在宿舍楼下用力招手的蕾西。 “又去关灯啦？”睡得朦朦胧胧，余丸看到江不城掀开棉被站了起来。 “你不是有光就没法睡吗？我去把灯管拧下来。”刚醒，江不城的嗓子还是哑的，没有平时说话的那股冷清劲，听着沙沙的，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近深秋的季节，被窝带着舒适的温度。即使是长袖长裤，走出阳台也有点冷。 余丸咬咬牙，跟着江不城一起起了床。 阳台玻璃上有雾气，她轻手轻脚过去看，他果然在阳台……拧灯管。 蕾西所追求的“关注”，他也给了。拧完灯管，江不城恶狠狠地往楼下飞了个眼刀。 余丸有点好奇，今天的蕾西长什么样，穿了哪件衣服。江不城会不会在某天瞪她时，忽然觉得她长得好看。——自带电光和闪电的酷炫情敌，比她优秀了十万八千里。因为打不走骂不走，蕾西和江不城的相处模式竟被她折腾出了些许“欢喜冤家”的萌感。 江不城捏着灰尘密布的灯管走进房间，把起床的余丸又赶回了床上。 “现在不亮了，再睡一会儿，那么早起来干嘛？” “不睡了，早起复习一下异能课教的东西。”其实余丸心里一直挺着急的，想要早点觉醒异能。 她能肯定，她的异能觉醒了，江不城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因为她身上只要发生屁大点事，都迫不及待地要跟他讲。 “挺奇怪的，我的身体并没有课本上说的，感觉力量充沛。但我信息素控制学得还不错，隐隐有看到我的异能是红色的。” “红色？火系吗？”江不城合乎情理地联想到。 “不知道，老师说我的信息素含量特殊，说不定会觉醒出稀有的异能，”她握着拳头，非常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希望我的异能比蕾西的雷电异能更厉害！” ——那样就能把不城同学的注意力全部全部都抢过来了！蕾西也再没有办法见到穿着睡衣的江不城！ “你干嘛跟她比？”江不城这下知道，为什么余丸一脸紧迫地要早起复习异能了。 他拎起棉被，盖到她脸上，强迫她跟自己一起睡回笼觉：“做你自己，不要学她，不要看她。” 暖暖被窝里，余丸捂着被子轻声笑。 一只手从盖好的被子里“咻——”地钻出来，准确地抓住江不城的棉被，学着他刚刚对她的样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他的脸。 “那你也……不要看她！” “哦。” 江不城也在笑…… 反正没人在黑漆漆被窝里研究面瘫是怎么笑的，所以他笑得，有点开。 第23章 二十三 最近的一次异能者生存赛，在余丸和江不城穿越后的第一个寒假前。 此时的余丸被诊断，将在半月之内觉醒异能。而江不城万年不变的，对于自身的异能没有进展，对于外界的异能没有反应。 所有听说他们要去参赛的人都在阻止。异能者生存赛并不是友好的训练场，它采取把参赛者集中起来，再让大家自相残杀的死亡淘汰赛制。一整个帝国仅决出十位优胜者，这少得可怜的名额光是听上去……就和余丸、江不城没有关系。 可他们还是要参加的。甚至连报名表，他们都已瞒着众人，偷偷地交了上去。 这么急着参赛，不仅仅因为，江不城对这个病态的世界体系感到厌烦。最重要的原因是，余丸的发.情期要到了。 江不城可见的，是余丸的体态越来越丰腴，皮肤白而滑腻，活像是揉两下就要挤出水。江不城不可见的，是“得益”于优质的o眼中，宛如一块走动的大招牌。——招牌上书：我很能生，快来cao我。 相对应的，余丸本人也对alpha的信息素变得极度敏感。封枭给她寄来的礼物，她原是看都不看一眼就退回的。可前几天早上起来，她惊觉屋子里的味道好闻到不行，摸索到玄关，又看到一个封枭新送来的礼物盒，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沾满汗液（alpha气息）的白色工字背心，自然，它属于封枭。它是封枭不久之前亲自“使用”过的…… 生理上能接受，可心理没法接受。被江不城的洁癖感染，余丸捧着礼物盒子，不适地干呕了几声，这才压下了体内的隐隐躁动。 因此，余丸得在发.情期到来前，不受控制地渴求alpha的标记前，离开abo世界。如果江不城没有和她一起来到这里，如果从未走近江不城，这个选项或许不是唯一的。但现在，她显然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不城同学，到比赛的时候，你的安全就交给我守护吧！今天课上，我的红色系异能已经出现了半实体化的趋势，异能老师说了，我百分之百会觉醒出十分珍贵罕见的异能！” 完美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回到宿舍的余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江不城保证。 “嗯。”江不城藏起收到的信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坏消息。 他刚刚收到的信，是异能者生存赛的主办方发来的。 内容是：很遗憾，您没有参赛的资格。 异能者生存赛，这个生存赛的前提为“异能者”。余丸的状态属于“半觉醒的稀有异能者”，而江不城的状态则被标识为“异能缺失”。 即使是赛制凶残的比赛，它所鼓励的也必须是“竞赛”本身，而不是“自杀”。至少，鼓励也不能是明目张胆地鼓励。 望着唧唧喳喳朝他汇报进度的余丸，江不城不动声色地思考，该如何获得参赛资格。 以及，他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或者，他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就算到了最糟的情况，他没法参赛，他仍是希望她去参加的。 当“瞒着她”这三个字清晰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人渣如江不城都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阴险。 “火系在我看来已经很厉害啦，比这再稀有的会是什么呢？” 余丸盯着自己掌心里红彤彤的光芒出神。 “过来。” 江不城看不见红光，手掌直直地按过来，牵住她。 目瞪口呆的余丸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异能被按灭，抬眼看向身旁的人，他一脸淡定地顺势按着她的脑袋，用力地揉了揉。 余丸（惊讶又害羞地）：“啊？为什么？” 江不城（挑眉）：“什么为什么？” 余丸（护着脑袋大声地）：“为什么揉我？！” 江不城（再次上手）：“想揉就揉，有意见？” 余丸（松开手送上脑袋）：“……没有。” ——不城同学是因为没有异能所以把我当成靠山了吗？ ——心里没底所以渴望肌肤接触什么的……哎唷~~~~~ 第24章 二十四 寒假前的一星期，部分同学提前离校，包括omega宿舍的向念。 向念一走，房间就空出来了，不过江不城和余丸谁也没有提要去住空出的那一间。 离寒假越来越近，江不城心里就越来越着急。幸好他天生面目表情少，所以着急起来也不明显，只有揉余丸脑袋的次数在无节制地直线上升。 大概是由于地理位置，校园冬日的极夜十分明显，天黑得快、亮得迟。为了获得异能者生存赛的资格，江不城勤奋地做着“开发异能”的无用功。 这天，当他结束了异能课个人延长训练，准备返回宿舍时，天已彻底黑透了。 学校言令禁止omega在天黑后的校园内四处走动，第一是，胆小且容易受惊的omega容易在黑暗中收到伤害；第二是，夜晚是ao发情的密集时区，不论是作为吸引方或被吸引方，在外面晃荡都是不安全的。 江不城并不具备这种意识，所以他走夜路走得一点儿也不虚。 出了教学楼，途经关了水的喷泉、alpha伟人塑像，抄小路走过小树林，再步行几百米就能到达宿舍楼。 “噔、噔、瞪——” 突兀而明显的高跟鞋声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 那人脚步漂浮，无力得仿佛走两步就要倒地不起。衬着阴凉的月色，乍听之下，异常渗人。 江不城头也不回地瞥了眼映在脚下、逐渐靠近的、细长扭曲的那道人影，心想，今天让余丸先回去还真是可惜了。要让她看到这幅场景，再煽风点火地到她耳边补一个鬼故事，余丸准能原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嗞——”路灯的光亮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猛地调暗。 他跟着这股既视感回过头，尚未看清后边的人，全部路灯便已应声碎裂。 眼前一下子像蒙上了一层不透气的罩子，远方的宿舍楼有人因着这儿的异动发出几声尖叫，除视觉之外的感官瞬间变得敏感起来。 “唔……”江不城的嘴被人用手捂住了。其实，他至始至终没有发出喊声，身后的人并没有这个必要。——纯粹是，想这么做而已。 “不要怕不要怕。” 因着捂嘴的姿势，他不可避免地被拉扯着，仰头倒在那人的怀里。哄人时放柔的嗓音与浓厚污浊的酒气一样令人作呕。 纵使对方的胳膊如壮年男子一般的有力，江不城这会儿也根据厌恶感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正是这段时间对他纠缠不休的蕾西。 他……或许称之为，她。 她的胸膛硬邦邦的，语气却是软得很：“你不要怕啊，我要了你以后，会对你负责的。” 这句强抢民女的官方指定用词无法平息江不城的怒火，适得其反，将他的怒火烧得愈发的旺。 “喂，”他挣开蕾西的手臂，咬紧后槽牙通报了一句：“我不想打女人，你现在滚，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不得不说，江不城的脾气最近好了很多，还手前还有个还手预告。 “打我？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打我呢？” 蹭动不止的下.半身恬不知耻地继续上前，贴着江不城的校裤。 这时，他才骇然地发现，她一边讲着话，一边在裤裆中支起了一根粗壮挺拔的大棍棍儿。同为男子，江不城当然很清楚那是什么。 ——罪恶之棍。 ——问题的根源在这儿，他们都把对方视作了“女人”，可他们偏偏都不是。 江不城本就有着严重的洁癖，被人搂着已经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了，更别提被人用棍棍儿蹭。 “撕拉——”伴随裤链被拉下的声音，她轻声说：“小不城，它很喜欢你呢，不来碰碰它吗？” 忍受的极限了…… 打架意味着要和人肢体接触，有洁癖的江不城最厌恶的东西就是肢体接触了，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说话行不通的。 余丸从没见过江不城打人，因为没人敢惹他，就算惹了，教训人也轮不到他出手。事实上，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江不城练过几年的近身格斗，练得还颇为出色。 …… 证据？被挂到“alpha伟人像”上的蕾西，大概就能作为证据了。 第25章 二十五 是挂在伟人像上的蕾西，硬生生地把江不城这个名字给喊到人尽皆知的。 “江不城、江不城、江不城……”她用鼓鼓囊囊的棍棍儿煽情地蹭着伟人像内凹的胳膊缝，嘴里一字一句喊得嘹亮而清晰。 在公共场合发情alpha并不少见，在公共场合全日循环播放自己发情过程的alpha，蕾西算是极为罕见的一个。 过路的人，知道的能明白她在喊着自个儿仇人的名字，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叫.春……这么说来，两者所认为的也都是对的。 校方的人在雕像下，极力想把蕾西给弄下来。无奈发情期的她alpha气场强劲，普通beta、o又畏惧于她比平时更强了百倍的雷电异能。在这个十分难搞的情况下，大家理所应当的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蕾西当时是怎么上去的呢？ 就算有目击者，就算有监控录像，就算有蕾西的“不间断口述播放”，他们还是无法相信，是身为omega的江不城把她给弄上去的。 最匪夷所思的是，根据监控画面，当时的蕾西已经处于异能丰沛的发.情期。而江不城是个连异能都尚未觉醒的未成年omega，他如何与她抗衡？ 且不论发情的alpha信息素能对omega无一例外地产生威压，也不论蕾西的雷电异能为什么在江不城身上毫不起作用，单单说，一个柔弱的、需要人们保护的omega，赤手空拳地打倒了自古身为人群领袖的alpha。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无稽之谈。能做到这一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是，事实证明，江不城做到了。 作为一个相当稀有的例子，他很快就被omega平权团体视为了最新的标杆、楷模。 蕾西还没被人从伟人像上弄下来，江不城就已接到了媒体的采访。 “请问，是江不城同学吗？这里是omega世界维权组织，可不可以耽误你几分钟……” “不可以。” 掐断热闹的来电后，江不城直接关闭了通讯仪。 相较于外界的吵吵囔囔，宿舍内部倒是静得不可思议。 余丸在等江不城跟自己说说，昨晚发生的事。 昨夜回来后，他对她，至始至终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她想着他心情平复以后，肯定会跟她说一说的。 他瞒着她很多事，但他们的关系至少跟普通人不一样。这种事，这么严重的事，他总不会也瞒着她的。 不城同学昨天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不城同学被碰到了哪里？不城同学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她心里那么多问号。多不公平啊，她什么事都跟他说了，他却什么都守口如瓶。 “跟你们俩一个宿舍倒霉死了，一大早敲门的人吵个不停、连我的通讯仪也没完没了地响。” 套着睡衣的尤丽愤愤地冲出门，把自己的通讯仪往余丸手里一塞：“喂，快点拿走，枭学长找你。” 余丸还未出声，通讯仪已被江不城半路劫走。 语音那头，封枭的声音油腔滑调地响起：“早安，我亲爱的小圣女果，你们宿舍门口和楼下都堵了好多人，怕不怕呀？要不要我去接……” “不准你用任何方式骚扰她。”不等他说完话，江不城就不耐烦地挂断了通讯仪。 ——看，他能理直气壮地干涉她的事，那她为什么不能干涉他的？ 余丸赌着气，借题发挥道：“封枭是找我的，你为什么挂掉我的电话？” “你……想跟他说话吗？”江不城不动声色地捏紧通讯器的边缘，显然是被她不寻常的反应给刺激到了。 “那有什么难的，我给你拨回去就好。” 见她对自己的话爱答不理，他长腿一伸，漫不经心地点开尤丽通讯仪里封枭的头像，把“连接中的”通讯仪单手朝她递去。 “喂~~~？？” 另一头，封枭欢乐且上扬的语调，与江不城的低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余丸努了努嘴，没有台阶可下，便不尴不尬地准备接过通讯仪。 “什么？你真的要接？” 在它落入她手的前一刻，他精准地把通讯仪原路线捞了回来。 她的手呆滞于半空中，看着像是在继续讨要。 “不准接。” 按键迅速，不由分说地再次挂断。挂断的同时把手举高，顺便触发指令，锁了系统。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不城还嫌不够，煞有其事地顶着他那张面瘫脸补充了一句：“他不适合你。” 这句有点暧昧的话，使得二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余万弄不清楚江不城在想什么，这是常态。 这会儿，江不城也弄不清楚余丸在想什么了。 如果条件允许，他很想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宁缺毋滥”这个词的重要性。她不能因为自己难追，就轻易接受别的歪瓜裂枣。毕竟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就算接受了别人，心里不会舒坦、过得也不会幸福。所以，专注地追他就好了。况且……现在的他也不是……非常难追了啊……再追追看不就知道了…… 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人，压根儿没理解对方生气的点。唯独脸都是皱巴巴的，很不愉快的样子。 余丸一半生气江不城，一半生气自己。 这么久了，对于江不城，她连“好姐妹”的程度都够不上！！ 他受了“委屈”，却无法彻底信任她、向她倾诉。 想来，就算告诉了她，她也没有能力帮他解决。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无能，所以他才什么都不跟她说的吧…… 余丸自个儿想的一道一道的。其实呢，江不城不说的原因，比她想的要简单得多。 ——因为没面子。 打败蕾西（女生），本就不是值得吹嘘的事。因为过程太容易了，也没什么好讲的。 再就是，走夜路时被人强搂强抱、因为菊花被人盯上，这对一个大老爷们儿来说，实在是不光彩。 江不城不傻，他才不要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丢面子呢。 ——咦，上一句话里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词语…… 第26章 二十六 “o”这一奇闻，在abo世界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不接受任何采访、家世背景成迷，“江不城”的名字更带上了一分令人好奇的神秘色彩。新闻报道的来源大多是“监控画面”、“目击同学”、“事后走访”、“知情人士”，甚至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江不城本人对于一切既不回应、也不否定，这让报道的热度越炒越热。 更有omega平权组织称“江不城事件”为——“omega本世纪最了不起的抗争”。 赶在寒假前，江不城结结实实地红了一把。 他趁机再次寄出“异能者生存赛”的报名表，这一次，毫无意外地通过了。 坏消息。 余丸和他分房睡了tot。 咳咳，分房这个词，像夫妻吵架时用的，微妙了一些。 应该说……因为向念回家，有了空房间，所以他们不用挤一张小床啦qaq。 嗯，事情就是这样的，很自然的发展，没有什么不妥的tat。（嘶，别杀我！对不起江大爷，我马上把乱七八糟的颜文字们去掉！）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所刺激，余丸加紧了每一科的学习、复习、预习，炯炯有神的双眼里写着“拼命”二字。 向来脸不红、气不喘，脚走不快的悠哉大王江同学，很快就被她风一般的步伐甩在了身后。 他不是会说，“等等我”那种话的人。 更不可能热着心肠去问人家“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他是那种，在食堂挑好她的口味，多买一份饭，如果她不来，他就自己吃掉，假装那是他原来就要吃的……他是那种人。 江不城以前也是这样的。 一个人吃饭、上学、下课，在别人好奇又有点儿害怕的打量中，一个人做自己的事。 以前也是这样的，偏偏过了一段有余丸一起的日子后，就不习惯了。 他得承认，自己有点想和她说话。 想知道她默不作声时，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以往她都会和他说的！！！ ——虽然他听过了，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但他都有在听的呀！！！ 江不城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不恰当的比喻一下，就是被追到手的黄花大闺女，忽然间就掉价了那种感觉。以前追得紧，给人家写情书、给人家折小星星，现在一心学习，连话都不主动讲一句。 江不城不开心！ 不开心的直接结果是，本就面瘫的脸，越来越瘫，黑里带灰、灰里发紫。 从前的学校，大家私下里给他的外号是“冰山大少爷”；现在的学校，alpha们亲昵地偷偷称呼他“呛口小辣椒”。 江不城本人对于外号这事儿一无所知。他唯一的信息来源“余丸”，被人为地切断了。 所以，瘫着一张脸的江不城，在傍晚的校园里、余丸的身后，越走越慢，外号也越来越响。 所幸寒假很快就到来了，就算余丸不愿意面对，“考试”的日期也不会改变。 瞥见行李堆里的一个棕色玻璃罐，江不城总算找到了话题，能够开启今天份额的对话。 “余丸，那罐酒不能带。我们收到的通知上面写，携带酒精者，后果自负……你快拿出来吧。” “嗯，我知道。”余丸点点头，把酒放进了背包。 自饮酒后的“蕾西案例”发生，老师和学校大会就开始三不五时地提及，以至如今的校园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烈酒，会引发信息素紊乱。 后果自负，却没有被“异能者生存赛”言令禁止。因为，信息素紊乱所能带来的后果有二： 1.自身异能在一定时间的暴增，或锐减。 2.发情期的延后，或提前。 纵使余丸已经花费了所有精力去觉醒自己的异能，到了比赛开幕的前一天，她还是没有真正的“完全觉醒”。 这个消息无疑是恐怖的、毁灭性的。 她和江不城根本不了解异能者生存赛，也不了解参赛的是什么样的人。 说得难听点，他们这般贸然前行，根本是去送死的。 第27章 二十七 比赛的那天，是个冬日里难得的，暖和的晴日。 江不城和余丸一起坐着一架“磁悬浮封闭舱列车”，在暖阳下驶出了校园。它的外观和他们来学校时所坐的那架看起来别无二致，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回想一切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江不城穿着他们原校校服，穿越时带来的那件。不苟言笑的侧脸，看上去仿佛还是那个坏脾气的、拒绝了她表白的大少爷。 他没带背包，口袋却是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进了什么东西。 余丸凝视着手心攒动的红色，叹口气、闭上眼。 …… 这场比赛怪得很，除了排了几人的空旷队列，他们没有看到其他的比赛选手。 主办方既不告知比赛开始时间，也不规定何时结束。整个赛场能看见的东西只有：一个发参赛证的机器人，一个问话的机器人，一扇巨大的门。 “为什么来参加异能者生存赛？” 领到参赛证后，赛场大门外的人形机器人例行公事般地提问。 “为了荣誉。”有人说。 前面的男人高喊：“为了高额奖金。” “为了见到最厉害的异能者。”江不城一板一眼地答。 望着那高到突破天际的、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赛场大门。余丸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为了回去。” “咣……” 猛地拉开的巨门，承载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斑驳光影。它从比天际还要遥远的地方洒下来，大把大把地在眼前编织、挥霍、铺成…… 亮光使得余丸忍不住想要流泪，只好本能地闭上眼睛。 …… “你真的想要回去吗？”有一个声音这么问她。 再睁眼，余丸看见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肥胖的“余丸”。 ——啊？这是什么？ “江不城？”余丸哭丧着一张脸去看旁边，镜子里的胖妞也跟着转头。 旁边没有人。江不城、机器人、巨门、排队的人，通通都不见了。 该怎么去形容周遭的感觉？就像是，光芒耀眼的纯白，将周围的所有都包裹在里面。不论你转身、转头、迈开步子，都无法逃脱这片漂亮的白茫茫。——你本身，也被裹进了纯白中间。 镜子里的胖妞，胖乎乎的手抵住关着“她”镜子，往余丸的那边“哗——”地使劲一推。 在镜子倒到身上之前，余丸看清了镜中自己的口型。 “比赛开始。” …… 暴雨的炎夏，空气中有泥土味。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很不舒服。 余丸听见自己在急喘气，好像在压抑哭声，又好像只是呼吸不顺畅。 雨点拼命地落，她吃力地撑开厚重的眼皮。 然后，听觉也慢慢地恢复了似的，她听见江不城那熟悉的、泛着凉的，饱含嘲讽的嗓音。 “很遗憾，余同学，我永远不会看上一大团移动的脂肪。”他把情书塞回她手里，眼睫间有融不化的冰霜。 “咳咳，这个奇怪比赛，竟然让我们回来了吗？”余丸自然地拉住江不城的袖子。 因为背上的包太重了，所以她得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话音未落，她就被他隔着一块白手帕，扔垃圾一样地直直甩开了。 “恶心，谁给你胆子碰我的？” 他把用过的手帕扔到她脸上，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城同学，我是维娜，你怎么突然不认得我了？”余丸好久没有见到冷眉冷眼的江不城，胆子已经被他训练得大了许多。这会儿叉着腰质问他，脸上表情也凶得很。 “维娜？”江不城将余丸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知道维娜，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余丸跟着他的目光，瞧了自己一圈。 见到那胖胳膊、胖腿，心下了然，这是回来了原来的身体。 ——回去原来的世界。 ——江不城想要回来，她跟着凑热闹，忙活半天。这就是她的结果吗？ 江不城懒得再瞧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余丸气闷地望着他的背影，无计可施地抠着自个儿的手心。 “维娜、维娜……”她跟自己生气，气到无法自已。 雨越下越大，白手帕都沾了泥。 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它捡起来，揣进兜里。 “碰你怎么了？我不仅碰你，我还跟你一起睡、摸你手、摸你屁.股、牵你手，你还对我笑呢！都不记得啦？”余丸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道。 ——其实也犯不着这么生气。 ——这个世界是假的，余丸心里清楚。 从进门时，镜中余丸说的“比赛开始”、江不城没头没尾的人生攻击，背上的背包和她胖手里仍旧不衰败的红光都可以看出，她仍旧处于abo世界。 这比赛大概是，先模拟出参赛者最不想见到的场景，让他们丧失志气？ 即使脑子明白，这都是套路，余丸心理上还是被打击得不轻。 ——真的回去了，她要面对的场景与刚才的，大抵是相去不远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现在没工夫矫情。 要真是模拟出参赛者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也不知道江不城本尊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他这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雷点，得快点找到他才好。 余丸把他们的学校逛了一圈，除了变得更加烦躁外，一无所获。 这个游戏是给异能者玩的，没有觉醒异能的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破解结界。 掌心的红光不强也不弱，离完全觉醒还差一点了。 她能感觉到，真的就差一点儿！！ ——参赛前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失散，所以也没有想到，打算用在最后的底牌会在比赛一开始就使用。 余丸决定把包里的酒喝掉。 酒是烈酒，不知道为什么爱喝酒的人能品出这酒中的香醇。余丸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喝下去，只觉得嘴里臭烘烘的。 不过，身体倒是很快地就暖了起来。 她整个人像是泡进了温泉，内里涌出的暖把皮肤的每一寸都浸得通红通红。 掌心也连带着发烫。 余丸毫无章法地并拢双掌，搓了两下，掌心的红色瞬间“蹭——”地烧到了指尖。 这是异能要发出来了！！ 她打着酒嗝，像许愿一样，双手合十。一边闭着眼，一边专心致志地小幅度摩擦。 掌心里的红光越搓越圆，渐渐地有了实体化的趋势。 她脑袋里想着过年时包的汤圆儿，甜馅的，想得嘴馋。 “搓呀搓，搓呀搓，搓呀搓……” “咕咚……”滚进了面粉堆里。 ——？？？？？？？？？ ——！！！！！！！！！！！！ 一个激灵，酒顿时醒了八分。 余丸瞪大眼睛，视线由空无一物的手心，不可置信地移向了面前的地面。 “咕咚”那一声可不是脑内的错觉！ 什么？！难道她的异能被她给……搓？掉？了？！！！ 这个乍一听是冷笑话，仔细一听，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居然，是真的。 脚边，安详地端坐着一只小巧玲珑、通透可爱、圆不溜秋，红不拉几的……小番茄。 哦，你也可以叫它的艺名，小圣女果，相信它会更喜欢。 感到自己五脏六腑盈满了充沛的异能，不信命的余丸一脸奔溃地凝聚红光，迫不及待地施展力量…… “咕咚。” 同款小圣女果，萌萌地从她的掌心跑出来，一路圆润地滚到了上一个圣女果的旁边。 ——稀有的红色系异能，呵呵，呵呵。 余丸拎起酒瓶，把剩下的半瓶烈酒直接干杯了。 ——是够稀有的。 人家是水系、火系，雷电系……她是水果系。 人家能呼风唤雨、大杀四方，她一言不合就生气地向对方投掷了两颗小番茄。 ——太！他！妈！的！稀！有！啦！ ——哈！哈！哈！ “呜哇……” 一连串小可爱随着甩袖拭泪的动作强而有力地飞向天幕。 水果系异能，可爱到，没朋友。 第28章 二十八 “哗——哐当——” 崩裂声犹如积雪被靴子踩实，一层一层地断裂，以一处为中心逐渐崩塌。 子弹一样飞出的小圣女果们射程惊人地砸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余丸抬眼，眼睁睁地看着“隔壁”的世界从天上“落下来”，和她所在的世界重叠。 空余的空间被从天而降的他物占据，坚硬的东西摧毁不够坚硬的东西……眼前所发生毁灭性的灾难，不是重点。 重点是，天上掉下了江同学。 “咻咻咻咻……” 说时迟那时快，她双手齐发，往他下坠的方向发射了一连串的小圣女果。 “哗啦——” 江不城一头扎进了新鲜出炉的番茄堆里，熨得整整齐齐的学校制服被酸酸甜甜的番茄汁溅了个底朝天。 ——完了，死定了，衣服毁了。 这下，余丸连江不城的表情都不敢看了，她低着脑袋、举高双手。 “不、不城同学！吃不吃番茄？” 她干笑一声，讨好地送了一捧小番茄到他的面前。 江不城出人意料地真的选一颗小圣女果，咬了一口。 “酸的，做错事一样，有可怜兮兮的味道。”他具体地评价了一下。 刚刚喝过酒的大红脸，这会儿被稍稍撩拨，瞬间又扩张版图，红到了耳根子。余丸的一整张脸，看上去活像个长大的，大番茄。 ——感觉不太妙，她的小圣女果被咬了一口，怎么跟她身体的哪里被咬了一样，有害羞的感觉。 “你觉醒了啊？”江不城注意到了救了自己命的小玩意儿们，不吝啬地表扬道：“你真是太，咳咳……太棒了，你弄掉了我们之间的结界！！” 夸人的词说得不顺畅，他轻咳一声，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脸上却是没忍住，嘴角始终是上扬着的。 ——原以为小圣女果这种拿不出手的异能会被嫌弃，没想到，会获得表扬。而且，不城同学不轻易夸人的，他的字典里没有“客套”这个词。要是夸了，就是真的觉着好，才夸的。 余丸松了一口气，想回给江不城一个微笑。 也不知道这笑，笑出来了没有，她只觉得松了这口气以后，自己的脑袋就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着昏。 ——大概是酒劲上来了。 “你那个结界里，有什么？”余丸大着舌头讲话，试图用对话把自己的注意力给抓回来。 “有难缠的异能者们。”江不城一边用手帕清理着身上的番茄汁，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 “异能者？”余丸一字一顿地问：“那现在都到我这个结界了？” “嗯。”江不城猜测，他们遇到的东西可能和进门时回答的问题有关。 看样子就知道，余丸所在的结界是他们以前的学校。 机器人“为什么来参加异能者生存赛？”的问题时，江不城的回答是“为了见到最厉害的异能者”，所以刚回答完，他就被传送到奇怪的世界，周围有人不断在用浮夸的动作隔空“攻击”他。而回答了“为了回去”的余丸，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既然是比赛，不同的结界之间有没有相同、共通之处？他们是不是得完成结界里指定的任务？还是单纯地，只需要在结界中维持生命，长久地生存下去？ “你的结界里有古怪的人或事吗？”江不城挺喜欢现在这个跟余丸有问有答的状态，虽然她的精神状况看上去有点儿怪怪。 “有你……”余丸掰出五指，按下一个大拇指。 “和你，还有你。”接着按下食指与中指。 “除了我看不见别的？”天地良心，江不城这个疑问句是正正经经地问的，不知怎么的，问出来就像在讨情话似的。 “除了你都看不见了。”余丸乖巧地冲他露齿一笑。 嗯，江不城蛮喜欢这个答案的。 “不城同学，”她用小拇指从中间勾起校服的布料，“帮我看看肚脐眼好不好，我的肚脐眼被火烧着了。”胖妞那白白软软的肚子因着这个小动作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有一种像小番茄一样青涩的风情。 闻着熏人的酒气，江不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余丸这是醉了。 她说，被火烧了，十有八.九是个比喻句。但是，异能者比赛这种凶残的环境，真被火烧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不会真的被烧了吧？ ——他绝对不是自己想看，他没事干嘛看别人的肚脐眼，他绝对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 江不城面无表情地催眠了自己几声，便不做阻拦，并调整好观察的角度，以严肃认真的态度，由着余丸掀开她的夏日校服。 水水嫩嫩的少女皮肤，指尖泛粉，身体泛红…… ——但凡余丸还有一点儿神智，她都不会在江不城面前暴露自己的胖妞身份，更不可能让江不城围观自己的肚脐眼。可惜，她是彻底的神志不清了。 肚脐眼好得很，毫发无伤。 可说好的看肚脐眼，少女你的肚脐眼怎么越长越高，你到底要掀到哪里去呀？ 在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时。忽地，贴身的白色衣料里，掉出一块白手帕。 看得仔细的江不城同学，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白手帕，它是一块有故事的白手帕。 江不城认得它，因为，它的主人正是自己。 ——他早知道余同学喜欢他，没想到她已经“喜欢”到了这个程度。 ——她把他的白手帕塞进了那不可言说里！贴身安放！！这是爱得有多深沉啊！！！ 江不城不是很懂，为什么自己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还好余同学现在神志不清醒，不然看着一个面瘫，喉咙里传出阵阵笑声，她也会觉得很诡异的吧。 ——嗯，江不城，你是面瘫，别再笑了！ “呜……呜……”外衫因为摆手的弧度垂下，手掌和一截手腕仍藏在少女的衣服里。 她不知是哪里不舒服了，摸的动作转变为揉捏。他能看到大概的动向，却不能具体知道，她捏了哪里、用什么方式捏的，捏得用不用力。 余丸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他费力听了才听得真切；“要是我的肉少一点就好了，不城同学永远不会看上一大团移动的脂肪呢。” “谁说的？！”他猛地加大音量，声音大得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余丸没好气地答：“不城同学说的。” “才没有！”又是坚定而有力地一声否决。 “骗子，我听了两次，记得可牢了。刚刚那一次，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肯了……不城同学不是个好同学……哼……”她声音小，末了带点哭腔，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个软不拉几的白包子。 江不城就是见不得她这幅怂到死的模样，当下一拍桌子，怒斥道：“怎么不给你碰了？怎么嫌你不好了？那个混账在哪？我来给你主持公道！！” 他是肯让她碰的，让余丸伤心的一定是这个结界里的冒牌货。 江不城正义凛然地挺直了“惩治恶人”的臂膀，完全不考虑这个结界里的冒牌货是因为谁的言行举止，而被定型成了这样。 ——那么，混蛋冒牌货在哪里呢？ 余丸登上教学楼3楼，在走廊最右地角落瞄了几眼足球场，“江不城”不在那里。 余丸看过了图书室的15号单间，教室的靠窗位置，“江不城”不在那里。 余丸走进实验室顶楼的左数第三间空教室，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江不城”不在那里。 江不城本尊跟在她身后，惊觉她对自己喜欢呆的位置那么熟悉。 曾经的余丸究竟有多少次偷偷地打量过他，江不城竟然对此没有一点儿的记忆。 他确实该把自己拎出来打一顿。 “喂，江不城！！”江不城看见“江不城”在食堂的特别招待室里，悠哉地喝着茶。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间，一个巴掌也跟了过去。 五指插入“江不城”整齐的头发，压扁式地乱拨，江不城一边拨，一边念念有词：“弄乱你一根头发丝都有讲究的发型！” “茶泼进你的衣领，让洁癖的你恨不得剥下自己的皮！” 每一步的动作都跟紧说话声音，江不城对于“自己”，真心是积怨已久：“踩你的鞋，踩脏，留下鞋印！” 只有江不城知道怎么毁掉“江不城”，他知道自己讨厌发生的事。 “放开他！你在干什么？！” 余丸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用标准护犊姿势把一脸懵的“江不城”保护在身后。 “替你教训他，”江不城对着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指着他鼻子喊：“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欠收拾吗？” “在脑子里收拾收拾就好，我还是喜欢看他永远一副趾高气扬、谁都不能灭了他气焰的样子。” 余丸小心翼翼地帮“江不城”整理好衣领，因为没有酒醒，整两下就得歇一会儿，表情迷迷蒙蒙。 “嘶——！！” 被余丸这一阻拦，江不城定睛一看才发现。——从刚才起，那位“江不城”的脑袋上，就有一排接着一排的金黄色小字跳动着。 毁坏衣领，经验值：＋200点。 扯断三根头发，经验值：＋50点。 ——江不城撸起袖子，这下有了胡作非为的正经理由。 余丸的结界里，竟然要靠殴打“江不城”闯关。 要不是她误打误撞弄坏了他的结界，怕是这辈子都通不了关了…… “不要再打他了！你怎么又打他啊？” 余丸拦不住江不城，自个儿的拳头也被他用来揍“江不城”。 朦胧中看见一张“江不城”的大花脸，悲痛之下，不禁在原地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哭什么？你看着我。” 江不城掰过她的脑袋，让她好好地看看毫发无伤的自己：“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带了一路的玻璃罐子，他挑着眉，用一种“得意”的神态，向她展示道：“看，我有你送我的星星。” 他跟喝醉的人讲道理，眉眼间神色飞扬，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傻气。 她呆愣愣地听，听完似乎有道理，也不再吵闹了。 …… “我肚挤眼热。” 还没消停一会儿，余丸便又一次地犯了毛病。 江不城正直地没有理会她的话，却听她闷闷地又补充了一句。 “肚挤眼被火烧，肚挤眼再往下，在冒水。”她双手紧紧圈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就是一副很不好过的样子。 江不城用手心贴近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你发烧了！！”他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除了吃退烧药外，江不城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发烧。 ——找个有水的地方，把余丸扔进去降温？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当江不城把余丸背起来的时候，他忽然理解到，自己所认知的“发烧”，或许不尽然。 她大腿内侧的皮肤烫得像是要化了，加之缠紧的力度，根本是想以他的身体为养分，生根发芽。她说的冒水，也毫不夸张地，真的正在冒水。纵使他不特意感受，也能鲜明地察觉那股湿热。 没有哪门子的发烧是这样的，余丸这是发.情了。——烈酒的作用与副作用并存。 在认知到这一事实后，江不城立刻开始思考，有没有让结界复位的方法。 他的结界里有最厉害的异能者，绝大部分的厉害异能者，都属于alpha性别。 发.情的o，在被其中一个alpha彻底标记前，她都会毫无节制地散发她身上芬芳的信息素。 吸引大家来吃掉她，不吐骨头地吃掉她。 如果是江不城独自一人，异能者无法用异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如今他带着余丸，她是能被异能伤害的，并且，她身上的信息素在召唤大家，以她为目标。 “将你背上的omega放下，我留你一条生路。” 果然，没走几步路，他们就被一位风系异能者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强壮的alpha，余丸扶着江不城的肩膀，与他对望。那个alpha身上的信息素，让她有被严密保护的安全感。 ——横在二人中间的“电灯泡”江不城，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有一顶巨大的、绿油油的帽子。 “看什么看！”他用手阻断了两人黏上的视线，朝对面愤愤地喊了一句。 风系异能者斜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说：“你确定不尊重她的意愿，把她留给我吗？就算你们是好姐妹，你也没有帮她做选择的权力。” ——去你妈的，好姐妹。 江不城心里爆了句粗，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风系异能者相反的方向奔走。 风系异能者并没有着急地追上来，幸好。 因为信息素在空气中的短暂交融，他似乎已经无比笃定了，余丸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所以自信满满地等在原地。 而余丸，确实如他所料地，想要选择他。 江不城死命地圈住余丸的双腿，制止她回头看，制止她试图脱离他的死命动弹。如今余丸的身体，已经彻底被信息素支配了。 江不城不能感知，所以也无法理解，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吸引。 江不城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此刻他的身体，在余丸眼中会完全失去了吸引力。她明明喜欢他，却在这么渴望他人拥抱时，对他的怀抱感到抗拒。 “我是不会，让别人标记你的。”江不城反锁了教室的门，把余丸困在自己的臂弯中间。 “生物课上，老师有教过，omega的腺体在……”抚摸着她发汗的皮肤，微凉的指尖滑过洁白的脖颈，就像滑过一片泛起波纹的湖面，每一个咬字都带起细微散开的涟漪：“这里。” 他俯下.身，凑得这么近的时候，她终于能闻到一丝丝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还有熟悉的、平稳的，每夜伴她入睡的吐息。 殷红的舌尖在皮肤上轻轻一点，以腺体为中心，软软地舔舐了一圈。 余丸深深地吸一口气，别开了脑袋，脖颈的线条瞬时绷紧。 柔软的唇畔往绷紧处轻啄，似乎在安抚。 待她吐息时，吮住腺体，尖牙咬住了痒处……最终，泛起细细密密的麻。 ——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堪比教科书的例图。 ——上课时就在脑中不断演练，总算实战时，没有出糗。 余丸那盈满水光的眼睛，因为这一阵麻痒，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相当短暂的清明。 教室外有新赶来的alpha在踹门，不过一脚，铁门就被折腾得凹进一块大洞。 ga的发.情身体,渴望着alpha的身体。她像一支迫不及待要离弦的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暗自蓄力。 ——江不城对于腺体的暂时标记，完完全全地失败了。 他的步骤分毫不差，可惜材料用错。只有alpha能标记o的口水可以对omega的腺体进行暂时标记。 在abo的世界，江不城的唾液跟水没有什么差别。 就算omega脖子上有几滴水，也没法抵挡o所怀抱的兴致。 …… “不准看门外，再看我要生气了。” 江不城弯下腰，额头触上余丸烧得滚烫的前额。 她直勾勾地盯紧铁门，侧耳倾听那一声声像是踹在耳膜上的踢门声。近在咫尺的他，仿佛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吃圣女果吗？吃一个？” 他翻出藏在口袋里的红果子，慢条斯理地塞进她嘴里。 余丸不嚼不咽，仍是将他视若无物。 “你自己说喜欢我的，给我写情书、给我折星星，跟我一起挨雷劈。你已经表白了，不能再收回去……”江不城使用陈述句，一条条地按照自己的规矩框死了，也不知这些话是讲给她听的，还是给沮丧的自己听的。 “你知道我脾气很坏的对吧？余丸，我说，你看我一眼。” 第一句还有点气势，说着说着还不是放柔了语气。 ——软硬兼施，照样是白费力气。 “砰、砰——！！”铁门倒地的这一声，他的心也跟着一震。 因为看见，余丸远去的背影，犹如一只奔向新生的小麻雀。 他当机立断地拧了麻雀的“翅膀”。用自个儿的皮带把她的手腕缚起，铐在了保险杆上。 进来的alpha们似乎对于这么新鲜的“玩法”始料未及。比alpha还粗暴了几分的江不城，令他们多了几秒的缓冲时间。 “来，一对一，还是一起来？比试异能，我死了就把她带走，我赢了你们滚。” 江不城的心情已经差到了给点火苗就能爆炸的程度，他划分出一个不会伤害到余丸的比试范围，准备正面迎战敌人。 “有意思，”女alpha饶有兴致地舔了舔肥厚的唇：“你要为你发.情期的好姐妹，比武招亲？” “不是……她不需要招亲。” ——要是江不城有一天忽然死了，准是被这群alpha气死的。 ——好姐妹个鬼！既然长了眼睛，为什么不能发现他们之间的粉红气氛？硬要把英雄救美的戏码改成姐妹情深？！ “抱歉，我不和o拒绝了江不城的约战。 “嗯，不打就是放弃竞争资格，”江不城友好地为他指出了大门的方向，转头面向其余的alpha：“剩下要打的，废话少说，我们速战速决。” 江不城煞有其事地并拢双手食指中指，胳膊伸直，往天空一指。姿态看上去，就像是搞出了一个极力应敌的大型防护罩。 就着空气中香甜的omega气味，众人咽了咽口水。 见江不城已做好了防护，他们便毫不客气地纷纷甩出了惯用的异能大招。 大风起，骤雨落。 粉笔擦、粉笔屑、枯枝、垃圾，树叶……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穿透了“防护罩”，偏偏他们的异能不得近身。 绚丽光影包裹着被攻击的中心，那人表情不变、眼里没有半点惊惧，笑看致命的异能攻击落到自己身上，脚步半步不移。 “abo世界什么时候出了这等高人？”众人在心中惊讶地腹诽。 上等omega发.情的香气，可遇不可求，叫人越战越勇、无法割舍。可为了美味的omega，得罪了这样一号不知底细的人物，未免有些不值得。 况且，现在他以一己之力顶下了所有人的攻击，自己还尚未发力。 深不可测……实在是深不可测……！！ 第29章 二十九 #论把情敌赶走了，变心的女同学仍旧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江不城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要怎么吸引余丸的注意。他好不容易装了一个惊天巨逼，把alpha异能者暂时赶走了，余丸却一副“你无法满足我”的样子，痴痴地遥望着alpha们远去的背影。 平时余丸分明很喜欢他的啊，平时他都做了些什么…… “愚蠢的余丸，你的目光竟然放在粗鄙的alpha身上，真是可笑。”江不城回忆着自己的惯用句式，连高高在上的语气都百分之百还原了。 余丸没有反应…… “把你的脸伸过来，我要擦，刚才被人用猥.亵的目光注视了。”江不城掏出白手帕，高高在上的语气依旧在线。 余丸没有反应…… ——难道这些东西平常用太多，她看腻、听腻了？那不然试试在她面前跳草裙舞？ 江不城自暴自弃地想道。 白手帕已经拿出来了，不用浪费。所以就算她没有反应，他也专注地在她身上左擦擦右擦擦，消磨时间。 “……” 他看到她的嘴努动了两下。 “下……面……擦一擦……” 微弱的努动下，吐出了这样的音节。 ——？？？！！！！ 江不城的良心，收到了极大的审问。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他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坏脾气大少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幻听出这种东西！！ 发.情期的o在身边时会奋力地发.情。不在身边，也会为了alpha的到来做准备，自体分泌。 所以，江不城其实没有听错，余丸确实觉得下方不舒服，需要擦拭。 不过，这句话是她跟自己说的，俗称自言自语。毕竟这会儿的江不城，在她眼中只是空气。 “这个新的手帕给你，你试着用一用？”心里知道余丸现在处于神智不明的第一次发.情期，可以的话，江不城很希望把能帮她的事都帮了。可是这种事，要是做了，怎么看怎么像在乘人之危。 余丸没有接过手帕。 她望着alpha远去的路，几乎要变成一块“望夫石”。 江不城盯住远方湛蓝色的天幕，陷入了一场长达十分钟的纠结。 ——她是不是真的很不舒服才提出这个要求的？ ——不然，教她怎么使用手帕？ ——这种东西要怎么教啊？！ ——狠下心、闭着眼，帮她……不行不行！！ “轰隆……” 在脑内争论不休的否决声中，他眼前的天，塌陷了巨大的一块。 位于上方的结界朝着他们的所在地倾盆倒下。江不城闻到了茉莉花的味道，准确的说，是茉莉花丛。 只有簇拥成群的茉莉花，才会拥有那么强烈的香气。 “有人吗？”正上方的天台，有甜美的女声在问。 江不城迅速跑回屋里，把软趴趴的余丸背起来，如果有异动，他们需要在最快时间紧急撤离这栋教学楼。 “有人能帮帮我吗？”在离开这间教室前，他又清晰地听到了由天台方向传来的声音。 没有忍住抬头一看，江不城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天台上的人，单手扒拉着栏杆外围，全部身子已经悬空…… “坚持住！我上去救你！！” 江不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立刻放下余丸，往天台方向狂奔。他虽不是热心肠，但也没有冷漠到见死不救的程度。看那个姑娘的姿势和体格，怕是坚持不了几分钟了。 “哐当——”天台的门被一脚顶开。 江不城喘着粗气，见到了……坐在天台围栏上，晃着脚丫的姑娘。 ——啊？自己爬上来了？ 他发了几秒的愣。对于姑娘为什么自己能爬上来却首先选择呼救，为什么被吊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实在没有一点儿问出口的兴致，所以决定转身走掉。 “很高兴和你再次见面。”空气中有芬芳的茉莉花香，少女的声线甜甜，却没由来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江不城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少女用手揽过一阵空气，在鼻间嗅了嗅。 “番茄味啊……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他脚步一步不顿，再踏一步便走下了阶梯。 “真的要走吗？我有omega抑制剂哦。”卡在他走掉前的最后一秒，她提高了声音。 第30章 三十 ——omega抑制剂，禁药。 它可以不仅可以隐藏omega的身份，还可以帮助omega度过艰难的发情期。 它的存在破坏了政.府鼓励生育的政策，也破坏了abo世界的许多明文条例和性别分配制度，所以，很早之前它就被批量地销毁掉了。 江不城没有犹豫地回了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怪的女子想要跟他说话。但他清楚地知道，余丸需要这个药。 “没有味道的最好，”少女从围栏上跳下来，脚步轻快地围着江不城转了一个圈：“我喜欢没有味道的人，没有味道最干净。” “请问我要如何才能得到，omega抑制剂？”江不城努力保持耐心，用了一个礼貌的疑问句。 少女没有立刻作答，她从随身的小口袋里，翻出一个古朴的棕黄色玻璃瓶。 江不城皱着眉，准备迎接她接下来的种种条件。 万万没有想到，她就那么干脆地把瓶子往他手里一放，说了三个字。 “我给你。” ——要如何拿到？ ——我给你。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意思。这下江不城是忍不住好奇了，她这么做有什么动机？ 但凡是有点动机的，她给东西也不该给的这么不吝啬。 “药是正常的吗？”江不城很自然地担心，这么轻易得来的药是不是被做过手脚了。 少女收回玻璃瓶，在他面前打开了一点点开口，往自己的掌心滴了一滴，然后用舌头舔掉了。 “正常的。”她咽下药液，这么说道。 “谢谢。”江不城收下omega抑制剂，用力地在自己的面瘫脸上挤出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如果真的能帮到余丸，他确实应该好好谢谢眼前的人。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跟着你吗？” 少女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江不城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他就觉得要提要求的嘛！要不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暂时可以。”所以，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 从教室通往天台的路并不长，当江不城回到教室后没有看见余丸时，眼刀顿时嗖地一声扫向了一旁的长裙少女。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少女举起手，一脸的无辜：“跟你一起的人不见了吗？那又管我什么事？” “那有可能是，她被alpha抓走交.配，或者她死了。”少女紧紧跟着脚步变快的江不城，一板一眼地分析道：“交.配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可能是进行中了。” 被江不城一瞪，她还委屈了起来：“你干嘛老这样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江不城面瘫着一张脸，心中是极度崩溃的。——余丸丢了，余丸丢了，余丸丢了。 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偏偏发生了这种事，他怎么看都觉得身边这个少女十分可疑，但他又没有证据说明是她绑走了余丸。 “你有异能吗？来参加比赛，肯定是有的吧！用异能找一找她？” 他走哪里，她就跟哪里，一副十分热心肠的样子，不断地出主意。 “唉，我的异能不好用，就是下雨……下雨这东西最没用了，不能马上伤害到坏人，也没法帮你找人……” ——下雨。 江不城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顿时响起了这股茉莉花味的即使感是哪里来的了。 ——异能是降雨，这个*炸天的设定他只听过一次，是帝国的那个omega小公主所拥有的异能。 怪不得，她之前要跟他说“很高兴和你再次见面”。 ——但是，在贫民窟那次，她见到他了吗？ 和余丸一起来参加异能者生存赛的原因，就是为了接触到最匪夷所思的异能，传说中王室拥有的异能，或许能解开穿越的谜团。但现在，小公主就站在他眼前，江不城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人心隔肚皮，外面的人不是余丸，不会脑袋里想着什么事都跟他说。他甚至毛骨悚然地觉得，这太巧的一切，简直像被人一手设计过的。——况且，现在余丸不见了。 “抱歉，我现在要找人，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想着余丸现在可能遇到、或是已经遇到的种种危险，江不城深吸一口气，感觉没有异能的自己是这么的无用。 小公主的行事风格异常的直接，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叫她不要跟，她没生气，也没辩解什么，一会儿竟自己乖乖地消失了。 在她消失后的不久，江不城就有了搜寻的进展。 他在一楼的墙根处，发现了一枚小圣女果。 如果余丸是被人绑走的，身边又没有可以给他留下信号的东西，她无疑会使用她的异能，一路丢掷圣女果提示他。 江不城像陀螺一样飞速地在周遭转动。细心调查后，他很快就发现了第二枚圣女果、第三枚圣女果，心中的猜测也稳稳地坐实了。 第四枚小圣女果所在的位置，是学校废弃的自行车库门外。 江不城上学时向来由司机接送，自行车从出生以来就没做过几次，学校的废弃自行车库他自然没有来过。 因此，这个车库对于他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从前一次也没见到过。 那是一个积了很厚很厚落叶的斜下坡，生锈的铁门半开，像是不久前有人来过。 余丸那种情况，他不快点找到她，她就得出事。所以江不城顾不及像往常那样瞻前顾后地斟酌，直接朝着那个地下车库一路狂奔。 拉开铁门，看到散落一地的圣女果们，他心里已经笃定余丸就在这。 里面黑漆漆地一片，江不城一边喊着余丸的名字，一边朝里边走。 铁门后，没有灯，甚至没有半点人气。 江不城踢翻了一个小竹筐，里面咕噜噜地滚出了一堆圆形物体。 他蹲下身子摸索。 竹筐里翻掉的全是……全是……小圣女果。 不祥的预感升至顶峰。他立刻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嗞啦——” 易燃物成片点着的声响。 火源直接接触铁门。别说扑灭外头的火，连铁门的把手都高温得令人无法打开。 ——来不及了。 ——有人要害他！ 异能无法直接杀死他，但是异能可以调动外物，对他产生物理攻击。 一旦明白这一点，杀掉他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 火光中，江不城捏紧了手中的omega抑制剂。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挂在胸前的、写着“异能者生存赛”的参赛证，正由闪闪发亮的金色，渐渐向死寂的深灰色转变。 第31章 三十一 余丸觉得很舒服。 可以说，这舒服是前所未有的。 她是一朵在最明媚春日里，忽然爆裂绽放开的花。浑身上下，乃至她的头发梢，都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不知身边的男人是谁，又从何而来。 陌生而炙热的大手揽住脖颈，余丸从自己身上，闻到了一个另一个人的味道。 从情感上，她并不喜欢那个味道，但她无法否认它是那么的好闻，好闻到她的身体都在为之战栗。 凸起变硬的腺体是一根扎在皮肤里的钢钉，而今，它已被那人完全地含在口中，咬住、再用力咬坏。 温暖的舌沉沉地舔舐着流血的伤口，一下、两下、三下，她的腿跟着他主导的节奏不断打颤……无法自主、无法抽离，直至疼痛被彻底抚平。 ——为什么需要自主？为什么渴望抽离？ 不清明的脑袋没有办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余丸不理解，明明那么舒服，为什么……为什么会想着要离开呢？ 半眯的眼眸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赤瞳。 它精神奕奕地凝视她，宛如一只发疯的恶犬死死地盯住自己的食物。 精神上的恐惧在这一刻战胜了沉迷其中的身体，余丸调动刚刚恢复的力气，支起发软的身子。 “啪——” 比所料想的容易百倍，她毫不费力地推开了正在啃咬她腺体的陌生人。 “江、不、城……”在恢复自主的第一时间，想起这个名字。 “江不城在哪里？”余丸自然而然地问出这个问句。不像是在问别人，倒像是，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关于她为什么想要离开的那个问题。 “江不城？”红眼睛的男人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她口中的名字。 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衣下鼓鼓的、壮实的肌肉块将t恤的衣袖撑到濒临撕裂。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温和的，面对余丸时，他仿佛处于一种“不设防”的完全放松状态。 “我亲爱的omega，你问的是刚刚公告里那个……离开了比赛的人吗？” 男人的眼神带了火，一路勾住余丸，一路在她周身燃起噼里啪啦的火焰。纯男性的alpha气息夹杂着故意放慢语速的只言片语，散播到空气之中。 没有意外，余丸的注意力在第一时间被抓住。她情不自禁地思考着，为什么这个alpha的嗓音如此具有磁性；为什么他的胸肌那么大，为什么他的味道那么好闻……这些无解的问题足以让她迟钝的脑子超出负荷地感到吃力。 “离开比赛，代表输；输，代表死……那真是一个不幸的公告啊。” 男人清楚知道怎么才能诱惑到自己的omega，此刻双眸带笑，自信地乘胜追击。 他不想给自己的未来伴侣留下一个粗鲁的第一印象，因此，他充分地展现着友好，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alpha兽性。反正她早晚都会是他的了，他已咬破腺体，给她的身体留下了暂时标记。接下来，她会自然地迷恋上他的气味，从而对他产生好感。这是abo基因先天界定的规律，没人能够成为例外。 “江不城……” “江不城死了？” 这个荒谬得令人印象深刻的信息，突破层层高浓度信息素的阻碍，传递至余丸乱成一锅粥的大脑。 她并没有体会到有什么好笑的，却“噗嗤”一声当场笑了出来。 完完全全，是一个听到笑话的反应。 第32章 三十二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下起了雨，“江不城死了”这句话之后接着一段漫长的沉默。 直到有了冷的感觉，余丸才觉得那股烧坏脑子的燥热减轻了一些。 ——去找江不城。 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这个。似乎没有把这件事完成，就没有办法进行别的事那样，她感到焦虑。 “亲爱的omega，你这是要去哪里呢？”红眼睛男人揽住双腿打颤的余丸。 “关……你……什么、事……”她咬紧牙，压抑着想要靠近他的本能。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男人的表情倒是意外的愉悦：“暂时标记只能缓解你的发.情，信息素含量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上去，不如我们彻底地来一次……” 类似兽类的粗重喘息，越靠越近。男人用胡茬磨蹭余丸的头顶，在他眼里那大概是一个表示亲昵的动作。 仰仗着此刻体内澎湃的信息素，余丸猛地举起手，朝着身后发射异能。 一连串红艳艳的小番茄个个命中男人的额头。 他不挡，也不去揉，只望着她的背影轻声笑了起来。 笑够了，便向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 雨声冲刷着整个世界，视线所能触及之处皆是一片混沌。 恍惚之间，余丸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刚穿越时的贫民窟。 乱七八糟的颜色被水冲乱，各种辨别不清身份的块状物体拧作一团。能看见散落的办公用、能看见黄沙、泳帽、宴会彩带、老式三轮车、高跟鞋，婴儿…… 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无数个不相干的世界崩塌到一起。 “艾瑞克，离开比赛，”没有感情的提示音从天际传来：“剩余参赛者，十一人。” ——十一人……还差一人“离开”，就可以结束比赛。 ——胜利、荣耀，和生存之光。 伴随提示音，剩余的参赛者从角落里现身，准备迎接这最后的一场战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迎着虎视眈眈的人群，余丸在心中默数。加上自己，加上身后的红眼睛男人：“九，十。”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第十一个，第十一个一定得是……那个人。 “你们有看到一个男生吗？”余丸朝他们挤出一个笑脸，一字一句的描述：“他的名字叫江不城。身材高瘦，板着脸，很不亲切的样子，穿着平平整整的学校制服。” “对了，他常年备着白手帕，习惯性擦拭自己被弄脏的东西……” ——如果现在他在这儿，说不定还会拿手帕擦一擦她。她不想要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儿也不想。 面对面无表情的人们，余丸说着话，冷不丁地眼眶泛了红，语气也有些急了：“是没有看到吗？你们，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吗？” “哈哈哈，我亲爱的omega，你仗着身上有我的味道他们不敢动你，就这么嚣张地以一敌九啊？” 追上来的男人，伸出一只大掌搭上余丸的肩，他对于这类的身体接触似乎乐此不疲。 ga发情时，最强大的alha有不容置疑的优先交.配权。纵使此刻胜负未分，众alha也有了基本的定论——男人是此次生存赛中的王者，连带着他标记过的配偶，他们也惹不起。 咬着她的耳朵，男人压低声音耳语道；“这里是噩梦赛场，站在你面前的每个人都重新经历了人生中最不想重新来过的事件。为了逃脱这里，他们个个的脑子里都在想着怎么杀掉你。对话一群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呢。不如回我的怀抱，我张开双臂让你躲。” 余丸试图逃脱这股黏糊糊的亲昵，她攥着拳头，把身子挪远了一些：“请拿开你的手，离我远点。对我来说，你和他们没有差别。” “怎么没有差别？你不记得自己刚刚是怎么哭求着我，咬破你腺体的了？”男人的嗓音沙哑，抚在耳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你小声哭说好难受，拼命地把脖子往我嘴下送，腰扭呀扭，额头上都是汗水。手拽着我的领口，拽不动就换了双手，期间手指一点点都没有放松，生怕我突然跑走。啊，你身上可真香呢，我怎么忍得住呢……”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那段粉色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神情微微顿了顿。 然后，意义不明地朝余丸露齿一笑。 “你还忘了，我跟那些人最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满脑子想杀你，而我满脑子……想干.你。” 他非常不绅士地向前迈了一步，不老实的大腿几乎已经贴上了余丸的**.部：“整整三个月，你身上都会是我的味道，现在离我这么近你没法察觉，一旦信息素含量增高，你马上就会渴望我。你会日日夜夜想我想得睡不着觉，脑中浮现我说过的话、我对你做过的事，然后开始**难耐的自体分泌。” 余丸只觉得，她听到的是完全是别人的事。因为不切实际，因为荒谬。 她仅仅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混沌，清醒时候却被这个她名字、身份都全然不知的男人，告知了未来的人生。 她人生的十几载过得并不顺遂，她甚至非常倒霉地喜欢上江不城。 但如果有一天，忽然连她喜欢谁都不能由自己主导了，她的身体就连想蜷缩躲避时，都不能自控…… ——如果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出于胸腔内涌出的某种的情绪，余丸猛地转身，双眼直视身后的男人。 偶尔而突然的动作，使这片混乱之地的气氛瞬间凝固。 意外地，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她一直在找的第十一个参赛者。 那是一个雷电系异能者，从她手中汇聚的那团与子.弹用处一致的雷光球，便可以看出。 她一动不动躲在暗处，紧张地、蓄谋已久地，瞄准他们俩站立的方向。 ——第十一个人。只需一人“离开比赛”，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对着自己的omega。 她矮他一截，看上去有一种天然的乖顺。长长的睫毛，紧抿的嘴，脸上有薄薄的红。她是他的，她身上有他的味道，闻起来亲切得就像回到了家。 优秀的警觉性令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猝不及防向自己伸出的一只小拳头。 不过，他一点儿躲开的念头都没有。——没有一个男人能躲避自己女人可爱无害的撒娇小动作。omega准是因为自己在众人面前对她“表白”，感到了害羞。 那一拳锤在他的腹部。用了十成的力道，又准又狠。 他向后仰倒，她侧身退开。 当弹无虚发的雷光球穿透身体，男人才意识到，她是要将他往某个方向推。 “狄伦，离开比赛。”广播响起。 “对不起。”余丸听见自己这么说。 她的声音很快地被人们不再压抑的欢呼声盖过。 “恭喜幸存者，安伯、维娜、杜克、劳拉……” 下个不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泛着暖光的大门从堆积成山的垃圾中现出，那是出口。 ——江不城，真的死了吗？ 当人们迫不及待地冲向出口时，余丸在原地静静听完幸存者的名字。 当四周空无一人，她开始逆着出口的方向，走进她的噩梦。 找到他、救他，对她来说，是自救。 第33章 三十三 番外：【双份alpha等于迟早要完】 [一个月后，校园。] “蕾西，你听说了吗？”男alpha用胳膊撞了一把迎面走来的高个儿女生。 “听说什么？”蕾西抱着胳膊，停下来听他说话。 “异能者生存赛啊！我知道你家位置偏，也不关注新闻。但寒假里媒体不断地在报道，你在家一点儿都没关注啊？”那人看着蕾西一脸的平静，不可思议地科普道：“狄伦，那个我们帝国的王位继承者候选人狄伦，在异能者生存赛中没掉了。” “咦？那是挺奇怪的，我一直以为异能者生存赛有黑幕，每届去参加的那一位王室成员都会成为生存的固定成员，”蕾西拍拍男同学的肩，语气颇为赞赏：“这个新闻还挺超出我认知的，不错不错。” 男同学看了眼通讯仪：“走吧走吧，开学式要开始了，我们边走边说。” “举办异能者生存赛的是军方，王室和军方一直互惠互利，各分帝国的半边天。这个狄伦王子的事，是不是要变天的节奏啊？”蕾西扯到政治，阴谋论了一把。 男同学轻咳一声，压低声音：“你小声点，私议这种事要是被有心人告状了，就惨了！” 或许是为了转个话题，他提起了放寒假前，蕾西一直猛追不止的男omega。 “蕾西，你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江不城，这也开学了，约他出来玩一玩啊。” “干嘛？”蕾西露出反感的表情：“连我都追不到他，你痴心妄想地计划着什么呢？” “不是不是，你追的人我当然不敢有计划，”男同学连连摆手：“我是想追他身边的那个维娜。校园里，谁不知道这对omega好朋友形影不离啊，你要是约出了江不城，我就有机会和维娜搭话了。” “谅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抢我的omega，”蕾西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之前不是说，那个维娜太娇弱，没法激发你的征服欲，怎么这会儿又自己改了口？” “你没看新闻，有所不知。娇弱这个词，现在已经不能安在她身上了。那个维娜作为十位生存者之一，上报的频率和狄伦相差无几。一个omega，一个参赛时连异能都没有觉醒的omega，竟然成为了生存者，你能想象吗？”男同学的眼神里透出向往，信息素含量都被自个儿话中的内容带得上升了，让蕾西感到分外不适。 “有小道消息，什么知情人士爆料的，说维娜在生存赛里发.情了。据说，被人暂时标记了。” 男同学的神情太恶心，蕾西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她在比赛中发.情，那么她能活下来和她的异能实力也没有多大关系，你想要她满足你的征服欲，也说不过去啊。” “征服欲算什么啊？你想想看，黑漆漆的比赛环境，到处是肮脏的鲜血和咸臭的汗液，一个柔弱芬芳的o，屈辱地张开双腿换取生存权。只被暂时标记，没有彻底标记，那意味着没有最强的alpha能杀出重围、震慑其余追求者将她彻底标记。大家实力相当，一点朱唇千人尝，死在她身上的alpha肯定是数不胜数啊……”男同学仿佛亲临现场，兴奋得眼睛都在发着绿光。 “看不出你还有n.p的特殊癖好，真是abo中的败类，”蕾西显然对他描绘的场面兴致缺缺，不过有一点，她觉得挺奇怪的；“唔，江不城……他有出现在生存者名单中吗？” “没有啊，你以为所有omega都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参赛，还可以个个活着回来啊？维娜是十年，不，百年！百年难得一见的omega女神好吗？”男同学怀抱着极高的热情，打定主意要在这学期加入维娜的追求者大军。 蕾西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了。 大概，江不城没有参加比赛吧。虽然他没有和维娜一起，这件事不寻常到了极点，从她见到他们的第一面起，他们就像连体婴一样紧紧相连。但是，如果江不城去参加比赛，他怎么可能允许维娜被暂时标记呢。——这句话不太适用于两个omega，可是蕾西莫名地就是这么认为的。 况且，所有异能者引以为傲的异能，对于江不城都是没有用的。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那令她颜面丧失的“伟人像事件”。 蕾西默默地在心中找好了说辞，压下了那股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 …… 待已经开学整整一个星期，还尚未见到维娜和江不城的人影时。 蕾西的烦躁感一下子爆发，彻底坐不住了。 从老师口中，她打探到他们俩曾经一起来仔仔细细咨询过异能者挑战赛的相关事宜。 ——这意味着什么？江不城参赛了？ ——也不见得，对吧？ 那么，他们俩转学了？ 除了他们学校，只有……军方的秘密培训学校，和王室的贵族培养学校了。 哪个看上去都不合适啊…… 因为森严的门禁，潜入omega学院越来越难；就算侥幸潜入，江不城的omega舍友也是一问三不知。 蕾西这边一筹莫展，在她有限的获取信息渠道中，起了病急乱投医的心思。 …… “喂，水系的封枭在不在？”女alpha不苟言笑地堵住班级门，那张冷冰冰的脸，看着就不是太善良的样子。 “封枭啊？哈哈哈……” 有眼力劲的同学转头朝身后使个眼色，小声道：“估计封枭又上了哪个o来寻仇了，叫他从后门跑。” 十分团结友爱的传话同学向封枭同学传达了这个消息，不料封枭不感谢他的好心，反而从教室角落猛地一拍桌，自个儿现了身。 “躲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直，自从遇见了小圣女果，洁身自好的犹如一朵清纯白莲花！要我躲什么？！！” 寒假里封枭也自己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他不招小圣女果待见。他这么英俊高大帅气，她拒绝他是没有理由的。除非是误信传言，以为他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alpha，都怪那些爱嚼舌根的同学！ 见了人，蕾西也不再需要他人传话了。 手插口袋进了教室，直直往封枭的座位走去。 “有何贵干？”封枭微微收敛了炸毛的状态，背靠墙壁坐着，风流的桃花眼睨着来人。 “你是……你是不是那个因为被江不城挂在伟人像上而闻名全校的雷电系，蕾西？”他有点认出眼前的女alpha，将脑中模糊的印象脱口而出。 说这句话时，他并没有不礼貌的意思，最多只是想确认身份。只见那女alpha的冰脸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唰——”地变成了比古代屎坑还臭的臭脸…… ——啊！说错话了，要不要道歉啊？ 封枭在omega中算是彬彬有礼的绅士，知道自己说错话，表情也微妙地跟着变得有些僵硬。 “是啊，我来找因为被维娜拒绝，公然在校园内进行喷泉表演而闻名全校的封枭。请问一下，是你吗？”蕾西的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傲慢扬起的下巴使她的语气听上去嘲讽意义十足。 没有哪个alpha是不爱面子的。他们作为abo世界的天骄之子长大，被规则惯着，被其他性别的人们拥护。 他们理所当然的，好斗且易怒。 并且，他们如今所面对的彼此，是不需要怜惜的同性。 ——喷泉表演？ 封枭忆起被耻笑的经历，阴沉沉地一笑，一个水球不打招呼地朝着上门惹事者的脸上劈去。 蕾西估摸着这个近距离攻击躲避可能性小于百分之十五，所以躲也不躲，生生地受了一记水耳光。 “看来你就是封枭。喂，你有没有维娜的消息？”她强忍着怒火，心想找江不城已经找了这么些天，如果这个傻.逼alpha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个水耳光也就算了。 “哈哈哈哈，你头发在滴滴答答在滴水耶，像一只落水的卷毛狗。” 这就是封枭不厚道了，他记恨着蕾西在班级同学面前提他丑事，全然忘记是自己开的头。狡诈地甩了别人一个水球，看人不反击，以为别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地继续耍着贱。 蕾西的头发在滴水，面无表情的脸上被落下的水沾染上一道水痕。 封枭至始至终坐在椅子上，本是要表示不屑懒得站起，谁知此时看起来就像处了下位。她身上的水有意无意地向下落，落回主人的身上。准确一些说，是通通落到裤裆处。 “有维娜消息吗？”蕾西重复了一次这句话，语气毛骨悚然地又轻又温柔。 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封枭怀疑蕾西是不是买了发音器藏在身上，不然他怎么可能从这张臭脸中体会到了“温柔”。 “有，哦。”他玩心大起，决定要恶心回去，拉长音加了个语气助词：“求人打探消息要有求人的态度，头再低点，语气再好听点。不然我有也不告诉你，嘻嘻嘻嘻。” “有？”纤细的手指揪住男生的衣领，蕾西轻轻地笑，把嬉皮笑脸的封枭整个人从座位上拎包包一样，提溜了起来：“那请你，跟我说说啊……” “卧槽，你他妈把我放……嗯……嗯……” 她一手提溜，一手空着。空出的那只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向下一探，从刚刚蓄意漏了水的地方，强而有力地导电。封枭全然没有料到这个人的实力，骂人的话还在喉咙口，被她逼得全变了调。 ——腿软……直不起腰……奋力支起腿……重力作用下……狠狠回落……手指……水……裆……部……电流重击……操……唔……唔……酥……酥……酥……麻……麻……麻……麻……嗯，啊啊啊！！！ “干嘛要放呢？封枭同学坐着太舒服，不爱说话，站着的时候说话更利索呢。是不是？”从前的蕾西可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被请来教低年级异能的那种。遇见江不城后，她连连受挫。冤有头债有主，债主失踪这么久，她火憋了一肚，憋到现在憋得都有些鬼畜了。 “说吧，你知道的消息全说出来。一直说到我满意为止，我的电力都不会停的。”不是错觉，那毛骨悚然的温柔真的存在。 封枭在心里暗骂倒霉，惹错了人。 “不~~你~先~停~~下~~来啊~~~”堂堂alpha，在众多熟悉同学围观的教室，发出的声音比贫民窟廉价场所里的omega还要妩媚。这并非封枭的本意，天地良心，他是被电得变调！不是听上去那样爽♂得变调！！ 看到蕾西身后捂耳朵偷笑的同学们，这下封枭的脸也黑了。 “放~开~~我~~嗯~~~不~知~道~~~”他急于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想到自己的裆被alpha摸（电），外人还觉得自己很高♂兴，实在是太羞耻了好吗。鬼知道这个突然跑来的女alpha想知道什么令她满意的消息啊？他和她完全不认识，关于维娜，他想进omega学院都进不去，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好吗？！ “哦？就算知道也不愿意告诉我？好倔强啊，”蕾西玩得开心，鬼畜的感觉愈发分明，甚至用他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堵他：“我明白了，你说不知道，等于不要停。” ——尊严，身为alpha的尊严，身为校园omega杀手的尊严！！！ 封枭瞪人瞪得一双眼睛要冒火。 他意识到自己要反击了，再不反击就要被电硬了（？）。 说时迟啊，那时快。封枭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脚上挣扎无用的力道，将力气集中到两手，“咻咻——”地使出一招摘桃龙爪手。 大量的，澎湃的像瀑布的水量，从他的手中飞流直下三千尺，尽数落到了他和蕾西的衣物和皮肤上。——没办法，他们离得太近了。 水和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蕾西和封枭抖得头发湿了又炸，炸了又湿。 胸前双桃，桃上有手；裆下有棍，棍被掌握……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不能松手，异能不断，谁先停，谁就输了！！ alpha女中豪杰，在电流与水流的混沌中，率先杀出重围。 只见她癫笑着，忽地虎躯一震，朝男子大喝一声。 “我没有胸！” 只见她灵活一抖，平坦的飞机便从男子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走了。 ——很好，这很棒。 男子还未来得及为对手精彩的反应鼓掌，便感到下腹一紧。此时，天呐，赛点！他的手刹被女子掌握手中，他将做出怎样的反击！他的未来何去何从！！ “你好棒！！伺候得我舒服死了呢！！！”男子扬起脖子，以攻为守地挺了挺腰。 “啪！！” 水中一记利落的耳光扇向男子，战斗声戛然而止。 “无！耻！”原本在下方导电的那只手，印在了封枭的脸上。 蕾西做了个啐唾沫的动作，愤恨离去。 看热闹的同学们啧啧称奇，皆以为是封枭的那句话惹怒了蕾西。殊不知，是因为…… 他的那啥……在她手里成结了…… 结…… 嗯……结…… 蕾西和封枭的结从此结下了。 咳咳，对不起，表达有误！表达有误！ 蕾西和封枭的仇从此结下了。 第34章 三十四 余丸在“噩梦”里呆了很久，遍寻重叠的废墟，始终没有找到江不城，或者说，江不城的尸体。 熬过了从内部侵蚀身体的空腹，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饿了。并且，想到要吃东西就感到恶心。 “整整三个月，你身上都会是我的味道，现在离我这么近你没法察觉，一旦信息素含量增高，你马上就会渴望我。你会日日夜夜想我想得睡不着觉，脑中浮现我说过的话、我对你做过的事，然后开始饥渴难耐的自体分泌。” 这句话，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耳边，纵使她不想听，它也会自作主张地循环播放。直到这时，余丸才发现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 如今的余丸蜷成一团所感受到的东西，不是渴望，而是恐惧。她能从自己身上，闻到被自己杀掉的那个人所散发的味道。它是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她，蠕动的、肥胖的、内容物丰富的蛆虫，她同样肮脏，她身处其中。 为了抵御这种感觉，会想一想江不城……会想一想，这个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来抵御涌上喉咙口的恶心与恐惧。 死去的那个男人说，这里是噩梦赛场，人们经历了人生中最不想重新来过的事件。 余丸以为，她最不想重新来过的事件会是别的什么，至少和江不城没有关系，没想到，竟然会重现了那次表白被拒。 想来，也有道理。 从前傻傻喜欢他，只觉得他千好万好，那次表白戳穿了余丸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那是穿越abo世界的开端，但经历了江不城别扭的温柔后，她私心里，永远都不想再回去那个开端了。她愿意继续当他同寝的室友，不愿意回去当一个被拒绝的女同学。 ——江不城真的死了吗？ 死掉的男人是骗她的，还是说了事实。 ——余丸不戳破，但实际上她是清楚的，异能无法伤害江不城。那，他是怎么死的？ 他死后会不会回去原来的世界，当那个坏脾气大少爷。 他在那边会想起她吗？应该是浑身轻松，感觉终于甩掉了一个累赘吧。 江不城是死了啊，又不是去了什么好地方。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被抛下了一样？ 余丸的身体里堆满了自厌和自卑。 她想着，要是能再见到江不城，她就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缠得紧紧的。 他想怎么冷嘲热讽，都没有关系。反正，连带着他骂人的样子，她也思念得紧。 胡思乱想地，吸食着关于江不城这个名字所激发的养分。 难受得到缓解后，余丸继续在这片赛场上寻找。 由于时间概念的模糊，她必须吃一点东西，保证自己不会饿晕。 抚着胀痛的脑袋，余丸用异能变出了几个小番茄。 糟糕的心情对于番茄的味道没有任何影响，番茄意外的很甜。 这倒是不能用普通的逻辑去理解了，上一次她的番茄被江不城咬，他还评价她的番茄是酸的，有可怜兮兮的味道。难道，心情好了她的番茄会难吃，心情差反而会好吃？ 想到这里，余丸莫名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按照三句不离江不城的惯性，吃着小番茄想到江不城，也没什么奇怪的。番茄的味道不一样，可能受许许多多的原因影响。 ——哪里奇怪呢？ 她停了嘴，捧了一抔小西红柿在手心里打量。 它们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西红柿啊，普普通通哪里都能买到的那种。唯一的不同，就是它们是她用异能变出来的，这一点比较离奇。 它们是她用异能变出来的，那么…… 满手的小西红柿散落一地。在不知多久的搜救后，余丸终于用她那不灵光的脑袋从有限的清醒记忆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那么，不能接触到异能的江不城，如何能接触到她的异能，还吃掉了她的番茄？这对于他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异能啊！ 想通这一点的余丸感到不寒而栗。 天呐，这里、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有是哪里不合理吗？ 四顾着这片没有人气的噩梦赛场，余丸无法得知它的原貌。 它是由不同人所恐惧的噩梦组成的。她的记忆里，刚开始它没有这么混乱，或许每个人的试炼都是独立的，一定时间过去，这些空间就崩塌到了一起。 所以，赛场的设计者，是怎么知道他们脑子里恐惧的东西的？ 余丸立刻想到了进入赛场时的巨门，那束刺眼的光，以及那面诡异的镜子。 ——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发达到，有某种扫描仪器可以探究人脑内负责储存记忆和情感那些区块吗？ 他们能知道她是一个穿越的人？真的有这种仪器的话，它对江不城起不起作用呢？ 应该是起作用的，否则他不会在他的结界里被难缠的异能者追赶。 不对不对不对！！！ 这里是噩梦赛场，江不城的噩梦怎么可能是被难缠的异能者追赶呢？他根本不需要畏惧异能者！这种程度的对于江不城，还不如他的白手帕被弄脏、他被陌生人拥抱，来得可怕。 ——太奇怪了，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余丸抬头，双眼凝视赛场灰沉沉的天空。这外面，是否有她无法察觉的一双眼，正监视、操纵着这场比赛……他们想做什么？她和江不城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omega学生，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他们？ 余丸重新幻出番茄，把那股凉凉的、微弱的力量握在手中。 她得冷静下来，她得去找江不城。 ——如今这个被彻底翻找过的地方，已经不可能有江不城出现了。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在声嘶力竭地呼救时，他心中唯一期盼出现的人选——就是她。 …… ………… 余丸进入那扇泛着暖光的大门，刺眼的亮光使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一如进门时的那样。 长睫毛，像振翅的蝶，划破稀薄的空气。 她的视野里，一片花花的白。 “唰——” 突地，一张大脸带着风一样，兴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35章 三十五 “恭喜，成为异能者生存赛的生存者。” 大脸的主人有着大大的眼睛，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着，当余丸认为它已经近到无法更近时，她的脸被那人捧了起来。 “还有，你终于愿意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一个芬芳的、新鲜花朵味道的吻，落在她的腮边。 大概是这个人身上自带一种亲切的气质，所以余丸没有感觉不舒服。 “醒来？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她困惑少女的用词，却在眼角余光扫到周边时，被狠狠地吓了一跳：“这是哪里？！” 干净到可以说是性冷淡风的房间，配色全是纯白色，她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少女直截了当地答。 她为余丸沏了杯茶，并十分贴心地把热茶放入她的手里。 “你、是谁？”待少女离得远了，余丸才看清她的长相和她身上的衣服。 她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看，而是一种气质特别的甜美。她所穿的裙子，也同样是纯白色的，裙摆的线条开得婉婉约约，像一朵白色的花儿。 “我们见过一次面，我是帝国最小的公主，莫莉。” 然后，伴随这个自我介绍余丸终于想起了，她脑海里想要形容的、那种漂亮白色花朵的名字——茉莉花。 是的，她见过这个小公主。 刚穿越时，那个贫民窟的雨天。当时，余丸闻到的茉莉香比现在要妖异许多，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它们联想到一起。 “你、你好，莫莉公主，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呢？”小公主看上去很温柔很亲切，但余丸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十分的诡异。 “你会在这里的原因，当然是……”她调皮的一顿，在余丸忍不住想要出声催促时，忽地展颜一笑：“我救了你哦。” “你不愿离开异能者大赛的赛场，这可是很难办的呢。超时十日仍未醒来，会被强制退场。幸好我替你延长了十日期限，并把你的身体从赛场移回来。” “……谢谢你。” 余丸满肚子问号，不过还是在问所有问题之前，先向公主道了谢。 “能不能，请你帮我解释一下你的话呢？听上去像是，我的意识在赛场，我的身体却可以自由移动。可是，我明明一直呆在赛场啊。” “你理解得没错，你只有意识在赛场。至于身体，你的身体，一直停留在扫描镜前呢。” 莫莉公主没有对余丸的问题感到诧异，反而很耐心地跟她解释；“异能者生存大赛每年的赛制都不同，今年的噩梦赛场，需要虚拟出人们脑海里最恐惧的记忆，这种技术是无法实体化的。” ——果然，这个先进abo世界有可以读取他人记忆的仪器…… ——用人脑，去比赛啊…… “那么，在比赛里使用的异能是真的吗？被标记是真的吗？要是在比赛里死掉，真实的身体也不会死掉吗？” 余丸听到了关键信息，她想着，在那个世界“退出比赛”的江不城，说不定还在真实世界里好好活着呢。 “当然，全是真实的。”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希望。 “脑子是身体的控制中心，用脑比赛，和直接用身体比赛，并不会有什么差别。很遗憾，异能者生存赛的离开方式，向来只有两种，死亡或最后的胜利……维娜，脑子要是死亡了，人的身体还能活下去吗？” “公主，您懂得真多。连我的名字，你都……”余丸听得牙齿直打颤。 ——简直是，什么都知道啊，就像是一手规划、或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样了解。 “嗯，我是公主啊，自然要懂得多一些。”莫莉眨了眨眼，那张笑脸依然纯良可爱。 “那您有没有听过，江不城这个名字？” 公主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呢，余丸的心情不佳，但还是学着公主的笑颜，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那个大概称之为“笑”的表情。 “唉，比救你更早的时候，我就救出了他呢。”莫莉的语气有一点奇怪。 “太……太好了，”余丸捏紧手中的茶杯，咽了一口口水，失神的眼睛一下子找到了聚焦。这下她是真心地想要笑了，哈哈大笑的那种：“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唉，大概是招待不周。前不久，他从这里走掉了。”莫莉又叹了一口气，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走、掉？ ——逃走，还是……死亡？ “这里很冷吗？你在发抖呢……茶都有些漏出来了，我给你擦擦。” 公主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她甚至注意到了余丸那稍稍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掏出怀里的白手帕，帮她擦掉了杯沿洒出的几滴茶珠子。 “啊，谢谢……我不是发抖，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我的同学，一时没有注意茶杯。”余丸把被子放到床头柜上，将公主手中的白手帕拽了过来，擦自己的手。 “我之前也担心呢，现在你醒来了，我就不担心了，”莫莉单手支着脑袋，优雅地靠在床边，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余丸：“你是江不城的好朋友，你一定能找到他在哪里。” “不，不一定的，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我们只是那种表面上的同学。”——这是大实话，她从来没有正经地把他当做好同学，发展什么同学情，她目的不纯，向来不纯。 余丸尴尬地笑着，将白手帕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被窝里一塞。 ——需要她帮忙找江不城，看来莫莉的意思是，江不城逃走了。 ——江不城没有死！ “哦？”莫莉不太高兴地嘟起嘴，支着的小脸也下垂了一丢丢：“你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关系啊，那他要你这个朋友，不，同学……也没什么用咯？” “有用有用，”余丸猛地意识到什么，使劲地拍着胸脯保证：“我还是有用的。”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对于找江不城，余丸一丁点方向也没有。 不过，她也不需要有方向，不能有方向。 余丸挺开心的……在这个情境下这样表述，好像有些傻气。 她是想到啊，江不城没死，而且能动脑筋，能跑还能躲。 他在与她同一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这一刻，也在思考着怎么联系到她。 挺浪漫的哩…… 好了，噗。这个表述更傻，傻到没边了…… 第36章 三十六 作为公主出生在这个世界，莫莉成年前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 她是一个聪明乖巧的公主，服从皇族的安排一路长大。人生一路顺遂，本也没有什么需要反抗的。 成年时，不愿履行与陌生alpha的婚约，她私自策划了一次短暂的出逃。 然后，为这唯一一次的反抗，莫莉公主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她在最大程度远离皇族的贫民窟里，经历了第一次发情。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莫莉的记忆是模糊的，她所能记住的只有气味。 垃圾的酸臭入侵她的身体，洁白花瓣蜷成腐烂的黄。她从自己身上嗅到的味道不再是花儿的甜香，她甚至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因为，那味道太杂了。 雨越下越大，莫莉听见了自己的尖叫。 渐渐簇拥而上的人群，他们携带的味道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雨珠落在指边，滴滴答地作响。 她若有感应地将视线移向一边，她看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他从水洼里捡出一颗浅蓝色的星星，凉薄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一池脏水，却不沾染半点污浊。 铺天盖地、无数双向她伸来的手，没有一双是属于他的。 年轻而神情淡漠的脸庞，隐没在炽热、咸腥的雨幕之后，少年的制服干净整洁，少年的眼里没有被蛊惑的沉迷。 大雨倾泻而下，他分明是站在这里的，却与她所在的世界完全地隔离。 莫莉不再尖叫。 她安静闭上眼，攥紧拳头，深深地吸气。 他有什么样的气味？ ——…… ——没有…… 怎么可能？！纵使没有动情，也不该是无味的。 他完全没有气味，就像是，信息素这恶心东西无法支配他的身体。或者，信息素于他，根本是不存在的。 …… 像之前说的，后来发生的事，莫莉记不清了，可她记住了气味。 从贫民窟回来的公主，无时无刻地厌恶着自己身上的气味。 标记她的人已经死了……她仿佛能闻到，尸体被埋在种植茉莉花的土壤下，那清淡的香气如何逐渐腐化为恶臭；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臭气在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 谢天谢地，皇室并没有因为公主任性的出逃而受到过多利益上的损伤。高贵的omega公主就算被标记过，也不乏追求者上门。 能保护她的强大alpha、信息素极淡的beta、对她不具有攻击力的omega……他们成群结队地围绕着她身边时，莫莉公主情不自禁死死抠住手心，在脑子里歇斯底里地呐喊：太杂了！味道太杂了！ 她找不到贫民窟里的那个少年。贫民窟有太多身世家底成迷的人，他是其中之一。搜寻大半个月，她始终没有线索他去了哪里。 不过，这也使莫莉愈发地相信，只要找到少年、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就一定能再度获得平静。 多庆幸，像担心公主找不到自己似的，少年自己高调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omega本世纪最了不起的抗争？”莫莉喃喃地，抚摸着大标题下的照片：“江不城……” 次日，“江不城”在这个世界所被记录到的一切，被完整地呈到了公主的前。 同日，校园里的余丸和江不城欢呼雀跃，他们一直没有通过的“异能者生存赛申请”，竟然在之间奇迹般地通过了。 异能者生存赛的目的是选出能为国家效力的能才，背后操纵者是军方。 长久以来，军方与皇室互惠互利。为了巩固皇族的势力，每年都会有皇室成员参加异能者生存赛，为的是在大众面前展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的血统。 展示，就等同于做戏，主宰游戏的人不会因为演一场戏而真正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能最终存活十人的残酷竞赛，皇室成员已提早拿好了规则之外的钥匙，他们有额外准备的、随时可以逃脱赛场的传送器，他们已经提前占据了最后生存的胜利名额。 今年参赛的是莫莉的alpha哥哥，狄伦。 在他进入比赛前，莫莉千叮万嘱让狄伦照顾江不城。若是江不城能成为足以匹配她身份的omega英雄，从生存赛里安然无恙地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然而，千算万算，监视器之外的莫莉也没有算到，江不城再一次带给了她惊喜。 ——江不城，竟然不能被异能伤害到！ ——他实在是太特别了，他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存在，也不受信息素影响！ 就算知道江不城是omega，莫莉也没有感受到对“同性恋”的排斥。他既能像omega给她安全感，也像alpha那样保护她，更超越了beta的身体，不具有任何信息素气味。 “这就是上天为我准备的人啊！”莫莉狂热地追随着监视器里江不城的背影。 但，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让她产生“同性”的观念，所以在江不城执着寻找余丸时，莫莉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不寻常的端倪。 ——他们俩看上去不像是“好姐妹”，倒是像极了一对失散的小情侣。 生存赛是最棒的“患难见真情”实景剧场，莫莉眼看着自己看上的人，一步一步地奔向“情敌”，与她互相扶持、患难与共。 通过操纵赛场道具、改变余丸身体的信息素含量，莫莉尝试让江不城和余丸同时感到比赛的残酷。余丸失控的番茄异能，使她变成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可是，江不城没有一刻试图要离开她。 他们俩在一起，面临的状况越难堪，他的眼神就越坚定，将她往怀里护得更紧。 江不城是不能死的，这样下去，他们有很大机会能一起活下来…… 莫莉坐不住了。 她临时决定潜入游戏，她得把这出患难见真情戏码的主角，换成自己。 …… 江不城，你一定感到懊恼吧。不过走远了一瞬，你那发.情的小伙伴就去找能满足她的alpha了。 江不城，被困在火里的时候，你一定是恨她的吧。毕竟是因为找她，你一路顺着“她的番茄”被关进了那里。 …… 莫莉把神志不清的余丸交给自己的兄长，在他斥责自己乱来时，顺带顺走了狄伦身上的传送器。 她携带的传送器得出去时用，狄伦的让给江不城正好。 反正以狄伦的实力，本来就能赢得比赛。 一切都进行得完美。 上一次的降雨，莫莉的心情极糟；这一次，她却是在“救人”。 大火被雨水浇灭，她没费多大劲就救出了因缺氧而昏迷的江不城。 少年的脸上沾了点黑灰，她分明是喜欢他的整洁，如今看着他一反常态的狼狈，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十分可爱。 “江不城……” “以后，你就和我待在一起吧。” 公主捧着脸，悄悄地笑弯了眼。 第37章 三十七 既然不城同学是逃走的，余丸和公主一起找他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的着急了。 被监视下的第一个星期，她试图逃跑，没有成功。大队人马出去找人时，刻意避开了江不城可能去的地方。 被监视下的第一个月，有一次余丸找到空隙，私自找了找心中江不城可能在的地方。没有找到江不城，她就被抓了回去。 被监视下的第二个月，余丸不再被信任，公主搜查了他们的校园及周边、蛇龙混杂的贫民窟在这个月也被彻底地搜查干净，还是没有找到江不城。 被监视下的第三个月，感到费尽心力保护的余丸没有作用，监管逐渐松懈。闻着余丸身上，那属于哥哥的信息素气味越来越淡，公主杀心渐起。至于江不城，有余丸或没有余丸，她都猜不到他在哪里。 令余丸感到惊恐的是，现如今，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让公主搜查的地方，公主都已经搜查了一遭。而对于江不城的真实方位，她心中也失去了目标。 他躲在哪里？怎么获得庇护？怎么获得食物？ 消失得这么彻底，就仿佛是……他早已经死去，所以没有了声息。又或者，他在因缘巧合下，穿越回了他们原本所在的时空…… 余丸计划着逃跑。她知道，这一次再不成功的话，结果不是被抓回，她会被悄无声息地处死。 像知晓天灾，开始搬家的小蚂蚁，她心里一直有某种不太好预感，具体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三个月过去，江不城的生日近了。 难以和季节结合起来，脸冰得像被冻住的江不城……是夏天的开头出生的。 这个时候天气很好，风吹过来，不冷也不热。是一个非常适合散步的，舒服的时节。 在被监视的第三月末尾，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余丸准备逃跑的前两天，她忽然得到了江不城的消息…… 那天公主精心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临出门前顺手把小房间里的余丸抓了出来。 看着脚上的锁链，余丸明白自己这是被当成了威胁江不城的筹码。 挺难堪的，她这么期待见他，没想到得以一个累赘的身份出现。 …… “咦？军方的地盘……”公主看着面前的巨型灰色建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情报没有错吗？” 这个地方她并不是没有来找过，相反，因为推断江不城会回来找从比赛里出来的余丸，这个地方她来找了无数次。 军方重要基地的周边本身就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异能者赛场更是无法进入的，江不城怎么可能躲在这里呢？ “是的，公主，”身边的男beta低眉顺眼地汇报道：“嗯，是在地下那块……您知道的，那群老古板根本不顾上级命令，只管做他们想做的事……” 这个解释一下子就把莫莉的疑惑打消了，此时的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月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江不城。 而同样听到了这话的余丸却是一头雾水，军方的地下怎么了？那人口中的“老古板”对江不城做了什么？ 一行人沉默地往地下走去。公主一反常态地没有摆出她亲切的微笑，平静的嘴角掩不住她的心事重重。 越往下走，温度似乎越低。余丸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她的指甲已经长得很长了，用力按下去时会被稍稍的刺痛，这让她感到清醒。 是被军方扣押在地下的，难道……严刑拷打…… 她猝不及防想到这个词，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气冻得浑身一激灵。 “就在里面。”有人说。 余丸应声抬头。 她眼前是一扇白色大门，门上有大片的毛玻璃。 “里面的环境，您不太方便进去。”这句话是对公主说的。 “他们怎么能这样……”声音泄露了情绪，莫莉气得喘不上气：“他们怎么敢，把他的气味弄脏……” ——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通过毛玻璃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你进去接他。”莫莉撒气似地重重推了余丸一把。 她没站稳，往前踉跄一步，撞开了那扇白色的门。 这下，余丸清清楚楚看到了。 她看到的不是充满刑具的监.禁室。 比那还要糟糕……她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干净到病态的，人体实验室。 第38章 三十八 往前走，是一条长长的、纯白的笔直过道，过道两边是一间间并排的房间。 将房间与过道隔离开的，是一道标有数字的玻璃门。它非常的干净透明，以至于外面的人能一眼就看清屋子里的东西。 脚上的锁链叮当作响，余丸屏住呼吸，拇指的指甲盖紧紧地抠着手心。 看完第一间，她接着看第二间，然后第三间、第四间…… 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人双眼发涩，她一直忍耐着。 余丸在心里一遍接着一遍地对江不城说：“没事，我来接你回去了，没事的。” 她靠着这个忍耐自己的情绪，她靠着这个往前走，她只能指望着这个了。 忍耐到，看完最后一间房。她盯着门上意义不明的数字编号，终是忍不住捂住嘴，没有声音地哭了出来。 ——不行啊。 ——她找不到江不城在哪里。 这里有那么多房间啊……她看见，被解剖的人体、精密的仪器、经历过缝合的尸体、摆放杂乱的药物和档案袋、残缺不全的尸块、台子上切口工整的人体器官…… 这些……如果这些是属于…… 哪个是江不城……江不城在哪里…… “你怎么这么久啊？受不了、受不了，消毒水味道太重了！维娜，快把他带出来，我得快点把他身上的味道给洗干净！”莫莉用手帕捂住鼻子，烦躁地催促了余丸一声。 “公主……”男beta用一种“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语调，硬着头皮说道：“您面前的这个实验室是为江不城设计的。” “所以，他的人被关在哪一间？”莫莉挑了挑眉。 “每，每一间……” 不大不小的声音，像落入深潭的小石子。 “你的意思是，人我已经带不回去了吗？” 沉默良久后，公主语气凉凉地朝脑袋低垂的男人问了一句。 “不不，公主，不是这样的。”beta尽力找出合适的词汇，毕恭毕敬地解释着：“因研究需要，江不城的身体被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用于培养。培养后，原组织将移植到不同复制人的身体，这样我们就能研究出是他体内的哪一个部分导致了他异于常人的信息素绝缘……” “抱歉，我对你们恶心的研究没有兴趣，”莫莉打断他的话：“请简要的告诉我，现在这个情况，我要怎么把他带走？” “公主……简而言之，您喜欢他身体的哪个部分，您就能把哪个部分给带走。”男beta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双亮亮的眼睛使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们这群人真变态啊，”莫莉的手帕再一次捂上了鼻子，她讨厌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可惜，我喜欢原来的他，对你们搞出的复制人一点胃口都没有。可以把他还原吗？弄回以前的那个。” “这是不可能的，对于复制人的移植已经完成了。江不城的身体真是一个奇迹啊，移植大多都进行得很成功。因此，公主您可以得到一整排围绕着您的江不城，他们身上都没有信息素，长得也和原来别无二致。相信我，您会满意的。”男人推销似地汇报道。 公主没有回话。 不知是压抑怒气、暗自赞同，还是无话可说。 “我们军方对于不能完成您的要求感到很抱歉，但您也知道，江不城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群搞科研的老古板在异能者生存赛时，就对江不城没有信息素的身体感到相当好奇了，做出这种事也算情有可原。” 男beta放低姿态，不过，该说的话他可是一点儿也没有遗漏。 “如今他们研究出，是他身体的哪些部分变异导致了信息素绝缘。利用这一点，我们可以制造出一个不惧怕异能者的军队。公主，您想一想，那样的话我们帝国在未来的军队会变得多么强大啊。” 这种“为国家着想”的说辞，显然是挑不出毛病的。 “知道了知道了，既然是这样……”公主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兴致缺缺地转头，朝着过道里那个僵直的人影吩咐道：“维娜，你就先留在实验室吧，等这群复制人恢复完全了，你帮我选一个最像从前江不城的，给我送过来。你是他的好朋友，比我更清楚原来的他是什么样的，对吧？” 既然“江不城”没法立刻见到，那么对于“身体部位”的选择也没有意义了。 实验室这种气味难闻的鬼地方，公主是一刻也不愿意呆了。 第39章 三十九 处理事务的女beta将余丸带到了“江不城实验室”上面的那个楼层，她脸色煞白煞白，不声不响地在那儿坐着。 拇指的指盖因为之前的用力过度而翻起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余丸钝钝地看着，再次将它握进了手心。 “您久等了，我们的人员已经根据编号的顺序把培养舱整理完成。现在，您面前的……” 女beta的声音让余丸抬起了低垂的脑袋。 “就是这次实验的完成品。” 操纵器应声开放了她眼前的金属门。 整齐排开的透明培养舱里，有她心心念念的人。 那个熟悉的人形被安静地关在每一个培养舱里。正如之前那位科研人员说的，他们的样子与从前的江不城别无二致。 “江、江……” 掌心微微濡湿，按紧或放松都疼。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余丸喃喃着，声音却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请问，您想从哪一个编号开始检阅？” ——哪一个？ 十个“江不城”，他们赤身裸.体地站在标有自己编号的培养舱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没有打理过的短发柔软地耷拉着，黑漆漆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望进去一片空洞的雾蒙蒙。 十个人，别无二致的。 他从前就是情绪很淡的那种人，他是不会哭、不爱笑、不喜愤怒、不显露喜悦，讨厌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的，那种人。 可是。即使长出了一张相同的、没有情绪的面孔，江不城的样子也跟他们的完全不同。 江不城从来不会耷拉着脑袋，他不自觉地微微仰起下巴，发型固执得连狂风都吹不乱，他习惯了俯视他人。 江不城不可能在她面前毫无反应地裸.露身体，他是连脸被人盯着看一会儿，都想要把对方眼珠子挖出来的那种作风。 江不城脾气糟得很呢，他看见她来了，来得这么迟，肯定是要数落她的。 “离您最近的这个复制人，编号hl159p590，移植了江不城的大部分脏器。” “他左手边的复制人，编号……” ——江不城。 ——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们的名字都不叫江不城。 “他的……他的记忆……他的大脑在哪里？”余丸哆哆嗦嗦地说。 她抖得像枯树上的发黄的叶子，她感到自己从内里开始疯掉了，她感到锥心刺骨的冷。 女beta翻了翻工作记录器，答道：“那个部位的信息素绝缘实验没有成功。公主的需求是完成品身上信息素含量为零，该复制体没有符合她的要求。” “你懂什么？”余丸的声音把她狠狠地吓了一跳：“她需要那一个！！” 急促的声音凶悍得像极了一声尖叫，瞪得通红的眼睛像随时要流出血泪。女beta不适地咽了口口水，手在记录器上虚划了几下，试图用温和的语气缓和一下怪异的气氛：“抱歉，是这样的……实验的失败品我们……呃，我们会统一地处理……所以那一个早就已经……” “处理？什么叫处理？”尖细的嗓子像一把缓缓推出刀片的美工刀。 女beta绷紧嗓子，迅速而清晰地回答：“运到最下层的处理室，销毁。” “他在处理室的哪里？”希望的火苗被人捻在手心，一点一点掐熄。 “处理品是不需要编号的。” …… 余丸最终是来了。 江不城大概是等得太久，所以不想等了。 他这个人一贯缺乏耐心呢。 处理室，不久前经历了一次清理…… 被塞进无菌防护服里的余丸发了疯地把身子探进已经溶解完全的处理池。 工作人员纷纷上前扯住防护服，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那伤该有多痛啊，她被人按住手脚、死命地挣扎，哭得撕心裂肺，像是亲眼看见了世界末日。 他们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只有余丸自己知道，不会再好了。 …… 次日，一列隐秘开往皇宫的高速悬浮车上，沿路扔出了用睡袋裹着的十个人。 同日，维娜被监.禁于狄伦王子的原住处。 监.禁原因不是私放那十人，而是，狄伦王子的召见。 第40章 四十 对于再次见到狄伦，余丸没什么想法。害怕这种情绪好像已经完全地从她体内消失，她一点儿也不惧怕死亡。 现在她手中握着的营养剂，是给狄伦准备的晚餐。仆人将它交给她时，特地交代了“要让王子吃完”。 ——“自从王子醒来后，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说话，你曾被他暂时标记，他理应对你的信息素最为亲近，请务必想办法让他把晚餐吃掉。” 华丽的大房子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墙面被粉刷成浓郁的白色。狄伦双手抱膝缩在墙角，像一团不愿被人察觉的阴影。 ——当初被“救”回来时，公主还对她说，生存赛中的脑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看来这个也是骗她的。 余丸在心里冷笑一声，缓步向前。 狄伦的身子像是被钉在墙上了，他一动不动地、僵硬地缩在角落，对于她的到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没有反应正好，更容易完成任务。 她微俯身子，用手强硬地掰起他的下巴，下一步就准备把营养剂挤进去。 “咔——” 怪异的关节活动声。 余丸明确地感受到了反抗的力道，瞬间蒸腾的alpha气息使她本能地屏住呼吸。 逆着光的缘故，她看不清狄伦的表情。 而与她完全相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狄伦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指间捏着下巴有浅浅胡茬，是不扎人的、柔软的，余丸有些走神。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语调却是平静的。 “转一圈，给我看看。” 熟悉的吐字腔调，不急不缓间的微妙停顿。 余丸的思维卡壳了一拍，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什、么？” 她听见，自己发音艰难地问了一句。 “转一圈，我看你有没有事。” 狄伦的脸，狄伦的声音，被吸引住、变热的信息素，都说明了面前的就是那个人。 可是，感觉…… 他耐着性子补充说明一遍自己的话，分明是在关心人，又因为略显别扭的态度让人感受不到原有的温暖…… 余丸知道自己是疯了，她早就已经不正常了。 “你哭了？” 相触的部分无声息地从手心溜走，那人扶着墙站起来。 蹲在墙角的阴影变成笼罩在头顶的阴影，他就算驼着背也比她高许多。 接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条洗得发白的旧手帕，动作熟练地擦掉了余丸的泪珠。 滚下一颗，擦掉一颗。 一言不发，却不厌其烦地。 “我没有哭！当然没有！我为什么哭？”她喘得像破败的风箱，咬紧的牙齿跟着急促的呼吸一起嘎吱作响：“你们这群人，已经够了吧！这些又是从哪里学到的？比赛录像？记忆读取？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要学他啊？！” ——她没被动摇，才怪。 崩溃的情绪是被锥子从底凿开的坚冰，那一锤已经锤到了她的心上，就算轻轻地呼吸也阻止不住，成块成块的冰渣争抢着落下。 “学他？” 接在这个问句之后的，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她抽着鼻子，见他的肩膀在耸动。——在哭？ ——是在笑。 那人向她张开双臂，面色苍白，眼睛却是亮的。 “余丸，你是傻子啊。” 是，他？ 第41章 四十一 余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打起鼓，“咚咚咚——咚咚咚———”。 她把手放到“狄伦”的肩膀上，轻轻地捏捏。“狄伦”蹙了蹙眉，移开了她的手。 “江……江……江……”一个字高一个调。 “江不城。”他叹了口气，很嫌弃她的“口吃”似的，先一步把她要说的给说掉。 “江不城！”余丸的手指在跳舞。她气息不稳着，猛地一小步向前贴紧他的身体，捧起近在咫尺的脸：“江不城！！！” “是我。”他顶着被挤成鱼嘴状的脸，没好气地说：“现在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她开心地叫着，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把钻进他的怀里。 被抱的那人倒也看开了，用万年不变的平静语调再度下了定论：“你果然是傻子啊。” “是啊！你说的对啊！”余丸乐呵呵地承认，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笑得要多蠢有多蠢。 被说了“傻”，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样，中气十足地说：“那，你别再离开我啦！半步都不能走！” “我这么傻，你离开我，我就完蛋了……” 他之前听着，她是在笑的，笑啊笑啊不知怎么没了声，像是把嘴巴抿紧了，压抑住要爆发出来的某种情绪。 “知道了。”他望着灰白色的窗台，悄声回了一句。 ——江不城知道，一直是知道的。 ——所以，被公主抓走后死命想办法逃出；不顾自身安危到赛场找她；被做实验了好不容易能回来，一回来就想办法和她重逢。 “余丸，我不喜欢你哭，不要再哭了。”憋半天又加了一句。 连她在哭，他都知道。 还是这么不会安慰人啊。一点儿都感受不到温暖的训话语气，却让人出奇地有安全感。 ——还有，他知道自己是余丸。 跟抓紧江不城这个念头相比，所有的心情、问号都是渺小的，她才不要去在意他对她说过什么“余同学，比起喜欢你，我更愿意被雷劈”的话，她才不要因为自卑惶恐就放开他…… 再也不要了。 不管他怎么看她，她要做黏在他身上的一块牛皮糖，被骂“变态痴汉”也好，被撵走也罢，比起那些更害怕失去他。 “不哭的话，可以继续抱着你吗？”余丸吸着鼻子，弱声弱气地说。 江不城屏了口气，将她拉开。 “不可以。”苍白英俊的面容掩不住骨子里的不解风情。他掏出手帕，素净的布料隔着二人的体温，从她的手腕开始一寸一寸地擦拭。 余丸这才想起江不城严重的洁癖，连忙握住他的手，澄清道：“我很干净的，进来之前王宫里的人给我洗了澡。” 见他停下动作看她，她赶紧卷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嫩白的手臂：“你看你看，完完全全是不脏的！” 说着话，没底气地怕他还是嫌弃自己，她有些局促地把另一边袖子也卷了上去。 “那、那，你再擦擦也行！” 江不城好像微笑了一下，好像又没有。他云淡风轻地，把手帕塞进了余丸的手心，漫不经心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是我，我不干净。” 如今他的灵魂，进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相当讨厌这个身体的主人，更加讨厌，这个身体在余丸靠近时无法抑制的强烈反应。 他不想探究这反应背后的缘由。 被余丸抱住的时候，一面在被救赎，一面被拽进地狱。 他想杀了自己，脏东西。 第42章 四十二 余丸的表情像被哽住了似的，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傍晚的光线爬进窗沿，将房间染得一片昏黄。 随着渐暗的光线，江不城的眼皮耷拉下来，沉重的身子忽地抵着墙根滑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 她第一时间扶住了他，却因为没法支撑住他身体的重量，和他一起歪倒在了墙角。 “江不城……”余丸紧张地去探他的鼻息。 像是睡着了。 她一颗心悬着，悄声喊来门外的仆人。在把医生到之前，她放柔动作用手托住他的脑袋，让他能舒服地枕着自己的大腿。 “没事，回来了就好了，休息好了就一定没事了。”余丸喃喃着，鼓励自己玩好的方面想。 她一遍又一遍地轻抚他冰凉的发，身体的接触能稍微地缓解一点儿内心的不安。 …… 江不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一直在跑。 因为求抑制剂心切被骗出赛场，他着急地想要逃离那座精致的宫殿。公主死命地给他灌*汤，说着救他出来有多么不容易，他逃脱赛场的传送器是她用哥哥的命换的。 可江不城像被鬼附身一样，一心一意只想着那个名字——余丸怎么样了，余丸现在那个状态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得去找她啊。 江不城听见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后背的汗不断渗出、浸透衣裳，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收起事不关己的态度后，他必须承认他只是一个会担心、会害怕、能力有限的普通人。他为了想要保护的人全力以赴，这条长长的道上，他跑得不顾形象、理智全无。 “我的名字，江不城。我是生存赛的参赛者，让我重新进赛场。”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在场人员的站立方位，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就闯进去。 “江不城……”工作人员表情怪异地接过变成了灰色的参赛证，在核实了这张证的真实性后，他隐秘地朝身后的人群做了一个手势。 江不城知道了那个手势的意思，以极其惨痛的代价。 ——这个比赛中死掉的人，怎么可以重新出现在人世呢。 江不城一直在跑，他以为可以触碰到终点的。 因为，他离入口已经那么近了。他咬紧牙关，疲劳虚软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们扔出的异能对他无效，他如离弦的箭一般万夫莫敌。 可惜，入口后的不是赛场。 通过脑电波比赛，余丸的意识处在与他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被打折的腿瞬间抽走了浑身的气力…… 江不城一直在跑，在救出余丸以前就已精疲力尽。 “太有研究的价值了！异能绝缘？！我亲眼看到了异能绝缘！！他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这个人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完美啊，万一上面追究起来，我们也理由充分……” 清醒的，无尽的噩梦。 江不城一直想跑，但他被牢牢地束缚住手脚。 实验室纯白色的天花板、殷红的血液、切割的声音、迟钝的痛觉……缝合、输液，先进的实验技术稳稳地维系着这条命。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觉得，要是死掉就好了。 可是，死不掉啊……死不掉啊…… 如果，不再作为一个“人”存在，又如何由得自己主宰生死。 …… 身体完成了所需的“价值”后，意识终于自由了。 他跟自己说：跑啊，跑啊。 江不城，跑吧。 “其余部分都已经完成了……” “只剩下大脑了，这么珍贵的部位……应该匹配一个最强大的容器……” ——物尽其用这个词，应该怎么理解？ “最强？那必定是比赛中死去的，拥有皇室血统的狄伦，他的尸体用最高规格的技术防腐，现在必定还是……” “不可以，你疯了吗？王子是脑死亡，他的尸体是完整的，拿去做这种实验上面要是知道了……” “哼，我疯了？别告诉我，你不好奇。” “……好奇啊，信息素绝缘的身体所能改造的极限，在哪里？” 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一群疯子！！！！！ 他用别人的身体，再度睁开了眼睛。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公主那边派来的人，在找江不城的脑子！” “我早说了不行吧！来要王子棺椁的人也跟着公主一起来了！” “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也得弄死，快点把他放回棺椁，他们需要尸体！” 针头扎进血管，模糊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分辨完全面前的事物，一切便已消散殆尽。 世界剧烈地震荡着。 江不城，别人叫你死你就得死，别人叫你活你就得活，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啊？ 他最后憋着一口气，用手重重锤了一下面前的棺木。 …… ………… 余丸擦着江不城额上的冷汗，感到自己怀中的身子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将他抱得更紧，抬眼时，他已经醒来，黑沉沉的眼眸锁紧她的脸。 “你醒啦！身体有没有舒服一点？”余丸小心翼翼地问。 江不城缓慢地点了点头。 “营养剂已经注入了，还饿吗？” 他摇头。 她长吁一口气，眉头微展。 握紧了江不城的手，她的表情严肃而郑重。 “我想了很久，该怎么回答那句话。” 余丸急急地喘了两声，憋得两颊轻红。 “我想骂你啊，江不城。你怎么能那么想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干净的，怎么样都……” “如果你觉得，我是干净的，那你必定也是。我和你一样，是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 她太奇怪了，他回来这么高兴的事，说了两句话，声音打颤着，竟又快哭了。 “我们，是一样的。” 宫殿里年代久远的古钟慢吞吞地敲了十二下。 望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英俊脸庞，余丸忆起这新的一天，这可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期啊。 “不城同学……” 她捧住他的手，亮亮的眼睛弯起来，绽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生日快乐。” 第43章 四十三 江不城觉得有点鼻酸，看着面前那张笑脸，心里像小虫子爬过一样，泛起细细麻麻的冷。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却愈发感觉这具正在衰竭的身体仿佛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它疲惫、破败，漏着风。 从前江不城就搞不懂，余丸在喜欢他的什么，现在更不懂了。 但这份坚定的情感，于他而言，是希冀。 自知不会好起来了，可是她还在，又怀抱侥幸想着，也许没那么糟糕、没那么严重，一切会变好的。 “余丸。” 他的语调有些些的亲昵，把这两个字念得古怪而别扭。 余丸回报以教徒般的虔诚眼神，仿佛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准备为他冲锋陷阵。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她，然后又叹息般地喃了一声。 “余丸……” 冰冷的食指悄悄触上她的手背，他感到由相触那一部分传来的柔软，她的皮肤是弹性的、年轻健康的，是温热的。——与他截然相反。 “你们拦我干嘛？我哥哥死而复生了，我不能见吗？” 突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余丸立刻皱起眉头，那个尖锐的少女音折磨了她好几个月，以至于她一下子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下意识把江不城护在身后，她挺直了脊背站起来，往外走的背影像一个斗士。 “公主并不是那样的，您这样……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仆人一脸的为难，且不说王子从棺中复生这事蹊跷，光说王子生存赛淘汰后还存活于世，就注定了这事的不可声张。 现在王子睁了眼，事情变得极难处理，没人有胆子对王子做什么、王子也没法恢复原来的地位。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最能来事的公主还要来掺上一脚……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用脏手碰我？”莫莉正在气头上，连平时的亲切都懒得装了。 仆人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个关头，王子的房门从里面开了出来。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他在休息。” 余丸面对着莫莉的眼神坚定得很，江不城就是她的底气，这会儿她的脸上已全然不见之前几个月的唯唯诺诺。 “你……”莫莉看着眼前的人，几个疑问滚过喉咙，犹疑片刻后化成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她来找狄伦就是为了维娜的事，维娜放跑了那些“江不城”，她要问罪时竟找不到人。押送的人说维娜是被上面的命令带走的，她顺着这个查竟然查到了死掉的狄伦头上……莫莉以为这是维娜在耍花招，可是，太奇怪了，她竟然真的在狄伦这里？ “我在这儿……”余丸露出幸福的微笑：“当然是因为他需要我啊。” 莫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用力抓住了余丸的胳膊：“跟我走。” “维娜小姐是被王子标记过的人，现阶段她不能离开的。”仆人赶紧上前拉住。这次没有用“脏手”碰公主，而是长记性地拉了余丸。 “有完没完？不准我进去，现在我带人走也不行？”莫莉不耐烦地冲他们吼。 “抱歉，公主。” 恭敬却不容置疑的。 …… 折腾了半天，莫莉负气而归，不晓得日后还要搞出点什么幺蛾子。 余丸揉着胀痛的脑袋回到房间，床上的江不城已经又一次地睡着了。 盯着他安睡的样子，她感觉心口满涨涨的，虽是爱着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却怎么看他的皮囊都觉得看不够。 这番细看之下，她发现了他手腕处沾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余丸想起江不城爱干净，忍不住拿出白帕子帮他轻轻擦了擦。 “嘶……” 她揪紧手上的帕子，不可置信地把目光移向沉睡中的人。 ——江不城没说，余丸却意外地自己发现了。 他们重聚的这一天，并不是江不城重生之日。 他获得的，充其量只是死缓。 手帕里包着一块破皮，那之下的伤口……伤口…… 余丸沉默地把手帕塞进口袋。 向往着“生”的灵魂没有带来新的生命力，这一具等待腐烂的身体，正在坚定不移地迈向死亡。 第44章 四十四 沉沉的夜是一潭死寂的泉水，寒意渗透进五脏六腑，冷得直要掉出冰渣子。 江不城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丝声响都没有。 偌大的宫殿像埋在地下的棺，他不作声地，用眼睛搜寻着希望出现在身边的那个人……可她不在这儿。 找来门外的仆人问了问，他们说她出去了。没说要去干嘛，但有守卫跟着。 然后江不城就再也没有睡着了，他靠着床板，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房门的方向，蜷成团的身子与黑夜完整地融为了一体。 天蒙蒙亮的时候，余丸才回来。 她放轻了动作，进门时只发出了一点小而清脆的解锁声。 门一开、一合，她给不透光的房间带回了些许清晨的微光和外头的潮气。他静静地看着，直到她走到床边才出声问了句。 “你去哪了？” 那语调低沉沙哑，像结了冰似的，泛着森森的冷。 “啊？”余丸惊诧地喊了一声，缩着脖子停在原地，明显是被他突然出声给吓到了。 “我……”她的脸上有难掩的疲惫，眼神躲躲闪闪地回避着：“嗯……” 不想撒谎又说不出口，余丸咽了咽口水，把话也一同咽了下去。 江不城没有深究，他招手让余丸上床，从背后帮她解了外衣，示意她躺下休息。 他没有深究，他不是那种性格。 就算疑惑、担心，也不会直接坦诚地用语言表达出来，感到不安时，仍旧用无表情的脸伪装着，这才是江不城。 他极力地维持自己从前的样子，即便是从前的他连担心别人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 再后来余丸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江不城的身体越差，她就越沉默。 “维娜小姐今天取走了五支高浓缩营养剂和三个狄币。” 狄币是世界流通的最大面值货币，五个狄币就可以买下一间位于繁荣区的店面。出于慎重考虑，仆人在王子面前禀报了此事。 “知道了。”江不城这样回答。 …… “今天维娜小姐取走了一个新型通讯器。” “今天维娜小姐……” “……” 江不城清楚地明白，余丸在秘密计划着些什么。但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等着她和自己说。 他们从早到晚形影不离，有那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说。 他一直等着，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和他说起过。 江不城等啊等，最后他终于知道了余丸想要做什么——她准备逃走。 …… 那是毫无预兆的一天，她做着和平常别无二致的事，对着他的时候还是笑得很甜。 夜深人静时，在江不城睡熟后，她起身翻出了床下准备好的行李。 ——余丸走之前一定会叫醒我的。 ——她会不会以为我睡得熟，不想吵醒我？ 这样想着，不想再装睡的江不城别扭地翻了个身。 果然，余丸回头了。 她站在他床边，确认他的呼吸是平缓的。 她帮他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不愿惊扰地。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不城缩在被窝里的手拽破了仅剩的几条白手帕，他觉得委屈极了。 委屈、生气、想质问、想大喊大叫，他厌恶现在的自己，他从前不是这种性格的！ 外壳被人换掉，内在再改变的话，那他还剩下什么呢？ 剩下什么能被余丸喜欢呢？ ——她的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好像……好像…… 是有的！ 江不城扔了拽坏的手帕，从被窝里跳起来。 ——得跟去看看余丸要做什么，她那么喜欢自己，一声不吭地逃跑说不定也是在为他做打算。 自说自话地坚定了一下动摇的自信心，江不城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 ——余丸这个傻子啊！半夜出去衣服穿那么少，还好有他跟在后面送衣服！ 连带追出去的理由也想好，江不城心安理得地出了自己的房门。 第45章 四十五 前前后后在皇宫呆了几个月，没有守卫的情况下出逃对于余丸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季节近深秋，夜晚的寒气逼得她打了个冷颤，但余丸不准备回去拿外套了。——她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程度了。 将半张脸藏到高高的领子下，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坐了那列从皇宫开出的自动列车。 当初扔下十个复制人的时候，余丸除了放走他们以外没有其他的想法，也不会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想找回他们。 “最后扔下的两个，好像是在一个纺织厂……”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默默地想着。 白天和黑夜是两个世界，驶过繁荣区后，全部街景陷于一片混沌的暗色中，难以分辨清晰。 “是那个！”看到印象中的招牌，余丸立刻做好了跳车的准备。 “呼——” 飞驰的列车带起一阵风，余丸从车里跳进黑乎乎的树丛。 尽管已经提前扔了一堆小番茄给自己垫一垫，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得崴了脚。右边膝盖连着小腿一阵火辣辣的疼，大概是破皮了。 然后呢，然后要往哪里走…… 余丸站起身，面对着像是会吃人的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远方，被火系异能烧毁线路的列车无声无息地停靠半路，面部表情缺失的纵火犯缓步从车上走了下来。 …… ………… 三天，漫无边际地找了三天。 有“鑫鑫纺织厂”的城区是第三城区，不拥挤、不吵闹，人们过着慢悠悠又井然有序的生活。 余丸吃了几个小番茄，感到腹痛稍微缓解一些后，裹紧外套、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外套是她捡来的，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人把这么新的厚外套忘在长椅上没有拿走，她太冷了，拿来试了试，竟意外的合身。 这三天走得路比这几月加起来走得还要多，膝盖青黑黑的，碰了会疼。不过多走点路，不去想它，就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过长这样的人？”余丸给路人看通讯器上的图片。 她所得到的答案总结的话只有两个：“没看到”，“这不是omega世界最大抗争的新闻报道图片吗？江不城嘛，我知道他”。 “那，您最近有看到可疑的人在附近走来走去吗？”余丸继续问。 对方不作声地将目光投向她。 明明是这个区她扔下了两个复制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人间蒸发的，余丸继续厚着脸皮到处问。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过长这样的人？” “嘿嘿，这不是小知吗？” ——终于，第三天的晚上，她第一次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嗯嗯，小知？！”余丸握着通讯器，激动得语调都在打颤：“请问哪里可以找到他？” “噗，你去旁边那个城区咯，他就在路边。”女人不怀好意地坏笑了一声。 余丸已经走到了第三城区的边界，再过去的第四城区，比第三城区的夜晚来得更早，从现在这儿就可以窥见那边一排排亮起的霓虹灯，它们一闪一闪着，非常漂亮。 “路边？是哪一条路的路边？”她没有明白意思，想问得具体一点。 女人盯着余丸，眨了眨眼睛：“你真有意思。” 见她一脸的茫然，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哪个路边，哈哈哈……哪个路边热闹就去哪边咯。” 这回余丸立刻反应过来了，她是跑着去第四城区的。 人潮中穿行，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华灯初上，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刺鼻的烟味、泛苦的酒精味，眼前的一切都让余丸想骂脏话。 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擦一把汗。 她扶着膝盖，抬头看见天边有一朵镶着金边的云。目光移向隐没于光线下的，还没有亮起灯的转角，那里有一行人。 他对于她来说太特别了，以至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知！”余丸攒了口气，兴奋地冲那个方向喊。 少年看过来，黑发散乱，像被人随意地揉过。微微的仰角，使他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淡。 对视的那一刻，他的眸子被一小簇亮光点燃。 秋日的寒气从他身上瞬间消散殆尽，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余丸。下一秒，便脚步仓惶地朝她跑过来。 “妈妈！”他这样喊她，然后灿烂地笑起来。 余丸感觉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事实上她也确实被他抱了个满怀。 ——江不城那张脸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她表情呆滞地想。 感觉就像，一块横在身体里的冰块，被从天而降的大掌狠狠地揉碎了，由头顶到脚趾头都被细细小小的冰渣子冻到了，冻得酥酥麻麻。 ——不过…… 余丸艰难地扯开身上的“牛皮糖”，问道：“你叫我，妈妈？” “是的，”小知伸着手，又一次的虎扑过去：“妈妈！” 太犯规了，顶着这张脸的话…… ——江不城叫我妈妈了，江不城笑着要抱我，还叫我妈妈！ 她在心里整理了两遍面前难以置信的情景，强烈地违和感伴随着些许占江不城便宜的幸福感，占据了她的大脑……不！这是错的！别再联想了！ “好乖好乖，再叫一遍^_^。” ——天呐，怎么给说出来了。 准点营业的转角商户开了灯，莹莹暖色从小知背后亮起来，他的笑脸被光映得柔柔的，朦胧可爱。 怎么能这么巧呢，这一刻啊，在这个街角拥抱的俩人，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放着光芒。 “啪——！！！” 不知是谁见不得美好。 线路滋滋爆出火花，整个区的灯一连串地、愤怒地灭了。 人工光晕凄惨地不见，主角双双被打回人间。 “小知害怕……” 想做主角，戏就得足。 老旧的线路霎时间烧得火光冲天，各种意义上的。 第46章 四十六 这种感觉挺陌生的，对于余丸来说。 ——被依赖、被期待，面前的少年渴望得到她的庇护。 火光中，他表情怯弱，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抓着她的手臂瑟瑟地发抖，像极一只初生的稚鸟。 就算是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江不城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不是江不城，却是一个向往着“生”的生命体。 ——可是余丸，想这个有什么用呢？ 她重重地抠紧手心，强迫自己从不必要的犹疑中清醒过来。再看向小知时，余丸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平静。 “你呆的地方不安全，不如跟我走吧？”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决定他命运的话。 小知被这话吓到了似的，猛地加大手上的力道，抬头看她时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通红：“真、真的吗？” 被他抓得有点疼，余丸皱了皱眉头。 “是真的吗，妈妈、你要带我走？”等了半秒没有得到确定的回应，他就心急地又一问了一遍。 余丸笑笑：“嗯。” ——妈妈这个称呼果然听几遍都觉得别扭啊，不过能更轻松带走他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 最后，带走小知花掉了一大笔钱。第四城区这批人最擅长的就是坐地起价，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新来的、被遗弃的小知，竟被能卖出如此天价。 “我太贵了，我、我没那么贵的啊……你快跟她讲讲价呀！”最着急的人是小知。 他比余丸高出一截，还拉她的袖子跟她说悄悄话，弓着的背和大红脸使他看上去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她摸着他健康漂亮的脸蛋，喃喃道：“你是无价的。” 小知眼里蓄满泪水，吧嗒一眨，金豆豆掉了下来。余丸去擦，摸到一手烫人的炙热。她悄声收回手，在外套上蹭掉了指尖的湿润。——是会哭的啊…… 她已经开始讨厌自己这样，时不时从小知身上得出一些没用的结论，没用的……优柔寡断。 剩他们俩单独走在第四城区的大街时，气氛显得有些冷清了。 小知发现，余丸从刚才他哭了以后，就魂不守舍的。她不跟他讲话，眼神飘乎乎地望着街道，半点都不分给他。 “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小知心情很好，很爱讲话：“是不是去妈妈住的地方？” “嗯……”余丸敷衍地应了一声。 “妈妈，”小知跑到余丸的正面，让她能看见自己，然后前她一步地走在她身侧：“当初你把我们从车上扔下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吗？” 余丸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妈妈？”她明明是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啊。 小知笑眯眯的，道：“因为你就是小知的妈妈呀。” “我们睁开眼以后，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呀，和我们不一样的好看。你用柔软的被子包住我，送我走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伤心得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样。那会儿我就知道，妈妈一定是很不舍得小知的。幸好我们一出生就拥有感觉和记忆，刚才你来找我，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我很厉害吧！” “对不起。”余丸停下脚步，打断了小知的话。 “没有关系。”小知很快地回答。 ——可是，想要道歉的，并不是因为撇下了你们，那是当时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感到抱歉的是，知道你单纯好骗，还要骗你；知道你拥有感情，还要利用你的感情。 “诶，走这条路的话，我们是要坐列车吗？”察觉余丸情绪低迷，小知非常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余丸点了点头。 “哈哈哈，妈妈不会又把我从列车上扔下去吧？！”他调皮地跟她开玩笑。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哈哈哈，怎么会呢？” 他们要上的车终点通向哪里，小知暂且不得而知，因为第四城区的列车全面停运了。 前天还没有这么严重，只停运了皇宫开出的那条线。今天却继线路爆炸后，车轨也在他们面前被烧了。熊熊怪火阻断了人们通往幸福远方的道路，怎么扑都扑不灭。 “我们要等多久，列车才能正常运行？”余丸急切地询问工作人员。 “火都灭不了还运行，你不要命啦？”工作人员没好气地答道。 “那大概要多久能灭，然后正常运行呢……” 小知拉住不依不饶的余丸，小声劝她：“火这么大，问了也没有用的。要是今天一定要走，我们不然……走去交通更便利的第三城区看看？” “没关系，要是列车不行，我问问看有没有能运行的交通工具，贵也可以接受。”余丸打定主意要走，和小知一起越久，她越怕自己被动摇。 “已经为我花很多钱了，还要选贵的啊……”小知嘟嘟囔囔地跟在她旁边讲：“第三城区应该有车的，况且，还能顺便去看看大黑和小黑呢，他们看到你一定和我一样高兴的。” “大黑和小黑？”余丸转头看他。 “唉！唉！其实我不想说出来的！” 见她很有兴趣的样子，小知连忙懊悔地捂住脸：“妈妈只要我有一个就好了啊，我为什么要管他们开不开心，蠢死了！” 这幅孩子争宠的表现就更加地说明了，小知口中的大黑和小黑正是余丸找了三天的，第三城区的那两个复制人。 ——虽然会多耽误一点时间，但更多，就意味着更大的成功几率。 “你说的很对，那我们去第三城区看看大黑和小黑吧。”余丸愉快地挽住了小知的胳膊。 她把良知卖给魔鬼，做坏人无所谓，要她血债血偿无所谓。 可是，江不城不能再死一次。 “能不能先吃饭，我饿了，你也饿了。”看着余丸苍白的面色，小知建议道。 “吃吧。” 她并拢的手心中装着小番茄，它们源源不断地涌出、堆高，直到掉落地面。 她将它们递到小知面前，鲜红一捧，像她体内流出的鲜血。 “吃完我们就可以走了。” 小知想起，他初生那天在列车上见到的，痛哭流涕的余丸。 她崩溃得，像从心口被剜下了一块肉。如果当时，是伤口的疼痛让她意志消沉，那么，直至今天，那块伤口依旧没有好。——它化脓了。 第47章 四十七 大黑和小黑难找到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第三城区捡垃圾，少有人关注他们，更没有人去探究那两张黑脸下的真容。第三城区对于垃圾的规划已经十分规范，他们需要什么就去翻找什么，靠着破衣服和过期食物度过了初到人世的这几个月。 余丸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管高浓度营养针，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赶路。 这么做的原因是，大黑和小黑不愿意走。 “妈妈已经把我们，丢垃圾丢掉了……” “为什么，又来带我们走？” 大概是少讲话，他们的表达能力也差了小知一大截，不过那个简单的问题却是小知没有提过的。——她为什么要带他们走？ 大黑和小黑比小知瘦了整整一圈，站在漂亮的小知旁边像两根灰头土脸的火柴。两双黑洞洞的眼睛同时望着余丸，等待她的回答。 “我之前不是把你们丢掉，是在救你们啊。现在……现在是……”余丸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躲避地看向小知。 小知冲她笑了笑，说：“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一晚吧，已经好迟了。” “嗯……”余丸立刻同意了，她得有理由先把大黑和小黑先留下来。 然而，提出这个提议的小知也有自己的打算。因为有一样的出身，所以他了解大黑小黑。他们哪是不想跟她走啊，要是真不想走就不会自己从垃圾堆出来，更不会从头到尾目光都黏在妈妈身上不舍得离开。——但他们并不需要跟妈妈一起走的，小知要成为妈妈的唯一…… 虽然身上的钱够，但他们还是住了第四城区的廉价旅馆。稍微上档次的旅馆或者第三城区的家庭旅馆都需要电子证件，然而这四个人都是无法提供证件的。 “四个房间，明早退房。” 走到旅馆，余丸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累了。找人以来没有休息过，现在旅店的昏暗的灯光一晃，她就开始犯困了。 “三个、三个！我要和妈妈住一间！”小知这儿还精力旺盛着，小算盘敲得啪嗒响。 “那、那，我也一起……” “还有我……” 大黑和小黑接在他话以后，毫不含糊地出了声。 ——就知道你们是这样的！！ 小知气闷斜了他俩一眼。 “好吧，换成一间大房间。” 住一间能看住他们，以免睡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余丸当然是乐意的。 “一起住，明早还能早点一起出发。”她强调了“一起出发”四个字的发音，见缝插针地偷偷进行劝说。 第四城区的大房间，风格比较，嗯……奔放。浴室是透明的，房里只有一张大床。墙被粉刷成粉色就算了，连灯都是粉色的。 余丸拿来被子把床整理成大通铺。她实在太困了，要睡下去肯定会睡得很沉。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她其实挺想用绳子把他们绑起来的。 床铺好以后，大黑和小黑还站在浴室那边。他们知道自己身上脏，不愿意过来。 “想洗澡？”余丸问。 他们俩点点头。 “洗吧，我出去。”这种浴室的确会让人感觉被侵犯*。 余丸正准备往外走，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怎么了吗？”她看向大黑和小黑。 “妈妈，帮……洗……”其中一个人出声。 “喂，你们俩！”小知听到风声也马上站了过来：“那我也要妈妈洗澡！” “……” ——这个情况这么看都不合理的吧，他们男女有别……额，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男女之分呢。 ——可他们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自己不会洗吗……额，好像某种意义上他们只出生了几个月，再加上把她当妈妈了，所以…… ——所以是应该要帮他们洗的吗？ 犹豫期间已经有三双手抓住了余丸的胳膊。 三张“江不城”的脸围着她，眼神中饱含期待。 ——他们有什么好期待的啊？ ——该期待的人是她吧！ 洗澡的话，江不城的身体就被她看光光了。即使他们不是他，可这些身体之中总有一具，是江不城以后要用的。 “很想洗吗？”余丸出于良知问了一句。 虽然动机不纯，但他们需要的话，她没有理由拒绝的啊…… “想。”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48章 四十八 小旅馆的洗浴设备简陋，一把花洒、一罐洗发露和沐浴露、几条大毛巾，就是浴室的全部。与繁荣区的自动洗浴舱和智能洗浴机器人相比，第四城区的条件是相当落后的。不过对于从另一个世界穿越的余丸来说，这些东西才是用得最顺手的。 大黑和小黑确实应该洗洗澡，但不知道光滑得像剥皮鸡蛋的小知来凑什么热闹。 “坐好，不要乱动，一个个洗。”余丸拿起罐子，往他们脑袋上一人挤了一坨洗发露，大黑小黑是一大坨，小知是一小坨。 他们高她太多，站着她洗不到，所以就找了一张圆木凳，让他们屁股挨着凳子坐成一圈。 “眼睛闭上，泡泡会进眼睛。” 一声令下，他们全部乖乖地闭眼。 短发洗起来比她自己的长发方便，两手插.入发间搓搓搓。前搓搓后搓搓，一分钟就搓好了一个，后两个脏小孩要搓得久一点。 大概是余丸的手掌温暖，力道柔和，所以他们的脑袋不住地往她的掌心挨。同款脸蛋之上，连表情也是同款的，三人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舒服得要睡着的样子。 “要冲水了，用手把耳朵捂住。”余丸在自己手上试试水温，通知了一声。 小黑大黑的五官缩紧一团，如临大敌。 “哗啦——哗啦——” 冲会儿热水，他们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又恢复之前的乖巧模样，安静地贴近她的手。 余丸看着好笑，顺带给大小黑细细地洗把脸。这一洗，火柴小伙的俊俏脸蛋就露出来了。 几个月来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啊，怎么会脏成这个样子？要按照现在的小脸儿，叫大白和小白也不过分呢。 批量洗澡线很快完成洗头的部分，接下来的就比较……尴尬了。身上衣服太脏了，况且洗澡穿衣服也别扭，三个人都已经在进浴室前脱得光溜溜。他们好像也知道害羞呢，全部是如出一辙的听话小媳妇模样，从头到尾双脚都有好好地夹紧双腿，掩藏住羞羞。 洗头时她故意没去看某些部位，可现在得给他们洗身子了。 余丸往自己掌心挤沐浴露，滑腻腻的蜂蜜牛奶香气盛了一手。 “洗吧洗吧，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她情绪复杂地把它们迅速啪啪啪拍到三人肩上。 脖颈、窄肩、后背、前胸，依次触碰……皮肤是身体的保护膜，坦诚地互相接触，来自不同个体的温度竟会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余丸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他们是以江不城为模版的呀……这么说有点变态，但她正在真实地触摸一小部分的他啊。 ——摸着硬硬的，江同学的身材真好，嘤。 ——江同学的小可爱……也是，嫩嫩的粉红色吗？冷冰冰的江同学，把粉红色藏得这么深，哎呀…… 脑袋里噗嘟噗噗冒泡泡的声音，传染到指尖，从那里也起了一圈又一圈白白圆圆又香喷喷的泡泡。 蒸腾的热汽中，所有人的耳尖都开始泛红。红彤彤加红彤彤，像被一小簇火连带着烧到了。 现在洗好头，他们不需要闭眼睛，所以很认真地看着她。 喜欢到心尖都在发抖的江不城，他的脸；复制人和小孩子一般，不谙世事的纯真目光；邪念与克制，想要靠近和不能靠近…… “对、对不起，”余丸为难地开口：“剩下的，你们能不能自己洗？” 或许是水雾蒸得思维迟缓，他们没有明白似的，傻乎乎地看着她。 “哇！323房着火啦！！” 这个关键的档口，外头有人怪叫了一声。 ——323，那不是他们隔壁的房间吗？但火警器没有响啊…… 犹豫的情绪被喊声冲散，余丸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她冲掉手上的泡沫，用命令句式对三人说：“你们自己洗，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知最快反应过来，不舍地挽留道：“我们可以等你回来再洗的……” “乖乖听话！你们刚才有看着了啊，就重复我的动作，那样子洗。然后，下面……就是三角形区域……稍微……”她不由分说地交代着，然后极其生动地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捋一捋的动作。 关上房门后，余丸长吁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场“着火”来得有点及时。 与浴室相邻的隔壁房间，此刻从门外看去，不像是有发生什么事。回忆起来，听到的那声喊叫，声音不大、嗓音像被捏着，尖细得古怪。 ——难道是有人恶作剧？ 余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谁会这么无聊啊？在她看来，第四城区的防火意识差、建筑用料又非常易燃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一个晚上，她走到哪里就烧到哪里，这肯定不是偶然发生的。 为保证住所的安全，她上前敲了敲323的房门。 “扣扣扣。” 敲了三声，里面没有人应。 走廊没有灯，因为碰水的缘故身上衣服有点湿，晚风一吹，飕飕的冷。 ——怎么阴森森的啊？ 余丸有不太好的感觉，见没人应，就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咚。” 转身之后，紧闭的323房门传来一声响。 听上去好像，拳头锤了一下门。 “您好？” 心里不太乐意，不过出于礼貌余丸还是走回去询问：“是这样的，我听见有人喊，你房间着火了，所以来问问……” 怪得很，这会儿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门上的猫眼黑漆漆一片，仿佛有人在门那一边打量着她。这个想象让余丸感到非常不适，她抱着手臂等了一会儿。 大概过去半分钟，或者更久，当余丸下定决心回房间时，她身后的房门里忽然又传来了声音。 “地毯烧了。” 那声音跟前面听的一样奇怪，准确的说就是，有人在捏着嗓子讲话。 突然的出声让余丸小小的吓了一跳。不知道房间里什么情况，但有东西着了，情绪不应该是这么平静的吧？ “火、灭了吗？您有事吗？”她只好这么问。 “有事。” 还是出乎意料的那种平静。 “怎么有事了？火还没扑灭？”余丸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如果是火还没灭，那他们首要得去灭火，而不是在这里聊天啊！ “我很难受。” 没有太大起伏的音调，和微微瓦解的细嗓。 “您受伤了吗？”猜想里面的人是被烟呛到还是什么的，她着急地敲门，示意他先给她开门。 “嗯……”那人低低地哼声道：“我很受伤。” 脑中浮现出一个倚着门，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的人。 “我去叫旅店老板！”余丸握紧拳头。 “不用，”他说：“好一点了。好像讲话一下，火没有那么大了。” “在我们讲话期间，地毯的火灭掉了吗？”她猜测道。 “嗯。” 没有继续对话的理由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扇房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那就好。” ——余丸要走了。 她可能会在心里想，隔壁住的人真怪，然后也没有其他了。 第49章 四十九 直至隔壁房门传来一声微小的闭合声，江不城才终于松开了扒拉着猫眼的手。 眼睛有点酸，他叹着气拿手揉了揉。 当初明明是她说喜欢他的。余丸说喜欢他，写情书给他，折小星星给他，被拒绝以后到了异世照样傻乎乎地对他好；到现在换成他在纠缠，他追在她后边用下三滥的招数阻止她走。 要是知道有这一天，从前的江不城就不会说：“要是我喜欢你，我就被雷劈”这种话。 他会在她表白的那一刻就说三个字——“好好好。” 可惜时间是不能倒流的啊…… 用房间的另一个小孔，可以再次看到余丸那边浴室的情况。 她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第四城区这种地方的廉价旅馆都敢住，他跟老板直接说了自己的需求，付钱后就得到了这个房间。既然他可以住，就代表其他不怀好意的人也能住。 等余丸回到了自己身边了，他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可她会回来吗？ ——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不城忍不住要盯着小孔看，看那个他无法参与的世界。 即使这么一路已经亲眼看到了她费劲地去找那些怪物、迫切想跟他们远走高飞、对他们悉心照顾，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在这么努力地……离开自己。 所幸被他的“着火”一闹，这会儿那边已经洗好澡了。余丸给每人发了一条浴巾，然后把他们赶上了铺好的床。 他们睡里面，她用明显的保护者姿态睡在了最外面。 看着看着，一直看到那边的灯熄灭，江不城的目光才从偷窥小孔移开。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胸腔里的烦躁却没有丝毫的减轻。 ——看得见与看不见，都难受得无法忍受。 江不城厌恶着，那些怪物用他的样子做出惹人怜悯的表情，他们卑鄙地利用余丸对自己的喜欢靠近她。 她对他们的好，那些，原本都应该属于是他的，不是吗。 现在让他感到痛苦的情绪，可以称之为“嫉妒”吗。 原本的身体已经毁掉了，唯一可以拿出来竞争的内在，也正逐步地分裂崩塌。其实，他有什么资格说那三个复制品是怪物啊，这个住在腐烂身体里的江不城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应该要怎么做才对呢？ ——“余丸、余丸，余丸……” 脑袋里有个声音不休止地喊。 ——想和她在一起啊。 夜色沉沉，似乎只要指尖微微触及黑暗的边缘，就会被扼住咽喉，溺毙其中。 如果有好用的脑子，潜进不正规旅馆的隔壁房间，并不算什么难事。 江不城站在这里，余丸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奔波的这几天累坏了，她睡得很熟，连他将她连着被褥抱起都无知无觉。 ——不清醒的、顺从的、可爱的，倒在他怀里的。 ——想管她叫“小鱼丸”，是不是有点肉麻了。 “喂！！你谁啊？！！” 碍事的东西，嗓门也非常大。 要是没有他们，没有他们该有多好。 “放开，我不想吵醒她。” 声音压得极低，一脸情绪缺失的冷淡，动作却是与之相反的暴戾。江不城重重踹向扯住被角的那只手，那人痛得闷哼一声，不得已地松了手。 “你谁啊，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碍事的东西！烦死了！！她要被吵醒了啊！！！ 用柔软的棉被捂住鱼丸的耳朵。 江不城小小声，炫耀着说：“你们能不能闭嘴？我，是她喜欢的人啊。” 似乎心照不宣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们情绪平静后，声音也降了下来：“你要干嘛？” “我要带她走。” 黑暗的触角欢欣地拥抱住完整的她，缓慢地收紧。 过于自信的语气惹人嗤笑：“说得像你代表正义似的？偷摸摸地晚上来，带走她，你有问她愿不愿意吗？你现在做的事，罔顾了她的意志，你是强行掳走了她吧。” “怎么会呢？她愿意的，她是喜欢我的啊。” 江不城得死抓着这个理由，因为，这是他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嗯，以前喜欢。你死以后，她喜欢我们。” ——刺耳的、不正确的，令人愤怒的谎话。 ——怎么可能被这种话挑衅成功啊？ “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江不城冷静地反驳。 “你已经死了。”有人说。 “你身上有尸臭。”有人附和。 “闻着很恶心啊。”嘻嘻的笑声。 密不透风的房间，恶化与再恶化，痛苦与更痛苦。 叫人窒息的无边长夜啊。 第50章 五十 余丸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通讯器设置的时间是早上五点，为了赶最早的那班车。铃声响了不知道多久才把她叫醒，太累了。 睁眼时脑子仍是一片混沌，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回笼。因为有太重要的事要做，她用意志强撑着爬起来。 “小知、大黑、小黑，起床坐车了。”一边揉着眼睛，她一边拍打旁边的被窝。 可是……… ——空的？！ 散乱的松软被褥下什么也没有，三个人都不见了。 房间小得一眼就看尽，浴室玻璃又是透明的。所以，他们已经出了房间。 “冷静、冷静，也许是早起，去周边走走？” 余丸吓得困意全消，匆匆忙忙穿上鞋和大衣，跑出房间。 腿软得像是果冻做的，酸疼无力。 但是……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那里包着一块纱布。 碰上去清爽，且包扎得方方整整。——伤口被很好的处理过了。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知道她膝盖受伤的事？他们在她睡觉时脱了她的长裤吗？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余丸并没有多少感动的情绪，而是觉得惊悚，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惊悚。 如果他们确实看穿了她，那他们一定不会跟她走的。 房间没有人、走廊没有人，天没亮透，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不安感越来越深…… “老板，你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三个人吗？” 旅馆老板打着哈欠摇摇头：“你起的这么早，这个旅馆没有起的比你更早的人啦。” “昨晚呢？” 难道是一被她找到就起了逃走的心思？所以看她一睡着就一起跑了？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你入住后，只有一户住进你……”说着说着老板似乎想到了什么，含糊地带过那个话题：“嗯，我的意思是，昨晚也没有看到你说的人走出去呢。” ——没看见？那么大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膝盖上的纱布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啊。 余丸急得想骂人，不过骂也只能骂她自己了。 ——当时就应该用绑的把他们带走，那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五点四十，街上的商户依旧大门紧闭，来回走动。夜生活丰富的第四城区，在清晨时一片空荡荡的萧条，宛如一座死城。 ——动动脑子啊余丸，他们会去哪里呢？又是因为什么走了？ 余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时候要是江不城在就好了，问他的话，肯定能有办法。他总骂她傻子，她确实是挺傻的。 她想不通，他们既然要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帮她处理伤口？这样的行为不是自相矛盾的吗？ 那块纱布包得很漂亮，干净整洁得像是出自强迫症手下的，余丸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有了疑问。——他们哪里来的钱买医疗用品呢？ 洗澡时，他们把衣服都脱掉了，换成新的。 所以她很清楚，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现金，甚至连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有钱的只有…… 余丸掏了一把自己的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翻出来看。 她身上的东西一点也没少，她身上的东西多了。 有一张没使用过的纸质车票在她的口袋里，出发时间是今天中午12点，目的地是——皇宫。 “这又是什么啊？” 这个世界使用纸质车票的机会很少，它出现在这里就是明晃晃的“陷阱”二字。 ——大黑小黑和小知，被绑架了？ 余丸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不像话的结论。 ——皇宫…… ——难道是…… 第51章 五十一 坐上回皇宫的列车时，余丸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想带走那三个复制人，且和她有仇的。 ——从这两点来看，这事很有可能是莫莉干的。 有预谋地留下车票那个的人，不知道回去后会对她做些什么。 不寒而栗的是，能够这么凑巧地在她不防备的时间点掳走三个大活人，或许那人从余丸皇宫出来开始就一路监视着她了。 即使是这样也得去，找了一个上午没找到人以后，余丸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中午十二点，列车准时出发。像是提前留给她寻找、灰心，死心的时间一样，刚刚好。 然后余丸就不得不面对那个问题了——怎么跟江不城解释自己突然不见的事？ 要是回去了，她肯定是忍不住要去看看他的。 …… 皇宫的午后很安静，庭园锁住秋的沉寂，凝固的画面中，仿佛只有余丸的心在忐忑不安地跳动着。 奇怪的是，仆人见到她并没有惊诧的反应，他们甚至微笑地向她点了点头。得益于此，她很顺利地进入狄伦王子的居住地。 深呼吸几个来回，她敲了房门：“叩……” 然而不用里面的人同意，门本身是虚掩着的。 余丸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板。——他在睡觉吗？如果是那样，她只偷偷看他一眼就走，看看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你回来了。”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把蹑手蹑脚的余丸吓得一震，脚步自动往门外退了一步。 想见的人并没有躺在床上。 正对着门板打开方向的缝隙后约半步的位置，他坐在椅子上，身上裹了厚棉被，注视着她。坐得这么近，以至于稍微开了一点的门他们就能看见彼此。 ——这可是江不城啊，余丸你在怕什么？ “你……我……” 她踟蹰着，列车上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云淡风轻、自信满满的，江不城的语调。 太好了，他一直没有改变，他还是这样安定地骄傲着。 再多的不安在见到江不城的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余丸是这么的想念他。 “江、江不城……” 可是她太没用了，她弄丢了他的新身体。 “嗯？”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下巴微微仰着，双眼有神。 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余丸最关心的还是江不城的身体：“为什么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身体不舒服吗？” “啊？”江不城顿了一秒，手握成拳捂在嘴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嗯……咳咳咳咳咳……” 她紧张得一下子从门外窜到里边，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走之前明明没有咳嗽的症状，看来这具身体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了。 江不城默默观察着余丸的反应，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关心让他的咳嗽更加严重。他用一种委婉而克制的方式表达自己需要她的意愿，相当强烈。 不过，余丸是不会怜悯而留下来的。 他们一起平安无事地吃了一顿午餐，期间谁都没有提起消失那些天的事，饭后她让他好好休息，自己端着碗碟又消失了几个小时。 …… 余丸去找了莫莉。 小公主在她的僻静后花园里摘花，听闻余丸要来见她，很爽快地让人把她放了进来。 温暖的花房里，莫莉身着薄衫，愉快地搂着身旁的人。 层层叠叠的花团掩盖了面目，余丸顺着那人的白衬衣向上看，果不其然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眼前的是小知、大黑，还是小黑？ ——他们果然是被莫莉抓走了。 她心下了然，忍着怒气走上前，将人从莫莉那里拉走。 怪不得这么好心让她轻轻松松地就进了她的宝贝花房，原来是想向她炫耀。 这一拉使了十成的力，小公主狼狈地踉跄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倚靠的人被余丸护到了身后。 “维娜，”莫莉冷冷一笑，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弑杀的光：“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我很好欺负的错觉？” “过分的人是你。”懒得跟她废话，余丸抓起那人的手腕。 “喂，你以为自己有狄伦的标记我就不敢动你？光是放跑我的人这一点，就够你死一千次了！现在我不追究，你还找上门来？”莫莉被余丸粗鲁的行径激得跳脚，偏偏她的花房不是一个适合动武的地方，被余丸这么一隔开她连少年的衣角都碰不到，只好死死地拽住余丸的头发。 “你的人？”余丸疼得龇牙咧嘴，胸腔里怒火中烧。 如果没有她，江不城就不用遭遇那些可怕的事；如果没有她，江不城就不会呆在那具腐烂的身体里。 因她的一己私欲，江不城拥有新身体的时间又被耽误了。她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宣誓主权？凭什么啊？ “听清楚了，从头到尾他都和你没有关系。” 将抓着的人用力往前推了一把，余丸空出了双手双脚，反身回击。这一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打了高贵的公主会面临怎样的责罚，她必须要让这个给江不城带来厄运的人付出代价。 被狠狠踹中膝盖，跪倒在地的莫莉刚想要喊人，嘴就被余丸封住了。 在被软禁的几个月“维娜”的表现要多乖顺有多乖顺，要多懦弱有多懦弱，小公主怎么能想到，同为女性omega的她能有怎么暴戾的一面。 “你不要欺负莫莉了。” 沉重的一脚准备落在公主脸上时，余丸的后领被拽住了。 烧到天灵盖的怒气，被江不城凉凉的嗓音“哗——”地一声浇熄。 准确的说，是从前的、江不城的嗓音。 从前余丸总爱说的，“不城同学是个温柔的人”，她所表述的温柔具体化了，在那个人的身上。 “妈妈，虽然很高兴再见到你，但我已经答应和莫莉在一起了。” 感知到她放松了力道，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是有作用的，因此再次对她强调道：“请你不要欺负莫莉。” ——这演得是哪一出啊？为什么站在莫莉那一边？ 脑中响起警铃，余丸赶忙换了一个和蔼的微笑，拍拍手拂掉了指间属于莫莉的发丝。 ——难道分开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叛变了？这样要带走他时会增加难度的。 “小黑？”念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名字，余丸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善良一点。 少年没有响应这个名字，而是略显疑惑地望着她。 “大黑？” “小知？” “……”不可能，三个名字没有一个对，那是什么情况？ 莫莉嗤笑一声，娇声娇气地冲少年喊了句：“玫瑰，我好痛哦。” 小心绕过呆若木鸡的余丸，他优雅地托起莫莉的双腿、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抱进怀里保护好。 ——完了，皇宫内本就守卫森严，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放倒莫莉还有几分出去的胜算，这下是铁定走不了了。 “编号hl159p590，我的名字是莫莉取的，叫玫瑰，”像是为了给余丸解惑般的，少年这样自我介绍道，末了还十分好心肠地冲她笑了笑：“妈妈，你可能把我和其他的人搞混了。” “你那里还有几个人？”余丸阴沉着一张脸，问胜者姿态的莫莉。 “呵，还不是托你的福，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回了一个啊，”莫莉摸着少年的脸，加重咬字地说道：“我的小玫瑰。” 这个所属权宣告得，余丸再无权反驳了。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一直有放跑的那些复制人的消息呢……” 莫莉意指她刚才念出来的名字，笑得张扬：“有我哥做靠山，你确实了不起。不过你猜，他要是知道了你还想着江不城，依他的性子会怎么做？” 见余丸头得快到地板上了，她气势更盛：“呵呵，要不要我提前告诉你？我是他妹妹，我很了解的哦。” ——你哥你哥，你哥已经死了。 ——我还想着江不城，你拿这个把柄去问江不城会怎么处置我，你还真是挺有创意的。 余丸腹诽着，为了保持在玫瑰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从刚才开始就不敢再露出尖锐爪牙了。 如此挑衅之下，敌方依旧不接招。 莫莉的头皮疼得很，暂时动不了余丸，也只有撂狠话先过过瘾了。 “维娜，今天你对我做的，我会百倍奉还！” 余丸全部注意力都在玫瑰的身上，看他抱着喋喋不休的公主，有要走的架势。 她心里想：那三人暂且不知去向，绑走玫瑰是眼下最快捷的做法了。但玫瑰是被莫莉先找到的，对她好感度很低，要怎么做呢…… 公主狠话撂完，果不其然地准备回去养伤。 趁她把脸缩进玫瑰怀里，正要转身的片刻，余丸当机立断地用手给玫瑰比了个爱心。 没有错过这个精彩画面，少年轻咳一声。 转身后，抿嘴笑了。 第52章 五十二 回到狄伦王子的住处时，江不城并没有在睡午觉。 ——他在做单手俯卧撑。 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姿势标准，像憋着一口气似地一个接着一个连贯地做。 他当然知道这个下午余丸去了哪里，所以他知道中午的装柔弱没法留住她。引她离开的正是日渐衰败的身体，让她看到自己的弱势，她只会越来越想走。 余丸惊了！ 她还带着咳嗽药回来的，哪想会看到江不城在做俯卧撑。 ——为了不让她担心在逞强吗？ 余丸赶紧调整了表情，偷偷藏起手中的药。江不城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还在为她的心情考虑，这让她感到更加心疼了。 “不做这个好不好，你得休息一会儿了。”她快步走过去，想把他给劝起来。 江不城脸不红气不喘，一边做，一边堂堂正正地问她：“为什么？我感觉很有力气，还能在做一百来个的。” ——为了不让她担心，到底要折腾自己到什么程度啊？！ 余丸也是急了，她仰面躺下，缩着身子从他手臂撑起到空隙往里挪，直至她的脸与他正面相对，才恨恨地说了一句：“因为，我不让你做。” 维持姿势的话，再继续做下去，他一个俯身就会亲到她。 “哦。” 不得不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阻止方式。 望着身下她的脸，江不城的动作顿了一秒。 手臂毫不犹豫地弯曲，他的唇轻擦过她的脸颊，像羽毛。 余丸好像听到脑袋里，细细小小地花骨朵在绽开的声音，它们大喊着“开花啦开花啦”然后炸成一大朵烟花。 “江……” 双手乖巧地并拢在胸前，他支起手臂，她就看见他红透的耳根和不敢看她的眼。 “江不城……” 脸颊被咬了一口，她的声音像蚊子叫，身子缩成一粒米。 她要说他的时候，他又撑起了身子。 面无表情的厚脸皮，装得像咬人的不是他一样。 ——江不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嘛！现在的心情忽然变得好兴奋哦！！ ——之前钻进来是想劝他干什么来着！干什么来着？！ 余丸憋着一脸地痴笑，用手抵住江不城的胸膛。她得先挪出来才能好好思考，那样子……被那样子对待……连呼吸都不能呼吸了…… 就着她试图逃脱的力道，占据她整个世界的拥抱压了下来。 “不要走啊。”他在耳边说。 ——如果是，一次都没有亲口说过，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对于他有多重要的话。 ——那么，请不要走了。 像是给她解释一条定理，像是作为过来人给她讲人生道理，他的语气郑重到严肃。 “你选择要进来的，现在已经不可以走掉了。” 他的呵气近在咫尺，就在她的唇边。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酥麻柔软，像熨实于心窝的棉花团儿，舒服得指尖都在颤。 “余丸！” “诶~！” 别说把灵魂卖给魔鬼了，把她整个人卖了，她都愿意给他数钱。 “余丸，你还喜不喜欢我？” 她眯着眼冲他笑起来，在这个阳光充沛的午后，甜成了一个小糖人。 “太喜欢了啊。” 想来这个人也太坏了一点，不断地把她变得更加喜欢他。 “我太喜欢江不城了，喜欢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呢。”她这样回答道。 …… 江不城也喜欢余丸。 这么干脆的承认，是因为心意已经强烈到无法回避的程度了。 在abo学院上学的那段时间，江不城虽是与他们体质不同，但也认真地学了觉醒异能、操纵异能的课程。而关于abo世界非常重要的标记，他也学习得十分透彻。 很卑鄙的说，他想过标记余丸。 他是alpha、她是omega，他们之间的彻底标记将是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 一旦标记形成，她没法再接受别人。即使他死去，她的余生也会在渴望他、想念他，爱恋他中度过。 那三个复制人，江不城同样是计划杀掉的。 斩草除根就不会有后患，这点他很了解。 可是，他最终没有那么做。——他标记余丸，也没有杀人。 只是在准备那么做的前一刻忽然想到了：如果用这具将死的身体拖住她，有一天他死掉了，被留下的余丸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却奢望她为自己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自私了？ 江不城觉得吧，拥有这样“善良”想法的自己，挺搞笑的。 一直以来，他是一个只顾自己感受的人渣。 穿越前是那样，穿越后他隐瞒真实情况，抱着利用她的想法，骗余丸自己是omega。他明明是那么坚定地在人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然后，从哪一刻起改变了呢？ 从哪一刻起，开始在意她的想法，自不量力想要保护她，想和她呆在一起……从哪一刻起，变得离不开她。 现在，余丸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说“喜欢他”，江不城却不知道要伸出手，还是收回手了。 他所能回应的“喜欢”，究竟是在成全她，还是在报复她？ 第53章 五十三 搂着余丸，江不城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夜已经深了，但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因为再次确定她的爱意，他也找回了一些善良的想法。昨夜的混乱之后，内心的暴虐终于得到稍微的平息。 可他睡不着。他谋划在他们的未来，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小鱼丸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今天她的告白，她的“太喜欢江不城”，他是相信的。 曾被那样的爱意包围过那么长的时间，江不城当然能分辨出真假。 看到余丸是如何对待那三个复制人以后，他想通了她喜欢他却仍然去找他们的理由。——余丸喜欢的是原来那个完整的江不城，从头发丝到脚趾尖，一点不差地全部喜欢着。 这并没有什么错，这一点很好理解。 “滴滴滴……” 时间接近凌晨三点。 余丸通讯器里的闹铃悄悄地响了几声。 她连着无线耳塞，那声音小得只有她听得见。——前提是睡在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且没有把脑袋紧紧地靠着她的话。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江不城放缓呼吸，听着余丸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下床、往外走，开门、关门，一直听到房间重归寂静。 他支起身子，望向窗边，看着她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 余丸是去见玫瑰的。 花房中，她偷摸摸地给他比了爱心。 会心一笑后，玫瑰将手背在身后。 修长漂亮的手指朝地面的方向迅速点了点，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她看得真切，他的意思是：三点，这里见。 余丸跑得很急。这一次她不会再失误了，只要见到玫瑰，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会把他带走。 想到不久以后江不城就能恢复健康，心情雀跃，她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花房是公主的地盘，得益于位置偏远，且珍贵的花草经过特殊种植、不易搬运，这样的深夜根本没有守卫。 暗夜的花儿带着一股冷香。 密集的花丛被黑暗抹去了颜色，放肆生长的枝桠像长手长脚的鬼怪，形状扭曲地堆积在一起。 余丸呵了口热气在手心，静静地在花房外等着玫瑰。 …… 其实玫瑰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余丸做那个手势。 他从公主那边出来，深沉的夜里、顶着冷风，越发地觉得自己的行径摸不着头脑。 ——真奇怪啊，就像被什么迷住了一样。 想知道她当初哭着丢下自己的理由；想知道她打了公主，执意要找回他的原因；想知道为什么她要比那个爱心。 ——莫莉公主对他很好，但他却毫无缘由地对只见过两次面的她感到更加亲近。 想到下午余丸的表现，玫瑰既是好笑，又是好奇。像被猫爪子挠挠抓抓那样地，心痒到不行。 花房近了…… …… 暗中观察，那位向着花房小路走来的、满脸温柔神色的少年，江不城心里想，果然是那样的啊。——余丸又一次地瞒着他，来见复制人了。 他不生气、不嫉妒，他表示理解。 江不城并不是被抛弃的，江不城同样被余丸爱着啊。 他心里全是积极向上、正面善良的想法。因为余丸给的爱，精力充沛、动力满满着。 作为一个男人，他需要思考问题、解决问题，满足余丸的需要。 ——余丸喜欢从前的一整个江不城。 ——那既然是这样，他为了他们幸福的未来，就得努力把自己原原本本地找回来。 第三次，已经十分熟练了。 江不城用一种足以拧断脖子的力道，令复制人温顺，再慢条斯理地，确认他身体上的编号。 “hl159p590……” 归功于优秀的记忆力，结论得来的毫不费力。 “啊，有点难办，你拿走了我大部分的脏器呢。” 难办、难办，江不城不会杀人的。 江不城被余丸改变，不是从前那个人渣了，他发誓要做一个很好的人。 ——你看，所有美好的童话故事里，主角获得幸福的先决条件都是，他们是两个善良的人。 ——只有两个善良的人才可以好好地相爱啊。 复制人算人吗？应该算吧。 只要剔除了那些，从他身上夺走的部分，拥有意识的复制人也算是人呀。 只要剔除了就好。 没有剔除时，江不城看着他们那张脸，总觉得像看到了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 等了太久了吧，玫瑰怎么还没有来？ 余丸捏着口袋里的针剂，不由地感到几分烦躁。 难道忽然不想来了？ 难道说的是明天下午三点？ 下午三点她的身份怎么可能自由进出花房，根本不合理啊。 不得不说做贼心虚这个词是有道理的，余丸思来想去，考虑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难道说，她想用复制人身体给江不城做容器的事情败露了？ 那三人凭空消失，她根据车票返回皇宫，却意外地风平浪静。 原本推断为幕后黑手的莫莉公主，从表面上看，对于江不城和复制人的事一无所知。 怎么说，好像有一股力量拦在她前面。 只差一步就能带走复制人的时候，它偏偏不让她如愿以偿。 一阵冷风吹过，花枝战栗。 随风而来的清淡花香中夹杂着一丝腥气。 余丸吸了吸要留出清鼻涕的鼻子，好像闻到，又没有闻到。 大概是泥土的味道吧。 连日的疲劳加睡眠不足，她打了个哈欠，无聊地瞅了瞅天上。 今夜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惨淡的弯弯月。 某个瞬间，这个空间的腥气一下子变重了。 重到无法掩饰的那种程度。 余丸皱着眉，若有感知地转向身后。 花房里疯长的植物遮蔽了视线，一丛丛、一片片，宛如从地底深处伸出的无数黑色触角。 明明没有人。 她的意思是，那些触角样的东西，分明不属于人类。 沉重腥臭的风触不及防地扑上来，纵使有了防备还是不及躲闪。 它罩住她，以一种吞噬的姿势。 或者说，是拥抱。 出于本能反应扔出几个小番茄，突突几声打在他的脚面上，引发那人一阵低笑。 右手抓着口袋里的东西，她扑腾起来。 那是余丸为玫瑰准备的，她给江不城拿咳嗽药时，顺便要到了镇定剂。 “我考虑好了，要如何回应你的告白。” 紧张时刻响起意料之外的声音，让她瞬间停止了反抗。 脑子一片空白，余丸呆愣着，完全的，做错事被抓包的反应。 江不城……怎么会在这里？ 老天保佑，江不城千万不可以在这里！ 他的手指凉得像冰，贴合温热的皮肤，滑过柔软的脖颈。 ——这个江不城，有点…… ——是非常，陌生…… 尖尖的鸡皮疙瘩、发软的手脚，她开始发抖，她依靠他来站立。 目光扫过水红色的唇，从前江不城只听人那样描述过，可现在他充分了解了，他们口中，她所散发的——繁殖能力出众的、清甜的，omega信息素气息。 喘息…… 向后仰着，呼吸不畅地绷紧至极致，渴望与惧怕，她所归属的alpha。 余丸忽然就知道了，江不城要想做的事。 他咬破了她的腺体。 “余丸，我也喜欢你。”江不城轻声说。 她倒在他的怀里。 ——直至死亡的前一刻，你的幸福都由我负责。 ——余丸、余丸，直至死亡的前一刻，我都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了。 ——我会找回你喜欢的我，原原本本的我，不要担心。 ——直至死亡的前一刻，我们都将一直，一直地在一起。 …… 只有善良的人才可以问心无愧，后顾无忧地幸福，这是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沾上污浊，他们还是尽力地守护彼此眼中，对方的纯白羽翼。 正如余丸不想让骄傲的江不城知道，自己用了怎样肮脏卑劣的手段，为他换来了新身体。 正如江不城不会让余丸知道，那些复制人的下场。 默契又可爱地，以爱为名。 第54章 五十四 身体在遇到熟悉的味道时迅速升温，腺体破了，相当于人工开启了繁.殖模式。没有被彻底标记过的o标记为目标，开始发.情。 余丸拽着江不城的领子，饥渴地嗅他身上的气味，手攀附上他的脖子，主动地压制他。 他们倒向草丛…… 不知碾上了哪朵小花，沾上了哪的露珠，身体一片黏糊糊的潮。 他身上很冷，她被冻得直发抖，可还是不依不饶地粘着他不放。 所以她也逐渐冷了起来。手指颤颤地去摸他的唇，那块软肉是干的。 为什么是干的呢？不公平啊，她是湿的，他还是干的。 余丸不服气呀，她气呼呼地去咬，小口小口把它给咬湿了。 江不城盯着余丸，眼睛红得可怕。作为被诱.惑的那一方，他还尚有一丝理智。恶趣味地说，他很喜欢看她现在这样。 至今为止的人生，他活得一板一眼、整整齐齐。如果是穿越到abo世界之前，有人告诉他，你会和你喜欢的女人在露天的野外野.战，他大概会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论那个女人是谁他都没法想象。 而这一刻，他却忽然痴迷起她乱糟糟的样子。 散落的发丝、鼓着的腮帮子、唇边的水痕、迷茫的眼神、皱巴巴的衣角，每一个细节都可爱得令他想要赞美。 ——小鱼丸呀小鱼丸。 ——啊，小鱼丸。 可是，余丸是不愿意的。 如果说，午后他们的那个吻是包裹着阳光的酥糖，那现在的，就是淹没理智的寒潭。 她能看见深不见底的黑色，她看见从那底下伸出的无数双触手，连同花房里铺天盖地遮蔽着光线的植物们，在这个夜里扭曲地疯长。 它们按住她的脑袋；它们拎起她的四肢，随心所欲地摆弄；它们吃掉她的思想，她的声音……它们在取代她。 其实，余丸是很不很喜欢这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的。 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可以”，但是她现在暂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不可以”。 alpha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了，它霸道地与自己的那份交合在一起，企图完全地潜入、融合。 十分畏惧的同时，她却又因为本能被吸引；明明想逃跑，身体却又迫不及待地在向它靠过去，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余丸求救了，向会来救她的那个人。 “江不城、江不城……” 微弱的、呜咽的哭腔，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了没有，她是那么地想说，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救我啊……” 江不城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坏掉了。 他笑弯了嘴角。 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她继续被牵引着，进一步触碰他。 她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探了进去，由于搞错了上与下的方向，她摸到了他的肚皮。 ——这里应该有伤。 ——怎么，没有呢？ 模模糊糊的记忆这样告诉她，和记忆中强烈的反差暂时将她从无法摆脱的混乱中，拉出了一点点。 ——那个伤是他的致命伤。 ——而这个人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是因为…… ——因为…… 借着冷清的月色，余丸看清了被自己压住的人，和那一张再也不想看到的脸。 ——是因为她。 厌恶的记忆随着似曾相识的alpha信息素气味，一下子回来了。 余丸被恶心得一激灵，躲避似地藏起了碰过他的手，往自己的口袋。 ——把这个人亲手推向敌方，雷光球将他穿肠破肚的那一幕，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啊。 凑巧也不凑巧地，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那一管镇定剂。 那人盯着她，疑惑地举起手，她的脑袋里大响起警铃。 理智又开始涣散，对alpha信息素的绝对服从再度开始作祟，在那之前…… 余丸干呕着掏出针剂，不再犹疑地重重扎向他的手臂。 “呕……” 新世界的药剂经过改良，不需要人工推动。 余丸已经没有那个意识，更没有那个力气。 …… 她是热醒的。 余丸晕眩了大约一分钟，或者更短。身体处于发.情的极度亢奋状态，却因为发.情对象的信息素浓度降低，稍微恢复了一丝清明。 还好她被“狄伦”咬了两次，对信息素有辨识度。不然他晕了的情况，她会继续地找下一个强壮的alpha发情的。 对着身下的alpha愣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她才初步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生存比赛是用脑比的，狄伦是脑死亡了，她看见的雷光球穿肚不存在于这具身体。 ——狄伦死了，眼前这个是江不城，他咬了她的腺体。 然后…… ——江不城的衣服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血？ ——发生了，什么事啊…… …… 任谁大半夜被吵醒，心情都不会好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用看猩猩的目光看着面色潮红的余丸，莫莉有点好笑地问：“你以为求我几声，我就会给你omega的信息素抑制剂？” “你这离最近……我没办法了……”拽着袖子，余丸艰难地说。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可她的脑子很不清醒，她需要清醒。 “呵，要你不发.情我都不知道，你还没被我哥彻底标记啊？”莫莉双手抱肩，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维娜来求她，这心情真是爽极了，她之前敢上来打她的那种狠劲完全消失了嘛。 “你半夜被谁咬了腺体啊？要是我哥咬的，就趁机被标记不是很好吗，跑出来要抑制剂干嘛？” “不知道啊、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某个部位一直在分泌丰沛的信息素。忍得太辛苦了，无法思考，余丸知道，再过一会儿自己一定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什么叫不知道啊？敢咬你的除了我哥，还有别人不成？” 看着维娜的样子，莫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她那个哥哥，离奇地死而复生后就一次都不让她见，现在他和维娜的家务事似乎不太和谐，她当然是要多愉快有多愉快了。 “唔，是、是啊，给我吧……” 余丸哪里想到这个公主的话会这么多，她死命点头，迫切希望结束对话，拿到能够抑制信息素分泌的药剂。 “是？”莫莉挑了挑眉。 余丸胡乱答的，她却刨根问底了起来：“你回答了是，所以……真是别人咬的？” 不得不说这公主不厚道，同是omega，她知道发.情的滋味，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纠缠地刁难。余丸显然已经不能理解她的问题了，她急急地低喘着，眼睛逐渐失去了聚焦。 莫莉看着余丸，思索了一会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 她招来随身的仆人，耳语道：“你帮我看看玫瑰在不在房间里。” “对了，手脚轻点，不要吵醒他。”仆人要出去查看时，她又甜蜜地多嘱托了一句。 不一会儿仆人就回来了，神色慌乱地。 “公、公主，不在房里……” 莫莉顿时握紧了拳头，愉悦的神色从脸上消失殆尽。 “派人去找，最快速度把他找回来。” ——她刚才一联想就觉得蹊跷，果然是那样。 ——这个维娜，半夜被除狄伦以外的人咬破了腺体，而且是咬破了以后不能满足，需要用抑制剂的情况。 明摆着，是维娜和玫瑰半夜幽会，卿卿我我搞破了腺体以后，玫瑰的身体因为信息素缺失，不能满足她。 ——好，很好，她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向她要抑制剂…… “你在这儿，那玫瑰去哪里了？”莫莉抓起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余丸，怒不可遏地问。 余丸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的。 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泛着异常的粉红色，双腿并拢地磨蹭着，无意识地扭动化成水的腰肢。 发.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忍的，越忍第二波就会来得更强烈。 “喂，你回答啊！！”公主大喊大叫着，气得一手揪秃了她的几根头发：“玫瑰被你拐到哪里去了！！” 余丸对她的问题没有反应，对头皮痛觉也没有反应。 “好、好，因为发.情所以听不见对吧？我让你清醒清醒！” 想到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玫瑰和另外的人有不干不净的关系，莫莉气得邻近爆炸边缘，她脑袋里闪过十几种可以对维娜使用的私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清楚玫瑰脏到什么程度了，还有这个该死的，深夜跑到了哪里去。 翻箱倒柜，莫莉找出来一瓶抑制剂。 她粗暴地抬起余丸的下巴，将一整瓶药剂灌了下去。 “咳咳咳……” 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刚刚恢复一点气力，余丸就赶忙扯开了莫莉的手。 ——托这个丧心病狂公主的福。 ——活过来了。 …… abo世界，发.情是人类世界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抑制剂的开发也同样相当发达。 余丸醒得很快。 她醒来时，派出去找玫瑰的人还没有传消息回来。 来找莫莉完全是理智混乱情况下，做出的就近选择。 余丸要是清醒的，绝对不会来找这么难缠的莫莉。她要是清醒的，江不城想要标记她，她会十分配合，即使他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曾令她深恶痛绝。 “很感谢你的抑制剂，但我真的不知道玫瑰去了哪里。”余丸如实地回答瞪着她的莫莉公主。 严格意义上说，她在花房外等了玫瑰那么久，确实是没有见到他的。 她等来了江不城。——虽然关于这一点她也很不理解。 “你的腺体是谁……” 莫莉刚开口，余丸就接着把话给答了。 “腺体是你哥哥咬的。” “撒谎，为什么大晚上咬你？如果是他咬的，你被他标记就好，大老远跑来找我做什么？”莫莉才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敷衍。 余丸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他大晚上为什么来了兴致？不想被标记很奇怪吗？想来同为omega的公主也有不想被标记的经验吧？” 连着几个反问说得莫莉一愣，余丸赶紧趁热打铁地补充：“况且，玫瑰不具备信息素啊，他咬我既不能终止我的发.情，也不能让我发.情。” 玫瑰的情况罕见，她这个说法根本闻所未闻，莫莉一脸不信：“呵，你又知道他咬是无效的？怎么知道的啊？你被他咬过吗？” “我被江不城咬过啊。”余丸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哦。” 虽然玫瑰没有找到，不知道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想到玫瑰有可能还是干净的，公主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好了，我得先回去了，你哥该找我了。” 余丸心里压着很多事，第一件要处理的就是，昏厥的江不城还被她丢在花房那边。 莫莉不是好打发的主，直截了当地拦人：“找到玫瑰以后才能走，还有我哥，我也想趁机见他一面。在那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这下就非常难办了。 ——余丸猜测，玫瑰被江不城殴打了，伤得很严重的那种。 江不城是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来的，他突然出现跟她表白，又咬破她的腺体。从头到尾他的表现都太不寻常了，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是……她晚上出来见玫瑰被江不城发现了，他像莫莉那样，误会自己幽会玫瑰，所以打了玫瑰一顿。 然后，因为生气她这么做，他就跟她表了心意，还想标记她什么的。 ——天呐，回想都觉得心跳加速啊。 ——江不城竟然说喜欢她，他还吃她的醋、为她打架，他们差点就在花丛草丛中嘿嘿嘿……咳咳咳，那个…… 余丸只希望自己猜的没有错。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的情况。 或许，不齿于她为自己找新身体的行为，江不城的突然出现是来阻止她的。 不管从哪一种情况看，余丸现在都得抓紧时间从莫莉这里出去了。 她得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找到玫瑰，和他取得交流。 要是玫瑰真的被江不城打了，下一次她想骗他和自己一起走，他一定会加重防备心，那样就不好得手了。 “公主，”余丸换上一张笑脸：“对您动手的事是我错，下次我会专门来跟您道歉，狄伦我也会跟他说的，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这次您帮我很感谢，我真的得回去了……” “哼，假惺惺的。”莫莉冷笑一声，就算给了台阶，她也不往下走。 “您看现在时间还早，和我浪费时间多无聊，不睡个回笼觉吗？”余丸笑得脸僵。 “我精神的很，”莫莉斜她一眼：“你这么坚持想走，我反而更好奇了，你一定要走的理由是什么？要是说给我听那个理由，我就同意。” “理由……”余丸真想骂脏话。 ——向老天发誓，我讨厌莫莉。 “不瞒你说，哈哈……我和你哥昨晚睡不着，就爬起来到你的后花园赏花，赏着赏着忽然他有了兴致，想要做一些羞羞的事，他就咬了我的腺体。我不太想在野外，所以就躲开他跑了出来，跑到你这边时开始神志不清啦……你说，他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生我的气呢，所以我着急要找他啊……” ——编不下去了，这种随口胡说的烂理由，不可能相信的吧。 “原来是这样，这下就解释通了啊。”莫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那玫瑰去哪了？” 虽然脑回路奇特，但还没忘记自己的小情人。 “我说了不知道啊。”余丸相当无语。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花房吧。”莫莉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给了理由，就能同意我走吗？” ——这公主有毒，怎么没完没了了啊。 “是啊，你可以走。所以你得去花房，我正好也要去花房。请问我要去我的花房有什么不对的吗？”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 第55章 五十五 印象中江不城晕倒的地方，不见人影。 余丸抚了抚胀痛的额头，陷入了焦灼。 ——先周围找一圈吧，没找到的话，没找到的话…… 她得先甩掉令人头疼的累赘。 不论她走到哪里，莫莉都紧跟在她的身后。 清晨的花房带着一种特别的潮气。 藤蔓顺着墙攀延而上，迎着稀薄的阳光，开出几朵嫩粉色的小花。 “咦？玫瑰开了？”公主一进门就发现了一抹夺目的红色。 余丸跟着她的话，把视线转向了那儿。 花房最偏僻的角落，似乎在昨夜恰好开了一丛的玫瑰。 远远望过去，它的色泽猩红如血，仿佛已在短短一瞬燃尽了生命，为绽放出此刻她们眼里的热烈妖冶。 被玫瑰吸引，她们往那个角落走。 越是靠近花丛，气味就越是古怪。 土壤亦是呈现一种不妙的颜色，余丸加快脚步，走过花团锦簇的拐角。 她看见一个倒在花丛里的人。 “呕……”莫莉扶着墙吐了出来。 ——那人是玫瑰。 初升的太阳光线也拯救不了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鲜血从腹部一路浸染到他脚下的土壤。 余丸叹了一口气。 “别吐了，找医生送医院，试试看能不能救他。”她朝背后交代了一句。 失踪的那三人，加上面前的这一个，即使是不愿相信，摆在面前的结论也指向了那个人。 ——江不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身后没有莫莉的跟随，余丸的脚步快了许多。 江不城没有走远。 在花房外的另一面，她找到了他。 他拿着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看见她时，他歪了歪脑袋，轻轻地笑了。 “余丸回来啦？” “是啊，我们回去吧。” 一句话都没有问，余丸神色平静地朝他伸出手。 “好啊，但我有一件事还没做。”江不城站起来，脚下虚浮。 余丸扶住他：“什么事，你和我说。” “杀公主。”一字一句，咬紧牙关的。 “刀给我，我来杀。”她冲他笑，眼里有细碎的光，柔软温和。 “你吃抑制剂了？”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余丸点头。 淡漠的眸子里一片昏暗的黑。 她怀里那个站不稳的人，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忽地从背后掏出喷了药物的丝帕，捂住她的口鼻。 ——不该是这样的。 余丸奋力地挣扎着。 可惜，没有挣脱。 “江……” 她看见江不城勒住她的那只手臂上，布满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她给他注射的镇定剂起效了，当然。 是为了抵抗药效吗……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江不城，为什么？ …… 昏睡期间，余丸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脸天真的她与江不城站在异能者生存赛的赛场上。 她觉醒出了强大的雷电加火系异能，与异能绝缘的他一起大杀四方，战无不胜。 最终的决胜台上，他们遇见了那个找寻已久的稀有异能者。 异能者问他们：“你们确定要我帮助你们穿越回原来的时空吗？” 她看向江不城，江不城看向她。 他们相视一笑，重重地点头。 白光一闪，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里，江不城还是那个脾气不好，有洁癖的渣渣大少爷。 余丸也变回了那个圆滚滚的胖妞，仍旧喜爱偷偷注视着江不城。 “余丸，再给我表白一次。”他仰着下巴，语气傲慢地对她说。 她低下头，慌乱地组织语言：“江同学，我……” “好吧，我勉强答应了。” 江不城握拳挡在唇边，隐藏嘴角扩大的笑意。 ——什么嘛，表白的话都还没说完呢。 余丸好开心啊。 她跟他一起笑，背在身后的手指头纠在一起，心头泛起甜。 校园里的白玉兰是开花的时节。 这会儿无风无雨，阳光普照大地。 …… 眼睛酸胀，揉一揉像是要揉出眼泪。 是做梦啊…… 余丸不适地想要翻身，腕处的异样束缚住了她的动作。 睁大眼睛，她看向自己的左手。 ——那里铐着一圈铁链。 她屏住呼吸坐起身。 窗台那边开了盏光线微弱的台灯，有个蜷起的人影单边脸靠在桌上，手里划拉着什么。 接着台灯的光线，余丸看清了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个地方的陈设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因为是她亲手布置的。——这是她和江不城的宿舍。 窗边的那个人自然是…… “江不城……咳咳咳……” 嗓子哑得几乎出不来声，连着这么久身体超负荷，睡沉之后她怕是要大病一场。 听到她的声音，他转过身。 因为背着光，五官模糊在一片虚无的昏暗中。 “一共是98颗。绿色的15颗、紫色的12颗；红色的13颗；黄色的18颗；蓝色的21颗；橙色的19颗。” ——他的状态不太正常。 没有起伏的音调在寂静的空间里，具体而微的数据，冰冷而惊悚。 “你在数幸运星？”余丸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意指的东西。 “嗯，你送我的。”江不城起了身，向她走来。 “我很喜欢，谢谢你送我。”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像得了重病的人。 “江不城……” 余丸眼了咽口水。 她有太多话想说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缠着一团又一团的乱麻。 “江不城，你坐下，我们得好好谈谈。”她往里一些，在床边给他留出了一个位置。 他顺她的意坐下了，但明显没有交谈的*：“我累了，我不想被说服，你就静静地陪我一会儿吧。” 余丸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牵住他：“我不明白。” “就是想你陪我一会儿，很困难吗？”江不城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声音低低的。 他耷拉着肩，没什么精神。 “我可以陪你，多久都可以。不用以这种方式，我愿意的。”余丸晃了晃手上的铁链。 江不城没有回答。 “被注射镇定剂后，你一直没有休息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想起昏睡前看到的划痕，余丸愈发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忧。 他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深深沉沉的。 “你得跟我说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呢？你跟我说了，我才能和你一起分担一起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余丸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去拎他的衣领。 ——她什么时候见江不城露出这样的颓丧样啊？ ——穿越异世，仍旧维持从前行事做人的调调；就算刮风下雨，也保持发型不乱；就算换了身体，他还是带着从前的白手帕。 他从不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的江不城，到底怎么了？ 余丸害怕极了。 “和我交流吧……那有的问题不想回答的话，你就挑一个想回答的说，好不好？” 看着他精神萎靡的模样，她的眼眶都急红了。 沉了口气，余丸继续问。 “小知大黑小黑……我是说，那三个第四城区的复制人，你……你见过吗？” 江不城长吁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 “玫瑰，是被你弄伤的吗？为什么？” 他冷哼一声，转开脸。 终于小小声地说了几个字：“我讨厌他们。” 她怔楞着，半响才想起要开口。 “余丸，我快死了，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抢了她的话，疲惫地把眼睛闭上：“不要再一直一直问他们的事了，我一个问题都不想答。安静陪着我，好不好？” “江不城……” 余丸的脸皱起来，就快要哭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 见她这个样子，他用力地忍了忍，最终也没忍住。 “我想跟你说话啊，你别这样。”她拉拉他的袖子，已是带了哭腔。 “好吧，你想知道的我会回答。在那之前我问你一个，你得回答我。” 江不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笑料：说了不答，又瞬间改口，真是没出息的。好吧，无所谓了。 她毫不犹豫地冲他点头。 “你……你要、走……” 短短一句话，每个字都说得艰涩，江不城怨恨自己跟白痴一样，话也不会说了。 “你要走，为什么？” 江不城这人，就靠自尊心活着了。 他很难堪，他真不想问这个问题，像在乞讨什么似的。 “我没有要走，从头到尾都没有。” 余丸眼神坦荡，不见一点儿撒谎的影子，对他的问题好像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承认……” 他不知该看哪里，委屈得牙齿直打架。 ——你不承认。 江不城说这句话的神情，像是闹矛盾的小学生被带到老师面前，倔强地坚持是对方的过错。 余丸想要摸摸他的头，事实上她确实是靠过去摸了。 “你叫我承认什么？我就是哪也不去啊！所以你不能死……” “你死了我没有地方去，要怎么办？” 他不吃喂过来的甜枣，他厌恶这种有时效性的*汤。 缩回她掌下的脑袋，他振振有词。 “你明明走了！你去找复制人，你坐着列车和他们远走高飞，你没有带我走……” “余丸……我，我不是在抱怨……就算、就算你带我，我也不会跟你们一起走！你找了复制人，你不再只喜欢我、最喜欢我了！” ——可你的语气，明明就是在抱怨啊，小江小同学。 余丸把爱情教会了江不城。她认知里的他，是冷淡理性的。 可他现在因为她，已经变得在意而卑微，柔软而脆弱。 他脱下那层坚硬的臭皮囊，渴望里面这个弱势的他也被她喜欢，被她保护。 她看过这样的他一眼，只是一眼，就再也推不开、赖不掉了。 ——你叫她要走到哪里去？你就算赶她走，她也得待在这里的。 “我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没有变过。”余丸语速缓慢，每个字都是清晰的。 江不城所有奇怪的举动都有迹可循了，简而言之就是一坛酸酸的醋。——他以为她去找复制人，他以为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小江自尊心强得要死啊，那坛酸醋不敢给人看见，自己“敦敦敦”地一口吞了。也因为这样，肚子里的醋更酸更酸了。他忍着难受，便反弹了百倍的难受。 “要是有办法可以不喜欢你，我早在和你表白之前，就会不计代价地去尝试了。” 她捧来一抔的甜枣，到他面前晃呀晃，让他尝一口甜不甜。 “喜欢你很苦的呀，江不城同学。你要有那种办法，快点教给我吧，我得尽早学一学。” “没那种办法，你这个傻瓜！”瞧吧，接枣了。 “是啊，我是傻瓜，”想着想着余丸忽然笑起来：“我是傻瓜，你也傻瓜！” “我不是！”来自傻瓜的否认。 “昨天你咬了我的腺体，是想标记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江不城别过脸，嗯了一声。 “现在绑我，是因为我吃了抑制剂，你认为我不愿意被你标记，所以采取了特殊手段？”越理越顺畅了。 他瞪了她一眼：“即使被拆穿了，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那你要不要听我解释？”余丸挑眉。 跟电影里那些“我不听我不停”的小妖精不同，江不城迅速就回答了：“要，解释。” 在这之前余丸一直没有准备好，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一切说出来。 但现在这样挺好的，她没准备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他想问什么，她就一五一十地照实说，不打腹稿。 “在标记时逃脱是有理由的。腺体破了后，我失去理智，对信息素有抵触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不是因为你。我完全不介意被你标记啊，相反，我乐意得很，我举双手赞成！我比你要贪心啊……你标记我的话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我想要更长更长的时间。所以我去给你找新身体，所以，会去见那些复制人……” 江不城被从天而降的喜悦击中，刚还说自己不傻，这会儿就像个傻子一样愣。 “什么？见他们，是为了我……” “嗯！” 余丸倒豆子一样，将自己隐瞒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才不是跟他们私奔啊，我要带他们去实验室。我找实验室的人谈判过，他们用王子的遗体做实验了，你如今在这个身体里复生，他们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你原身的基因培育新的复制人需要不短的时间，他们已经着手在培育，但你的身体显然不能支撑那么久……我负责照顾你，我其实一直心里有数。找复制人，是下下策，但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再死一遍。” 她低下头：“没有把计划告诉你，纯粹是不想让你因为我的付出，或者找复制人途中遇到的不测，感到愧疚。即使现在，也不想你有那样的心情。” “那你……是想和我在一起的……” 江不城眨巴眨巴眼，目光一下子变得有神起来。 “当然想啊，”余丸莞尔道：“怎么不想，做梦都在想，想得都能笑醒！” 他凑过来，确认她眼里的真意。 ——刚凑近啊，他就被她，亲了个正着。 间接得知了自己对于他的重要，余丸信心大增，心里甜呀。 就算绕了一大圈子，用了这么一种惨痛的方式，但好歹他们彼此表明了心迹。 ——真好，在一切变得无法挽救之前，他们再次把手牵在了一起。 她小口咬他凉凉的唇，轻蹭他的鼻尖。 主动地，热情地。 ——彻底标记什么的，大写的“随时欢迎”！ ——而且，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可以~~！！ “小鱼丸……” 江不城脸皮薄，给她取的昵称叫出来，小声得跟蚊子叫一样。 余丸也害羞啊，他这么叫她，她兴奋得耳根子都红了。 “小江江……”天呐头皮发麻！是不是太肉麻了一点！！ “小……” “咚——” 气氛正好呢，小江同学笑得开心，忽然眼睛一闭，昏倒了。 “哈哈哈哈……表演得太夸张啦，反应要这么大的吗？你是不习惯被我亲，还是不习惯被叫小江江啊？” 余丸忍俊不禁，揉了揉倒在她膝盖上的江不城。 ——不对，他身上怎么这么冰？！！ 她被他皮肤的低温吓到了。 “江不城？！江不城！！” 余丸慌乱地叫了几声。 晕厥的江不城完全没有反应。 第56章 五十六 余丸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后悔。 她刚才就不应该和江不城在那卿卿我我，应该第一时间让他把自己的铁链解开。 铁链牢牢地铐在床上，以一种跟她耗到死的架势。翻遍他全身上下，她也没有找到钥匙， 似乎是清空了宿舍楼，余丸喊破喉咙也没听见附近有什么动静。 ——对了，通讯器！！！ 她看到自己穿来的大衣被挂在不远的门后，如果江不城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的话，口袋里面应该有她的通讯器。 长久以来被余丸各种嫌弃的小番茄异能，在这一刻终于发光发热，救了他们一命。 各方位的击打、推拉，和瑜伽动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余丸成功够到了衣服口袋。 谢天谢地，她的通讯器在那里。 她先通知了实验室的人，告知他们所在方位。 等待实验室的人赶来之前，余丸放心不下，给皇宫那边也发送了讯息。 ……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血肉模糊的伤口、对于镇定剂的强行抑制，以及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狄伦”在实验室被诊断出脏器全面衰竭。 如果不马上移植脑子的话，江不城会跟着这具身体一起失去生命。 皇宫的人在场，实验室的人员完全不敢对余丸有所怠慢。因为明面上，他们所救治的“脑”是属于狄伦的。 “实验室里新的复制人还没培育到一定阶段，不可以投入移植，”工作人员把余丸拉到一边，小声地耳语道：“上次让你去找放出去的那十一个复制人呢？没有消息吗？” ——玫瑰被江不城伤成那样，活不活得过来都是问号。剩下的三人生死未卜，但情况估计不会比玫瑰好到哪里去。而且，知道三人身在哪里的只有江不城。 余丸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工作人员感到难办得很：“那该怎么办，我们没法对这件事负起责任。” “那，实验室里有……那种的身体吗？脑死亡不久的。”她闭上眼，叹了长长地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 “嗯。”余丸咬紧下唇。 ——最糟的办法，再找一个暂时的容器让江不城安置。 她知道他对寄居别人身体这件事深恶痛绝。但是，他要怪她，也肯定是他重新睁眼后的事了。 ——现在没有人能够帮江不城做决定，连他自己也不行，只有她可以。 ——就那样做吧，总比永远不能睁眼好，死了就什么指望都没了…… “太好了，已经找到一具匹配度相当高的身体！” 不久后，工作人员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这间实验室，实际上最不缺这种东西。 这群丧心病狂的人，秘密试验之类的，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签字前，余丸匆匆扫一眼纸上的字。 “性别，女beta？”她瞪大眼睛，停了笔。 “嗯，你动作快点，你知道他的情况有多危险吗？”工作人员指着身后的实验室：“抢救时间不等人的！” ——好吧。 余丸深吸一口气，大笔一挥。 …… 然后，是整整一星期的漫长等待。 江不城又经历了一遍上一次的噩梦。 切割的声音追在他的身后，他拼命跑，却始终被禁锢在原地。 好在梦醒时，他看见了坐在他床边的余丸。 “欢迎小江！欢迎回来！热烈欢迎！” 她满脸笑眯眯，双手举到胸前，啪啪啪小幅度地为他鼓掌。 江不城等她鼓完，才眼含笑意地开口：“你怎么傻乎乎的？” 说完话他清了清嗓子，不知是不是太久开口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怪怪的。 “我想了很久的欢迎语和动作呢，你竟然不喜欢！”余丸牛皮糖一样巴上来，扣住他的手。 “没有不喜欢。” 声音还是怪。 江不城瞥了眼那只被她扣住的手，眼睛像被钉子定住了。 ——嗯……狄伦的手也太小了吧？是缩水了吗？怎么和她的差不多大？！！ ——难道…… “余丸啊……” 僵硬的脖子扭向床旁的堆满笑容某人：“给我拿个镜子好吗？” “额、嗯，”余丸挠挠脑袋，说：“可以是可以。你先听我说明完，再照呗。” 江不城带着狐疑的眼神，勉勉强强地应了声。 她拉开椅子，附耳上前：“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别扭极了，压低嗓子还是细细的。 “知道我第一个要给你说明的啊……” “那就是……” 这里就他们俩，她还偏要凑那么近。 毛茸茸的散发扫到他的颊边，她神秘兮兮地咬耳朵说：“我爱你。” 江不城的嘴角明显上扬了，不过还装腔作势地憋着，答了个：“哦。” “那我和你差不多吧。”他努努嘴，小眼神飞到窗户那边，不知道话是跟谁说的。 ——差不多？ 脑补他的意思是“我也爱自己”，余丸扑哧地乐了。 “什么叫差不多？听不懂哦！”她故意逗他。 江不城看窗户看得更投入了，咬字发音跟喊口号似的用力：“我、差不多，你！和你对我的！一样的多！” 余丸笑疯了。 ——好了好了，刚刚要说明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她正了正色，把他面朝窗外的脸捧回来。 “第二件要说明的事……” “江不城~~你换了新的身体，我想你已经察觉到了。你在宿舍的失去意识，正式宣告狄伦身体的报废。新复制体培育完成需要两个月，在那之前你需要呆在现在这具身体里了……” 她说着说着，有些支吾了：“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我了解了，小鱼丸救了我呢，”江不城表示理解，顺便悄悄地喊一下她肉麻的昵称：“你很棒！” “不，你还没有了解完全呢，”余丸欲哭无泪：“就是，那个……你的新身体不是有性别吗，那个性别就是……女beta……嗯……” ——什么？！ 震惊的江不城扯了输液管，从病床蹦下来。 一下床他已经很崩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可以平视余丸。 额，平视还不太准确了。面对面讲话时，他甚至要……微微仰头…… “没关系的，小江！放宽心！” 余丸上前，亲密地搂住江不城的肩。 嘴一开一闭，她说出了相当能鼓励人心的建议：“你想嘛，你穿完高跟鞋，我穿平底鞋，你还是可以看到我的头顶呢！！” “……” ——被嘲笑了？！ 江不城咽不下这口气！ 他思索良久，愤愤地挑衅：“穿高跟鞋？才不用！我稍微垫垫脚照样可以打到你的头顶！你信不信？不信的话，你把头伸过来试试？” 余丸被他的恐吓搞得微微发愣，缕清思路后，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原来你可以跳起来打我头顶的哦！是是是，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第57章 五十七 脑子聪明的人，生活里多多便利。 比如江不城根本不太了解狄伦的事，却可以把皇室那边应付得很好。 比如私密敲定了两个月后的手术时间，又处理完皇室的事务。清闲下来的江不城利用王子的特权，让他和余丸一起重归了校园。 料想是最初骗她，自己和她是同性，所以遭到报应。如今面对大多数时间把自己当“好姐妹”的余丸，江不城的心里可谓是有火泄不出啊。 ——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了彻底标记什么的。 “小江，不可以用特权让我们住在一起吗？” ga宿舍楼下，余丸拽着江不城的衣角，依依不舍道。 “那样就太显眼了。”江不城垫着脚（？），帮她理理头顶乱翘的碎发。 “之前要把人家囚♂禁的时候，一整个宿舍楼都被你清空了呢……”她嘟嘟囔囔着。 “之前不打算活太久，但现在不是被你给扯回人间了吗？”他柔声道。 最近的江不城说起话越来越温暖了，余丸可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她早就说过他有这一面。 “嘻……好吧，”她被他哄开心了：“那你回宿舍吧，明早见！我们在这儿拉拉扯扯这么久，明天会有校园绯闻说我们是百合的！” 作为最近一届异能者生存赛的获胜者，余丸可是校园明星的那种级别。 “百合？”江不城算是听出来了：“怎么百合了？你是omega，我是beta好不好！余丸，你又把我当女生看！！” 余丸看了眼他的脸，心想这也不能怪她啊。 她面前这位小姐姐，长相乖巧、嗓音甜美，身材娇小。 大眼睛若含波秋水，小嘴如半熟樱桃，胸脯软得像塞了棉花，发怒时甚至还会被逼出娃娃音。加之江不城因为彼此表白后，面对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喂，你不要用一种‘她好可爱’的表情看着我！”江不城生气地捏住余丸的脸。 “你就是很可爱呀！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孩纸……咳咳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被迷倒的状态下说了错话，她赶紧用一阵没头没尾的咳嗽进行掩饰。 “哦？你心里果真在说我是‘可爱的女孩子’啊。” 江不城的表情冷下来，步步逼近，直至将她按在宿舍墙上：“小鱼丸，你生理课没有上过吗……” 他歪了歪嘴角，语气夹杂着邪恶，在她耳边低声道。 “女beta具备男性生.殖.器的呢。” 余丸的脸红炸了。 赶忙侧过脸，在不和他鼻息交会的地方，小口地吸气呼吸。 ——对的，有男性生.殖.器耶！！！ ——竟然完完全全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很戳萌点！！会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啊！！！ 再看他一眼，她还是喘不上气。 小姐姐江，太太太犯规了啦！！ 他说话放♂荡一点本来就够撩她了，加之纯真又邪恶的面孔，真是让人不禁朝天喷鼻血。小天使与小恶魔的结合体什么的，近在眼前啊近在眼前。 “小江回去吧，夜太深了，我怕自己克制不住啊，对你做出粗暴的事。” 正人君子余把双手背在身后，语重心长地。 “……” 被视作“没能力反抗”柔弱的小江，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一笔。 热恋中的小情侣，说个再见能说上十天半个月。 宿舍楼下已经磨磨唧唧好一会儿，说要走要走了，又谈起天。 “你今天要早点睡觉，不要跟我聊通讯器了。明天你有异能课，很费脑力体力的。” 江不城的课程表余丸都背下来了，比自己的还要熟练。 谈起这个，江不城心里也有好奇的。 “是啊，异能课要好好训练。这具身体没有觉醒过异能，不知道能觉醒出什么。” “其实也就用两个月啊，你不要太累着自己了。”看他兴致这么高，她又怕他伤了身体。 “说不定会觉醒出厉害的异能呢？”江不城冲她眨眼。 “噗……是吼！总觉得你的话，一定会很适合拥有很强大的那种异能！”余丸已经开始期待了。 热恋中的小情侣part2：爱畅想未来，会如何美好、如何幸福，光讲讲就能把自己和对方逗得乐颠乐颠。 …… 哼着歌回到宿舍，余丸在客厅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气质风流的少年倚着墙，跟她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好久不见。” “你好。” 余丸对这个人还是有点怕的，礼貌性地向他微微颔首后，她就准备溜回自个儿的房间。 “维娜，这么久不见，不过来聊一聊吗？”他直截了当地叫住了她。 “看报纸吧。”余丸回过头，干净利落地抛出答句。 ——确实是那样，她在竞技场上的传奇表现，报纸里一五一十地都写得很清楚了。那除了异能者生存赛的事，其他她还有什么能跟他聊的呢？ 封枭被她的话逗笑：“你还是那么好玩。” “呵呵呵。”余丸干笑几声，手已经搭在了房间的门把上。 “你别进去啊，我真想跟你聊聊。”封枭走过来。 余丸才不理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进门。 “我是来问江不城的。”他赶忙说道。 “问什么？”出于警惕的心理，她抱着手臂在门前站定。 关于江不城的事可不能马虎，她得听听看这人想干什么。 封枭抓抓脑袋，她这样单刀直入，他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额，蕾西以前喜欢江不城，你知道吧？” “嗯。”很遗憾，她现在已经抢不走她的小江了。 像是想说些什么，又绕开话题，封枭表现得有些吞吞吐吐。 “蕾……唔……江不城，他有跟你一起去参加比赛吗？” “怎么了？”余丸皱起眉头。 “我记得你们是一起去的啊，胜者名单里有你，没有他，是不是他在比赛中……失败了？” 封枭有模有样地分析道：“而且你们平时都形影不离的，你回来了，也不见他回来，他一定是比赛失败了吧？” “同学，作为alpha私闯omega宿舍，你就是来听八卦的？我不记得你和江不城有什么交情，他有没有参赛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越是这样含含糊糊，余丸越觉得他有阴谋。 “好吧……唉，就是……” 封枭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讲了下去。 “蕾西看江不城开学没有来上课，有一次就来我教室逼问我有没有你们俩的消息。我们发生口角，还狠狠打了一架……” “然后呢？”她直接打断了他。 他讲的话越来越奇怪了，东扯一段西扯一段，要多不干脆有多不干脆，以前封枭是这样的alpha吗？ “然后……” 封枭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然后，我就和蕾西在一起了。” “……” 原以为是一场大阴谋，没想到……这个进展有些喜人啊。 余丸松了一口气，收敛起敌对的语气。 “祝福你们。” “啊？”这回惊讶的轮到封枭了，他与蕾西惊世骇俗的双a恋……被祝福了？ 顿时有一种热泪盈款的冲动啊！！ “蕾西以前喜欢江不城，你现在喜欢蕾西。你看我回来，所以想问我江不城有没有一起回来，因为害怕竞争对手出现，抢走了蕾西。” 封枭一边听余丸的整理，一边点头如捣蒜。 经过江不城黑化事件，余丸现在的梳理脉络水平已经有点厉害了。 她拍拍他的肩，给出了他到这里来时，最希望得到的答案。 “放心吧，江不城暂时不会回来。”他带着原来的模样回来，确实还要两个多月。 “回来也没事，他喜欢的是我。”轻描淡写，却字字坚定。 黑化事件唯一的好处就是，余丸对江不城爱意的确定，这让她有信心站在“被爱”的那一面。 她不再因为，他性子傲，就步步妥协、步步卑微。 她知道了自己同样拥有筹码，在江不城心里她也是相当重要的。 “维娜，难道你们也是……”封枭捂住嘴。 “啊？哦……你认为是就是吧，爱本就不分性别，只看对的人。” 看着眼前垂泪这位的同学，余丸不禁要怀疑，他们俩谁是alpha，谁是omega。 所以说，人们一直固守的性别理论，也从不是绝对的啊…… 第58章 五十八 江不城频繁地训练异能觉醒，这阵子他身上的信息素浓度骤增。 他是beta，本身又是能憋的性子，所以这项身体变化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表现失常的人是余丸，她最近一见江不城就开始猛咽口水。 “小江，你闻起来好像冰淇淋呀！” 余丸凑到江不城的颈子边，小狗般地嗅啊嗅。 他掏出白手帕，细心地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现在他们上课不能在一起上，一下课她就着急地跑来找他了。 她眯着眼睛，嘴馋地描述：“冰淇淋……那种融化的，糖味淌下来，很需要被人舔一口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目光深深沉沉。 余丸直视着他墨色的眼睛，小小声补充道：“而且啊，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小江你……” 话没说完，她的下巴被托起。 “那……”两瓣薄薄的、开启的唇，带着一抹艳红的润泽。 “来舔啊……”他说。 下一个瞬间，她就被他吻住了。 又冰又美味至极，寒得人牙齿打颤，呼吸之间尽是他特有的清甜冷冽的气息。 余丸小小口地咬江不城，湿润舌尖相互触碰到一起。 激动的喘息、甜蜜的舔舐染得彼此唇畔一片滑腻。 她动情地压住他的胸……胸？？！！ 江不城尴尬地睁开眼，看向她那双揉搓自己两团绵软的坏手。 好吧，胸…… ——这具新身体果然，难以适应啊。 他难堪地想要找回主动权，不甘示弱地，也贴上了余丸的“小可爱”。 她的眼中遍布水雾，声音酥酥哑哑，说不出的媚。 “看，你的尖尖立起来啦。” 她的手指轻柔地捻上那处，惹得江不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沉沉的“嗯”…… “余丸……” 他难以压抑地啃咬她耳朵：“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受控了。” a就算身体的信息素浓度增强，也不会进入发.情期的，所以余丸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她顺从地把手往下探，握住那一团诚实的肿胀。 这具身体很奇妙。既有饱满的胸，又有那不可描述的魔法棒。 与此同时，江不城人前的表情却是始终保持着那副不苟言笑的冷冷淡淡。 充满矛盾、充满吸引力，他的气质叫人无法抗拒地想要亲近，去探究那整齐禁.欲的学校制服下，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小鱼丸……” 微凉的手掌覆到她的手上，缓缓地指引。 “嗯，嗯……” 这时，余丸忽地摸到一个蛋！ ——是的，蛋。 圆润光滑、手感极佳，通身温暖。 那个蛋的色泽，如天使羽翼一般洁白。 “小江……” 少女紧咬下唇，迷茫的脸上一派纯洁：“这里……怎么会有蛋啊……” “啊？”他轻咳一声，往下看去。 ——哦，是那个蛋，不是那个蛋。 余丸手中握着一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小白蛋。 “这个蛋好可爱哟！” 她母性爆棚地用食指尖戳了戳它：“怎么摸你会摸到它啊……” 挠挠头，余丸很是不解：“小江，这个蛋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它是你的吗……” ——是你的蛋吗…… ——哎呀！禁止污！她要跟他谈论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正经蛋啦！在想什么呢？！ 江不城盯住那个凭空出现、毁了气氛的小蛋蛋儿，情绪复杂。 “这么小，是鹌鹑蛋吗？” 余丸这会儿不看江不城了，注意力完全被蛋抓住：“不不，它这么白，说是鸽子蛋比较贴近吧！” “呀，摸上去好暖啊，刚从妈妈体内产出来的一样。” 蛋安安静静地呆在她的手心，她引导江不城来摸一摸。 这个蛋，给江不城的感觉十分诡异。 他心说：应该不会吧。 他坚决不愿意接受地矢口否认：不不，那种事不会发生的！ 在余丸期待的目光中，江不城神情严肃地碰了那颗蛋的外壳。 冰凉的指头接触温度舒服的白蛋蛋，人蛋中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感应。 “噗咚——” 有东西从他的手中滚落。 事实证明，江不城不幸预感成真了…… 余丸的掌心里，又多出一颗圆滚滚的蛋…… ——江、江江不城，下了……蛋……？？？！！！ 余丸瞪大眼睛抬头看他。 她亲眼见证了面具脸的崩塌。 ——喂，这什么烂发展啊！ ——江同学又不是母鸡为什么要下蛋啊！！ 虽然！超级好笑就是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资优生小江，刻苦用功想要开发出的强大异能，出现了。 ——这个异能，真的，有个卵用！！ 想一下，余丸的异能是扔番茄，那同理可证，世间说不好也就会有扔鸡蛋这样的稀奇异能呢。 这个异能不知道会被哪一个人拥有，说不定非常正巧地，落在比如……江同学的身上。 “噗……缘分啊。” 余丸没有憋笑。她只是嘴角在向上抽搐，腮帮子恰好鼓着。 小江都要气哭了，她笑怎么行呢。 “嗯，是挺好，我和你更般配了。” 不愧是面对各种窘境都能淡定自若的江不城，懵了几分钟，此刻他已经冷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噗……般配？”真的没有憋笑，余丸是嘴漏气了。 “嗯，般配。” 不知想起了什么，装逼大师（划掉）江不城冲心爱的女人邪气风骚地一笑，深情执着她的手。 而后，他字正腔圆地发音道：“番茄，cào鸡蛋。” 准确无误地去掉卷舌音，音调为第四声。 余丸恍惚之间听到了火车进站，发出的一连串“污污污——”。 江不城帮助合上余丸的手，让她能紧紧地保护好他的“两个蛋”。 “这样很好，以后，‘番茄cào鸡蛋’就是我们爱的小暗号了。”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语调沉稳得像在教她运算定理。 余丸的脸红了。 她抿着唇偷笑，结结巴巴地说：“那、那种羞羞脸暗号，根本不会用到好吗？！” “怎么不会，嗯？你想坐上来自己动的时候，它就可以尽情发挥效用。” 要命了江不城的脸皮比墙壁还厚，表情一本正经，但说的都是些什么简直没耳朵听了。 ——咳，不过说来，他现在顶着一个娇小美少女的壳子……要反推、欺负他，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吼…… “哼哼，知道了，那可是你说的。” 余丸打着小算盘，牵过江不城的手。 小树林中卿卿我我的气氛已经被突然觉醒的异能搅乱得差不多了。 他们挽着彼此，好姐妹一样感情好地往宿舍楼走。 “小江，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啊。” 余丸感到觉醒的时机来得太巧了一些，有理有据地猜测：“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亲亲过度兴奋，信息素浓度才会猛地飙高，导致异能觉醒呀？想来，我上一次就是因为……” “咳咳咳。”江不城用很假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绝对不能承认，坚决！ ——他是表里如一的镇定，一直都！！被爱的人亲亲被玩弄尖尖被摸到和谐什么的，那些时候也是很镇定，完全的！！！ “啊、啊，嗯……余丸，你觉得我们异能幻出的东西是可以煮的吗？” 快快，得靠着聊些没营养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躲避她刚才的疑问。 “噗，拿去煮？真的要番茄炒鸡蛋啊？” 余丸被逗笑，不禁开始想象那个画面：“哦哦，还有西红柿蛋花汤也能做吧！我的小圣女果是可以吃的，你的小蛋蛋大概也可以的？不然我们宿舍里试试，食材不正宗不确定做出来好不好吃啊……” ——呼，好险，转移话题成功…… 江不城松了一口气，听着她碎碎念着，飞速运作的脑子里开始思考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不比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abo世界的人们，他俩对于身体中信息素的控制训练得不够多，他这次的出丑就是证明。 这要是下一次再发生亲密行为，保不齐他们会不会一个哗哗地漏鸡蛋，一个哗哗地漏番茄呢。 到时候，知道的人们明白他们这是在谈情说爱，不知道以为他们正在做菜…… 为了不让余丸笑话自己，为了他们不出洋相！ 信息素的控制训练，势在必行啊！！ …… 一个半月过去。 江不城坚持要进行的信息素控制训练，初见成效。 他们的异能，双双升级了。 余丸的小圣女果正式升级成又红又圆大番茄。 而江不城在双倍努力及优秀头脑的加持下，他的小白蛋也产生了质的飞跃。 原先的蛋是外壳是非常脆弱的，个头大概是鹌鹑蛋那么大。 升级之后，蛋壳变得坚硬，且大小可以自由变换。 最妙的是，江不城经过信息素控制，刺激开发了身体中发育不完全的雷电异能领域。 总而言之，他现在扔出的蛋……尺寸可大可小，并且蕴含着一股令人神醉的撩人电流。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不城可以扔出的蛋，是跳♂蛋！ 第59章 五十九 异能升级完成之后，快乐的时光过得飞快。 经历半个多月的欢♂愉，实验室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新培育的江不城复制体已经发育完全，可以准备进行移植。 手术的风险是有的。但这一回，江不城是自愿躺上手术台的，并且余丸将全程陪在他的身边。 事情进行到这里，他们有一种等待的大结局终于到来的感觉。不论前路留给他们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将手牵着手，沿着这条道一起走下去。 “你要不要学电视里的男主角，吼吼什么‘手术不成功就把实验室的人杀掉’之类的话，我想我会乐意执行。”余丸轻轻地在小江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江同学摸摸她的脸，说：“别害怕，我会回来的。” “嗯，我不害怕，你当然会回来。” 余丸也同样坚定地，给予他力量。 “我等着你。” ——“等”是一个很美的词，它让人能安心地面对未知，它叫人深感平静。 所幸，江不城的移植手术，做得很成功。 他被推出实验室时，已经回到与从前别无二致的躯体之中。 顶着那张不可爱的冰块脸，小江沉沉地昏睡。 ——“等”同样是一个很难熬的词。 等待江不城醒来的时间，余丸过得度日如年。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几乎没有合眼。 数着日子，过了五天。 第五天的清晨，厨房里刚煮好的白粥咕噜噜冒着泡泡。 转头的一瞬，余丸瞥见江不城安静的眼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小~江~~”她低低喊了声。 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和她对上视线。 ——瞧，等来个好结局哩。 她端来锅里的、热气蒸腾的粥，心头软得发酸。 ——终于，终于…… …… 次月，江不城的身体已经恢复完全。 有句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咳…… 这小江身体一好，脑子里的想法又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 穿越abo世界的最初，余丸连和江不城牵手都担心被他灭口。江不城洁癖到被碰了一下，都得要检举揭发、报警让人抓她。 谁想，竟能有这么一天，她可以亲眼看见，江不城向自己求.欢的样子…… 【鸡蛋炒番茄、番茄炒鸡蛋，番茄鸡蛋香煎、鸡蛋怼番茄，茄中有蛋，蛋鼓茄软】 “嗯……啊……” “小江……我、我体内的，感觉……怎么……这么不对劲……” 【♂↑♀↓、♂↓♀↑，♀↓♂↓】 “是……为什么……嗯……” 粗硬的魔法棒胀满她的内部，强势地锁住了子.宫.口，开始持续地射.精。 ——射.精将耗费几个小时。几小时内他们得紧紧地相连着，没旁人能把他们分开。待步骤完成后，他们的身体会永远地铭记彼此的气息，至死不休。 而这一过程的学名叫…… “……？？彻……嗯啊……彻底、标……记……？”她语不成调。 ——天呐，怎么会出现彻底标记啊？！ 彻底标记的行为只可能出现在abo世界的人身上，江不城已经换回原来的身体，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且，余丸并没有感受到江不城身上的信息素波动…… ——啊啊…… ——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好舒服。 彼此的第一次彻底标记，受孕率高达99.9999％，等标记完成再说吧……标记完成后要考虑的是可就多了。 【♂↓♀↑、♂↑♀↓，♀↑♂↑】 “余丸……我感觉……” 江不城紧皱着眉头，艰难地说道：“我感觉到了……信息素……它很奇怪……还有……” 还有，它已经失控了。 在这个混乱的档口，莫名其妙涌现的信息素，它的含量正疯狂地飙升。 就连受过严格信息素控制训练的江不城，也无法彻底控制住它。 “轰——！！” 天地间，电闪雷鸣。 白光于房间中炸开。 …… 再睁眼……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他俩衣不蔽体，被淋了个正着。 “？？？” “！！！！” 余丸左手抓着床单，右手抓着江不城…… 他们的重点部位仍旧相连…… 然而，他们怎么会……一瞬间移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露天环境里啊？？！！！ 还是处变不惊惯了的江不城反应比较快。 他迅速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余丸，拎起被单包裹到他俩身上。 “额，余丸……” “这好像，是我的异能。”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这样说。 现在这个场景实在不是适合分析、闲聊的时机。 他牢牢地抱紧她，催动身体中那股新拥有的力量。 “轰隆——”惊雷一声。 紧接着，白光一闪！！ …… 暴雨未停…… 他们却是回到了室内。 两具交缠的躯体被雨水溅湿，热度更甚。 他们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决定，再继续乱七八糟地融化到一起。 ——啊，情况明显有点复杂。 ——先干♂完正事再说吧…… 第60章 六十 激战八小时，彻底标记完成得彻底。 abo这个淫.乱的世界，不论性别，大家都天赋异禀。 目前掌握的状况，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就两句话。 ——江不城的新身体，拥有信息素，并且是相当独特的一种。 ——因为有信息素，加之第一次圈叉行为的刺激，新身体觉醒了异能。 这信息素，使得江不城与余丸成功地彻底标记了对方。 这异能，正是他们久寻不获的，穿越时空异能。 ——金手指，粗粗大大的金手指啊，神终于眷顾了他们一回！ 这简直就像……他们已经认定了两人的命运是由一个变态鬼畜后妈进行书写，到最后发现那后妈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端来一碗暖鸡汤嘱咐他们喝下，并说“孩子我是最爱你们的人”一样……命运的转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叫一向苦命的娃儿受宠若惊，乃至于不敢相信。 江不城和余丸杀回实验室，给新身体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该复制体并非实验完成品，信息素绝缘没有成功。 第一批的十一个复制体全部没有问题，所有人理所应当地认为，新复制体也该是成功的。然而，出现了意外。 第十二个复制体，不是异能或信息素绝缘的，他体内有丰富的omega信息素。 ga男性，通常会具有男性生.殖.器与女性生.殖.器，生育率极高。 但由于外部生理构造是原原本本仿照最初江不城身体的，十二号复制体的女性生殖.器先天性缺失，这也是导致他们误判实验品为成功的重要缘由。 换言之，江不城的魔法棒还是当初那根很好♂用的魔法棒，也不会长出跟余丸类似的小妹妹。唯一令人惊喜（划掉）震惊的一点是，他的体内有……可以孕育新生儿的子宫。 “噗……” 余丸没有笑，她怎么能笑呢。 了解了状况之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什么的，一定是幻觉。 江不城的脸，黑得像一块烧过的煤炭。 ——这就像写他命运的慈祥笑容前后妈，喂完那碗温暖的鸡汤，再疯笑着告诉他汤里有屎一样。 江不城一边郁闷，一边奇异地感到安心了不少。 斜了眼看他笑话，憋笑憋得双颊泛红的少女，他凉凉地补了把刀。 “你还笑啊？我也是omega的话，我们俩的生育率该有多低啊？我们穿回原世界，马上要挂号去看不孕不育了。” “啊，对……！！” 余丸有限的脑子容量根本没有思考到这一点，他这么一说，她开始慌了。 “天呐！！怎么办！！！” 小孩他们是想生的呀，未来生出来一个迷你的、可爱版的小江或小鱼丸，是多好玩的事情啊。 “根据近五年的统计，两个omega能有后代的概率为0.0001。”站在旁边的实验室人员抬了抬眼镜，帮忙科普道。 余丸听得脸色煞白。 ——这么小的概率，那就是生不出来的意思了。 事情难办啊，江不城的新身体除了生育问题这一点，别的没什么不妥。子宫是内部的，不会用到也无所谓。新身体江不城已经适应得很好，而且它是活生生的、有生命力的身体，不像借别人的躯壳那样会说腐烂就腐烂。 之前做手术，他们就抱着这次移植是最后一次的念头。要是，再培育一次复制体，那势必又要经历一次移植。 风险那么高的手术，她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小江，”余丸咽了口口水，表情变得凝重：“这辈子有你陪我就很足够了。其实孩子不是最重要的，我把孩子吧，看做我们爱情的结晶。但话说，领养一个孩子也照样可以是结晶啊……” 看她这会儿不笑了，江不城也严肃起来。 “嗯，领养.孩子很不错啊……两个omega的概率那么小……” 余丸见他神色凝重地顿了一顿，不禁竖起耳朵，凝听他接下来的那句话。 “我们要是想生小宝宝的话，那得比常人多无数倍地做.爱才行了。” ——要命了，眼前这个污妖王是谁。 ——高冷禁.欲的小江为什么做人跟他外表看起来的完全不一样，面不改色开黄.腔这个锁定技能实在是太没羞没臊了。 “每时每刻、随处随地，每一发都稳准狠。” 江不城心中非常有谱地握了握拳，再装得像委托一位好同志似地拍拍余丸的肩。 “鱼丸，我们的任务很艰巨。一切，为了孩子。” ——想求.欢，套路少搞点。 ——不就是因为上一次的主动求.欢让这个死傲娇久违地别扭起来了，所以他伺机想让啪啪的理由更光明正大一点……心机深沉啊，这样子可不行呀，江同学！ “咳咳咳……” 余丸腹诽了一番。 最终吧，蚊子叫那样地回江不城三字。 “知道了~~” …… 上天不会辜负努力耕耘的人。 如果你日日专注地插秧，上天定会回馈你一片被祝福播种过的良田。 穿越时空的高级异能，使得江不城与余丸能随心所欲地在abo世界与原世界之间来回穿梭。 abo世界，“狄伦”是皇室的幕后皇子，“维娜”是皇子唯一的爱人。 原世界，江不城还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余丸是表白成功后，和大少爷结婚，胖鱼翻身、“整形成功”的，渣渣大少奶奶。 为什么说她渣渣呢？ 因为他俩婚后的第一年，江不城就怀上了他们的小宝宝。 ——是的，你看的没有错。 ——江不城，怀孕了！ 嗯……那么勤劳地播种，次数大到击败受孕率啥的，并不是什么出乎江不城意料的事。 ——出乎意料的事是，怀孕的辛苦。 余丸那么能忍能憋的人，都被怀孕折腾得，时不时要找他撒娇哭诉。 江不城听着看着心疼啊，他忍不住想，他不是身体里有子宫吗……abo世界的医疗那么发达，他完全可以代替余丸，怀胎十月。 所以，如今大着肚子的人，不是余丸，而是江不城…… “ohmygod！” 原世界的亲友看着江不城的肚子，心里偷偷地碎嘴：家里营养好就是不一样，江少爷的啤酒肚太夸张了！看得简直想给他让座！！ “ohmygod！” abo世界，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知半解的人们，发出感叹：居然有人能为自己的伴侣做到这一步！看以后谁还敢说他们ao全是被信息素支配的原始动物，当中出不了真爱的？ 是的，真爱啊。 要不怎么说，双份omega等于omg呢。 不论从哪个世界，余丸和江不城都是不被看好的组合——男omega与女omega；坏脾气洁癖资优生与受欺负的自卑胖妞。 一路走来，两个满是缺口的半圆辛苦地、困难地彼此磨合着。 他们的世界从不相交集的两个，最终合并为亲亲密密、互相重叠的一份。 再然后，迎着众人的惊呼声，江不城和余丸大声地告诉他们：“我们俩啊，是很合适的。” 爱情，没有绝对的最佳配对。 爱情，也不存在唯一的正确选项。 由于对这深奥二字的理解还相当浅薄，如果你要来问我，“那爱情里何谓合适”？ 我想，我会绕八百个弯，跟你讲《双份omega等于omg》这个雨后清新小故事，然后在故事的最末轻轻声跟你说。 “我觉得我和你，就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