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仙草安然 十月底京城虽说离滴水成冰差了一点,可这会儿临近傍晚,又起了风,那寒风吹过来,简直是直刺入骨,秦王府后园水阁里,小桃缩着脖子,怀里紧抱着七姨娘仙草红铜手炉,用胳膊肘捅了捅紧挨着自己小杏,幸灾乐祸嘀咕道:“看!冻成冰条了!要是这跳着跳着,爷没来,老夫人来了……”小桃闷声笑肩膀抖个不停:“那才好呢!” “那咱们……咱们也得挨板子!”冻抱着肩膀、无声跺着脚跳个不停小杏一边提心吊胆四下张望,一边恐惧嘀咕道,小桃呆了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可不是!主子有了不是,奴婢就得挨板子!她竟然忘了这岔!吓得也忙跟着转身四下张望。 “要不,吓吓她,把她吓回去?”小桃捅着小杏低声商量道,小杏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小桃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出声,又忙咽回去,用胳膊肘推着小杏道:“咱们一起喊,就说老夫人来了。”小杏脸一下子团成了苦瓜,满眼恐惧看着前面水台上,寒风中舞如同抽筋般七姨娘,胆怯低低道:“算……算了吧,回头又要拿簪子扎咱们。” “要是挨了板子,连命都得搭进去!”小桃斜了眼小杏,小杏简直要哭出来,紧紧抱着肩膀,咬牙点了点头。 “我喊一二,一起叫,就说老夫人来了!”小桃盯着小杏命令道:“来,一,二!老……” “老夫人来了!”小杏抖着声音叫出来,小桃那个‘老’字却仿佛卡住了喉咙,后面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正舞到水台边缘七姨娘猛转回身惊叫道:“谁……啊!”惊吓之下,一脚踩空,‘啊’字没喊完,就横跌进了冰冷湖里…… 林安然有气无力趴床上,她也不知道这床上趴了几天了,先是有一团暴怒疯狂火一直打她、咬她,她昏迷时候多,清醒时候少,后来那团火总算熄了,她就开始喝米汁,已经喝了足足三天了,真是纯净无比米汁啊,绝对一粒米也不掺进来,她找了三天,硬是连半粒米都没看到! 这是要饿死自己么?不,这是要饿死原主儿么? 林安然哀叹一声,有力无气掉过头,看着晕暗窗户,窗户本来就不大,糊了厚厚棉纸,门上挂又是厚重不透光棉帘子,大白天,这屋子里也晕暗看不清东西,她喜欢明亮落地大玻璃窗,阳光透进来照身上,舒服只适于睡觉! 胃里饥饿咕噜着抽成一团,林安然痛苦□了一声,作为一个有作为有成就吃货,她难道真要这么活活饿死么? 外面一阵极轻悄脚步声渐行渐近,门帘掀起,一团耀眼光亮闪起又消失,小杏握着只小小银锞子进来,声音轻笑道:“姨娘,月钱领回来了,我给您放进匣子里吧?” 林安然盯着小杏手里微微银光,她月钱…… “姨娘,我……奴婢给您……您……”小杏捧着银子手往前送了送,脚却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林安然心中微动,紧绷着脸,慢慢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缓缓转身取了旁边靠枕垫后面,挪了挪靠着枕头坐好,就这么几个动作,已经累得头晕眼花,身上渗出层薄薄汗意。 小杏傻楞楞看着林安然,林安然闭上眼睛歇了歇,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目光冷冷盯着小杏,小杏被盯得浑身生了刺般难受,熬了片刻功夫,‘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姨娘别打我,是小桃,都是小桃主意,小桃说,说姨娘病着,就别烦劳姨娘了,我俩月钱,自己拿走就是……姨娘饶命,是小桃说,不是我……” 林安然暗暗松了口气,从鼻子‘哼’了一声:“算你聪明,送回来!” “是!”小杏简直是劫后余生,急忙爬起来,往门口冲了两步,又想起手里还捧着银子,忙又退回来,带着满脸讨好笑,将银子举到林安然床前低声下气问道:“姨娘银子放哪儿?” “嗯!”林安然用下巴示意了,小杏忙将银子放到枕边,低头垂手退了两步,就听林安然又吩咐了一句:“叫小桃进来!” 不大会儿,小杏抱着沉甸甸一串用红绳串起铜钱,挤开帘子进来,上前几步将铜钱放到银子旁边,恋恋看了两眼铜钱,抬头冲林安然讨好笑着,曲了曲膝,往后退了两三步,林安然却仿佛没看到她,只盯着落后面,同样抱着铜钱,却显得气定神闲小桃,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小桃身量高挑苗条,皮肤白嫩,桃眼柳眉,长相很是妩媚,就是牙床微微有些往外鼓,顶着薄薄嘴唇,如刀般划破了从眉眼流下来妩媚,穿着件月白绸交衿紧身短袄,下面是一条长及地面靛青长裙,腰间系着条月白绸带,同样衣着,穿她身上却比小杏显得清爽明丽了许多。 “姨娘怎么这么打量……倒象是头一回见面一样呢,姨娘今天气色好多了,姨娘生真是好看。”小桃被林安然打量浑身不自,陪着小心,心虚气短挑着话,一开口,那份气定神闲,就如同眉眼间妩媚一般,瞬间散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林安然心情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往后靠了靠,嘴角挑着假假笑意,看着小桃磨磨蹭蹭将怀里铜钱堆到另一串上,退了两三步,却离开小杏两步远垂手站住,林安然眯起眼睛盯着小桃,突然叹了口气,轻飘飘答起刚才话来:“看看,这么好小丫头,我要是死了,怎么安排你呢?无论如何,总不能亏待了你~~” 小桃惊疑不定看着林安然,强笑道:“姨娘怎么会……会死,姨娘怎么……这么说……怎么说这样晦气话……”林安然紧盯着目光躲闪惊恐小桃看了一会儿,似有似无冷‘哼’了一声,看着小杏吩咐道:“匣子!”小杏紧走几步,绕到床后,打开中间大柜,抱出只一尺见方箱子,几步转回来,顺着林安然手指,将箱子放到林安然旁边,转回来站好,幸灾乐祸扫了眼吓得脸色发白小桃。 这是……匣子?明明是箱子!林安然无语盯着箱子,又瞄了瞄箱子旁边两串铜钱,寂静屋子里,小桃突然声音响亮咽了口口水,林安然眼里漫出层笑意,作为一名资深招聘和员工关系总监,对付两个十几二十岁小丫头,真是毫无压力啊! “中午小桃去取饭,我好了,想吃碗浓粥,记着,要热,要浓,再配两样咸菜,不要放油!”林安然靠着枕头,半闭着眼睛吩咐道。 “姨娘病着,这是王妃吩咐,姨娘心火太旺,要多吃几天米汁降降火气……”小桃急切恼怒解释道,林安然仿佛没听到小桃话,手指攀到那堆铜钱上轻敲了两下,小桃紧盯着林安然手指,气势立时降到了地板之下:“姨娘好了,也该先禀了王妃,不然厨房那头难说话……一天两天倒没事,时候长了……咸菜要不要点几滴醋?” “嗯,”林安然暗暗舒了口气,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你下去吧,小杏留下。”小桃脸色发白,狠狠剜了小杏一眼,曲膝退出了屋。 病饿到半死林安然这一番凝神劳心,这会儿已经头目森森,后背虚汗不止,提着口气吩咐道:“扶我躺下。”小杏站上床前脚踏,抽去林安然背后靠枕,扶着她躺下,把被子拉上些盖好,林安然闭上眼睛,半昏半睡了过去。 小杏扎着手站床前,呆看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七姨娘,不敢象前几天那样溜出去,今天姨娘跟往常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倒说不上来,象是比原来还要可怕!她前几天那样……说不定也是装!小杏哆嗦了下,掂着脚尖下了脚踏,目光从那堆铜钱上恋恋不舍移过,坐到脚踏上,托着腮,愁容满面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要说:闲默开文啦,亲,继续支持噢!本文保证每天! D*^_^* 3桃杏 小桃果然提来了浓香米粥,打开食盒给林安然看了笑道:“我侍候姨娘用吧?” “不用,”林安然可不想再象灌米汁那样被她和小杏所谓‘侍候’:“搬张矮几放我面前。”林安然半坐半躺着吩咐道,小桃和小杏不敢多说,从外面取了只矮几过来,横放到林安然面前,小桃先将咸菜放上去,林安然打量着两碟子咸菜,一碟子象是酱出来,切成极细巧长丁状,一碟子也是丁状,不过是圆,白生生一堆,上面散着几根碧绿不知道什么丝,看着就诱人非常。 “这藕齑是今天早上刚开一坛,姨娘尝尝。”小桃指着白生生那碟,殷勤介绍道,小杏从厚陶钵里盛了大半碗粥放到几上,林安然接过调羹,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小桃,只勉强压住把头埋进粥里冲动,用调羹盛了小半勺粥,慢慢放进嘴里,大米浓香嘴里象烟花般绽放开,林安然心底冲起股劫后余生感动,直冲得差点掉出眼泪。 林安然压着饥饿,一口一口很吃完了一碗粥,将碗推给小杏,又盛了一碗,这一回才有心思去品尝那两碟咸菜,吃完了第二碗粥,已经有六七分饱,林安然不敢再多吃,放下碗,示意自己吃好了,小桃和小杏撤走碗碟、矮几,小桃用一只精致填漆红托盘,托了一高一矮两只茶碗过来,小杏捧着漱盂紧跟后,林安然扫了眼托盘,怎么两只?该怎么用?真是处处坑人哪! 林安然冷着张脸,半闭着眼睛,靠着枕头,有气无力伸出一只手,小桃忙将托盘放到床前高几上,取了矮些茶碗递到林安然手里,林安然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原主儿威风还挺大,林安然慢慢侧过身子,这才接过茶碗,慢条斯理漱口,这一碗,是淡盐水,小桃接回,又将另一只茶碗递过来,这一碗,是很香香茶,林安然皱了皱眉头,小桃急忙解释道:“回姨娘,姨娘病着时,那玫瑰香露用多,前儿吃没了,这才用茉莉香露。” “嗯,”林安然皱着眉头靠回枕头上,原主儿这口味,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病着,受不得这些香味儿,以后不要用香露了。”林安然语气淡淡吩咐道,小桃急忙答应。 林安然半闭着眼睛,瞄着两人轻手轻脚收拾好,这才睁开眼睛,盯着小桃上下扫了一遍,嘴角往下拉了拉吩咐道:“小桃下去,小杏陪我说说话儿。”两人应了,小桃不安挪了挪,满眼恼怒嫉恨狠剜了小杏两眼,心神不定蹭了出去。 小杏被小桃剜眉梢耷拉着,绞着手看着林安然,不知所措中含着丝丝委屈,林安然示意她把茶碗递给自己,捧手里,舒舒服服往后靠着,看着小杏,笑语盈盈说道:“这几天我病得重,有些事吧,影影绰绰,又象知道,又象不知道,糊涂得很,来,你跟我细说说,这几天,都有什么事儿。”小杏厚嘴唇半张着,眼睛眨得飞。 “别怕,来,坐这里,没事,就咱们两个说说闲话,说错了也不要紧,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来!过来坐!”林安然柔声细语里怎么看怎么假,里头还透着股浓浓阴谋味儿,小杏腿抖着‘扑通’一声跪倒地,带着哭腔哀告道:“姨娘饶命,不是我,是小桃,小桃……” “嘘!”林安然将手指竖嘴唇上,见小杏住了声,脸上似笑非笑,用手指点着门帘子,门帘处,鼓起一块,又突然落平回去,林安然冲小杏招了招手,将她招到床边,示意她坐,小杏哪敢坐床上,躲闪着床前脚踏上坐了,满脸惧意看着林安然。 “好了,悄悄,慢慢说吧,咱们往后这日子啊,可长着呢~~”林安然悠悠闲闲说道,小杏见她家姨娘居然没从枕头底下拿簪子扎她,感激之余,拼命点头道:“姨娘,我说,我都说,是小桃,都是她,她说姨娘指定活不了了,这么大冷天掉进湖里,饱灌了一肚子水才救上来,说姨娘死定了……她说姨娘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哪来家人?姨娘东西就该她……她跟我分了,她就分了一点点给我,就一点点……吴嬷嬷回去做法事那天,也是她说,说姨娘反正要死了,不用值夜了……不敢瞒姨娘,都是她,就是姨娘落湖里,也是她出坏主意……” 林安然聚精会神听着小杏扯七捻八话,慢慢理出一丝丝头绪来,眼看她说得满嘴白沫,才将手里杯子递给她,笑眯眯夸奖道:“很好,你还算明白,去,给自己倒杯茶喝,出去若是小桃问,就说我们说都是闲话,压根没提到她,连个‘桃’字都没提过,你看看,我这么好脾气性子,跟了我,多难得啊,都要惜福才好呢……”小杏听到个‘好’字,松了一口长气,也不管林安然说什么,只管重重点头,垂着手正要后退出去,林安然冲床头抬了抬下巴吩咐道:“把你这个月月钱拿回去,往后,我不会亏待你。”小杏喜呆住了,半晌才忙不迭跪倒,连磕了几个头,上前抱起串铜钱,笑得合不上嘴,不停躬着腰、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林安然往下挪了挪,疲倦闭上眼睛又睡着了,这具身子虚弱做不了多少事。 沉睡中,身边一阵细细索索,林安然烦躁翻了个身,升职了,挣钱多了,明天去找一找房子,再也不合租了,对门总是半夜起来吃吃喝喝,烦死了! “姨娘醒了?口渴没有?”林安然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这满含讨好味道殷勤问候,林安然直盯着帐顶,呆了片刻才恍过神来,看来明天不用去看房子了。 “嗯,”林安然低落答应一声,由着小桃扶着半坐起来,漱了口,接过杯温水喝了两口,小桃小心而紧张瞄着林安然,忍不住解释道:“姨娘,您别听小杏乱说,她瞧着您对我好,早就嫉妒上了,不光嫉妒,她还怨恨您呢,说您老拿簪子扎她,您别听她瞎说,我对姨娘忠心耿耿,我从来不动姨娘东西,不信等姨娘好了,姨娘自己瞧瞧,姨娘病着,都是我……” “小杏呢?”林安然不置可否打断了小桃问道,小桃忙往前凑了凑,浮出满脸不忿道:“跑吴婆子眼前献殷勤去了!姨娘不知道,您别看小杏一脸老实相,其实心里奸鬼!您没看到她巴接吴婆子那个恶心样子,好象吴婆子才是主家,姨娘倒不是了!姨娘病着这几天,她不用心侍候姨娘,净打主意想离了这院子,还想到三姨娘屋里侍候大姑娘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您看看,这又跑去接吴婆子了,那吴婆子再怎么跟老夫人有亲,也是奴儿,再怎么也不能越过姨娘去!姨娘说是不是?” 林安然听有些混乱,皱着眉头盯着小桃,正凝神想着怎么开口盘问这老夫人亲戚怎么是奴儿话?小桃仿佛要弥补什么,忙又紧跟了几句解释道:“其实吴婆子根本算不上老夫人亲戚,我娘听管厨房大姚嬷嬷说过一回,吴婆子是咱们爷开府时,宗正寺挑过来,说是到府里后,才和老夫人攀亲!” “咦!怎么攀上?”林安然似是而非问道,小桃左右看了看,往林安然面前凑了凑,神秘八卦道:“就是让她赶上了!老夫人礼佛,拜观音院慧音大师门下,吴婆子也不知道哪来福份,竟然也拜了慧音大师门下,就这么……后来就攀了亲!谁知道真假!”小桃嘴巴往下撇成了一条往下括号。 林安然暗暗呼了口气,往后靠了靠,半闭着眼睛问道:“这两天,吴婆子干什么去了?她这差使,倒是说走就走。” “可不是!再怎么说也是领着差使,就这么说走就走,也太不把姨娘放眼里了,姨娘说是不是?”小桃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林安然,见她半闭着眼睛,连眉梢都没动一下,意外呆怔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说是观音院请了个叫什么玄智高僧**,要讲七天,吴婆子……她反正也不从姨娘手里领月钱,也不管姨娘正病着……” “她跟谁请假?”林安然打断小桃直接问道,小桃怔了下,忙答道:“跟小姚嬷嬷告假,”小桃看着林安然小心翼翼解释道:“上个月姨娘问吴婆子月钱事……吴婆子虽这院子里当差,可真是不归姨娘这里管,月钱自然也不从姨娘手里走,西北片这五处房舍院落上事,统归小姚嬷嬷管,不光姨娘这里,就是别姨娘院子里也是这样。” “都是这样?那爷院子里也是这样?还有……正院那个?”林安然蛮不讲理说道,小桃无奈看着林安然,咽了口口水低低嘀咕道:“满府人都归王妃管呢,王妃也得听王爷,姨娘这话说。” 林安然重重闭上了眼睛,王爷!王妃!这水怎么越来越深了?! “姨娘!吴嬷嬷回来了!”小杏声音里透着欢欣,林安然一下子直起上身,又缓缓靠了回去,反常则为妖,小桃不等林安然发话,早已经两步窜过去掀起帘子,满脸笑容让进吴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文需要支持噢!亲亲各位! D*^_^* 4仙草 林安然转头打量着吴婆子,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花白头发绾成只利落圆髻,一根莹润白玉簪斜插上,慈眉善目,神情极是柔和安祥,一身干净非常靛蓝细绸衣裙,这样雍容慈祥吴婆子完全出乎林安然意料,林安然忙掩饰住眼中惊讶,微微垂下目光,正看到吴婆子腕间佛珠,包了浆木质佛珠正中嵌着颗莹润碧透、莲子大小翡翠珠,林安然看几乎流出口水,这样大小、这样品相翡翠珠,得值多少钱?!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姨娘总算好了。”吴婆子仔细打量着林安然,脸上怜悯中透着丝丝惊讶,林安然直起上身,声音软弱谢道:“多谢嬷嬷,我这回能熬过来,多亏菩萨点化。”吴婆子脸上惊讶浓,笑着点头道:“好了就好,姨娘安心将养,菩萨会保佑你,阿弥陀佛。” “多谢嬷嬷,嬷嬷辛苦这几天,让小杏侍候您赶紧回去歇下吧,烦劳嬷嬷,替我菩萨面前上柱香。”林安然有些不支靠到枕上,有气无力谢道,不等吴婆子答话,抱着包袱,紧跟吴婆子后面小杏不停点头答应道:“姨娘放心!” 吴婆子也不多说,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告了辞,转身就出去了。小桃怔怔眨着眼睛,小杏说对,七姨娘真是变了! 小杏满脸笑容紧跟着吴婆子出了正屋,转过月亮门,吴婆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七姨娘真是……大不一样。” “嬷嬷也看出来了吧?!以前她凶起来,是拿簪子扎人,现凶起来吧,是看着你笑!可吓人了!”吴婆子想笑又抿了回去:“看着你笑怎么吓人了?” “嬷嬷,她那笑,不是笑,也不是不是笑,她就那么眯缝着眼睛盯着你笑,笑得你寒毛一根根都竖起来了!还有呢,她好象什么都知道,可吓人了!”小杏说着,竟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吴婆子忙伸手拍了拍她,温和安慰道:“你规规矩矩当差,她也不能怎么着你,咱们府上是有规矩,再说,这个月月钱,她不是都给你了?我看她倒比原先沉静懂事了不少,不象是变得坏了,别害怕。” “嗯,她对嬷嬷客气多了。”小杏又露出满脸喜色,吴婆子轻轻拍了拍她,暗暗叹了口气,人历了生死,这样大变也是常事,七姨娘原来虽是个暴躁横楞,可喜怒都脸上,这样倒还好,若真变得跟那些姨娘那样……小杏这傻丫头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 “往后,你听她话……” “从前我也听她话!”小杏忙重重辩解道,吴婆子又想笑又笑不出来,拍着小杏后背,后面话,就交待不下去了,算了,小杏这样傻丫头,就算明白讲了,她也听不明白,各人有各人命吧…… 从大病一场醒过来,七姨娘就安份出奇,就是听到被禁足半年信儿,也象是听到什么平常不能再平常话儿一样,半丝反应也没有,可这么安静安份姨娘,却让小桃和小杏心里一天比一天畏惧,特别是小桃,常被林安然一个眼神看站立不稳。 七姨娘略好一些,还是那么安静安份着,连正屋门都不出,只是从晕暗内室挪到朝阳东厢房南窗下炕上躺着,每天不是叫小杏过去说话,就是把小桃叫进去,后来干脆把两人一起叫上,这说话也不象从前,从前是小桃和小杏听她说,当然说基本上都是牢骚,现,她却说极少极少,倒让小桃和小杏两个不停说,不管是什么样陈年烂事都要听,就是不让停,只说小桃和小杏天天嘴皮发麻。 渐渐,林安然理出了几分头绪,这一家男主人是皇上弟弟,封了秦王,这秦王自然有位王妃,除了王妃,他还有足足八个小妾!这具身体本尊是第七个小妾---七姨娘仙草,仙草进这王府时候并不长,确切说,是林安然来前两个月才被秦王从边关带回来,秦王去边关……应该是出公差,下面人孝敬了几个歌伎舞女给他临时用用,仙草是其中之一,却被秦王带回了京城府里,做了第七个小妾。 林安然稍稍恢复元气后,头一回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纤毫毕现‘自己’时,差一点惊叹出声,她头一回见到美到这样、简直能让人窒息美人儿!那脸、那五官,她根本没法用语言形容!只是痴呆呆看着镜子移不开目光!只看热泪纵横,靠!她总算漂亮了! 仙草是舞伎出身,虽然这屋子里没有能照全身镜子,但林安然对着小桃拎着衣裙,已经很能想见这身材高佻玲珑,也是,原本是一次性使用……马桶一般东西,又蠢成那样,居然能转为长期用品,自然这皮囊质量要出奇优良才行。 这仙草姨娘脾气性子,唉,林安然听到后总结下来,除了一个‘笨’字,还有个‘蠢’字,进了这府里,居然争强好胜想着争宠,一个自小被人拐卖,不知家乡,不知来历,连自己确切年纪都不知道三不知人员,居然敢张牙舞爪,这深不见底王府里争强争宠争出头,真是嫌死不够! 唉,她那么努力,死还真算,留下,除了她当性命一样收着几两银子和几件金簪、金镯,其它,全是破烂事!当然,如果仙草姨娘天有灵,必定咒着盼着林安然麻烦越多越好,因为林安然听到现,就没听到这仙草姨娘做过哪怕半件与人为善、讨人欢喜事! 林安然长长叹了口气,若是再死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个场景……算了,死这事太痛苦,再说,难得漂亮一回,万一越换越糟岂不是不划算?林安然,好吧,就林仙草吧,林仙草劈着一字马坐炕上,上身摇来晃去、叹着气想着心事,这身体条件真是太好了,柔软得吓人,她也有劈一字马坐着一天! 小桃提着食盒进来,见怪不怪曲了曲膝笑道:“姨娘用饭了。”林仙草收了双腿,站炕上纵身跳下,用脚尖挑过鞋子拖着,转进净房洗手洗脸,如今仙草姨娘规矩改了许多,比如这净脸洗手,从前仙草姨娘要坐炕上让小杏将脸盆举到面前侍候,如今林仙草要到净房用水冲洗,如今林仙草也不再喝那些香味浓郁花茶,不再穿那些大红大绿、鲜艳到出奇衣裙,不再用那些恶俗胭脂香粉,关于这一件,林仙草是无语不过,生成这样,还胭脂香粉花钿一样不落往脸上又抹又粘,不知道脂粉污颜色这句话么? 就连这屋子里装饰布置,林仙草也让小桃、小杏从里到外重收拾了一遍,将那些鲜艳到刺目东西统统收收,藏藏,这么一收,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空洞洞,林仙草却满意非常,若没有让她看得入眼摆设,她宁可就这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着,也比看那些不入眼东西爽多。 林仙草重又坐回炕上,探头看着几上摆着两碟素菜,一碗素汤,接过筷子端起碗,又烦恼放了回去,这到底要素到什么时候?!小桃瞄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就忍一忍,大姚嬷嬷前儿真替姨娘问过了,说姨娘若总这么净吃素,怕是连练舞力气也没有了,孙姨娘也跟王妃禀了这话,可王妃没吐口,姨娘就忍一忍,好也不过四五个月功夫,姨娘就当积福了。” 四五个月!林仙草心里哀叹着灰成一片,也只好重又端起碗,从前她再苦也没断过肉啊!再熬五个月,她眼睛都得绿了,绿油油真成仙当草了! “白瞎了一两银子,连个响也没听到。”小杏不满瞟着小桃嘀咕道。 “怎么叫白瞎了?!你这话……”小桃急赤白脸叫道。 “闭嘴!”林仙草打断小桃话训斥道:“小杏挑事抱怨,扣两个大钱,小桃接嘴吵架,扣三个大钱,拿笔墨来,我现就写上!”小杏、小桃哭丧着脸面面相觑,小桃万般无奈蹭过去取了炕头毛边帐本过来,小杏研了墨,林仙草愉帐本上又添了一笔。 对于这样两个丫头,不可多想,一板一眼行为规范是好管理。 林仙草吃好饭漱了口,看着提着食盒准备送回去小桃吩咐道:“也不能白瞎了那一两银子,你去跟大姚嬷嬷要只熬汤沙铫子,再要只粗陶炖锅,一只小铁锅回来。”小桃怔怔看着林仙草,咽了口口水刚答应了,林仙草思量着又接着说道:“什么锅铲、马勺、水瓢、筷子、铁签,只要能要,各要一样过来。”小桃飞连眨了四五下眼睛,重重咽了口口水,低声答应着出去了。 林仙草呼了口气,无比烦恼趴了炕上,从前仙草姨娘还得宠那十天八天里,没少摔大厨房送过来饭菜,听说还往大姚嬷嬷脸上招呼过耳光,果然,这大姚嬷嬷等来机会就要狠踩回来,‘连练舞力气也没了’,这话哪是帮她,还是害她呢!人家要就是你跳不动!这么坑了她,还敢明说给她听,唉,从前这仙草姨娘,得好孬不分到什么份上啊! D*^_^* 5吴婆子 连着阴了几天,总算一早上阳光灿烂,林仙草从小桃、小杏嘴里再也听不到什么鲜东西,开始出了正屋,院子里转转了。 林仙草披着厚棉斗篷站台阶上,眯着眼睛晒着暖洋洋太阳,慢慢转头打量着四周,这院子……小桃很是不屑,说极小,连个垂花门都没有,可林仙草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垂花门,要她看来,这院子根本不小,大门开西边,紧挨着大门往东是三间倒座,住着两个粗使小丫头,这两个粗使丫头不归她管,是归后院吴嬷嬷手下。两边各有两间厢房,东边两间住着小桃小杏,西边两间空关着,正面三间正屋,东边挂着间耳屋,西边是道月亮门,所有屋子都带着宽宽檐廊,与大门连成一处,这院子里,下雨时廊上走来走去让人舒心。 林仙草怔怔看着厢房和正屋前那宽宽廊檐,红柱绿椽,真鲜亮真富贵,可是,怎么连只鸟儿也没有?富贵人家,廊下不都挂满鸟雀吗?怎么这院子里光秃秃成这样?要是有只鸟烤着吃也好啊!林仙草胃里抽动了几下,涌出满满一嘴口水,那油滋滋、美味到死烤肉! “吴嬷嬷住哪里?”林仙草咽了满嘴口水,转头看着小杏问道,小杏往月亮门指了指笑道:“后面园子里,咱们院子后面有处极小园子,虽说小,可花草养极好,吴嬷嬷用心……” 林仙草不等小杏说完,就转身往西边月亮门过去,小杏急忙跟上,林仙草穿过月亮门,沿着正屋和围墙中间巷子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这一处花园也不能算小,两三百平总归有,园子东北角一明两暗三间硬山出廊青砖屋舍,青瓦粉墙,隐林下花间,显得极是清爽,小杏提着裙子边往屋子里跑边叫道:“嬷嬷,嬷嬷!姨娘来了!姨娘来了!”林仙草深吸了口气,这不是姨娘来了,是狼来了! 吴婆子掀帘子出来,带着得体微笑近前,不动声色打量着林仙草笑道:“姨娘大好了?” “好多了,多谢嬷嬷掂记,今天天气好,我屋里闷时候长了,想出来走走,扰了嬷嬷了,外头冷,嬷嬷且进屋歇着,我看一看就回去了。”林仙草客气笑应道,吴婆子温和笑着,指着四周,声音和缓温和给林仙草介绍起园子里花草来。 林仙草听了两句,回头吩咐小杏道:“去把嬷嬷斗篷拿来,若有手炉,也取一只过来。”小杏怔怔看着林仙草,一时没反应过来,吴婆子满眼惊讶瞄了眼小杏笑道:“多谢姨娘,不用了,我进进出出惯了,又是斗篷又是手炉,活就没法干了。” 吴婆子细细说着各样花草,见林仙草心不焉听着,微微蹙了蹙眉头,正想着怎么打发她回去,林仙草抬头看着吴婆子,满眼困惑说道:“嬷嬷,有件事,嬷嬷听一听,帮我解一解,从我得了病到现,就这一件事,我半分也想不明白。”吴婆子心里机灵灵‘咯噔’了一声,脸上虽一样淡然随和,心里却提起十二万分警觉笑道:“姨娘这么聪明,若还想不明白,这样事,老婆子只怕听了也是白听。” “嬷嬷,”林仙草仿佛没听出吴婆子话里拒绝之意,只管顾自说道:“我就记得自己那时候飘空中,也不算是飘空中,就像火堆里烧一样,浑身难受恨不能立时死了,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就听到有人跟我说话,开始听不清楚,后来竟越来越清楚,那火没了,人也舒服了,我就四处找,可四处明晃晃,就是看不到人,连个鬼影也没有,那声音清楚很,一直我耳边说!那人念了好些话,让我跟着念,那会儿我就是想跟着念,念了好长时候,后来就醒了,可一醒过来,我竟把那人话忘了!” 吴婆子狐疑看着林仙草,林仙草微微仰着头,拧着眉头努力回想着说道:“也没全忘,念遍数多,还记得几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拗嘴很,我念给嬷嬷听听,好象是什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还有,叫什么心无挂碍,无挂碍无有恐怖?好象是这样,后一句我记得清楚,叫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什么何,嬷嬷,后一句,我象是听谁念过。”林仙草看着满脸震惊愕然吴婆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嬷嬷?嬷嬷!” “阿弥陀佛!”吴婆子突然双手合什,大声念了句,倒把林仙草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两步,吴婆子闭上眼睛,嘴唇动飞念叨了片刻,睁开眼睛看着林仙草微笑道:“这是姨娘前世积下福报,我那屋里设着小佛堂,姨娘跟我进去上柱香吧。”林仙草皱着眉头道:“我跟嬷嬷说这事,嬷嬷怎么扯到上香上去了?” “姨娘念这几句是经文,这本心经我这里有,姨娘这不是梦,这是菩萨保佑点化姨娘,阿弥陀佛,这是多少人修也修不来福份,姨娘得好好谢谢菩萨,等会儿把心经拿回去,早晚念诵,这是姨娘福祉。”吴婆子感慨中掺着丝丝羡慕,林仙草却瞄着她,显得狐疑不定:“我又不吃斋不念佛,菩萨怎么会点化我?嬷嬷真听到过这几句话?” “姨娘先跟我进去上柱香,我再拿经文给姨娘看。”吴婆子半推半让着林仙草进了屋,转进东厢房,林仙草看着佛龛里供着白衣观音像,一时百感交集,怔怔出了神,这个观音还是那个观音!吴婆子一边点香,一边留心着她,见她傻了一般呆着,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轻轻拉了拉她低声道:“姨娘,给菩萨上柱香吧。”林仙草顺从接过香,跪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头,将香□香炉,又跪下磕了几个头。 吴婆子捧了薄薄几张黄旧金栗纸出来,递到林仙草面前,笃定笑道:“姨娘瞧瞧,是不是这个。”林仙草接过,念了几句,转头看着吴婆子叫道:“就是这个!嬷嬷怎么会有这个?就是这个,你看……”林仙草说着,指着经文流利之极、几乎一口气念下来,念完了,呆了半晌,转头看着吴婆子,仿佛自己把自己吓着了,满脸震惊看着吴婆子,身子微微有些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婆子双手合什,不停念着佛:“阿弥陀佛,这是姨娘大福,往后姨娘要常常念念这经,这是菩萨指点,姨娘以后一定要修身修福。” 林仙草不知所措呆了半晌,无助看着吴婆子,低低说道:“嬷嬷,我有点害怕,嬷嬷多教我。”吴婆子上前握起林仙草手,温和笑道:“我就说,姨娘这一场病,象换了个人,怪不得,都是菩萨点化,姨娘自己还不觉得,当真是佛法无边,姨娘要不嫌弃,就把这串佛珠拿去用,念一遍心经,就转一粒佛珠,也不要多,只要心诚,把这串佛珠一天转上一遍就是大功德了。”吴婆子说着,取下手腕上那串中间嵌着颗翡翠珠佛珠塞到林仙草手里。 “这么贵重东西……嬷嬷东西,我怎么敢收?”林仙草不安推辞道,吴婆子笑着将佛珠套到林仙草手腕上:“贵不贵重人心,这串佛珠是慧音大师赐给我,你既看得出贵重,那就受得起,拿着吧,若得空,再来寻我说话。” 林仙草得了这句话,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谢了吴婆子,戴着佛珠,小心翼翼捧着经文出来,吴婆子直将她送到月亮门前巷子口,看着她进了月亮门,双手合什,低低念诵了一遍心经,才转回屋里。 林仙草心情愉回到正屋,屋里转着圈寻了一遍,指着紧靠后墙正中长几吩咐道:“把那上面瓶子什么挪一挪,我要供经文!”小杏虽说一路跟着,把林仙草和吴婆子话从头听到尾,却还是一片云里雾里,并不十分明白这中间玄机,见林仙草吩咐,忙上前将花开富贵瓶往边上挪了挪,用帕子擦了擦干干净净几案,林仙草小心将经文放到正中,退后几步看了看,顺手拿起旁边花开富贵黄杨木雕压住了经文。 吴婆子日常习惯,林仙草早从小杏那儿打听清楚了,自得了得空来说话邀请,每天一进日昃,就往后园寻吴婆子讨教佛法经义,求她讲些什么因果报应佛法故事,渐渐,这话题就越说越杂、越扯越远,越说越投契。 吴婆子见识果然非小桃、小杏可比,没多长时候,林仙草对于秦王府上下和对这个时代认识,就有了一个质飞跃,心里也有了七八分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亲,求留言,及一切鼓励! D*^_^* 6新衣 进了腊月没几天,半夜起下起雪来,开始是极小雪珠,后来竟越下越大,过了正午,那雪就下得如鹅毛般大小,林仙草紧裹着斗篷,站门口欣喜看着漫天飞雪和院子里越来越厚积雪,如此美景,要是支起炭火吃烤肉,简直就是神仙日子!林仙草悲伤咽了口口水,她吃肉大计还一筹莫展中,吴婆子常年吃素,她是早就断了荤腥居士,肉一字她那里,她一回也没敢提过。 雪一直下个不停,天色也暗特别早,林仙草盘膝坐吴婆子屋里炕上,一边慢慢理着团乱线,一边打点出十二分精神,投入听吴婆子演说玄智大师无上神通。 屋外传来小桃殷勤出奇声音:“嬷嬷请这边走,您当心,雪深路滑,嬷嬷您慢走!”吴婆子忙放下手里针线,直起身子透过窗户缝往外瞧了一眼低声道:“是董嬷嬷,大约是寻你。”林仙草脸上浮出层紧张来,忙放下线,拉了拉衣襟,这董嬷嬷她听吴婆子说起过一回,是王妃陪嫁嬷嬷,向来眼中无人,是个极难说话。 吴婆子慢慢收了针线,不紧不慢跟林仙草后下了炕,小桃高挑着帘子,董嬷嬷已经进了屋,满眼惊讶看着一前一后迎出来林仙草和吴婆子,林仙草忙陪笑见礼道:“董嬷嬷好。”董嬷嬷身子纹丝不动,只两只手搭腰上动了下,算是还了礼,目光越过林仙草,看着吴婆子笑道:“今天特意过来求您,去年您帮着从慧音大师那儿求百事吉结儿,回来挂我们大姐儿床头,佛祖保佑,今年一年真就是平平安安!这又到腊月了,不管怎么着,还得老着面皮跟您求一个!” “瞧您客气,一个‘求’字可当不起,正好,我明天就要过去,帮大师熬汤粥施舍,请回来就给您送去。”吴婆子客气笑回道,林仙草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留心着两人对话,董嬷嬷得了确切话儿,连声谢了几句笑道:“那就不耽误您了,这年里年外,外头忙得真是晕天暗地,刚爷说这雪下好,明儿要府里宴客赏雪,您看看,又是一通忙,正好七姨娘,也跟你说一句,明天园子里有客,这院门就别开了。”董嬷嬷后一句话是扫着林仙草说,林仙草怔怔看着她问道:“那明天饭菜呢?要饿一天么?” 董嬷嬷一时呆住了,用眼角斜着林仙草,嘴角往下撇着笑道:“都说姨娘这一场病重,果真是,这一病,人糊涂了!”吴婆子看着林仙草笑道:“董嬷嬷意思,明天姨娘就别出门了。” “王妃不是罚我半年不能出院门么?那个院门,不是这个院门?”难道她领会错了?林仙草心猛跳了跳,下意识伸手往外指着急问道,吴婆子轻轻咳着转过了头,董嬷嬷这回正眼看林仙草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呵’笑了一声又嘎然而止,干脆没答她话,只和吴婆子客气告了别,正要转身,林仙草突然又笑道:“还有,我姓林,双木林。”董嬷嬷顿住步子,一脸古怪表情,又象是气又象是笑,有些鄙夷又有些怜悯,直盯着林仙草看了片刻,一言没发,转身扬长而去。小桃这会儿眼里只有董嬷嬷,急忙跟后面送出去。 吴婆子客气作势送了几步,看着董嬷嬷走看不见了,才转回来,似笑非笑看着林仙草道:“也是该驳她几句,这话就安没什么好意,若是从前……”吴婆子顿住话,林仙草瞬间明白了,若是从前那个仙草姨娘,得了这样信儿,还不知道弄出什么妖蛾子来!董嬷嬷这话,红果果不怀好意! 林仙草呼了口气,算了,她没功夫管这样小事,多少大事呢,先是她肉…… “嬷嬷,您明天去观音院,能不能跟大师借两本书给我看看?我觉得佛法里头学问太大了,想从头好好学学,只不过,我也就是识两个字,没啥学问,请大师挑两本浅显好。”林仙草一边重又上了炕,一边求道,吴婆子忙笑应道:“这是极好事!你们识字,就该好好研习研习佛法经义,大师是诲人不倦,这是一句话事!” 林仙草和吴婆子说了一通八卦闲话,从园子里回来,进屋时,瞄了眼打着帘子,脸上还带着兴奋余韵小桃,突然心血来潮问道:“小桃,你想到哪一处当差?”小桃手哆嗦了下,脸色瞬间发白,看着林仙草强笑道:“姨娘,这是……什么话?我跟着姨娘就没想过别,真!姨娘,我真没想过!”林仙草笑眯眯瞄着她:“你想去哪一处?我帮你,你走了,我也好挑个好进来。”小桃怔怔眨了半天眼睛,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打了个寒噤,畏缩着肩膀往后退了退,半个字不敢吭,照府里规矩,若是林仙草不要她了,她就只好去做苦役,或是去庄子。 傍晚,吴婆子到大厨房吃了饭回来,绕进倒座间,叫了粗使小丫头瑞儿过来低声嘱咐道:“我明天去观音院,要三天才回来,你们两个洒扫庭除别疏忽了,这几天多留心,七姨娘若是出了这门,回来悄悄跟我说一声。”瑞儿忙答应了,吴婆子四下瞄了瞄,安安然然回去园子了。 第二天一早,吴婆子就去观音院熬汤熬粥去了,半夜起,外面雪就停了,白雪衬着红柱绿椽虽说好看,可一没肉二没酒,赏景不带这么干赏!林仙草懒懒窝屋里,眯着眼睛细细回想着从前吃过那些美味,只想丧气伤心,连门也不想出,难道这个年,真要这么素着过么? 王府腊月怎么个热闹法,天天窝这四方院里林仙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于年啊节,她从来没什么概念,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过年,年不年,好象也没什么好过,这两年室友也不回家了,她和室友搞个火锅,开瓶酒,对着电视吃喝一顿,第二天睡到自然觉,上街逛一圈再大吃一顿,回来继续睡,日子也是幸福无边,唉!要是能吃个火锅就好了,要全肉,一根素东西也不要,全肉! 喝了腊八粥隔天,小桃从针线房领了自己、小杏和林仙草过年衣服回来,林仙草不敢置信抖着自己那一套衣服,一色极浅嫩粉红素底织锦缎上满绣着桃红杏黄折枝花卉,上面是一件极薄紧身小袄,裙子开幅极大,抖动间闪着幽幽微光,触手上去,丝绸柔软让人想叹息,除了这个,还有一件银狐里斗篷,斗篷极长,几乎长及脚踝,同样绣花缎面,那露外面毛峰根根闪着毫光,仿佛顶着一颗颗极小水珠。林仙草裹着斗篷,脸颊轻轻蹭了蹭斗篷翻出来风毛,满足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女人哪,果然受不得奢侈品诱惑,这一刻,她几乎想不起肉了。 林仙草迫不及待穿上她全套衣,屋里转了几圈,往后园去寻吴婆子看衣,她也就能这院子里显摆显摆。 吴婆子用眼角上下扫了一遍林仙草装,她那张兴奋简直要泛起红晕脸上停了片刻,将她脱下银狐斗篷折了折放到炕头,起身倒了碗熬得极浓红豆汤给她,林仙草接过红豆汤喝了几口笑道:“还有一枝红黄白三色金花开富贵簪子,一只赤金手镯,小桃说,别姨娘有,这边一样也没少,倒没想到。” “这有什么想不到?”吴婆子从眼角仿佛不满瞥了林仙草一眼道:“这是府里规矩,人人都有,不过按各自份例不同罢了,粗使丫头、婆子有粗使例,一等丫头一等例,姨娘们有姨娘们例,你是禁足,又不是罚份例月钱,该有,自然有。” “嬷嬷不是说,下人们巴高踩低是常情,若看你不好,能克扣处都不会客气,我现这样,这些份例还能一样不少、一样不差拿到手,怎么不难得?不让人高兴?”林仙草晃着裙子又转了一圈,喜滋滋看着吴婆子笑问道,自从吴婆子去观音院熬了三天粥回来,对她明显比以前好了不少,话说也比以前深了些,偶尔还能指点她一二。 吴婆子笑着摇了摇头:“那克扣也不能扣到明面上,能这府里管份差使,哪个不是要眼力有眼力、要心计有心计?你这衣服要穿出去见人,若是看出一分不好来,那就是落了王妃脸面,谁敢落王妃脸面?”林仙草眨着眼睛看着吴婆子,有些茫茫然看着吴婆子,吴婆子一边笑一边示意道:“你先把裙子去了,这颜色这么嫩,就是沾上滴水,都明明白白,回头还怎么穿出去?” 林仙草从善如流脱了裙子,干脆把上面小袄也脱了,只穿了身贴身衣裤,反正吴婆子这屋比她屋里暖和得多。 “我话,你也别见怪,这姨娘什么,王爷和王妃眼里,也跟猫狗差不多,要养好,要光鲜,拿出去要有面子,人要鲜亮,这穿着打扮也要精致,不然,不就落了王爷和王妃面子?再说,王爷把府里交给王妃打理,若是姨娘们穿寒酸,若不是王妃不贤,那就是管家不力,哪一条都不好,王妃嫁进来这么些年,儿子也生了两个了,自是贤惠能干,哪能这样小事上落不是?你想想,明白点没有?再说,咱们府上有是银子,库房里绫罗绸缎多是,白放着也是发霉。”吴婆子今天心情好,明明白白、细细教导着林仙草。 林仙草半晌才长长呼出口气,重重点着头道:“我明白些了,那些管事嬷嬷自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关着脸面光鲜事,决不能克扣,做姨娘,也得这样,第一外面得花枝招展、光鲜亮丽,让王爷和王妃面子足足,第二,府里也得光鲜活,好衬托王妃贤惠能干!”吴婆子‘噗’笑出了声:“这话虽粗,理是这个理儿,头一条就算了,府里姨娘,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出府机会,第二条,太光鲜活了,也不好!规规矩矩恪守本份才是安稳法子!” D*^_^* 7偶遇 一直到除夕那天,林仙草细历年味,一是吴婆子郑重给了她一支用各色丝线编成、极精致、极长一串大小不一卐字结,这就是董嬷嬷来求慧音大师百事吉结子,林仙草捧回去,郑重其事挂了床头,希望这串百事吉结子真能保佑她明年一年里百事吉祥。 再一个,就是腊月二十五那天吃了碗甜甜赤豆粥,那粥煮极好,又浓又香,放了很多糖,说是这叫人口粥,家里上上下下,只要有口气,这一天都得喝上几口这粥,连猫狗也得喂两口,林仙草自然也没被落下,托福喝上了一碗。 祭了灶,吴婆子就回去过年了,要出了十五才回来,林仙草裹着被子坐炕上孤独发呆,头一回,临近过年,她想家了。 除夕那天府里很热闹,丝竹声、鼓点声不停传过来,小桃小杏寻了高处,伸长脖子、猴急想听清楚点,还没到人定,外面就轰然放起烟花来,林仙草也裹着她银狐斗篷出了屋,站廓下和小桃、小杏一起仰着头看烟花。 过了元旦,过了立春,又过了初五,正月十五元宵节小桃和小杏又是期盼又是懊恼,无数纠结难过中也来了。 据小桃和小杏说,不光府里上上下下,满天下百姓喜欢、盼望,就是这元宵节,这是天官给天下人赐福日子,这一天从落了黑到第二天黎明,皇上要与民同乐,满天下不分男女老幼、富贵贫贱,都随心逛,随意玩!各处花灯就不说了,有意思是各家舞队,比如旱龙船、踢灯、杵歌、掉刀等等等等,好看是苏家巷二十四家傀儡!各家姑娘媳妇都打扮漂漂亮亮,可以满街随意逛!王府还要搭灯棚,那灯棚跟皇帝家就紧挨着,王爷、王妃,府里有头有脸,都能到棚上看灯去,听说棚上能看到全天下好看灯和舞队这一天就热闹这一个规矩,王府里也是,满府上下都能打扮漂漂亮亮出去看灯林仙草越听越兴奋,这正月十五就是个狂欢日么,要是满府上下都出去看灯了,那岂不是就能有机会了? 十五那天刚吃了午饭,晚饭就提来了,小桃和小杏从一早上就哭丧着脸,林仙草却兴奋紧张屋里来回转个不停,心不焉吃了几口那早出奇晚饭,两个粗使小丫头就一身鲜亮衣,兴奋过来打了招呼,奔出去看灯了,小桃和小杏加伤心,若不是害怕林仙草,只怕要痛哭失声了。 林仙草总算熬到夜幕沉落,也不用小桃、小杏动手,自己开柜子取出早就挑好墨绿旧衣裙,吩咐小杏帮着穿了,外面穿了件靛蓝旧斗篷,深吸口气,镇静看着小桃小杏吩咐道:“大家出府逛,咱们就到园子里逛逛去,也不算违了规矩。”小桃和小杏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看向淡定林仙草,想答应又不敢,不答应又舍不得,林仙草瞄着两人笑道:“不过园子里逛逛,反正今晚上府里也没人,咱们小心些,再说今儿是元夕节,什么规矩不都得宽松一二。” 小桃和小杏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小杏急出去取两人斗篷,小桃一边四下寻找合适灯笼,一边笑道:“姨娘说极是,今天这样日子,咱们就园子里逛逛,再怎么着,那些嬷嬷们也不好说什么,姨娘说是不是?” “不用灯笼,咱们悄悄儿逛逛,哪能提灯笼?再说,不是说园子里到处挂都是灯。”林仙草制止小桃道,小桃想想也是,接过斗篷穿了,和小杏一前一后,陪着林仙草出了院门。 林仙草站院门口,压着兴奋而好奇,四下张望不停,圆亮月光下,各处景致清晰如同白昼,小桃和小杏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齐齐看向林仙草,林仙草深吸了口气,这园子虽说比那些什么园林还美,可这会儿不是欣赏时候,办正事要紧! “大厨房哪边?”林仙草淡然问道,小桃和小杏一齐呆住了,林仙草不耐烦皱了皱眉头:“问你们话呢!这园子这么大,我就记得往大厨房那边走景致好!到底哪边?”小杏松了口气,忙往院子后面指着道:“往那边走!”林仙草‘嗯’了一声,抬手示意道:“小杏前头走,先到大厨房,到了那里,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小杏‘哎’了一声,紧前几步走前头,引着林仙草往大厨房过去,小桃心底浮起几丝狐疑,又被浓浓鄙夷冲无影无踪,大厨房那边景致好?姨娘这眼光真是极不一般!到底出身摆那里! 林仙草脚步并不,一边警惕四下张望,一边留神记着路径,走了一刻来钟,小杏停住步子,指着前面几十步处一片较其它楼台亭阁简朴许多硬山四合院笑道:“那就是大厨房了,咱们往哪边走?”林仙草眯着眼睛贪婪瞄着厨房院子,倒座、厢房,后面看样子是一排五间正屋,这院子比她住院子大多了,里面必定有仓库,放着很多很多好东西!是直奔正门,还是绕一圈寻角门,或是后门?翻墙是不行了,看样子四下都是房子,根本没墙! 小杏等了半天没听到林仙草吩咐,转头看着眼睛发着光、出神盯着厨房院子林仙草,微微提高了声音叫道:“姨娘?”林仙草一下子惊醒过来,抬手指着厨房院子,气势如虹吩咐道:“就往那边走!”小杏眨着眼睛,下意识看向小桃,小桃一时也想不明白林仙草这是什么意思,那边有什么景致?那边再往那边,就出后角门了!小桃一脸茫然迎着小杏茫然,两人正发呆间,林仙草已经裹了裹斗篷,大步踏上了通往大厨房石子路。 小桃、小杏急冲几步跟上,刚冲了两步,前面林仙草突然刹住步子,小杏冲得,一头撞到了林仙草身上,正要惊叫,已经被林仙草猛回身用手紧捂嘴上,小桃反应些,下意识忙抬手捂了自己嘴,惊恐紧盯着前面不远处两盏通红灯笼,那两只灯笼不急不慢,渐行渐近。 林仙草心一下子跳进了喉咙口,咬着嘴唇,急将小桃和小杏往路边花丛中推,自己也忙紧抓着斗篷蹲路边长石凳后侧,紧张盯着那只灯笼,幸好这一块树多花草密,虽说月明星稀,三个人蹲浓密花从中,藏也是便当无比。 两盏灯笼临近了又转了弯,曲折逶迤,越走越近,走左边、穿着鸭青斗篷丫头声音清亮,正忿忿说着话:“大姑娘胆子小,怕那些活物儿,满府里谁不知道?再说,就算不知道,满天下也没有抱着那么个妖物儿出来理儿!” “夫人不是说了么,这也不怪她,她又不是咱们中原人,蛮夷之人就是野蛮,算了。”旁边穿着淡青斗篷丫头烦恼劝道,鸦青斗篷丫头恨恨吐了口气:“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夫人性儿也太好了些!磕了个头就放过了她,照我说,就该交给王妃,一通乱棍打杀了,什么阿物儿!” “我就说你!”淡青斗篷丫头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四下张望,林仙草忙往下缩了缩,屏着气一动不敢动。 “别看了,你也小心太过,府里这会儿哪还有人?早出去看灯了,要不然还用咱们跑这一趟?”鸭青斗篷不耐烦推着淡青斗篷道,淡青斗篷失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心无大错,我就说你,脾气总冲心眼前头,你也不想想,阮姨娘那样,一来是外国人,二来,一个仙草姨娘,一个她,算府里蠢两个了,哪有心眼演成今天这样?只怕是又被哪个黑心烂肺怂弄坑害了。” “哼!管她呢,吓了咱们姑娘,就该一通乱棍!自己蠢可怪不得别人!”鸭青斗篷不依不饶恨恨道,淡青斗篷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是她如今是爷心尖子上人,夫人不肯饶人,一通棍子下去,便宜了谁?夫人何苦当这个出头椽子?等爷鲜劲儿过了,自然有人收拾她,算了,这事别再提了。” “我就是气不忿,皇上皇后上回见咱们姑娘,离现都一年了,上回见了都爱什么似,赏了那么多东西,现姑娘可比上回可爱多了,会说会笑,这回若见了,说不定连诰封都能赏了呢,偏偏闹了这么一出!你说说”鸭青斗篷跺着脚,越说越气,淡青斗篷忙制止道:“行了,别说了,这是你我该说话?行了,别说这个了,大厨房也不知道有人当值没有,夫人说了,一定要用旧沙铫儿,偏方儿一丝也错不得,等会儿留心些,别让那帮刁婆子糊弄了。” “嗯,你放心,咱们那旧沙铫儿样子我记清楚,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怎么沙铫儿好好就烧裂了?” “那沙铫儿本来就不经用,火大一点就裂”两人一路说着进了前面厨房院子。 D*^_^* 8吃肉 林仙草轻轻舒了口气,扶着石凳缓缓站起来,小桃和小杏挤到林仙草身边,兴奋抢着低声道:“大姑娘病了!”“那是捧云!我认!” “嘘!”林仙草急忙转头严厉盯着两人,将手指按唇上示意噤声,小桃和小杏吓得缩着肩膀,捂着嘴一声不敢再吭,林仙草左右看了看,沿着花丛下浓浓阴影,小心翼翼往大厨房院子摸过去,生了这样意外,小桃和小杏兴奋早忘了原本出来目,揣着满腔旺旺燃烧八卦之火,跟林仙草后面往厨房院子摸去。 离厨房院子近一片浓密花木旁,林仙草停住步子,四下看了看,寻了两个隐蔽角落将小桃、小杏塞好,自己往前挪一挪,再挪一挪,离院门近处隐好,伸长脖子、支着耳朵听着院里动静。 先是鸭青斗篷声音,高声呵叫:“当值呢?死哪儿去了?!”紧接着有婆子答应,片刻功夫,一声开门‘吱扭’声寂静夜色中极是响亮,院子里灯影晃动,婆子低声下气陪礼声,鸭青斗篷呵斥声,中间象是还夹着淡青斗篷声音,除了鸭青斗篷清亮高昂声音,旁都听不太清。 不大会儿,一串灯影晃动往大门出来,林仙草急忙躲到花丛后面,透过花丛间隙,看到一个婆子堆着满脸笑容,提着灯笼前,中间是两个丫头,后面一个婆子一手各抱着一只沙铫子,穿过三人隐身花丛,往来路一径去了。 林仙草激动那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天哪!难道厨房里没人了?这年一到,就真这么百事吉利?!林仙草往前奔了两步,飞转身看了两圈,冲小桃、小杏挥手道:“跟我走!!”小桃和小杏晕头转向跟林仙草后面,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冲进厨房院门,小桃这才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姨娘到这里来”话没说完,就被林仙草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闭嘴!” 林仙草轻轻喘着气,推着两人躲大门里面阴影中,两只手紧抓着两人,警惕四下听了片刻,见四下静悄悄并无半丝声响,这才长长吐了口气,转头狠狠盯着小桃低声道:“听着,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事有我!若是错了一丝半分哼!”小桃和小杏头点如鸡琢米,大病之后仙草姨娘,是很可怕滴! 林仙草也不指望两人,提着裙子脚步飞,小心提着气推开门一间间探头看进去,果然,东厢住人,西厢放谷米等物,正屋东边耳屋,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浓浓腊肉香味!林仙草顾不得激动,小心翼翼将门推开半扇,借着透进来月光,一边仔细查看着一排排挂满各样腊货架子,一边从腰间用力拉下早就备好大布袋,从挤挤挨挨腊肉架上摘下一块放进袋子,再将两边麻绳挪动一下掩住空档,连摘了七八块,袋子里已经沉几乎拎不动,林仙草抱着袋子急退出屋,将袋子重重砸小杏怀里,回身小心翼翼关了门,将吓傻了两人推到西厢门口,自己奔进西厢,从腰间拉下另一个布袋,择着袋子粗壮大,也不管什么,只管用两只手往自己袋子里铲,片刻功夫就铲了一袋,用力抱起出来,砸到小桃身上,回身关了门,推着两人厉声吩咐道:“!回去!” 两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出了院门,林仙草冲到前头,回头瞄着两人吓唬道:“还不赶紧跑回去!让人看到还有命!” 一阵冷天吹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林仙草话,还是因为那阵冷风,小桃、小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好象清醒些了,抱着袋子紧紧跟林仙草后面,一路狂奔而回。 林仙草让进两人,用力栓上院门,慢慢转过身,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桃和小杏一人抱着一只袋子傻呆呆看着林仙草,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总算反应过来刚才发生过什么事,小杏傻站着不知道该有什么样反应才合适,小桃紧抱着布袋,两条腿抖如筛糠,软软瘫倒地上,小杏也忙跟着倒地上 王府出来腊肉,味道绝对没话说,林仙草用剪刀小心剪成一条条,王府,刀是绝不能出厨房半步,可林仙草有剪刀啊,剪好肉条再用筷子挟着放到炭盆上细细烤得焦黄,她没调料,连盐也没有,可那有什么关系?这是腊肉,五味俱全!其实就算什么味道也没有,白水煮肉,这会儿吃到林仙草嘴里,那也是无上美味。 烤肉味道之美,让小桃、小杏和林仙草三人吃得满嘴流油,林仙草从来都不是小气之人,就算这肉得来极其不易,那也没有独享理儿,这一晚上,三人围着炭盆,且烤且吃且说且笑,一股说不清气氛屋里漫延流动,这个元夕节,虽说没有灯看,可还是前所未有令人满足而充实。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洗漱干净,叫了小桃和小杏进来,看着小桃直截了当问道:“昨天那两个丫头是周夫人屋里?”周夫人其实也是秦王小妾,认真论起来,应该是秦王第三个小妾,不过周夫人琴棋书画俱精,当姑娘时就是有名才女,出身书香仕宦之家,兄长是秦王自小伴读,周氏是带着嫁妆,热热闹闹、吹吹打打进王府大门,进门不过半个月,就得了郡夫人诰封,过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儿――就是府里大姑娘,这份尊贵自然非其它姨娘可比。 “算是,穿鸭青斗篷,是大姑娘身边一等丫头书静,淡青斗篷,是周夫人身边一等丫头伴月。” “都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小杏抢过小桃话接了一句,林仙草慢慢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阮姨娘养了什么活妖物儿?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小杏急忙抢过话:“我听说过,上回去大厨房提饭,听专管收拾鱼苗婆子抱怨,说阮姨娘院里猫倒比人还难侍候!听说阮姨娘特别爱猫,爷就寻了只浑身雪白猫送给她养着,还起了个名字,叫什么狸奴。”小桃冲小杏撇了撇嘴跟了一句:“听说是爷从宫里特意讨来,是个极难得种儿,吃鱼也极有讲究,就那一两样,旁鱼送过去,那猫竟是碰也不碰,成了精一样,我听我娘说!”小桃权威补充道,小桃娘厨司下面菜疏局专管腌制咸菜,厨房里头事,以小桃发布为权威。 那看来,是这个入府晚,如今得宠阮姨娘抱着这猫出去,然后撞到了大姑娘,这猫把大姑娘吓着了,估计吓得还不轻,昨晚上都没法去见皇上和皇后了,这阮姨娘之所以抱猫去,听伴月那话意,象是被谁给坑了!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抬手按着眉间,这事不复杂,不过是有人哄怂阮姨娘抱猫吓坏了大姑娘,大姑娘昨天就没法去见皇上、皇后了,然后极有可能诰封就没戏了,要是阮姨娘再因此挨了打,王爷又极有可能会因此责怪周夫人 这一团乱麻说乱也不乱,这事,到后谁得利多,就和谁脱不得干系!这是判断此类事情不二法门,这一潭水真是又深又浑又臭! “你们两个听好了!”林仙草声音低而严厉说道:“昨晚事,就烂心里!好忘个一干二净,不然哼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小桃和小杏不停点头,林仙草呼了口气,接着吩咐道:“这几天小桃去厨房提饭,多听少说,好一句话也别说,小杏这几天不准出院门!”小桃得意洋洋扫了小杏一眼,答应干脆而响亮,小杏扁了扁嘴,委屈绞着手,低低答应了。 D*^_^* 9善后 虽说元夕节要到十六日夜才收灯人散,可王府春节,过了十五日就开始收拾东西,再要热闹就等明年啦。 午后,吴婆子挽着小包袱进了院门,林仙草抱着只手炉,正站廊下眼巴巴看着院门,见吴婆子进来,急忙沿着檐廊迎上去笑道:“嬷嬷可回来了!想死嬷嬷了!”小杏从林仙草身侧挤过,飞奔迎上去抢过吴婆子包袱笑道:“我本来要去后角门接嬷嬷,姨娘不准我出门!” 吴婆子眉梢动了动,没接小杏话,只紧走几步,和林仙草见了礼笑道:“多谢姨娘掂记,姨娘年好!” “嬷嬷年吉祥,我送嬷嬷回去歇着,等嬷嬷歇好了,想和嬷嬷说说话儿。”林仙草挽了吴婆子胳膊,脸上虽说带着笑容,声音里却透着沉甸甸心事和浓浓难过,吴婆子疑惑看着林仙草,轻轻拍了拍她手,温和笑道:“我不累,女婿套车一直把我送到后角门,就是从后角门走过来功夫,有什么累?我带了点自家炒擂茶,姨娘尝尝。” “嗯,好!”林仙草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笑容也多起来,吴婆子怜惜看着她,说起来还是个孩子,可怜连自己到底多大都不知道,也是个苦命。 林仙草炕上坐了,吴婆子备齐了东西,坐炕沿上,看着小铜水壶烧开了水,提起冲了两碗擂茶,将茶推了一碗到林仙草面前笑道:“你尝尝,咱们府上从来不做这个,这是照刘二茶坊方子做,香很。”林仙草端起茶碗,慢慢抿了一口,细细品了品,眯着眼睛笑道:“嬷嬷,从来没喝过这么好擂茶!”吴婆子舒心笑起来,盘膝上了炕,端起自己那碗擂茶也抿了一口。 两人喝了茶,吴婆子顺手将碗收到旁边,看着林仙草关切道:“到底怎么啦?看看你,这么重心事。” “嬷嬷,”林仙草不安挪了挪,张了张嘴,却象是难以启齿,垂下头,两根手指不安抠着帕子,吴婆子疑惑看着她,她就这三尺院内,能出什么事?若有了什么大事,这一路过来,也没听到一声半句?想了想,往前挪挪,伸手拍了拍林仙草手臂温和笑道:“别怕,到底出什么事了?” “嬷嬷,”林仙草声音里带出哭腔来,抬头看着吴婆子,咬着嘴唇,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吴婆子道:“嬷嬷,我犯了大罪!口舌欲,还有偷戒,我活不了了!”林仙草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着,仿佛无声哀哀痛哭,吴婆子吓了一跳又松了口气,忙抚着林仙草肩膀安慰道:“别哭,别怕,跟嬷嬷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是就是昨天,元夕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使鬼差一样,说是府里没人,就出了这院门,就跟有什么东西勾着一样,就想往园子里逛,也没想着去看灯,不知道怎么回事象着了魔一样,也不知怎,就一心想往大厨房那个方向奔,就要往那儿去,到了厨房院子那里,厨房院子里那会儿正巧没人了。”林仙草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口齿含糊接着说道:“碰到那样事偏就那么巧,厨房院门大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那会儿,我跟着了魔一样,头昏脑涨站院子门口,满鼻子都是肉香,香我跟要疯魔了一样,什么都顾不得了,后来事,就跟做梦一样,我拿了好多好多条腊肉回来,好象还有别,嬷嬷,我就跟疯了一样,好象从肚子里伸出来不知道多少只手,推着我,怂着我,就要去拿那肉,就是要吃肉” 林仙草伤心不能自抑,垂着头,捂着脸,低低抽泣不止:“嬷嬷,佛祖不要我了,菩萨要厌弃我了嬷嬷,我会不会坠到十八层地狱里去?我该怎么办?”吴婆子微微蹙了蹙眉,她听明白林仙草话了,半晌,轻轻呼了口气,目光复杂看着林仙草,说起来也就是贪口吃食,这么大年纪,天天咸菜白饭就是偷了口吃食,唉!能是多大罪过?吴嬷嬷怜悯又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别怕,你知道错了,就是悔改了,我先问你,今儿一早到现,大厨房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我害怕让小桃留心听着,小桃去提过两次饭了,都说一切如常,半句话也没听到。”林仙草答了吴婆子话,又低低加了一句:“嬷嬷,我都打算好了,若是要连累别人,我就出去自首去,总不能让别人代我受过,不然,我就是死,也恕不回这罪了!”吴婆子松了口气笑起来,拍了拍林仙草道:“那看厨房婆子擅离职岗,也不是没有错处,纵罚也是应该,只是你能这么想,就是福报,好了,别难过了,错是错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唉!”吴婆子怜悯长叹了口气:“你这么大年纪,正是嘴馋时候,偏扣你半年不能吃肉。” 林仙草委屈小声抽泣了下,吴婆子见铜壶里水开了,起身泡了壶清茶提过来,倒了杯给林仙草,叹了口气道:“我象你这么大那时候,家里领不到差使,吃不饱,一天到晚就掂记着那一口吃!”吴婆子失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那个味儿,这哪能怪你,小孩子家家,就是爱吃爱玩,要不是”吴婆子突然停住,想了想,又笑起来:“你如今算是明悟过,也能说两句话了,要是父母身边,哪受这样罪,操这样心?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听我说,这事就算了,就算过去了,再别多想,也别跟别人提,小桃小杏你回去交待一句,小杏回头我再交待一句,都不能再提,你回去再多念几遍心经,把这事就忘了吧。” 林仙草听话点了点头,双手捧着杯子,低头抿了几口茶,抬头看着吴婆子,苦恼问道:“嬷嬷,您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戒了这个‘馋’字?嬷嬷持全素,我也想跟着嬷嬷可是,嬷嬷别笑话我,我就是想吃肉,想吃好吃,想不行,做梦都想!你看看我这样,怎么修行?”吴婆子‘噗’笑出了声,看着林仙草,慢言细语说道:“持全素也是因果,修行倒不这上头,老夫人也不过初一、十五吃素,别时候还是照常,就是寺里,也有酒肉僧呢,咱们这样修行,讲究是心。” “唉!”林仙草苦恼叹了口气,看着吴婆子伤感道:“十一月过去了,腊月也过去了,正月也过半了,还有三个半月,也算过半了,要不是跟着嬷嬷修行,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吴婆子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双手捧着杯子,缩着肩膀喝茶林仙草,若有所思了片刻笑道:“你年纪小,这吃上头,不好太苛刻,好你有月钱,往后若想吃点什么,就跟我说,我托人到外头买回来给你。” 林仙草满脸惊喜,几乎不敢置信看着吴婆子,她原本只想把这事吴婆子这里交待过去,谁知道竟得了这么大一个彩头! 夜幕刚刚垂落,林仙草洗漱干净,窝被窝里无聊翻看着吴婆子带给她那些经书小册子,热切盼着明天赶紧来,这外头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好吃,反正,先各样带些回来再说,漫漫长夜啊,多看一会儿这无趣经书吧,熬得困困,闭眼就睡,然后一觉醒来,就是明天了,唉,为了口吃,她竟沦落到跟小学时盼春游一样了! 小桃将铺盖旁边榻上铺好,把熏炉放进被子里捂着,拿了针线紧靠着熏炉坐下,用心绣起帕子来。 外面东厢,小杏从屋里悄悄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回身关了门,一溜烟往后面园子奔去,敲了敲窗户叫开了吴婆子门,小杏一进屋,满脸兴奋看着吴婆子低声道:“嬷嬷,你不知道,你这几天不,出了好多事!好多大事!”吴婆子眼睛里闪过丝无奈,伸手替小杏解了斗篷,推着她坐到炕上笑道:“外头冷,到炕上坐,来,喝碗擂茶,能有什么大事。” “真是大事!就昨天,昨晚上,林姨娘去厨房偷了好多腊肉和米豆回来!两大袋子!她真是厉害!昨晚上烤着吃了好多!”小杏兴奋八卦道,吴婆子将冲好擂茶递到小杏手里笑道:“你吃了没有?” “嗯嗯嗯!”小杏小心喝了口茶,连连点着头:“我也吃了,姨娘让我和小桃一起吃,可好吃了!油滋滋外焦里嫩,可好吃了!姨娘真是会吃!”吴婆子无语看着小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正要说话,小杏又睁大眼睛,加神秘低声道:“嬷嬷,您猜!我们厨房院门口碰到谁了?!”不等吴婆子说话,紧接着说道:“碰到大姑娘身边书静,还有周夫人房里大丫头伴月两个!还有呢还有呢!我们躲花丛里,就听到书静说,大姑娘被阮姨娘养那只猫吓病了,书静说那只猫是妖物儿!说是阮姨娘抱着妖物儿吓着大姑娘了,唉呀,反正,就是阮姨娘把大姑娘吓病了,大姑娘昨晚上就没看成元夕节灯!也没见上皇上和皇后,书静还说,要是大姑娘昨晚上见了皇上和皇后,说不定就能得上诰封了!” 吴婆子目光凝重看着小杏,想了想,谨慎问道:“就这些事?” “嗯,让我想想对了对了,还有呢!这是伴月说,说阮姨娘必是被人家坑害了!”小杏抬着下巴,认真加了一句:“我觉得也是,阮姨娘比林姨娘还傻呢,说起话来怪腔怪调,我见过她两回了!” “这话,林姨娘也听到了?”吴婆子看着小杏笑问道,小杏忙重重点着头:“当然听到了,她就蹲路边,靠书静和伴月近!嬷嬷,她肯定没敢跟您说!”小杏说着,往吴婆子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低说道:“姨娘今儿早上说,不准再提这事,说要忘得一干二净,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那你怎么没听姨娘话?”吴婆子瞄着小杏问道,小杏无所谓摊了摊手:“我又没到外头说,嬷嬷又不是外人,不跟嬷嬷说,还跟谁说?”吴婆子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提起壶给自己添了茶,看着小杏笑道:“我早就交待过你,如今林姨娘跟从前不一样,你既跟了她侍候,就得一心一意侍候她,她交待话,得记牢,做好,丝毫别走样,就是跟我,也不该说。” “我都记牢了!没走样啊,我说跟嬷嬷说说,跟嬷嬷哪有什么话不能说?!再说了,反正我记牢了,嬷嬷对我好,我就听嬷嬷话!”小杏又喝了口香甜擂茶,一下一下点着头,极其肯定说道,吴婆子瞄着她,又是想笑又是无奈,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D*^_^* 10质变 吴婆子帮林仙草开了这个便利,林仙草这日子就真是从量变到质变了,吃食就不用说了,她好歹一个月三两银子月钱,听吴婆子说,这三两银子正经不少,够京城那些三五口小户之家紧紧手过一年了,加之小桃是这府里家生子儿,父母都领着差使,家境不算差,一直家玩到十来岁才选进来习学当差,这京城里哪家什么吃食好,简直如数家珍,有她指点,林仙草很就找齐了合脾胃各种吃食。 除了这个,林仙草还托人买了整套童蒙用书和女书等,还有些笔墨纸,她这院子翻出过一些笔墨纸砚,积了厚厚灰,也不知道怎么到了那个耳屋角落里,除了砚和笔,别都很用完了,如今有了纸墨,林仙草笨笨拙拙提上笔,每天早上花上一个多时辰,耐心抄经文练字,她也不管什么字体不字体,反正她也不懂,能把笔划画到一样粗细、横平竖真,就算写极好了。花朝节佛涅槃胜会那天,林仙草从一叠经文里挑了几张写好出来,交给吴婆子,托她送过去礼佛。 三月三又是个什么节,秦王园子里请了一帮人曲水流觞,这回倒没有谁再来多事交待林仙草不要外出了。 平时,林仙草把日子安排满满,早起了院子里转圈踢腿半个时辰,算是锻练身体,然后到后面园子和吴婆子一起侍候花草,吴婆子指导下,她自己动手扦插嫁接了十几株月季和牡丹,花草中间,她喜欢这些花开鲜艳,那些雅致兰草啊什么,她越看越象野草,当然,搁她手里,也真是养成野草了,这一条上头,实是雅致不起来。 一早上要浇水、打枝、捉虫,再转来转去反复打量欣赏几回,也就费去了不少功夫,忙完这个,就回来练字,练好字也就中午了,吃了饭睡一觉,醒了再去后面园子,和吴婆子一起诵几篇经、然后坐到廊下喝茶、说闲话,一直消磨到天色将晚,回来吃了饭,躺床上细细研究几页那些蒙书、经文什么,研究到呵欠连天困了,倒头睡觉,日子过平静舒适却多少有些无聊。 每逢有什么热闹,小桃和小杏就林仙草耳边聒噪个不停,王府有钱有闲,这节实是多如牛毛,二月一要过中和节,小桃、小杏就开始讲往年她们斗草那是何等胜况,接着就是什么祀真君会,这回改小桃主讲,那城里城外如何人山人海,那游春人流如何,景致如何,热闹如何,吃食如何,如何如何,到二月十五又是花朝节了,那份热闹就不用说了,连吴婆子也念叨起来,进了三月,花盛草青,有三月三、有清明、有春闱、有开酒节、有春教、有东岳圣君诞辰清明那天,整个府还真没动明火,吴婆子一大早就出城上坟烧纸去了,小桃也告了一天假,只余了林仙草和小杏两个自小被卖三不知人员院里吃了一天‘寒食’,回来自然得听小桃口沫四溅大说一通这一整天空前盛况,进了四月,繁花盛开,节日继续比花开还要繁盛,林仙草已经被无数节日和讲究彻底搞晕头,这王府里,一年到头忙着过节了,此一份繁华热闹,那真是道之不!可惜都跟幽居林仙草无关。 四月初皇后生辰,大姑娘得了个什么县主诰封,满府庆贺,林仙草竟也得了一盘子零碎点心,咸与同贺了一回。 转眼就进了四月中,京城诸寺诸院忙时候来了,观音院也要结夏起楞严会,今年又接了朝廷启建四十九天祈忏法会旨意,吴婆子早几天就过去观音院帮忙和随诵经文,直到四月二十三这天才回来。 林仙草坐后园廊下,守着红泥小炉等着水开泡茶,廊下几束驱虫草散出淡淡青烟忽直忽乱,摇曳生姿,吴婆子梳洗干净,换了身本白夏布衣裙出来,林仙草已经泡好了茶,起身将红泥小炉提到廊下一角,净了手,指着榆木几上几碟点心笑道:“嬷嬷吃几块先垫垫,这是从刘记素食铺子里买回来。”吴婆子笑着掂了两块点心吃了,又喝了杯茶,看着林仙草笑道:“你那些经文,大师都帮你结缘出去了。” “嗯,多谢嬷嬷,听说这几天观音院里热闹不行,比往年热闹了百倍不止。”林仙草笑道。 “可不是!往年观音院也就是起个楞严会,那祈忏法会一向是大相国寺、法华寺这样大寺才得接旨承办,今年竟特特加了道旨给观音院,可不是就忙不堪。”吴婆子话说仿佛是抱怨,满脸带出,却是与有荣焉骄傲笑容,林仙草看着她笑道:“这都是大师佛法精深,必是皇上也听说了。” “倒不是皇上,节后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想听人说说佛法因果,正好那会儿老夫人宫里侍候,就荐了大师,连着召见了几回,大师那样修行,满天下能有几个?娘娘自然是听喜欢,前儿娘娘还悄悄去了趟院里,亲手上了三柱香,为天下万民祈福呢!”吴婆子又是说又是叹,林仙草一边喝茶,一边笑听着八卦,什么皇上、皇后,都是离她极远事,她眼前,是四月一过,她这禁足就要期满了,后面事,她心里正七下八下十分没底。 “嬷嬷,出了四月,我这禁足就期满了。”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法会事,林仙草渐渐将话题说到了四月里,再说到了这上头,吴婆子轻轻‘哦’了一声,转头仔细看了看林仙草,还没说话,先轻轻叹了口气,林仙草正背靠着矮竹椅,微微仰着头,怅然望着远处亮丽夕阳,半晌,吴婆子才低声说道:“你这性子,跟从前大不一样,这是你福份,往后,少说话,少出头小心谨慎些,也能有份安稳日子。” “嬷嬷,我一想就怕,可又说不出来怕什么,这府里,这样人家,能有什么可怕?可就是一想到四月将近,就心惊肉跳,睡不好觉。”林仙草苦恼揉着眉间,吴婆子目光幽深看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闲闲淡淡开口道:“前儿,大姑娘封了县主。” “嗯?”林仙草一时没反应过来,吴婆子扫了她一眼,端起杯子也往后靠到椅背上,闲闲接着说道:“皇后娘娘生了两个儿子,早先也生过一位公主,可惜没站住,不到一周岁就没了,大姑娘周岁里头一回进宫,娘娘就喜欢什么似,老夫人说过一回,大姑娘面容,跟那位没了公主有几分象。”吴婆子顿住话,转头看着林仙草笑道:“其实富贵人家孩子,小时候都差不多。” 林仙草高挑着眉梢,想笑又咽了回去,看着吴婆子,满心期盼等着她往下说,吴婆子斜睇了她一眼笑道:“你也是个聪明,咱们还接着刚才话说,照理说,大姑娘要常进宫替娘娘解颐破颜才是,可是大姑娘身子却不大好,时不常病一场,越是临着要进宫时候,越是要生病,竟连着一年多,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就是没法进宫,为了这个,王妃还特意请阴阳先儿上门看过一回,说是大姑娘命格小,太富贵了不好承受。”林仙草睁大眼睛,看着吴婆子,吴婆子抿着嘴,意味深长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个月初九日娘娘千秋节,从初一起,就说大姑娘病了,一天几趟换着请太医,请完太医再请这京城名医,结果,还真寻到了位国手名医,初七晚上一幅药下去,到初八午后,大姑娘就活泼泼好了,正赶上初九一大早进宫贺千秋节,就得了这县主彩头儿!” “哦嗷!”林仙草高挑着眉梢一声惊叹,吴婆子眯眯笑着看着她,接着闲话:“周夫人娘家哥哥自小就是出名好学知礼,被皇上选中做了王爷伴读,现大了,书读好,官做得也好,很得皇上常识,周夫人识书达礼,从前是咱们京城出了名才女,这才能吹吹打打抬进咱们府上,隔一年生了大姑娘,可惜生大姑娘时候难产,这身子一直调养到现,也不知道调养好了没有,咱们王妃出身高贵,贤惠能干,这不肖说,若不是这样,也不能嫁到咱们府上,进门没几年,就连生了两个儿子,你看看,这是多大福气,可也有烦心事,家里几个哥哥不大成器,没少给王爷添乱,多亏王妃贤惠,王爷看着王妃面子,替那几位爷担当不少。” 林仙草眼睛亮亮听着,没有比这些再要紧话了,大势把握好,至少不会有灭顶之灾。 “几个姨娘,”吴婆子慢条斯理继续闲话:“赵姨娘原是王爷自小侍候丫头,比王爷还大着两岁,是老夫人一手□出来,温柔本份,如今也一心礼佛,孙姨娘是王妃陪嫁丫头,开了脸提了姨娘,王姨娘是王爷从勾栏里带回来清倌人,听说从小那么训出来,极会侍候男人,宁姨娘原是官宦人家姑娘,父亲犯罪杀了头,她被官卖,听说正好被周夫人娘家哥哥遇到,连丫头买下来送给了王爷,小赵姨娘出身商家,说是家里银子多是,倒是正经被亲生爹娘送进府,还有个阮姨娘,外国贡进来美人儿,分到了咱们府上,这外国人就是有意思,直着舌头说话。” 林仙草用心记牢,惊笑道:“这府上,真是热闹!” “钟鸣鼎食之家,哪家不是这样?”吴婆子瞥了林仙草一眼不屑道,林仙草愕然问道:“家家都这么多姨娘?”吴婆子尴尬咳了几声,指着林仙草:“你这个瞧你也是个聪明伶俐,怎么总这么时不常冒些傻话?王爷因为这个,早先不知道被皇上、皇后说过多少回,好王爷别都好,就这一条,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后来皇上皇后也就算了,咱们府上姨娘多,还个个绝色,京城也是极有名气呢。”吴婆子说自己也笑起来,林仙草站起来给吴婆子和自己重换了茶,坐下来笑道:“说到这些,您上回说,老夫人是皇后自小丫头,怎么倒跟着王爷到了咱们府上?” “说起来话长,王爷是先皇幼子,他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那年,先皇也已经病得起不得床,宫里头又忙又乱,今上就把这个幼弟抱回府里,交给当时还是王妃娘娘带,这一带就带了十来年,直到王爷成了年,才依规矩搬出来建府开衙,王爷到娘娘身边时,娘娘就把自己身边从小侍候贴身大丫头,就是如今老夫人,指到王爷身边侍候,后来老夫人嫁了人,从丫头做到了教引嬷嬷,这一侍候,就是几十年,老夫人丈夫死早,王爷开府时,就求了娘娘,要将老夫人接到府里颐养天年,老夫人为人方正规矩,有她王爷身边,娘娘也放心,就这么着,封了郡夫人,到了咱们府上。” 吴婆子面容语调,象是讲故事,林仙草听入神,忙追问道:“那老夫人有没有孩子?” “有,就一个独养儿子,叫程元明,从小跟着王爷做贴身小厮,如今是府里外院大管事,他媳妇柳嬷嬷,是咱们内院大管事嬷嬷。”吴婆子慢悠悠说道,林仙草眨着眼睛,冲着吴婆子一根根曲着手指,曲到第三指,停下摇了摇手,吴婆子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人能得娘娘和王爷敬重,那也不是平白无故,再怎么郡夫人,说到底,身份那儿,老夫人是个明白人,这些年跟着慧音大师礼佛,修为精进,那些个俗事,平时别说管,连听也不大听,她儿子对王爷忠心耿耿,媳妇儿脾气性格儿很象她,凡事只依着规矩走,做事公道明白,为人也是不苟言笑,府里这些年,硬是半步没走偏过,要不是因为这个,也做不得大管事嬷嬷。” 林仙草长长‘噢’了一声,一脸明白点着头,吴婆子瞄着她接着笑道:“看把你聪明,这府里除了柳嬷嬷,还有位大管事嬷嬷,就是顾嬷嬷,顾嬷嬷是王妃陪房,是咱们府一等一精明能干人儿,有时候,柳嬷嬷也比不过呢。” “那让我猜个谜儿!” 林仙草满脸八卦兴奋道:“管着咱们这几处院子小姚嬷嬷,必是打心眼里敬重柳嬷嬷,上回那个董嬷嬷么我看她那作派,必是敬重顾嬷嬷!”吴婆子今天八卦兴致极好,一边笑一边点着林仙草肩膀:“你这聪明处,还真有几分小聪明。” “那管大厨房大姚嬷嬷呢?”林仙草被吴婆子点摇来摇去笑问道,吴婆子摇了摇头道:“那我就没听说过了,大姚嬷嬷是小姚嬷嬷嫡亲姐姐,可这事,说不上来。”林仙草叹着气赞同点着头:“可不是,这事谁能说上来?嬷嬷,咱们接着刚才故事说,您说王爷是当今皇后娘娘带大,那皇上皇后岂不是比王爷大了好多好多?” “嗯,皇上是嫡长,咱们王爷是幼子,中间差得能不多嘛,就是皇太子,也比咱们王爷大了两岁呢,虽说咱们王爷是长辈,可平时倒是皇太子教导咱们王爷时候多。” “王爷真是好福气!这样福气,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林仙草感慨不已,吴婆子满眼惊讶上下瞄着她看了半晌,才拍手笑道:“怪不得菩萨指点你,这样天生通透聪明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老夫人总说王爷前身必是修了不知道多少世善人,才修来了这一世福份,我就是不明白这话,后来,听老夫人说多了,见听也多了,才悟出这话里头大意思,你看看,你只听了这么几句,这就明白了!怪不得能得了菩萨指点!” 林仙草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脸红嘿嘿笑了几声,她这哪是天生聪明,这是多少前辈积下来经验!虽说她这脸皮足够厚,吴婆子这一番夸还是让她有些个受不住,忙干笑几声转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喜欢,就把闲默收了吧,收了吧,想看时候就便当了唉! D*^_^* 11花枝招展 四月林仙草忐忑中飞滑而没,五月头一天,寅正两刻,小杏就紧张推醒了林仙草,换成从前时间,这才四点半啊四点半!林仙草哀号着爬起来洗漱,从今天起,林仙草就重有了早请示晚汇报,去正院给王妃请安荣幸! 王妃行事处处有规矩,这早请安时辰是卯初三刻,早了不行,晚了自然也不行,傍晚请安时辰是申正三刻,早上不说了,这晚请安时辰,正好是大厨房开晚饭时辰!不过,堂尔皇之说法,这妾,本就是男主人买回来‘分妻之劳’用,换而言之,人家不是为自己享受,人家那是为了让你侍候妻才要你!所以么,妾就得妻起床前,到正院站着去,照理说,一路得侍候到妻上床睡着了,你再摸黑回来,或者干脆地上打个地铺备着夜里随时叫随时起,可这里,毕竟是王府么,早请安,晚上么,看这时辰,是不是还得侍候个晚饭? 小桃挑了一堆衣服出来,林仙草一边端坐着让小杏梳头,一边斜着眼看着小桃举起衣服,好她衣服不多,片刻功夫就看过一遍了,林仙草挑了件俗艳洋红裙子,又挑了件翠色齐腰交衽短衫,小桃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说道:“姨娘,这桃红配松花娇艳,可这洋红搭翠色,也太······” “就这样好!别多话!”林仙草打断小桃话,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梳紧紧发髻,挑了枝红翡簪端端正正插好,小杏打开妆奁匣子递过来,林仙草摇头推开,起身换了衣服,又挑了块桃红帕子,一切收拾停当,转头看着小杏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正三刻多一点,姨娘真是!”小杏一声惊叹:“从咱们院到正院有条直路,近得很,脚步点,一刻钟就够,姨娘喝杯茶等等?”林仙草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嗯,明天卯正一刻叫我,衣服头天晚上挑好,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小桃和小杏对视了一眼,忙答应了。 小桃、小杏跟着林仙草,一路脚步匆匆,直到离正院不远,林仙草才稍稍放慢步子,微微缩着肩,一幅小心翼翼胆怯模样儿到了正院门口。 门口婆子上下打量了林仙草,似笑非笑道:“哟,仙草姨娘来啦,可有半年没见了。” “可不是,”林仙草笑容真诚:“多谢嬷嬷牵挂,我姓林。”婆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正要说话,后面小桃、小杏已殷勤曲膝见着礼了:“简嬷嬷好。”简婆子干笑着回了声‘好’嘀咕道:“哟,姓林,关了这大半年,倒关出个林来!” 小桃、小杏等院门外,林仙草笑容满面,仍是一幅小心谨慎样子进了院门,沿着抄手游廊到了垂花门前顿了顿,小心抬头打量了一番,这就是小桃嘴里尊贵垂花门了,门宽敞非常,红梁绿椽雕花粉金,华丽恍眼,垂花门内,正中立着架紫檀木框双面绣花开富贵大屏风。 垂花门四角垂手侍立四个白衣青裙,一样衣饰小丫头,仿佛没看到林仙草,垂手立着一动不动,林仙草转过屏风,面前就是正院,宽敞非常抄手游廊下,每对柱子旁,都面对面站着对同样白衣青裙小丫头,廊下挂满了各色鸟雀,跳下跳下,正唱欢,院子极大,有假山有流水有花有草有藤有树,还有座小巧石桥。 林仙草惊叹轻呼了口气,富贵到这份上,真让心生敬意,或是惧意!林仙草这回是真小心翼翼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过去,正屋前转角处,已经垂手站着三位姨娘了。 靠林仙草这边站着姨娘,正笑盈盈歪头看着她,只见她一条浅杏黄百褶长裙,上面一件白底错落有致满绣了熟透了杏子紧腰宽袖短衫,瓜子脸,下颌线条极美,嘴唇红润饱满,杏眼直眉,眼神灵活清亮,浑身上下透着活泼泼到极致美,林仙草看几乎傻眼,杏黄裙姨娘悄悄挪了挪,眨了眨眼,冲林仙草动了动手指低低道:“妹妹来啦!” 林仙草急忙满脸笑容点着头,这样美女这么友好打招呼,谁忍心不热情以待?这是几姨娘?照小桃小杏形容,象是小赵姨娘。 站前面姨娘转过头,看着林仙草柔柔笑了笑,林仙草差点喘不过气来,这必是姨娘中老大赵氏了,一身豆绿裙子搭月白宽袖紧身衫,眉眼细长,根本看不出年纪,说不出哪儿美,可那股子静谧温柔,从骨子里透出来,微微一笑间,真让人想溺死那片温柔中。 中间姨娘下巴往上抬着,挑剔看了眼林仙草,微微蹙了蹙眉,勉强笑了笑,林仙草呆看着她,半晌才傻傻移开目光,这一个,那股子媚气,那透骨媚气啊!就是这么倨傲无礼几个动作,也让她做妩媚横流,她若不是狐狸精,也必定是接近那个!嗯,狐狸精是孙姨娘,是王妃陪嫁丫头那个,‘那办狐狸精’,小桃小杏形容极其准确! 林仙草重重咽了口口水,乖乖站杏黄裙子旁边,怪不得吴婆子说这家姨娘京城也是极有名气,这极有名气,果然不是白得来,这秦王,被一群这样姨娘环绕,得瘦成什么样儿?嗯,纵累死那也是心甘情愿啊! 正胡思乱想间,垂花门处人影闪动,一个一身鲜亮嫣红衣裙女子步进来,有些意外将林仙草飞上下扫了一遍,用目光和其它三位打了招呼,垂手站了小赵姨娘之前,林仙草被美人儿们刺激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嫣红衣女子眉眼脸庞身形,从头发丝开始,处处精致到了极致,要是比着做假人儿,自己这样,一刻钟就得,到她,至少得做一天,每一根汗毛都得细细······嗯,不对,她浑身上下肯定连个汗毛孔也没有!看样子,这是王姨娘了,加一点,叫玉姨娘合适,说她会侍候男人,这样女子,还会侍候男人,竟然没要了那个秦王命? 正屋帘子轻轻掀起,两个小丫头捧着沐盆、帕子等退出来,垂花门处一团亮丽红云卷进,一直冲到林仙草旁边才猛然顿住,林仙草大睁着眼睛,怔怔看着面前一身亮丽洋红衣裙,丰乳细腰翘臀长腿,肤白如雪、高鼻碧眼,美丽仿若一团火阮姨娘,阮姨娘脖子上挂着长长珍珠串、翡翠珠串、挂着各式各样小饰物赤金链子等等串儿随着她呼呼喘气,她那波涛汹涌胸前清脆悦耳碰撞着。 阮姨娘看着经过身边、捧着沐盆等小丫头,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露出灿烂笑容,四下转头打着招呼,看到林仙草,轻轻‘咦’了一声,又‘噢’了一声,点着林仙草,没有四声只一个调低声道:“仙草姨娘?” “我姓林,双木林。”林仙草友好笑着低低道,阮姨娘又‘咦’了一声,正要接着说话,孙姨娘媚眼如丝斜着这边,轻轻咳了一声,阮姨娘急忙将到嘴边话硬咽回去,直噎伸了伸脖子,林仙草小心回瞄了一眼孙姨娘,规规矩矩小心站好,姨娘多也有多好处,等会儿随大溜滥竽充数容易多了。 屏声静气站了大约一刻钟,正屋帘子掀起,一个俏生生、青裙白衣丫头微微抬着下巴,声音平淡吩咐道:“王妃吩咐,进来吧。”说完,看也不看众人,转身进去了。 游廊里一群千娇百媚姨娘,赵姨娘带领下,排着队,很是端庄进了正屋。 林仙草规矩之极,混姨娘群里,亦步亦趋,连眼珠都不多转一下。 跪倒磕头,起来紧跟小赵姨娘往边上站,阮姨娘又‘咦’了一声,伸手推着她嘀咕道:“你得站那边去!”林仙草吓忙抬头往上看,正迎上一道冰冷目光,面容端庄、一身素雅王妃端坐榻上,正冷冷盯着她!林仙草吓得忙垂下头,缩着肩,小步紧趋挪到王姨娘下首垂手站好。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榜单,时间改下午一点半,今天早些,明天开始,一点半啊一点半。 闲默喜欢美人儿啊,扎堆好。 D*^_^* 12威武 “听说这半年,你抄经礼佛,比从前知礼懂事了不少。”听这话意,象是对着自己说,林仙草不知道怎么个对答法,不知道答什么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垂手道:“是,谢王妃夸奖。”王妃象是怔了怔,轻轻笑了一声:“你听听,这奏对格局儿也出来了!咱们这是家常说话,又不是立规矩动家法,怎么拘束成这样?再说,我也没夸你。” “仙草妹妹养了这半年,王妃看看,人漂亮多了,看样子,脾气也柔顺了。”孙姨娘斜了林仙草,满脸笑容看着王妃奉承道,王妃看也没看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林仙草,似笑非笑‘嗯’了一声,看着林仙草慢吞吞道:“说你姓林?” “是!”林仙草这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多说多错! “是双木林!”阮姨娘笑颜盛开讨好了一句,王妃从眼角斜了她一眼,看着赵姨娘和孙姨娘委婉叹了口气笑道:“都说这蛮夷,那句话怎么说来?礼一失则为夷狄周夫人学问好,前儿听她说过一回,我是个笨,竟没记住。”赵姨娘柔柔笑道:“周夫人学问,连爷都夸过。” “这句我倒记得!”孙姨娘忙欢笑道:“统共两句,礼一失则为夷狄,再失则为禽兽,赵姐姐也,是不是这么说?别让我记错了!”孙姨娘妩媚推了推赵姨娘,赵姨娘柔柔笑着柔柔道:“孙妹妹怎么会记错?这是圣人话呢。”林仙草悄悄瞄了眼对面阮姨娘,见阮姨娘满脸楞哈哈笑容,看那样子,根本没听懂那几只说什么,林仙草心底暗暗舒了口气,这骂人骂到人家听不懂,就跟送包大便到人家门上却没人,也只好自己再给自己带回去! 林仙草半垂着头也是一脸茫然,王妃被两人茫然意兴阑珊,懒再说下去,转头看着赵姨娘吩咐道:“你记着,下午观音院送端午符袋过来,你先挑两个送到大姑娘院里,年年入夏病起不来,唉!一想起来我就愁睡不着,你再亲手多缚几尊天师,大姑娘院里,里里外外各处都挂一挂。” 赵姨娘恭谨答应了,王妃又转头扫着众人吩咐道:“周夫人虽说病着,她又那样脾气,你们也得常去请请安,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不可失了礼,让人笑话。”众姨娘齐齐曲膝应诺,王妃满意‘嗯’了一声,端起杯子淡淡吩咐道:“退下吧。” 林仙草小心随班退下,转弯时飞扫了眼,进去六个出来五个,孙姨娘没出来。 规规矩矩出了院门,赵姨娘温柔周到笑了一圈告辞,王姨娘满脸笑容和赵姨娘作了别,又被小赵姨娘热情拉着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冲林仙草和阮姨娘点没点头,昂着头,迈着精致步子姗姗而去。 小赵姨娘送走两人,活泼泼笑着伸手挽了林仙草手臂笑道:“到我院里喝茶玩去?昨儿家里送了好些鲜样茶叶过来,”小赵姨娘声音压低低接着笑道:“都是进上呢!”林仙草受宠若惊,忙陪笑道:“怎么敢烦扰?” “唉呀,你看你,正经真心请你,你倒客气成这样!算了算了,不来就不来吧,回头我让人送一包给你,水滚两滚冲沏好,可要记下了!”小赵姨娘又拍又打嗔怪道,林仙草一口气噎胸口,差点憋出内伤来,自己明明是答应,那哪是拒绝?她脑子不正常?它喵,是自己脑子不正常,人家那是一句客气话,就是‘改天请你吃饭’之类,自己又棒槌了! 小赵姨娘又和阮姨娘说了送茶叶话,活泼天真走了。 林仙草深吸了口气,看来这阮姨娘棒槌,小赵姨娘干脆没敢跟她说来喝茶话,不然这位立马就得跟她走! 阮姨娘笑容灿烂看着林仙草,手指伸出去划了下,平直没有语调问道:“你往哪边走?” “这边。”林仙草友好非常指了指自己要走小径,阮姨娘拍手道:“我也走这边!咱们一起!” “嗯,”林仙草笑应了,阮姨娘一边走,一边轻松自不停左右扭头赏着景,自顾自开心,并不说话,两人沉默着走了十几步,林仙草转头看着浑身灿烂如霞如火阮姨娘,左右转头看了看,轻咳了一声,拉了拉阮姨娘衣袖挑着话头:“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噢,不,十八,过了年了,我十八了。”阮姨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要加一岁,我总是忘。”林仙草冲她和气笑道:“我也总是忘,你家哪里?”阮姨娘发了一长串音节,林仙草听目瞪口呆,算了,这个还是别问了。 “噢,你叫什么名字?” “明丽,这是王爷给我起!”阮姨娘明丽笑着,回身指了指自己两个丫头道:“她叫翠盈,她叫黛浓,也是王爷起,王爷起名字真好听,王爷真有学问!”林仙草仔细打量着两个明艳异常丫头,单放也是美人,可怜是跟阮姨娘站一处,光彩一下子全没了。 两个丫头透着似有似无骄傲,抬了抬下巴,林仙草正对这三个恶俗无比名字腻歪不自,瞄着两个丫头这份骄傲,恶作剧之心升起,指着两人,笑盈盈慢吞吞和阮姨娘说道:“这名字跟人不对啊,翠盈,翠,就是绿,盈就是满,绿满出来,这丫头还可以啊,脸色挺好,不绿啊,黛是黑色,浓!浓黑色?这丫头白生生,哪儿黑了?”两个丫头气白了脸,瞪着林仙草怒目而视,林仙草瞬间浮起满心懊悔,自己这脾气!怎么又嘴贱了!唉! 林仙草尴尬轻咳了几声,不等阮姨娘说话,忙推着她紧走了几步,离几个丫头远了些,阮姨娘还茫然中:“原来是这样意思!你真有学问!”林仙草被她夸无语凝噎,嘿嘿干笑了几声,顾左右而找话:“听说你养了只极好看猫?” 阮姨娘一下子停住步子,转头伤心看着林仙草低声道:“没有了,勒死了,都怪我,把大姑娘吓着了,不怪狸奴,它就我怀里,乖很,都怪我,听错了话。”林仙草懊恼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今天这是怎么啦?!净说混话做混事!这猫事,怎么能提?! “你们这里人,跟我们那里人不一样,你们说话,绕来绕去。”阮姨娘低低廖落说道,林仙草心里揪了下,转头看着美丽如霞却一脸茫然阮姨娘,半晌,叹了口气,拉了拉她低声道:“往后,她们要是再象刚才那么说你,你就亲亲热热挨个喊姐姐,看她们怎么办!” 阮姨娘好看蹙了蹙眉头,重重点了下头,走了两步,转头看着林仙草问道:“喊姐姐她们就能对我好了?我不用她们对我好,我也不喜欢她们,只要爷喜欢我、疼我就行了,爷对我好,她们就都得对我好!”说到后,阮姨娘微微仰着头,一脸傲然。 林仙草微微仰着头望天,咽下了一口老血,自己今天被这群美人迷昏头了,净干些不着调事,这阮姨娘虽说懂不多,可该懂都懂,很明白做姨娘根本,也很会抓根本,爷喜欢就足够了!可不是!林仙草深吸了口气,冲阮姨娘甜甜笑道:“您说极是呢,唉哟,说着话不觉得,我得往那边去了,这就拐弯了,回头有空了,咱们再说话。”一边说,一边招手叫了小桃小杏,脚步轻捷拐到了边上一条小路,绕个弯子回去了。 这一天除了请安,跟平时没什么分别,到了傍晚,林仙草扣着点到了正院门口,简婆子急步出来,离大门十几步就张手臂拦住道:“回去吧,王妃吩咐了,今晚上不用请安了!”林仙草大喜,忙笑着连连点头应了,转身就走,小桃、小杏却磨蹭着四下看着,直看简婆子上前各推了一把两人。 小桃和小杏紧走了几步跟上林仙草,小桃又紧两步上前,压低着声音神秘道:“姨娘,必是爷正院!门口有爷小厮!爷小厮穿戴打扮跟别小厮都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林仙草转头斜了她一眼道:“还要看穿戴打扮?王妃正院门口,除了王爷小厮,谁敢站那个地方?” “姨娘说对!这么明白事,还要看穿戴打扮?姨娘一眼就看出来了!”小杏急忙上前两步,一边拿眼睛横着小桃,一边小意奉承道。 作者有话要说:哇,今天数据总算动了啊,谢谢,谢谢,谢谢,噢,语无伦次了么! 记得,一定要记得,把闲默收了啊,要紧作收啊,收了闲默吧,这么好娃,不收您怎么忍心? D*^_^* 13游园 连请了几天安,林仙草熟门熟路,心下也就安定了,这日子跟原来也没什么分别,除了一早一晚签个到,要是愿意可以到园子里走走,不过,至少这会儿,林仙草还不准备外出走动,这个府就是一龙潭虎穴,她一只小虾米,还是安份点儿好。 这天一早,林仙草眼观鼻、鼻观心,耳听八方请了安,只听王妃喜气洋洋宣布,一直病着宁姨娘其实不是病了,而是,怀孕了! 林仙草正愕然间,王妃款款站起来笑道:“开了年到现,总算听到了件真正喜事儿,走,咱们看看宁姨娘去。”孙姨娘急忙上前,殷勤小意虚扶着王妃,王妃看着她似真似假嗔怪道:“你呀,这份小意儿该用到爷身上,你说说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没个动静?这府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子嗣!咱们这样人家,要就是百子千孙!往后你们要多用心侍候爷,都早点开怀早生贵子,我这里可不用你们小心小意儿,只要你们侍候好爷,多生子嗣,我比什么都高兴……” 王妃扶着孙姨娘手,沿着抄手游廊,一边端庄款款而行,一边苦口婆心教导着众花枝招展、却低头垂手,规矩非常姨娘们。 林仙草跟小赵姨娘后面,听着王妃教导小步慢走,这王妃,真不是一般人能当,这心胸、这口才,真让人仰而视之才行啊。 到了院门口,孙姨娘扶着王妃上了两人轻便肩舆,婆子轻轻抬起,孙姨娘小步紧跟,轻轻给王妃扇着扇子,陪着笑说着话,往宁姨娘院子方向过去,众姨娘跟肩舆左右,后面是成群丫头婆子,肩舆行极缓,好使坐于其上王妃稳如平地,林仙草夹姨娘群中,跟着款款优雅而行,这个走法,倒比大步奔跑还累,没走出多远,林仙草就已经汗透衣背,已经是五月上旬天了,初夏时节,大太阳**辣照着,她又全神贯注比考试还紧张,没中暑晕过去,都是托身子骨过硬福了。 又走了一刻多钟,转了个弯,就看到了一个极富丽宽大大门,门两边白墙上,粉绿深红蔷薇瀑布般垂下,阳光下,烂漫让人心惊。林仙草暗暗惊叹一声,惊讶非常,看这院门大小和富丽精心程度,竟不比王妃那间院子差多少,这宁姨娘,竟受宠至此? 正怔神间,大门里两排七八个粉绿裙白衫俏丽丫头先出来,紧跟着,一个身形高挑,一身白衣,梳着堕马髻,浑身上下一丝饰物也没有女子飘了出来,林仙草怔怔看着白衣女子,什么叫气质清雅,什么叫飘逸出尘,这个就是了! “你看看,你迎出来做什么?又不是外人,给周夫人见礼!”王妃雍容大度,笑容可掬,林仙草忙跟着众姨娘曲膝见礼,原来这是周夫人!怪不得是才女,看这气度,就是才女! “姐姐来了,请进吧,这五月里,外头就落了火。”周夫人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眼角也不瞄众人抬了抬手算是回了礼,嘴角上挑,清雅让着王妃,王妃面带微笑,将裙子微微提起上了台阶,一边端庄缓步而行,一行细细问着宁姨娘饮食起居。 原来这宁姨娘小院,是套周夫人大院子里…… 一群人涌进宁姨娘小而精致院落时,宁姨娘已经扶着丫头,迎了正屋门口,林仙草隔着院子远望着宁姨娘,她看美人看麻木了,可宁姨娘却让她心里骤然软提不起,宁姨娘一身淡粉,扶着个健壮丫头,娇娇怯怯站那里,真如雨中粉嫩花瓣般,让人不能不生出限怜惜之意,怪不得是她怀孕了,自己要是个男人,说什么也要把她搂怀里、捧进手心来呵护,这个丫头选也是真好! 林仙草随班跟进屋,门口处垂手侍立,王妃居上首落了坐,周夫人陪坐右边,宁姨娘因为怀了孕,自然不能站着,被王妃和周夫人让着打横陪坐右排椅子上。 王妃接过茶似抿非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周夫人笑道:“这是大喜事,昨儿听太医一说,我高兴一夜没睡好,府里可好几年没有添丁之喜了,你看看,宁妹妹就是福相。” “可不是,爷也这么说她,爷昨儿过来,高兴什么似,还抱着大姐儿说笑,说大姐儿往后可不能欺负弟弟。”周夫人端着茶喝了半口放下道,林仙草呆怔怔看着她,气质这东西是好,一举一动间多么美妙诱人! “可不是!爷和我都是一样心思,这府里,就是要百子千孙才好!刚才我还说呢,你们人要争气,肚皮要争气,这府里要是月月添丁,我再忙再累都是欢喜!”王妃瞥着周夫人,居高临下道,周夫人端坐着脸上笑容没变却仿佛冷了不少,王妃瞄着她接着笑道:“宁妹妹你这院子里,我放心不少,这几个月你就多费心些,无论如何要看护好宁妹妹,万事都要紧着她,不看着她,你也要看着她肚子里孩子,那可是爷血脉,就是大姐儿,也要拘着些,她到底还小,小孩子家都不知道轻重,宁妹妹又娇弱,万一吓着、碰着,出了事可不是玩,就是你,这几个月,这院子里也委屈些,万事以宁妹妹为先为大,宁妹妹顺顺当当生了孩子,都一个院子,你也能沾不少福气,说不定还能给你引个哥儿来呢!” 王妃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个极好笑话儿,爽笑起来,孙姨娘忙跟着笑得是爽,周夫人脸上透着青气,林仙草瞄着她脸上青气,暗暗叹了口气,这青气一起,仙气就没了。 “多谢姐姐教导,姐姐说极是,这几个月,万事都得以宁妹妹为先,说句打嘴话,就是王妃,也要让一让呢,谁让爷高兴成那样呢,爷昨天还寻人算了,说宁妹妹这一胎,必是个哥儿,命格儿还极贵重呢,都说母以子贵,宁妹妹也是该贵重些。”周夫人慢条斯理应道,林仙草听眼花缭乱,这中间,王妃投了几枝毒镖?周夫人又还了几枝?好象,不对,这镖好象旁逸斜出了,林仙草偷偷瞄了眼娇滴滴、怯生生坐着宁姨娘,这位能怀孕,又能让王爷特特请人算男女贵贱,也不是个简单,接几镖就接几镖吧,都是有绝顶神功人。 这算命也有意思,生这样府里,当然个个都是命格儿极贵重,这话真是实。 王妃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通,想到想不到,全说到了,这才款款起身,端庄出了院子,上了肩舆回去。 外面已是隅中,万里睛空如洗,连一丝云也没有,一会儿功夫,林仙草就晒得头晕脑涨,只觉得满头满脸油都晒出来了,王妃舒舒服服靠肩舆上,一边走一边不停喊停,停下来指东指西看花赏景,走走停停走了一半,王妃突然兴致大好、游兴大发,干脆让婆子掉个头,往园子里一路逛去,这一逛,就逛了个没头,一直走了大半个园子,哪儿太阳大往哪儿走,哪儿开阔疏朗往哪儿去,林仙草晒得两眼放金光,嘴巴喷烈火,它喵,当年军训也没这么苦过,那时候也晒,也热,可好歹水还管够! 水没有,冰碗倒是有,一共送了两次,可每次只送一碗!婆子已经换了两三拨,抬着肩舆站着等王妃吃冰碗,众姨娘头顶烈日、脚踩火焰陪笑垂手侍候,王妃蹙着眉头,一边吃一边不停抱怨太甜,孙姨娘一边汗流浃背打扇子,一边陪笑奉承太甜了是不够爽口,林仙草随班垂手站大太阳底下,刚逛园子时心里怒火早被晒灭了,淡定淡定,蛋不定滚下来是要摔碎! 老话果然都是真理,天下毒妇人心! D*^_^* 14一个看客 直逛到午正,大约王妃也饿了,这才吩咐婆子抬着肩舆款回正院,进了屋抿了几口茶,神情淡然开恩屏退了众姨娘。 众人出来,谁也没心思耍花枪掉花样,出了大门,眨眼间就呼啦一声各奔东西作鸟兽散,林仙草脖颈后火烧火燎痛刺心,直着脖子急奔回去,举着铜镜拼命斜眼看了,果然,脖子后已经晒脱了皮,红通通如同下水煮过了一样。 林仙草吩咐小桃打点了常给她们带东西潘婆子二十个大钱,才请动潘婆子现跑了趟药铺,买了几瓶专治烫伤药来,药铺没有专治晒伤,只有治烫伤,反正也差不多,林仙草趴榻上,让小桃厚厚涂了一层,立时觉得脖子上清清凉凉舒服多了,这一通痛一顿累,折腾林仙草半分胃口也没有了,饭也没吃,就趴榻上沉沉睡着了。 傍晚,林仙草七上八下、提心吊胆去请安,王妃象是也累着了,受了礼,一句话没说,就挥手屏退了众人,林仙草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暗念了几句佛,也不愿跟谁多纠缠,出了正院,直奔回自己小院,赶紧换了件后领敞开些旧衣服,吩咐小桃重又抹了层药,吃了饭,出来站院子里来回晃着腰,眼看着时候还早,干脆先洗了澡,重又抹了药,让小杏包上小赵姨娘打发人送过来茶叶,悠悠晃晃提着往后园寻吴婆子喝茶说话去了。 吴婆子仔细看了看她后脖颈间晒伤,不怎么经意笑道:“还好,不过一点晒伤。” “可不是!”林仙草嘿嘿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要命事,嬷嬷不知道,那会儿啊,我就想,此时正修炼中。”吴婆子‘噗’一声笑止不住,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这可不是修炼!你倒真是能想开,这人活着,可不就是得时时处处修炼着。” 林仙草拎起细巧红铜水壶,细细沏了两杯茶,捧了杯递给吴婆子,两人慢慢喝了杯中茶,林仙草又冲上第二遍,吴婆子看着林仙草笑道:“宁姨娘怀孕了?” “嗯,王妃高兴坏了,要不怎么逛了一上午园子?”林仙草挑了挑眉梢,慢吞吞说道,吴婆子抿嘴笑着,过了一会儿才微笑道:“府上添丁,果然是大喜事儿。”林仙草端起杯子,笑盈盈将王妃看望宁姨娘情形一丝不漏,细细说了,看着吴婆子笑道:“您看,宁姨娘这是多大福气噢。” 吴婆子瞄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真这么想啊?你也想生个儿子?”林仙草吓了一跳,忙拼命摆手道:“嬷嬷这话说,我是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我可没那份大福,就我这样,要什么没什么,我还是老老实实守着我这条小命,能平安别出事,就是万幸了,我可没有那样福气!”吴婆子一边笑一边点头:“平安是福,就是有人看不明白,不是贪着这个,就是恋着那个,也许也有人身不由已,话又说回来,这是王府,这生不生孩子,谁生孩子,不过看爷心情罢了。” “咦!”林仙草眨了眨眼睛恍悟道:“要这么说,那宁姨娘这份大福,就真是份大福了!那王爷现想让宁姨娘生个儿子?所以她就怀孕要生儿子!”林仙草话跟绕口令般,吴婆子可听明明白白,却从眼角上下瞄着她道:“凡事前后左右都要想想,这是老夫人话,要是爷宠宁姨娘……这儿子都让她生了,那就先得让她从周夫人院子里搬出来,独院自己住着,这么一处住着,算什么?周夫人是有诰封,那院子是她,回头那院子里真有了个小哥儿,只怕宁姨娘得哭着求着养周夫人膝下。”林仙草楞楞看着吴婆子,好半天才吐了口浊气道:“这都什么事儿啊!?王爷这是心疼周夫人没儿子吧?” 林仙草话跳得很问道,吴婆子却没理她,只闭着眼睛慢慢品着茶,好半天,才悠悠然然开口道:“谁知道,主子心思,下人们怎么能猜得透?那周夫人才多大?往后多少孩子生不得?谁知道呢,爷心思深沉,咱们可猜不着。”吴婆子半闭着眼睛一边说一边笑,林仙草瞅着她,怎么看怎么象看戏观众,这会儿正一边想着剧情,一边品味着唱腔。 林仙草长呼了口气,她也想看戏,可身上还担着个龙套角色呢!垂着头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算了,这种事,谁也没法子理出头绪,那位什么王爷,也许就是挥了记王八拳呢!林仙草扭了扭脖子烦恼道:“我呀,就求着别再象今天上午这样就好了,唉哟,我这脖子得生生褪掉一层皮。” “这还不算好?不过辛苦辛苦,褪了一层皮,连件小事都算不上,往后,这府里不比从前,你说话行事要小心,唉,好歹别把自己搭进去。” “嗯,嬷嬷提点是,我记下,从今天直到宁姨娘生了孩子,我就当自己还禁足,除了请安,一步路不多走,一句话不多说,一件事不多做,哪儿也不去就是了。”林仙草下了决心,吴婆子上下瞄着她,想了想又笑道:“算了,也不用多嘱咐你,一来也没法嘱咐,二来,我看你也是个心里有数。”说着,吴婆子转了话题,和林仙草闲话起观音院听来各种因果报应来。 两人直说到夜静虫鸣,林仙草才懒洋洋起身回去歇下了。 一连几个大晴天,这天一大早上请了安,王妃淡淡吩咐道:“昨儿柳嬷嬷、顾嬷嬷过来和我说,这夏天要晒库理库,那间小库房都是极贵重东西,人手不够,我看,你们几个就辛苦辛苦,跟柳嬷嬷去理一理小库房,那库房里头精致贵重东西,只怕好些你们都没见过,理一理库,也能长一长见识,也省得往后出去有什么没见过,失了王府体面,嗯,”王妃顿了顿,低头喝了两口茶,才端庄大气接着说道:“那库里好多东西也放了好多年了,白放着也可惜,你们若是看到喜欢,跟柳嬷嬷说一声,拿回去玩去,白收着还不如让你们乐哈乐哈。” 几个姨娘急忙曲膝答应,孙姨娘笑尢其妩媚欢之极:“王妃真是体贴大度,这样好机会到哪儿找去?咱们府上小库房,通天下谁不知道?那可都是奇珍异宝!看一眼都是天大福份呢!” “可不是!”小赵姨娘活泼泼笑道:“话说回来,这要说见多识广,谁也比不过王妃,我就是想,这天下,到底有没有咱们王妃没见识过好东西!?”王妃端着杯子,眉梢也不动一下淡然道:“好了,赶紧回去,用了早饭就赶紧过去,别让柳嬷嬷老等着你们,她一天到晚,事情多着呢。” 众姨娘齐齐答应了告退出来,林仙草心里七上八下吃了饭,由小桃引着,直奔小库房而去,这一路上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好好儿,整什么库房?这里头总有些不对劲,王妃也太大方了,那库房里,看中什么就能拿走?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算了,不想了,万事小心好了,反正宁姨娘总不会到库房来。 说是小库房,其实根本就不小,林仙草站高大宽敞,排满了一排排高及屋檐也不知道什么木头做架子中间,只觉得自己真是渺小,那架子什么木头不认识,那堆满架子奇珍异宝,她果然十有□,不对,是十有九点九,不认识。 林仙草也不知道这个理库怎么个理法,也没人说一声,林仙草想问,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干脆盯着赵姨娘,见她这里摸摸,那里挪挪,也跟后面,摸摸这个,挪挪那个。林仙草手指正一只羊脂白主瓶上舒服蹭来蹭去,前面孙姨娘招手笑道:“过来,这边有好东西!” 旁边架子中间小赵姨娘紧忙几步过去,阮姨娘也急忙抢跟过去,王姨娘神情凝了下,吸了几下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也笑容满面两步过去,孙姨娘冲赵姨娘不停招手叫道:“赵姐姐来看,来呀。”赵姨娘只好放下手里几根老山参,温柔笑着过去,林仙急忙紧跟赵姨娘身后凑过去,都过去了,她可不好不过去,万事随大流安全,万万不好特殊。 D*^_^* 15出事了 孙姨娘已经让到了一边,小赵姨娘低低一声惊叫,接着啧啧赞叹不已,前面架子上,一排放着七八个细白瓷罐,上面盖子盖极严紧,小赵姨娘赞叹,是孙姨娘已经掀开一只,林仙草只闻到一股细细清香,香味似清又浓,很让人舒服,看来这些细瓷罐里放都是香料了,怪不得孙姨娘和小赵姨娘这么兴奋,女人么,爱时装和香水! 阮姨娘忙挤上去,直直平平叹道:“好香!是什么?我看看!”小赵姨娘让到一边,阮姨娘将鼻子直贴了上去,却闻得往后倒退出去叫道:“好臭!”王姨娘看起来是个极内行,连看都没看一眼,扫了眼阮姨娘道:“这个香用一丝香,那么一罐子就臭了。”说着,眼睛却扫向旁边罐子,这一排罐子上什么识记也没有,不过看样子王姨娘也不用人家做识记,打开上面盖子,只微微抽抽鼻子,就一脸了然,掀一只盖一只,只掀到后一只,才带着惊喜满意道:“我就喜欢这个味儿。” “这可是原香,王姐姐还会调这个?”孙姨娘盯着那只罐子,声调酸溜溜笑道,王姨娘盖上瓷盖子,也不看她,淡淡说道:“这样好东西,调什么调?刮一点粉末就能用了。”林仙草茫然抽了抽鼻子,能放进王府小库房,必定都是极名贵香料,既然是极名贵香料,必定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算了,她还是别露怯了。 孙姨娘却挪过去,亲热捅了捅林仙草,抬起根妩媚手指,柔柔点了点一会儿远站、一会儿近前,挥着手扇着风闻个不停阮姨娘低低笑着、满头满脸透着暧昧含糊道:“那个,别看楞,那才是个真识货呢,我告诉你,我听……宫里……说过,那个,是正经好东西,说是熏身上,那个……男人闻不得……”孙姨娘挨到林仙草身上不停揉着搓着,羞涩暧昧吃吃笑着,仿佛羞说不下去了,这么个狐狸精,再这么暧昧说这么个话题,只听林仙草差点骨软筋酥。 “那是什么香?”林仙草实忍不住,低低问道,孙姨娘瞄着她媚笑道:“你竟不知道那个?那是当门子。”林仙草尴尬嘿嘿笑着,她不是不知道那个,她是哪个都不知道! “咱们拿点回去!”孙姨娘捅了捅林仙草怂恿道,林仙草正要答应,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住,它喵!差点又中了美人计,这当门子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怎么能拿回去?这府里,可是龙潭虎穴,何况如今又是非常时期,怀孕这事,她懂,这香料上头容易出事,她也懂,再说了,窝这么一群美人中间,她就算把自己熏成一大块香饼子也没用,还是安份点吧。 林仙草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不会弄这个,这个香真是香,还是算了,我还是觉得花香好,那月季花香味就挺好。”孙姨娘脸色变了几变,强笑了片刻,大约自己也笑难受,干脆敛了笑容不客气道:“林妹妹真会说笑,这月季还有香味?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咱们府上难道少了妹妹香料用?倒要用上月季了?这话王妃要是听到了,不知道有多伤心!”林仙草吸了口凉气,往后退了半步已经反应过来,看着孙姨娘笑颜如花:“各花入各眼,各香入各人鼻子,别说月季有香味了,从前我认识一个姐妹,爱闻茅房翻屎坑那股子味儿,觉得那个香呢。” “你!”孙姨娘听得呕了一声,指着林仙草气眉梢倒竖,林仙草摊手道:“是真,你看,我就知道,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我可是亲眼看到,我跟你说,没有亲眼见,你真不敢相信,她还喜欢看这么长蛆虫扭啊扭,然后……” “闭嘴!你闭嘴!恶心死了!”孙姨娘连呕了几声,又气又急叫道,仿佛林仙草也成了茅坑一般,捏着鼻子连往后退了四五步,气长呼了口气,转头看也不看林仙草,昂然走了,林仙草茫然无辜摊着手,满脸莫名其妙、仿佛根本不知道孙姨娘这脾气所为何来,楞哈哈环顾着围了一圈盯着她看热闹姨娘们嘀咕着解释道:“是真呀,你看……真是这样,我亲眼见到,我又没说什么……怎么就……” 赵姨娘一声没吭,笑容不变转过头,沿着架子一路理着东西姗姗走开了,王氏事不关已、隔膜看了几眼热闹,扭过头,四下看了看,招手叫了个婆子帮她寻东西盛她看中那罐子香料去了,小赵姨娘看扑闪闪两眼放光,见林仙草看向她,却慌忙扭过头,两只手忙碌架子上按来按去,阮氏正直着眼睛看热闹,却被孙姨娘一把拉过去,连拉了四五步,然后头抵头不知道嘀咕什么去了。 一群姨娘再也没凑到一块,各自摸各自,摸了大半天,好歹把库房里东西都摸了个遍,林仙草看着,倒比进来前还乱了几分,理完库房出来,林仙草拎了根老山参,大家都拿了,她自然也不好空着手,再说,有便宜不要也犯不着,就盯着赵姨娘,拣粗大老山参挑了一根,准备回去送给吴婆子炖汤补身子。 傍晚,林仙草将老山参拿给吴婆子,吴婆子捧着参细细看了点头道:“这么大,倒真是头一回见,多谢你想着。”说着,将参送进屋,出来重又坐到廊下,两人喝着茶闲闲聊着天,风中阵阵花草香味吹来,林仙草闻了闻笑道:“谁说月季不香?嬷嬷闻闻……对了,正要问问嬷嬷,当门子是什么东西?” 吴婆子怔了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那麝香,品相好,就叫当门子。”林仙草一口茶‘噗’出来,呛连咳了几声,正要说话,却直直又怔住了,片刻醒过神来,转头看着吴婆子,谨慎问道:“嬷嬷,这用麝香,有什么忌讳没有?”吴婆子紧盯着林仙草问道:“你拿了?不会,你不是那种莽撞,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敢就拿了?自然有忌讳,那东西滑胎。” 林仙草长呼了口气,拍着胸口连叫‘侥幸’,也不等吴婆子问,就将今天小库房事细细说了一遍,吴婆子半晌才闷‘哼’了一声道:“柳嬷嬷会跟她抱怨这个?没人理库房?笑话不是!柳嬷嬷从来没抱怨过什么人什么事!”林仙草看着难得动气吴婆子,忙陪着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说什么好,只好又叹了口气,吴婆子端起杯子,垂着眼皮喝了杯茶,又恢复了神定气闲道:“你没拿就好,哪个府里没有冤鬼?那是自己笨!这也是没法子事。” “嗯,”林仙草轻轻应了一声,往后靠到椅背上,可不是,弱肉强食,笨蛋倒霉,到哪儿都没变过。 这事说出,就出极,隔天下午,还没到请安时辰,林仙草院门口就来了个面容严厉婆子,也不进院子,院门口吩咐粗使丫头叫了林仙草出来,简短两句传了王妃话,转身就走,林仙草连个帕子也没顾上拿,她还没养成帕子不离手习惯,就跟着紧绷着脸婆子身后,又不敢跑,一路小步紧走往前奔。 到了正院门口,婆子步子却丝毫没慢,仍旧昂着头大步向前,林仙草心里‘咯噔’一声大惊,这是什么状况?这要往哪儿去?大急之下倒镇静下来,也顾不得许多,飞转着心思,正想着怎么才能从婆子嘴里套点话出来,前面婆子转了个急弯,突然停住,理了理衣襟,放慢了端庄往前,林仙草急忙飞打量着四周,正前面是处高大庄严殿堂,前面空地上整齐跪着二三十个婆子、丫头,殿堂门前那十几级台阶上,每一级上都面对面站着对衣饰相同、面无表情壮实婆子,林仙草心胆颤个不停,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D*^_^* 16想干嘛 引林仙草过来婆子恭谨上了台阶,殿门右边一排婆子末垂手站住,把林仙草扔了殿门口。 林仙草已经飞扫扫了一遍,殿外不管,全是下人,殿内还算明亮,上首坐着两个人,有些逆光看不太清楚,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旁边两排一溜七八张扶手椅,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端坐是周夫人,宁姨娘紧挨周夫人后面,仿佛趴她背上一样,看样子,宁姨娘应该也是坐着,周夫人往下,两排扶手椅后,已经垂手站了三四个姨娘了。 林仙草大气不敢出,不敢再多看,小心翼翼进了大殿,照请安规矩冲上磕了头,果然听到头上传来王妃温柔吩咐道:“起来吧。”林仙草忙规规矩矩站起来,垂头垂手站到了自己位子上。 她之后,阮姨娘也到了,站到了林仙草对面,姨娘们都到齐了,林仙草垂手垂头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着周围动静。 上首传来一声微带磁性、听不出感情低沉男音:“你说吧。” “是!”这是王妃那温柔贤惠声音:“今儿午后,浆洗房往宁姨娘屋里送浆洗好衣服,”王妃稍稍顿了顿,声音带出丝丝愤然道:“里头竟然夹了好些麝香末儿!”林仙草心猛往下沉去,果然,理库事没那么简单,这是一环扣着一环事儿! “咱们府上,某人管某处,领某事,都是有规矩,各处、各事、各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容不得谁混水摸鱼!”说到后一句,王妃声音一下子冷厉起来,林仙草连寒噤也不敢打,一打寒噤,落人眼里,也许就变成心虚了! “这事,也没什么查问不了,今儿爷和我就当众问清楚这事,免冤枉哪一个,放纵了哪一个!来人,把魏婆子和往周夫人院里送衣服四个婆子拖上来。”外面婆子声音不高,应干脆,转眼功夫,魏婆子打头,后面四个婆子并排就跪殿中间,磕头见了礼,魏婆子话语清楚条理,衣服谁送来,谁收,谁洗,谁晒,谁收,谁烫,谁查谁送,哪一处依着府里哪条规矩,说明明白白,林仙草听赞叹不已,这府里,一个管浆洗婆子,光听说话,简直比那些所谓高管都不差什么! “……听到出事,奴婢就让人封了烫这些东西屋子,刚柳嬷嬷和顾嬷嬷都去查看过了,屋里并无半丝麝香味儿,送衣服四个婆子身上、手上都没有麝香味儿,请王爷、王妃明鉴。” “嗯,你们四个,路上碰到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一丝也别漏!”王妃扫了王爷一眼,点了点四个婆子问道,四个婆子相互看了看,跪左边一个磕了个头答道:“回王爷、王妃,到滴翠亭边上时,碰到过阮姨娘丫头黛浓,和奴婢站着说了两句话,问奴婢是哪儿衣服,又说怎么这么多,旁就没有了。” 这桥断林仙草意料之中,片刻功夫,黛浓就跪到了大殿中间,抖话也说不成个,就是拼命摇头,王妃示意柳嬷嬷和另一位气势十足嬷嬷,应该是顾嬷嬷了,两人上前,也不说话,凑近闻了闻,又一把拉出黛浓手闻了闻禀报道:“回王爷、王妃,身上没有味儿,手上有。”黛浓惊恐尖道:“昨儿……姨娘拿回来,我给她拿着,不是我!不是奴婢!打死奴婢也不敢……奴婢死也不敢做这样事!” “闭嘴!这是什么规矩?!”王妃声音不高,却透着浓浓威严,黛浓哭叫嘎然而止,可低低抽泣声却压也压不住。 林仙草悄悄瞄了眼对面阮姨娘,阮姨娘楞楞哈哈象是没听明白,林仙草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怪不得孙姨娘先怂勇自己,再去骗阮姨娘上当,这府里一共两个楞姨娘,她,和阮姨娘。 “麝香哪来?”是那个磁性却没有感情低沉男音。 “是这么回事,”王妃忙温柔答道:“从知道宁姨娘有了身子,我就吩咐过柳嬷嬷了,除了配药房,别外都不许再用象麝香这样东西,就怕哪一处不留神,飘过了味儿去,可昨儿姨娘们跟着柳嬷嬷收拾小库房,阮姨娘要了些麝香回去,我想着麝香也是常见东西,这忌讳也是人人皆知,阮姨娘院子离周夫人那一处极远,她那样喜欢,就让她拿去了,柳嬷嬷,阮姨娘拿了多少回去?” “回王妃话,阮姨娘拿了三钱四分麝香回去。”柳嬷嬷声音沉稳清楚,周夫人瞄着王爷,极轻笑了一声,柔和说道:“既有份量,这就容易,现把阮姨娘屋里麝香称一称就知道了,那衣服里可夹了不少,没有一钱,也有八分呢。” 殿内一时静默无声,只听到极轻啜茶声,静默片刻,王妃笑道:“周妹妹这话极是,爷您看?既然这样,董嬷嬷陪阮姨娘走一趟吧,把东西都取回来,记着,一丝也不能漏了。”董嬷嬷恭敬答应了,和阮姨娘退了出去。 上首传来声极轻杯盖碰杯子声音,王妃和王爷低声说笑着:“……这茶,倒也过得去……前儿扬州府送来那些茶叶,爷说不好,妾喝着倒极对脾胃……” 林仙草心里阵阵后怕往上涌,背脊发凉,冷汗直流,果然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这府上果然是龙潭虎穴,从昨天……不,从前天到这会儿,自己不知道时候、不知道地方,只怕这中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招,它喵,要不是自己也台上,确实是出精彩大戏…… 没等林仙草心惊胆寒想好,董嬷嬷已经带着阮姨娘,手里如托婴儿般捧着包东西站到了殿门口恭声道:“回爷,回王妃,东西取回来了,虽说包紧,还是有几丝味儿。” “千万别进来!”王妃又担忧又焦急交待道:“就殿门口称一称,到下风口去称,千万别飘进殿里!柳嬷嬷也去看着。”柳嬷嬷答应了,稳稳出了殿,片刻功夫,柳嬷嬷转回来,站到下风口禀报道:“回爷、回王妃,一共三钱两分,阮姨娘说,昨儿拿回去,就往柜子里撒了些,董嬷嬷闻过了,柜子里确有麝香味儿。” 林仙草暗暗舒了口长气,看来,不是真要打阮姨娘,这虚晃一枪,下面,要刺往哪里? “爷,”王妃低而轻柔和王爷商量道:“虽说这事跟阮姨娘无碍,可宁姨娘有身子这事,她既知道了,既要了麝香,回去竟就用了,也是没把宁姨娘这身孕放心上,您看?” “嗯,阮氏禁足,就到……明年出了正月吧,等那麝香味儿散了再出来。”磁性中隐隐透出几分倦怠和不耐,阮姨娘这回反应过来了,一声尖叫:“爷,你不喜欢我了?!” 正羡慕着阮姨娘林仙草听真是目瞪口呆,好强悍!上首王爷闷哼一声,王妃紧忙吩咐道:“赶紧送阮姨娘回去!拿几本女经给她抄,成何体统!” 阮姨娘第二声叫刚出口就变成了一片‘呜呜’声,两个婆子干脆利落堵了她口拖了下去,黛浓这会机灵了,急忙紧爬着跟后面奔出了大殿。 “这一处明了,我再问你,衣服送到周夫人院里,是谁查收?可有什么不妥?”王妃接着问道,婆子忙答道:“是烟睛姑娘,件件查过,没说什么不妥。” “件件查过~~”王妃仿佛若所思说道:“烟睛来了没有?” “来了,”是柳嬷嬷声音,说话间,一个妖娆到出奇丫头已经跪到了地上,脸上带着泪,哭梨花带雨,话却极有条理:“回王爷、王妃,衣服是奴婢收,当着面一件件查过,衣服都对,奴婢真没闻到,奴婢从来没用过麝香,就闻着衣服一股太阳晒过味儿,姨娘说衣服要经了太阳,穿了才舒服,奴婢就留意这个了,求王爷明鉴,求王妃明鉴。” “你收了衣服,又交给谁了?是谁先发现这麝香事?”王妃声调平平接着问道, “回王妃话,奴婢查收了衣服,因为衣服太多,就准备叫人来抬,正好看到书静姐姐,就让她看一会儿,后来抬进来,云秀姐姐一件件理,就抖出了麝香。” 林仙草听愕然发呆,这烟睛是谁人?果然,周夫人轻轻冷笑道:“兜了一圈,到大姑娘身上了!” “这跟大姑娘什么相干?夫人真是晕头了!”王妃训斥而不客气:“我记得夫人怀孕那会儿,衣服都是自己院里,让自己贴身丫头洗,怎么到宁姨娘身上,就疏忽成这样了?我原看着你是个仔细,爷血脉子嗣交给你照看,我放心很,难不成你想,跟爷和我想竟是两样!” “你?!”周夫人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王妃打断了:“我竟忘了,你那院里还收着几斤麝香呢,是我疏忽了,柳嬷嬷,等会儿跟周夫人过去,把那几斤麝香当着夫人面称好收到库房去,爷,这浆洗好衣服,既然烟睛当面一一点收了,再责浆洗房,就说不过去,别说这事说不清楚,就算是外头夹带,也不该让它进了院门!这点子事都管不好,连大姑娘我都担心了。”王妃后一句话透着阴沉寒意。 周夫人脸色煞白,直直站起来,直直跪到地上磕了个头道:“爷,是奴婢不是,请爷处置。” “嗯,你也是太不经心,抄一百遍女戒吧。”声音里还是没情没绪,王爷说着话,已经站起来大步出去了。 林仙草眼花缭乱,惊心动魄,到后,也没弄清楚,王妃到底想干什么,要打谁?周夫人又想干什么,又要打谁?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些,明天准时。 D*^_^* 17惊惊骇 王爷一走,也把王妃那股子温柔全带走了,王妃恭敬送走王爷,缓缓坐回到上首椅子上,面无表情扫了一遍众人,声音冷掉着冰渣道:“从浆洗房起,一个疏忽是说不掉!魏婆子律下不严,领五板子,革两个月月钱,四个婆子,其一,明知道是宁姨娘屋里衣物,路上还敢让人沾手,这是一,其二,交接不清,一人领二十板子,革一个月月钱,黛浓和阮氏,爷已经罚了,这里不提,烟睛查收衣服,竟然不知道有无夹带,领二十板子,革三个月月钱,书静昨儿正该大姑娘屋里当值,不好好当差,脚倒长,疏忽差使至此,是欺负大姑娘小么?也领上二十板子,革半年月钱,好好长长记性!云秀检出了麝香,没她事,都拖下去!” 林仙草也没看清楚那些动如脱兔婆子都是从哪一处窜出来,竟能赶烟睛尖叫前,堵住嘴一把拖起,魏婆子大约经历多了,还没忘了磕头谢恩,后面跟着四个婆子抖如筛糠,木头人般跟着磕头谢了恩,就被那些健壮铁面婆子拖了下去。 “你们都去看着去。”王妃话里透着寒气和丝丝讥讽,一群姨娘恭敬答应了,垂手低头排队出来,再排着队站檐廊下,观赏外面空地已经扒了裤子趴地上诸人,王妃不愧治家有方,这挨板子也讲究,趴地上排极整齐,白生生一排屁股,蹲前面按着头肩婆子姿势一致排加整齐,连拎着毛竹板,准备抡板子婆子,也是方向一致、姿势一致,整整齐齐站好,举着板子只等一声令下。 一个婆子站台阶半中间,威严来回看了几眼,慢慢抬起手,伴着一声‘打’,然后用力挥了下去,高举婆子们手中毛竹板齐齐落下,受板子众人身子瞬间抽搐颤抖,甚至拼命蜷曲起来,可却没有一丝声音,宛如默片般,只看着那人拼命痛苦挣扎,却默然无声,原来这挨板子,是要堵住嘴,不能有喊叫声。 板子节奏分明高高抡起,重重落下,或沉闷或清脆板子声几乎步调一致,没几下,一个个白嫩屁股就皮开肉绽,鲜血一丝丝或或慢渗出来,林仙草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只看浑身发冷、头目森森、恶心想吐…… 林仙草腿软筋酥,昏头昏脑,勉强回到院子里,也顾不上满头满身热汗冷汗,一头仆倒榻上,半天透不过气来。 这日子该怎么过?这一场事,竟然是沾着都有错,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自己早晚得着了道儿,到时候,那一顿板子,就能要了自己命……干脆利落要了命倒还好,就怕活受罪,那一顿打怎么捱?要是打死不死、活不活,又怎么捱?也许那王妃还有恶毒法子,上回那样逛园子,赶着个身子弱,逛上个大半天,就能死人!这日子可怎么过?以后可怎么办? 林仙草榻上趴着,脑子昏沉沉,心里又乱又急又忙,急乱之下,竟睡着了,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才睁开眼睛,伤心叹了口气,原来又是一场大梦,她又梦到她过去,做她常做恶梦……又罢工了,自己被群情汹汹工人围中间,远处戒备森严落地大玻璃门内,高管们居高临下冷漠看着,解决好了是她本份,解决不好,是她工作不利,以前是恶梦,现,是美梦。 林仙草头埋枕头里,心里一片空白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吩咐小桃、小杏烧热水,她得先好好洗一洗这满身晦气,洗掉了这身晦气,再泡壶茶,静静心,好好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别怕,除了生死,天下还能有什么大不了事?!唉,现就是生死问题! 傍晚,林仙草面色青灰转进园子,吴婆子廊下坐了,往后靠到椅子上,伤感后怕叹气不止,吴婆子动作舒缓泡了茶,推了一杯给林仙草,带着笑看她长吁短叹。 林仙草叹了一会儿气,不等吴婆子问,就将今天早上事一字不漏细说了一遍,又是惊又是怕感慨道:“……这事竟是沾着就倒霉,嬷嬷说,那浆洗房几个婆子有什么错?那书静好心帮着看看东西,也倒了霉,嬷嬷,你没见过那打板子,竟是脱了衣服、露出屁股打,真是太吓人了!” “这事王妃处置公道,若论治家这一条上头,王妃真让人挑不出毛病,那浆洗房不是全无错处,照王妃说法,一个疏忽大意是有,要是谨慎了,第一,路上怎么能让人动了衣服?第二,那交接时也该仔仔细细一件件看清楚,这是大事,换了平时,这么一股脑儿交进去,要是回头翻出来衣服破了,染了污色,算谁?这一接一还,一定要一件件当面点清楚,虽说小,却是大事,所以,这一条,王妃可没罚错,罚还是轻呢。”吴婆子看起来心情不错,边笑边解释道。 林仙草蹙眉想了想,勉强点头道:“嬷嬷说是,这一条我没想到。” “你又不当家理事,自然不知道,那大户人家姑娘,自小就要跟着母亲学管家,就是因为这管家里头门道讲究正经不少,书静这顿板子是该打,她是大姑娘身边一等丫头,大姑娘小,她当值,眼睛就不能离开大姑娘半分,这别说不离半分了,还跑出去那么远,就这一条,就是大错了,何况竟敢一个人替烟睛看宁姨娘衣物,你看看,这不是就说不清楚了?她背后,可连着大姑娘呢,这不是害了大姑娘?她这里领了板子,回去,周夫人也饶不了她。”吴婆子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那一批小丫头里,书静长相针线都是极出佻,可脾气太直,心眼不够,她爹娘费心机,总算把她弄进大姑娘院里做了这一等丫头,那时候我就说,书静这脾气,只怕要吃亏,你看看!” 林仙草呆了半晌,才看着吴婆子问道:“照您这么说,书静岂不是……” “唉,看她造化了。”吴婆子叹息道,林仙草轻轻打了个寒噤,微微缩了肩,捧着杯茶,垂头喝着,沉默了好半天,林仙草才悠悠叹了口气道:“嬷嬷,我想听您说说外头事,外面女儿家,她们是怎么过日子?” 吴婆子怜悯看着林仙草笑道:“各家有各家烦恼,小门小户,多烦恼银钱上事,这女儿家,若是家里过于贫困,象姨娘这样,女儿被卖了、典了换钱可不少,若能生中等人家,是福气,嫁人前忙着绣嫁妆,嫁了人,早起晚睡侍候公婆,操持家务,教养子女,日子若过艰难,那份辛苦就不说了,若是日子能过好了一点,那一等男人,就要想着买个丫头暖床,公婆好了还好,可好真是不多,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这病痛就来了,也不容易。” “唉,嬷嬷,你说,女人难道就只能这么苦着?就不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林仙草托着腮,伤感万分苦恼道,吴婆子叹了口气道:“这女人一生下来,就不是来还债受苦?小时候我娘常说,这是咱们女人命!这一个命字,半点不由人哪。” “那还不如一生下来就出家修行去算了,修一世再修一世,一直到修个好命出来。”林仙草咬牙道,吴婆子‘噗’笑出了声,笑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着林仙草道:“那修行苦,哪是一般人能吃得下?观音院每年都有不少要落发修行,慧音大师怕她们落了发又吃不了修行苦,就让她们先观音院外院子里住着,先不落发,每天早晚进寺,跟着诸尼修行半年,半年后若还想落发,慧音大师就让她搬进寺里再住半年,再半年还要修行,一年里头也没几个呢,有时候一两年连一个都没有,可见这修行苦,能吃得下不多。” “观音院外住半年?那吃住呢?家里人不管么?”林仙草好奇道,吴婆子笑道:“观音院外头住人多着呢,若是家境贫寒,就住到慈众院去,那是个三进大院子,一间里住好几个人,房钱饭钱都极便宜,若连这个钱也没有,就到观音院里帮着做些杂活,也就能抵了房钱饭钱,若是自己有些银子,还能自己赁院子单住,一进,二进,三进五进院子都有,那有一点银子可又不多,也有几个人合着赁一个院子,自然也有极有银子,翠微居那几处,从来没有闲时候。” 林仙草听惊叹不已:“那家里不管?说去住就去住了?” “不到万难不得已,谁搬到那儿去住?多是夫死无子,也有病重许了愿,还有些是做下了见不得人事,家里送过去修行赎罪,好好儿,谁去那儿呆着去?”吴婆子笑道,林仙草也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是,那住满半年就得搬走?” “那倒不用,愿意住就住着,烟波院里曹大奶奶,都住了小二十年了。” “啊?!那她家呢?不管?嬷嬷不是说,民有民户,那她这户,算谁?”林仙草惊讶万分,吴婆子笑起来:“你还想着这户,真难为你,听说曹大奶奶当年嫁过去就是冲喜嫁,这冲喜,十有□是把人冲没了,曹大奶奶那时候才二十不到,说是自己立志要守着,原是要出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搬到了烟波院住下来了,这一住就是小二十年了,你说这户,都是些畸零女人,附着观音院求个活路,谁有功夫再给人家立户纳粮纳银?那也太缺德了,再说,就是立,也都是女户,女户不纳钱粮。” 林仙草长长‘噢’了一声,端起杯子慢慢抿着茶,仿佛抛开了这个话题,只和吴婆子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这冲喜不冲喜因果来。 D*^_^* 18吃1货 隔天,小桃提了早饭回来,没等摆好,就满脸兴奋八卦起书静今天一早就被裁回去配人事儿来,林仙草吃着饭,面无表情凝神听着,却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会儿,她谁也顾不上了,只能一门心思护好自己,然后想一切办法,争取早一日逃脱苦海。 没两天,说是王爷发了话,炎夏酷暑,怕大姑娘和宁姨娘受不得,让周夫人陪着搬到城外山中别院里避暑去,等过了夏天再回来,林仙草长长松了口气,府里走了这颗谁碰谁死大祸害,至少这一个夏天是能稍稍松口气了。 林仙草盘膝坐榻上,面前是她那个大匣子,她头埋这个大匣子里,已经翻来覆去点过十七八遍了,匣子太大,显得里面空空荡荡,箱底子上,整整齐齐并排放着十只精致小银锞子,一只二两,还有三个半只小银锞子,加一起,一共二十三两银子,除了这个,还有两支赤金簪,一对赤金镯子,这样人家,只讲究精致,不讲份量,那簪子、镯子做工极其精细,细处如丝,中看不中用,这么些样加一处,林仙草称了好几遍,统共只有一两重,十两银一两金,也就划成十两银子,林仙草烦恼捏着那只精致到全是丝簪子,直捏扁成一团不成样子,这是这个院子里,不,这个世上,真正归她所有所有东西,所有这些东西,一共,三十三两银子,只够观音院外一处两进院子三年房钱,一进院子五年房钱! “唉!”林仙草悲伤一声长叹,这几天,为了挣钱找钱事,她都想魔怔了,想来想去,却是半分办法也没有,第一,她根本不知道外面行情,第二,她根本没有能用人手,第三,也是重要,她一无所长…… 林仙草直挺挺仰面倒榻上,将腿直伸到头底晃来晃去,一根根挨个动着脚趾头,有钱才能走遍天下,没有钱,她能怎么办?没钱没成算就敢往外乱跑,那是棒槌!把这屋里东西拿去卖了?嘿,这屋里东西,她件件都看过了,都刻着秦王府标识,秦王府东西,谁敢买?就有人敢买,自己也不敢卖,那是找死。林仙草一声长叹,翻了个身趴榻上,用脚将匣子蹬得远远,直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转眼就是五月底,暑气日盛,林仙草这院子一来小,二来大概位置不好,就是开着院门,也没有风进来,只把林仙草热跟条死狗一样,这银子事也顾不上想了,只顾团团转着想法子怎么能凉些,看来看去,才发现她这院子里连棵大点树都没有,太阳火辣辣照着屋顶,屋里能不热么,树是没法子了,林仙草花了几十个大钱,让小桃从花工那里讨了十来棵爬山虎移过来,挨排种屋子四周,天天早晚弯腰细看,求着它长,施肥施差点烧死,恨不能那爬山虎一夜盖遍屋子,可越急越没用,移过来五六天,那爬山虎还是蔫搭搭几乎不长,只把林仙草急火气都要上来了。 好进了六月,一早一晚居然有人送半块冰过来,这让林仙草大喜过望,虽说小桃嘀嘀咕咕抱怨,连吴婆子一天还有一大块冰呢,自己这一处,一早一晚这半块竟都是小半块,统共不到一块冰,可林仙草从来不管别人,她自己只跟自己比,各人有各人缘法,人也罢事也好,真没什么能比。 这半块冰,林仙草让小杏打成碎块,细细计算了,每回用一小块,其它里三层外三层包厚棉被里,小块冰放冰盆里,上面放上自己熬好晾凉绿豆粥啊什么,冰化完了,再拿一块出来,这样,一天都能有一丝凉气,还有冰绿豆粥吃,这白天日子就好过多了,这半块冰用足一天,傍晚半块冰,就大方多了,敲成碎块全放内间,等冰化完了,也夜深露寒,屋里也凉了,这一夜从早到晚就能睡安稳了。 六月里大日子,是六月六显圣真君生辰,据说这是极大事,连皇上都遣人降香设醮,王妃没进六月就开始忙着安排这事,她要和王爷一起,带着满府上下去真君观上香祈福,再到城外别庄里住一晚上,林仙草原本兴奋着总算能出去一趟了,谁知道前两天起,吴婆子身上就不大爽,林仙草纠结来思量去,到底还是觉得吴婆子这边要紧些,就寻了个说辞,告假家照看吴婆子。 吴婆子不过上了年纪,受了些暑热,一时有点不适,并无大碍,歇上几天也就好差不多了,六月六这天一早起,王爷、王妃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府,王府里静悄悄清静无比。 傍晚,林仙草又轻松又无聊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呆站着突然想起那天陪王妃游园,一处水轩旁看到那一片青汪汪小青虾来,这一想,只觉得口舌生津,王府那湖,那么清澈干净,那虾必定干净美味之极,这么干净水里出来吓,肉都是甜,捞上来做个醉虾,放到冰里冰一冰,简直是无上美味! 林仙草几步转回屋里,寻了块两尺见方旧绸布,又寻了只大花棚出来,比划了一会儿,叫了小桃、小杏进来,吩咐两人将那块绸布隔一行抽两根丝出来,小桃、小杏埋头抽了一个时辰,天还没黑透,就抽出块大网眼绸布出来,林仙草亲自动手,将布小心翼翼棚花棚上,让布松松往下垂成个网兜状,拿起来试了两下,满意非常吩咐小桃道:“咱们就缺点黄酒,明天提早饭时小桃记着拿上五个大钱去,讨几两上好黄酒回来,小杏去寻个竹篮子,要有盖,好大点,明天一早跟我走。” 小桃、小杏莫名其妙对望一眼,一句没敢多问,忙曲膝应下了差使。 第二天一早,小桃果然讨了半斤上好黄酒回来,林仙草几口吃了早饭,又去外面园子晃了一圈,陪吴婆子念了早课,回来点看了小杏寻出来竹篮子,再进去挑了身旧破衣服换上,拖了双旧鞋,吩咐小杏也换了身准备扔掉旧衣服,拎着花棚棚出来捞虾网,带着小杏,直奔后园湖边水轩。 园子里一个人影不见,府里大大小小主子、半主子走一个不剩,除了禁足不能出来阮姨娘,就只剩她了,这样酷暑下,满府下人自然早躲清闲躲没影儿了,园子里,只有蝉儿喧嚣欢无比。 林仙草带着小杏兴冲冲到了水轩前,先跑到上回看到青虾地方,这片地儿这会儿正骄阳下,一只青虾也没有,青虾也要躲荫凉,林仙草探出半个身子往桥下看去,果然,桥下阴影里,密密全是大大小小青虾,慵懒似动非动,林仙草留着口水大喜,忙伸手试了试,这桥虽说紧贴着湖水,可栏杆太高,林仙草连试了几个姿势,虽说勉强能够着,可却不能稳准狠抄下去再捞上来,这么下去,捞不着虾,倒要把虾们都吓跑了。 小杏抱着只大竹篮子,站岸边,半张着嘴,满脸茫然莫名看着林仙草,她还没弄明白,姨娘这是要干嘛? 林仙草从左边转到右边,扭来扭去试了无数个姿势,亏这身子柔软无比,不然筋也扭断了,可不管怎么试,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林仙草气将花棚盖到头上,叉着腰,满头大汗站桥上呼着气想主意,这么看来,只好脱鞋下水了!林仙草提着裙子跳到栏杆上,手搭额前左右看了看,半个人影也没有,跳下栏杆,几步到了岸边,仔细看了看水深,捞起裙子四周打结系到膝盖上面,将花棚捞虾网先递给小杏拿着,自己利落翻下栏杆,两只手吊栏杆上,用脚试着水底泥沙慢慢踩上去,这湖必定年年清淤,湖底很是清爽干净,几乎没什么淤泥。 林仙草站稳了,屏着气,挥手示意小杏将捞虾网递给自己,弯着腰,托着网,慢慢,慢慢往那群密密码码青虾靠过去,成败可就这头一网了。 小杏总算弄明白林姨娘这是要做什么事了,兴奋眉毛乱动,将篮子放到地上,趴桥上,屏着气看比林仙草还紧张。 远处小山上,绿荫掩映下亭子里,秦王满脸青气看着湖边水轩旁一主一仆,太子摇着折扇,看看湖边水轩,再看看秦王,正训斥痛:“……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你爱美人,左一个右一个往府里弄,也行,那你也得好好养着吧?就是宫里,也讲究个阴阳相济,那旷男怨女多了,有伤天地之和!你看看,你这府里,别说怨女了,连乞丐都出来了!你府里姨娘,就穿成这样?你自己好好看看,这还能遮体不能?你也不嫌丢人?!” 秦王脸色青发绿,额角青筋都暴出来了,猛转头,怒目而视着太子,太子用折扇重重拍了下秦王额头:“你还有脸冲我瞪眼?我说错你了?”秦王深吸了口气,牙错咯咯作响,抬手指着水轩正要怒吼,太子用折扇‘啪’打到他手上道:“你要教训回头关了门好好教训,我真是懒说你,养不起,就别划拉那么多回来,这养女人,也跟养那精贵鸟雀一样,你不花心思,总得花银子吧?你看看,一个该金装玉裹美人儿,生生让你养成了个乞丐,连我这张脸,都给你丢了!” D*^_^* 19祸祸事 林仙草极有耐心慢慢潜行到那群青虾近前,屏着气一切就位,真正动如脱兔,一花棚抄到底,再飞冲着慌乱虾群兜头又抄回来,简陋捞虾网里立时就甸甸几乎拉不动,林仙草兴奋一声怪叫,忙俯身用胸口堵住花棚,免美味青虾跳出哪怕一只! 小杏这会儿反应极了,趴栏杆上拼命往下俯着身子,双手捧着竹篮子递到林仙草面前,林仙草一手提着花棚,一手托着网底,将青虾连网子投进竹篮子里,小杏急忙提起篮子,紧忙盖上盖子。 林仙草手搭着栏杆利落翻上来,将已经湿透裙子四周打结胡乱解下来,一边解一边用脚踢着小杏:“走!死了就不好吃了。”小杏抱着篮子,兴奋一路窜着跳着,和林仙草两人一溜烟往院子里奔回去。 小杏将青虾倒水盆里,林仙草浑身透湿,从胸口往下滴着水,忙连声吩咐小杏看好青虾,自己提起**裙子,叫了小桃奔进净房,三下两下洗好澡、只穿了一条抹胸,下面穿了条极轻薄裙子,也顾不上绞干头发,湿漉漉胡乱抓着一把绾起就奔了出来,从进了这酷暑天,她天天就是这么穿着,一来她从前也是一件吊带,二来,反正她这院子里也没人来,小桃和小杏习惯了林仙草怪毛病,早就见怪不怪了。 林仙草奔出来,直奔那盆虾过来,搂着裙子,蹲满满全是青虾盆边满意看来看去,这王府真是人多人精,虾多虾傻!欣赏了好一会儿,林仙草才招手叫过小杏,细细指点了一番,吩咐她找个干净碗,将那些活力四射透明小虾挑出来,用井水过两遍,自己则站起来,吩咐小桃将这些日子囤调料一样样拿出来,亲自动手调起泡醉虾汤汁来,这个,可是她拿手活儿。 秦王将太子送出大门,看着车子动了,才铁青着脸,转身直奔林仙草院子过去,大门口到偏园子一角林仙草院子,还真是很有些路程,秦王走又急,直走出了一身汗还没到,这心头火气越发烧旺盛,直恨不能立时奔进院子,一个窝心脚踹飞那个贱人! 院门敞开着,门里门外静悄一片,倒不用踹门了,秦王抬脚冲进院子,院子里骄阳一片,也一样是空无一人,秦王铁青着一张脸,也不走游廊,干脆径直穿过院子,直冲正屋,那正屋门、窗都是四下大敞开着,往里一望无余,屋里雪洞般几乎空无一物,唉,能不空无一物么,先前仙草姨娘喜欢,现仙草姨娘统统不喜欢,都让小桃小杏收起来扔到耳屋去了。 隔着空荡荡百宝隔断,东厢情形看一清二楚,南窗下榻上,三只黑漆漆脑袋挤一处,其中半跪榻上,脸冲外那个,头发湿沓沓凌乱搭肩上,几乎光着身子,秦王满心怒火猛一下全冲了上来,两步冲进去,也不管哪一处,抬脚就踹了过去,林仙草正迎着冲进来秦王,反应极,尖叫一声,顺手抄起面前正泡着醉虾粗瓷大碗,奔着秦王用全力砸了过去。 碗正正砸秦王胸口,盖子斜飞出去碎地上,碗也跟着碎了一地,那碗醉虾正扣秦王胸前,汤汁四溅,还鲜活着青虾们欢弹着身子,四下蹦开。 秦王这脚刚踢到一半,措不及防、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敢砸他,生生挨了这么重重一碗,趔趄着往边上斜了几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小桃和小杏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吓呆若木偶,连叫也叫不出来了。林仙草这利落柔软之极身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碗砸出去,双手撑榻,人也跟着飞了出去,冲着秦王就要潇洒双脚飞踢上去,小桃这下反应过来了,脸扭成一团一声惊恐尖叫:“爷!”林仙草被这一声‘爷’一下子叫傻,也叫清醒过来,喵!可不是!这府里,除了那位主子王爷,哪还有男人?林仙草踢到一半脚硬生生往旁边扭去,这一扭就收不住了,急得两只手乱挥乱拉,慌乱中拉着榻几一同摔了地上。 秦王目瞪口呆站榻前,呆呆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淋淋漓漓滴个不停汤汁,再看看满屋蹦跳青虾、两个木偶般呆傻丫头和摔地上,一脸痛苦正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又爬不起来林仙草。 林仙草胡知抓着手,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爬起来,她砸了王爷!这个府里大老板,不不不,大董事长!天哪!他会不会一脚踢死她?先爬远一点……这可怎么办?员工关系危机处置守则一、二、三……天!哪一条也不管用啊!林仙草脑子里飞过着那几十条守则……镇静!自己先要镇静!林仙草扶着榻沿,小心翼翼站起来,沿着榻沿往旁边挪了半步,又挪了半步,一脚踩到小杏脚上,突然福至心灵,挤着满脸笑容道:“王爷您衣服脏了,要不您先回去换换衣服吧,洗个澡,换了衣服咱们再聊。” 秦王气脸色青白,抬手点着林仙草,连手指带人抖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淋漓汤汁和汗黏身上,那被碗砸之处隐隐作痛,秦王气连吸了几口气,猛转身大步走了。 林仙草急忙一路小跑跟院门口,眼看着秦王怒气冲冲走远了,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地上,忙紧紧抱着门框撑住自己,连吸连吐了几口气,屏了口气,提着裙子往后面园子里狂奔而去。 吴婆子听林仙草三句两句说了刚才事,两眼直楞楞看着林仙草傻住了,林仙草急眼睛都要红了:“嬷嬷想想,我该怎么办?到哪儿跪着去?我活不了了!”吴婆子一声‘唉哟’,手里茶碗‘咣嘡’一声跌落到地上摔粉碎。 “你把王爷砸了?砸哪儿了?伤重不重?见血了没有?王爷呢?你怎么能把你王爷砸了?你疯啦?你真是失心疯了!这是要死人事!那是爷!是王爷!阿弥陀佛!你把王爷砸了!”吴婆子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摇一边叫,一边团团转个不停,林仙草满脸失望看着吴婆子,还指着她能出个起死回生主意,原来她还不如自己,就这么几句话,这么点事,竟吓傻了。 林仙草深吸了口气,倒淡定下来,将吴婆子高举过头两只手按下来,看着她淡然道:“砸也砸了,就这样吧,不过哪儿来再回哪儿去,说不定还真能回去呢,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罪过,要打要杀要罚,我一个人担了,嬷嬷若能,就帮一把小桃和小杏,到底陪了我这些日子,唉,算了,嬷嬷也别难为,说到底,都是低到地板下下人们,这样事,能帮什么?这些日子,多谢嬷嬷照顾和点化,我走了!” “你回来!你得去王妃院子里跪着去!去!不行!这样不行,赶紧赶紧,换身不起眼干净衣服,头梳梳,!”吴婆子急拉着林仙草急往前奔,林仙草几乎是被她一路拖了过去,进了屋,吴婆子一把将林仙草按妆台前,厉声吩咐小杏赶紧给林仙草梳头,自己扑到衣柜里,拎一件看一件扔一件,将衣服扔了满地,才挑了件极不起眼淡青衣裙出来,林仙草头不动,手却接过上衣,急急往身上套。 吴婆子喘着粗气,一边帮林仙草解裙子、换裙子,一边急急交待道:“听我说,别跪院子门口,跪正屋门口去,还有,千万别说砸了王爷,千万别说,啥也别说……唉哟,啥也不说也不行,你就说……对对对,就说冲撞了王爷,求王妃恕罪,要再问,不管谁问,你就哭,一定要哭伤心、后悔、难过,能哭出血来好,爷到了你也别怕,生死就这一回了,别怕,还有磕头,重重磕头,磕出血来好,一边磕一边哭,能多伤心就多伤心,能多后悔就多后悔!” 小杏抖着手,头发梳倒还是一丝不乱,梳好头,林仙草急忙站起来系好裙子,伸着胳膊转了个身,让吴婆子看了一遍,深吸了口气道:“嬷嬷放心,哭不好就没命了,说什么也得哭好,小桃、小杏别去了,我能逃出生天,你们自然没事,我若逃不出来,你们两个也别怪我……” 小桃惊恐软靠榻上,一句话也说出来,小杏哀嚎着,只不敢放声,吴婆子也顾不上她们两个了,只回头厉声吩咐两人哪儿也不准去,就推着林仙草往外急奔出去。 D*^_^* 20夹2缝 吴婆子将林仙草送出院门没多远,就不敢再往前送,一边猛推着她催着她赶紧奔过去,自己满心不安止住步子,双手合什,虔诚低低念了一会儿佛,提心吊胆转回后园,上了香,给林仙草念平安经去了。 林仙草提着裙子一路急跑,眼看着前面转个弯就是正院大门了,迎面却正正撞上小赵姨娘,小赵姨娘高挑着眉毛,愕然中带着兴奋,急忙迎上去叫问道:“林姨娘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林仙草哪顾得上理她,只管提着裙子从她身边风一般卷过,小赵姨娘脸上愕然往下褪,兴奋往上升,跟林仙草跑了两步,忙又生生止住步子,伸手从荷包里取了两小块碎银子塞给丫头丁香吩咐道:“去!好好打听打听,出什么事了?一定要细细打听!别漏了。”丁香接过银子,干脆兴奋答应一声,提着裙子往正院另一边奔过去,小赵姨娘恋恋不舍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挪回去了。 林仙草一阵风般直往大门冲进去,守门婆子一时吓住了,等反应过来,林仙草已经从院子中间冲了进去,几个婆子大惊,忙跟着往里冲去,想要捉林仙草出来。 阴凉正屋四周摆着大冰块,王妃脸色阴冷发青,手里紧捏着杯子,正凝神听婆子禀报:“……辰正一刻回府,跟太子一起,一回来就进了后面园子,吩咐说不准人打扰,午初二刻爷送太子出门,送走太子,爷一个人也没带,就直奔林姨娘院子过去了,走很急。” “爷气色怎么样?”王妃声音冷象屋角冰,这些姨娘,没一个省心,怪不得寻了借口要府里,原来等着这个巧宗儿呢!爷这趟回来,是户部临时有事,太子打发人急把他叫回来,她是怎么知道?哼,知道怕是不知道,反正就是落了单,就好等着巧宗儿了! “回王妃,辰正一刻回府时候,说是爷看着就不太高兴,送太子走时候再去林姨仙那一处,也不大高兴。”婆子顿住,小心抬头看了眼王妃,垂头低声道:“有人看到爷从林姨娘院子里出来,长衫是拎手上,看神情,气恼很。” 王妃托着杯子手一下子呆住了,拎着长衫出来,气恼很,这是闹什么妖蛾子?正迷惑间,外面一阵急促非常脚步声,紧接着,林仙草带着哭腔尖叫声高高响起:“王妃救命!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王妃‘呼’一声站起来,将杯子顺手塞给侍立旁边贴身大丫头秋菊,三步并作两步,几步就出了屋。 外面,林仙草直直跪台阶下,满脸泪水横流,一看王妃出来,立即伏地磕头不已,一边磕头一边号啕大哭,直磕抬不起头,哭没了声调。王妃还真没见过这样架势,指着林仙草,好大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是怎么了?我刚进府,怎么就这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先别哭,出什么事了?” 林仙草号啕着勉强抬起头,一张脸上,不是眼泪就是鼻涕,王妃皱了皱眉头道:“先擦擦。”林仙草听话去摸帕子,却照例摸了个空,干脆用衣袖抹了两把,张着嘴,还没说出话来,又放声嚎上了,王妃气连‘哼’了几声,林仙草一边哭一边含糊道:“求王妃饶命!奴婢不是要冲撞王爷,奴婢冲撞了王爷,奴婢没想要冲撞王爷,奴婢该死,冲撞了王爷!” 王妃听眨了几下眼睛,不过也算是说明白,听明白,这林姨娘是冲撞了王爷,王妃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林仙草,想着婆子话,心思转飞,从林姨娘院子里出来,是拎着长衫,神情气恼,这贱人又说冲撞了王爷……嗯,这冲撞么……就冲撞了吧。王妃微微挑着眉梢,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嘲笑,总之,看样子对又开始没腔没调号啕着磕头不已林仙草很是欣赏。 没等王妃想好怎么细问、怎么处置,外面婆子高声禀报着,秦王一身素白长衫,满脸恼怒大步进了正院。 穿过垂花门,就看到跪台阶下,仿佛没听到秦王进来,只顾号啕磕头林仙草,呆了呆顿住了脚步,王妃已经沿着游廊急步迎过去笑道:“爷回来了。” “这是谁?成何体统!”秦王拧着眉头,指着院子中间只顾嚎哭林仙草厉声训斥道,王妃满眼笑意是浓化不开,忙温柔细声解释道:“爷也真是,这是七姨娘林仙草,您连她也认不出来了?说是冲撞了您,一头冲进我这院子就哭,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呢,爷来正好,您看看,都哭没个人样子了,怪可怜。”王妃指着林仙草,话语里又是怜惜又是爱护,满满都是求情意思。 王爷眉毛上挑,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瞄着王妃,半晌才冷笑一声,越过王妃,径直进了正屋,王妃满意叹了口气,转过身,一边慢慢往屋里去,一边和秋菊低低抱怨道:“你看看,为了她,爷连我都怪上了。” “可不是,王妃就是心肠太软太好。”秋菊虚扶着王妃,小意奉承道。 王妃端庄大方进了正屋,接过夏荷托过茶奉给秦王,秦王抿了一口,烦躁将杯子重重摔到几上叫道:“让她别嚎了!”王妃吓了一跳,忙示意秋菊道:“赶紧去,劝劝林姨娘,就说爷哪会跟她计较。”秋菊忙曲膝出去,秦王嘴唇动了动,抬手指着王妃,又指指外面,王妃忙曲膝笑道:“爷,虽说不知道林姨娘怎么冲撞了爷,不管怎么着,爷别生气,这大热天,爷气着了才是大事,爷不是常说,这姨娘,也跟那猫啊狗啊一样,喜欢了,抱过来玩一玩、逗一逗,不喜欢就让人抱走,若是让猫啊狗啊抓了伤了,也不用多计较,不然倒伤了体面,爷消消气。” 秦王‘啪’一声重重拍高几上,王妃笑语盈盈接着劝道:“也不知道她怎么冲撞了爷,看她哭成那样,话也说不成个个了,要不,爷跟妾说一说,妾也好看看怎么处罚合适。” “这个贱婢……”秦王突然停住,他脸面都让她丢了!秦王呼了半天粗气,这话到底是说不出口,只恨恨重重拍着高几道:“罚她……让她……”秦王口吃了半天,也没想出罚她做什么才解恨,王妃瞄着秦王陪笑道:“要不,让她抄一百遍心经?好好修修心。” “哼!”秦王恨恨‘哼’了一声,伸手抓起杯子猛喝了两口茶,看着王妃错着牙训斥道:“爷姨娘,都是娇贵玩意儿!要娇养!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去,把几个姨娘屋子、院子挨个看一遍去!看看,那都是什么东西?!配得上爷体统脸面不能?!你这贤惠也得贤惠到了才行!” 王妃屏气垂手听着,心下却不怎么气恼,自己不过是个池鱼罢了,看来这林姨娘真把爷气不轻,王妃满脸恭敬听着话,走着神。 秦王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抬手砸了只杯子,又大步冲了出去,王妃满脸恭敬、满眼笑容紧跟其后送过垂花门,看着秦王出了大门,才缓缓掸了掸衣袖,转身姗姗而回,秋菊扶着王妃嘀咕道:“爷也真是,再怎么着也不能拿王妃出气不是,他要骂也该去骂林姨娘,这林姨娘也真是,怎么能把爷给冲撞了,偏王妃心软,照我说,就不该护着她。” “她既知道我这院子能求,没跪到爷院子外头去,我就得护下她,总不伤了她这一片心。”王妃慢悠悠、意味深长说道:“再说,她冲撞了王爷,又不是冲撞了我,这府里若多几个这样姨娘,我就省心多了。”秋菊忙点头奉承道:“您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可不是这样,有了林姨娘这先例,往后满府姨娘、通房自然知道谁能靠,谁不能靠,王妃真正是贤德!” 王妃满意‘嗯’了一声,慢步走到正屋门口,站檐廊下,笑盈盈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端庄笑道:“好了,什么大事,我跟爷说过了,下不为例,回去好好抄一百遍心经,好好思思过,往后别再冲撞爷就是了,好了,回去吧,你看看,哭成这样,幸亏生好,还算梨花带雨,行了行了,别用袖子抹了,真让人看不下眼,秋菊拿个帕子给她,叫个妥当人送她回去,为了你们不懂事,我搭了多少话进去,好了好了,别谢了,我不护着你们,谁护着你们哪,回去吧,去吧。” 林仙草劫后余生回到小院,净了脸,看着吴婆子,半晌才低声问道:“嬷嬷,真没事了么?就抄一百遍心经?” “王府是有规矩地方,没有罚两遍理儿,这一阵子你躲着王爷点,你说你怎么把王爷给砸了!?”吴婆子又痛心想起了林仙草罪过,林仙草心虚四顾道:“嬷嬷,我得好好抄心经,我那字……得好好抄,我回去抄心经了。” D*^_^* 21棒棒槌 林仙草好不容易安稳一点日子急转直下,比宁姨娘没走前还心神不宁、提心吊胆、诚慌诚恐,她砸了主子,唉,主子这个称呼果然比老板、董事长确切多了,从前就算砸了老板董事长又怎么样?大不了一个辞职,现是一个不小心,一条小命就搭进去了。 直到傍晚请安,林仙草过这叫一个心如油煎,端坐南窗下榻上抄经,一页经没抄出来,地上纸蒌倒扔满满,小桃和小杏大气不敢出,一人守着一个角落,哭丧着脸,却又满眼敬仰看着林仙草,姨娘竟然打了王爷!打了王爷居然还没事!王爷那样子……这事打死也不能再想一个字!赶紧忘了,一定要忘了!那时候就该闭上眼睛转过身,唉,主子不英明不神武时候,怎么能让下人看到呢?!看到了都是要灭口!幸亏姨娘求下了情,姨娘没事,她们也能没事,这是吴嬷嬷说,吴嬷嬷说,肯定不会错,吴嬷嬷可是老夫人亲戚!佛祖菩萨保佑,赶紧把这事都忘了吧,大家都忘了吧,忘个一干二净! 傍晚,林仙草缩头缩肩过去正院请安,离正院还有两个弯,远远看到小赵姨娘一身青翠衣裙,正站路口张望,看到林仙草,忙满脸笑容,脚步轻盈几步过来笑道:“真是巧,刚过来就看到你,咱们正好一处过去,上午碰到你,跟你招呼你也不理,怎么啦?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林仙草看着满脸好奇一身八卦小赵姨娘,吸了口气反问道:“谁出事了?”小赵姨娘一时错愕,呆了下才笑道:“你不是王妃院里哭什么似,还说什么冲撞了王爷,到底怎么回事?”林仙草心里大是惊讶,这小赵姨娘,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吧,嗯,也是,自己正院那一通嚎哭乱叫,满院子人,谁听不到?就是这样,能从王妃院子打听出事儿来,这小赵姨娘也是本事! “没什么事,王妃说了,这样小事,抄一百遍心经思思过就行了,往后不必再提起。”林仙草挥着手,一脸不愿意再提,小赵姨娘惊讶道:“说你哭没人腔,就抄一百遍心经?”林仙草看着小赵姨娘认真道:“我从小爱哭,小时候有一回掉地上一只饺子,没等我拣起来就被狗叼走了,我难过直哭了一天,没住声!”小赵姨娘下意识往旁边闪了半步,半信半疑上下瞄着林仙草,过了好一会儿才干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用劝你了……真是巧,又碰到赵姨娘了,姐姐!”小赵姨娘亲热叫着轻盈了过去,林仙草轻轻舒了口气,不动声色慢了慢步子,缀两人后头进了正院。 正屋门口,孙姨娘已经到了,让过赵姨娘和小赵姨娘,用下眼角上下瞄着林仙草,满眼轻蔑,林仙草一脸木知木觉笑着招呼见了礼,跟往常一样垂手站小赵姨娘后面,王姨娘脚步轻进来,林仙草面前顿了顿,飞将她扫了一遍,眼角嘴角都是不屑,连王爷也敢冲撞,真是个没脑子! 众姨娘排队进去请了安,王妃看起来心情不错,气色不错,简直让人有点春风拂面感觉了,孙姨娘殷勤非常递上茶,王妃接过抿了一口,看着林仙草温和笑道:“差点疏忽了,你那院子里没有笔墨纸张这些东西,这抄经一来要仔细,二来,也要用上等纸墨才好,等会儿我打发人寻只上好砚台,再寻几盒湖笔给你,回去静心好好抄,抄抄经,只有好!”王妃声调话语里都透着随和亲热,林仙草却听寒毛倒竖,恭敬答应了一个‘是’字,余下,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王妃又抿了口茶继续笑道:“别心急,好好抄,若有好,我拣几张给爷看看,爷喜欢你们读书识字有学问!” 林仙草又答应了,王妃今天心情极好,喝着茶,从艺到才,从容到工,长篇大论将众人教导了一通,直到秋菊过来禀报说摆好了饭,才开恩放众姨娘回去。 林仙草离院子老远,就看到小杏站院门口,掂着脚尖,手搭凉棚正往自己这边张望着,看到林仙草,小杏急忙奔出来,奔到林仙草面前刹住脚,看着林仙草叫道:“姨娘,姨娘!小姚嬷嬷过来了,说您那正屋太寒酸了,不成体统,让把耳房里东西摆回去。” “你摆回去了?”林仙草怔了怔问道,自己这院子归小姚嬷嬷管,这过来视察一二也是正常,不能自己吓自己。 “是吴嬷嬷替姨娘说话,吴嬷嬷说姨娘如今修佛,修佛人都不尚奢华,小姚嬷嬷说先放着,等会儿她禀了柳嬷嬷,再去请王妃示下,先没摆,都是吴嬷嬷替姨娘说话。”小杏语气重重强调着头一句和后一句,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嗯’了一声径直进了院子,这会儿她没心思理会这摆设不摆设事。 “吴嬷嬷是你亲老子娘啊?!”小桃经过小杏身边,低低啐了一声讽道,小杏忙啐过来回道:“就是,怎么样?!”林仙草猛顿住步子,回头冷眼瞥着两人,小桃和小杏吓缩了缩肩膀,一句不敢再吵。 这一夜,林仙草头一回夜不成眠,直挺挺躺床上,一寸寸回想着这一天事,无论如何就是想不明白,王爷怎么突然到她这院子里来了,那么怒气冲冲冲进来,还抬脚就踢!到底是哪里不对了?自己惹了他,不可能!她还不认识他呢,想惹,也没门路不是!有人想害她,也不象,当时这府里,避暑避暑,烧香烧香,根本没人,再说,她又没碍着谁,也犯不着害她不是?不过,这事还真是说不准,这府里上上下下,就没一盏是省油灯! 算了,这个先不要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这事,也许还真有点焉知非福意思呢,自己竟敢冲撞了王爷,王妃和那一帮姨娘眼里,这一个棒槌是坐是实实了,这样也好,没有足够实力,当傻子永远比当聪明人好! 唉!说起来,从前仙草姨娘是根棒槌,自己其实也是根棒槌,不过自己这根棒槌上,好歹有那么几个眼。 隔天,小姚嬷嬷带人将耳屋东西清点一遍收干净,又看着人抬了一堆各式摆设、家俱、字画和花草过来一一摆好,瞄着林仙草笑道:“姨娘可真是福气,这可都是王妃亲自过了眼替你挑,满府姨娘,你可是头一个有这个福气!”林仙草笑谢了,忍痛让小桃拿了只二两银锞子要赏给小姚嬷嬷,却被小姚嬷嬷不客气挡了回去:“姨娘也不容易,都是府里当差侍候王爷王妃,这是谁跟谁事,不必客气。” 林仙草明白小姚嬷嬷这意思是她和她一个姨娘,一个管事嬷嬷,都是奴儿,身份相当,自己要赏她,可不够那个位份儿,能省下那个白花花大银锞子,这可是林仙草求之不得,忙让小桃收了银锞子,自己跟小姚嬷嬷身后笑语盈盈说了无数好听奉承客气话儿,唉,要是有人拿银子赏她,她半分都不嫌弃,只可惜没人赏。 王妃让人送来笔墨纸砚,跟林仙草自己托人外面买回来,这差别真是没法说,林仙草拎着刚抄好一页佛经叹了口气,这极品金栗纸太好看了,自己那字歪歪扭扭、粗细不同,一堆滩上面,对比真是鲜明,林仙草将写佛经摊了满榻,细细挑了几张好出来,准备傍晚请安时候交作业。 王妃舒服靠靠枕上,举着林仙草抄佛经,一边看一边笑止不住,小丫头门口扬声禀报了一声‘王爷来了’,大丫头春兰忙上前收那几页经文,王妃一边下榻,一边抬手止住她道:“不用收,等会儿给爷瞧瞧。” 王妃迎了秦王进来,奉了茶,秦王接过茶喝了两□待道:“钦天监卜了流星不利,早朝皇上发话了,今年就不往避暑别宫去了,咱们今年三伏也府里避暑,各处每天加倍给冰。”王妃忙答应了,又关切细问了几句要小心避讳之处,见秦王垂目仿佛看着几案上那叠纸,上前半步,伸手掂了那几张纸递到秦王面前笑道:“正要给爷看这个呢,爷看看,这是林姨娘抄经文。” 秦王放下杯子,接过经文,看瞪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妃小心看着秦王脸色,笑盈盈道:“说是抄一整天,挑两张极好拿过来,这抄经文,也不用看别,就是看个诚心不是。”王妃瞄着秦王脸色,接着温柔说道:“说起来,林姨娘从去年十月里病了那一场,到现也有小一年没见过爷了,她如今静心礼佛,还真是长进了不少,爷空了也去看看她,前儿我进宫,娘娘还跟我说这内闱阴阳要调和之类话呢。” 秦王将经文扔到几上,似应非应‘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求个作收啥,昨天碧水翻了个帖子,一个娃吐槽写手求收啥,看闲默心虚冷汗,说也是,安心写文好了,觉得好自然收,哪那么些废话?! 流泪,不废话,好爬下。 D*^_^* 22凌2乱 当天下午,秦王院里婆子态度傲然过来传了话,爷晚上要过来林姨娘院里歇着,好好准备准备。林仙草呆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哪跟哪事?怎么还有这一出?这是什么意思?!没等她怔过神来,王妃院里又过来了一个婆子,倒是笑语颜颜,先表达了王妃关心,又传达了王妃交待,后话里话外说了这机会来历,这可是王妃搭了无数心思,劝了王爷无数句,才替她林仙草争取来难得机会,林仙草务必要把握好,用心伏侍,一定要让王爷欢欢喜喜巴拉巴拉。 林仙草送走那个巴拉巴拉个不停婆子,用力揉了揉笑僵脸,深一脚浅一脚回到正屋,小桃和小杏正屋里东一头西一头乱窜,一见林仙草进来,急忙叫道:“姨娘,!来不及了,都得换了,统统得换干净,咱们熏什么香?唉哟,这可怎么办!咱们一块香饼子也没了!” “行了行了,别乱窜了,窜我头晕,先跟我说说,这爷来了,怎么个侍候法?怎么侍候?!”林仙草纵身跳到榻上盘膝坐下,不停拍着榻几,一脸焦躁叫道,小桃拎着只靠垫,小杏举着块抹布,愕然呆住,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两人一齐转身对着林仙草,呆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总算答出话来:“姨娘得好好侍候。” 林仙草气闷‘哼’了一声,盘着腿,直直往后倒去,小桃往前挪了挪,探头看了看林仙草小心道:“姨娘从前会小意侍候爷。” “我病重,都死过一回了,忘了!”林仙草极不客气干脆道,小杏上前拉了拉小桃嘀咕道:“姨娘真忘了,那么大碗虾都砸爷身上了。” “你还敢提这事?不要命了?!”小桃急脸都白了,厉声呵斥着小杏,小杏急抬双手紧捂着嘴,林仙草烦躁挥脚道:“行了,行了,你们忙你们去,把你们该做做好,该准备都准备好,我这会儿可没心情管你们,若有哪一处不好,我是不跟你们多计较,只要王爷能饶得过就行!”小桃、小杏应诺声中有几分紧张,却夹着多兴奋,爷总算又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林仙草哪里躺得住,不过片刻功夫,就跳下榻,拖着鞋大步出了门,转个弯就要往后园去寻吴婆子商量,没走几步,又硬生生转了个身,径直回去了,这事跟吃斋念佛吴婆子怎么个商量法?再说,吴婆子又没……侍候过王爷。 照规矩,侍候王爷过夜姨娘,头天傍晚请安不用去,次日早晨请安也不用去,林仙草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姨娘啊、孙姨娘、小赵姨娘这些人若是早上没去请安,等傍晚去了,王妃就不给她们好脸子看,敢情不是嫌她们懒。 一前一后两个婆子走了没多大会儿,几个粗使婆子抬了七八条分整整齐齐极大冰块送过来,四下摆屋里,林仙草这间午后桑拿房温度骤降,头一回,林仙草下午坐屋里不觉得烤人,还能有丝丝凉意,躺长了,都得盖条夹被才行,没等冰块化完,就又有人来换了冰块。这样凉屋子里,小桃和小杏却忙满身是汗,两人把屋里屋外擦处处发亮,所有被褥、坐垫、帘子,能换全换上了好干净,林仙草头一回知道,这两个丫头还有这么勤能干时候。 林仙草心里七上八下,纠结万千凉爽屋里不停团团转着圈,头一条纠结着要不要侍候,第二条纠结着怎么侍候,现仙草不是原来仙草,现林仙草远不如原来仙草姨娘……林仙草手指按着太阳穴,第二条不用想了,第一,从前仙草她肯定学不来,其二,想学也没地方学啊,别事还能小桃、小杏那里打听打听,这事,找谁打听去?王爷?呃,还是算了,不打听还能死慢些,反正她大病过一场,算死后余生,因为这个性情大变,照吴婆子说法,那是比比皆是,这一条不想了,可到底要不要侍候呢? 晚饭没用去提,早了一刻钟,大厨房里几个婆子就提着送过来了,远比平时丰盛许多,可林仙草对着一桌子美味,头一回,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用筷子戳了半天,也没塞几口进去,撤了晚饭,林仙草细细致致沐浴洗漱干净,挑了件石青素绸短衫,一条素白纱裙换上,吩咐小杏简单绾了头发,一件首饰没用,小桃和小杏故意嘀嘀咕咕说给林仙草听,‘这么素怎么行?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嘀咕了几遍,见林仙草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也就不敢再多说,两人又四下看了一遍,见处处妥当了,才一人去院门口守着,一人正屋门口垂手立着,院子里几个粗使丫头也头一回恭谨垂手站院门两边。 林仙草站屋门口处发呆,这头一条还没纠结出头绪呢,人就要来了?到底要不要侍候?喵,要是不侍候,有什么法子不侍候?都这会儿了,小命她还是要…… 林仙草深吸了口气,跳了两下,隔着隐约纱帘,看着一下子整齐漂亮起来院子和小丫头们,屋里是舒服凉气,眼前,是几乎能看见傍晚热浪,林仙草几乎有了从前空调屋感觉,怪不得都想着王爷来,王爷一来,四季如春。 唉,其实侍候什么也都容易,就是,难道真要滚床单?这可怎么个滚法?她都不认识他,要不,就当一夜情了?一夜情这玩意儿,她过去一直有贼心没贼胆,从来没敢尝试过,今儿有机会了……喵,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扭,简直有种接客感觉,也不知道接客是不是这种感觉,还不如接客,接客还有钱呢,这个肯定没钱,自己这种算什么?批发?可批发钱,让谁拿去了? 林仙草越想越远,倒分散了那份浓烈紧张和不安,正胡思乱想间,小桃院门口被捅了一刀一般冲林仙草舞着胳膊,林仙草知道是王爷来了,深吸了口气,一脚踏出屋门,视死如归迎了出去。 秦王摇着折扇,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冲曲膝曲挨着地林仙草伸出一根手指头 抬了抬,步子丝毫没停,越过林仙草径直往正屋过去,林仙草满身柔顺迈着小碎步跟后面,微垂一点点头,眼珠却天花翻到地板,将秦王从发髻一路细看到脚后跟,头两回她都没敢打量他,这回能好好看看了,从后面看,至少身材不错,个高腿长,肩宽腰细,跟帅哥滚床单……帅哥么,凡事好商量。 秦王突然停步猛转头,冷着脸紧盯着林仙草,把正盯着秦王腰间乱琢磨林仙草吓了一跳,急忙垂手站住,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屏着气一声不敢吭,这也太敏感了吧,不过看了两眼,秦王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进了正屋。 林仙草小心翼翼奉了茶,秦王接过看了看,顺手放到几上,抬了抬手指示意道:“坐吧。”林仙草继续缩着肩膀,拘谨欠着身子坐到榻沿上,低眉顺眼简直象个嫁娘,秦王无语皱了皱眉头,伸手托起林仙草下巴,林仙草吓了一跳,眼神直怔怔愕然看着秦王,嗯,果然,这张脸很配得上那幅身材,皮肤好极了,剑眉星目,可惜眼神不够清亮,略失于浮躁。 “你敢这么直视爷,还装什么楚楚可怜!”秦王嘴角带出丝讥笑,手下用力,重重捏着林仙草下巴,林仙草被他捏眼泪都要出来了,直想一巴掌打过去可又不敢,只好往后仰着上身,把下巴从他手里挣脱开。 秦王慢慢搓了搓两根手指,眯着眼睛看着林仙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吩咐道:“衣吧!” D*^_^* 23侍侍候 说着,秦王放下杯子,不紧不慢下了榻,两只胳膊微微抬起,林仙草只好恭敬挪过去,看来得先脱外头这长衫,说是这个叫直缀,扣子哪里?不急,不要急,先从领□衽处寻下去,沿着衣服边总能找到,找到了,咦,这扣子好,就是两根绳子系着么,一拉就开,真是好,好,搞定!里面还有汗衫长裤,这么热天,还里一套外一套,他也不嫌热,也是,他走到哪儿都有大冰块,这个……还要不要脱?他们都不穿内裤,再脱就光着了…… “你磨蹭什么?”秦王盯着看着犹豫不定林仙草呵问道,林仙草吓了一跳,忙抬手划拉了下,没等她说话,秦王‘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屋里进去,林仙草原地转了个半圈,重重咽了口口水,就这么直接?好歹说说话、喝喝酒什么,好喝喝酒,喝个七八分醉,以助于失德…… 林仙草脑子里冒着无数乱七八糟念头,脚下却没敢磨蹭太过,蹭到内室门口,慢慢掀起帘子,一眼就看到秦王已经面朝里躺床上了,林仙草站门口呆怔了下,他睡下了!也是噢,他那么多姨娘,听说自己院子里还有好几个通房大丫头,要是夜夜笙歌滚床单,早该累死了,看来这到姨娘房里歇着,也就是歇着。林仙草心下大定,白痛苦纠结了这一下午! 林仙草自己给自己定了心,放下帘子,轻手轻脚进去,先熄了灯,不怎么明亮星月之光透过纱窗和纱帘映进屋里,一缕风过,轻巧纱帘微微扭动了几下,又轻柔落了回去,林仙草忙过去拉了拉窗帘,转回头小心看着秦王,他正好面朝着窗户,可屋里太暗,看不清楚,林仙草往床边挪了挪,双手撑着床沿探身凑近看了一眼,秦王闭着眼睛,面容安静,看样子是睡着了,他睡着可真,跟自己家一样,倒头就睡! 唉,这可不就是他自己家! 林仙草小心缩回身子,轻轻舒了口气,转身看着窗外轻轻摇动不停一大片爬山虎叶子,这几天她倒霉,这爬山虎倒长飞,唉,还是靠爬山虎过夏安稳妥当,这冰块虽好,用起来太难心了,就跟这王府一样,荣华富贵虽好,就是太提心吊胆难为人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攒够银子跑路,菩萨保佑林仙草吧!林仙草靠窗棂处,双手合什,虔诚祷告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先小心往秦王处瞄了一眼,这才掂着脚尖,往床边走了两步,又停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整整齐齐穿戴,就这么睡下?舒不舒服不说,万一让他看到了,也显得太见外了吧…… 唉,林仙草暗暗叹了口气,掂着脚尖走到衣架后,脱了短衫长裙挂好,里面就只有一件肚兜和一条白色灯笼裤了,林仙草低头看了看,又探手摸了摸后面,这肚兜前面倒还严紧,后背就几根带子,回头得做几件前后都严紧…… 小心翼翼床上躺好,林仙草斜着眼睛瞄了下沉睡秦王,就不敢再多看,他敏感得很,万一把他看醒了,就坏大事了,林仙草轻轻挪了挪,平躺着睡她不大习惯,可往哪边侧好?面对着他?算了,面对面多尴尬,背对着他?不行,拿脊背对着主子那是大不敬,这个吴婆子特意交待过,跟主子告退,都要倒退着出来,唉,平躺就平躺吧,反正就熬这一晚上。 林仙草刚刚打定主意闭上眼睛,一只手就搭到了她胸前,不紧不慢揉捏起来,林仙草猛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秦王满眼戏谑看着她,慢吞吞问道:“刚才祷告什么了?” “没,就是……那个……”林仙草被他揉难受,只觉得从里到外都成了一团乱麻,还不知道是从哪一处乱起来,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乱七八糟间,上身肚兜已经被秦王拉开带子扔了出去,去了那层隔阂,林仙草被那手所至处揉身上发烫,这仙草姨娘身子太敏感了!喵,这真不怪她,她可没这么…… 都说月光之下赏美男,果然不错,看看,这剑眉,这星目,鼻子也好看,嘴唇红艳艳还带着笑,脸形也好,你说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皮肤?喵,自己那一张脸皮,还没这一半好!要不,把帅哥脱光了看看…… 都是月亮惹祸,这事真不怪她,这么品质优良帅哥投怀送抱,她怎么忍心不迎合迎合?怎么好伤了美人儿脸面?其实她平时还是很矜持,追看帅哥绝不超过三步,小一年没见过男人,难道有点饥渴了…… 林仙草基本上已经昏头涨脑了,半支着上身,满眼色迷迷,眼睛随着手指一路滑下去、看下去,这身材真好,匀称细致,肉有点松,林仙草手指用力按了按,还行,不算大过,不能太挑剔,那儿,呃,也好…… 秦王汗水淋漓搂着同样汗水淋漓林仙草,伏她身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渐渐笑起来,越笑越响亮,搂着她翻下来,笑人都抖动。 林仙草一把邪火烧干净,人也清醒明白了,被秦王紧搂怀里,身上汗水还有什么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肌肤贴着肌肤亲密无间,他又笑身子乱动,林仙草往外挣了挣,秦王笑声渐止,抬手托起她下巴,低头她唇上点了下夸奖道:“你侍候好,爷有几年没这么痛过了。”林仙草吞了只苍蝇般嘀咕道:“爷好。” “嗯?你说什么?”秦王心情好兴致就好,林仙草从他下巴一路往下瞄去,慢吞吞道:“我是说,爷这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哪个女人见了爷,都得着迷发晕,我侍候爷沐浴吧。”林仙草一边说,一边挣脱坐起来就要下床,秦王被林仙草说大笑着坐起来,伸手将林仙草捞回来,下巴抵林仙草肩胛,两只手从林仙草肩膀一路滑到腰下,□笑道:“你这身子柔若无骨,爷爱很,你放心,爷以后常来看你,嗯。” “天色不早,爷明天还要上朝,我侍候爷沐浴,这么着粘粘没法睡。”林仙草心里腻歪着秦王后那句常来看看,用脚后跟勾着床沿往外挣脱道,秦王松了林仙草,懒洋洋往后倒下道:“先让人掌灯,往后不用把灯全熄了,爷喜欢灯下看美人儿。” 林仙草已经跳下了床,三下两下穿了衣服,也不叫人,先跳到门口,掀帘子吩咐小桃小杏准备热水,自己再跳回来,用火镰子点上了灯,秦王光着身子,头枕手上,悠闲自看着林仙草跳来跳去忙活。 第二天寅初刚过,王爷院里婆子们就送了秦王上朝衣服过来,林仙草爬起来,自己先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寅正叫醒秦王,侍候沐浴时,王爷院里小厨房已经提了早饭送过来,一通忙乱,总算侍候停当,林仙草恭恭敬敬跟后面送秦王出了院门,秦王站院门口,舒服伸展了几下胳膊,转头看着林仙草满意道:“你侍候好,想要什么赏赐?” 林仙草怔了怔,哪敢怠慢,急忙笑道:“想要只镯子,赤金。”秦王意外看着林仙草,一点点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应道:“赤金镯子,果然是好东西!爷让人拿一盘子来给你挑!”说着,抖开折扇摇着,一路笑着大步走了。 林仙草直起身子,眼看着秦王和一群丫头婆子呼啦啦走没影了,这才长长、长长呼了口气,甩着胳膊回去了。 刚进正屋,还没坐下,小桃就引了个婆子进来道:“姨娘,王妃遣人送汤药过来了。”林仙草一时怔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小桃瞄着呆怔林仙草,忙上前两步,低声解释道:“姨娘,是避子汤,侍候爷过夜,早上都得吃。”林仙草一下子明白了,忙招手道:“这是好东西,拿来给我。” 婆子紧盯着林仙草将一碗汤药喝一滴不剩,接回碗,又站一边,肆无忌惮盯了两刻多钟,直到林仙草想吐也吐不出来了,这才象征性曲了下膝,昂然告辞走了。 林仙草满脸笑容、客客气气送走了婆子,回来一头倒榻上,冲小桃胡乱挥手道:“早饭我不吃了,别吵别烦,让我好好睡一觉,累死我了!” D*^_^* 24哪个划2算 秦王散了朝,二门里下了车,秦大管事恭敬上前见了礼禀报道:“回爷,遵爷吩咐,小让人拿了一大盘子时赤金镯子送给林姨娘挑,姨娘一件也没挑出来,说是,”秦大管事顿了顿,小心看着秦王笑道:“送镯子婆子回来说,说林姨娘说了,没一件实。” “实?这什么意思?”秦王脚步丝毫没停,摇着折扇边走边问道,秦大管事忙陪笑道:“小也没明白。”秦王随意‘嗯’了一声吩咐道:“把宫里时款项送几个到我屋里,回头我拿过去。”秦大管事忙答应了,又连着禀报了七八件事,一路跟到秦王院门口,目送秦王进去了,才垂手退下。 林仙草那盘做工极精细累丝镯子中间掂量了大半天,没寻出一个有份量来,那婆子极其笑容可掬,半句话没多说,端着那盘镯子就回去了,可林仙草等脖子也长了,那婆子竟是有去无回,再也不来了,林仙草直等到傍晚,才死心倒榻上,懊悔滚来滚去,人果然不能太贪心,她一心想狠个实心大金块子,得,这回连轻也没了! 隔了五六天,林仙草屋前屋后爬山虎已经爬过了大半面墙,秦王竟又到林仙草院里来了,有了头一回,这第二趟就熟练多了,林仙草恭恭敬敬接了秦王进来,秦王示意跟后面小丫头将手里托盘放到榻几上,指着托盘示意林仙草道:“上回说你没挑中,我拿了几个宫里时样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林仙草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急忙上前抽开上面盖着红绸,满脸失望看着盘子里那四五个还是一团细丝精致小镯子,算了算了,不能贪心不能贪心,一定不能贪心,有一点算一点,慢慢攒吧,一脚踩扁了,好歹也能有个半两一两,林仙草仔细一个个掂着镯子,衡量着重量,秦王疑惑看着她问道:“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说出来,我让人现打给你。” “真?你说话算数?别都不用管,就一样,要实心,份量得足,份量得足足,要宽一点,圆也行,要粗,要重……”林仙草急切形容着,看着听越来越愕然秦王,声音越来越低,手划拉着,不敢再往下说,秦王瞪着眼睛直盯着林仙草,突然暴笑出声,直笑上身抖动,笑了好半天,才指着林仙草道:“好好,好,爷笑高兴,你知道用心逗爷高兴,好,这几个都赏给你了!” 林仙草被秦王笑无趣,干脆拿起只镯子,垂着头摸来摸去看镯子里内造标识,这个标识她看太熟了,这屋里几乎每样东西都有这样标识,听秦王这么说,犹豫了下,举了举手里镯子,看着秦王低声道:“这个,镯子,是不是很贵?得好多银子一个?” “嗯,这一只能卖一百两银子。”秦王满眼兴致看着林仙草道,林仙草吓了一跳,忙将镯子小心托手心里,直盯着纠结了半天,唉,其实她明白,这类镯子,贵就贵这工艺上,能做出这个能工巧匠必定极少,说不定只有宫里能做,可越是这样,对她来说,就越是半分用处也没有,工越好,她越不敢出手,这镯子就只能一锤子砸成金饼子用,唉,虽说这样细巧东西她也爱极,可是,大事要紧,这个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你肯定被人骗了!”林仙草看着秦王极其肯定道, “噢?你说说,怎么骗了?”秦王看起来心情相当好,林仙草掂着镯子冲秦王摇了摇道:“这只镯子,你看看,多一两,好象还不到,肯定是人家骗你说工好,你说这镯子能卖一百两银子,一两金十两银,咱多算点,就算这团金子能值十两银好了,那他还骗了你九十两,什么样工能值九十两?再说,这么一团细丝缠来缠去,有什么好看?你看看,手一捏就歪了,这都是骗人,这赤金东西,就是要个厚实,厚墩墩拿手里多实!肯定看你有银子,把你当……骗了。”那个棒槌,林仙草可没敢说出来。 秦王听连连眨着眼睛,再也忍不住,‘噗哈哈’又大笑出声,直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止了笑,指着林仙草道:“你这个……有意思,明儿我去跟太子说,他被人骗了!哈哈哈哈!”秦王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挥着手道:“爷成全你,明儿让人打对半斤镯子赏给你!” 林仙草简直不敢相信,兴奋不能自抑,这一晚上殷勤连林仙草自己也觉得相当过份。 隔天,秦大管事果然让人送了对金臂钏过来,这半斤镯子,也只好打成这么一圈圈好多圈臂钏儿了。 这事也传到了王妃耳朵里,赶着请安时又细细问了林仙草一遍,一边问一边笑,直笑得浑身打颤,指着林仙草道:“……你们看看把她聪明,那半斤金臂钏也不过八两金,还不值一只累丝镯子钱呢!仙草,你算算,你亏了呢!” 林仙草怔怔眨着眼睛,看着周围笑前仰后合姨娘和丫头婆子们,眨着眼睛曲了曲手指,看着王妃争辩道:“没亏,那累丝镯子不到一两,这个八两。” “唉哟!笑死我了,林姨娘,不是这么算,你听我说,那累丝东西,不能看份量,唉哟哟,你们看看,我怎么能跟她说明白?”小赵姨娘笑面如红杏花,上前两步推着林仙草,仿佛要给她解释,又对于她愚钝无可奈何摊着手笑个不停。 王妃笑了好一阵子,用帕子拭了拭笑出来眼泪,看着春兰吩咐道:“仙草是个实人,我又想起件事,我隐约记仙草院子里还少两个使唤丫头?” “是,这是林姨娘生病前事了,那两个丫头到了年纪,挑出去配人了,后来林姨娘一直病着,这挑丫头事就一路拖到现。”春兰忙笑答道,王妃点着春兰嗔怪道:“看看,我忘了,你们也就忘了,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赶紧去跟顾嬷嬷说一声,好好挑两个丫头补到仙草院子里去,跟顾嬷嬷多说一句,仔细挑好,若仙草觉得不好,就赶紧换了。”春兰忙应了。 林仙草谢恩如今是熟门熟路了,孙姨娘满眼忌恨死盯着林仙草,小赵姨娘亲热推着林仙草笑道:“你看看,王妃多疼你,你哪儿来这么大福份噢!” 王妃打发了众姨娘,慢慢抿着茶吩咐春兰道:“告诉顾嬷嬷,仔细挑两个机灵丫头,给我好好看着,一场病,她竟全变了样!” “可不是,她如今还跟着吴婆子修佛,听说修虔诚,经文都背了好几本了。”春兰接道,王妃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秋菊瞄了眼春兰,殷勤笑道:“我倒看她是病傻了,她烧了那么些天,前天我碰到小桃,就多问了几句,听小桃说,她忘了好多事,连怎么跳舞都忘了,性子也变厉害,看这样子,人真是有点傻了。” “到底是真傻假傻,还得细细再看看,你们都留心些,别让咱们被一个傻子哄了去!”王妃放下杯子吩咐道,春兰、秋菊忙曲膝答应了。 “这不是大事,城外头那个,才是紧要事,七月底就该回来了。”王妃声音平和里透着阴寒,秋菊掐着手指头道:“等回来就五个多月了,胎也坐稳了。” “这是好事啊,这王府也该添添丁了,她要生,就让她生下来吧,爷既有这个心,想给她生个儿子出来傍身,就让她好好傍着去,再怎么着,也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让顾嬷嬷去宁姨娘院里看看去,得好好修整修整,怀孕后几个月得天天走动,她那院子没个园子不便当,让顾嬷嬷看看,把那片梅园圈到宁姨娘院子里去。”王妃满眼阴狠吩咐道,春兰低低道:“那片梅园可是周夫人爱去地方。” “再怎么爱去,如今宁姨娘怀着爷血脉,她也得让让。”秋菊撇嘴道,王妃满脸盈盈笑意:“生就生吧,好好生,生下来,还得好好儿养着呢。” 顾嬷嬷那双贵脚自然不会踏到林仙草这个院子里来,来送丫头是董嬷嬷,林仙草半个‘不’字没有,只一迭连声夸个不停,小杏呆怔怔看着两个水灵灵里透着无数聪明机灵丫头,还没品过味来,小桃于这上头却反应却,满身满脸警惕盯着两人,一步步挪过去,紧挨着林仙草站定,以示自己才是贴身侍候大丫头。 林仙草送走了董嬷嬷,转回屋里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两个明显是高配给她丫头笑道:“咱们院子小,委屈你们两位了。” 两个丫头急忙曲膝连声不敢,林仙草笑着摆了摆手止住两人道:“这院子里人多了,总得有个领头,这么着吧,你们四个,就以小杏为先,小杏若忙不过来,或是一时不,就由小桃作主,好了,你们两个今天刚到,先歇一歇,明天再说当差事,小杏领她们下去安置吧。” 小杏惊喜几乎不敢相信,忙端直上身,摆出首领大丫头架子,带着两人,从小桃身边昂然而过,小桃死死咬着嘴唇,盯着小杏身后帘子刚落下,就转身看着林仙草质问道:“她笨成那样,姨娘怎么能这样?!” “她笨归笨,可从来都敬着我,她可从来没敢质问过我,‘怎么能这样!’”林仙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小桃脸色发青,直盯着林仙草,林仙草斜睨着她看回去道:“若觉得我这儿不好,你想去哪一处?我帮你说说。”小桃脸色由青转白,慢慢垂下头,曲了曲膝陪罪道:“是我不对,求姨娘恕罪。” 林仙草瞄着她,半晌才‘嗯’了一声淡然道:“用心侍候吧,只要你对得起我,我必对得起你。” D*^_^* 25现捉现行 林仙草日子平地里上了一个档次,渐渐又趋于平稳正常,秦王隔个十天半月过来一趟,可象头一回那样,一赏半斤八两金块日子,却再没有第二回,就是高兴了,也不过让人送些吃穿用过来,有好几回,林仙草严重怀疑那菜品点心都是他吃剩下,因为这个,这些赏来吃食她从来不吃,反正她恶心不吃,这院里有是求之不得人。 王妃也常常赏她件不值钱荷包啊首饰啊什么,不过,这两口子赏下来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真没哪件能让林仙草真正看入眼,想当年,她林仙草也是见过世面……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林仙草悠然叹了口气,吩咐小杏把她那只大匣子又搬了过来,开了匣子,将头探进去细细点了第八百遍,缩回头关了匣子,手托着下巴发呆,她统共才有一百二十两银子,观音院外一处两进院子一年要十两银子赁钱,她要吃要穿要过日子,总不能太清苦吧,一年至少十两银子,唉,不行,要住两进院子,一年十两银子肯定不够,得二十两,这样,一年就是三十两银子,若是想再逍遥些,要游山玩水什么,三十两也打不住,好吧,就算三十两,这才够三年钱,她这么年青,日子可长着呢…… 唉,还不光是钱事,除了钱,她还得有人,就是这金子银子,也得换成银票子才行,林仙草用手搬了搬箱子,这才三年用度,已经这么沉甸甸几乎搬不动了,要是三十年用度,装车上她都拖不动,还往哪儿逃去?得有可靠人给她换成银票子,还得有可靠人帮她打探消息,帮她逃出去,好和她一起逃出去,逃亡路上好有个伴,能托付能放心伴,唉!这能放心、能托付伴,到哪儿找去? 还有这个世事人情,这王府里,她还没弄明白呢,外头事是一无所知,林仙草悲伤长叹着,抱着腿往后仰倒,伸手摸到榻席下,将下面压着几张薄纸摸出来,这上头是她听来、记下外面物价,都是些吃食点心,根本没什么大用,唉,别,她也不敢狠问不是,这样哪能行啊!她要弄清楚事情太多了,比如,出门要不要路引?要是她一个人,或是带着个丫头婆子行走住宿、到处乱逛,是不是很引人注目?还有,这个朝代律法是什么样,这也很要紧……好能时常出府转一转,听人说和自己看,到底两样。 林仙草烦恼非常按着太阳穴,好吧,别想太多,一点点来,先去寻吴婆子说说话去,先打算打算时常出府法子,看能不能借着烧香拜佛什么经常出去探探行情,要是能象吴婆子那样,拜慧音大师门下,时不常过去观音院小住几天,帮这个忙、帮那个忙,那就太好了。 林仙草爬起来,叫小桔进来重梳了头,小桔是来两个丫头之一,手极巧,梳头比起小杏不知道好多少,从她来次日,林仙草这头就归她梳了。这王府规矩,小丫头们归了院子就得重起名,林仙草一个取名叫小桔,一个叫小荔,配上小桃、小杏,干脆凑了一个果盘。 梳了头,换了衣服,林仙草吩咐小桃取了秦王刚赏来那碟子点心,往后园子里寻吴婆子说话去了。 林仙草舒服坐廊下竹椅上,拎着把蒲扇一下慢一下扇着,和吴婆子随意说着闲话:“……嬷嬷,你不是说慧音大师常到宫里和各个王府走动,怎么没见她到咱们府上来过?老夫人不是跟着她修佛么?” 吴婆子抿嘴笑着,慢慢喝了几口茶,才慢条斯理答道:“大师是极有身份人,稍稍等闲一点,哪能让她亲身走动?咱们府上,王妃不怎么礼佛,老夫人虽说虔诚,可到底……出身那里,大师就算进宫,也不过就是给娘娘和几位贵妃、贵嫔说说法,各家王府能走动,也就是那几位老王妃和上了年纪王妃,咱们府上……要是王妃虔诚礼佛还差不多。” 林仙草轻轻噢了一声,原来这只方外高人,也是飞来飞去王侯家,只落朱户不落蓬门,半晌,林仙草失望万分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还盼着哪天大师能到咱们府上,不敢求着得她亲口指点,就是能远远望上一眼也好啊,唉,什么时候才能有福份,近身听听大师讲经说法,得些教导。” “这还真是不容易。”吴婆子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能拜到大师门下,那是不知道修了多少辈子机缘,大师如今轻易不见外人,再说,你也出不去。”林仙草听脸苦成一团,她可不就是因为出不去才打这个主意! “你要是诚心想学佛,这事,还得求到爷那里,你看赵姨娘,她就是得了爷许可,能时时随侍老夫人出去学佛听经,只不过求爷也不易,爷一向不喜这个,你又不能直说虔信佛法,只能拐着弯从别地方求,借着赏赐什么,看提一提这事能不能行。”吴婆子建议道,林仙草苦恼往后仰去,她也知道那个秦王不怎么信这佛法菩萨,不然她早摆出那幅得了菩萨指点脸,求着出门拜佛了,可从别处求,从哪儿求?无非争宠讨好罢了,唉,这个还是算了,她其实不是不想争,可这事对她来说,那是狗咬刺猬,根本无处下口! 林仙草人生大计一时搁浅,银子没来处,人手没影子,时常出府事也是半点方向也没有,这让林仙草情绪很是低落,连带着侍候秦王也侍候没情没绪,惹秦王早上阴着脸出门,一连大半个月没上门。 这无聊无事日子没过几天,周夫人带着大姑娘和宁姨娘回府了。 林仙草随班参观了肚子已经很大宁姨娘回来,机灵灵再不敢多想别,这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踩了套,小命可就没了!先把这事应付过去,跟她这命相比,别都是小事,都可容后再提! 果然,周夫人回来当天下午就出了事,周夫人酷爱梅花,这一趟回来,从城外带了几株难得绿梅,却发现她梅园被圈进了宁姨娘那个院中院。 那个堪比王妃院落大院了里怎么闹,林仙草不知道,只知道当天傍晚请安免了,因为王妃到周夫人院子里去了,第二天小桃和小荔提了早饭回来,饭没摆好,小桃就兴奋不已八卦道:“……听说昨夜里那院子一夜灯火通明,梅园那围墙说是已经推了,还说把宁姨娘移到了靠东边小院里,又把往东围墙推倒,把外面园子圈了一亩半进去,往东开了个小角门,往后进出宁姨娘院子,不用走周夫人大院也行了,周夫人真是厉害,听说爷昨儿一晚上都周夫人院子里,王妃也,一直忙到今天早上,王妃肯定气坏了……” “闭嘴!乱说什么?烦不烦哪?”林仙草打断小桃话呵斥道:“王妃今天早上好好儿,就是累脸色有点儿不好,王妃是那么小气人?以小丫头之心度王妃之腹!”小桃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瞄了眼小荔,往林仙草处挪了挪,姨娘这么训她,那是为她好,她又忘了提防着这小荔了! 傍晚,林仙草刚吃了晚饭,趴榻上晃着两条腿看书,秦王突然闯进了林仙草院子里,把正津津有味看着本印刷粗劣话本林仙草吓差点尖叫出声,一头滚下榻,又探手拎了书,团团转着不知道把书往哪儿扔才好,喵!怎么没人通告一声! 秦王站屋门口,摇着折扇斜睨着光着脚、一身半旧夏布衫裤、头发编成两条辫子,正脸色发白、惊慌失措林仙草,心情莫名其妙竟然轻松愉了不少,站门口看了片刻,才慢吞吞进了屋,抖了抖长衫坐到榻上,冲林仙草勾了勾手指道:“拿来!” 林仙草忙顾左右而仓惶:“什……么?拿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拿来!”秦王声音骤然严厉,林仙草脚下软一软,哭丧着脸,双手紧握着书递了过去,秦王满眼嫌弃看着那肮脏粗劣黄灰纸张,根本不肯用手去碰,只用折扇指了指榻几,示意林仙草将书放到榻几上,林仙草也只好横下条心,死活也就这样了,干脆将书放到了榻几上,秦王一脸嫌恶用折扇挑着书翻到书页,蹙着眉头看了看,用折扇敲着话本问道:“你就看这个?” “那您说该看什么?”林仙草扭着手嘀咕道,秦王怔了下,从眼角斜着林仙草训斥道:“该看什么书?你竟然问我这个?女戒、女经、女四书都看过了?背会了?默熟了?” D*^_^* 26累死他 “嗯,看过了,背过了,默过了。”林仙草垂了垂头答道,喵,她好歹也来了小一年了,真当她白痴啊?这种说不定时候就能保命行为准绳,她怎么可能不背?当年她到公司,头一件要做事,就是把公司规章制度看熟了,要是外面能买到刑统,她也早看熟了!这都是有大用东西,这不就用上了?再说,日子是如此无聊!也只好背点无聊东西痛杀时间。 秦王眼里闪过丝惊讶,抬了抬眉毛,用手指点着她命令道:“那现就背,从头背,背给爷听听!”林仙草清了清喉咙,张了张口正要背,突然咽回去又问了一句:“先背哪一本?”秦王被她这欲背反问噎咽了口气,点着她,恨恨咬牙道:“女戒!”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林仙草一口气背没有标点绝不停顿,连背了几口气,瞄着听连连眨着眼睛秦王,他肯定没背过这个!林仙草可没功夫全背下来,一路跳着往下背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一跳二跳三级跳,越跳越远,干脆直接跳到了后:“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诗云彼无恶此无射其斯之谓也。完了。” “就这些?”秦王被林仙草只论气长短不论断句,只听她喘气不见她停顿背诵绕头晕,半晌才指着林仙草质问道,林仙草绞着手,一脸怯生生斜瞄着秦王,低低怯怯问道:“那您说,哪儿不对?哪儿漏了?”秦王瞪着眼睛呆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折扇拍着榻沿道:“好好好,算你刁滑!爷就放过你这回,过来,坐到爷这里来。” 林仙草小步挪过去侧身刚要坐下,忙又弹起来陪笑道:“我给爷倒碗茶去。”说着,不等秦王答话,几步奔过去倒了茶,顺手将榻几上书拎起扔到榻底下,殷勤将茶碗放到了几上。秦王似笑非笑瞄着林仙草,嫌弃撇着嘴,用折扇点着林仙草手道:“看看你这手,恶心!先去净了手,再给爷斟茶!”林仙草绝不计较他态度,顺脚把书往榻底下踢了踢,顺从转入净房转了一趟,回来重斟了茶奉上来,秦王端起茶碗慢慢抿了口茶,眼睛微微眯着,满眼兴致看着林仙草,连喝了几口茶,才慢吞吞道:“扔下去就算没事了?你把爷当什么了?啊?老实说,这书哪儿来?别说王府哪一处寻来,王府从来没有过这种破烂货儿!” 林仙草那颗还没落定心‘忽’一下又高高提起,连咽了几口口水,垂着头,扭着手,两只光脚地上划来划去,心思转飞,吴婆子?不行,这是要重点保护!后角门?不行!透了这一处,往后就半点东西也买不进来了……好吧,就小桃吧,回头赏她几个大钱。 “是上回,小桃回家,我让她挑便宜书买几本回来看,她不识字,我也没钱,她就挑这便宜买了,说是便宜,一本也要十几个大钱,其实,也不怎么好看。”林仙草期期艾艾道,秦王轻轻笑了一声,一只眉梢兴致勃勃挑了挑,依旧阴测测慢吞吞道:“买几本?这么说,还不只一本了?还有几本?去,都拿出来给爷瞧瞧。”林仙草懊恼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舌头,只好一步步挪进里间,小心回头看了看,从床底下拖了自己那个秘密书箱子出来,弯着腰细细衡量着挑哪几本拿出去合适,还没等她想好,背后突然被折扇重重敲了一下:“都一箱子了,还就几本?真是反了天了!统统给爷拿出来!” 林仙草又惊又吓,腿一软,几乎扑倒箱子里。 秦王半躺榻上,晃着二郎腿,心情极好一本本翻看着林仙草私藏,翻完一本,随手扔出去一本,伸出手,林仙草只好再递一本上去,秦王晃着腿看完了林仙草私藏,舒服长出了口气,示意林仙草端水过来净了手,扬声叫了小丫头进来吩咐道:“把这些,拿到院子里烧了,一本一本烧,再就烧,去!” 片刻功夫,院子里就亮起了焚书火光,秦王隔着窗户看不过瘾,干脆拖了鞋、摇着折扇站到廓下,欣赏了片刻,转头看着一脸痛心林仙草,伸手拉过她揽怀里,用下巴蹭了蹭林仙草散乱顺滑头发,低低笑道:“是心痛银子,还是心痛那书?” “银子!”林仙草答毫不犹豫:“一本要十几个大钱!”秦王吃吃笑着,慢慢蹭着林仙草头发,突然问道:“你这头发用什么洗?这味儿好,爷喜欢,嗯,别看了,咱们进去,今晚上好好侍候爷,侍候好了,爷赏你。” 林仙草满脑门邪火到处乱窜、无处发泄,侍候秦王净房净了手脸,自己磨磨蹭蹭洗漱好转进屋,秦王正半躺床上,手指有节奏敲着床沿,晃着腿,心情愉哼着小曲儿,见林仙草进来,眯着眼睛悠闲看着她。 林仙草低眉顺目,手脚却极利落,不等秦王说话,两盏灯已经被她熄灭了,秦王轻轻笑着,并不怎么意,林仙草刚坐到床上,就被秦王揽腰拖转过去,林仙草紧贴着秦王,微微仰头看着他,今天这月光真是太好了,林仙草暗暗错着牙,喵,这祸害生再好也是祸害!若是从前……他敢烧她东西,一顿高跟鞋踩残丫!如今自己虎落平川,竟然一不能打二不能骂,它喵!那就干脆累死他!就这床上,活活把丫累死! “这么直楞楞盯着爷可不好,女人要柔媚,要软,要象水,嗯,给爷笑一个。”秦王用手指挑着林仙草下巴,懒洋洋教导道,林仙草垂了垂眼帘,慢慢将手抽上来,细长莹润手指两下就抽开了秦王身上宽松短衫,一只手手指跳舞般他胸前划过,一路往下滑飞,别一只手臂支起身子,秦王惊讶目光中,俯身吻了下去。 她林仙草勉强也算经验丰富,经验不够学问补,她可是正经学过人身解剖学,认真研究过几本……噢,不是,是几部那个经典教学片,非豁出去累死他不可! 秦王初时还笑吟吟躺着,任林仙草一点点紧贴上来,月光下,仙草姨娘莹润妖娆到完美身体里跳跃着一股说不明清活力,黑亮如丝头发也象有生命般跳跃不停,如同一清晨草尖上一颗露珠,却又透着浓烈缠绵暧昧……她用舌尖小心翼翼试探进来,又飞滑出去,轻轻咬着他嘴唇,耳垂,咬他浑身□,她身上滚热,贴着他、缠着他,一寸寸炙热蹭上来,一直压到他身上,把他压下去,紧实又炙热裹上去…… 林仙草自己晕头晕脑前,被她压身下秦王终于被那股莫名焦躁火烫冲要爆开一般,紧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身下,紧按着那两只从不安份手,用全力往里冲,往前冲,一直冲,冲到心神失守,烟花绽放。 林仙草累喘着气,被秦王汗水淋漓压难受,忍不住用力挪了挪,秦王却用力抱紧了她,满足低语道:“别动!”林仙草又忍了一会儿,两人这么黏搭搭贴一处实难受,干脆动如脱兔,飞从他身下滑了出来,顺手抓了件衣服,胡乱裹着道:“我去让人准备热水,还有要点灯。”一边说着,一边伸胳膊穿衣服,一边掂着脚尖往前跳着寻鞋子,跳了两步才觉出衣服不对,喵,这是王爷裤子! 秦王捶着床哈哈大笑,林仙草将裤子扔到床角,光着身子跳到衣架旁,拉了件自己长衣披上道:“我让人备水,月光这么好,不用点灯了!” 林仙草衣服半湿,侍候秦王出了沐桶,瞄着□裸秦王,犹豫不决,还要不要累死他?这件事倒没打听过,要是他死了,这满府姨娘怎么办?这里有没有殉葬这个残无人道恶习?呸呸呸!说不定能统统放出府呢,其实他要是真死了,那些明争暗斗也就没了,那也就不用放出府了,这府里锦衣玉食也不错,要不要,累死他?这可是艰巨任务。 秦王侧着头,看着直怔怔盯着他腰间出神林仙草,伸手她胸前弹了下,不怀好意笑道:“你这心思爷知道,今天侍候好,爷有赏。” 林仙草吓了一肝颤,听到后两句才稍稍安心,喵,今天这是怎么啦?自己这心思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就真不用活了!瞄,还有赏,她书!还是得累死他!林仙草垂头错牙,那书,好不容易攒了那些…… 秦王低头看着满脸痛心林仙草,兴致莫名其妙又高涨上来,低低喘了口气,低头贴到林仙草耳边道:“你这只妖精,爷喜欢!今晚上,爷就让你好好领略领略爷雄风。” 这一晚上,没把秦王累死,却把林仙草差点累死,第二天寅初,林仙草被小荔、小桃硬生生从床上拖架起来,洗漱换了衣服,再进屋侍候秦王起来,将他送出院门,腿软腰酸转回来,倒头就睡,床上累死人这事,以后打死也不做了,经实践证明,这纯属杀敌一百,自损三千蠢招! D*^_^* 27赔了 秦王出了林仙草院子,没走多远就呵欠连天,连打了几个长长呵欠,秦王挥着手吩咐道:“让无明给爷告个假,爷累坏了,回去歇着。”说着,又打了个呵欠,转身往自己院子回去了。 午饭后,秦王撮着嘴,神清气爽站廊下逗着画眉儿,昨晚上痛抵散了前天晚上郁气,去趟户部?算了,没什么大事,明儿再去,还是……挑几本书给那根草送去,她那箱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书,从千字文,女戒到不堪入目春宫图本,秦王挑着嘴角笑起来,她竟然还有春宫本,怪不得那么知情知趣,就是那本子印也太过粗劣了,真成了妖精打架,要不他见多识广,还真认不出来,王氏虽说活儿比她好太多,可到底少了那份活灵灵天然情趣,嗯,就是那股子天然情趣,这仙草,病了一场,病出味儿来了,这身上鲜灵灵透着无限生气,这回倒人如其名了,真象根活力十足、绿生生仙草,透着鲜活,透着灵气,摇曳生姿,就这么根草,还自以为聪明,时不常跟他耍点滑头,喜怒全脸上,眼珠比心思转,就这道行,还敢跟他耍滑头!有意思。 秦王背着手晃出垂花门,晃进外院书房,亲自挑了十来本书,命小丫头抱着,施施然往林仙草院子过去。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远远,周夫人屋里大丫头捧云迎面过来,看到秦王,忙小步紧趋迎过来曲膝禀报道:“回爷,奴婢奉了夫人话,正要去寻爷,夫人说,大姐儿昨天一直念爷给大姐儿那本书,今天背了好几首诗,还依着诗意画了幅画,从早上就念叨着,说父亲下朝回来,一定要给父亲看看,夫人遣奴婢过来看看,夫人说,爷若有空,能过去看看大姐儿好,若不得闲,就让人把大姐儿画画,背诗拿过来给爷瞧瞧,免得大姐儿失望难过。” 秦王脚步渐止,长长吐了口气,皱了皱眉头,抬着折扇道:“过去看看。”捧云喜不自禁,忙侧着身子让过秦王,紧跟后头往周夫人院子过去,离院门口还有很远,就看到小丫头正站院门口掂脚探头张望着,见秦王过来,急忙奔进去传信去了。 王妃靠着只大靠枕,似躺非躺,手里端着杯茶,慢慢抿着听秋菊回话:“……昨晚上本来传了话要去小赵姨娘院里,谁知道走到半路上,竟拐进了林姨娘院子里,一早上我就细问了小桔和小荔,说林姨娘真不知道爷要去,她们统不知道,爷刚进院子时脸色不好,林姨娘也不知道正看什么书,被爷训斥厉害,后来,爷说林姨娘那一箱子都是乱七八糟书,吩咐院子里烧了,小荔识几个字,说有一本千字文,一本女经,还有几本没看清楚,有一本画都是鬼怪,她也没敢细看,也不知道爷说哪一本书不当看。” “哼,”王妃冷笑了几声道:“哪有什么当看不当看,他心里有邪气,自然看什么都不痛,瞧谁都不顺眼,这林仙草也是赶上了,你接着说。” “是,后来,说是书烧完了,爷气倒象是平了,夜里是小荔和小桃外间当值,小荔说,爷和林姨娘……折腾了差不多一夜。”秋菊口舌粘连着,有些说不出口似,王妃目光冷冷看着窗外,半晌才‘嗤’笑出声道:“怪不得连早朝也不去了,看样子昨晚上是玩痛了,那个仙草,倒也有几分能耐,小桔、小荔一人赏五两银子,往后件件要盯紧了!” “是,”秋菊答应了,接着说道:“午后,爷也不知道要去哪一处,刚出院子没走多远,就被捧云截去了,到现还没出来。” “呸!不要脸东西!”王妃狠狠啐了一口:“满府姨娘里,就数她会耍狐媚子玩这些上不得台面伎俩!偏还一幅假清高样子,什么才女?!就是一个狐媚妖道贱人!恨不能爷就长她床上!听说她还把宁姨娘叫过去,一张大床三人睡过?不要脸东西!” 秋菊一声不敢吱,王妃又低低骂了几口恶毒不能听话,骂完了,仿佛出了气,深吸深吐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杯子道:“给我倒杯热茶平平气。”秋菊忙换杯子倒了热茶过来,王妃慢慢喝了一口,看着秋菊吩咐道:“去跟先生说,大爷功课无论如何不能落下半分,一天两趟让大爷亲自拿给爷看,还有二爷,这几天也要背几句诗文出来,带着背给爷听去。” 秋菊急忙曲膝答应,见王妃没有别吩咐了,才小心告退出去传话了。 傍晚,林仙草随班请了安,从她一进垂花门起,小赵姨娘就狠狠剜着她,看那样子,恨不能用目光林仙草胸口剜个大血窟窿出来!孙姨娘斜着两人,一幅坐山观虎斗样子,林仙草满脸恍然不觉,心里却闷气不已,看样子,昨晚上那位爷应该是从小赵姨娘那儿挪到自己院子里去,这个蠢货!连个蠢货男人都留不住!还有脸瞪她?要不是这一对蠢货,自己那一箱书,何至于尸骨无存?明明说了重赏,重赏呢?连轻赏也没有,到现,她连根鹅毛也没看到!男人床上说话,都是从下半身直冲进嘴巴,不过脑子,果然信不得。 王妃似乎没什么心情跟这帮无聊姨娘们闲打牙,请了安,就挥手打发了诸人,却把林仙草留了下来。 林仙草提心吊胆垂手站着,王妃沉着脸细细打量着她,看了半晌才突然问道:“昨天看什么书惹爷生气了?”林仙草心上下急促忽悠着,这王妃可没王爷那么好哄,怎么说?林仙草吭吭哧哧、期期艾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整句子来,王妃不象是真和她计较,轻轻‘哼’了一声,上下瞄着她又问道:“说是画都是鬼怪?这些怪物魔鬼书,咱们府上向来不许进门,一来没事沾那份邪气做什么?二来,也怕生出事来,你也是太大意了,爷昨天烧了,那都是为了你好。” 林仙草急忙垂手称是,画鬼怪?她哪有什么画着鬼怪书?有画倒是有一本……呃,那明明是春宫图,怎么成了鬼怪了?不过那画也是有点难看不象,可是能看成鬼怪,这眼力也非同一般……昨晚上烧书是小荔和小桃,果然,这两只眼线这叫一个肆无忌惮,自己一言一行,倒手就能传到王妃耳朵里,那昨夜里……昨夜里外间就是小桃和小荔当值……这算什么事!有这么两根钉子放身边,万一稍有不谨……自己能挑毛病多如牛毛!得想法子安全拔了这两根钉子,不但拔了,往后还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塞进来,这两样做好,还万万不能惹了她……不急不急,这事得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看样子你也知道错了,我就不多说了,女戒、女经什么我这儿都有,你要想看,这是好事,不用到外头买去,等会儿我寻一套出来让人给你送去,没事好好看看这些书,对你只有好处,好了,你回去吧。”王妃长篇大论总算说完了,林仙草差不多只听到了后一句,忙曲膝应了,垂手倒退出屋回去了。 D*^_^* 28无聊 秦王陪着女儿直玩了一个下午,周夫人小厨房晚饭开早,已经摆好了饭菜,秦王将大姐儿交给奶娘抱着,站起来笑道:“我还有些事,今儿就不你这里用饭了。”周夫人不染纤尘眉眼间柔情盈盈,满满都是依恋和不舍,柔顺低声道:“昨天哥哥送了罐秋茶,味极清香,炒虾仁正正好,想着爷爱吃这个,特意做了,可是……爷事要紧……” “改天改天,今儿一天没去衙门,一堆事,事儿,也是多了些。”秦王打着呵呵往外走去,周夫人伸手拉了拉秦王娇嗔道:“爷,您带来书不要了?难不成是专程带来给我?” “噢!啊?不是不是,你怎么会看那些书?来人,把书拿上。”秦王还真把书事给忘了,听了周夫人提醒,忙叫进随侍小丫头吩咐道,周夫人亲自一本一本取了书放到小丫头手上,后拿了一本手上翻来翻去笑道:“这些书,爷准备拿给谁看?爷是个雅人,这也不是爷看书呢,爷看,这个,也太……”周夫人红着脸,从下身到上身紧挨着秦王,将手里那本工笔细画、极精致春宫图翻着递到秦王面前,眼睛里满溢是羞涩春意、似羞还怯瞄着秦王。 秦王抬手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另一只手抖开折扇摇来摇去笑道:“不给谁看,府里也就你看爱书,除了你,还有谁看书?这东西能给谁看?这是……给太子寻书,他门下清客要编个什么书目大全,寻我要孤本,我就随便寻了几本搪塞他,今儿晚了,明儿再给他送去。” 一边说,一边示意周夫人把书放回去,周夫人慢腾腾放了书,小丫头抱起书正要往后退出去,周夫人轻盈半转过身,轻软纱裙飘出个半圆,柔媚异常伸手拦住了小丫头,一边低眉回首看着秦王,一边用手指轻轻点住那摞书,几根玉指美丽非常轻点翻飞着,从一摞书里抽了两本出来笑道:“这两本倒有点意思,留给我看看吧。” “都是些神鬼乱力书,有什么好看?你平时又不喜欢看这个,行行,你想看就留下吧,这两本就赏你了。”秦王挥了挥手,正要转身就走,周夫人轻捷一步过去,伸手拉住他袖子,低低体贴道:“爷,还有正事呢,太子寻孤本,爷拿这些……不合适,我这里倒有几本前朝圣贤注经文,晚上我挑一挑,明儿我给爷送过去瞧瞧?这些,”周夫人点了点小丫头怀里抱着几本书:“让太子看见了多不好,怕又得说爷胡闹不上进了。”秦王皱了皱眉头又忙抬开笑道:“你那书给那帮清客用倒糟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去换几本给他,你赶紧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说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爷!”周夫人不舍紧跟了几步,眼看着秦王越走越远,呆站了好大一会儿,才廖落仿佛枯叶一般转回屋里。 秦王大步出了周夫人院子,站路口踌躇了下,转身回去自己院子了。 林仙草摊开四肢、无聊之极趴床上,趴累了,再翻个面朝上继续无聊,将两条腿举起来,并好,放下一条腿,停一会,再举起来,举到挨着脸,勾了勾脚指头,再放回去,现她这屋里,除了王妃让人送过来几本女戒、女经,就是吴婆子给那几本佛经,除此,再没有别只字片纸了,吴婆子前天又去了观音院,这会儿,她还能做什么?做针线?她可没那个耐心,出去逛逛?算了,别惹事了。 林仙草是个谨慎人,再怎么无聊透顶,也没敢这会儿从后角门再带书进来,别说书,连那些吃食点心也暂时停了,得等个半个月一个月,等这件事彻底过去了再说,安全第一哪! 唉!林仙草重重一声长叹,自己真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搞了一箱子书留着慢慢打发漫长无聊时光,结果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这下好了,无聊到连拔钉子兴致也没了,不拔了,让钉子这个无聊院子里自己锈死算了,闲着还能看着钉子生锈消遣消遣,林仙草爬起来站到窗户下,透过窗纱看着院子里石榴树下,挥着拂尘不停赶着飞虫小荔和小桃,她这院子里有棵石榴树,不光她这院子里,这府里到处都是石榴树,那个爷,大约还想着百子千孙呢,嘿,就想着吧! 她这院子里石榴树,今年竟然结了五六个还不算小石榴,长到现,已经红了大半,从王爷焚书次日起,林仙草对这几只石榴突然迸发出无限热情,严命小杏、小桃、小桔、小荔四人,务须轮班守护好这六只大石榴,绝不能让虫子沾了、咬了、啃了,总之不能让虫子沾边,小杏私下请了林仙草示下后,领了四把拂尘一人一只,不当值侍候林仙草,就得站到石榴树下当值去,挥着拂尘时刻保护那六个大石榴。 林仙草满意看着挥得无气无力小荔和小桃,又仔细瞄了瞄树上石榴,算了,今天晚上就吃了吧,要不现就吃一个?她实太无聊了。 没等天黑,果碟子们看护石榴任务就宣告结束,六个石榴,不算少也不多,被林仙草一个接一个吃光了。 又闲了两天,林仙草院了里甩着手晃来晃去,晃到后面园子里,见园子里月季开繁盛无比,呆站了半晌,突然生了主意,忙奔回屋寻了个大布袋,兴奋跳进后园子,将那些月季不管开成什么样,全都一片片子揪下花瓣,装进袋子里,她知道个熬花露法子,这会儿这么无聊,不试还等什么?若是真能熬出来,以后就寻个有大园子院子住,园子里种满香花,赏完了景,再把花瓣熬出花露来,说不定还能赚大钱呢! 一归到赚大钱上,林仙草兴致就上来了,一鼓作气把后园花揪了个干干净净,回来吩咐果盘们洗干净,架上火就开始熬,直忙了一天又半天,也不知道是火不行,还是那罐子不行,花露没熬出来,倒把罐子熬炸了,果盘们嘀嘀咕咕着收拾狼藉一片屋子,林仙草颓唐无比坐炕上摇来摇去劈一字马,人生就是这么无聊啊无聊。 又过了有六七天,午后,秦王院子里婆子来传了话,那个爷,又要来了。 林仙草提了半天,也没提出几分兴致来,这侍候全是白侍候! 傍晚,秦王带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抱着个看起来很重包袱进来,将包袱放到榻几上,垂手退了出去,秦王这次看起来心情不错,接过林仙草奉上茶,冲包袱抬了抬下巴道:“看看吧,给你。”林仙草心里跳了跳,忙解开包袱,包袱里包了七八本书,都是质地极佳金栗纸手抄书,林仙草伸手摸着上面那本,手感真是好,可再好,也不过是本书,唉,看来,这就是上次说赏赐,真是一次不如一次,这书用纸再好,抄再精致,又能怎么样?还是本书,怎么着也抄不成金子!要是这书是一张张金页子做就好了,一本得能有半斤吧?唉,这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秦王满眼兴致看着脸上明显挂满失望林仙草,微微有些意外,带着丝笑意道:“你喜欢看书,这是好事,爷特意给你挑了这几本拿过来,爷可是头一回给人挑书看!上面那几本你空了慢慢看,先把下面那本拿出来,拿到这儿来,那本得爷给你好好讲一讲。”林仙草挪开上面书,拿出下面一本,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春/宫图册么,林仙草将书递给秦王,秦王却没接书,暧昧笑着,歪着嘴示意林仙草:“来,坐这儿,爷看着你看,要是不懂,爷再给你好好讲讲。” 林仙草满肚皮不屑,垂着眼皮,听话坐到秦王身边,托着书翻开,喵,拿一春/宫图就敢来逗她,真当她是那没见识过?这画再精致,也是画,啧,这头几页,就是穿少了些男男女女么,正反,坐躺,真看不出哪儿好,这东西从前满大街都是,说实话,还真不如她那本有活力、有野趣!贵为王爷,也就能看看这种东西,还当宝贝,嘿嘿,真心瞧不上他,想当年,别说这种画本了,一般片子她都不肯看,要看得名角儿才行,看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唉,好无聊! D*^_^* 29闷气 秦王又是意外又是愕然看着满脸木然无趣、翻飞林仙草,抬手按书页上,指着书上两人相叠、描画极细致工笔画笑道:“你看看,这个好,你身子软,玩起来必定有意思。”林仙草歪着头,用手指一丝丝点着看极其仔细,轻轻‘嗤’笑了一声道:“这个看着好,做不出来,画这画人乱画,你看看,这条胳膊,怎么能摆这里?手心是这么着,这不可能,除非把胳膊拧断了,不然这胳膊、这手,怎么也摆不出这个样子来,还有这脚,你看看,这脚趾头是朝这个方向,这不对,是人都没法子把脚扭成这样,这画肯定又是人家乱画骗钱,这书很贵吧?你肯定被人当……被人骗了,还这一幅,你看看,不象话了,这头这么拧着,”林仙草扭着头示意着道:“唉哟,再拧头要掉下来了!不信你试试,没法这么扭,还有这个,这就不对了……” 林仙草满肚子恶趣味,依着解剖学标准,指着画,极其认真和秦王说着画里荒唐不合理处,掰完一幅,翻过来,兴致勃勃再说下一幅,只听秦王目瞪口呆,满心暧昧旖旎被林仙草说一丝不剩!呆呆着看着林仙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林仙草‘哗哗’翻完,双手捧着书‘啪’扔到那一叠书上,拍了拍手叹气道:“这年头骗子真多!” 秦王心里塞满了说不出什么感觉感觉,只觉得闷胸口发甜,好半晌才勉强抬手揉着太阳穴说出话来:“这怎么是骗子?!这不比你那本强多了?” “我那本?哪本?我有这样书?噢!你说是那本妖精打架吧?你这本跟我那本不一样,那本书王妃已经教训过了,说府里不许有画着妖魔鬼怪书进门,一是不许沾邪气进来,二来,是怕生事,也是,那书看着是怪吓人,还说你烧了那书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爷和王妃都是为了我好,爷还说要赏赐我呢,要不是为了我好,怎么会赏赐我?当然都是为了我好……”林仙草重重咬着‘赏赐’两个字念叨不停。 “王妃怎么知道你有那本妖精打架书?”秦王满肚子闷气寻到了一丝出口,声音里透着阴寒和恼怒,打断了林仙草废话,林仙草眼珠一动不敢动,楞楞直视着秦王,心思转飞,这话要怎么答?怎么才能挑拨不动声色?喵,这活真心不好干!天地良心,她真没干过这事! “你这院子里近添人了?”秦王瞄着楞楞根本反应不过来林仙草,也不支着她能明白自己意思,干脆直截了当问道,林仙草得了大赦般,急忙点头如鸡琢米:“对对对,王爷怎么知道?去年这院子里有两个丫头到年纪放出去了,前儿王妃说人得配齐,就说让顾嬷嬷给我挑两个好丫头送过来,当天董嬷嬷就把小桔和小荔送过来了,这两个丫头是真好,要不,我叫进来您看看?”林仙草忙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又殷勤建议道,秦王厌烦摇了下手指,恼怒拧着眉头,端起杯子,看着茶水却不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没有感情、平平说道:“爷厌恶自作聪明女人。” 林仙草瞄着他,想了想,陪着笑脸,小心随声附和道:“我也不喜欢自作聪明人,不管男女。”秦王却仿佛没听到林仙草话,脸色阴沉沉再没缓和过,这一晚上,还真是认认真真歇了一晚上,啥事没干,林仙草长长舒了口气,秦王恼了,这事可不怪她,她可什么也没说。 早上,秦王起床气大吓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合适,怒气冲冲发作林仙草,这是前所未有事,林仙草晕头涨脑,加手忙脚乱,喵,又自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林仙草好不容易侍候秦王穿好朝服,秦王一脸不顺要找岔样子,坐到榻上,横了一眼几上罗列早餐,又竖看了一眼,一抬手就掀翻了出去:“这都是什么东西?!”一阵‘叽哩哐啷’后,满屋寂然无声,秦王怒气冲冲拂袖就要出去,一转身,不知怎,竟一脚踩小荔脚上,只踩小荔忍不住一声痛呼,秦王抬手挥了小荔一巴掌,厉声斥责:“没长眼东西!”小荔往炕边扑倒过去,秦王几步出了屋,一边走,一边恼一迭连声叫着,让人将小荔拖出去,就这么怒气冲冲出了林仙草院子。 林仙草一路跟到院门口,眼看着秦王走远了,一口气松下来,挪了两步,背靠着游廊栏杆一路滑着坐到了横栏上,这货还是人吗?嗯,这里是龙潭虎穴,这货是恶龙,正院那个是笑面虎,一对吃人不吐骨头啊,得赶紧想法子出府,怪不得那些什么妃子皇后,都是年纪青青就死了,跟着这样货,谁能活得长?无论如何得赶紧出去,她林仙草还想长命百岁呢! 坐了好半晌,林仙草才扶着栏杆站起来,往正屋挪回去,还没进屋,院门口一阵急促脚步声,柳嬷嬷带着几个婆子直冲过来,穿过院子直到台阶下,柳嬷嬷抬手止住几个婆子,提着裙子气度从容上了台阶,冲林仙草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脸上带着丝笑容说道:“爷吩咐了,姨娘院子里来两个丫头规矩还没学好,不能内院当差,我先带她们下去,回头禀了王妃,再挑好给姨娘送过来。” 说着,不等林仙草答话,往旁边让了半步,冲婆子抬了抬手,几个婆子动作干脆利落之极,架了小荔、小桔,将东西收拾好拿了,也就半盅茶功夫,一群人‘呼’进来,又‘哗’退走。 林仙草直着眼睛呆站着,好半天,总算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这位爷是帮她拔钉子呢!好了,这回不用看着钉子生锈了,这事,怎么急转直下就成这样了?林仙草旁边,小桃小杏一左一右站着,小桃满脸幸灾乐祸,兴奋几乎站不住,她看着那两个比她好看丫头就生气,赶好!爷英明!小杏满脸恐惧紧挨着林仙草,大气不敢出。 半晌,林仙草才慢慢转身看向屋里,抬手指了指,小桃和小杏倒还明白,忙进去收拾屋里那一片狼籍去了,林仙草转头四下看了看,从耳屋门口拖了只小竹椅过来,坐廊下,靠着墙,仰头望着还灰暗一片天空发呆。 小桃、小杏收拾好,林仙草进屋直扑床上,一直睡到小桃提了午饭回来,才勉强爬起来吃了几口饭,饭后满院子转着圈,想着傍晚请安该怎么个请法。 小赵姨娘满脸幸灾乐祸看着垂头丧气进来林仙草,意无比和她打着招呼,也不管林仙草理会不理会,只管热情没话找话,王姨娘鄙夷瞄着林仙草,又惹爷大发雷霆,这种人算是没救了!孙姨娘看起来心情很是舒爽,只有赵姨娘,不动如平时,果然是修佛之人,就是与众人不同。 果然,姨娘们请了安,王妃打发了诸人,又单单留下了林仙草。 林仙草拘谨垂手站着,王妃慢慢抿着茶似喝非喝,目光阴沉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林仙草站头都有些晕了,才听到王妃慢吞吞问道:“今天早上,是怎么啦?听说连那两个丫头也有了不是?” “是!”林仙草忙从王爷早上坐起来每一个细节说起,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王妃凝神听着,眉头蹙了半晌,才接着说道:“爷怎么会平白无故发作你们,昨晚上出过什么事没有?”林仙草抬头看着王妃,拧着眉头凝神想了半晌,直着眼神摇了摇头,又想了想,看着王妃低声道:“爷来时候,看着是好好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就越来越难看,我都说给王妃听听,爷来时候,拿了七八本书进来,说跟上回烧那些书差不多,拿来赏我,我吓了一跳,王妃训戒过,府里不能有妖魔鬼怪书,这话我牢记着呢,我就跟爷说了,王妃训戒过,妖魔鬼怪书不能进府,我就说了这么一句,爷脸色就难看了,吓得我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过了好大一会儿,爷突然没头没脑说,他讨厌自作聪明女人。” 林仙草哭丧着脸,看着王妃接着道:“我怎么就成了自作聪明了?从那起,爷就沉着脸再没说话,就这些,我真没自作聪明。” 王妃脸色青白一片,怪不得,原来是这么回事,林仙草那些乱七八糟书是私藏着,自己竟然知道烧了哪些书……自己也是大意了,原本是好意,想教导教导这个蠢货,这个笨到不透气蠢货!王妃胸口针刺般生疼。 爷恨自己盯着他行踪,这一着失手,又不知道陪多少小意才能弥补过来,这个蠢货!王妃盯着哭丧着脸,还自责林仙草,又气又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大一会儿,王妃才抬手指着林仙草恨道:“你……滚回去!”林仙草半张着嘴,仿佛吓怔了,连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仓惶奔了出去。 一路奔出正院院门,转了个弯,林仙草才停下步子,扶着根小树喘气,小杏跟上来,喘着气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跑成这样,这府里,不能跑,再急也不能跑,要是让嬷嬷……嬷嬷们看到,不得了。”林仙草喘了一会儿,稍稍顺了顺气,点了点头,往自己院子里回去了。 王妃脸色铁青端坐扶手椅上,竟然平白让爷如此厌恶,偏这事,她一来发作不得,二来,竟连分辨都不能分辩一句,不管是发作还是开口,爷立时就知道她知道了昨晚和今早林仙草院子事,林仙草是蠢成那样一个蠢货,爷必定会觉得是自己怎么想法子巧问、逼问了那个蠢货,这才得了这些信儿!这个时候,为了这么个蠢货,竟惹怒了爷!王妃气猛站起来,抬手将旁边几上插满团菊水晶瓶扫到地上,站着喘气不止,这口气硬生生闷胸口,咽不下吐不出,直憋她喉咙发甜。 D*^_^* 30传说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刚请安回来,小姚嬷嬷就带着两个看起来很是老实本份丫头进来,指着两个丫头笑道:“这是柳嬷嬷亲自给姨娘挑,姨娘就放心用吧,都是知道府里规矩。”林仙草忙谢了小姚嬷嬷,一路将小姚嬷嬷送出院子,才回来上下打量着两个丫头笑道:“你叫小桔,你叫小荔吧,有什么不懂就问小杏。”两个丫头垂手答应了,小桃居高临下打量着两个丫头,满意点了点头,这两个好,保证了这个院子里,除了姨娘,就数她好看! 隔天吴婆子从观音院回来,吃了晚饭,林仙草拎着包茶叶和点心,转进后院,和吴婆子坐炕上,喝着茶,闲话间把秦王发怒撵出上一个小桔和小荔事说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道:“嬷嬷也别笑我,我一直想到昨天半夜,才突然明白王爷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说我,他是说王妃呢。” 吴婆子失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将差点撒出来杯子放到几上,看着林仙草又是无奈又是叹息道:“你说你,聪明也是极聪明,怎么到这种事上,总是……跟不上趟?”林仙草嘿嘿笑着没说话,吴婆子叹了口气:“这事是王妃做差了,爷厌烦别人盯着自己,话又说回来,谁乐意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搁谁都厌恶,偏王妃这性子,恨不能长一千只眼睛,好盯紧王爷,府里这两位,一个恨不能盯死王爷,一个恨不能王爷就别出她那院子,也真真是……” 吴婆子一边笑一边摇头,林仙草仔细想了想,仿佛又悟出些什么感慨道:“怪不得,那天爷气成那样,我还以为是我哪儿惹了爷了,这几天都思来想去吓睡不好觉,又不敢跟人说半个字,亏嬷嬷回来了,不然我真吓出病了。”吴婆子拍了拍林仙草安慰道:“别多想,这不是过去了?倒还因祸得福了呢,那两个丫头既是柳嬷嬷挑出来,又让小姚嬷嬷送过来,你就放心用,这王府,到底是王爷府,谁也不能越过王爷去,唉,说起来,那两个丫头也是个傻,怎么能往王妃那儿传王爷事?这一回撵出去是爷发话,这两个丫头,这辈子也只能苦役处当差了,这给人当眼线就不是好事,不露也就算了,一旦露出事,这果子只好自己吃下,可哪有不露事呢?唉,老老实实当差才是真福气。” “也不一定是她们想这么做,王妃吩咐了,谁敢不听。”林仙草低声道,吴婆子点了点头:“这是你体贴处,你看看,这人哪,也不好太算计,人算不如天算,就说这事好了,你看,你没算计,也没亏着吧?那算计,得了好处没有?都说离地三尺有神灵,一到事上就忘了,这人哪,要求福,一不能生歹心,二不能太算计。”林仙草连连点着头,她那个,真不能算算计,多就是顺手推了一把,这也不能怪她。 “咱们不说这个,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府上也要好好热闹热闹了。”吴婆子转了个愉话题,林仙草点头道:“嗯,王妃一直忙这事,昨晚上请安都没让进,就是院子里磕了个头,忙成这样,到底要怎么个热闹法?不就是聚一处吃顿饭?” “这么说也行,也就是一家子聚一处吃顿饭,不过咱们府上人多规矩多,爷又讲究,要聚也得聚雅致不俗,一年一趟,年年不俗,也不容易。”吴婆子仿佛想起什么,笑着摇头道:“从前还有点意思,有时候也投壶、擎签什么大家热闹,后来周夫人进了府,这中秋节就一年比一年雅致起来,要联诗、要画画、有时候还对对子,隔天,周夫人就集了前一天晚上诗啊词啊对联什么,装订成书,再一页页配上画,爷那里、王妃那里,太子府上、宫里头,各处送去,咱们府上这中秋节雅致,京城也是出了名,毕竟也不是家家都有周夫人这样才女不是。” 林仙草听惊讶不已:“吃顿饭,还得联诗联对外加画画?那还有功夫吃东西没有?” “本就不吃上,咦,去年你不是去过一回?那么冷天,穿了纱衣去,后来也没跳成舞,我记得你回来时脾气大很,打小杏鬼哭了一夜,怎么竟不记得了?”吴婆子惊讶道,林仙草一时尴尬语堵,嘴里含糊道:“我记不清楚了,嬷嬷一说,我觉得好象有那么回事,就是影影绰绰,实记不清楚了,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一场病极重,病死过去,算是又活过来,这个雅致宴会,算起来该是后天,不是大后天。” “那也是,小杏也说你忘了好多事,那一场病,没把脑子烧坏变成傻子就算运气好了,是大后天不错,是这么着,咱们府上这中秋节,都是十六那一天过,十五正日子那天,王爷和王妃都要进宫承欢,咱们自己个府上,就只好十六日宴聚了,宴席年年都摆后园湖边或是湖中水阁里,让人隔着湖吹拉弹唱,爷和王妃、周夫人,还有你们这些姨娘们,饮酒作诗联对取乐,说起来也真是数周夫人会雅致,是前年还是大前年来,她出主意,让人坐着小船,隐荷叶间吹笛子,光听到声音,看不见人,爷爱不行,直说她心思玲珑可喜,也是亏她能想出这么巧法子。” 林仙草凝神听到现,也就全听明白了,说白了,这中秋节雅宴,就是众人围坐,仰头看周夫人独领风骚、大展奇才,事后周夫人再把自己奇才汇集成册,再各家送出去一通宣传就是了,怪不得王府姨娘闻名京城,也真是什么人都有,看来这个中秋节宴很可以去得,反正就是吃好喝好围观好,吃饱喝足,看好热闹,回来睡觉!咦,差点漏了吴婆子话里那个酒字,有酒! “嬷嬷,那天晚上都要喝酒么?”林仙草眨了眨眼睛,隐下眼底兴奋笑问道, “那是,量再浅也要喝一些,总不能扫了兴。”吴婆子笑道,林仙草大喜过望,到这儿一年了,她还没喝过一回酒呢,活日子不能没有酒,想当年狐朋狗友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冬天多加姜丝炖壶暖暖陈年黄酒,讲情调时来杯红酒,喝微薰,唉,也不知道这里酒味道如何,照理说不该很差,总算能尝一尝酒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仙草才压下兴奋,听吴婆子满怀回忆说着这秦王府开府以来那些个中秋节宴席,热闹时如何热闹,雅致时如何雅致,直聊到外面静只有虫鸣,林仙草才告辞出来,回去歇下了。 D*^_^* 31躺枪 中秋节当天,这帮姨娘们请安就全免了,午后,王妃忙着自己换衣服,侍候王爷换衣服,看着儿子换上大礼服,上车往宫里参加中秋家宴去了,大姑娘照例又病倒了,自然又没能去成。 因十五这天是中秋节正日子,林仙草院子里也被送进了一大盘子石榴、梨、红枣、栗子,居然还有几串晶莹欲滴葡萄,除了这些,还有几碟子点心,一把上好檀香。 晚上,月光如洗,林仙草让人搬了把摇椅放院子当中,旁边放了张高几,把那一大盘子堆满满果品放到几上,自己裹着厚厚斗篷,舒服坐摇椅里一边晃着,一边吃着葡萄,悠闲看着小杏忙进忙出准备拜月香案,吴婆子回家过中秋团圆节了,林仙草干脆把小桃和小桔、小荔三个家生子儿也打发回去过节去了,这院子里如今只有和自己一样没家小杏,就她们两人这院子里过节。 小杏一趟趟进进出出,总算把香案备齐了,点燃了两边红烛,林仙草吐掉嘴里葡萄籽站起来,进去净了手,取了根檀香递给小杏,自己又取了一支,看着小杏道:“你也一齐拜拜吧,求月神保佑你以后寻个好女婿,夫唱妇随,两女三子插花生,一家子和和美美。”小杏红涨着脸,当真嘀嘀咕咕祷告了一遍,插好香,转身看着林仙草问道:“姨娘求什么?求月神保佑姨娘赶紧生个儿子吧。” “那是找死!”林仙草插好香随口回道:“我呀,就求个混吃等死有个善终。”小杏眨着眼睛,茫然看着林仙草,这算什么愿望? 拜了月,林仙草吩咐小杏也拖张摇椅过来坐了,吩咐小杏熄了红烛,又不准小杏说话,林仙草就这么躺安静无光院子里,摇着摇椅,仰头看着清冷圆月,只觉得清静非常、安静非常。一直坐到露重夜寒,才起来进屋睡下了。 第二天请安,王妃看起来还算神清气爽,这个中秋节,十五这天是王妃体面荣耀,十六晚上,由周夫人展示绝代风华,众姨娘组团围观,倒也公平。 傍晚,林仙草挑来挑去,以不出眼为原则,挑了件樱草黄素绫长裙,一件同色齐腰素夹衣换上,又穿了件深杏黄素绸斗篷,头发简单绾起,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想了想,挑了支极简单赤金并头花筒簪戴上,小桃不满嘀咕道:“姨娘这浑身上下素连朵花都没有!” “这不是花?两朵呢!”林仙草指着头上并头花筒簪笑道,小杏白了小桃一眼奉承道:“姨娘这么好看,哪还用戴花?花哪有姨娘好看?你当是你呢?姨娘这是……什么颜色来?姨娘就是什么都不穿也好看!”林仙草一口气噎喉咙间,这夸奖,真是实。 林仙草带着小桃到了后园湖边暖阁时,小赵姨娘正和只微微笑着不说话赵姨娘热情攀着话,一眼瞄见林仙草,忙活泼非常招手笑道:“林妹妹来了,唉哟,妹妹这一身杏子黄,真是人比花娇,我就喜欢看妹妹穿成这样!等会儿爷看了,指定欢喜你。”林仙草心里一阵恶寒,喵,林妹妹都出来了,宝哥哥呢? 林仙草身后,王姨娘上身一件白绫紧腰宽袖夹衣,配了条绣精致非常白底满绣大朵碧桃花曳地百褶长裙,精致漂亮简直不似人间物,小赵姨娘脸上闪过丝嫉恨,忙舍了林仙草,亲热往王姨娘处扑过去说话,林仙草忙往旁边闪了闪,几步越过去,笑着和赵姨娘见了礼,赵姨娘一如平时,含笑和林仙草点了点头,却一句话不肯多说,林仙草站她下首,笑盈盈赏花赏景赏月,反正可看东西多呢。 不大会儿,孙姨娘殷勤陪着一身家常装扮王妃过来,众姨娘忙迎上前见礼,王妃眼里却没看到众姨娘,只紧盯着暖阁门口,极其关切叫道:“唉哟,你看看你们,怎么这么不当心侍候着?宁姨娘怀着爷血脉,这都六七个月了,怎么还行这样大礼,这怎么能行?秋菊,,把宁姨娘扶起来,去去!“王妃这一通长篇大论说完,宁姨娘跪也跪倒了,头也磕过了,这才被秋菊体贴扶起来。 宁姨娘娇怯非常扶着她那个身材健壮高大丫头云秀,退到暖阁门口站着,侧身让着王妃进了暖阁,孙姨娘虚扶着王妃,昂然从宁姨娘身边越过,赵姨娘客气抬了抬手,微笑着示意宁姨娘先进,脚下却慢也没慢,径直越过宁姨娘进了暖阁,王姨娘死死盯着宁姨娘那膨大肚子,恨恨咬着嘴唇,甩着帕子也进了暖阁,小赵姨娘停下来,满脸笑容,殷勤客气非常让着宁姨娘:“宁姐姐怀着这么重身子,可不能累着,宁姐姐别站着啊,赶紧进去歇着,宁姐姐也真是,自己也要留意保重些才好,宁姐姐这怀可是爷骨血,宁姐姐请进去歇着。”林仙草听眨了眨眼睛,‘这怀可是爷骨血’这话怎么越想越别扭,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怀了别谁骨血? 林仙草后一个进了暖阁,自然也是陪末座那个,正中上首,并排放着两张桌子,王妃站了右边桌子旁,左边自然是秦王位子了,稍下来一点靠右边,不上不下孤零零单放着一张小桌子,这必是周夫人位子了,小赵姨娘活泼泼轻盈跃过去站到了王姨娘下首桌子后,林仙草瞄着自己末座,正好挨着宁姨娘!宁姨娘前面是孙姨娘,对面王姨娘再前,就是赵姨娘了,这府里真是规矩严苛,座次这叫一个一丝不乱! 王妃由着春兰侍候着去了斗篷,露出里面颜色温和蜜合色衣裙,端庄转过身,看着大家笑道:“都坐下,今儿是家宴,不拘那些个俗礼,都坐吧,咱们先乐咱们,爷和周夫人就是这会儿就来,也算他们晚了,咱们是要罚酒。” “就是就是,一定要多罚几杯!让爷和周夫人喝个交欢杯儿给咱们乐。”孙姨娘急忙热情奉承道,小赵姨娘抿嘴笑道:“得罚周夫人多喝几杯,夫人一醉,那样子……唉哟哟,连我都爱不行!”宁姨娘低着头不发一言,王姨娘嘴角往下扯了扯,又扫了眼宁姨娘肚子笑道:“周夫人一醉,真跟换了个人一样,贴爷身上就是不下来。”赵姨娘眼角瞄着暖阁门口,温柔笑着不接话。 暖阁一侧,秋菊冲王妃抬了抬手指,王妃站起来笑道:“好了,别闹了,爷来了,咱们迎迎去。”王妃端庄走到宁姨娘面前停下笑道:“你就别去了,这么着还跑来跑去,怪吓人,秋菊好好看着,别让人碰着姨娘了。”秋菊脆声答应了,看着王妃带众姨娘出去了,转过头,笑容可掬示意着云秀道:“扶你家姨娘坐下,怎么能站着?万一累着了,有个什么不妥,这可是爷骨血!”宁姨娘怯生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云秀上前扶着宁姨娘低声道:“姨娘别管她们,要是累了,你就坐下歇着,反正王妃也发了话了。” 宁姨娘嘴唇抖了抖低低道:“我不累,夫人来了,坐着不好。”秋菊脸色沉了沉道:“要是累着了,谁能有个什么好不好?谁担得起?就是姨娘自己也担不起!”云秀猛转过头,恼怒非常瞪着秋菊,秋菊蛮横斜睨回去,宁姨娘拉了拉云秀低声道:“我……累了,你扶我……”云秀忙上前扶着宁姨娘旁边椅子上坐下,秋菊满意挑了挑嘴角,宁姨娘刚落了座,王妃和王爷并肩,周夫人紧跟其后进了暖阁。 宁姨娘一下子弹了起来,王妃一声惊叫道:“你看看,谁把你吓成这样?刚不是一直好好儿?这是爷,又不是别人,你看看,你这是怎么了?”秦王皱了皱眉头,周夫人恼怒剜了眼宁姨娘,又恨恨斜着王妃。 林仙草跟后面,怜悯看着畏缩不安宁姨娘,唉,这怀个孩子,简直是滴了这满府女人一鼻子芥末!个个恨不能一脚把她那肚子踹平下去。 “好了,宁氏胆子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宁氏坐吧。”秦王声音平平吩咐道,宁姨娘舒了口气,满眼柔情和感激,目光粘秦王身上移不开。 众莺莺燕燕落了座,秦王满意来回扫了一遍笑道:“今儿个家宴,都别拘束,赵氏也喝点酒,那戒也不必总守着,宁氏就用红枣汤陪一陪吧,等会儿酒过了一轮,就回去歇着去,仙草可是有量,等会儿多喝几杯,来,先满饮了这杯,又是一年团圆夜。” 众姨娘忙举起杯子饮了杯中酒,林仙草正回味着那酒,只觉得上首有一道寒意奔自己直刺过来,刺得她浑身发冷不自,忙抬头看过去,正听到周夫人温温柔柔笑道:“爷对林姨娘真是……”周夫人话往下低了个八度再婉转了一回才接着说道:“这一声仙草~~,叫真是好听。” “她不是没有姓么。”秦王蹙了蹙眉头笑道,周夫人一脸夸张惊讶,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笑道:“林姨娘自然是姓林,她病了一场,病出个姓来,爷竟不知道?”王妃举着杯子,扭头和春兰说着话,春兰一边点头笑着,一边拿起壶,又给王妃斟了大半杯酒,下面姨娘们个个正襟端坐看着自己杯子,谁也不敢接半个字。 “林姨娘自己说说,你姓什么?”周夫人狠剜着林仙草,声音却依旧温柔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上架了,小心肝扑啊扑啊通,扑啊扑啊通 D*^_^* 32雅和俗 这周夫人一身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偏偏这么鸡零狗碎爱事事计较?这根本就是没事找岔欺负人嘛,不光欺负人,还得摆一脸‘我就欺负你你能怎么着’,喵,要搁从前,几句话噎死她!如今,算了算了,好狗不咬鸡,当没听见不理她。 “我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周夫人见林仙草手里拿着酒杯,只管歪来歪去看个不停,仿佛没听到她问话一般,恼怒提高了声音质问道,林仙草只好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她恭敬应道:“听到了。” 周夫人气指着林仙草和秦王娇嗔道:“你看看她,就没把我放眼里!” “好了,你跟她计较什么?来,让王妃敬大家一杯,难得今天月色这样好,等会儿周氏一定要多写几首好诗!”秦王打着呵呵和稀泥,王妃忙举起杯子笑道:“你看看,我这杯中酒早就满上等着了,来,我敬大家,难得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且满饮了此杯!”众人举着杯子饮着酒,只周夫人抬了抬杯子,嗔怪瞄着秦王,连往唇边沾一沾都省下了。 “宁氏回去歇着吧。”秦王放下杯子吩咐道,宁姨娘忙站起来,先谢了秦王,又谢了王妃,再谢了周夫人,又团团曲膝与诸姨娘告了别,才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林仙草长舒了口气,一颗高高提着心放回了肚子里,宁姨娘一走,这一晚上就出不了什么大事了,至于明枪暗箭,你刺我杀,反正仙草皮厚肚量大,不跟你们计较,就当你们打偏了就是。 酒过三巡,周夫人挪到那横竖都能睡人大案边上,这诗就吟起来,周夫人果然风华绝代,才情出众,这诗真就跟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往外冒,大约攒了一年,就留着挤这会儿好冒充泉水往外咕咚,周夫人那些诗扭来拧去,林仙草几乎每句都听不懂,她也没心思、没功夫听了,因为,螃蟹上来了!林仙草激动心肝扑通扑通跳啊,兴奋简直不能自抑,她还以为这个世间没有这一款美味呢,天哪,这螃蟹太肥了,这醋怎么能这么醇香呢?到底是王府,连醋都是极品,还有姜汁,倒到碟子里,拌一拌,点几滴滴蟹膏上,啊呜一口咬进嘴,天哪,太美味了! 林仙草眯着眼睛极慢极慢咽了满嘴蟹膏,端起热热陈年黄酒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妥帖,无处不顺畅,这一帮子有眼无珠不识货家伙,什么诗啊干,什么爷不爷、宠不宠,哪有这蟹、这酒、这姜汁适意?蠢货就是蠢货! 林仙草吃螃蟹是极讲究,连细脚爪也不放过,虽说桌子上堆满盘子都是,身后还用笼蒸着备着时常换热,那也不能浪费,节俭是美德,糟了,忘了带那个大荷包了,得偷偷捎几个回去,吃不了就剔出肉熬蟹油,还有这豆腐皮包子,原来这王府厨子还真是厨子中高手,就是从来没用到她那伙食上头过,这包子也得捎些回去,晒干了,冬天炖锅好汤,放几个包子进去,汤好了再加勺蟹油,无上美味啊!……林仙草闷头吃螃蟹之余,就只剩这点儿心思了。 “爷您看看,满屋子就她一个人还吃,也不怕撑着!”远远,周夫人用笔尖点着林仙草,含情脉脉看着秦王,身子微微斜着,用一幅风情万种姿势说道,秦王顺着她笔尖看了眼专注剔着蟹腿林仙草道:“她又不懂这些,随她去。” “这就是爷不是了,这样清辉,这样景致,怎么能落下林姨娘一个人不得享受?要不这样,咱们行酒令玩儿好不好?我有个极有趣令儿,爷必定喜欢。”周夫人放下笔,仰头看着秦王,轻轻摇着身子,欣喜娇俏轻轻拍手建议道,秦王呵呵着答应道:“你令儿都极雅,你就挑容易行一个吧。” “爷放心就是,又不是咱们两个行令,这个令是我六七岁时候,家和哥哥他们玩,容易不过。”周夫人嗔怪用帕子温柔甩了下秦王道,秦王正要说话,王妃端庄笑道:“可别算我,我这酒上来了,头晕着呢,我就看着你们行令,秋菊,给我寻个披肩来披着,这肩膀有点凉。”秋菊答应一声,抖开件大红到刺目缂丝披肩,小心将王妃围住。 周夫人死盯着披肩笑道:“姐姐也真是,一到行令就头晕了,爷,咱们玩儿,来,大家都坐好,林姨娘,你也吃累了,歇一会儿再吃吧。” 林仙草刚把第二只螃蟹掰成两半,忙点着头,顺口把两边蟹黄咬进嘴里,又用银匙盛了点姜汁醋放嘴里,冲周夫人点着头,示意她可以说了。周夫人恼怒死盯了林仙草一眼,可也不愿意为了这么个蠢俗吃货坏了气氛,笑盈盈掂着脚尖跳到秦王身边,轻轻拍了拍手,要严肃又怕伤了风情,严肃中透着娇俏道:“这个令儿简单很,我一说你们就都明白了,不过是用切韵之法来击鼓射字,一首七言诗,六句四十二个字,就代三十六韵,都用五支到十二支齐韵……如……第三句第四字,就先三后四击七下……就寻首容易诗‘……楞根弯离驴寒间,怀横荣鞋庚光颜’,简单不过,可听明白了?” 诸人明不明白林仙草不知道,反正林仙草已经晕找不着北,只要硬着头皮问道:“什么叫切韵?”周夫人笑花枝乱颤站不住,靠秦王身上,挽着秦王胳膊,一边摇着一边娇笑道:“爷,您瞧她呀,您说怎么跟她说才好呢?” “切韵就是切合着音韵。”秦王看着林仙草解释道,林仙草苦恼看着他,迟疑了下,只好又问了一句:“什么是音韵?”这一回,周夫人倒不笑了,歪着头看着林仙草为难道:“爷您看,这就难了,也不知道她懂些什么,林姨娘,要不你说说,咱们玩什么好?” 林仙草烦恼看着面前那两半越来越凉螃蟹,抬头看着周夫人,眯着眼睛笑道:“要不咱们比赛吃螃蟹吧。”王妃一口茶‘噗’喷出来,手里杯子‘叮咣’掉到了地上,秦王怔了怔,开始还闷笑,后来越笑越厉害,竟放声大笑起来,赵姨娘低着头,用手掩着脸,笑肩膀抖动,孙姨娘眼看着王妃和王爷都笑了,是笑响亮之极,王姨娘看着林仙草,笑透不过气,小赵姨娘笑前仰后合,‘唉哟唉哟’叫着点着林仙草。只有周夫人,脸青一丝仙气也没了。 笑了好大一会儿,王妃才唉哟着捂着胸口道:“可是笑痛了,仙草这法子好,雅俗共赏,又饱了口福,我觉得行。”秦王还想再笑,一眼看到脸青吓人周夫人,忙忍回笑,用手指划着众人道:“倒是雅俗共赏好,不过仙草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雅相,还是换一个吧,要不咱们联对子吧,这个难易均可,也不用什么讲究,实对不出,说句话凑够字数就行。” 王妃忙拍手赞成,周夫人盯林仙草盯眼睛冒火,勉强点了点头,秦王先出了头一个对子,倒极简单:“风起。”说完,抬手示意周夫人道:“这个太容易了,你就别对了,让仙草对吧,也好让她知道,做诗行文也是极有意思事。” “云涌。”林仙草干脆对道,王妃拍手赞叹道:“对多工整,我就说,仙草是个极聪明。” “光这对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爷出点彩头吧,大家对也有兴致。”周夫人心思重又转回到秦王身上,王妃皱了皱眉头,秦王哈哈笑道:“好啊好啊,你要什么彩头?哪有什么能让你动心彩头?这彩头可不好找。” “这彩头也容易,爷就委屈些,当这彩头,若谁赢了这联对,爷就到她那儿连歇一旬,好不好?”周夫人美目盈盈,无限渴望看着秦王,秦王连咳了几声,环左右而呵呵呵,周夫人站起来,不依不饶推着秦王:“爷答应过彩头,爷一言九鼎,不能说话不算数!爷~~”秦王看来喉咙痒不轻,连连咳着瞄向王妃,王妃正和春兰说话说投入,象是根本没留意到这边事,周夫人摇恨不能贴到秦王身上,秦王又咳了一阵子,勉强算是点了下头。 这一下,周夫人神采飞扬,气势全回来了,缠着秦王出对子,连对了两三幅,一眼瞄见又专心吃起螃蟹林仙草,那股气又冲上来,抬手指着林仙草傲然道:“林姨娘也出个吧,这联对子,总不能不会了吧,随你出什么?” 林仙草烦恼非常放下螃蟹,接过小丫头递过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周夫人笑道:“我不会对对子,不过今天这包子好吃,就对这个,食包包食饱,好了,夫人对吧。” D*^_^* 33加班 “这对子虽说俗,也算难为仙草了,吃包子可不是吃饱饱,这也……”王妃看着眉头越拧越紧秦王和脸上血色一点点往下褪、直挺挺站没半分风采周夫人,说了一半话硬是咽了回去,她敏感觉出了不对,却真不知道这对子哪儿不对,春兰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贴到王妃耳边,低低解释了几句,王妃满眼惊讶看着林仙草,这林仙草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林仙草不动声色加了吃螃蟹速度,一口气吃完了第二只螃蟹,吃一项上,她算是小有心得,什么溜边沉底、轻捞慢起等等功夫,无数次陪吃中,早就练渐入化境,今天轻敌了,才吃了两只,估计接下去吃不成了,要不是轻敌,多了不说,四只肯定吃完了,今天真是可惜了,嗯,她们还要想多大会儿?能有个半刻钟,她就能再搞定一只螃蟹,要不要,再来一只?林仙草正犹豫不定盘算着第三只螃蟹,秦王长长吐了口气道:“这上联看易实难,我实想不出,仙草怎么想出这样难得对子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林仙草有些张口结舌,说音未落,突然福至心灵,扫了眼明显心情大好王妃,嘿嘿,干脆跟上个马屁,再给她添一把高兴,这个可是她林仙草现管!林仙草看着秦王笑盈盈道:“好象吧,这对子就这一碟子包子上,我一顺手,就拿起来了,哪知道怎么回事?这都是王妃教导好,有一回王妃教导我们,说……王妃说……”林仙草拧着眉头,为难了半天才不好意思接着道:“王妃那话说可好听了,不过原话我没记住,王妃意思,就是说这诗啊句啊,其实本来就有了,全好好儿,老天爷把它们放这儿、藏到那里,藏到处都是,你只要肯花功夫多逛逛,就能多拣点,不逛人,当然就拣不到了,象夫人,天天写啊写啊,她就是天天逛,所以她拣东西就多,一到该用这些东西时候,她平时攒这些东西就能拿出来了,她攒多啊,所以就显特别有才,那些从来不逛人,还有象王妃这么忙没空逛,平时就拣得少,到用时候,就没东西用了,今儿晚上我运气好,大家都逛,带着我逛,我就这么一顺手,就拣了一句连爷都夸难得话。” “唉哟哟!这仙草!”王妃笑前仰后合止不住,一脸又爱又恨点着林仙草,看着秦王笑道:“可笑死我了,爷您看看,让我说她什么好?我那天空了些,就把爷说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讲给她们听,你看看,到她嘴里,就成满地寻东西了!真是笑死人了,您听她这用,竟然用成了这样!真真是……您说说她什么好?竟把人家那天天苦思冥想、挖空心思攒诗啊词,说成了逛园子!那可比逛园子辛苦多了,您听听,她还从包子上拣起来,看样子,倒是这包子有功,秋菊,去跟厨房说,这豆腐皮包子包好,让咱们仙草拣了这么大一个彩头,一人一个上上赏儿!” 秋菊响亮答应了一声,周夫人脸色煞白,死死咬着嘴唇,扶着椅子扶手,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满眼哀怨死盯着秦王,眼泪眼眶里盈来盈去转着,眼看就要滴下来一般,连张了几次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王妃痛之极眯眼看着她,言语极真诚绝无他意笑道:“仙草这么个连音韵是什么都不知道人,随便出个上联,这哪里能难得住夫人?咱们夫人可是咱们这一朝,说不定还不光咱们这一朝,那数头一份才女!满京城一提起夫人,谁不敬服?夫人这下联,必定是极好,赶紧赶紧,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开开眼、长长见识,春兰,你那字工整,去,先把仙草上联录出来,夫人这就有了下联了,你也赶紧写上,你那字夫人可看不上,就我这样,还觉得不错,你好好写,把这幅对子录好拿回来,我就喜欢这样雅俗共赏对子,得好好留着。” 秦王轻轻咳了一声,也不看周夫人,只看着王妃笑道:“这对子极难对,只怕拿给那些翰林学士,轻易也难想出来,先放着吧,回头再好好想想,难为仙草这妙手偶得,可真是妙手。” “咦?真这么难?”王妃满脸惊讶道:“爷知道,我不懂这个,瞧这个上联,统共也就用了三个字,食包包食饱,爷这一说,再想想,要有个对得上又雅又俗话,也是不容易,唉哟,照这么说,这一场联对子,倒是算谁赢了好?本来大家取乐事,不用计较,可爷……”王妃轻笑道:“爷可是彩头,胜负无论如何都得分一个出来,这可有点难,爷出了三幅对子,夫人都对上来了,仙草可是一个也没对上来,仙草出了一幅对子,竟难住了夫人,爷看,这算谁赢才好?这可让人为难!” “也没什么为难,”秦王扭着头就是不看委屈盈满美丽双眸、恨不能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周夫人,冲林仙草抬了抬下巴道:“联对子规矩,以对不上为输,夫人叫阵,仙草出了上联,夫人既然没对上,自然就是夫人输了,爷这个彩头,也只好偏了仙草了。” 林仙草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周夫人话,喵!俩蠢货打情骂俏,她压根没往心里去,怎么套她头上了?这一句‘偏了仙草了’,直噎林仙草喉咙痛,凭什么让她多值十天班,又没有加班费? 周夫人摇摇曳曳来回晃了几趟,如狂风中美丽白莲般站起来哽咽道:“爷~~我……风大,头痛,我累了,我要先回去歇下了,爷?你们……你们自便,我……爷?” “既然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你丫头呢?来人,多提几盏灯,夫人怕黑,一路上照得亮些。”秦王忙体贴扬声吩咐道,王妃也忙裹了裹大红披肩站起来连声吩咐道:“把那两只琉璃盏拿一个给夫人自己提着,多去几个人,要稳妥,千万小心侍候!”外面一迭连声答应着,周夫人退了两步,哀怨无比看着秦王,转过了身,突然又半转身回来,一脸脉脉不得语,看着秦王又哀怨了半晌,才王妃一迭连声赶紧回去关切声中出了暖阁。 “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散了。”周夫人走了没多大会儿,王妃就笑着建议道,秦王点头站了起来,指着林仙草,一脸无奈看着王妃道:“你看看,爷成彩头了!” “爷是一言九鼎人,往后可别心软随便应下了,您看看这事……”王妃站离秦王极近,亲密嗔怪道,秦王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和王妃说笑着,并肩往暖阁外走去,经过林仙草桌子前,见林仙草两眼直勾勾盯着桌子上换上来、热气腾腾螃蟹,秦王示意王妃道:“你看看,”王妃笑起来,体贴吩咐道:“来人,送一笼螃蟹到仙草院子里去,让她慢慢吃。” “这包子也带上些。”林仙草急忙跟了一句,喵,白值十天班,就得了一笼螃蟹,能多要几个包子也是好,秦王挥着折扇:“都给她带上,还靠这包子拣对联呢!”王妃半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林仙草心满意足,蟹油和包子都有了,总算心想事成,至于那十天班,回去再想办法,把人拉过来她没那本事,把人赶走,这本事她一直都有。 秦王竟是一路将王妃送回正院,看着王妃进去了,才转身往林仙草院子过去。 王妃隐门后,眼看着秦王走远了,又呆站了好大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抚了抚面颊,握着脸低低自语道:“爷也真是,非要送回来,自己家里,什么好送?怎么跟刚成亲那会儿一样了……”王妃突然意识到失态似,一下子咽回后面话,停住步子,转头看着院子里清亮非常月光,慢慢挪到游廊边上,伸手扶着大红柱子,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圆到极致月亮,一恍好多年过去了,她嫁进王府那天,也是这样好月亮……王妃慢慢将脸贴身柱子上,仰头看着月亮,痴痴出了神,那半年,跟天堂一样,满府里就他和她,真跟做梦一样,那半年,就是一眨眼,怎么又好象一辈子那么长,后来,她怀了长子……王妃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心和人又被重撕裂了一回…… “啊!”王妃痛楚低叫了一声,用力推着柱子退回到廊下阴影中,双手抱着肩膀,痛瑟瑟发抖,自己今天真是疯了!王妃呆呆站廊下,双手垂下去,头一点点抬起来,腰背一点点挺直坚硬,轻轻抽出帕子,温柔甩了甩,端庄往正屋回去了。 D*^_^* 34第一晚 秦王一进林仙草院子,就闻到了股浓浓螃蟹味,院子正中放着张高几,几上点着灯烛,林仙草正坐几前,专心剔着螃蟹,一见秦王进来,林仙草忙扎着两只手站起来,作势曲膝见礼道:“王爷屋里赏月,还是院子里?” “屋里赏月?这么个赏月法爷倒是头一回听说。”话刚出口,秦王猛然想起刚才湖边暖阁里,所谓吃酒赏月,可不就是屋里赏月!秦王抖开折扇吱唔了下忙转开去:“赏月要饮酒才好。” “那我让人送酒来,爷举杯对月,我持螯对月,雅俗共赏。”林仙草几杯酒垫肚子里,酒壮懦夫胆,这话就有那么点儿往放肆了去,秦王惊讶挑了挑眉梢,微微眯着眼睛瞄着林仙草,笑眯眯道:“极好,持螯也不能无酒,去,热一壶黄酒,再搬一坛过来,爷今天要和你们姨娘不醉不休。”小桔忙答应一声,提着裙子奔出去要酒去了。 小桃和小杏殷勤非常抬了张扶手椅过来,放到林仙草上首,秦王落了坐,探头看着几上,一个碟子还堆有四五只螃蟹,几案正中是一堆整整齐齐蟹壳,旁边还有一只粗瓷碗,里面竟堆着不少蟹黄蟹肉,秦王惊讶指着碗里蟹肉道:“这是怎么个吃法?” 林仙草要挪碗已经来不及了,喵,酒上头了,把这事忘了,没等林仙草说话,小桃已经抢过去答道:“回爷话,姨娘说要熬蟹油!”林仙草一口气闷喉咙里,没等吐出来,小杏满脸讨好巴结紧接道:“还有那些包子,姨娘也让放通风晾出来了,说晾干了,冬天炖汤放里面吃。” 秦王几乎不敢相信看着林仙草,林仙草这会儿可不敢胡说八道,有小桃和小杏这两只没脑子八哥,她敢胡说,她们就敢当场戳穿她! “是,那包子今天又吃不完,不晾起来坏了可惜,还有这蟹,今天不剥出来熬上蟹油,明天就不能吃了,那包子做那精细,螃蟹又是这么贵重东西,再说,凡吃东西都不能糟蹋,抛撒自己口粮是折福寿。”林仙草规规矩矩答道。 “听说你跟着吴婆子修佛呢?”秦王往后靠着扶手椅子,抖开折扇摇着问道,林仙草忙点了下头,见秦王没有发脾气意思,伸手上桌,继续麻利剥起螃蟹来。秦王接过茶,慢慢抿着,一边看着林仙草熟练剥蟹,一边闲话般问道:“北地人爱吃螃蟹不多,那边螃蟹也少。” “嗯,是少得很,几年也吃不到一回,我是北地人?我怎么记小时候,家里房前屋后都是水?这儿螃蟹是哪来?多不多?都说九雌十雄,我看今天螃蟹,雄也壮实得很,这么大螃蟹指定贵很吧?”林仙草毫不迟疑答了半句,却一迭连声问了四五个问题,反正她是个三不知姨娘,这一点是确定,既然府里没人说得出自己来历,那就是说,是这位爷不知道,唉,也是,一个物件儿,僻如一只马桶……呸呸呸,高雅点,僻如一只玉佩,有人送给你,你也就是记着回头还块金饼子就行,谁会去管这玉佩料是哪山上出,经谁手采出来,玉工又是谁,自己这位爷眼里,就是个会说话物件儿,多问一句‘身家可清白?’也就拉倒了,林仙草对秦王这多多少少带了点盘问意思话,淡定之极。 秦王没答她前面话,只笑着慢吞吞道:“二两银子一只呢。”林仙草手抖了下,举起手里半只螃蟹呆了片刻,才大大惊叹一声道:“这半只就是一两银子?你不是被人……这螃蟹真贵!这一碟子就十几两银子!”林仙草暗暗叹了口气,要是能折成银子给她多好,这碗蟹油,真是太贵重了! “你要是不吃,就别剥了,让人拿到厨房,让她们剥好,再熬成蟹油给你送过来,往后想吃这种东西,不必自己动手,跟厨房吩咐一声就是了,还有那包子,别晾了,都送到厨房去,什么时候想吃现做不好?把东西送过去,再让她们挑鲜点心果子送些过来,我和你们姨娘要举杯赏月。”秦王指着林仙草面前几案吩咐道,小桃和小杏根本不用林仙草发话,干脆利落上前收东西收东西,寻提盒寻提盒,片刻功夫就收拾干干净净,这两只,一到王爷面前就能干出奇。 林仙草只好站起来,举着满手蟹油笑道:“那我进去净净手,一手蟹味。”秦王‘嗯’了一声,林仙草进去洗了好几遍,闻着没什么味儿了,又换了件干净衣服,再转出来,外面几案上已经整齐摆上了剥好菱角、还热热糖莲子等七八样吃食点心,一只圆肚银酒壶放旁边,两只莹润透明青瓷杯里,已经斟满了热黄酒。 秦王示意林仙草坐下,冲她举了举杯子笑道:“今晚上你可得了这大彩头。”林仙草也举了举杯子,却笑着没接话,这彩头一提起来就让人牙疼! 秦王喝了半杯,见林仙草只是浅浅抿了口,指着她笑道:“饮酒就要爽气,来,陪爷满饮了此杯!”林仙草看着手里小茶碗一样酒杯,举到嘴边喝了半口,品了品,也没什么,这酒味道真是甜,酒味淡很,这黄酒只怕也就跟淡啤酒什么差不多,这样‘酒’,也就是当水喝,林仙草也没敢很放肆,一小口一小口咽了杯中酒,秦王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和林仙草满上,举起来让着林仙草又饮了一杯。 连饮了两杯,林仙草就觉出几分不对来,这酒劲怎么直往头脑里就冲进去了?喵,真是酒不可味道,这酒又甜又好喝,酒度也绝对不小!林仙草心下警惕骤起,放下杯子,一只手抚着额,摇晃着往后倒椅背上,另一只手摆个不停道:“怎么天旋地转?这房子要倒了!” 秦王放下杯子,微微往前探身,仔细看着脸上红扑扑泛着酒晕林仙草,满意点了点头,站起来吩咐侍候沐浴。 林仙草头晕沉沉躺床上,心里却清明无比,咬着舌尖一遍遍告戒自己:第一不准话痨,第二不准话痨,第三不准话痨,好了,闭眼睛睡吧,一句话也别说! 秦王侧身枕胳膊上,兴致十足看着双手合小腹、闭着眼睛、规规矩矩仰面平躺着林仙草,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慢慢拉开林仙草亵衣上一根带子,又拉开一根,手探进林仙草胸口笑道:“这样良辰美景,可不能辜负了。” 林仙草被他揉捏浑身发烫,干脆翻个身,伸手挽秦王脖颈间,凑上去吻住那红诱人唇,人也跟着缠上去…… 酒迷了心壮了胆林仙草热情能把人烫化,这一通疯狂简直地动山摇,秦王紧紧搂着林仙草,头紧紧贴她肩胛处,昏昏然不辨何处,半晌,才松开林仙草,翻了个身,摊开手脚半躺床上,半晌,才长长呼出口来:“痛!” 林仙草一身大汗,累胳膊都要发抖,翻个身滚下床,也不理会秦王,踉跄着寻了件长衫胡乱披了,径自往净房沐浴去了。 再回到床上,林仙草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也没人叫她,林仙草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些刺目光亮中一点点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大亮,糟了!请安要晚了!林仙草‘呼’一下就坐了起来,旁边正半靠枕头上,看着本书秦王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啦?”这一声把林仙草吓差点跌到床下去,喵,她真是喝多了,昨晚上王爷歇她这里,早上她不用去请安,咦!不对! “爷早朝要晚了!”林仙草总算想起了重大事,秦王笑肩膀乱抖,将手里书扔到一边,伸手拖过林仙草道:“爷今天不早朝,今天爷这里多陪陪你,你说好不好?”说着,手往林仙草衣服里探,嘴就贴了过去,林仙草忙努力往后闪着陪笑道:“我这牙还没洗,脸也没洗,都一夜了,多脏啊,爷先歇着,我去洗漱,回来再侍候爷……洗漱。” 秦王被她说脸色沉了沉,手下一松,林仙草滑溜如泥鳅,已经跳下床,光着脚奔了几步,又转回身,冲秦王陪着笑脸嘿嘿笑着,伸脚尖把鞋子飞一只只勾过去,穿上就往净房奔进去。 等林仙草洗漱干净,绾好头发,换了衣服出来,秦王已经端坐榻上用着早饭了,林仙草出来,忙站榻前侍候早饭,秦王沉着脸、慢条斯理吃了早饭,就着小桃手漱了口,站起来就往外走,小桃兴奋满脸通红,挤林仙草前头一路紧送出去,林仙草不紧不慢缀着,恭恭敬敬将秦王送到院门口,又照规矩站着看秦王走远了,才长舒了口气,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D*^_^* 35加班费 林仙草睡足了觉,开始翻来覆去掂量着傍晚要不要过去请安事,不去吧,这可连着十天呢,保不准没过半王妃就觉得不爽了,倒霉还是自己,要是去吧,这王爷歇哪一院,哪一院一早一晚不用请安是定规,自己做了好人,晚上请了安,那后面人呢?晚上去还是不去?要是平白被自己坏了一半福利,那帮姨娘不得恨死自己?林仙草犹豫来犹豫去,拿不定主意,又想了半晌,干脆爬起来,转进后面园子,寻吴婆子商量去了。 到底是吴婆子经事多,几句话就替林仙草拿定了主意:“……头一条,爷连着十天歇你这里,可是从来没有过事,也不用担心往后旁人难做,她想难做,这机会也难有,再二条,满府里,除了爷,没谁比王妃要紧,得要王妃高兴了,觉得你懂事,这才是正理。” 林仙草很以为然,回来细心挑了件宝蓝夹衣,一条蓝灰素绸裙子,搭好放榻上,退后几步看了看,自觉很是满意,这一身,又显出用心了又低调了,这几次按季添衣都是依着自己喜好来,全是稳妥蓝灰、群青、丁香等色,搁这府里,千万别想出头,出头就是个死字! 唉,自己十六那天,怎么就没管住嘴出了那上联?都怪那周夫人,你吟你诗,咱吃咱螃蟹,各乐各多好,挑什么事啊?也怪那酒,酒这东西,乱性失德多话,害人哪……林仙草带着小桃,满腔懊恼往正院过去请安。 果然,王妃一看林仙草过来请安,连看林仙草眼神都温柔起来,直看林仙草后脊梁‘嗖嗖’往上冒冷气,王妃用眼角挨个扫着恨不能一口吞了林仙草众姨娘,谁也不理,只对着仙草,温柔款款交待个不停,什么要好好侍候王爷如何如何啦,爷那脾气巴拉巴拉啊,这十天里若把爷侍候好了,往后爷那心里,你可就不一般了…… 林仙草听如刺背,堆着满脸柔顺,垂手屏气,好不容易熬完了王妃那温暖如春风细致交待,和众姨娘告退出来,刚转过弯,还没等喘过口气,孙姨娘两步踩到林仙草前头,手里帕子突然重重抽林仙草手上,恨恨阴阳怪气道:“当心乐极生了悲出来!”林仙草深吸了口气,停住步子,低头用帕子擦了擦手,只当没听见孙姨娘话,气定神闲沿着抄手游廊径直往外走,管住嘴,今天一定要管住嘴!不能再惹事了,加班也是占便宜哪。王姨娘狠剜着林仙草,妒嫉‘呸’了一句:“踩了狗屎运!”林仙草听满心悲凉,喵,踩了狗屎倒是真,可那运没来啊! 小赵姨娘小步紧跟林仙草不远处,瞄着众姨娘各归各路回院子了,忙提着裙子紧赶上前几步,亲热叫着林妹妹,扑上前挽住林仙草,亲热仿佛要吊林仙草身上一般,手里帕子林仙草身上又抽又掸,又亲热又活泼娇笑道:“林妹妹也不等等我,我跟你说,昨儿我家里捎了包上好阿胶过来,你知道这个东西,咱们女人吃好不过,我一有好东西,头一个就想到林妹妹……” 林仙草被她这声林妹妹叫一阵恶寒,浑身发紧,忙止住她道:“叫我仙草,就叫我仙草吧,咱俩,谁跟谁,啊?哈!是吧?叫我仙草,亲热。” “唉哟,那我就不客气一回,仙草啊,咱们姐妹,再没有那么亲啊,我告诉你,这阿胶熬起来讲究不过,唉呀呀,一句两句还真是说不清楚,你看看,你什么有空,我去寻你,我现教你熬,我跟你说啊,那阿胶要现熬现吃才好呢,还有啊,晚上睡前吃,可比什么都强,要不我晚上过去一趟,让你看着帮你熬一回,你说好不好?”小赵姨娘活泼泼天直无邪热情非常,林仙草吸了口气,抬着眉毛瞄着小赵姨娘,她腻歪这种顶着脸天真无邪满世界耍聪明蠢货! 吴婆子说对,这王府里,除了王爷、王妃这两只,旁,从周夫人到自己,统统都是玩意儿,谁也不用拿谁当回事! 林仙草掰开小赵姨娘手,将她从自己身上剥开,往旁边闪了半步,嘿嘿干笑了几声,甩着帕子悠闲前行,根本不答她话,小赵姨娘气冲林仙草错了错牙,眼珠转了转,吸了口气,又堆出满脸笑容,紧走几步跟上笑道:“唉哟,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阿胶了,还有件好东西呢,我知道妹妹爱那赤金东西,正好我家里送了几件鲜样金披坠过来,妹妹喜欢什么样?要不我都拿过去,妹妹只要喜欢,只管挑去!” 林仙草一下子顿住了步子,转头盯着小赵姨娘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挥手吩咐小桃道:“我和小赵姨娘要说说贴心话儿,你远着些跟着。”说完,冲着小赵姨娘点了点她丫头丁香,小赵姨娘忙挥手屏退了丁香,林仙草看着小赵姨娘,笑眯眯道:“咱们两个也别绕圈子,就明说吧,你想到我那儿陪王爷说说话是吧?” 小赵姨娘半张着嘴,瞪着林仙草不知道答什么好,光棍成这样,她真是头一回见! “别一到正事就傻了,是还是不是!”林仙草不耐烦问道,小赵姨娘咽了口口水,点头如捣祘,林仙草双手抱胸前,看着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来,行,不得不能白来,一趟五两,”林仙草紧盯着小赵姨娘,见她眼睛闪着光透出无限惊喜,慢吞吞接着道:“金子,来一趟,五两金子,而且,”林仙草盯着小赵姨娘表情,试探着往上加码:“先说好了,这五两金子可就是让你过来一趟买路钱,至于你能跟爷一块留多长时候~~”林仙草拖着尾音,慢悠悠道:“那我可管不了,这事只看你自己本事,嗯,咱们姐妹,是吧,再没那么亲了,若要我帮你呢,也成,再添五两,也是金子,这金子都要先付!” 小赵姨娘呆只有眨眼份了,林仙草瞄着她有些傻了,忙笑语盈盈亲热道:“若选了我帮你那一款,你管放心,保证让你跟爷一块,至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呢,不够时辰这五两金子一分不收!”小赵姨娘急忙点头不止,林仙草暗暗呼了口气,心念微转,亲亲热热凑近小赵姨娘,伸手揽着她肩膀,贴到她耳边,又神秘又暧昧又加了一条:“你要是再肯出多出点金子,我还能帮你勾他回去过夜,怎么样?十两!不还价!勾不成不收钱。”小赵姨娘眼睛瞪溜圆,忙不迭点头不止,林仙草舒了口气,揽着已经半呆傻小赵姨娘,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低声交待道:“咱们姐妹,对吧?再没有那么亲了,我不帮你帮谁去啊,你说是吧?金子得先付,你来,我到院门口接你,付钱进门,坐满半个时辰,临走了我送你,那五两也是要现付,你放心,保你满意,概不赊帐,这事,可就咱们两个知道,一来好事不用人多,二来,这里头利害……也不用我多说,你说是不是?” “姐姐放心,我知道,这事可是万万说不得!万万说不得!”小赵姨娘晕头晕脑之下,林仙草从妹妹直接升级做了姐姐! “嘿嘿,那是那是,你明白就好,我就说,满府里就数你聪明,咱们姐妹,对吧,这么亲,这生意咱们可以长做,你得了王爷宠爱,姐姐也高兴不是,啊?哈哈,你今天晚上来?还是明天来?只有九个晚上了,你可得赶紧了。”林仙草压着满心兴奋和迫不及待,认真和小赵姨娘商量道,小赵姨娘比林仙草还急:“就今儿晚上,我这就回去拿金子,你要金锞子还是银票子?我得换身衣服,爷喜欢……就今儿晚上!” “金锞子!”林仙草纠结了瞬间决定道,她还不认识银票子长什么样,万一……还是一块金饼子拿手里踏实! “那好,你等我,唉!这事可就咱俩,你可别再寻别人,再没别人,那阿胶我也送你!你等我!”小赵姨娘跑了两步,又忙回来交待道,见林仙草点了头,正要转身往回奔,林仙草一把拉住她问道:“唉,还有呢,你今天买哪样?五两?十两?还是二十两?我好早做准备。” “十两十两,要是能有二十两,那就好不过,就先定二十两,二十两,反正你说过,不成不收钱!”小赵姨娘忙应道,林仙草满意点着头松开手,看着小赵姨娘兴奋奔远了,站了一会儿,高兴提着裙子往前滑了几脚舞步,原地转了个身,兴奋只想哈哈大笑,喵,主子不发加班费,那咱就自己想法子挣!哈哈! D*^_^* 36第一桶金 林仙草带着小桃匆匆赶回院里,屋里屋外翻了个遍,也没寻出一件能玩东西来,喵,她这屋里真是干净出奇,连幅围棋都没有,有幅围棋,下个五子棋也能装装样子,这可好,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办?三个人就那么干坐着? 林仙草叉着腰,长长呼了口气,算了,今天就先挣那五两金子买路钱吧,做人不能太贪心,反正让她进了院子,再瞄上王爷一面,就是五两,这事容易,至于能对面能干坐多长时间,自己也没法子可想了,看她自己本事吧,这五两,今晚上先不挣了,来日方长!林仙草拿定了主意,没心情没胃口匆匆扒了几口饭,看着小桃、小杏里里外外收拾好,挑了身极不起眼家常旧衣服换上,站到檐廊下,专心等着收这头一笔见面钱。 没等站稳,就看到小赵姨娘从院门口探进头来,林仙草提着裙子就要迎过去,却被小桃一把揪住叫道:“她怎么来了?!姨娘不能让她进来!”林仙草猛转身紧盯着小桃,顺手又揪过跟后面小杏,狠狠低声威胁道:“闭嘴!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敢坏了我大事,再象上次那样多嘴,别怪我,哼哼!不客气!”小桃、小杏吓捂着嘴往后退了半步,茫然又愕然看着林仙草,呆了片刻,又齐齐转头对视了一眼,这林姨娘,真是傻了! 林仙草拂了拂衣襟,小步慢移,笑颜如春花迎到院门口,只见小赵姨娘上身一件银白紧身宽裙夹衣,下面一条裙幅极宽翡翠色素绸曳地裙,那裙子看着素,可微微抖动间,却银光闪闪,灵动非常,只衬小赵姨娘活泼泼如绽开绿牡丹,这牡丹身上还股淡淡极好闻香味,林仙草一声惊叹中,小赵姨娘已经极迅速将林仙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对林仙草这一身毫不出眼半旧衣裙,她显得比林仙草为满意,提着裙子跨过门槛,顺手塞了个沉沉荷包到林仙草手里低声道:“这是二十两,我先付了。“ “成,后头两样,若不成,金子明儿我退给你!”林仙草干脆道,小赵姨娘脸色变了变急问道:“你反悔了?” “瞧你说!咱是那人吗?!不过是多说一句,好,今晚上金子归我人归你,咱姐妹就两清了!”林仙草忙揣了荷包笑道,小赵姨娘松了口气,左右打量着林仙草院子,一路往正屋进去,林仙草忙招手叫过小杏,吩咐她守院门口看着。 还没等两人坐稳,就听到小杏微微有些变调禀报声,林仙草迅捷如脱兔般跳下榻,伸手按住小赵姨娘道:“别动!听我指挥!”小赵姨娘紧张不停点头,林仙草顾不上多交待,提着裙子冲出屋,从院子中间冲过去,倒把秦王吓了一跳。 林仙草冲到秦王面前,满脸笑容深曲膝行礼道:“王爷来啦!您今儿来真好,不是,是真早!”秦王皱了皱眉头,停住步子,疑惑打量着林仙草问道:“怎么啦?慌张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出事,是这样,这事,是这样,今儿早上爷那样……有点不高兴,我就想了一天,整整想了一天,就想让您高兴高兴,想头都痛了,后来,就想到了小赵姨娘,小赵姨娘多喜庆啊!往那一站,不说不笑,看着就让人高兴,我就……把小赵姨娘请来了,想让她陪您说说话,也好让您高兴高兴。”林仙草一脸狗腿之极笑容说道,秦王听眨了十七八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请了别姨娘?陪我?” “嗯嗯嗯!”林仙草连连点头不停,秦王两条眉毛几乎抬进头发里去,半晌才长长呼了口气道:“你真是……大度?” “我就想让您高兴高兴,只要您高兴了,怎么都行,您一笑哪,就跟那太阳从阴云里冒出来一样,满屋是温暖,满院子都是光辉,满府都是喜气,满……” “行了行了!”秦王打断林仙草话,抬手揉了揉额头,指着林仙草屋子问道:“人?屋里呢?” “嗯,”林仙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陪笑陪简直要哈下腰去,这真是,为什么一巴接一陪笑,就想点头哈腰呢?秦王又长长呼了口气,不敢置信笑道:“真有……这样?就求着爷高兴?爷要是……”秦王手里折扇举起划了两下,林仙草这会儿反应极,急忙接道:“那也高兴!只要您高兴,我比您还高兴!” 秦王哈哈大笑起来:“好!这事鲜,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林仙草一颗往下落了半寸,好了,他肯看一眼,五两金子先到手了!林仙草忙回身推了把小杏道:“去,让小赵姨娘出来迎一迎王爷!”小杏连退了几步奔到正屋门口,掀起帘子传了话,就一眨眼间,小赵姨娘就如春花般绽放于正屋门口,笑容灿烂、动作优美之极冲秦王行着福礼。 林仙草让着两人,后进了屋,殷勤非常让着两人往榻上坐,秦王自然大马金刀坐了,小赵姨娘哪敢,挨着秦王,侧着身子半坐半站榻沿上,林仙草忙碌亲自沏茶奉上,正挖空心思想着挑个什么有意思话题才好,小赵姨娘倒先开了口:“爷,上回您说妾笼那通红麝香串儿好看,妾好不容易寻了一串,爷瞧瞧,是不是这么戴?”说着,动作柔媚一点点将袖子拉起,一脸娇羞娇俏,将笼着串红艳之极麝香串白嫩胳膊伸到秦王面前,不知道秦王观感如何,反正把林仙草看头晕目眩,这美人勾起人来,别说男人,自己这么个女人,也有点把持不住,看来不用她帮忙,只要她不添乱,今儿那二十两金子,说不定就能落袋为安。 秦王没看小赵姨娘玉臂红珠,却眯着眼睛瞄着林仙草,见林仙草满脸舒心,一身高兴,心底这份诧异深了,想了想,伸手握着小赵姨娘胳膊仔细看了看笑道:“麝串不怎么样,配不上这胳膊。” “爷~~!”小赵姨娘满是喜悦声音里也带满了钩子,也不知道是柔媚还是嗔怪:“那您说,我戴什么好看么?总不能光~~着呀~~”林仙草听心里忽悠忽悠,原来美人撒娇是这么做,真是祸害啊! 林仙草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寻了块灯影隐着,秦王不时瞄着她,跟小赵姨娘越发和气亲热,小赵姨娘容光焕发,已经几乎贴到秦王身上,也不知道怎么蹭揉,衣领松松一路往下滑,眼看着半边肩膀都露出来了:“……爷,我还有样好东西呢,这红珠子,是一套呢,还有……是挂这里……唉呀~~爷,羞死人了,真不该和爷说,我就试了一回,我自己……都看傻了呢,爷要不要,唉哟,羞死人了呢~~”小赵姨娘五根水葱揉秦王胸前,那一身春意眼看着就要泛滥成灾,顺便淹死秦王。 秦王犹豫了下,冲林仙草抬了抬下巴道:“你得求仙草点了头才成。” “爷您真是~~”小赵姨娘兴奋差点顾不上娇羞,林仙草不等小赵姨娘问过来,忙上前半步,一点不比小赵姨娘少兴奋道:“只要爷您高兴,您高兴了,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要紧!只要您高兴,我送您和小赵姨娘出去,小杏,点两只灯笼,!” 秦王不敢置信看着林仙草,小赵姨娘高兴笑声都变了,紧挽着秦王,恨不能吹口旋风赶紧把他撮回去,以免生了变故。 林仙草送走了小赵姨娘和秦王,扶着院门,长长叹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小桃站旁边,哭丧着脸哀嚎道:“姨娘这会儿知道叹气了,还有什么用!?刚才干嘛去了?姨娘你……” “你闭嘴!”林仙草打断了小桃话,她是兴奋太过才叹气,唉呀呀!高手寂寞啊,自己那宏远大志,这纵横布局,如此惊艳之作,竟连个可说可讲可分享人都没有!高手寂寞,寂寞啊…… 林仙草遗憾又叹了几口气,背着手,摇着帕子,晃回屋里得瑟了一会儿,先将荷包塞到枕头下,沐浴洗漱了,打发走小桃和小杏,趴床上,挨个咬着那四块五两一个赤金锞子,直咬金锞子遍身牙印,才满足爬起来,将金锞子收进那个大匣子里,又赤着脚蹲柜子前,对着月光,仔仔细细研究着那个匣子,能挂锁,好,不用换匣子了,明天一早就让人买只结实锁回来,得严严实实锁上。 重又躺到床上,林仙草大睁着眼睛,又细算了一遍这一晚上收益,二十两金子,就是二百两银子,差不多七年用度就有了,还有八天,也不盼着再有今天这样好事,就当一天五两好了,嗯,还不只,照小赵姨娘那功夫,半个时辰太小意思了,要本不用自己帮忙,只要自己不添乱,一个晚上十两黄金,稳稳就能到手,说不定,中间小赵姨娘再施展几回**术,再勾走个三回五回……不能贪心,不能贪心,就照一天十两算,八天,就是八十两!八百两银子啊!二十七年用度够了,再加上今晚二十两!三十四年!不对,好象是四十三年,等等,再算一遍,不错,就是三十四年! 林仙草直想头晕目眩,这一夜真是美梦连连。 D*^_^* 37王妃的照顾 第二天连起早都起心情愉,林仙草一路愉甩着帕子进了正院垂花门,赵姨娘和孙姨娘已经到了,赵姨娘和平时一样冲林仙草含笑颌首,孙姨娘脸上幸灾乐祸却是掩也掩不住,看着林仙草,笑那叫一个欢畅,王姨娘紧跟林仙草后面进来,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那份鄙夷算是到了顶点,昨儿还以为她踩了狗屎运,今儿看,她就是滩狗屎,这样好运气,都能让人生生把爷抢了去,偏抢了爷,还是小赵那个只会傻笑蠢货!王姨娘这一想,只觉得气胸闷,这样两个蠢货,偏还能占了这样便宜! 小赵姨娘自然没来,一行人进去请了安,王妃面沉如水,阴阴看着众人,也不叫起,冷冷吩咐秋菊道:“去,把小赵氏叫过来!”秋菊答应一声倒退出去,王妃慢慢喝着茶,好象把跪地上众姨娘给忘了一样,林仙草伏地上,心思转飞,出什么事了?昨晚上还好好儿,指定是昨天夜里事,叫小赵姨娘……林仙草一颗跳进了喉咙里,秦王出事了?累死了?马上风?呸呸呸……指定不是,要是那样,半夜就全乱套了,时间:昨天夜里,当事人,小赵姨娘……天,千万别扯进自己去,喵,就是说么,昨天那二十两黄金来太容易!福兮,祸之所伏…… 林仙草正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远,背后一阵急促脚步声和喘气声,小赵姨娘急奔进来,扑倒跪林仙草侧前面,还没等她说话,王妃直起上身,将手里杯子‘哐啷’一声砸小赵姨娘身上,指着她厉声呵斥道:“听说你长本事了,到仙草院子里寻爷去了?好啊,照这么说,哪天你是不是得到我这院子里找爷来了?这样没规矩贱婢断留不得,来人!” 这一通话,先把林仙草吓魂飞魄散,忙扑前一步急叫道:“都是我错!求王妃明鉴,是我错,都是我错!” 王妃正喷发着怒火一下子定住了,呆怔看着林仙草,她这是哪一出?跪了满地姨娘也被林仙草惊吓住了,齐齐转头呆看着林仙草,小赵姨娘也不知道是惊是怕是喜还是什么,反正那张脸上能寻出几乎所有表情。 林仙草往前挪了挪,先磕了个头,如今磕头这活她是熟极而流了。 “回王妃,是这么回事,事情是这样,昨天早上,王妃也知道,我笨,总侍候不好王爷,昨天早上,王爷走时候,是,是生着气走,我吓,昨儿一天,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八下七上,就没安生过,后来傍晚请了安回去,我一想要是再惹离王爷不高兴,王妃您想,我还活不活了,我就求了小赵姐姐,求她过去陪王爷说说话,后来王爷来了,果然高兴了一点,后来,王爷就说……我就怕王爷再不高兴,旁统不敢多想,王妃常教导我,我府上,就跟那猫啊狗啊一样,就是讨您和王爷高兴,您这一条教导,我记清楚、明白,就这么着,求王妃饶了我这回,真不关小赵姐姐事,求王妃饶了我这回!” 林仙草说完,双手交叠垫地上,不停将额头磕到手背上,告饶不已,王妃只听愕然、晕然加茫然,指着林仙草,手指不停点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好呢?小赵姨娘转头看着林仙草,愕然都不会动了,赵姨娘两只眼睛睁溜圆,看怪物一样看着林仙草,孙姨娘脸上表情古怪到没法形容,王姨娘瞪着林仙草,突然‘噗’一声笑出了声。 这一笑,孙姨娘先忍不住,伏地上闷声笑浑身发抖,赵姨娘也抬手掩着嘴,笑‘咯儿咯儿’,王妃点着林仙草,那话总算说出来了:“你个……”王妃又气又恨又笑看着还五体伏地求饶不已林仙草,转头看着秋菊道:“你看看,让我说什么好!这仙草……她这是……行了行了,起来吧,你要我饶你什么?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话没说完,王妃也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直笑咳了起来。 林仙草听王妃这笑声越来越欢,知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忙双手撑地,跟着众姨娘爬起来,硬着腿归位站好。 王妃笑够了,点着林仙草,又点了点小赵姨娘道:“既是这样,我也不能多说,只一样,再没下回,你们都听好了,仙草……我也不说她,是个实心眼,再邀谁陪爷什么,你们可不是实心眼,再有下回,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爷一言九鼎人,让你们坏了名声可不行,可明白了?” 众姨娘忙垂手称是,王妃又点着林仙草又气又笑道:“我告诉你,往后再惹爷不高兴,那得自己哄回来!再寻这个寻那个帮忙,我也不饶你!”林仙草急忙垂头答应,心里哀伤无以言表,八十两金子,就这么连翅膀都没拍一下,就飞走了。 王妃看着众姨娘走远了,又笑了一阵子,才看着秋菊问道:“你说说,这仙草,怎么实心眼成这样?我看她平常说话做事,也不是这么不通窍啊?” “她从前,我是说她那场大病前,倒是个伶俐,病了这一场后,人真是楞了不少,话又说回来,一门心思只求爷高兴,也不是没有。”秋菊陪笑小心回道,王妃脸上笑容渐敛,半晌才慢慢点头道:“可不是,投其所好罢了,只怕,她还真能讨了爷欢心,能这么大方舍下,这府里,还真是没有。”秋菊小心翼翼瞄着王妃,没敢接话。 傍晚,秦王到林仙草院子里时辰倒不早,林仙草迎院门口,秦王看起来心情不错,背着手轻松悠闲进了屋,炕上坐了,眉梢微微上挑,眯着眼睛打量着陪着小心侍立炕前林仙草笑道:“爷昨儿高兴,今儿也高兴,你侍候好,今晚上爷兴致好,你陪爷好好喝两杯。” “那我让人去厨房让人送酒来。”林仙草从早上请安回来,想多了点,这心真上七上八下就没安稳过,哪敢说个‘不’字,忙殷勤陪笑应道,秦王却抬手止住她笑道:“不用,爷吩咐过了,你去了外面大衣服坐上来,今晚上陪着爷喝高兴了,就算你侍候好了。” 说话间,秦王院里小厨房来了四五个婆子,提着大红雕漆食盒,禀报了进来,炕几上摆了十来样精致下酒果品点心,垂手退下,外面檐廊下,两个婆子安放好一只精致非常、专门用来温酒红泥炉,扇了几下火,将那坛子陈年女儿红敲破泥封,倒了两壶,放炉子上温好,端着送了进来。 林仙草轻轻抽抽鼻子,闻着飘满屋都是浓郁酒香,心里却有几百只警灯闪着红灯,‘呜哇呜哇’叫,这事太不寻常,非常不寻常,这位爷是有备而来,他要干什么?她问过小赵姨娘了,小赵姨娘赌咒发誓说绝没跟任何人说过那事,她绝对相信小赵姨娘话,这事说出来,自己活不了,小赵姨娘也是个死字,她又不傻,这爷要干什么?把自己灌醉?然后呢?干嘛? 喵喵,不管干嘛,今晚上能不能把他灌醉不敢说,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醉了!醉了,说不定就死定了,天哪,从前她酒量是不错,可这酒量,靠是身体不是魂灵啊,这仙草姨娘能喝多少?要是一杯醉……不会不会,十六那天,自己不是喝了五六杯呢,一点事也没有,这杯子比十六那天小,好吧,打点起全幅心神,应战! 林仙草一把抢过酒壶,陪着满脸笑容道:“我给爷斟酒。”说着,小心慢倒,将秦王面前杯子里倒满再加不进去,秦王挑了挑眉梢,用手指点着杯子道:“你倒这么满,爷怎么端?难不成要爷伏到杯子上喝?”林仙草尴尬举着酒壶,嘿嘿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太心急了,定定心,要不显山不露水,深呼吸,定下心…… 秦王抬了抬手指,旁边侍立婆子上前,小心端走了那杯满到没法碰酒杯,擦干净几案,重又换了只杯子上来,林仙草陪着笑,这回只敢斟了八分满,移回壶,给自己斟了半杯,犹豫了下,又添了点,秦王挑着眉梢看着林仙草,慢吞吞笑道:“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爷不是说了么,今天不醉不休,想倒就多倒些吧。” 林仙草知道自己这回又谨慎过了,懊恼咬着舌尖,放下酒壶,端起杯子敬道:“我先敬王爷吧,祝王爷……天天心情好!” “咦,你不祝爷荣华富贵?倒祝什么……心情好?这话鲜。”秦王却没端杯子,只看着林仙草笑问道,林仙草只好举着杯子解释道:“荣华富贵您都有,这辈子都不会少,到您这份上,也就少个好心情,旁您什么都不缺。” “你怎么知道爷就少个好心情?”秦王居然抖开折扇,一幅就此将话扯开架势,林仙草一杯酒举着,暗暗错了错牙笑道:“那爷自己说说,您是心情好时候多,还是心情不好时候多?” D*^_^* 38拼酒 秦王眼睛微微眯起,瞄着林仙草,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你这祝敬勉强算是过得去。”说着,慢条斯理收了折扇,放下折扇,拉了拉袖子,这才端起杯子,却冲林仙草抬了抬下巴道:“你先满饮了。”林仙草举杯子举手臂都酸了,古往今来,这给领导敬酒,都是天底下坑爹事! 林仙草爽气非常仰头喝了杯中酒,举起杯子摇了摇,示意给秦王看,秦王将手里杯子慢腾腾举到嘴边,慢腾腾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再抿了一口,只看林仙草连脾气也没有了,干脆放下杯子,掂起筷子,仔细打量着几上果品点心,挨个挟起来放嘴里细品。 秦王皱着眉头,无趣放下杯子,看着专心致志细品着点心林仙草问道:“晚饭没用好?” “吃好了,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也好吃,这叫什么?鱼鲞?”林仙草头也不抬答道,这几样点心跟她平时菜饭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简直是天悬地隔,这样美食,完全可以抵消掉那敬酒闷气,秦王眉头皱紧了:“不过几样下酒点心,有什么好吃?来,咱们喝酒。”林仙草眼角瞄着秦王手边那还满着酒杯,筷子不停笑道:“这下酒点心太好吃了,您喝酒,我吃这个就行。”秦王一只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哼’了一声,端起杯子一饮而进,将杯子重重放到林仙草面前道:“斟酒!” 林仙草忙放下筷子,将秦王杯子斟了九成满,放下酒壶,恭敬端着送到秦王面前,又拿给壶,将自己杯子也斟了五成满,秦王眯着眼睛瞄着她,端起杯子举了举,林仙草忙端起杯子笑道:“咱们慢点喝,喝急了,两三杯就得醉了。”秦王嘿嘿笑道:“醉了怕什么,爷又不怪罪你,来,再满饮了这杯。”林仙草这回跟秦王后头,看着他喝了,才仰头饮了杯中酒,放下杯子,伸手取了酒壶过来,一边笑着一边用帕子试着嘴角,慢慢给秦王斟酒,又给自己斟上,这才放下帕子,看着秦王笑道:“慢一些吧,这么喝,头已经晕了。” 真是悲摧,这丝帕子根本不吸水,一点都不好使,自己历经百战练就这往纸巾里吐酒本事,就这么被这块不争气丝帕子粉碎了。 秦王仔细看着林仙草,第三杯酒又举了起来,林仙草一脸勉强一小口一小口咽了酒,放下杯子,抓起酒壶,晃了两晃才对到秦王杯子上,这一杯酒斟到一半,就斟到杯子外面去了,秦王往后闪了闪,抬手示意侍立旁边小桃和小杏,小桃一步抢小杏前头,一把从林仙草手里抢过酒壶,再用帕子试干净撒出来酒,殷勤仔细给秦王斟好酒,又给林仙草斟上。 林仙草抬手按着额头,转着身子笑道:“眼睛花了,这酒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来,再把这杯也喝了。”秦王笑眯眯端起杯子塞到林仙草手里道,林仙草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指着秦王杯子道:“您也喝,好东西得先给您,好东西都得给您留着,这酒是好东西,您先喝!” 秦王高挑着眉梢,‘噗’一声笑道:“难为你这份孝心,行,爷喝。”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举了举杯子又示意林仙草,林仙草晃着杯子,伸头看着秦王杯子道:“还有呢,您没喝完,这是好东西,您再喝。” “你也喝,来,咱们两个再满饮了这杯。” “好!”林仙草豪气万丈,伸杯子过去重重碰秦王杯子上,猛收回来,被小桃倒了个满杯酒,就有一半就泼撒到几上点心果品上去了,林仙草仿佛根本没意识到酒洒了,只管仰首豪饮,一杯了,拿着杯子推着秦王杯子让道:“您也喝,这么好酒,您也喝!喝呀!”秦王被她推着饮了杯中酒。 小桃忙又斟上酒,林仙草拍了下桌子笑道:“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多没意思,咱们行酒令吧!”秦王一口气差点呛喉咙里,忙看着林仙草道:“行什么酒令?那东西太雅……你会行什么酒令?咱们喝酒……” “我怎么不会?就怕你不会,这么喝有什么意思?来吧,咱们来个容易,就猜老虎杠子吧!”林仙草兴致勃勃,秦王怔了下问道:“什么叫老虎杠子?” “你连这都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常玩这个,这个酒令容易,你这么聪明,我一说你就懂了,哪,一共四样,老虎,杠子、虫子和鸡,”林仙草掰着手指头解释道:“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蛀杠子,杠子打老虎,一物降一物么,听明白没有?这多简单哪,就是这样,比如我出老虎,你出了杠子,就是你赢了,要是我出了虫子,你出了老虎,那就不算,咱们再来,你听明白没有?”林仙草摇头晃脑解释道,这是极简单东西,秦王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了,拍着手哈哈笑道:“这酒令好!爷还以为你也要学着行那诗啊词令,这个好,爷喜欢!来,咱们就行这个,输了喝洒!” “好!来,一二,老……等一下!”林仙草喊了一半,又猛然叫停,看着秦王笑道:“忘了说了,这里头也有讲究,得这么叫,杠子杠子老虎!杠子杠子杠子!前头都要先加个杠子杠子,这才有意思!”秦王比划着试了一回,大笑道:“有道理,先加个杠子杠子,果然这气势就出来了,来,准备好了,爷可开始了,杠子杠子虫子!” 林仙草杠子可比秦王杠子慢了那么一线线,秦王那个虫刚出口,林仙草那只鸡就尖叫着放了出来,这一杯,秦王喝了。 两人捶着榻几,大叫着杠子,这酒令行那叫一个热闹,林仙草也就头几局是回回赢,再往后就占不了多少便宜了,勉力之下,林仙草总算是赢多输少,一通乱叫热闹,没多大会儿,林仙草也喝了七八杯酒下去了,只喝这心里越来越清明,眼睛却越来越花,反应越来越迟钝,林仙草知道自己喝得差不多,只怕再多上一杯两杯,心底那丝清明就守不住了。 林仙草叫着杠子,两只手胡乱划拉着,斜着身子叫着笑着歪倒榻上,胳膊支着撑了几撑,又跌了回去,干脆伏榻上,笑着摆着手,胡乱划拉着指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支着身子歪过来,转头找到秦王,指着他,半晌才笑出几个字:“你喝酒!” 秦王也不知道是喝酒喝,还是叫杠子叫太兴奋了,一张脸跟林仙草一样红晕一片,见林仙草倒榻上,也端了杯酒挪过来,弯腰伏林仙草身边笑道:“是你输了,你喝!来,爷喂你喝。” “你先喝!你喝,你喝了这杯,我再喝。”林仙草推着秦王手,将杯子往他嘴里推,秦王就着林仙草手喝了酒,正要直起身子,林仙草伸手拖着他吃吃笑道:“咱们不喝酒了,那酒不好喝了,不好玩,咱们玩别,我……先去沐浴,你等我,等着我。”秦王见林仙草晕爬不起来,松开她,直起身子,抬手示意小桃和小杏扶起林仙草,扶着她去沐浴洗漱,自己坐了一会儿,起身下了榻,晃了两步才站稳了,站到门口吹了一会儿风,也晃进去洗漱了。 林仙草泡热水里,只泡满肚子陈年女儿红一个劲往上翻,直往头脑中冲上去,冲林仙草晕几乎把持不住,喵,她忘了,这是陈年女儿红,陈年!讲究就是个后劲,这后劲,自己只怕要抗不住了,不行,不能醉,醉了……会死人! 林仙草双手用力抓着桶边,勉强从浴桶里站起来,眯着眼睛,她这会儿看不清楚哪是桃、哪是小杏,只叫着小杏名字,吩咐她去烧水沏茶,将她打发出了净房,招手叫了小桃,扶着小桃跌出浴桶,四下转身寻到了只水盆,拿过来放到地上,蹲盆前,人蜷成一团,痛苦呕了起来,小桃吓了一跳,忙寻了件长衣裹住林仙草,就要奔出去叫人,林仙草一边呕,一边一把拉住她,勉强摇了摇头,就这么死拉着小桃,压着声音,直呕到呕不出来,才觉得舒服多了,拽着小桃直起身子,示意她倒了杯清水给自己漱了口。 林仙草微微仰着头站了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酒后立刻吐,果然是无上良方,除了难受,没别毛病,这刚吐完,心里就清明多了,林仙草拉过小桃,靠着她喘了一会气,才低声说道:“等会儿,把那个,混净桶里偷偷倒了,别让人知道,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爷要知道,知道姨娘没有这量,也许爷会不高兴,那爷下回就不过来寻姨娘吃酒了,我知道我知道!这事不能让爷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惹爷不高兴!”小桃点头如捣祘,对于林仙草支走小杏,单留她做这样心腹之事,她得意受用之极。 林仙草长出了口气,不管她怎么想,只要别说出这事就行,林仙草这一通折腾,已经是浑身冰凉,扶着小桃跨进浴桶,看着小桃端走了那盆污物,长长透了口气,闭着眼睛,安安稳稳浴桶里一直泡到水凉,才慢腾腾出来,擦干身子,绞了头发,换了衣服进去。 好她进屋时,那位爷已经睡死过去!唉,不算今天,还有七天,又没钱挣,又要提心吊胆,这日子可比无聊还难熬! D*^_^* 39说话 林仙草晃晃悠悠进了屋,见秦王侧身躺床上,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林仙草也懒得理会他,绕到床另一边,见薄被都被秦王裹着,往后退了两步,又晃悠到柜子前,也不叫人,开柜子自己寻了床半旧薄被抱过来,躺到床上,将被子盖好,轻轻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就觉得耳边被人轻轻吹了口气,林仙草打了个机灵,秦王轻轻笑道:“酒醒了没有?” “我没喝醉,好好儿。”林仙草闭着眼睛答道,秦王将胳膊垫头下,伸手揪了揪林仙草散枕头上头发,看着那头发一根根落下去,声音温柔能掐出水来:“仙草啊,咱们说说话吧。”林仙草只听得头皮发麻,那几百只警灯又心里闪着红光‘呜哇’起来,要灌醉她,又要说说话儿,这就是要套话!要套什么话?她有什么话好套? “仙草啊,你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秦王轻飘飘说道,林仙草身子绷得紧紧,闭着眼睛心思转呼呼,不大一样,喵,是大不一样!他觉出来了?天哪,从前仙草姨娘跟他一起是个什么样,除了他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烧死?林仙草一下子想到了严峻问题。 “你可比从前懂事多了,”秦王手指划过林仙草脸颊,又加了一句,林仙草似应非应‘嗯’了一声,还是没敢睁眼,秦王手指揉过林仙草下巴,接着说道:“说说,怎么懂事起来了?” “我从前不也挺懂事?”林仙草闷声道,秦王‘嗤’笑出了声:“从前懂事?嗯,好象有一阵子,是挺懂事,好不然,爷也不能带你回来,可还是没现这么懂事,听说你有什么奇遇?” 林仙草心里‘咯噔’一声,奇遇?什么奇遇?她只有一个奇遇,够烧死奇遇!林仙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秦王划着她下颌,又追问道:“听说你遇仙了?”林仙草心停了半拍,不由长呼了口气,这一口气呼出去,整个人总算活过来了,原来他说是这个奇遇,自己也是吓傻了,怎么把这岔给忘了,说起来,这正经算奇遇,林仙草睁开眼睛看着秦王问道:“遇仙?好象也算不上,我没看到人,就听到声音,就是去年我重病那几天,我记得飘空中,飘来飘去,就听到有人絮絮叨叨我耳边念东西,还让我跟着念,我醒时候,还记得几句,后来我去问吴嬷嬷,吴嬷嬷说那个声音让我念是心经。” “这事倒有意思。”秦王慢吞吞道,林仙草又闭上眼睛:“可不是,我也觉得有意思,你说奇怪吧,我现要是心里烦,只要一念心经,一会儿就能安宁下来,百试不爽,回头你要是心烦了,也试试念念,吴嬷嬷说她也是这样,心烦了念念经,一会儿就能安宁下来。”林仙草准备把这话题一路扯到念经上去,秦王却根本不理她。 “嗯,只求着爷高兴,也是念经念出来?” “这个可不是,这个是王妃教导出来,王妃说了,我们这些个姨娘,就跟爷养猫啊狗啊、鹦鹉啊八哥啊一样,就是逗爷高兴物件儿,我回来就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想了王妃这话意思,觉得王妃这话说真对,这满府姨娘们,头等大事就是让爷高兴,除了这头等大事,也没有别事了,那你看,我是不是只求着您高兴就行了?”扯到这个话题,林仙草僵硬身子立时血活筋松了,慢慢摇着脚趾答道。 秦王盯着林仙草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这酒,看来是真没喝多。” “我都说了,压根没喝多,您这意思,是让我喝多呢?还是不让我喝多?”林仙草翻了个身,和秦王面对面躺着,微微仰头看着他问道,秦王轻轻蹙着眉头,手扶林仙草脖颈间,慢慢揉着,半晌才低声接道:“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 林仙草心思极清明,极敏感抓住了秦王话语里那一丝不确定,他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可又不确定,也许……他那么多姨娘,那一趟跟仙草姨娘一起送给他,必定不只仙草一个,回到京城当月他就纳了阮姨娘,他位尊权重,怎么会留心一样姨娘这儿那儿怎么样?林仙草越想心越宽,对啊,他要是对仙草哪怕有一点点熟,头一天晚上就该觉出此仙草非彼仙草了,嘿嘿,既然这样,自己这颗心就好安安稳稳放回去了。 “从前我是怎么样?哪一处不对?”林仙草笑吟吟反问道,过了好一会儿,秦王才打了个呵呵道:“从前么,不如现惹人疼。” “从前也一样惹人疼,不然您怎么肯把仙草带回府?”林仙草学着秦王语气,轻飘飘说道,秦王怔了下,手指用力揉着林仙草耳垂笑道:“你这是跟爷顶嘴呢?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夫人你敢顶,爷你也敢顶。”一提夫人,林仙草心里就格外腻歪,要不是这个一肚皮诗气天仙,自己怎么会多值这十天班?可惜了那些金子,一想起金子,林仙草一阵肉痛,夫人?再怎么夫人,也不过是个光鲜点姨娘,谁比谁高贵了?犬而狗而么,林仙草眯着眼睛,笑有些出神,秦王用手指勾着林仙草下巴,看着满脸坏笑林仙草皱眉道:“你笑什么?” “您我可不敢顶,夫人我也没顶她啊。”林仙草笑容可掬。 “你笑什么?”秦王捏着林仙草下巴追问道,林仙草想了想,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拨开秦王手道:“我说了,您不能怪罪,嗯,您得先恕罪,恕了罪我再说。” “好,爷恕你,说吧。”秦王迟疑了下道,林仙草轻轻咳了两声,细声细气道:“我就是想起来,总听人说,愿效犬马之劳,愿附为鹰犬,是不是常这么说?” “嗯,是,怎么了?”秦王点头道,林仙草一边笑一边接着说道:“那犬不就是狗么?可要是说谁谁是您一条狗,人家就不乐意了是吧?其实不管叫什么,不都是狗么,偏那些文雅人,愿效犬马之劳,却不肯当狗,我是想起这个,觉得有意思。” 秦王脸绷了片刻,突然仰面朝天,哈哈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抬手重重拍着林仙草道:“爷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刻薄至此!犬虽然是狗,可到底雅相些,夫人虽说也是……” “这跟夫人有什么关碍?你提夫人做什么?”林仙草忙打断了秦王话,秦王侧头看着林仙草道:“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听着,跟爷一起,说说笑笑爷不计较,出去了,一丝也放肆不得。”林仙草听秦王声音里透出严厉来,忙连连点头,喵,翻脸比翻书还,还是赶紧攒银子跑路要紧!可是,到哪儿攒银子去?就算攒了银子,又怎么出去?林仙草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低落连话也不想说了。 秦王胳膊支头看着她,迟疑了片刻,伸手捏了捏她肩膀笑道:“好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话虽说刻薄,理儿上头却明白,犬也罢狗也好,都是那样,有时候念书多,反不如念书少看明白,守本份是大福。” “嗯,”林仙草打了个呵欠:“我都记下了,睡吧,我没喝醉,就是困眼皮睁不开。”秦王手往下挪了挪又停住,犹豫了下笑道:“困了就睡吧。” 林仙草挪了挪睡舒服了,片刻功夫就呼吸绵长进入了梦乡,秦王惊讶挑着眉毛,这也睡太了吧,惊讶之余又笑起来,这就是所谓心中无事,倒头就睡?借着已经不怎么明亮月光,秦王仔细看着熟睡林仙草,发丝如云,眉眼如画,这仙草真是清如雨后初芽嫩草,风姿天成,不事雕凿,养根这样草伴着,这份舒心不拘是难得。 第二天,林仙草送走秦王,照例回来倒头睡回笼觉,午后正满院子溜达着健身,一个看起来很和气婆子进来传了秦王话,他陪太子会猎去了,短了三五日,长了要**天才能回来。林仙草送走婆子,跳了两下,连呼了几口气,看来她这运气也没那么差么! 傍晚依次排队进去磕头站起,王妃看着林仙草笑道:“你们瞧瞧这仙草,好不容易得了个十天巧宗儿,统共才歇了两晚,爷这又出去了,我得了信儿都替仙草委屈呢,可爷陪太子爷会猎,这可是大事,好了,仙草说说,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我让人做了给你,算是补一补你这委屈。” 林仙草老老实实垂手道:“上回那包子好吃,想吃包子。”王妃用帕子掩着嘴笑‘咯儿咯儿’,她如今听到包子啊、饱啊、对联啊这一类就欢喜开心。 D*^_^* 40生子 等王爷回来,林仙草那十天巧宗正好过去,照理说,也应该顺延不是,可这事,林仙草不说话不计较,满府还真没人计较,林仙草自然不计较这个,这可是加班事。 林仙草近心情极佳,自从那天要了包子,也不知道王妃跟厨房怎么吩咐,反正林仙草这伙食,足足上了好几个台阶,顿顿有包子还不重样就不说了,那菜那饭,啧啧,她就说,好歹堂堂一王府,那厨子怎么个个是做盒饭出身?原来还是有大厨,不过从前没那福份,林仙草吃心满意足,八月十六要那一大罐子蟹油一直放着,也没有了开吃机会! 虽说十月一才是开炉节,可王府么,又要讲究,又要舒服,开炉节归开炉节过,这生火烧炕归生火烧炕,照小姚嬷嬷说法,就是试试烟道,十月一前都是试烟道,十月一后,才算开炉取暖呢。 刚进九月中旬,各院炭盆、火墙就都试上了烟道,林仙草这院子里没有火墙,只西厢有一盘炕,去年她记得那炕一直都是冰凉,今年却烧滚热,除了这个,那炭盆也比去年大,还比去年多了好几个,照理说她这院里炭份额还是一样,也不知道是去年少给了,还是今年多给了,去年她都没敢同时生两个炭盆过,一天就那点子炭,哪敢生?一个冬天,直冻林仙草天天裹着被子对着那盆炭火不敢挪窝,赶着有太阳出来,就裹着棉斗篷窝墙角下晒太阳,好省点炭,今年却烧屋里穿件夹衣都嫌热,如此享受,怪不得都要争宠。 吴婆子听了林仙草感慨,只笑坐不住,差点从炕上跌下去:“姨娘直是……唉哟,说你什么好,也就姨娘……姨娘真真是个知足,为了这点子吃食热气儿就值得了,要是都象姨娘这样,那真是海宴河清、天下太平,人家可不这么想,旁不说,你就看小赵姨娘,衣服、首饰,各色各样吃食玩物儿,还有银票子,她家里一年得搭多少银子进来?那小赵姨娘出手大方吓人,你说,那赵家送了嫡亲闺女进来,还年年贴上这无数银子,图什么?不就图着靠上爷这棵大树好乘凉?那赵家托了爷面子,拿了茶山又拿盐引,一年多挣多少银子?一座银山都挣出来了!还有周夫人,她那几个兄弟,就连叔伯兄弟,想做官都出来做官了,不也是托了爷面子?赵姨娘就一个兄弟,前年脱了籍,当年就点了个县丞做官去了,不过是咱们府上下人,爷不也是看着赵姨娘面子?你看看人家,姨娘倒好,原来就为了这么点子肚腹享受。” “我无亲无故,想帮衬也没人可帮啊,也就图个自己过舒心享受?我哪,别啥也不求不管,这辈子就求个舒舒服服混吃等死,若是日子过好,好再活长一点。”林仙草不以为然笑道,吴婆子笑了一阵子点头道:“也是,你是真想得开。” 舒服日子总是过象飞一样,九月飞过去,十月眼看着又要飞完了,秦王十天过来一趟,不多也不少,众姨娘和王妃也没人多看林仙草一眼,府里平安无事让人吃惊,连周夫人和宁姨娘院子也安静无事,这一帮女人居然消停了?都悟了?还是养精蓄锐?这事让林仙草百思不得其解,可林仙草这日子过得实太舒服,舒服她这会儿不愿意动脑子,就连要攒钱出府跑路事,也暂时丢进了爪哇国,如果这日子一直这么舒服下去,其实也不用跑路。 好日子一路拍着翅膀飞到了十一月中,那天傍晚起,宁姨娘就开始肚子痛,秦王还没回来,王妃有条不紊先打发人去禀报秦王,再让人去请太医回来备着,又祭了神,这才坐了轿子赶到宁姨娘院子里坐阵,周夫人早就站宁姨娘屋子里了,两人一坐一站,斜对着虎视眈眈。 林仙草明显觉得整个王府上空瞬间晴转阴云密布,寒风吹着,简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众姨娘个个都是聪明,就跟那暴风雨前鸟兽般,呼啦啦各自回窝紧关门,谁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谁肯出去撞祸事去?! 林仙草猫炕上劈着一字马晃来晃去看着本志怪传奇,秦王拿来那一摞书都是这样记着各种奇闻怪谈笔记小说,林仙草对故事很喜欢,可对那书却恨极,这书,满本,就没一个标点!她托人买回来话本虽说粗劣,可人家该断句地方点都有点啊,这些倒好,精致是精致了,可一个点也没有了!要不是林仙草实穷极无聊,这书她一本也看不进去,如今无聊之下,竟看到第三本了。 天光大亮时,婆子又来传了话,早上请安也免了,林仙草抱着手炉站廊下,仰头看着灰暗天空,昨天傍晚就有动静了,到现,七八个时辰过去了,宁姨娘那么娇弱,那么我见犹怜一只美人灯,折腾了这么长时候,这条命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唉!林仙草长长叹了口气,默默念了几句佛,也不知道是祈祷她母子平安呢,还是祈祷她来生不用再受苦受难。 直到辰末,满府传了喜信,宁姨娘生了位哥儿,母子平安,林仙草长舒了口气,又长叹了口气,抱着手炉往后面寻吴婆子说话去了。 傍晚,王妃看起来满身满脸喜气,话多让人惊讶,先表达了自己喜悦,又表达了对百子千孙万分期盼,表扬宁姨娘同时,又严厉批评了诸姨娘不努力,林仙草低眉垂目聆听着教诲,对于精彩处,心中暗自鼓掌,这水准,要鼓掌点太多,这要是坐台上对着万千听众演讲,那指定掌声雷动,唉,诸姨娘其实很努力,再努力也抵不过早上那一碗汤药不是,咦,若是没那碗汤药,这府里姨娘都放开了生,得生多少?那姨娘指定不只这些,得翻倍,还不止,得保证那位爷时时有足够美人侍候着,得多少个姨娘才够?林仙草一会儿就算晕了,这太复杂,毛估估吧,百子千孙指定不是问题,呃,那种猪什么,就是这种吧,怪不得不能让姨娘放开了生,有点不雅相…… 林仙草胡思乱想中,王妃话接近了尾声:“……行啦,我也不多说了,往后都要用心侍候,宁姨娘那里都别失了礼,多去看几趟去,那贺礼都用些心,你们都是姐妹,要打心眼里高兴才是,宁姨娘一向身子娇弱,那孩子生极好,也娇弱得很,倒是象宁姨娘地方多,好了,多去看看,陪宁姨娘说说话,也沾沾人家喜气,还一样,来来往往,可都要讲究些,周夫人可是个雅人,好吧,散了吧。” 林仙草跟众姨娘中间退出来,出了院门转了弯,才呼了口气,都要去看,要去贺礼,还要多去几趟,真是,嫌不够人多手杂是吧,自己怎么送这贺礼?喵,刚清静了一两个月,又风起云涌、硝烟四起了,一个没足月娃娃,一个生孩子生了几乎一天美人灯,那院子,离三五里都嫌近,如今还要去看,还要送贺礼,万一贺礼被人做了手脚?栽了脏?自己可是王府两根棒槌之一,那一根关着,能用,就自己这一根了! 林仙草想呆了,小杏推了推林仙草奇怪道:“姨娘怎么啦?”林仙草‘噢’了一声,急往前走了几步,送什么好?衣服吃食统统不行,这是大忌,玩物,也不行,好那东西根本没法靠近孩子,也没法靠近宁姨娘,总之,不中看不中用,还得体面。 林仙草闷头想进了院子,屋里团团转着圈,连转了几圈,一眼看到几上供着那本心经,那是吴婆子拿来给她,说是慧音大师亲手抄,林仙草眼珠慢慢转了几转,‘哈’了一声,得意眉飞色舞,就这么着,就送这本心经,自己真是聪明!这可是慧音大师亲手抄,圣物啊,贵重有了,体面有了,这是经文,可没法进血房,那是大不敬,不进血房自然近不了宁姨娘,这经文,也断没有塞给个不足月娃娃理儿,谁要是塞了,那就是她居心不良! 那什么时候去送?赶早还是赶晚?林仙草拿起薄薄经文翻了翻,要不要包一包?不用,就这几张纸好,旁东西一丝也不要带,越少越好,那什么时候送?赶早吧,反正早晚得去,明儿请安时候把这经书带上,请了安出来,先过去送了再回来吃饭,正好不用多耽误。 林仙草拿定主意,长长舒了口气,气定神闲吃了晚饭,正满院子溜达着散食,院子门口,两盏灯笼转进来,秦王阴沉着脸,背着手,惊讶看着提着裙子,院子又踢又跳林仙草,林仙草觉出有人,急转身,秦王已经缓步下了台阶,看着林仙草皱眉问道:“这是哪一出?” “咦,您怎么来了?噢,那个,我是说,一点没想到,才五天。”林仙草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急忙跟了几句解释道,秦王淡淡‘嗯’了一声:“顺脚过来,这练什么功?” “没练什么功,晚饭多吃了两口,消消食。”林仙草忙笑答道,秦王挑了挑眉毛:“嬷嬷没教过你养生之道?饭至多七成饱,半饱佳,怎么能……” “就是半饱上头多了两口,不是那个多,外头凉,还是进屋坐吧,我给您沏茶去。”林仙草忙殷勤打断了秦王话,讨好轻轻拉了拉秦王袖子,秦王‘哼’一声,边上台阶边道:“我拿了坛子葡萄酒来,你陪我喝几杯吧。” D*^_^* 41罚跪 林仙草将秦王让进屋里,一旁添乱布好婆子们提来果品点心,一个婆子小心翼翼从手里那极小提盒里取了两只玲珑剔透琉璃杯摆到几上,又取了只琉璃壶,满上葡萄酒,小心放到林仙草这边。林仙草歪头看着琉璃杯和琉璃壶,秦王嘴角往上扯了点笑意道:“这是水晶做,也没什么稀奇处。” 是没什么稀奇处,两只成色不怎么好玻璃杯和一个玻璃壶罢了,这么难看劣质玻璃,当年她穷成那样,用那杯子也比这个强,林仙草用手指弹了下杯子,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壶里红艳艳葡萄酒,刚想要点冰块,到嘴话又咽了回去,这劣质玻璃是稀罕物,保不准这葡萄酒也是稀罕物,回头再想法子圆自己怎么知道要冰镇,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别发呆了,给爷把酒满上。”秦王见林仙草只顾盯着杯子发呆,忍不住笑道:“你要是喜欢,这杯子和壶,回头就留给你用。” “不用不用。”林仙草忙谢绝道,除金饼子这外其它奢侈物,她统统没兴趣,林仙草往秦王杯子里倒了大半杯,又给自己杯子倒了一小半,举着杯子笑道:“借花献佛,先恭喜您喜添贵子。” “嗯,”秦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看着林仙草道:“这葡萄酒要慢慢喝,别又一口喝了。”林仙草闷气放下杯子,他还教她!她喝过葡萄酒甩他八条街!嗯,这葡萄酒味道相当不错,林仙草又抿了一口,看着一脸沉闷秦王,犹豫着要不要没话找话活跃活跃气氛呢,还是算了,言多必失,沉默是金,还是喝酒吧,林仙草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嗯,味道真是不错。 两人对坐着,你品你,我喝我,连喝了五六杯酒,竟谁也没说一句话,秦王看着林仙草又给他倒了大半杯,才慢吞吞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说什么?” “那唱个小曲儿给爷听。” “我哪会唱曲儿,还是说话吧。” “给爷跳个舞,就跳那支羽衣曲。” “我不是病了么,都病忘了,不会跳了,咱们说话吧,爷喜添贵子,怎么高兴……不怎么高兴了?” “高兴不怎么高兴了,这话有意思,谁说爷不高兴了?你胆子倒大!”秦王又喝完了一杯酒,将杯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林仙草倒酒,林仙草给他倒了半杯,顺着他话道:“爷是高兴,高兴……喝上酒了。” “谁说爷高兴了?你看着爷高兴了?”秦王斜着眼挑剔道,林仙草瞥着他,手指头动了动,喵,真想这手里这杯酒泼他一脸,林仙草吸了口气,笑眯眯道:“您明德惟馨、高山景行、厚德载物、心怀天下,自然喜怒不形于色,我一个微末小女人,肉眼凡胎,哪能看得出来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高兴了您是爷,不高兴了,您还是爷,也没啥分别。” 秦王听了蹙着眉头,慢慢抿着酒,看着林仙草,一脸找岔道:“你连爷高兴还是不高兴都看不出来,爷要你干嘛?”林仙草挤了满脸笑容,看着秦王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您收了这么多姨娘,是为了百子千孙,原来是为了看高兴不高兴啊,若要看这个,那街头算命看相看准。” “哼!”秦王将杯子重重放到几上,沉着脸盯着林仙草,林仙草眼睛溜到几乎空了酒壶,利落抓起酒壶笑道:“酒没了,我再去装。”说着,正要跳下榻,小桃却极利落从旁边跳上前,从林仙草手里一把抢过酒壶,也不看林仙草,只满脸讨好看着秦王道:“我去给爷倒酒。”林仙草气错着牙,秦王眯起眼睛,看着林仙草道:“敢跟爷顶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林仙草转过头,烦恼看着秦王道:“您今晚上就是来找岔是吧?好吧,干脆点,说吧,你想干嘛?要打要罚还是扣银子,男子当大丈夫,干干脆脆,说!”秦王圆瞪着眼睛看着林仙草,突然一口酒噗了满几,点着林仙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林仙草用帕子擦着身上、脸上喷酒水接着道:“也不知道您谁那儿受了气,到这儿出气就明说,多好。” “谁敢给爷气受?”秦王总算知道说什么了,林仙草从眼角斜着他,往下扯着嘴角笑道:“这府里您就是天,可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有受凡人气时候,没听说过么,蚂蚁也有绊倒大象时候,这也不是敢不敢事。” “蚂蚁绊倒大象?这有什么典故?我怎么没听说过。” “天底下事,谁能听全了?行了,您想好怎么出气没有?那有气是不能闷心里,要不,把这桌子砸了?砸东西解气。”林仙草看着秦王建议道,秦王接过小荔递过湿帕子净了手脸,几个婆子早将喷满了酒水果品点心撤了下去,秦王深吸了口气,看着林仙草,点着炕前吩咐道:“去,给爷跪着去。” 林仙草顺溜下了炕,往炕角挪了挪,贴着炕跪了地上,婆子重又摆了几样果品,小桃不时瞄着林仙草,小心给秦王斟上了酒,秦王端起杯子一饮而,伸腿下炕吩咐道:“侍候安歇。”林仙草正要站起来,秦王却指着她道:“你给爷跪着,就这儿跪一夜,给爷好好思思过!”林仙草重又乖乖跪回去,识实务者为俊杰,姐不跟你计较,哼! 林仙草瞄着秦王安歇下,屋里屋外熄了灯,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悄悄起来,飞从炕上抽了只厚厚大靠枕,又将炕角放着薄被拉了一张过来,挪到炕角,将靠枕垫到膝下,挪来挪去跪舒服了,又将薄被裹身上,这炕烧滚热,连着这炕角,也温暖怡人,林仙草往温暖角落里挤了挤,头靠着炕沿,又挪了挪,把自己挪舒服了,打了呵欠,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屋里,秦王头枕手上,看着窗外清寒月光出神,月影下,几缕枯枝枯叶摇来晃去,秦王拉开被子下了床,往门口过去,门口小桃一身轻薄亵衣,急冲过来媚笑道:“爷,您……” “滚!”秦王就回了一个字,小桃吓缩着脖子退比出现还,秦王出到西厢房,一眼望去没看到人,正要急叫人,转眼间却看到团成一团窝炕角那一团东西。 秦王轻手轻脚过去,慢慢蹲下,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团裹紧紧被子里寻到林仙草头脸,秦王用手指拨着被子、靠枕,又从靠枕再拨回被子,极其无语看着睡香甜无比林仙草,秦王一只手揉着额头,揉了好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伸手重重拍着林仙草叫道:“起来!让你跪着,谁让你睡着了?” 林仙草打个机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叫道:“跪着呢,你看!”秦王呼了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吓跌倒地林仙草,用脚踢了踢她吩咐道:“行了,去洗漱睡觉吧,看看你!”林仙草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将被子、靠枕扔回炕上,转了身又想起来还没谢恩,赶紧再转回来曲了曲膝,转身往净房奔去。 秦王晃回床上,不大会儿,林仙草洗漱干净,换了衣服过来,见秦王睡正中间,暗暗叹了口气,小心挤床边上,蜷着身子躺好,打个呵欠就要再睡,秦王拉着她一小缕头发道:“陪爷说说话!” “半夜三……好吧,您想说什么?”林仙草只好转过身,伸出根手指撑着眼皮,呵欠连天问道,秦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揪着林仙草头发道:“让你跪着你也能睡着,挺有本事!” “困了,人要是困极了,走着路都能睡着。”林仙草打着呵欠答道,秦王‘嗯’了一声接着道:“跟爷说说,你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念想,爷看你天天倒是乐哈。” “烦恼么,多很,一串一串儿,念想么,也多很,一串儿一串儿,天天都是两串儿,这边一串烦恼,这边一串念想,天天挂着,烦恼一串从没见少过,念想一串儿也是从没少过,挂着就挂着吧,日子还得过,哪能天天烦恼这个?”林仙草手指头从左边比划到右边,秦王用手指弹了弹林仙草额头道:“从那两串里头挑一挑,烦恼是什么,大念想是什么。” “烦恼么是没银子,大念想么是存很多银子。” 秦王笑出了声:“就这个?银子也算得上念想?你要银子干嘛?” “黄压压一片泛着微光,看着舒心哪,不然我还能念想什么?这府里,吃好穿好,又没别事好烦恼,闲着没事,也就能想想金子了,人么,要知足啊,你说是吧。”林仙草又打了个呵欠,秦王皱了皱眉头:“吃好穿好,就没别事好烦恼了?你就知足了?也不多想想?” “嗯,我从前就盼着吃穿不愁,还不用干活,现都有了,人么,要知足哪,这是我……娘从前常说,多想,想什么啊?你听说过那个渔夫故事没?渔夫救了……龙神,就跟龙神求,想要个……”林仙草哽了下,才往下编道:“要个渔网,龙神就给他了,渔夫就多想啦,又想要个房子,龙神也给他了,渔夫又要好多美人,也给了,渔夫又要当天下有钱人,又要当天下尊贵人,后来,他要龙神给他当下人,这样才威风么,然后龙神生气了,一挥手,渔夫就又是只有那一条破渔网了,你看看,可惜吧,换了我,就要到房子,别,什么也不要了,给也不要。” D*^_^* 42余音 秦王揪着林仙草头发,沉默了半晌,见林仙草呼吸渐长,就要睡着了,用力拉了下手里头发,林仙草疼‘唉哟’一声,秦王一根根松开手里头发,看着一脸烦恼林仙草问道:“你不想得个诰封?” “不想,要那东西干嘛。” “你知道什么叫诰封?” “知道,周夫人这个夫人,就是诰封,王妃这个王妃,也是诰封,不想!”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要想?那东西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 秦王呆了片刻,一时不知道怎么跟林仙草这么个无知棒槌去解释诰封作用这个高深问题,秦王咽了口口水,只好换了话题:“那你想不想要个儿子?” “不想。” “不想?为什么?” “第一,我不想生孩子,会死人,第二,太麻烦了,第三,有什么用呢?第四,前三条就够了,儿子女儿都不要!” “你就不怕百年后连个祭祀之人都没有?” 林仙草长长打了个呵欠,又叹了口气问道:“您信神鬼之说么?”秦王皱了皱眉头道:“人死如灯灭。” “对啊,都灯灭了,化成灰了,还管什么祭祀不祭祀,祭了你也不知道,不祭,你也不知道。”秦王一时语塞,闷了片刻道:“你不是信神佛么?” “嗯,佛说六道轮回,人死了,就进入下一道轮回,都轮回了,走了,再祭,祭给谁啊?”林仙草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答道,秦王无语看着她,想了想道:“寺里不也常做水陆道场超度亡灵?” “嗯,象我这么单纯善良、了无牵挂人,这边死,那边肯定立时就托生去了,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托生好一些,当个男人什么,根本不用祭祀。”秦王听又气又笑,重重弹了下林仙草额头道:“还有脸这么夸自己,你这脸皮厚倒是难得一见,当男人有什么好?” “当男人好啊,不得意呢,外面不管受了什么人、什么样鸟气,回来都能跟媳妇发泄,想怎么骂怎么骂,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叫她撵鸡她不敢打狗,叫她往东她不敢朝西,要是得意了,那就好了,收一群美人回来,看哪个不顺眼就冲哪个发脾气,看顺眼也发脾气,让她罚跪她就得跪着,叫她说话她不敢不说,多威风哪。”林仙草羡慕感叹道,秦王气‘哼’了一声,闷声道:“行了,睡吧。” 林仙草兴奋吐了口气小心道:“那我睡了?”说着,轻轻挪了挪,翻了个身,舒服叹了口气,不大会儿,呼吸声就渐渐均匀绵长,秦王侧着身,头枕着胳膊看着蜷着身子,看起来睡很是安稳舒服林仙草,轻轻挪了挪,又挪了挪,紧挨林仙草身后,手臂圈着她,仿佛被她那份安然感染了般,打了几个呵欠,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林仙草送走秦王,照例回去睡回笼觉,一觉醒来,躺床上盘算了一会儿,跳起来洗漱换了衣服,拿了经文,带着小荔和小桔,悠悠然然往宁姨娘院子过去,宁姨娘院子离林仙草住地方很远,三人直穿过整个园子,才到了宁姨娘院子那处开园子一边角门外,小荔上前拍了拍门,片刻功夫,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丫头探出头,小荔笑道:“我们姨娘过来看哥儿和宁姨娘。” “等着!”小丫头极不客气呵斥了一句,顺手重重关上了门,林仙草仿佛没看到,只仰头四下看着院子里伸出来古树老藤,这院子,跟她那个院子,差可挺远,不过,怎么看也不如她那个院子可爱,狗窝都是自己好。 正四下看着,角门‘哐’一声又打开了,刚才小丫头探头出来叫道:“云秀姐姐说了,进来吧!”小荔皱着眉头瞪着小丫头,林仙草施施然进了院子,这院子清雅出奇,这才应该是美人住地方。 院子倒不大,转进道月亮门,就是正屋了,正屋门口垂手侍立一个年纪极小小丫头,见林仙草过来,细声细气禀报了,这才打起帘子,要让林仙草进去,林仙草却摆手笑道:“我刚从园子穿过来,这一身寒气不说,这都冬至了,万一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带进去怕吓着哥儿,我是给哥儿和宁姐姐送贺礼,你让云秀出来接一接就成。” 林仙草说话声音很是响亮,屋里面听清清楚楚,一个柔弱到没有底气温柔声道:“多谢妹妹能想着,云秀,替我出去谢了。”话音刚落,云秀掀帘出来,见是林仙草,曲膝见了礼,林仙草摆了摆手,将那卷心经捧过去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慧音大师亲手抄经文,我那院子里,就数这个珍贵,有慧音大师亲手抄心经保佑,驱鬼魅保平安,也是我一点心意和小盼头。”云秀听满脸惊讶,忙双手捧过心经,深曲膝谢道:“我替我们哥儿和姨娘谢林姨娘这份厚意。” “这经文不好进产房,寻个洁净地方供着吧,我回去了。”林仙草又交待了一句,轻松舒了口气,云秀捧着经文,直将林仙草送到角门处,看着她出了走远了,才转身进了角门,低头看着手里心经,感慨了一会儿,恭恭敬敬将心经供东厢,这才进了正屋,跟宁姨娘细细禀报去了。 临近中午,还没等小桃提了饭回来,一个婆子提了只提盒进来传话道:“这是爷赏给姨娘,说让告诉姨娘,这东西皮糙肉厚,都说以形补形,特意送来给姨娘吃。”林仙草打开提盒,看着提盒内那碟子喷香猪头肉,皮糙肉厚,以形补形,是说她笨象个猪头呢?还是说她脸皮厚?算了,随他,哪一样都行,她林仙草大人大量,从前不计较不跟这样小鸡肚肠人计较,这猪头肉真香,猪头肉可是正经好东西,尝一块先! 傍晚请安,王妃笑里带刺、极和气问起林仙草秦王中午赏赐事来:“……仙草这体面可是得大了,爷外头得了好东西,独独掂记着你,这可是天大体面,送了什么好东西,说一说,让我们大家跟着你一起高兴高兴。” “回王妃,是一碟子猪头肉,跟着肉,还有句话,说是猪头肉皮糙肉厚,都说以形补形,给我吃正好,让我补补,肉味道极好。”林仙草老实答话,王妃眨了眨眼睛,‘咯儿咯儿’笑前仰后合:“爷什么时候学这么……爱捉弄人,你该把肉给他扔回去!还味道极好,你也真是!”赵姨娘带着微笑低眉垂目,孙姨娘也跟着‘咯儿咯儿’笑个不住,王姨娘无语看着林仙草,猪头吃猪头肉,也确实登对,爷眼光就是好,小赵姨娘笑花枝招展,王妃笑够了,接过秋菊奉上茶喝了几口,林仙草这天大体面也就扔之脑后,放下杯子,王妃看着孙姨娘吩咐道:“等会儿你去趟阮姨娘院里,看看她去,我跟爷说过了,从明儿起,她这禁足就算够了,那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大半年没见她了,倒怪想。” 怪想?!林仙草听心里突突连跳了好几下,好了,这下两只棒槌全放出来了,生出来……事才多呢! “…… 好了,退下吧,仙草留一留。”王妃话已经说完了,林仙草心里忽悠了下,这回留她什么事? 王妃看着几个姨娘都垂手退了出去,这才看着林仙草问道:“去看过宁姨娘和哥儿了?” “是,今天上午去,没进屋,就廊下站了站,把东西给了宁姨娘身边大丫头,那个叫云秀,就回来了。”林仙草问一答十,王妃一脸满意又问道:“怎么想起来送了卷佛经?这东西……”王妃蹙了蹙眉头,林仙草忙垂手答道:“王妃吩咐了,要挑件好东西,不能失了脸面,那卷心经是慧音大师亲手抄,吴嬷嬷跟着慧音大师修行,也是好不容易求来,我那院子里,就数这卷心经珍贵,再说,我想着,那心经是有法力,肯定能保佑哥儿,这才送了这个。” “真把好东西送出去了?你也够实诚,算了算了,送了就送了吧,若空了,就过去陪宁姨娘说说话,这月子里,她那眼泪就没断过,看哭瞎了眼睛,就知道后悔了,你有空就去劝劝她。” “是!”林仙草干脆答应道,反正是有空,她一向没空。王妃又交待了几句,就将林仙草打发了出去。秋菊看着林仙草出去了,看着王妃小心说道:“真是慧音大师亲手抄?” “嗯,”王妃手指轻轻敲着几案,出神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秋菊吩咐道:“你去,让赵姨娘去一趟,那院子里住着产妇,不洁净,慧音大师手抄经卷不能放这样不洁地方,让赵姨娘把经文先请到老夫人院子里供着去,等宁姨娘出了月子,布置了净室,再请回来就是。”秋菊忙曲膝答应,转身出去寻赵姨娘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外面看文亲,写手么,辛辛苦苦,不过为了仨瓜俩枣,挣几个糊口大钱,若有几分余钱,就来*投投食,稍事喂养喂养闲默,有了大家喂养,才有闲默坚持和成长不是。另请转文亲,下手且慢且慢,就给闲默留几分余地吧。 鞠躬致谢! D*^_^* 43腊八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进了垂花门,转个弯,愕然看着眼前阮姨娘,还是一身亮丽洋红,胸前还是挂着长长各种串,可那洋红不闪,那珠串不动,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活力,抽只剩躯壳,那股子燃烧着火熄灭了,只余了一幅精致美丽皮囊站那里,林仙草一下子就想到了画皮,这会儿那鬼已经从皮里钻出来了,那张美人皮就这么……挂自己眼前,林仙草机灵灵打了个寒噤,不过关了半年多,何至于此?! 阮姨娘眼珠一格一格转过来看着林仙草,旁边,小赵姨娘离她足有三四步远,一眼看到林仙草,急忙指着自己和阮姨娘之间叫道:“仙草,到这里,这里,你这里!”林仙草小心从阮姨娘身边溜过去,阮姨娘眼珠,又一格一格跟着林仙草转了过去。 林仙草迎着她目光,看了一眼就赶忙低下头,目光看阮姨娘那涂艳红朱唇上,用力挤了点笑容出来道:“好半年没见阮姨娘了,阮姨娘还是那么好看。” “别理她!”小赵姨娘拉了拉林仙草,声音不大可也不小嘀咕道:“装成这幅样子吓谁呢?!咱们都别理她。”林仙草刚要说话,王姨娘一路小步紧走赶过来,一抬眼看着阮姨娘,直吓得连往后退了两三步,双手握着胸口,惊骇看着阮姨娘,呆了片刻,才紧贴着栏杆挪过阮姨娘,站到了小赵姨娘前头,小赵姨娘忙转头和王姨娘殷勤搭话道:“吓着了没有?刚才把我也吓坏了……” “噤声!当自己院子里呢?”孙姨娘斜着王姨娘和小赵姨娘,不客气训斥道,王姨娘从眼角对着孙姨娘斜看回去,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似有似无‘哼’了一声,小赵姨娘忙住了声,规规矩矩垂手站了回去。 小丫头打起帘子,众姨娘依次进去上房磕了头,王妃打量着阮姨娘皱眉道:“昨儿孙姨娘跟我说你,我还当她大惊小怪,看你这样子,她倒没说错半分,不过抄了半年经文女戒,就把你煎熬成这样了?你做出这幅样子,想给谁看呢?!”王妃声音越说越严厉,阮姨娘两只手痉挛般紧揪着帕子,面容却加呆怔,仿佛没听懂王妃话,林仙草站阮姨娘对面,怜悯看着她,小赵姨娘从后面猛推了她一把低低道:“你傻啦?还不赶紧谢罪!” 阮姨娘被推舞着手扑跌地,忙手脚并用挪了挪,五体投地,连磕了几个头,王妃厌恶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吧,看你这样子就让人厌气!仙草也禁了半年足,你看看,象你这样了?行了行了,下去下去!”旁边婆子上前,带拖带拉着阮姨娘出了屋,王妃气恼呼了口气,转头看着众人道:“我就说,这蛮夷就是蛮夷,再怎么着也教化不出来!你看看,倒象咱们怎么折磨她一样,也是个贱货,离了爷就不能活了!” 王妃重重‘哼’了一声接着道:“算了,跟个蛮子惹气也犯不着,说正事吧,这眼看着进腊月了,事情一件接一件,多忙不过来,宁姨娘那头,你们就多替我去看看去,都别偷懒,宁姨娘是个心细思量多眼泪多,你们多去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去,这是一件,还一件,观音院慧音大师邀我腊八那天去浴佛,这事我跟爷说过了,这是好事,那天就一起跟着去沐浴沐浴佛光吧,都回去准备准备。” 林仙草正听心不焉,耳朵里挂到要全体出动到观音院看浴佛,一下子精神就来了,天哪,能出府看看了! 林仙草兴奋也顾不上想阮姨娘事了,反正回头那位爷过去滋润几趟,也就缓过来活气了,到观音院看浴佛,也不知道王府离观音院远不远,离越远越好,好穿过整个京城,大街小巷走遍了才到,自己正好看个遍!林仙草兴奋屋里连转了七八圈,扑到炕几上端了碟点心,一溜烟往后园寻吴婆子打听往观音院路上和观音院情形去了。 林仙草从来没有这么急切盼过哪件事,哪个人,她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这份急切和渴望,所谓度日如年,大概就是如此,屋角那只滴漏,那水滴,半天,不,一天也滴不下来一滴,时光好象被什么东西定住了,粘住了,从原来飞跑,变成了现一动不动,林仙草蹲滴漏前检查了无数遍,那个滴漏,简直就是一大块红铜块,铜块砸成个细长桶,桶底穿了个洞,装了水往下滴,这么简陋东西,想坏都没地方坏去!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到了天黑,林仙草早早就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准备立即睡着,睡觉好,一闭上眼睛,再一睁开,一夜过去,离腊八就又近了一天,可期盼太过时候,这睡觉上头就要事与愿违,从不知失眠为何物林仙草,眼睁睁失眠了!天一落黑就躺床上,可翻来覆去,摊了几十筐煎饼,又数了无数只羊,剪了羊毛,织成了布,卖了布挣了钱又买了羊,那眼睛还是睁得溜圆。 从前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到处奔波参加招聘会、面试,做辅导,那个时候,怎么没觉得能时常出去是大福气呢? 日子总算熬进了腊月,熬过了初五、初六,熬过了初七晚上! 初八半夜,林仙草就醒了,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细细梳洗了,换上多少天前就挑好一身灰蓝衣裙,取了银灰织锦缎面白狐斗篷放炕上,端坐炕上抿着茶,耐心等待天亮。 天光大亮,吃了早饭,林仙草带着小桃到了二门里,从大门往里,车子长长、长长排出去极远,林仙草归到姨娘队伍里,等着柳嬷嬷等人安置分派上车启程事,先一辆,自然是王妃车子,王妃车子后头跟着几辆小车,坐着春兰等几个大丫头和二等小丫头,之后是周夫人车子,再往后是赵姨娘、孙姨娘等人车子,除了做月子宁姨娘,王府里女眷,这回是全体出动了。 林仙草端坐小小车子里,凝神听着外面动静,车子扑出去又晃回来过了道坎,这是出了二门了,林仙草又静等了片刻,往窗户边挪了挪,小心将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去。 车子旁边,是一排一身靛青绸衣裙婆子,昂着头,跟着车子缓步前行,婆子外面,是一排锦衣小帽、干净利落家丁护卫,再往外,就是一堵雪白高大,顶着青黑瓦片围墙,林仙草贪婪看着车外围墙和围墙之上那一丝蓝天白云。 那墙仿佛走不到头一样,走了好长好长时候,那墙总算没了,护卫外头,显出店铺、人家和来来往往活人来。 林仙草兴奋几乎要尖叫出声,下意识要帘子多掀开些,甚至想要探出头去,小桃吓了一跳,急忙从后面拉着她道:“姨娘想干什么?放下帘子,要是让外头嬷嬷们看到了,回去就得领罚,连我都有不是!” “我知道,她们看不到。”林仙草冲小桃摆着手,却不敢再多掀开车帘子,只透过那条极细缝继续往外看去。 人群中,男人居多,可女人……竟然也不少,有家铺子门口,一个胖大女人直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一行车驾,还有个女人,裙子掖了一半腰间,挑了担白菜,搁路边,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这边,有几个衣饰鲜亮小娘子,挤一处,点着这边又说又笑,还有个女人……喂孩子!天哪,就坐店铺门口,掀着衣襟喂孩子! 林仙草一阵目眩,天哪,这是哪里啊! “外头,居然有……好多女人街上。”林仙草放下帘子,晕头晕脑看着小桃道,小桃奇怪到无语看着林仙草道:“这有奇怪?女人就不能上街了?我没进府当差前,也常出去玩。” “不是说女人深居内宅,不出二门?” “瞧姨娘说,那是咱们这样高门大户,象姨娘这样身份,当然要深居内宅,姨娘也是跟着爷从北边一路回来,怎么还说这样话?”小桃鄙夷不屑看着林仙草道,林仙草压根没功夫搭理小桃话里话外不敬,只顾掀着帘子,一丝也不愿落下看着外面,直到车子进了观音院,外面又是一堵红瓦黄墙,林仙草才放下帘子,重重呼了口气。 外头世界真是精彩! 林仙草跟小赵姨娘后头,一排姨娘,穿着只是颜色不同,别都一样织锦缎面白狐里斗篷,姨娘队伍里,走前自然是周夫人,虽说斗篷是缂丝面,可行动间,不时翻出里面白生生狐狸毛皮,只有虚扶着春兰手,仪态万方走人群前面王妃,穿着件紫红缂丝面貂皮斗篷,一步步上台阶时,轻轻往后甩着斗篷,那斗篷一角掀开,亮如同一汪水般貂皮往后翻开,闪一群姨娘眼睛痛。 周夫人死盯着前面那时隐时现、耀眼刺目貂皮斗篷里,伸手拉着斗篷紧裹住自己,冷着脸,端庄上了台阶,林仙草远看着周夫人,心里惋惜不止,那斗篷裹太紧,生生把个仙女裹成了凡夫俗子棕。 慧音大师双手合什迎门内,王妃站着和她寒喧了几句,两人说着话儿,并肩往院内进去,周夫人垂着眼帘,落后两步跟着,她后面,赵姨娘又落后了三四步,到林仙草这里,根本就看不清前面动静了。 林仙草跟小赵姨娘后头,旁边成群丫头婆子们虎视耽耽中,谨小慎微,规矩到连眼珠都不乱转一下,反正就是座尼庵,这会儿早净一个外人没有,也没什么好转。 慧音大师让着王妃进禅房去喝茶,春兰、秋菊一左一右侍立禅房门口,竟是将周夫人就那么拦了门外,周夫人铁青着一张脸,紧裹着斗篷站廊下,从赵姨娘起,一群姨娘就只好站到院子里了。 林仙草直站小腿肚都冰凉了,王妃才和慧音大师说笑着出了禅房,往前面正殿行浴佛礼,这一场热闹佛事,林仙草被挤后,除了一堆锦绣斗篷和满头珠翠,别竟是什么也没看到。 D*^_^* 44满月 浴好了佛,王妃和周夫人被慧音大师请进后面静室听法结缘,王妃吩咐各位姨娘可以四处随喜一二,赵姨娘是这观音院常客,拉了孙姨娘,寻相熟师父喝茶说话避寒去了,小赵姨娘和王姨娘凑到一处,嘀咕着径直往后院过去,不知道随喜到哪一处去了,阮姨娘正仰头看着高大辉煌、面容慈悲佛像,林仙草带着小桃,也不管哪一处,沿着殿边游廊直往前走。阮姨娘如今神神道道,她可不想被她缠上。 唉,从前她也算是侠义之女,路见不平,至少喊一嗓子,可这会儿,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都自求多福吧,再说,这阮姨娘,也不是她能帮得上,她需要王爷滋润,可那位渣爷,只知道踩花,哪知道什么叫作养?可怜这一群后院娇花,要么死,要么进化。 林仙草连穿过两座大殿,悄悄回头瞄了瞄,见没人跟上来,这才舒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从后门进到一处小殿堂中,四下环顾着问小桃道:“这是哪里?” “这是净瓶观音堂,供着观音执净瓶坐相。”小桃指了指殿堂正中观音坐像后背说道,林仙草四下转头细细打量,正要转到前面去看,只听前殿传来一阵急促而纷沓脚步声,脚步声象是进了殿门,小桃就要跳出去,却被林仙草一把拉回,用手指抵唇上示意她噤声。 “不用看了,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来,你们府上王妃、夫人和姨奶奶们,都屋里听经喝茶呢。” “嗯,我要可是大师亲手诵持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姑娘放心,你看看,这串百事吉结子这后一个结,就是师父亲手结,师父又亲自放到佛前受了几天佛光,原都是送进宫里和各家王府,从来不外头结缘,今年没算准,多做了两三个,我好容易才得了这一个,原本是想挂床头,要不是看你心诚,说什么也不能给你。” “嗯,多谢师父,这是一百两银票子,您点点。” “这还用点什么?姑娘也太客气了,姑娘要这百事吉结子做什么用?今年这结子,你们府上哥儿、姐儿人人都有,郡主那儿还多要了两串,说是各屋都要挂一挂,你这是给谁求?” “多谢师父,往后有事再来麻烦师父。” “这边走,从这角门出去便当,以后有什么事再来寻我。” 一阵脚步声往殿外出去,林仙草忙探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跨出门槛,果然,那个买百事吉结子声音听着象是云秀,两人中那个高个,背影看着也象是云秀。 “是云秀!她怎么跟过来了?”见两人出了殿门,小桃压低了声音,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叫了一声,林仙草回手重重敲了下小桃:“闭嘴!” “她怎么跟来了?宁姨娘又没来,姨娘,她花了一百两银子买那结子!姨娘床头都挂上两个了!姨娘说,她怎么跟过来?要不就是混进来,她买那结子干什么?”小桃兴奋不已,也不知道是兴奋发现了云秀秘密,还是发现那百事吉结子竟然能值一百两银子一串! “把这事忘了,不准再提起半句!除非你不想要这条命了!咱们走吧。”林仙草恶狠狠警告小桃道,小桃吓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林仙草带着小桃急匆匆出了殿门,不敢再往僻静小殿堂过去,只挑着巍峨高大殿堂,无聊一间间随喜过去。 从观音院回来,直累林仙草一头倒炕上不想爬起来,这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这一趟出去,算算收获也不小,至少知道这外面,女人和男人一样行走做事,甚至还有女人当街奶孩子!这样就好,往后自己出去开门立户,来往走动,也不至于成了稀罕事。 没几天,就是宁姨娘和三哥儿满月礼,王妃和秦王商量了,一来临近年关,二来,宁姨娘这月子做到现还起不了床,人也黄瘦厉害,哥儿也是病恹恹三天两头不妥当,满月礼若是大办,人来人往,万一哥儿再受不住病倒,倒是大事,倒不如不请外头客人,就自己一家人凑一处热闹热闹应个景,等哥儿周啐时,再风光大办,这都是替哥儿和宁姨娘着想,秦王自然是点头应允,隔天,王妃就将满月礼安排和各位姨娘说了,吩咐大家好好准备添盆礼,可不能过于寒简,失了她面子。 林仙草从正院出来,细问了小桃才知道,这满月礼又叫洗儿会,其中是要紧一环,就是准备一大盆水,来看洗儿诸亲眷,都要往那盆水里扔点东西进去,叫添盆礼,什么金簪啦、玉佩啦、长命锁啦,都不拘,一个个扔好东西,再由有福之人抱着那孩子,沾水洗脸洗身。 吃了晚饭,林仙草拎了包松子糖,往后园子寻吴婆子说话去,吴婆子炕眼灶上烧了热水,泡了两碗茶,和林仙草吃着松子糖,喝茶聊天。 “嬷嬷,这么个洗儿,是谁想出来?这也太容易做手脚了,万一往水里扔什么,再洗到孩子身上,也太吓人了。”林仙草咬着松子糖感叹道,吴婆子看着她笑道:“这是老古礼儿,你说这些,小家小户不能有,那些大家富户,真折腾到孩子身上,也不多,咱们这样人家……姨娘也别多想,这一饮一琢,都有前因后果,哪能平白无故?也只看各人命吧,姨娘只护好自己就是,这添盆礼,姨娘想好了?” “没有,也不想了,反正我也没钱,就扔个一两小银锞子算了,那银锞子圆溜溜、干干净净,省心了。”林仙草烦恼挥手道,吴婆子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倒也是,姨娘只管侍候好爷和王妃,旁,不得罪就行,多应酬了也没什么用。” “嗯,我就是这么想,对了,嬷嬷,我那天去观音院,见街市上人来人往,竟见到了几个挑担子卖东西女人,这女人家,外头,也能跟男人一样做生意顶门立户?”林仙草转了话题,吴婆子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也算也不算吧,外头女户倒是不少,真算顶门立户,那要看怎么个说法,到底女人不能应试做官。” “那除了应试做官,旁,是不是女人都能做?”林仙草急忙追问道,吴婆子想了想笑道:“真要做,也没人说不能,就是赶车挑担,也有女人做,不过,女人到底不是男人,那都是逼到了万不得已,都是万不得已人事。”林仙草轻松长长‘噢’了一声,就这一条来说,这个世间,远比自己想象要令人愉! 转眼到了宁姨娘和哥儿满月这天,照理说,满月礼这样大礼节,要么内院正堂,要么,也要王妃正院,可王妃体谅宁姨娘和哥儿病弱,天气又寒,这满月礼,就放了周夫人处,因人不多,又体谅哥儿和宁姨娘体弱受不得风,这原本应该露天洗儿会,就改了周夫人前院一间宽敞花厅里。 林仙草规规矩矩站小赵姨娘后面,小心打量着这满月洗儿会,花厅上首,放着两把扶手椅,坐着秦王和王妃,往下面打横,坐着周夫人,三人面前不远,放着块大红长命百岁毡毯,毯子上放着极大银盆,银盆边上围着用五彩丝带编成不断头卐字,林仙草两只眼睛紧盯着那只大盆,这盆据说是纯银打,照吴婆子说法,用银盆,若有毒啊什么,那盆就会变色。 变不变色她倒不大关心,她只眼红这么大一个盆,竟是纯银打,这就是一大坨银疙瘩么,也不知道这盆有多重,肯定轻不了,这盆,要是给自己就好了,银子软,也就花点功夫,不过一两天,就能砸成银疙瘩了,林仙草正瞄着盆,估量着若是砸成银疙瘩,能有多大间,两个婆子抬着桶热气腾腾、刚煎好微黄药汤进来,小心倒进银盆里,盆自然好好没变色。 秦王抬抬手示意王妃道:“你来执这搅盆钗吧。” “嗯,”王妃笑应了,站起来走到银盆前,从春兰手里托盘中掂了支长长金钗,曲膝下蹲,金钗尖水里沾了些许,边搅边笑道:“搅一搅水,就搅个三哥儿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吧。” 王妃搅好盆,将金钗递给春兰,转头看着周夫人笑道:“这添盆礼,就从夫人开始吧。”周夫人冲秦王优雅垂眼微颌,带笑站起来,从大丫头捧云手里接过块羊脂玉佩,轻移莲步走到盆前,也不弯腰,两根手指掂着玉佩,仿佛丢垃圾般,将玉佩丢进了盆里。 周夫人转身回去,重又落了座,赵姨娘上前半步,先冲秦王、王妃和周夫人三人曲膝行了福礼,这才走到银盆前,微微弯腰,将一块赤金锁片放进盆里,孙姨娘跟后面,也放了片赤金锁片,王姨娘拎了只看起来很大银麒麟,晃了下放了进去,小赵姨娘满脸笑容,跟着放了只看起来沉甸甸赤金项圈到盆里,只看林仙草两眼冒火,喵,这货也太钱了,上回那二十两金子亏大发了,该要二百两才对! 林仙草懊恼不已上前,两根手指掂着块一两实心小银锞子,丢进了盆里,没等林仙草站起来,周夫人就冷笑着发了话:“林姨娘这添是什么?我竟没看见。” “一个银锞子。”林仙草规规矩矩垂手答道, “银锞子?还有让人看不见银锞子?这倒稀奇。”周夫人一句紧着一句,林仙草抬头扫了她一眼道:“要不,我捞上来给夫人瞧瞧?” “你?!”周夫人恼怒上来,秦王轻轻咳了一声,王妃忙看着周夫人笑道:“大喜日子,仙草那银锞子是小了点,这样吧,回头我让人多送两对金银项圈过来。”周夫人转头看着王妃气恼道:“难不成我是跟她计较那些东西?不过是个礼儿!” “仙草能添个银锞子,就是大礼了。”秦王皱了皱眉头沉声道, “可不是,所谓礼轻情义重,前儿听说哥儿夜里睡不安稳,仙草把慧音大师手抄那本经文都给哥儿送过来了,那银锞子也是小了些,可到底是她一片心,夫人多看看仙草用这份心才是。”王妃瞄着周夫人,话里话外暗示着周夫人就是嫌银子少,周夫人气脸色发青,正要开口,王妃不等她说话就吩咐道:“那水都要凉了,赶紧把哥儿抱出来吧,这花厅怎么也冷成这样?昨儿下午我就让人过来说过,这炭盆得从昨晚上烧起,烧上一夜,屋子才能烧透了,这是什么时候烧上?回头冻着哥儿可是大事……” “行了,别误了吉时。”秦王不耐烦截过王妃话头道,王妃忙笑着站起来,一边示意阮姨娘赶紧添盆,一边吩咐赶紧抱三哥儿进来。 奶娘抱着裹得严严实实三哥儿,云秀紧跟其后进来,将三哥儿身上斗篷去了,奶娘抱着三哥儿给秦王、王妃和周夫人见了礼,往前几步蹲银盆前,云秀帮着,奶娘用手指沾了盆中水,往三哥儿额头、两颊抹了几下,又拉着三哥儿手,也沾了沾水,这就算洗好了,这三哥儿也不知道是过于乖巧,还是根本没力气哭,安静几乎没什么动静。 奶娘又抱着三哥儿坐到旁边小杌子上,一个年老太监上前,见了礼,请了剃刀出来,云秀去了三哥儿帽子,老太监两三刀,就将三哥儿那颗小脑袋剃干干净净,再将一把胎发用红线束住,早有丫头捧着金盒上前,老太监将头发小心放进金盒。 “爷看,这移窠,要不要抱哥儿到我那儿转一趟?”王妃看着秦王,柔顺低声问道,秦王摆了下手道:“不用了,到这里就算移了,赶紧抱回去吧,小心侍候着。”奶娘和云秀曲膝答应了,两人将三哥重裹严紧了,掀帘子回去了。 林仙草轻轻舒了口气,好,这一场洗儿会,总算平平安安过去了。 D*^_^* 45醉怒 事实证明,林仙草高兴太早了,午饭后刚过了没多大会儿,正院婆子厉声叫了林仙草,急往上回那个正殿奔去,林仙草跟着婆子一路急奔,大冬天,竟赶出一身汗来。 正殿前派势跟上次一样,大约是冬天里缘故,仿佛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一身冷汗再碰上这股子肃杀,一阵寒风吹过,林仙草机灵灵连打了几个寒噤。难道是那只小跟猫一样三哥儿,没了? 一群姨娘进到殿内,寒颤颤低眉垂手立成两排,上首,秦王一张脸阴寒仿佛结了层霜,王妃一脸悲凄里透着阴冷,周夫人端坐右边扶手椅上,阴狠瞄着诸姨娘,不时用帕子拭着干干净净眼角。 两个婆子悄无声息抬上了一只蒙着红绸长几,放到了大殿正中,几上,赫然放着诸姨娘添盆礼,林仙草心里‘咯噔’一声,一颗心放下去又提上来,果然是三哥儿事,这个洗儿会,还是出事了,那可怜孩子,没了? “都好大胆子,手脚动到了哥儿身上!”王妃话说虽慢,却透着浓浓威压:“你当这事能瞒得过?哼!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且给你一个机会,自己站出来,爷和我,还能饶你一命!” 林仙草低眉垂手一动一动站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法子她从前常用,狗咬刺猬无处下口时候,就用这个法子吓一吓,死马当作活马医么,偶尔碰到个纯洁幼稚坏孩子,倒也能管用个一回两回,可用这么笨法子对付满府成精姨娘?必定半分用没有。 果然,两排姨娘静悄悄安稳稳一声没有,王妃气恼‘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秦王,秦王手里杯子重重砸几上吼道:“给爷彻查!查出来乱棍打死!” “也不用查,把她们都拖下去打,打到有人认了为止!”周夫人点着两排姨娘恶狠狠道,林仙草心肝儿颤抖了几下,这周夫人失心疯了?难道要借此除掉所有姨娘?没了这两排姨娘,她就能独宠专房了?唉,这种奇葩倒不多见。 “照这么打,可都得打死了。”王妃慢悠悠说道,周夫人横着她,昂着头不屑冷‘哼’了一声,王妃转头看着秦王道:“这几件添盆礼,已经让药房细细查过了,倒都没沾过什么东西,那盆药汤我原本交待过要留一留,如今也倒了,哥儿一脸红肿,可给哥儿洗盆奶娘,手脸都好好儿,我看那药汤倒不一定有事,这到底是哪一处没当心染上脏东西,还得细查查,不能枉纵了谁,可也不能冤枉了哪个,爷说呢?” “嗯,”秦王铁青着脸,勉强应道,王妃忙笑道:“这事前前后后都夫人院子里,爷您看,是妾去查呢,还是让夫人自己好好查查?”秦王压抑着怒气,深吸了口气道:“不用查了,熬药汤婆子,赶出府不得再用,三哥儿房里所有衣服被褥全部换过,让程无明家操办这事,从现起,除宁氏和三哥儿贴身侍候丫头婆子,没爷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三哥儿!” 秦王说完,看也不看王妃和众人等,站起来,怒气冲冲大步离去。 王妃看着周夫人,轻轻笑了一声,周夫人摇曳生姿站起来,傲然睨了王妃一眼,转身也走了,王妃看着依旧垂手危立、一动不敢动姨娘们笑道:“好了,夫人稀罕哥儿,但凡有点不好,就要闹一闹,往后~~你们可都得当心些,好了,散了吧,晚上不用请安了。”林仙草杂姨娘群中出了大殿,各自作鸟兽散。 冬日天短夜长,外面又阴沉沉象捂雪,天黑格外早,吃了晚饭,小荔送了食盒碗筷回来,林仙草吩咐关了院门,洗漱干净,换了身舒服旧衣服,从里间摸出本外头买八卦传奇,从那一阵子风过后,林仙草打发小桃出去几回,又买了不少这种粗劣到极致市井小说回来。 林仙草拎了书到了西厢炕上,裹了床薄被,舒舒服服窝炕上翻了一页,又叫小杏泡了壶好茶,拿了碟开口松子,外头寒风凛冽,风吹带哨一般,屋里温暖如春,就这样喝着香茶,嗑着松子,看着八卦,要是没那些乱七八糟无聊事,此等混吃等死小日子真心不错。 林仙草吃吃喝喝看了半本书,又叫小桃、小杏炭盆上熬了几碗糯糯莲子粥喝下,又去漱口擦牙出来,舒服伸着懒腰正准备睡觉,只听院门处‘哐哐’作响,林仙草和小桃、小杏都吓差点跳起来,这大半夜,王府里总不能闹贼吧? 小桃推着小杏,小杏推着小桃,两人攀咬着,只好一起裹了斗篷,一人提灯笼,一人开门,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子寒气裹着差点扑倒地,秦王满身酒气,斗篷上全是雪花,一头冲了进来,站屋里摇晃了两下,低头看着七歪八倒地上小桃和小杏呵骂道:“混帐东西,滚!” 林仙草一身单衣站内室门口,被门口寒风冲打了个寒噤,闷气非常看着醉熏熏、一身雪花秦王,这满屋舒适眨眼间被他冲一干二净! “赶紧去准备热水沏茶,把小荔、小桔也叫起来,再熬碗醒酒汤。”林仙草低声吩咐着惊魂不定小桃和小杏,小桃和小杏往后爬了几步,跌跌撞撞奔去了后面净房。林仙草烦恼挪过去,给秦王去了斗篷,秦王踉跄了两步,转头打量着四周中,跌撞着往屋里冲去,林仙草忙一把拉住他道:“屋里冷,咱们到炕上喝杯茶。” 林仙草推着秦王进了西厢,上了炕,正要转身端了灯过来,却被秦王一把拉住,直拉林仙草几乎扑倒炕上。 “别走,过来!陪爷说说话!”秦王拉着林仙草胳膊,用力往怀里拉着,直拉林仙草叫起来:“胳膊拉掉了!你松手,我自己过去!”秦王松了些力气,手却没松,林仙草向来是识实务者为俊杰,忙一手两脚爬上炕,一边扬声叫小桃、小杏等人点灯过来、沏茶过来,端醒酒汤过来,一边往秦王身边挪着,挪到胳膊不痛程度。 秦王伸手将林仙草揽怀里,长长吐了口酒气,往后仰靠靠枕上,呆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曲起手指,用力敲着林仙草头恨恨道:“女人都是混帐东西!”林仙草痛眼泪汪汪,恨不能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又不敢。 小桃、小杏端着五头灯盏和茶水进来,林仙草忙推着秦王道:“你松手,我去给你沏茶。”秦王被明亮五头灯盏刺眼睛骤然眯起吼道:“出去!谁让你们掌灯?滚!”举着灯盏小杏吓一哆嗦,烛台上蜡油滴手上,只痛小杏咧着嘴,无声哭着退了出去,小桃哆哆嗦嗦将茶捧到炕前,小心将茶放到炕几上,不等林仙草说话,拎着托盘转身就跑。 林仙草也不敢再动,眼前亏不能吃,秦王点了点杯子道:“侍候爷喝茶!”林仙草忙上前捧起杯子,先试了试冷热,这才递给秦王,秦王仰头喝了茶,将杯子‘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又往后靠到靠枕上,一只手重重拍着林仙草肩膀道:“仙草,你说!想要什么?说!只要你说,要什么爷都给你!爷!给得起!天下万物!”秦王一只手划拉着:“满天下,爷都给得起!” “那您给我唱支小曲儿吧。”林仙草眯着眼睛,看着秦王错着牙道, “什么?”秦王划到一半手停半空,看着林仙草不也置信问道,林仙草满心痛看着他,慢慢、一字一句极清楚又说了一遍:“您先给我唱支小曲儿,唱好了,再给我捶捶腿,今天先这两件吧。” 秦王停半空手直直落下,眉毛一点点挑起来,直挑简直要从脸上飞出去,林仙草悄悄往外挪了挪,又挪了挪,秦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捏过林仙草肩膀摇着道:“好好好,果然是仙草,与众不同,让爷唱曲儿给你听,胆子倒不小!”林仙草听他笑声里痛居多,倒听不出恼怒来,暗暗舒了口气,却不敢再乱说,好不容易正常点,可别再把这魔王惹毛了。 秦王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了笑声,浑身放松往后半躺炕上,又伸手揪了林仙草耳朵道:“算你懂事,爷痛笑了一场,这心里舒坦多了,说吧,想让爷赏你什么?” “您先歇一歇,我让人给你炖碗醒酒汤,您今晚上该歇哪一处?我让人过去说一声,让她们抬暖轿过来接您好不好?赏赐么,我是个大俗人,您也不用费心,直接扔我几块金块子、银块子就成,您要去哪一处?我好让人传话,让她们来接您,这天也不早了。”林仙草小心试探道,秦王揉着林仙草手停了片刻,用力往下拉着林仙草耳垂,只拉林仙草痛叫连连才松手道:“你也贤惠太过了!爷要歇哪一处,你管得着?!爷今晚上就歇这里,去,叫人准备热水,爷还没沐浴呢,金子就那么好?你不是想听小曲儿,行,爷明天叫人到你这院子好好唱一天,让你听个够!” 林仙草捂着被揪发烫耳垂,哭丧着脸看着秦王,喵,这货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秦王揪着林仙草一步不放,林仙草侍候着他沐浴洗漱,自己一身水淋淋,给他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秦王这才开恩松了她,林仙草累连生气力气也没了,小荔端了盆热水进来,林仙草刚松了口气想慢慢洗着歇一歇,秦王又吼着叫着‘仙草’,林仙草只好胡乱洗了洗,换了身干衣服进到内室。 秦王招着手:“过来过来,陪爷说说话。”林仙草绕过去钻进被子,秦王伸手揉着她胸前问道:“跟爷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放心,爷给你。” “爷说我该要什么?”林仙草闷气反问道,秦王冷‘哼’了声道:“好好跟爷说话!爷问你话呢!” “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人,这世上孤单单就我一个,没有能让您照应人,这一条,是没法求了,您说诰封什么,我没那福份,要了也没用,不想要,您子孙儿女,我不喜欢小孩子,怕过不了生孩子那道鬼门关,打死也不生,要说想要,也多很,头一条,您别折磨我,揪头发拧耳朵不让睡觉什么,痛受不了,第二条,日子能过平平安安,千万别出事,出了事也别沾到我身上,第三条是大志向,一辈子吃好喝好,平安老死,若能这样,这辈子就满足了。” 秦王沉默了好半天,才伸手弹了弹林仙草额头道:“吃好喝好,平安老死,这志向……不错,很好,非常好~~”秦王拖长了声音接着道:“爷折磨过你?啊?你侍候爷时用些心,爷能折磨你?”林仙草叹了口气没说话,秦王头枕胳膊上,拎着她一缕头发揪起来,又一根根松下去,见林仙草闭着眼睛,仰面安静躺着,手指从她额头划过眉眼,又划过鼻梁,再划到林仙草唇上,停了下,又往下划过下巴,低声笑道:“爷今儿才发现,这满府里,就数你生好。” “您挑美人眼光是一等一,您姨娘各有各好处,没法比。”林仙草不睁眼睛,平平应道,秦王轻轻笑起来:“噢?是么?那你说说,什么叫各有各好处?” “赵姨娘那么温柔,柔情似水,孙姨娘媚气入骨,周夫人么,仙气十足,不食人间烟火,王姨娘,长多精致,连头发都比别人排整齐,宁姨娘,我见犹怜,小赵姨娘活泼泼跟似开非开花儿一样,阮姨娘,艳丽象一团火,您真是厉害,也不知道下一房姨娘会抬个什么样儿进来,令人期待。”林仙草闭着眼睛一个个说道,秦王瞄着林仙草,慢吞吞道:“爷还没想过下一房姨娘,你倒替爷期待上了?” “嗯,那不是早晚事么,这姨娘,都是猫狗一样玩意儿,老了么,就不中用了,咦!”林仙草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秦王问道:“这姨娘一茬一茬老替,那老了姨娘,你打算怎么处置?” 秦王被林仙草一句话呛脸都憋红了,深透了口气才反问道:“你说怎么处置好?” “老姨娘么,侍候过您,没功劳还有苦劳,打发出去……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还是寻个地方好好养着吧,也别拘太紧,让她们时常能出去走动走动,烧烧香啦拜拜佛啦……算了,我就是胡说八道一下,您别往心里去。”林仙草突然意识到又话多了,忙咽回了后面话。 秦王若有所思看着她,手指一点点往下揉着慢慢道:“爷收了姨娘,自然要让她富贵享到老,爷看你是该想不想,不该想,倒想不少,嗯,好好侍候爷,有你好处。”秦王口舌缠绵,低头吻林仙草唇上。 D*^_^* 46危机 林仙草跟秦王妖精打架直打了大半夜,第二天一觉醒来,头拧着来回看了好几趟,才确定确实已天光大亮,床上就她一个! 扬声叫了小杏进来,才知道秦王天不亮就走了,还吩咐不要叫醒她,小杏一脸讨好笑:“……爷真是疼姨娘,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姨娘往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闭嘴!”林仙草支起上身:“好日子?现这日子才是好日子!再敢多想就是个死字!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说说,还你想过什么好日子?不要命啦?” “就是!姨娘两天不骂你,你就昏头了。”小桃拿了件长衣过来,趁机借势教训小杏过瘾,小杏张嘴叉腰正要驳回去,眼角扫见盘膝坐床上,兴致盎然满脸期盼等着看吵架林仙草,两只胳膊耷拉下来,到嘴话硬生生转了个:“吵架扣月钱!”小桃忙抬手捂住嘴,生生噎了口气,看着林仙草陪笑曲膝道:“姨娘,我俩没吵架,根本没吵,是吧小杏?” “没吵!一句也没吵!”小杏急忙点头附和,林仙草没扣成钱,意兴阑珊拖着鞋下来,转头看了看问道:“药呢?汤药呢?”小桃和小杏齐齐看怪物一般看着林仙草,半晌,小桃才嘀咕道:“爷半夜来,天不亮就走了,姨娘不是正好……” “去要药去!去!”林仙草急跳脚大叫,开玩笑!今天离她月信过去正好半个月样子,正是排卵期啊,昨夜里又折腾了不止一回,万一……中了彩,小命就得搭进去! 小桃和小杏吓了一跳,两人一齐奔到门口,小桃一把推回小杏道:“你侍候姨娘,我一个人去就成!”小杏答应一声停住步子,转身回来,见林仙草正站床前,掂着脚尖,一下比一下跳得高。 秋菊看着煎好汤药送走,抬手揉了揉额头,进屋跟王妃禀报了,王妃眉头微蹙思量了半晌,才看着秋菊,仿佛自言自语道:“爷昨晚上怎么会到她那儿去了?” “她倒是懂事,还知道过来讨药汤。”秋菊有点答非所问,王妃轻轻‘哼’了一声:“她可不傻,这会儿不来讨这药,回头真怀上了,就真能让她生下来?与其那时候受罪,还不如这会儿聪明点儿。” “可不是,也算她明白。”秋菊忙奉承道,王妃慢慢叹了口气:“就这么点事,不知道多少人想不明白,去,把那时样金镯子挑一对,再把昨儿宫里赏下来那匣子酥糖,再搭一篓子福桔拿给仙草,既懂事了,就得赏。” 一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四了,粗使婆子用筐子担着琉璃盏派送到各处,点床下等阴暗处,所谓照虚耗,这屋里院子,角角落落都照到了,不能有一丝阴暗处,来年财运才能旺盛,林仙草紧盯着小桃、小杏把院里屋里照没一丝阴暗,四下查看了好几遍,这才舒了口气,合掌念了几句佛,明年无论如何也得财源滚滚!她今年这一年财运不佳,都是因为去年没把虚耗照走! 隔天请了安,就王妃上房,一人得了一碗人口粥现开吃,林仙草细细品着,这粥明显比去年喝粥好,好还不是一点点,就是太少了些,统共就两口! 吃了粥,王妃象是心情不错,又长篇大论发表了一通旧年预总结和年小展望,讲了好一会儿才过瘾,正要一挥手散了众姨娘,一个婆子急匆匆奔进来禀报道:“回王妃,三哥儿吃粥呛进了气嗓里,这会儿咳得脸都青了!” 王妃‘呼’一声站起来,挥着手里帕子,一迭连声吩咐请太医、赶紧去寻爷、赶紧把奶娘拿下、赶紧过去看看…… 众姨娘自然是‘呼啦啦’跟后面,王妃垂花门外上了轿子,不耐烦挥手吩咐众姨娘道:“赶紧都散了吧,大过年也不让人省心!” 林仙草松了口气,看这样子,想平安不出事是没指望了,只能小心翼翼着,出事就出吧,只千万别沾到自己身上! 林仙草谨慎不能再谨慎,从腊月二十五直到除夕,除了早晚请安,除了自己,还拘着小桃小杏,那院门半步不出,那位爷从那天起也没再来,这么小心谨慎着,总算熬到了除夕一大早,去请安时,竟看到秦王和王妃一块儿高坐堂上,众姨娘磕了头,王妃满脸春色、笑盈盈看着秦王道:“爷给你们已尼备下了吉事封儿,我和爷要进宫守岁承欢,这吉事封儿这会儿就赏了你们,爷和我不,晚上守岁宴你们也要好好乐哈乐哈,一个也不能少了,听到没有?” 众姨娘齐齐应诺,挨个上前,从王妃手里接过了吉事封儿,王妃又吩咐了两句,就站起来,和秦王并肩出了院门,众姨娘花团锦簇跟后面,一直将两人送进二门里,侍候上了车,再恭恭敬敬送走车子,这才算完了差使,林仙草急转身正准备作鸟兽散,孙姨娘扬声发了话:“王妃刚才可说了,晚上守岁,一个也不能少了!一年了,咱们也要好好乐哈乐哈。”众姨娘神情各异瞄着孙姨娘,或干笑或是连干笑都没有,甩着帕子四散而去。 林仙草揣着吉事封儿,紧裹着斗篷,步溜星往院子里急奔,她不懂规矩,还当今天也就是平常请安,出来穿少了,这会儿都冻透了,林仙草直奔进屋里,甩了斗篷,搓着手踢了鞋跳到炕上,一把拉过薄被裹了,接过小荔递上手炉抱怀里,连呼了几口寒气,小杏倒了杯热茶递上来,林仙草吹着喝了几口,这才觉得有了几丝暖气,舒服长吐了口气,冲小杏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去寻柳嬷嬷,就说我昨晚上吃肉太多,刚才又受了冻,这会儿拉肚子拉爬不起来,跟她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吃多冻着了,大过年,不用请大夫,拿点药吃吃就好了,拿了药再去寻趟孙姨娘,就说我拉肚子,拉得直不起腰,晚宴实没法去了。” 小杏早见怪不怪,淡定答应一声,穿了斗篷寻柳嬷嬷讨药并传话去了。 林仙草借拉肚子逃了除夕守岁宴,可让她没想到是,这王府规矩,若是肠胃不好,除了吃药,还有一大妙法,就是净饿,从林仙草讨药四处放话起,大厨房就停了林仙草饭菜,直把林仙草懊恼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也该吃了中午饭再拉肚子! 半夜里,王府后园烟花响如同天边压来浓重乌云,林仙草迷迷糊糊抬头听了听,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头,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林仙草犹豫了片刻,就决定到二门迎接秦王和王妃去,都饿了一天了,不能再装病了。 二门里一排花枝招展,华贵车子缓缓二门里停下,秦王踩着踏步儿下了车,王妃也紧跟后面下来,众姨娘腿还没曲到位,柳嬷嬷就急上前禀报道:“爷,王妃,去看看三哥儿吧,昨夜里放烟花惊着了,这会儿……” “请太医没有?”秦王急问道,柳嬷嬷忙点头应道:“请了胡太医,现就三哥儿处……”不等柳嬷嬷说完,秦王已经大步往后园宁姨娘院子急赶过去,王妃也不顾不上多吩咐别,穿着一身厚重大礼服,急急跟秦王后面,连走带跑往后园赶去,众姨娘也只好跟后面,呼啦啦一路赶过去。 秦王刚到院门口,周夫人就从院子里扑出来,直扑进秦王怀里,梨花带雨仰头看着秦王,用帕子按着鼻尖处,优雅哀婉抱怨道:“爷,您可来了,把妾吓坏了,这可怎么好?爷,妾吓~~这颗心,就没停过。” 秦王半推半拖着周夫人走了两步,将她往前推了推道:“三哥儿怎么样了?带我过去看看。” “刚才不大好,妾吓坏了,一直等着爷,爷可算来了,爷再不来,妾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周夫人哀切恰到好处,就是脚下有点乱,秦王步子太,她有点跟不上,这恰到好处哀切,秦王没看到,全便宜了跟后面王妃和众姨娘们。 王妃紧跟几步,扬声叫着春兰、秋菊:“扶夫人到屋里歇着去,都吓成这样了,也别跟着去看哥儿了,先顾好自己要紧,扶夫人进屋躺着,打发人去请太医。”周夫人狠瞪了王妃几眼恨道:“多谢,不必,爷来了,有了主心骨,我自然就好了!” 一群人冲进宁姨娘那处小院,秦王和王妃、周夫人进了屋,众姨娘站廊下,刚才一通急赶,赶额角出汗,这会儿站这檐廊下,小风一吹,个个寒噤噤简直要哆嗦起来,孙姨娘捅了捅赵姨娘低低道:“这是两明两暗套间儿,哥儿必里间,咱们进去看看,站这外头,哪象是来看哥儿?”赵姨娘也冻受不住,忙点头附和,两人掀帘子进了屋,后面王姨娘等人忙都跟了进去。 林仙草跟着进了温暖如春屋里,小心站后排,长长舒了口气,微微动了动,小心转头打量着四周,这屋里这么暖和,却一点烟气没有,嗯,热气竟从脚下透上来,敢情烧是地火龙,果然这哥儿跟姨娘就是不一样,不是吧,这院子厢房都是地火龙,那上房就是了,宁姨娘可住上房…… 林仙草胡乱琢磨着,一转眼,正看到苍白着脸,紧张全身僵硬,直塄塄盯着内间阮姨娘,林仙草心里微微一动,目光下移,阮姨娘手痉挛般揪着斗篷,直揪手指白没有血色,这根棒槌闯祸了? 刚才柳嬷嬷怎么说来?昨夜里放烟花惊着了,昨夜里……放烟花!难不成是这根棒槌让放烟花?不对啊,王府里放不放烟花,哪是一个姨娘能支使动?她到底做什么蠢事了?林仙草小心瞄着孙姨娘,这事,只怕跟她脱不了干系,孙姨娘稳稳站着,倒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林仙草无聊挨个琢磨着几个姨娘,除了阮姨娘,个个淡定淡然,看不出一丝端倪,唉,也是,除了阮姨娘还是根棒槌,别姨娘,早就成精了,哪还能让人看出异样来,这个阮姨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成精。 正胡思乱想着,内间一片人影闪动,秦王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前,稍落后半步,一个干瘦山羊胡子老者微微哈着腰正说着话,再往后,是王妃和周夫人,两人后面,是瘦薄跟张纸一样,看起来哀伤柔弱用我见犹怜已远远不足以形容宁姨娘,扶着健壮高大云秀,简直象一张彩纸贴着棵粗树摇曳而出。 姨娘们齐齐往后退了两步,秦王上首椅子上坐了,王妃先让着太医坐了,吩咐上了茶,这才端庄秦王旁边落了座,担忧听着太医和秦王话,周夫人打横坐了,宁姨娘靠着云秀,站周夫人身后不远。 “……所谓三魂六魄,这未满周岁孩子,本就魂魄不全易散,若是受了大惊吓,一时魂魄离散,难以归位也是有,王爷福大命大,您,三爷自然安稳……” “爷,您就歇我那一处,就替三哥儿安安神。”周夫人急忙抢过话接道,王妃抿嘴笑道:“你那里跟哥儿隔可远着呢,要不,爷就宁姨娘这里歇几个晚上?”秦王阴着脸看也不看两人,王妃忙转了话风道:“虽然爷哥儿是安稳些,可爷也不能时时陪哥儿身边不是,既是吓魂魄离散,要不,让她们念念平安经,那经文安魂魄好不过,胡太医你看呢?” “极是,极是,王妃说极是,能寻个有佛缘有修为,哥儿身边念念平安经,必定有用。”胡太医急忙赞同道,秦王皱了皱眉头:“有佛缘有修为……”说着,秦王下意识看向赵姨娘,赵姨娘仿佛颤抖了下,忙笑道:“要说佛缘,谁也比不上林妹妹,她可是得过菩萨点化。” 林仙草正看热闹看入神,被赵姨娘一句话吓倒抽了口凉气,脑子立即转飞,一眼瞥见周夫人张口要说话,急忙抢过话头笑道:“要说佛缘修为,谁也比不过老夫人,倒不如把哥儿移到老夫人院子里养着好。” 王妃和周夫人两道凛厉之极目光齐齐盯林仙草身上,直盯林仙草机灵灵打了个寒噤,糟了!她这是用一个大危险去弥补了前一个危险!林仙草懊恼简直想咬掉自己舌头,周夫人不等秦王说话,急忙抢过话笑道:“这么点事,哪能扰了老夫人清修?这也太……” “夫人这话有道理,老夫人必定是极肯,只是哥儿现这样,再搬来搬去,怕不好,”王妃仿佛边说边想:“再说,哥儿要丢魂魄,也必定是丢这屋里,多也不过这院子里,若是把哥儿移到老夫人那里,这魂魄可怎么跟过去?说不定就真失魂落魄了。” “王妃说极有道理,极有道理!”胡太医急忙附和道,秦王轻轻呼了口气,用折扇点了点林仙草吩咐道:“你就辛苦几天,搬过来陪陪三哥儿和宁氏,若是哥儿好了,这也是你功德。”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推荐好朋友文给大家看看,小文不错,王府逃生记,附简介如下: 穿越了,嗯,生存是关键 至于嫁人不嫁人嘛……看圆粪! 就业不归自己负责,那退休后生活可得自己把握!咱目标是——混够了日子,退休养老~ 只可惜,好不容易想办法逃出了吃人不吐骨头皇宫,却又一脚踏进了“阎罗殿”…… 幸好据说,那位“阎王”不好女色…… 据说,那位“阎王”只爱杀人…… 链接就右手边噢! D*^_^* 47有惊无险 秦王和王妃带着众人转眼走干干净净,小杏被婆子带进来,茫然四下打量着,凑过去问道:“说姨娘要这院里住几天,要不要回去把铺盖、妆奁、衣服拿来?” “不用,”林仙草烦恼摆手道,不拿东西都说不清了,还敢拿东西?就这么凑和着挨一天算一天吧,好熬病了,就能回去了。 “林姨娘请里面坐。”云秀扶着宁姨娘里间炕上躺好,出来客气让着林仙草,林仙草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这里,这里念经好,屋里怕吵着哥儿和你们姨娘,再说,我这一身寒气,我就坐这里,你让人帮我沏壶茶留着润喉就成。”云秀仔细看了林仙草一眼,深曲膝行了一礼谢道:“我替我们姨娘谢林姨娘肯帮我们哥儿念经驱邪,还谢林姨娘刚才那句话。” 林仙草意外看着云秀客气道:“哪里哪里。”云秀又福了福,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不大会儿,两个小丫头拎着只极精致小巧红泥小炉及杯壶盏碟进来,烧水沏了茶,又摆了满几精致点心,这才垂手退了下去。 小杏好奇打量着那些精致之极杯盏点心,林仙草端起杯子喝了杯茶,端坐榻上,半闭着眼睛,低低念起心经来,这心经,就先照一天一夜念吧。 吃了午饭,因为要念经,这午饭是全素,林仙草这会儿也没心情挑剔午饭如何,没心没绪吃了半碗,漱了口,又开始端坐着念经,傍晚胡太医又过来了一趟,片刻就走了,晚饭继续素,晚饭后继续念经,夜幕一点点垂落,直到黑压压覆满大地。 林仙草又念了一会儿经,只听里间传出声娇滴滴抱怨:“叽叽咕咕烦死了,姨娘也真是,把爷留下来多好,看看,从爷一走,哥儿就不怎么安稳。” “我看哥儿比爷时候还好些呢,哪儿不安稳了?”是云秀声音:“是你想着要爷留下来吧?” “你胡说!我都是为了姨娘和哥儿好!刚才姨娘但凡说句话,爷好歹也能留下一天两天,爷都一两个月没歇咱们这儿了,我让姨娘留一留爷,怎么不对了?” “怎么不对?你说说怎么不对?上个月姨娘虽说出了月子,你看看姨娘这个样子,能承欢吗?你成天抱怨来抱怨去,成天抱怨姨娘不把爷留下,抱怨姨娘没用,爷留下来好便宜你是吧?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 “你胡说!我还不是为了姨娘!就是收房,也是姨娘让收,要不是姨娘说了,我才不会……哼!” “你是为了姨娘?哈,真成笑话儿了,还姨娘让收,你怎么有脸说这话?姨娘发话那天,你勾搭着爷,好事早成了,当我不知道?你心啊肉叫一个院子都能听到!还你才不会,我呸!这话你也能说出口?不过想借着姨娘攀上去做姨娘罢了,当谁不知道?!” “你!谁叫啦?你含血喷人!” “我喷你?呸!也不嫌丢人,你哪回不是叫地动山摇?唉哟,爷啊,奴婢受不住了,啊,爷啊,求您怜惜奴婢些个,唉呀,亲亲爷啊,奴婢活死了……都是哪个不要脸叫出来?回回嚎人没脸听,你还有脸跟我叫!”云秀话里夹杂着一声声气急败坏尖叫:“你住嘴!你胡说!” 林仙草正喝着茶凝神听吵架解闷,被云秀阴阳怪气学出来这几声**笑一口茶呛喉咙里,忙放下杯子咳个不停,小杏拍着林仙草后背,突然嘀咕道:“小桃也想跟爷成好事呢。”林仙草刚透过口气,被小杏一句话又呛了进去,猛咳了好几声,用手抚着胸口,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看着小杏认真道:“我也盼着她能跟爷成了好事,好几回给她机会,偏都赶着那位爷不高兴,你想不想?你要是想,我帮你。” 小杏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爷太吓人了,我怕他,怕不行,别说跟他睡一个床上,就是一想到爷,我就吓睡不着觉,姨娘真想成全小桃啊?” “对啊,这是好事。”林仙草喝了茶顺了顺气道,小杏狐疑而奇怪看着林仙草嘀咕道:“人家都是防着,姨娘倒好,小桃长那么难看,爷才看不上她呢!” 屋里争吵声中夹着嘤嘤哭声,林仙草忙示意小杏噤声,里间帘子‘哗’掀起,烟睛怒气冲冲冲出来,一眼看到正看热闹看高兴林仙草,斜着林仙草,重重‘哼’了一声,帕子冲林仙草猛甩了下,转身昂然出去了,林仙草高挑着眉梢,兴致勃勃看着她,什么时候能现场听听她**就好了,肯定精彩,云秀声音太粗,学不出神韵来。 屋里安静下来,林仙草挪了挪坐好,又念了十来遍心经,直念得磕头晃脑,困坐不住,小杏已经蜷榻角睡着了,大约夜也深了,林仙草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捶了捶腿下了榻,将小杏斗篷拿来帮她盖上,自己也取了斗篷裹身上,捅开小泥炉烧开水沏了杯浓茶,慢慢喝了,重又坐好,慢慢念了两遍心经,听着屋里还是一片安静无声,干脆挪了挪,靠着榻角靠枕,裹紧斗篷,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哥儿!”林仙草被一声凄厉尖叫惊醒,惊吓之下,差点从榻上跌下去,小杏吓一头栽了下去,忙又手脚并用爬上来,直窜到林仙草身后蜷成一团。 “来人,请太医,让人请太医,哥儿不好了,姨娘!姨娘你醒醒!”里间乱成一团,一个婆子提着裙子急奔出门,接着一个小丫头又跑了出去,小杏紧紧抓着林仙草袖子,林仙草被她抓难受,忙拍开她手安慰道:“没事,没咱们事,别慌,去,给炉子加点炭,烧点水沏茶,我再念几遍经。”林仙草挪了挪端正坐着,双手合什念起心经来。 云秀从屋里冲出来,直冲到林仙草面前,眼角带着泪急求道:“求林姨娘进屋念,姨娘晕死过去了,哥儿也,求您进屋念一念,您放心,决不连累了您,决不连累了您!”林仙草张了张嘴,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摇头,只觉得脖子僵硬着摇不动,喵,自己果然还是没修炼好,离成精还差得远! 林仙草将斗篷甩一边,跟着云秀进了屋,外间是春天,屋里就是夏天,临窗大炕上,宁姨娘仰面直挺挺躺仿佛一个纸人,炕另一边,奶娘脸白一丝血色也没有,怀里抱着哥儿,浑身抖个不停,林仙草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团锦绣中裹着孩子,云秀拉了张扶手椅过来,林仙草坐奶娘旁边,垂目凝神,无比虔诚念着心经,为这可怜孩子和宁姨娘祷告,若能早日脱离苦海也是福份。 云秀安置好林仙草,半跪炕上,将宁姨娘头抱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宁姨娘枯干脸颊,带着哭腔叫着:“姨娘,你醒醒,姨娘醒醒,”云秀呜咽着,不停拍着宁姨娘叫着她:“姑娘醒醒,姑娘,你醒醒啊,你有孩子了,有哥儿了,你得活着,姑娘!” 宁姨娘悠悠吐了口长气出来,云秀小心搂着宁姨娘:“姑娘醒了,姨娘得保重自己,不为自己,也为哥儿。”说着,示意站炕前小丫头将参汤递过来,扶着宁姨娘,小心翼翼喂了几口。 几口参汤下去,宁姨娘看起来有了几丝活气,挣扎了下,仿佛想要坐起来,云秀忙抱着她坐起来,小丫头上前理好厚厚被褥,云秀将宁姨娘小心放置松软被褥里,身后放了两个靠枕,宁姨娘看着半垂着眼睛念经林仙草,低弱非常谢道:“谢谢您,不用念了,哥儿走了。” 林仙草愕然看着宁姨娘,云秀背过身抹着眼泪,宁姨娘冲奶娘抬了抬枯瘦手,云秀张了张嘴,却又站起来,从奶娘手里将那团锦绣接过来,轻柔放到宁姨娘怀里,宁姨娘低头看着那团锦绣,泪如雨下。林仙草哪里看下去,忙垂下眼帘,微微背过身去。 “我和哥儿都感您大恩,这辈子不能报了,若有来世再报吧。”宁姨娘低弱声音里透出丝丝鬼气,林仙草轻轻打了个寒噤,忙摆手道:“我……哪有什么大恩,我哪帮过你。” “一句话都是大恩。”宁姨娘声音轻飘飘仿佛出口就散:“云秀,送林姨娘到外头坐着,要不是林姨娘念经护持,哥儿撑不到这会儿。” 林仙草站起来摆手道:“云秀好好照顾你家姨娘,我自己出去就行。”说着,不等两人说话,转身急逃了出来,那宁姨娘,抱着死去哥儿,那么轻飘飘不带感情说着话,浑身上下鬼气森森阴气逼人,连带着整个里间,都弥满了一股子凄凉阴寒鬼气。 林仙草心神不宁坐外间榻上,凝神留意着外间动静,加虔诚念起平安经来,这回,是给自己求平安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外面一阵凌乱脚步声,秦王冲后,王妃和周夫人紧跟其后直冲进来,直奔里间冲进去,紧跟而来丫头婆子有几个进外间垂手侍立,多数侍立外头,院子时一时灯火通明,众人林立却鸦雀无声。 “哥儿!”周夫人一声娇弱柔媚悲声,大约这一声后,就倒进秦王怀里了,林仙草规规矩矩站榻前,脑补着周夫人这一声后动作。 “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催着些!”是王妃焦急吩咐, “不用了,哥儿走了。”是秦王沉痛低落声音,林仙草暗暗叹了口气,双手合什抵着鼻尖暗暗祈祷道:“连个名字都没有娃儿,安心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下一世再投生先看好,至少投生到正房妻室肚子里,还有,别贪富贵,生温暖小康之家才是大福份,阿弥陀佛。” 两个婆子半躬着身子,提着只大提篮一样东西进到里间,一会儿又提了出去,里间传来宁姨娘凄惨哭声:“我孩子……让我们娘俩一起……” “别哭了!”是秦王带着怒气极不耐烦声音:“让太医好好开几幅药,你看看你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了!”宁姨娘哭声一下子哑了,仿佛连抽泣声也没有了。 里间人影闪动,秦王铁青着脸,从里间大步出来,周夫人用帕子按着鼻尖,悲切切紧跟其后,王妃端庄跟后,秦王一眼看到林仙草,停下步子,周夫人狠剜了林仙草一眼,上前半步,柔弱依着秦王哀切道:“让她用心念经给哥儿招魂,她竟把哥儿给念走了!爷,一想起哥儿,妾这心口就痛难受,爷,妾这心口……” “仙草又不是神仙,她若是念念经就能把活人念没了,那倒是大本事了。”王妃斜着周夫人道,周夫人不理会她,只梨花带雨、含情脉脉仰视着秦王,不时柔弱用帕子拭着鼻尖处,柔媚低语着:“爷,妾这胸口……胸口痛呢。” 林仙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听了王妃话,心又慢慢落回一半,抬眼间又看着周夫人一脸一身迷死人,那颗心‘忽’一声又提了上去,喵,这爷是个混帐行子不是人,真被这仙气森森周夫人迷花了眼,自己这条小命只怕就得去掉一半!阿弥陀佛,王妃啊,好人哪,你可得跟这周夫人针尖对麦芒啊,千万别让着她,千万别让她得逞啊,各路菩萨都来保佑林仙草啊!喵,若是她念念经就能把人念没了,头一个先把这周夫人念远远! “她要是有那么大本事,念念经就能把人念没了……”秦王由着周夫人揉来搓去,阴着脸,背着手慢吞吞说道,王妃抿嘴笑着接道:“若是那样,夫人可千万别惹了她,不然她念念经,夫人也许就没了。” 周夫人脸上迷人仙气被一丝扭歪恼怒打断,秦王低头看着她道:“若是胸口痛,就让太医诊一诊,开几幅药吃吃,有病不能拖着,仙草回去吧。”林仙草如蒙大赦,忙曲膝答应,一步不敢多停留,从榻上拿起斗篷抱着,侧着身子飞溜出门,直跑出院子,才抖开斗篷穿上,小杏紧紧跟后面,见林仙草抖开斗篷,自己也忙穿了斗篷,两人都是满肚子惊气,一路紧跑往自己院子回去。 林仙草奔进屋里,一头倒西厢炕上,半晌才长长长长透了口气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仙草歇了片刻,转进净房,好好泡了个澡,驱散了身上寒气阴气,换了身舒适家常旧衣服出来,小桃已经提了早饭回来,林仙草闻着喷香早饭,这才觉出已经饿得几乎前后贴一块儿,除夕她‘病’了,净饿了一天,昨天提着颗心吃了一天素,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出饿来。 压着性子慢慢吃了早饭,林仙草舒服躺热热炕上,满足叹了口气,小桃打发小桔往厨房送了提盒,沏了杯茶端给林仙草,看着林仙草压低声音,小心而神秘问道:“昨儿阮姨娘挨打了,姨娘知道吧?” 林仙草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问道:“为什么挨打?” “姨娘竟不知道?”小桃眉飞色舞兴奋起来:“是她把哥儿害死了!除夕那天,她拿了几支钻天雷扔进哥儿那院子,咱们府上钻天雷,可不比外头那些不值钱市井东西,响吓人,哥儿吓丢了魂,人就没了。” “这些都是听谁说?”林仙草皱着眉头问道,小桃指了指外面:“大厨房都说这事,听刑堂严嬷嬷说,阮姨娘挨这十板子,还是爷亲口吩咐呢,本来爷说要打二十板子,是王妃求了情,这才就打了十板子,不过,听严嬷嬷那意思,阮姨娘皮肉也太嫩了些,这十板子下去,也厉害很呢。” 林仙草打了个寒噤,不是阮姨娘皮肉嫩,只怕是有人想要了她命,这烟花都是有专人保管燃放,怎么会到了阮姨娘手里?那钻天雷,本来就不是府里能放东西,府里那些大小管事,根本不可能理会阮姨娘这个失宠姨娘吩咐,是谁把这钻天雷拿给阮姨娘?阮姨娘是根棒槌,后头必定有只手握着…… 林仙草想头痛,长叹了口气往后仰倒炕上,这阮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出条命来,若是能熬出来,许就能成精了。 D*^_^* 48恐惧 林仙草睡到午饭,起来吃了饭,躺下再睡,直睡到要去请安了才起来,还没梳洗,一个婆子就过来传了话,今晚上请安免了,林仙草怔怔站了一会儿,吩咐小桃出去打听打听,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多大会儿,小桃脸上带着惶恐,冲进正屋,迫不及待低叫道:“姨娘,宁姨娘吊死了!死了!”林仙草虽说吓了一跳,却并不怎么意外,早上她离开前,宁姨娘身上就已经没有了活气,一身鬼气森森,那话里话外意思,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林仙草心情低落怅然呆站了片刻,转头看着小桃问道:“阮姨娘那里有什么信儿没有?” “那倒没听说,早上哥儿没了,这会儿宁姨娘又上了吊,这两件都是不得了事了,谁还有功夫管阮姨娘!”小桃撇了撇嘴道,林仙草长长叹了口气,可不是,光这两件就够下人们八卦了,谁还有功夫理会一个挨了打姨娘,不过,没人理会有时候也是大福气。 林仙草裹上银狐斗篷,抱着手炉站到廊下,仰头看着天边斜挂夕阳出神,宁姨娘那里还是得去一趟……那里还有块宝,得过去和宁姨娘告个别,祭拜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块宝拣回来,有了那块宝傍身,跑路这事,就算是迈出头一步了,嗯,去寻吴嬷嬷,好让她陪着去一趟……林仙草又细细盘算了一会儿,转身往后园寻吴婆子去了。 吴婆子听林仙草说要去给宁姨娘祭拜送行,拧着眉头踌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走吧,我陪你去,去回,唉,都是可怜人。”吴婆子说着,进屋取了一把檀香,出来关了门,和林仙草径直往宁姨娘院子过去。 吴婆子前,两人也不进院子,只院外寻了僻静处,吴婆子正要打火镰引火燃香,林仙草拉了拉她低声道:“嬷嬷且等等,我去问问那个云秀,宁姨娘叫什么名字,咱们就知道她姓宁。”吴婆子迟疑了下,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倒讲究,不过是个心意,这院子里只怕没人了,你去看看吧,别多耽误。” 林仙草点了点头,急步走到角门外,轻轻扣了扣门环,等了一会儿,门里悄无声息,林仙草失望后退半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门从里面打开,云秀眼睛红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见是林仙草,显微微有些意外,林仙草看着她低声问道:“姨娘……后事办了没有?” 云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点了下头道:“抬出去了,不让留,姑娘是这屋没,我再给姑娘守一晚。” “节哀吧,你家姑娘走了,未必是坏事,总是解脱了。”林仙草低声劝道,云秀重重吸进口气道:“姑娘也这么说,她说不想熬了,要不是……”云秀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看着林仙草问道:“您来?” “我来送你们姑娘一程,那边寻了处僻静处想祭拜,这才想起来竟不知道你们姑娘名字,只知道她姓宁,所以过来看你不,好问一声。”林仙草低声解释道,云秀惊讶看着林仙草,推门出来,郑重曲膝谢道:“姨娘好意……我替我家姑娘谢姨娘,我家姑娘叫宁采苹,我陪姨娘去。” “嗯,”林仙草忙答应一声,云秀回身关了门,和林仙草转过墙角,和吴婆子见了礼,两人燃香祭拜了,眼看着香渐燃,林仙草转身看着云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云秀茫然看着院子里古树低声道:“能有什么打算,我想送姑娘回乡,可是……唉!” “唉,”吴婆子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声劝道:“云秀姑娘就想开些吧。” “要不,你到我这里来吧,咱们做伴儿。”林仙草看着云秀,诚恳低声道,云秀怔了怔,吴婆子瞄着林仙草,又瞄瞄云秀,想了想道:“仙草姨娘倒是个好相处,心也不坏,你要是想来,就去寻寻柳嬷嬷。”云秀迟疑看着林仙草,林仙草上前半步,拉着她手低声道:“来吧,总比去别处强。”云秀深吸了口气,点了下头干脆道:“行,我去寻柳嬷嬷说一声。” 林仙草舒了口气,解下腰间荷包递给她道:“这里头有五两金子,你拿去打点用。” “不用不用,我有银子,姑娘留下不少银子,都留给我了,我有。”云秀忙推回去道,林仙草也不客气,将荷包又系回腰间,看着云秀道:“事不宜迟,要是柳嬷嬷分派好,再改就难了,要不你这会儿就去寻她吧。”云秀点头道:“那行,我把门关上,这就去寻柳嬷嬷。” 云秀关了角门,林仙草看着她径直往前院寻柳嬷嬷去了,暗暗舒了口气,和吴婆子往院子回去,吴婆子瞄着她笑问道:“看上云秀了?倒是个好丫头。” “嗯,我也是可怜她。”林仙草半真半假道,吴婆子轻轻笑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也是该寻个贴心丫头,小杏实倒是实,可人太实了,托付不得,小桃,那丫头还不如小杏,小荔和小桔两个又不能用,这云秀府里没根没基,又是个忠心,看样子心眼也有,倒正经不错。”吴婆子自顾自替林仙草分析着,林仙草嘿嘿干笑了几声,这吴婆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好使。 晚上吃了饭,林仙草自躺炕上晃着腿看她话本,心思却从话本上飘出几万里外,有了云秀……云秀想送宁姨娘回乡,好,那就先送宁姨娘回乡,反正自己只要能出去,去哪儿都成……有了云秀,先把金子统统换成银票子,这云秀能一路混进观音院,再买了百事吉结儿回来,府里竟半分动静没有,根本就没人查觉到这事,可见,对云秀来说,这府里来进进出出不话下,她缺就是这样人! 先把金子银子换成银票子,然后再让云秀出去打听打听……都不用打听,这外头情形,说不定云秀早就明白了,嗯,得想法子再多搞些银子,然后,找个机会,就能跑路了,带上云秀,先送宁姨娘回乡,然后去哪儿呢?算了,这个以后再说,天大地大,哪儿不能去……林仙草越想越兴奋,随手将书扔到一边,从炕上跳下来,胡乱拖了鞋就往里间奔去,她要再去点点她金子。 刚出了西厢,兴奋林仙草一头撞了酒气熏天秦王身上,秦王被她撞趔趄着往后连退了两三步,伸手扶着桌子才站稳,本来就满肚子邪气被撞七冲八撞,抬手指着林仙草恶声恶气呵斥道:“你眼睛呢?撞了爷!混帐东西!” 林仙草一身兴奋被酒气浇灭干干净净,错着牙看着秦王,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到院子外头去,喵,见不得她心情好是吧?!好不容易高兴一回,他就来祸害,这货是天底下讨人嫌主儿,没有之一,就是! “过来!扶爷进去!”秦王指着林仙草命令道,林仙草烦恼指挥小桃道:“你来扶他,我脚伤了筋,痛很,一个人扶不了。”小桃又是兴奋又是小心凑上前,却被秦王一巴掌拍到了一边:“滚!”拍滚了小桃,秦王摇晃跌撞着,一路冲进了西厢,往林仙草刚才那个舒服窝里一头跌了进去。 林仙草跟进来,仔细打量他,看样子这回是真醉了,嗯,真醉了也就好打发了,让他就这炕上睡一夜算了。林仙草招手叫过小桃小杏,自己先上炕,抱着秦王往上拖了拖躺好,小桃忙上前给秦王去了鞋子,小杏帮林仙草往下拉着秦王斗篷,三个人折腾差点出汗,总算把秦王安置妥当了,秦王两只手胡乱划拉了几下,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醉眼睛也睁不开了,林仙草示意小桃抱了床被子过来,两人拉着给秦王盖好,秦王舒服长舒了口气,醉睡过去,林仙草和小桃小杏拿着灯盏,小心翼翼出了西厢。 林仙草站外间发一会儿呆,要数金子兴致也没了,叹了口气,踏踏沓沓懒散往净房沐浴去了。 半夜里正睡香甜,林仙草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直打林仙草一声尖叫,直挺挺跳了起来,秦王倒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训斥道:“叫什么叫?”林仙草已经跳下了床,光着脚站床前,惊魂未定指着秦王叫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这府里已经死了两个了,你想把我吓死当第三个?” “混帐东西,你这是跟爷说话?!”秦王曲起手指重重敲着林仙草头训斥道,林仙草歪着头往后躲过,看样子是酒醒了,林仙草吸了口气,忍着气问道:“你昨晚上喝醉就睡了,这会儿要不要沐浴洗漱?” “这还象句人话,当然要,去!”秦王横着眼睛,极其不善答道,林仙草低头穿了鞋,从衣架上拿了件厚长袄胡乱穿了,打着呵欠叫小桃小杏她们去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忙了一大通,才算把秦王上上下下洗干净,打发他再次睡下。 林仙草呵欠连天蜷床边上,裹了裹被子正要闭眼睛再睡,秦王伸手揪着她耳朵道:“陪爷说说话!” “求您啦,大半夜,说什么话啊?再说就是鬼话了,睡吧睡吧,您明天得起来早朝,我得起来侍候您早朝,都有事,睡吧,啊?”林仙草又是求又是哄道,秦王哪里理会她这个,用力往上揪着林仙草耳垂道:“让你陪爷说话,你废话倒不少,明儿不用你起来侍候,爷明儿也不去早朝。” “好吧,说什么?您说吧,我听着。”林仙草两只手并用,从秦王手里夺回耳朵,两只手一边一个紧护耳朵上说道,秦王头枕胳膊上,另一只手又揪了缕头发,用力拉了拉道:“你说说,爷哪点对不起你们?一个个锦衣玉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没有?还想要什么?要爷这院子里上吊?爷哪点对不起她?” 林仙草伸手往回拉着头发道:“您先松了我头发行不?痛没法说话。”秦王手下松了松,胳膊落到林仙草身上追问道:“你说,爷哪点对不起她?” “您哪一点都对得起她。”林仙草沉默了半晌,隐隐透着些冷淡答道,秦王又捏起林仙草胳膊来:“她吊死了自己!” “那是她事,跟您有什么关系?那是她自己想不开,锦衣玉食,吃喝不愁日子她还不满意,一根绳子吊上了,谁也管不着不是?是她没福!”林仙草语气里透着掩不住讥讽,秦王皱了皱眉头,伸手抬起林仙草下巴,目光凌利审视着她问道:“你有怨气?阮氏敢残害哥儿,打也打过了,还要怎样?!” “阮姨娘怎么会害哥儿呢?”林仙草伤感看着秦王道:“阮姨娘那个人,浑身上下就一个心眼,那个心眼里就装着你,她一门心思就想着你能多去她院里一趟,旁,她不会有别心思了。” 秦王怔了怔,松开林仙草低声道:“你不知道,她把钻天雷扔进了哥儿院子里,这不是存心……”林仙草微微抬头看着秦王,犹豫了一会儿道:“您这么精明人……我笨,我就是觉得,阮姨娘没这个心眼,她也……不犯着。”秦王失神呆了好一会儿,垂着眼皮低声道:“阮氏已经埋了,回头让人给她做几天水陆道场吧。” 林仙草惊愕半张着嘴,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忙用手堵嘴上,恐惧看着秦王,秦王忙伸手搂住林仙草连声安慰道:“吓着你了?别怕,没事儿,别信那些鬼神之说,没事。”他不说还好,这两句话说林仙草只觉得脑后阴风习习,阮姨娘……也死了…… 秦王紧搂着浑身冰冷林仙草,扬声叫人进来点了灯烛,轻轻拍了拍林仙草柔声安慰道:“别怕,咱们点上灯,你看,没什么好怕。”林仙草打着寒噤低低道:“我不怕鬼,怕人,怕哪天,我也就这么死了。” “怎么会!你这是中什么邪了?谁敢怎么着你?你放心,有爷护着,绝不让你吃了半分亏去,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指头,你是爷心尖上人,爷怎么会让人伤了你?好了,别怕,有爷,有什么好怕?”秦王一边笑一边安慰着林仙草,林仙草挪了挪,又挪了挪,低低道:“我累了,要睡了。” “累了就睡吧,”秦王示意小桃熄了灯,林仙草又挪了挪,转身面朝外,蜷成一团,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秦王手支着头,探过去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挪了挪,伸手将林仙草搂怀里,下巴她头发上蹭了蹭,低声笑道:“你也有胆小时候?有爷护着你,别怕。” 林仙草遍身寒意中,终于迷糊迷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孩子发烧,今天还烧,闲默累不行,唉,宁可自己病,不愿意看着孩子难受。 D*^_^* 49辞旧迎新 第二天林仙草睁开眼睛,恍惚了半天,才从一夜噩梦里清醒过来,微微转头看了眼闭着眼睛象是还沉睡秦王,心里那股寒意升上来,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下,秦王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头道:“冷了?你这屋里没有火墙火龙,是冷了些,炭盆放多了,炭气又太重,等开春给你换个院子住。” “不不不是,不是冷,不用换,这个院子我住惯了,就这院子好,不用换,您今天不去上朝?”仙草急忙拒绝道,秦王笑道:“大过年,上什么朝?要上朝也得等出了十五,爷今儿这里陪你一天,怎么样?”秦王手指捻着林仙草耳垂笑道,林仙草哈哈干笑了两声,爬起来指了指净房:“我去洗漱,爷早上想吃什么?让小桃去跟大厨房说一声。” “爷一日三餐自然……嗯,爷今天入乡随俗,你吃什么爷就吃什么,让人一样多取些过来就行。”秦王松开林仙草吩咐道,林仙草几步出了屋,叫过小桃吩咐下去,顾自往净房洗漱了。 秦王津津有味吃着仙草式早饭,林仙草却没什么胃口,瞄着碗里薄粥,一门心思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个祸害赶紧打发走,眼看着早饭吃完,正想一筹莫展,门外婆子恭声禀报:“爷,太子爷打发人来,请爷过府饮宴,说是专程替爷解闷。” 林仙草大喜过望,忙起身笑道:“太子爷真是好人,说不定还要再送您几个美人呢。”秦王眉梢高挑,看着林仙草笑道:“怎么?不想让爷多陪陪你?真送了美人进来,你也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人多了热闹么,您要不要换件衣服?您是回去换?还是让人取过来?”林仙草忙敛了满脸笑容恭敬道,也是,这事不好表现太高兴,秦王懒洋洋往后靠着道:“让爷想想,爷还真不怎么想去,咱们两个说话多舒心自。” “这怎么能不去呢,太子么,就是下一个皇上啊,惹谁也不能惹他不高兴,再说,人家又是好心好意替你解闷,哪能这么不给人面子?您要是想跟我说话,什么时候不行?我天天天天都,您想起来了,抬脚来了,我必定,赶紧去吧,我让人取衣服过来?” “唉!”秦王晃着脚真真假假叹了口气:“你说也是,好吧,去就去吧,爷晚上还到你这儿来,咱们再好好说话,这衣服就好,不用换,你想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您啦,天天吃这么好,哪还有什么想吃?我送您出去。”林仙草殷勤将秦王送出院子,站廊下长长舒了口气,晚上再来,要不要……晚上叫小赵姨娘过来?算了,这非常时期,还是安份些好,那小赵姨娘,也不是个很靠住。 午饭后,小姚嬷嬷送了云秀过来,客气交待道:“柳嬷嬷说了,姨娘这屋里份例不能多了,来了一个,就得减一个才行,至于减哪个,就听姨娘意思,明儿我再过来带回去。”林仙草忙谢了,送走了小姚嬷嬷,转回身,正看着小桃小杏虎视耽耽盯着云秀,云秀比小桃小杏几乎高出大半个头,昂然站中间,理也不理两人怒目敌视。 林仙草笑眯眯进了屋,叫了小桃小杏小桔小荔并云秀进来,将小姚嬷嬷话说了:“……云秀是我要过来,往后,就做这屋里大丫头,还照原例,一个月一吊钱,少那五百钱,我给,至于要出去那个,你们看看,谁有好去处,那是再好不过,若没有,明儿我可就自己定下来了。” 小杏嫉恨眼睛都红了,她这大丫头身份,生生就这么没了!她当大丫头时,姨娘可没一个月贴五百钱,凭什么到她就有了?!小桃心神不宁看着林仙草,要是把她打发出去……哪还有比这个仙草姨娘好侍候主儿?小桃瞄着小荔和小桔,要走也得后来走!可是……自己心思,姨娘是不是知道了?要是那样……小桃心里七上八下,两只手绞得皱纹都要出来了。 傍晚,林仙草带着小杏过去正院请安,王妃端正坐着,喜气洋洋盈腮环顾着众姨娘,声音兴奋有些夸张宣布道:“咱们府里又有喜信了!”林仙草听心里抖豁豁,谁又怀孕了?要死了哪! “你们又添姐妹了!”王妃喜悦到夸张宣布道:“太子爷赏了位美人,你们舅爷也凑趣送了个美人过来,我跟爷说了,走了宁氏屋里丫头烟睛,爷早就收了房,不如一块儿提了姨娘算了,爷也答应了,你们看看,是不是大喜事儿?哈哈哈哈!多让人高兴!”王妃高兴哈哈大笑,林仙草悄悄瞄了瞄对面,孙姨娘脸色铁青,一脸强挤着笑,比哭还难看,那一身妩媚被这哭笑斩断,看起来诡异非常,小赵姨娘勉强笑着,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庆贺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仙草暗暗呼了口气,员工短缺状况总算得到了改善,这一阵子,宁姨娘怀孕又生孩子,阮姨娘禁足,赵姨娘又几乎不当班,八位姨娘,其实能值班到岗只有五位,也怪不得自己辛苦,现好了,去二补三,一下子有了八个,活轻了,月钱不变,某种意义上,也是变相涨工资,林仙草无聊胡思乱想着。 “……秋菊去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若到齐了,让她们姐妹也见见面。”王妃欢喜不吩咐道,秋菊战兢兢答应一声,小心退了出去,不大会儿,就引了两生一熟三位美人进来,打头一个美人十七八岁年纪,一身淡竹青衣裙,整个人素雅非常,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眉眼间风情万种,风雅皮里裹着媚骨,一看就是个极难得尤物,跟后面美人儿也是十七八岁年纪,圆脸杏眼,嘴唇象是嗔怪般微微嘟着,满脸喜气,娇憨非常,烟睛跟后。 三个人齐齐跪王妃面前,行了三磕九拜大礼,又奉了茶,王妃满面春风笑道:“还不起来,哪要行这样大礼?起来跟姐妹们见一见,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郑氏,”王妃指着风雅中裹着妖媚美人介绍道:“可是太子爷送过来,你们往后都得敬着些,郑氏是扬州人,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子爷知道你们爷是位雅人,这美人儿自然也要送雅致些,那扬州勾栏院子里擅养这样女孩子,你们看看,养多好!听说叫什么扬州瘦马?这个我还真不懂,明明是好好女孩子家,怎么叫什么马啊牛?啊?哈哈,这事,咱们可不明白。” 郑氏通红着脸,王妃又指着娇憨非常美人儿道:“她也姓周,往后就叫小周姨娘吧,你们看看,一看就是个可人疼,难得你们舅爷肯舍得,烟睛就不说了,往后就称于姨娘了,行了,你们姐妹自己见见礼吧。”王妃端杯子喝起茶来,从赵姨娘起,一群人各怀鬼胎见了礼。 王妃象是笑够了,突然没了兴致,甚至不等众人见礼完毕,眼皮也不抬吩咐道:“好了,都散了吧。” 林仙草小心翼翼从一群姨娘眼里射出雷电中逃出来,往自己院子落荒逃回去。刚回到院子,还没喘过口气,一个婆子进来传了秦王话,今晚上有事,就不过来了。林仙草笑盈盈应了,可不是有事,一个烟睛算是旧货,还有两个鲜要尝呢,看样子至少能鲜个十天半个月,要是总这么不停抬进姨娘……咦,要是这么不停抬进来,就算一个月一个好了,这院子里很就住不下了,那自己这样老姨娘,是不是就能搬出去束之高阁了? “姨娘想什么呢?这么高兴。”云秀沏了茶送过来,看着林仙草问道,林仙草摆手道:“又想到好事了,做白日梦呢。” “刚才爷打发人送了一匣子点心过来,说是宫里刚出鲜样儿,拿给姨娘尝尝,还有一匣子泡酥螺儿,正经好东西,姨娘要不要尝尝?”小桃没抢到沏茶殷勤,一眼瞄见旁边桌上匣子,忙笑问道,林仙草忙点了点头:“拿过来看看。” 小桃急抢云秀前头递上点心匣子和泡酥螺儿,林仙草上下瞄着她,小桃陪着满脸笑容低低道:“姨娘可有空?有几句话想跟姨娘说。”林仙草挑了挑眉梢,冲云秀笑道:“我和小桃说几句话儿。”云秀瞄了小桃一眼,曲膝退下,林仙草掂了起泡酥螺儿吃着,冲小桃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话,小桃往林仙草面前凑了凑,讨好笑着低声道:“姨娘,从前是我不对,猪油蒙心糊涂了,一心净想那攀不得事,这会儿我明白过来了,求姨娘再给我次机会,可千万别送我出去,那不该有心思,往后我再不敢生了。” “咦?这怎么能是不该有心思?烟睛提了姨娘了,你不知道?”林仙草又掂了只泡酥螺儿,看着小桃惊讶道,小桃怔了下,林仙草接着说道:“今天府里又添了三位姨娘,一个就是烟睛,还有两个,一个是太子送过来,一个王妃娘家舅爷送过来,这三处肯定都得添人,你这会儿出去,能做个大丫头也说不定,嗯,要是有了机会,象烟睛这样,岂不是好?” “还是算了吧!”小桃干脆摇头道:“今儿一天我也算是想明白了,那姨娘福份,也得有命才能享呢,我虽说生好……可到底没姨娘这么好,也没别姨娘好,还是算了,回头寻个出息点小厮嫁了算了。” “你真打定主意了?”林仙草拖长声音,慢吞吞问道,小桃叹了口气道:“打定了,算了,再说,爷眼里根本看不见我,整天让我滚,还是算了。”林仙草‘噗’笑出了声,可不是,每回小桃花枝准备招展时,秦王就一个字‘滚’,几回下来,可怜小桃,满腔热情被‘滚’成了雪水。 “那好,你既然这么打算了,好歹咱们也一处熬了这么长时候了,留下就留下吧,回头让小荔和小桔走了个吧,反正添了三位姨娘,正是用人时候。”林仙草笑道,小桃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哪个姨娘也没有您这么好侍候,姨娘不知道,孙姨娘屋里香桂,前儿哭什么似,说熬不下去了,孙姨娘脾气大 ,心里不痛就折磨丫头,一夜叫起来十几二十回,又是口渴又是头晕,捏腿打扇,一夜不歇,哪象姨娘,夜里从不叫人,每回都是自己起夜。” “咦!真是啊,我真是傻,每回半夜口渴,都是自己起来倒水,我应该叫你们么,你倒提醒我了,下回我不起来了,冬天这么冷。”林仙草瞄着小桃,眯着眼睛认真道,小桃一把捂嘴上,懊恼无限看着林仙草。 一直到元夕节前,秦王果然心里眼里只有两个姨娘,尤其是小周姨娘,简直是疼爱不释手,竟还陪着逛了半天园子,听说能让爷陪着逛园子,除了王妃……那也是很久以前婚时候了,就是周夫人了,陪周夫人也才逛了小半天,陪小周氏,倒逛了多半天,秦王陪小周氏甜甜蜜蜜刚逛进园子,周夫人就砸了满屋东西,关于周夫人院子里事,云秀消息灵通不过。 林仙草这一阵子心思都云秀这块宝身上,看越多,越觉得自己真是眼光好,这一把真是捞对了,这云秀,人缘出奇好,象是会使什么妖法一样,哪怕是见了没几面,都拿她当知已交心待,刚到她这院子也就十来天,小杏知心人,已经从吴嬷嬷换成了云秀姐姐,小桃也一句一个姐姐,佩服不行,就连吴婆子,也不住口夸奖云秀,是个实诚好孩子。这府里,她竟是知交遍府中,只看林仙草仰而视之,敬而佩之。 D*^_^* 50机会来了 元夕节隔天,秦王总算从小周姨娘和郑姨娘院子里拔出腿,总算有一回是高高兴兴进了林仙草院子。 秦王一进来就去了外面大衣服,歪炕上,瞄着洗漱干净、一身半旧家常衣服林仙草笑道:“满府里就你爱穿旧衣服,也就你穿让人看着舒心好看,回头我也留几件旧衣服穿穿。”秦王一边说,一边伸手捻着林仙草身上松松跨跨衣角,林仙草斜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秦王嘿嘿笑起来,一把拉过林仙草,紧搂着她,贴到她耳边,吹着热气调笑道:“怎么,吃醋了?嫌爷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了?” 林仙草闷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一边笑一边往外挣着道:“您这些天肯定累坏了,我去给您煮碗红枣汤吧。” “红枣汤?哈哈哈哈!”秦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搂着林仙草笑倒炕上,一边笑,一边含糊断续道:“爷知道你这个鬼心思,红枣汤可不行,要壮阳,要吃鹿茸,鹿血好,你放心,爷不用那些东西,也龙精虎壮!”林仙草只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错牙笑道:“您既然这么龙精虎壮,回头再多抬几个美人儿进来,您上回拿来那本书上说,那什么功夫修好了,能夜御十女,我看您这功夫就修练差不多了,可您通共才八个当班姨娘,还不够一夜用,回头再抬个十个二十个进来吧,好歹得凑个三两夜用度吧。” 秦王笑声嘎然而止,表情古怪看着林仙草,半晌才喷出口气道:“爷什么时候修过那功夫?你真是……”秦王手指曲起,重重敲了下林仙草头顶:“坏爷名声!” 林仙草痛眼泪汪汪,抬手捂着头急往后挪老远,秦王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我不敲你了,你别躲这么远,过来,坐这里,咱们好好说话儿。” “就这么说就是,这也不远。”林仙草估量着距离,这么远正好,他要打就得扑过来,自己也能躲得开。 “过来!”秦王直起身子,一把拖过林仙草,按着她和自己并排躺下,一手揽着她拍了拍道:“这么躺着说话多好,别动!”林仙草小心挪了挪,枕着秦王胳膊躺舒服了,决定少说话或是不说话,免得哪句话没说好,又吃了爆栗子。 “你刚才说,当班姨娘,什么叫当班姨娘?” 林仙草只恨不能咬下自己舌尖,闷了片刻,只好解释道:“府里么,统共九个姨娘,可赵姨娘那儿您从来不去,她就是不当班姨娘,那不就是余下八个姨娘轮班侍候您?就叫当班。” 秦王眉头蹙起皱起又拧起,微微抬头看着林仙草道:“你这话,爷总觉得哪里别扭,怎么着?敢情爷到哪一处,哪一处就成了领差使了?”林仙草抿着嘴一声不敢吭,秦王又琢磨了一会儿,伸手抬着林仙草下巴道:“你给爷说说,这算领差使?” “那您说算什么?”林仙草无可奈何反问道,唉,她怎么就不会说话呢?秦王捏着林仙草下巴恨恨道:“这叫宠幸!” “我记下了,这是雅词,是我错了,我读书少,不懂这个,您就原谅我这一回,您说一遍,我牢牢记下了,下回再不说错了。”林仙草从善如流,认错、检讨加表态,一条龙顺当无比,秦王瞥着她,好半天才松了她下巴,斜着她好大一会儿,突然支起上身,脸几乎覆林仙草脸上,直盯着她道:“爷怎么总觉得你嘴上答应好,可肚子里却不以为然,你嘴上认错,心里可没觉得错,嗯?” 林仙草后背紧贴着炕,陪着满脸讨好笑:“哪有,我怎么敢呢?您知道,我读书少,其实肚子里啥也没有,都是空,您说那个不以为然,肯定也没有,我怎么敢呢?您说是吧?” 秦王直盯着林仙草眼睛,林仙草不敢直视回去,又不敢躲闪,免得有心虚嫌疑,只好拼命笑着,好把眼睛笑眯起来,半晌,秦王才轻轻‘哼’了一声道:“就是有,爷也不怪你,爷怜香惜玉,好吧,咱们好好说话儿。” 林仙草后背汗都出来了,一听他说还要说话,只苦满嘴黄连汁,万一哪句又说不好……这话不能再说了,得想想法子,算了,干脆直接干活得了,把他一气累睡着了,这一个班也就算熬过去了,林仙草挪了挪,往秦王身边靠了靠,秦王话一下子顿住了,停了停才接着说道:“……等春天花开了……” 林仙草稍稍侧过身,一只手搭秦王脖颈间,秦王话又顿住了,低头看着林仙草,林仙草另一只手轻轻按着秦王下巴,秦王喉结动了动,也不说话了,满眼期待看着林仙草,林仙草只盯着秦王鼻尖处,攀着秦王,温柔吻了上去。 秦王手动了动,想去搂林仙草,举到一半又硬生生放了回去,林仙草细细吻着秦王嘴唇,又从嘴唇吻到耳垂,贴着他耳边含糊呢喃道:“咱们……去屋里。”秦王生硬‘嗯’了一声,林仙草站起来,牵着秦王手,秦王被她一路牵进内室,却如木偶般,只任她摆布。 林仙草推着秦王倒床上,熄了灯,挪到床边躺下,犹豫了下,这爷今天好象有点不对劲,怎么一幅任人摆布架势,就这么睡下?林仙草转过身,秦王目光炯炯,正热切看着她,只看林仙草浑身别扭,只好往里挪了挪,又往里挪了挪,贴近秦王,头埋秦王肩颈间,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慢慢挪上来,拉开秦王上衣带子,微微抬起头,就着月光,打量着秦王赤祼身体,指甲轻轻重重划着,一路划下去。 秦王身子微微战栗着,林仙草不知道想到什么,眯着眼睛笑着,月光下,那笑容暧昧中透着丝说不出意味,只看秦王迷惑而移不开眼睛,林仙草直起身子,慢慢脱了衣衫,看着紧握着拳头一动不动秦王,低下头细细吻住他嘴唇,一点点压到他身上,再一点点让他往自己身体里进去。 秦王一阵战栗,猛搂紧林仙草,用力冲进去,再冲进去,只冲失神落魄,不知身之所。 两人晕头昏脑,忘之所以,筋疲力重又睡下,秦王紧搂着林仙草,嘴唇她额头温柔亲着低声道:“爷跟谁都没有跟你痛,一次比一次痛,这才是男女至乐。”秦王说着,暧昧吃吃笑着,咬着林仙草耳朵低低道:“你跟爷一样痛,爷觉得出,她们都是假,就咱们两个,咱们两个才是你欢我乐。” 林仙草累闭不开眼睛,似是而非听少漏多,下意识抬手推秦王唇上把他往外推,秦王张嘴咬了咬林仙草手指,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疲累打了个呵欠,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仙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云秀进来,仔细瞄着林仙草笑道:“姨娘睡真是沉,爷那么大动静都没醒,要是从前宁姨娘,爷翻个身,都能把她惊醒。” “所以她熬不下去,我能活着。”林仙草打了个呵欠答道,云秀怔了半晌才看着林仙草苦笑道:“您说是这个理儿,这府里,就得心宽。” “好了,大清早说这些,我想洗个澡,昨天太累了,没洗干净。”林仙草打着呵欠吩咐道,云秀出去叫过小杏吩咐了,回来拿了件衣服给林仙草披上,侍候着她起床洗漱去了。 傍晚,林仙草刚转进垂花门,就迎上小周姨娘盈满委屈汪汪泪眼,林仙草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看,郑姨娘一身鸭蛋青衣裙,素雅非常抿嘴笑道:“爷昨晚说要去小周妹妹屋里,也不知道怎么,去了林姐姐那里,小周妹妹昨天直等一夜。” 林仙草腻歪跟吞了七八十片肥肉一般,也懒得理会那朵委屈非常白莲花,甩着帕子,径直走到小赵姨娘身边站住,小赵姨娘抿嘴笑着,一只手掩着嘴,象是私语,偏又私人皆知说道:“逛了趟园子,爷就是她一个人了。”林仙草扯着嘴角一句话不答,孙姨娘瞄着林仙草和小周姨娘皱眉道:“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吵什么?!” 烟睛忙推着小周姨娘依次站好,旁边上房门已经开了,赵姨娘打头,一群姨娘排队进屋磕头请了安,王妃抿着茶,慢条斯理说道:“这年也过完了,眼看着宁氏和阮氏也出了三七,爷昨儿也说了,要给宁氏和阮氏好好做几天水陆道场,就定要观音院,也不用都去,人多了,宁氏和阮氏也承受不起,照我看……” 王妃拖着声音看着众人,小赵姨娘下意识往后闪了半步,烟睛头几乎垂进胸口里去,唯恐点了自己,王妃挨个扫了一遍,眯着眼睛笑着,先看着赵姨娘温和之极问道:“赵姨娘是修佛人,要不,赵姨娘过去守几天?” 赵姨娘垂着头低声道:“前儿老夫人说要抄十卷经文供佛,若是道场上抄,只怕不清静。” “嗯,也是,”王妃极是通情达理,瞄了瞄孙姨娘,越过她从王姨娘一路看下去,林仙草纠结不止,要不要主动请缨?会不会显得高调了?不行,大家都不肯,就自己出头,容易招人猜疑,万一点了别人……这大好机会,千载难逢啊!怎么办?举手,还是不举手? D*^_^* 51云秀 “要不,仙草就辛苦一趟吧,除了赵姨娘,也就仙草与佛有缘了。”王妃慢悠悠叫到了林仙草,林仙草忙曲膝道:“仙草听王妃吩咐。” “我就说,仙草是个难得。”王妃心情好象不错:“明天一早就过去吧,这超度法事,来来回回也不大好,你就观音院住两个晚上,做完了这场法事,也算是积了功德。”王妃慢条斯理吩咐道,林仙草压着心底狂喜和兴奋,垂着头,规规矩矩曲膝人应了,也不敢抬头,唯恐让王妃瞄出那份欢喜来,好容易撑到一句‘散了吧’,这才裹众姨娘中间出了正院。 回到院子,林仙草兴奋不能自抑,搓着手屋里团团转圈转到头晕,才跌坐炕上,细细盘算起来,金子得都带上,那些金簪首饰什么,也得带上,林仙草突然又跳起来,冲进屋里,打开柜子,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那个大吓人匣子,头埋进去,细细点了一遍,又点了一遍,失望往后扑坐到地上,这钱也太少了!跑出去还要想法子挣钱,挣钱事还是算了,自己会这里统统没用,这里要用本事自己统统不会,想挣钱简直就是做白日梦,钱这么少…… 林仙草失望跌坐地上,手肘支着匣子,苦恼看着窗外,算了,先带上,到时候看看再说。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林仙草带着云秀,已经到了观音院,一个知事尼迎出来,引着林仙草进了偏殿,殿内已经诸事妥当,庄严非常,林仙草跟着个中年尼姑,挨个佛像前燃灯、上香、磕拜,云秀跟后面,也一式一样跟着磕拜,拜遍了佛像,刚坐到众尼中间,还没喘口气,那中年尼姑又请她过去,跟着唱歌般好听钟罄鼓声和悦耳念经声,又是一通磕拜。 这头一天,林仙草光忙着跪拜磕头了,直拜腰酸背痛,怪不得一个个都不肯来,敢情这是件苦差使! 第二天,林仙草咬着牙打点了知事尼一个小银锞子,知事尼掂了掂,带着跟银子差不多大小笑容谢了,知事尼跟中年尼姑嘀咕了两句,中年尼姑面容和蔼依旧,引着林仙草磕拜了一轮,就双手合什示意道:“林施主就到后面静室听经吧。”林仙草忙谢了,带着云秀进了殿后一间清静雅致非常静室内,静室两边都有火墙,屋里温暖宜人,小尼姑奉上茶,又端了几碟子精致净素点心进来。 林仙草长长呼了口气,舒服半躺炕上,晃着腿,看着云秀笑道:“我记得听你说过,想送宁姨娘回乡安葬?” “嗯,这是姑娘心愿,想跟父母葬一处。”云秀脸上浮起层伤感,叹了口气道,林仙草瞄着她问道:“那你怎么不想法子送她回去?” “瞧姨娘说,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们老爷太太远江南,离这里上千里地呢,我一个人怎么带我们姑娘回去?” “只要你肯想,总有法子,你雇条船,装上宁姨娘棺木,然后顺运河而下,到江宁也不过一两个月吧?”林仙草热情出着主意,云秀狐疑瞄着她,林仙草轻轻咳了一声,干脆把话说敞开些:“要不我陪你送你们姑娘回去?把你们姑娘安葬好,然后咱们去哪儿都成。” “噢~~”云秀长长‘噢’了一声,上下瞄着林仙草瞥嘴道:“原来姨娘打是这个主意啊,这事,姨娘别找我,还是寻别人吧,我跟姑娘这心里头没了事情多了,姑娘回乡这事是小小那件,姨娘想逃出去……” 林仙草吓扑过去捂住云秀嘴,云秀挣脱开,看着林仙草笑道:“姨娘敢打了这个主意,连说一说胆子都没有?” “不是,你小声些,让人听到,不等跑就先死了。” “就姨娘这样,跑出去就是个死字。”云秀不客气说道:“姨娘生不比我们姑娘差,人家看一眼就忘不了,跑不多远,就得被王府人寻回去,就算侥幸逃脱了,姨娘怎么护住自己?还有,出门步步要钱,姨娘有多少银子?象姨娘这样,根本不知道外头有多难,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多说,姨娘真打定主意要走,我回去寻柳嬷嬷说说去,得换个地方,免被姨娘连累了。” 林仙草又气又急点着云秀,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个不仗义!” “我跟姨娘有什么仗义不仗义。”云秀毫不客气道,林仙草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出来,唉,这宝是拣到筐子里了,可认不认主,就是另一回事了,果然,这云秀跟自己没交情,平白无故陪自己出生入死,人家当然摆手不肯,也怪不得啊怪不得,林仙草又叹了口气,看着云秀道:“我能往哪儿跑?不过府里闷极了,总想着能出去走动走动,跑出去,外头也不见得比府里好混。” “姨娘这话倒是,外头也不好混,不过,要是有银子,不是几百两几千两,姨娘要是有个上百万两银子,那日子倒也不难混。”云秀笑道,林仙草一口茶直直呛进了喉咙里,上百万两银子……得攒几辈子?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林仙草颓然垂着肩膀,有气无力说道:“我就是府里闷极了,隔一阵子就想要是能出府逛逛多好,想上几天,心情就能好些,不然,你看看,你们姑娘就把自己吊死了,我要是不想想这个,想想那个,象你们姑娘那样,都郁结心里,不死也得疯了,我经常想这些不中用事,你往别心里去,往后再听我说起,就当没听见就是了。” 云秀同情看着林仙草,叹了口气点头道:“姨娘是个会劝自己,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心事太多,我也没法劝,都是没法子事。” “你是从小侍候你们姑娘?”林仙草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云秀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我十一岁那年跟姑娘,也不算自小吧?姑娘原本有两个自小侍候丫头,后来走了,就余了我和姑娘两个。” “我听小赵姨娘说,你和你们姑娘是被周夫人哥哥买了送进王府,你们姑娘看着也是大户人家姑娘,怎么被人卖了?”林仙草好奇道,云秀脸上浮起层怒气,重重‘哼’了一声道:“我们姑娘可是书香官宦之家姑娘,我们老爷做到四品官呢!谁说我和姑娘是被人买了送进王府?也不怕闪了舌头!” 林仙草意外看着云秀,连眨了几下眼睛愕然道:“那么说,你们也不是周夫人哥哥送进府了?” “送倒是他送进来,算了,咱们不说这个,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云秀看起来烦躁非常,猛站起来,伸手拿了林仙草面前杯子,冲过去沏茶去了。 林仙草看着烦躁云秀,心思咯噔转一格,再转一格,越转越,看来她和宁姨娘进这王府,中间还有不少隐情,是周夫人哥哥送她们进来,却不是周夫人哥哥买了她们两个送进来,那她和宁姨娘是怎么千里迢迢从江宁赶到京城?为什么要从南宁赶到京城来?她们来京城前,宁姨娘父母已经葬了江宁…… 难道……进京申冤?这也太……林仙草用手指轻轻转着茶杯,得把这事打听清楚,中间必有可乘之机。 “咦,我自己没有亲人,也没想到这个,你们姑娘想回江宁也容易,让人捎个信给她家人,总有兄弟姐妹什么,让他们遣人来接一接就是了。”林仙草很是兴奋拍手道,云秀斜了她一眼,有些不情愿低声道:“姑娘没有兄弟姐妹,若能有个兄弟,何至于此?” 林仙草暗暗舒了口气,看着满身满脸烦躁云秀,不敢再多问,不急,这事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林仙草端起杯子,慢慢抿着茶,仿佛专心听着外面佛经般盘算起心事来,这事,先好好理一理,宁姨娘和云秀两个,看起来是自己从千里之遥江宁赶过来,云秀能护着宁姨娘从江宁到京城,若她肯象陪宁姨娘那样陪自己?唉,那跑路就只缺银子这一样了,这一样,可以从小赵姨娘身上打打主意…… 银子事不急,如今第一要务,是收服云秀,要跑路,没云秀不行,要收服云秀……还真是个难题,嗯,不急不急,要收服,患难与共是没法患了,那就只有施恩,自己能施什么恩?云秀和宁姨娘为什么要来京城?为什么要进王府?云秀说,她和姑娘这心里头没了事情多了……没了事情多了,那自己,能不能帮她们了一了? 可她们两个,能从江宁跑到京城,再跑进王府,搭进了宁姨娘一条命,也没办成事,自己要办,貌似,一点也不比跑路容易么! 林仙草也和云秀一样烦躁起来,放下杯子,穿鞋下了炕,叹了口气道:“咱们出去诚诚心心给菩萨磕几个头去,我得好好求一求菩萨,我跟别人可不一样,菩萨总得管管吧!”云秀无语打量着林仙草,她可没看出来她哪一处跟别人不一样,不一样到菩萨总得管一管地步。 D*^_^* 52美差 林仙草观音院做了三天水陆道场,胳膊上套着那只金臂钏,腰里缠着她那点金银,老老实实又回到了王府。 春暖花开时候,秦王府出了件大事,秦王接了圣旨,要去巡查河工,这一巡得巡到夏天才能回来,不过秦王府大事,不是这个,秦王不光尊贵,还挺能干,当然,以他尊贵程度而言,自然是能干,这天下,皇上第一能干,太子第二,第三就数秦王了,既然能干,这出差自然就是常事,既便不是年年出去,那秦王出差这事,也算不得府里大事,这大事就大,王爷这一趟,准备带个姨娘随行侍候,这,才是真正大事! 满府姨娘,除了林仙草,都恶狠狠盯着这份美差,其实林仙草也想,跟天下第三能干秦王巡查河工,那就是超豪华游轮版旅游啊,不过林仙草念想一闪就逝了,她非常知道自己份量和地位,苦活累活可以想想,这巧宗儿,还是站远点安全。 周夫人是卯足了劲,那赋水、感怀诗啊词啊,一天好几篇往秦王院子里送,甚至连上古大禹治书天书都读通了,连写了好几篇心得,端是一朵不带不行奇葩。 孙姨娘功夫都下了王妃身上,话里话外费心思想让王妃明白,这满府姨娘,除了她,统统靠不住,就得派她跟着秦王,只有她去,王妃那颗心才能放稳当了。 满府里明里暗里都是劲儿,你盯她、我咬你,林仙草心惊胆颤、一急生智,借着早上请安,人人发言显示自己懂水爱船当儿,傻哈哈说自己晕船,一上了船就晕爬不起来,吐死去活来,这话一出,那些明里暗里劲儿才算绕过她,冲着挡道杀过去了。 傍晚,林仙草吃了饭,闲闲晃着腿看她劣质话本,云秀端了杯茶蹭过来,将几上刚喝了几口茶换下,看着林仙草,咳咳咯咯磨蹭着,林仙草放下手里书,用手指撑着眉间,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有话说?” “也不是……也是,姨娘不想跟爷去巡河工啊?”云秀忙凑过来讨好问道, “我晕船。”林仙草重又举起书,云秀忙接道:“那不怕,我有法子治晕船,保证让你跟平地上一样舒服。”林仙草两只手半空僵了下,这云秀,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有法子治晕船,她还保证!她想让她跟秦王巡河工去?她可从来没怂恿自己争过宠…… “不晕船也没什么好去,府里呆着多好,王爷又不,天天自自闲着。”林仙草掂了块琥珀桃肉,扔进嘴里咬着道,云秀干脆侧着身子坐到炕上,看着林仙草怂恿道:“姨娘没坐船游过河,从现到秋天,都是好时候,河好岸都是好风光,坐船上听着水声看着两岸风景,多少享受!到了夏天,船停河中间,凉不说,一个蚊子都没有,要是月光好,波光粼粼,那河面上象仙境一样,有人专门夜里捕鱼,一点点渔火,可有诗意了,还能经常看到鱼跃出水面,银光闪闪,没等你看清楚,就‘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可有意思了,姨娘要是去看了,这辈子都不后悔。” 林仙草仔细听着云秀描述,看着她笑道:“倒象你亲身经历过。” “自然是我亲身经历过,我是水上长大!”云秀带着几丝怀念和自得答道, “水上?水上怎么长大?我倒没问过你,你十一岁跟宁姨娘,那之前,你哪里?” “能哪里,自然是家里。”云秀极不愿意提这个话题,林仙草瞄着她,停了片刻,重又举起书淡然道:“别想了,这样好事,轮八百轮,也轮不到我头上,周夫人势必得,这话不还是你说?谁抢了她好事,活这几个月,回来弄不好就一个‘死’字,算了,我不渗这趟混水,反正也渗不进去。” 云秀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泄气长叹了一口气,林姨娘说是实情,自己这是念想太重,想魔怔了,云秀又叹了口气,垂着肩膀站起来,无精打采出去了,林仙草瞄着她背影,无奈出了会儿神,甩了甩头,把那些没用甩掉,低头继续看她那本欢乐市井说案话本。 正院上房,秦王抿着茶,正听王妃汇报着启程前准备:“……这些倒是都妥当了,就是这随行什么人,爷看?” “嗯,你定就是。” “呵呵呵呵,”王妃端庄亲热笑了几声:“照理说,周夫人合适不过,才华好,也能帮爷抄抄书什么,可她到底是有诰封,就怕违了旨意。” “嗯,咱们家虽说尊贵,可违规矩礼法事,断不能做,这一条,你可要守严了!”秦王严肃告诫道,王妃忙答应了,眼里闪动着神彩,‘咯儿咯儿’笑了几声,看着秦王真心实意商量道:“有这旨意拘着,爷也只好委屈些,我就说,周夫人再合适不过,可这旨意……算了算了,不说她了,那爷看?要不,让小周姨娘随侍过去?也能给爷解解闷。” “她刚进府,规矩还没学好呢!”秦王皱着眉头应道,王妃忙答应道:“爷说极是,倒是我疏忽了,”刚进府没学好规矩不行,那郑姨娘也不行了,王妃努力猜着秦王心思,手指轻柔抵着眉间,似有似无苦恼道:“还要爷提醒,您看看我,那爷看,要不,让孙姨娘跟这一趟?” “这些姨娘里,也就孙氏能帮你一二,她跟我一走这几个月,你这里岂不要累坏了?”秦王看着王妃,皱着眉头关切道,王妃感激看着秦王,用帕子按了按鼻尖低声道:“这是爷怜惜妾,妾心里……感激得很。”秦王似是而非‘嗯’了一声,王妃只好继续建议下去:“您看,要不王姨娘?” “这一趟巡查河工是苦差使,王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回头病了,我侍候她,还是她侍候我?”秦王又堵了回去,王妃品着话意,忙笑道:“可不是,这一趟爷可真是辛苦了,要说能吃苦,仙草倒是个不挑不拣,原本我一直觉得她合适,可她晕船,说是晕船上站不起来,从上了船吐到下了船,我就没敢提她……” “哼,咱们府上仁义为怀,也太仁义了,这是什么话?晕船就不当差了?照这么说,谁不想当差,一句不舒服你就应了?这是什么道理?”秦王理直气壮训斥道,直训王妃连连眨着眼睛答应道:“爷说极是,极是,那就让仙草随爷辛苦这一趟。” “嗯!”秦王很是气不顺应了一声,重重放下杯子站起来道:“宽厚是好事,可这府里也不能宽厚过了!” “是!”王妃恭敬答应着,往外送走了秦王,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坐回去,接过秋菊递上茶喝了几口,秋菊瞄着王妃嘀咕道:“爷也真是,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么。” “你懂什么。”王妃闲闲说道:“倒让仙草得了这个大彩头。” “可不是,倒是便宜她了。” “便宜就便宜吧,只要不是西院那个,谁去都行。”王妃轻松笑道,秋菊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忙成那样,白忙了!”秋菊捂着嘴也笑‘咯儿咯儿’,王妃慢慢抿了几口茶,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仙草,倒还真是得了爷欢心。” “可不是,这林姨娘看着傻,心眼肯定不少。”秋菊忙顺杆子拍上去,王妃轻蔑眯了眯眼睛:“随她有多少心眼,有什么要紧?说起来,这趟差使倒真是仙草合适,她可是跟西院结了大仇” “可不是,从去年中元节到现,周夫人就听不得包子两个字!那院子一趟包子也没包过,听说连饺子都要避嫌呢!”秋菊笑欢无比:“这对子一天对不上来,林姨娘和周夫人这仇就一天就消不去!” “哼!就是她现对出来又怎么样?堂堂京城第一才女,被个不过识几个字舞伎随口出对子难为了大半年了,纵对出来了又怎么样?这该丢脸也丢了,仙草这一巴掌打真是好,她想翻身?哼,就想着吧,这仇,哪里解得开?这回,又让仙草得了这趟差使……”王妃愉无比轻笑着:“说不定……仙草能中了大用呢。” 秋菊怔了下就明白过来,看着王妃迟疑道:“林姨娘能斗得过周夫人?” “那可不一定,这仙草,总是出人意料处,你看看,她偏就能克周夫人,这一物降一物也说不定呢。”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无数毒箭冰刀血滴子,无数暗器中仓惶逃回院里,惊魂不定呆坐炕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偏偏点了她这个号称晕船晕到死人! D*^_^* 53烂帐 林仙草瞄着兴奋到不能自抑云秀,慢慢转着心思,突然慢吞吞吩咐道:“这一趟小桃和小杏跟着去就行,云秀留下来看家吧。” 云秀象被施了定身法般呆了片刻,转头小心打量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说着玩吧?姨娘知道我是水上长大……” “我不知道,谁说我知道。”林仙草往嘴里扔了块牛肉条,举着书含含糊糊说道,云秀咽了口口水,往前蹭了蹭陪笑道:“姨娘不是晕船么?晕船可难受了,我会按摩,每天给姨娘按一按,姨娘就不晕船了。” “多谢你费心,我不晕船,多大风浪都不晕。”林仙草眼睛盯着书,咬着牛肉干,头也不抬含糊道,云秀一脸苦恼看着林仙草,一点点蹭到炕前,看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您就带我去吧,您说什么我听什么,有什么事,姨娘您吩咐与声就行。” “嗯?是么?咱们有那交情?”林仙草将手里书放下一点点,看着云秀惊讶道,云秀垂着肩膀,无可奈何看着林仙草道:“姨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那好,先跟我说说你和你们姑娘故事,我喜欢听故事了,说吧。”林仙草举着书,淡然说道,云秀重重呼了口气,瞄着林仙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才低声道:“也不是不能说,姨娘要是不嫌烦,我说给姨娘听就是了。” “说吧,先帮我重沏杯茶来。”林仙草咽了牛肉干吩咐道,仿佛要开始讲故事是她。云秀沏了茶过来,侧着身子坐到炕沿上,以一声长叹开始,摆起了龙门大阵。 “爷要巡查河务,沅河是必定要去,朝廷治河银子,有一多半是花沅江上,我家就沅江边上,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到江里玩,我父亲,”云秀顿了顿,林仙草已经放下了书,咬着牛肉干喝着茶,凝神听云秀讲过往。 “我家不穷,虽说不是巨富豪门之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都是读书人,我家还有座书楼,藏了好多书,我从小,也是丫头婆子侍候着长大,到我父亲这一代是独子,祖父去世早,我父亲不喜读书,酷爱水,听我祖母说,我父亲七八岁时候,不管沅江发多大水,他都敢跳进去来回游,十几岁时候,就出门去游学,人家游学,他游水,跑到各处去看水,看大坝,看分水坝,他还会量水流,量水里有多少沙子,今年汛大不大,他一看就知道,这一游,就游了十来年,父亲三十了才回来,祖母眼睛都盼瞎了,父亲回来才成亲,然后就有了我。” 云秀话有些零乱,可林仙草却听惊讶极了,这云秀父亲,就是个水利奇才么。云秀一脸怀念,停了好半晌才接着说道:“父亲很疼我,我不会走路就学会凫水了,后来,我父亲就被人引荐到河督衙门做幕僚,上峰就是我们姑娘父亲,宁大人,那几年,我父亲过开心,人累……照我母亲说法,都累成块黑炭了,我父亲日日夜夜都河工上忙,我父亲修坝,跟别处都不一样,那一年,就是我十一岁那年,沅河上发了上百年都没有大水,我父亲坝还有一点点没修好,河督黄大人让宁大人把人都调去补那些要决堤地方,父亲说,要是不赶着大水来前修好他堤坝,那大水就会把他堤坝冲垮,这六七年心血就白废了。” 云秀伤心按着眼睛,林仙草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来黄大人要补那些地方决堤了?你父亲大坝修好没有?” “嗯,”云秀重重点了下头,林仙草紧跟着又问道:“要是人调走了,你父亲堤坝修不好,是不是也会溃堤?” “是。” “那是你父亲堤坝溃了淹人多物多,还是黄大人要补那几个地方淹人多物多?” “我知道姨娘意思,两害权衡取其轻,可下游那些堤坝,就是人都调去了,也护不住,那一场洪水,雨大,风也极大,下游是黄大人亲自看着人照古法修堤,那堤上种都是柳树,还有桃杏树,风一来,那些树被连根拔起,那堤处处都是松,根本救不下来,这堤上不能种树,只能种草,我父亲因为这个还跟黄大人吵过,可黄大人说我父亲都是邪法,不是正统,不替百姓着想……” 云秀越说越激动,林仙草轻轻叹了口气,云秀脸色微红:“水一来,我父亲就和黄大人说了,这场洪水百年难遇,他修那堤坝肯定扛不住,让他赶紧疏散下游古方乡百姓,那儿地势洼,若实不行,就从古方乡决口泄洪,可黄大人骂我父亲是要鱼肉百姓……后来,黄大人说宁大人和我父亲贻误汛情。” 林仙草看着悲伤云秀,默然等着她往下说,云秀停了好大一会儿,才伤心接着道:“我父亲担下了罪责,好保全宁大人,让他有朝一日替我父亲申冤,父亲死了,母亲也投了河,家产被充公填补溃堤损失,宁大人把我买过去,我就一直陪着姑娘。” “那后来?” “后来黄大人转任河东巡抚,做了地方官,宁大人负责河段,正河东境内,就是前年,沅江菜花汛,其实汛不算怎么大,可靠近厉县那一段,百姓整天堤上挖茅根草,宁大人因为这个,照会过黄大人,可黄大人说宁大人是刁难百姓,结果那一段果然溃了堤,黄大人一张折子就把宁大人参了,宁大人夫妻赴难,我和姑娘逃进京城,想求个公道,这才进了王府。” “你和你们姑娘怎么认识周夫人哥哥?” “周大人有一回去河东,宁大人招待过他,还送了他好些东西,我们到京城,也不认识别人,只好去寻他,是他出主意,让姑娘进王府,寻机求王爷明冤,我和姑娘都觉得有道理,就进来了。” “那你们姑娘跟秦王说这个冤屈了?王爷怎么说?” “说了,王爷说,”云秀又闷又气又纠结停了半晌,才不情不愿说道:“黄大人是出了名清官,清……家徒四壁,又是出了名爱民如子……” “噢~~我说呢,”林仙草明了‘噢’了一声,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你和你们姑娘,两个弱女子,是怎么千里迢迢平安进京?”云秀不自然咳了一声,挪了挪,眼神闪烁不停,林仙草慢腾腾道:“要让人家帮你,你得先坦诚。” “不是要瞒姨娘,是……唉,姨娘听了,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去。” “嗯,那是自然!”林仙草答应极,云秀咽了口口水,低声道:“外头,有个叫蘊秀门帮派,专做女眷保镖这一类活,我们两个请了蕴秀门一路护着进京。”林仙草一口茶差点呛进喉咙里,忙点着云秀道:“你细说说这个,这蘊秀门保镖都是女了?功夫很好?身手很好?唉,这个世……世上高手,到底怎么个高法?会飞?” “又不是神仙,怎么会飞?是都是女,功夫自然不错。”云秀仿佛不愿意多这个话题上纠缠:“爷说黄大人参不错,虽说宁大人赐死是重了些,可那也不是黄大人错,是……” “这蘊秀门都接什么活?怎么找她们?护你们进京要了多少银子?”林仙草直接把话又问了回去,云秀无奈答道:“蘊秀门只接保护女眷活,她们接活差不多都是一口价,一天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一天?”林仙草舞着手惊叫起来,云秀鄙夷瞄了她一眼道:“也就五十两,这是短活价,要是一年一年雇,就是一年一万银子,要是五年十年往上,还能再便宜一点,不过王府和宫里活人家不接。”云秀干脆解释道,林仙草呆了半晌,重重咽了口口水,怪不得,云秀说要上百万两银子,就算她活到七十岁,光这笔保镖银子就得五十万两了! “你们进京就是一天五十两?” “嗯,” “宁大人不是清官吧?”林仙草突然问道,云秀涨红着脸辩解道:“他又没贪百姓钱,那堤,本来要一百万两银子才能修好,宁大人用我父亲法子,只花了一半银子,余下,他拿一点有什么不对?那些打着清官招牌祸害百姓才是真正祸害呢!” “你说太对了!”林仙草鼓掌道:“我跟你想一样,那个黄大人,才是真正民贼,祸国殃民,偏还能立一块大牌坊!” 云秀愕然看着林仙草,这话,怎么越琢磨越象是反话?林仙草也觉出来了,忙跟了一句解释道:“我说是真心话,真。”云秀狐疑看着她,林仙草忙摆着手打着哈哈道:“这事今天就说到这里吧,看样子你也是个懂水,去吧去吧,咦,你水性好不好?” “那还要说!虽说比我父亲差了那么一点点。” “能到水里空手捉到鱼不能?” “差不多吧,姨娘问这个做什么?” “嗯,带上你总得有点用处啊,正好一路捉鱼吃。”林仙草闲闲答道,云秀无语看着林仙草。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一个巨大金手指啊 故事么,无巧不成书么 D*^_^* 54眼药水 林仙草风刀霜剑中缩头上了那艘豪华非常楼船,眼看着京城渐行渐远,才长长舒了口气,好了,至少这小半年,可以过一过省心点日子了,唉,要是没有那个爷就好了,可见事情总无十全处,算了,小瑕不掩大玉,总体来说,这是一趟让人心情愉出差。林仙草乐剥着核桃衣,既然这船上什么都有,搞点吃先! 上路第二天一早,秦王就去哪儿巡查去了,林仙草欢送走秦王,甩着胳膊,船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老虎一走,猴子就是大王了。 秦王回来时,林仙草正船尾凉棚下,躺用丝绸破成条现编就吊床上,吹着风看着景,吃着糖莲子,一幅悠闲不能再悠闲,自不能再自模样。秦王背着手站凉棚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道:“你倒会享受!” 林仙草一颗糖莲子猛呛出来,手忙脚乱中,从吊床上一头翻到了甲板上,秦王两步冲过去时,林仙草已经结结实实摔好,正手脚并用往直立方向爬,秦王收住步子,往后退了半步,好整以瑕看着林仙草慌乱不是踩了裙子,就是踩脱了腰间丝绦,狼狈了半天,爬倒是爬起来了,裙子却踩一边长,一边短,秦王指着林仙草,只笑前仰后合。 等林仙草换了衣服上来,秦王已经躺了她那张小巧吊床上,正荡秋千一般晃来晃去,见林仙草过来,忙指着侍立旁边小丫头吩咐道:“给姨娘拿着,下去吧。”小丫头将手里莲子碗递给林仙草,垂手退了下去。 秦王点着自己身边吩咐道:“过来,站这里,给爷推!”林仙草一手捧碗,一手推着吊床,秦王又指了指自己嘴巴吩咐道:“侍候爷吃莲子。”林仙草百忙之中,再腾出空来,用银签子扎了糖莲子,塞进秦王嘴里,秦王满意半闭着眼睛夸赞道:“亏你想到了,下回出来,这吊床可不能忘了,嗯嗯,味道不错,再来一颗,这莲子不错,你做?” 林仙草悲伤看着自己吊床和莲子,她不是吩咐小杏船头看着么,王爷回来赶紧报信,怎么成这样了?小杏这死丫头,这帐,等会儿非算不可! “爷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心疼这莲子了?这容易,明天爷赏你几百斤,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秦王斜着林仙草训斥道,林仙草耷拉着眉梢应道:“是我做,您要是喜欢,回头我教教大厨房,让他们天天做给你吃。” “大厨房哪有好东西?好东西到他们手里也糟蹋了,往后,爷点心小食,不用厨房,你给爷做吧,爷就给你个体面。”秦王又咬了一颗糖莲子,手指招了招吩咐道:“去,叫人过来吹吹笛子,嗯,你说这景,是听笛子好,还是听萧应景?” “萧。”林仙草干脆答道,这会儿,就那呜呜咽咽萧声能表达自己内心悲伤和郁闷。 “嗯,好,那就笛子,去,叫人来给爷细细吹一支曲子。”秦王悠闲不能再悠闲吩咐道,林仙草过去两步吩咐了,不大会儿,清越笛声响起,秦王眯着眼睛听着看着吃着,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舒服啊!” 从那天起,林仙草白天就多了件做茶点吃食活,不过这倒也没给林仙草添多少困扰,反正,作为整个船队大闲人,她白天全部工作,就是折腾吃,从前是偷着折腾,现是奉旨折腾,从某方面来说,倒得了不少方便处,林仙草很会安慰宽解自己,再说,秦王白天常要到各处巡查,或是召见沿途官吏,也没功夫吃啊喝,她折腾那些吃食点心,绝大部分还是进了她自己肚子。 走走停停十来天,就到了一处大城外,码头上清了场,站满了大小官员,秦王一身墨绿蟒服,背着手,冷着脸傲然前,林仙草戴着帷帽,纱垂至脚面,众丫头、婆子簇拥下,下船上了轿,径直往城外一处园子进去,秦王要这里歇两天再走。 林仙草和云秀、小杏、小桃园子里转了半圈回来,云秀兴致高,屋里转着看个不停,和林仙草笑道:“我和姑娘那年进京时,也这颖城歇过两天,姑娘知道这颖城有名是什么吗?” 没等林仙草答话,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秦王怒气冲冲冲进屋,林仙草吓了一跳,忙倒了杯凉茶小心奉上道:“您怎么气成这样?” “兀那汉子!可恶!”秦王咬牙切齿道, “兀那汉子?这是什么?”林仙草对于方言还是不怎么通,茫然顺口自语道,云秀急忙低声解释道:“就是俗话说挨千刀那种。”林仙草呆滞了片刻,怎么一股子奸情味儿? “您别跟小人计较,刚才说有金银花汤,我让人给你盛一碗消消火气?”林仙草瞄着秦王,陪着小心道,秦王重重‘哼’了一声,冲云秀等人挥了挥手,看着林仙草错牙道:“颖城知府海青山,说爷带美人出巡河工,此等骄奢,乃是亡国之举!你听听,你听听!” “呃。”林仙草眨了眨眼睛,敢情还跟自己有点关系,林仙草脑子飞转了几圈笑道:“您理会这个做什么?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您出行万事自备吧,他说你骄奢啊亡国啊什么,你要是什么也不带,那就得由地方供给,他又得说你扰民,总之都是他对,都是你错,他处处为国为民着想,你处处殃民误国,其实什么啊,梗着脖子、挖空心思说这个弹那个,不就是图个清名,然后好青云直上?您理会这样人做什么?” 秦王眨了下眼睛,脸上怒容稍减,深吸了口气道:“连你都看明白了。” “您上回拿来那书里,有一本就写着这个,叫官场登龙术,有一条就是这个,好象是叫什么以清名登龙,法子有两个,其一就是整天明折弹劾王室,谁招眼弹劾谁,什么骄奢啊,淫逸啊,说义正辞严,反正这些总不会错,你就是再节俭,那也比乞丐奢侈吧?还一个法子呢,就是把自己弄精穷,饿得精瘦,一身破布烂衫,抬着下巴看天,一幅清官相,也能混个清官廉吏登龙上去,这些人吧,要论做事,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死守一样,富人和穷人打官司,必判富人输,秀才和官人打官司,必判官人输,不问青红皂白,总之谁穷谁没本事就向着谁,这跟巴接上司,用小意求升官就是方法不同,不过这个高明些,您跟这样人生什么气?”林仙草不动声色往话里混着眼药水。 秦王高挑着眉梢,看着林仙草上下打量道:“哪本书?爷怎么不记得了?你倒是个明白人,这海青山判案,还真是这样,算了,爷不跟他计较。” “就是,您跟这样人有什么好计较?您是皇上嫡亲弟弟,当朝王爷,要是弄得跟讨饭似,那还不是丢皇上脸?丢朝廷脸?堂堂盛世之下,连皇室嫡支都混吃不好喝不好,那还是盛世?您说是吧,那个,不是说乱世富了可耻,盛世穷了可耻,是圣人说吧?照他这么个意思,大家都越穷越好,他是说如今皇上治下,那是乱世了?真是岂有此理!”林仙草说理直气壮。 秦王呆了片刻,笑出了声:“难为你还知道这个,是圣人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这话极是,你等等,那汉子还前堂跪着,爷去把他打发了,爷不让他踩着爷脸面挣清名,爷偏虚心纳了他这一谏,再问问他,圣人这邦有道,贫且贱,耻也是个什么意思,你等着,爷打发了他,回来我带你逛逛这颖州城,咱们寻地方饮酒取乐去。” 不大会儿,秦王神清气爽回来,带上林仙草,出了园子,往颖州城逛去,这颖州城临近运河,是进入京城前后一个大城,繁华非常,林仙草从到了这里,足足一年多没逛过街了,出门挤到熙熙攘攘人群中,听着市井噪杂热闹之音,只觉得恍若隔世,真有点要热泪盈眶感觉。 林仙草兴致高昂,一路转着头到处看个不停,只觉得眼睛不够用,秦王心情看起来极好,林仙草看街市边热闹,秦王看林仙草脸上热闹,两人各赏各景,秦王只由着林仙草四处乱逛,凡林仙草看中,哪怕是多看了两眼,手一挥全买,一条街没逛完,乱七八糟没用东西就堆了差不多一车。 林仙草精神好出奇,直逛到摊贩收摊,店铺关门,才满足拍拍手,和秦王往颖州城大酒肆吃了饭,累呵欠连天上车回园子了。 D*^_^* 55无心之喜 第二天一早,云秀抓狂看着那一筐筐破烂货抱怨不停:“姨娘买了这一堆破烂,这可怎么个处置法?” “怎么破烂了?不都是好东西。”林仙草来来回回打量着一筐接一筐东西,没怎么有底气说道,云秀弯腰抓了只绢花,举到林仙草鼻子底下道:“这是姨娘买绢花,姨娘看看,还能找到比这难看绢花不能?这东西谁戴?别说姨娘,就是咱们府上那些杂役处粗使婆子,也不戴这个,世上就找不到再难看绢花了!” “怎么没有?哪,那个,还不如这支。”林仙草心虚往后退了退,指着筐子里另一支绢花嘀咕道,这样绢花她买了一堆,肯定有难看,云秀气翻着白眼,小桃从筐子拣出只孩子穿虎头鞋,笑前仰后合举着众人看:“云秀姐姐,看这只鞋子,唉哟,这鞋脸歪,这还能叫虎头鞋?连鞋子都不能算!看看这针角,粗吓人,小杏,来看,总算看到比你针线差了。” 小杏白了小桃一眼,举着手里怪模怪样东西叫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云秀一把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举着林仙草面前道:“姨娘还买了个销金幞头,姨娘看看,这还能叫幞头?这要是戴爷头上,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行啦行啦,收着吧,实不行带回去送人。”林仙草葫芦提和着稀泥,云秀‘哈’一声怪笑:“姨娘真会说笑话,送人?就这样破烂,送给谁?王妃?周夫人?姨娘们?人家非拍回姨娘脸上不可,府里下人?咱们府上,姨娘见谁用过这样破烂货?” 林仙草一时语塞,轻轻咳了一声,这话也是,这东西还真没一样能送得出手,昨晚也是,有人出钱,自己就晕了头了,可着劲买,这十几二十筐东西,还真是麻烦。 “算了,先让人抬到船上去,回头偷偷一点点往河里丢吧,这还不能让爷知道了,好歹都是爷买给姨娘东西,照理说,姨娘都得好好收着。”云秀叹着气想着处置法子,林仙草心疼看着筐子里东西,丢到河里去……这云秀还真是好日子过惯了,太不心疼东西,太能糟蹋东西了……咦,有了! “咱们下午不是要跟王爷去什么庙会?” “是水神庙,姨娘可不能再买东西了!”云秀紧张警告道,林仙草笑眯眯问道:“人多不多?” “当然多,颖州临河,就是靠码头才热闹,这水神生辰,能不热闹?” “那就好,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咱们送人还不行嘛,放一辆车上,你们三个往外派,看好了再派哪,那绢花什么,给那些小媳妇、小娘子,那虎头鞋、小玩意儿,给小孩子,那幞头,咳,随便给个小媳妇就行,那眉勒子啊,小磨小铲子啦,给老婆婆,行了,就这么办!”林仙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 云秀连眨了几下眼睛,看看小桃,又看看小杏,三个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儿,云秀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也是,这东西搁穷人眼里,还真算是好东西,就这么着吧。” 水神庙前不见怎么热闹,离水神庙半里来路地方,却是人头攒头,围着辆车,挤密密麻麻一点点挪动不停,也亏有王府护卫汗流浃背维护着,不然早把那车挤成碎片了,车上,云秀、小桃、小杏三人忙鼻尖上滴汗,不停往外派着林仙草买那些‘破烂’。 水神庙角楼上,秦王兴致十足看着半里外热闹,颖州城诸官员陪侍旁,看看秦王,再看看一脸铁青府尊海青山,外面、里面热闹一起看着,端也是看开心热闹无比,只海青山恼怒不已,却一时想不出弹劾劝谏事由。 一个护卫急奔上楼,半跪禀报道:“回爷,姨娘礼物就要散完了。” “再买!还有那么多人,哪能让人家空排这半天,去,把这水神庙、颖州城小商小贩那些东西,都给爷买了,让姨娘看着买,你们姨娘就是良善,跟爷一样爱民如子,去!爷要给颖州城百姓好好送份见面礼,来者有份,聊表心意嘛!啊?海大人你说是吧?啊?大家说是吧?哈哈哈哈!”护卫答应一声,飞奔下楼,没多大会儿,原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看热闹小贩们就沸腾起来,争先恐后将挑子里、车子里,筐子里各样东西往云秀那辆车上送,远处小贩得了信儿,也往这边跑那叫一个。 林仙草吩咐护卫到城里喊了一嗓子,城里小贩一涌而出,连那些卖绸花、领圈、幞头、绣作等等店铺,也包了东西,跟着蜂涌出城,这一场水神庙会,林仙草拿着秦王银子,买空了颖州城内外那些不值钱东西,颖州百姓,什么绸花领抹、锅铲小勺,几乎家家都拿到了一样两样,那肯花功夫一趟趟排队,拿了一包东西都有,整个颖州城,热闹跟过年一般。 晚上回到园子,秦王半躺榻上,跷着腿,想想就乐,只乐笑声就没停过:“……敢说爷骄奢扰民,看看,他这颖州满城百姓,哪个不说爷爱民如子?哈哈哈哈,今天真是痛!爷就喜欢看海青山那张铁青锅底脸,看痛!仙草这事做好!亏你怎么想出来,爷美人,就是聪明!” 林仙草累四肢瘫软歪榻上,半闭着眼睛,有力无气答道:“累死我了,明天也动不了了,让人把我抬到船上去吧,动不了了。” 秦王稍稍起起上身探过头,上下打量着林仙草,伸脚踢了踢她道:“这事做不错,爷喜欢,说吧,要什么,爷赏你!” “银子,您就赏我几百两银子吧。”林仙草忙抬头答道,秦五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道:“张口闭口银子,铜臭!俗气!你就不能想点别?” “我就喜欢银子,别,也行,那你赏金子吧,没有银子,金子也行。”林仙草坐起来,看着秦王一脸渴望道,秦王错着牙训斥道:“俗!” “您既然嫌金子银子俗,干脆就把这俗物多赏给我些,让那金子银子都到我这儿来俗气,要俗我替您俗,您那儿俗物少了,俗气少了,就能清雅了,清雅……就跟周夫人一样。”林仙草嘿嘿笑着说道,秦王一口气噎喉咙里,俯身过来揪了林仙草耳垂咬牙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我错了!您松手,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松手!”林仙草认错那是熟极而流:“您不想赏就算了,我错了,您松手,不是您不想赏,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您轻些,耳朵要掉了,我知道错了,您轻点,那您就赏我半斤莲子吧,敢明儿我好给您做糖莲子吃,那是清雅莲花里生出来,也清雅很。” “哼!”秦王松开林仙草,抬手又敲了记暴栗子道:“周夫人就是比你清雅多了,怎么叫清雅跟周夫人一样?你话里这酸臭难闻挖苦味儿,真当爷听不出来?”林仙草忙往后躲了躲没答话,秦王‘哗’抖开折扇,‘呼呼’摇了几下,又‘哗’合上,看着林仙草道:“爷不赏你,倒象是爷小气了,行了,明儿爷让人打一套金头面赏你。” “不要累丝,不要花巧,要粗,要重,要实心。”林仙草不屈不挠嘀咕道,秦王深吸了口气,瞪着林仙草,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好!爷就给你用一斤金子打一套头面,我看你怎么戴!” 第二天一早,秦王不知道又去哪儿巡什么,林仙草回到船上,搬了张楠竹榻躺船尾棚下,懒洋洋躺着盘算着这一趟收获,一斤金子头面,一斤就是十六两,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虽说少些……也不算少了,要是隔个十天八天挣个一斤金子就好了,他居然嫌金子俗,天底下还有比金子高雅东西吗?真是什么人都有! “姨娘,下回再进城歇着,咱们还买东西这么散!”小杏和小桃不知道说到什么,转头看着林仙草兴奋道,林仙草瞄着她,没等她说话,小杏兴奋接着说道:“姨娘不知道,好些人夸我,说我跟仙女一样好看,头一回有人这么夸我!” “噗!”云秀笑出声,指着小杏笑上气不接下气:“一夸你跟仙女一样好看,你就一把一把给人家拿东西,人家能不夸你?那不是夸你,那是夸你手里那东西呢!”小桃小杏身后笑捂着肚子弯着腰一个劲‘唉哟’,林仙草看着小杏,又气又笑又无语。 D*^_^* 565吹风 离开颖城没两天,天上就开始不紧不慢下起细雨来,林仙草呆船舱内闷气,出到船尾棚下,让人将棚子四周绡纱帘放下,细细雨丝顺着绡纱滑落河中,棚子里不但没有雨进来,连风也小了许多。 船上毕竟不比王府,雨天潮湿,林仙草一个人外面打拼了那么多年,让自己舒舒服服过日子主意多,船上四处寻了一遍,寻了向只大熏炉出来,让人把熏炉烧上,放船舱正中烘烤,怕烟气重,舱门窗户半开,只通风却不是直吹,又让小桃小杏等人天天将靠垫、抱枕、被褥架离熏炉两三步处烘烤,反正四个人都闲,又有丫头婆子帮手,直把船上打点干爽温暖非常。 林仙草关心员工是本行,见船上当值护卫、船夫披着油衣也是水淋淋,干脆让人多买上好明炭回来,随行每只船上都生了炭盆,以备他们烤衣服之用,又让人煮了热热姜汤,随时供给。 下了雨,秦王船上时候就少了,常常一早上岸,要夜幕深垂才回来,一身湿搭搭、潮乎乎从潮湿阴冷外面回来,一进船舱温馨热气扑面,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歪松软榻上,喝上碗热热红枣核桃羹,舒服只想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一趟带林仙草同行,真是明智之极,这根草,果然会享受。 雨一边下了四五天,到午后总算天光放睛,秦王这天难得没有出去,舒服躺林仙草摇椅上,长舒了口气,斜着眼睛看着坐椅子旁有杌子上,捧着盛满蜜饯琉璃碗林仙草笑道:“虽说下了四五天,可这雨小,上游也是这样小雨,倒没什么大碍,爷出来巡视河工,要顺顺当当,诸事皆无才好。” 林仙草张了张嘴,到嘴话又咽了下去,秦王伸手捏了捏林仙草鼻子道:“有话就说!反正爷就当你胡说八道,不跟你计较。” “我是说,我要是这两岸百姓,就盼着您巡河这当儿,凡有那么一丝丝不好地方,全都溃堤溃坝,该淹全淹了,一处也别剩下!” 秦王听一口气堵胸口,只闷几乎吐出血来,直身抬手要敲林仙草暴栗子,可林仙草话没落音,人已经窜起来跳离秦王两三尺远,秦王抬手敲了个空,看着随时准备再跑林仙草,挥着手道:“坐回来,爷不打你。” 林仙草往前挪了两步,伸脚尖挑过小杌子,离秦王两步远,小心坐下,看着秦王解释道:“这不是跟进京告御状,拦轿求申冤一个道理?那些懂装不懂,不懂装懂,要么奔着银子,要么奔着沽个清名好登龙混帐官修出来堤坝,好了,那是百姓福,不过好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不好,一旦决了堤,死可都是这些可怜人,要是赶着您时候决了堤,您一怒之下,必要查个清清楚楚,跟那些混帐行子算个帐,那百姓死了,也算有人给他们申冤了,若不是赶着您这位王爷巡河工,那堤溃了,这些混帐行子肯定胡乱找个替罪羊,或是胡说八道什么今年水大啦、河神发怒啦、人力不齐啦,总之理由足足,这事他们干熟得很,指定糊弄好好儿,过一年半年,该升官照升官,该发财继续发财,你说,你要是这两岸百姓,是不是盼着这堤坝您时候溃了?” 秦王被林仙草说无言以对,半晌才‘哈’了一声道:“爷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明白人,唉!”秦王往后靠到摇椅上,长叹一声道:“这河工自古就是让朝廷棘手事之一,一来,朝廷每年花河工上银子,就跟这河水一样多,白银子晃花了黑眼珠子,这河督衙门,历来是贪腐重地,整个衙门上上下下一个不剩,全杀了头都有过,除了这个,还有这能治水人,朝廷不缺做吟诗作对,可这治水,哪有人懂?也难哪!”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罢了。”林仙草用银签子扎了颗蜜饯扔进自己嘴里,轻飘飘道,秦王斜着林仙草看了片刻,点头道:“极是,伯乐识千里马,那也是懂马,这想识治水人才,那也得懂水才行吧?你看看,连爷都被派出来巡河工了,这朝里哪有精通河工?” “咦,前儿颖州城,我听你说话,那个河东巡抚黄大人,不是做过河督?他肯定懂水。”秦王被林仙草说怔了怔,仔细想了想才‘噢’了一声道:“你倒细心,爷一句话你也能记着,嗯,这几任河督里,他算是个好,他长处不懂水上,他好就好清廉,当了五年河督,分文不贪,皇上取他这一条。” 林仙草垂下眼帘,掩下眼里那丝失望,又戳了只蜜饯放进嘴里,秦王点着她手里蜜饯碗训斥道:“你是侍候爷,还是自己吃呢?”林仙草忙挪过来,扎了只蜜饯递过去,秦王伸嘴咬了,林仙草撇了撇嘴嘀咕道:“若是清廉就是好河督,那不如养只狗去当河督好了,保证一文不贪,还不要俸禄,一根骨头就打发了,嗯,还不会做错事。” 秦王刚咬开蜜饯,被林仙草话呛得咳跳起来,弯着腰直咳脸色通红,才咳出了蜜饯,接过杯子漱了口,指着林仙草,想训斥,却又大笑起来,笑倒摇椅上,又是跺脚又是拍着摇椅扶手,笑了好半天,才抹着眼角笑出来眼泪道:“好主意,回头太子再骂谁猪狗不如,我就跟他建议建议。” “我说是认真话,圣人不是说,清官猛于虎……” “清官猛于虎?哪个圣人说过?不对,又错了,是苛政猛于虎!”秦王抬手抚着额头,极其无语看着林仙草道:“仙草,爷让你读书,你也认真些!” “苛政不就是清官么?这是您教我,上回说那个叫什么,号称青天,您不是说他名列酷吏传,您还说,清官多是酷吏,说过这话吧?是这么教我吧?什么叫酷吏?行苛政者,就是酷吏,对吧?清官就是酷吏,酷吏行苛政,苛政猛于虎,所以清官猛于虎,我没说错啊!”林仙草层层递进,步步深入,直把秦王说目瞪口呆,呆了好半天,才长呼了口气:“仙草,这清官就算多酷吏,也是清官,比起贪官污吏,总好上百倍。” “那可不一定,”林仙草咬了颗蜜饯道:“那酷吏个个都喜欢标榜自己向着穷人,好挣那个清誉,从前我北边时,就听人说过件事,城里有个穷酸老秀才,一把年纪,又懒又坏,家里穷四壁空空,平时无赖不过,有一回,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地上,跌断了骨头,正好路过一个富商,见他痛可怜,就扶着他到旁边寻大夫正骨,还给他出了诊金,谁知道那穷酸老秀才见他好心,想多讹诈他钱财,就把他告到官府,说是那富商把他撞倒,那富商多冤枉啊,就寻了好些人做证,可那个官,是个清官哪,瘦一把骨头仰头望天主儿,就说那富商,无奸不商,必定是个为富不仁主儿,有钱人都是黑心烂肺,也不管人家有多少证人,非判了那富商赔偿穷秀才,说你若没撞他,怎么会去扶他?你扶他,就是心虚,你们这种有钱人,没一个好人!” 林仙草看着秦王笑道:“这一判下来,那富商赔了银子,惹了一肚子气,满城人都看着呢,这下好了,都知道他们府台大人不讲理到什么德行了,象穷秀才这样无赖就得意了,满城横行啊,那有钱人就倒霉了,谁好心谁越倒霉,您说说,这位清官大人治下,再有那穷苦人跌倒啊什么,那有钱人,谁敢出手?不光这样,就连年年施粥施衣,也没人敢做了,怕被人讹诈哪,您说说,这样清官,是不是还不如狗呢?” 秦王瞄着林仙草,半晌没说话,林仙草咬着蜜饯笑道:“象咱们颖城满城送礼物,若是遇到这样清官大老爷,您若不是这么尊贵王爷,就一个有钱些富家子弟,那清官大老爷指定治你个图谋不轨!你说你是好心,就是白送人东西,人家根本不甩你,怎么可能?有钱人都是恶棍,怎么会有好心?必有图谋,清官又会用刑,下到牢里,十八般刑具用不了几样,就您这样,让你认什么你都得认了,得,你搭上了命,人家就立功了!一案报上去,说不定又能升一级,嘿嘿。” 林仙草上下瞄着秦王,仿佛他真被人刑具侍候,屈打成招了,秦王眼角重重抽动了几下,脸色越来越阴沉,往后靠到摇椅上,手指无意识点着椅子扶手,一时想出了神,倒让仙草说中了,那海青山,可不是密折弹劾了自己,以小利收买人心…… D*^_^* 57各各个击破 秦王出了好半天神,才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林仙草,又看了好半天,直看林仙草心里发毛,秦王才长长呼了口气笑道:“好一根仙草,虽说都是胡说八道,不过爷爱听,胡说八道好。” 林仙草松了口气,气狠咬了口蜜饯,没答秦王话,秦王抬了根手指点着摇椅旁边道:“过来,坐这里。”秦王温柔叫了一声,见林仙草不进反倒,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过来!”林仙草忙陪着笑,小心挪过去一点,秦王见林仙草一步挪不了四指,气咽了口口水道:“爷不打你,也不揪你,过来!”林仙草又挪过去些,秦王恼怒盯着她,挥手又点了点,林仙草只好再挪过点,已经挨到了摇椅边,林仙草陪着笑,忙扎了只蜜饯递给秦王,秦王咬了蜜饯,看着林仙草问道:“说说你。” “我?”林仙草怔呵呵茫然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好说?” “你家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到王参军府上?小时候有什么有意思事没有,嗯,爱吃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跟你有关,说吧。”秦王舒服摇着摇椅道,林仙草狐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尖叫报着警,也不敢耽误太久,笑着应道:“小时候,那么多年前事,谁能记得?都不记得了,爱吃什么?凡好吃都爱吃,小时候有意思事……好象真没有,就是饿,还有冷,从前冬天比现冷多了,后来就跟着个整天板着脸嬷嬷学这个学那个,也不让吃饱,还要干活、学东西,学不好……得挨罚,有意思事?没什么有意思事,天天吃饭、干活、学东西,日子都一样,后来就跟了您,就这样。” 林仙草几句话就从小时候讲到了现,秦王转头看着她,林仙草被他跟往常明显不一样目光看浑身难受,这位爷撞着什么了?怎么满眼花痴?从前财务部那个花痴病小丫头看人就这眼神,那丫头也穿来了? “怪不得你天天掂记着吃,也难为你……”秦王声音温柔让人毛骨悚然:“往后有爷心疼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行。” 看来还是本尊,这么说,这位爷今天撞邪了,这两岸都是桃园,看来是撞了桃花仙了,这桃花仙也真是,该化个美人直接过来,这位爷根本不用诱,往那一站,眨眼就能二而合一,必定是皆大欢喜,要是那样,自己是回避呢,还是围观呢?…… “爷跟你说话呢!”秦王看着一脸笑容,仿佛看着他,神思却不知漫游何处林仙草,忍不住又训斥了一句,手随着训斥刚要举起,林仙草熟能生巧,闪身就往后躲,却被秦王一把揪住拽回来,另一只手抬到林仙草头上,极其轻柔从林仙草发间抚到脸颊上,声音又温柔起来:“爷不是说过了,往后爷疼你,不给你吃爆栗子,你怕什么?” “这话,您说过好多回了。”林仙草嘀咕声音虽低,却保证让秦王听清清楚楚,秦王气错着牙叫道:“就你这样……算了,爷不跟你计较。”秦王轻轻咳了一声,揪着林仙草手松开,林仙草肩上轻柔拍了两下,看着林仙草,声音又温柔了回去:“这回爷……你看看你这眼神!你别惹了爷,爷就……算了,爷不跟你计较,咱们说话,嗯,你刚才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 “我想……”林仙草手指划着岸边成片桃林,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岸上,那么大一片桃林,里头肯定住着桃花仙子,我看那些话本里说,这花仙,喜欢英俊潇洒少年郎,您这样英俊郎君,你说她会不会找过来?给您送……” 林仙草话没说完,就被秦王重重敲了个爆栗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嗯?你还敢看话本?进来,爷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这一夜真把林仙草累了个浑身软塌,第二天秦王也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出发,林仙草送走秦王,转个身一头倒床上,痛痛直睡到正午,才懒洋洋爬起来,吃了几个鲜虾蒸饺,用老鸭笋皮汤泡了半碗米饭吃了,无聊晃了几圈,转头看见云秀神情怔怔看着码头,忙凑过去,顺着云秀目光往码头上看着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云秀急忙收回目光,别扭拧着脖子,平平板板回道,林仙草眼珠转了几转,看着云秀笑问道:“对了,你说你家沅江边上,咱们这会儿就沅江,你家什么地方?这儿离你家还有多远?”云秀垂着头岔开话题道:“姨娘刚才吃少,我去给您再熬碗粥去,姨娘想吃什么?莲子?红豆?核桃?” 林仙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船舱窗户边,仔细往外看了看,低声笑道:“这里就是你家?你家离这码头远不远?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嗯,你父母坟,也这里?”云秀脸色一下白没血色,转过头,死盯着林仙草,林仙草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船尾道:“咱们到后面说话,那里四面敞亮,说话方便。”说着,转身就往船尾棚下过去,云秀迟疑了下,忙提着裙子跟上。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去给你父母烧烧纸、看看他们?”林仙草看着云秀,直截了当问道,云秀看着林仙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低声道:“家里没人了,房子也成了别人家,坟,不远,这里过去四五里路,姨娘能?” “嗯,既然到这儿了,说什么也得去给父母上上坟,肯定要去。”林仙草重重点了下头道,云秀脸上闪过丝惊喜,没等她惊喜完,林仙草接着说道:“我就算放你去,你也下不了船,得想想办法。” 云秀脸上惊喜转成失望,听到后,又升起层希望,看着林仙草,等她往下说,林仙草两根手指来回点着下巴,蹙着眉头,半晌才呼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事也怪你,你该早跟我说,咱们早打算,看看,事到临头,着急了吧?这样吧,我听王爷说过,他明天还要出去一天,咱们这船泊这里,后天启程,晚上等王爷回来,我求求他,就说想进城逛逛,只要他肯就行,进了城,你总有办法了吧?” “嗯!只要能下船,不用进城,我就有办法,这容易!”云秀满口答应,林仙草轻轻舒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你父亲是个好人,我也敬佩很,从昨天一路行到现,这两边堤坝都是你父亲修吧?一看就不一样,我问过王爷,说这一段堤坝,将近十年了,一点事没出过,你父亲才是真正为百姓造福好人,我也想去祭拜祭拜他呢,对了,你和你们姑娘事,我想出了点头绪,你四下看看,” 云秀忙转了一圈,谨慎四下看了一遍,冲林仙草点了点头,林仙草坐到摇椅上,示意云秀坐近些,低低问道:“我也没细问过你,你这仇,要怎么个报法?”云秀怔了下,呆了片刻才答道:“我父亲昨死前交待我,说黄大人不懂水,不能做河督,他做河督是祸国殃民,说不想让他再做河督,可黄大人,早就不做河督了,宁大人……要姑娘替他明冤,要洗清冤屈,还了清白,还要,黄大人一命抵一命。” 林仙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苦笑道:“云秀,你也是个聪明,怎么这事看不明白,我问你,你跟你们姑娘进京时,带了多少银子?” “我们进京请蕴秀门,是五十两一天,姑娘身子弱,不能紧赶路,到京城用了两个来月,蕴秀门就照六十天收,加上路上雇船吃用,统共花了四千多两银子,姑娘身上还带了二十万两银票子,准备打点用。”云秀一五一十答极详细,林仙草听咽了口口水,接着问道:“你们姑娘是把宁家所有家当带上了?” “那怎么可能?!”云秀断然道:“宁大人罪名里,还一样贪腐,是被抄了家,我和姑娘是逃出来,就带出了这么点银票子出来,那些金银古玩,笨重家什,都被抄走了。” “宁大人肯定出身豪富。” “那倒不是,我父亲认识宁大人时候,他们家也不比我们家强……”云秀话嘎然而止,一时呆住了,林仙草长长呼了口气:“你们王爷吧,其实不怎么糊涂,他那话,说没错,宁大人呢,杀头抄家,重也是重了些,可真没冤枉,宁大人喊冤,肯定是觉得自己不是贪多那个,要不然呢,就是觉得自己就算贪了,那也是自己能干,从工程款里省出来,不是民脂民膏,所以才觉得冤枉。” “宁大人是这么说,”云秀声音低低道:“他说他用了一半银子,修了比别人好堤坝,那剩下银子,他也才拿了一半,余一半又缴了国库,也算不得贪腐。” “你觉得呢?” “嗯,也有几分道理。” “可他修那堤坝,是他本事?他一个人本事?他是用了你父亲法子吧?”林仙草不动声色转了方向,云秀呆了好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林仙草冷笑道:“他提过你父亲功劳没有?他往上面荐举过你父亲没有?他拿那些银子,分给你父亲过没有?他是上官,又得了银子,可有了过错,顶出去杀头是你父亲,是你父亲替他顶了罪,你父母替他去死,他怎么对你?他把你买回来,入了奴籍,做了奴婢……嗯,我总觉得他连这点好心也没有,你身上必定有不寻常处,不然,他怎么会留你?” 云秀脸色青灰看着林仙草,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D*^_^* 588棒槌 晚上,林仙草求了秦王,林仙草提要求时候极少,除了金子银子,她就没要过什么,再说也不过就是进城逛逛,秦王答应干脆之极。 第二天一早,送走秦王,林仙草也不理会跳脚抱怨小桃和小杏,将两人留船上,只带着云秀下船上了车,婆子、护卫簇拥下,往不远处城门进去。 城不大,林仙草和云秀坐车上,慢慢悠悠、走走停停逛了一圈,也不过花了一个来时辰,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云秀选了家大堂正讲书大酒肆,婆子进去寻了间听书便当又安静雅间,林仙草和云秀进去,吩咐婆子门外侍候着,不大会儿,菜疏点心上齐,云秀推开窗户,往外探头看了看,转头看着林仙草道:“姨娘这里听一回书解闷,多一个半时辰,我就回来了。” “嗯。”林仙草答应一声,云秀脱了外面丝绸宽袖夹衣和裙子,叠好放到椅子上,只余下里面一身靛蓝布衣裙,一只手撑着窗台,极利落从窗户跳出去,转了两个弯就隐没一排排房舍后看不见了。 林仙草从窗户前转回来,无聊挑着些吃不饱吃着,听着外面无聊公案故事,果真,也就一个半时辰,云秀又从窗户外跳进来,头发微微有些散乱,脸色红涨、满头大汗,长裙边上沾着泥土草梗,鞋子上满是泥泞,冲林仙草点了点头,也顾不得说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手提壶,一手端杯,连喝了四五杯茶,才长长舒了口气,又坐了喘均了气,才弯腰脱下鞋子扔出去,从旁边衣服包里重又取了双鞋子穿上,站起来走到屋角洗手盆前,沾了只帕子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擦了一遍,对着水盆抿好头发,这才回来穿好衣裙,转身仔细理好了,又站着均了一会儿气,来回赶了七八里路狼狈就不见了,看着又是一幅气定神闲大丫头样。 林仙草轻轻赞叹了一声问道:“你常干这事吧?” “看姨娘说,也不算常干。”云秀眼圈还带着红意,垂下头掸了掸衣襟道,林仙草抿了口茶,看着她笑道:“还要去哪里?要是逛好了,咱们就回去。” “嗯,回去吧,这城里哪有什么好逛。”云秀低声答道,林仙草站起来,走到门口吩咐了婆子,出门上车回去了。 隔了两天,这天一早,秦王就上岸忙公事去了,林仙草坐船尾棚下,晃着摇椅,悠闲欣赏着两岸风光,云秀捧了碟子点心过来道:“姨娘尝尝这个,我用虾茸做馅烤出来,你尝尝好不好。”林仙草忙掂起一块尝了尝,点头夸奖道:“不错,鲜来,落脱眉毛!” “姨娘说话真有意思,再鲜也没听说眉毛能掉下来。”云秀嘀咕了一句,林仙草吃完了手里虾茸酥,拍了拍手,扫了云秀一眼笑道:“就是说鲜得很,一鲜么眉毛就乱动,动太厉害么,就掉下来了,是那个么意思,不能穷究。” “嗯,”云秀心不焉应了一声,取过小杌子,捧着碟子坐到林仙草旁边,叹了口气道:“姨娘,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嗯?怎么啦?你也晕船了?”林仙草又掂了块虾茸酥咬了一口笑道,云秀却没理会她调侃,只垂着眼皮,伤感接着说道:“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姨娘那天说,都对。”林仙草举着虾茸酥手呆了下,挑了挑眉梢,笑意盈盈咬了口鲜香虾茸,心情愉等云秀继续往下说。 “唉!”云秀失落又伤感叹了口气:“姨娘要不说,我从来就没往这边想过,我父亲死前交待我,说宁大人是不得已,他不怪他,还说托了宁大人照应我,其实……”云秀停住话,眼圈红了红,声音低落之极低低道:“我这会儿才想明白,父亲说,宁大人是不得已,他不怪他,他是说不怪他,没说……不是宁大人错,母亲活着时候,一直说我心眼太实,实不透气,我还不服气,我真是……实打实实心眼……” 云秀简直有些哀怨起来,林仙草吃完了虾茸酥,用帕子擦了手,转头看着云秀,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云秀泪眼汪汪,伤感又茫然看着船尾处不停翻开河水,伤心了好半晌,才接着说道:“要不是姨娘点醒我,我还实心眼傻着呢,姨娘说我有不寻常处,我想来想去想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哪一样是他看中不寻常处。” “嗯,你说给我听听,我帮你想想。” “我水性好,只比我父亲差一点点。” “嗯。” “我能寻到蕴秀门。” “能寻到蕴秀门?那蕴秀门不是开门做生意,还要寻?这话我没听明白。”林仙草惊讶道。 “蕴秀门不是那种开着大门做生意,她们只做大生意,不接零散活,要寻她们做生意,得有她们信得过人介绍才行,我也不知道哪些算她们信得过人,我父亲当年外出游学时候,好象帮过蕴秀门什么忙,我八岁那年,蕴秀门有个长得很好看妇人过来看我,说往后我若有什么事,就去寻她们。” “怎么寻?这事宁大人知道?” “那妇人说她姓何,我要寻她,就寻到州府大城,找到城里大酒肆,门口水牌上留话,说云秀来寻何姑姑,自然有人来寻我,这事宁大人知道,他死前,托我寻蕴秀门护着我和姑娘进京,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云秀解释道,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看着云秀道:“这就是你不寻常处了,不是你不寻常,而是你能寻到不寻常蕴秀门,谁知道自己哪天要用到蕴秀门这样人手呢,何况又是宁大人这样……心虚贪官。” 云秀垂着眼皮,呆了半晌,又重重叹了口气,林仙草歪着头看着她问道:“那你现还有什么打算?你父亲不想让黄大人当河督,这一条,也不用你想法子了,黄大人早就不当了,宁大人要正名报仇,你们姑娘死前留什么话没有?你现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云秀慢慢转着手里碟子,浑身上下笼着浓浓伤感低低道:“宁大人……也没什么名好正了,那仇,还有什么好报?他对我父亲那样,对我……唉,这是一报还一报吧,姑娘死前,就让我好好活着,说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没什么打算。” “嗯,让我想想,”林仙草头靠回摇椅上晃来晃去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云秀道:“宁大夫事,你既然想通了,这个抛开,咱们不管他,只你父亲,是真冤枉,宁大人这一报还了那一报,可那个黄大人,他那一报还没还呢,不过听王爷说起来,那个黄大人蠢是蠢了些,可人家真是占足了清廉两个字,要以命相还只怕不大可能,要不,咱们想想法子,让他做不成官好不好?我没见过他,也不敢说这是个什么样人,不过听你说那些事,还有听王爷说他那些事,总觉得这个人是个官迷,为了当官,爹娘、媳妇、孩子都能不要货,这样人,若是让他从此做不成官,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姨娘有法子?”云秀眼睛一下子忽闪闪亮起来,林仙草‘哎呀’了一声道:“法子哪有现成?都得到时候再想,随机应变么,不过,咱得先说清楚,他若真是清官能吏,我就是有法子也不能想,咱不能干那样事,伤阴德,你也得算了,可他若是那靠沽清名行登龙术,咱们就好好想想法子,这样人,行事破绽处必定多很,肯定有法子可想。” “嗯,法子我想不出,力气倒有一把,反正我听姨娘,到时候,姨娘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云秀鲜亮亮一下子又活过来,看着林仙草摩拳擦掌道,林仙草瞄着她笑道:“这事若成了,咱们两个,算是有交情了吧?” “那当然,就是不成,我也认了,姨娘说对,那黄大人要是个好官,咱们祸害他,那可是伤阴德事,要下十八层地狱遭报应,若是个坏官,姨娘要是能让他当不成官,我给姨娘……我也帮不了姨娘啥事,反正,往后我就好好侍候姨娘一辈子!”云秀干脆之极答应道。 林仙草挑着眉梢,无语看着云秀,这孩子,被人卖了一回,这会儿还是一点长进没有,怎么不翻过来想想,自己若做成了,那黄大人就是坏官,自己若做不成,怎么着也能把黄大人说成好官哪,就她这样实心眼,哄她可比哄王爷容易,唉,这实心丫头卖身跟了自己,也是她福份。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林仙草漫不经心随口问道:“你们姑娘带了二十万两银子,都用到哪儿去了?” “别提了,都怪我和姑娘傻,周大爷说,把银子给他,姑娘王爷身边使力,他外面使银子活动,一定能给宁大人翻了案,我看他根本没舍得用银子,他跟宁大人一样,也是个不仗义。”云秀愤愤道,林仙草看着云秀,心疼说不出话来,喵!这才是一对如假保换大棒槌! D*^_^* 59机机会 林仙草浑浑噩噩日子总算有了短期奋斗目标,打发走云秀,林仙草晃着脚、眯着眼睛细细思量起来,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得先想法子好好了解了解这个黄大人,越细越好,可从哪儿了解呢?找秦王问?不行,那可是个精明主儿,再说,这事还得靠他,回头让他猜出端睨,这事就算废了,可不找他打听还能有什么法子?唉,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林仙草苦思冥想了一天,想头痛,不管好法子坏法子,一个法子也没想出来,这里跟她从前所处环境差得远,要是搁从前,想知道这样高等一方大员做官行事风格,多少法子能用!不过花点功夫,有个三五天,不说底透,那也得摸个差不多,可现,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傍晚,林仙草侍候着秦王吃了饭,端上茶,秦王舒服靠榻上,上上下下打量着林仙草问道:“怎么了?看着不怎么高兴,有心事了?你也会有心事?” “没啊,我好好。”林仙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没敢露出来啊,他看出什么了?秦王放下杯子,伸手抬起林仙草下巴,转着头仔细看了看道:“是有一丝郁气,头一回看到你有心事,遇到什么烦心事啦?说,有爷呢!能让你烦心?” 秦王眉梢飞动,对于林仙草有烦恼心事这事,看起来很兴奋,林仙草叹了口闷气道:“没事,就是有点气闷,府里时候,早晚请请安,和小赵姨娘她们说说话,听吴嬷嬷说说古话儿,日子过特别,这船上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也没什么事做,有点闷气,一会儿就好,没事。” 秦王看着林仙草,表情古怪里带着丝闷气,半晌才问道:“这会儿爷天天陪着你,你倒闷气了?府里有什么好?那么多人,又不是你一个,你一个月能见爷两回就不错了,那会儿不闷气,现你闷气了,你晕头了吧?” “是我天天侍候您!不是您陪我!”林仙草咬重重纠正道:“谁主谁仆得分清楚,回头这话传到王妃耳朵里,我还活不活啦!” 秦王被她噎咽了口气,点着她恼怒道:“传到王妃耳朵里,谁敢?当爷是什么?爷事谁敢传?好,就算是你天天侍候爷,天天侍候爷还不够你忙?还有闲功夫生闷气?” “嗯!有一点点,你白天又不船上,也不用我侍候,我不是闲着?”林仙草摊手道,秦王挑着眉梢,盯着林仙草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拉过林仙草,捏着她鼻尖大笑起来:“绕了这半天,你是抱怨爷不陪你了?那行,爷明儿不上岸了,就歇一天,船上好好陪陪你,咱们两个自自逍遥一天!” 林仙草这回闷气了,抬手拍开秦王手,这话赶话怎么赶到这份上了?跟这么个自我感觉好到不可思议人说话,真让人抓狂,这是什么逻辑?怎么推出来? “不是,唉,不用,跟你说不清楚,你明天继续……去干你活去,那是皇差,耽误了都是大事,要是为了陪我……那我不成那个什么妖女了?”林仙草忙摆着手推辞道,秦王笑倒榻上:“干活?爷干活?哈哈哈哈,说得好!爷可不是天天辛辛苦苦干活,回头得跟太子说一声,爷这趟出来那可是天天干活,这个苦哇!你放心,你不是妖女,就你这样,要你当妖女也太难为你了,哈哈哈哈,你还想当妖女?”秦王自说自笑,直笑前仰后合。 林仙草斜着他,看着他笑够了,干脆直截了当说道:“我不用你陪我,你给我讲讲这治河故事吧,解解闷气。” “治河有什么故事?” “治河怎么没有故事?那审案子、打仗、还有什么赈灾,都有故事,话本上多很,治河这么大事,怎么会没有故事?肯定有很多有意思故事,你说几个给我听听。”林仙草反驳道,秦王错着牙道:“你还敢看话本?” “没,从前看,早就没了,真没了。”林仙草急忙摇头断然否认,秦王瞄着她,伸手揪住她耳朵,慢慢错着牙道:“你等着,爷哪天闲了,非把你那院子翻个底朝天不可!看看都藏了什么乱七八糟东西!”林仙草顺着秦王手扭着头叫道:“你不讲就不讲,别挑……好了好了,天也不早了,您早点歇下吧,今天辛苦了一天,明天还要辛苦。” 秦王松开林仙草,拍拍手,端起杯子,慢慢抿了口茶,看着林仙草突然问道:“你会骑马?” “嗯?不会,我骑过马?记不清了,你知道,我大病过一场,忘了好些事。”林仙草被秦王一句问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好好,问这个做什么? “嗯,要是会骑马就好了,扮成小厮,跟着爷巡查沿河政务去,这样,你不就不闷气了。”秦王慢吞吞说道,林仙草呆怔眨了下眼睛,脸上瞬间笑看不见眼睛,扑过去拉着秦王道:“骑马还不容易,我这就去学,一会儿就能学会,你说真?不是开玩笑吧?” “一会儿就能学会?你当骑马那么容易?一个不当心,脖子就摔断了,还是算了。” 林仙草忙殷勤将杯子从秦王手里拿走放到几上,凑过去讨好道:“我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说不定我从前也会骑呢,就是忘了也不能全忘,一骑就想起来了,会不会骑马这不是大事,明儿一早我早起一会儿,练一练指定行,您都说了,再收回去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这得看爷高兴不高兴,爷要是不高兴,收就收了,再说,爷也没说要带你去。”秦王被林仙草推着摇来晃去,双手托着后脑说道,林仙草忙陪笑道:“怎么没说?好好好,算您没说,那您高兴了,是不是明天就能带我去了?” “嗯~~”秦王夸张伸了伸懒腰:“爷累了,明儿事明儿再说吧,这会儿,爷不高兴。” 林仙草忙万分殷勤、无比体贴侍候着秦王歇下,自己站衣柜前想了想,挑了身颜色极其粉嫩双层绡纱亵衣穿了,低头看了看,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嗯,正好。 月光透过纱帘朦朦胧胧照进来,屋里朦胧一片,能看见却看不仔细,秦王头枕手上,饶有兴致看着掂着脚尖跳过来林仙草,他享受这根草讨好自己,虽说有点笨手笨脚,却热情似火,天真烂漫,说来也怪,就她能挑得他心跳战栗,无法自控,她这身子真好,这身子里那份乐,所谓欲仙欲死不过如此…… 林仙草站到床前,探身去看秦王,秦王眼睛盯着林仙草一半裸出来,一半隐朦胧中上身,只觉得喉咙发干,林仙草上了床,挪了挪贴近秦王,伸手搂秦王腰间,身子贴过去,慢慢贴到秦王唇上,舌尖试探着一点点探进去,两只手慢慢往下滑去。 不等林仙草解开秦王衣服,秦王已经按耐不住,三下两下就脱了林仙草那身绡纱,翻身压林仙草身上,对这根草,他耐力越来越差,两个人如蛇般缠绵一处,搅得船舱里充满了浓浓情迷之气。 第二天一早,秦王真让人送了两套小厮衣服过来,林仙草大喜过望,带叫了云秀等三人进来问道:“你们三个,谁会骑马?”三人莫名其妙相互看了看,小桃和小杏一起摇头,云秀点头应道:“我会骑,不过有两年没骑过了。” “那就好!换上衣服。”林仙草大喜吩咐道,这云秀,出力活还真是件件会,幸亏她会,要是一个会骑马能跟着丫头也没有,说不定秦王又改了主意,不让她跟去了。 小桃上前抖开那套小厮衣服,举着愕然道:“姨娘这是要干嘛?” “你说干嘛?!跟爷当差去!云秀看看大小,大你穿,小给我。”林仙草白了小桃一眼接着吩咐道,小桃小杏两人忙着给林仙草换好那身小厮衣服,云秀也换上了另一套,小杏来回打量着林仙草和云秀笑道:“还是姨娘好看,姨娘穿这衣服,真是好看,云秀姐也好看,一点也不认不出来是女子了。” “一点也不认出来是女子就是好看?”小桃呛了小杏一句,小杏瞪着小桃反驳道:“云秀姐姐穿这衣服就是比她穿裙子好看,云秀姐姐这么壮,本来就象个小厮,就是穿小厮衣服好看!” 云秀斜着两人,林仙草眨了眨眼睛,强忍着笑,推着云秀道:“别理她,小杏一向是这么夸人,咱们赶紧出去,我还得去练练骑马,走。” “姨娘要不要戴个帷帽?就这么出去?”云秀忙拉住林仙草问道,林仙草摆着手道:“不用不用,你见过小厮戴帷帽?那不是不伦不类了?不成样子,走走!” D*^_^* 60阴阴坏 一心要骑马放风林仙草一来无知者无畏,二来……她本来就是个胆大,学起骑马速度让秦王惊叹不已,又对她刮目相看了一回。 也不过耽误了一个来时辰,侍卫挑了两匹极温顺小母马出来给林仙草和云秀,云秀骑术看起来相当不错,一行人骑着马如同散步般缓缓前行,林仙草夹队伍中间,平衡渐渐好了,从心到身也渐渐放松,才觉得骑马没刚才那么累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秦王转头看着林仙草道:“累不累?来,我带你走,头一回骑这么长时候行了,别累着。”说着,不等林仙草答话,催着马挨到林仙草马前,微微欠过身子,伸手把林仙草抱拖了过去。 林仙草忙搂着秦王坐好,双手紧紧环住秦王腰,秦王轻轻抖动缰绳,一行人速度比刚才了不少,沿着官道往前面隐约可见小城奔去。 这一天林仙草乖巧非常,傍晚回到船上,虽累却一声不提,侍候秦王沐浴、衣、餐饭等等殷勤仔细劲儿,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份。 这以后,秦王出去都带着林仙草随行,林仙草大开眼界,可算看到了这个世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用句文雅话,叫增益其所不能。 又走了十来天,就进了河东地界,林仙草仔仔细细看着这河东风情人物,心里盘算着她那点小九九。 秦王属于做三四休一二制,连着出去巡查三四天,必定懒船上歇上了一天两天,进了河东界隔天,秦王又到了休息日,懒洋洋刚躺到船尾林仙草那张摇椅上,婆子进来禀报,河督万大人有事请见。秦王错了半天牙,只好不情不愿起来往前面去了。 林仙草将摇椅上调了个头,朝着前舱方向坐了,招手叫过云秀,示意她把那碟子松子端给自己,一边吃着松子,一边低低说道:“这儿是河东地界了,昨天一天,你看出什么不一样没有?” “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没看出来。”云秀直直回道,林仙草咽了口口水,看着云秀道:“那你眼睛看什么去了?你没留意到,昨天一天咱们看到乞丐比前几天多?” “噢,”云秀恍然笑道:“这不稀奇,这一带是出了名穷地方,你没听说过……”林仙草气得伸手敲了云秀一个爆栗子:“你真根棒槌!吃饭都长肉了,怎么就不长心眼?”云秀捂着头,看着林仙草叫道:“姨娘心思九曲十八弯,有几个象你这样?” “好了好了,说正事。”林仙草忙用手指抵唇上,示意云秀小声,云秀白了林仙草一眼,用力掸了下裙子道:“姨娘说吧,我听着呢。” “说你笨吧……算了算了,咱说正事,这当地方官,讲究治下百姓吃饱穿暖、路不拾遗,这河东界乞丐众多,那就是说,他黄大人这个巡抚没当好,这你明白了没有?”林仙草耐心解释道,云秀怔怔看着林仙草解释道:“我跟姨娘说了,这地方自古就是个穷地方,这个地方人除了种地,就是要饭,只要闲了,个个拎棍要饭,不光黄大人任上,老多年前就这样,这会儿收麦了,人都回来了,要是赶着年节,人都跑得老远要饭,你根本……” “你闭嘴!”林仙草气松子也吃不下了:“你是帮黄大人呢,还是帮……我这是帮你,你还倒打我一耙!”云秀忙住了口,眨了几下眼睛,看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有什么话直说,别绕弯子,我都给你绕糊涂了。” “我不绕你也是个糊涂蛋!行了行了,说正事,咱要想让姓黄当不成官,就得从根子上下手,得让王爷知道,这个人,压根就是个祸害,用了他就是祸国殃民,他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无是处扫把精,总之,得把他搞臭,这回你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您接着说。”云秀这回真是听明白了,见林仙草光顾着说话,忙从林仙草手里接过松子碟子,剥好松子递到林仙草手里,林仙草满意将松子仁扔进嘴里,看着云秀道:“这乞丐多,就不能浪费了,得拿来做点文章,你别跟我说什么自古以来!” “我没说。”云秀嘀咕了一句,林仙草‘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乞丐还不够多,好多到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这儿就乞丐多,这样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把那些乞丐都引到这河两岸来。” “姨娘有法子了?”云秀笑不见眼睛讨好道,林仙草点了点头:“这还不容易,只要那些乞丐知道这儿有吃有喝有钱拿,不就都来了?等会儿,我和王爷说岸上乞丐可怜,反正中午吃饭要停船,你带人下去给那些乞丐送吃去,后头事你自己法子,总之,要想一切办法,引来乞丐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云秀紧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重重点头道:“姨娘放心!” 果然,傍晚时候,岸边乞丐就比中午多了些,到第二天傍晚,林仙草和秦王回到船上时,沿途跟着船行乞乞丐比昨天翻了倍,秦王愕然看着三两成群,络绎不绝乞丐,不等他说话,林仙草抢先感慨道:“前天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可没敢说,哪,就是这个,从前天起,我就觉得怎么一眼看去那么多乞丐,这两天越来越多了,这都有收成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乞丐?” “有收成前日子难熬。”秦王紧皱着眉头道,林仙草叹了口气嘀咕道:“真是可怜,您看那个孩子,那么大点,瘦成那样,还有那个,头发都白了,腰也直不起来了,可怜,小可怜,老可怜,这一带我看着也挺好,怎么能穷成这样?象是遭了什么灾荒一样,您说,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黄大人治下,明天见了他,让他好好解释解释。”秦王跳下马,伸手抱下林仙草,林仙草不等站稳就陪笑道:“让人给他们送点吃好不好?我看着实不忍心。” “嗯,让厨房多蒸些馒头,再煮点薄粥。”秦王又扫了眼周围乞丐,话里透着浓浓怜悯。 林仙草站船上,远远看着云秀和小桃、小杏和一众粗使婆子分发馒头,往那些肮脏碗里盛一大勺薄粥,没多大会儿,岸上乞丐或蹲或坐,吃着馒头喝着稀粥,‘呼噜噜’吃喝声船上听清清楚楚。 云秀三人累了一身汗,回来收拾好换了衣服进来,林仙草瞄着左右没人,看着云秀夸奖道:“这活做好,难为你。” “这有什么难为?我就跟那些乞丐说,只要这船,一天两顿,大白馒头大米稀饭管够,隔三两天还发大钱,他们都是一家一村,一窝一窝,一个叫一个,哪还能不多。”云秀淡然道,林仙草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隔天,秦王带着林仙草一路奔往洛城,黄大人带着河东诸官直迎出十里外,秦王下了马,伸手抱下林仙草,林仙草下来,理了理衣服,低眉顺眼站秦王身后,悄悄打量着黄大人和河东诸官。 黄大人个子很高,果然饿极瘦,一身骨头四下乱戳,脸瘦成长长一条,面色有些黑黄,颧骨突兀树出来,两根眉毛极粗却乱,眼睛不大,往里抠陷着,远远闪着寒光,鼻子很高很大,象是不知道哪里骨头奋力想扎出去,又被皮裹着动不得,鼻孔很大,嘴唇极薄,又紧紧抿着,直接抿成了一条线,下面是一缕又黑又黄又白胡须,胡须下面,一个巨大喉结几乎要顶到胡须上。 林仙草只看惊心动魄,这人能长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黄大人带着诸官上前见礼,林仙草仿佛能听到那一把骨头磨擦‘咯咯’声。 “王爷,下官有话要说!”黄大人直起身子,狠狠盯了林仙草一眼昂然道,秦王皱了皱眉头道:“有话到官衙再说,本王也有问到你话。” “下官话不能等!”黄大人傲骨凛然道:“王爷身为钦差,竟如此不检,出巡公务竟还带着美人同行,这样祸水王爷怎么能留身边,昔日苏妲己……” “咦,苏妲己!”林仙草这个世间听到这个名字,那份惊讶太过,忍不住叫出了声,见黄大人对自己怒目而视,秦王也转头看着自己,急忙笑道:“苏妲己不是皇后么?他说我是苏妲已,那爷您是什么?这人也太恶毒了,哪有给人这么下套?” “你?!本官跟王爷说话,岂容你这贱人打断?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黄大人急眼睛都红了,点着林仙草厉声训斥道,林仙草被他一句‘贱人’骂恶向胆边生,冲着他扯着嘴角笑道:“我都苏妲己了,打断你话算什么?要是真苏妲己,会不会把他活烤了?”林仙草后一句话却是冲着秦王,秦王笑肩膀耸动,抬手示意林仙草道:“那叫炮烙,行了,黄大人,你好歹也是两榜出身,堂堂一方大员,跟个丫头斗嘴,也太有失体统体面,行啦,进城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当着河东诸官面,黄大人那番大气凛然劝谏先被林仙草打七零八落,又被秦王借机不轻不重教训了几句,又羞又气,一张脸青红不定,只好忍着气,让着秦王等人进了城。 D*^_^* 61方1向错了 从进城一直到林仙草跟着秦王出了城,黄大人再没提过祸水苏妲己什么,确切说,他看也不看林仙草,只当她不存一般,林仙草自然不敢挑事,这一天也算平静无事。 一行人出了城,林仙草和秦王又是骑了一匹马,秦王一边纵马慢慢跑着,一边低头看了眼林仙草问道:“刚才黄大人回事时候,我看你笑眼睛都看不见了,看到什么好笑事了,说来让爷也乐一乐。” “你也听到了,那黄大人说,今年河东年成不好,为了百姓什么什么,他已经做了什么什么准备,其中有一样,说今年河东境内不准酿酒,还让人收缴酿酒器具,我就笑这个。”林仙草边说边笑,秦王想了想道:“这是有些过了,河东本不是富庶之地,今年虽说几处有灾,也不算什么大灾,黄大人禁了河北全境酿酒,确实有些过了。” “嗯,他不准人家酿酒,还要收缴人家东西,不缴,那就肯定有违令酿酒嫌疑了?我是想,这幸亏就是不准酿酒,要收要缴,也就是那几样酿酒器具,您前儿跟我说,四川有个地方民风□,那河里常常是男女混浴,对个歌就跑到一块儿去了,那四川若是黄大人这样清官能吏、正人君子去做了上官,他必定要严厉纠此恶俗吧?”林仙草仰头看着秦王问道,秦王想了想点头道:“嗯,他这样性子……倒是。” 林仙草咯咯笑了好半天,回身抱着秦王,直起身子往秦王耳边凑了凑,轻轻咳了几声道:“就照他这禁酒法子推,他要治这□之风,必定先下了令,禁止行淫,然后呢,”林仙草顿了顿,吃吃笑道:“然后就得收缴淫具了,您说,他自己那根淫具,他交还是不交?” 秦王‘噗’大笑出声,一只手搂着林仙草,只笑前仰后合。 林仙草等他笑够了,才慢悠悠接着说道:“今天听了黄大人一席话,让我感慨万千。”秦王强忍着笑问道:“你又有什么感慨?” “感慨有二,”林仙草文气十足道:“其一,感慨这官好当啊,其二,我也能当官啊!”秦王又气又笑道:“你也真是小心眼,那黄大人说了你一句,你就记上仇了?” “那倒不是……我这么大人大量……他骂我贱人哪,是可忍还是不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爷教你读书时候,你也用心些!”秦王忍不住打断林仙草话纠正道,林仙草从善如流:“你说对,是孰不可忍!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咱得大度些,不能跟他计较。” 秦王笑肩膀抖动着道:“你果然是个大度。” 林仙草不理他,接着说道:“咱就是就事论事,我不懂黄大人那些之啊乎,就是觉得他说不对,全都不对,先说件事给您听,从前……就是我没进王府前,有个婆子,给我们这一帮人往来粗使用,她来那年,我跟她说过几回话,她说外头旱厉害,她家里十几亩地颗粒无收,一家十几口眼看着要活活饿死,她只好和她男人进城讨生活,亏城里那些有钱人会花钱,用人地方多,她人生干净也利落,就进来做了粗使婆子,一个月能净剩五百个大钱,她男人会瓦工,正好城里一家大户人家起院子,她男人就去了,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七八百个大钱拿,她大儿子十四五了,也跟着去做小工,一个月也有一两百个大钱挣,就这么着,虽说那一年她家地里一点收成也没有,可一家人也都得了个暖饱,若是赶黄大人治下,不准酿酒不准起楼不准宴饮,什么都不准,那些富人怕什么?关着门照样好吃好喝,该怎么乐怎么乐,那穷人怎么办哪?地里没收成,又没地方出力气挣钱,要活活饿死么?你说这黄大人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是打定主意要祸害到官逼民反?怪不得一进河东界,到处都是乞丐,这样巡抚,太能祸国害民了,真让人生气,还不如让我当呢,指定比他强!” 林仙草越说越气,秦王低头看着林仙草,半晌才说出话来:“黄敬贤愚倔是出了名,他长处,就是清廉,除俸禄外,分文不取,连国法不禁人情往来,也一概却之不收,这一条,能做到人不多。” “唉!”林仙草长长叹了口气:“怕这样,你巡查河工,譬如这河工上,要是象黄大人这样,蠢么蠢到家,倔么倔到家,偏还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聪明,好了,花了朝廷几百万两银子,修出来堤坝统统不能用,汛水一来,哗啦啦全决堤了,好了,朝廷几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两岸百姓财物性命统统不保,回头朝廷还得再花上几百万两银子赈灾,他是一文钱没贪,可您真觉得他就不该杀么?” 秦王目无焦距直视着前方,半晌才低声道:“你说都对,可这不是咱们该管事,他是皇上亲口表彰过清介梗直之臣,爷只管巡好河工,旁……爷又不想建功立业。” 林仙草心往下沉了沉,慢慢叹了口气道:“也是,管咱们什么事来,咱们只管乐咱们,反正凭他一个人怎么祸害也有限,总亡不了国,只要不亡国,咱们就能一直这么乐呵下去。” 秦王低头看了林仙草,轻轻‘嗯’了一声:“咱们赶紧回去吧,爷累了,明天咱们哪也不去,船上好好歇一天。” 夜里,林仙草一动不动看着窗外清冷月光,愁简直睡不着觉,她从前一直以为秦王不知道黄大人是个祸害,所以这劲一直用让他知道祸害是个东西上,今天才知道,秦王比她想明白,他明明白白知道那是个祸害,就是懒得理会,也是,他管这些干嘛?要是换了自己也不管,唉,从一开始,这力气就使错方向了,现怎么办呢?这样祸害,还是皇上表彰过,这皇上也是混帐蠢货,唉,皇上哪有不混帐不蠢货?这也不奇怪,可皇上再混帐再蠢货也不让人说啊,谁说谁找死,好愁人,怎么办呢? 林仙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不知不觉竟想睡着了。 第二天,林仙草无精打采陪秦王坐船尾棚下,秦王伸手弹了弹林仙草额头道:“怎么了?从早上蔫到现了,有什么事跟爷说。” “没什么,被人骂了,难过,先蔫两天再说。”林仙草咬着桃肉,有气无力道,秦王哭笑不得:“你难道没被人骂过?” “没有,”林仙草断然否认:“我这么……识情识趣,这么懂事人,谁会骂我?算了,我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还真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他居然骂我贱人!” 秦王笑出了声,伸手抚着林仙草肩膀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你也没吃亏不是,那黄敬贤被你顶脸都青了。” “他是骂人,我是讲理,这不一样。” “那你说,怎么才算出了这口气?你再当着他面骂回去?” “那怎么行?我这么讲究人……狗能咬人,人总不能咬狗。” “那就是了,这道理你也懂,行了,别生气了。” “可人能拿棍子打回去啊,打那疯狗不敢乱咬。”林仙草低低嘀咕道,秦王无奈看着林仙草道:“那你说,怎么才算打回去了?” “唉,我不是也没主意么。”林仙草摊手道,秦王看着林仙草,哭笑不得呆了片刻,长长呼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笑道:“算了,别说你,爷都被人骂过。”林仙草惊讶看着秦王,秦王笑道:“那时候爷刚出宫开府,也是荒唐了些,有个姓邹御史弹劾爷,指着爷鼻子骂爷生就废物祸害。” “这姓邹好厉害,眼光……嘴巴挺厉害!”林仙草惊叹道,秦王斜了她一会儿,才接着说道:“爷当时就谢罪认了错,没过两个月就寻了他错处,把他打落回去,到现,还乡下种田呢。” “您不是虚怀若谷,从谏如流么?怎么还打击报复?” “哼!爷又不是圣人,再说,爷若容了这一桩,就会有下一回,回头谁都能冲爷指指划划,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秦王曲指弹着林仙草额头道,林仙草往旁边闪了闪,眼睛里闪过丝亮光,忙垂下眼帘,往秦王身边挪了挪笑道:“您真是英明,只要这姓邹还乡下种着田,那想踩着爷往上爬,就得掂量掂量。” “这回心情好些了吧?”秦王揽着林仙草笑道,林仙草跟着干笑了两声,凭什么她心情好些?姓邹骂了你,就倒了霉,跟姓黄骂我有什么关系? “没,还是得蔫两天。”林仙草慢吞吞道,秦王一口气噎进喉咙,闷几乎说不出话来。 D*^_^* 622小把戏 第二天秦王又歇了一天,只让人吩咐黄大人到前面平远码头候着。 秦王船队离平远码头一里多远泊着,黄大人居首,引着河北诸官依次上了秦王楼船,诸官垂手恭敬侍候船头甲板上,黄大人跟着护卫进了船舱,林仙草还是一身小厮打扮,紧挨秦王椅子后面站着。 这是早上林仙草求来,秦王满不乎随口就答应了,他荒唐爱美人名声由来已久,从前美人环绕、吹拉弹唱着听属官回事都常有,何况这么件小事。 黄大人一丝不苟磕头见了礼,肃身起来,正要往旁边坐下,眼角余光正瞄见林仙草双手抱胸前,冲他微微抬着下巴,满脸得意洋洋,仿佛刚刚受了跪拜大礼是她,黄大人喉咙重重滚了滚,强忍着怒气移开目光,端坐到鼓凳上,掷地有声说起了河北这一段河工安排。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没住嘴,只听林仙草耳朵嗡嗡作响,左脚右脚不停换着身体重心,秦王依旧端坐着,手里折扇还跟半个时辰前一样节奏,就那么有一下没一下摇着,仿佛才听了不到一刻钟,林仙草佩服非常看着秦王,难得他也有点长处,至少这坐功不错,耐性也好,听了这半天渣话废话,一丝不耐烦都没有,看样子是磨练出来了,照正理推测,他应该是常听这样废话,听习惯了才练出这等功夫,照这么说,这个朝廷也够烂,也不知道烂到什么份上了,要是没等自己寿终正寝就天下大乱了…… 林仙草轻轻摇了摇头,这都想哪儿去了,不过照穿越定律,天下真要大乱了,自己是不是就要大放光彩了?唉,估计不行,自己穿好象不对,好象哪儿出了差错,长这么祸害也没人见人爱,关键时候从来没人搭救,大约属于穿越中次次品那一级…… “仙草!”秦王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叫回了神游万里林仙草吩咐道:“爷茶凉了。”林仙草忙上前端起秦王杯子,转身递给云秀,云秀下去换茶,林仙草转回身,正迎上黄大人直直目光,林仙草心里咯噔了下,眯着眼睛紧盯着黄大人,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自己脖子上虚划了下,扯着嘴角无声冷笑,黄大人眼睛骤然缩起,秦王急转身看向林仙草,林仙草已经面容安然垂下了眼帘。 秦王看看林仙草,又转身看了看紧绷着脸黄大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有似无皱了皱眉头。 云秀端了茶出来,林仙草恭敬将杯子放到秦王面前,看了眼黄大人面前杯子,转头看着秦王笑道:“黄大人茶也该凉了,黄大人说了这半天就没住过声,为国为民多辛苦哪,我亲自给他沏杯茶,爷看可好?” 秦王点头笑应了,却满眼狐疑看着林仙草,林仙草也不理他,掂着脚尖,轻上前端起黄大人杯子,背对着秦王,眯着眼睛露出满脸冷笑看着黄大人,端着杯子退了两步,这才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静喜。 云秀莫名其妙跟着林仙草转进后面小隔间,从林仙草手里接过杯子放到一边,又取了干净杯子沏了茶,放到托盘里递给林仙草,林仙草左右转着头,一眼看到旁边笔砚,忙倒了点凉茶砚台里,拿起墨磨了两下,将墨汁倒进了杯子里。 云秀要拦已来不及,要叫又不敢叫,只气翻着白眼,转身拿了个杯子准备另外沏茶,林仙草却伸手拉过她,俯过去耳语道:“等会儿黄大人走了,想法子把这茶倒了,不管倒哪里,总之别让王爷看见。”云秀困惑看着林仙草,林仙草不耐烦踢了踢她小腿低低骂道:“笨!”云秀翻了个白眼,点了下头。 林仙草姿态优美托着托盘出来,看着黄大人,笑颜如花将那杯墨黑茶放到了黄大人旁边几上,垂下托盘退了两步让道:“这是我亲手沏茶,请黄大人润润喉。” 黄大人铁青着一张脸,紧盯着林仙草手里那杯黑墨墨‘茶’,眼角飞连连抽动不停,这茶里有毒!她竟敢他竟敢就这么鸩杀自己这样封疆大吏!他怎么敢?他怎么不敢?他是皇上嫡亲兄弟,杀了自己报个病亡黄大人藏袖子里手攥生疼,自己,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就是死,也要搏一把!黄敬贤调转目光,凌利非常盯着林仙草,林仙草笑容依旧,垂手退到秦王身后,将托盘递给云秀。 秦王微微皱着眉看着黄大人,林仙草稍稍俯□子低低嘀咕道:“他骂了我,倒象我骂了他一样!”秦王冲林仙草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噤声,摇着折扇,看着黄大人笑道:“黄大人请。” 黄敬贤目光闪动,看看杯子,又看看秦王,慢慢端起杯子,冲着秦王举了举,见秦王笑着抬手相让,慢慢将杯子举到嘴边,目光还是盯秦王身上,秦王脸色沉了沉,‘啪’收起了折扇,冷着脸看着黄敬贤,黄敬贤慢慢放下杯子,冲秦王拱了拱手道:“王爷厚爱,下官当之有愧!下官别无他想,唯愿这河年年平安,为两岸百姓造福,这茶,下官就借花献佛,敬了这河神吧。” 说着,不等秦王说话,端着杯子两步窜到窗前,抬手将茶泼了出去,秦王气脸色发青,冷冷看着黄敬贤,手里折扇一下接一下摇个不停。 林仙草紧绷着脸,兴高采烈看着热闹,这姓黄心眼真多,还真当是自己下了毒呢,看样子,他还疑心到王爷身上了,也是,王爷不指使,自己一个猫狗一样小妾,怎么敢给他这样一方大员下毒?不想活了?他居然没当面跟王爷翻脸叫起来,他真叫了,自己立马就没戏唱了,可见这姓黄绝对不梗直,心眼真多,竟借着敬河神把茶倒了,他反应真,以前被人下过毒?还是他毒过别人?这一倒,倒真是好,省了云秀力气了。 秦王折扇扇风阵阵吹到林仙草身上,林仙草垂眼看着秦王,扇子摇这么急,看样子是生气了,也是,当朝第三尊贵王爷,赏人杯茶,人家敬神了,这面子跌厉害。 黄敬贤泼了茶,神情安稳下来,转身放下杯子,扫了眼林仙草,冲秦王拱了拱手道:“古人不饮盗泉之水,下愿敬而法之。”林仙草怔了怔,这姓黄反应真,喵,还不饮盗泉之水,盗泉那水还不愿意让你饮呢!人家盗也是盗亦有道! 秦王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却依旧阴沉着脸,伸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原来爷这里都是盗泉之水,说起来这水也算你河东地界,这河东乞丐成群,水皆盗泉,黄大人治理好。” “王爷提到这乞丐,下官有一言要说,下官让人寻那些乞丐打听了,那乞丐说,这船上一位小娘子说了,只要跟着这船,天天大白馒头大米稀饭管饱,隔三五天还发大钱,这骗诱乞丐随船而行,不知道王爷知道否?又是何用意?”黄敬贤语气里不怎么有善意。 秦王‘啪’收了折扇,用扇子点着黄敬贤道:“爷一进河北界,满眼皆是饿莩乞丐,怎么啦?爷让人给这些可怜之人几顿饱饭,就惹着黄大人了?难不成黄大人是有心要饿死满河北府百姓?” “王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这中间必有人生风起浪!”黄敬贤拱了拱手,**解释道,秦王气脸色铁青,抬了抬手道:“爷没功夫跟你打嘴仗,爷知道你做过御史,是出了名铁嘴钢牙,行了,你告退吧,爷这趟只巡河工,你事,咱们回头再说。” 黄敬贤耳朵下那块肉重重抽了抽,沉着脸长揖到底,甩着袖子转身出去了。 林仙草轻轻叹了口气感叹道:“他哪是铁嘴钢牙,他浑身上下全是钢刺,这是枚铁荆棘,好吓人,您可别惹他。唉,当清官真好,只要一个钱不收,过精穷、饿得精瘦,就可以胡作非为,谁敢管谁倒霉,我也要做清官!” 秦王气抬手重重敲了林仙草一个爆栗子:“他别惹了爷才是!爷能怕他?!哼!” 林仙草痛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秦王折扇摇飞,冲林仙草挥手道:“你先回去。”林仙草一声不敢多说,和云秀转身进了内舱,直往船尾回去。 云秀莫名其妙紧跟着林仙草到了船尾,林仙草跌坐摇椅上舒服叹了口气,云秀左右扫了一遍,见四下无人,凑过去捅了捅林仙草问道:“那茶?那里头滴了墨汁,那黄大人怎么一声不吭就敬神了?王爷生气了。” “嗯,你没看明白?”林仙草示意云秀推一把摇椅,舒服边摇边问道,云秀忙连连点头,林仙草长长呼了口气,闭着眼睛悠然道:“那就对了,要是连你都看明白了,就说明这把戏本草玩砸了,如今看来,本草玩不错,唉呀,你家主人真是聪明啊。” 林仙草得意晃来晃去,云秀斜斜瞥着林仙草,憋说不出话。 D*^_^* 63大出大事了 前面船舱,秦王沉着脸端坐扶手椅上,王府头号幕僚万先生半边屁股挨着椅子,上身微微前倾,恭敬听着秦王吩咐:“……防患于未然,给太子写封私信,把进了河东地界事说一说,河东今年算不得荒年,各地年成上头,闪先生明白,你问问他,查一查往年河东情形,这样乞丐遍地要出大事。” 万先生凝神听着,点了下头试探道:“黄大人不大妥当?” “嗯,做到前头总没有错,爷虽说不怕他咬,可被他这样小人咬上一口,让人恶心,信也别多说,嗯,分几天写,把日子提到咱们入河北界次日,让人日夜兼程递给太子府,隔两天再写一封,一,说说咱们施粥事,二,说说河北**吧,点到为止,别多说。” “嗯,明白爷意思了,河北地界闪先生熟,等会儿我和他商量商量,写好了,拿给爷看过再发出去,那进上折子?”万先生又问了一句,秦王摇了两下折扇,想了想道:“日子提到入河北次日,别多说,只说咱们施粥救济事,点一点就成,咱们是来巡河工。” “爷放心,这分寸上不会错了,那我这就去写信了,爷还有什么交待?”万先生笑道,秦王想了想道:“先下去起草吧,我看了再说。”万先生答应一声,站起来告了退,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船舱。 秦王站起来,慢慢踱到窗前,出神望着岸上生机盎然一片绿色,这黄敬贤今天一进来就别扭,极不对劲,倒了那茶,就是和自己明锣明鼓了?这事,是因为仙草?这怎么可能,一个姬妾而已,那是为了什么事?太子地位稳固……象他这样,搏清名不过是为了登龙直上,仙草虽说粗陋不读书,天资却极好,看事明白透彻,这黄敬贤可不就是靠搏清名一路青云,难不成,他这次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秦王人和手里折扇一起僵住,可不是,他如今已是封疆大吏,若要再进一步,就是入主六部,封阁拜相,要搏到这样位极人臣,确实非得打掉自己这样脸面才好用。秦王轻轻错了错牙,想倒好,怪不得一见面就举说什么苏妲己,当年自己京城歌舞升平,他就御史台四处咬人,那时候他可没放个半个屁! 那时候他还不敢得罪自己,这会儿要入阁拜相,要造声势,打自己这个尊贵亲王脸上位,再合适不过,真是瞎了狗眼失心疯了,爷是那么好欺负? 秦王深吸了口气,扬声叫了心腹小厮进来吩咐道:“飞鸽传书京城,留意河北进上折子,特别是密折,给爷看好那个黄敬贤。”小厮干脆答应一声,垂手退了下去。秦王又凝神想了一会儿,刚坐下拿起本书,端起茶喝了两口,万先生就和闪先生一起进来,将起草好两封给太子信,和一封进上折子呈给秦王,秦王仔仔细细看过,提笔将信抄了一遍,两人当即用漆封了信,再套进大竹筒里,这才告退出去。 秦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拖着脚步,懒洋洋往后后舱寻林仙草解闷去了。 林仙草从那天起就安份无比,她能做做过了,不能做,也做了,这后面到底会怎么,谁也不知道,都说天地自有公道,可又说因果三生,说不定云秀她爹前生欠了黄敬贤呢,因果事,除了佛祖,谁能说清楚,这公道不公道,那就不清道不明了。 算了,不想了,成,是命,不成,也是命,不想这个,想想自己,自己出路哪里?那王府绝不是终老善地,若要离了王府……这些日子天天跟着王爷外头跑,外面情形也看明白,就是出来立个女户也不是难事,可难就难,自己又不象云秀,走到哪儿都不显眼,要想出来,一,得找蕴秀门护着,二,得有银子,唉,其实一而二,二也是一,就是得有银子,这银子不是几百几千,是几十万上百万! 林仙草痛苦万分哀叹了一声,到哪儿弄那么多银子去?别说几十万两,自己这辈子连一万两银子都攒不到,这日子好没意思,林仙草垂头丧气、蔫巴巴窝摇椅上,一时觉得万念俱灰。 秦王大船平远码头直歇了五六天,才收了锚,慢慢顺流而下,不过走了一天,到了安福码头,就又停下了。 京城秦王府,秦王妃有些心神不宁二门里上了车,往宫里进去,皇后召她进宫,她昨晚上刚陪皇后说了一下午话回来,这一大早就让人急召她进宫说话,出什么事了? 秦王妃熟门熟路进了皇后宫中,行了福礼,自己常坐地方坐下,看着皇后,奉承了几句吉祥话儿,皇后挥手屏退众内侍宫女笑道:“你们都去歇着,让我们娘俩个自自说话儿。” 宫女内侍垂手退出,秦王妃心里是惊诧非常,脸上却是纹丝不变,一分异色也没有,皇后转头看着她,直截了当问道:“你们王爷有个小什么林仙草小妾?” “是。”秦王妃加愕然,这皇后怎么知道林仙草了?秦王妃只怔了一瞬,忙带着得体笑容,接着解释道:“这趟王府出巡河工,就让她跟出去侍候了,这林姨娘也没别长处,就是能吃苦。” “还真有。”皇后仿佛没听到秦王妃后面话,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秦王妃道:“你们王爷什么都好,就是这爱美色这一条,从小我就一直说他,他就是改不了,左一个右一个,不管好孬,贤不贤,只要生好看,就往家里拢,这林仙草是个什么来历?怎么让她跟着巡河工去了?” “娘娘说极是,”秦王妃对皇后这话是打心眼里赞同,忙先应了一句,才接着答道:“林仙草是王爷前年巡边时候,从边地带回来,说是驻守凉城柳将军买了送给爷,爷看她还算本份,就带回了王府,这趟侍候爷出巡河工,一路上都得船上,也是件辛苦事,府里几个姨娘,也就数她是个肯吃苦不挑剔,就让她去了。” “听说她极有心计,不贤很?”皇后直接追问了一句,秦王妃怔了下,脸上又是想笑又不敢笑看着皇后道:“贤字,她虽说不算不贤,可这贤,也算不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贤,可若说心计,不瞒娘娘说,这林仙草倒真算不上,她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字,人吧,唉,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几个姨娘里头,她笨,手笨嘴笨心笨,爷说过她一回,说她好就好鲁直两个字上,高兴了脸上,不高兴也脸上,有什么话直说不转弯,看着她就省心,娘娘听听。” 皇后眉头微微蹙了蹙,舒了口气道:“我就说,你们王爷虽说荒唐,可分寸上不差,怎么能容姬妾侍婢干涉政务?” “干涉政务?”秦王妃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皇后摆手道:“你坐,咱们就是家常说话儿,你们府上姬妾太多,我是怕那用心不良混进去,这才叫你进来问问。” “娘娘明鉴,旁人倒不敢说,这林仙草,说她干涉政务,这话怎么说呢?别说让她干涉,只怕她连听都听不懂,我记得有一回也不知道怎么说到火耗上,她呆头呆脑听了半天,拉了我一个丫头问说‘火耗是什么样?是不是跟烧饼差不多?”您听听,我后来说给爷听,爷笑杯子都掉到地上了,就这样,她能干涉什么政务?” 皇后也‘噗’笑出了声,越想越笑,笑了好半天,才透了口气,抬手按着胸口道:“笑痛,这林仙草竟是这样,可见这刁人告恶状有多厉害,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跟皇上说一说,你们王爷爱美色这坏毛病,也是皇上惯出来,这么个大字不识几个呆人,就是想祸害,她也找不着门径,这事再别提了,就这样吧。” 秦王妃忙站起来恭敬答应,又陪着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才告退出去。 上了车,秦王妃阴着脸出了一路神,进府二门里下了车,站着想了想,让人叫了大管事程无明进来,吩咐诸丫头婆子远远侍候着,看着程无明低低吩咐道:“你寻个心腹稳妥,悄悄给王爷送封信去。” 程无明答应了,亲自等正院门口接了信,挑了名稳妥知心小厮,命他日夜兼程送信去了。 D*^_^* 6成4成了 船队安福码头直停了十来天,秦王一如往日,带着扮成小厮林仙草,认认真真来回查看河务。黄敬贤依旧天天过来随从查看,却再不上船,当然,秦王也不让他上船。 林仙草乖巧非常,她心里七上八下不安宁,也只好乖巧着,船直停了二十来天,这天傍晚,秦王心情愉从前舱回到后舱,轻佻抬了抬林仙草下巴道:“这地方住腻了吧?咱们这就启程,让人备酒,陪爷到后面棚下喝一杯去,今天处处好水好风,爷高兴。” 云秀带着人摆了七八样下酒小菜点,秦王挑了坛葡萄酒,看着林仙草将红□人葡萄酒倒入水晶杯中,接过抿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口,爽非常呼了口气道:“好酒!” 林仙草也满上,端着杯子坐下,歪头看着秦王,不知道他这高兴从何而来,秦王瞄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舒舒服服微微晃着摇椅只管喝酒,连喝了两杯,满意叹了口气,手指有节奏敲着椅子扶手,似哼非哼哼了一会儿,才看着林仙草道:“黄敬贤那个蠢货,敢打爷主意,想踩着爷脸成就他清名,哼,瞎了他狗眼!” “啊?”林仙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真出事了? “别怕!爷还能怕他?他算什么东西!爷踩死他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秦王错着牙,又解气又得意恨恨道,林仙草脸上表情却极复杂,有疑有惊有怕有不安,到底怎么回事?这大半个月,他一个字没有,今天突然说起这个,自己做那些事,万一捅透了,那今晚上死活都得跳河跑了…… “你看看你,爷就知道你经不起事,行啦,别忧心爷了,如今已经是尘埃落定,爷不是好惹,不过十天八天,等旨意到了,他黄敬贤就回家好好种地去吧,哼哼,他以精穷搏名,听说家里也就二三十亩地,没事,他擅饿,也够了,这往后,就好好家种地吧,爷活一天,他就得给爷老老实实种一天地,这青云直上心,就死绝了吧!”秦王又象是安慰林仙草,又是解恨错牙发泄道。 林仙草听连连眨着眼睛,不敢置信看着秦王,侍立旁边云秀半张着嘴,却是直直看着林仙草,秦王抬手敲了林仙草一下,指着杯子道:“没看到爷杯子空了?”林仙草忙扑过去斟酒,斟太急,直斟满扑出来,林仙草忙放下壶,用手里帕子赶紧去拭流了满桌通红美酒。 秦王又气又笑:“你看看你,一点出息都没有,不过听了几句话,这要是让你上战场看杀人,你得吓成什么样?还有你,没看到酒洒了?还呆站着!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婢,一个呆,两个还是呆!” 云秀忙扑过来,手忙脚乱帮着收拾,两人直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拭干净酒渍,换了干净杯子,重又斟满葡萄酒递给秦王。 秦王心情极好,又叫人过来吹笛弹琴唱着曲儿,只喝到夜幕深垂,喝东倒西歪回去歇下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云秀才晃过神来,瞄着四下无人,满眼崇拜看着林仙草道:“姨娘太厉害了,我和姑娘……我是说宁姨娘,花了几十万两银子,宁姨娘连命都搭进去了,一点用没有,到姨娘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姨娘简直是……就是……太厉害了,这事,我做梦都没敢想过,姨娘竟办成了,姨娘太厉害了。” “那是,我多聪明哪!你家姨娘那是……是真厉害。”林仙草刚夸了自己两句,就有点夸不下去了,这事,她也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云秀是从头晕到底,自己是从脖子晕到底,其实差不哪儿去,要说厉害,自己这运气实太厉害了,难道……转运了? “我就知道姨娘聪明,反正往后我就跟着姨娘了,只要姨娘不嫌弃,云秀这条命就是姨娘了。”云秀看着不知道又怔神不知道想什么林仙草,笑不见眼睛表着忠心。 林仙草没了心事,这一路下去日子过越发逍遥,只玩乐不思跑,直到进了六月,那庞大船队掉了头,开始缓缓往京城返回去。 回去比来时了很多,因为秦王该巡都巡好了,春汛和菜花汛也都平安过去了,连夏汛也算平安过去了,这一路上,已经没有了公事,就是一路畅通往京城、往王府回去。 林仙草心里说不出怅然,船队掉头次日,思来想去,找了机会叫了云秀低声商量道:“你说往后就跟着我了,是怎么个跟法?”云秀莫名其妙看着林仙草道:“还能怎么个跟法?姨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条命都给姨娘了,怎么跟都成。” “那我要是离开这王府了呢?”林仙草紧盯着云秀问道,云秀明了‘噢’了一声:“姨娘还没死心哪?还想从王府逃出去?” “嗯!”林仙草白了云秀一眼接着道:“那你还跟不跟?” “跟,怎么会不跟,我是跟姨娘,又不是跟王府,姨娘都打算好了?这路上倒也好逃,爷对你又不防备,到了下一个码头,姨娘就说上街逛逛,说跑就跑了。”云秀说轻巧极了,林仙草无语看着她道:“那跑出去之后呢?” “我不知道啊,我反正跟着姨娘。”云秀答极干脆爽利,林仙草气呼了口气:“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跑容易,说跑就跑了,那跑了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要是我一个人好办,随便找户人家去做女使就行,姨娘怎么办,那我就不知道了,姨娘这样,生太好,做不了女使,要么就被人拐卖了,要么……姨娘要是肯,典出去做妾肯定能典出大价钱。”云秀上下打量着林仙草,诚恳分析道,林仙草气个仰倒,跑出去,该做女使还是做女使,自己从批发变成了零售,那还跑什么跑? “你就不想想别?照你这么说,我还跑什么跑?”林仙草咬牙切齿道,云秀摊了摊手,低低嘀咕道:“我是觉得姨娘跑什么跑,这王府哪里不好了?爷对您那么好,简直就是千依百顺,跑出去,到哪儿找爷这样去?” “我不想当这个姨娘!一大群女人抢一个男人,围着一个男人转,多恶心!你就没觉得难过?没觉得恶心?”林仙草盯着云秀问道,云秀歪着头想了好大一会儿,点了下头道:“难过也许有点,看着爷喜欢别姨娘,恩恩爱爱,肯定难过,不过姨娘肯定不会难过,恶心?为什么恶心?爷长那样好,谁见了不喜欢,怎么会恶心?” “唉!”林仙草垂着肩膀,长长重重叹了口气,隔了不知道多少光年,她跟云秀无法沟通,她跟这个世间都无法沟通,林仙草伤感往后倒摇椅上,颓唐伤感非常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一脸莫名其妙云秀道:“我跟你说不清楚,说清楚了你也不会明白,总之,我觉得男人跟女人一样……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总之,我不想王府呆着,我想出去,也不嫁人,也不能被人再卖了,也不能把自己再典给谁,总之,我要自己当家作主做日子,这个家,就我,跟你,两个,没人当咱们主人,我是人,你也是人,我们都不是猫狗,我自己要当家作主,想做什么日子就做什么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拉长脸,谁也管不了,这回你听明白了?” 云秀眼睛眨几乎啪啪作响,呆了好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道:“听明白了,要这样,还真不容易,象姨娘说,跑出去容易,过日子难。” “所以才跟你商量,你说,那蕴秀门,咱们要是寻蕴秀门护着行不行?要是这样一签几十年合约,她们能便宜多少?”林仙草微微直起上身问道,云秀摇了摇头道:“找蕴秀门护着肯定能行,可咱们没银子,姨娘别想好事,一来便宜不了,二来,就是再便宜,姨娘也没银子,这不是小数目,姨娘那点银子……” 林仙草头靠到摇椅上道:“事情都得一步步来,你看看,黄敬贤事,当初你觉得能成?不也让咱们办成了?可见事人为,先找好方向,找对路子,这中间肯定有无数难题,没关系,咱们一个个搬掉就是了,这会儿咱们得先商量好,路哪里,这要紧。” “要是有足够银子,也不用多请,请一个蕴秀门姑姑就行了,姨娘别到处乱跑惹事,反正咱们有银子,深宅大院里住着,嗯,得有个合适身份,姨娘就说是哪家未亡人,立志守到底,这样人家,没人不敬着,就是得有银子,还有,爷那边,王府还从来没跑过姨娘呢,姨娘得跑好藏好,要是让爷把你寻回去,姨娘这条命肯定保不住了。” 云秀主意头头是道,林仙草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笑眯眯道:“看看,我就说么,你我同心,其利断金,跑好藏好这一条是小事,本草主意有是,如今摆咱们面前,就一样难题,就是银子,很多很多很多银子,堆象山那么多银子,唉!到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呢?” D*^_^* 65唱曲 钱问题永远都是大问题,林仙草被山一样多银子压又蔫巴了,秦王摇着折扇,拧着眉头看着跷着脚、满身郁气软摇椅上林仙草,耐着性子问道:“你这是怎么啦?早上还好好,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好好儿。”林仙草有气无力答道,秦王气收起折扇敲了她一下道:“你看看你,都软成一滩泥了,这叫好好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真没事,好了,我好了!”林仙草双手撑着摇椅扶手,勉为其难撑着往上提了提,再挤出满脸笑容看着秦王道:“你看,好了。”秦王气个仰倒,跳起来用折扇照着林仙草脑袋重重敲了两三记叫道:“爷把你扔水里醒醒去!” “我真没事,就是一想到要回家了,近乡情怯,对,就是这个,近乡情怯么,你别管我,明天准好。”林仙草双手捂着头,一边躲着折扇一边急忙寻着理由。秦王怔了下,折扇半空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抖开,缓缓摇着,低头盯着林仙草看了半天,收了折扇坐回摇椅上,转头看着林仙草,声音温柔能掐出水来:“原来是这样,爷早该想到了,你放心,爷心里有你,这趟出来,爷就是专程带你出来散散心,就是回去,爷也不会委屈了你,你且安心。” 林仙草闷连咳了几声,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委屈,我挺好,真挺好。”秦王溢着笑意看着林仙草,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道:“爷知道你是个知足,越是这样,爷越不能委屈了你,你那院里,爷十天里头必定去个两三趟,你放心。” “真不用!”林仙草苦恼揉着眉头,怎么越说越拧了,他真十天里来个两三趟,自己还活不活了?王妃就算不咬死自己,也得放诸姨娘咬死自己,还有周夫人……林仙草轻轻打了个寒噤,忙冲秦王摆着手道:“您后院有九个姨娘,加上王妃,十天里正好一人轮一天,不对,王妃得多轮一天,还有周夫人,也得多轮,余下,十天里轮到一天就不得了了,您得守规矩,千万不能坏了规矩。” “爷就是规矩!”秦王一张脸又要沉下来,林仙草咽了口口水道:“是,您就是规矩,可我不是规矩,我凭什么就能占了别人份额?抢了谁谁不恼?您是规矩,谁也不敢怪您,那罪过岂不都是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秦王那张脸这回不是阴沉而是发青了,错着牙瞪着林仙草,只气心里发酸,怎么他对她这一片怜惜之意,到她那儿全变了味儿?他这份怜惜,到她嘴里怎么听怎么象分月钱,一个个虎视耽耽,谁也别多分,谁也不能少拿! “爷疼你,对你与别人不同,你就没觉出来?” 林仙草被秦王巨大跳跃问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却又呆住了,指着秦王怔怔点头道:“觉出来了,上回您说过一回,说我跟那匹马,都是你心爱之物。” “嗯,”秦王满意点了点头,林仙草重重呼了口气,喵,上回他说这话,自己就闷气了好两天,今天又提,隔一阵子他就得提醒提醒她,自己就是那猫狗鹦鹉,嗯,这次好象档次高点了,跟俊马良驹相提并论了,可喜,可贺! “上回你说前朝有个叫什么?也是爱美人俊马,有一回拿美人换俊马了,真是佳话。”林仙草干笑着说道,秦王上下打量着她道:“爷知道你这话里意思,爷想俊马多是,用不着拿美人去换,你大可放心。”林仙草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是,前朝那个穷酸哪能跟您比,您马有是,多拿马换美人,断不会拿美人换马。” 秦王细细品着林仙草话,说不出哪儿不是,可就是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子不对味儿,秦王直起上身,手肘撑腿上,凑到林仙草面前,仔细看着她道:“拿马换美人?这话里有话,你是嫌爷美人太多了?吃醋了?” 林仙草抬手抚着额头,往后倒摇椅上,一边笑一边点头道:“嫌多有点,吃醋么……有上好老陈醋,吃点也行。”秦王高高挑起眉头,突然大笑着倒回到摇椅上,一边笑一边点着林仙草道:“我就知道,这几个月爷天天陪着你,把你惯坏了,一想到回到王府,爷就不能天天陪着你一个人了,这心里酸了是吧?” 林仙草转过头翻了翻白眼,秦王却笑欢畅非常:“你呀,这小心思弯弯还挺多,下回心里再酸了,就跟爷说,听到没有?回到府里,要是酸了,也跟爷说,你放心,爷断不会委屈了你。”林仙草转头看着秦王点了点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一只要他高兴,别老折腾她,第二,好他能闭嘴,让自己清清静静想想那一座山银子怎么办。 “来人!寻个地方落锚。”秦王突然扭头高声吩咐道,小厮远远答应一句,船慢慢靠近岸边落了锚。 林仙草站起来,打量着荒凉两岸,转头看着秦王问道:“停这里做什么?” “离这不远有座小山,景色不错,明天咱们逛逛去,说起来,前一阵子爷光顾着忙公务了,白白辜负了这两岸美景秀色,这会儿差使忙完了,咱们好好逛一逛再回去。”秦王背着一只手,摇着折扇站林仙草背后笑道理。 第二天果然没启程,秦王带着林仙草,一行人骑着马,也就走了一个来时辰,绕过座极小县城,往东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周围树林阴翳、泉水叮咚,鸟鸣上下,景色小巧而奇秀。 秦王下了马,抱下林仙草,林仙草四下转头看着景色,到这里这几年,这是她头一回游山玩水,秦王满意看着四下看个不停,仿佛眼睛不够用林仙草,他就喜欢看她兴高采烈样子,仿佛月光下盛开花,让人没法不心生欢喜。 林仙草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半山处居然有一处古旧亭子,建一块突出大石头上,两人进了亭子,环视四周,远处小城和周围景色都眼底,林仙草极目远眺,好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么看着真好,真有种天阔地宽,自由自感觉。” “嗯,”秦王看了眼周围景色笑道:“这不算好,等咱们回到京城,爷带你去城外庄子住几天,那庄子也修半山,看出去比这景色好得多。” “那不一样,”林仙草接了一句,紧跟着又转开话题道:“我唱个歌给你听吧,这样好景色好心情,正适合唱歌。”秦王惊讶看着林仙草,忙点头道:“你唱,你居然还会唱歌?” “嗯,就会这一首。”林仙草说着,抬手抚了抚喉咙,又轻轻咳了几声,哼了几下,秦王忍着笑,抖开折扇摇着,好整以瑕等着她开唱。林仙草手指抬了几下,这一回找准了调子,慢慢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余欢,今宵别梦寒。 秦王慢慢收了折扇,凝神听着林仙草缓慢忧伤歌声,竟听有些失神落魄,林仙草唱完了歌,抱膝坐着,脸上满是怅然怀念,目光茫然看着前方,秦王好半天才恍过神来,转头看着林仙草问道:“这歌词是谁教你?你自己写?” “我哪会写这个,我记不清楚谁教我了,好象是个和尚,我听他唱好听,就学会了。”林仙草长长叹了口气道,秦王坐到林仙草身边,伸手极轻柔抚了抚林仙草脸颊低低温柔道:“你怎么能喜欢这么悲词曲?下回别唱了,不吉利,爷喜欢看你高高兴兴,你高兴了,爷才高兴,你难过,爷也难过。” 林仙草被秦王这份亲呢呢浑身不自,忙挪了挪笑道:“什么悲不悲,我就是觉得这曲子好听,你不喜欢听就算了,我就会唱这一支曲子,要不你唱一个吧,唱个喜庆。” “胡说!”秦王又气又笑道:“爷不是告诉过你了?这一句话就是大不敬!”秦王曲指敲了林仙草一下,林仙草忙往旁边挪了挪嘀咕道:“不唱就不唱,又打人!”秦王看着双手护着头、越挪越远林仙草,抬手点了点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才那一片柔情似水,怎么转眼间又让她一句话给说没了? D*^_^* 66回笼 从那天往后,两人常停下四处观风赏景,可船行速度却加了,行程并没有缓下来,秦王这是出皇差,也是有期限要守。 七月下旬,这天一早,船就进了京城北水门码头,秦王下船进宫请见,林仙草下船上车回王府。 林仙草坐车上,神情怔忡怅然掀帘子往外看着,云秀瞄她一会儿,低声交待道:“姨娘回到府里千万小心,那个周夫人,会掂酸吃醋,坏得很,还有那个孙姨娘,反正这府里姨娘,没一个省油,我没说您,您跟爷走了这小半年,府里那些还不知道酸成什么样,您可千万小心。” “嗯,我知道了。”林仙草放下帘子,看着云秀笑道。 车子停王府后角门,云秀扶着林仙草下来,小桃小杏甩着帕子径直回去院里了,云秀陪着林仙草一路往正院过去。 林仙草被小丫头拦游廓下,王妃正忙着,这会儿不好通传,且先等等,林仙草垂手顺眉站往常请安地方耐心等着,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只站林仙草腿脚发麻,头晕眼花。 往常站秦王身后,虽说长篇大论比这时候长多了,可那毕竟还能左脚倒右脚小范围自由动一动,再累了,还可以借着给秦王换茶添水,躲后面茶房坐着歇会,这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连王妃都得时不常扫一眼两眼,自己这一趟差出太招人恨,这会儿如何不能动,一动就是错,其实吧,不动也是错,不过一动不动,给她们发挥和想象余地少些罢了,这就跟疑人偷斧子那个寓言说一样,看你不顺眼,你怎么动怎么说都是错。 正屋帘子掀起,一个小丫头探头吩咐了句:“王妃说了,叫林姨娘进来吧。”林仙草踩着酸麻难受步子,规矩非常进屋、跪倒、磕头、起来又福了一礼,拘谨往旁边退了半步,低眉顺目、全神贯注等着王妃发话。 “这一趟辛苦你了。”好半晌,一声杯碟相撞清脆叮铛声后,王妃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道,林仙草忙老老实实应道:“谢王妃关心,一点都不辛苦,一路上都船上,那船又大又舒服,一点都没辛苦。” 王妃仿佛轻笑了一声,顿了片刻才说话:“你倒实诚,黄敬贤事是怎么生出来?”林仙草被王妃一句话问晕了,这事,她怎么知道?不对,她不可能知道,她问事,是什么事?王妃看着满脸怔忡林仙草,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句:“我问你河北巡抚黄大人事,你发什么怔?” “那个全身骨头黄大人?”林仙草来不及多想,又不敢再拖着不答,只好顺口反回了一句,王妃眉头挑起,目光里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无语看着林仙草道:“哪个是黄敬贤你都认不清楚?” “不是不是,认清楚,就是那个全身都是骨头,他头一回来见爷,就说我是苏妲己,把我吓坏了,苏妲己我知道,那是皇后,我跟爷说他说错了,那个黄大人就生气了,不过爷没生气。”林仙草不隐不瞒,却是春秋笔法,王妃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眨了几下眼睛,放下杯子,脸上实屏不住,露出浓浓笑意来:“你出去这一趟,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林仙草忙垂下眼帘,她明白王妃意思,这长进还是不长进好,自己长进了,她就该心不安了。 “后头事呢?”王妃又问道,林仙草咬牙装傻:“后头事?后头黄大人就开始长篇大论说,都是正事,我听不太懂,我给爷沏茶,也给黄大人沏了碗茶,后来黄大人又过来见过爷好几回,再后来就出了河北地界了。” 王妃抬手揉了揉额头,跟这林仙草真不能说正事,也不知道爷怎么想起来带她?嗯,许就是这么楞呵才投了爷心思,还真是省心,这黄敬贤拿爷和这么个无知小妾说事,也真是瞎了眼。 “行了,你也累了,回去歇下吧,晚上不用过来请安了,好好歇一天。”王妃一时没兴致也没心情再跟林仙草多说,王爷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她也实有些心神不宁,林仙草暗暗舒了口长气,低眉顺眼曲膝告退出来,出了院子,云秀忙迎上去,仔细看了看林仙草脸色,跟着舒了口气,两人这才转回自己院子。 随行管事婆子押着箱笼交进府内,紧忙往正院交差回事。 王妃托着杯子,抿着茶听随行管事婆子事无巨细禀报:“……照王妃吩咐,药是交进去让她自己熬,太医隔三天请一次脉,昨天下午是后一回诊脉,看样子药都按时吃了,脉象都正常,林姨娘极守规矩……” “嗯,”王妃满意应了一声:“爷没说什么吧?” “回王妃,没听爷说过什么。”管事婆子谨慎答道,王妃盯着管事婆子看了一会儿,放下杯子,带着笑容道:“这一趟辛苦了,交好差使,回去歇十天去。” “谢王妃恩典!”婆子大喜,磕头谢了恩,忙出去交接差使去了。 看着婆子出了门,秋菊低低嘀咕道:“您看看,一句有用没有,就知道怕爷,难不成……” “行了,”王妃止了秋菊抱怨:“孩子是大事,这一条说清楚了,旁也不用多管,爷那样喜厌旧脾气,随他宠谁去,再怎么宠,顶长也不过一年半载,这些年,爷心尖子换过多少茬了,谁有功夫管这个?再说,爷厌人家探听他,脾气又不好,她就是说,咱们也不犯着听,何苦惹爷不高兴?”王妃声音淡然中隐隐透着苦涩无奈,秋菊忙陪笑道:“王妃想真周到,还真是这样。” 正说话间,外面小丫头飞奔进来禀报:“爷回来了!”王妃‘呼’一声站起来,急步出了门,几乎小跑着迎了出去。 云秀跟着林仙草穿进园子,走了没几步,云秀紧走半步,拉拉了林仙草低声道:“姨娘怎么说也是长途回来,总不能光跟王妃见个礼,至少周夫人这边,也得打个花胡哨吧?” “不去,”林仙草脚下一点没停:“第一,只要那对联没对上,周夫人心里那股子恼恨就消不了,看到我指定是一肚子气,相见不如不见,第二,两踩两只船是大忌讳,不过早晚,必定掉水里去,第三,不用第三了,就这两条就足够了,不去!” 云秀歪着头想了想,两步跟上笑道:“也是,照这么说,以后我也不用敷衍那个周夫人了,真省心。” 回到院里,林仙草转着圈四下看了看,这地方好歹也住了这些年,从前自己租房子,哪怕只住了一两个月,出差回来都有种可算回到到了舒服幸福,这会儿,这院子,怎么一点儿家感觉也没有? 也是,这院子,从里到外,一件自己东西也没有,连陈设布置都是别人意思,这不是家,是宿舍,豪华宿舍嘛。 小桃掀起正屋帘子,却见林仙草径直走到正屋西边,穿过月亮门,往后院看吴婆子去了。 林仙草和吴婆子坐檐廊下,喝着茶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起身回去前面,沐浴洗漱换了衣服,吩咐小杏搬出摇椅,寻了本书,坐廊下举着书摇着摇椅,却没怎么看进去。 由奢入俭难,出去这一趟,虽说不是海阔天空,可跟这个四方院比就是海阔天空了,再说,如今跑路只差银子……林仙草扔了手里书,一下子站了起来,甩着手烦躁下到院子里,仰头看着亮什么也看不见天空,云秀吓了一跳,忙提着裙子从院子往廊下推着林仙草道:“姨娘晒得够黑了,还跑到大太阳下,再晒就伤着了。” 林仙草由她推着回到廊下,长呼了口气,头抵着廊柱,深吸了几口气,得平下来静下来,欲速则不达,说不定命都得搭进去,且安心。林仙草廊下又站了一会儿,转身进屋,取了佛珠,西厢炕上盘膝坐下,掂着佛珠,专心念起心经来。 午后,管事婆子送了林仙草行李过来,云秀悄悄查了林仙草系锁眼上发丝,见都好好儿,舒了口气,带着小桃小杏理东西去了。 傍晚,云秀和小桃、小杏摆着饭菜,小桃看着林仙草嘟着嘴嘀咕道:“我刚去大厨房,听说爷正院吃了午饭就去小周姨娘院子里,刚让人备了好些酒菜送过去,爷真疼小周姨娘,一回来就往她院里跑,跑进去就不出来了。” 林仙草飞眨了几下眼睛,抬头看了云秀一眼,云秀仿佛松了口气,看着小桃笑道:“你总不是觉得爷该到咱们院子里吧?” “小桃就会想好事!”小杏抓紧机会刺了小桃一句,小桃抬着下巴瞥了小杏一眼,只管和云秀说话:“爷对姨娘那么好……唉,也是,这小半年,就咱们侍候爷了,谁有这福份?”小桃摆了摆手,带着丝得色道,林仙草白了她一眼,仿佛心有余悸说道:“这叫福份?天天窝船上,我现坐着睡着还觉得晃个不停呢,还亏是坐船,要是坐车这么奔波半年,我肯定得死外面了,下次再有这样福份,谁想去谁去,我是不去了,打死也不去!” 云秀瞄了林仙草一眼,忙跟着点头道:“我也不去了,累得要死,苦得要死,都说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老话儿说真对。” “就是,累成那样,还有人说福份!我也不去了,又不是外头挑脚汉子,谁受得了这样苦?”小杏紧紧跟着云秀抱怨道。 小桃眨着眼睛,看看林仙草,再看看云秀,又眨了几下眼睛,忙跟着抱怨道:“我说福份是说姨娘能一个人陪着爷,其实也算不上福份,也太辛苦,还是家好,我就是说一说。” 林仙草暗暗舒了口气,好了,统一了这个口径,传到那帮虎视耽耽姨娘们耳朵里,只怕会往王爷不待见自己上头想,至少不会往‘宠’这个字上想了,唉,要是这个王爷能一连两三天呆小周姨娘院子里就好了,好再三天不早朝,这么着,有了另一个靶子,自己就能安全点了。 D*^_^* 67火大 林仙草发现自己偶尔也能心想事成一回了,王爷果真小周姨娘院子里连歇了三天,这三天还真没上朝,确切说,几乎连门都没出。好不容易从小周姨娘院子里出来,又一头扎进郑姨娘院子里连住了两天。 这中间周夫人心口痛了不知道多少回,大姑娘又是受惊又是中邪了不知道多少回,就连于姨娘烟睛都闹了两回不适,一个府里热闹天天演大戏,诸姨娘虎视耽耽紧盯着王爷,王爷落哪一处,哪一处就被众人盯得能直接腾出火苗。回来一个多月,王爷象把林仙草忘了一般,各个姨娘院子去了两三遍,就是一趟也没去过林仙草院子里,诸姨娘从心到身得到滋润,眼看着林仙草也没因为这一趟随行得王爷青眼,积了大半年嫉妒郁气虽说没散干净,也散差不多了,一直竖着毛警惕万分林仙草也渐渐安下心来。 云秀倒还好,小桃和小杏一天比一天没精打彩,船上王爷对姨娘好成那样,她俩还以为这一个‘宠’字林姨娘得占定了,林姨娘得了宠,她俩这府里那就是有份量大丫头了,也威风威风,原来,都是白高兴! 不知不觉,重阳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林仙草身上竖着毛渐渐平复,这天晚上吃了饭,照例点了一遍她银子和金子,歪炕上,高跷着脚,呆想着怎么才能搞到那座银山,和往常一样,她想法跟白日做梦差不多。 “王爷来了!”小桃一声惊喜尖叫,林仙草一下子窜了起来,光着脚跳下炕,转个圈寻到鞋子,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跳,照府里规矩,这位爷到谁院子,不都是有婆子先过去传个话吗?怎么到她这里,十回有九回半是这么说来就来?别姨娘估计也这样,那位爷满嘴规矩,自己从来不守规矩! 林仙草冲到门口,王爷已经进了屋,穿着件宝蓝绣金薄斗蓬,手里提着个小包袱,看起来心情不错,林仙草急忙见礼陪笑道:“爷怎么来了?那个,我是说,爷怎么突然来了。” 王爷皱了皱眉头,他来了,她不该惊喜非常么?他一个多月没到她这里来了,她不该思念、伤心、幽怨、消瘦、憔悴么?这也太不会说话了,她这气色,也太好了吧! 王爷脸色睛渐转多云,盯了林仙草一眼,不等林仙草动手,自己抬手抽开斗蓬带子将斗蓬随手甩出去,将小包袱塞到林仙草怀里,背着手,边往里走边随口问道:“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林仙草抱着匣子跟进去,王爷踢了鞋,歪林仙草刚才躺地方,伸了伸胳膊,她打理地方就是舒服,王爷心情仿佛好了一点,接过林仙草恭恭敬敬递上茶抿了两口,气色又缓和了些,指着小包袱示意道:“打开看看,爷亲自给你挑。”林仙草解开包袱,包袱里是个小匣子,再打开匣子,匣子里放着一整套点翠头面,林仙草掂起一枝百灵报喜钗,那只百灵用翠翎点成,眼睛用了两粒小小绿宝石,活灵活现如真一般,林仙草睁大眼睛,连连惊叹了好几声,将钗随手丢回了匣子里,这种东西,贵么贵吓人,用么一点用没有,她跟他说过多少回,要赏就赏大块金子、大砣银子,别什么都不用,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怎么?不喜欢?就知道你不识货,这是今年时样子,缠金点翠!爷亲自到翠福记给你挑!你就不能识货点?!”这么一套头面,放哪个女人面前都得晃得她移不开眼,林仙草这表面惊叹、其实明显没看眼里表现让王爷火气又开始蹭蹭往上窜,林仙草急忙陪足满脸笑容:“喜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会不喜欢呢?!肯定很贵吧?”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是爷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掂记金子、银子!把那种俗物儿天天挂嘴里,你不嫌丢人,爷还丢不起这个脸呢!”林仙草陪小心一点用没有,王爷火气大了,吓林仙草连那半边屁股也不敢挨炕上了,垂手站炕前,垂头瞄着裙子,一动声色一点点往后挪,这功夫她练出来了,挪时候裙子一丝都不会动,得离他远点,远到他抬手打不到地方。 “爷教了你这半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说说,有你这么笨没有?爷让你背诗词,背好了没有?你给爷背!现就背!爷让你写字呢?一天五篇小楷,你写了几篇了?拿来我看!”王爷越说越气,林仙草目光闪烁,什么诗词小楷,那不都是船上无聊才生出来闲事么? “那是先背诗,还是先拿字?”林仙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问道,王爷盯着缩着肩膀、陪小心看着他林仙草,心里那股子旺旺邪火突然就熄了,转而代之,是丝丝懊恼之意,都一个多月没见她了…… “你过来,”王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自己身边,声音竟然温和下来,林仙草莫名其妙,心里警报再次闪着红光拉响,怎么说好就好了?这不科学! “我去……拿字?”林仙草没敢过去,抬手指着后面陪笑道。 “爷让你过来!”王爷耐性极其有限,见林仙草还是那幅小心模样,这火气就又窜上来了,林仙草急忙上前半步,躬身端起杯子道:“爷茶凉了,我给您换一杯。”说完,不等王爷答话,捧着杯子两步窜出了厢房。 秦王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子怒火,算了,不跟她计较,这个笨女人,她怕什么?自己这么疼她,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跟她生过气?他那么爱惜她,不说捧手心里也差不多,她难道觉不出来?女人就是笨! 林仙草双手捧着杯茶,胳膊下夹着一厚卷白宣,总算挪进了厢房,先将杯子放到几上,又双手捧着宣纸陪笑道:“一天五篇,都这里。” 秦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扫了眼那卷宣纸:“先放着,爷闲了再看,你过来!”林仙草只好挪过去,半边屁股虚挨着炕沿,秦王伸手将她拖到自己身边,从后面圈住她,伸手拿过匣子打开,取了那枝百灵钗半训斥半解释道:“你是爷女人,不能一味粗俗,你看这翠羽,你动一动,看看,是不是颜色变幻多端?这是外国进贡孔雀翎做,还有这个,你看看,这块蓝宝石,看着不大,是不是怎么看也看不透?这才是好东西,你就是爱财,也得识货。” “我不是爱财,”林仙草被那翠羽和宝石晃眼花,脱口而出,说完就知道又错了,急忙陪笑加了一句:“那个,我就是喜欢金子,就跟……那个,就跟周夫人喜欢梅花小周姨娘喜欢芙蓉一样,我就是喜欢一金子堆一起,黄灿灿,拿起来一咬一个牙印儿,当然,这个我也喜欢,喜欢得很,就是这东西太好了,一看就不是我这样人该戴东西。” 秦王举着百灵钗,眼睛微微眯了眯,停了片刻,突然‘嗤’笑出了声,将钗随手扔到一边,抱着林仙草往后靠到那个又大软靠枕上,心情突然就好了:“就跟小周姨娘喜欢芙蓉一样,哈,你怎么知道小周氏喜欢芙蓉?怎么……偏跟她比?爷告诉你,你不用跟她比。”秦王越说心情越好,边说边笑,将林仙草拖到怀里,下巴她头发上慢慢蹭着,一双手熟练探进衣服,往胸前揉过去。 林仙草正悔肠子青,她这张破嘴,提周夫人和小周姨娘干嘛? “吃醋了?”秦王低头看着林仙草,俯她耳边暧昧笑道。 “怎么会,我这么知足懂事……” “爷不是跟你说过,要是心里酸了,就跟爷说,爷心疼你,”秦王压着林仙草,气息不怎么均匀吻着她,双手着急褪着林仙草衣服,这话说是含糊不清。 “咱们进去……这里不行,灯这么亮,外头……哎!”林仙草嘴唇被秦王咬着,话说不清,人也被压身下挣不出来,厢房外面,云秀早就听出不对,推着还想看热闹小桃和小杏出了门,放下帘子又带上门,坐栏杆上守着。 D*^_^* 68真爱 秦王热烈急切远超过林仙草想象,听林仙草拧来拧去叫灯亮,不过支起上身亲自吹灭了那盏明晃晃蜡烛,就急不可耐这间被林仙草目为客厅兼休闲室厢房里播云行雨,踢倒了立大炕一角花架,连放到炕头炕几也被他兴奋一脚踢了下去,叮叮咣咣砸地上,真是妖精打架全套阵势。 小桃和小杏被云秀赶回自己屋里,耳朵紧贴着房门,只听到叮叮咣咣砸东西声音,只听心惊肉跳,不知道仙草姨娘又怎么惹了王爷,好不容易得了几天宠,唉,以后出了院子还是得夹着尾巴! 云秀坐栏杆上,被一声又一声叮咣惊抽了一个冷噤又一个冷噤,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那扇能看出人影晃动窗户,这动静真够大。 等妖精打好架,秦王沐浴干净,心满意足躺里间床上,跷着二郎腿,头枕手上,看着随风飘动窗帘,愉等着林仙草进来,他还有好事要跟她说呢。 林仙草净房里慢腾腾磨蹭,她就想不明白,被那帮个个绝色、只只久旷姨娘折腾了一个多月,他怎么就没累趴下?不但没累趴下,反而好象他才是久旷那只,这是什么道理?!林仙草郁闷叹了口气,就这种状态来看,姨娘数量还是不足,要是再进一批姨娘就好了,要是进了姨娘,自己是不是就能退休了?唉,林仙草抬头看着净房高处那一方小窗,要是能安稳退休,她就不用再盘算出府事了,哪儿不是吃饱就睡,也不用这么辛苦天天盘算怎么搬一座银子山过来了,那愚公搬山,还有一群儿孙帮忙呢…… 唉,自己肯定是穿越史上悲摧那只了,穿过来就困这王府里,虎落平阳被狗咬,龙困浅滩遭鱼啃,想当年…… “姨娘,王爷问您好了没有。”云透探头进来催了一句,林仙草气‘啪’一巴掌拍水盆里,他怎么还没睡着?! 林仙草挪进屋里,秦王挪了挪,心情愉示意林仙草自己身边躺下,伸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另一只手熟捻弹了下她额头笑道:“爷有件天大好事,看你能不能猜中!” “你升官了?”林仙草随口道,秦王哭笑不得:“爷还升什么官?再升……这不是能胡说话!是你好事,再猜!” “要赏我好多金子?” “你?爷白教你半天了,以后不准再提金子!怎么一提好事你不想金子就想银子?就不能出息点?!”秦王声音忍不住高了半个八度,林仙草挪了挪,满肚子反驳话,一个字不敢说。 “算了,你笨成这样,猜一年也猜不出来,还记不记得爷从前答应过你事?”林仙草怔忡看着秦王,他答应她什么事了? “爷昨天跟王妃说过了,从今天起,你不用喝那个避子汤了,爷许你生个孩子!”秦王看着林仙草,等着看她惊喜表情,见林仙草眼睛瞪溜圆、半张着嘴、一脸呆傻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低下头,又俯到林仙草耳朵低低道:“你听着,头一胎若是女儿,那就再生一个,爷打算让你生个儿子,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 秦王得意笑着,轻轻咬了下林仙草耳垂,懒洋洋接着道:“怎么样?这回知道爷是真心疼你了吧?” 林仙草被他咬哆嗦了下,心里如同无数头野马狂啸而过,她跟他说过多少回,她不要孩子!她不生孩子!她不想死! “我不想生孩子,我不要孩子!”林仙草又惊又怕又怒又慌,秦王不怎么意外‘嗯’了一声,胳膊微微用力将她搂怀里,脸贴她柔软头发上蹭了蹭,一只手慢慢揉着她柔软腰肢,一幅懒跟她多计较样子道:“好,你不想就不想,就算是爷让你生,我跟你说过,我是真心疼你,跟谁都不一样,你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你说什么我都不怪你,我告诉你,”秦王‘吃吃’笑了几声,声调里透着几分暧昧:“爷就喜欢看你吃醋捻酸样子,心里舒坦。”秦王说着,揉腰间手一点点往上移,另一只手撑起上身,俯身压到林仙草身上,低头吻住她,气息粗乱含糊道:“爷就跟你没个够时候,你这身子里……爷想化里头……” “别动。”秦王整个身体压林仙草身上,脸贴着林仙草脸,懒懒抬手拉了拉她耳垂:“你刚承了爷精水,躺着别动,爷告诉你,象爷这么龙精虎壮,这一回就能让你怀上。” 林仙草头目森森,刚才她以为自己倒霉到家了,这会儿才知道刚才还没进院子呢。 秦王好不容易从林仙草身上翻下来,却紧搂着她不让她动,不要说下床沐浴了,可也就片刻功夫,看样子这回真累坏了秦王呼呼大睡,林仙草小心翼翼推开他,随手抓了件衣服,一路穿一路跳一路往净房奔。 云秀提了热水进来,林仙草左右看了看,抓着云秀急道:“天一亮你就赶紧出去一趟,照那方子,就是那个方子,赶紧抓一幅回来,不不不,多抓几幅回来。”云秀呆看着慌乱林仙草,林仙草迎着她目光,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简单明了解释道:“他让我生孩子!” “啊?!”云秀差点叫出声,宁姨娘就是生孩子生死!林仙草对云秀反应很满意,唉了一声叹了口气:“幸亏抄了那个方子,天一亮就去,千万小心,千万别让人看到!” 一大早,送走秦王,林仙草心神不宁盼着王妃送过来那碗汤药,等着云秀买药回来。可一直等到云秀买了药回来,王妃也没遣人送来那碗汤药,林仙草极没风度蹲红泥小炉旁,双手托腮呆呆看着粗陶罐里翻滚不停药汁,心里也跟那药汁一样,一团苦汁上下前后翻个不停。 照那个王爷和这府里标准,让你生孩子就是大宠幸,自己如此不幸竟成了这个府里大宠幸! 这个时辰是姨娘们请安时候,林仙草转头看了眼屋角滴漏,好了,这个点了,满府姨娘肯定都知道自己被恩准生孩子事了。就算是自己靠着方子和云秀就是怀不上,可这也得过个几个月半年才能看出来吧,这几个月日子怎么熬?林仙草心里奔腾过无数草泥马,这陪出差半年事还没消停,又闹出这么摊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一摊事得罪可不光是一群姨娘,还有王妃,连王妃也得罪上了! 林仙草只觉得欲哭无泪,生活,永远你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时候,一脚把你踹到下一层地狱里去。 傍晚,林仙草战战兢兢进了正院,刚转进垂花门,就发现今天姨娘们都来特别早,好象专程等着迎接她一样。 温柔能掐出水赵姨娘一反常态盯着林仙草,一直盯到她离她五六步,正要陪笑曲膝见礼,却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孙姨娘眼里能愤出火来,恨不能用目光将林仙草烧死几百个来回,脸上连半丝笑容也欠奉。王姨娘从林仙草转进垂花门起,就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个不停,好象以前不认识,今天要好好看清楚一般,等林仙草走近了,脸上带着比往常亲热许多笑容,认真客气和林仙草曲膝见了礼。 小赵姨娘嫉恨目光里渗着浓能把人闷死羡慕,哪儿也不看,只盯着林仙草肚子。烟睛姨娘目光狠狠盯着林仙草,手里帕子已经揪歪歪斜斜,从前宁姨娘院里她打遍一院无敌手,出了院子才发现成了精妖怪原来都院子外头,她好象一个也打不过。 小周姨娘和郑姨娘还算淡定,一个正是得宠时候,目中无人,没觉得生孩子算什么事,不过晚上求一句王爷,想生多少没有;一个是太子送进府,琴棋书画件件精通,这身份地步儿不同,当然不能跟普通姨娘们一般见识。 一群美人姨娘袅袅婷婷进了正屋,列队跪倒磕头请安,分两列站立左右,王妃目光就没离开过林仙草,盯完那张脸,就死盯那细不盈一握腰肢,看样子,这才是只真正得了道妖精,从前她看走了眼! D*^_^* 69生孩子的好处 林仙草回到自己院里,对着镜子转圈仔细看了一遍,这一趟请安,她觉得自己被穿成筛子了。 确认表面无伤,林仙草重重把自己砸炕上那窝大大小小松软靠垫里,不停唉声叹气。怎么办?让王妃和那帮姨娘知道自己是个让生也生不出孩子,那至少得半年后吧,这半年怎么熬?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个人,对上了从王妃和满府姨娘,这就一个‘死’字啊! 林仙草连叹气力气也没了,上辈子搭上半条命……不,是一条命,总结出男人靠不住这个真理,这辈子看来是来验证这个真理。 趴了小半个时辰,林仙草有气无力爬起来,寻了匣子云秀早上顺便带回来点心,又摸了饼出差扣下来上品团茶,拎着往后院寻吴婆子,看看能不能讨个主意出来。 吴婆子打量着一脸晦气林仙草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王爷昨儿不就来了?他这么长时候没来,只有好处,你又不是不明白。” “不是为了这个,”林仙草接过茶双手握着,愁眉苦脸看着吴婆子道:“昨天王爷说,要让我生个孩子。”吴婆子吓了一跳:“让你生个孩子?真假?别是说笑吧?” “是真,王爷说他跟王妃说过了,今天早上王妃竟真没让人送避子汤过来。”林仙草有气无力耷拉着肩膀,吴婆子脸上惊讶重,好一会儿,才轻轻‘嘘’了口气道:“爷这是真对你好。” “对我好?”林仙草一声怪叫,吴嬷嬷怎么也这么说?! “你呀,我说话直,你别恼,”吴婆子带笑道:“你一来不是京城长大,二来,从前除了跳舞,只怕也没人教你别,你性子又憨直,好些大家都知道常理之事,你还真是一窍不通,我就跟你说说这生孩子事,你仔细听着,府里这些姨娘,一个个争这争那,说到底,不过就是想得了恩典能生个孩子,若是个儿子那就好了。” “生孩子有什么好?宁姨娘倒是生了,生了,死了,还不如不生呢。”林仙草实想不通这生孩子好处,吴婆子笑着抬手往下压了下,示意林仙草别急:“你听我说,别急,咱先从这姨娘贵贱高低说起,你看看,同样是姨娘,周夫人怎么就跟你们不同?” “那是,周夫人是有诰封,这个我懂。”林仙草忙表示自己是只有眼棒槌,吴婆子没理她,笑着往下接着道:“可周夫人这诰封也不是一进府就有,虽说她进府时候比哪个姨娘动静都大,可动静再大,那也是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来,后来得了诰封,那是因为她生了大姑娘。” 林仙草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生了孩子就有诰封?那宁姨娘呢?宁姨娘生还是个儿子呢!” “你怎么还不明白?那宁姨娘是周夫人哥哥送进来,住周夫人院内,虽没明说,可上上下下谁不明白,她就是生了儿子,那也是替周夫人生,不过周夫人还年青,不稀罕,那孩子也就没了。”吴婆子同情念了佛:“再说,也不是一生了孩子就能有诰封,照常理,孩子满周岁时,王爷就能上折子给孩子生母请诰封,这个时候不请也没事,象咱们这样人家,一年到头恩赏多是,也不过多等个一年两年,这诰封必定是有。” 吴婆子抬头看着楞楞林仙草笑道:“话说回来,能让你生孩子,这就是王爷真心疼你,这是真正大恩典,孩子都生了,诰封就算不得什么事,这是头一条好处。这姨娘再得宠,不过就那几年,人老了,府里有了姨娘,这宠也就没了。”林仙草连连点头,这道理她太懂了! “若没孩子,这失了宠姨娘日子就难过,漫漫长日,难打发哪,唉,”吴婆子叹了口气:“要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有了孩子,这心里就有了念想,天天看着孩子,守着孩子,这日子就没什么难过,说到底,有没有王爷也就没什么打紧了;要紧,”吴婆子下意识扫了眼门口:“人没有百年,王爷也有老时候,要是哪一天王爷没了,那没孩子姨娘,除了出家伴佛,哪还有第二条路?有孩子,一来有诰封,身份地步儿不同,二来,咱们是皇亲,照规矩,王爷没了,就是王妃,这家也是要分,分了家,这有儿子姨娘就能随儿子分府荣养,这就是老封君了,要是没福生儿子,生了女儿,这姨娘自己有俸禄,又有女儿家时常走动,日子也不难过,这回你明白这有孩子和没孩子分别了吧?” 吴婆子耐心解释下,林仙草总算明白了这中间巨大分别,呆了好一会儿,‘哈’笑了一声道:“能得了生孩子恩典,能平安生下孩子,再能护着孩子长到周岁,再长大,有这本事,也确实能得一份诰封了。”吴婆子‘噗’一声笑起来,边笑边拍了下林仙草手,无可奈何笑道:“你这又想哪儿去了,不过这话也是,说白了就是这样,有本事才能活得好,你说这些,再往根子里说说,也就一样,就是看能不能抓住王爷心,抓住了,王爷疼你,舍不得你,肯护着你,你就平安,这是秦王府,其实就一个主子,那个主子把你当心尖子疼着,谁能怎么着你?谁敢?就是王妃也不敢下这个手。” 林仙草眨了几下眼睛,吴婆子这话又对又不对,唉,就算生了孩子能当个王妃、当上皇后,她也不能拼上命去生这个孩子,再说,她是真真心心,一点也不想要孩子,她自己都是过客呢,生什么孩子啊!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林仙草怔怔看着窗外,谁说当米虫容易?身为一只虫子一样存,要活着真是太难了。 傍晚,小姚嬷嬷居然引了个太医进来,说是奉了王爷吩咐,给林姨娘诊脉,只把林仙草诊欲哭无泪,这王爷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着?就算他龙精虎壮到一击而中,那还得看对方是块什么地,能不能长出庄稼呢!这就把太医叫来了,是嫌她还不够倒霉么?! 隔天请了安,王妃就慢悠悠吩咐道:“这话我说过你们多少回,就没人把我话当回事么?你们不能光到我这院子里请安,周夫人那里也得常去侍侯侍侯,夫人前儿心口又疼厉害,昨天和今天饭都没好好吃,你们到底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就没人过去请个安,陪夫人说说话儿?我这性子绵软,你们也不怕我,我只告诉你们,再这么不当回事,回头我只好跟爷说说这事,生出大事来,你们可别怪我!” 这一通夹七夹八,听林仙草叹为观止又站立不安,周夫人前儿心口又疼厉害了,这回是那生孩子不生孩子把她惹疼了吧,王妃这是要把自己送到周夫人那儿领教训去了。 王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众姨娘一路从眼里到嘴上冲林仙草放着冰霜刀箭,一路三三两两往周夫人院子过去。 小赵姨娘这几天看也不愿意看林仙草一眼,这会儿挽着赵姨娘,亲亲热热赏着花儿往前走,孙姨娘死盯着林仙草,恨不能咬她一口,烟睛姨娘陪着满脸奉承凑过去刚想搭话,孙姨娘一甩帕子,理也不理她,昂然而去,只气烟睛姨娘脸儿青,转头恶狠狠瞪了林仙草一眼。 小周姨娘和郑姨娘各自扶着各自丫头手,超然淡定款款而行,似乎不屑于与众姨娘一般见识。王姨娘斜着林仙草不知道想什么,转了弯,突然紧走两步,赶上林仙草笑道:“林姨娘喜欢这本菊花儿?我也喜欢这一本,看着比哪一本都好。” 林仙草意外看着王姨娘,她从来都瞧不上她,突然上来示好搭话,她太受宠若惊了! “我不知道都是什么本不本,这些花儿,我看哪个都好看。”林仙草老老实实应了一句,王姨娘不以为忤,和林仙草并肩而行,细细介绍起一路上菊花品种来,这一通明显不能再明显好意,让林仙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余,心里警惕提到了高档,无事讨好,决无好心,林仙草可是个明白人。 D*^_^* 70从大夫到大神 周夫人根本没让众姨娘进门,小丫头一句‘夫人病了,不耐烦见人’,就把众姨娘打发了。 虽说从得了这个生孩子大恩典后林仙草就成了众矢之,可除了尝试用目光杀死她之外,一众姨娘不敢也没本事对林仙草做出什么能伤害她实质性动作。 至于王妃,那是个真真正正聪明人,这会儿林仙草还王爷心尖子上,她不犯着为了些许小事惹王爷不,再说,这生孩子要怀要生要长,日子长着呢,先等她怀上再说也不晚。 林仙草夹着尾巴过了十来天,渐渐看明白了,那位王爷等着她怀孕,这满府女人也摩拳擦掌、虎视耽耽等着她怀孕呢,也是,要动手也得等她先怀上了么,不然哪有目标?看明白这个,林仙草心下大定,想等她怀上,嘿嘿,诸位就慢慢等吧!让你们万事俱备就是等不来东风,憋死才好! 王爷六七天一趟,准准过来林仙草院里过夜,回回认真努力播种到半夜,可小两个月过去,这一天,林仙草月信还是准准来了。 如今林仙草来没来月信可是府里大事,王妃先得了禀报,挑着眉梢想了好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听说她从前被人牙子用药断了生育,这话许是真,若是这样,王爷宠她倒没什么坏处。 傍晚,王爷刚进府门就得了信儿,阴着张脸站了好一会儿,头也不回吩咐柳嬷嬷道:“让程无明去叫孙太医给林氏诊脉!好好诊诊!” 王爷没说现就叫孙太医,还是等明天再叫,程无明可不敢自作主张等到明天,打着灯笼请来孙太医,孙太医仔细认真诊了一个多时辰,不得不承认,林仙草身体好到他连气虚血亏这样话都不好意思说,留了张类似于大白馒头治饿这种疗效方子,孙太医告辞而去。 又过了一个月,林仙草月信又准准来了。 孙太医又来了一趟,还是没诊出毛病,王爷断然认定他医术不行,让人把太医正和半个太医院太医都叫进了林仙草院了,一群白胡子太医兢兢业业轮流诊了将近一天,又认真讨论了半天,总算开出了一张养生方子,又留下一诸如多吃红枣有好处之类医嘱,陪小心出了林仙草小院,王爷气脸都白了,看样子整个太医院医术都不行! 可怜程无明开始寻访京城稍有点名气大夫,到后来,也不管名气不名气了,除了治跌打损伤不要,别都请进府流水般给林仙草诊脉,一连折腾了大半个月,林仙草手里不过又添了一叠饭后百步走之流保健建议。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个月,林仙草什么都好,就是怀不上,这一下,满府姨娘嫉妒开始转成幸灾乐祸,从各个院门里掂着脚尖看笑话,嘿嘿,王爷许你生,那你先得能怀得上才行啊! 林仙草月信又准准到来时候,她几乎能听到府里各个院里传出来笑声,其实她自己也心花怒放想大笑几声,再坚持几个月,生孩子这个危机估计就能撑过去了,赶紧了了这事,她还得盘算她那座银子山事呢。 整个秦王府,唯一打心眼里对这件事烦闷郁结,大概就秦王一个人了。 转眼腊月中,安庆王家设宴请人赏雪赏梅,秦王阴沉着张脸,离群独站暖阁窗前发呆,他这股子郁气结心里好几个月了,过一个月就浓一层,郁气越来越浓,眉头越拧越紧,紧都成一团舒不开了。 都说她身子好,哪儿都好,自己又是这样龙精虎壮,还寻了那么多偏方,每个月易受孕那几天他必定歇她院里,可怎么就是怀不上呢?!秦王闷气上涌,觉得人生大挫败莫过于此! 周夫人兄长、年青有为礼部郎中周子玉一手拿着一只酒杯过来,递了一杯给秦王,小心仔细留心着他神情笑道:“还是为了林姨娘子嗣之事?” “嗯。”秦王浑身不自应了一声,这是个让他觉得相当没脸挫败。 周子玉眼珠微转,周夫人还没生出儿子前,不能让别姨娘生出儿子,这庶长子一定要从周夫人肚子里生出来,这一条上,周子玉和妹妹周夫人目标完全一致,争不了嫡,这个庶长子名头作用也不小,那是一定得争到手。 周子玉灵活过份眼珠连转了十几转,殷勤非常建议道:“王爷听说贾翰林得子事没有?贾翰林想儿子想了十几年,纳了十几房小妾,就是一点动静没有,年初时候,云真观胡道长到贾翰林府上看了一圈,一眼就看出他府上有座亭子压住了子孙根,贾翰林赶紧让人把亭子拆了,当月贾翰林夫人就怀上了,一举得子,要不王爷也请胡道长过府看看,王府必定是好,只让他看看细处,许是院子里哪一处不好,妨了姨娘子嗣也说不定。” 秦王听眼睛发亮,将杯子往周子玉手里一塞:“这话极是,神鬼之事,不可不信!爷这就去请胡道长,若是能让林氏怀上,年后我荐你做礼部侍郎!”说完,秦王连跟主家告辞也顾不上了,拎着长衫转身就走,周子玉握着杯子呆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王爷对这个林氏也太上心了吧!连礼部侍郎都许出来了,不行,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妹妹! 胡道长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秦王揪进了王府, 林仙草看着满身神仙气胡道长,心虚脚软气发短,从前她不信神鬼,这一世她却是信不能再信了,她自己就是鬼附身!这样一身道骨仙风老道士,万一看出她来历……会不会把她当妖怪捆起来烧了?或是一张符把她打魂魄离体,然后再把她炼化了?让她形神俱灭?林仙草心里七下八下,脸都白了,一只手死死揪着云秀,下意识往她身后挪。云秀被她揪手腕生痛,吸着气猛甩手道:“姨娘这是怎么啦?手都让你捏断了!” “你看,道士!一个道士!”林仙草吓简直语无伦次,云秀哭笑不得:“姨娘没见过道士还是怎么着?!王爷也真是,怎么把他请过来了?这姓胡一点真本事没有,就是个江湖骗子!”一句话说林仙草大喜过望,忙紧捏着云秀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骗子?他真是个骗子?真没本事?” “嗯,外头谁不知道?王爷真是糊涂了,要请也请个有真本事,还不如请钦天监来看呢。”云秀嘀咕道,林仙草急忙捂住她嘴:“噤声!请个有真本事来,一下子看穿了,你想害死你家姨娘我啊?”云秀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抱手胸前,看着一阵接一阵抽风、满院子蹦跶胡道士,抿着嘴果然不说话了。 林仙草心下大定,安下心来再看胡道士,果然就是个跳大神。 胡道士一通蹦跶加抽风,蹦一脑门子汗,突然吹着胡子扎马步站住,双眼圆瞪,右手握着桃木箭,左手食指和中指比划成剪刀形举到额头,嘴里呀呀乱叫,看样子是表示他开天眼了,胡道士举着他天眼蹦了一圈,然后往后仰天直倒下去,两个身强力壮小道士熟门熟路上前托住,林仙草看热闹,几乎要鼓掌,演不错! 秦王依胡道士指点站垂花门下,脸色虽沉,眼里却带着希冀看着蹦几近虚脱胡道士,林仙草也兴致勃勃看着胡道士,等着听他说什么。 *d^_^b* 71大神破仙 胡道士喘过气,从小道士手里接过棉帕子擦了汗,恢复了几分仙气,先冲秦王一稽首,又冲林仙草施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小道拼上几年阳寿,开天眼看了一遍,王府风水极佳,这处院子也好。”胡道士确实很有几分高道风度,至少话说明明白白,秦王一听都好,眉头又拧到了一处,都好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呢?! 胡道士功力全察颜观色上,全凭秦王脸色说话,见他沉下了脸,眼珠微转,先叹了口气,顺溜无比接着道:“不过,这到底是王府,若是八字轻命弱,反倒无福消受如此上佳风水,不知道姨娘八字可否见示小道?” 秦王眉头皱紧了,林仙草连自己到底几岁都不知道,哪来生辰八字?胡道士见机极:“若是不便也无妨,小道给姨娘起一课也一样。”秦王眉头微舒,胡道士忙小心翼翼从怀里取了几个黄澄澄大钱出来,云秀上前接过,胡道士笑容可鞠:“请姨娘随手抛下就行。” 林仙草接过大钱,随手扔到了院子里,胡道士弯腰看着大钱,表情严肃掐着手指,认认真真算了一会儿,看着秦王长叹一声道:“果然如小道所料,姨娘八字弱,消受不得王府风水,可惜可惜!” “有何破法?”秦王问极其直截了当,胡道士轮流掐着两只手院子转着圈,一张脸一会儿皱一团一会儿挑开,再皱一团再挑开,看样子是经过一场激烈思想运动,突然停秦王面前道:“办法倒有,就是……唉!”胡道士一脸万分为难,秦王极其不耐烦:“有话就说!” “是是是,王爷是王府之主,满府风水皆集于王爷,若她能得王爷随时庇佑,也就能解此困局了。”胡道士话开始含糊,边说边小心翼翼看着秦王脸色,秦王没明白过来,也不怪他,满院子人,除了胡道士,谁也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个庇佑法?爷现难道没庇佑她?” “王爷是一家之主,这满府上下都王府庇佑之下,若没有王爷庇佑,象姨娘这样八字,不光不能消受王府风水,反要受其所害。小道是说,若是姨娘自己,自然不需王爷格外庇佑,可姨娘若要给王爷诞下子嗣,皇家子嗣非同小可,那就非得借王爷福份不可了。” “嗯,”这话好象有几分道理,秦王面色微霁:“这福份要怎么借?你只管说就是。”胡道士也跟着神情一松,却苦笑道:“这借法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确实不好办,也没什么别法子,王爷若府中,好能让姨娘跟王爷身边,这就是借王爷福了。” 一句话听林仙草差点呛死过去,秦王这下真拧眉头了,只要府中就让她跟自己身边,这事确实说着容易做着难,胡道士瞄着秦王,见他眉头紧拧,却不敢再开口多说话,王府到处拉大夫给这位姨娘诊脉事他早听说了,身子没毛病却没怀上,那就是同房时候太少了,同房多了,自然就怀上了,这是无上仙法! “一直跟爷身边,好象不怎么妥当,要是把她挪到爷院子里住着呢?”秦王非常聪明想到了替代办法,林仙草这一下真是要魂飞魄散了,挪到他院子里,岂不是万事皆休?! “王爷英明,若能挪到王爷院里住着,可比小道法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胡道士急忙奉承道。林仙草急一身冷汗,正要开口,却被站厢房门口顾嬷嬷恶狠狠目光瞪打了个寒噤,云秀拉了拉她道:“轮不着姨娘说话,违了规矩,姨娘要挨板子。”林仙草憋着满肚子愤闷,一个接一个打着寒噤,完了,这回她死定了! 胡道士不光出了个馊主意,连搬家良辰吉日也一并选定了,王妃听了顾嬷嬷禀报,先是愕然,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王爷竟主动提出要将林仙草搬到他院子里去,林仙草搬到王爷院子里住着算什么?王妃越想脸色越青,顾嬷嬷看心惊肉跳,急忙小心劝道:“她一个贱奴出身姨娘,就算住进王爷院子,也就是给爷院子里添个丫头……” “这话极是。”顾嬷嬷一句话就提醒了王妃,王妃脸色渐恢复如常,低头摇了摇手里茶杯:“从小丫头到大丫头,再到爷们屋里通房丫头,想到头也不过求着梳起头做了妾,分院别居,从做丫头到用丫头,她倒又做回去了,确实不值得我计较,你去一趟,看着她收拾好挪到爷院子里去,再跟明翠说一声,既来了,自然也要跟着当值,该怎么排就怎么排吧。” “那明翠?”顾嬷嬷吞吞吐吐没敢往下说,明翠是王爷院里得用大丫头,向来唯王爷之命是从,这句吩咐,她转过去能有什么意思?王妃轻笑了一声:“你也是糊涂了,只管把话传到,也没要她听,只看爷意思吧。”顾嬷嬷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句话是拿去试探王爷,若王爷听了没什么反应,那这搬到王爷院里林仙草就跟王妃说一样,那就是从妾又混回通房大丫头去了,若王爷有反应,只看反应也就知道王爷对林仙草如何了。 顾嬷嬷明白过来,连连答应着,恭敬退了出去。 周夫人就没有王妃这么淡定了,当然,她没有王妃那样身份依仗,想淡定也淡定不起来,听说秦王要将林仙草搬到他那院子里去住,气把满屋子能砸东西全给砸了,暴跳着连打发了七八拨婆子去质问兄长周子玉:为什么介绍妖道给王爷害她?他想干什么?! 赵姨娘得了信儿,呆了好半天,转身进静室念经去了。孙姨娘没等婆子说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吩咐衣,急匆匆奔去正院请见王妃,王妃却没见她。王姨娘且惊且叹,赞不绝口,要论手段,这才叫手段,不声不响也不见她动手,就这么得了泼天恩宠,这才叫高手啊! 小赵姨娘先急急往娘家递了信,递完信站廊下一声接一声感叹,她实想不明白,就林姨娘那样,爷到底看中她哪一条了?! 烟睛姨娘气趴床上大哭了一场,眼泪没干就爬起来缝了个小人,写上林仙草名字咬牙切齿狠扎,可惜林仙草没有生辰八字,就是这个姓,说是姓林,谁知道真姓林还是假姓林,烟睛姨娘狠扎了一通,扔了小人,又趴床上大哭去了。 小周姨娘呆呆怔怔站着,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难道不是受宠那个么?要搬进爷院子里也该是自己搬进去,怎么能轮到别人头上?难道爷对她这一片心都是假?不行,她得好好问问爷,爷院子里要放人,只能是自己! 郑姨娘听到信儿时正抚琴,琴声断了下立刻又续上了,她刚进府,跟进府多年老姨娘不能比,再说,也不犯着跟一帮贱妾争一时之长短,自己是太子送给爷,异日太子即了位,自己就是御赐之人,姨娘凭就是个出身,自己有这身份,往后还能少了好处? 旋涡中心林仙草离傻已经不远了,有气无力软瘫炕上,云秀对着帐本子点好屋里陈设,净了手进来给林仙草倒了杯茶递给她道:“姨娘这是怎么了?搬过去又没什么坏处,再说,姨娘不是常说,凡事量力,不做无谓之事,做人高境界是随遇而乐。” 林仙草无力挥着手道:“让她们明天再收拾,我要静一静,你陪我说说话。”云秀出去打发了小桃小杏,侧身坐到炕上,推了推林仙草道:“姨娘别这样,我看了怪难受。” “云秀,你说咱们该怎么力?现就逃出去行不行?” “我行,你不行。”云秀一如即往干脆直接,一句话把爬了一半林仙草又打了回去,没等林仙草说话,云秀接着道:“还有,搬到王爷院里可不象这院里,姨娘那药怎么办?王爷院里规矩大,药都是专人拿专人煎,一个药库上、一个煎药上,一个近身侍侯,三个人要同时不错眼看着才行。” “啊?还有这规矩?你怎么不早说?”林仙草吓一咕噜爬了起来,倒把云秀吓了一跳:“怎么没跟姨娘说?说过不止一遍,王爷事你从来不往心里去,这不光是咱们府上规矩,世族大家都是这规矩,为就是防止有人药上使坏。” 林仙草这回是真傻了,难道那个胡道士刚才真开了天眼了?几句话就要破了自己大事?要是不能熬药吃,青年男女正当年,折腾上几夜指定得怀上孩子,这是一路往死地里狂奔节奏啊! “姨娘要是不想生孩子,还是赶紧想想这事吧,哪还有功夫唉声叹气。”云秀对林仙草刚才表现很是不满,林仙草急满头汗,盘膝坐下,冲云秀摆手道:“你别说话!让我先静静,让我想想,你别站着,去找个木鱼敲几下。”云秀看着盘膝而坐林仙草,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转身往后院寻吴嬷嬷借木鱼去了。 *d^_^b* 72因祸得福 云秀刚把木鱼借回来敲了两下,林仙草就睁开眼睛跳起来问道:“我问你,外头有没有丸药卖?就是把药做成药丸子?” “姨娘想让人把这方做成药丸子?倒也是个法子,我明天去问问。”云秀小事上不笨,林仙草一提,她就反应过来了,林仙草活过口气道:“明天一早就去,多带些银子,寻大好药铺,这药不能出一点差错,这是要命事!” “好!”云秀点头答应,看着林仙草道:“姨娘要是没事了,就去寻趟吴嬷嬷,吴嬷嬷刚说要来看你,你这个样子,我没让她来,说你空了去看她。”林仙草答应一声,急忙跳下炕,接过木鱼就往后院去,她正要去寻吴嬷嬷,王爷院里什么情形她还两眼一抹黑呢,总得打听打听。 第二天午后,云秀回来说药铺接下了方子,可以做成丸药,林仙草大喜过望,解决了这个要命问题,搬就搬吧。 胡道士算是吉日眨眼就到了,赶着良辰,顾嬷嬷亲自过来看着,林仙草带着云秀和小桃、小杏出了院门,后头两个粗使婆子抬了只半人高大箱子跟着,箱子里就是属于林仙草全部家当,林仙草回头看了几眼,伤感暗叹了好几口气,上一辈子她一个小穷市民,搬个家还十几个箱子呢,这辈子做了几人之下、无数人之上亲王女人,全部家当连一个箱子都没装满,唉,她也应该坐到箱子上去,都是东西么。 王爷院子王府中轴线略靠后位置,离林仙草那间偏僻小院很远,林仙草一路走一路打量,这间王府里,她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这一带她从来没来过。 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王府中真正正院,这间院子占地极大,比王妃那间院子足足大了一倍有余,林仙草很是淡定,大也罢小也好,那都是人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院门口笔直站立小厮不过斜了林仙草一眼,顾嬷嬷虽说笑矜持,可还是客气跟小厮解释了一句,这才引着林仙草等人进了院门。 一进院子,小桃和小杏眼睛就不够用了,院子极大,游廊曲折从院子中间穿过,院子里流水假山、古藤名花,还有几只仙鹤高傲踱着步,这仙境般院子只看两人不由自主挤到一处往前走,奢华富贵到一定程度,就会对人形成无形威压。 这一重院子走完,进了垂花门就是正院了,林仙草舒了口气,这样不错,她不喜欢重门深深次第开院子,一重重院门太多就是阴森森感觉了。 西厢房门口,一个青衣白裙,明眸皓齿、大方优雅,一身书卷气丫头稳稳站着,顾嬷嬷远远看到就堆出满脸笑容,小步紧趋奔过来施礼笑道:“竟劳动明翠姑娘迎出来,姨娘哪里当得起?”明翠曲膝还了顾嬷嬷礼,脸上笑容得体之极:“早知道是您送姨娘过来,我该到院门口迎着嬷嬷才是。”一句话说顾嬷嬷脸上放光,笑声爽朗愉无比和明翠说起了家常,林仙草只好垂手站后面,淡定听两人互相奉承。 这一番客气话说林仙草腿都站酸了,两人余兴未、嘴巴已干,这才想起来正主儿,顾嬷嬷侧身让出林仙草笑道:“这就是林姨娘,往后还请明翠姑娘多多指点。”林仙草一向姿态放低,顺着顾嬷嬷话先曲膝见礼道:“以后就麻烦明翠姑娘了。” 明翠神情大方温婉依旧,眼神却没什么善意,从眼角上下打量了林仙草,笑意融融曲膝还了半礼道:“这是爷吩咐,姨娘怎么能说麻烦二字呢?爷吩咐了,姨娘就西厢房暂住,这院子规矩重,头一条就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出,姨娘头一天进来,不知者不罪。”说着,转头看着顾嬷嬷笑盈盈道:“烦劳嬷嬷把这几个丫头带出去。” 林仙草听脸都青了,这意思是,她搬进这个院子,一个丫头也不许带进来了?那她真不用活了!小事她不计较,性命攸关事……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我丫头跟我那口箱子一样,都是随身东西,走到哪儿必定要带到哪儿,这院子里有这规矩,那自然得好好守着,明翠姑娘这事做极有道理,顾嬷嬷,我看还是先退出院子,到外头等王爷回来再说吧。”林仙草说完,转身就走。 云秀跟林仙草后面就往外走,神情淡定之极,她家姨娘有多厉害,没有人比她明白了!小桃和小杏目瞪口呆跟后面,象两只扯线木偶一般往外走,顾嬷嬷呆住了,明翠脸上先是红涨,接着又铁青一片,果然,仗着有几分宠幸,竟横成了这样!这要是没赶吉时搬进来……明翠强忍着愤怒,忙扬声叫道:“姨娘慢走,要等也不必到院外,就这厢房里等着吧。”林仙草闻声停住步,笑眯眯转身回来,她懂得见好就收道理。 傍晚,王妃正院上房,王妃端坐榻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几上一张方子和几粒药丸,屋子里只有顾嬷嬷一个人垂手站榻前,正提着颗心禀报道:“……老奴帘子后面看清清楚楚,确是林姨娘身边大丫头云秀取走,一共配了二十剂,还说用完了再去配。” “这事,真有意思。”好半晌,王妃才慢慢悠悠开口道,顾嬷嬷抬头扫了眼王妃,赶紧又垂下头,这事不是有意思,是诡异了,这林仙草居然自己给自己配避子汤药丸,她想干什么?给别人吃?给谁?这怎么给?难道是自己吃?那不成笑话了? “爷去太子府上宴饮,去把林仙草叫来。”王妃这满肚子疑惑实是太让她好奇了,连明天都不想等,顾嬷嬷答应一声,也不吩咐别人,竟自己亲自跑了一趟,把林仙草叫到了王妃面前。 林仙草心惊肉跳站王妃面前,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王爷到现没回来,要是王妃先发了话,再想回转就难了,就算能回转过来,那也是搭上了狠狠得罪了王妃这样代价,这个府里,就算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王妃啊!县官不如现管道理她明白,要是王妃不让云秀跟着她,那可怎么办? 王妃仿佛刚认识林仙草一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直打量林仙草汗毛都竖起来了,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你过来看看这个。”林仙草战战兢兢上前,瞄了眼几上方子和药丸,呆了下,再看一眼,两只眼睛一下子睁溜圆,差一点惊叫出声,佛祖菩萨啊!这方子!这药!怎么会这里?林仙草连惊带吓,终于知道什么叫汗不敢出了。 “你还配了不少,说说,这药是谁让你配?给谁配?”王妃声音不紧不慢,很是家常,林仙草吓过劲了,倒镇静清醒了,扑通往地上一跪答道:“回王妃,是我自己给自己配药,先前没搬院子前,都是抓了药回来自己熬,搬到王爷院子里,怕药味熏人,这才让人配成药丸子。” “嗯,倒也坦诚,你好大胆子,这是要把爷耍股掌间么?爷为了你这怀孕不怀孕事,不说操碎了心也差不多,原来鬼这里!你这是不想活了?”王妃话说重,声音却很是温和,林仙草见到药方药丸,一颗心横下来,这会儿光棍很:“回王妃,我就是不想生孩子,这话我跟爷说过好些回,我不想生孩子,爷只当我说不是实心话,非要给我这个恩典,我也是被逼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绝不敢要欺瞒王爷和王妃。” “噢?”王妃挑着眉梢,看样子很有兴致:“不想生孩子?为什么?” “回王妃,象我这样出身,能进王府,能侍侯王妃和王爷,就是天大福份了,人要知足,不能贪得无厌,象我这样,再多想一点就是非份,我福小命薄,不敢非份多想一丝一毫,生孩子这样大福,绝不是我能担得起,我若敢贪心不知厌足,不光孩子生不下来,连自己这条命都得搭进去。”林仙草还算反应,这一番话很说很动听。 王妃果然听动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话我听你说过一回,就是没说这般透彻,原来你真是……真是想通透明白,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还是有人教导点化你?” “那一年那场大病后,我死里逃生,梦到过这样教导,说我福薄命小,要知足惜福,万不能贪心妄想,后来我学佛,吴嬷嬷也一直教导我:做人要紧是知足,万不可贪心太过,反倒折了原有福份。”林仙草答很老实,王妃却听感慨万分,转头看着顾嬷嬷道:“你听听,都说她是个傻,这才是大智慧,世人皆贪,有几个人能想明白这个?爷疼她,必定也是看到她一条好处了。”顾嬷嬷连连点头,看向林仙草目光却带着几分哭笑不得,这位林姨娘,看样子真是个实心眼傻子! “你起来。”王妃看林仙草目光温柔让林仙草发怵:“好孩子,起来说话,王爷想让你生个孩子,也是偏疼你,可王爷自小金尊玉贵长大,万事都是开口就有,总觉得这世间万事都得由着他性子,却不知道这人福份缘法都是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命哪能改得了?你看看,胡道士都说了,你福份小,他偏还要借福给你,这福是能借?好你是个明白,唉!”王妃叹了口气,想了想道:“这事就依你,爷院子里侍侯人都是千挑万选精明人,这药放你身边,万一让人翻出来,只怕要惹出麻烦,我看这样,哪天若要用药,早上请安前你随便寻个借口打发人过来一趟,我让人熬了药给你备着。” 林仙草急忙曲膝致谢,王妃和气万分抬手道:“爷那里要用心好好侍候,你放心,就是没有孩子,我也绝不让你吃了亏,旁不说,至少让你一辈子舒舒心心。”林仙草急忙再谢,这一趟竟因祸得福了! *d^_^b* 73高手布局 看着林仙草出了门,顾嬷嬷忐忑不安低声道:“王妃心慈,可这要是让爷知道?” “怕什么,爷知道了又能怎样?牛不喝水强按头有什么用?” “老奴意思,天底下哪有这样傻子?这林姨娘要么是个实打实实傻,要么这心机就太深了,王妃让她到这里饮汤药,这实是太冒险了。”顾嬷嬷越想越不安,王妃似笑非笑斜了她一眼:“人和人不一样,所谓大智若愚,林仙草看样子真有几分慧根,爷身边那个明翠不是个好相与,她那药根本藏不住,这样知福安份姨娘,我自然要替她担待几分,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事就交给你,先去拣一张调理血脉以利受孕方子出来,两张方子该怎么熬怎么喝,这就不用我交待了吧?” “是是,老奴明白,王妃管放心。”顾嬷嬷急忙躬身答应,王妃眼睛微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周氏想要那个方子,让人放给她,听说明翠想替她哥哥求义庆庄庄头缺?” “是,明翠家兄弟姐妹多,也就明翠是个出息,明翠除了想替她大哥求义庆庄庄头缺,私下还托了周嬷嬷,想让她二嫂去管台盘司,又托了老奴,想把她三妹妹送到大爷院子里侍候,这是大事,老奴没敢应。”顾嬷嬷将明翠托付兜底说了个干净,王妃冷笑了几声:“这种不知轻重、贪得无厌贱人,跟爷上了几回床,就拿自己当王府主子了!唉,”王妃悠悠叹了口气:“你看看,跟林仙草一比就比出高下了吧。” “林姨娘是自小卖给人家,一个亲近人都没有,想照应也不知道照应谁去,要是象明翠这样,哥子姐妹一大群……”顾嬷嬷话说到一半,被王妃盯冷凌凌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说,王妃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冷声问道:“听说你家小子看上明翠妹妹了?”顾嬷嬷吓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上,连连磕头不止。 “我只告诉你一句,明翠爷身边侍候不了几天了,你也别指着府里会添个明翠姨娘,这门亲结还是不结,你自己衡量好了,做人要守本份,想得太多就是祸事。你替我交待下去,该交待谁就去交待谁,这府里当差要凭本事,林姨娘是没有亲眷,难不成别姨娘也都是孤身一人?就连我,可往府里塞过一个人没有?她还没混成姨娘呢,手就伸这么长了?” 顾嬷嬷听大气不敢出,只不停磕头答应,好一会儿,才听到王妃冷冷吩咐道:“去办差吧。”顾嬷嬷膝行退了几步才敢爬起来,躬着身子一路退出了上房。 王妃让人换了热茶,托手里,想着林仙草想出了神,由林仙草又想着周夫人,想着明翠,想弯起了嘴角,自己正愁没有入手处,有了这个林仙草,有了这份汤药,王爷那个院子就有了缝,明翠这个蠢货看样子是想下狠手整治林仙草,这可是求之不得事。王妃嘴角往下撇了撇,这林仙草看着傻,可进府这几年,除了那回落水,哪吃过一回亏?便宜倒占了不少。林仙草搬进王爷院子,周氏就发了疯,明翠一圈请托碰了钉子,自然要转头另寻人联手,都不用穿针引线就凑一块儿去了……王妃越想心情越愉,说不定这回能一起拔掉这两根令人厌恶钉子,特别是周氏,这根钉子她心里扎了这么些年,直扎她血肉模糊、痛不可当,这回总算有机会了。 林仙草深一脚浅一脚回到王爷院里,一头扎进西厢房,云秀急忙迎出来,林仙草连连摆手,将云秀到嘴话摆了回去,指了指桌上杯子道:“先给我倒杯水,一会儿再和你说。”小桃离桌子近,急忙倒了杯水递给林仙草,林仙草接过一饮而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将杯子塞给云秀:“再倒!你们两个过来。”云秀接过杯子重沏茶,小桃和小杏忙站到林仙草面前。 林仙草看看小桃,又看看小杏,长叹了口气道:“我来到这个世……这个府上,就是你们两个陪着,这是咱们缘份,不管怎样,没有你们,我熬不过病重那会儿,这份情谊我一直记心里。”这几句话吓小杏差点哭出来:“姨娘这是交待后事呢?”林仙草一口茶差点噗出来,无语瞪着小杏,小桃挪了挪嘀咕道:“就是跟交待后事一样。” “不是交待后事!好吧,也差不多了,你们就当我交待后事吧,不过我肯定不会死,你们放心好了。”林仙草郁闷翻了个白眼,好好气氛都让这两个蠢丫头都坏了。 “别再打断我话!”林仙草先交待了一句:“是这么着,咱们……是我,我搬到这个院子,你们也看到了,这个院里轮不着我说话,现我跟你们一样了,都是丫头,就是说,我没办法再护着你们,小桃和小杏也不小了,我就是问问你们意思,是想回去嫁人呢,还是再到别地方当差,我就能帮你们这个了,你们说说吧。” 小桃和小杏四眼相对,林姨娘跟她们许过这话,小桃先反应过来,冲林仙草曲了曲膝道:“求姨娘给个恩典,允我回家自行聘嫁。” “好!云秀拿二十两银子给小桃添妆。”林仙草一口答应,小桃喜出望外,姨娘这么抠门、这么死爱银子人,居然给她二十两银子添妆! “你不是一心想着侍候王爷么?怎么又要回家嫁人了?”小杏拉了拉小桃,楞呵呵问道,小桃一把甩开她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侍候王爷?你当我傻啊?”云秀重重咳了一声,小桃忙咽回后面话,踢了踢小杏道:“该你了,回话!” “我也不知道该嫁给谁。”小杏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仙草早有打算,看着小杏道:“你不象小桃,有父母作主,我看这样吧,我替你求份恩典,让吴嬷嬷替你掌眼挑个人嫁了,你看怎么样?” “嗯嗯嗯!”小杏连连点头:“姨娘也给我二十两银子添妆吗?” “嗯,一样给。”林仙草一口答应,小杏长舒了口气,心满意足退后半步,和小桃站到了一起,林仙草也松了口气:“我明天就去求王妃,你们往后一定要好好过好自己小日子,今天也别这院子呆着了,连厢房门都不让出,跟坐牢一样,先回去咱们那个院子,跟吴嬷嬷凑和一天吧。”小桃和小杏答应一声,提上自己小包袱出门去了。 云秀跟小桃后面,装着送两人,左右看了看,关门进屋,也不说话,只忧虑万分看着林仙草,林仙草长长叹了口气,将刚才王妃那儿事说了,云秀眼睛睁溜圆,突然抬手捂住嘴巴,内疚万分看着林仙草,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姨娘,这事都怪我,我光顾着找大好药铺,忘了……我刚想起来,京城大好药铺,是王妃陪嫁铺子。” 林仙草不敢置信看着云秀,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百万只苍蝇围着她打转,她心情已经不是欲哭无泪、痛不欲生什么所能形容了,这世间还有比这坑爹事么? “那个,也算因祸得福。”云秀自知罪不可恕,绞着手,吭吭嗤嗤安慰道,林仙草恨牙根酸,一指手指点着云秀,长叹一声,象个泄气气球般软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你放心,是福你我一起,要是祸,我要是死了,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先把你垫棺材下面。” “姨娘放心,我指定给姨娘当好垫子。”云秀小意无比陪出一脸讨好笑容,林仙草仰天长叹,她就这一个帮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了吧。 “姨娘,咱们怎么办?”云秀凑上去忧心忡忡道,林仙草举起双手揉着太阳穴,这王府就是片污糟糟沼泽地,时间一长,再好轻功也得踩一脚烂泥,然后陷下去,自己这会儿脚脖子都埋看不见了,得赶紧想法子拔脚走人,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能怎么办?凉拌!”林仙草放下手咬牙道:“就你和我,远也管不了,先顾眼前,眼前事就是那个明翠,一看就是把咱们看成到她地头抢饭吃砸场子了,后头指定有事等着咱们,你眼睛睁大打点好十二万分精神,千万别踩进她圈套,先稳住阵脚再说。” “那王妃?”云秀忧心没减去多少,林仙草吸了口气道:“王妃那边没事,你动脑子想想不就明白了,对王妃来说,有多少个姨娘没关系,王爷宠那个姨娘也没关系,再宠又能怎么样?美人也会老,老了还是美人么?到时候,自然有人进来替代旧人,可这孩子不能多生,庶女还好,就是多一份嫁妆,可多一个庶子出来,到时候就得分走一份家产,再说,这姨娘有了儿子,母以子贵,一个诰封是少不了吧,有了儿子,有了诰封,这心思就大了,人都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没有知足时候,只要我不要孩子,王爷对我再好,她也不会放心上。” “姨娘看真是明白,那咱们还跑不跑?” “当然要跑啦!不跑早晚得被人害死!”林仙草没好气答道。“那好吧,咱们这几个月一点进帐没有,今天还倒贴出四十两银子。”云秀提醒道,林仙草一声哀叹,只觉得头大如斗,这日子怎么越过越艰难了? *d^_^b* 74黄瓜虾仁 林仙草搬到王爷院里,她那份饭菜自然也送到了王爷院里。 送饭菜婆子被小丫头指进明翠屋里,明翠端庄坐炕上,冲婆子抬了抬下巴吩咐道:“打开我瞧瞧。”婆子忙陪笑答应,掀开提盒,将林仙草份例菜全数亮出来给明翠看。明翠扫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了,指着一碟子黄瓜炒虾仁,看着垂手侍立炕前一个小丫头冷笑道:“你不是说厨房说今天没有鲜黄瓜,这是什么?”小丫头扑通跪倒,带着哭腔答道:“黄嬷嬷是说没有鲜黄瓜了,我都说了,明翠姐姐想碟子凉拌黄瓜丝,黄嬷嬷说今天没有鲜黄瓜,没法做,不是我,是黄嬷嬷说。” “你起来!没出息东西!”明翠厉声喝了一句,转头盯着送饭菜婆子呵斥道:“既然没有鲜虾仁,这是什么?”婆子陪着满脸笑容、连连躬身道:“我只管往各处送饭菜,真不知道这些事,等回去我问一声黄嬷嬷。”明翠脸色铁青,突然往那碟子黄瓜炒虾仁里呸了一口,拍了拍手吩咐道:“送过去吧。”送饭菜婆子圆瞪着眼睛,咽了口口水,一句话不敢说,急忙收拾好提盒退出明翠屋子,顺着门口小丫头指点进了林仙草所西厢房。 林仙草和云秀两人折腾了一天,中午饭又没吃好,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云秀正将窗户开条缝,眼巴巴盼着送吃来,见婆子进来,云秀急跳起来掀帘子接过去,飞摆好了满桌饭菜,林仙草坐炕上,一眼看到那碟子黄瓜炒虾仁,眼睛就亮了:“黄瓜炒虾仁,看着真爽眼!” “咳,那个,”婆子怜悯看着林仙草,含含糊糊道:“那虾仁……也不知道鲜不鲜,看着好,就是……许是极鲜。”林仙草楞了下,转头看着婆子,很接了句道:“虾仁这东西容易不鲜,也不知道别菜有没有容易不鲜。”那婆子象是舒了口气,曲了曲膝笑道:“除了黄瓜,旁都是极常见菜疏,没有不鲜理儿。” “云秀,拿二两银子给嬷嬷买酒吃,嬷嬷辛苦了。”云秀楞呵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听话‘哎’了一声,进里间取了银子递给婆子,那婆子接过银子,笑不见眉眼,往前进了一步耳语道:“明翠姑娘晚上想吃凉拌黄瓜丝,可巧鲜黄瓜用完了,姨娘这是后一碟呢!”婆子说完,捏了捏银子,这才退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云秀见林仙草几乎要咬牙切齿,急忙问道,林仙草指着那碟子黄瓜炒虾仁道:“端下去倒掉!” “啊?倒掉?这是黄瓜,还有虾仁!我告诉你,冬天里这黄瓜不知道多贵,跟银子打一样贵,今天大厨房发善心了,要不然哪轮得着咱们吃这么贵东西?”云秀心疼万分! “你既然知道轮不着咱们吃这么贵东西,那这黄瓜是怎么回事你就不想想?刚才那嬷嬷是个好心人,特意点给咱们听,你没听到啊?这碟子虾仁有问题!”林仙草点着云秀,恨铁不成钢,云秀愕然凑上去,细细闻了闻道:“清香啊,难道有人下毒?谁有这么大胆子?”林仙草气翻了个白眼:“下毒倒不至于,可这碟子虾仁肯定有问题,万一让人放了巴豆什么,犯得着吧?就算没这些东西,吐口口水恶心你总行吧?” “呃!姨娘说真恶心!”云秀听到吐口水三个字,恶心往后退了一步,急忙将那碟子黄瓜虾仁端到了一边。这么一打岔,林仙草倒不怎么饿了,吃了半碗米饭,云秀收拾好碗碟放到提盒里,林仙草靠炕上,看着云秀一长一短连叹了好几口气道:“刚才那嬷嬷说什么凉拌黄瓜丝事,你听到了?听出来什么没有?” “听出来了!”云秀胸有成竹:“明翠想吃黄瓜丝,偏偏后一根黄瓜给姨娘配虾仁炒了,明翠恼了,就拿姨娘黄瓜炒虾仁出气。”林仙草无语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我问你,这府里,你家姨娘我和明翠相比,谁有体面些?” 云秀怔了怔,同情看着林仙草道:“我实话实说,姨娘别生气,明翠姑娘是王爷身边大丫头,比你有体面多了。” “那就是了,明翠比我有体面,厨房为什么要驳了明翠话,非要给我炒这碟子黄瓜虾仁?再说,咱们从前什么时候有过冬天吃黄瓜这么待遇?”林仙草接着问道,云秀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许是看姨娘正得宠……” “别做梦了,你家姨娘是今天才开始得宠?这府里得宠姨娘多了,排排坐我还排不到前头,这明明是有人挑事,你怎么这么不通窍?” “挑事?”云秀其实不算笨,就是不点透就想不到别人坏心思,听林仙草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明翠想吃黄瓜,厨房偏拿这根黄瓜给姨娘,这是挑着明翠恨姨娘呢,谁这么坏心眼?” “我哪知道。”林仙草闷声闷气道,真是个笨丫头,还能有谁?能厨房插上手,除了王妃还能有谁呢?!唉!步步艰难! 两人正嘀嘀咕咕说着话,门被人从外面‘咣’推开,一个小丫头掀帘子探进头来叫道:“明翠姐姐让跟你们说一声,爷院子里不比别处,没有吩咐不许多说一句、多行一步,还有,辰初就得熄灯歇下,不管外头什么动静都不准出来,这也是规矩!”说完,不等林仙草答话,摔帘子就走了。 云秀听一肚子气:“爷院子里丫头,一个个怎么都这幅德行?都跟螃蟹一样!” “那是,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算了,不值得计较,咱们也计较不起,反正咱们是来生孩子,又不是来争着抢着侍候人,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辰初咱们准时歇下,先去给我拿本书,就那本前朝演义。”云秀答应一声,起来关了门,先替林仙草寻了书,就进屋收拾床铺去了。 秦王醉熏熏回来时候,已经到辰末了,院子里除了西厢房,一片灯火通明,明翠乖巧非常接垂花门内,满院子丫头忙而有序,很侍候王爷沐浴洗漱,换了衣服,王爷舒舒服服坐到上房榻上,喝着鲜梨汁问道:“林姨娘搬过来没有?” “都搬好了,正正赶着吉时。”明翠语笑如花:“爷吩咐事,哪会错了一丝半点?” “嗯,”秦王满意点了点头:“嗯?林姨娘呢?”明翠脸上神情很是为难,话语有些含糊道:“想是累了,刚辰初就歇下了,姨娘身子娇贵,这梨汁是我一颗选了梨子,亲手榨,爷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用了,去把林姨娘叫起来,叫她过来见我!” “爷,”明翠拖着长音正要劝,秦王突然跳下炕摆手道:“算了,别叫了,我过去看看!”说着抬脚就走,明翠急忙跟后面,几步抢到秦王前面吩咐道:“叫姨娘起来!赶紧穿戴整齐了!爷去看她了!” “爷说了不用叫!都退下。”秦王皱了皱眉,不怎么耐烦摆手道,明翠紧咬着嘴唇,满眼恨意死盯着西厢房门,却一动不敢再动,也不敢再发一声。 秦王步子不怎么稳当晃到西厢房门口,林仙草睡着了,云秀当丫头当惯了,听到动静就醒,这会儿已经爬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秦王已经抬脚将西厢房门踢开了。 这下把林仙草也吓醒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正看到秦王晃着两只大袖子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来,一头扑到林仙草床上,伸出手,用力捏着林仙草下巴道:“爷还没回来,你就敢歇下了?谁让你歇下?啊?”明翠早轻手悄脚躲到西厢房窗户下听壁角,听到此话,只吓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谁知道你回不回来。”林仙草被他捏生疼,用力拍开秦王手道。 “什么叫谁知道我回不回来,我不回来能到哪儿去?” “你不是各个姨娘院子里轮着歇么?今天好象该歇到周夫人那里,你还不赶紧过去?” “哈!不得了了你!竟敢管爷歇到哪里,爷想歇哪里就歇哪里,你管得着?” “管不着,你今天喝了不少酒?什么酒能让你喝这么多?”林仙草不动声色开始岔话,秦王正要答话,只听云秀外面叫道:“那贴到窗户上是明翠姐姐吗?你站成那样怪难受,姐姐想听话还是进屋听吧。” 秦王身子一僵,松开林仙草一跃而起,几步冲出屋子,明翠无论如何没想到云秀竟光棍至此,一点也不怕得罪她,就这么干干脆脆喊破了她行藏,先是窘,再是害怕,看到秦王红涨着脸冲出来,吓抖如筛糠,勉强稳着神,指着云秀叫道:“你胡说……胡说什么?我就是经过……经过,天不早了,爷早点回去歇下。” “滚!”秦王暴呵道:“再有下次,爷一脚踹死你!”明翠劫后余生一般,急忙退了下去,云秀一脸得意看着她,哼,敢往姨娘那碟黄瓜虾仁里吐口水,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d^_^b* 75发财了 秦王吼走明翠,摇摇晃晃又一头扎到林仙草床上,将正坐着穿衣服林仙草又扑倒床上。 “明翠给你使绊子啦?”秦王头扎林仙草怀里,闷声很笑了一阵子才翻了个身,头枕林仙草柔软小腹上问道,林仙草挣扎着坐起来,将秦王头推到大腿上枕着,一边挣扎一边装傻反问道:“使什么绊子?” 她是职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精英,深谙告状原则,要么告浑然天成,要么就是确保一状将对方打落尘埃,再也无力翻身,目前哪一条也不符合,这个状不能告。 “爷告诉你,”秦王好象心情好出奇,又自己跟自己笑哈哈:“明翠是个蠢丫头,是个蠢货,你搬进来,她怎么会不使绊子?那不可能!”林仙草极其无语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爷之所以让她当爷这院里大丫头,就是看中了她这个蠢字!”秦王打了个酒嗝,举起手摇晃着抓住林仙草手,将她手按自己脸上,来回蹭了蹭接着道:“外头,你知道吧,我外头不容易,一点儿也不容易,使心使累了,明翠这样蠢货好,爷扫一眼,就把她那点蠢心思看一清二楚。”秦王又嘿嘿笑起来:“爷就瞧着她爷面前耍洋洋自得。” 林仙草越听越心惊,只惊喉咙发紧,一口口水咽响简直能把秦王笑声压下去!他这话什么意思?那自己呢?也被他象看猴戏一样看嘿嘿笑?自己心思、自己事……林仙草再也忍不住,一个接一个连打了三四个寒噤。 “别动!”秦王翻了个身,一只手捏林仙草腰间,又打了个酒嗝道:“我告诉你,蠢货好用,你以后也学着点,这府里,王妃是个聪明人,你是个聪明人,其它都是蠢货,一群蠢货!”林仙草头目森森眼发花,这话什么意思?啊?就她和王妃是聪明人,再加上他,满府一对半聪明人?他们是一对,那她呢?这是夸她呢?还是……要杀她前秦? 林仙草喉咙发紧,她做过那些事,照规矩,可以打杀一遍再毒杀一遍,还可以再砍一回头! “仙草啊,你知道爷为什么疼你?你有大智慧,有赤子之心,你知道自己有大智慧吧?你知道什么叫赤子之心?你不知道,”秦王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捏林仙草腰,林仙草这会儿魂魄乱飞,被他捏那点痛一点也觉不出来了。 “美而不自知,有大智慧而不自知,爷喜欢你这个。”秦王收回手,握住林仙草手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我哪有什么智慧。”林仙草总算挤出句话来,秦王听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支起身子,翻身扑倒林仙草,将她搂怀里,搂着她滚过来又滚过去,伸手捏着她下巴道:“有自知之明,有赤子之心,就是大智慧,你不懂?不用懂,我就喜欢你这样,呃,”秦王又打了个酒嗝:“今天忘记吩咐下去了,以后你跟爷一样,由这院里小厨房侍候饮食,跟爷一样,满天下菜品写了水牌,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还有衣服,呃!”秦王林仙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我就喜欢看你欢天喜地样子!” 林仙草一口惊气吐出来,魂魄总算收回来了,看样子不是杀头前奏,那他就是喝醉了发酒疯,要不要趁机要点金子?这机会太难得了,错过了她得后悔死!再说,今天一天亏这几十两银子,说起来也都是因为他,要是不搬院子,她也不必打发小桃小杏不是,总得补回来吧!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林仙草期期艾艾、半吞半吐说道:“你扔我几块金子,我就欢天喜地了。”秦王哈哈大笑,直笑长气不接下气,搂着林仙草又滚了个来回,低头她唇上重重亲了下道:“好!爷赏你,你说吧,要几块?” “越多越好!那个,我是说,你随便赏。”林仙草急忙陪笑道:“现就给我好不好?”这便宜来太轻巧,不落袋她这一夜都睡不好觉,再说,万一明天他醒了酒,把今晚上这些话忘个一干二净,她到哪儿哭去? “那就……十块!”秦王今天心情好到令人发指:“现就给你?给你什么?”秦王表情和声音一下子暧昧起来:“才几天没见我,就想成这样了?卿卿越来越有味儿了,又甜又香,你要多少,爷都给你……” 秦王有酒助性,林仙草掂记着她十块金子,怕落了空,当然不想秦王不高兴不是,这一夜西厢房两只妖精打架打上天入地,云里雾里,明翠支着耳朵听了一夜,只气咬肿了嘴唇,揪烂了一堆帕子。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心神不宁请了安回来,也没心思看水牌挑什么菜品,将厚厚一叠菜谱甩手扔给云秀,站帘子里,挑开条缝盯着垂花门外,心心念念等人给她送那十块金饼子。 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傍晚,请了晚安回来,晚饭来了,可金饼子还是没来,林仙草站腿酸,失望心酸,连吃饭力气也没有了。 秦王回来比昨天早,林仙草什么心情也没有,有气无力趴床上,她难过死了,外面动静她听不见啊听不见。 可人屋檐下,由不得林仙草听见还是听不见,小丫头掀帘进来传令,让林仙草过去侍候。林仙草慢吞吞爬起来,慢吞吞理好衣服,慢吞吞进了上房。 秦王心神看起来不比昨天差,指了指自己身边:“过来坐这儿。”林仙草低眉顺眼挪过去坐了,秦王伸手抬起她下巴,仔细看了看道:“不高兴?怎么啦?” “没事。”林仙草甩开秦王手,哄她忙了大半夜,连丝金光也没看到,还怎么啦! “嗯?”秦王眉头微皱,想了想,挥手屏退屋里侍立丫头们,伸手圈住林仙草问道:“明翠又给你添堵了?她还敢?有别什么事?” “没有,累了。”林仙草一想起十块金饼子就痛彻心扉,据她经验,他要是忘了,那就是忘了。 “你先把这个收起来,我告诉你,不管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爷既要护着你,断不容你这府里受了委屈。”秦王指了指炕几上一只红木匣,温言软语低声道,林仙草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听秦王说什么了,伸手去拿匣子,却没能拿起来,林仙草激动心砰砰跳,两只手过去用力拖过匣子,抱到腿上,屏着气打开匣子,匣子里果然整整齐齐码着十块生金饼子! 林仙草激动热泪盈眶,这么大十块金饼子啊!她辛苦攒了一两年,全部加一起,还不到这十块金饼子一半,有了这十块金饼子,就是现跑路,也能跑一跑了! 秦王呆呆看着激动不能自抑林仙草,看着她拿起一块金饼子,转圈看了一遍,仔细掂了掂,放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举起来看着金饼子上整整齐齐牙印,呵呵呵傻笑了几声,将金饼子放回去,再拿起一块,再咬上一口,傻笑几声,放回去,再拿一块再咬,直到把十块金饼子全咬了一遍,匣子里一排五个,两排十个牙印排整齐无比,才满足非常长叹了口气。 秦王已经傻眼珠也不会动了。 *d^_^b* 76乐极生悲 “这金饼子十两一个?”林仙草看着摸着她金饼子,喜滋滋问道,秦王喉咙里响亮‘咯咯’了两声,总算回过了气,下意识答道:“一斤一个。” “你真好!”林仙草两眼发亮、浑身放光,‘啪’盖上匣子,回身亲了下秦王,又忙缩回去,吐了下舌尖笑道:“刚咬了金子,其实不用咬,你给,肯定不能是假,我去漱口!再把金子送回去!”说着,不等秦王答话,抱着十多斤重匣子,动作却轻巧出奇跳下炕,拖上鞋就奔了出去,留下秦王圆瞪着眼睛,傻了好半天,脑子才重开始运转,这一动转,先是一阵猛烈惊骇,这世间竟真有这等□裸财迷!紧接着就是羞愤,幸亏这屋里就他和她,这要是让别人看到……秦王满身血一齐往头上冲,这太太太太太丢人了! 林仙草来去飞,人家钱给得足,她服务就得跟上,仙草就算到这王府做了姨娘,那也是个非常讲究职业道德姨娘! “你给我过来!”秦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林仙草被金子冲晕了头,警惕性明显下降,喜气洋洋坐过去,有那十块大金饼子垫底,不管他怎么着,她都不会跟他计较。 “你!”秦王这回真气狠了,手指点着眉开眼笑、喜气盈腮、睁着一双因无知而纯真大眼睛看着他林仙草,突然一股子无力感从头灌到脚,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还是她根本不是他这个世间人? “我告诉你!”憋了好半天,秦王才说出话来:“我先问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下人把那些……那东西给你送过去,而是……我亲自给你,那么重,还屏退了众人?”英明神武秦王气有点儿语无伦次。 林仙草小心翼翼掂量着秦王神情,转着小心思想着怎么答话才合适,昨天他答应给她十块金子是因为他喝醉了,男人喝醉时候特别大方,可酒醒了就心疼了,他是王爷么,讲究个一言九鼎,不得不给,可给肯定心疼,十斤呢,又是十六两大秤,嗯,肯定是这样,那自己……第一,一定要确保那十块金饼子,第二,若能给以后留条再要一回后路那是好。 “那个啥,我虽然该赏,可十块……王爷当然不乎这十块,可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咱们府上又讲规矩,让人看到总归不好,还是王爷想周到。”林仙草斟酌了好半天,总算斟酌出合适几句话,以一记马屁结尾。 秦王眼睛发直盯着林仙草,脸上神情又象笑又象哭,突然一巴掌拍林仙草头上,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您说,您说什么意思?您知道我笨。”林仙草聪明知道自己说岔了,急忙认错求教,她知道他好为人师。 “爷告诉你!”秦王满头青筋都暴出来了:“要是让人知道你要……爷赏,是那个东西……是生金饼子,爷丢不起这张脸!你看看,那阿堵物!爷提起来都嫌丢人!我好歹也教过你几个月,就算不清雅,你就不能少点铜臭?” 林仙草恍然明白自己会错意了,听秦王一口一个那东西,一口一个阿堵物,打心眼里鄙夷无比,阿堵物?没有阿堵物你拿什么清雅?林仙草脸上闪过那一丝鄙夷被秦王逮着正着,话立转斥问道:“你什么意思?我还说错你了?你看看,这满府上下,有你这样浑身铜臭没有?” “那你革了大家月钱试试看。”林仙草忍不住嘀咕道。“你说什么?”秦王满肚子斜火,林仙草胆子一向不小:“这满府丫头婆子,都盼着能一层层往上爬,为什么这么盼着?不就是为了多得几个月钱?府里若有什么事,我常听王妃说什么‘差使办好了,必有重赏’,这是不是拿钱驱动众人用心办差?大家不都是为了钱么?”“你!”秦王被林仙草堵说不出话,林仙草说开了,有点收不住:“我那话本上,两家攀亲,合了八字,那下什么草贴子、细贴子,不就是你写上能出多少聘礼,我摆明要给多少嫁妆,两家谈好钱才能再往下说?还有,就没多长时间以前事啊,两个宰相争娶一个又老又丑寡妇,官司一直打到御前,不就是看上那寡妇钱多数不清了?两个宰相哎!跟这俩宰相比,我觉得我好多了。” 秦王被她堵说不出话来,她说那俩宰相,还真一点没说错,就是他父亲那一朝事,这俩宰相吧,还是公认两个贤相、能相! “狡辩!”秦王气势汹汹,林仙草垂着眼皮没接话,老板一般都这样,没理时候就开始以势压人,接下去就该讲大道理了。 “你是爷女人!岂是那些为了口吃食汲汲营营贩夫走卒?你不求上进,净跟那些贱民比,爷教导都是白教导了是吧?啊?我告诉你,爷身边断容不下那等财迷心窍无品之人!来人!”秦王突然厉声唤人,林仙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断容不下财迷心窍无品之人,这什么意思?要赶自己走么?能出府了?别想美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他想干什么?那自己金子,还有云秀……能不能让她带上?要是不让带怎么办?! “把爷书房桌子上那本诗集拿来,还有那一套文房四宝谱,还有那本茶经,那本菊谱、莲谱,统统拿来!”秦王声色俱厉吩咐应声而进两个大丫头,林仙草顿时傻眼了,这什么意思? “从明天起,不,就从今天晚上起,你给爷把这几本书统统背会默会!统统给爷记到骨子里去!”秦王牙错咯咯作响,林仙草听眼都直了,可秦王命令还没完:“还有你那字,那还叫字?狗刨也比你强,来人,把爷书房里那几本簪花小楷贴子拿来,从明天起,不,从今天晚上起,每天一百篇字,有一个字没写工整,爷罚你重写一千遍、一万遍!写不完不能吃饭,也不能睡觉!” 林仙草这回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了,塞翁家多得了几匹马,是要付出惨痛代价。 “那我回去背书写字了。”林仙草看着堆了满几那堆书,有气无力说道。 “回哪儿去?就是这儿写,爷看着你写!”秦王一肚子怒火根本没发出去多少,反倒被林仙草堵又添了不少气:“你们出去!以后就由你给爷值夜!”这句话前一半是对几个大丫头说,后一半是对林仙草说,林仙草两眼一黑,一头倒了那堆书上。 明翠虽说不敢再听壁角,可秦王吼声太响,啪啪拍桌子声也很响,她虽不明就里,但还是可以肯定林仙草惹恼了王爷,王爷发了很大脾气。 第二天,明翠偷瞄着林仙草,见她神情委顿,一脸晦气出门请安走了,急忙窜过去寻到昨天当值几个丫头,东敲西敲细细打听了,虽然还是不知道林仙草怎么得罪王爷,可王爷嫌弃林仙草无品这是肯定,无品?明翠心花怒放,爷这么清雅、这么讲究人,一个无品,这个林姨娘就算死人一个了! 明翠心情没舒畅多大会儿,就被顾嬷嬷一个接一个坏消息说心火高涨。 顾嬷嬷拉着明翠躲垂花门处一处三面厚墙角落里,嘀嘀咕咕先说了王妃已经指定了义庆庄庄头,她大哥是不用想了,又说周嬷嬷倒是跟王妃荐了她二嫂管台盘司,可王妃说了,她二嫂连着几年考评都不过一个中等,管不得台盘司,已经另委了人了,后又细细解释了她三妹妹事,自己如何如何费心机替她筹划,可王妃一听是明翠妹妹,一口就否了,说明翠就不是个懂事,她妹妹能好哪儿去?这事,就又黄了。 明翠听几乎跳起来,这几件事,这些嬷嬷个个跟她打过包票,她也跟家里打过包票,这回一件没成,怎么跟家里交待?再说,家里情形她清楚,大嫂又怀上了,大哥这回死活闹着要买个通房侍候,原本想着他领了庄头差使,买个通房也不算什么,人都抬进家了,立等着付身价银子!还有二哥,又病倒了,说好吃几根老参……明翠急眼都红了:“王妃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呢?我哪儿得罪她了?” *d^_^b* 77没品 顾嬷嬷眼里闪过丝鄙夷,你是哪盘上菜,够得着让王妃跟你过不去?顾嬷嬷脸上神情一丝可没变,和明翠一个战线同仇敌忾:“就是啊,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事就是我事,不瞒你说,王妃驳了头一件,我就留心了,慢慢寻话缝探了王妃意思。”顾嬷嬷说到这里,往前一步,警惕非常左右看了看,这才回来接着道:“你也知道,这满府上下,能让王妃两眼一抹黑,就两处,一处就是这里,还一处我不说你也知道。” “哪里?除了这里还能有别处?” “你也是个聪明人,还能有哪里,那个院子呗,那位虽说如今只有位姑娘,可已经封了县主了,两位爷还没得封爵呢,爷又敬重她,可没拿她当姨娘看,这儿子也是早晚事,唉哟哟,说远说远了,咱只说正事,这满府啊,就这两处,王妃就没处下口,你是爷身边得用,不说说一不二,那也差不多,王妃当然不敢多得罪你,若搁从前,她哪敢驳你面子?可如今……”顾嬷嬷声音拖长长,后面又加了一声长叹。 “如今怎么啦?”明翠见顾嬷嬷拖着长声不往下说了,急跺起脚来,顾嬷嬷忙安抚拍着她道:“姑娘听我说,姑娘是难得聪明人,怎么没想明白这个,如今,你这院子里可不只你一个人能侍候爷了,那位,”顾嬷嬷一脸忌讳指了指垂花门内:“你可不能小瞧了,别看她一脸傻相,可到底真傻假傻谁也不知道!你想想,爷出门,偏带了她去,又非让她生孩子,为了这孩子,又把她搬到这院里,这是多大恩宠?我再告诉你,她会奉承王妃,那个,你听着就行啊,偷来锣儿敲不得,昨晚上,是不是她爷屋里当值?你看看,这回你明白了吧?从前她没搬进来,这院子铁板一块,王妃自然不敢得罪你,可如今……” 顾嬷嬷嘿嘿冷笑了几声:“如今有了那位,哪还用得着你?咱们不外,我这话既说了,也跟你说透,这话你听过就算,我告诉你,王妃今天让柳嬷嬷把府里所有二等和一等丫头名册拿给她,还让柳嬷嬷挑一批年纪差不多小丫头进来,说各处丫头也该换一换了,这中间到底想换谁,你心里可要有个数!” 一番话说明翠心惊肉跳,只吓脸都白了,死死揪着顾嬷嬷骂道:“我就说她不是东西!这个贱人,刚搬进爷院子就想把我顶走!她做梦!这个贱婢!她做梦!” “你可大意了,她后头有王妃呢,唉,从前我劝你别那么死心眼,王妃那边,无如何也得敷衍过去,你心里只有王爷,算了算了,我这破嘴,这会儿再说这些那可是屁用没有,王爷那头你得下足功夫,外头,说句打嘴话,也得有个助力。” “嗯,我知道了,嬷嬷这是真心为我好,我知道,明艳和你家二哥儿事,我回去就跟阿爹说。”明翠咬着牙,心里懊悔不已,顾嬷嬷说对,那贱人要不是外头得了王妃助力,怎么会让自己吃了这样大亏!王妃那里是不行了,可还有别处!明翠想着刚才顾嬷嬷说那两个院子,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有自己和那一处联手,也不一定就怕了那个贱人! “这事不急,不急,两个孩子都小呢,都小得很呢,再说,这会儿也不是议这事时候,真议下了,我还真不好过来寻你说话了。”顾嬷嬷急忙推脱道,打死她也不敢和明翠家攀这个亲!明翠并没觉得什么不妥,连连点头道:“还是嬷嬷想周到,嬷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个贱人,我要让她好好知道知道我厉害!” “那是那是,她那点心眼儿,哪够明翠姑娘看?好了,我得赶紧走了,得空儿我再来寻姑娘说话。”顾嬷嬷一脸警惕左右看了看,辞了明翠,匆匆而去。明翠送走顾嬷嬷,叉着腰站垂花门下,恨恨眯着眼,盯着西厢房咬牙切齿想了好大一会儿,转身出了正院,绕个大圈子往周夫人院子去了。 林仙草请安回来,有气无力趴秦王那张大吓人桌子上描那本簪花小楷,云秀磨好墨,又给林仙草沏了杯茶,再点了支香,又过去将林仙草写好两张小楷点了点,看着林仙草低低道:“一刻多钟了,才写了两张,还有九十八张呢,姨娘得写一点了,你还得背那些书呢!”云秀很替林仙草忧心,她家姨娘拿毛笔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难心。 “一百篇!”林仙草看看自己字字,再看看手里毛笔,这笔软乎乎,既写不好,也写不,这简直是原始人用么,要是想当年,她那个本本要是,一百篇多五分钟,想打什么字体就打什么字体,当年她聊天打字,一分钟百十字小意思,虎落平阳,龙困浅滩……林仙草想悲愤,手下用劲,那笔一头扎纸上,又废了一张! “姨娘小心点啊!”云秀比林仙草还心痛,这张都写好了:“姨娘专心些,这回我可没法帮你写,你看看,”云秀悄悄往门口指了指,厢房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二等丫头:“有人看着呢!” “那你也别碍事啊,你看看,要不是你多话,我这张也不会写坏了!”林仙草这是赤\裸裸迁怒,云秀当然不跟她计较,往林仙草身边凑了凑,嘀嘀咕咕耳语道:“姨娘,你看,那金子,要不要拿出去换成银票子?昨天姨娘歇这屋里,我一个人抱着那匣子,一夜没敢睡沉!” “没出息!”林仙草鄙夷白了她一眼:“这院子还有人敢偷咱们金子?” “也是哈,你上回不是说,要把银子换成银票子缝衣服里,那现换不换呢?” “暂时不能换,”林仙草咬着云秀耳朵解释道:“那金子王爷还没忘呢,万一哪天想起来要看看,一看咱们换成银票子,我告诉你,那个王爷,沾上毛就是只猴!比猴精多了!咱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等他把那十块大金饼子忘了再去换。”云秀连连点头,却对林仙草把秦王比成猴表示不解:“我见过猴,那猴哪有人精?猴傻得很……” 林仙草横了云秀一眼,挪了挪坐端正了,咳了几声,继续抄她一百篇字。 周夫人送走明翠,袅袅婷婷走到廊下,看着她这个清雅之极院子,因为林仙草挪进秦王正院憋那股子恶气仿佛透出去不少,照这么看,那根破草挪进爷院子也不见得是坏事,真金不怕火炼,那根破草哪经得起爷离近了看?这才挪进去头一天,就把爷惹成那样,无品!周夫人手里那只绣着兰草,雅致非常帕子按嘴角上,笑止不住。她就说,爷那样雅人,怎么会喜欢上那枝破草根! 她爷面前掉了底,明翠又主动投到自己门下,周夫人脸上笑容多了几分,这都是极好事儿!嗯,前天爷该到她院里来,可爷喝多了,那今天晚上?周夫人想心热,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把爷心收回来,哥哥前儿送来那药丸子,要真象他说那样,那爷心和人可都得化她这儿了。 “你亲自门口看着,爷要是回来了,就说大姐儿想他想哭,大姐儿女戒背了小一半了,一心要背给爷听听,无论如何把爷请回来!”周夫人转身吩咐大丫头捧云道,捧云答应一声,急忙出去了,周夫人想起那女戒,又皱眉吩咐伴月:“去跟周嬷嬷说,天黑前,无论如何得让大姐儿把女戒背上二十句出来!” “夫人,大娘子这两天有点咳……” “咳就不背书了?她父亲还等着听呢!去跟周嬷嬷说,背不出来不准吃饭,不准睡觉!”周夫人声音骤厉,伴月吓半个字不敢再多说,急忙往大娘子院子里传话去了。 周夫人又细细吩咐了晚上菜品,就让人准备热水和花露,爷来之前,她得打扮前所未有精致清雅。 明翠回到正院,站廊下,死盯着窗户上林仙草影子看了半天,厌恶之极呸了一声,回屋拿了针线,进了上房,吩咐拿了把椅子放到厢房门口,昂然坐下,眼睛盯着林仙草,手里装模作样戳着针线,她得替爷盯死了她! 林仙草学习任务繁重,没空理明翠,坐桌前连写了一个多时辰,才不过写了十来篇,正翻着那薄薄十来张纸哀叹,管秦王小厨房金嬷嬷门口要见林姨娘。 明翠急忙迎出来笑道:“金嬷嬷怎么来了?爷晚上菜品昨儿不是定下了?” “是定下了,”金嬷嬷笑道:“我是来问姨娘中午想吃什么,菜谱昨天就给姨娘送过来了,今早上爷又交待了一遍,我想着那菜谱上菜品写含糊,怕姨娘哪一处看不明白,就过来问一声,姨娘若有什么不明白和,我也好现告诉姨娘。”金嬷嬷大约是今天早上挨训斥了,态度好让明翠都觉得意外解释个不停。 明翠脸一下子又黑成锅底了!@@##$l&&~*_*~&&l$##@@ 78仙女与仙草 傍晚,秦王回来比往常早了将近一个时辰,刚转过二门,捧云迎上来恭敬禀道:“回爷,夫人遣婢子跟爷禀报,大姐儿已经把女戒背了一半了,高兴得很,一心要念给爷听听,大姐儿说,一天多没见到爷,她想爷想难受,周嬷嬷说,大姐儿想都哭了好几回了,夫人请爷过去看大姐儿一眼,怕大姐儿过于思念,又病倒了。” 秦王皱了皱眉,想起女儿自己面前那幅畏缩怯懦、连话都说不成句样子,心里顿时一软,拧着眉头示意捧云,捧云大喜,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当,准备好几套话连十分之一还没用到呢。 周夫人听了捧云咬耳禀报是大喜过望,看样子爷终于发现那林仙草其实是根黑叶子烂根破草根子贱婢,爷这样清雅高贵、神仙一样人,她看一眼都是罪过! 周嬷嬷提心吊胆,脚下轻飘飘几乎打着摆子把大姐儿抱到秦王面前,大姐儿五周六岁,面容苍白身量瘦小,当然,她常年病着么,眼睛显有些呆滞,只偷眼看周夫人那一瞬间眼珠灵活出奇,大姐儿上身一件淡青灰底绣深灰绿色兰草交领大袖小袄,下面一条艾绿色绣同色兰花细褶裙,梳着双丫髻,丫髻上各套了一串翠色明丽梅兰竹松饰串,一身打扮端是清雅脱俗,浑然一幅不食人间烟火样,只可惜孩子太瘦太小,有点仙气不足、鬼气有余。 大姐儿极其不舍松开周嬷嬷,不时偷眼看着周夫人,曲膝给秦王见礼,一个福礼行行云流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没有任何可挑剔处,周夫人目光如炬,连女儿一根头发丝、裙角上一丝褶子也没放过,心里勉强算她过了,她对女儿相当不满意,当然,不满意是她性别,其次是她容貌,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才女,爷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这孩子竟然没有倾国倾城!再次是她聪明,想当年自己那是过目不忘,不点都百通,只恨太聪明,放眼天下就看到王爷跟自己差不多,这孩子竟然不能过目不忘!生了这么个女儿,真是自己人生一个大污点! “你不是要背女戒给你父亲听吗?怎么还不背?爷不知道,大姐儿目思夜想着爷,想哭了好几场了,一见爷来了,您看看,她倒欢喜傻了。”周夫人优美如轻云出岫,紧挨到秦王身边,十根玉指轻轻揉着秦王肩,声音柔软不掐就滴水。 大姐儿轻轻颤了下,急忙开口:“儿思父亲,只盼日日能见到父亲,儿已背女戒数句……” “过来我看看。”秦王爱怜看着自己女儿,伸手柔声道,大姐儿忙过去,下意识偷瞄了眼秦王背后周夫人。 “昨天睡好不好?饭进可香?”秦王握着女儿那一把细骨头关切道,他三个孩子,那两个儿子龙精虎壮,打起来都不心疼,这个女儿……唉,女孩子家娇弱,大约都是这样。 “儿谢父亲关爱……”大姐儿斯文之极答着秦王话,不时偷看一眼周夫人,周嬷嬷见秦王没让大姐儿背女戒,一口气松下来,后背已经一片冰凉,连半天时间都没有,背一半女戒,真是失心疯了! 秦王拉着女儿问长问短,周夫人几乎趴秦王身上娇笑连连,捧云等人摆了满桌子诸如龙井虾仁之类清雅菜品,又烫了壶庆春酒,周夫人揉着秦王胳膊娇笑道:“爷,晚饭摆好了,让姐儿给您布菜,也让她孝心。”秦王却站起来道:“不必了,让人侍候大姐儿多吃点饭,纵吃不下饭,多喝口汤也是好。” “爷,饭都摆好了,姐儿女戒还没背呢,您吃了饭,听姐儿背了女戒再走不迟,不然姐儿要伤心,妾这心,也一夜孤枕辗转难眠。”周夫人后一句说缠绵绯恻,听满屋子丫头婆子齐齐垂头,秦王抬手背挡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姐儿这几天身子不好,又背了这么些书,你照顾孩子劳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抬脚就要走,周夫人急一把扯住,拼命给木呆女儿使眼色:“爷!大姐儿要哭了,您就不心疼大姐儿么?大姐儿,还不跟你父亲说!”大约是真急了,周夫人后一声里透狠厉沾边都能把人破两半,大姐儿吓连打了几个寒噤,周嬷嬷急忙扑过去推大姐儿,大姐儿要是没称了周夫人意,回头她又得罚跪半夜。 “爷先喝杯酒,爷就是不吃晚饭,也得喝杯酒,这是三十年陈庆春酒,爷就尝一尝。”周夫人苦苦哀求,见秦王抬脚又要走,急转头厉斥半点用不中大姐儿道:“还不给你父亲端酒。” 捧云急忙递过那杯加了料酒,大姐儿颤颤巍巍端起,秦王不动声色却极用力抽出已经有点变形袖子,半蹲下就着大姐儿手喝了酒,伸手摸了摸大姐儿头温声交待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那些文章诗词什么,等歇好了再背,听到没有?”大姐儿偷瞄了眼周夫人,规矩优美之极、半丝礼法不错曲膝答道:“谢父亲关爱,儿记下了。”秦王站起来,周夫人也顾不上大姐儿了,紧紧抱着秦王胳膊含春带媚哀求道:“爷,妾得了样极鲜有趣东西,就是不知道怎么用才好,爷帮妾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嘛,爷。” “好啊,你让人把东西送过去,我晚上好好替你瞧瞧。”秦王美人堆里滚了十几年,早就练一身片花不沾身上乘功夫,抽、推、转、急走一气呵成,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屋。 周夫人明知不可追还是追到院门口,凄凄切切、娇娇弱弱一声‘爷’,也不知道秦王听到没有。 捧云一劫走秦王,明翠就得了信儿,若是林仙草没进正院,明翠早已‘贱人□’咬牙暗骂,可今天却觉得分外神清气爽,也不打发小丫头了,亲自移玉步摇摇曳曳到正屋厢房门口,居高临下瞄着正捧书苦背头发都乱了林仙草,拖着长音一幅幸灾乐祸腔调:“爷不回来了,姨娘就别费心苦等了。”说完,鼻孔朝上冷‘哼’一声,嫌弃万分甩了甩帕子,扭搭着细腰转身就走。 一句话听林仙草热泪盈眶,呆了片刻,猛将手里书本扔到地上,云秀急忙弯腰拣起,拍了拍淡然道:“今天不回明天回,明天不回后天回,姨娘这书总归要背,那字总归要写,有什么分别?”林仙草深吸了口气,斜着云秀没理她,这分别大了,象云秀这般没经过月考、周考、日考后高考修练过,哪体会得这晚考一天就是盛大庆典就能超生一般痛心情? “走!回房休息!跟厨房说,我要早点吃饭,再让厨房给我添个菜,这会儿来不及了,就……烤个猪颈肉吧,多刷点油,烤焦一点,可惜没有川崎酱,”林仙草打了个呵欠:“吃饱就睡,痛睡一觉!可累死我了。”说着,背着手,踱着方步,悠然自得回她西厢房了。 秦王回到正院时,林仙草烤猪颈肉刚刚送到,朴拙粗陶浅盆上细细铺了层银丝炭,上面架了三四层细银丝网架,热气透上来,炭灰却隔银丝网下,十几片烤微黄、香气四溢猪颈肉滋滋微响,林仙草拿了片白菜嫩叶,放一块滋滋响猪颈肉,包起,一口咬下,没等那声舒服叹息发出来,秦王掀帘进了屋。 “我不是告诉过你,等我回来吃晚饭!”秦王目光从桌上已经吃没剩多点几碟子菜和那盘滋滋作响烤肉上,移到两腮鼓涨、吃嘴角流油林仙草脸上,他这会儿感觉,就仿佛兴冲冲赴宴,到地方却发现热闹已过,他正赶上满桌子残羹冷炙。 林仙草也不知道是被猪颈肉噎,还是被秦王噎,只觉得想咳都咳不出来了,他说过这话么?她光记着一天一百篇蝇头小楷和小山一样要背书了。 “这肉,这盆肉刚来,我才吃了一块……”林仙草语无伦次,云秀急重重咳一声曲膝道:“爷饭已经备好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过来。” “对对对,你还没送过来,这是我。”林仙草总算反应过来了:“云秀去催了,这就给你送到上房,我替你叫明翠吧,她会侍候你吃饭了。”林仙草陪着满脸讨好笑忙不迭献殷勤,一百篇蝇头小楷啊,她足足写了一天,书还没背呢! 秦王心里酸痛苦涩难堪别扭愤懑羞怒所有负面情绪齐活全有,堵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真想一巴掌打林仙草那张笑虚假狗腿无比脸上。 “你!”秦王深吸了好几口气,每口气都划他胸口阵阵刺痛,抖着手点着林仙草:“你给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上推荐事了,要日,这一章是昨天,晚上还有一。 一周保持日,基本上离结文不远了,所以,那个,很结文了,肯定不坑。 *d^_^b* 79明翠 林仙草眼角余光正好落秦王那双攥指节发白拳头上,吓福至心灵,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吃饭了:“我本来没想吃这么早,明翠姐姐说你今晚上不回来了,让我不用等你,我这才赶紧吃饭,吃了饭还要好好背书呢。”林仙草顺便向领导诚恳展示自己响应王爷号召时刻好好学习良好态度。 秦王拳头松开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眉头拧成一团,面色渐渐泛红,鼻孔微张,呼吸粗重,脸上神情极是古怪,林仙草看出不对,近两步凑过去关切道:“哪儿不舒服?” “把门关上!”秦王喉咙发紧声音发哑,林仙草吓了一跳,急抬手摸秦王额头:“你病了?让人请太医……” “把门关上!”秦王这回是吼了,林仙草吓‘咣’关了门,没等她转身,就被秦王从背后抱起,冲进里间扔到炕上,红着眼,三两下撕去两人衣服,压着林仙草直挺挺硬顶进去,一下紧一下冲撞象拼命,林仙草痛浑身打颤,知道秦王这幅无法自控情形不对,伸手搂住他,将身体契合上去,用全力让自己放松迎合上秦王节奏,让自己□湿润以减少伤害。 秦王连冲了几十下,身体里那股狂暴饥渴稍退,被那股轰然而来□冲晕头脑渐渐恢复清明,秦王顿了顿,节奏缓了一缓,林仙草松了口气,秦王将上身稍支起一些,看着身下林仙草,低头她唇上吻了吻,重又紧搂着她,一声不吭只顾林仙草身体里奋力冲撞,秦王前所未有雄壮持久让林仙草哭出了声,她就要忍不住号啕大哭前,秦王总算一阵抽挛,瘫林仙草身上不动了。 秦王浑身骨头都没了一般压林仙草身上,头垂林仙草肩窝,象死了一样,只随着林仙草抽泣不时抖动几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林仙草觉得象过了半辈子那么长,秦王总算双手撑起,垂着头坐起来,一声不吭开始给林仙草穿衣服,林仙草脸上横七竖八全是泪痕,接过衣服哽咽道:“我自己……自己穿。”秦王还是一声没吭,缩回手拎起自己衣服胡乱套上,站起来,将落到地上玉带一脚踹老远,转头看林仙草穿好了,背着手走到门口,猛一脚踹开门,门外一声惨呼,明翠仰面扑倒走廊栏杆上。 “你进来。”秦王站那里,如同一柄出了鞘,不沾血就不能重入鞘灾祸之剑。 明翠连滚带爬进了屋,只觉得脚软腿抖浑身哆嗦,秦王微微仰头看着门外,林仙草只能看到秦王一个侧脸,只觉得浓黑眉下眸子幽深难测、杀意浓浓,林仙草吓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爷饶命!”不等秦王发话,明翠已经抖成一团扑跪地,上下牙咯咯打着架:“求爷……婢子听说爷去了周夫人院里,以为……以为……婢子错了,婢子该死,求爷饶命,爷饶命!” “爷还没问你,你就知道什么事了,早就躲门口偷听了是吗?”秦王语气平和没有半分波澜,明翠面无人色,抖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拼命摇头,喉咙里咯咯作响,她印象中,爷这么说话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怒到要杀人了。林仙草也觉出不妙,可秦王身上那股阴寒杀气,压她不敢开口,秦王收回目光,扫了明翠一眼:“出去,到院子里跪着去。” 林仙草松了口气,原来就是罚跪啊,跪就跪会吧,明翠一丝声音不敢有,就那么头顶开帘子爬出了屋。 秦王一动不动背手而立看着外面,站林仙草脚都酸了,才缓缓转过身,转身间,身上杀气竟一下子消失不见,好象火气也没有了,看着林仙草温和笑道:“去沐浴衣,然后到我屋里来。” 林仙草跟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云秀正站门口,笑眯眯幸灾乐祸看着一身单薄衣衫,面对上房跪院子中间那条青石小径上明翠。林仙草顺着云秀目光看向明翠,顿时怔了,她忘了现是腊月天了,这院子里连走廊下都铺着地龙,温暖非常,院里丫头都穿极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翠已经冻嘴唇乌青,一阵阵抖好象大仙附身。 云秀转身进屋,推着林仙草道:“咱们进去,她活该。”林仙草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云秀,低声吩咐道:“把我那件银狐斗蓬拿给她裹上,再拿个厚垫子给她垫上,一会儿我再去替她求求情。” “姨娘还真修出一幅菩萨心肠了?你管这闲事干嘛?”云秀明确表示反对,林仙草往里拉了拉她,俯耳低声道:“你说,是让这个蠢不能再蠢丫头放明面上跟咱们作对好,还是换个心机厉害,当面奉承背后捅刀子,就象周夫人哥哥那样进来好?” “那还是这个吧。”一提周夫人哥哥,云秀立场立即明确无比,不等林仙草多说半句,就转身进屋寻斗蓬垫子去了。 林仙草收拾好换了衣服进到上房,秦王已经吃了饭,正端坐炕上不知道看什么,见林仙草进来,放下手里文书,不等秦王说话,林仙草先曲膝陪笑道:“没想到外头这么冷,简直是滴水成冰,我刚才让云秀拿了件斗蓬,又拿了个垫子给明翠,不然跪一会儿就得冻坏了。” “你倒好心,你不送,跪到半夜就能拖出去喂狗了,你送了,她还得多受半夜罪。”秦王语气极淡,话里一点人味没有,唉,可不是,美人儿是贵重一点猫狗鹦鹉,自己贵一点,堪比骏马,那比美人儿差一点丫头,也就相当于一只蟋蟀,可就是蟋蟀,那也是一条命! “饶了她吧,虽说错不轻,也不是不可恕,至少不到要命程度,再说,又没人教过她,就这么直接冻死了,这算是不教而诛,有伤王爷圣明。”林仙草劝很认真,秦王示意她坐过来,伸手揽过她,用手指挑着她头上一朵珠花慢吞吞道:“说实话,为什么替她求情。” “好吧,第一,你说过,她有什么坏心眼,都脸上,坏也坏让人放心,要是冻死她再换一个,万一换个比我厉害,那我早晚得被人家坑死。” “你跟她们怎么能一样?”秦王眉头一蹙不高兴了,林仙草急忙陪笑道:“爷说极是,她们哪能跟我比,我比她们大多了。”她是骏马她们是蟋蟀么:“还有第二呢,您看,我刚搬进来没两天,你就把明翠冻死了,回头这帐是不是得算我头上?可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您要冻死她,也等一等,等我搬出这院,您随便怎么冻。” 秦王拨着手珠花手顿住,没接她这话,只吩咐道:“去把你写字拿来我看。” 林仙草忙取了厚厚一摞蝇头小楷递上,秦王还真是仔仔细细一张不落看了一遍,边看边用手指掐掐点点,对林仙草现场指点:“这个字就这一笔还象个样子,这个字怎么能写成这样?字都让你写散了,写散了你懂不懂?嗯,这个字写不错,这个字,你都能写这么难看,真难为你了,这是什么字?怎么漏了一笔?临贴你都能临错?仙草啊,爷真服了你了……我说你都记下了?”一百张小楷,秦王足足评了小半个时辰。 “都记牢了。”林仙草神游已久,听到总结陈词,急忙收心回来答应一声,态度虚心认真,可圈可点,秦王看起来很是满意将小楷递给林仙草,指了指外面吩咐道:“看你面子上,先饶她这一次,让她进来吧。” 林仙草急忙往外传了话,明翠紧紧裹着林仙草狐皮斗蓬,膝盖下垫着厚实非常大垫子,跪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怎么受罪,听到吩咐急忙站起来,拎着垫子抓着斗蓬,左右看了看,不动声色将斗蓬和垫子塞台阶旁花丛中,站帘子外调整好表情,恭恭敬敬通传而进。 秦王扫了明翠一眼问道:“姨娘斗蓬呢?”明翠眼睛睁溜圆,张口结舌瞪着秦王,林仙草眨了眨眼睛,急忙出门寻云秀,云秀刚从台阶旁挖出林仙草斗蓬和垫子,气脸都歪了。 林仙草郁闷真不想活了,明翠这几年大丫头是怎么做下来?蠢成这样都能活这么光鲜活泼,王府其实挺厚道。 “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呢?”秦王估计也郁闷要吐血,看看云秀手里举着斗蓬,看看已经傻象个木头人一样明翠,再看看林仙草,叹了口气道:“算了,愚蠢至此,什么也不用说了,打发她到庄子上去吧,蠢人力气大,干粗活正好。” 林仙草同情看着明翠,她实无话可说了,这样也好,就她这点脑子还心比天高,到庄子上干一辈子粗活也是件好事,至少不会横死。 *d^_^b* 80一盆狗血 明翠被两个婆子拖了出去,秦王发落了明翠,简直跟赶走了只只会惹人厌恶狗一般,看样子一丝诸如不舍、难过之类心情也没有,点着满脸怅然不忍,正物伤其类林仙草道:“今天背了哪本书?拿来!”林仙草赶紧收了心思去拿书,道友既伤,这会儿还是赶紧护好自己要紧。 “圣人之道天地之务充格上下绵亘古今究之无倪酌之不竭是以君子学然后知不足也。”林仙草拿了书双手呈上,不等秦王翻开,照草式背法不论标点只论气长短背了两口气,绞着手低声道:“一百篇字,又是蝇头簪花,太难写,天黑才写好,刚背了这些。” “再背一遍。”秦王书还没翻开,又被她论气背法听头晕,根本没听清她刚才背什么,林仙草听话又背了一遍,秦王听闷气,拍着书气恼道:“说说,什么意思?就说你背这几句。” “不知道。”林仙草极其干脆摇头道,开玩笑,字能认全就不错了,这等扭来扭去古文她怎么能懂?这又不是话本。 秦王圆瞪着林仙草,林仙草清白无辜回看着他,要求一匹骏马满腹经纶,那不是马问题,那是你问题。 好一会儿,秦王忍气吞声吐了口浊气,手指点点自己身边道:“过来,我教你。”林仙草听话坐到秦王身边,秦王伸手搂她怀,指着书上字,耐心非常一字一句解释,林仙草面上认真,其实并没怎么听心里去,她对什么文房四宝没有讲究,也不打算讲究。 “这些都得用心学好,”好象觉出林仙草心不焉了,秦王放重声音道:“你虽天性聪慧,可读书也太少了,但凡清雅一点统统不懂,往后真要是出门应酬,一开口岂不就要惹人笑话?再说,往后你要教养儿女,自己这品味格局不提升上去,怎么教养?就你现这样,真有了孩子,王妃一句你过于粗鄙,要把孩子接到她身边教养,我拿什么替你说话?难道你真想把自己生儿女放到王妃身边教养?” 秦王说苦口婆心,林仙草听心惊胆寒,他这是疯了吗?! 秦王一字一句直教了一个多时辰,又让人拿了十几支笔,一支支举到林仙草面前,从笔头讲到笔尾,再布置了功课:“……今天讲都给我记好了,明天我让人拿几支笔进来给你认,还有今天讲这些,都得背熟,断句不能断错了,再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解一遍。”林仙草听无语凝噎,这日子越过越艰难了。 总算学完收拾好歇下,林仙草侧身朝里,默默伤感加发愁银子,秦王从背后抱住她,脸贴她发间,不动也不说话,林仙草打了个呵欠,眼皮沉沉粘到一处,这一天她是真累了,人累心累,好他屋里这值夜倒真是容易,就是睡觉,也是,陪他睡觉就是府里诸姨娘和他院子诸丫头唯一工作。 “仙草,陪我说说话。”林仙草酣睡中被人推醒,气火气上冲,柳眉倒竖,她刚梦到找了个间房子合租居然是位帅哥。 “仙草,陪我说说话。”秦王声音极是低落,正要大发脾气林仙草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清醒了,脾气万万发不得,这是王府,她正值夜! “什么时辰了?”林仙草看了眼轻纱透过清泠月光,隐晦提醒道。 “不知道,”秦王声音低落好象有点不对劲:“仙草,你说,我对周夫人好不好?”林仙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这半夜三,这位被什么附身了? “当然,好。”这能有第二个答案么? “当年我周府头一次看到她,她如仙子谪凡,一段琴声一阙词,令所有人倾心,可她却独独衷心于我,只愿相伴,别无所求,我不愿意委屈她,除了正妃名份,别我都给她了,她说为妾卑微不愿出门,我替她请了诰封,她爱孩子,我让她生了大姐儿,她自小娇养,我从不限她用度,怕她王妃手里支用度委屈,我让她从外帐房直接支银子用,她说娘家无力她无所依靠,我一力抬举她哥哥,你说,我对她不好么?”秦王幽怨诉说听林仙草心里滋味万千,忍不住翻过身,微微仰头看着神情黯然之极秦王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自觉对得起她,仙草,你告诉我,你说,我对她好不好?”秦王执着接着问,林仙草关键时候绝对谨慎,借着月光,仔细看着秦王反问道:“她抱怨你对她不好了?” “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秦王才答道:“她没说。” “你对她好不好,一是你觉得你对她好不好,刚才你说了,你对她非常好,二是,她自己觉得你对她好不好,只要她觉得你对她好,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有什么打紧?”林仙草话滑不溜手,秦王却跟魔症了一般照样追问:“我只想听你说,我对她这样,难道还不算好?” “这个,”林仙草抬手秦王额头摸了下,温度正常,没发烧。“你觉出周夫人觉得你对她不好了?” “算是吧。” “周夫人是不是想要个儿子啊?” “为了让她进门,我答应过王妃,她进门十年内不能生孩子,有大姐儿已经是食言,这事她进门前我就跟她说过,她点头答应了才进门,后来她意外怀孕,说舍不得孩子,若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也不想活了,我求了王妃,我从没求过人,就为了她求了王妃,我不能再食言。”秦王问一答十,听林仙草简直有些兴奋了,原来还有这一出,真是好八卦啊! 林仙草心里八卦之火雄雄燃烧,可理智尚存、非常清醒,听刚才那翻话,这两只至少当年那是‘真情实爱’啊,真爱面前,局外人别说废话,连真理都不能说,不然回头人家两只床头吵架床上和好了,你就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这间王府里,那就意味着小命可能不保。 林仙草垂着眼帘眼珠一点点转了几转,抬眼看着秦王笑问道:“前几天听小赵姨娘说,她娘家想做什么团茶生意,求到你这里,是你帮她娘家办什么什么,总之能做了,小赵姨娘感激不得了,说你对她真是好不能再好了。” “嗯,赵家把嫡亲姑娘送来侍候我,不过是为了求我照应一二,小赵氏侍候好,我自然要多照应些。” “还有赵姨娘,说她兄弟任上多亏你关照才那么顺当,听说这一任满了还能升一升,赵姨娘说你对她好,她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嗯,赵姨娘父母早亡,只有这一个兄弟,长姐如母,这个兄弟是她唯一念想。” “我总觉得不怎么对劲,府里姨娘侍侯你,难道不是因为爱慕你么?既是爱慕,你对她们自己个儿好才是好,怎么成了你对她们家好就是对她们好了呢?照这么说,象我这种没有家人,你对我怎么好都不算对我好了?”林仙草话显夹缠不清,秦王却听明白。 “你这是笑话,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姨娘却都是各有所求而来,为了爱慕岂不是笑话?”秦王不知道想什么,林仙草打了个呵欠:“噢,原来是这样,我们这样都是有所求而来,只周夫人是全心全意爱慕你,除了爱一无所求,真不容易。” 夜幕中,秦王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只一双眼睛丝丝缕缕月光下忽明忽暗,秦王一直沉默不语,林仙草等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又打了个呵欠,阵阵困意袭上来,一会儿功夫就昏昏欲睡。 “仙草,”迷迷糊糊中,又听到秦王咬着她耳朵说话:“我心里很难过,每回歇周夫人那里我都觉得精力特别好,比跟你行事持久得多,只是不如和你这般畅,我还以为是她称我心意,我才能……” 林仙草越听越清醒,一下子想到了傍晚秦王疯了一般发泄,那会儿,他确实极其持久,久到她现想起来还浑身打颤,她称他意,怎么发作到她身上了? “……原来是她给我吃了药……”秦王这句话低到几乎听不见,林仙草目瞪口呆,呃,还有比这狗血事么?!他回回她那儿吃□居然还以为自己雄风万丈,这智商,怪不得明翠那点鸽子脑子也能他这院子里混风生水起,真是什么样主子用什么样奴才,武大郎麾下清一色三寸钉。 不对!这种极其腌臜见不得人*狗血事,他怎么能说给她听?这哪是她能听话?这只蠢货肯定□余毒未清,还昏着头呢,等明儿清醒过来,要拿她灭口怎么办?林仙草浑身僵硬,用力闭上眼睛,呼吸沉重,她睡着了,睡死了,杀了她也绝不再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要是觉得看还算喜欢,把闲默收了好不好?点一下闲默名字,进到专栏,收藏下闲默吧。这样闲默开下一本欢乐宠文时,大家也好及时知道么! 谢谢各位啦。@@##$l&&~*_*~&&l$##@@ 81弄巧成拙 第二天早上,林仙草提心吊胆,唯恐秦王突然蹦出句什么什么来,她一个反应不妥,让他看出她昨天其实听明明白白,一丝狗血也没漏下,回头他几步一走一思量,抬手把她灭了口。谁知道秦王一早起来一张脸阴浓云密布,林仙草觉得他要是再晚一会走,准得电闪雷鸣了。 秦王阴沉沉站七间架大门下,转头遥谣盯着周夫人院子方向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拉了拉紫貂斗蓬,吩咐程无明道:“从今天起,夫人一应用度归到王妃手里开支,跟王妃说,再怎么着,这府里规矩不能错了,爷把这内院交给她打理,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哼!”说完,怒气冲冲猛甩斗蓬,出门上马走了。 程无明向来以处惊不变著称,自觉可以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这会儿瞪着眼珠直怔怔呆住了,这府里,要变天了? 王妃听了程无明禀报,看起来比程无明沉稳多了,直到程无明告退出去好半天了,脸上还是那么得体笑着,一动没动。春兰瞄着王妃,试探着上前曲膝笑道:“恭喜王妃,爷总算悟过来了。”王妃喉咙里‘咯’了一声,长长吐出口气,一团喜气如烟火突然绽放,却又拼命绷着脸,抖着手端起杯子送到嘴边,春兰瞄了眼王妃手里空杯子,张嘴想提醒又急忙咽下,王妃这空杯子照样喝津津有味。 “这有什么好恭喜。”好一会儿,王妃放下杯子,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这回真缓过气镇静下来了:“都是应有之理,赶紧去打听打听,昨天出了什么事了,越细越好。”春兰知道王妃欢喜厉害,清脆答应一声,急忙提着裙子,脚步轻捷非常出了上房。 夏荷重沏了碗茶递给王妃,陪笑凑趣道:“爷肯定是恼极了,这回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再有翻身机会。” “你懂什么!”王妃已经前后思量了七八遍,拿好了主意:“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从容镇静、大度厚道,还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事,诸事不明时,不可妄动,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稳妥,这用度不用度事先放下,不必急一时,等爷再提时候再说,好了,从现起,这事儿一个字也不许再提,就当没这回事,谁要是给露出一丝半分轻狂样儿,说了一个半句什么话,别怪我不客气。”王妃眼露杀气,夏荷、秋菊急忙恭敬答应一声,退后几步,收起喜色,大气不敢出。 林仙草随班请安,王妃今天半个字都没多说,屏退众姨娘,却又留下了林仙草。 “搬到爷院里这几天,可还习惯?”王妃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两杯茶,晾够了林仙草,这才缓缓开口,林仙草急忙曲膝答道:“还好,多谢王妃关心。” “嗯,好好儿,怎么把明翠姑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了?”王妃单刀直入,林仙草早就把这个问题翻来翻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会儿听王妃问,老老实实答道:“昨天爷回到院里,脾气大不得了,爷没回来前,明翠姑娘吩咐说爷不回去歇了,谁知道爷突然就回去了,然后爷就大发脾气了,罚明翠姑娘到院子里跪着,王妃知道,现是腊月天,明翠穿又单薄,我看她跪了半盅茶功夫就冻嘴唇乌紫,怕她冻坏了,就让云秀拿了件狐狸皮斗蓬和一个大厚垫子给她,后来爷好象不那么生气了,就让明翠进来,也不知道明翠怎么想,把斗蓬和垫子塞到上房台阶下,垫子也就算了,那个斗蓬被花草划不成样子,爷就生气了,说明翠愚不可及,又说蠢人力气大,让她到庄子上干活去。” 林仙草絮絮叨叨说极详细,王妃凝神听仔细,回到院子里脾气大不得了,他昨天可是从周夫人院子里回去。 “爷为什么生气?” “回王妃,婢子不知道。”林仙草态度老实诚恳。 “嗯,你昨天都做什么了?” “回王妃,爷让我练字,这么大蝇头小楷,一天写一百篇,昨天请了安回到就写,一直写到爷回去,连茶都不敢喝,茶喝多了要方便,这一耽误至少少写三四个字,好不容易才写完。”林仙草一脸苦哈哈,王妃眉梢抖了几下,想笑又用力忍了回去,轻轻咳了一声笑道:“那真难为你了,夏荷,拿几锭墨赏给仙草,既是这样,我也不敢耽误你,回去好好写。”林仙草接过墨,曲膝告退而出。 “这林姨娘也真是,说了半天,一点有用没有!”夏荷真真假假抱怨道,王妃抿嘴笑道:“这话要会听,怎么没有有用?爷回到院里,脾气大得很,这脾气可是带回去,从哪儿带回去?明翠说爷不回去歇着了,她哪来底气吩咐这样话?必是得了谁传话了,能是谁呢?你要知道,爷恨有人他身边使手段动手脚,要不是这样,就明翠那个蠢货,哼!”王妃眼睛微眯:“她还以为拣了大便宜呢,偏戳到爷鼻孔里去了。” 林仙草不知道周夫人已经沦到了王妃手下,回到上房,将几锭墨拍到桌子上,一把拿起昨天抄那一百篇小楷,举到窗前,对着光一张张细看,有指甲掐痕挑到一边,没有放到另一边,两盅茶功夫,就将一百篇字分成了两堆,有掐痕一堆扔到一边,林仙草扑过来将另一堆细细点了一遍,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这一堆足有六十多张,也就是说,今天自己再写三十来张就够了。 云秀沏了茶研好墨,看林仙草如爱怜无比抚着那六十几张小楷,纳闷问道:“姨娘不赶紧写字,看昨天写字有什么用?还能看出张小不成?” “说你笨吧,你真是笨。”林仙草懒理她,小心将那六十几张小楷放到桌前压好,坐下慢慢写了篇,拿开镇纸加到上面,云秀急忙叫道:“姨娘别放一起,看一会儿分不出来!”林仙草啪一声打飞云秀手:“我又没打算分,笨啊!”云秀瞪着林仙草,厚眼皮啪啪啪眨了半天才回过来味:“姨娘,这要是让爷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林仙草淡定之极,云秀斜着她,想了好半天断然道:“姨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觉得你混不过去,爷是个精明人,这话你也说过。” “嘿!”林仙草想着昨天半夜三那盆狗血,嘿嘿笑着不停摇头,精明是精明,可也不用太高看了。 周夫人用度归到王妃手里这事,王爷只吩咐秦无明跟王妃说什么什么,可没吩咐他跟周夫人说什么什么,这种事程无明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找不自,自然是跟王妃禀完后闭口再也不提,王妃打算是以不变应万变,当然也是闭上嘴什么也不说,周夫人又不是天天支银子用,到傍晚,周夫人对这事还是一无所知。 秦王进了二门,捧云照例迎上去,替大姐儿诉说她对父亲无限思念,秦王阴沉着一张脸,脚步停也没停,径直穿云而过,捧云跟了几步不敢再跟,呆看着秦王背影,只觉得浑身发冷,爷今天这情形不对很,从来没这样过,从前纵是不过去看大姐儿,也必有几句话吩咐……昨晚那杯加了料酒,那料还是她亲手加呢,那药到底……出什么事没有?明翠昨天半夜发落到庄子里,怎么这么巧?从昨天晚上爷走到现,她这心就没片刻安稳,这可是要人命事! 捧云一步步往回挪,一路挪一路盘算着保命法子。 云秀发挥了一回乌鸦嘴功能,吃了饭,秦王舒展胳膊,接过林仙草字照例挨个点评,看了没几张就皱起了眉头,啪啪啪一张张翻飞看飞,眨眼翻到后,将那叠小楷拍到几上,冲林仙草抬了抬下巴道:“把昨天写拿给我!” “昨天?写?”林仙草怔怔然转了个圈,指着云秀道:“昨天字呢?一百篇全拿来。”云秀无语之极瞪着林仙草,深吸了口气道:“姨娘不是让我拿去烧了么?我特意拿了炭盆,当姨娘面烧。” “嗯,烧了,全烧了。”林仙草心下大定,看着秦王摊手道,咱们云秀再怎么笨就一条好,关键时候绝对不掉链子! 秦王气错着牙,伸手抓过那叠子小楷,左一张右两张分飞:“不得了了你,敢跟爷打马糊眼,这些,都是昨天写,你真觉得能瞒得过爷!今天一天,你就写了这么几张?” 林仙草真想仰天号啕,这秦王精明处粘了毛比猴精比鸡贼,傻时候跟戏子谈情跟妓\女讲爱,可怎么偏偏到她这儿全是精明,到周夫人和明翠那儿就全是傻气了呢?难道这就叫同类相吸?都怪自己太聪明把他聪明招出来了? 可怜林仙草连罚带补,埋头奋笔苦写了一夜。@@##$l&&~*_*~&&l$##@@ 82伤情 可怜林仙草练字练夜以继日,午饭后吃饱就一头倒床上,任凭云秀死拉活拽就是不起来了,她本来就是个走姿色路线花瓶型姨娘,又不打算改走才女路线,用得着这么死练活练么? 云秀折腾出一身白毛汗,也没能把赖成一滩软泥般林仙草拽起来,只气叉着腰跺脚大叫:“姨娘!你不能这样!爷这几天脾气这么大!”林仙草有气无力摆着手:“不写了,不管了,我死了,是进亦死,退亦死,然则……不能累死。”云秀瞪着眨眼功夫就沉沉大睡林仙草,急搓着手连转了七八个圈,咬牙奔到上房,鬼鬼祟祟抱着林仙草那套笔墨纸砚出来,猫炕角上,拿捏着照着林仙草笔迹替她写小楷。 秦王回来很早脸色很不好,林仙草下午好睡一觉,心情好多了,想着云秀替她写那些小楷,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不拿出来吧,实舍不得,拿出来吧,她是看不出来,谁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这上头他精明出奇! 谁知道秦王吃了饭,只心不焉随手翻了翻就放到一边,也没让林仙草背书,只吩咐她拿琉璃杯拿葡萄酒,一边看着她斟酒一边懒洋洋道:“我记得你喜欢葡萄酒。”林仙草一直对酒保持着足够警惕,她知道她酒多了容易忘形,不是胡为就是胡说,而且,这几天他比她不适合喝酒,他刚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春\药,照他那个傲慢无比老子天下第三脾气,这一通怒气肯定得发个血流成河才算正常,可现一滴血没见谁流,肯定都他心里憋着呢,万一他酒多了再说出什么不该说话让自己听到了……那真离死不远了。 “从前觉得葡萄酒好,后来河南喝了回频果酒,就觉得葡萄酒一点也不好喝了。”林仙草挑了个离得远酒说,没有合口酒就不用喝了,秦王‘噢’了一声,头都不转吩咐道:“去把河南今年贡频果酒拿两坛子来。” 林仙草无语泪两行,她怎么忘了,这货是皇帝他弟弟太子他叔,频果酒算什么! 秦王一反常态垂头闷声饮酒,除了他喝一杯就非让林仙草陪一杯外态度无可挑剔,闷声不响连喝了七八杯酒,秦王扔了杯子,一声不吭站起来背着手进净房沐浴了。 林仙草长舒了口气,吩咐赶紧铺床熏被好打发那位爷歇下,自己一溜小跑赶紧沐浴,秦王好象酒多了,洗漱回来一头倒床上就睡着了,林仙草躺旁边一动不敢动,只大睁着眼睛看着奢华帐顶,满足暗叹了口气,这就叫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啊。 “仙草,陪我说说话。”迷迷糊糊中林仙草又被人摇醒。“仙草,陪我说说话。”林仙草一下子清醒了,怎么又来了!林仙草紧紧闭着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醒! “仙草!”秦王俯身过来,伸手捏住了林仙草鼻子,林仙草一口气透不过来,只好睁开眼睛迷糊道:“困死了,睡吧。” “仙草,陪我说说话!”秦王手下用力把林仙草扳过来,用手拍着她面颊:“我心里烦闷,陪我说说话。” “那好,你说吧,我听着。”林仙草干脆揪着秦王衣服往他怀里拱进去,先把姿势摆好,实不行就装听睡着了。 “仙草,假如说当初让你选,一是嫁为□,一是为人妾,你选哪样?” 林仙草实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秦王,这种白痴问题他居然能问得出来! “这哪能由得了我选。”林仙草滑不溜手,“就是假如,你想想,要是你没被卖,有父有母有兄长,一边为妻一边为妾,你会选哪样?” 林仙草听明白了,他还纠结于周夫人‘真爱’,林仙草垂下头打了个呵欠道:“这事可难说了,千头万绪,一言难,这为妻要嫁个什么样人,为妾又是什么样人家,中间讲究多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那就慢慢说。”秦王非常固执,林仙草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这样吧,道理我不会讲,我给你说说闲话,你听听,从前我没进王府时候,那个府里也有很多很多小丫头,我们常一处说话,说多,就是往后嫁人这事。你知道,这府里下人也分三六九等,高等,比如象我这种。” “谁说你是下人了?”秦王不悦,林仙草从善如流:“你说对,那就象明翠,象王妃身边春夏秋冬这种,吃穿用度,日常起居,跟主子根本没区别,手下一群丫头婆子使唤着,你说这日子过好不好?” “嗯,好。”秦王耐着性子往下听,林仙草蹓蹓跶跶接着聊:“可这样日子只能过到嫁人那一天,咱们府上年年也将到年纪丫头拉出去配小子,一旦配了小子,咱们府上配好,是程无明媳妇吧?” “嗯,算是吧。” “就算是程无明媳妇,那日常用度跟明翠能不能比?不说天渊之别,也差远了吧?这还是咱们府上嫁好,若是配给个粗使小厮、马夫、车夫、庄头,那日子过成什么样,我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我知道。”秦王堵回了林仙草顺手刻薄。林仙草当没听见,接着道:“唉,可怜哪,原本喝玉泉水沏明前龙井还嫌不如梅花上雪水好,嫁了人就只好拿油腻腻粗陶烂嘴大茶壶泡茶叶末,一倒茶先出来一层油乎乎白沫沫。”秦王听恶心,‘啪’拍了下林仙草道:“这又歪哪儿去了?!” “我就是给你形容下,那说回来,这当大丫头要是不想从天上一头摔下来,就只有一个法子,想方设法爬上爷们床,从大丫头转行做通房做姨娘。” “你是转行成功?”秦王斜着林仙草,林仙草回斜了他一眼,淡然答道:“我一入行就是姨娘,不用转,说到这个,这丫头爬床也有讲究,一般来说,侍候谁就只能爬谁床,本来么,丫头侍候主子,论本份就该侍候无微不至,活干不好也守不住这大好位置不是,这本来无关情爱,可若是那丫头对主子含情脉脉‘爷啊,婢子之所以如此,那都是因为心里怀着对您象天河水那么多爱慕啊’,一般情况下,主子都很愿意听,得意洋洋以为自己魅力无穷。” 秦王斜着林仙草,林仙草打了个呵欠:“爬上床之后么,再梨花带雨,你也知道,能当大丫头,长都不错,趴爷们怀里娇滴滴一通哭‘爷啊,这都是因为婢子太爱您了啊,婢子情不自禁啊’,你看,多体面,爷们也感动啊,多好卿卿啊,为了对我这份真爱,连外头正头夫妻都不去做了,感天动地,皆大欢喜。从前那个府上啊,少爷们多,一大堆。” “嗯?郭都统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哪来一堆?” 林仙草神情呆滞了下道:“我是说,再前面一个府上,” “再前面一个府上?你不是郭府长大?还经过了别人手?那姓郭没跟我说实话?”秦王头一下子昂起来,林仙草吓了一跳:“我没这么说,就是随口说说,算了算了,不说了。” “嗯,没事了,你说吧。”秦王头落回去,伸手拍了拍林仙草,示意她接着说,林仙草迟疑了下,接着道:“一堆少爷,有嫡有庶,有俊有丑,有得宠有不得宠,分别大了,那挑进去丫头,没本事,听天由命,分到哪个少爷院里,要爬要爱,也就这个了,那有本事,比如说大管事家姑娘啦什么什么,就会好好挑一挑,一般会挑个嫡出、得宠爷们去侍候,嗯,就这样。”林仙草被秦王一通打岔,打断了兴臻,心里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宁,打了个呵欠,不想再往下说了。 秦王直怔怔看着帐顶,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林仙草肩膀,林仙草轻轻挪了挪,趴秦王怀里挪舒服了,没多大会儿就又睡着了。 “仙草。”林仙草正做着美梦,只觉得耳垂一阵发痒,恼正要挥巴掌,半边身子被人压住,林仙草一下子惊醒了,睁大眼睛直瞪着近咫尺秦王,秦王正温柔吻她唇上,一只手已经将她衣服褪去了大半。 林仙草晕晕乎乎伸手搂秦王脖颈间,这一回跟从前哪一次都不一样,秦王温柔体贴出奇,搂着她轻柔缠绵,随着她湿润一点点爱怜无比探进她身体里,抚着她,吻着她,用心关注着她,仿佛一心一意只要取悦她一般随着她婉转喘息而动,林仙草作为秦王府姨娘,第一敬业,第二,她跟他就是妖精打架这件事上和谐没有分歧,他曲意奉承投之以桃,她高度敬业报之以李,两人一路打入云宵再穿云而过,浑不知身何处,也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第几回,直到晨曦满窗,两人还□绵绵纠缠成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lena21扔了一个地雷、扔了一个火箭炮、游玩世家扔了一个地雷、凡想扔了一个地雷、和风细雨扔了一个地雷 、扔了一个火箭炮、小美扔了一个地雷、诺妮妮乐乐扔了一个地雷、驭风而至扔了一个地雷 非常感谢以上可亲可爱亲们投食,闲默太感动了,眼泪哗哗,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你们,闲默刚刚找到哪儿看到这个。 另:太伤心了,前天求个作收,大前天651个作收,刚刚看了,还是651!不说了,心碎了。 *d^_^b* 83王与草 送走秦王,林仙草赶紧往正院请安去,她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到王妃处喝避子汤另一个用处,这等于随时报备她秦王院子里房\事么,到底是王妃,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妙处。 匆匆而来林仙草王妃院门口被神情严厉董嬷嬷不客气拦下了:“王妃吩咐了,今天请安免了,姨娘赶紧回去吧!”林仙草嘴张开又赶紧闭上了,看样子出大事了,那还是赶紧回去安全,幸好她还存了不少药丸子。 林仙草带着云秀转身就走,转了两上弯,离王妃院子远了,云秀拉了拉林仙草嘀咕道:“姨娘你注意了没有,刚咱们出来时候,好几个管事嬷嬷都往周夫人院子那个方向去。” “嗯?”林仙草心里跳了跳,要是周夫人出什么事,可不正该出点什么事:“要不,你偷偷去看看?算了算了,还是别去了,这种事,沾上谁谁倒霉,你还是别往前凑了,赶紧回去!” “没事儿,那边我熟得很。”云秀很是自信,这倒是,别说那头,整个府里她都熟:“我就去看看周夫人那边有事没有,有事没事我都看一眼就回去。” “那好吧,千万小心。”林仙草知道云秀因为宁姨娘死跟周夫人有大仇,盼着看周夫人倒霉,交待一句就放她去了。 林仙草回到正院刚抄了两三篇字,云秀就脚步急匆、两眼放光掀帘进来,眉眼嘴角全是笑意,手指往西厢房指了指,示意过去说话,林仙草知道有大八卦听,急忙抱上她笔墨纸砚,和云秀进了西厢房,云秀将帘子掀起一半看着外面动静,喜笑颜开道:“这回周夫人完完了,王妃她那院子里,爷也,整个院子都抄了,热闹不得了,我怕姨娘着急,赶紧回来跟你说一声,我再去看看去,姨娘好好写字哈。”说完,不等林仙草说话,转身就蹦出了屋。 林仙草哪还有心思写字,心浮气躁纸上涂来涂去,伸长脖子盼着云秀赶紧回来,抄周夫人院子,为了抄那些春\药?这么大动静,真要是抄出来了,这得多丢人哪,不过王妃治家有方,也许一丝半句闲话也传不出去。 这回等了好长时候,云秀脚步踉跄、神情仓惶一头扎进来,冲进屋一声不吭先伸手拎起茶壶,拿上杯子,倒一杯仰头一口喝,再倒再喝,连喝了四五杯茶,脸上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将杯子拍到几上,一屁股坐到炕上,直怔怔看着直楞楞看着她林仙草哆嗦道:“太吓人了!” “死人了?”这是林仙草头一个反应,云秀一脸姨娘你真聪明,崇敬看着林仙草,不停点头道:“死了好些人!说是周夫人院里有人魔魇王妃,抄出了写着王妃生辰八字、扎着针人偶,杖毙了好些人,全是活活打死,捧云、伴月,还有青雨、寒雪,还有周嬷嬷,十几个,一排全是血,全是血啊,吓死人了!爷就那么背着手,就那么站台阶上看着,太吓人了!”云秀浑身哆嗦,林仙草也听双眼圆瞪,一次就杖毙十几个,这人命秦王眼里就这么不值钱么?! 两人浑身惊气对坐瞪眼,好半天,云秀抖着嘴道:“怪不得吴嬷嬷说姨娘大智慧,怪不得姨娘一心要逃出府,太吓人了,活活打死!咱们什么时候走?” “钱不够。”林仙草软□子,极没形象瘫坐炕上,双手支着腮苦恼万状:“没有钱,出去也是个死,惨死,等过了这阵风,先把咱们金子换成银票子,多找几家钱庄换,都换成五十两、二十两,缝到衣服里,穿你身上,云秀,你说,到哪儿挣一大堆银子呢?” “我只会换银票子,缝银票子,再把银票子穿身上。”云秀老实答了话,低头看了眼林仙草胳膊下压着小楷,担忧劝道:“姨娘赶紧写字吧,你可千万别惹着王爷,太吓人了!” 崇贤殿,太子上下打量了一遍神情郁郁秦王道:“你把周氏打发了?” “嗯,算是吧,让她搬到清远院思过去了。”秦王不怎么自,太子一声晒笑:“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能进秦王府侍候你,是她周氏福份,偏你鬼迷了心窍,竟觉得委屈了她,又是请诰封又是替她树威,硬生生乱了嫡庶尊卑,生出多少事?我以为照你这牛心左性劲儿,这一昏头得一路昏下去了,没想到你还明白过来了,真是不容易。” 秦王垂着头一声不吭,太子见他情绪低落,拍了拍他道:“行了,能明白过来就是好事,女人这东西,用不着放心上,回头我让人挑几个绝色给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喜欢美人儿是小事,只不能沉湎于女色坏了身子,听说你把那个叫什么草小妾搬到你院里了?一个小妾怎么能进正院上房?” “没进,她犯灾星,得借我福运挡一挡,正好我院里少个大丫头,让她厢房当值几天。”秦王随口解释了几句,太子斜睨着他道:“我怎么听说你是为了让她怀上孩子?” “我真想让她生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秦王转头看着太子,神情极是慎重认真:“仙草跟别人不一样,她跟其它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太子见他如此认真,眉头不由自主往一起皱:“不一样?哪儿不一样?我倒要好好听听。” “她很聪明,不是那种读书写字小聪明,她有大智慧,世事人情,她经常一句话就说到底处,”秦王将林仙草关于灾年应该大兴土木话说了,看着太子道:“她连太师和少师都分不清,却能这样明悟经济之道,这样道理,朝里这些学遍古今官员又有几人能懂?难得,她这些聪明处都出于天然,所谓美而不自知,这算不算与别人不一样?” 太子皱了皱眉头,秦王接着道:“她聪明还聪明知足守份,她从没持宠生娇过,连让我多去一趟她院里话都没说过一句半句。” “她不说你不也一样去。”太子插了一句,秦王摇头道:“她不是欲拒还迎,我看得出来,都说女人生性必妒,她就从来不嫉妒。”太子神情古怪看着秦王,秦王接着道:“她还特别有趣,水灵灵活色生香,看她吃东西那幅享受样子,能让人胃口大开,看她眯着眼睛一点点抿茶样子,就让人觉得那茶特别醇香,还有她喝酒时候,明明谗象只贪嘴小猫,却又不敢多喝,咬着杯子眯缝着眼睛一点一点缀……她聪明处极聪明,笨处又笨让人气死,头一样就是不识货,眼里只有金子,除了金子就是银子,越大块越好,一看到金子两眼放光,这死丫头,我就不信这一条扭不过来!这丫头还净跟我耍小聪明,我让她一天习一百篇蝇头小楷,她居然拿前一天写字充数,我气罚她抄了一夜,不瞒你说,我就喜欢看她眼泪汪汪看着我样子,看我这心都是软,还有,你不知道这丫头有多懒……” “行了!”太子打断了越说越兴奋秦王,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看样子你还真上心了。”秦王还沉浸诉说兴奋里,点了点头道:“是有点,我跟你说了,她跟别人不一样,对了,还一条,她很怕我,不过骨子里无法无天,这一条经常藏不住,都明明白白全露我面前了,她还不知道,自以为藏得很好,特别是我把她灌半醉时候,跟她说话特别痛,我喜欢听她胡说八道,没哪个女人跟我这么说过话,所谓解语花……” “行啦!”太子不耐烦打断了秦王话,目光里闪着不知道什么心思,斜着他慢吞吞道:“旁倒没什么,这不嫉妒……”太子拖长声音,欲说还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只告诉你,天底下就没有不嫉妒女人,除非她没把你放心上。你已经有两个嫡子,这庶子庶女也无所谓,我只告诉你,你怎么宠我不管,只一样,若无成年子女,不能再乱上折子给小妾请封!” “这你放心。”秦王笑道:“我跟你说她跟别女人不一样,这诰封事,我还真跟她提过,她死活不要,还跟我商量,说我要是真对她好,干脆赏她金子算了,你听听这话!你说天底下没有不嫉妒女人,这话怎么说?”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答话,秦王象是很关注这句:“除非她没把我放心上?怎么会呢,她不把我放心上,还能往心上放谁?你别吞一半吐一半,既然说了,就把话说明白!”太子懒得再理他,站起来挥手送客:“你收了一院子女人,这话我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行了,我还要见人,你回去好好想想吧。”@@##$l&&~*_*~&&l$##@@ 84醉死了 正院上房大门洞开,王妃端坐上首,正面无表情听心腹陪房顾嬷嬷回禀:“……照王妃吩咐都安顿好了,捧云不过是些皮外伤,大夫说多养一个月就没事了,王妃真要送她走?” “嗯,”王妃肯定非常应了一声,看着一脸担忧顾嬷嬷笑道:“我既答应了她,自然要做到,真要是把她灭了口,你难道就不怕?”顾嬷嬷极不自陪着一脸强笑,王妃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转过目光抿嘴笑道:“我知道嬷嬷这都是替我着想,嬷嬷自然和她不一样,可我既答应了她就要做到,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来爷吩咐狠狠打三十板子,也没说一定要个个打死,有一个命大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再说,她知道那点子事,认真说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丑事,爷们吃点药助兴也是常有事,哪家没收着几张这样方子?我那陪嫁里,也有两三张这样方子呢。” “王妃说极是!”顾嬷嬷恰到好处接过话奉承了一句:“王妃您说,捧云会不会没说实话?不过用了点助兴药,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事,怎么爷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这你就不懂了。”王妃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笑意:“一来,爷正当盛年,正该是龙精虎壮时候,哪用得着药?可偏偏有人不满足,非得给爷加了料才满意,这事可就不能细思量了,二来,这药又是瞒着爷偷偷下,爷恨有人他身上做手脚,这三么,若换了别姨娘,这事虽大也不过禁足个半年一年,可这事是周夫人,爷必定想多,一想多了,这心里指定就难过了。” 顾嬷嬷困惑看着王妃,王妃望着窗外寒梅,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年,也是这样冬月,她正怀着哥儿,爷背门而立站她面前,脸上喜悦发光发亮,他要抬她进府,要热热闹闹抬她进府,要给她体面,他说要是没有他,她会思念他会枯死了,她待一片真心一片赤诚,他不能负她,他说她如何脱俗高洁,如何全无所求,只恨与他相逢太晚,她一个六品穷京官女儿,逢再早能轮着她嫁进皇家?一家子破落户连嫁妆都没钱备齐,要不是抓住了爷这个糊涂混帐货,她能嫁给谁?只怕连个齐整人家都嫁不进!别说当上夫人?呸!一个贱货! 也就爷这样糊涂东西把个贱货当成了宝!王妃眼睛一点点眯起,一只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后背挺直,仿佛又回到了那两年,那两年,她几乎就要死了…… “这人都会犯糊涂,可只能糊涂一时,却不会糊涂一世。”王妃突然冒了一句,身子软软放松下来,顾嬷嬷听摸不着头脑,看着王妃神情,却没敢发问,主人们事,可不是知道越多越好。 “王妃,那周氏还好好儿清远院呢。”顾嬷嬷话里有无数话,王妃皱了皱眉头,顾嬷嬷看着王妃脸色说话:“爷重情心善,王妃又是个厚道不能再厚道,那周氏可是个一点脸不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再说又有大姐儿,王妃要是不下了狠手,说不定没几个月,就又让她哄着爷犯起糊涂来,真到那时候……”王妃脸色微变,顾嬷嬷轻轻叹了口气:“爷也不知道怎么想,要处置那院里,就算那药不药事不能提,能用借口也多了去了,用什么不好,非得拿魔魇王妃起由头发作周氏,这周氏要是哄爷重心回意转了,这一趟帐,还不得全算到王妃头上?!” “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说。”王妃面色阴冷,抬手止住顾嬷嬷,顾嬷嬷瞄着王妃神色,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王妃是定了决心了,那个贱货,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活过这一回。 “说起来也真是,这林姨娘简直就是周氏克星,回回克死死,都说硬怕横,横怕楞,这林姨娘就是那个楞!还有爷,那么爱清雅一个人,怎么就看上林姨娘这样了?”顾嬷嬷转到了轻松话题上,王妃敛去脸上阴冷微笑道:“大俗既大雅,仙草处事出于本心,我看着她也喜欢。” “可不是,难得就是她这份守份懂事,知道自己是什么位份儿,不生那些个痴心妄想念头。”顾嬷嬷顺着王妃话凑趣笑道,王妃笑意深:“今天宫里送来那匣子珠花收哪儿了?你挑两枝给仙草送过去,爷这几天事多,让她用心侍候。”顾嬷嬷答应一声,垂手出去挑宫花了。 林仙草和云秀,一个吓破了胆,一个已经吓破了胆,两人一个写字一个磨墨,以前所未有极端认真态度埋头临贴。 林仙草恭恭敬敬谢了王妃宫花,还没来得及和云秀讨论几句这宫花所为何来,秦王就大步进了垂花门。 秦王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晚饭摆上来,非要林仙草陪着喝几杯:“宫里启了一批三十年蔷薇露酒,极难得好酒,咱们俩今天好好品尝品尝。”林仙草知道酒名不多,当然不知道这三十陈蔷薇露酒是出了名酒劲、特别是后劲极足著称,她又吓破了胆,自然乖出奇,菜没上齐,就被秦王灌头晕眼花,看东西都有重影了。 “我醉了。”林仙草心底还有一丝清明,守着这丝清明,任凭秦王左哄右哄,就是不停摇头不肯再喝了,秦王将杯子重重放到几上,沉着脸呵斥道:“爷酒你也敢这样推三阻四?”林仙草吓顿时后背一凉,急忙谦卑陪笑从秦王手里拿过杯子,闭着眼睛,咬着杯子一口一口喝了,一大杯酒现下肚,顿时觉得眼前一切由重影直接幻化成一片虚恍,一只手晃着杯子,眼睛用力瞄来瞄去就是找不到放杯子地方,林仙草用力摇了摇头,长长吐了口气,扭头看着模模糊糊秦王举着杯子道:“我再喝几杯吧,要么不醉,要么醉死,半醉不死讨厌。” 秦王几乎俯到林仙草脸上,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笑着从林仙草手里夺下杯子,想了想,又倒了大半杯酒,伸手将林仙草搂进怀里,一口口喂她喝了,这才放下杯子,一边半拖半抱着林仙草起身,一边扬声吩咐侍候沐浴。 秦王高估了林仙草酒量,低估了三十年陈蔷薇露酒威力,惊吓中辛苦写了一作业,又几乎是空着肚子喝酒林仙草没等沐浴出来就直接醉死呼呼睡着了。 秦王盘膝坐床上,手支膝上托腮看着面前睡脸粉扑扑、嘴角上翘,明显做着美梦林仙草,能想出法子他都试过了,怎么折腾她都呼呼大睡,秦王郁闷气血不畅,她睡成这样,他却憋满腹心事一肚皮话,又如何能睡得着? 林仙草直睡到日上三杆,一觉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了,云秀一下子从脚榻上跳起来叫道:“姨娘总算醒了!”林仙草慢吞吞爬起来,云秀一边侍候她洗漱衣,一边低低禀报:“爷要上早朝,早就走了,吩咐不许吵着你,说要让你自己醒,还有王妃那里,爷让人替你告假,我想想别人去不合适,就自己去一趟,王妃问你是病了还是累着了,我跟王妃实说了,你陪爷喝酒醉倒了,王妃没说别,只让人拿了一包醒酒药丸子给我,还有,爷说让你今天歇一天,字就不用写了,昨夜里我不放心,外面暖阁支着耳朵听了一夜,没听到什么动静,那避子药丸子还要不要吃?” “不用。”林仙草怔怔想了想,摇了摇头,肯定没有,就算她醉了,他要是那啥,她也肯定有点感觉。 “刚你说什么?今天不用写字了?”云秀点了点头,林仙草呆呆站着,瞬那间有种放大假感觉,昨天她做了一夜过去梦,挤地铁上班半夜屋友又象老鼠一样悉悉琐琐吃东西……唉,真是美梦啊! 晚上秦王没有回来,今天是十五,初一十五秦王雷打不动归王妃使用。再隔天和隔天隔天秦王都没回来,秦王不回来正院安静美好之极,云秀出去了两趟,换了头一批银票子回来,当天晚上就缝进了夹衣里,穿上再没脱下。 几天后秦王回来,一进垂花门就高声叫仙草,林仙草急忙放下笔,穿上鞋赶紧往厢房门口奔,刚掀起帘子,秦王已经大步冲到厢房门口,一脚踏进厢房,拦腰抱起林仙草,低头狠狠她唇上亲了下问道:“想我没有?”林仙草被他搂透不过气,亲发晕,扎着手想挣扎出来,秦王却楼紧了,低下头,一张脸离她脸只寸许,往林仙草脸上喷着热气又追了一句:“说,想我没有?是不是想夜不能寐?” *d^_^b* 85鸡同鸭讲 林仙草觉得好象被喷了满脸口水,想抬手擦整个人却被秦王扣在怀里,秦王目光灼灼:“害羞了?到底想我没有?” “这事有规矩!”林仙草拼命往后仰着身子:“女训,不不,是女戒里说了,非礼勿言。” “女戒里有这一句?”秦王被林仙草带偏了一点,可立刻又回来了:“爷跟你闲话几句,这等闺房之乐提什么女戒!” “要慎独,慎独!王妃说过,任什么时候也不能坏了规矩,坏了规矩一通板子要打死人的!”林仙草神情相当严肃,秦王满腔绮念柔情被林仙草几句话坏了个干净,沉下脸松开林仙草,转身就走,林仙草一口气没松完,帘子‘哗’的掀起,秦王错着牙恨恨道:“你给爷过来!拿上你的字,还有书!” 林仙草那半口气硬生生卡了回去,云秀急忙奔到炕几前,一边抖着手给林仙草收拾,一边恐惧道:“姨娘怎么又把爷惹恼了?万一……你没看到那天,全是血啊!” “行了行了。”林仙草按着她那一叠子明显不够数的小楷,心乱如麻,从年中出差回来,她这日子就越过越艰难,莫名其妙过来这几年,也就出差那一阵子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林仙草满腹心酸,不敢再想,再想就只能大哭一场了。 “姨娘快去,千万别再惹恼了爷啊,我就不去了。”云秀包好小楷和书递给林仙草,关切的嘱咐了一句,却不仗义的缩了头。 林仙草接过小楷和书,挪出厢房,一点点往正屋蹭过去,可惜厢房和正房也就是转个弯,林仙草一步挪不了四指,片刻也就挪到了。 秦王已经去了外面的大衣服,看到林仙草进来,竖眉要怒又强忍回去,点着自己身边道:“过来!”林仙草陪着笑,先递上那包小楷:“您看,我写了这么多。”秦王抬手按了按那叠小楷,随手抽了一张,举起来看了看,皱着眉扔到一边,又抽了一张,又扔到一边,连抽了七八张连扔了七八张,拍拍那叠子小楷道:“一点长进也没有!都拿走!去,把纸笔拿来!”林仙草急忙收走那叠子小楷,他不点数真是太好了! 林仙草搬了笔墨纸砚过来,秦王指了指炕几前道:“过来坐好!”林仙草在炕几前端正坐好,秦王挪过去贴到她背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拿好笔,一只手搂住她道:“身子放软,笔要握紧,这一点要这样收笔,横起笔要藏锋……” 林仙草被秦王圈在怀里写字写的心猿意马,秦王握着林仙草不过写了七八个字,喷在林仙草脖颈间的气息就越来越热,字越写越不成个,一竖拉下来,七扭八歪。 秦王看着那一竖闷声笑起来,从林仙草手里拿出笔扔到几上,搂着林仙草往后倒在炕上的靠枕上,翻了个身将林仙草压在身子下,狠狠的亲了下道:“告诉我,到底想我没有?” 林仙草被他压的脸通红,想说话说不出,想点头点不动,秦王又追了一句,林仙草深吸一口气,急忙连声答应:“想想想,想的都快想……想得很!”秦王两眼放光,浑身洋溢着喜气:“真的?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我了!我也想你,晚上想,白天也想,爷现在就想……吃了你!”秦王低头吻在林仙草唇上,吻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陪爷好好喝一杯,到晚上,晚上咱们,”秦王一只手揉着林仙草的耳垂,暧昧的眯着眼睛笑道:“好好乐乐。” 这一回林仙草没喝倒,她倒想象上次那样,一口气喝的醉死算了,可秦王不许她不喝,更不许她多喝,醉了七八分,沐浴洗漱,扶着不知道哪个丫头的手,深一脚浅一脚歪进屋里,一头倒在床上,伸开胳膊腿摆好,仰头看着珠光闪烁的帐顶,晕晕然不知身在何处,倒也舒服。 秦王侧着身子,一手支头,兴致十足的看着林仙草进来、躺倒,这样那样摆胳膊摆腿,再看着她闭上眼睛,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俯身过去,在她唇上点了点,一只手探进林仙草衣服里熟门熟路的揉到胸口那处一只手无法握住的丰盈,微微用力揉了几下,低低的叫道:“仙草,哪儿想我了?是这儿么?” 林仙草被他揉的心浮气躁,心里一丝清明驻守,却不愿意睁眼,这样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身边是谁的意境最好。林仙草伸手挽住秦王,闭着眼睛,努着嘴凑过去吻他,秦王看的笑出了声,低头吻住林仙草嘟起的嘴,被林仙草紧贴缠住的身体片刻功夫就热的滚烫,急不可耐的翻身压上去,长驱直入,兴奋的无法自抑。 红罗帐内*短,夜深人静,秦王紧贴在林仙草背后搂着她,手指温柔的缠着她柔亮的发丝,半边身子侧过去压了压她道:“仙草,咱们说说话。” 林仙草酒喝的大半醉,又被秦王不知餍足的折腾了半天,只想闭眼睡觉,听他又要说话,心里长号一声哀叹不已,他这种贵人都是从小被老山参泡大的么?哪来的这许多精神?不是都说妖精打架后男人更累么?怎么到她这儿全反了呢? “仙草,我以后天天陪着你,只陪你一个好不好?”秦王一片柔情蜜意,林仙草眨了眨眼,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位爷有点不对劲,好象就是从那天在周夫人那儿吃了药回来开始的,药吃多了把脑子药坏了? “好!”林仙草敷衍的干脆利落,秦王眉头微蹙,抬手托起林仙草的脸仔细看了看道:“想也不想就说好?你要我只陪你一个?连王妃那儿也不能去?” “这话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既然这样,那就不好。”林仙草觉到错立刻改,从善如流,秦王的脸往下沉了一半赶紧捞起来:“我跟你好好说话儿,你看看你这……仙草,咱们好好说话儿,你好好想想再告诉我,是不是很想我天天陪着你?” “从来没想过。”林仙草老老实实回答,大家拿一样的月钱,活全堆给她干,这种事她怎么会想? “为什么没想过?” “不该想的事想它干嘛?这就跟天天想着变成鸟儿飞来飞去一样,谁要是天天想着变成鸟,那不成了失心疯了?”林仙草仔细解释道,秦王听的连眨了七八下眼睛,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道:“那我要是宠爱别人,比如小周氏,你心里难不难过?” 林仙草心里警钟响成一片,这可不是闲话了,一个不好就是大罪,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不够,眼前这位爷喜怒无常不能以常理推测,此一答不可不慎! “爷让我难过我就难过,不让我难过我就不难过。”林仙草的答案极其谨慎,秦王伸手捏住林仙草的下巴用力捏了捏道:“这是什么话?爷管的再多,还能管得了你难过不难过?” “怎么不能?从小嬷嬷就教导我,象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要让主子满意,只要您满意,您说难过就难过,说不难过就不难过,容易得很。”林仙草陪笑讨好,秦王盯着她一脸的讨好痕迹极其明显的笑容,心里突然堵的难受。 林仙草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秦王突然搂住她,直搂得她几乎能听到骨头挤在一起的‘咔咔’声、差一点就背过气去,秦王才松开她,低头吻在她额头上低语道:“仙草,以后别这样,你想难过就难过,想生气就生气,有我呢,没人敢委屈你,都说女人生性没有不嫉妒的,你要是嫉妒了,就跟我说,我知道你是心心念念想着我才会嫉妒,不念着才不会嫉妒。” “这话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林仙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有人成心跟她过不去? “这是太子说的。”秦王慢吞吞笑道。 “太子也不能胡说八道!”林仙草答的极快,话一出口反应的也极快:“我是说,就算是太子说的,那也是胡说八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太子胡说八道,太子他说的都对……至少这句话不对,哪有这个道理?别的不说,象王妃,她就不嫉妒,反正我没看到她嫉妒,不但不嫉妒,还操心费力帮你照管这满院子的美人儿,把你的美人儿个个养的皮光水滑,打扮的花枝招展,难道说她没念着你?这明明不对么!”林仙草摆事实讲道理。 “咱们不说这个了,”秦王想了想,决定还是转个话题比较好:“你最想要什么?除了金子,还有银子,除了这两样,你最想要什么?” “那,”林仙草仔细想了想,其实银票子也行,不过,这会儿情况不对,还是别说的好:“好象没什么了。” “怎么会呢?翡翠?珍珠?我库房有一串粉紫南珠,莲子大小,颜泽大小均称无瑕,你戴肯定好看,想不想要?你喜欢水晶杯?太子收着一套雕花杯,我去讨来给你好不好?只要你喜欢的,这天下没什么能难倒爷的。”秦王连建议带诱惑,林仙草咽了口口水,可惜了,越好的东西她跑路的时候越不能带走,要了也没用。 86态度 “要不等开春我带你到庄子里住几天去?”没等林仙草说话,秦王的建议又来了,林仙草这回是真惊诧莫名了,强忍住摸摸他发烧没有的冲动,抬头仔细观察着秦王的神情,迟疑的问道:“你最近跟从前有点不一样,你没事吧?” “哪里不一样了?”秦王将林仙草的头按到自己胸前,抚着她的头发笑问道,林仙草挣扎起来,撑起上身细细看着秦王道:“太好了,我是说你对我太好了。”好的太不正常了,反常既为妖,后一句林仙草没敢说出来,秦王愉快的笑出了声:“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你个笨丫头!我早就对你好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是爷心尖上的人?” 林仙草浑身发麻,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一阵阵腻歪又一阵阵害怕,当他这心尖子可没有半分好处!林仙草仿佛害羞一般垂着眼帘,眼珠慢慢转了半圈,往秦王怀里挤了挤,拉着秦王的衣襟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生孩子的事,”林仙草声音一路往下落,听起来好象很伤心的样子:“你知道,我是自小被人家买了当舞伎养的,那时候小,不懂事,后来才知道舞伎多数要自小用药断了生育,那时候嬷嬷们是喂我们吃了不少药,现在想想,只怕我早就被人断了生育了。” 秦王‘呼’的一下直起上身,浑身寒气,一把抓住林仙草咬牙道:“姓郭的竟敢对你做这种事?!他竟敢瞒着我!”林仙草吓了一跳,急忙替郭池鱼解释:“那时候几十个小丫头,郭都统哪会管这样的小事!我到现在都不认识郭都统,这是行规,再说,那时候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关人家郭都统什么事?” 秦王重重呼了口气,将林仙草搂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的拍着她道:“我明天多叫几个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肯定有法子……” “你对我好我知道,”林仙草一脸的感恩:“可我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秦王的眉头立刻又拧上了,林仙草忙解释道:“我跟周夫人不一样,我不喜欢小孩子,看到小孩子又怕又烦,二来,要是生孩子,我肯定生不下来,我害怕,我不想死。”秦王被林仙草后一句话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越变越难看,渐渐带出几分惧怕紧紧搂着林仙草道:“别说这样的话!这是腊月里,说什么死字?你不想生……这事咱们以后再说,你不能死,以后别这么说,我也……怕。” 秦王头紧紧圈着林仙草,头埋在她头发里,好半天才抬起头道:“不生就不生,我再替你作别的打算,你放心,有我,必让你一世称心。”林仙草听了头一句,暗暗舒了口气,忙趁热打铁:“我知道你对我好,那我明天就搬回去吧?” “嗯?搬哪儿去?”秦王被林仙草说怔了:“往哪儿搬?” “我有院子啊,我挪到你这里,就是为了生孩子临时住几天,现在生不出孩子,这过年过节的你又这么忙,我哪好再住在这里打扰你,当然要赶紧搬回去啦。”林仙草殷勤解释,秦王揪着林仙草的头发往下拉了拉,咬牙恨道:“爷这院里有几个人有脸面进来?就是王妃也没进来过,你还住的不耐烦了,不得了了你!” “你这院子这么金贵,就是太金贵了,我才住不得!”林仙草忙夺回头发,带着几丝恼怒叫道,这什么人哪,从前总敲她爆栗子敲的生疼,好不容易不敲了,改捏脸揪头发! “不准搬!你走了谁给爷值夜?”秦王蛮横的压到林仙草身上,低头吻在她唇上,鼓硬的□抵在林仙草两腿间,林仙草好不容易扭过头叫道:“不是……说话……” “嗯,进去说话。”秦王几下就褪了林仙草的衣服,从背后侧身搂着她,□抵在林仙草双腿间,两只手松一下紧一下揉着她胸前,□不紧不慢蹭来蹭去,不大会儿就蹭了进去,搂住林仙草,两个身子贴的无一丝缝隙,极温柔慢慢摇着林仙草吃吃笑道:“仙草,你要说话,说吧,想说什么?” 林仙草哪还说得出话来,也没什么话好说,闭着眼睛任他施为,秦王摇的兴致越来越高涨,脸紧贴着林仙草的脸,口齿含糊的呢喃道:“仙草,爷现在……跟谁都没兴致,就跟你……仙草,你真好,我真……不想出来……就化你身上,仙草,我喜欢你……喜欢得很,我只要你……你这个妖精……啊!别动,仙草,爷就跟你……这才是蚀骨极乐,仙草……里面好不好?你是不是也极乐……” 秦王声音渐渐缠绵不可辩,动作由慢而快,由温柔而用力非常,推着林仙草俯在床上,压在她身上冲撞的紫檀木大床几乎都要摇起来。 第二天,林仙草累的腰都是酸的,慢腾腾沿内院走廊走了一圈,就想回屋里一头倒下继续躺着,云秀站在她身边,担忧的嘀咕道:“姨娘一天比一天娇气,真要是跑出去,就姨娘这身板,从这院门口走到府门口就得喘上了,姨娘得好好锻炼锻炼,不然到时候怎么跑?”林仙草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从前是她积极谋划,云秀一向处于消极怠工,这会儿她和她简直要颠倒个个了。 “看样子那滩血还真管用。”林仙草眯着眼睛笑看着云秀道,云秀警惕非常的左右看了看,往林仙草身边挪了挪嘀咕道:“难道姨娘不怕?爷也太……那个了,明知道都是周夫人的错,周夫人倒没事,却生生打死那么多人,还是姨娘说的对,在这府里一天,就得提一天心吊一天胆,就是自己一点错处没有,也保不准哪天一顿板子就死了,这日子有什么过头?姨娘赶紧想想法子,咱们赶紧逃出去,象姨娘说的,也不求什么富华富贵自由自在,好歹不用担心横死吧。” “嗯,”云秀一番话说的林仙草心里畅快之极,跑路这事,若没有云秀积极协助,那就是镜花水月,她拣了云秀总算没拣错,多亏了前天那一滩血,菩萨原谅,别人的血帮了她大忙。 “你听着,咱们是要安安全全的跑路,不是出去送死,有几件必须先办好的事,一是银子,这个我想办法,二是得有个合适的身份和路引。”林仙草想着昨夜秦王的‘喜爱’,忍不住烦恼的皱了皱眉头道:“咱们逃出去,府里肯定得到处找,这王府手眼通天,我盘算着,逃出府就往京城外奔被抓回来的可能性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得在京城先藏一阵子,这就一定得有个又合适又不显眼的身份,这事你去想办法,我出不了府门。” 云秀眉头皱的一脸苦相,眉头拧来拧去想了半天才点头道:“好,那我得常出府转转才行。” “嗯,还有,你先联系上蕴秀门,一是说说咱们这笔生意的事,二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易容的法子,或是有没有什么药,揉在脸上让脸变的黄黑啊,或是疙疙瘩瘩,总之变难看的药。”林仙草又交待道,云秀上下打量着林仙草道:“姨娘脸变黑黄疙瘩了,这身形也一样招人。” “这没事,到时候从穿点,把腰里扎上东西。”林仙草说着,双手扎着腰比划了几下,云秀舒了口气道:“现在还一件最最要紧的事,姨娘得好好锻炼锻炼,跑路的力气得有,我肯定背不动你。” “那好吧。”林仙草扶着腰站起来,踢了踢腿,挥了几下胳膊,沿着走廊由慢而快快步走锻炼,没办法,她不能出院子,只能这么锻炼。 离过年没几天了,王妃忙的从早到晚没片刻闲空儿,顾嬷嬷拧着眉头站在上房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瞅到空儿,赶紧进屋垂手禀报道:“禀王妃,大姐儿从早上起来就不大妥当,早饭就喝了半杯牛乳子,午饭硬喂了几口,转眼就都呕出来了,是不是请太医过府瞧瞧?” “嗯?”王妃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除了不肯吃东西,别的还有什么不妥当没有?怎么到现才来禀报?” “回王妃,别的都好,早上老奴看大姐儿只喝半杯牛乳子,觉得少,可大姐儿身边侍候的大丫头画远说,大姐儿平时也就这个饭量,从前夫人也不许她多吃,就是中午吐了饭,老奴才觉得不妥当,赶紧过来禀报了。” 好一会儿,王妃才烦意十足蹙着眉头,端起杯子凑到嘴边,细细抿着茶,出神的想了半天,眉头渐舒,嘴角透出丝笑意,气度安闲的吩咐道:“请太医来瞧瞧吧,这大过年的,我忙成这样……倒正好,等爷回来,我亲自跟他说这事。”顾嬷嬷忙答应一声,垂手退出,忙着打发人请太医去了。 87不对劲 傍晚,秦王先弯进王妃院里,王妃捧了茶给他,慢言细语说起大姐儿的事:“……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生怜惜,今天我让人把大姐儿抱过来,你也知道,两个哥儿象她这么大时,一天到晚跑的咚咚向,就没个安静时候,淘的我头痛,太子府上那几位郡主也是,嬷嬷们拘的那样厉害,一眼看不见,就跑的没影了,也是淘的厉害,我当小孩子都这样,正好那儿忙,就让人带她先跳房子玩,谁知道跳了两下就软在地上,真把我吓坏了,这孩子太娇弱了。” 秦王听的皱起了眉头,王妃留神看着他的神情接着道:“大姐儿弱成这样,得好好用心调理调理才行,这事也拖不得,可偏偏我这一阵子忙的片刻不闲,府里过年过节倒还是小事,也不是头一回过年,可今年太子妃怀了身孕,前儿娘娘跟我说,太子妃怀了孕不能操劳,让我把宫里施济和各寺庵祈福的事办好,爷也知道,这是大事,我又是头一回张罗,接了差使这几天,我夜夜睡不踏实,大姐儿的事一时半会的实在顾不上。” “嗯。”秦王点了点头,这事他知道,见他点头应了,王妃眼里笑意更浓,接着道:“这事我想了一下午了,周氏病着,我一时半会又顾不上,大姐儿还能托付给谁去?我想来想去,最放心的,就是林姨娘了。”秦王听的眉头高挑,却没说话,王妃接着笑道:“可偏偏林姨娘这会儿在您院里当值,要是把大姐儿托付给她,她可就没法再当值了。” “不行!”秦王脱口而拒,话一出口忙又解释道:“仙草最近流星不利,再想想别的法子。” “那就只好烦劳老夫人了。”王妃早就有准备的接道,秦王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嗯,只能如此了,这样极好,我就知道你贤惠周全,等出了正月再接回来,大姐儿还是跟着你最好,周氏不会带孩子。”王妃眼底满是喜意,笑语盈盈的又说了一阵子两个哥儿读书如何,射箭如何等等闲话,秦王又难得的关切了一番王妃的身体和差使是否需要他帮忙之类和谐话题,这才出来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林仙草正是埋头苦写,云秀坐在她对面,拿了张小楷举起来看了几眼叹气道:“姨娘,你真是越写越难看了。”林仙草啪的将笔拍到砚台上:“我都累成这样了!唉,得想想法子,这些破字,写的我连想银子的功夫也没有了!” 云秀刚要接话,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扑过去看了眼,头也来不及转就叫道:“快!爷回来了!”林仙草看着面前薄薄一叠子小楷,长叹一声,他怎么又回来了呢! 林仙草拎着薄薄一叠小楷进到上房,秦王看起来心情不错,招手叫林仙草道:“快过来,看看这个,我亲自给你挑的,看看喜欢不喜欢。”林仙草忙不动声色的将小楷顺手放到炕前几上那一摞子书后,过去坐到秦王身边,探头看炕几上已经打开的那个小匣子,匣子放着一串石榴红手串,那串玫红都是莲子大小,颜色几乎完全一样,都是深浓之极的玫红,放在那里不动都流光溢色让人眼花缭乱。 “戴上我看看。”秦王说着,伸手拿起手串套到林仙草手上,示意她举起来,满意非常的笑道:“冰肌玉骨,这串碧玺还算配得上你。 上元节我带你看灯,就戴上这个。”林仙草爱不释眼的看着手腕上的碧玺串,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品相的宝石,虽说不能据为已有,可戴几天过过瘾也不错啊! 林仙草眉开眼笑,秦王看的心花盛开,搂着林仙草在她脸颊上吻了下道:“爷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还有好东西呢,只要你喜欢。”林仙草听到这话,又想起昨天夜里的话,灵机不动,转头看着秦王认真问道:“你昨天说,我要是想什么事,你都肯答应的?” “嗯。”秦王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忙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胡闹,让爷唱曲儿什么的。” “那你别让我写字了好不好?”林仙草柔声请求道,秦王的眉梢一下子挑起来:“我让你写字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林仙草急忙一下下抚着秦王的胸口以示给他顺气:“可你想想,本来那猫只爱吃鱼,你爱吃熊掌,就非要那猫也吃熊掌,你熊掌那么之珍贵的东西,你给猫吃,当然是因为你喜欢那只猫,疼它为它好才给它吃,可它哪受得了啊!” “你不是猫!”秦王只觉得林仙草说的不伦不类,听了有些刺耳。 “好吧,就算我是个人,既然你把我当人了,那人有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觉得好的,对别人不一定好啊,僻如……” “什么叫就算你是人?什么叫既然我把你当人了?”秦王打断了林仙草的话,林仙草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不管是王妃,还是府里的嬷嬷们,常常说,我们这些姨娘,就跟爷身边的猫狗一样,就是为了讨您欢心才存在的,那我不就是猫狗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才拿猫跟你比喻,您看,我只要让您高兴了就行,不用那么多学问。” “谁说讨我高兴不要学问的?”秦王越听越不对味儿,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心里不高兴,脸色就一点点往下沉:“你这胡说八道的什么?我一心为了你好,你这说的什么话?!” “那少写点行不行?一百篇太多了,实在写不完。”林仙草哭丧着脸道:“今天一天,连水都不敢喝也没写完,再写几天我就得写死了。” “我告诉过你不准说这个‘死’字!”秦王象被踩了尾巴一般炸毛叫道:“那就五十篇,不能再少了!”林仙草几乎不抱希望了,猛的听到平空减了一半,急忙得寸进尺:“二十篇吧,五十篇也太多,我天……夜里值夜,很累的。” “你!二十篇就二十篇吧。”秦王错着牙,竟显的极其无奈的答应了,林仙草意外之极又很是后悔,早知道他一口答应了,该说十篇的。 “你不愿意写字,书不能不读。” “我喜欢读书!读多少都行,只要不让背。”林仙草喜出望外,急忙答道,这里几乎没有娱乐,看书是唯一的消遣,没有选择所以非常喜欢。 “那些话本不能看了……”秦王巴巴巴巴交待了一通,林仙草听的表面专注其实神跑的没影,秦王一直说的口干舌燥,这才一句总结结束长篇大论。林仙草奉了茶,秦王突然说起了大姐儿:“……大姐儿跟着你也是好事,大姐儿性子柔弱,禀性纯良,你要是真不想要孩子,把大姐儿带大倒没有坏处。” 林仙草听的毛骨悚然,这是让她往死路上走的节奏啊! “可大姐儿若跟着你,你就得搬出这院子,你搬出去我怎么办?唉,这事以后再说吧,实在不行,你挑个丫头,借腹生子,到时候去母留子也一样。”秦王顾自自说自话,林仙草松口气之余心又高高提起,只恨的牙根痒,他就不能让自己好过点么?! 秦王见林仙草脸色变幻不定,这回敏感了:“嗯?你不高兴?在想什么?” “哪能不高兴,”林仙草一脸假笑:“我在想蜜糖和砒霜。”秦王抬眉瞪眼,怒到一半突然停住,眉毛落下来,目光渐深,幽幽看着林仙草,好半天才慢吞吞开口道:“仙草,爷就那么让你信不过?”林仙草吓了一跳:“谁信不过你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从前我也这么想,”秦王用手指托住林仙草下巴,抬起她的脸看的极仔细:“我一直觉得你有哪儿不对劲,这会儿才有点觉出来,仙草,你信不过我?我跟你说什么,你都没往心里去过,爷就那么不可信?”秦王开始错牙,林仙草郁闷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爷怎么就让你信不过了?”秦王接着咬牙:“我对你这一片真心,怎么就让你信不过了?” “你当年对周夫人难道不是一片真心么?”林仙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她修行的时间短,道行还太浅。 秦王脸上的表情精彩之极,无数表情堆在脸上,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有、什么表情都没。 “我真没有信不过你,”林仙草赶紧低声下气陪小意说好话:“怎么可能呢?你对我好,满府上下长眼睛的都能看到,我当然也清楚明白了。就是周夫人,那是她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跟你半个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秦王目光幽幽的看着满脸陪笑的林仙草,心里涌起阵从未有过的酸软、恼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这幅小心翼翼陪尽笑脸的样子,怎么让他这么难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和积分一下子抽出来了,真不容易,原来涨了不少作收啊,真开心!谢谢各位啦!没收容闲默的,一定要收一下哪,闲默还要开新文呢。谢谢! 另请搬文的娃,手下且留情一二可好?闲默写文不容易,对着电脑垂的头颈都麻木,眼巴巴盼着挣个仨瓜俩枣的钱,总要给闲默留一点点余地吧。谢谢了。 88作死 后园深处一处僻静院落里,赵姨娘沿着抄手游廊刚进了垂花门,就看到上房门口多出来一排丫头,赵姨娘脚步不禁慢了慢才又柔柔的缓步前行,走的近了,这才看清楚门口站的多数是大姑娘身边的丫头,赵姨娘心里很是惊讶,掀帘进了屋,就看到南窗下的炕上,老夫人怀里抱着大姑娘,正柔声细语的喂她吃一碗酥酪。 赵姨娘眼眶骤然紧缩又立刻松开,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愕,上前给两人见了礼,侧身坐到炕沿上,神情已经温柔如旧,看着大姑娘柔声笑道:“大姑娘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大姐儿这么小,又是尊贵人儿,哪敢让她请什么安,王妃这一阵子忙,把大姐儿放我这里照看几天。”老夫人声音平和徐缓,和赵姨娘说着话时,手下却没停,大姐儿一口气吃完了那碗酥酪,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下,看着碗,仿佛意犹未尽,老夫人将碗递给赵姨娘,心疼的搂着她道:“好孩子,你脾胃弱,不能多吃,等你克化了这碗酥酪,还有好吃的呢,让画远侍候你玩会翻绳好不好?”大姐儿懂事的点了点头,老夫人将大姐儿递给画远,让她陪着就是炕那头玩儿。 赵姨娘脸上笑容沉静温柔,目光却阴狠而复杂的看着大姐儿,直看着画远将大姐儿抱到另一边玩了,这才和老夫人笑道:“这要是个哥儿多好,夫人就有盼头了。” “要是个哥儿,”老夫人接过丫头递上的茶,抿了一口才接着道:“哪有大姐儿这福气?连娘娘都说大姐儿好福气。” “可不是呢,这么小就封了县主,以后再怎么着,一个郡主稳稳的,也就比公主略差了一线,这样的好福气,天底下哪有几个人能有?”赵姨娘的话里隐隐约约透着羡慕,老夫人看着她笑道:“你到底看不透彻,大姐儿这福气,公主哪比得了?那尚了公主的,一辈子的前程就完了,尚了公主就丢了前程,好男儿哪个肯?公主就是个尊贵罢了,大姐儿就不一样了,论尊贵不差多少,朝廷不限郡主夫前程不说,能靠上秦王府,反倒是天大的好处,这样的好亲,哪个男人不欢天喜地?这才是大福气。” 赵姨娘忙陪笑答是,老夫人看着她,眼里带着丝说不出的怜悯,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人各有命,咱们就修后世福吧。” “老夫人教导的是,过去的事我早忘的干净,哪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赵姨娘答的极快极顺溜,老夫人目光黯然微沉,心里叹了口气。 禁中,御宴正酣,秦王神情懒散的从正殿踱出来,正要往前面空处透透气,远远看见周子玉两眼放光奔过来,想起还关在王府角落里的周夫人,秦王皱着眉头,忙转身几步进了旁边热闹的偏殿。 秦王微微颌首应付着随时随地的请安问好,脸上表情模糊、漫无目的踱着步子,散乱的目光落到正说的眉飞色舞的翰林院词臣苏燕青身上不动了。 苏燕青精乐律善词曲,家资富饶,人品俊秀,生性风流,是号称潘驴邓小闲俱全的人物,在京城红粉堆里声名显赫。 秦王到苏燕青身后拍了拍他道:“陪我说说话儿。”苏燕青急忙排众而出,跟着秦王转到旁边的抱厦间,秦王沉脸低头,足足喝了两杯茶,直喝的苏燕青心神不宁的前前后后检讨了几百个来回,秦王才开口道:“你惯会女人身上用心思,我问你,天底下有没有不嫉妒的女人?”苏燕青重重楞了下,过的那几百个来回中,唯独没有这事。 “女人男人都是人,只将心比心就是。”苏燕青不明就里,答的很是谨慎,秦王听的先皱眉又舒开,片刻功夫又皱在一起,越皱越紧,直拧成一团:“男女怎么能一样?男人要开枝散叶,自然要广置妾侍,女人却最重贞洁,一言一行须严守女训女戒,这怎么能比?” “王爷这话也是,男人女人生而不同,这不同却不在心性上,那婴孩生下来,并不知自己是男是女,也没有羞耻是非之心,饿既食,渴既饮,高兴了就笑,难过就哭,礼仪世情一无所知,既长大,就得依圣人之道教导,男人读书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女人则读女训女戒以约束天性,可见这贤惠不妒,是修养约束天性所致,若论本性可绝非如此。”苏燕青细细解释,果然深得‘小’字精髓。 秦王听的脸色阴沉,半天没说话,苏燕青是个聪明人,说到这里,自然明白秦王这不高兴跟自己没大关系,满眼好奇的看着秦王,不知道他这是对哪位美人儿上了心。 “你说说,这女人对你上没上心,你怎么看出来的?”秦王这回直截了当请教了,苏燕青牙痛万分的咧着嘴,这话怎么说?这种凭感觉的事,哪能说的明白? “这个,她对你特别温柔,不管做什么,目光就一直粘着你不离片刻,你心绪变化她最先觉出,你高兴她颜如花开,你难过她若雨打霜欺,哪怕只有半天不见,她也思念难安,她盼着你时时陪在她身边,不得不送你走时,那份依依不舍让你非得狠下心,头也不回才能走得脱……”苏燕青边想边说,越说越顺溜,秦王越听脸越黑。 “我问你,她要是心里只有你,是不是就很怕你?一见你不高兴就陪小意,小心翼翼看着你的脸色说话?”秦王打断苏燕青滔滔不绝的描述道,一句话问的苏燕青抬眉瞪眼,好一会儿才失笑道:“这一条从没听说过,那是奴儿对主家,这爱意一升,必想要亲之呢之,怎么会怕呢?你不高兴她陪小意哄你高兴倒常有,不过,照臣下的想法,女人乃娇花弱柳,得要男人时时照拂关爱,哪能反过来让她们哄男人高兴呢?要时时哄着男人高兴的,那是勾栏红伎迫于生活不得已而为之,所谓□对恩客……”苏燕青声音越说越轻,话音袅袅而停,因为秦王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秦王在王府门口下了马,扬手就给了个没眼色的门房一鞭子,随着他一路横冲,‘爷今天心情极其不好,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小风就吹遍了秦王府下人。 秦王院里,女训女戒学习标兵、姨娘界的模范林姨娘仙草正和云秀头抵着头,鬼鬼祟祟的嘀咕着她俩的跑路大计。 “……总算跟蕴秀门见上了。”云秀前面说书般一通诉说,总算说到了正题,林仙草揉了揉耳朵,把走了的神拽回来,赶紧凝神听重点。 ”谁知道诸姑姑一见面先谢我,诸姑姑就是蕴秀门在京城这一带的大姑姑,你猜诸姑姑为什么谢我?” “我连蕴秀门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怎么猜得着?你快说!”林仙草头一回发现云秀这么磨蹭,废话也多的出奇。 “我也不知道蕴秀门大门往哪儿开,”云秀先接这一句,林仙草翻了个白眼,差点屏不住火气。 “不猜就不猜,这事真是巧极了,其实诸姑姑也不是谢我,她先是谢咱们王爷,这事咱们都不知道,那个河东巡抚黄敬贤,原来蕴秀门跟他有仇,他说蕴秀门是邪魔外道,是妖孽丛生之处,在河东好象打杀了好几个蕴秀门的姑姑,听说还上了折子,要朝廷下旨清剿蕴秀门,这仇吧,就这么结上了,结的还挺深。”云秀一脸的幸灾乐祸,林仙草听的惊奇极了,这样的好事也让她碰上了?! “我听诸姑姑这么说,赶紧告诉诸姑姑,姨娘才是蕴秀门该谢的恩人呢,我都跟诸姑姑说了,那黄敬贤害死我父亲还有宁大人,还有宁姐姐,要不是他害了宁大人,宁姐姐也不会死,都是他害的。” “又扯远了!”林仙草急着听下文,急忙把跑题的云秀扯回来,云秀忙接着道:“姨娘为了给我报仇,也恨姓黄的残害百姓,这才想方设法除了姓黄的,反正我都跟她说了,诸姑姑惊奇极了,说没想到王府里还有这等奇女子,姨娘,她夸你是奇女子呢!” “说正事,快说正事!生意谈的怎么样?她肯不肯接?价钱能不能商量,不用她们谢什么恩,打个折就行。”林仙草急吼吼追问道,云秀摊手道:“不接皇家的事是蕴秀门的大规矩,诸姑姑怎么做得了主?”一句话堵的林仙草差点泪流满面,云秀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诸姑姑说姨娘除了姓黄的,不管为什么除的,都是蕴秀门的恩人,这事敢许有商榷的余地,她说她今晚上就飞鸽把这事报告掌门,这事她做不了主,得掌门点了头才行。” 林仙草慢慢呼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一口回绝,就有三分盼头,一口气松下来,林仙草火气又上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说我是这王府的姨娘,就说是你的亲戚,亲戚你懂不懂?!” “姨娘,你以为你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哪?人家蕴秀门又不是吃素的,接这样长年累月的活,自然得先把姨娘打听的清清楚楚,一打听姨娘说的全是假话,那生意不用谈了,黄的不能再黄了。”云秀难得鄙夷一回林仙草,看神情爽快极了。 林仙草懒得理她,双手合什抵在眉心处,默念经文求菩萨保佑。 秦王一身怒气勃发直冲进垂花门,突然一个急停站在垂花门下,紧紧盯着西厢房,满身满脸的怒容一点点消退,一会儿功夫就面容平和,一派风轻云淡,秦王目光不离厢房门,缓缓将手背到背后,又站了半盅茶的功夫,平平和和的抬脚走到厢房门口,步子稍停,连眼珠也不转的吩咐道:“仙草过来。”说完,继续平平和和的进了上房。 林仙草正心里七上八下专心祈告,秦王这一声平静无波的叫声惊的她差点一头摔下炕。 “你点点银子,再算算帐,我去当值去了,唉!”林仙草手忙脚乱的跳下炕,跳着脚穿好鞋子,匆匆吩咐了云秀一句,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上房。 秦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上身挺直端坐在炕上,说不出哪儿不对,就是让人觉得极其不自然,林仙草陪笑上前见礼,忙接了茶奉上笑道:“爷请喝茶,今天天干。” “你坐下。”秦王客气的接过茶,随手放到几上,指着自己对面吩咐林仙草,林仙草听话的坐下,和秦王一样坐的端端正正,秦王直视着林仙草,仔细看着她,仔细的连她掉了根发丝在脸上也看到了。 “仙草,你怕我吗?” 林仙草被他一句话问的目瞪口呆,他抽风还没抽过去?!这话怎么答?说不怕?他是王,王不都是信奉要有什么虎威,瞪一眼就人筋软骨松的那种,说不怕岂不是说他没有虎威?说怕,他这样子不对,非此既彼,万一错了,就错大发了! “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林仙草答的滑头之极,秦王眼时闪过丝光彩,整个人仿佛温和协调了许多,林仙草暗暗舒了口气,果然不能非此既彼。 “那什么时候怕,什么时候不怕?”秦王语气温和,林仙草一阵头痛,这还没完了! “你发脾气的时候怕,不发脾气的时候不怕。”林仙草乖巧无比,智力问答么。秦王眉头稍蹙即分,伸手握了林仙草的手柔声细语:“仙草,以后我绝不对你发脾气,就是发脾气,你也不用怕,我纵有脾气,也只会对别人发,我怎么会对你发脾气呢?以后别怕,听到没有?” 林仙草不等他说完就开始点头,这一关算过了吧,会不会有第二关呢? “仙草,你说,我现在心情如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第二关开始了,林仙草无语之极的看着秦王,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典型啊! “好象,不怎么太高兴,也不算太不高兴。”林仙草迟迟疑疑,继续模棱两可,秦王两眼放光,仿佛被喜悦从头淋下,整个人几乎要焕发出光彩来:“仙草!那你看我现在呢?现在高兴不高兴?”林仙草看白痴一般看着他,你都要发光了,还用猜? “现在高兴。”林仙草继续乖巧,秦王身上的光彩更浓,苏燕青说的头两条都对上了!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我想的难受?是不是思念成灾?”秦王满眼期冀,林仙草满头黑线,她错了,这不是闯在游戏,这是在玩纯情少年爱爱爱啊! “你说实话,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仙草?”秦王急不可耐,林仙草犹豫了好半天才迟疑不定、话语微微含糊的滴咕答道:“我看的那个话本上,说有个大夫死了,大夫的母亲不准他的妾哭,也不准愁眉苦脸,说要是那样,就是丢了那个大夫的脸,因为那样就说明他跟妾有情了,这是件极其丢脸的事,有这事么?” “嗯,《国语》里有记,是鲁国大夫公父文伯的事。”好半天,秦王才答了林仙草的话,一张脸又阴沉的吓人,林仙草绞着手,眼神无辜的看着他,一脸一身的纠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你都当耳旁风啦?你又看了什么妖书?”秦王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全京城的话本都烧个精光!林仙草快捷无比的跳下炕垂手站好,以虽低却绝对保证秦王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你刚说你绝不对我发脾气。”林仙草的嘀咕堵的秦王差点背过气去,眼睛瞪的溜圆盯着林仙草,突然一口气泄下来,连背都软塌了。 “你过来,坐这里。” 林仙草挪过去欠着半边屁股坐下,一脸警惕的看着秦王,秦王看着她那幅象是随时准备逃路的样子,那股子邪火又蹭蹭往上窜,秦王连吸了几口气,把那股邪火强压下去,食指点着自己面前:“坐这里,你离我那么干嘛?我不冲你发脾气,你坐近些。”林仙草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一共挪了一过半寸。 秦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抓着林仙草的两只胳膊把她提到自己怀里重重按下:“我就没见过象你这么笨的丫头!我对你这一片心,你就是个瞎子也该看到了!” 瞎子怎么能看到?林仙草心里腹诽不已,她承认他对她有超越其它猫狗的喜爱,但是,她对他也尽到了一个猫狗的全部义务了啊!他真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吃饱了没事干闲的学驴叫! 林仙草一脸惶惑的绞着手,垂眼低头,她是真委屈了。 秦王突然长叹一声,一把把林仙草紧紧搂在怀里,下巴用力蹭着她的头顶,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痛苦来:“仙草,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你不要这样,我心里痛,你委屈我就心痛,痛的难受,仙草,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仙草,咱们在船上那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愉快的日子,仙草,咱们还象从前那样,不不不,比从前还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看,我就在这里,昨天夜里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从今天起,我哪儿也不去了,没有你,我睡不着。” 前面的话林仙草听的心不在焉,最后一句话却如雷炸耳,什么?哪儿也不去了?这是作死啊!他作,她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比较肥啊,明天也会是个比较肥的章节。 89预感 夜里的秦王温柔的出奇,每一次亲吻、每一下深入都贴在她耳边,细细碎碎的问她好不好,或柔缓或强劲的律动充满了迎合,这种满溢着柔情蜜意的体贴让林仙草被极乐的身体之欲吞没之前,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一回,好象他是姨娘,她成了王。 “仙草,咱们说说话。”林仙草迷迷糊糊中又被摇醒了,烦恼的揪开那只捏着她鼻子的手,眼也不睁的回道:“我睡着了。” “睡着了还说话?” “说梦话。” “那咱们说说梦话。”秦王吃吃笑的身子挤着林仙草抖动不停,林仙草闭着眼睛没接话,秦王手指从她鼻尖上划到嘴唇,在唇上温柔的揉捏了几下,声音在深夜中倒透出几分真意柔情:“仙草,你知道不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嗯,我知道。”她林仙草当然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倒霉成她这样的,至少五百年才能有一回吧?唉,相比于这个夜夜要聊天的爷,半夜起来吃东西的室友可爱多了。 “仙草!我就喜欢你这份有趣!”秦王又笑的浑身抖动,手圈着林仙草,脸贴在她脸上:“我这是夸你,你好歹客套客套。”林仙草这回没理他,她困成这样,还有功夫跟他客套?赶紧把话说话睡觉要紧。 “仙草,你这名字真好,从前我看书上写仙境之草如何姿态曼妙,如何让人看的移不开眼,要是那草化成人,必定就是你这样的,你比那仙境之草还多了言语有趣、善解人意的好处。” “再好看也是根草。”林仙草嘟囔了一句,心里突然灵念一闪,他最近这么无聊总抽风,是不是因为寂寞该添几个美人儿了? “过年了,有人送美人儿给你没有?”林仙草闭着眼睛随口问道,秦王听的睁大眼睛两眼放光,‘呼’的一声支起上身,借着月光仔细看着林仙草的脸色兴奋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有人送怎么了?没人送又怎么样?” “没人送?不会吧?谁不知道你最爱收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要是真没人送,你也得让人买几个自己送给自己吧,不知道这回是什么样的美人儿,你的美人儿个个好看。”林仙草还是没睁眼,自然也没留意到秦王的激动。 “你嫉妒了?”秦王兴奋的双目灼灼,林仙草心里鄙夷的‘切’了一下,她有毛病才嫉妒呢! “要添就一次多添几个,这样就能凑够三桌叶子牌了,嗯,现在正好两桌,周夫人从来不玩这个,你赶紧再添两个,今年我说什么也不上桌了,回回都是我输。”林仙草想起她有限的几次打叶子牌经历,心痛的一阵抽抽,一会儿功夫好几两银子就没了! “你!”秦王满腔热情被林仙草的叶子牌挥的七零八落,气的伸手就扯林仙草的耳朵,扯的林仙草一下子痛清醒了,伸手拨开的秦王的手怒道:“说着说着就动手,你是属……那啥的?!” “爷添美人儿你就那么高兴?”秦王这回是真气着了,秦王生气,林仙草绝不硬碰,所谓敌进我退,忙拉着秦王的衣襟陪笑道:“人多热闹么,我不是说了么,你高兴我就高兴。”秦王低头看着林仙草满脸的小意,一肚皮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别扭又添了酸涩痛心,一时简直有五内俱焚的感觉了。 “仙草,我对你这一片心,你难道真看不到?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懂?”秦王突然一头扎在林仙草怀里,头顶手揉痛苦万千,林仙草被他这一声痛楚的低吼叫的心里一软,忙拢着他的头发扶着他安慰道:“我懂的啊,你先躺好,你听我说。” 林仙草连推带扶着秦王躺回去,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斟酌着言词道:“你看,你是我的主人,我头上的天,唯一的,就那一片的天,我当然是全心全意对你了,其实这满府的姨娘,哪个对你不是全心全意?你对大家好,大家都知道……” “我对你一片真心,关别人什么事?!”林仙草几句苦口婆心的安慰把秦王安慰的火冒三丈,林仙草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这话没法谈下去了。 沉默中,两人之间的气温仿佛在快速的下降,秦王突然低头用力吻住林仙草,粗暴的三两下扯脱她的衣服,翻身压上她,顶开她的双腿用力顶进去,林仙草又惊又痛,连拍带打中,被他大力冲撞的如狂风雨中的一片树叶,秦王用力冲了几十下,渐渐慢下停住,低头看着泪水横流的林仙草,呆了好一会儿,缓缓垂下头,一点点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低低道:“对不起。” “你先出来。”林仙草哽咽了一句。 “我不动了,就这样,我不出来,就这样的时候,我心里才安稳,才踏踏实实的知道你是我的。”秦王密密的吻着林仙草:“仙草,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天一睁眼就看不到你了,再也看不到了,我怕得很,要是没有你,我还怎么活?仙草,你心里得有我,你心里一定得有我,就象现在,我在你身子里面,在你心里,咱们两个,密密实实在一起。” “你着魔了?我怎么会不见了?我能去哪儿?”林仙草一阵心惊胆颤,这是什么道理?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未卜先知?这不科学啊!可万万不能让他起了疑心! “我都说了……我心里只能有你啊,除了你还能放谁?你这么英明神武,年少英俊,能跟你在一起,谁不愿意啊?你真是想多了,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你的啊。”林仙草挖空心思说着甜言蜜语,天可怜见的,她当年谈恋爱那会儿也没这么为难过啊,这情话要怎么说才动人?谁能教教她? 算了,既然言语是矮子,那还是做行动的巨人吧,林仙草放弃了她那苍白的情话,伸手圈住秦王,抚着他的身子,热情的回吻,身子慢慢在他身下蹭来蹭去,秦王哪耐得住林仙草的主动,片刻功夫就兴奋的浑身泛红,一阵高歌猛进后如烟花般在她身体里灿烂绽放。 隔天,秦王就跟着太子出城沐浴斋戒祭祀天地去了,几天后从城外回来,连府门也没进,就进了宫,他管着皇族族务,还有祭祖等无数的事等着他,一直忙到年三十,年三十照例一家人进宫和官家一起守岁,元旦朝贺后赐宴,隔天大相国寺进香,御苑演武,紧接着就是立春,作为官家最宠爱的弟弟,太子最信任的皇叔,秦王哪一处也不能缺席,竟一直忙到正月初七,才算能回到王府打个转。那句‘哪儿也不去了’随着这繁忙也就不了了之。 林仙草这个年过的相当不错,王妃今年给了她双份红包,厚厚重重四只大金镯,一只足有四五两,把林仙草乐的几天合不拢嘴。 蕴秀门的回话来了,她这单生意,接是能接,只一件,若是秦王府寻来了,她们的人是不管的,立刻抽身退步,她们不能纠缠进皇族的家务中去,秦王府之外,她们可以护林仙草周全。林仙草大喜过望,她压根没指着蕴秀门有本事和皇家对着干,她既然跑了,自然要自己想办法藏好不让人发现,这一条不是问题。 现在就是身份了,这一件诸姑姑没听云秀说完就一口回绝了,她和云秀只能靠自己,趁着过年杂乱,云秀几乎天天往外跑,削尖脑袋到处打听,回来一件件和林仙草商量,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林仙草寻机溜进秦王书房,书房中果然有刑统,这些日子,她几乎把刑统翻烂了,可一直到了十五那天,两人还是一筹莫展。 十五那天一大早,王妃就让人吩咐林仙草,必务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晚上要带她们去灯棚看灯。 这是展示秦王藏品和展示王妃贤惠的重要时刻,要是不想日子难过,这打扮的漂漂亮亮是必须的,照例十五要穿白,以应月色,白色又要穿出花样,直不怎么容易,好在王府早有准备,林仙草的十五展示装是一件月白暗纹织锦缎的薄袄,下面一条月白底满绣折枝桃叶桃花的曳地宽幅裙,外面一件桃红缂丝面银狐里斗蓬,绾了堕马髻,斜斜用了枝百花钗,打扮好站在铜镜前,看的林仙草自己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秦王还是宫里忙,傍晚时分,众姨娘跟着今年分外神清气爽的王妃,上车往秦王府灯棚过去。 正月十五的花灯之精彩,看的林仙草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这是她头一回看灯。据说一会儿升了御座,有飞龙金凤,百戏杂耍,御乐龙直等等等等,那才叫好看。林仙草一脸兴奋,站在王妃侧后伸着头,不时暗中感叹几句,这灯棚位置是真好啊! 御座升起,官家左边站着太子,右边站着秦王,接受了万民欢呼落了座,前面帷幄拉起,林仙草观赏完了皇帝,安心准备看什么叫飞龙金凤。 灯棚后面台阶上,一个婆子急步上来,俯到王妃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妃眉梢高桃,惊讶轻‘咦’了一声,随既神情又平静如常,唤过林仙草,声音平平的吩咐道:“你下去一趟,后头有人寻你。”林仙草一时怔了,谁会寻她?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婆子拿过斗蓬抖开给林仙草披上,不等她穿好就推着她往楼梯下去。 楼梯下,秦王一件黑底龙纹缂丝面紫貂斗蓬,没戴幞头,头发上插了支宽厚的黑玉簪,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俊美的如同画中人,正背手看着不远处的鳌山,林仙草楼梯走到一半就看到是秦王,脚步不过慢了慢,前面的婆子就扭头催上了。 秦王转过头,目光灼灼,热烈又着迷的看着一步步下了楼梯的林仙草,不由自主的几步迎上前,伸手握了林仙草的手捏了捏笑问道:“冷不冷?怎么不拿个手炉?”林仙草下意识的瞄了眼婆子,急忙摇了摇头,秦王眼里哪有过别人,在他眼里,奴婢们就不算个人,不算人自然就不用顾忌,他眼里只有林仙草,伸出胳膊从斗蓬外温柔的揽着林仙草的腰搂到自己怀里,一脸宠溺的笑道:“咱们两个看灯去。” 第90章好事坏事 云秀天天出去逛,逛回了无数新鲜八卦,极大的丰富了林仙草的生活。 “……那个女人真是太可怜了,也怪她自己,我父亲就说过,虚名最是害人要不得,瞧着那个女人挺好的,就是太虚荣,这下好了,这个虚名她是拿到了,半条命,不是,看那样子,肯定是一条命了,搭进去了,孰轻孰重?傻吧?唉,看着真是可怜,抱着她那个旌表文书,头昂的再高有什么用?连幅药也抓不起,看那样子活不了几天了,照我看,还不如改嫁来的实惠,她长的挺好看,干瘦成那样,看起来还是挺好看。”云秀今天的八卦有点小伤感,林仙草听的云里雾里:“你这话没头没尾,从头说。”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没听明白?”云秀表示惊诧,林仙草气的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什么了?那女人为什么得旌表,为什么病成这样没钱抓药,没什么留落到京城,呃,对了,她是不是京城人,你倒是把事说全了啊!” “好吧,就算我没说清楚,”云秀嘿笑了几声道:“其实吧,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好象就是那个女人该得个什么旌表,地方上没给她,她就卖了地卖了房子,大老远跑到京城找礼部去了,还真是让她找着了,拿到了旌表说是钱也没余下多少了,没钱吧,她偏偏又病倒了,人家让她去济贫院她又不去,说什么不能失了先夫脸面,就只好死熬着了,听那个伙计说,她一天就吃了半个硬馒头,水倒喝了不少。” 林仙草心里微微一动,再一细想,又想不出个究竟,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啪的拍了下巴掌,把云秀吓的一口茶呛进了喉咙里,狂咳不止,林仙草看着咳的脸红脖子粗的云秀吩咐道:“明天去仔仔细细打听清楚,她叫什么,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因为什么事得了旌表,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打算,还有,最要紧的,她的病,到底病到什么样,找个好大夫给她把把脉!” “姨娘要干什么?”云秀一脸狐疑的看着林仙草,林仙草拍了拍巴掌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福至心灵,隐隐约约觉得吧,这事得管一管,说不定有大好处。”云秀连眨了十几下眼睛就放弃了思考,姨娘之高深非她所能明白,听话就行。 晦暗的夜色中,一个婆子从清远院出来,绕了半个府进了赵姨娘的院子,从袖子里取了只荷包塞给赵姨娘的贴身大丫头金燕,也不多话,转身就出院门走了。 金燕捏着荷包进了上房,赵姨娘正端坐在炕上闭目念经。金燕将荷包轻轻放到赵姨娘面前的炕几上,赵姨娘念完了一卷经,放下念珠,捻起荷包慢慢抽松绳子,从里面倒出张折叠的精致非常的方胜来,赵姨娘嘴角撇出丝丝冷笑,举起方胜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又拿近闻了闻,这才冷笑着拆开方胜,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方胜上的浓词艳句,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轻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笑了好一阵子,才用细白的手指将方胜一点点撕的粉碎,金燕上前收了碎屑,倒进了炭盆里。 金燕收拾好,重新给赵姨娘沏了碗茶,侧身坐到炕沿上,看着赵姨娘,面带担忧的低声道:“姨娘,我总觉得好些事太顺当了,您看,您想让孙嬷嬷去清远院当差,就跟顾嬷嬷说一声,隔天孙嬷嬷就去了清远院,还有上元节那天,也太巧了。” “嗯,我知道。”赵姨娘面容淡然,端着杯子一点点抿着茶,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哪有什么巧事,所有的巧事后头都有推手,没什么,不过是王妃想借我的手摘掉让人厌恶的人罢了,在老夫人院子里看到大姐儿那天,我就想到了。” “那咱们会不会……”金燕绞着手,很是忧虑,赵姨娘放下杯子,笑容里透着苦涩,看着她低低道:“成了替罪羊是吧?不会,象我现在这样,”赵姨娘的声音一下子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象我这样,爷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王妃何苦难为我?留着随手用用岂不好?清远院那个才是王妃的腹心大患,一旦度过这关翻了身,王妃的麻烦就大了。” “那她怎么不自己动手?”金燕声音里透着不平,赵姨娘看着金燕,好一会儿才应道:“她是自小教导出来的当家主母,若有人可借用,她绝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主子们都这样,咱们……”赵姨娘眼里闪过丝丝冷意:“也犯着脏手,你拿十两银子,再拿几匣子点心,去寻一趟孙嬷嬷,让她递话给那位,就说荷包送进了爷院里,只不过,爷院里如今可是林姨娘管着,爷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林姨娘,那荷包爷能不能看得到,可就不知道了。”金燕眼睛亮了亮,忙答应一声,起身取了银子点心,出门寻孙嬷嬷去了。 秦王兴冲冲回府,大步溜星直冲进正院垂花门,弯进厢房一把揪出林仙草,边往上房进边笑道:“有好事儿跟你说!” 林仙草侍候秦王去了外面的大衣服,秦王净了手脸,也不喝茶,拉着林仙草坐到炕上笑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出去逛逛?还想到观音院瞧瞧是吧?你收拾收拾,后天我带你去!”林仙草惊讶万分,看着秦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又是抽什么风了? “娘娘要做个祈福法会,点了相国寺、观音院等几处地方,我想起你想去观音院看看,就寻娘娘讨了这件差使,跟娘娘说你与佛有缘,咱们后天一早启程,法会要连做三天,咱们在别院住两晚再回来。”秦王说的眉飞色舞,林仙草听的心花怒放,总算又放风了,真不容易。 隔天一早去请安时,林仙草的兴奋之意还几乎按耐不住,离王妃院子还有几个弯,林仙草慢下步子,默念着淡定调出平时低眉顺目的模样,这才继续往前走,刚转了个弯,小赵姨娘突然从斜刺里窜出来,吓的正默念着淡定经的林仙草差点一头跌到冬青丛里去。 “我就说,昨夜里灯芯一个劲的结灯花,原来应在这里,咱们姐妹在这里碰到,真是巧呢!”小赵姨娘笑颜如春花,林仙草拍了拍胸口,她的院子和这儿南辕北辙,这哪是巧,明明是专程在这里等她呢!真是睁眼说瞎话! “我也觉得,真是,巧。”林仙草干笑道,小赵姨娘早亲热无比的上前挽住她,一幅天底下就咱俩最亲的神情笑道:“我想死妹妹了,就是没个机会好好说说话,要不等会儿散了,妹妹到我院里喝茶去?我家里刚捎了些团茶来,说是极南边用什么怪法子炒的,也不知道味儿怎么样,妹妹品品看看?还有几件新鲜样的金钗,沉甸甸的压手极了,我嫌它沉,妹妹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给妹妹了,也就妹妹配得上!” 听到沉甸甸的金子,林仙草心里连跳了好几跳,继续干笑就是不接话,她又不傻,哪有天上掉金子的好事?果然,小赵姨娘的话渐渐转了:“……唉哟,就是我那个院子简陋,只怕委屈了妹妹,妹妹如今跟在爷身边,这见识眼光可就不得了了,唉哟哟,这可难了,嗯,让我想想,要不这样吧,我去妹妹那里怎么样?就傍晚吧,我拿上赤金钗,还有团茶过去寻妹妹,妹妹说好不好?” “要是那院子是我的,姐姐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可那院子是爷的,唉,我自己都天天提心吊胆的。”林仙草手摆的都能扇出风来,小赵姨娘脸色一沉,挽着林仙草的手松了松又一把抓住,眼珠转了转笑道:“妹妹先别推的这么快,要不,妹妹跟爷说一说?妹妹就说闷气,满府里就咱们俩个最说得来,让我常过去陪你说说话,爷是个体贴的,哪会不答应呢?你说是不是?”小赵姨娘娇笑连连,林仙草斜着她,这是拿她当二傻子玩呢! 林仙草今天的心情极其不错,懒得让小赵姨娘坏了心情,随口道:“你真聪明,这种好办法都能想出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试试。”小赵姨娘大喜,吊在林仙草胳膊上由春花笑成了夏花。 离王妃院子还有一个弯,小赵姨娘不动声色的松开林仙草,‘唉哟’了一声道:“我鞋子松了,妹妹先走,我紧一紧鞋子就跟上。”林仙草知道她不想跟自己一处进去,要是跟自己一起进去了,万一她这美好计划让人猜出来了呢?现在这些姨娘,可是个个成了精的。 林仙草‘噢’了一声,脚下停也没停的进了王妃院子。 在廊下站了片刻,上房帘子打起,诸姨娘鱼贯而入请了安,王妃目光复杂的盯着林仙草,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赵姨娘,端庄的笑道:“前头给死去的阮姨娘做法事,都说林姨娘与佛有缘,公推了她去守着,如今看来……”王妃声音拖了拖,目光转向林仙草,神情微冷道:“林姨娘与佛有缘这事,连娘娘都知道了,真是难为你了。” 林仙草听的心里突突乱跳,这什么意思?什么叫难为她了?赵姨娘目无表情的扫了眼林仙草,温婉柔顺的笑着,垂下眼帘没接话,屋里一时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王妃接过茶啜了几口,林仙草清晰的听着王妃极轻微的啜茶声,一颗心高高提起落不下。 “既去了,就好好替娘娘祈福,记着,这是祈福大事,别乱了规矩!”王妃最后一句话严厉异常,林仙草急忙曲膝答应,没等她反应过 第91章祈祷 林仙草一上午闷头抄字以静心,午时刚到,云秀兴冲冲回来,一头扎进厢房先一声大感慨:“姨娘,你绝对想不到!”林仙草头也没抬,云秀跳到炕上坐下,先重重拍了下手才以极其感慨的语调接着道:“姨娘,真是想不到啊!原来明华姐的丈夫还算我父亲半个学生呢,你说巧不巧?” “你说话没头没脑,哪儿冒出来个明华姐?”林仙草还是没抬头,专心抄字,云秀一声长叹:“还有哪个明华姐,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进京求旌表的女人!真没想到,真是太巧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行了,说正事!”林仙草打断云秀一迭连声让人无语的感慨,云秀还陷在她的感慨里没拔\出来,一阵长吁短叹后总算入了正题:“明华姐,噢,她娘家姓宋,夫家姓陈,明华姐其实才二十出头,可看着跟姨娘的姨娘一样老,”林仙草听的翻了个白眼。 “唉,可怜哪,她亡夫姓陈,是个秀才,陈秀才吧,也爱水,特别敬仰我父亲,”云秀声音透着无比的骄傲,头昂的鼻孔都朝天了:“跟我父亲学过半年水利,对了,陈秀才家就是我们家隔县,就是去年夏秋,说起来这事跟咱们还有点瓜葛,去年咱们陪爷查河工的事,姨娘还记的吧?”林仙草叹了口气,握起笔淡定的继续抄字,云秀果然不用林仙草接话,顾自接着道:“我们隔壁县吧,也是三年两头遭水淹,去年吧,爷去查河工,隔壁知县说是拼死也要保住不能让淹了,听说陈秀才会治水,就礼贤下士了一回,千请万求陈秀才去堤上统总指挥,陈秀才吧,反正就是去了,堤倒是没决,可陈秀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掉水里淹死了,姨娘你说,他不会凫水他去治什么水啊?我爹说过,不喜沾水还说自己擅治水的,都是西贝货!” “说正事!”林仙草不得不把眼看又歪的没边的云秀拉回来,云秀一声叹息:“好吧,咱们不说他是西贝货,总之他淹死了,都说祸不单行吧,还真是不单行,那几天堤要决,天下着雨,偏明华姐的儿子又病了,打摆子。明华姐就这一个儿子,才四岁,这孩子就一病没了,明华姐头天没了孩子,隔天没了丈夫,唉,女人摊上这事,离疯也不远了,那知县当时特别特别好,又是让人帮办白事,又是给钱又是上门吊唁,简直跟孝子一样,还当众许了明华姐,说陈秀才是为国为民而死,死的重如泰山,他一定要为陈秀才请旌表,还要给明华姐请旌表,说明华姐这叫大义为公!照我说,命都没了,还公个屁啊!” 云秀恨恨的骂了句粗话,又啐了一口,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坐回来接着道:“谁知道三七还没过,那知县就再也没影了,一直过了半年都没影,明华姐到县衙求见了无数回,他一回不见,你说这什么人哪!” “那是因为你们爷的船走了。”林仙草描完一个弯勾冷声接道:“先前又是吊唁又是帮衬又是许名的,不过是要暂时稳住你明华姐,不然你明华姐闹起来,不一小心就得传到你们爷船上,这对那知县的可就大大的不妥了,唉!” “姨娘真聪明!”云秀眨巴着眼睛怔了一会儿,才发自真心的赞叹道:“明华姐要有姨娘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让人欺负成这样,明华姐是个倔的,见知县就是不见她,就要卖地卖房子寻礼部说话,反正陈家也是一通闹,陈秀才有个两进院和二三十亩地,连自己带儿子一起死了,族里就有人掂记,唉,反正一堆糟心破事,明华姐也算厉害的,硬是把小院和地卖了,拿着银子就进京了,后来姨娘就知道了,这旌表她还真请到了,说是追赠她丈夫一个八品虚衔,也给了她一个八品孺人的名头。” “她的病怎么样?” “她活不了几天了,说是积痛积郁积愤过深,总而言之就是自己把自己闷的快死了,她有银子,还有不少,她那房子和地卖了少钱,她又不用,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唉,真可怜,姨娘你说,要是去年咱们爷没去查河工,陈秀才是不是就不会死,明华姐的大毛是不是也不会死?唉!”云秀很是伤感。林仙草一下子警惕骤起,啪的放下笔,盯着云秀道: “你跟她说什么了?你告诉她你是谁了?” “瞧姨娘说的!”云秀鄙夷的瞄了眼林仙草:“姨娘说过,打听事是要打听别人的事,万不能让别人把自己打听走了,我什么时候让人把咱们打听走过?再说了,他虽然是我父亲的学生,我是说她丈夫,我父亲的学生多了,可姨娘就一个!” “好云秀!”林仙草听的心里暖和一脸笑,放下笔,干脆在炕上站起来,搓着手转了几个圈子,抖开裙子又坐下问道:“她现在是不是很信任你,觉得你简直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一样?”当年云秀过来,小杏没几天就这么待她了。 “那当然!师生如父子么。”云秀一脸骄傲,林仙草没理会她这不伦不类的师生若父子,脑子转的飞快又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挪过去凑近云秀,压低声音道:“她老在客栈住着不合适,你去劝劝她,让她搬到观音院去住,别进观音院里头,她不是还有些银子么,你帮她在观音院外寻处不远不近不起眼的两进院子,先赁半年,找谁去照顾她呢?”这是个大问题! “她才不肯让人照顾她呢,她就是求死的。姨娘让她住到观音院干嘛?姨娘要打什么主意?”云秀总算反应过来了,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尽可能的淡然道:“你不觉得,她这个身份最合适不过么?” “姨娘要害了她?!”云秀一身毛全竖起来了,把林仙草差点呛死:“我倒是想害她,你能下得去手不?”云秀拼命摇头,林仙草摊手道:“我也下不去手,就算下得下去,我也出不了府门,出了府门,也没法让她近身,就算让她近身了,她真认识我,我认识了她,就瞒不过这王府的人了,害了她这身份也没法用了不是,再说,你不是说她已经病的不行了么?还用害?是她自己又求死不想活,唉,咱们也不白用她,你多陪她说说话,多照顾照顾她,万一,只要咱们活着,就不让她们一家三口断了祭祀香火。” “姨娘真好!”云秀竟抹起眼泪来:“我回来前她还跟我哭,说客栈给她请了大夫,后来就不让住在里面了,几个人把她架到块空地儿,放下就走了。我这就去。”那是,她不药不医的求死,人家客栈老板怎么肯让她死在客栈里,这多吓人,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对了,你跟她说话,别让人注意到,还有,这会儿不能带,你去领她走,肯定让人看到了,晚上再把她带走吧。”林仙草保持着足够的谨慎,云秀犹豫了下道:“好吧,可怜她又得多冻半天。”一句话说的林仙草郁闷的呼了口气,她没说带她去观音院前,也没见云秀可怜她冷? “行了,别瞎感叹了,你得想想办法,既陪她去观音院租院子,又不能让人认出来。” “这事容易,从前我带宁姐姐逃出来,我把她,还有我自己打扮的那些人对面都认不出!”云秀很是自得,林仙草歪头看着她笑起来,当然喽,她拣到的是只宝么! 隔天早上出发的极早,可王妃起的更高,态度和蔼无比的交待了林仙草一通用心虔诚之类的话,一直将秦王送到二门外,充分展示了一个贤妻高尚风采。 秦王骑马林仙草坐车,林仙草坐在当然是林仙草的车子,一辆小小的朱轮青油车,林仙草舒服的盘膝坐在车里,透过帘子缝看着晨光初现在的街巷,悠然想着出去后的逍遥自在,直想的从里到外绽放着一种叫做自由的光采。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突然响起秦王的声音,林仙草吓的差点将抱着的手炉扔出去:“没……没看什么,发呆,发呆快睡着了。”别怕别怕,再怎么着他也看不出自己想什么! 秦王脑袋探进来左右看了看,不用看,林仙草这车里无论如何挤不下两个人。 “天冷,到观音院还有段路,你到我车上。”秦王说完,抓起整整齐齐叠放在车厢一角的斗蓬递给林仙草,林仙草穿了斗蓬,搭着秦王的手出来,车子外面,侍卫密不透风的背里面外站成两排,阻挡着外面不知道在哪儿的危险和好奇的视线。 不远处一间尚未开张的酒店二楼窗户缝后,周夫人的哥哥周子玉小心的躲着偷看,秦王牵着林仙草上了队伍中间靠前的奢华大车,队伍重新缓缓动起来,周子玉轻轻舒了口气,看样子小妹递出来的信儿不错,王爷现在宠上这位据说有些二五眼的林姨娘了,也难怪,这位林姨娘生的真是好!周子玉背着手转了几圈,听说这位林姨娘粗鄙不堪,什么都不懂只认金子,也不知道爷能新鲜几天,不管新鲜几天,小妹那边都等不得!这两天连炭食都不周全了,小妹那样娇弱,这么折磨上一个月半个月,人一憔悴……周子玉重重跺了跺脚,王爷可只喜欢美人儿!这位得宠的蠢姨娘,得好好用一用。 这一趟是去做祈福法会,秦王还没混帐到家,这个时候再怎么着也不敢纵欲胡为,好在他现在觉得只要林仙草在身边,和他东扯西说闲话,更是件令人身心俱松,心旷神怡的妙事儿。 掐准了时辰到观音院,林仙草跪在中间的蒲团上,虔诚无比的求观音菩萨保佑她能顺顺当当逃出秦王府,安安稳稳的躲几年,后半生能四处走动,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从前,最后,让她有个善终,横死太痛苦了,也许善终能好受些,林仙草一件件默默念叨完了,又默念了一遍,虽然求这么多有些贪心,可她不是这会儿求这么些,是这辈子只求这么些,唉,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辈子,她只求这些。 “许了什么愿?”中场休息的时候,秦王凑过来笑问道,林仙草表情严肃认真,双手合了什才答道:“国泰民安啊。”秦王想暴笑又不好笑出来,用力捂着嘴连咳了好些声,才顺过口气道:“你求什么国泰民……咳,你还是求点自己的小私心吧,比如让爷一直疼你,保佑咱们深情到老……”林仙草斜着秦王,秦王往林仙草身边凑了凑,声音压的更低道:“仙草,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了?我求菩萨保佑咱们一辈子在一起,同生同死,我跟菩萨说,这辈子得你一个,万事皆足,我这心里,从今往后,只装你一个。”秦王越说越深情款款,林仙草听的一阵恶寒,双手合什抵着下颌,心里拼命祈祷:“大慈大辈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您千万别听他的,你光保佑我,千万别保佑他,他这是一厢情愿,您保佑他就是害死我啊,佛法面前万生平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您最慈悲最明理最视平生平等了,您要实在左右为难,那您干脆谁也不保佑……” “仙草,你也这么求菩萨呢?”秦王见林仙草闭目祈祷,表情虔诚之极,想当然的惊喜道,林仙草睁开眼歪头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答道:“我求菩萨保佑众生,佛法面前,众生平等!” 午饭后,林仙草跪在蒲团上,比上午虔诚不知道多少,她要以诚心感动菩萨,至少不能保佑秦王。 傍晚,林仙草又多念了几遍经,秦王看样子非常喜欢林仙草虔心祈祷的样子,盘膝坐在旁边痴看着她,只看的心醉神迷。 午后云秀悄悄溜出去了一趟,回来和林仙草叽叽咕咕说了把她明华姐安置在了哪一处,她明华姐如何感激,如何要托观音堂给丈夫儿子做法事,如何得排在娘娘的祈福法事之后,如何也不知道她明华姐还等到等不到,林仙草又细细问了好些话,一一交待了云秀,这才打着呵欠钻进暖洋洋的被窝,这趟出来祈福真是舒心,祈福要斋戒修身这个规定真是太好了! “姨娘,您信鬼神不?我觉得有,咱们这事,您说,能不能在明华姐快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那她要是不肯呢?”林仙草头枕在胳膊上,从被窝里露出半个头,看着云秀问道,云秀噎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怎么有把握的道:“我觉得她肯定肯,她为了卖地卖房子,丈夫牌位都被族人从祠堂里扔出来了,还有她儿子的,说他们父子是横死,大凶,不能入祠堂,她请到了旌表,就自己抱着,一点把旌表送回族里的意思都没有,这一条我最佩服明华姐,就是有骨气!又偏题了。”云秀被林仙草一眼瞪的急忙自己把自己扯回来:“她再死了,她们一家真没人祭祀了,姨娘是怪人,不把这祭祀大事放心上,可别人不行,这断了祭祀就是天大的事,你想想啊,等于死了的亲人都是孤鬼游魂了,就相当于活人的乞丐,让亲人当乞丐,这谁受得了?咱们答应只要活着就祭祀不断,以后死了,也让后人祭祀她们一家,她肯定肯!不肯就是傻子了,她一点都不傻。” “那好,就一样,一定得掐好时辰,别你兜底全说完了,她却好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林仙草终于答应道,云秀点头如捣蒜:“姨娘尽管放心,这个我拿手!”林仙草忍不住一声嗤笑,她拿手什么?掐时辰? 云秀又和林仙草嘀咕了几句,刚转到暖阁准备歇下,就听到极轻的一声啄门声,林仙草和云秀一起僵住了,云秀指了指迟疑道:“爷?” “你家爷什么时候这么敲过门?他都是踢!”林仙草一口否了云秀的猜测,这下云秀眼睛睁大了:“那是谁?风吹的?”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同样的轻啄声,云秀两眼放光,兴奋的挽了挽袖子道:“姨娘别动!我去瞧瞧!” 第92章蠢货 不等林仙草点头,云秀已经掂着脚尖几步冲到门口,将门开了窄窄一条缝,外头一个王府粗使下人打扮的婆子怀里抱着只大手炉,透过窄缝冲云秀陪笑道:“我来给姨娘送手炉!”边说边打开手炉,上下晃着里面塞得满满的美丽的金饼子,云秀惊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恍的关上门,又急忙打开扔出两个字:“等着!” “姨娘姨娘!金子!全是金子!”云秀兴奋的语无伦次,林仙草瞪着满脸放金光的云秀,觉得很丢脸,这就是上行必下效么?可她就是爱金子,也没爱成这样啊?这不是她的丫头,太丢人了! “笨!天上会掉金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听说?”林仙草蒙头给云秀倒了盆冰水,云秀一下子被浇焉了:“也是哈!哪有白拿的金子,那怎么办?我把她赶走!要不就叫人,叫人把她抓走!” “去,把她叫进来,得听听她有什么事,能赚的钱还是要赚的。”林仙草示意云秀递件薄袄给她,边穿边吩咐道,云秀脸上重又放出金光,头没点完就窜过去开门放进了捧着满满一手炉金子的婆子。 婆子进来,恭恭敬敬给林仙草见了礼,林仙草不怎么雅观的曲一条腿伸一条腿坐在床上,婆子的眼底闪过丝鄙夷和蔑视,后背不由自主挺的笔直,林仙草从她一步踏进屋就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细打量,依她两世的丰富经验看来,这绝不是个粗使婆子,而是长期居上位、最擅长发号施令自以为俯看众生的高等奴才。 “姨娘先瞧瞧这个。”云秀看到金子头一眼的没品和对林仙草的观感不佳,加上也许还有些先入为主,婆子连阴谋诡计花言巧语都省下了,直接端上金子砸。林仙草不停的眨着眼睛,示意婆子将手炉放到自己面前,双手抓起块金子放嘴里就咬,婆子鄙夷到无语的转头移开了目光,粗鄙到这份上,她实在看不下眼了。 林仙草仿佛眼里只有金子,硬是一块块咬了个遍,这才故作威严的拍了拍手道:“不错,都是真的。”婆子又郁闷又想笑,一张脸憋的通红,急忙捂着嘴连咳了几声道:“哪敢哄骗姨娘。” “哼!谅你也不敢!”林仙草一脸的我就是个蠢姨娘你能怎么样,看的云秀半张着嘴一脸傻相,真是一对绝配的主仆。 “好了,这金子我赏脸收下了,云秀,赏她十个大钱!”林仙草搂起手炉吩咐道,云秀差点被林仙草的吩咐呛倒,那婆子更是闷的差点吐血,也顾不得高等奴才的风度了,急忙摆手道:“姨娘等等,姨娘也真是,这金子可不能白拿。” “你想怎么样?”林仙草的脸一下子沉了,手按着手炉,警惕的看着婆子,婆子上前一步笑道:“姨娘听我说,这些金子不过是想买姨娘几句话。” “买几句话?那行,你说吧,要哪几句话,我现说给你听。”婆子被这几句话砸的内伤不轻,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才开口道:“不是让姨娘跟我说话,是让姨娘跟王爷说几句话。”林仙草按着金子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一只手抬的仿佛有千斤重,抬到一半又猛落回去,紧盯着那炉子金子道:“王妃教导过,不能替人在爷面前说外头的事,说了就打死!” “姨娘放心,不是外头的事,跟外头爷们的事丝毫不相干!” 林仙草长长舒了口气,满足的摸着金子道:“那你说吧,说什么话?” “是夫人的事。”婆子紧盯着林仙草小心试探了一句,林仙草一脸的木知木觉:“夫人的事?夫人有什么事?不是说她病了,在清远院静养呢?” “是静养,不过倒没病,”婆子心里对林仙草的轻蔑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连话都懒的再修饰,跟这么个蠢货说话,言语讲究那就是明珠投暗!“就求姨娘在王爷面前……”婆子话没出口又改了主意,这位姨娘蠢成这样,要是让她在王爷面前替夫人说好话,保不准就是个适得其反,就算没彻底反过去,三言两语也得让人套出根底!“只求姨娘想法子劝王爷过去看看夫人。” “那这是一趟的钱?”林仙草在算工钱这一条上那是精明无比,婆子呆了呆,她可从来没听过见过这等算法,呆呆的点了点头,想想不合适,又摇了摇头,这哪有论趟算的? “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们爷可难说话,就这点金子,”林仙草满眼金光一脸明显假装的嫌弃:“最多一趟,咱们先说好了,就一趟,要是想第二趟,还得另给金子!”婆子内流满腹,几乎晕倒,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王爷到底抽什么风了,怎么偏偏喜欢这么……这就是个二傻子么! “一趟就……一趟,若有二趟,我再给姨娘送一炉。” “那好,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得把金子称称,免得你下回送少了!云秀,把称找出来,称金子!”林仙草抱着手炉,光着脚就跳下了床。云秀急忙跟着林仙草转进帷幔后,婆子无语凝噎仰头望天。 “周家贪了你和你宁姐姐三十万银子,你宁姐姐的银子就是王爷的银子,她周家贪了王爷的三十万银子还敢跑咱们这儿冒充有钱人,我呀呀个呸!等会儿你好好骂骂她!”林仙草贴到云秀耳根边嘀咕了几句,云秀一听就怒了!可不是,要不是姓周的小人,宁姐姐也不会死!林仙草见云秀怒了,拎起箱子里的小称,推着云秀起身回来,亲自当着婆子的事,一块块称了金饼子,记下了份量。 婆子血吐多了就淡定了,和林仙草当面认下了金子重量,林仙草抱着手炉喜笑颜开的看着她的金子,带着蠢货姨娘特有的骄傲,眼角也不瞄婆子,随手乱挥命云秀送婆子出去。 云秀送婆子到门口,却跟在婆子后头出来,随手关上门,双手叉腰,脸几乎顶到婆子脸上,咬牙切齿恨恨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做梦呢!贪了我们爷那么多银子,哼!我告诉你,我们姑娘的银子就是我们爷的银子,当我不知道呢?你们周家也不怕胀死了?活该胀死!拿我们姑娘,不,我们爷的银子做好人呢?呸,我们爷才不在乎什么银子不银子!”说完,用力推了把愕然而莫名其妙的婆子,又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昂首推门而入,婆子被云秀推的原地转了个圈,丈二金刚不知道往哪儿摸,这一对主仆不但愚蠢而且还有毛病! 周子玉得了婆子禀报,长长舒了口气,不怕这林姨娘蠢,就怕她不蠢,越蠢越好,嗯,回头得好好劝劝妹妹,这样的蠢货,留着更有用。 “爷,还有件事,”婆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不定的说了云秀发的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疯病,周子玉一下子跳起来,脸白的没半分血色,死盯着婆子一句接一句紧问,恨不能把云秀眨了几下眼、撇了几下嘴都问个明白,婆子知道这事要紧,拼命回忆着细细说了,周子玉失神跌坐到椅子上,连打了个七八个寒噤,抬手抹着头上的冷汗道:“亏你亏你,这一场你立了大功了,去帐房支十两银子,这事跟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半个字也不准提!”婆子急忙答应,垂手退了出去。周子玉背着手,困兽般在屋子团团转,三十万两银子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也怪不得王爷恼成这样,他大意了,只怕是那宁氏死到临头什么也不怕了,唉,也是,人都要死了……不想这个,现在再想这个没用了,现在,怎么办?这三十万两银子他做的干净,王爷绝找不到他把柄,可有些事,用不着找到把柄,怪不得妹妹好端端遭了横祸…… 唉!周子玉仰天一声长叹,怎么办?吐出来?那是三十万两啊,不是三万两!周子玉一想到个‘吐’字就痛的扯心揪肝,到底……吐不吐?也许、或许、大概、可能就是那死丫头随口一句话?要不,先探探王爷的口风?那可是三十万两银子啊!不行,一定得先探探王爷的口风!周子玉打定了主意,暂时保住了他的三十万两,双手握着胸口,总算能透过口气了。 云秀趴在门缝里看到婆子走远了,几步跳到林仙草床前,蹲在脚踏上,两眼放射着崇拜之情,仰头看着一块块温柔摸着金饼子的林仙草叹息道:“姨娘,您太厉害了!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我的打算,你还没看出来?”林仙草放下金饼子,看着云秀惊讶道,云秀害羞的垂了垂眼皮:“姨娘又没跟我说。”林仙草四十五角望天,她根本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那这个太厉害是从哪儿厉害起? “这些金子暂时不能留。”林仙草摸起块金饼子,极其不舍的低声道:“不过,我觉得,不是,我肯定,就是往外送一送,肯定还能拿回来!肯定!” “姨娘要把金子给谁?”云秀一下子炸毛了,林仙草‘咣’的将金饼子扔回手炉里,斜着云秀训斥道:“叫什么叫?没出息,看到点金子就这样了?这些,”林仙草一块块摸着金饼子:“都是饵,我觉得观世音菩萨是保佑我的,”林仙草突然极郑重的说了一句:“这些饵肯定能钓回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金子,多到咱们拿到就能立马跑路!”林仙草激动的身子微微的发抖,三十万两啊!不求全钓回来,能回来一半也成啊! 云秀眼里的崇拜被茫然取代,多到能立马跑路,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林仙草可没准备跟云秀解释,反正也不用她明白,将手里的金饼子‘咣’的扔回手炉里,指了指手炉吩咐道:“放你枕头边上,今夜里你就守着它睡,明天起早些去钓金子!” 云秀抱起手炉,眨了半天眼睛,满肚皮狐疑的睡觉去了。 第93章钓金子 第二天一大早,林仙草就抱着手炉进了秦王正院上房。 秦王刚洗漱好衣服还没换,看着被林仙草紧紧抱在怀里的手炉,好奇的抬了抬也巴道:“你要冷就多穿点,斗蓬是不是薄了?手炉抱的再紧也没用。” “我有话跟你说!”林仙草极其认真郑重,秦王上下打量着林仙草,这个样子的林仙草,在他眼里好笑极了。 “出事了?”不管怎么好笑,秦王还是立刻挥手屏退了众人,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双手抱着手炉一点不敢松,用肩膀顶着秦王站到炕前,小心翼翼怕将手炉放到炕几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紧盯着秦王,猛一下掀开了盖在手炉上的帕子。秦王看到手炉里塞满了金饼子,轻轻‘咦’了一声,指着手炉笑道:“难道你走到哪儿都带着你的金子?为什么放手炉里?怕被人偷了?” “不是!”林仙草眼睛一刻不离那炉金子,搓了搓手道:“这是昨天夜里人家送给我的。”秦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眨眼功夫就晴转阴转雷雨:“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这是要害你!幸亏你万事不瞒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谁敢害你,爷决不饶他!”林仙草急忙一五一十的将昨天夜里的事说了,眼巴巴看着秦王道:“王妃交待过,决不能在你面前替别人说外头的事,不然打死!”林仙草从不觉得这个说了打死是吓人的,说了打死,肯定就会打死! “谁敢?没人敢怎么样你!别怕,慢慢说。”秦王被林仙草一脸的恐惧勾的心痛,急忙先安慰了一句,林仙草随意的点了点头,她心思和用意都是不在这上头:“可这不是外头的事,是姨娘们的事,这么大一炉子金子,都是真的,你看,我一块块咬过,我就……那个,没舍得回绝,可抱着这金子,我一夜没睡着,不知道这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林仙草绞着手,纠结无比。 秦王别扭非常的拧着头,想板出幅生气面孔,却忍不桩噗’的笑出了声,抬手在林仙草头上重重拍了下又气又笑道:“这必是周氏哥哥让人送来的,你看看你,就这么几块金子,就把你收买了?准备把爷送到夫人那儿去了?爷就值这点金子?” “我也觉得卖贱了。”林仙草一脸的不好意思,有意无意说着双关语,秦王恼怒的抬手弹了下林仙草的额头:“真是不得了了你!” “那现在,怎么办?”林仙草急忙岔话拉回去,她今天的绝顶大事是用这炉金子钓出更多的金子,什么都不能阻挡她! “你想怎么办?”秦王听明白了这不过是府内争宠小事,闲逸的逗着林仙草,林仙草提着口气紧张道:“那要不,你就去一趟?其实也不算贵,这就是一趟的钱,你就往清远院走那么一趟,就那么点路,一点都不远,就这么多金子,多划算哪!要不我看这样,你就走一趟,别说话,回头我再跟那个婆子谈谈价,说一句话再收一炉金子,你看这样这价钱是不是就上去了?”秦王被林仙草噎的瞪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退回去!”秦王总算挤出了三个字,林仙草闻言,神情呆滞的看着秦王,这表情她最擅长,别的表情怕万一做不真实让他看出来,对面这人沾毛可就是猴! “那您说怎么办?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退这炉金子。”林仙草低声下气求道,秦王这会儿驳谁的面子,也不忍心驳林仙草的面子,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就这么点金子,你看看你,就把你没出息成这样!你没见过金子还是怎么着?王府里还少金子了?” “王府再多金子,又不是我的。”林仙草以确保秦王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秦王深吸了口气,只好从另一个方面要说服林仙草:“这金子是那么挣的?人家这是拿你当枪使,当傻子耍!我问你,我要是去了周氏那里,回头觉得她好,把你忘了,你怎么办?”林仙草茫然的看着秦王,怎么办?凉办呗! 秦王看着垂头缩肩、无精打采坐在炕沿上的林仙草,到底不忍心,跺脚叹气道:“行了行了,有多少金子,我补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那要是不还,我不就有两炉子了?” 秦王气的无语望天,林仙草站起来有气无力曲了曲膝道:“拿了银子就得办事,办不成事再多银子也得还给人家,就算托付的人死了,那也得还给人家家人,这道理我懂,你不去看夫人,这炉子金子我就没法收,还就还了吧,不过。”林仙草看着秦王,心疼的泪眼婆娑道:“这金子没了,我这名声不能再没了,不能让人家瞧不起我,你替我把这金子还了吧,我自己实在舍不得!”林仙草心疼的抽泣了一声:“你得跟他说,拿银子就得办事是做人的本份,没办事就得还银子更是本份,大家都得做到,谁都不能抵赖!这话你得替我传到!” 秦王搂了搂林仙草:“你这话虽粗却是至理,别心疼了,等回府我就让人再拿十块金饼子给你好不好?这金子真不是值钱的好东西,你呀,行了,我不说了,你喜欢金子就喜欢吧。好!”秦王被林仙草揪着重重答应:“这话我一定替你传到。” “传到就行了,别多说,咱得有志气!”林仙草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秦王失笑出声,搂着林仙草越笑越厉害,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子玉转来复去想着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直想的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天没亮就眼巴巴守在观音观外。无论如何他今天得见到王爷,等王爷祈福回去,一来他实在等不得,二来,真祈福回去,他还真堵不到他了,这一阵子王爷根本不给他面见! 从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破云而出一直等到日上三杆,才看到秦王安步当车,一只手搂着林仙草,低头专注的看着林仙草说着话缓步而来。 “王爷早,姨娘早。”周子玉急忙抢上去,堆着满脸笑容长揖见礼,林仙草忙闪到秦王身后,秦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外头冷,你先进去吧。”林仙草头也不抬,微微曲膝应了,转身就进了观音院。 秦王背着手,一脸笑容的看着林仙草进了观音院角门,林仙草看不见了,秦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冷着张脸转过半边身子斜着周子玉,周子玉被他看的心里突突乱跳,急忙拱手刚要开口,秦王一脸厌烦的抬手制止道:“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了,你以为我府里有能瞒得过我的事?哼!”秦王一脸讥讽的斜着面无人色的周子玉,勾了勾手指,示意小厮将那炉金子塞给周子玉,转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林仙草交待的挣脸场面话还没说,只好顿住步子,声调极其不耐烦:“你听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不能消灾成事,拿多少就得还多少,听明白了没有?”周子玉身子重重晃了几下,几乎一头扎倒在地上! “爷!”秦王刚要一脚踩进观音院大门,周子玉突然扑过去一把揪住秦王的斗蓬,声音哑的没人腔的嘶叫道:“求您宽几天,银子……那银子……”周子玉喉结一阵阵抽动,仿佛用力全身力气才能挤出一个字又一个字:“求爷宽……宽,银子太多!” “放屁!”秦王一向高雅,除林仙草外,从不跟人谈钱,见周子玉揪着他一句一个银子,恼的恨不能一脚踹飞他:“爷能贪你那点银子?你那点银子也就够爷给仙草买几声乐子!”说完,用力甩开周子玉,头也不回的进了院门,护卫小厮一层层守在院里院外,将周子玉和秦王隔开不知道多少层。 周子玉失魂落魄的站在院门外,王爷果然一清二楚,只怕从宁氏死后就等着自己幡然醒悟,都怪自己太大意了,事已至此,银子是还也得还,不还……明儿被关起来的只怕就不只妹妹一个了,王爷什么时候吃过亏?都怪自己大意了,爷那脾气,提到个钱字都觉得耻,看来这银子还得转个圈送回去,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自己把银子送到那个林姨娘手里?唉,那么个蠢货知道什么,爷不过借她倒倒手,省得失了脸面,天哪,自己怎么能这么大意呢?当初要是及早留心到这个,三十万两,二十万两给王爷,自己准能留下十万两…… 周子玉懊悔的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头,这三十万两已经用了至少小十万出去,这窟窿怎么补上?周子玉跌跌撞撞离了观音院,卖田卖铺子凑那三十万两银子去了。 观音殿内,云秀寻机会挤到林仙草旁边,紧张的低低问道:“姨娘,钓到金子没有?到哪儿搬金子啊?”林仙草斜着云秀,半天没说出话来,她还真当这钓金子跟钓鱼一样,甩勾下去就能拿篓子背鱼走? 第94章关键时刻 寻了跪经的借口将云秀留在观音院,林仙草心事忡忡的回到王府,这一夜哪里还睡得着?翻身又不敢翻,只好侧着身子,听着秦王绵长的呼吸,一遍遍算着她的金子,越算越乱,越乱越算,越算越精神,眼睁睁一夜没合上。 第二天林仙草浑身发僵发酸精神却好的……好已不足以形容,应该叫亢奋的容光焕发到无法掩饰!秦王又惊讶又不解的一个劲打量林仙草,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高兴?没啊?我高兴了?”林仙草下意识的摸了把脸矢口否认,秦王高抬着眉头,伸手捏了捏林仙草的脸颊笑道:“就你这心眼,针眼大点事都得摆在脸上,还想瞒得过我?怎么?不想跟我说?” “真没有!”林仙草又摸了摸脸,唉,那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三十万两银子冲击力太大,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看样子真在这脸上摆出来了:“真没什么,我就是……”生死在此一举!该扭捏一定要扭起来,该哄一把一定要哄的真心实意,至少看起来真心实意:“在想咱们祈福的的那些话。”林仙草绞着手,低头认真的将脚尖划来划去,努力装的害羞无比,说实话,林仙草还真没这么装娇羞过,这一娇羞,直看的秦王心花怒放,抬手抚着林仙草的脸,温柔的简直能掐出水来:“仙草,我就知道你……”秦王象是十六七岁头一回谈恋爱的青涩少年一样,居然激动的傻呵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得走了,再耽误要晚了。”林仙草只好推了秦王一把,再这么下去,她满身的鸡皮疙瘩要窜到脸上去了。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秦王紧握着林仙草的手,柔情脉脉的嘱咐道,林仙草赶紧点头,先把他打发走再说,她一肚皮心事,算了一夜也没算清的帐,云秀还没回来,对了,得着手准备逃出去后穿的衣服了,还有件大事,怎么逃出去才能没有后患呢……她一堆的事!哪有功夫跟他磨蹭?秦王心满意足的出门而去,林仙草原地转了几个圈,抬脚出屋回自己的厢房了,进了厢房才想起来还要请安,急忙寻好衣服手忙脚乱的换上,关键时刻不能出岔子,要低调!要淡定!一定要淡定! 王妃脸色不怎么好,和颜悦色的和其它几个姨娘都说过话了,才斜斜的上下打量着林仙草,声调阴阴带着讥讽道:“这两天,真真是辛苦林姨娘了!” “回王妃话,不辛苦,就是坐着听听经,本来还要上香跪经什么的,可大师说我一个姨娘,福薄命小,怕受不住,所以一点也不辛苦。”林仙草打点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道,王妃眉头皱起又舒开,说不出什么表情的看着林仙草,这个仙草,就没有按牌理出牌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所谓的大智若愚!站成两串的姨娘们表情各异,看向林仙草的目光却一无例外的透着鄙夷。 “行了,都退下吧,”王妃突然间觉得很没意思,挥手屏退了众姨娘,林仙草垂头出来,根本顾不上看谁跟谁别什么苗头,心事忡忡的快走往回走。赵姨娘跟在林姨娘不远处,一直不停的打量着她,孙姨娘拉了拉小赵姨娘撇嘴道:“看到了吧,如今咱们府上修佛的可就不是一个了!”小赵姨娘笑的灿烂,却一个字不肯接,她的注意力不在赵姨娘这个失宠的姨娘身上,她要攀的是如今最得宠的林仙草! 赵姨娘仿佛没听到孙姨娘的挑衅,神情淡然的越过两人,径直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老夫人院里,大姑娘一身大红袄裙,脸上明显比刚来时多了一层肉,脸颊也微微泛起了几丝红晕,正咯咯笑着和小丫头们扔沙包玩儿。赵姨娘站在廊下,微笑着看了一会儿才掀帘进去。老夫人招手让她坐下,两人说着些闲话,老夫人不时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大姐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王爷准备把周夫人关多久。” “大姐儿还是在您这儿好。”赵姨娘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笑道,老夫人没答话,只轻轻叹了口气,赵姨娘也垂下眼帘想出了神。 赵姨娘回到自己院里,金燕急忙迎上来,扶住赵姨娘俯耳嘀咕道:“刚才我去厨房,正好碰到前儿侍候爷出门的王嬷嬷,王嬷嬷跟我说,周家有人半夜三更的寻到了林姨娘那里,王嬷嬷还说,她先头只知道有个不认识的婆子鬼鬼崇崇进了林姨娘屋子,并不知道那是周家的人,第二天周家大爷在观音院门口拦住王爷,王爷让人把个手炉给了周家大爷,还扔了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不能消灾,这银子就不能拿’,王嬷嬷这才猜到那手炉里装的必是银子。”赵姨娘听的猛挑眉头又缓缓落下,转头看着金燕低低道:“王嬷嬷跟咱们一向不怎么亲近,她是王妃的人。” “那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是王妃让她透给咱们的?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金燕忧心忡忡,赵姨娘掀帘进屋,示意金燕沏了杯茶给自己,沉思着啜了几口,叹了口气道:“王妃这是催咱们动手,再由着周家这么跳来跳去,就怕要跳出什么意外。” “那咱们怎么办?”金燕一下子紧张了,赵姨娘放下杯子,轻轻呼了口气,低低吩咐道:“清远院不是一直想让大姐儿病一病么,让她把话传出去,再搭把手,既病了,就病的象个样子。”金燕答应一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道:“爷最疼两位哥儿和大姐儿,会不会?” “关咱们什么事。”赵姨娘淡然道,金燕想了想,松了口气,转身急步出去了。 这一天一直到天快黑了,云秀还没有回来,林仙草望眼欲穿,心里七上八下片刻难安,那三十万两银子云秀是唯一的知情人了,那天她又蹿弄着云秀说了那样的话,那周子玉既敢贪了那么多银子又把宁氏推进火坑,这胆量心计都有,他会不会把云秀? 林仙草直想的浑身发紧,可除了胡思乱想和越想越怕,她一点别的法子也没有,连个能打发出去找找云秀的人都没有!林仙草这一下午把能想的好事坏事全想遍了,可想的再多,这会儿也只能咬牙撑着等着,林仙草连往生咒都替云秀念了好几遍,若是云秀此一去再不回,必是遭了姓周的毒手,若是这样,她拼上性命也要灭了周家,替云秀报仇,反正没了云秀,她这辈子跑路彻底无望,那还不如痛痛快快闹一场! 秦王回来的果然很早,林仙草心神不宁焉巴巴的没半分精神,秦王出奇的体贴,转圈看了好几遍,确定林仙草就是心情忧郁而不是病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琢磨了半天,到底没想明白林仙草这焉巴所从何来,只好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我中午让人给你送回来的红油羊蹄你吃了没有?我想着你肯定喜欢吃,味道怎么样?”对林仙草来说,吃是除了金子之外最提神的东西,可这回林仙草怔呵呵的看着秦王一脸茫然,什么羊蹄?她没看到啊,噢!对了,好象今天外头是送进来这一包那一包好几包东西,让她随手扔哪儿去了? “是……给我的?”林仙草眨了眨眼睛:“都收起来了,我以为是别人送给你的。”秦王的脸一下子沉了,扬声就吼,林仙草吓了一跳,这一吓机灵劲儿全回来了,不得了!她这么一说,他肯定觉得是下人轻慢了他的命令,一通脾气说不定就要打杀几条命,这几条命说不定得算到她头上!这会儿正是求菩萨保佑的时候,万不能伤生,咳,就算不是正求菩萨的时候,也不能伤生!再说,人家轻没轻慢,她压根不知道,她压根没听见人家说什么。 “是我的错!”林仙草扑上去捂住秦王的嘴大急道:“我听错了!你走前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吃?我以为要等你回来吃!”秦王被她扑的差点仰面倒在炕上,忙双手撑住坐好,挥手屏退应声而入的丫头,习惯性的抬手敲了林仙草一个爆栗子道:“不会好好说话?这一惊一乍,幸亏是我,这要是别人,还不得怪罪你?” 林仙草忙陪笑道:“你吃不吃?我去给你拿过来?”秦王有些闷气的呼了口气答道:“我不吃那东西,那是给你吃的。” “那我明天一定吃。”林仙草随口道,秦王无语的看着她,突然抬手又重重敲了她一记爆栗子道:“明天还能吃?去一趟观音观,你就把魂留那儿了?” “没,带是带回来了……”林仙草越说声音越低,她不是把魂留那儿了,而是多带很多东西回来,云秀不知道怎么样了……林仙草说着说着,又怔怔的出了神。 林仙草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极其焦虑了一天,原以为今天必定也是一夜不眠,谁知道头刚沾上枕头,就呼呼睡着了。秦王侧着身子,曲起胳膊支着头,另一只手手指慢慢缠着林仙草的头发,痴情脉脉的看着夜色中沉睡的林仙草,只觉得心里弥满了温暖和喜悦,一颗心从未有过的安宁,痴呆呆不知道看了多长时候,才满足的叹了口气,轻轻躺下,挪了挪从后面温柔的抱住林仙草,脸在她头发里蹭了蹭,寻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刚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闲默很不幸,目前处于极度缺钱状态,那除了钱无可救药的懒骨头只能收一收,用力写文,用力更文,用力结文,用力开新文。缺钱的滋味真是太苦太苦太苦了…… ………………………………我是缺钱的分隔线…………………………………… 非常感谢以下宝贝的投喂,闲默太太太太感激了!!!追文好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7 22:29:27 笨猫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8 14:41:01 凡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8 23:00:28 来胡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9 00:18:14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9 10:36:05 小魔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9 21:53:59 紫色秾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0 19:26:20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1 04:26:07 泥耗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1 16:21:10 拂晓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0-11 18:53:55 拂晓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0-11 18:55:16 风吹树叶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1 21:13:40 来胡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1 22:58:00 来胡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2 11:56:42 老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2 23:39:09 末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3 00:00:41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3 06:54:29 j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3 16:56:56 雪花飄飄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0-13 20:39:33 凡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3 22:17:20 yay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4 03:07:41 疑问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0-14 13:54:49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4 21:50:49 紫色秾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4 22:09:09 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0-14 23:55:40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5 08:55:00 凡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5 14:11:51 瓶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5 21:20:31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5 22:07:30 和风细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5 22:11:15 诺妮妮乐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01:13:15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07:57:24 过往烟云DH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10:44:12 yxqjessic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17:46:30 安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18:20:34 吉吉可爱多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7 18:23:42 紫色秾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7 19:06:10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7 19:22:35 浅浅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7 22:04:11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8 20:37:00 天山雪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0 23:27:09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1 00:48:08 Peachbe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1 01:56:09 广寒宫主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3-10-25 09:00:18 广寒宫主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3-10-25 09:00:26 春眠--123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6 19:55:41 简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7 10:44:24 时光带走了好菇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7 11:11:01 iri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7 20:45:38 iri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7 20:46:20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16 21:56:38 第95章使坏 林仙草睡的沉,秦王轻手轻脚出门一点也没惊动她。直到后半夜秦王才回来,一身寒气摸上到床上,这回把林仙草惊醒了,迷迷糊糊问着就要坐起来:“该起来了?” “没有,还早呢,你睡吧。”秦王忙伸手将林仙草按回去,冰凉的手反倒把林仙草激清醒了,惊讶道:“你手这么凉?出去了?” “嗯,大姐儿病了。”秦王正满肚子郁气,见林仙草反正也醒了,搂着她侧身躺下,头枕着只胳膊,烦恼的诉着苦:“仙草,难道小姑娘都这么娇弱?大哥儿、二哥儿小时候从没这样过,大姐儿一年到头就没有过好时候!” “大姐儿有一个多月没病过了吧?”林仙草没睁眼,心里却在想着还没回来的云秀,秦王呆了下,算了算道:“还真是,你不说我真没留意,从搬进老夫人院里,这还是头一回生病,看样子大点就能好了。” “多大也好不了,大姐儿是个可怜的,跟我一样可怜,姑娘家都是没用的赔钱货,穷人家生了姑娘,就留着换粮食度荒年,或是给哥哥们换媳妇,象你们这样的贵人家生了姑娘,那就留着争宠用了,天天让她病着,不就是为了让你天天去她娘那里?这一回,她娘没跟在她在一起,”林仙草打了个呵欠,仿佛在迷迷糊糊说梦话:“又病了,肯定跟你说是想她娘想了吧?你把她娘放出来没有?唉,可怜的孩子,要是大姐儿是个哥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少病几场。” 秦王越听脸色越白,继而转红,接着又青了,一只手紧握起又松开,松开又紧握起,松开林仙草‘呼’的坐起来,光着脚就跳下了床,边浑身发抖抓着衣服下摆用力往身上套,边言语凌乱的冲林仙草道:“你别起来,没事,我没事!爷的孩子!岂能容人糟践!?我没事,我现在就让人查!往死里查,查出来挨个打死!全部打死!”他话没说完,林仙草已经跳下床,一边扬声叫人掌灯,一边利落的侍候秦王穿上衣服好让他赶紧去查。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婆子匆匆到门口传了话,早上的请安免了,林仙草站在厢房里,将窗户推开条缝,透过狭长的缝隙看着外面有些灰蒙蒙的一线天,云秀不在的日子,她在这个府里的视线就象眼前的一线天。 直到傍晚要去正院给王妃请安了,云秀还没有回来,林仙草已经不是心事忡忡和焦虑了,她觉得自己这两天两夜间已经老了不知道多少,要是云秀今天再无音信,自己会不会一夜白头? 王妃看起来伤心而疲倦的靠在炕上,看着众姨娘悠悠的叹着气:“都回去吧,昨夜里到今天出了那么些事,我这心里!”王妃拿帕子按着眼角,显的不知道多难过伤心,柔柔的捶了捶了胸口,长叹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难过得很,爷气成那样,唉,都回去吧,爷心情不好,仙草小心些侍候。”王妃对林仙草和颜悦色的吓人,林仙草急忙点头,赵姨娘从眼角斜了她一眼,王妃说着让众姨娘回去歇息,却又絮絮叨叨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不外乎她这心伤的简直了,她这难过天上地上都少见,确实少见,依林仙草看,王妃这心要伤也是让怒放的心花伤着的,是太高兴了硬忍着憋的。 王妃总算诉好了她的伤心,放众姨娘出了正院,林仙草垂头快走,刚转过墙角,赵姨娘几步赶上来,拦在林仙草面前,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周氏挪进空涧堂了,若想出来……只怕这辈子是难有机会了,你……”赵姨娘上下打量着林仙草,轻笑了一声,缓缓退后半步柔声道:“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不显山不露水,好处都占全了。”林仙草直直的看着她,眼里脸上都没有半丝表情,要是云秀真回不来了……她满心满腹想的都是这个,赵姨娘说什么,其实她一句也没听到,赵姨娘却被林仙草这幅仿佛浑不吝的姿态惹的又是恼怒又是心虚,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在林仙草直的一动不动的目光的死盯下,躲闪开目光,那幅一惯的淡定也维持不住了,脸色发青的冷‘哼’了一声算是交待,脚步急匆的把裙子走成了惊涛骇浪逃了。 林仙草机械的转过身,一路目不斜视,脚步极快的回了王爷的正院。 云秀还是没回来!林仙草跌坐在厢房炕上,抬手揪了根头发下来,还是黑的,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就全白了。 厢房门极轻微的‘吱’了一声,云秀两眼红肿,一头窜进来,急忙鬼崇的回头往门外张望了几眼,关上门,看着林仙草,眼泪汪汪。声音嘶哑的叫了声‘姨娘’,眼泪就连串珠般掉下来。 林仙草激动的没站起来往外扑,差点从炕上一头跌到地上,一把揪住云秀的胳膊才算稳住身子:“云秀?真是你?你没死?” “……”云秀忘了哭,极其无语的看着林仙草,林仙草激动的没注意到云秀的无语,推着她在炕上坐了,连珠炮般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那姓周的斯负你没有?是不是姓周的把你抓走了?你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有人追你没有?姓周的……” “姨娘!”云秀只好打断了林仙草的话:“姨娘这是发什么疯了?姓周的抓我干嘛?能出什么事?姨娘不是打发我去守着明华姐吗?我当然一直守着明华姐了,明华姐没了,我替她含的饭,又趁着最后一口气换上了寿衣,就差口寿材就任谁也挑不出什么了,可怜明华姐……” “呃!”林仙草呆住了,好半天才透过口气,她真是被那三十万两银子折磨出毛病了,这几天想的简直能本极其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话本了!林仙草长长呼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冷汗,亲自跑到门口拉开门左右看了看,拉着云秀到炕角,嘀嘀咕咕将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说了,只听的云秀嘴巴张着怎么也合不拢。 “姨娘!你疯了!你简直是……您太厉害了!爷会不会杀了你啊?我是说,这事会不会败露啊?原来你这么钓金子?姨娘你真是疯了!”云秀又惊又怕又兴奋的真打哆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担心你,担心的……你看看我,是不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年?我觉得我头发都是白了一半了。”林仙草撩着鬓角给云秀看头发:“我已经想好了,要是你真伤在那姓周的手里,我也不想活了,拼死也要灭了周氏全族,替你报仇,唉,好在你回来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拼死能不能灭了周家。”云秀仔仔细细看了林仙草的头发,又看了林仙草的脸,虽然没看到白发和老相,可还是被林仙草的话感动的又掉眼泪又流鼻涕:“姨娘,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废话少说,你明华姐那边怎么样?你都跟她说了?”林仙草缓过了气,赶紧问起最关心的事。 “说了,”一提这事,云秀先抽泣了几声:“明华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说我和你都不容易,她别无所求,只求咱们把她送回老家,和她丈夫孩子葬在一处,我都答应了。对了,回来路上我往蕴秀门诸姑姑那里转了一趟,诸姑姑说咱们做什么她一概不管,也不知道,让我别跟她说,她接的不过是个孤身姑娘带个丫头的活,什么时候该用到她们了,就提前过去传个话。”林仙草长长舒了口气,云秀就是云秀,虽说这两天让她担心的几乎没法活,可这一回来,跑路三件事就带回了两件好消息!咱云秀不仅是宝,还是块福宝! “对了,我正要跟你商量商量,我觉得,姓周的肯定会还银子,就算还不够三十万,也得还不少,那么多银子,咱们怎么收?怎么拿?怎么搬进搬出?这没法遮人耳目啊!”云秀听了林仙草的忧虑,神情极其古怪的看着林仙草,好半天才挤出话来,“姨娘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银票子?” “我当然知道!”这回改林仙草鄙夷云秀了:“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那银票子上头写着票号,还写着什么?号码啊!每张银票子都有号码,特别是是大额的,都编着号一本本记在本子上,咱们拿了这银票子,不用还好,只要用,人家指定就能顺着银票子找到咱们,还有啊,要是有人通知钱庄,把这些号的银票子统统作废了呢?”林仙草金融知道还是有一点点的。云秀根本不以为然:“照姨娘这么说,这银票子出去,谁通知一声就能作废,那天底下谁还敢用银票子?姨娘想的太多了,姨娘要是担心这银票子不好用,就给蕴秀门好了,让她们兑银子去,最多搭点车马费给她们,换真金白银回来给姨娘天天看着好了。” “蕴秀门肯接?那她会不会……算了算了,我又想多了,照这么说,咱们就是万事俱备,只等银子送上门,对了,咱们俩个得好好商量商量,第一怎么跑出来,第二,怎么跑出去之后不让人找咱们。”云秀眨了眨眼睛道:“姨娘那么聪明,我都听姨娘的。”林仙草噎了口气,深吸深透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这么说!唉,让我好好想想,这头发白了一半了,另一半只怕也保不住了。”云秀闻言,仔细打量着林仙草的头发,怎么也没找到那白的一半头发在哪里。 第96章银子啊 秦王一通发作,将周夫人从清远院打入空涧堂,隔天傍晚,角门外就有人传话寻林姨娘身边的云秀姑娘,云秀人缘好,经常这个找那个寻,根本没当回事,一路溜达过去,见是那天夜里给林仙草送黄金手炉的婆子,婆子身后,一个一身深灰斗蓬,用斗蓬帷帽把头脸掩的严严实实的男子不远不近的站着。 见云秀出来,婆子看了眼斗蓬男,男子微微点头,婆子上前将一个不大的黄花梨匣子递到云秀面前,一字一句的道:“烦姑娘将这匣子拿给林姨娘,再烦姨娘呈王爷过目。” “什么东西?”云秀知道这婆子是周夫人哥哥府上的人,警惕非常的质问道,婆子下意识的转头扫了眼斗蓬男,勉强陪出几丝笑容道:“是王爷寄在我们爷这儿的东西。” “那我得先看过了!”云秀带着明显的敌意,跟只全身炸毛的猫一般,婆子又扫了斗蓬男一眼,将匣子递给了云秀,云秀接过匣子掀开,只扫了一眼,就双眼圆瞪,嘴巴张成了个圈,手一抖,要不是那婆子眼疾手快伸手托住,她就把那匣银票子扔出去了。婆子接过匣子顺手合上,匣子合上时那一声极轻的‘啪’声,把云秀惊的一个寒噤,嘴巴总算合上了,连咽了几口口水,由圆瞪着匣子改圆瞪着婆子,又打了个寒噤,姨娘真真真真是太太太太厉害了,真把那三十万两银子给钓回来了! “这这这这……”云秀抬双手各捏着一边腮帮用力揪了两下,这才能把话说成句:“这是多少?三十万?” “姑娘要不要点点?”婆子基于秦王而对云秀产生的那一丝极其有限的尊敬之意,随着云秀的实在没品,早就烟消云散了,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不过云秀三魂六魄全惊出身外,她客气不客气根本没感觉!听婆子说让她点点,云秀还真一把接过匣子,打开几乎举到脸上,伸一只手进去飞快的点了一遍,这个节骨眼上,她数数倒数的飞快清爽! “都是一万的,三十张!”云秀肯定了数量,又咽了口口水,紧紧将匣子搂在怀里,一幅母鸡护崽的架势盯着婆子:“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可走了!”婆子忙回头看了斗蓬男一眼,转头极不客气的客气道:“烦劳姑娘了。”云秀没等她那个‘了’字说完,转身就走,转个弯,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见看不到婆子和那个斗蓬男了,又左右看了看,眼睛所及处没看到人,干脆抱着匣子撒腿往正院奔。 婆子恭敬的跟在斗蓬男后回到远远停在胡同拐角的马车处,迟迟疑疑的低声道:“大爷,那丫头那样子?”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斗蓬男,也就是周子玉站住,伸手推开帷帽,背着手痛心的一声轻叹:“王爷的事,她一个蠢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就是那个林姨娘,也不一定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就对了。”周子玉又是一声轻叹,自从观音院回来,他就没睡着过,三十万两啊!周子玉一想到三十万心就痛的抽抽,这事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过了多少遍,想了无数可能,不知道多少回想着会不会王爷根本不知道这事,有人借王爷的手想抢这三十万两,可现在看……周子玉一声长叹,看那丫头那样子根本不可能作伪! “回去吧。”周子玉低落的吩咐道,早知又如此,何必当初呢?倒连累妹妹受这场大罪!连带着他这场原本十拿九稳的升迁也化为泡影! 正院厢房屋门紧闭,林仙草和云秀一左一右站在炕几前,四只眼睛直怔怔放着光看着铺了一炕几的银票子。 “云秀,咱们得赶紧跑了,要是跑晚了,”林仙草痴痴的伸出手,温柔非常的挨张摸着那一万一张的巨额大票:“这银子就没了,不但银子没了,你的命,跟我的命,也得没了。” “嗯嗯嗯,反正咱们有钱了,要不今天夜里就跑吧,我去收拾东西!”云秀连连点头,转身就要奔进去收拾东西,林仙草一把揪住她:“笨!你能出府,我能出府吗?半天功夫不到,不对,最多半个时辰,咱们俩个就被捆成棕子抬回来,也一样没银子没命,我告诉过你,逃出来还得逃得了,又不是玩过家家,真是的!” “姨娘你说的太对了!那咱们什么时候跑?明天?”云秀一脸崇拜的仰望着林仙草,她家姨娘太厉害,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林仙草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伸手又摸了一遍银票子,干脆利落、飞快的一张张收进匣子里,合上匣子,转对看着,神情严肃非常的对云秀道:“从现在起,你,当然还有我,要打点起十二万分,不,是二十四万分的精神,最后关头,万万不能功亏一溃!听到没有!要进入战时状态!” “听到了!姨娘,什么叫战时状态?”云秀答应的干脆没有任何迟疑,可什么叫战时,她真不懂。林仙草咽了口口水,没理会云秀的疑问,接着吩咐道:“这银子不能放在这里,万一让人……这几天姓周的必定死盯咱们,你明天化化妆,把这匣子先送到你明华姐院里,挖个坑埋好,你真能打扮的让人认不出来?” “姨娘放心!”云秀信心十足:“明天我我打扮好姨娘先瞧瞧我再出门!” “那好,”林仙草轻轻舒了口气,气没舒完又提了回去,临门一脚了,菩萨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秦王这几天天天准时回来,所谓陪林仙草吃饭,林仙草吃的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到底要怎么跑,才能让这府里不兴师动众找她呢?也不知道这王府是怎么对付逃妾的,是逃了就逃了,还是一定要捉回来打死以示正听?他那么多姨娘,又成天换新的,真跑了一个两个,肯定没功夫去挨个捉,有那功夫,不如再添几个新鲜的呢…… “你又怎么了?我看你这几天都不对劲,到底怎么了?”秦王跟林仙草说了好几句话,林仙草该点头不该点头统统点头,秦王忍不住伸手敲了林仙草一记抱怨道,林仙草‘唉哟’一声,吓了一跳,急忙答道:“谁怎么了?又出事了?谁病了?” “你!”秦王又气又笑,脸几乎凑到林仙草脸上道:“到底怎么了?你看看你,心事重重,忧虑忡忡,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管什么事,只管跟我说,你记着,这府叫秦王府,是爷的府邸,任谁也不能委屈了你,就是王妃也不行,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你整天这样魂不守舍的,我看了心里难过。”秦王柔情似水的抚着林仙草的面颊,林仙草眼睛眨的几乎止不住,这话要是传出去,她离死就又成功的前进了一大步! “没事,王妃待我那么好,跟你待我一样好,这府里谁会委屈我?也没人敢啊,我没事,这不是快到春天了么,有点小伤感,女人都这样,那句话怎么说得来?伤春悲秋?对了,我还……”林仙草话没说完,秦王已经听的大笑出声:“就你?还伤春悲秋?好好好,我的仙草也雅起来了,知道伤春悲秋了!” “都是王爷教导得好!”林仙草谦虚了一句,接着问道:“听说你把周夫人挪到什么涧院去了,那是什么地方?我好象从来没听说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是她该去的地方,爷的子嗣她也敢……”秦王一句话没说完,闷气非常、恨恨的‘哼’了一声,可还是比较耐心的给林仙草解释了空涧堂:“那叫空涧堂,是程氏一族处置弃妇的地方,关进去就没有再出来的例,她是罪有应得!” “那大姐儿?” “让老夫人带着吧,有那样的母亲,你说的对,这些年委屈大姐儿了。”秦王满脸心疼,林仙草歪头看着他,从父亲这个角度来说,秦王还算靠谱,至少比丈夫这个角度靠谱得多。 “那周家呢?周夫人要是一直在空涧堂,周家能坐视不管?”林仙草试探道,秦王鄙夷的冷‘哼’一声道:“爷的家事,谁能管?谁敢管?周家又能怎样?周家又有人找到你这儿了?”秦王有时候就非常的精明,林仙草心念电闪,老实的点了点头:“那婆子说过来看看云秀,她又不认识云秀,有什么好看的,还塞了几张银票子给云秀,那银票子是不是得……那个,我觉得云秀不该收她的银票子,就把银票子收到我手里了,是不是得交给你?”林仙草一脸的不舍挣扎,秦王‘噗’的笑出了声:“你看看你!你也太没出息了!丫头得了几两赏银你也要抢过去?唉!”秦王又气又笑的一声长叹:“你的丫头也可怜,摊上这么个贪财爱金子的主子,你那个丫头,叫什么?云秀?面相倒老实本份,你抢她的赏银,她就给你了?” “嗯,这是我的规矩!”林仙草郑重点头,很严肃道:“她人都是我的,银子当然也是我的!”开玩笑,三十万的赏银,不抢能行吗?秦王微微仰头,无语望屋梁。 “这银子,还用不用退?”林仙草一颗心提到喉咙口,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秦王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的丫头得了几两赏银,退什么退?咱们府上门房一天不知道收多少赏钱,往哪儿退去?你呀!”秦王见林仙草小到如此小的小事还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和他商量,心里很是舒服受用,心软的往下滴着水,语气柔的如三月的桃花。 林仙草长长舒了口气,秦王目光呆呆的痴看了半晌,伸手轻轻揽住她低声道:“仙草,过几天我带你去庄子里住几天好不好?就咱们俩个,我带你骑马去,我喜欢搂着你骑在马上迎风奔跑,你笑起来真好听,把你上回唱的那歌……不不,别唱那个了,不吉利,我带你打猎,晚上咱们就搭帐蓬住在山上。” “什么时候去?”林仙草听的心里‘砰砰’乱跳,秦王这几话的功夫,她心里已经转了几百个圈,想了七八个主意。 “过几天,就下个月初?” “明天就去行不行?”林仙草讨论还价,秦王一边笑一边耐心解释:“得先让人过去收拾庄子,明天太急了,太子那边还有几件事……” “那就后天!就后天好不好?”林仙草眼巴巴看着秦王央求道,秦王张了张嘴,不等他说话,林仙草一头扑进秦王怀里,搂着他带央求带色\诱:“就后天嘛,要是你后天就带我去,今晚上……我一定好好侍候你。”秦王一下子溃不成军:“好好好,后天就后天,仙草,我这颗心都让你求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闲默真勤快啊(捂头防挨砖),旁边多了一个什么地雷榜?闲默是求作收呢?还是求霸王呢?太纠结了。 …………………………我是缺钱的分隔线……………………………… 感谢以下亲爱滴们投喂: 小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0:11:03 m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0:22:57 玉楼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0:33:55 cici7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0:44:31 疑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0:54:23 小魔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1:11:30 无雨也无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1:24:15 wen安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1:39:07 395541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1:47:26 银子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2:30:04 吉吉可爱多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0-28 22:32:57 谷楸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2:40:53 烟落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2:51:52 55527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03:00 甜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03:21 悦然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0-28 23:14:12 yib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22:08 lzlx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28:50 简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38:01 41137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23:39:48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9 01:57:04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9 01:59:48 猪的快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9 13:14:30 春日的柠檬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9 14:18:07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01:54:07 匆匆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0-30 04:59:33 yy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1:22:35 yy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1:22:58 考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3:47:33 广寒宫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4:16:42 广寒宫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4:16:53 广寒宫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4:17:13 皇上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4:30:54 41188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5:22:11 一江春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6:23:43 雪花飄飄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17:23:46 我爱喝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30 20:01:10 第97章箭在弦上 第二天午后,周子玉望眼欲穿的守在太子府外,他跟了秦王一早上加一上午,也没找到说话的机会,那笔数目巨大的银子已经给他送进去了,他那个升迁,唉,算了,人家板凳都坐热了,只要王爷高兴了,以后升迁机会多的是,这暂且不提,可妹妹却是被关进了空涧堂,听说进了空涧堂的,还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例! 就算他银子晚了一天半天,爷怎么能把妹妹送进空涧堂呢?周子玉满肚子苦水,早知如此,当初就连人带银子一起给爷送进府了,他是龙子凤孙的王爷,这种人财两得的好事,当然都得是他的了! 周子玉正乱乱的越想越远,秦王大步出了太子府就要上马,周子玉敏捷灵活的出奇,隔了几十步,硬是在秦王跨出门槛再要上马这短短几步间,破开三四层小厮包围,冲到了秦王身边,一把揪住了秦王的衣袖,仰头看着刚刚将屁股放到马背上的秦王急急道:“爷!昨天,王府……我是说,那个丫头,叫云秀的,她……” 秦王居高临下,鄙夷非常的睇着周子玉,他昨天刚见识了林仙草那份连丫头赏钱都要抢的贪财精神,见周子玉提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以为周子玉重赏了云秀,这是寻他邀功来了,心里这份鄙夷腻歪顶得他说不出的难受,当初他一直以为这兄妹俩都是难得的高雅脱俗之人,谁知道都是蒙蔽他的! “不就是你赏了她一大笔银子?”秦王重重咬着‘一大笔’三个字,阴阳怪气的答了句:“要不要爷替她谢谢你啊?” “不敢不敢,”周子玉听秦王这么说,一口气松开一颗心却又高高提起:“原本就是爷的,爷收……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爷当然知道!”秦王这会儿对周氏兄妹正是厌恶之极的时候,对周子玉的话听都是懒得听,更别说细想了,听到个‘知道就好’刺刺的想到自己识人不明,那口气就不打一处来,连看也懒得看周子玉一眼了,用力甩出衣袖,挥鞭纵马而去。 秦王府正院里,大清早,云秀就喜滋滋的收拾成王府最常见的粗使婆子,溜出门到观音院外已死的宋明华那里收拾残局,那院里现在只有一个死人,若没人照管,几天功夫许就让人看出端倪了。林仙草苦思冥想脱身之计,想的脑壳发凝眼圈微黑,瞄着一身欢喜满脸轻松的云秀,一股闷气油然而生,忍不住刺了句:“这生的五大三粗年少老成就这点好,换身衣服就成婆子了。” “这才好呢,”云秀心情极佳,其实就是不佳,她也从不计较长相问题:“从前我娘说过,白天不怕人,夜里不怕鬼,我和宁姐姐进京的时候,我就装成她奶娘,一路上谁也没看出来!”林仙草这下更闷气了。 云秀神清气爽的出了门,林仙草继续在屋里转圈想办法,宋明华已经死了,那个院子空了,云秀不得不每天过去照看,时间越长穿帮的危险越大,那三十万两银子拿到手,更是烫手要命的红铁块,秦王那里能糊弄一时,绝对不能长久,事情一旦败露,林仙草打了个寒噤,真败露了,她和云秀绝对的毫无疑问的会被活活打死! 无论如何,得赶紧跑,没有办法,硬跑也得跑! 逃跑最好的办法,首选诈死,可要死,至少得有个要死的理由吧,找个什么理由好呢?林仙草两只手不停的拍着两边太阳穴,用什么理由死,才能让大家觉得理所当然,不用让大家,只要让王爷觉得现所当然就行,什么理由好? 如果,被人害死?别院那里可是山高林密能打猎的地方! 林仙草两眼放光,这会儿不正有现成的人选? 傍晚,云秀一进屋就瘫倒在炕上,有气无力的道:“可累死我了。” “你把你明华姐埋了?” “嗯,是她选的地方,那院子虽说只有两进,可后面那个园子是真大……” “就埋在后园子里了?”林仙草打断了云秀的长篇大论,云秀斜了林仙草一眼:“除了园子还能埋哪里?总不能埋屋里吧?唉,可怜明华姐,也不能给她买个寿材,好在有个柜子足够大,唉,好在明华姐通情达理,姨娘,回头咱们送明华姐回乡的时候,一定要给她买口好寿材,要最好的那种,再风光大办,明华姐那么好,咱们不能委屈了她……” “这是自然!”林仙草心情愉快的满口答应,云秀打量着林仙草,见她郁色尽散,跟她一样神情气爽,连眨了几下眼睛,这下聪明得快了:“姨娘想出法子了?” “那是!”林仙草抬了抬下巴,一脸的我这么聪明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云秀长长呼了口气,腾的跳下炕,挽着袖子道:“那我赶紧收拾东西去,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早上走?” “现在就走!”林仙草错了错牙道,云秀‘啊’了一声急道:“我还没收拾东西呢,再说都这么晚了,总得吃了饭再走吧。”林仙草无语望屋顶。 傍晚,秦王打发人过来传了话,让林仙草自己吃饭,他要很晚才能回来,果然回来的很晚,一进垂花门照例一头冲进厢房,见林仙草正坐在炕上和云秀不知道在看什么,立即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得等我回来,我不是打发人让你先歇下了?怎么还等我?”林仙草急忙将面前的东西推向云秀,自己赶紧跳下炕笑道:“你吃饭没有?肯定吃过了,喝茶不喝?我去给你沏茶,还是别喝茶了,一会儿睡不着觉,刚小厨房好象说有什么汤炖着等你回来吃,我让她们赶紧送过来。” “晚上我没陪你,你晚饭吃的好不好?”秦王伸手拉过林仙草搂在怀里,含情脉脉的问道,根本不顾忌屋里还有个云秀,当然,在他眼里,云秀也就是个物件儿。林仙草半陪半推着秦王出了屋,云秀呼了口气,手脚麻利非常的收了东西,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透着门缝看着秦王楼着林仙草进了上房,急忙栓了门,掂着脚尖愉快的进屋接着收拾要带走的细软去了。 “今儿一天忙的连口茶都没喝好,总算都安置好了,咱们明天一早就启程。”秦王心情极好,林仙草闻言大喜,心情更好,殷勤非常的侍候这侍候那,说东说西中间夹着话打听那几件最要紧的事:“……爷辛苦了,别庄的景色真那么好?你说了要带我打猎,一定得去啊?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云秀这个笨货,拿了人家那么多赏钱,竟然没问人家有什么事,那份周大爷今天找没找你啊?” “别提他!”秦王眉头一紧又松开:“一个令人厌恶的小人罢了!他找爷怎么啦?难不成他爷还怕他?他要给,那是该他孝敬!这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不过,”秦王一脸无奈的挑眉看着林仙草道:“仙草啊,你把那银子还给云秀吧,抢丫头的赏银,这事传出去太难听,一共多少银子我补给你,加一倍好不好?”林仙草从眼角扫了他一眼,还加一倍呢,口气倒不小,唉,可惜了,这一倍的银子没法挣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绝传不出去半个字,”林仙草敷衍了一句,赶紧岔开话题:“明天除了咱们,还有谁去?王妃去不去?咱们能住几天?” “她去干什么?这府里天天成堆的事,离不开她。”秦王不悦道:“就咱们俩个,我不是跟你说了,就咱们俩个好好自在自在,你要是喜欢,咱们就多住几天,”秦王暗暗盘算了下:“住三……不,四天好不好?” “才四天啊!”林仙草明显一脸的失望,四天的话,虽说紧,应该也够了,就是不知道从这里过去得走多长时间,“咱们路上就得走一天了吧?”林仙草抱怨般试探道,秦王搂了搂她笑道:“哪用得着一天,出了城我就带你骑马,也是两个来时辰就到了。”林仙草心里算的飞快,出了城骑马还要两个时辰,加上进城的时间,快的话两个半时辰,慢一慢三个时辰,唉,这古代的交通啊,真让人头痛。 “咱们早点歇下,明天再早些,寅初就启程,赶到别院去吃午饭好不好?”秦王见林仙草一脸的迫不及待,主动将启程的时间又提前了半个时辰,林仙草急忙点头,周到无比的侍候秦王沐浴歇下。 第二天天还漆漆黑,秦王府大门洞开,灯火通明,秦王和带着林仙草上车赶往城外别庄,二门外,丫头婆子一通混乱中,云秀隐在处漆黑的角落里,几下套上件粗使婆子标准的靛蓝袄裙,混在人群中忙了几趟,就忙出了府门,沿着墙角一溜烟没了。 一大早,周子玉顶着一夜辗转熬出来的黑眼圈,刚出了府门,对面巷子角,一个衣着虽讲究却显的过于华丽的婆子摆着肩膀昂然过来,离周子玉四五步远站住,哑着声音道:“周大爷,我们王爷今天一早启程去别院前吩咐了,要是大爷抽得出空,就请明天傍晚去趟别院。”婆子说完,不等周子玉答话,转身就走,走了四五步,突然停住,转过半边身子傲然道:“周大爷且听好了,这可都是我们姨娘替你说的好话,但愿你运气好,正赶上明天我们爷心情好,要是赶上我们爷心情不好……”婆子拖长声音嘎嘎笑了几声:“那可就别怪我们姨娘了!”婆子昂然而去,周子玉身上的晦气一扫而去,在府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吩咐小厮去衙门给他告个假,进府换了身衣服,拿了几块小银锞子,急忙忙赶往空涧堂,爷的脾气,妹妹比他清楚得多,得好好和妹妹商量商量,这一次机会一次要抓牢才行! 云秀先绕到秦王府后角门,装模作样站角门口打听了几句话,又兜兜转转绕出来,这才寻了处僻静地方换了身市井男子的衣服,一溜烟奔到南城根下,雇了匹马,一路急驰到离别院七八里外的路口,下马将马和脚夫打发走,进了林子,一口气跑了三四里,寻地方换上衣服,又一气儿奔完余下的路,躲在离别院大门一里多远的一处林子里,等秦王和林仙草的车队过来。 虽说出了城秦王就真带林仙草骑上了马,可林仙草一路上看这看那,不是往这儿偏就是往那儿偏,秦王带她出来就是让她高兴的,随她往哪儿偏,她往哪儿偏,他就陪她往哪儿看景寻乐子,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跑偏再一路回来,等到别院的时候,云秀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 第98章 百尺竿头 趁着车队挤在门口,仆妇丫头又是下车又是卸东西又是忙着秦王、特别是林仙草的各种要求,一通混乱中,云秀混进队伍,跟在林仙草后面进了别院。 林仙草哪有心情观风赏景,随着秦王指东指西的介绍,挤着一脸笑容转来转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从到别院门口起,她就只看到了云秀和云秀那一脸的小得意。好不容易进了处幽静奢华的院子,秦王笑眯眯道:“这院子里引了温泉进来,你先去沐浴,好好歇歇,吃了饭我先带你在庄子里转转。”林仙草急忙点头,她急需和云秀独处,有无数的话要问要交待。 云秀侍候林仙草脱了衣服泡在巨大的温泉池子里,林仙草示意云秀转圈看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云秀这才蹲到林仙草旁边,眉飞色舞将这一早上的惊险经历说了,末了,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真是过瘾,以后有这样的事,姨娘都派给我!”林仙草斜着她,她可不想以后再有这样的事! “要是他明天傍晚不先来找咱们,而是直接找到王爷那里……”林仙草忧虑忡忡的叹着气,那可就是穿帮在此一举了!云秀眨巴着眼睛,豪气的大手一挥道:“怕什么!反正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管他来不来,咱们只管走咱们的!”林仙草连斜都懒得斜她了,胳膊搭在柏木搁臂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油亮的木台,细细想着每一步,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吩咐道:“等会儿你跟着我,咱们今天下午就得到庄子外头踩踩点,那个地方得先找到看好,你确定庄子北边有那个断崖?” “典嬷嬷那么说的,她说她在庄子里当差的时候,这庄子周边她都是走遍了,山水树木没她不知道的,她确实爱到处跑,不过她说话一向虚虚实实,这事说不准,得去看看。”云秀诚恳的接道,林仙草叹了口气,也没心思泡温泉了,双手一撑从温泉水里窜出来,赶紧换了衣服出去寻秦王。 秦王大约是真犯了恋爱病了,对林仙草那简直是百依千顺,听林仙草说现在就要骑马到庄子外头去逛,二话没说就让人备马。 一行人出了庄子,林仙草小心仔细的辨明方向,心里有鬼哪敢直往北边指,手指头划拉了半圈,一脸的游疑纠结:“头一回来,也不知道哪边景色好,看景宜曲不宜平,那边有山,那边也有山,哪一边山好……”林仙草的纠结把秦王看的哈哈大笑,一只手抓缰绳,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林仙草的下巴,从马上探头几乎贴到林仙草脸上笑道:“又不是住一天就走,明天、后天、大后天,爷陪你把这四圈都逛遍!今天先随便逛逛,天也不早了,咱们今晚上早点歇着。”林仙草紧张的连秦王话里的暧昧都没听出来,赶紧往北边一指道:“那就随便逛逛那边!”“好!”秦王扬鞭一指,抖动缰绳顺着林仙草手指方向往前冲出去,林仙草长长松了口气,差点要抬手抹一把冷汗,坏事干的太少,关键时候难免心虚。 典婆子说话一向虚虚实实不靠谱,可关键时候居然靠谱了一回。往庄子北边走了没多远,就看到那片断崖了,这处断崖高逾百丈,陡峭如刀削,断崖上的石头缝里长着奇形怪状的松树和一丛丛绿油油不知道什么草。要从这断崖上跌下来,得先上去啊,从哪儿上去呢? 林仙草仰头看着断崖发呆,秦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断崖,看看断崖,再看看林仙草,吃吃笑起来:“喜欢这一处景致?”“啊?嗯嗯嗯!”林仙草一个怔神赶紧点头,她其实没听清秦王说了句什么,反正他说的都是对的,都得点头。 “难得你也有这么雅致的时候。”秦王取笑了一句,用马鞭指着断崖介绍道:“看到山顶的那间亭子没有?从亭子里看日出最佳,这断崖上原来只有几棵松树,有六七年前了,有一回我和太子在亭子里看了日出下来,也是站在这个地方,想着这断崖上若是春有兰秋有菊,才是真正的好景致,后来就让人吊着绳子往这崖上山石缝里撒了些菊种,又移了些兰苗,这才有了如今的景观。” “我想到亭子上瞧瞧,日出好看,日落更好看,不是说夕阳无限好?”林仙草听到山顶有亭子,心里一片雀跃,有亭子就必定有路!要是能走马就更好了…… “就你这骑术,行到一半夕阳早就没了!你若……” “能骑马上到山顶?”林仙草惊喜的一声大叫,叫出声才醒悟失态了,只吓的脸都白了,急忙挥手掩饰道:“我是说……那个……这个……这么陡的山,骑马,那多危险哪!” “这算什么!”秦王哪知道林仙草的大心思,只当她真害怕了,扬着马鞭大笑道:“一个小土包罢了,比这陡峭百倍的山,爷也纵过马!” “那是那是,爷您多英明神武呢!”林仙草一脸狗腿相用力奉承,却奉承的秦王冲她翻了个白眼,林仙草一回味,这话奉承的是不怎么样,正拼命转着脑子要回转,秦王用马鞭在她鬓边轻轻点了点笑道:“爷当然英明神武!回去吧,明天你要是能起来,爷带你上山看日出!”林仙草乖巧的跟在后面拨马往回走。今天一天顺利的出奇,她得稳住自己,千万不能乐极生悲,一失足那可是妥妥的千古恨啊,要稳住、稳住! 林仙草这根警惕的弦一直绷到吃好晚饭,把自己稳的很好,看样子也把秦王稳的不错,可就是没寻到和云秀单独说话的机会,她还有非常要紧的事要交待云秀呢,而且越早越好!看来只好再泡一遍温泉了。 “那个温泉池子,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林仙草小意的挑起话头,秦王搂着她半躺在炕上,舒服的半闭着眼睛,一只手在她腰间慢慢揉着,‘嗯’了声道:“讲究?能有什么讲究?嗯?所谓温泉水滑洗凝脂,最宜美人出浴。”“我说呢,怪不得泡一会儿就觉得舒服的不得了!就是,刚才急着出去,就泡了一会儿。”林仙草转着心思,倒没忘记摆出一脸的遗憾,秦王睁眼斜着她,一只眉梢高高抬起又落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暧昧:“既然舒服,刚才又没泡好,那咱们……再去就是了。”秦王拖着声音,林仙草满肚皮心思,听到一个‘再去’顿时心花怒放:“您真是英明神武!那我去啦!您先歇着!”林仙草边说边跳起来,脚尖拖上鞋,一边往外跳一边穿一边叫云秀。 林仙草带着云秀奔到温泉池子,在众女使的侍候下换了衣服,云秀拿茶盘捧了杯茶装模作样跟在林仙草身后进了温泉池子,林仙草扔了长袍跳进池子,趴在池子边上,和云秀头抵头交待道:“这事儿到现在,就是那个,所谓百尺竿头,就差最后一步……” “姨娘别用这句!”云秀皱眉打断了林仙草的话:“这句我爹教过我,百尺竿头,那就是到顶了,还要再进一步,就只好从竹竿顶头上,‘啪嗒’掉地上了,不死也得摔残了,换句吧。”林仙草被云秀这几句话闷的差点吐血,连咽了几口气,强咽下那口冲到喉咙口的鲜血,深吸口气平了平情绪接着道:“我这话就是那个意思!行了!你明白就成,这是最后一步了,说什么也不能出错!万事俱备了啊!一要稳住千万不能露了马脚,二是要快要准……” “我知道我知道,姨娘赶紧说正事,下一步咱们做什么?”云秀打断了林仙草的话,兴奋的挪了挪,林仙草又吸了口气,得稳住,一定要稳住! “你明天一早,不,一早不行,还得早,最好明天一早就赶回这里了,你自己算算时辰,一大早就上山去……” “一大早上山干什么?”秦王懒洋洋带笑的声音从云秀身后响起,林仙草吓的胳膊一松,一头栽进了水池子里,云秀吓的尖叫一声,手一抖,连托盘带杯子加茶水一起摔在云石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内结文。 第99章 美人温柔 秦王甩了外袍,两步奔到池子边‘扑通’跳下,一把捞起林仙草,不愧是练过几天功夫的,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很是漂亮。 林仙草一头一脸的温泉水,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吓的,一个劲的咳嗽,秦王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一下接一下用力抚着她的后背,又是气又是笑:“瞒着爷做什么坏事了?吓成这样?”一句话说的林仙草咳的更厉害了。云秀跪在池子边,面无血色的看着池子里赤果果搂成一团的两人,关键时候脑子转的飞快:都怪姨娘说话不吉利,百尺竿头非要再进一步,看,摔地上了吧!爷打死个把人眼睛都不眨,她和姨娘这回真要完蛋了……嗯,不对,爷对姨娘正新鲜着呢,肯定舍不得现在就打死姨娘,照规矩,主子犯错奴儿领过,自己是死定了!可她不想死,更不想被活活打死啊!是现在转身就跑还是先溜出去再跑?云秀又溜了眼林仙草,姨娘说过,关键时候先保住自己的命,有了命才能来日方长,她先溜出去……不对,还是等等,姨娘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没等云秀想好,林仙草已经咳出了话:“没……上山是……那个……找吃的……” “找吃的?想找什么吃啊?”秦王声音里溢着浓浓的笑意,林仙草缩成一团的心微微放松,吓木的脑子转了转,开始信口开河:“就是……乡下人吃的一种菇,叫松露,可好吃了。” “嗯?松露?爷倒没听说过,长什么样?”林仙草不咳了,秦王的手从她背后一点点移到胸前,林仙草紧张的浑身都僵了,浑然不觉秦王的手在哪儿,听他说没听说过,心底又是一松,嗯,没听说过就好办了。 “乡下人吃的东西么,长的挺怪的,象个核桃这么大,”林仙草攥起拳头举起晃着,秦王低头在林仙草拳头上咬了下,吃吃笑道:“核桃有这么大?” “没,我是说,小的象核桃,大的就象我这拳头这么大,黑乎乎象块石头,这么切一刀吧,花纹可漂亮了,就象咱们府上的石头台阶,味道呢,鲜极了……”“嗯,你说的是无娘果吧?那东西只生在西南夷,后山上可长不出来,你家在西南夷?西南夷哪有螃蟹?”林仙草刚刚放松一点的心一下子又攥成一团,一下下张着嘴说不出话,秦王却笑出了声:“又跟爷掉花枪了?这无娘果稀少珍贵,穷人家就是得了也必定舍不得吃,只怕也不会吃,这是贡品,你是做了……之后吃到的吧?官家常赏些贡品给臣子,贡品么,哪家臣子也没有赏给奴婢的理儿,你当初是偷吃的?”林仙草急忙点头,佛菩萨保佑啊!他真是太体贴了! “你想这个吃容易得很,以后想什么吃只管跟爷说,就是偷吃的,嗯……吃就吃了,爷……哪舍得责罚你?”秦王两只手从上摸到下,声音越来越缠绵。云秀眨巴着小眼睛,一边悄悄收拾托盘碎瓷片,一边困惑不已:爷刚才到底听到多少?她和姨娘这大事,他到底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不过池子里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云秀赶紧收了最后两片碎瓷,一溜小跑退出了温泉池子。 林仙草被秦王托在腰间,猛冲力顶的口舌干燥浑身酥软,秦王露在泉水上的半截身子滚满了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水珠,□已经从林仙草身体里退出来,双臂仍搂着林仙草紧贴在自己身上,舌尖从她眉间温存的亲到双唇,温柔缠绵后又从细嫩的脖颈缠到胸前,仿佛有些痛苦的轻叹了口气呢喃道:“仙草,你就是我的命根子,爷现在才知道,从前那些年,爷都白活了。” 这一趟惊险频出激情四溢的温泉泡的林仙草骨软筋酥差点脱力,总算从温泉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秦王双颊粉红目光痴迷,林仙草却是脑子清明思路敏捷,趁着换衣服那片刻的空档,林仙草俯到云秀耳朵边急急吩咐道:“上山去找好藏身的地方。”云秀用力点头,看向林仙草的目光,崇拜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林仙草是被秦王一跑抱回卧房的,丫头拿了帕子来给两人绞头发,秦王从后面圈住林仙草,从丫头手里接过帕子给她绞头发,丫头给秦王绞头发,绞的恰到好处又快又好,秦王给林仙草绞头发,那就是乱七八糟状况频出,林仙草忍着头皮上左一下右一下的痛由着他绞。一会儿还得求着他带她明晚去那个亭子看日落,这样她才能赶在周子玉面前尖叫一声落崖,就是没有求他的事……唉,她都要走了,大家一场宾主,走前彼此总要留个好印象吧。从前她离职交接那几天,对老板也是特别和气有肚量……在林仙草的胡思乱想中,秦王勉强算是绞好了头发。 层层纱幔落下,秦王搂着林仙草,一只胳膊垫在头下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在她后背滑来滑去,带着丝丝为了你我可是在委屈自己的腔调道:“你累了,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去看日出。”林仙草头埋在秦王怀里,正目光炯炯转心思盘算怎么开口才顺理才章不突兀,听秦王先提到看日出,大喜过望,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口才开口:“我累的很了,再说这么冷的天,咱们不看日出,看日落好不好?我就想看日落。” “日落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秦王拖着长音拿腔作势,林仙草这会儿脑子转的特别快聪明的出奇,抬胳膊吊在秦王脖子上,连脸带身子贴上去,软着声音蹭来蹭去央求道:“明儿肯定起不来,就看日落吧,你看过那么些回日出了,就看一回日落……”话没说完,就觉得秦王□硬生生弹顶出来,隔着衣服只顶得她腰间的酸痛一下子放大了数十倍! “小妖精!爷的火气又让你撩起来了!”秦王侧身压着林仙草,咬牙切齿道,林仙草仰面倒在床上,这回一动也不敢动了,再被他折腾一趟,明天就是成功跳了崖,也走不动路! “你……那个……忍忍,我腰快断了,你再那个啥,明天连日落也看不成了。”林仙草低声下气陪笑讨饶,秦王压着她,好一会儿才恨恨道:“你娇生惯养,骑了一天马,早该好好歇着,还敢撩拨爷!这一趟先记下,等明儿爷让你连本带利一起还!”秦王松开林仙草,往旁边挪了挪,忍耐的叹了口气道:“睡吧,明儿爷带你看日落去。”林仙草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过关,意外的呆了呆,‘嗯’了一声,蜷缩一团躺好,闭上眼睛,刚想着自己这么激动,这一夜必定要彻夜不能眠,还没想完,脑子里就一片混沌眼睛涩的睁不开,唉,自己真是没出息…… 秦王轻轻支起胳膊,微微探头看着转眼就睡沉了的林仙草,看了一会儿,掀起锦被一角,低头看了眼还昂然立着的□,放下被子无声的又叹了口气,小心的往林仙草那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挪到挨着林仙草,一支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温柔的理着林仙草乱七八糟散在枕上的头发,只理的柔肠百结、甜和痛一起泛滥,她真是个奇妙的小东西,她的笑她的傻话她的身体,随时能把他带进极乐之境,可她那时隐时现的痛和怕,每一闪现都让他痛不可当,仿佛她这眉这眼这身子,都拴在他五脏六腑上,动一动就得扯得他痛彻心骨活不下去,秦王低头轻轻用唇触了触林仙草的额头,先让她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有了孩子,他就能给她请诰封,她的儿子他要亲自教导,就算不能承继他的王位,有他在,也必要让这个儿子挣下足够换个王位的功劳……就算有一天他先她而走,他也能走的安心…… 林仙草这一觉睡的痛快淋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舒服的直想‘哼哼’几声。 窗外还一片月光,林仙草胳膊往上,以这一阵子刚练就的半边身子不动,半边身子伸展的姿势惬意的伸了半个懒腰,扭头看了眼侧身朝着自己,沉沉睡着的秦王,轻轻翻个身,脸对着秦王,仔细打量着他。这货长的真是好看,越看越好看,好看成这样,还一点也不娘,这样的极品大帅哥还是个皇子,非常有钱,非常有权,这要是搁她来的那个世界,就这条件,迷倒全球啊!想到这个,林仙草喜滋滋洋洋然很是得意,这一趟虽然倒霉还是有点小福利的,他那个啥功夫也不错,特别是最近,至少没发疯前相当体贴。唉,林仙草郁郁的叹了口气,要不是他换心尖子换的太快,要不是他的心尖子个个死翘翘……周夫人虽说没死,离死也不远了,要不是那个王妃更厉害打死人完全不眨眼,要不是……唉,要不是怕死,她真舍不得逃走,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有丫头使唤,还有这么个极品床伴,可惜啊,林仙草万般不舍的暗暗叹气,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你醒了。”林仙草正想的出神,大眼圆瞪却目无焦点,被秦王这一声差点吓着。 “想什么呢?”秦王手指点在她鼻子上轻晃了几下,林仙草低头埋在秦王怀里含糊道:“想你。” “想我?想我什么?是想我的金子,还是想我的人?”秦王心情大好,用手指托起林仙草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取笑道,林仙草却有些眼泪汪汪:“当然是想你的人了,金子已经想够了。” “噢?……”没等秦王说下去,林仙草扑上去吻住秦王的双唇,胳膊腿齐齐缠上去,秦王被林仙草缠的比林仙草激动百倍,剥她衣服的手都在发抖,林仙草扑在他身上压住他低低道:“我来,我要好好让你知道我……我心里对你好,以后你别把我忘光了。”秦王被林仙草异乎寻常的热烈烧的有些昏头,林仙草话里的那丝不对劲在他耳边打个转就飞远了。可林仙草的‘好’还没‘好’开头,秦王就按倒她长驱直入,痛快淋漓。昨天那一柱擎天直举了半夜,实在没法忍了。 两人都是一身大汗,林仙草紧贴着秦王一动不愿意动,秦王不怎么情愿的抬胳膊扯了被子过来盖上,正要说话,却听林仙草悠悠叹了口气:“唉!别动,咱们说说话儿。” “好,你想说什么?”秦王温柔的出奇。 “你对我真好。” “嗯。” “从前,我小的时候,”林仙草开始讲故事:“养了一条狗,紫檀色的,就这么大,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咖啡,” “卡飞?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嗯,咖啡才二十几天,我就把它抱回来了,一点点喂大,它跟我特别亲,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睡在我旁边,我干活它就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我,后来我要走了,没法把咖啡带走,咖啡发了疯一样的叫,跟在车子后面跑,叫的嘴角都出血了,我快哭死了,那会儿我想,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爱了。” “噗!”秦王正被林仙草说的心软动情,又被她一句‘不会爱了’说的‘噗’的一声呛着了,林仙草一边替秦王揉着胸口平气,一边又悠悠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没过几个月,我就把咖啡忘了,又抱了只猫养,比疼咖啡还疼呢,后来猫跑了,我又养了只猫,又死了又养了只……” “一会儿我就让人寻条紫檀色的小狗给你养。”秦王咳好了,赶紧打断林仙草的话又是笑又是无奈道,林仙草神情认真寥落的看着他,没接他的话:“王妃常说,我们这样的姬妾丫头,就僻如小猫小狗,喜欢就逗一逗,不喜欢就扔了,死了呢,那就再养一只好了,我也是你后院养的猫狗,不过品种不错,你挺喜欢的……” “你胡说什么?谁敢拿你当猫狗?”秦王脸都黑了,林仙草手掌一下下温柔的拍在秦王胸前,柔声细气道:“是我拿自己当猫狗,唉,本来就是这样,你听我说,我是说,要是哪天我死了,不对,我是说,要是赶在你还喜欢的时候我就死了……” “不许胡说八道!这话是能乱说的!?”秦王狠厉的声音里透着恐慌,见林仙草仰头张嘴还要说,抬手捂在她嘴上:“有爷在,什么猫狗!不许再胡说!不许说死!我这辈子都喜欢你,下辈子还喜欢你!” “嗯,要是死了,你得知道,就是难过也就一会儿,你赶紧再养一只就好了。”林仙草到底挣扎着把话说完了,秦王一张脸又青又黑,定定的看着林仙草,看着她打了个呵欠,又打了个呵欠,眼皮一个劲的打架:“你刚才太那个……我再睡一会儿。” “嗯。”秦王突然低头堵在林仙草唇间,用力吸吮辗转,林仙草被他大力压的气都透不过来,正要踢打,秦王松开她,俯身又吻下来,这一趟却是温柔之极,轻轻点点,仿佛她是尊最珍贵易碎的玉器,轻轻点点的温柔从唇间直落到胸前,又往下移,直到俯在她身上,慢慢一点点顶压进去,搂着她温柔律动间,咬着林仙草的耳垂呢喃:“仙草,仙草,别怕,没有人敢委屈你,我就是死了,也必要护你周全……”林仙草被秦王前所未有的温柔冲的意乱情迷、头昏脑涨,迷迷糊糊中一个劲的感慨:这美人儿再一温柔,要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几点说明: 其一:肯定不会烂尾啦,默默更品已经这么差了,别的品无论如何不能再差!再说那也不是咱家的风格; 其二:结局之后,会有番外,番外么,默默个人觉得会比正文出彩,而且是正文不可分割的部分; 其三:其实这个文最初构想的时候就是双结局,另一个原本是想如果有人买这本书的出版,就用作出版结局,但是!鉴于默默的更品,出版这事暂时不想了,另一个结局,有人想看吗? 其四:名门之再嫁繁体出版了,估计大家不知道,这里说一声,是新月社出版的,改名叫庶女二嫁,作者名也改叫嘉木,好在内容一点没改,不幸之万幸,ps:版权价卖的并不高,和简体一起打包卖的烂白菜价,但简体,不知道会不会出,出了,默默至少能捞几本样书啊,可惜了。 又:默默打算好了,再开新文,就写好了再发,所谓的完结发文,哼哼,我就不信治不了这个更品了! 第100章 美色 直到午正前后,两人才从床上爬起来,林仙草坐到摆了满桌的炕桌前刚端起碗汤,一眼瞥见垂手站在廊下,眼巴巴看着她的云秀,这才猛的想起派给云秀的要紧大事,顿时牙咬着碗沿一阵懊恼,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被美色迷晕了头,差点误了要命大事! 秦王眉眼含春嘴角带笑,情意绵绵看着林仙草吃了这顿丰盛的早午饭,一杯茶没喝完,就要带林仙草出去打猎玩儿,林仙草按了按隐隐酸痛的腰,一边懊悔一边盘算:傍晚还得去爬那片断崖,找个地方藏上半夜,还得摸黑从山上下来,再奔上至少二十里路赶到路驿镇和蕴秀门会合,这蕴秀门破规矩真多,王府方圆二十里内都不肯靠近……又想远了,从傍晚到明天早上要上山下山还有二十里路,她还有体力打猎?! “修行人扫地都怕伤了蝼蚁命,怎么能打猎呢!”林仙草这说的倒是真心话,她这会儿最是求菩萨保佑的时候,杀生的事绝不能做,看看也不行,这几天最好茹素……嗯?刚才好象没少吃肉! “腰又酸了?”秦王瞄着林仙草按在腰间的手指,吃吃笑起来,林仙草急忙点头,秦王哈哈大笑:“爷要不是怜惜你,非把你累软了不可!”林仙草嘿嘿陪笑,这事也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在运动,怎么每次都是自己累的爬不起来?咳,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就在庄子里逛逛吧。”林仙草建议道,秦王哪有不答应的,云秀忙取了灰鼠里斗蓬,秦王一把扯过,嫌弃的抖了抖皱眉道:“以后不要穿这种东西,灰扑扑,难看!去,拿件银狐的来,庄子里冷!”云秀接住秦王扔过的斗蓬,急忙奔回去换了件银狐斗蓬,秦王接过,抖开给林仙草穿上,笨手笨脚系上带子,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的挑起眉梢,伸手搭在林仙草腰上,揽着她沿游廊出了院子。 云秀跟在后面,眨巴着小眼睛,看看秦王,又看看林仙草,看向秦王的目光全是稀奇,看向林仙草的目光除了火热的崇拜,还是火热的崇拜,姨娘真是太太厉害了! 走了一射之地,林仙草转头看见傻呵呵跟在后面的云秀,顿住脚步,闷气的看着她暗示道:“你来做什么?我昨天不是吩咐过你,把我那些要用的衣服什么的好好收拾收拾,你都收拾好了?” “啊?没……奴婢知道了!”云秀也不是真笨,刚才不过看稀奇恍神了,赶紧曲膝告退。秦王拧眉看着云秀不悦道:“是我疏忽了,你这个丫头长的丑不说,人也太蠢!打发她到外院粗使,爷好好给你挑几个伶俐丫头用。” “就这个最好!”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林仙草呛死吓死,这都临门一脚了,把云秀打发了,这不是要命么?!“就这个最好!”林仙草坚定无比:“我不要好看的,我一个人好看就行了,伶俐的也不要……”秦王没等她说完就笑的差点岔气:“好……好……好仙草!好坦白!爷就喜欢你这直爽性子!”林仙草暗暗抹了把汗,喵的,总这么一惊一乍,还让不让人跑了? 林仙草心不在焉的听着秦王的绵绵情话,瞄着花影树影盘算着时辰,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仰头看着秦王笑厣如花:“老在庄子里逛怪闷气的,咱们去看日落好不好?”秦王微一愣神就笑应道:“好,你不累了?去看也行,别骑马了,坐软兜上去吧,要是把你累坏了……”秦王低头在林仙草额头亲了下:“爷夜里可难熬。” 坐软兜怎么跳崖?你要是不难熬,本草就得难熬了! “那山、那崖,那气势,坐软兜那就是焚琴煮鹤,骑马又不累,要是累了,下来的时候再坐软兜就是了,人家都说上山容易下山累……” “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秦王点着林仙草又气又笑:“要骑马也行,可夜里……爷可不会饶你。”“不用爷饶,”林仙草心情愉快非常:“你那本书带来了没有?那上头的花样,晚上随你挑一个如何?”秦王听的眉飞色舞:“宝贝儿!爷没白疼你!” 林仙草牺牲了节操,和秦王起骑着马顺顺当当出了庄子,云秀瞄着一行人转出庄子大门,急忙挽上包袱,奔到僻静处换上昨天那身婆子衣服,一溜烟往京城过来庄子的路上迎周子玉去了。 林仙草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磨磨蹭蹭,秦王只要和她腻在一起就春花烂漫,哪还能觉出是快还是慢。 慢慢腾腾骑过断崖,骑到通往山顶亭子的山路口,林仙草大瞪眼睛看着那狭窄的大概只能容一匹马通过的一级级粗糙的台阶,脱口叫道:“就这条路?这能骑马?” “怎么不能?”秦王扬鞭得意道,他现在特别享受在林仙草面前表现他的力气、他的骑术、他的精明、他的能干等种种雄性特长,林仙草伸着脖子瞪着那崎岖的山路,重重咽了口口水,就这路,就她这骑术,这跳崖指定能跳个弄假成真! “这路哪能骑马?我是说,这路也就你这样英明神武的才能骑上去,我肯定不行,这样吧,你先骑马上去等着我,我不骑马,就这么……”林仙草指了指自己的腿:“爬上去。” “也好,”秦王略一迟疑就点头答应:“咱们一起走上去,不过,你能走得动?不如坐软兜吧。” “不用不用!”林仙草急忙摆手:“那多没意思,我从小就会爬山,骑马我不行,可若论爬山,你肯定爬不过我!要不咱们比一比?”林仙草说话间有了主意,一边说一边偷空佩服了下自己。 “好!有什么彩头?”秦王大笑答应,林仙草嘿笑道:“彩头么……” “不许要金子!”秦王急忙先把这一条堵上,林仙草淡然一笑,金子么,她已经存够了! “那你说拿什么当彩头?”林仙草歪头笑吟吟反问了一句,秦王一根眉毛挑起又落下,落下又挑起,头往前凑了凑,话里带笑:“要是你输了,那书里的花样,你得陪爷玩个遍!怎么样?” “行!”林仙草答的痛快之极:“你要是你输了呢?” “爷怎么会输?!嗯,爷要是输了,那书里的花样,爷陪你玩个遍,如何?”秦王说完,自己逗自己乐的哈哈大笑,林仙草斜着他没说话,以后,你就这么自己个逗自己个玩儿吧! “爷跟你开个玩笑,要是我输了,”秦王郑重的想了想:“以后爷赔个诰封给你怎么样?”林仙草吓的心跳一下子停了半拍,喵的,这不赶紧跑能行吗!只怕诰封没拿到手,王妃的板子先到了! “这个……没意思,我看你还是赔给我一千两黄金算了……我知道了!不许要金子!那你折成银子给我吧。”林仙草想来想去,除了金子,也就银子还不错,秦王气的闷的连翻了几个白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气息缓均了:“俗!恶俗!爷真是……都白教你了?” “反正,你又不会输。”林仙草口齿清晰的嘀咕道,“嗯?那也是!爷不是说这输不输的事,你这死爱金子的毛病儿就不能改改?你是爷的女人,怎么能如此恶俗?”秦王差点又踩进林仙草的话套里,一想起仙草黑眼珠子盯上金饼子时那幅恨不能一把抢过来咬一口的馋相,又是闷气又是无力,林仙草不时瞄着渐渐坠落的夕阳,心里一阵阵发急,急忙曲膝陪笑认真认错:“爷的教导仙草认认真真记牢了,你放心,再没有下次,爷要是输了,就教我念首好听的词好不好?天不早了,咱们赶紧爬山吧,再晚太阳就落没了!”林仙草的知错就改让秦王觉得好多了,跳下马,将缰绳甩给从人问道:“你说怎么比?” “当然是比看谁先爬到山顶的亭子了,还有啊……”林仙草左右看着虽有不多也有十来个的婆子,得把她们打发的越远越好!林仙草往秦王身边凑了凑:“让她们先山顶等咱们去,烧水点上茶,铺好褥子垫子,再点上香,等会儿咱们到山顶躺着看日落好不好?”“嗯?嗯!好!”秦王浮想联翩:“你这主意……嘿嘿……雅得很!” “咱们这么比不公平!”秦王抬脚就要走,林仙草突然改了主意:“爷是男人,又练过功夫,跟我这样的娇养弱女子这么比,有伤爷的英明神武。” “好,怎么比,爷听你的!” “你得比我早到半个时辰才算你赢!” “早半个时辰?这小土包,爬上去统共也就大半个时辰!” “那就两刻钟!” “嗯……好!”秦王衡量了下,爽快的答应了。林仙草掂着脚尖,舞蹈般跳跃转了个圈,笑容如朝霞绽放,万事俱备,只欠周子玉!秦王呆看着她,不知身在何处。 第101章 运气 秦王磨磨蹭蹭,他并不介意输给她,只要她高兴。 林仙草急的头顶窜火,往山上登了两层楼的高度,远远看见往京城方向仿佛有尘烟扬起,看那样子,也就几个眨眼就到山脚下了,林仙草一颗心提在喉咙里,急切之下,脑子转的飞快,看样子一时半会摆脱不了这位爷,那就赶紧往山上去,得留出个缓冲的余地。林仙草脚下加快,边走边笑道:“你还总说自己练过功夫怎么怎么样,看吧,还没我走的快呢,我可不等你了!”秦王哈哈笑着,紧走两步赶到林仙草前面,走两步回头看看,就是比林仙草快上那么两三步。 林仙草心里如油煎火焚,实在顾不上她那些姨娘工作守则了,埋着头一幅埋头苦走赶路相,眼角却时时留意着路边,云秀说她在那处最合适不过的藏身处的松枝上系了根桃红绳儿。 山脚下的云秀虽说赶的一头热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姨娘真是神机妙算!云秀又用力捏了捏袖袋里的那块银饼子,她按姨娘的吩咐,看到周子玉一行过来,装着溜溜哒哒迎面撞上去,那周子玉果然拿银子买她带他先过来见姨娘!嘿嘿,又挣了块银饼子,掂着份量,十两肯定足足的!这姓周的狗东西还真是有钱! 山脚下,秦王和林仙草的马由两个婆子看着,正悠闲的吃草,云秀一脸的显摆体面,示意周子玉站远些等着,自己学着戏台的丑媒,甩着帕子,扭搭着腰走到两个婆子面前,两个婆子一看是云秀,忙陪笑见礼,目光却上上下下打量着云秀,纳闷她怎么穿了这么一身,这人也真是的,瞧她家主子生的那般花容月貌,哄的爷五迷三道,偏这个大丫头丑成这样!这一身锦绣,倒比她们还显老! 云秀问了两句,远远指着周子玉道:“这位周爷,是咱们府上周夫人的亲哥哥,说是爷让人传话过来的,我顺路带他上去见爷。”两个婆子没口的答应,云秀冲周子玉招了招手,扭搭着先上路上山去了。 云秀系的那根桃红绳儿还真是显眼,林仙草老远看的心里乱跳,赶紧移开目光,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站住:“我得喘口气儿,你也歇一歇吧。”秦王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爷早就说过,就你这娇生惯养的身子,跟爷比?哼哼!”林仙草哪还顾得上和他调笑,干笑两声,挪了挪,侧过身子,将帕子举的高高的扇着风,目光不停的往山下斜。 也不枉林仙草这一两年虔心敬佛,她那帕子没扇几下,就看到云秀一身莲青,左手提了个包袱,右手胡乱抱着包衣服,一看到林仙草,忙将左手的包袱递到右手,挥手冲林仙草挥个不停。 “那是谁?你的丫头?真是越看越丑!”秦王倒比林仙草眼睛还尖,林仙草心里一阵霍霍乱跳,大概惊慌的太过,倒光棍了:“就是丑了好,你先上山,云秀有要紧的体已话儿跟我说,你不能听!”秦王挑眉大笑,一边笑一边背着手往山去:“好好好!爷碍着你的大事了,爷走!你别多耽误!”林仙草急忙答应,紧张的脑袋一阵阵发晕,眼看着秦王慢慢悠悠又上了十几步石阶,转个弯,进了处凿开巨石开出的狭道,林仙草忍不住赞叹云秀的聪明,这处地方寻的处处周到,这一转弯可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云秀看见林仙草的手势,又跑到拐弯处偷偷看了眼老老实实一个人等在下面的周子玉,听说王爷和仙草姨娘没带从人,他也没敢带仆从上山。 云秀深吸了口气,转身狂奔到林仙草身边,激动的不停的点头就是说不出话,林仙草伸手扯下头上的珠翠,又一把扯下云秀头上的,扬手扔下断崖,云秀兴奋的喉咙咯咯响,用力扯下林仙草的斗蓬,只把林仙草扯的一个趔趄,云秀扔下林仙草的斗蓬,林仙草赶紧将鞋子踢下,两人面对面一起深吸了口气,云秀的狂叫夹着林仙草的尖叫:“救命啊!”一声叫完,云秀一把揪住林仙草的手,拖着她一头扎进旁边浓密的灌木丛,林仙草被云秀拖的脚不连地之余,还没忘了顺手扯下那根桃红绳。 云秀拖着林仙草跑了四五步,猛推了她一把,林仙草叽里咕噜就滚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等林仙草痛不可当晕不辨向的坐起来,云秀已经蹲在她旁边,竖着根手指示意她别出声。 外面一片惊叫呼喊,中间夹着声声凄厉刺耳的狼嚎,林仙草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是秦王的声音,真是奇怪,没想到他叫起来这么难叫,怪不得要从容沉着不乱叫,林仙草虔诚求菩萨保佑之余,还分心考虑了下到底是狼嚎难听,还是这位爷叫的难听。 云秀在洞中不停的抽着鼻子四下摸索,林仙草仰头看着斜上方那片隐约的光亮,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她好象是跌下来的,等会儿怎么爬上去?爬上去了能出去么?那位爷还正在对她有兴趣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找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吧?要是真找个两个时辰,那她们天亮前怎么赶到镇上?…… 林仙草正愁的眉头紧皱,云秀拉了拉她,示意她跟她走。林仙草忙跟在云秀身后,一会儿蹲在地上挪,一会儿趴在地上爬,挪啊爬啊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竟渐渐阔朗,先是能弯着腰走,然后就能直起身子了。可这阔朗之处没多远,就又渐狭,云秀在前,林仙草紧跟在后,又蹲下,又趴下,再挪再爬了又不知道多长时间,前面云秀停下,悉悉索索一阵,一阵清新的风旋转着吹进来,云秀用力撑出半截身子,停了停,双腿一蜷,人就不见了。林仙草吓了一跳,急忙爬上去,爬的猛了,一抬头竟看到了满天繁星。 云秀正站在洞口借着星光摘头上身上的草根草叶,一边摘一边示意林仙草跳下来,林仙草低头看了看,洞口离云秀站的地方将近一人高,这好象有点高,跳下去万一崴了脚……云秀又摘了几根草梗,这才反应过来,笑的眼睛连条缝也没有了,伸手抱在林仙草腰间,把她拔出了洞口。 “这是哪儿?”林仙草转了个圈,又转了个圈,好象是那边,不对,是那边,人声鼎沸,“我也不知道,”云秀仰头找到北斗七星,脚底下前踏后踩转了几个圈:“往那边走。王府庄子在那边。”云秀指明了两人前进的方向,又反手指了指补了一句,林仙草一颗心还高高提着,没会合到蕴秀门再顺顺当当藏到那个院子里前,她和她,随时都会被人捉回去,然后,打死! “咱们赶紧走!”林仙草仔细听了听,那片人声鼎沸也在身后,好象太吵了,吵的她心跳胆怯。 “嗯,姨娘跟我走。”云秀不摘了,应了一声,边走边用力拍了一遍衣服,林仙草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她后面嘱咐道:“以后不要叫姨娘了,叫姑娘吧。别说话了,让人听到。”云秀‘嗯’了一声,顺手从旁边枯树上捡了根木棍,一手拉着林仙草,一手用棍子拨着草,一路奔路驿镇而去。 庄子出的事还没到下半夜就报到了王妃那里。 王妃裹着件斗蓬出来,脸上的寒气比一路狂奔过来报信的婆子身上的寒气浓多了,出了屋,转身坐到炕上,这一转身急的斗蓬飞起又落下,没等坐稳就盯着婆子道:“林仙草落崖死了?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是!”婆子是个口齿伶俐的,扑通跪下就禀:“回王妃话,爷和林姨娘昨天榜晚到的庄子,今儿爷和林姨娘直歇到午正前一刻才起床,午后,爷和林姨娘先在庄子里逛了一个多时辰,后来,爷和林姨娘就出了庄子,骑了马说要去山顶亭子里看日落。”婆子说着,偷偷瞄了王妃一眼,爷和那位狐狸精一样的林姨娘直歇到午正…… 王妃面无表情,婆子无趣的垂下眼皮,言语更加谨慎恭敬接着道:“到了山脚下,林姨娘说骑术不行,爷就下了马,要陪林姨娘走路上山,又吩咐随行的婆子先到山顶铺阵,奴婢就和众人先上到山顶,后来,爷和林姨娘走到半山腰,也不知怎的,就听到林姨娘和丫头云秀叫救命,等奴婢们奔过去时,周大爷正拼死抱着爷,” “周大爷?”王妃忍不住打断了婆子的话,婆子小心的瞄了王妃一眼解释道:“就是周夫人的长兄周大爷,后来奴婢听说,爷和林姨娘上山不久,云秀就引着周大爷到了山脚下,云秀和山下看马的婆子说,她领了林姨娘的吩咐,拿两件衣服送上山,在庄子门口遇到周大爷,周大爷说,昨天有人传的爷的吩咐,让他傍晚到庄子请见,她正好顺路,就把周大爷带过去了。” 王妃越听眉头越紧,婆子不时的偷瞄着王妃,接着道:“后来,奴婢们在断崖上的松枝上找到林姨娘的一件斗蓬,”婆子的话突然停住,嘴唇抖了抖,声音也哆嗦了:“后来,不知道周大爷和爷说了什么,爷就……就……一脚把周大爷踢下去了。那会儿崔嬷嬷吩咐奴婢赶紧过来禀报王妃,奴婢正要走,离得远,没听到周大爷和爷说的话。”王妃听的脸都白了:“踢下去了?踢到哪儿去了?” “回王妃,就是……山崖下头去了。”婆子抖霍霍回了一句,王妃惊的倒抽一口凉气,周子玉是朝廷命官,他把他一脚踢下崖了! “你们爷回庄子没有?没什么事吧?”王妃想起了最要紧的事,婆子磕了个头:“回王妃,奴婢来时,爷还在山上,爷跟疯了一样。”婆子低低的加了句。王妃坐在笔直,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这就赶回去,跟爷说,我天一亮就赶过去。”婆子答应一声垂手退出,王妃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眯起又松开,示意春兰拿衣服来穿,穿好衣服出来,顾嬷嬷已经赶过来侍候了。王妃冲她微一颌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林姨娘的东西都搬到爷院子里了?去爷院子里瞧瞧。” 林仙草的厢房一明两暗两小间,站在中间,左右几乎一览无余,这么小的地方,查起来非常省事,王妃皱眉看着堆了满炕的衣服物品,转头看着顾嬷嬷道:“林仙草最爱金子,她的金子呢?”顾嬷嬷一愣:“可不是,这两年王妃王爷没少赏赐她,她那金子没有一箱也得有半箱,难不成带到庄子里去了?” “糊涂!”王妃横着她一声冷笑:“但凡姨娘出门,要带的东西都得从你手里过一遍,那半箱金子能瞒过你的眼?你不想着是爷替她带着,爷那脾气,会替她偷带那样的阿堵物儿?” “王妃教训的极是,那这金子?”顾嬷嬷糊涂了,王妃仿佛有些出神,呆了片刻,慢慢走到炕前,顺手拎起件鸭青裙子,抖了抖又甩回去,自言自语道:“好一根仙草,我竟小瞧了她!” 第102章 疯了 林仙草一头扎进她那间小院时,王妃也赶到了城外别庄。听说王爷还在半山上没下来,王妃青着张脸连衣服也没换,坐了两人抬就赶到了山上。 半山腰林仙草喊一声就没影了的地方,秦王衣服皱巴巴肮脏不堪,头发蓬乱,沿着崖边走一步叫一声仙草,声音凄厉,状若癫狂。几个矫健机敏的护卫手拉手挡在秦王前面,见王妃来了,几个管事一口气松下来,差点软瘫在地上。 “找到了没有?”王妃目光凌利的盯着大管事问道,大管事扑通跪倒急忙回道:“回王妃,只寻一件斗蓬、挂在半空树枝上,是林姨娘的,一只鞋,在另一处树枝上,很大,看样子是云秀姑娘的,还有一枝累丝攒珠钗,是在崖底岸边找到的,也是林姨娘的。回王妃,这会儿正赶上春汛,这崖下头的溪水汪成了河,水又深又急,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实在是……”管事说着竟泣不成声:“爷要活殉了小的们。” “姨娘有事没事还不一定呢,殉什么殉?别拘在这一处,多派人手,四处都找找,再沿着河往下游寻寻。”王妃语气沉稳,管事如闻天纶,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飞奔下去召集人手撒网寻找。 王妃看着秦王,抬脚要过去却又停住,转头问另一个管事:“周大爷呢?没事吧?”那管事喉结连滚了好几滚:“回王妃,寻到了……尸首,都摔烂了,没敢跟爷禀报,也没……敢声张,裹好先放那边了。”王妃听的呆住了,片刻追问道:“跟周大爷过来的人呢?” “小的们斗胆,先都看住了。” “你做得好!”王妃立刻肯定了管事的做法,停了停,接着吩咐道:“挑几个稳妥人,把周大爷带上,去太子府上,跟太子说,”王妃盯着管事,一字一顿道:“昨天傍晚,周大爷和林姨娘一起摔下了断崖。”王妃重重咬着‘一起’两个字,管事心领神会:“小的明白!若是太子爷细问?” “这会儿林姨娘还没寻着,正乱着呢。快去吧。”王妃看了眼秦王,管事忙恭声应了退下,王妃转头叫过顾嬷嬷低低吩咐道:“你回去!先去趟空涧堂,听说周氏这几日天天寻死觅活的不消停,若真救不下来,好好打点她的后事。”顾嬷嬷急忙答应一声,声音透着兴奋和喜悦,那个贱人,早该打发了! “赶紧理好这事就进宫请见娘娘,把这儿的事细细告诉她,爷,”王妃冲秦王抬了抬下颌:“这个样子,我不敢离他半步。两件都是要紧的急事,路上赶紧些!”顾嬷嬷答应了,提着裙子就往山下跑。王妃安排停当,这才深吸了口气,稳稳几步走到秦王面前,一脸伤心语带痛苦劝道:“爷先节哀……” “贱人!还不快去寻仙草!快去!”秦王脸色惨白两眼血红,憔悴的象只鬼,疯子一样冲王妃嘶叫,王妃生的尊贵嫁的尊贵,从小到现在,连句重话都没听到过,被秦王一句‘贱人’骂的羞愤难当,真想抬脚跳到崖下算了! “爷失心疯了!”大丫头春兰愤然直瞪着秦王,为了个贱人姨娘,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事骂上王妃了! “你说的是,”春兰一句话间,王妃已经强稳住自己:“他是疯了!来人!”王妃盯着秦王,声音平直的透着冷酷:“把爷扶回去!也不看看爷都累成什么样了!要是爷有个好歹,那才是都不用活了呢!”护卫仆从们早就被秦王折腾的精疲力竭,听了王妃的吩咐如蒙大赦,两个护卫忙上前架住秦王,秦王血红着眼跳脚挣扎:“仙草!贱奴!快去找仙草!”王妃冷冷的横着秦王,目光微转,冲护卫垂了垂眼皮,护卫都是个顶个的明白人,利落的一记手刀就把狂跳乱蹦的秦王砍晕了。 “爷醒了?好些没有?这庄子处处不便,咱们这就启程回去。”秦王睁开眼,愣愣的看着面带关切的王妃,声音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仙草……” “还在找呢,”王妃垂了垂眼帘,顺手给秦王掖了掖被角:“咱们庄子里人手不够,我就拿了爷一张片子,让人到武威军借了几百人,又传了爷的吩咐,这方圆十里,要一寸一寸的找。” “嗯,”秦王看样子还算满意:“没找到仙草,我不走!哪儿不去!活要见人,死……仙草……”秦王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仙草要是……要是有个好歹,我还怎么活?!”一句话说的王妃从眼角往下狠狠斜了他一眼,咽了口气带笑劝道:“爷又说糊涂话了,仙草是懂事,我也疼她,可这人,生死由命,纵有什么事,爷也该看开,仙草一个姨娘,爷说这样的话,她哪里经受得起?爷就是要对她好,也不过多给她做几场水陆道场罢了。”秦王目光朝上,闻若未闻,春兰捧了碗药汁进来,王妃接过尝了尝递过去:“爷,药凉了。”秦王目光一格格转过来,看看王妃,又看看那碗药,突然扬手将药碗打飞:“去找仙草!那是爷的命根子!”王妃又惊又怒,手抖的连帕子都捏不住,春兰忙上前替她拭了拭手,重新换了块帕子给她。 王妃深深吸着气,端端正正重又坐下:“爷这样糟蹋自己,就不替官家和娘娘想想?官家和娘娘得心疼成什么样儿?”秦王目光盯着屋顶的雕梁,仿佛没听到,王妃耐着性子接着道:“爷有妻有子,纵不念别人,总要念着哥儿和姐儿吧……” “我只要仙草,没有仙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秦王又开始流泪,王妃气的胁骨疼,用力甩了下帕子站起来道:“娘娘已经传了话过来,说这庄子不宜久居,让爷赶紧回去,我这就让人扶爷上车。” “滚!”秦王突然双手撑床坐起来,抬手点在王妃鼻尖上:“你给我滚!我哪也不去,要是仙草回来找不到我……再敢多话多事,爷休了你!”见王妃张嘴还要劝,秦王恶狠狠放话道,只把王妃气个仰倒,哆嗦了半天,用力将帕子甩在地上,转身就走。 王妃出到外面花厅里,只觉得胸口又堵又痛,花厅外,王妃的陪房刘贵媳妇探了下头,王妃忙叫道:“进来吧。”刘贵媳妇进来,跪倒磕头再起来,垂手禀报:“回王妃,奴婢悄悄儿问了,带周大爷上山的婆子,确是林姨娘身边的云秀,说是周大爷说的,是爷让周大爷过来见他,云秀说她正好在庄子门口遇到周大爷,就顺路带过来了,奴婢问了庄子门口当值的门房,说没见过周大爷,也没见云秀。” “嗯,我知道了。”好一会儿,王妃才开口:“这事,任谁也准多说一个字!”刘贵媳妇干脆答应一声,垂手退出。王妃转过身,对着外面姹紫嫣红的花丛,怔怔的出了半天神,突然长长的透了口气,转回身,神情祥和端庄一如平时,转身出了花厅,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备车,跟爷说一声,娘娘已经得了信儿,急的什么似的,他既不回去,我得赶紧进宫跟娘娘禀一声。”春兰忙吩咐备车,自己提着裙子亲自跑过去禀告秦王,可秦王还是心心念念只痛苦仙草没了,也不知道听清楚她的话没有。 王妃的车子一路急行,进了秦王府二门,几个心腹婆子丫头早取了衣服等在二门内的暖阁里等着了,王妃进来,几个丫头忙着侍候她洗漱更衣,心腹陪房裘婆子垂手禀报:“回王妃,奴婢粗查了一遍府内,林姨娘跟爷出去祈福时,有个婆子寻过林姨娘,抱了个件手炉大小,看样子极沉的东西进去,空手出来的,隔天,周大爷就在寺前等爷,爷说了几句让周大爷把金子拿回去的话,林姨娘回来后没隔两天,周大爷府上的管事嬷嬷曾到屋里后角门找过云秀两回,二门门房管事赵婆子说,前一阵子云秀经常出去,暂就查到这些……” “知道了,”王妃凝神听了,神情间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不用再查了,都是些没用的琐碎事。”裘婆子有些意外的答应一声,王妃已经换好衣服,顾嬷嬷忙上前掀起帘子,王妃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到我车上,娘娘到底怎么说的?”顾嬷嬷跟在王妃后面上了车,正要禀报,却见王妃竖指示意她噤声。 车子晃动了下,出了大门,往外走了一射之地,王妃才平静的开口道:“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仙草那样的性子,一向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断不会为了什么贞洁跳崖,”王妃眼睛眯了眯讥笑道:“就算被人奸了,她也得先活下来!” “那会不会是周大爷推的?周氏栽在她手上,这事周大爷肯定知道。”顾嬷嬷犹犹豫豫道,王妃鄙视着她:“她这会儿正被爷捧在手心里,周子玉推她落崖,是想给周家招惹灭门之祸么?周子玉心机灵巧最识时务,他巴结林仙草还来不及呢!” “那这事奴婢就想不明白了。” “这事不用想明白。”王妃眉间闪过丝丝冷意:“林仙草是死是活都是小事,爷失心疯踢周子玉落崖,如今又一味胡闹,这才是大事。”顾嬷嬷呆呆的看着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独宠隆爱也能弃如敝履,这一条,她竟不如她,除掉周子玉,是为了给宁姨娘报仇?倒是个仗义的,王妃越想越远,渐渐串起来,忍不住赞叹般叹了口气,这真真是大智若愚,她这是要死遁,遁到哪儿去了呢?王妃微微歪头,突然绽放出明丽笑容,一向端庄满是主母范儿的脸上露出了当年的明媚俏丽,看的顾嬷嬷恍目眩晕,她家姑娘,好象突然蜕化成蝶了。 管她遁哪儿去了,不管去哪儿,她过的必定都是逍遥日子。这事好好儿料理料理,说不定自己以后也一样都是逍遥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咖啡折腾了一夜,我也折腾了一夜,现在总算好些了,这是昨天的,今天如果来得及,也会更,不过肯定不会早,要出门了。 第103章 找是不找 王妃见了礼,人还没站起来,眼泪就扑簌簌往下落,邹后急忙安慰道:“你这孩子,别哭,就为了那姓周的死了的事?快别哭!之哥儿是我手把手带大的,我最知道他,他虽说有时候是胡闹些,可从不错大礼,有分寸着呢,他把那周什么来?把那个周踢下山,必定有非踢不可的理由!听说人已经送到太子那儿去了?那就没事,你这孩子又不是那没经过事的,这算什么大事?怎么就哭成这样?”邹后见劝了这么多,王妃还是可怜巴巴看着她,眼泪继续在脸上流成两条小河,纳闷了,她一向最会劝这个当儿媳妇一样看待的弟媳妇,不管多大的事,只要她劝上几句,指定就劝好了,这回好象有点不对么! “娘娘,”王妃的帕子这儿的功用是揪而不是擦脸上的泪:“头前听说爷把周子玉踢下山,那是正经的朝廷命官,我吓的魂都飞了,那会儿觉得没有比这个再吓人的事了,谁知道……赶到庄子看到爷才知道,爷他……他……”王妃‘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连说带哭:“我吓的人都木了,那会儿……恨不能立时逃到娘娘这儿来,爷他……”王妃膝行几步,虽说连哭带说,却口齿清晰,将秦王的状若疯癫细细说了一遍,说完伏在邹后膝头,哀哀痛哭不已:“娘娘,爷这样……我可怎么办?娘娘。” “这姓林的姨娘就是上回跟之哥儿巡河工的那个?”邹后听的又惊又怒,王妃一边流泪一边点头。“你不是说她为人本份,怎么竟是这样狐媚妖道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你怎么能让她祸害了之哥儿?我看你是个能干的,之哥儿府上有你看着,我一向放心,这样的妖孽,你竟没看出来?”邹后越说越气。王妃拭了拭眼泪,看着邹后一脸的欲言又止:“娘娘,不敢瞒娘娘,这林仙草确实极守本份,”王妃细细说了小赵姨娘从林仙草院里施手段截走秦王,她还懵懂不觉,以及从不持宠生娇等等七八件小事,仰头看着邹后道:“娘娘也知道,爷虽说小处荒唐,却是个极明白的,仙草若不好,他也不能这样独宠她,我虽恨这林仙草把爷折腾成这样,可她的好,却不能不跟娘娘实说。”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邹后伸手拉起王妃,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拍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实诚!要真是这样,这个什么仙草就更留不得!这是天生的祸害!死的正好!” “娘娘说的极是。”王妃低低接了句,看着邹后,眼泪就流下来了:“可爷这么不吃不喝,连药都不肯吃,这可怎么办?口口声声只说仙草若死了,他也不活了,爷那脾气,牛性上来,连官家都头痛,吓的我连个死字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又放了狠话,谁敢在爷面前说仙草死了,惹得爷生出什么事来,就把一家子都发落到矿里做苦力去!” “这事你做得对!”邹后拍着王妃的手夸了一句,长长叹了口气:“你年青,不知道这狐媚妖道祸害起人来那份厉害!当年先锦安太子就是惹了这样一个祸害,也是一个小妾,那妾死了,先锦安太子竟然思念成病,就那么缠缠绵绵病死了,唉,这事没人不知道,之哥儿小时候,先帝曾说他有先锦安太子的品格儿,就怕这易招惹妖孽这件上头,也随先锦安太子,你这么安排得好,我就说你是个好的!” “也是因为这林仙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能打这样的马糊眼儿,就怕哪天寻到了人,或是寻到了尸首,要是那时候爷缓过来了还好,万一没两天就找到了,爷还没缓过来……娘娘,您说这可怎么办?”王妃一脸担忧害怕,求援的看着邹后,邹后眉头一蹙,‘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妖孽,还能容她活着?尸首也就算了,若是人还活着,找到了就是一顿板子打死!” “可爷……要是象先锦安太子……”王妃眼泪又下来了,邹后犹豫了下,又断然道:“找到了别让之哥儿知道……这事得让太子安排才妥当。” “娘娘,爷这会儿一心一意要找到林仙草,正是任谁也劝不动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知道林仙草死了,万一爷要是解不开个心结儿,有个好歹……先锦安太子……” “这话极是!”一提先锦安太子,邹后也有些害怕,之哥儿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是弟弟,她心里看着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分别,断容不得他有半分闪失。 “我想着,要不让爷先找一阵子,找过这一阵子,这心肠也就淡了,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王妃轻声建议道:“只是不好让他找着,我想着,这事只怕得烦劳太子爷,别让爷扰了京城内外的百姓,那林仙草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倒不必理会。” “这主意好!”邹后拍手赞成:“你到底心善,就这样才最好,那佛法上说,这人命最害不得!这样好!太子那头我去说,你们府上你也安置安置,若有那不长眼只顾顺着主子心思的,非要找出这个找出那个的,你拿住了别手软!” “娘娘说的我都记下了。”王妃目的达成,心情大好,拿帕子抹干净眼泪,陪邹后感慨了一通先锦安太子,又说了一会儿因果,这才告辞出来。 林仙草提心吊胆躲在小院里,心惊肉跳,草木皆兵,她跑的太急,现在回头一想,破绽太多,留下的尾巴更多,可这会儿想的再多再细也没办法了,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不停的念阿弥陀佛,求诸天佛菩萨保佑! 云秀一身市井极寻常婆子打扮,兴奋的一头扎进来,没等站稳就笑道:“姑娘这回不用乱想了,今天早上城里还跟往常一模一样,既没有人盘查,也没有人打听,今天那位爷在庄子里,王妃也在庄子里,我悄悄摸过去,倒没敢离的太近,谁知道这人运气好啊,就是没办法!”云秀得意洋洋:“我不是跟着两个媒婆过去的吗,离庄子也就一里多路,我们三个坐路边歇脚,就看到两个王府的家丁溜溜哒哒过来,姨娘……噢又错了,姑娘别担心,我不是认识人,是认识衣服,那俩家丁一人拎了根水火棍,也坐路边歇脚说闲话,我支着耳朵听了几句:说什么找不到才好,找到了指定是祸不是福,说还是坐都会歇够了就回去,别到处乱走了,万一撞上了,又不能不报,那就是倒了血霉了,姑娘听听,是不是好事儿?人家根本不想找到咱们!” 林仙草眼睛眨的飞快,只眨的眼皮快眨不动了,才哈的一声笑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吓傻了,那王府当家的是王妃,王妃肯定不想把我找回去,那个爷那些个美人儿,最好都没影了才好呢!唉呀呀,我也有糊涂的时候!好了,今天夜里我要睡个安稳觉了,呵!”林仙草打了呵欠:“困了,先睡一会儿再说,云秀,往后咱们的日子,那就是想吃吃,想睡睡!” 第104章 坑 秦王一连折腾了十来天,还是半分要收手的意思也没有,太子急了。 太子的马还没在庄子门前停稳,几个门房就飞扑出来跪倒禀报:“太子爷!我们爷没在府上,今儿天没亮就沿着河寻林姨娘去了!”太子一阵气闷,扬鞭指着门房呵道:“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告诉他,爷来了!”几个门房连滚带爬赶紧去传话。 太子直等的心头的火一股一股往上拱,总算看到个长随一头一脸的汗飞奔而进,扑通跪倒禀报道:“加太子爷,我们爷说,请太子爷宽座稍等,他查完那几只船就回来。”“什么?!”太子爷又惊又怒:“他还敢惊扰民船?好好好!他不回来,我去见他!”太子怒气冲冲出门上马,纵马狂奔找到秦王,正好赶上秦王查好上岸,太子愕然瞪着秦王:只见他双目凹陷、眼圈发黑,一张脸胡子拉碴,嘴唇上暴的都是皮,两颊泛着两抹不怎么正常的潮红。憔悴的不成人样,太子满腔的怒气顿时全数化作心疼,扬起的鞭子一掉弯抽在旁边的管事身上怒骂道:“你们都死人吗?怎么侍候的?”管事咬牙挨着,不句不敢辩。 “再好的女人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你也不是没经过见过,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太子和秦王并马缓步往回走,边走边气又疼的训斥:“喜欢的东西没了,心疼也要有个度,你看看你!” “仙草不是玩意儿,”秦王布满血丝的眼里除了痛只有空:“我喜欢她,没有她……我……生而无趣。”秦王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太子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来:“你你你?你疯了?你说说你,从十五岁……不是,从十四岁那年,你迷上你房里一个小丫头起,一直到现在,你喜欢过多少美人儿?数都数不过来吧?还生而无趣,你说说,你喜欢过的美人儿,有几个你还能记得名字的?” “仙草不一样,她是我的命根子,你不懂。”秦王扭过脸,一脸痛苦外加跟你说不明白的表情,太子气个仰倒:“呸!你那命根子就这么不值钱?越大越长回去了!我念在你丢了心爱玩意儿,难过!容你胡闹了这些天,你也知道些收敛!这事,到此为止,你这就跟我回去!好好洗洗,再睡一觉,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 “我不回去!找不到仙草,我哪儿也不去!”秦王一脸的油盐不进:“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反正我现在生不如死,要不是不知道仙草是死是活……我早就一头碰死了。” “你个!”太子觉得自己已经出离了生气,处于一种想一脚踩死这个混帐然后再来回转几下的强烈冲动中:“好!好好好!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个……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一样,不准你再惊扰下民!不然,”太子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就画影天下,无论谁看到你那个玩意儿,格杀勿论!” “你敢!” “哼!”太子鄙夷了秦王一眼,猛的拨转马头,往京城方向狂奔而回。 秦王有气无力回到庄子,死了一般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雕梁画顶,心里空茫茫除了痛还是痛。仙草,你在哪儿?你还活着吗? “爷睡着了?” “肯定睡着了。”两个婆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秦王木呆呆听到了又象没听到,他连呵斥一声的力气和兴致都没有。 “天天这么折腾,都折腾了十多天了,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换谁都得沾枕头就着,唉哟,爷也真是,这亏的爷身子骨好,换了个人哪,早就累垮了。” “那可是,爷对林姨娘这情份,啧啧,真让人开眼,哎,你说,这林姨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底是死是活?” “这谁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成活神仙了!这是姨娘这样的贱命人,要是换了是贵人一时走失了什么的,早就寻回来了!” “这话怎么说?” “这还不明白?头一条,我问你,你听说过哪个贵人走失了找不到的没有?别说那些真正的贵人,就是年年中了进士举人的,你听说过有走失找不到的没有?” “咦?还真是没有!这是什么理儿?” “瞧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么不明白这个理儿了?你想想,头一条,这贵人也罢,进士举人也行,一提名一道姓,这满天下有人不知道没有?没有吧!要是有人遇到贵人走失什么这类难处,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那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大机遇!” “对啊,不管谁遇到,是不是都得欢天喜地的给礼送回去?到哪儿能走丢了?这是一,还一样,这贵人就是贵人,一个贵人就对着天上一颗星,那都是修了多少辈子积下极大福报的人,要么就是有来历的,前朝三藏*师,就是佛祖驾前的金蝉子转世,那么多人往西天取经的和尚都死在路上,就他,不管多大难,最后指定遇难成祥!这你明白了吧?那贵人,一静一动都有神佛护佑,说句难听话,掉到河里水浪托上来,落到崖下树枝伸过来接住,哪咱们这些贱命人能一样?唉,咱们贱命人,就是路边的草,要多少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死了就死了,也没人知道!” “唉,那倒也是,要是林姨娘也是个贵人,自然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啥事没有,可惜生下来就是个命贱的。” “生不生的倒不算,前朝刘太后的娘是个乞丐,后头刘太后封了贵人,就成贵人了。” “这倒也……” 婆子话没说完,就被屋里一声巨响打断了,秦王从床上一个鱼跃扑到床下,人还没爬起来就狂叫:“来人!备马!立刻进城!”爬到一半,接着叫:“来人!笔墨侍候!快!” 禁中,官家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了,只不停的抖着手里折子,抖一会儿折子,扔了折子指着秦王点一会儿,再拿起折子抖一会儿,再点着秦王,憋了足有半刻钟,总算能说出话了:“滚!你给我滚!滚……去太子……你去找太子领罚!滚!”官家将折子砸到秦王身上,秦王捡起折子捧在手心里,眼泪汪汪看着官家还要再求,却被官家一个接一个的‘滚’和两个内侍小心的架了出去。 太子手里拿着折子,呆呆的看着秦王,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邹后宫里,王妃跪在邹后膝前,哭的摧心断肠:“爷说……那是他的命根子……没有她……他不能活……妾……妾……他……爷是妾的天……为了爷……妾死也……无怨……可怜三个孩子……就托付……娘娘!”王妃伏地磕头不止,邹后被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你这个傻孩子!他要休你……这个混帐货!那是他失心疯了!我断不容他休你立那个妖孽!这简直是……简直是……”邹后一把把拍着炕几,气的语无伦次:“你放心,官家也断不能容,太子也断不能容,天下人……疯了!这简直是……他疯了!” “你都跟你的王妃说过了?”秦王被晾在一边,可没晾多大会儿,太子就主动过来寻他了。“嗯,我跟她说好了,等把仙草找回来,那王妃的位置还是她的。”秦王一脸的期望,太子气的已经不会生气了,‘哈’了一声,手指一下下点着秦王:“我和阿爹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得想下狠手勒死你的王妃?”秦王皱着眉头,没等他说话,太子横着他接着道:“我告诉你!就是你的王妃死了,也断没有立一个贱籍奴婢做王妃的理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贱人寻娘娘哭去了?两面三刀的东西……”秦王暴怒道,太子气的眼睛眨的飞快,好一会儿才喘过口气,指着秦王道:“你够了!为了一个贱奴……你看看你!” “没有她我活不了……”秦王由暴怒又悲伤:“我生不如死。” “你!”太子半张着嘴,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这才没气晕过来,再吸了口气,点着秦王道:“好!我这就让人画影,死了焚尸,若活着,就活活打死!” “你敢!”秦王声音凄厉,太子猛转身扶住窗台,平了半天气息才转过身,看着秦王突然道:“你的大哥儿,该立世子了。” “这随你!”秦王不加思索道,太子眯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如今晕了头失心疯,我不跟你计较,也不容你胡作非为祸害他人,你听着,我给你两条路,一,我允你给林氏请封,再给她好好做几天水陆道场,她已经死了!你大可花银子再搜罗几个象林氏这样的……你闭嘴!我还没说完呢!其二,你非要找不可,那也随你,只一样,你一天这样失心疯,就一天不能进城,要找,你就在城外的庄子好好找去!” “活要见人……你就杀了我,我也必要找到仙草!”秦王咬牙切齿,太子手指点着门:“滚!” 第105章 准寡妇们 秦王回到庄子没两天,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仙草一路顺水漂到通惠河,被河上一条浙南的商船救了,当天晚上就命人备船,要沿着通惠河往浙南找仙草去。王妃哭的站不起来,太子连夜奔过去,好话说尽歹话也说尽,秦王就是一幅王八吃秤砣的模样,就是铁了心了,太子无奈,只好放他南下浙南,回来再和官家、邹后一起安抚王妃,秦王府两子一女,女儿是秦王上一任心尖子命根子周夫人所出,早就请封了郡主,两个儿子都是王妃生的,大的立了世子,小的就给了个侯位,王妃只好咽了委屈,回府继续抚养三个孩子,打理秦王府庞大的家业,顺便管理好秦王留下的一众美人儿。 秦王浙南寻人之旅,足足去了两年半,还没回到京城,路上却又听说仙草确实是在通惠河上遇救的,不过那条浙南商船上因为没有良医,就把她抬到另一条都是宜昌口音的商船上了,秦王立刻吩咐调转船头直奔宜昌。 林仙草听说秦王南下浙南寻她去了,呆了好几天,从她跑了到现在,这诡异的味道越来越浓,虽然她足够聪明(自从逃跑成功后,林仙草自信心大增),可这事实在太复杂了,再说,她也就能从云秀那儿听到点东钻西钻打听到的一星半点不知真假的消息,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林仙草发现这么想半点用没有,还不如念念经求求佛菩萨呢!从前她奶奶说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多想,放宽心好好享受她这想吃吃想睡睡的*生活! 她那个小院里猫了大半年,秦王有个姨娘掉山下生死不明的事,市井中忘了,连秦王府下人也忘的差不多了,林仙草觉得到了可以走人的时机了,京城这地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云秀和蕴秀门的林姑姑起出宋明华的尸骨,林姑姑又在林仙草脸上连抹了几天蕴秀门的秘药,林仙草那张脸就由吹弹可破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黑粗到让人不忍心仔细看,已经入了冬,林仙草再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成只棕子,脸没了,窈窕也没了,一行人出了门,不显山不露水,寻常的让人看都懒得看一眼,顺顺当当出了城门,直奔宋明华的家乡。 风景宜人的越州古城,一处古旧清雅,一看就是老门老户的院子里,林仙草一身本白细绵布衣裙,手里捏着本书,躺在把竹摇椅上看的似睡非睡,云秀站在她侧后,紧张的不停的换脚,一会儿看看通往外院的月洞门,一会儿又着急的看看林仙草。 月洞门外,林姑姑前引,蕴秀门京城管事褚姑姑陪着位五十左右,面容举止都极平常的妇人进来,云秀急的伸手拍了林仙草一把:“快快!来了!姑娘快起来!”林仙草被她惊的一下子绷直了,手里的书也掉在地上,褚姑姑一个跃步拣起书,递给云秀笑道:“云秀姑娘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也是林姑娘好脾气。”云秀讪讪的接过书,那边林仙草已经和妇人厮见,往屋里让进去。 “小妇人姓张……我们蕴秀门出自龙虎山天师门下,做这门生意,一是给天帅门的女弟子一个养活自己的门路,二来,女子入世历练不易,借着这个生意正好给女弟子一个历练途径,这些弟子,”妇人指了指林姑姑和褚姑姑:“都是我们行走各处捡到的弃婴,世人偏见,以为女子都是赔钱货,唉!不说这个。姑娘也知道,蕴秀门外务总管事空了大半年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褚姑姑就荐了姑娘,我们掌门前儿就特意过来越州,和林姑娘处了大半个月,对林姑娘的眼光见识,气度胸襟极是欣赏,掌门和天师商量过了,想请姑娘总揽了蕴秀门外务。” “要入门吗?”林仙草沉吟了片刻问道,张姑姑含笑摇头:“蕴秀门没有什么入不入门,象她们,都是自小在龙虎山长大,蕴秀门也罢,龙虎山也好,那是她们的家,至于姑娘,只要守几条规矩,旁的都没什么。” “哪些规矩?” “不得泄密,不得有损于蕴秀门和蕴秀门诸人,不得伤天害理,不沾皇家公门,不沾江湖纷争,也就这五条,”张姑姑笑道,林仙草舒了口气,笑吟吟态度干脆:“好!我接了!” 送走张姑姑,关了门,云秀激动的一个劲的转圈:“姑娘你太厉害了!你太厉害了!哈哈!你现在是蕴秀门大管事了!太威风了!哈哈!太厉害了!哈哈!” “闭嘴!”林仙草错牙道,这个云秀,这个没出息的二货劲儿怎么半分不见长进呢!“本姑娘我……那是……来历不凡!非同一般!我肯接这个活那是给她们面子!” “就是就是,姑娘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哈哈,太好了!以后我就是蕴秀门外务总管事身边最得用的云秀姑娘!”云秀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林仙草用力转过头默默念叨:我不认识这个二货!我不认识这个二货! 秦王从宜昌又找到明州,信儿传回秦王府,王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叹了口气:“可怜爷……” “王妃也别太难过,爷身子骨总是健康的。”王妃按一下眼角,顾嬷嬷也按一下眼角劝道,王妃点了点头:“只要爷好……我还有什么能求的?赏他十两银子,我心里闷,扶我到园子里透透气。”顾嬷嬷忙带跑的黑瘦的护卫下去领赏,春兰等人一脸难过的扶着王妃去园子里透气。 “去请赵姨娘她们,今天这八圈就在这暖阁里打。”进了暖阁,王妃吩咐道,几个小丫头飞奔出去,一会儿功夫,赵姨娘、孙姨娘、王姨娘、小赵姨娘、小周姨娘花枝招展、一路说笑进了暖阁。 秦王往浙南寻林仙草走后没多久,烟睛姨娘因为诅咒林姨娘和王爷,被王妃拿住打了几十棍配给了庄子里的粗役,十一姨娘郑氏哭的绝食,因她是太子所赐,王妃只好将她送回了太子府,被太子转手赏给了前方将士,也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了。 “今天该我做庄!”小周姨娘一只脚还在暖阁外就叫道:“非把前儿输的统统赢回来不可!”“看你这猴急相,今天只怕又是输面多赢面少。”赵姨娘跟在后面笑道:“你得先修心境。” “小周别听她的,她修的那心境是说输了不急,可不是能赢钱!”孙姨娘摩拳擦掌:“今天看我的!非大赢一笔不可!”“有王姐姐在,你们还能赢钱?”小赵姨娘话里一半是笑声,一点也不影响清晰度,王姨娘甩着帕子最后进来:“要论这算牌,谁能算得过你?当真家传本事不得了,帐头子清的真是招人恨!” “今天谁输的最多,不但赔银子,还得在这园子好好摆一场酒!”王妃斜斜的靠在炕上,一个个点着众姨娘道,小周姨娘一听,‘啊’了一声道:“王妃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告病了!肯定又是我!唉哟,王妃,我头痛,刚才路上风吹着了。” “你回来!”小赵姨娘一把揪回她:“还有好事儿说给你听呢。” 几个人虽说吵,落座却快,春兰捧来邹后赏的那盒白玉雀儿牌倒在铺着厚厚垫毡的圆桌上,小赵姨娘一边利落的摸牌,一边看着王妃笑道:“上回王妃让我打听的那门生意,父亲回话了,佩服的不行,说王妃这眼光,真真好的没话说……”小赵姨娘银铃般的笑语夹着白玉雀儿牌清脆的碰撞声,悦耳非常。 “咱们都是可怜的……唉哟,糊了!”王妃喜笑颜开的摊开牌,招的满桌哀叹。“一个个的,赶紧给我交银子!可怜见的……得了,这份生意,就让你们一人多占半股!”暖阁暴发出一阵欢呼大笑,小周姨娘叫的最响:“拿酒拿酒!我要敬王妃!还是跟着咱们王妃混最痛快……”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之所以还归在暖暖的爱系列,是因为此爱,并非只是男女之爱,我们爱自己,爱姐妹,爱家人,爱生活,爱一切可爱之物,不都是暖暖的爱么?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的女子,从林仙草到王妃到诸姨娘们,其实都很美好,只是有人逼着她们不美好罢了。 至于男主,默默觉得他在寻找过程中,对他来说,也是暖暖的。 至于新文,准备全文再发,所以,会过一阵子,默默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沙子,发了文,怕大家不知道找不到,可默默觉得新文会很好看,比再嫁,比跑路都好看,大家肯定会喜欢的,那么,请大家收藏下闲默的专栏好不好?这样,默默发了文,大家就能知道了。谢谢大家! 附送一个小剧场: 初秋深夜,浔江,一条一看就舒适的大船上 船舱里布置精美,林仙草愤怒的扔了只枕头:“这地方还有人敢养狼,也不管管!都嚎了半夜了啊半夜了啊!“ “就是……好象不是狼嚎。“云秀侧耳听了听:“好象就是狼嚎!“ “我要杀了它!“林仙草叫的有气无力。 …… 隔了几条船,那条狼……呃,秦王醉眼朦胧不停的嚎叫:“仙草!你回来!我唱歌给你听!你听:长亭外……“ 第106章 番外 “仙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去,让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仙草!”秦王站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唯一一个独门院门口,不屈不挠的跟紧闭的院门说着话。 自从半个月前他从船上一眼瞥见隔壁船上林仙草的影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从颓废的没有人样瞬间精神到简直可以不吃不睡,他紧紧跟着半个来月,总算在这间客栈里把仙草堵在了这间院子里。 “堂堂一个亲王,怎么沦到这份上?!哪有这么堵人家门的?”门‘咣’的一声猛的打开,云秀虎着脸恶声恶气训道,秦王见是云秀,顿时热泪盈眶:“云秀!”叫了一声竟哽咽了,云秀无语之极的往上翻了个白眼,身子往旁一侧,一脚踹开半扇门,斜着秦王一脸厌烦:“进去吧,真是烦死了!”秦王拎着长衫下摆,两步跃过门槛,一路叫着‘仙草’往上房狂奔。 “秀嬷嬷……”随侍在外的小厮头儿讨好的上前想和云秀套套近乎,云秀却瞬间炸毛:“你才是嬷嬷!你全家都是嬷嬷!不长眼哪?!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才!”说完,‘咣’的一声关了院门,留下小厮头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愕然茫然呆了好半天,才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才!” 云秀满肚皮气愤郁闷担忧种种,姑娘竟放他进来了,这一放进来,往后怎么办?难道姑娘想回去那个闷死人的王府?云秀烦的猛踢了一脚院子里的歪脖子香樟,这要是回去,那就是从云彩眼里一头扎进十八层地狱!云秀叉腰在院子里眯眼瞄着虚掩着门的上房,翻眼往上看了眼哗哗作响的香樟,又垂下头,左右看了看,掐手捏脚靠到上房窗下侧耳偷听。 “……仙草,听说你被人救起,我寻到浙南,又寻到湖州,寻了这些年,仙草,是谁害了你?周子玉?这些年委屈你了……” “没人害我,是我自己逃走的。” “这不可能……”秦王声调一下子上去了:“怎么会?是周子玉威逼你离开我?他已经死了,我替你报仇了……” “不是!”林仙草拖长声音,又叹了口气:“是我坑了他,他当年说要给宁姨娘父亲申冤,收了宁姨娘和云秀的三十万两银子,却倒手把她送给你,既贪了她和云秀的银子,又害了宁氏性命,我觉得这三十万两取不伤廉,就借你的名头让云秀找他把银子要回来,有了这三十万现金银子傍身,我就和云秀从王府逃出来了。” “你怎么会离开我?我待你……是王妃?是王妃逼走你的?”秦王已经混乱了,林仙草只能一声叹气:“没有!王妃不容易,她待我很好,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逃出来,唉,我早就想逃出来了,从……那次溺水差点死了之后,我就打算好了,无论如何要逃出王府。” “为什么?!我待你不好?我真心实意待你……我……我什么都给你!我一片真心待你……” “你先喝口茶顺顺,好点没有?咱们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你别激动,我没说你待我不好,我对你也挺好,我和云秀之所以要逃出来,就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想活的长久一点,第二件,想寿终正寝,不想横死。不是因为你不好。” “你怎么会横死?我怎么会……” “周夫人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宁姨娘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阮姨娘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之前听说还有七八位姨娘,都是怎么死的?” “这不一样,你跟她们不一样……”秦王的气势被这些姨娘一路打落,林仙草接着叹气:“我当然跟她们不一样,我跑了。” “我对你,跟对她们,真不一样。”秦王说的哀怨而委屈,林仙草只好再叹气:“那好吧,我问你,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最怕什么?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是什么样的人?”秦王张口结舌看着林仙草,林仙草今天叹的气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除了这张皮,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你说你想我,想我什么?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啊。今天我见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么些年,你找的都是你的执念,再在找到了,那就放下执念,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仙草,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跟从前不一样,你说的,我从前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你跟我回去,我就回去,你不跟我回去,我就跟在你身边,这些年……王妃过的很好……我不想回去……” “就冲你这话,你跟从前一模一样!也不想想,你跟在我身边算什么?你看看!看看我!我这穿的是道袍!我一个出家道姑,你跟着我算什么?我还活不活了?”林仙草的气度用光了,几乎跳脚叫道,秦王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我也出家!你当道姑,我当道士!反正道士有火居道士,天师门里本来就不禁婚娶,我这就上折子,让世子承袭王位,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 王妃从邹太后宫里出来,上了车,放下一直按在眼角的帕子,轻松的舒了口气,还真是有志者事竟成,他还真找到仙草了,找到就找到吧,出家就出家吧,官家和太后怜她们母子被弃,这亲王位就原爵承继,这一条比什么都强!仙草是早就绝了生育的,他要陪她一辈子,那就陪着好了,王妃嘴角带笑,听说这林仙草在龙虎山还混的有头有脸,倒是个有本事的…… 太子——现在已经是官家了,从太后宫里出来,眉头一路蹙进勤政殿,又烦又怒的摔了只杯子,拿着秦王的折子扫了一遍,又拿起密折看了一遍,将密折重重摔在秦王的折子上,恨恨的‘哼’了一声,就是出家,那也是先帝最疼的弟弟,他嫡亲的叔父,容不得任何人小视半分,哪怕是传承千年的天师家也不行! “来人!拟旨!”官家冷声吩咐:“传旨,册封秦清之为龙虎山天师门大护法!”拟旨太监运笔如飞,飞快拟好,轻轻提吹了吹墨,小心呈上,官家接过扫了一遍,‘嗯’了一声示意用印,内侍刚要捧旨出去,官家又吩咐道:“再拟一道旨,吩咐各州各路,大护法若游历至其所辖境内,不得惊扰,不得怠慢,大护法起居等,细细报朕,用密折!”官家一边说,内侍一边写,官家话音落下,内侍手里的笔也停了,捧起给官家过了目,一起用印送出。 清江府衙,清江县吴知县在府衙门口滚下马,一边抹汗一边往衙门里奔。平时觉得附郭府城是前世不修,现在总算发现附郭也有附郭的好处! “府尊,谁知道大护法的船就那么一弯,就弯进清江县,这可怎么办?又不能惊扰,又不能怠慢,那下官去给大护法请安是遵旨,还是不去给大护法请安才是遵旨?大护法的起居还得细报,这可怎么报啊?”吴知县一头一脸汗一大半是急的,单知府眉头紧拧瞄着他,细细的几缕胡须捻掉了一小半,才一脸这还不容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又不得不告诉你的神情道:“这旨意,得掰开了,揉碎了,慢慢的,细细的,想!想好了,再掰开了,揉碎了,再细细的想,想好了,不就得了?!” “呃!”吴知县听的更晕呼了:“那到底怎么办?到底请不请安?” “又请,又不能请!”单知府高深依旧:“不请安是不敬,请安是扰,所以,不请不行,请安也不行,那就,不请,又请!你听明白了?” “……” “好了,本府跟你说的这样明白,想来你也明白了,赶紧去吧!” 吴知县惶然来茫然走,深一脚浅一脚奔到码头,大护法那只大船已经走的老远了,吴知县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这不请又请的请安算是解决了,可这密折怎么写?大护法的起居……那肯定好……大护法么,这过的肯定是神仙日子,就照神仙日子写! 大船上,云秀自己捧着一碗凉粉,大护法和林仙草头对头对着另一碗凉粉吃的头也不抬。 “唔……好吃!清江县码头王五家凉粉,名不虚传啊!再有一碗就好了!”林仙草舔着嘴角意犹未尽。 “就剩这五碗了,我包了圆儿!云秀太能吃了!一个人吃了三碗!”大护法点着云秀抱怨道,云秀咂巴着嘴:“姑娘,回来再往清江县绕一趟,这凉粉真好吃!” 码头上的吴知县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转圈看了一遍,太上老君保佑,可千万别让那位爷再来清江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是这几天又想了加上来的,因为要结算么。 关于结尾,是这样,这个文,最初就是因为要写个把男主弃若敝履的结局:男渣爱上了女主,爱情热烈时,女主干脆利落的跑了,觉得太痛快了,想写,然后从结尾往前推,一直推到最初的设定,所以,这个结局,不是为了结局而结局,而是因为这个结局,才有了这个故事。 有朋友文后留言说,秦王和仙草是个死局,深以为然。秦王这样的人有持续一生的爱情吗?嘿,别说秦王这样的人,任何人,都没有能持续一生的爱情,持续一生的,是由最初的爱引起的共同的责任,是一同生活的相濡以沫,是多年相伴的亲情和习惯,爱情如鲜花,灿烂只有一季而已。 仙草的处境,一旦爱驰,则命不保,她一直清醒无比,因为一直有鲜血在提醒着她。她从末爱过,她想活,她怕死,她惜命。 …… 我想在*时落幕,可是,也许落的仓促了,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