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维扬三月烟花雨,琼花万朵竟自开 三月的江南,细雨霏霏,窗外一株琼花开的正茂,淡雅清华,粉雕玉琢,立微雨中而倾然绽放,细风微拂,团团锦簇,宛若皓蝶翩然起舞。几片落瑛斜飞入窗,我放下手中书卷,伸手拈起,放于手心,看那雨中盛放的琼花,想起方才看到的诗句,不禁吟道:“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贞儿。”身后母亲唤着我,我回身,冲她一笑:“娘,你今日不是去绣庄了吗?”娘放下手中的白瓷汤碗,道:“忠叔差人过来,说因着这几日连着下雨,绣庄那批货得迟些日子才能到,所以今个就不必过去了。”她边说着边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一阵暖意传入手掌。她微嗔道:“手怎么这般的冷,虽说是已是三月,但外面寒气未退,兼着这几日的阴雨,你又穿的略有些单薄,且开着窗,小心染了风寒。”她绕过我,欲将窗子掩上。“娘,让它开着吧,你瞧,那琼花又开了。”我凝望窗外,含着一抹笑。“是啊,咱们来到扬州,也已经十载了。”她便遂了我,不再强关窗扉。我扶她坐下,她看我一眼,道:“琼奴,去给小姐拿件外衣,再拿个手炉来。” 我知她是关心我,心下一暖,忽想起一事,便打开绣盒,取出方苏锦烟灰色帕子,递给娘。“娘,这几日闲来无事,给您绣了方帕子,你留着用。”她眼眸含喜,笑着接过去,打开来,是一幅鹊落琼枝图,那琼花我特意选了象牙白色的丝线,愈发衬得花朵似仙瑶而脱俗。“仙姿绰约,流光溢彩。绣工愈发精益了。”我听她夸赞,心下自是高兴。 娘把帕子收了,捧过刚放在桌上的白瓷盅,掀开盖,对我道:“你自幼身子就弱,七岁时得了哮症,幸得一游方医士路过,给了一方,才得治好。他走前特地叮嘱,虽是好了,却也只是暂愈,如若日后感染风寒或忧思过多,亦有复发之险。这几日天寒阴闷,娘特意炖了党参汤,你服些,一来驱寒暖体,二来,这党参也有润肺生津之效。”说着,伸手给我盛了碗,递与我。我接过,微微吹了,细啜了几口,果然有些功效。 琼奴扣了门,轻声道:“夫人,小姐。”“进来吧。”娘理了理袖襟,口中道。琼奴听得吩咐,方才推门而入,走至我跟前,将手上的绣海棠缠枝暗纹浅粉锦袄披在我身上,然后半屈身把镂雕红梅栖鹊纹饰的素银手炉递与我。 我捧着手炉,正欲开口和娘闲话家常。却听得门外有叩门声,接着听到有人朗声道:“侄儿万昀拜见姨母,听下人们说姑母在此,特意来寻姑母,绣庄有些事情要与姑母商议。” 万昀是我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哥,跟着母亲在绣庄做事。虽是至亲,因我尚未出阁,故也只见过几面,只记得他面相白净,举止斯文得体。听琼奴说,他来府内向我提亲过几回,每每都被娘亲以“贞儿还年幼”、“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为由婉言拒绝。我得知此事后,心下更是不愿见他。 娘听他说道有事相商,便站起身,回道:“知道了,你去正堂等我。”说着,柳眉微柔,杏眼含笑,看着我道:“既然有事,娘就不能陪你了,你自己照看着身体,书虽好,却也不能勉强身子,略看看就记得歇会。待会陪娘一起用晚膳。”我柔声应了。娘略点点头,又道:“琼奴,好生照看小姐。”琼奴听了,忙俯身称诺。 送娘出了房门,我听得身后的琼奴长舒了一口气,不禁偷笑,转过头问琼奴道:“平日里见你,最是大胆会闹腾的,怎么见了我娘,却是循规蹈矩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却见琼奴桃腮杏红,嗔道:“小姐就会取笑奴婢。在夫人面前,奴婢怎么敢放肆。”我听她的话,更是笑起来,道:“那在我面前,可就敢放肆了。”她知道我是有心取笑,所以也不和我纠缠,笑道:“那是因为小姐对奴婢好啊,奴婢自从六岁就一直跟着小姐,十年来,小姐以姐妹待之,奴婢岂会不知呢。”因为没有兄弟姊妹,所以,我便把琼奴当作自己的姐姐,真心待之。 我倚着窗子,见窗外依旧细雨霏霏,意兴大发,唤琼奴取了油纸伞,踏春而游。脚踏春泥桃蕊,看红雨帘帘,垂柳吐芽,衔枝双燕归,兼着这雾霭般的绒雨,顿觉心神旷远。家中院子虽不大,却也精致,这宅邸是十年前从一个破落乡绅手中盘下来的,那时娘孤身带着我从京城回到扬州,在舅舅的帮忙下,盘下了这座宅子,娘还用剩下的钱开了家绣庄,虽不是大产业,过日子倒也富余。至于为何从京城流落回乡,这么些年,娘绝口不提。我脑海中也有依稀记忆,却很残破零碎,毕竟那时的我只有四岁。 行了些路,略有些乏了。琼奴便搀着我在向晚亭坐下,略歇歇。向晚亭外是一片四季海棠,娇红的花配上碧翠的圆叶,更衬着这漫天疏雨。我念起一阕词来,便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一旁琼奴听了,摇头道:“小姐错了,您瞧那庭外海棠,不该是绿肥红瘦,倒是红肥绿瘦,那海棠花给春雨这么一洗,愈发娇艳了。”我听了,笑道:“是了,原是你说对。” 正说着,见远处有一男子朝亭子走来。琼奴眼尖,朝我道:“小姐,是安生哥哥。”安生是忠叔的幺儿,从小在武堂习武,两年前,忠叔求了娘,让他来府中做了护院。他生性爽直,大有习武之人之秉性,倒与我脾气相投。某次府中偶遇,闲谈几句,很是聊得来,便这样慢慢熟识了。 他快步行至离我一丈开外的地方,抱拳施礼道:“见过小姐。”我笑道:“安生哥不必多礼。”琼奴撇嘴取笑道:“安生哥每次见到小姐都拘着这些礼数,一点都不像习武之人那般爽直,不拘小节。”安生起身,答道:“琼奴姑娘此言差矣,我虽与小姐相识,但一则男女有别,二则小姐是闺中千金,我只是小小护院,身份有别。安生虽是武莽,却也不想在小姐面前失了礼数,更不想因此受人话柄,损了小姐清誉。” 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难为他习武之人有这份细腻心思。我忙道:“安生哥说的哪里话,叫人听了生分的很。琼奴不过玩笑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安生听了我的话,笑道:“小姐严重了。”他见琼奴脸上略不好过,笑道:“琼奴姑娘,方才得罪,莫怪。”琼奴听他这样说,脸色转好,陪笑道:“安生哥不怪我便就好了。” 安生向前走近几步,从怀中掏出两个木雕小盒,放在石桌上,笑道:“前天我休假,去了趟西市,路过采蝶轩,买了两盒胭脂,说是用新鲜花瓣研磨的,较一般胭脂好用些,就拿来给小姐和琼奴姑娘了,可试试。” 琼奴听了难掩欣喜,拿起盒,打开闻了闻,赞道:“果然是好东西,香似鲜花,甘润扑鼻。” 我道:“又费了安生哥不少银两吧,你每次休假回来,总给我们带上些市井的新鲜物什。” 他笑道:“银钱乃生外之物,只要小姐与琼奴姑娘开心,有何不可呢?” 琼奴听了,掩嘴笑道:“安生哥现在是这般说,待来日娶了媳妇,可就不能这样了。” 安生知她玩笑,回笑道:“若娶一女子,不能知吾心,晓吾意,索性不如不娶。”说着抱拳道:“我还有些事情,恕在下不能陪小姐闲聊了,改日待我买了上好的花雕,在来找小姐同饮,告辞。” 琼奴凝视他离去的背影,叹道:“安生哥人真好,爽直豁达,又通晓事理,真不知以后谁命好,能嫁与他做妻子。”她回头,见我看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停住了嘴。 我与琼奴朝夕相处,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凡事都有解决之法,唯有情爱,却只能看姻缘造化。 回到房中,略翻了翻古籍,见天色渐暗,近入夜时分,我便携了琼奴去东厢,陪娘一起用晚膳。 刚迈入东厢,便听得一阵笑声,我微微蹙眉,理了理衣饰走进屋内。娘见我来了,笑道:“正和你舅母说着你,你就来了。”我转看向西首坐着的穿水墨绿绸子的舅母,施了礼。她忙上前扶了我起来,眉目泛光,细细打量了我半晌,朝母亲赞道:“有些日子没见,贞儿愈发端丽了。” 当年我们母女两人回到扬州,孤助无依,是舅舅帮了许多忙,所以母亲便让舅舅帮着一起打理绣庄生意,我这位舅母便常来府中奉承,我很是嫌厌。后来舅舅过世,母亲便让万昀接替舅舅。我舅母看我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便三番五次的叫他儿子来提亲。如此嘴脸,我更是不愿待见。 我含笑微微用力,挣开她的手道:“舅母过誉了。”她面上略有些尴尬,只得讪讪一笑。 这一顿晚膳下来,吃的我是万分无聊,碍着礼数又不能退席。好不容易吃完退了席,我略饮了口茶,便告了乏,领着琼奴回屋去了。 第二章 鸿雁托书悲难泣,忆及往昔情意深 琼奴陪着我回房,正闲走着,我见一家丁手里拿着东西,朝东厢走来。他看见我,施了礼,道:“见过小姐。”我唤他起来,问道:“是要送东西过去吗?”他低头答道:“是,是封给夫人的信。”我点点头,让他去了。 自我记事起,就知道每隔一月,娘都会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至于是谁写的,谁寄来的,我一概不知。娘把这些信藏得很好,也从不和我提起,我也就当作不知道,从未问过她。 回到屋内,在香炉里捻了撮沉水香,取了琴来,伴着窗外滴答雨声,轻轻抚着。琼奴坐在一旁伴着我,也不说话,只认真听着,她是最知道我的。 二更天时分,琼奴准备伺候我歇息了,却听得门外传来叩门声。琼奴应声开门,回来道:“夫人差人传话过来,唤小姐您过去。”天色已经很暗了,往常娘绝不会这么晚唤我过去,今日怕是有要紧的事。我忙起身,吩咐琼奴帮我穿衣绾头。 我和琼奴赶到娘的卧房前,我吩咐她在门外候着,自己推门进去。满室通明,娘正坐在桌旁,提着个玉酒壶,自斟自饮,见我进屋,也不唤我,只冲我一笑。我忙上前,唤道:“娘。”她眯眼看向我,醉道:“贞儿,你来啦!来陪娘喝酒。”我见她喝得多了,伸手夺过她的酒壶,微嗔道:“娘!别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见我要拿走酒壶,甚是不肯,忙弯起胳臂将酒壶护在怀里,口中道:“让我喝,你让我喝。。。”我见她已露醉态,便上前一步,打算将酒壶夺过来,她却是死死护住。几番争夺中,一封信从她袖中掉落出来。我认出那是今晚家丁送来的信,现在娘如此这般,定是这封信的缘故。我便也不与她争那酒壶,俯身拾起那封信,取出后展开,读了起来: “芙儿: 提笔作此信,忽忆及,你离京已十载。叹浮生若梦,转眼你我早已是鬓含霜雪。 你离京时,托我一事,我应了你。十年来,每月修书一封,述及他近况。我知你心中仍旧惦念,分毫不差当年。 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虽许诺与你,而今却不得已食言。你读此信时,瞻兄已是碧落黄泉。 月前,朝堂上议及皇帝亲政之事,瞻兄力主还政于帝,联合众大臣上表,奏请太后还政。因首辅进谗,太后盛怒,将瞻兄及家眷囚于天牢。三日后,宫中下旨,瞻兄斩立决,家中男眷发配塞北充军,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为婢。 我虽多方努力,奈何无用,只得眼睁睁看故人含屈而亡。所能做的不过是托人收其尸骸,暗中埋葬,使其入土为安。 我知你待他,心如匪石,不可转也。见此信,你定萌生去意。我不愿多费口舌,苦劝于你。只求你,念在往昔他待你那般,念在贞儿年幼,保全慕氏这一血脉。万不可一时伤心,做傻事。若你执意,只怕瞻兄九泉之下亦不能安心。 望珍重。 启晟书” 墨字小楷,句句跌落在我心上。我手一抖,信纸滑落。慕氏,血脉,京城。。。勾起我脑中那遥远的回忆。依稀记得稚子时,娘常唤我的名字不是现在的“万贞儿”,而是:慕贞儿。记得十年前,也是这样的烟雨时节,娘带着我离开京城,乘船回到扬州。如果说,我爹爹并不是像娘说的那样,已经过世。如果我的名字叫慕贞儿。那,那信中的那位被处斩的瞻兄便就是我的爹爹。 这一切太为混乱,我没有办法用这零碎的回忆和这封信拼出一个事实来。知道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娘。 她仍旧顾自饮着,一行清泪无声滑过她的脸庞,她面上带笑,也不去拭,任由泪沿着尖削的下颚垂落,滴在杯里,和着辛辣的酒一起饮尽。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娘长的极美,出尘脱俗,人淡如菊。来到扬州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人托舅舅来提亲,可每次娘都是淡然一笑,不作理睬。到闲时,她总会取一把琴,朝北而坐,拈弦细抚,不弹别的曲子,每次都是那一首:《奴带笑》。她也不亲自教我奏琴,从外头请了个老师来。我初学琴时,就听老师赞过她的琴艺,说宛若仙乐。我央她给我弹一首,她便奏了《奴带笑》与我听,我不肯,求她换首曲子,她却恍若未闻,只淡淡一笑,道声:“娘只会这一首。”现在想来,许是与心中的那位瞻兄,我的爹爹有关了。 娘是个坚强的女子,很少如此哭泣。我见她今夜如此,只得按下心中的伤痛和疑惑。吩咐门外的琼奴去沏盏茶来,走到娘跟前,俯身唤道:“娘,别喝了,待会喝口茶醒醒酒,贞儿伺候您歇下,有事明日再说。” 她看着我,口中含糊道:“贞儿。。。不,不,你是瞻郎。”说着已是泪如雨下,她伸出手,抚过我的脸庞,嘴角笑道:“瞻郎,你还记得吗?‘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当年韶华时光,你为我作的词,你还记得吗?此生,莫相负!你怎忍心抛下我,独留这尘世!” 她抚着我脸庞的手不住的颤抖,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却再也哭不出声音来,只有低低的呜咽。我抱住她,任她瘫倒在我怀里,泪湿衣襟,我下颚顶着她的肩,泪也无声而落。 不知过了多久,娘在我怀里无声睡着。我唤了琼奴,一齐服侍她睡下。经过今晚,我已是毫无睡意。琼奴将手中已凉了的茶放下,又换了盏热茶递与我。我看着她,勉强一笑,牵过她的手,凉的很,我帮她捂着,道:“你不必在这陪我了,在外面站了大半夜,早点去歇了吧。”她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小姐,我陪着你。” 我拿起那封信,对着灯火,一遍又一遍的读着。看得眼酸,我起身,见一旁的琼奴坐着睡着了,取了床锦被替她盖了。推门而出,一阵凉意袭来,我掩上门,凭栏远望,空中没有星斗,只一片墨黑。这夜静的,听的见雨打在芭蕉叶上又滴落地的声响。我朝北望去,看不见边际,那是京城的方向,娘心中惦念的那个地方,埋葬了一段故事的地方,‘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一早娘就醒了,见我在她屋里,心疼道:“贞儿,你昨夜一宿没睡吗?”我摇摇头,伺候她起床,洗漱完,我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她看着铜镜,道:“帮我梳飞仙髻。”我依她所言,将手中青丝反手一绾,斜于两侧,似仙若飞。两人静默无言,窗外两只黄鹂结伴而鸣,婉转轻扬。一旁婢女碰上花盘,我拣了朵嫣红杜鹃给她插上,她摆摆手,唤道:“喊她们去摘了琼花来。”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待簪好素白的琼花后,我又取了几只素银钗子给她戴上。 打扮妥帖,我看着她,欲将事情问个明白,遂轻唤道:“娘。”她打断我的话,道:“贞儿,去把娘的琴拿来。”待我取来琴,她依旧朝北而坐,低首,信手抚来,琴音低婉,依旧是那首《奴带笑》。梨花欲语泪先落,拨琴转*还浓。我低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娘接道:“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这是你爹写给我的词,转眼十年,词仍在,人却亡。”琴音骤然一抖,却又回复。她继续道:“那封信想必你已看了,本不该瞒你的,只是当时你还年幼,又随我离京来到扬州,往事不愿与你提起,徒增你心事。今日,也是天意,我便将所有的事全诉于你。” 时光交转,琴音复鸣。 “我本是扬州人氏,家住在城南桥下。因家贫,五六岁时父母便将我卖与他人,后来几经转手,我被买到京城一家青楼里。到那时,我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姓万,鸨母便给我取了芙儿这个名字。因我容貌出众,鸨母分外看重,便请人教我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不过三五载,我便名动京城,上至王公贵戚,下到富商巨贾,为了见万芙儿一面,皆是一掷千金。我生性倔强要强,虽流落烟花,却不愿任人玩弄,所以只做雅妓,陪人赏画作诗,抚琴品棋,绝不以身侍客。鸨母虽不愿,但奈何我以死相逼,她又不愿失了我,做赔本生意,所以也不敢强求。 那时的日子过的甚是舒服,虽不是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却也是锦衣玉食。身边又有一群豪门公子簇拥,为了我,视金如土。唯有一事,便是不知情爱为何物。也见过那文人骚客,风流侠士,听过那“只愿君心似我心”般的誓言。心中却是知道,他们待我,不过如观花,趁着容颜姣好,花颜正茂,便驻足相看,欲采下藏入袖中。但待到花朵枯萎,容颜尽损时,怕只剩下掷落尘泥,提履踩踏之心了。又哪里配称得上爱呢。 直到我遇见你爹。那一日,启晟领了他来,唤我抚琴,他一袭月白锦衫,临窗而坐,遗世而独立,也不说话,只静静饮酒。一曲奏罢。他剑眉一挑,笑道:“姑娘好琴艺,只是纤手弄琴,却弹错一阕,本该转低,姑娘却拨了高弦。”我脸上一红,刚才自己就发现弹错了,只是寻常客人定是听不出来的,不想他却如此专心于琴音。我羞道:‘让公子见笑了。’他却道:‘哪里,是我吹毛求疵,姑娘之曲宛若仙乐,是小生有耳福。’说着起身,笑道:‘小生今日还有事,就不叨扰姑娘了,告辞。” 他走后,启晟告诉我,他叫慕瞻,是当朝吏部尚书之子。 自那日后,我脑海中就一直出现那样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三日后的夜间,他再次造访。这次,他一个人。他心情似乎不好,听完曲子,他挥手,朝我到:‘芙儿姑娘,可否陪在下饮几杯。’我走至他跟前,举起酒杯,笑道:‘有何不可。只是,不是在这里。’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双明澈双眸,道:‘哦,姑娘可有好的去处。’我道:‘当然。’ 行至门前,他跨身上马,看向我道:‘是不是要帮姑娘雇顶轿子。’我不禁大笑,道:‘公子说笑了,哪用这么麻烦。’说着我向他伸出手去,眼镜直视于他。他略一迟疑,接过我的手,扯我上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我侧首向他道:‘东郊有家农户,家里自酿的酒最是香醇。’他闻言一笑,一排整齐白牙,朝我道:‘你如何知道?’我笑道:‘那年隆冬,我换了小厮装扮,驾马出城寻梅。到那山脚河畔寻着红梅,却不想迷了方向,几番找寻原路不得,便敲开了农户的门。他给我指了方向后,见我因天寒,冻得发抖,便端出自家酿的酒,叫我暖暖身子。那酒甘美醇和,尾净余长,实在难得。我便掏钱买了几坛,带了回去。’他听了,笑道:‘倒是机缘巧合,塞翁失马。’ 买了酒,一路驾马到京郊伽蓝寺。我翻身下马,朝他笑道:‘好了,就是这里了。’他略微有些惊讶,道:‘伽蓝寺?’我对他惊讶表情很是满意,笑道:‘正是。’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将马拴好,准备去敲寺门。我忙拦住他,道:‘别,这样可不就扫了兴致。’他又是疑惑,又是好奇,道:‘那如何进去。’ 我牵过他的手,道:‘随我来。’两人走到寺外的围墙边,我朝他上下摆了摆手。他很是疑惑,我见他不懂,笑道:‘快点趴下啦。’‘趴下干吗?’‘给我垫脚啊,不然如何进去。’他虽不是很懂,却依我所言,俯下身子。我踩着他的肩头,爬上围墙,纵身一跃,跳落院中。 我在院中寻来一条粗绳,抛出墙外,喊道:‘你用这绳子爬进来。’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影落在我身边。他理理衣衫,四周环看,赞道:‘果然是别有洞天。’借着月色,满院桃花悄声绽放,素芬暗香,点点瑛红,若美人铅华洗净,永恒而放。 我取出酒坛,席地而坐,拔开酒塞,朝他道:‘芙儿虽不知公子为何烦恼,也不知如何可以为公子解忧。但却可陪公子赏花饮酒。’说着仰头,灌了一口。他也坐下,也拿起一坛,和我对饮。两人观月赏花,品酒闲谈。见他心情略微舒展,我心下便也宽慰许多。 那以后,他每日都来找我,或听我抚曲一首,或饮酒作诗,或驾马闲游。他从不和我说心烦之事,我也从来不问,但我知道,世家公子所心烦的不外乎仕途和家族吧。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他。我亦知道自己的身份,愈是来得不易,愈是珍惜。 如此相处半载,有一日,闲谈时,他和我提及,他爹要帮他纳妾,是永州知府的女儿。我笑道:‘你可享齐人之福了。’他却苦涩一笑:‘何福之有,这不过是我的爹仕途上的一步棋子。’我收了笑容,看着他,递上酒壶道:‘既是知道,又何苦烦恼呢?’他拿起酒壶,猛灌一口,自嘲道:‘我虽知道,却是看不开。漫山花虽艳,怎奈非吾心。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牵强的生活在一起,怎么会快乐。只会误了人家。’我道:‘你却会为别人想。’他道:‘我虽为她着想,但无能为力,还不如不想。’我抢过酒壶,喝了一口,道:‘却也不是无能为力,只要你肯接受人家,喜欢上人家,此事不也就圆满了吗。’他笑道:‘怎么会。’我问道:‘怎么不会,若人家闭月之容,羞花之貌呢?’他看着我,道:‘那也不会。因为,我心里有人了。’我心下一紧,面上却还是保持从容之色,笑问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敢问公子,是哪家姑娘。’他顿了许久没有接话,只盯着我看,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如果我说,是你呢?’我顿时慌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听得心下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他也不追问我,起身研墨,拿起狼毫,饱蘸浓汁,在金碎花底的宣纸挥舞。我低头看去,是一首词。” 我走到窗前,半掩上窗扉,窗外那株芭蕉昨夜被夜雨洗过后,愈发青翠。我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曲子骤停,娘抬头,如墨眼眸微微泛泪。看向窗外,北边的那一片天空。 凝视良久,她敛目低头,继续抚琴,琴音依旧醇厚,听不出半点波澜。 她嗓音略有些沙哑,继续说道:“其实三日前,启晟就来找过我,他说愿意帮我赎身,纳我为妾,以妻礼待我。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心里有我,百般保护。但我对他,并非风月。虽是感激,却不会委身于他。听他这么一说,我只淡然一笑。他虽万般憧憬,却也不再勉强。 你爹向我表明心迹后,便问我的意思。我害羞的紧,便回了他‘愿与子偕老’。现在想来,原来‘与子偕老’、‘老使我怨’,往事般般应。 第二日你爹便借了银子替我赎了身,脱了籍,又寻了个宅子。我们知道,以我的身份,你爷爷是断不会让我进门的。所以你爹爹想了个法子,谎说我是因父母双亡,上京寻亲的苏杭女子,被他所遇,怜我可怜,替我找了地方安顿,后来寻亲无望,举目无依,你爹于心不忍,便要纳我为妾。 就这样瞒过你爷爷,我进了府,成了你爹的三姨奶奶。我很知足,从不在名分上计较,只觉得此生能伴着他,便就是幸福了。我从不与来府上的男客见面,我的身份一直是我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两年后,我生下了你。想着以后相夫教子,看着你日日长大便很好了。但事情总不似人想得那般美好。 你四岁那年冬天,二姨奶奶娘家兄弟入京迁职,家翁摆宴于家中,我自然推脱,说身体不适,不愿见男客。怎奈二姨奶奶百般相邀,我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不好意思,又想着入府已经六年了,坊间旧人怕早已是不记得万芙儿是谁了吧。想到这,我便就应了下来。 男客们的晚宴设在正堂,而我们女眷便在偏庭吃席。待到酒觞交错,席过半巡,二姨奶奶领着她兄长来与我们敬酒。轮到我时,我起身,拿起玉壶替他斟满。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看着我眼光,只见他顿时愣住,口中惊呼:‘万芙儿。’” 听到此处,我很是不解,于是打断娘,问道:“他如何肯定,娘你就是万芙儿。”琴音没停,只听她淡淡说道:“当年我艳动京城,见过我的人自然不少。不想当年风光,竟成了日后的负累。更不想,六年来,姐妹相称的人既然能如此。” 我见她没说下去,便问道:“可是。。。”她略点了点头,道:“自我进府,你爹就不免冷落了旁人。她本就好妒,见我们举案齐眉,相爱甚笃,便动了那样心思。这也是后来启晟告诉我的。却也不能全怪她,有此下场,我自己却是始作俑者。”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看着手中一方锦帕。红丝绣牡丹,花开动洛阳。雨来黄蕊凉,泣落泪似霜。白绢红线,似血染就。我低声问道:“然后呢?”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说:“你爷爷觉得有辱家门,将你爹笞责,并且再也不认我这个媳妇,将我连带着你一起赶出府门。幸得启晟得到消息,及时赶来将我们安顿下来。” “他后来有去找过你吗?” “他伤好后,就来客栈找我。给我带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我知道他是想叫我带着你,去过没有他的生活。我当时恨极了,恨他负了诺言。伸手便要打他,他也不躲,生生挨了我一巴掌。我又是心疼又是心恨,抱着他,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抱住我。过了很久,他推开我,从我发间拔出一支银钗,放入袖中,深看我一眼,转身而去,决绝的不带一丝留恋。”说到这,弦一颤,一音滑落,跌碎满室尘埃。 我忍住哭咽,问:“恨过他吗?” 娘理好音律,苦笑道:“哪里恨过他呢。即便当时,也只是怪他。自古情爱与忠孝难两全,不论作何选择,他都有苦衷。只是金风玉露,却相隔天涯。陌上花开不知几度,却不能缓缓归矣。这就是宿命,后来,我便带着你回了扬州。” 听完娘的故事,我却无法用言语去安慰,太过沉重又太过美好,却同样易碎。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缓缓起身,手抚过桌延,感觉若梦般虚无,却又是真实的。我看向娘,她只闭着眼,静静的弹着,将尘封多年的感情淋漓宣泄,悠远绵长。我悄悄的退了出来,既然无法用言语去安慰,就不要去打扰。掩门时,听得屋内琴音一震,曲戛然而止,知音去,弦断有谁听。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也许哭哭就会好了。 第三章 酒醇心头慰伤时,香远芙蕖随风逝 琼奴在门外守着,见我出来,唤了声小姐。我点头算作应答,朝她道:“天晴了。”她道:“是。”我道:“陪我走走吧。” 浅芽微吐,红丝绦绦,风吹嫩草香,燕衔花儿忙。此时在我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那北方的亲族正遭惨运,而我和娘却在这,只能暗自落泪。又想到娘,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而现在,却无奈于家族,无奈于出身,却是南北相分,阴阳两隔。 我正凝望着远处的天,身后传来一阵步子。我回头,是安生。他见我脸上挂着泪,微微有些诧异,躬下身子,低声道:“小姐。”我道:“安生哥起来吧,方才不小心让灰蒙了眼睛。”他神色放松下来,道:“春天这外面多是杨花柳絮,小姐若无事,还是回房歇着吧。” 我看着他,问道:“可有酒?”他一愣,回道:“有。只是在我房里。”“那你取了来,我在向晚亭等你。”他虽是不解,却还是依着我的话做了。 他拿来的,是上好的花雕。他取出两个杯盏,欲给我斟上。我道:“不必如此麻烦。”他听了我的话,朝我一笑,取了一坛,揭了酒封递与我,道声:“请。”然后又递给琼奴一坛。我接过,灌了一口,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坛酒饮尽,我微有些醉意,向安生问道:“安生哥,若你爱上了个女子,却无奈世俗而无法和她在一起,你该怎么办?”他没有思索,回道:“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听后,一哂,道:“世事并非那么简单,割爱而去,以毕生去相忘。怕才是最无奈的。”琼奴静静的听着,她知道我心里的痛。三人举坛共饮。我又问道:“若是你爹遭奸人所害,蒙冤而死,你又会如何?”他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想了会,道:“我也会拼了命去为至亲报仇。”我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微微辛辣的酒水顺喉而下,沉默无语。 酒醒时,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琼奴就坐在我的床边,见我醒了,扶我起身,道:“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我点点头。“小姐昨日喝多了,奴婢准备了浓茶,待会小姐喝些。” 洗梳完,我略饮了口茶,心下惦念着娘,就和琼奴道:“随我去夫人那。”两人正准备起身,就看见一个婢女匆匆忙忙朝这边跑来。看见我,忙止住脚步,喘着粗气,带着哭腔跪倒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自尽了。” 我赶到娘的卧房时,娘已经被婢女们放到了床上。我的腿再也支撑不住,一软,跪倒在地,泪不住的往下流。我不信!我不信她就这样抛下我了。我手脚并用,爬到她床前,伸手用力的推她,边推边大喊:“娘!娘啊!你醒醒,你醒醒!”可她却听不见我的呼唤,面色平静如水,含笑入梦。我手中的触感愈来愈凉,愈来愈凉。我怕这弥留的温暖也会消逝,赶忙抱起她,把她抱在自己怀中。泪无休止的溢出,滴落在娘的脸上,我伸手帮她抹了。我哭不出声音,也许心存希望,所以不愿见它幻灭。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一花,栽倒下去。 醒来时,已是晚上。屋内只有琼奴,她扶我起来,轻声道:“我把他们都喊出去了。”我冲她一点头,表示谢意,道:“我想静一静。”她听我这么说,轻掩了门,退了出去。 我慢慢走到娘的床前,她安静的睡着,穿着绯红色绣百喜字锦衣,我从未见她穿过这件衣服,也许是她嫁给爹那天的喜衣吧。梳着少女的双环髻,发间一支银钗,是很老的样式了。桌上一张泛黄的宣纸,金碎花底,是那首《奴带笑》,是他写给她的那首《奴带笑》:“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一柄酒壶下,还有一张宣纸,我走近,娟秀的字体,“与子偕老”,与子,偕老。这是她给他的承诺吧。宣纸旁还有一个包袱,我忍着心中的痛楚,打开来看,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些散碎银两。他给她的东西,她都是视若瑰宝,从未动用过。顿时泪如雨下。 我牵起她的手,抹了把眼泪,朝她笑道:“与子偕老,你现在了了夙愿了,开心吗?”我摸着她发间的银钗,看着她的脸,笑问道:“还想他再帮你拔下发钗吗?此生莫相负。陌上花开,汝终归矣。” 静坐到天明,我叫琼奴去请了忠叔来安顿娘的后事。我唤婢女取了面软凳,坐在娘的房门口,取出袖中一封信。这封信是我在娘的枕边找到的,她用红蜡封好,上面写着“吾儿慕贞亲启”。 “吾儿: 汝见此信时,吾已随他而去了。 雨潇潇兮洞庭,烟霏霏兮黄陵。望夫君兮不来,波渺渺而难升。湘水妃子泣,奈何人不归。吾与汝父相识相知,却不得以而相忘。一切皆有命,无所怨。吾心暗留一份残念,此生即便无法再见,却能同存乾坤之间,共看朝起夕落。怎料造化弄人,今时,吾之残念亦不能矣。遇难而不能相依,赴死而不得相伴。曾言‘与子偕老’,思索良久,既是‘此生莫相负’,吾心决绝,便是要随他而去。 平生坦荡,无所负者。然,贞儿,今娘亲却要有负于你。尘世已逝,了无惦念。唯汝,吾实在放心不下。可情之于深,不得已。 万昀是汝舅父之子,虽*财,却也可以托付。待吾身后事毕,你便在白日内嫁与他。吾毕生积蓄全放于枕边匣中,汝自己保管,切莫交予万昀和他娘。吾为汝所想,也只能如此。 汝知吾心,生不得同室,死亦不得同穴,大憾。故吾死后,愿以火化身,奉于家中。若来日得幸,便与其同葬。若不得,就择一朝北之处而放。 千万言,言不尽。 珍重。 万芙儿绝笔” 掩信,泪落。我将信叠好,小心放入袖中。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素面常嫌粉?穑?醋辈煌蚀胶臁8咔橐阎鹣?瓶眨?挥肜婊ㄍ?巍?p> 第四章 佳人欲嫁浪荡子,知音遇难透真情 娘的后事我交给了忠叔和万昀去料理。我只躲在自己屋内,掩上门,取了娘弹断了的那把琴,琴只剩六弦。我只信手拨弹:“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音响何一悲,弦急知柱促。驰情整中带,沉吟聊踯蹰。恩为双飞燕,衔泥朝君屋。”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琼奴劝了我多次,我无动于衷。伊人逝,肠断曲音涩。 这日晌午,琼奴急拍着我的房门,道:“小姐,奴婢不敢再劝小姐,只是,求小姐可怜安生哥,他在门外守了三天三夜,也是滴水未进。”自我闭门不出后,安生就一直守在我房门口,三天三夜。我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安生见我出来,脸上露出欣喜。我蹲下身子,道:“何苦呢?”他也不回我话,只笑笑,回头向琼奴说:“姑娘快给小姐准备些膳食,不要太过油腻的。” 我回身,他怕我又将房门掩上,遂随我一起进入房中。我取出那封信给他,自己继续抚琴。他小心拆开信封,细细读了一遍,叹道:“虽不太清楚之间的故事,不过,夫人却真是情义女子。只是,”他转向我,疑惑而又关心的问道,“你真要嫁给万昀?” 我低头拨弦,一笑,摇摇头。“是不愿,还是不知道?”他问道。“不知道。”经过这么大的变故,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他沉默了,我心下很乱,却强迫自己镇定,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略微吃了点东西,我唤琼奴去请了万昀来。万昀行至我房门口,道:“不知表妹唤我来又何事?”我道:“既是内亲,又是如此时候,表哥不必多礼,进来说话吧。”门外一时沉静,过了一会,万昀推门而入,见安生也在我屋内,顿感诧异,不过他很快收了诧异的眼光。我示意琼奴取了面凳子,道:“表哥坐。”他依言坐下。我问道:“不知娘的后事料理得如何?”他低头,答道:“已经依姑母遗言料理好了。”我眼睛泛酸,强忍着道:“那就好。”我呷了一口茶,看向他,道:“我娘留下遗命,叫我百日内与你完婚。”万昀听了,一惊,抬起头直看着我。安生见他如此,猛地一咳,他知道失礼了,帮移了目光。我道:“怎么表哥不愿意?”他回道:“不是,只是姑母走得仓促,绣庄事情又多,一时间恐怕没有办法料理婚事。”“自古孝礼,父母去世,子女便是要守三年的孝。若百日内不能完婚,那便要等到三年以后了。何况,绣庄还有忠叔可以帮衬着。”我看他颇为踌躇,便道:“事出突然,我想表哥也要好好想想。” 万昀走后,安生朝我道:“小姐真要嫁与他?”我一笑,道:“娘如此为我打算,定有她的道理。一夜之间,如此变故,我心中也是不甘。但那又如何呢?我一弱女子,如何为他们报仇洗冤?我想娘也是不愿意我心中记着这段仇恨,所以叫我和万昀完婚,过平凡的日子。过往如烟消散吧。”他听了,朝我道:“那为什么定要嫁给那万昀呢?”他盯着我的眸子,声音一软,道:“贞儿,若我愿娶你呢?”我并不吃惊,我很早就知道他的心意,我道:“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只是若因着这爱,而彼此羁缚,却也非你我之意了。沧海自浅情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我待你,如知己,却未存半分风月之想。” 他眸子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暗淡,朝我一笑:“我也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不甘心,所以今日才壮着胆子亲口问了你。”我没有答话,我想他心里定是难过的吧。我起身取来一个桃木红漆雕海棠花的匣子,对他道:“你把这个带了出去,好生帮我保管着。”他打开匣子一看,冲我惊道:“这是绣庄和宅子的地契、房契?”我对着他疑惑的眼光,道:“是我娘留给我,我能相信的人,除了琼奴,就只有你了。” 我把娘的骨灰放在自己房中,心里安慰许多。我本想修书一封给那位‘启晟’,但没有他的住址,只能作罢。万昀和他娘在料理完我娘的后事后,也搬到府里来住,我的舅母俨然就成了家中的女主人,对仆人们呼来喝去。万昀对我们的婚事一直没有给我答复,我也不急,这桩婚事对我来说不过就像一日三餐般平淡。 那一日,我为娘奏了一曲《奴带笑》后,就由琼奴伺候着歇下了。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琼奴破门而入,大声道:“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外面走水了!”我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琼奴的手道:“你说什么?”“外面走水了。”走水了?我来不及想,就赶忙披衣下床。我推门而出,外面火势很猛。我赶忙回屋,略微收拾了些细软,就和琼奴相互牵着,往楼梯奔去。谁想到,还没赶到楼梯就见大火沿楼梯而上,扑面而来。我见情势不好,知道想从楼梯逃生是不可能了。我忙带着琼奴退入房中。我用力掩上门,突然脑袋中一闪,刚才一时慌乱,却是忘了什么。我对惊慌失魂的琼奴道:“琼奴,你是怎么发现走水的?”她喘着粗气,道:“奴婢睡的迷糊中,就感觉外面一阵火光。醒来就发现走水了。”我追问道:“那,你喊人了没有?”她赶忙答道:“有,奴婢一见走水了,就大喊叫人来救火。”她说到这,也顿住了,她也觉出不对了。既然我们大声呼救,为什么现在外面除了火苗劈啪的声音之外,却听不到人救火的声音。而且火势如此之大,府中之人不可能看不见。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我心下一冷,脸上一笑,他们竟是如此狠心。 琼奴颤声问道:“小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心中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只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安生裹着一条滴着水的锦被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心下一喜,忙叫道:“安生哥!”他见门外的火苗不住的往屋内窜,忙掩了门。我见火势愈加凶猛,忙问道:“怎么办?”安生哥一个箭步冲到我的床边,扯起两条锦被,用桌上的茶水浇湿,给我和琼奴一人披上一条。他急道:“你们裹好棉被,我背上你们闯出去。”说着,他就要背起我。我赶忙对他说:“先把琼奴救出去吧。”琼奴看着我,道:“小姐,还是你。。。”我打断她:“什么时候了,听我的。”安生看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背起琼奴,冲了出去。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安生便回到房中。他背起我,对我说:“小姐,把口鼻捂住。”我依言做了。我用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安生背着我拐向左侧的楼梯,想从这边闯出去。却不料火势太猛,他刚迈下一步,就见一股火苗打了过来,差点撩着眉毛。安生只得带着我退了回来。奔向右侧的楼梯时,发现火势较左侧还要凶猛。 看来想从楼梯逃生是不太可能的,我顿时慌了神,朝他道:“现在怎么办?”阁下听得见琼奴在唤我们:“小姐!安生哥!”安生转头看向我,道:“小姐,怕吗?”我道:“若一人,定是怕的。不过,有你,便不怕了。”他朝我一笑,道:“那就好。”火苗从两侧涌了过来,似猛虎要吞噬一切。安生眼中透过一丝果决,冲我一点头,一把把我抱入怀中,用下颚顶着我的头,把我的身子埋在他的怀抱中。然后跳上栏杆,纵身一跃。 耳畔一阵风过,两人便跌落在地。安生将我护得死死的,我没有感到分毫疼痛。我赶忙从他怀中爬起来,扶起他,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他朝我一笑,把身上的锦被朝地上一丢,道:“还多亏了这锦被,没有受伤。”一旁跑来的琼奴见我们都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三人相视一笑,安生问我:“现在去哪?”我看他一眼,回道:“你家。” 三人赶到安生家时却全都惊住了。眼前的却是一栋火楼,熊熊烈火不断的往上窜。我们都被吓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喊醒左邻右舍,一齐救火。怎奈火势太大,火被扑灭时,天已渐明,而房子只剩下一堆焦土,忠叔一家没有一人逃得出来,全都葬身火海。 安生哥见此情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天长哭。我和琼奴一起陪他跪下。忠叔一家是因为我而受池鱼之灾,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受奸人所害;若不是我,安生哥就有时间可以把他们救出来。在我身旁的安生,受此打击,猛地昏厥了过去。琼奴忙上前扶住他,我俯身朝废墟中磕了三个响头,是我对不住你们。 寻得一家客栈住下,我和琼奴把安生哥安顿好,我吩咐琼奴去要些热汤,自己倚着窗台坐着。客栈前有株琼花,色似银雪,风吹花落,恰巧落在我的窗台上,我拾起细嗅,淡淡馨香。花开相似,人却不同。心下万般滋味涌出,却又无法言表。只苦涩一笑。 正想着,安生哥低吟一声,醒了过来。我见他醒来,走上前,在床榻前一跪。他看着我,面无表情。我朝他磕了一个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对不住你。”他不说话,我心中的歉疚愈加深。琼奴进屋,见我如此,放下热汤,跪在我身后。良久,安生长叹一声,道:“琼奴姑娘,扶小姐起来吧。”他见琼奴并未依他,遂起身,搀起我,嘶哑的声音道:“没事了。”见我不愿起身,他继续道:“你这一拜,我就当是替我父兄家人受了,以后莫提了。”我听他这么说,才和琼奴起身。我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递与他。他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捧灰土。我低声道:“这是我从废墟中取了来的。”他红着眼,点点头,道:“多谢。”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和琼奴退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我去安生哥房中,却不见他人。我问店家,店家告诉我,说他一早就出门了。晌午时分,我听得他房门有响动,知道他回来了。我推开他的门,他猛的一惊,把手上的东西藏进怀中。我朝他一笑,道:“你回来了。”他点点头。我问:“这半天去哪了?”“回原来的房子处转了转。”我斟了杯茶,呷一口,道:“记得以前我问你,若你父亲遭奸人所害而死,你会如何?”他凝视我,而后说道:“我当时回你的是,我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他们报仇。”旋即笑道:“我不该瞒你的。”说着掏出怀里的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一把利刃。 我笑道:“想好如何报仇了吗?”他镇定的一点头,道:“嗯,我定要手刃了他。”我朝他一笑,道:“那便带我一起去。”他看着我,忙回道:“不行!”“怎么不行。他要火烧你家,不外乎是因为想得到绣庄而除掉忠叔,或者是他知道我的房契地契在你家。所以要报仇,当然得算我一份。更何况,我和他之间也有帐要算。”他急道:“不行,太危险。”我朝他道:“既是危险,你为何又要去。”他一时气极,吼道:“如此血海深仇,你难道叫我不去报吗?”我正视着他道:“若是你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拦你。可是现在,如若我们不出现,他便是当我们死了。若是此时出现在他眼前,凭我们三人如何斗得过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他听了我的话,一锤桌子,道:“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吗?我便要拿命和他拼。”我斟满一杯茶,递与他,道:“活着才有希望,你记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第五章 七夕鹊桥奏秋风,八珍初逢宁邺王 绿树阴浓夏日长,转眼已是七月。我、琼奴和安生来到建邺已经四个月了。 那日,我劝下安生后,我便问他,如何知道我们遭遇火险,他笑道:“万昀虽布置精密,当日府内所有人都被他胁迫,不许去救火。但,护院中有我一兄弟,他见万昀要害你,便趁他不注意,连夜告知了我。我这才赶来救你们。” 我沉思了会,道:“我记起来了,那夜也是他放我们出府的,可是?” 他点点头。 我冷笑道:“至亲为微薄小利,却如此狠毒,还不如旁人。” 他道:“你还有一事不知,当日万昀只要娶你,便可净得你家财,他却为何要害你性命呢?” 我也不解,摇摇头。 “我早先就听人说过,他在外面已是有了人的。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了,便是既得了家财,又坐拥佳人。” 我听了,也不言语。两人沉默了会,我问道:“如今,你想着我们该去哪?” 他思索片刻,道:“我幼时曾随师傅去过建邺,那里风土与扬州相似,也是钟灵毓秀,山清水明的好地方。要不,我们先去建邺暂避避。” 我点点头,道:“待问过琼奴,再决定吧。只是,扬州城定是待不得了。”我心下想着,那万昀没见着我和琼奴的尸首,定是要寻的。 琼奴见是安生说要去建邺的,便十分同意。于是三人收拾行装,乘船来到建邺城。 三人刚寻着客栈住下,装着银两和首饰的包袱却被人偷了。身无分文,我只能和店家商量,我在雅间替客人抚琴,以偿还欠下的银子。好在店家好说话,应下了,而安生哥又很快在码头找到份事情,琼奴也做些女红卖钱。一个月后,不仅还了欠银,我们还用余下的银子租了间小房子,暂且住着。安生不太同意我继续在客栈抚琴赚钱,他说自己可以赚钱养我,而且我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好。我心里不愿他为我付出太多,我还不清也欠不起的。后来我辞了客栈,去了建邺城中最大的酒楼——八珍楼,这样可以得到更多的银子。告别锦衣玉食,才知道银子是多么的重要。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今天是七夕,我抬头仰望,漫天星斗,皎皎明月。想起来今早安生和我说的话:“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到七夕,鹊桥相逢,该是如何欣喜,却不想一面后,又得遥遥相望一年。一晃,来这快半年了。有时候我觉着,这样的日子有你在身边,就算是幸福了。贞儿,你,你现在可愿嫁我,我会待你很好的。”这已是他第二次问我了,而我知道,琼奴正在房内绣一方汗巾,是鸳鸯图案,她要给安生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我不愿再伤他的心,冲他一笑,并未答话。希望琼奴也不要伤心。 我正想着,就听得旁边一小厮唤道:“贞儿姐姐,雅间有请。”我知道是有客人要听曲子,就冲他一笑,道:“有劳。” 蒙上面纱,我放下琴,柔声问道:“不知客官们要听什么曲子?”“拣你拿手的弹吧。”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很少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我听他这么吩咐,便也不再问了。调弦拨奏起来。“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还未入秋,怎么想起这曲《秋风词》呢?”珠帘前的客人放下酒盏,问道。 我起身道:“曲由心生,想着今儿是七夕,坐看看牛郎织女星,人间天上也是一样,虽是有情,却遥遥相望。所以就信手弹了这曲子。客官莫怪罪。”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无妨,我喜欢这曲子,你继续吧。”他微微一笑道。 安生接我回到家,琼奴迎了上来,朝我笑道:“小姐,你回来了。我准备了果子和香烛,等着你一起拜织女呢。” 我朝她一笑,心中暗叹道:向不幸福的人去祈求幸福,世人可谓痴。却也不愿拂了琼奴的兴致,于是强打着精神和她一齐拜了织女,吃了果子。 我梳洗过后,正准备歇息了,就听得一阵叩门声,我起身开门,却不见有人,低头,看见门外放着个小匣子,我拿进房打开来看,是一支琼花粉蝶银簪。我叹一口气,这定是安生送的。我把它收好,打开衣箱塞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安生送我去八珍楼,我问他:“琼奴的东西,你可收了?”他点点头。我继续问道:“那昨晚。。。”他打断我,道:“是我送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晚上的八珍楼分外热闹,流光溢彩。我在雅间抚琴时,却遇上了麻烦。我本只是抚琴,不想那客人却执意要我摘了面纱陪他喝酒。小厮找来店家却也无用,想来那人来头不小,很是张狂。 正僵持着,却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付楠兄也在这,饮酒听曲本是雅事,付楠兄这样倒是扫了兴致。” 那人听得这话,霎时就惊住了,忙跪倒道:“王。。。”“好了,走吧。”那人如获大赦,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店家吩咐人来收拾残局,我一福,问道:“今日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尊姓?” 他一笑,道:“王。我是来听曲的。” 我抬头看他,他约莫双十年纪,穿着一袭湖蓝绣银竹纹长袍,腰间坠着双喜莲花荷包。面若白雪,眉似双剑,鼻梁高挺,丹唇温红。我朝他笑道:“是。” 待一切收拾妥当,我问道:“不知今日王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他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道:“不必问我,你随意。” 我便选了《汉宫秋月》,这本是琵琶曲,但我自己把它改成了琴曲。奏罢,他问道:“这是汉宫秋月?” 我道:“是。” 他看着我,笑道:“难得。我总觉得你与众不同,颇负才气,许是个有故事的人。”我微笑不答,退了出去。 自那以后,这位王公子便隔三差五的过来听曲。偶尔和他聊聊,也觉得很舒心。最近建邺城里颇有些乱,只听说宫里要选秀,凡是适龄女子都要送到两江总督府先行挑选,家中有女儿的皆是惶恐不安,想着法子要避开这选秀。 “在想什么呢?”王公子听出我琴音有些乱,问道。 我羞涩一笑,道:“是我心不在焉,想着这几日建邺城里选秀的事。” “不光是建邺,还有苏州,淮州和扬州,现在都在为选秀的事情忙活。”他说的时候,特意把重音落在了扬州上。我心下一紧,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但心下一想,许是巧合,是我自己太紧张了。但他见为我未答话,又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万贞儿。” 我来到建邺之后,就和琼奴一齐换了姓氏,改和安生姓,都姓安。所以大家皆唤我“安贞儿“,而如今听到他猛地唤我“万贞儿”,我便知道他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我心下也不慌了,手停了下来,站起来笑道:“不知宁邺王如何知道,我叫万贞儿的。” 他听到我唤他“宁邺王”,却不惊奇,只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撩开珠帘,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一股无形压力,我道:“那日你救我时,我就怀疑,你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不过我以为你是哪家世族子弟,却从未望皇族去想。直到一日,我无意间看见你袖口内绣着龙纹,在见你手中折扇上有萧字,这是皇族的姓氏。我便肯定了你定是一位王爷。而这建邺城中只有一位王爷,便就是你——宁邺王。”他退回身子,笑道:“的确聪慧。” 他坐定,看着我道:“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我听了,不禁一笑,道:“此时此刻,我还有资格和王爷商量什么吗?” “有何不可。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我也坐下,镇定自己,道:“我倒是挺好奇,我有什么可以让王爷值得和我做交易。”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帮你除掉万昀和你舅母,替你报仇。”我心想,他倒是把我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遂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他深看我一眼,道:“你,要参加选秀,入宫为妃。”我听到入宫为妃,心中诧异,看着他,半晌问道:“入宫为妃?”他嘴角含上一抹温柔,道:“还有,揭开面纱,我要看你。” 我用手指拂过琴弦,微微生凉,问道:”为何是我?”他不答话,我追问道:“为何是我?”他低头不看我,道:“因为你的才,更因为你的聪慧,我需要一个聪明人。”我一笑:“若我是无盐之辈呢?”“怎会,未若柳絮因风起,我料定你必不是庸脂俗粉。” 我便不再答话,伸手把面纱撩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和忍痛。我道:“怎样?”他盯着我看,听了我的话,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拿起琴,道:“你的话我听明白了,至于你要我入宫为妃的目的,我也能猜个大概。我要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外面黑云阵阵,天欲雨,我朝北望着,那里的天会是怎样的呢? 第六章 相逢自是常相伴 漏夜姊妹入王府 琼奴剪了剪灯花,问道:“小姐,不早了,歇了吧?” 我停了手上的绣活,朝她道:“你早些歇了吧,我再略坐会,就去歇息了。” 她见我脸上有愁容,也不去睡,便问我:“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你我之间就和姐妹一般,小姐,你有事就和我说,别自己一个人受着。” 我本不想告诉她,一来,我还没有决定,这二来,我不愿意她替我担心。但见她如此说,我便将事情和她说了。 琼奴听完,朝我道:“他如何知道小姐你的事情?” 我笑道:“傻姐姐,他是王爷,有什么不能打探到的呢?何况他的封地虽在建邺,但扬州离建邺不远,也该是他能力所及之地。” 她问道:“那小姐如何打算?” 我低头绣着杏花,口中说道:“他要我参加选秀,定是想我入宫后能得蒙圣宠,替他打探消息,排除异己,做他在宫里的内应。” 琼奴惊道:“那定是极其危险,小姐!” 我牵起她的手,冲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怕,他宁邺王存了反心。” 琼奴倒吸一口凉气,忧心忡忡的看着我,道:“那小姐万万不可答应他。” 我知道她是关心我,我拍拍她的手,继续绣花,“他答应帮我除掉万昀,还是小事。只是”我停下手中的活计,道:“只是,如果我真能进宫的话,那不是就有机会帮我爹娘洗冤报仇了吗?”我想,宁邺王一定不知道我还藏着这么一个大秘密,否则他不定不会与我做交易。 琼奴听我这么一说,赶忙捂住我的嘴,急道:“小姐,皇宫是什么地方,何况小姐想报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道:“我知道。”忽然想到,嘱咐她:“这件事暂且不要和安生哥说,免得他担心。”琼奴虽有些不解,思量了会,便应了。 三日后,一个小厮来找我,道:“姑娘,王公子叫我把这个东西送到你手上。”我接过一看,是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块同心双鲤羊脂玉佩。我收下,朝他道:“劳您等会。“我回身,问店家借了纸笔,写道:今晚雅间相候。折好交给小厮,道:“请交予王公子。” 戌时一刻,宁邺王走进雅间,我替他斟上茶。他今天穿一件月白绣杏花纹的锦衣,饮一口茶道:“东西可还喜欢?” 我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王爷可是要提醒我,莫忘锦鲤托书吗?” 他听得我的嘲讽也不生气,戏笑道:“怎么不说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呢?”说着看向我,我只做不知。他问道:“可是考虑好了?” 我把杯子放到唇边,吹了吹,道:“既是交易,我想看到王爷的诚意。” 他听我这么说,也没犹豫,道:“好。这件事,我本就也想帮你做的。” 四日后,有人叩响了门,呈上两个匣子。我正欲打开,来人道:“王公子吩咐,那个桃木雕花的匣子是给姑娘的,那个铜镶边的梨木匣子是给姑娘那位朋友的。”我谢了他,回到房中,打开桃木匣子,里面是我当初给安生的房契和地契。而另外一个匣子,我没有打开,我猜到那大概是什么东西了。 当我对宁邺王说我同意与他做这个交易之后。他只和我说,三日后,他会派人来接我。我嘱咐他要子夜来接我,因为我不愿安生和琼奴知道。 我吹熄烛火,拿着收拾好的行装,轻声掩门而出。我微叹一口气,心中不禁想到:琼奴、安生哥,恕我不辞而别了。正准备回身,却看见琼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她看着我背着行装,急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点燃桌上还冒着烟气的蜡烛,我拿筒子罩了。琼奴拉着我的手,问道:“你可是答应了宁邺王?”我看着她,点点头。 “既是做了决定,为什么不和我说,现在要走,为何也不带着我一起。”琼奴有些恼我。 我也不答话,起身打开我欲走之前留在桌上的匣子。琼奴看了,对我道:“这是,这是扬州绣庄和宅子的房契地契。” 对着她疑惑的目光,我笑道:“这是我留给你和安生哥的。还有另外一个梨木匣子,里面装的该是万昀的尸首。”我抚上她的肩,道:“不是我有意瞒你们,只是既做了这个决定,便知道前路漫漫,必定艰险。我不愿你们与我一起去承受,为我担惊受怕。琼奴,我知道你心里有安生哥,虽说他心里有没有你,我不得知。但,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定是你心中所想吧。我留这些东西给你们,就是希望我走后,你们能回到扬州,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仇我已经替安生哥报了,他便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琼奴眼中透出一丝希望,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她掏出绢子替我拭了额上的汗,道:“天热,瞧你一头的汗珠子。” 夏夜听蝉鸣,遥看满天星。琼奴推开窗子,朝我道:“小姐,你看这漫天的星星。” 她若有所思,轻声道:“还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色,小姐洗完头后,我帮小姐笄头,小姐问我‘如果哪天我出嫁了,琼奴你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我说:‘不会。’,小姐又问:‘那如果哪天你出嫁了呢?’我说:‘奴婢不出嫁,奴婢一辈子陪着小姐。’”她侧头,眼中映着星光点点,问道:“小姐还记得吗?” 我含笑道:“记得的。” “既是说好了一辈子陪着小姐的,小姐又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下,你为我安排的人生很好。”她伸出纤手,替我拢了拢头发,道,“但是,你可知道,没有小姐你,那么我的人生即便美满,却也是不快乐的。” 待琼奴收拾妥当,我们两人坐上了赶往宁邺王府的马车。这一切安生都不知晓,我不知道他明日醒来后,找不到我们,看到我们留给他的东西和信时,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我们此番要去的是皇宫,他一男子,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我只能道声珍重,所欠的只有来世再还,如果来世我们还能遇见。我掏出怀中的琼花粉蝶簪,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它带上了,留着做个念想。 行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扶我们下车,我们面前是一扇朱漆红木门,应该是王府的偏门,一位老者站在门口候着我们,我猜想大概是着王府的长吏,于是上前福了福,道:“有礼了。” 那老者领着我们到了一处庭院,躬身道:“王爷吩咐,这路远斋让小姐暂住下。”我朝他一笑,道:“夜已沉了,我也不便叨扰您休息,今日有劳了。”他打了个千退了下去。 我和琼奴携手走了进去,这斋内满是奇花异草,馨香素雅,引流水而入,凿一池隐于奇峋怪石之后,满池芙蕖斗珠而开,借着月光,几尾绯红的鱼儿来回游动,漾碎满池的银辉。池子边是座八角攒顶的小楼,粉墙黛瓦,最是衬景。 琼奴见了这景致,惊叹道:“小姐,这路远斋虽小,却是绝妙景色。” 我也被这雅景所吸引,道:“甚雅。不过景色虽好,我却更喜欢这名字,路远斋,‘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负,但感别经时。’” 见天已有些白了,我便唤上琼奴,两人在八角小楼里和衣而卧。 第二日一早,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我起身,原来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们见了我,行礼道:“奴婢秋清、奴婢秋月见过小姐,王爷派我们来服侍服侍小姐。”我点点头算做答礼。推醒琼奴,两人盥洗梳妆。 略用了用点心,我便和琼奴商量着去斋内赏玩。秋清和秋月不放心,便也随我们一道去了。我见丛草中有一淡蓝小花开得正盛,便俯身采了一朵,仔细看它,蓝瓣素蕊,似兰花却又不大相像,放到鼻边一嗅,有淡淡暗香,我心下好奇,却不知道是什么花。我问秋清、秋月,他们也是不知。 正疑惑着,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此花名唤‘惠兰’,是西商国上贡之物。因京师处北地,天寒不宜栽种,所以圣上便赏给了我。”身旁的秋清和秋月听到声音,忙施礼道:“王爷。”琼奴听得她们如此称呼,也回头,屈身道:“见过王爷。” 我却是只盯着手上的花,口中道:“惠兰?” 宁邺王走到我跟前,道:“嗯,是我给取的名字。” 我也不看他,笑道:“彼伤惠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名字虽好,却有些悲凉之意。”说完,我抬头看他。 他眼中透着几分赞许,笑道:“确是这个来由。”因是在府中,他今天一身金线绣龙纹浮如意纹锦袍,手中一把湘竹折扇。“秋清和秋月伺候的还好?”他问道。 我掏出腰间的荷包将手中的惠兰花装了进去,回他道:“秋风清,秋月明。她们俩伺候的很好,名字也很雅。” 他一甩折扇,脸上含一抹笑,道:“是那日听了你弹的《秋风词》回府帮她们改了的。她们本是我身边伺候的人,所以就派了来伺候你了。” 我听的他说,秋清和秋月是他近旁伺候的人后,心下一愣,却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我忙屈膝,道:“王爷太过厚爱了,只是,她们来伺候我,王爷身旁岂不是没有了伺候的人?” 他眼光扫过我的脸颊,然后用他那低沉的声音笑道:“无妨。” 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所以也不便王府内随意走动,只呆在这路远斋里。好在这秋清和秋月是极其随和易亲近的人,所以,我便吩咐她们去要了些冰镇的梅子汤,四个人坐着闲聊,却也把一天给打发了。 第七章 夜阑听雨恐花睡,惜花人品雪酿茗 今夜格外闷热,似乎要有一场大雨。秋清和秋月伺候我梳洗完,我便让她们去歇息了。我拢拢薄蝉翼色的蜀纱单衣,这是宁邺王下午差人送来的,说是穿在身上,薄若蝉翼,甚是解暑热。推门而出,门外还有月色,只是一弯缺月挂在云捎,半掩着,似有似无,透着银色的晕。池上一阵凉风拂来,心下很是惬意。看这夜景,我唤琼奴,琼奴走出屋,看我脸上的神色,问道:“小姐,可是要取了琴来?”娘留下的那把琴在大火中被烧了,来到建邺后,我又花银子买了一把,虽比不上原先的,却也是上好的琴,这次来我也带着的。 我摇摇头道:“一时也想不出弹什么曲子。”突然一想,又对她道:“你去把笛子取了来,也不知道可否带来了。”琼奴听得我说笛子,微微一愣神,见我看着她,微红着脸回身去取了。这笛子是安生的,他虽是武夫,却也会些乐律,最擅长的便是笛子。我曾经央他教过我,后来他便把这把笛子送给了我。我一直收着,也不知这次仓促有没有带着。 虫儿鸣,满眼众芳竞纷华。不一会,琼奴取了支紫竹笛来,我接过,抬眼看月,光华洒落在脸颊。我深吸一口气,吹奏起来。吹的是安生家乡的小调,安生是杭州人,婉约水乡,连小调也分外柔情。 “陌上草青青,牧童驾牛归。斜看夕阳,落花飞。” 曲音婉转,时而似红霞漫天,时而似落花飞舞。衬着这朦胧月色,我只听得这曲,万籁俱静,旁的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曲毕,我回头,见琼奴矜着泪,仰望天空,口中喃喃道:“小姐,你说安生哥现在在做什么呢?”说着,一滴泪落。 我掏出绢子,替她拭了。我朝她一笑,安慰道:“你想着,现在抬头,还能同看着这天上的月亮,便不觉得难受了。” 她看着我,问道:“他,他会看吗?” 我扶她起身,道:“会的。”抬头,那弯银钩从云中探出身来。娘,你也会看着今晚月亮的,对吗? 后半夜,天降倾盆大雨,我被雨声惊醒,了无睡意。打开窗扉,一阵湿热夹杂着风和雨滴扑面而来,我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窗外雨声渐大,我想起早时看到的惠兰花,这一场劲风骤雨过后,怕是花颜残败了吧。想到那素雅馨淡的花朵,心生怜惜,我欲唤起琼奴,想取几把油纸伞替它们遮遮雨。不过马上又转了心思,笑自己痴,再娇艳的花朵确是经不起这雨打而落的宿命,花开花败本就由天,我又何苦徒劳呢?即便我今夜帮它们遮风挡雨,来日不也还是要凋零成泥吗? 我点灯研墨,铺开桃花笺,蘸墨写道:“小楼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心中怀了心事,所以第二日早起后,便想让琼奴她们一齐陪我去了斋中。我欲先把昨夜写的词给收起来,行到案旁,却不见了。我心想可能是昨夜风大,关窗时不小心吹落到地下,给秋清和秋月收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片惠兰花并不像我预料的那样草枯花败,反是经过了一场雨后,开的更为娇艳了,我心中甚是欣喜。而宁邺王正坐在一旁的白玉石桌旁,桌上摆着套茶具。众人见过礼,只听得宁邺王笑道:“梨花欲谢恐难禁。是易安居士的浣溪沙。” 我知道,我昨夜写的词稿定是给他拿了去。只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道:“是。” 他笑道:“我可不想你‘意难禁’,昨夜我已命人来照看这些惠兰花了。” 我施礼道:“多谢王爷。” 他不说话,把玩着手上的浅绿色荷包,半晌,对我说道:“笛子吹得不错。” 我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戏笑道:“王爷喜欢听壁角吗?” 他听我嘲弄他,道:“那倒不是,只是不忍打扰那意境。” 说着他朝我招手,我走上前,他道:“坐。”我依言坐下,他朝我笑道:“今日无事,不知小姐可否与我一同品茶。” 我见他兴致不错,道:“王爷有如此雅兴,恭敬不如从命。” 他听我这么说,便把桌上一个银器茶罐递与我,我打开来,细细一嗅,赞道:“香气醇厚,茶气中略带淡淡酒香。却是好茶。” 他闭目养神,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我虽是品过不少珍茗,却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茶,遂道:“不知。” 他睁开眼,朝我道:“竟也有你不知的时候,不过也难怪,这茶是福建都督刚刚差人送来的。名唤雪酿。” 我听他说着,口中道:“雪酿?” 他点点头道:“这雪酿茶产自福建行省和江北行省交界的巫兰山山谷中,那里有一片野生茶林,茶树上是一片悬崖,悬崖上又几株桃树,因那山崖险峻,所以那桃便无人采摘,每到花落果熟那树上的桃子就掉落到山谷的茶林里,这样年复一年,加上谷中气温较外面要寒些,所以这百年来积下的桃子就没有变质腐坏,而是酿成了酒,渗到这茶树根里面去了。你道这茶有酒香,便就是这个缘故。” 我听了恍然大悟,可是还有不解,于是问道:“既然此茶生在峭壁之下的山谷中,那又是如何采摘来的呢?” 他放下手中的荷包,道:“这山中有专门训猴的山民,每年清明前,他们便让训练过的猴子爬下山崖替他们采摘雪酿。” 我点头道:“那悬崖陡峭,必定很是危险。” 宁邺王听了我的话,突然转头看向我,口中道:“峭壁对善于攀岩的猴子来说,并不难,但那山谷中有一种巨鸟,最喜在峭壁上叼食猴子,所以采摘雪酿,每次都会有猴子伤亡。山民们视猴如命,但为了采摘雪酿,却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它们的安危,只是为了能够得到更宝贵的东西。” 我听得他话里的深意,朝他笑笑,道:“如此珍品,是我有福了。” 我起身浣手,用苏锦擦干。接过秋月手中灌有热水的水壶,将桌上茶具一一清洗。待洗净,我取出雪酿,用竹勺点出些许,放入黄杨木根雕的茶壶中。我问秋清道:“可有积年的雪水?”她一笑,道:“姑娘手中的便是积年雪水煮沸了的,这水还是王爷在梅瓣上收的,埋在梅树下有三年了。”我微微一笑,他倒也是个风雅之士。把手中雕桃枝的桃木水壶中的水缓缓灌入茶壶中,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而出,但这第一道茶味感稍涩,是不能喝的。我将第一道茶水倒了,去了沫子,再灌入煮沸的雪水,盖上雕成如意样式的茶盖。 我给宁邺王挑了一个竹雕杯子,给自己选了个紫檀木的。淡绿的茶汁倒入杯中,霎时满鼻清香。我举起杯子,品了一口,淡香中有丝丝酒气,不愧是上品,赞道:“好茶。”宁邺王也呷了口,笑道:“这茶好,也得泡的好,你泡茶的功夫是上乘。”说着剑眉一挑,看着我一笑。 我含笑道:“王爷谬赞了,若不是有王爷这梅蕊上的雪水,又怎么能泡出这样的好茶呢?” 他放下杯子,薄唇微启,问道:“昨日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我笑道:“乡间小曲,是苏杭一带,牧童放牛时吹着解闷的曲子。” 他应了一声,抬头看向我,欲言又止,顾自摇摇头而后笑道:“刚刚想着让你再吹一次的,后来想着,就是此时吹的再好,却也不是昨晚那笛声了。” 不想他也有如此心思,我看着他,眼光变得柔和,笑道:“王爷说的是。” 两人又谈了谈茶道,他很有心得。一时有小厮跑来,朝他附耳几句。他便起身说有事告辞了。 我对着烛火,细想着宁邺王今天所说的有关雪酿茶来由的那一番话,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他是提醒我和他做交易要尽心尽力,不要耍什么心思,似乎没这个必要。可若不是,那他为什么要那采摘雪酿的猴子做比呢?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却被自己否定了,不可能的。 正想着,就听得有叩门的声音,是一个面生的小厮,他低着头道:“姑娘,这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我接过他奉上的东西一看,竟是宁邺王今天拿在手上赏玩的荷包。我朝他点点头,道:“知道了。”那小厮便退了下去。 我回到灯旁,拆开荷包来看,里面是几朵开着的惠兰花,还有一张纸,我展开来看,苍劲有力的草书,写的是首晋诗:“燕人美兮赵女佳,其室则迩兮限层崖。云为车兮风为马,玉在山兮兰在野。云无期兮风有止,思多端兮谁能理。”落的应该是宁邺王的名字——萧涵。 我看完后,心下惊跳,难道他真是对我存了那样的心思的。‘云无期兮风有止,思多端兮谁能理’,原来刚刚自己闪过的念头是对的,宁邺王,萧涵,居然对我有爱慕之心! 第八章 入沐府得遇有缘人,离建邺相送切珍 在王府住了四日,除了那日他差人送来荷包,就再也没有找过我。这夜,我正拿着手中的纨扇消暑,就见秋月走来,朝我道:“小姐,主子请您过去。” 听得她这么说,我心里有些忐忑。自从猜到了萧涵对我的心意之后,我便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能说自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可是有些事却不是朝夕所能得来的,何况我在心中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互相的利用。再参杂进这样的感情,更是不好。 随秋月到了一处屋子门口,她上前叩门,道:“主子,小姐来了。” 屋内传来声:“进来吧。” 秋月替我推开门,我走进去,就闻见一股梅香,清香冷冽。宁邺王萧涵坐在榻上,看见我,朝我一笑,道:“坐。” 我依言坐下,屋内摆着鼎鎏金的博山炉,丝丝清香就是从那溢出。 他缓缓道:“明日,沐府的人便会来接你。” 我微微有些诧异,道:“沐府?” “嗯,难不成我还让你以万贞儿的名义入宫吗?换个身份对你我来说,都是多一重保障。”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沐府的老爷原来镇江总兵,后来因病告老,三年前过世了,他在职时,与我甚是相熟,所以如今我便托了沐夫人,你在我王府久住总是不好,明日她便派人来接了你去。你说可好?沐贞儿?” 我听他唤我‘沐贞儿’,身子猛地一震,见他仍旧盯着我看,忙回过神笑道:“王爷费神。” 他起身,行至案边,若有所思,提笔作画,边写便对我说道:“你现在便是沐府的小姐,唤作沐贞儿,年十五,父亲沐远是原镇江总兵袭一等子爵位,母亲马氏是从五品诰命夫人,有一兄长沐宁在西北戍边,可记住了。” 我心中暗道:不想他如此细心,做的这般周密。我点点头,道:“知道了。” “你的户籍我已让人暗中帮你安排好了,这你放心。”他放下手中的笔,一缕月光透过窗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仿佛镀上一层光晕。 他说完继续低头作画,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我实在纳闷,便问道:“明日我便要去沐府了,王爷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听了我的话,抬头看我一眼,摇头一笑,继续挥墨。我见他不答理我,微嗔道:“王爷!” 许是听出了我语气,他停笔,对我说道:“我有何要交代的呢?不过四字,好自珍重。” 我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好笑,问道:“王爷费尽心力把我送进宫去,只是叫我好自珍重吗?” 他蘸了蘸朱砂,一点,道:“我若需要用你时,自会通知你。其余时候,你只记着这四字就好了。” 好自珍重。 第二日我被接去沐府时,宁邺王没有来送我,他只是派人给我送来个梳妆盒,里面尽是些珠宝首饰,在盒子底端的暗格里还藏着几千两银票。倒是秋清和秋月对我很是不舍,相送时流了许多眼泪。琼奴送给她们几方自己绣的帕子,我知道她也很是舍不得她们的。 沐府离宁邺王府不是甚远,略行了一刻钟,便到了。我和琼奴从偏门入府,便看到一位妇人领着几位侍女在正堂门外站着。我走近几步,居中的那位妇人穿一身回青色绣霜菊缠枝纹苏锦长衣,梳着整齐的平髻,发上缀着几朵金饰菊花,面态端庄,透着几分慈蔼。 我猜想这定是沐夫人,于是上前行礼,口中道:“拜见。。。”刚想脱口而出沐夫人,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沐家的小姐了,口中一变,道:“拜见母亲。”一旁的琼奴也随着我道:“拜见夫人。” 沐夫人忙上前几步,搀起我,道:“我儿此番去报恩寺还愿,可是辛苦了。” 我起身见她眼中透着温和慈爱,心下一暖。一旁侍女见了我,行礼道:“奴婢们恭迎小姐回府。” 沐府虽不似宁邺王府那般气派,却也是豪门宅邸,我被沐夫人安排在后院的一个院落里住下。许是丧夫几年,儿子又不在身边,所以沐夫人很是孤独,见我来到她府上,每天便都陪伴着我,和我说话谈天,对我很是关心爱护,那般的温暖,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住进沐府半月后,我便由沐夫人陪着去了两江总督府参加秀女甄选。因我大梁国域广阔,北至无祁山,南到轩裕海,东抵齐奂洋,西达索杰峰。所以每次选秀,皇家便命礼部派出采选使分赴各郡为皇帝甄选秀女。 也不知是不是宁邺王上下都打点过了,这初选、复选和堂选我都顺利而过,成了这两江郡采选出送京殿选的四位秀女之一。 沐夫人自然高兴,不过她也随之忙碌起来,每天忙进忙出的给我整理行装。带少了,显得寒酸,带多了,又会显得刻意显摆家世。我曾劝她不必费心,有宁邺王给我的首饰和银票,是足够了的。她却不肯,对我道,那是王爷给的,她准备的,是为娘给女儿的。她这话说的我一阵心酸,便也由她了。 选定秀女后,采选使还要对秀女的籍贯身份进行审查,然后登记在册上报朝廷。所以,离入京还有段日子。这些日子,我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闲看看书,略抚抚琴,每天陪沐夫人说说话,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一日,沐夫人对我说起,宁邺王托人给我传了话来,说我的那位朋友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我的消息,日日来王府闹事。 我猜想安生是从八珍楼那探听到我的消息的,他定是以为我在宁邺王府,所以才会日日去闹事。 于是我便取了纸笔,书信一封。 “安生: 人生如尘,随风而行。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贞儿” 我把信封好,让沐夫人差人帮我交给宁邺王,央他转交给安生,并求他不要为难安生。 去也终须去,奈何痴情,莫问奴归处。安生,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十月初三,是两江郡采选秀女进京的日子。一早,采选副使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府门口,我打扮妥当,便由琼奴伴着走到府门口,采选使下的吩咐,入选秀女每人可带一侍女随行,我自然带了琼奴,我握紧她的手。身后,沐夫人却已是声泪俱下。我回身,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女儿这便要去了,母亲,母亲自己保重。”说着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 沐夫人忙搀了我起来,替我拭了泪,勉强一笑道:“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许哭。此番进京殿选,若是选上了,自然是好的,若是选不上,选不上便回来,母亲在这等着你。”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我抹一抹泪,朝她笑道:“母亲,放心。” 一旁候着的采选副使见到了时辰,便急着催促。 沐夫人很是不舍,拉着我的衣袖,道:“这宫内规矩多,礼仪多,你,贞儿,你要自己珍重。” 我知道她是担心这宫里人心险恶,我牵起她的手,道:“母亲,你也照顾好自己。” 那边一再催促,我见时辰也不能耽搁了,便和琼奴一起朝沐夫人施了个大礼,沐夫人受了,含泪把我送上马车。临去前,她塞给我一个玉镯,是她的陪嫁,她用绢子拭了眼角,道:“就当留个念想。” 马车飞快行驶,我还在收拾着刚刚悲伤的情绪,却听见马一声长鸣,马车呼的一下急停下来。我打起马车的幔帐,见一个小厮站在马车前,见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小姐,夫人说,小姐忘了件东西。”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上来,我接过,是一个装首饰的锦盒,一时也不明白。只见那小厮打了个千,递给采选副使一锭银子,便跑了回去。 我坐回车内,疑惑的打开锦盒,里面是条素绸,我展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字,“珍重”,看笔锋,似乎写的很匆忙,我看着素绸上的字,突然明白过来,这字迹我是认得的,萧涵,是他送来的。 我把绸子依旧放回到锦盒里,喊琼奴收了起来,打开车窗上的幔帐,我抬头看天,早归的大雁在天际划过,建邺的天和云,人和事,终究就要远去了。 第九章 帝都重锦太微城,淡妆难掩素美人 马车赶着行了十天,总算在十五之前赶到了大梁的帝都——长京。 一路风尘仆仆,我和另外三位秀女均是车马劳顿,采选使把我们安顿在了毓华门外的一家客栈里。离殿选还有三天,采选使对我们很是殷勤,许是想着我们四人间若有人得幸入选,他便也可沾些光彩,鸡犬升天。 长京作为大梁帝国的都城,确是建邺城所无法比拟的。一路来,宽阔街道旁店肆林立,人群熙熙朗朗,时不时有香车宝马穿梭而过,很是热闹。但看那沿街的高楼建筑,青石的街面,古老的拱桥,无论从风格还是用料上又都透着那凝重和沧桑,在表面的繁华中沉淀,底蕴深厚。大梁在长京建都已百余载,王朝的浑厚与繁荣便全印刻在这座古老的都城深处。 十月十五、十九、二十三是钦天监对照天象推算出的好日子,殿选秀女便定在这三天里,十五日是京城、直隶并东北和华中二十二郡的秀女殿选,十九日是西北、西南三十六郡的秀女,二十三日方才轮着江南和岭南二十四郡的秀女进宫殿选。 好在时间不仓促,这些时日众人便在客栈里好好休整。我记着娘临终留给我的话,本想着乘着这时日有空,将她的骨灰于爹爹的同葬了。怎奈何,采选使看得紧,而我又不知道那位启晟叔叔家住何处,更怕贸然行事暴露行踪,所以只能作罢。 十月二十三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起床梳洗打扮。挑了件浅玫瑰色的香丝罗衫,颜色喜庆又不出挑。因着这北方十月天气有些微凉,琼奴又给我拣了件月白色绣红梅的小褂。我嘱咐琼奴帮我梳反绾髻,这发式新奇却又不僭越,待梳好,我从宁邺王给的梳妆盒内挑了支红宝石攒海棠花钗,又选了几朵锦花让琼奴帮我插上。手上戴着老坑翡翠镯子,耳上坠着对嵌明珠银耳坠子。一时妆点好,我取了方帕子,从梳妆盒内有拣了几只或是素银或是通玉的钗子包好。琼奴不解的看着我,我笑道:“自有用处。” 待四人都妆点好,天已大亮了。采选使忙安排我们上了马车,一行人便往这皇城的最中心处——太微城赶去。 我和琼奴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我禁不住好奇,不顾琼奴的劝阻,把窗子上的幔帐挑开一丝,朝外瞅着,眼前是一座红漆的大拱城门,我朝上望去,一块木雕鎏金边蓝底的匾额上斗大的金字刻着着“毓华门”。原来这就是我们这几日口中常说的毓华门,不想竟是如此威严华伟。一众侍卫验了腰牌便放行。过了这毓华门便进了天子之居——太微城。 马车贴着高高的宫墙缓缓前行,我朝外望去,远远是座由三层汉白玉石台托着的金顶红墙的殿宇,飞檐高耸,巍峨而立,房脊上一排鎏金的坐兽迎着东升的朝阳,熠熠生辉。再远便只能看见一排排的金色重檐,随着阳光而闪动,似海洋上的波光一浪接着一浪。近处有一行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小太监低头而行,脚步踏在花岗石上发出整齐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方才还好奇的心情此刻却有些紧张。许是被这皇家威仪所震慑,天子的宫所,哪是寻常贵戚人家所能比拟的呢。 约摸有行了半个时辰,马车便止住了步子。就见一眉清目秀小内监打了车帘,行礼道:“请姑娘下马车。”琼奴扶着我走下马车,只听见那小内监道:“宫中的规矩,所有马车行至贞顺门外便得止步。”我听了,朝他一点头。他又朝我笑道:“奴才伺候姑娘前往德颜宫。” 我猜想这德颜宫必定是选看秀女的地方了,于是朝他笑道:“那有劳公公了。”一时贞顺门外马车云集,秀女们纷纷下车由内监引向内宫去。 我见一路护送我们来的采选使站在贞顺门外,没有前行的意思。于是走上前,朝他一福,他忙还礼。我问道:“大人不陪同我们一起进去吗?” 他低头朝我道:“外臣非诏不得入内廷,微臣就只能送姑娘们到这里了。” 我回头看向琼奴,琼奴会意,取出个荷包递与他,我笑道:“这些日子多亏大人照顾,辛苦大人了。” 他接过荷包,一摸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我。 我见其他秀女们都已走远了,便道:“不好让那边的公公久等,就此别过大人了。” 我和琼奴跟着那位小内监走过贞顺门,沿着一座宫室的长廊继续行进。琼奴低声问我:“小姐,既是进了这贞顺门里了,那采选使对我们便没有任何帮助了,小姐为何还要送他那些银票呢。” 我第一次穿这花盆底的宫鞋,有些不适应,小心的迈着步子,说道:“他这一路对我们多有照顾,而且我细心观察,猜想他家境也不甚富裕,我不知他在别人处收了多少的好处,那些银票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何况此时他虽对我们没有了帮助,却不能预料他时啊,放长远些的好。” 琼奴点点头,这一路不知过了多少的宫室殿宇,皆是金瓦红墙,红漆的楠木柱子上是彩色的玺梁。这太微城甚大,听那小内监说,选看秀女的德颜宫在太微城西南角,所以我们须得走上好一段路程。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有的低首而过,有的抬头而行,有的敛目屏息,不敢喘着大气。有的却是趾高气昂,面露骄横之色。我很是不解,身旁的小内监低声对我道:“在这宫里,奴才也分三六九等,若是跟在主子、小主身边得脸的,便是高高在上,若是在浣衣局这些肮脏宫房为奴为婢的,就只能低眉顺眼了。” 我这才知道,又稍稍侧首,看身旁其他的秀女们。因选秀是大事,所以人人都是精心打扮,衣裳也尽是挑些银红、桃红这样喜庆的颜色,脂粉香气缭绕,那满头的珠翠和繁复的发式更是看得我眼花缭乱。 又行了约一刻钟,我们便走到了一座宫室前,红漆金瓦墙面上开着一个垂花宫门,门上方一块鎏金木雕蓝底匾额上刻着:“德颜宫”三个金字。这便到了德颜宫了。那小内监朝我笑道:“姑娘,到了。”说着引我进去,里面依旧是一重垂花宫门,较外间的略小些,过了这扇宫门,迎面是座木雕的千芳图影壁,影壁后是这德颜宫的前殿,因我们只是待选秀女,不能直接由前殿过,所以内监们便带着我们穿前殿左右偏殿后的长廊而过,过了长廊,面前便是座面阔五间,金琉璃瓦硬山顶的殿宇,这便是德颜宫的正殿——选看秀女的地方了。 秀女们先被引到了正殿旁的东西偏殿里。我由小内监引到了东偏殿内,这东偏殿极大,布置的甚为精巧,由木雕的罩门隔为三间,每间里都摆放着些古董瓷器,金玉古玩,有些我见所未见。桌几上搁着几盆时令鲜花,堂中一瓦汝窑瓷缸,缸内盛水,水中几尾绯鱼,缸底映衬着五彩的雨花石和鲜嫩水草。镂花的窗户上糊着米稠色的罗纱,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显得格外的柔和。 我扶着琼奴坐下,一旁已有宫女奉上香茶。我粗粗看了眼,这东偏殿里该有二十位秀女她们,或低头整理衣装,或对镜修点头饰,或举盏细呷,看着虽是面色从容,想来内心应是极度紧张吧,宫闱应选,得见圣颜,确是件大事。我心下不免也有些紧张,取了茶盏来,轻抿了一口,是信阳郡的毛尖茶。 回味着口中的茶香,心中暗想:就刚刚的观察,今日应选的秀女中也不乏出众之辈,若我得幸入选,那便入宫为妃为嫔,再考虑便也是入宫后的事了。若是被撂了牌子,那又该怎么办呢?建邺定是不能回去了,那扬州呢?回扬州吗? 正想得出神,就听得有人唤道:“姑娘。”我回过神一看,是方才那位小内监,他一直陪在我身边,见我方才的神色,以为我心里紧张,就对我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姑娘容貌姣好,定能如心所愿的。” 我笑道:“借公公吉言,这许久都没问公公,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他俯首行礼道:“奴才巾帽局的小福子。” 说着就听得殿外一阵喧闹,似乎有大队人马往这边而来。小福子听了,朝我道:“怕是圣驾到了。” 我点点头,就见小福子向我一福,悄声朝东偏殿的偏门走去。不一会,他回来,环顾四周,朝我细声道:“姑娘,今日圣上没来,只有太后带着宫中的两位太妃前来选看秀女。” 我心中暗赞他机灵,这圣上来与不来,对我们这帮子秀女来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若来,该如何应选,不来又该如何,里面可是有大学问。这个小福子甚是聪慧,却也懂得其中之道。我朝小福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他低下头道:“奴才不过多个心。”我俯身朝他耳边道:“你可知这东偏殿内何处有无人的屋子?”他听了我的话,眼珠一转,朝我道:“既是姑娘不大舒服,便随奴才到茶厅略微休息会吧。” 我捂着胸口,装作心口痛,和琼奴随小福子到了茶厅。到了茶厅,一股茶香灌入鼻中,小福子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便朝我到:“现在诸位姑娘的茶都已经奉上去了,所以茶厅里暂时无人,姑娘放心。”说着,打了个千退了出去帮我守着门。 我忙打开从怀中掏出的锦帕,拿着一根素银的钗子朝琼奴道:“快帮我换上。” 琼奴也明白过来,赶忙上前帮我打理起来。 待到走出茶厅时,我已是换了一副装扮。原本头上的红宝石花钗换成了素银的叠菊花钗,那几朵娇艳的绢花也换作了零星几支玉雕兰花,手上的翡翠镯子现在是一对嵌暗如意纹的银镯。配上衣裳,显出另外一种风姿,端庄而又素雅。 小福子见我这样打扮,先是愣住了,知道我唤他他才回过神来,他口中赞道:“姑娘这一打扮,就似那瑶池天仙一般啊!” 琼奴一旁掩嘴笑道:“就你嘴甜。” 三人赶回东偏殿时,却也没人注意到我们,想来也是,大家都紧张的注意着自己的仪容,谁还有闲心思去注意其他人呢。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早准备这些东西没有白准备。 这圣上已是看了十五日和十九日这两天的秀女,饶是谁都会看得眼花缭乱,心力疲劳。我就想着,也许今天的选秀圣上不一定会亲临,所以无论是太后还是宫中位分高的妃子代劳,她们定是不愿意见到那些打扮艳丽,花枝招展的美人的。于是我便留了这一招,但是我又不敢保证圣上定会不来,所以就仍旧照寻常打扮,只带了这些钗环来,以备万一。 幸好是遇上小福子这个奴才机灵,否则就是我有此心,却也无法知道圣上有无亲临。我看了那小福子一眼,他依旧是低着头候立在我身边,确是个可造之才,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是知道的,既是他帮了我,我也不会薄待了他。 第十章 德颜宫得观凤颜,沐贞儿中选入宫 我刚刚坐定,便有一着暗灰绣腾蛇纹锦服的太监领着几名小太监走偏殿内,左手提着浮尘,右手上捧着本黄锦包裹着的册子。只听得他略清清嗓子,展开手中册子,朗声道:“蓟北郡选看秀女林秀媛、曹玫安、梁徽、方世珍;剑南郡选看秀女孙宁瑜觐见太后、太妃。” 小福子凑过来对我低语道:“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苏公公。” 我心中道:难怪气派十足。 他话音一毕,就见有几名秀女起身,略整了整衣容便随他去了。我瞅着这架势,看来不一会便要轮着我了。我心下又泛起了紧张,忙饮了几口茶水,才稍稍镇定下来。殿内的秀女们见殿选已是开始,也俱是神色紧张。 一盏茶的功夫,方才那五名秀女便都由小太监们引回了偏殿内,五人都是面色戚戚,手中捧着朵纱织的宫花。我听采选使说过,这殿选若是选中了,便会赏赐一个香包,就算是留了牌子。若是未能选中,便会赐宫花一朵,唤作撂牌子。显然,这五人俱是被撂了牌子。 又唤了三轮秀女觐见,却是无一例外的全都被撂了牌子,赐了花。见这十余人都落了选,这些还未觐见的秀女们便都慌了神,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我心里也嘀咕着,这皇家选秀竟是如此之苛刻,这十多位佳丽就没有一个人入得了眼吗?一旁的琼奴也是心焦,拍着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紧张。 这时,那苏总管又挑帘进来了,他举着册子,唤道:“两江郡选看秀女钱荷安、景福荣、周秀香、沐贞儿;浙东郡选看秀女张若贤、齐玟觐见太后、太妃。” 我听到有我的名字,遂起身,琼奴和小福子帮我略理了理衣容发式,琼奴朝我一笑,我拍拍她的手,朝她道:“放心吧。” 一旁的小福子伺候着我,随着那苏总管和另外五名秀女朝东偏殿外走去。 出了东偏殿的镂花宫门,眼前是一大块铺青玉石的空地,两排栽种着不少葱茂花木,而空地的前面便是德颜宫的正殿,殿外整齐有序的站着不少的侍卫和太监。我偷偷用眼角去看,殿内明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穿着绣金色九尾凤纹锦服的华贵妇人,想来便是太后了。 我心下涌上一阵恨意,这便是害死我爹爹之人,只是现在也只能忍下来,依旧保持着面上笑容。太后两旁坐着两位贵妇,打扮虽没有太后那般威严贵气,却也是身着华衣,满头珠翠,这应该就是两位太妃了吧。 苏总管见我们站定,俯身叩首道:“禀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应选秀女到。” 只听的那殿内,传来一声:“嗯。” 那苏总管便起身,一旁已有小太监托着个盘子上来,苏总管从木盘中拿起一支绿漆木牌,高声唱道:“苏州知州钱图志之女钱荷安,年十七。” 站在左侧第一位的秀女听了,忙上前屈膝行礼,恭敬道:“臣女钱荷安参见太后、太妃,愿太后祥康金安,太妃福寿安康。” 此时众人俱是低头,大气都不敢出。我壮着胆子,微微抬头,见殿内有一小太监手捧着本册子,低头快步行至太后、太妃身边。那太后接过册子,口中道:“抬起头来。”见那秀女抬起头后,又侧首和身旁的太妃低语几句,然后朝外面的苏总管微微摇了摇头。 我心下道:这定是要被撂牌子了。就听见苏总管又高声唱到:“秀女钱荷安,撂牌子,赐花。” 又看了两位同是两江郡进选的秀女,都被撂了牌子。 我越发紧张,就听得:“原镇江总兵沐远之女沐贞儿,年十五。”我见是唤我,忙上前一步,强压着心中的忐忑,口中恭顺道:“臣女沐贞儿参见太后、太妃。愿太后圣体安康,太妃万福金安。” 我一直低着头,就听得殿内传来一声:“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我依言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太后的看向我的眼光。我忙敛目,下颚微微又向下低了些。一旁的一位太妃对太后笑道:“却是个美人。”太后点了点头,另一位太妃也笑道:“是了,我瞧着她分外的端庄素雅,这衣裳配上这妆容钗环,倒让我想起那句‘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我狂跳的心略微放下些,看来我今日这身装束却是押对了。 太后笑道:“就你最通诗文。”说着敛了笑,朝我正色道:“你父亲是镇江总兵?” 我柔声答道:“回太后的话,家父原是在镇江总兵的任上的,只是三年前已不幸病故。” 太后脸色明显一松,又问道:“其他秀女入宫殿选均是打扮的分外华贵娇艳,为何你今日却是如此打扮呢?” 我嘴角含笑,道:“回太后话,臣女读《女诫》时,书中曾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而‘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所以臣女今日才会如此打扮。” 我见太后听了我的话,朝身旁的太妃看了看,太妃们俱是点点头,太后便含笑朝殿外点点头,一句“秀女沐贞儿,留牌子,赐香包”响彻整个德颜宫正殿。 回到东偏殿时,琼奴忙上前扶着我,见我手中握着香包,朝我喜道:“恭喜小姐了。”我朝她微微一笑。一旁的小福子也屈膝朝我行礼道:“奴才贺喜小主得选入宫。”这留了牌子便就成了皇帝的女人,称呼一下子就从‘姑娘’变成了‘小主’。我朝琼奴看了眼,从她手中接过荷包,递给小福子。他推辞着不肯收下,口中急道:“小主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求小主以后提携。”我笑道:“以后的事,我有分寸。这个是今日给你的,你且拿着,不然倒给旁人嚼舌根子。”他听了我的话,便接了过去。 我靠在旁边的桌子上,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只觉得现在浑身无力。握着手中的香包,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宫里的小主了,以后就要在这金瓦红墙里过了,不仅天空只有这四四方方的一块,恐怕还有那**无休止的争斗。不过我却是无悔,因为心中存着一份执念,是我需要去完成的。 想着眼角已是湿了,琼奴见我见我有些伤感,便握住我的手道:“小姐。”我朝她一笑,道:“我没事。” 说着便见有一名打扮齐整的宫女走上前来,朝我一福,道:“奴婢见过小主,恭喜小主入选,从今日起小主便要歇在宫中了,因小主位分未定,所以便暂住在这德颜宫内,委屈小主了。”我看她三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莹白宫装,头上几朵宫花和几只珠钗,应该不是寻常宫女,该是这宫里的姑姑了。她对我说完,又朝我身后的琼奴行礼,口中说道:“见过姑娘,还烦请姑娘领着这位公公,将小主在宫外的的一应用品收拾了,带进宫来,有劳了。”说着她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小太监。 琼奴看向我,我道:“既然这位姑姑这样说,你便快随这位公公去吧,早些回来。” 琼奴去了,那小福子朝我打了个千,道:“小主有芙安姑姑伺候着,小的这就告退了。”我朝他一笑,道:“去吧。”见他去了,便朝身旁的芙安姑姑行礼道:“有劳姑姑了。”她忙把我扶起来,口中连道‘不敢’。 我略理了理衣襟,便随着芙安姑姑出了东偏殿,穿过一片小园子,便到了一个宫院前,芙安姑姑朝我笑道:“小主,到了。”我抬起头看,这院子外立着块匾额,我口中念道:“时雨轩。” 那芙安姑姑朝我一笑,道:“是了,这时雨轩是德颜宫七轩四斋之一,这名字还是前朝的怡宗皇帝取的呢。” “停云霭霭,八表同昏,尽日时雨??鳌h词呛妹?帧!蔽蚁赶富匚叮?薜馈?p>  芙安推开轩门引我进去,我迈过画垂柳游船图的门槛,轩内迎面是个三开门大小的戏台,落地的白玉台子,朱漆楠木柱子,歇山金顶下是墨绿并象牙白的画梁。我看这戏台子虽是用料上乘、造型精美,但却略显颓败之态。一旁的芙安见我专注的看着这戏台子,上前朝我笑道:“这宫中的主子、小主们大多爱听戏,所以宫中戏台子多。后来因着这德颜宫路远地僻,这台子也就荒废了。” 我听了便也点点头,随她继续往前走,那戏台子向左略走几步便到了时雨轩正厅,是间不大的屋子,里面略摆着些古玩旧器,是最合规矩的样式。厅外站着位宫女,见我行来,起身行礼道:“奴婢羽香参见小主,小主吉祥。” 我唤她起身,芙安姑姑道:“小主这几日就由羽香伺候着在时雨轩住下,明日便会有姑姑来教习小主宫规宫仪,小主若有什么需要,便遣了羽香来告诉我。” 我听她说的如此客气,忙道:“姑姑言重了。”说着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笑道:“多谢姑姑了。” 那芙安也不推辞,收了荷包,见我没什么吩咐,便道:“小主若没有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说着向后退了两步,转身退了下去。 一旁羽香见芙安去了,上前搀住我,道:“小主,入秋了,仔细外面风大,奴婢伺候您进屋吧。” 我恍若未闻,只盯着那略显破旧的戏台,不知道多少春夏,这戏台上上演过‘良辰美景奈何天’,也不知道几度寒暑,这戏台上又发生过‘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而我的戏,在这太微城的渺小一角也缓缓拉开序幕。 第十一章 洗浴方知规矩多,漱玉筑台君恩浓 回到屋中,略坐了会,我觉得甚是疲乏,便唤羽香去备了香汤来沐浴。这宫里不比外面,所以准备这香汤也要费些功夫。那边羽香刚从司浴处取香料、澡胰,正要到德颜宫的柴薪房去取热水,这边琼奴就已从宫外回来了。 我在屋内听到琼奴的声音,忙迎出去。就见琼奴回身向领她出宫的小太监递了个荷包,道着“多谢”。她见我迎出来,忙喜道:“小姐!” 我上前替她取下身上背着的包袱,问道:“一路可累?” 她笑道:“不累。” 那羽香听得声响,也忙赶出来。我引她与琼奴相见,她朝琼奴行过礼后,也帮着琼奴拎起地上的竹编箱笼,朝我道:“小主、琼奴姑娘,快进屋吧。”三人拿了行李一齐走进屋内。 琼奴和羽香忙着收拾行李,弄了好一会才收拾妥当。虽是初见,琼奴和羽香却甚是投缘。待一切都齐整了,两人便相约一齐去那柴薪房取热水。 我坐在紫檀木屏风后的绣凳上,一边看琼奴和羽香将热水倒入花梨木浴桶中,一遍听羽香絮絮和琼奴说话。“这宫中规矩多,连洗浴也有很多规矩。”她伸手,略沾了沾浴桶中的水,试试水温,口中含笑道。“先是这水必须得是七八分的热,泡在身上才是舒服。而后须将这司浴处取来的香料洒入,取银捣在水中和匀,然后还要将太医院配下的滋阴补体的干草药酌量洒下些。”她嘴上说着,手中也是不停,她取过案上的竹编小篮,里面分门别类的盛着写干草药,她笑对我道:“奴婢就为小主选些温和的枸杞儿和石斛吧。”说着用纤手捻了点洒入桶中。她又笑对琼奴道:“烦劳姑娘,将身后的锦盒匣子递与我。” 琼奴取了给她,好奇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听琼奴这么问,忙打开,朝她面前一送,笑道:“是些干花瓣,是今年春时司苑房取了新鲜花朵晾晒干制成的。” 琼奴看了,问道:“这也要放到洗浴的水中吗?” 那羽香点点头,笑道:“是了,用这些花瓣,可使小主沐浴后,身带花香。现在是十月天气,若是花期还是用新鲜花瓣的好。” 琼奴听了,不禁咋舌,叹道:“不过沐浴,这宫里却弄出这么多麻烦。” 羽香忙掩嘴笑道:“这就算麻烦了,那后面还有得麻烦了。”说着她又试了试水温,起身朝我道:“水温正好,请小主沐浴。” 我早已是卸了钗环的,这时就由她们伺候着去了衣服,羽香将我一头青丝拢在手上,然后伺候我坐进浴桶里,水刚没过胸口,温度正好,我泡在水里说不出的舒服,长舒了一口气。羽香跪在浴桶旁,唤琼奴帮她取来一把桃木梳子,对我说道:“奴婢 现在伺候小主洗头。”说着,她拿起桃木梳子,将手中的青丝一缕一缕的梳顺,她手法极其娴熟,动作轻柔。待梳顺后,她起身端来一面雕海棠富贵的铜盆,里面盛着清水,她让我稍稍仰头,把我修长的头发轻轻放入盆中,取出方才锦盒里的干花,将那干花放入我的发中,细细揉搓起来。约过了一刻钟,她在案上取来块锦制方巾替我包住头发,我隐约闻到那方巾上桃花的香味。不一会,她又端来一盆清水,用澡胰替我洗了遍头发,待洗净后,还是取一块方巾将头发包住。直到她端来第三盆水的时候,一旁坐着的琼奴终于受不了了,她惊道:“还要洗吗?”羽香用衣袖拭了拭额头,笑道:“嗯。”然后取出个青花小瓷瓶,拔了塞子,将里面的琼液倒入水中,顿时满室芬芳,琼奴急问道:“这又是什么?”她笑道:“这是宫里司香房制的百花露,是春天取百花蕊上的露水制的,主子娘娘和小主们洗头时都用这个,只消一点点,就可以让头发溢香。”说着,她也不顾琼奴的惊异,便又把我的头发在这百花露水里洗了一回。 这宫里规矩甚多,光是洗头便用去了半个时辰,待到沐浴完毕,已是傍晚时分了。我换上用香炉熏过的锦衣,浑身满是馨香。羽香还在后面收拾,琼奴伴在我身边,她看着我惊道:“小姐,这宫中果然奢靡,光是沐浴一次就要用掉足足一百条锦制的方巾,那方巾上绣的可是苏绣,而且还喷过香。” 我看她样子,甚是可笑,就对她道:“你懂什么,这便是所谓的皇家贵气。”不过,我心里也暗暗惊叹,不想这宫里用度竟是如此奢华。 琼奴鼻尖一动,朝我赞道:“不过,小姐可真香呢。” “给那些花瓣、花露一折腾,能不香气扑人吗。”我取过妆台上的玉镯戴上,这还是沐夫人给我的呢。我突然想到,宁邺王知道我入选的事了吗?他说若他有事,便会派人来找我的。他宫里定是有人,想必现在已是知道我入选的事情了。 琼奴突然正色朝我道:“小姐。”我应声,她向四周看了看,俯到我近前,对我道:“我有一事要和你说,先前我去客栈去了东西回宫的时候,侍卫帮我拦了下来,说不让带这夫人的骨灰盒子进来,我诓他们说是小姐治病的药引子,是草木灰,又塞了几两银子,他们才放了行。” 我朝她低语道:“这在宫里也该是禁忌,这次多谢你了。你快去寻个不起眼的柜子,把那盒子放进去,别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道:“奴婢已经处置妥当了。” 我点点头,就见羽香收了屏风从隔间里走出来,朝我笑道:“小主现在可舒服了。” 我朝她一笑,道:“嗯,今天辛苦你了。” 她忙屈膝答道:“小主折煞奴婢了,伺候小主是奴婢的本分。” 我道:“我还没有册封,不是正经小主,今日却劳烦你这般伺候。” 她听了,笑道:“小主既是留了牌子,即便还未册封,却也是这宫里正经的贵人了,奴婢哪里敢怠慢了小主呢。” 我起身扶她起来,道:“那便多谢你了。” 她看向外面,朝我道:“天色已晚,小主定是饿了,奴婢传膳去吧。” 我笑道:“也好,那你去吧。” 琼奴初进这宫内,对什么都新奇着,在一旁听着羽香要去传膳,帮对我道:“小姐,我也同去吧。” 我知道她的心思,也便让她同去了。 我自用梳子梳着头发,一时,他们两人便有说有笑的回来了。两人朝我行了礼,取出身后的描金食盒。琼奴取来一张朱漆四角绘银的小几子摆在炕上,羽香从食盒中端出四个蓝底珐琅的碟子并一个盛饭的珐琅敞口钵。我看那菜色,是八宝豆腐、糟鸭脯、清水鳜鱼和香油芹段四样。我闻着香味,已是心动,忙浣了手,吩咐琼奴和羽香一齐上炕用晚膳。琼奴听了,也浣了手爬上炕。只是羽香却朝我跪下,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猜着这宫里的规矩,定是没有奴婢下人上炕同主子、小主一同用膳的道理。我遂朝她笑道:“你不必如此拘束,一来我还未册封,不是正经小主,二来,这也没有旁人,你也不用死守着这规矩。你们陪我一起,我才用得香呢。” 听的我这样说,再加上一旁琼奴劝说,羽香便也不再守着死礼,只是她说什么也不肯上炕,便在炕下的脚杌子上坐下陪我一起用膳。 我夹起一块鸭脯肉放入羽香的碗中,她赶忙起身道谢。我喊她坐了,她捧着手中的碗口描银的素瓷碗,朝我笑道:“因这德颜宫自先帝起就定为选秀之处,所以没有设膳房,须去近旁的永宁宫取了来,倒让小主等了些时候。” 我用了点新鲜芹菜,却是美味,笑道:“不妨。” 琼奴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向羽香问道:“这时雨轩中怎么会有好大一个戏台,甚是漂亮,我进来时都看呆了了呢。” 羽香放下手中包银筷子,笑道:“那戏台子可有些来历,我也是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的了,这德颜宫原不是叫德颜宫,而是叫什么漱玉宫。先前的武宗皇帝有一位妃子,便住在这漱玉宫里,这位主子唤作惠妃娘娘,惠妃娘娘特别爱听戏,武宗皇帝就专门为她大兴土木建了这听鹂馆戏台,可谓是宠冠六宫。” 琼奴听她说这陈年旧事,便也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后来呢?” 羽香叹了口气,道:“后来这惠妃娘娘失了宠爱,郁郁而终。” “不是说宠冠六宫吗?又怎么会失了宠爱呢?”琼奴不解道。 我放下碗,朝她道:“这宫里哪会有长久的宠爱呢,花开花谢,即有宠冠六宫的时候,便也会有失宠郁郁之时啊。” 琼奴听了我的话,便也不再问下去,只道:“那她郁郁而终后呢,武宗皇帝又如何呢?” “我听的说,惠妃娘娘仙逝后,武宗皇帝得到消息后,只吩咐宫人把这漱玉宫锁了,终武宗皇帝一朝再未开启。直到后来的怡宗皇帝即位,才重新打开这漱玉宫的宫门,并改为德颜宫。但是这戏台子就从此荒废了。”羽香说道。 琼奴似乎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只继续吃饭,不再问了。羽香也住了口,只扒着碗里的饭菜。 我听了这段故事,却感叹,这就是帝王之爱,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长久之情,有的不过是封锁记忆的一扇宫门,却是惜花人去花空留。 第十二章 梅香时雨教宫规,月缺太微难团圆 一早起来,琼奴便伺候我梳洗打扮,我正对着铜镜描眉,就见羽香走进房中。她挪着碎步走近前附在我耳边道:“小主,教习姑姑来了。” 我赶忙用黛笔扫了扫蛾眉,便随着羽香走到轩外。轩外站着位姑姑,约摸三十岁年纪,鹅蛋脸,肤似白雪,一双流波美目,面上略施胭脂红,梳螺髻,戴着素雅的宫花,鬓边插着支雪梅银钗,穿着平光锦绣兰草的暗紫宫装。 她见我出来,起身行礼道:“奴婢梅香见过沐小主,小主吉祥。” 羽香屈膝对她一礼,然后对我道:“小主,这是太后派来的教习姑姑,梅香姑姑。” 我听了,朝她施礼,口中道:“见过姑姑。” 却见那梅香身子一侧,侧对着我而站,既是受了这礼,又好似没受这礼,这是宫里的规矩。她笑道:“奴婢奉旨,前来教习小主宫规宫仪。” 琼奴和羽香忙让她进屋,我请她坐,她却辞了。我也不勉强,便唤琼奴取了面小杌子与她坐下。 羽香奉上香茶,我笑问道:“要烦劳姑姑这几日了。” 她接过茶盅,掀开盖,细细闻了一道,方才低头呷一口,笑道:“小主客气,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我见她言谈举止,衣着打扮皆是不俗,就问道:“姑姑现在哪当差呢?” 她抿嘴一笑,朝我道:“奴婢现在在寿安宫定太妃娘娘那里侍奉。” 我听了,笑道:“原来姑姑是太妃娘娘的身边人,难怪举止皆雅,言谈不俗。” 她敛目低首,恭顺说道:“小主谬赞了。” 两人闲谈一会,就见那梅香起身,正色说道:“小主,这大梁朝立国一百余年,**妃嫔的名号、位分历朝多有变动,后来经武宗皇帝下旨,这才钦定下来。咱们**由中宫皇后娘娘统领,共分七品十四等妃嫔位分,上有贵妃、妃位,下有更衣、答应这些小主。” 琼奴听了,心中好奇,笑着插嘴问道:“我们小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位分?” 梅香姑姑瞥了琼奴一眼,低首,语音含笑道:“小主是正经选秀入的宫,册封也该是从五品的常在以上位分。” 琼奴小声道:“这里还有区别?” 梅香耳尖,听着了,遂说道:“自然有区别。小主是选秀入宫,是贵人。祖制规定选秀入宫的小主位分都该在从五品上,而若是那些房内的女官、宫女或是粗使的宫人蒙幸得龙宠的话,便须得从最末位的更衣做起,而且祖制宫女晋封不能越级,只能逐级晋封。” 她说的详细,我听着略有些懂了。 梅香又道此次选秀共有九位秀女得选,现在都安顿在德颜宫内。 我好奇问道:“姑姑和我说说皇上吧。” 那梅香道:“奴婢正要和小主说呢。咱们皇上是先帝爷的第十子,单名一个泽字。先帝驾崩,皇上七岁即位,改年号永徽,尊生母柔妃娘娘为皇太后,因皇上年幼,便由太后娘娘垂帘听政至今。永徽八年,皇上第一次选秀,共选了七位主子、小主。第二次选秀便是永徽十一年这一次。” 我听她提及太后垂帘听政一事,便故作好奇问道:“皇上即在八年就已选秀过一次,怎么却未立中宫,行大婚礼而后亲政呢?” 她没觉出什么不对,便替我解答道:“原也为这事在朝堂上起过争执,后来太后言语说皇上还年幼,那次选秀便未为给皇上立后,故皇上至今还未亲政。” 她见我凝神听着,又继续说道:“不过这次选秀,皇上与太后商议后,已钦点了朝中次辅郑尚书的女儿入主中宫为后。” 我点点头,略饮了口茶,用手中蜀绣绢子拭了拭嘴角,笑问道:“不知这宫中现有哪些娘娘、小主,还劳姑姑和我略说说。” “小主客气了,现在这宫中位分最高的是纯妃娘娘和信妃娘娘。纯妃娘娘是首辅吴尚书的次女,也就是太后娘娘的内侄女,家出名门,身份高贵,人也是长得仪态万千,这论宠爱,是宫里的头一份。”梅香细细的说与我听。 这纯妃家世显赫,又是太后的内亲,难怪能位列妃位。只是不知道这信妃娘娘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能同列妃位。 于是我问道:“那这信妃娘娘呢?” “说来,这信妃娘娘和沐小主您一样,都是建邺人氏,是原两江总督苏大人的女儿。八年选秀入宫,和纯妃娘娘同日册封为贵嫔,又是同日晋的妃位。只是这信妃娘娘,素来身子不大好,也不常出门见人。”梅香说道。 我听得很仔细,梅香继续说道:“除了纯妃娘娘和信妃娘娘,这宫里的主子还有两位贵嫔主子和四位嫔主,待来日小主觐见皇后时,便可以见到了。” 这宫中规矩极多,教习姑姑需要一样一样的教导,所以我便让羽香将时雨轩正厅后的一间偏房腾出来,给梅香姑姑暂居,省了她来去之烦。 这三日,我每日卯时三刻起,亥时方才安寝。梅香姑姑极为细致严格,虽然平时对我是极其和蔼体贴,但学起这宫规宫仪定是要做到丝毫不差,方才放我过关。我要学这宫中妃嫔的规矩和礼仪,琼奴作为我带进宫的贴身侍婢,她也要和梅香姑姑学宫女的规矩和礼仪。 三日过后,我和琼奴对这宫里的规矩、礼仪已是基本熟知了。梅香姑姑便辞了我,前去太后那里复命,我心里谢她,也觉她只这几日劳累,临去前送了副玉镯子给她。 吃过晚膳,觉得天色尚早,就和琼奴、羽香商量着取些彩纸来剪纸玩。琼奴手巧,不一会就剪了个嫦娥奔月,她展开叫我看。 我笑道:“看你性急,这月亮本该是圆若银盘,怎么剪个缺月。” 她一笑,手朝窗外指去:“小姐,你自个瞧。” 我朝外看去,缺月挂疏桐,一弯残月半躲半藏在云朵里。 羽香剪的是福禄双星,她边剪便道:“按例今日该有内务府的人过来宣小主册封的旨意了,怎么这时辰了还不见人来。” 我把手中刚剪好的深谷幽兰纸花放到她手上,笑道:“这个有什么好急的。” 正说着,就从窗内看见有几个太监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羽香见了,喜道:“定是来宣旨的了。”说着,忙招呼琼奴伺候我起身,替我收拾衣装。 才收拾妥当,就有为首的一名太监立于门外,口中高声道:“秀女沐贞儿接旨。” 我忙带着琼奴和羽香略理理好衣饰,跪倒行大礼,口中道:“臣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镇江总兵沐远之女沐贞儿,着封为从四品贵人,赐居启祥宫琼华轩。钦此。” 三人俯首叩头,齐声道:“谢皇上隆恩。” 领了旨,我笑对前来宣旨的公公道:“辛苦公公了,公公要不进屋略坐坐?” 他笑道:“谢贵人小主美意了,只是奴才公务在身,没工夫陪贵人吃茶了。” 我见他如此说,便唤琼奴封了份银子赏他,他欢天喜地的谢过了。 琼奴和羽香伺候我坐上炕,羽香后退两步,毕恭毕敬的向我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奴婢叩见贵人小主,恭喜贵人了。” 我忙唤琼奴扶了她起来,我抬眼打量着她,这羽香十五六岁年纪,生的玲珑小巧,这几日她伺候我也可谓是尽心尽力,很是老实,并没有什么花心思、鬼点子。于是我便打下主意,朝她笑道:“何必行此大礼呢?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如此唤我吗?” 羽香听我说这话,开始并未太明白,过了一会回过味来,忙行礼,惊喜道:“奴婢多谢小主提携。” “明日就要搬到启祥宫的琼华轩去了,你还要和琼奴辛苦,把行李都打点妥当,也不知这启祥宫里住着哪位娘娘?”我笑问道。 “这启祥宫的主位是宁嫔娘娘,还有位姜常在也住在启祥宫中。奴婢以前在司珍房当差时就听启祥宫里的姐妹说,宁嫔娘娘脾气很好,对下人很是温和。”羽香和我说道。 我听她这么说,略微有些安心,笑道:“既然宁嫔娘娘性格温和,那就是最好的。那还有位姜常在,并未听梅香姑姑说起过。” “奴婢听人说,这位姜常在是大帝姬文琅帝姬的生母,本是尚宫局的女官,后来被皇上看上了,封了更衣,似乎颇得宠爱,连晋两级,后来有了帝姬,又晋的常在。”羽香拿起手中的彩纸继续裁剪着,对我道。 “这**共有东西二十六座宫室殿宇,都围绕在中宫——坤仪宫四周,小主的启祥宫在东北角,左靠长春宫,右临望仙宫,”羽香对我说道,说着她放下剪子,对着窗子伸手指给我和琼奴看,“诺,小主,就是那里了。”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夜空下的太微城却是一片灯火辉煌,东西长街上的宫灯照的殿宇上的飞檐似荧光飞闪。放眼望去,那一重接着一重金碧宫顶,一层连着一层的飞檐翘脊之后,在暗黑的朦胧中,立着一座二层宝顶殿宇建筑,峨峨中透出几丝灵秀之气。 望着那殿宇的檐角,我才真实的感受到了,现在身处在太微城。我终于入了宫,成了这太微城里的一名贵人。启祥,启泰祥和,一家团圆相依方才可以叫做祥和。而我,父母双去,而亲族又正在遭罪。我心中透出一丝恨意,叹一口气,虽是恨,可却得一步一步的走,在这宫中须得步步惊心。放下银剪,我摊开手中刚剪好的彩纸,梅兰众花拱月,月光普照大地,好一幅天上人间剪纸,久久映在我的瞳孔里。 第十三章 琼华静候龙凤婚 坤仪殿外东日升 琼华轩位于启祥宫的东南角,在左偏殿后的启祥宫花园旁。听羽香说,这琼华轩是比照着江南庭院的样式建的,所以不似其他亭轩那般金瓦红墙,高跷飞檐,建筑均是粉墙黛瓦的皖南样式,引水绕轩而过,白石桥下种着水芙蓉。轩内遍是嶙峋怪石,江南花草,很是清新秀丽。 搬来这琼华轩已有两日了,因着这几日宫里都忙着准备皇上大婚事宜,太后便下了凤谕:新进宫的妃嫔在帝后大婚前,只需待在自己的宫室内休养,暂时不必依礼觐见各宫主位。所以到现在我连启祥宫的主位宁嫔都没有见过。依着太后的旨意,每天也不出门,只在轩内打发时间。 **中每位主子和小主使唤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有固定数目的,我是从四品的贵人,按例该有宫女八人,内监四人。除去我身边的琼奴和羽香,内务府又给我派了琴梅、棋兰、书竹、画菊四名大丫头和银盏、宝儿这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至于内监,这内务府本是给我安排好了的,因我想着用这小福子,便唤羽香和内务府招呼了,于是内务府便派了小福子,小施子、小岗子、小成子四人给我。 那天内务府的人领了他们来后,他们依礼见过我。我见,这琴梅、棋兰、书竹、画菊这四人差不多年纪,兼着名字又雅,就笑问道:“你们四人的名字甚是雅致,不知是谁取的?” 打头的琴梅朝我叩首,口中答道:“回小主的话,奴婢四人原本同是在沈答应处当差,这名字便是沈答应替我们取的,取意:琴棋书画四雅,梅兰竹菊四君。” 我不禁好奇,问道:“既然你们同在沈答应处当差,怎么又被派到我这里了呢?” 琴梅听了我的话,噤声不答。一旁书竹,抬头看我一眼,小声说道:“回小主的话,沈答应她,她三个月前殁了。” 我听她说,殁了,便问道:“可是得了什么时疫病症去了的?” 琴梅听我如此问,不敢答话,见我看着她半晌,方才吞吞吐吐说道:“沈小主三月前不小心冲撞了纯妃娘娘,被赐了,被赐了一丈红。” 我不觉大惊,答应位分虽低,但只是因为冲撞了纯妃,便被赐了一丈红这样的酷刑,折磨而死,实在是让人不觉冷汗涔涔。 赏了他们些银两,我便吩咐羽香带他们下去,给他们安排住处。 琼奴见他们都下去了,对我说道:“小姐,听方才琴梅那样说,这纯妃娘娘好是厉害,这沈答应小主只是冲撞了她,居然赐了刑,就这样殁了。” 我扶着她的手走进内间,在炕上坐了,朝她道:“我听了也是一惊,听梅香姑姑说过,知她家世显赫,是首辅之女,又宫里位分极高的宠妃,只是不想狠辣至此。” 首辅之女,我突然脑中一晃,似乎记起什么,首辅,对了,我忙唤琼奴:“去把我那封信取来。” 琼奴一时也不知道我说的是那一封,便把我收着的两封信都取了来。我展开那位启晟写给我娘的信,一行字映入眼中:“因首辅进谗,太后盛怒,将瞻兄及家眷囚于天牢。”首辅之女,纯妃,我嘴角拂过一丝冷笑。 我将信收好,转头问琼奴:“对了,吩咐你去打听那位启晟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琼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我已向羽香和小福子打听过了,只是他们原都是在低等宫房办事,不太认识这些达官贵人,我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向别人打听打听。” 我点点头,道:“这事你小心去办。” “嗯。” 说着我起身,理了理裙摆,带着琼奴走到不起眼的一间小屋内,屋里的案子上摆着尊观音大士的画像,我从琼奴手里接过三束黄香,虔诚叩拜。这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只有我和琼奴知道,那画像后还有一个暗格,格里装着的是娘的骨灰。 十一月初三,是皇后进宫,帝后大婚的好日子。两日前便下了圣谕: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我作为宫中的妃嫔之一,此番迎中宫入宫,按照旧例,我便也有很多礼节要做。初二日便有尚仪局的女史前来琼华轩和我详说明日的礼节仪式。因这是大事,我便牢牢记在心头,心里倒也很盼望能快点看到那盛大场面,隆重的仪式。 初三日丑时二刻,我便起来洗漱上妆,按照规矩,帝后大婚,皇后梳九仙飞凤髻,妃位以上梳凌虚飞天髻,嫔位以上梳朝仙髻,嫔位下的妃嫔便梳如意高髻。我按照规矩,梳了如意高髻,在发间缀几朵宝石花。至于衣服,因我不是嫔位以上的主位,所以没有朝服,只需要穿的喜庆就好,我便选了见水红色的苏绣衣服。 这才打扮妥当,那边就有一个面生小宫女跑了过来,她朝我行礼道:“参见小主,我们娘娘遣我来问小主,小主可打扮妥当了?” 娘娘?应该是启祥宫的主位——宁嫔。 我问道:“可是宁嫔娘娘差你来的?” 她跑得急了,还有些气喘,朝我道:“是。娘娘说如果小主收拾妥当了,就一同乘辇过去。” 看来这宁嫔果然是温和体贴,本来这辇车只有嫔位以上才能乘坐,我只是个小小贵人,是没有资格坐辇的,她定是觉得这去中宫——坤仪宫天黑路远,所以体谅我。我忙唤琼奴和羽香帮我查点了衣饰,觉得已经妥当了,便和一起随着那小宫女去了。 行至启祥宫垂花宫门前,便看见一架暗紫色的车辇停着。身旁那位小宫女疾走几步,走到车辇旁和车内的人低语几句,然后跑过来朝我道:“小主,我们主子请您过去呢。” 我便随着她,由琼奴和羽香伺候着钻进了车辇里。车内已有两人,我抬眼看去,一位着玛瑙红绣百鸟图苏锦朝服,梳朝仙髻,戴三朵素红宫花,鬓间一支襄红宝石的金步摇,细长不是很大的眼睛透着温和,面色微微有些苍白,高高的鼻翼配着薄薄樱唇,如画中美人宁和端静。这位便是启祥宫的主位,宁嫔了。而另一位则穿着件浅红色绣百合的平罗宫装,梳着和我一样的如意高髻,发髻上一支蓝宝石的金钗很是夺目,相较宁嫔略显丰盈,却也是姝色美颜,这位该是诞育了文琅帝姬的姜常在。 我坐定后,忙屈膝向宁嫔行礼,口中道:“参见宁嫔娘娘,嫔妾来启祥宫这几日都还未去主殿向娘娘请安,娘娘恕罪。” 宁嫔忙搀起我,朝我一笑,道:“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太后都已下过懿旨了。再说你我同住一宫,迟一会见早一会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听她如此说,也就笑着起身坐定。 “嫔妾常在姜氏见过沐贵人,贵人吉祥。”一同坐着的姜常在因为未分比我低,所以还得起身向我行礼。 “姜姐姐多礼了,姐姐比我年长,又是帝姬的生母,贞儿初入宫,往后姐姐多多照顾呢。” 三人絮絮的说着,车辇行了略有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坤仪宫。我扶着琼奴的手走下车来,天边微微发亮,一旁有太监迎上来,行礼道:“宁嫔娘娘吉祥,沐贵人、姜常在吉祥。离皇后娘娘的凤辇入宫还有些时候,请主子和小主到坤仪宫偏殿略坐。” 坤仪宫作为**之中,无比巍峨,三层白玉的台基上四十九支楠木朱红柱子支着三重金宇宫阙,梁上画着繁复的凤凰花纹,色彩浓厚,和屋脊上的琉璃吻兽相应,给这座恢宏的宫殿增添几分神秘之感。 打开雕牡丹花的朱漆木门,我和宁嫔、姜常在走进屋内,此时偏殿里空无一人,看来我们是最早到的。姜常在似乎因早起有些精神不济,便告了乏在殿中最末的那张雕花木椅上坐下歇着。我也坐下,拿起宫女奉上的茶,微呷一口,是碧螺春。茶气香醇,但,我所喝过的茶,却只有在宁邺王府那次品的雪酿,才算得上是绝品。 待回过神来,宁嫔已不在殿中。我捧起盏茶,走出偏殿,只见宁嫔一人独自在殿外,倚着白玉阑干,远眺。我走到她身后,她似乎听到我的脚步声,回头见是我,便朝我一笑:“你怎么不在偏殿歇着。” 我把手上的茶递给她,笑道:“外面还是有些冷,娘娘饮些暖腹。” 她接过去,朝我道声多谢。 我也倚着阑干,朝她道:“娘娘不是也不再偏殿歇着吗。” 她嘴角微微一笑,不语,依旧朝远处望着。 我顺着她的方向,灰蒙蒙的天际一轮金乌缓缓升起。普照万物的光辉,撒在宁嫔的脸上,光耀变得柔和,抚上精致的额角。 我不再言语,任时间在此刻流失,却是须臾的绝美。 半日,她开口朝我道:“又是新的一天了。这是我进宫一来,第二次这样看日出,依旧很美。“ 她也很美,那种美是恬静的沁入人心中的。 偏殿内有太监跑出来,见我们,行礼道:“宁嫔娘娘,沐贵人,皇后娘娘的凤辇已经到午门外了,请两位前去坤仪宫门外接驾。” 宁嫔听了忙唤身后的奴婢去喊姜常在,三人匆匆赶往坤仪宫门去。 第十四章 凤入太微主坤仪 巧化徽序堂中危 用完晚膳,我坐在纱罩灯下翻阅《茶经》,桌上红烛的灯花劈啪一声爆。一旁做绣活的琼奴看着我笑道:“小姐,这灯芯爆,可是有好事要到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闭眼略歇歇,口中道:“就你信这个,不过今天怎么换上了红烛了呢?往常不是用黄洋蜡烛的吗?” 琼奴掩嘴一笑:“小姐看书看傻了,内务府早就吩咐了,皇上大婚,每个宫室都得燃九天的红烛,今天已是第八天了。” “已是第八天了,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些。”我低头继续看书,但却出了神,脑子里回忆起了当日帝后大婚的情景。 我和宁嫔、姜常在赶到坤仪宫门外时,门外已是站满了人,内外命妇皆是一身正装肃立恭迎在宫门外右侧,左侧则是皇亲贵胄和品位高的大臣们。 有小太监见我们来了,忙赶上来行了礼。我们跟着他,在各自的位置站定。琼奴侍立在我身后,她替我整了整妆容。已是十一月的天气了,外面风大,虽是穿的多,但风刮在身上仍有些刺骨。我拢了拢衣领,朝身侧看去,我身旁站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丽人,她见我正看着她,朝我一笑。我也一笑,她身后的侍女朝我一福,恭敬道:“我们家小主是长春宫的孙贵人。” 她和我一样也是从四品的贵人,我朝她行礼道:“见过孙贵人。” 琼奴同我一同行礼,口中道:“我们小主是启祥宫的沐贵人。” 孙贵人听琼奴如此说,忙扶起我,急道:“姐姐与我是同样的人,我怎么敢受姐姐的礼。” 我起身,朝她赞道:“姐姐打扮的好生漂亮。” 她听了我的话,面露喜色,伸手按了按如意高髻上的点翠莲花钗,晋帛制的宫衣随着动作而发出“梭梭”的声音,纤纤素手上一只白玉镯子很配皮肤。 她正要回赞我,却听得严整的队列前发出极大的一声:“哎呦!” 我和孙贵人好奇的探头望去,见一华衣女子站在队列的最前,一支戴着玉护甲的手插在腰间,口中道:“这皇后娘娘的凤辇何时才到啊,本宫站得腰都酸了,莫不是这午门塌了不成,堵了她车辇的路?” 我和孙贵人互看一眼,俱是面露惊色,如此场合竟敢说出这样犯上的话来。 只见那华衣女子身旁,一位头戴金芙蓉花冠的女子侧过头来,对她道:“凌儿,还不快过来给纯妃娘娘锤锤腰,娘娘稍待一会,凤辇估计马上就到了。” 果来是纯妃,我猜得没错,这样的场合,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 那边刚止住声音,这边便听见传来扬鞭的声音“啪”,“啪”,“啪”,越来越近。凤辇到了。 众人忙俯身行叩拜大礼,一顶三十二人抬的金顶四周围百子千孙红帐子的凤辇由坤仪宫外的保宁殿中殿抬出,凤辇后是常常的迎亲喜队,一色的绣福字红锦袍。抬轿的三十二个太监迈着整齐的步子,发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声响。 凤辇停在坤仪宫门外的台阶下,已有四名年长命妇走下台阶,跪倒在凤辇旁,口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请娘娘下辇。”响彻天空的三呼千岁声伴着命妇们身上佩环发出的叮当声响,混合成了一首微妙的礼乐, 沉静许久,凤辇的帐子被掀开,身穿大红绣金线凤袍的皇后娘娘由四名命妇搀着,踩着小太监的背,走下凤辇。头上金质的九凤祥天的凤冠和衣服上绣着的惟妙惟肖又纷繁复杂的金色凤凰,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显出无上的荣耀与华贵。 皇后由命妇们搀着,缓缓走上台阶,每一步都有固定的走法,示意步步登天。众人俱是按捺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听见天空中飞鸟展翅的音弧和花盆地绣鞋迈上玉石台阶时所发出的声响。 待到皇后走到坤仪宫宫门外是,所有侯立在两侧的人,发出震天的呼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个声音一直萦绕,久久没有停断,直到皇后迈入坤仪宫的宫门,太监将朱红的宫门重重掩上。 皇家以九为尊,所以帝后的婚礼一直要举行九天。这九天皇帝都要宿在坤仪宫,陪伴新婚的皇后。至于我们这些新进宫的妃嫔只有觐见过中宫皇后后,才能有资格侍寝。 十一月十一,皇上大婚的最后一天,我早早的便歇了,今晚坤仪宫的太监过来传话,说明天卯时三刻各宫主子、小主在坤仪宫觐见皇后。这是入宫后第一次正式觐见中宫主位,同时还要觐见各宫主位,我自然不敢马虎,将一切准备妥当后,便早早的歇了。其实我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我听说这几日,皇上依祖制日日宿在坤仪宫,纯妃很是不高兴,所以我更得养足了精神,明天留着看戏,保不准还得自己登台呢。 第二日,辰时,坤仪宫。 坤仪宫作为这**的中心,不仅从气势上看是最巍峨宏伟的宫室,其内更是亭台楼榭,曲廊幽亭,不失华贵大方,却又小巧精致。 皇后在坤仪宫的徽序堂召见各宫妃嫔。我、宁嫔和姜常在赶到时,堂内已坐着几位妃嫔了。端坐在雕凤穿牡丹图案花梨木椅子上的皇后看见我们,笑道:“你们来了,坐吧。”我们便各自按品级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刚落座便有宫女奉上茶,我对面坐着的是当日在坤仪宫见着的孙贵人,左右坐着的是和我一同新选秀入宫的齐容华和刘小媛。 一杯茶去了半盏,妃嫔们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皇后侧首问身旁的贴身宫女道:“各宫娘娘和小主都到齐了吗?” 那宫女恭敬回道:“娘娘,除了翊坤宫的纯妃娘娘和永和宫的信妃娘娘,其余主子、小主都到了。” 只见皇后听了,微微蹙眉,道:“信妃已派人和本宫说过了,她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至于纯妃。。。。。。” “奴婢已经再派人去翊坤宫了。” “嗯。”皇后听她这么说,便回过身依旧端坐。 又过了一时,纯妃还不见来,众人皆止了谈话,只看着皇后,我瞧了瞧那坐首第一张空着的椅子,这纯妃果然大胆,这样给皇后一个下马威。 皇后见众人皆望着她,含笑道:“翊坤宫路远,难免耽搁些,大家略候候纯妃吧。” 皇后这一说,下面便有嫔妃窃窃私语道:“这翊坤宫是东西二十六宫中,离中宫最近的宫室,怎么还会路远呢。” 皇后虽是心上不快,但面上依旧保持微笑,毕竟她是**之主。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的宫门外传来一声:“纯妃娘娘到!” 堂内众人都忙探头向外看去,一位穿蜜和色绣百花纹宫装的女子迈步而入,她头上梳着繁复的朝天髻,发髻上遍是点翠金饰,耳上一对湖绿的宝石坠子,左手三指上套着金护甲,一副海水蓝玉手镯在绣满暹罗花的袖口忽隐忽露。 “臣妾来晚了,请皇后娘娘恕罪。”纯妃一双凤眼一挑,说不出的妩媚,只施薄薄的胭脂,却显出绝代的风华,一双樱唇未点即红,此时嘴上含笑,正盯着皇后。 皇后朝她一笑,道:“纯妃来了,快坐吧。” 纯妃谢了皇后,便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皇后见众妃嫔坐定,便朝身边的太监一点头。 那太监一摆浮尘,口中高声道:“请众主子、小主参见皇后娘娘。” 我便和其他妃嫔一齐起身,朝皇后施三叩拜大礼,口中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含笑让我们起身,然后正色道:“众位姐妹以后在宫中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同心同德,众人和睦相处,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们施礼恭敬道:“是。” 行完叩拜大礼,皇后笑对我们道:“新入宫的各位妹妹们想必还没有见过这各宫的主位吧。” “众小主参见纯妃娘娘。”那位太监伸手朝左手一引,口中道。 我们依礼参拜,纯妃也不为难我们,行完礼就让我们起身了。 那太监又朝右手一引,这时皇后开口道:“信妃身体不适,就。。。。。。” 这时就听的门外传来:“信妃娘娘到!” 众人皆是诧异,就见信妃扶着宫女走进堂内,她面色微微有些惨白,似久病未愈,头发梳成一个平髻,髻上几支珠花,不饰金银。 她朝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忙唤她坐了,朝她道:“信妃你今早不是已经遣奴才过来通报说身子不适吗?身体不适就不必赶过来的,没的累着身体。” 信妃斜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臣妾今早喝过药,觉得好些了。参拜皇后娘娘,这是大事,臣妾不敢偷懒。只是,臣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一笑,道:“不迟,纯妃也才到一会呢。” 说着看向纯妃,纯妃听了恍若未问,只低头拨弄手指上的翡翠戒指。 按照指引我们依次参拜了各宫的主位,又和宫中嫔位下的妃嫔们见了礼,一番忙碌,众人又坐定。 纯妃突然侧首朝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臣妾刚刚仔细瞧着,您凤目下可都有乌黑眼圈了,可是大婚这几日皇上宿在坤仪宫,日日都把皇后娘娘累坏了?” 说完,纯妃掩嘴一笑,底下有几位妃嫔也禁不住笑了。 顿时皇后的脸便僵了下来,纯妃这话未免说的太露骨,分毫面子都不给皇后留。 皇后欲开口反驳,我见此情景,忙起身,行礼后说道:“皇后娘娘堪为六宫之榜样,臣妾敬服。” 皇后见我如此说,很是不解,疑惑道:“如何说?” 我笑道:“臣妾记得,《女则》曰:‘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方才听纯妃娘娘说,这几日皇后娘娘不辞辛劳,日夜伺候皇上处理国事,为皇上而操劳,岂不为六宫之榜样,臣妾怎么能不敬服呢。” 皇后听了我的话,脸色顿时好转,笑道:“正是了,朝堂上这几日递的折子多,每夜皇上都要批折子到很晚,本宫都要陪着皇上到三更天。”说着她肃声对我们道:“以后你们也要恪守妃子本分,以皇上为重。” 听皇后如此说,众人俱是敛了笑意,忙道:“是。臣妾敬服。” 一场干戈被我不动声色的化解了。纯妃回头用眼光扫向我,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问道:“这位妹妹很是知礼,不知道是哪位妹妹。” 我忙含笑行礼,用最清晰的声音说道:“臣妾,启祥宫贵人沐贞儿。” 第十五章 招安 琼奴面上露着喜色走进屋来,朝我道:“小姐,皇后娘娘吩咐赏了六宫东西,奴婢方才瞧着,赏给小姐的都是些好东西。我私底下问了送东西过来的小太监,他说小姐的赏赐可是宫里诸位新进小主的头一份呢。” 羽香在我身旁,听了,忙朝我笑道:“皇后娘娘如此看重小主,奴婢恭喜小主。” 我含笑不语,卧在炕上闲翻棋谱。 外头琴梅打着珠帘进来,朝我行礼道:“小主,纯妃娘娘遣了身边的秀莺姑姑来给小主送东西呢,现在在门外侯着。” 我听了,忙起身,因未打算出门,所以并未上妆,便吩咐琼奴和羽香伺候我梳洗上妆。打扮妥当,我走进正堂,朝琴梅道:“传进来吧。” 就见棋兰引着一位穿着不俗的宫女走进堂内。那秀莺和身后几名小宫女见到我后,朝我行礼道:“奴婢参见沐贵人。” 我给身后的琴梅递了个眼色,她忙上前搀起秀莺。我笑道:“姑姑不必如此多礼。” 她抬头看我一眼,然后低头恭顺道:“主子命奴婢给贵人小主送些东西来。” 说着,她身后的小宫女将手中捧着的匣子呈上来。我面色含笑,唤琴梅和棋兰接了,笑道:“多谢娘娘垂爱。” 送走了秀莺姑姑后,琼奴把纯妃赏的东西呈给我看,口中喜道:“小姐你看,纯妃娘娘赏了这么多珍宝首饰,也很是看重小姐呢。” 我见她面露喜色,而羽香却是面色平静,似乎还有些忧虑之色。我便问道:“羽香,你觉得呢?” 羽香四下看看,见琴梅和棋兰都去送秀莺了,屋内没有外人,就朝我道:“奴婢倒觉得,纯妃娘娘这么厚重的赏,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只怕会引来六宫侧目,众人妒羡。” 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朝她道:“去唤小福子来。” 不过一个时辰,小福子回来向我禀道:“回小主,奴才照小主的吩咐去各宫打探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各宫都相差无几,不过是按着惯例来的。而纯妃娘娘却是只独独给小主送了赏,其余的小主那,一概没有。”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皇后的赏赐不过是在惯例之上多赏了我一些,还不至惹人闲话。而纯妃却只独独赏了我,怕是想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众人羡慕和妒恨的对象。 琼奴这时也明白过来,担心的说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只怕还不止这样呢。”说着我抬头看向羽香,她也朝我点点头。 这一日,纯妃送完赏之后,咸福宫的荣贵嫔、庆嫔,便也都送来了赏赐。她们该都是纯妃的人吧。 我心中觉得好奇,便问羽香道:“羽香,这宫中不是有规矩,凡是嫔位上便可掌一宫事宜,居主位吗?怎么这咸福宫却有荣贵嫔和庆嫔两位主位呢?” 羽香替我换上热茶,坐在小杌子上边和琼奴理着绣线,便和我说道:“这荣贵嫔娘娘初入宫时就封了嫔位,赐居咸福宫,掌一宫事宜。而庆嫔娘娘入宫时只是封了娘子,也住在咸福宫内。后来庆嫔娘娘获了宠,在永徽十年的时候,晋了嫔位。本来按照祖制,成了主子,这庆嫔娘娘便得移宫,掌一宫的主位,只是庆嫔娘娘自己上表皇上,说她和荣贵嫔娘娘两人感情深厚,不愿另移宫室,皇上允了,所以现在这咸福宫便就有两位主位。” 我笑道:“原来是这样。” 琼奴一边绕着线,一边瞅着我,见我一脸子笑意,只顾着看书,她憋不住朝我急道:“小姐,纯妃娘娘有意为难,你难道都不心急吗?” 我放下手上的书卷,笑看着她,看她的脸拧着,甚是担忧,便道:“心急又有何用,这怕只是开始呢。如今我才入宫,纯妃娘娘如此疼爱我,我也只能笑着接受啊。” 羽香看着琼奴,也安慰道:“琼奴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忧,正是因为咱们小主在这些新进宫的小主里头是最出众的,纯妃娘娘才会差人送来这么多礼,保不准除了有让小主在众人面前难做的意思,还存着靠此事胁迫小主,拉拢小主之意呢。” 琼奴听了,脸色稍霁,朝我道:“那小姐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我点点头,朝窗外望去,今日没有月,想必明日会下雨吧。就像羽香说的,纯妃今日如此动作,怕不仅仅只是让我遭人妒恨这么简单。可是即便你是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宠妃,即便你如此胁迫告诫,我却不会轻易的随了你的意,只因为你是首辅的女儿,你是太后的侄女。 第二日一早,便有翊坤宫的太监过来传话,说午膳后,纯妃娘娘请各宫的主子、小主去翊坤宫听戏。 用完午膳,我便带着琼奴、羽香一齐去了翊坤宫。翊坤宫离启祥宫略有些路程,我们一路过了华泰门、宁和门、钟思门,到启运门前遇到了齐容华和孙贵人,孙贵人见是我,忙迎上前来笑道:“在这遇到沐姐姐,可真巧。” 和她一同来的齐容华位分比我高,我含笑走过去行礼:“见过齐容华,姐姐吉祥。” 那齐容华也不唤我起来,只盯着我冷笑道:“我可不敢受沐贵人这一声姐姐,现在合宫谁不知道沐贵人是纯妃娘娘心尖儿上的人,咱们可高攀不起,没得叫人笑话。” 孙贵人听她如此说,觉着气氛有些尴尬,忙笑对我道:“既然遇上了,沐姐姐便和我们一起去翊坤宫吧。” 说着她伸手扯了扯齐容华的衣袖。齐容华却不理会她,冷哼一声,朝我们道:“这翊坤宫路远,我怕耽搁了时辰纯妃娘娘怪罪,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着领着身后的宫女自去了。 孙贵人朝我道:“沐姐姐别往心里去,齐容华说的是一时气话。” 我牵起她的手,笑道:“无妨。咱们也快些走吧。” 看齐容华对我的态度,纯妃这步棋果然走出了想要的效果。而这孙贵人素来脾气就好,在去翊坤宫的路上,还为齐容华解释。 戏摆在翊坤宫的风雅存小戏台,纯妃点了出《招安》,荣贵嫔坐在纯妃左侧,朝她笑问道:“娘娘今天点的戏新鲜,嫔妾可从来没听过。” 纯妃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玲珑八宝赤金钗子,笑说道:“这是梨园里新排的戏,说的是梁山水泊好汉宋江接受朝廷招安的故事。” 庆嫔作为三嫔之首,坐在纯妃右侧,放下手中拿着的芙蓉香糕,笑说道:“那嫔妾们今天可有福气了。” 众人听庆嫔如此说,都起身行礼道:“嫔妾谢过纯妃娘娘。” 纯妃唤我们起来,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日看戏大家都不必拘着礼。” 戏演到妙处,宋江接过朝廷的招安书,朝北三叩头,高声谢恩。纯妃看到此处转过头向庆嫔道:“这宋江的梁山水泊人少力微,那能敌得过朝廷的大军呢。不过他也算聪明,知道审时度势,接受朝廷的招安,怕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自己吧。” 我听她说这话,知道她暗有所指,也不知这话几人听进心中,几人当作笑语了。 《招安》演完,纯妃又让荣贵嫔和几位嫔主点戏,又听了几出《楚汉传》、《长生殿》众人这才散了。 我听戏时暗暗观察,众人对我虽然面上含笑,但因为纯妃单独赏赐我的事,心中想必已是积了怨气的,每次看向我的眼神,不是含酸,便是带着羡妒。 孙贵人似乎对我却毫不介意,离开翊坤宫时便笑着说和我一起同行。孙贵人执意要送我回启祥宫,我拗不过她。到了琼华轩,我请她进屋喝茶。两人坐着才说一会话,就见书竹进来禀报说姜常在来了。 把姜常在请进屋内,我笑问道:“今日纯妃娘娘请我们听戏,怎么没见着姜姐姐。” 她位分低于我与孙贵人,我便让琼奴取了面垫绣花绒枕头的凳子给她坐了。 她笑道:“我也是满心的想去,但是文琅今日早起时似乎有些受凉,我便只能留在宝华馆照顾她。” 孙贵人又说道:“今日也没见着嘉贵嫔和宁嫔娘娘。” 我接过画菊手上的茶盏递给姜常在,笑道:“宁嫔娘娘身上不大舒服,所以今日没去。至于嘉贵嫔,我想也该是有事,不能赶去吧。” 三人絮絮的说了半天的话,姜常在朝我假嗔道:“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有一句话我就不得不说了,妹妹入住琼华轩这么久,都未曾去我那走走,可不是嘴上叫我姐姐,心里倒没我这个姐姐了。” 我忙解释道:“姐姐说这话,我就不得不道一声冤枉了,我是想着姐姐照顾帝姬辛苦,不想再因为我劳烦姐姐。” 姜常在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意,忙道:“那是我错怪妹妹了。这样吧,既然今日孙贵人也在,不如姐姐我就请妹妹到我宝华馆用晚膳,孙贵人作陪。可好?” 孙贵人听姜常在这么一说,笑道:“我是自然愿意的。” 我听她说得诚恳,不好推辞,也就笑道:“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姜常在这晚膳准备的十分丰盛,有姜香黄鱼、醋酿蹄花这些美珍,还有九宝豆子,虾仁香瓜这些时令鲜蔬。 用了晚膳,宫女奉上香茶,我接过漱了口。 姜常在笑道:“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若是不好,妹妹们不要见怪。” “很好吃呢,特别是那醋酿蹄花,我用了好些呢。”孙贵人对姜常在宝华馆的美味很是赞不绝口。 正说着,内室传来一阵哭声,姜常在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朝我们道:“定是文琅又哭了,两位妹妹,我先失陪一会。” 不一会,哭声止了,就见姜贵人抱着个绣百福字的锦罗襁褓走了出来。我和孙贵人见她抱着文琅帝姬出来了,都迎上去看。 那文琅帝姬只有七八个月大,粉嫩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正盯着我看。我见她如此可爱,便拿着手上的绢子逗她。她被我逗得开心,便咧开嘴来,朝我呵呵笑着。 姜常在见文琅帝姬朝着我笑得欢,就对我笑道:“帝姬很喜欢妹妹呢。” 孙贵人也同我一起逗文琅玩:“是了呢,你瞧,文琅帝姬一看到沐姐姐,就不住的笑呢。” “妹妹要不要抱抱文琅?”姜常在见我似乎很喜欢文琅帝姬,便开口问道。 “那最好不过了。”我见文琅可爱,也想着要抱抱她。 姜常在将襁褓往我身前一递,我张开双臂正要去接。却不想我手还未放好,那边姜常在就已把抱襁褓的手松开了,我眼见着这文琅帝姬顺着我的手臂就往下滑去。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第十六章 梨花欲谢恐难禁 我眼看着那襁褓就要掉落在地上,心中猛地一沉。就在这时,却感到突然有一股力量托着我的手臂,把空中的襁褓接住,往我怀里紧紧一揽,有惊无险,文琅帝姬被我弯腰抱入怀里。 我见帝姬没事,忙回头一看,是琼奴。她朝我急道:“小姐没事吧?” 幸亏有琼奴眼疾手快,在我身后托了我一把,这帝姬才能安然无恙,否则,我不敢往下想。 文琅帝姬被这么一吓,哇哇大哭起来。姜常在和孙贵人忙赶上来,姜常在从我手中抱过文琅帝姬,口中急道:“文琅不哭,文琅不哭。”说着把帝姬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本是姜常在的错,但见她如此担心女儿,我也只得屈膝朝她道:“是妹妹不小心,请姜姐姐责骂。” 姜常在将手中的文琅交给乳母,搀起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只要帝姬没事,那便一切都好了,若是帝姬有什么闪失,可不是你我所能担待的啊。” “是了,是了,好在现在帝姬无恙,我们也放心了。”孙贵人笑对姜常在道。 又略坐了坐,孙贵人见天色有些晚了,就起身告辞。我见孙贵人要走,便也向姜常在告了辞。 和孙贵人一路闲聊,走到烟波池旁两人才分了手。 我见孙贵人一行人走远了,面色这才渐渐放了下来。羽香扶着我的手,见我脸色不对,便朝我笑道:“既然文琅帝姬没摔着,小主也不必再自责了。” 我望向烟波池,十一月的天气,池内一片萧条,夏日里盛开的荷花,此时只留下残叶枯梗,在风中顾自摇曳。 我冷哼一声:“自责。我说是她姜常在有意才是。” 羽香不解,问道:“小主这话怎么说?” “方才我手臂尚未接住文琅帝姬,她姜常在就把手一松,不是有意为之吗?” 琼奴听了,惊道:“如此说,姜常在是有意的。”说着,她似乎不解,又问道:“可是,文琅帝姬是姜常在的唯一女儿,姜常在为何要这样做呢?” 我侧首,问身边的羽香:“你可知道这姜常在的底细。” “奴婢只知道姜小主是以宫女的身份入侍,其余的奴婢就不知了。”羽香说道。 我抬脚走上白玉石桥,道:“正如琼奴方才所说,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这姜常在都没有必要拿女儿来冒险。” 我顿了顿,折下攀在桥柱上的不知名的藤萝,继续道:“我想,她如此做的原因怕只有一个了,那便是受人之命。” “小姐思虑的是。”琼奴听了我的话,暗暗点头。 “小主觉得是。。。”羽香欲言又止的看看我。 自然是她了,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若我不愿臣服于她,为她效命的话,她便可以像今天这样,随便寻一个借口,以谋害帝姬的罪名将我处置了。这样毒辣的心思也只有她纯妃才有,我只是没有想到姜常在也是她的人。 “我们身份低微,难免要仰人鼻息,只是要仰谁的鼻息,我却是可以选择的。”我将手中的藤萝抛入池中,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小福子站在琼华轩门外,见我回来了,忙向我行礼禀道:“小主,司炭房的刘公公来了,因小主出门了,现已在偏厅侯着多时了。” 我不知道这刘公公是什么来头,忙道:“快传。” 那刘公公随小福子走进堂内,朝我行礼道:“奴才刘全贵参见贵人小主。” 我唤他起身。 他朝我笑道:“禀小主,奴才按内务府的意思,给您送过冬用的木炭来了。这宫里的规矩,十一月半,这天呢,渐渐冷下来了,各宫便都要围上炉子烧炭取暖了。小主是从四品的位分,奴才按照规矩给您送来了一筐红炭、三筐银屑炭和六筐铜炭,已由福公公点清收下了。” 他说的极是详细清晰,我不由赞道:“公公有心了。” 说着朝琼奴一看,琼奴会意,转身走进内屋,取了锭银子出来。 我笑道:“一点心意,天冷了,公公买点烧酒暖胃。” 刘公公接过琼奴递上的银子,朝我谢恩,然后打了个千便退下了。 我觉得今日乏了,便让琼奴和羽香替我梳洗卸妆。琼奴替我卸下头饰,羽香则取来一把檀香木梳替我理头发。她边梳边道:“按理说,皇上大婚后,内务府就该把各位小主的绿头牌呈上,今日就该有小主侍寝了。” 她放下梳子,将我的头发拢齐,反手绾成一个发髻,用一支素银钗子固定住,朝我继续道:“只是按照这宫里的惯例,为了昭显皇上看重皇后,帝后和睦,所以大婚后的头一天啊,皇上还是会宿在坤仪宫的。所以,明日才是小主们正经侍寝的第一日。” 琼奴在一旁笑道:“也不知道咱们小主能不能拔得这头一份的恩宠。” 我听她如此说,脸上已是羞红了,朝她啐道:“好没羞没臊的丫头。” 又笑闹了会,羽香便退了出去,只留琼奴一人在卧房中伺候我安寝。 琼奴放下内室的苏锦帐子,用头上银钗挑了挑案上宫灯的灯芯,然后走到我跟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道:“小姐,这是方才奴婢送银子过去时,那刘公公塞给奴婢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我拆开来看,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是宁邺王萧涵来的信。 “贞儿: 我已知你得选入宫,但不知册封的什么位分,我猜想必不是最高,但定也不是最低的。这宫中险恶万分,你怕是已经知道了,但我想,以你的聪敏,无须我为你担心。若是有需要,可找太医院的何院士。 府中的惠兰花谢了。梨花欲谢恐难禁。 切记,珍重。” 信没有落款署名,必是担心落入他人手中。 信封里除了信,还有个香囊,我打开浅紫色的香囊,里面装着几朵已经枯萎的惠兰花。我把香囊放在鼻尖一嗅,依旧是那样的馨香,那样熟悉的宁邺王府的味道。 我把香囊收好,吩咐琼奴把信烧了。琼奴问我道:“可是宁邺王来的信。” 我点点头,理着发梢,道:“这刘公公该是他的人了。” 琼奴把信丢入香炉内,朝我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要紧的内容,不过闲言碎语。”我笑道。 琼奴有些不信,她定是觉得宁邺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送信给我,不可能只是闲言碎语这么简单。 我起身铺床,苏锦绣花被褥十分厚重,盖在身上也很是暖和。 “不是闲言碎语还能是什么,你说依咱们现在的情况,能帮得上他什么呢?”我把攒花枕头放好,口中道。 “可是。。。”琼奴还欲问下去。 我赶忙拉起她的手,把她往床上拽,口中说道:“可是什么可是,天都这么晚了,你还这么聒噪,快点陪我就寝了。” 听着身旁琼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今夜却是如何也睡不着,睁着眼睛,仿佛那惠兰花就在我眼前,惠兰花旁还站着一位白衣男子。梨花欲谢恐难禁。 转念又一想,我是为了报家仇才答应宁邺王入宫的,可是这一入宫便遭到这纯妃的刁难。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得不仰人鼻息了。若是要报仇,就必须得得宠,但要我听命于纯妃,为她是从,这是绝不可能的。如今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这宫里谁是最讨厌纯妃的人,谁最想除掉纯妃的人,那么她便就是我唯一可以依傍的大树了。 因着昨夜没睡,今日起的也早。用过早膳,小福子进来禀报,说坤仪宫的素芝姑姑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了。 我忙浣了手,到正堂见她。素芝姑姑向我请安问好后,说道:“奴婢奉旨来贵人小主这,传皇后娘娘口谕,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今日合宫请安就免了。” 我听到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便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可请太医看过了?” 素芝笑道:“谢小主关心,可能是因为皇后娘娘初入宫,所以有些不服,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没有大碍。”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朝我道:“皇后娘娘还让奴婢转告,说小主聪明伶俐,娘娘很是喜欢,所以特命奴婢将这个带来,赐给小主。” 琼奴接过来,呈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支和田玉的白玉簪子,做工别致,雕刻细腻,是极好的上品。 琼奴和羽香看到这簪子,不住赞道:“好漂亮的簪子。” 我朝素芝姑姑一笑,口中道:“贞儿何德何能,受娘娘如此大礼呢?这簪子,贞儿万万不敢收下。” 素芝姑姑听我说这话,恭敬说道:“娘娘说了,小主不必推辞,她说小主受得起,小主便受得起。” 送走素芝后,我取出那只白玉簪子,通体晶莹,无半分瑕疵。皇后命素芝送来这只簪子,自是有她的打算,不过正遂了我的心意,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玉簪子稳稳的插在了发髻上。 第十七章 夜访坤仪 我用过晚膳,坐在暖炕上绣个荷包。我瞅着那小福子从晚膳起到现在一直都焦躁不安,上窜下跳的,还不时就往门外张望着。 开始我还能按捺住性子,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就唤他过来,问道:“小福子,可是有什么人要来,怎么瞧着你一直盯着轩门外看着。” 小福子听我问他的话,行礼急答道:“回小主的话,奴才在等宣旨的公公呢。” “宣旨的公公?”我一时不解。 身旁伺候的羽香听了他的话,掩着嘴,吃吃地笑了两声。我见她如此笑,一下子也明白过来。 我不由笑道:“哦,原来你在等着宣召侍寝的旨意啊!” 他急道:“是了,咱们小主论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论聪慧也是旁人没法比的。今日敬事房把小主们的绿头牌都给呈上去了,奴才想着,这会也该有公公过来琼华轩宣旨啦。” 我听他这么一解释,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朝他笑道:“原来为这事,好了,好了,你也不必等了。” 小福子听我这么说,面露疑惑,问道:“小主为何如此说。” 我低头继续绣花,说道:“这绿头牌呈上去了,也得皇上有心翻呐。” 羽香有些明白了,压低了声音道:“小主的意思是说。。。”说着,她看向我。 我不置可否,朝她微微一笑。 这时,就听得有人推门而入。我们三人回头去看,是琼奴。 琼奴疾走几步,走到我跟前,朝我低声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今日皇上没有翻众位小主的牌子,而是去了纯妃的翊坤宫。” 我停下手中的活,说道:“这连着十日皇上都宿在皇后的坤仪宫,好不容易等到这大婚结束,这样好的日子,纯妃娘娘又怎么舍得便宜了别人呢?” 羽香听懂了我的话,一笑。伏在地上的小福子也满脸的恍然大悟,朝我道:“小主睿智,奴才懂了。” 我看着他,觉得有趣,忙让他起来了,假嗔道:“既然知道了,就别再像没脑袋的苍蝇一样了,好好当差吧。” 今夜皇上翻了纯妃的牌子,宿在翊坤宫。这对我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朝身后的琼奴招手,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琼奴听了我的话,微微蹙眉,似有不解,不过来是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了。 不一会,琼奴替我取来一套极素的衣装,锦制面料,上面除了染着的暗花,没有其它绣花装饰。 琼奴对我道:“小姐,这是所有衣服里最素最普通的一件了。奴婢只是不解,您要这个做什么?” 我接过来,吩咐琼奴与羽香替我换上。我眼光转向她们道:“既然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自是我的心腹,我也打心里把你们当姐妹看待,也就不瞒你们。” 羽香听我这么说,忙起身拜倒,道:“奴婢知道小主对奴婢好,奴婢一定忠心于小主,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我搀起她,道:“我若不知道你的为人,又怎么会把你留在身边贴身伺候呢。” 我伸手扣上衣领上的珍珠盘扣,对她们俩说道:“我今夜要去一趟坤仪宫。” 琼奴听我说要去皇后那,问我道:“小主可想好了。” 我无奈笑道:“如今我只能这样选择,若不愿跟着这一方,便自然要到另一方去寻求庇护了。” 羽香叹道:“是了,想必那一日合宫觐见皇后时,纯妃娘娘就对小主留了心了。若想在这宫中求一个安稳,如今小主也只能去一趟坤仪宫了。” 换好衣服,我又让琼奴替我梳了发髻,发髻上不饰簪花,格外素朴。 琼奴问道:“只是奴婢不解,小主既然要去坤仪宫,为何不装扮得体,反而要这样打扮了去呢?” 我笑道:“即便是要去坤仪宫,我也得小心谨慎,掩人耳目。咱们初入宫庭,而现在这宫中又情势未定,若能不让翊坤宫的那位娘娘知道,是最好。免得到时候鱼捉不着,还惹来一身腥。” 说着,一切已经打扮妥当,我唤琼奴将她的乌黑斗篷取了来。看着窗外的月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主,戌时三刻了。”羽香看了看正堂的时令钟朝我道。 “这宫门什么时候落锁?”琼奴替我披上斗篷,我伸手系上带子,继续问羽香道。 “亥时。” “一个多时辰,足够了。”说着,我提起宫灯,带上斗篷上的帽子。朝琼奴羽香吩咐道:“如果有客来,就说我歇下了。” 她们两人嘱咐我小心,我点点头,提灯走出琼华轩。 我沿着东长街往坤仪宫方向走,一路上只遇到了几个太监和一队宫内巡逻的侍卫。他们见我穿的朴素,我又披着暗黑的斗篷,都以为我是哪个宫里出来办差的小宫女,所以我从他们眼皮底下走过时,他们都没有拦下我查问。 再拐过一重朱红的宫门,前面就是坤仪宫了,我提步正准备跨过,就看见有一队人马打着灯笼向这边走来。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物,便赶紧像这宫里的小宫女一样,低着头跪倒在宫门一侧。 一队人逶迤而来,我微微抬头,看清楚了打头的那位华衣女子,原来是齐容华。她今晚也来坤仪宫了? 正想着,齐容华就扶着身旁的宫女走了过来,那宫女喜笑道:“小主,皇后娘娘好生爱重小主,专程派身边的素芝姑姑来请小主到坤仪宫喝茶。” 齐容华听她如此说,脸上更是愈发得意,笑了两声,扭动腰身,头上的发钗碰的叮当作响。 她扭头看见我跪在宫门旁,只当是哪个宫里的下人,也不做理会,带着一大群人去了。 原来是皇后请她来的,也是了,这齐容华虽说性子有些张狂,但也是名媛美姝,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再加上她出身名门,家世显赫,确实是皇后心中的如意人选。 见齐容华等人走远了,我这才起身。走到坤仪宫偏门外,我伸手扣门,一名小宫女应声开门,我行礼道:“烦劳姑姑通报皇后娘娘,琼华轩贵人沐氏求见。” 那宫女去了,我从袖中取出今早皇后赏的白玉簪子,插在发髻上。 一盏茶的功夫,素芝姑姑打着灯笼朝我走来,行礼道:“奴婢见过贵人小主,皇后娘娘正等着小主呢。” 我随素芝进了坤仪宫的寝殿,一路说不尽的富贵繁华,道不清的流光溢彩。寝殿里,皇后正卧在炕上,见我来了,朝我笑道:“沐贵人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 我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今早听素芝姑姑说皇后娘娘身上不大舒服,所以嫔妾特意过来看望娘娘。” 她唤我起身,手朝暖炕上一指示意我坐,笑道:“你有心了。” 我抬头看向皇后,她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发髻正中戴牡丹金花钗,金片做瓣,宝石做蕊,左鬓上一支点翠金凤钗,凤嘴上衔着长长的珍珠流苏,一直垂到肩上。她面色微微苍白,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略施粉黛,在灯火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 素芝姑姑伺候我坐上暖炕,我笑问道:“今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怎么皇上没有过来坤仪宫陪着娘娘呢?” 皇后还未开口,素芝姑姑便含着怨气说道:“小主不知道,皇上现在怕是正在翊坤宫呢。” 皇后听了,忙瞪了她一眼,朝我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略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忙道:“皇后娘娘德行贵重,昭沐六宫,嫔妾敬服。” “这支簪子你戴,果然漂亮,”皇后仔细端详着我,看到发髻上那只夺目的白玉簪子,然后又道:“只是本宫好奇,你今日这么穿的这般素净。” 我笑道:“嫔妾觉得皇后娘娘光华动人,所以才穿的这般素净前来,不敢与皇后娘娘争辉。” 我说完,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赏了这根簪子,嫔妾还未向皇后娘娘谢恩呢。” 她忙让素芝扶我起身,笑道:“本宫瞧这,这次进宫的小主里头,你最是机伶,长得又好,本宫很喜欢你。” 我坐回炕上,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她微微一笑,道:“再说,那日你当着众人的面帮本宫解围,本宫怎么能不记着呢。” 我忙低下头道:“皇后娘娘凤仪天下,那日纯妃娘娘无心冒犯娘娘,嫔妾也不过是略施口舌而已。”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这个本宫不想去猜,也懒得去猜。只是本宫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本宫的,对吗?”皇后说着,转头看向我。 我见皇后盯着我看,眼神中流露出期待。我起身行礼,对着她的眼睛,用最恭敬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乃六宫之主,嫔妾自当为娘娘是从,只愿娘娘不要嫌弃嫔妾人微力薄才是。” 皇后听了我这话,紧绷的面上露出笑容,亲自下炕,将我搀起,道:“不要妄自菲薄,既然你愿意助我,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你,何况你天生丽质。” 从坤仪宫出来,月已上中天了。天有些凉,我用双臂抱住身子,打着宫灯朝琼华轩走去。我回头望向夜色下的坤仪宫,巍峨宁静,不知道这棵大树是否能经得住这宫中的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也不知道这棵大树是否能真正为我所依。 第十八章 暗涌(上) 今日早起,琼奴伺候我梳妆。我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支嵌红蓝宝石的玉兰金钗递给琼奴,她对着铜镜替我插上,小巧精致的玉兰花朵配着简单大方的堕马髻很是漂亮。我从袖中取出一个淡紫的香包,香包上是我自己绣的繁复的惠兰花纹饰,我轻轻一嗅,惠兰花香,幽香缠绵。 琼奴又挑了几朵素净的宫花替我戴上,我听到窗外传来喧闹的声音,就唤羽香进来,问是怎么了。 羽香道:“回小主的话,是钟粹宫的刘小媛领着宫人,搬到咱们启祥宫的和顺斋来了。” 我听了好奇,既然是钟粹宫的人,好好的怎么搬到启祥宫来了。 我扶着琼奴起来,走出屋,往和顺斋走去,想看个究竟。 走到和顺斋宫门口,就见一群太监宫女在忙着搬东西。我走进斋内,就见宁嫔、姜常在和刘小媛三人远远的站着,正在说着话呢。 我快步走上前,宁嫔见我来了,淡然一笑,朝我道:“你也过来了。” 我含笑朝她行礼:“嫔妾见过宁嫔娘娘。” 她“嗯”了一声,示意我起身。 和刘小媛、姜常在见过礼后,我仔细瞧了瞧刘小媛,她身量娇小,面似皎月,下巴尖尖的很是漂亮,只是年岁不大,稚气未脱。 我笑道:“刘妹妹这一搬过来可好了,咱们又多了位姐妹一起说话了。” 姜常在今日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衣服,衬得她肌若白雪,她莞尔一笑,道:“是了,妹妹这么讨人喜欢,钟粹宫的婉嫔娘娘也舍得放妹妹出来。” 姜常在这么一问,倒是也把我的疑问给说出来了。 宁嫔伸手拢了拢衣领上的银鼠毛的滚边,道:“先前刘小媛被分派住在钟粹宫的瑞湖馆,因这瑞湖馆建造年久,又疏于修缮,昨日正堂上几块琉璃瓦片掉下来,险些砸伤人。所以婉嫔就回了皇后娘娘,由皇后娘娘做主,让刘小媛暂时住在启祥宫的和顺斋。” 宁嫔说完,刘小媛笑道:“是我给各位姐姐添麻烦了。” “妹妹严重了,哪里说得上麻烦呢。沐贵人现在住在西边的琼华轩,我住在宝华馆,就在妹妹和顺斋的后面,妹妹以后有空就过来找我聊天。” 待刘小媛安顿好后,宁嫔说身子乏了,这众人也就散了。 下午,我静下心来,抄了些经文,这日子也就打发了。 用过晚膳,我坐着无事,就想起今日见到宁嫔,自那日坤仪宫见过后,这十来天我都没有见过她。本来我该是每日去她那请安的,可是一早她就打发过奴才来说过,她身子不好,就不必我们每日去请安,有事她自会来请我们的。也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把心静下来,似乎看到冬日雪后初晴的美景,只会驻足而息。 “小姐,小姐。”琼奴唤我的声音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她敛目低声道:“小福子回来了。” 小福子走进屋里,向我请安。我唤他起身。他起身垂手恭立,说道:“小主,今日皇上翻的是咸福宫齐容华的牌子。” 齐容华,必定是皇后的主意了。 小福子正要说下去,就听得有人叩门,口中道:“小主。” 我听出是羽香的声音,就让她进来,问道:“可有事?” 她手中捧着一个描金的朱漆盒子,答道:“小主,皇后娘娘派人送东西过来。” 我结果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只玉雕的青柿。我问道:“送东西来的人可说了什么?” 我将盒子放到炕上的小几子上,边听羽香说:“皇后娘娘说,小主看了自会明白。” 皇后在这个时候送来一枚玉雕青柿,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今日是齐容华侍寝,明日,我也该准备着了。青柿,侍寝,也难为她能想着。 羽香聪慧,看到皇后送来的东西后也就明白了,此时正附在琼奴的耳边同她解释呢。 我转头看向小福子,朝他道:“你继续说吧。” 他眼珠一转,面上露出笑容,道:“奴才听敬事房的公公说,今日齐容华侍寝,还有件趣事在里面。” 琼奴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什么趣事,你快说说。” 琼奴是我的贴身侍女,在这琼华轩里也算半个主子,她急着要听,小福子自然不敢怠慢,忙说了。 “奴才听说,今日敬事房总管太监领着人把盛着绿头牌的托盘递上去时,皇上本来已经准备要翻庆嫔娘娘的牌子了,谁知道,那举着托盘的小太监手不小心一抖,把齐容华的绿头牌给掉在地上,皇上瞅见了,就顺手拾起来,是这样翻了齐小主的牌子的。” 我听完不禁一笑,这皇后娘娘也真有办法,也不知道明日掉下来的会不会是我的绿头牌。 琼奴笑道:“那这齐小主可真是好运气了,叫我说,她侍寝完还得要去多谢那位呈托盘的小太监呢。” “哪能呢,听说那小太监已经被发落到慎刑司去了。”小福子说道。 我听琼奴说的有些不像话,正声肃颜朝她喝道:“不许在背后私自议论主子、小主的。” 琼奴自知失言,忙住了口,连带着小福子也是满脸惊色。 我见他们如此,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缓了脸色,柔了声音,说道:“现在是在琼华轩,没有外人,你们这么说了也不打紧。我是担心,你们若是在外面如此没分寸,哪日惹着贵人了,我人微言轻,到时怕是想救你们也不能够。凡是切记祸从口出啊!” 他们俩面含愧色,小福子朝我道:“小主教诲,奴才谨记。”琼奴拉着我的手,柔声道:“奴婢知错了。” 羽香把皇后送来的盒子收好,问道:“小主,皇后娘娘送这东西过来,说明她已经做了决定,小主准备如何?” 我扫一眼小福子,他依旧恭敬的侍立在我身侧,在选秀那一日,他就出手帮过我,这几日我也冷眼观察着,确实是安分守己,恪尽职守,我的事,他怕也是知道大半了,我也就不避讳他,只把他当琼奴、羽香一样的人看待了。 我道:“如今是我们投靠皇后娘娘,她既然为我们铺好了路子,我们顺着路子走就好了。” 闭眼思索,良久,我问羽香道:“方才皇后娘娘派人送东西过来可有人看到?” 羽香回忆了片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坤仪宫的宫女送东西过来时,除了奴婢,没有其他人看见。” 我放下心来,道:“那好,羽香你把我枕边安枕用的那一柄玉如意拿来。” 我将玉如意交给琼奴,道:“你是我带进宫来的侍女,这宫里认识你的人不多,如今你为我去一趟坤仪宫,将这柄如意交给皇后,她必会嘱咐你很多事情。” 望着琼奴离去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明夜果如皇后所说,皇上翻我的牌子,那么我就要准备侍寝了。想到这,我握紧双手,指甲嵌入手掌中,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但是一想到娘,一想到我素未谋面的爹爹和一族亲人,复仇的意念压倒了恐惧,手握得更紧。一阵疼痛钻心,我松开手掌,掌心湿漉漉一片,四个半月形的印痕刻在上面,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是因为,他,宁邺王。 “梅花花瓣和熏香都准备好了吗?还有青绿色的衣服?”我回头问身后的琼奴和羽香。 琼奴替我理了理碎发,道:“小姐放心,皇上喜欢梅花,羽香已经从司苑房要了干梅花花瓣,小福子也弄来了梅凝香。青绿色的衣服我已经替小姐准备好了,上面绣的是幽梅吐香。” “嗯,你有心了。”想到今晚可能要侍寝,还是不住的一阵一阵紧张。 昨夜皇后对琼奴吩咐了皇上的喜恶脾性。我便按照她的吩咐一一准备着。现在一切准备妥当了,就想和琼奴、羽香一起出琼华轩走走。 才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唤道:“沐姐姐,等等我。” 是刘小媛,她见我,欣喜道:“姐姐也要出门吗?” “是了,整日闷在屋里,也要闷坏的,所以出来走走。”我柔声道。 “姐姐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想着要出去走走呢,不如我和姐姐一起吧。”她摇晃着脑袋,嘻嘻笑道。 我看她可爱模样,哪还有心拒绝呢。 几人走到咸福宫附近的倚上园。现在已是冬天了,花草已经凋谢,不过这倚上园却栽种了许多的古木奇树,到了初冬,还是郁郁葱葱的。 刘小媛见园中有一座亭子,亭外植几竿翠竹,顿时玩心大起,朝亭子走去。 我看那几株竹子,倒垂屈挺,千叶丛生,却是“高洁人相重,虚心世所知”。我也来了兴致,便随她朝亭子行去。 那刘小媛走到近前,才发现亭子里头有人,一时愣在那,不知该继续往前,还是往回走。我行至她身旁,见她面露迟疑,遂朝亭子里面一望,似乎有妃嫔在亭子里,在外面听得到谈笑声。我也迟疑是否应该近前看个究竟,就听到有人问道:“庭外何人?” 既然被人发现了,我也就索性牵着刘小媛走上前,行至亭前,里面坐着的原来是庆嫔,她穿着滚着紫狐毛边的蜀锦褂子,头上钗子垂下的金珠流苏闪着光彩,配着她略显丰腴的脸庞,很是贵气。 我和刘小媛见是她,忙行礼道:“嫔妾参见庆嫔娘娘,娘娘吉祥。” 庆嫔捧着珐琅茶盏,掀开盖子,轻启丹唇,微微一吹,她抬起长长的睫毛,转头看向我们,换上笑容,道:“原来是两位妹妹。” 她微呷一口茶,细细品了,然后似回过神来,问道:“两位妹妹怎么会来这里?” 我一笑,行礼答道:“回娘娘的话,嫔妾瞧着今日风和日丽,所以和刘小媛相约出来走走。” “嫔妾瞧这这几竿翠竹很是喜欢,所以才行至此处,无心冒犯娘娘,娘娘恕罪。”刘小媛接过我的话说道。 庆嫔呵呵一笑,道:“妹妹言重了。孤生崖谷间,有此凌云志,竹性本淡泊、质朴不媚,本宫也很喜欢。既然今日遇见了,两位妹妹就一起陪本宫饮一杯茶吧。” 我们依言,庆嫔身旁服侍的宫人给我们端来了座椅,沏上了香茗。 我端起茶盏,一闻,朝庆嫔道:“娘娘这茶是岁寒三友。” 庆嫔含笑不语,只点点头。 刘小媛不解,问道:“嫔妾愚钝,不知这岁寒三友是什么,还请娘娘赐教。” 庆嫔拨弄着手上的护甲,道:“这岁寒三友,是取梅花、松针和竹叶用雪水烹煮而成的茶。” “哦,是嫔妾孤陋寡闻。”刘小媛说着,也不品茶,眼睛一直盯着宫女端上来的点心。 庆嫔看她的模样,不觉好笑,道:“这是怀宁贡糕,你们尝尝吧。” 刘小媛听庆嫔如此说,忙谢恩,然后急不可耐的抓起一块贡糕就往嘴里送。她吃完,连连赞道:“好吃!好吃!” 说着递给我一块,笑道:“沐姐姐,这一块最厚,你也尝尝。” 我先向庆嫔谢过恩,然后接过吃上一口,果然不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一盏茶喝完,庆嫔说宫内有事,就先走了。我和刘小媛略坐了坐,也回了启祥宫,临走时,刘小媛还不忘了吩咐宫女把吃剩的怀宁贡糕给她带走,着实小孩子脾气。 琼奴扶着我,羽香去扣轩门。棋兰应声开门,琼奴叫我仔细着门槛,正准备扶我进轩。她一抬头,突然脸色大变,一脸惊愕的看着我,口中急道:“小姐!小姐!” 羽香听到声音,疾走到我跟前,也是一惊,欲伸手触碰我的脸,但又迟疑着,手悬在半空。 我见她们俩这般脸色,已觉出不对,但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正打算喊她们俩说个清楚,突然赶到脸上一阵奇痒,似有百只蚂蚁咬噬之感。 羽香见我想伸手往自己脸上挠,忙扯住我,把我脱进轩内。 琼奴在一旁急哭了,带着哭腔道:“小姐,你,你脸上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多红疹?” 红疹?难怪我觉得奇痒。我急于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状况,也不顾她们俩人,疾步走到屋内,对着铜镜一看,白皙的脸上发出了一大片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甚为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早晨外出时并没有什么异样啊,在外面我也只是走走,并未触碰什么东西,何况现在已是初冬了,空气之中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易过敏的花粉啊!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庆嫔的那盏茶了,但是那茶除了我和刘小媛,庆嫔自己也饮了啊,再不然就是那糕点,那糕点刘小媛也吃了不少啊! 琼奴和羽香赶到屋内,扶我坐下。我定定神,这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我吩咐琼奴去太医院给我请太医,宫中请诊有规矩,帝后由院正诊脉,嫔位以上由院判,而嫔位下的低等妃嫔就由医士诊脉治病。我特意吩咐她,要请太医院的何医士。 羽香用温水拧了块巾子,欲给我敷脸。我摆手道:“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要急着敷脸。”我看向窗外,既然我所饮所食和刘小媛并无异,于是我唤来羽香:“你吩咐人去刘小媛那,给她送些桂花糖糕去,暗中看看刘小媛是否也起了红疹。” 过了会,羽香来给我回话,说她派了书竹去了,让我放心。 一时,琼奴请了何医士过来。我让羽香替我放下珠帘,这才唤他进来。这何医士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此年轻倒是让我暗暗一惊。不过他看上去老城稳重,走进屋,身后跟着位提药箱的医童。 两人俯首行礼:“微臣见过沐贵人,贵人小主吉祥。” 我唤他们起身,让琼奴替何医士端来面凳子,唤他坐了,又喊小福子领着那位医童去偏殿喝茶。 我脸上含笑,透过珠帘看向那位何医士,问道:“大人是哪里人氏?” “微臣建邺人氏,幼年随父来到京城。”他起身答道。 “建邺,我在建邺倒是有些故人,也不知道大人在建邺是否也有故人?”我不动声色的问道,观察这他的脸色。 他听懂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倒是也有些故人。” 显然他也是知道的,我这才放心下来。吩咐琼奴收起珠帘,羽香扶着我,我行至他跟前,笑道:“既是都有故人,我也就放心让大人替我瞧病了。” 说着,我掀开盖在面上的纱巾,眼皮一抬,看着他,问道:“大人瞧这红疹,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仔细盯着我脸上的红疹看,看了半日,朝我道:“微臣已有初断,但为保准确,还得请小主的脉。” 我坐上炕,羽香取来一方绢子盖在我手腕上。何医士跪在炕前,替我诊脉。他闭目凝神,半晌,收了手,面色凝重,微微迟疑朝我道:“回小主,依微臣的看,小主这满面的红疹怕是因为误食了曼陀罗花粉的缘故。” “曼陀罗花粉?”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知是什么东西。 “是,这曼陀罗有名醉心花、万桃花,是番外之物,咱们中原不常见。曼陀罗有剧毒,花粉毒性较弱,若人不幸误食,则会神思倦怠,头晕惊厥,甚至窒息而忘。” 琼奴听到他说的这么严重,心中担心我,忙急道:“那我们小姐可会有事?” “小主所食甚少,没有大碍,只会皮肤肿痒,这疹子过两日也会自然痊愈。”他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说道。 琼奴这才放心下来。我握紧她的手,示意她没事,不要为我担心。 何医士理了理衣摆,起身,朝我道:“小主,微臣给您开些清凉外敷的药,以解您脸上的肿痒。小主切记一定要忍着,不要挠抓红疹,否则怕会留下疤痕。” 我点点头。他起身告退,琼奴吩咐候在门外的画菊随他去取药,自己送他出去。 见琼奴领着何医士走出屋,我紧皱眉头,拿起方才搭在手腕上的绢子,绢子上绣的是孔雀开屏,色彩浓艳,很是华美。 曼陀罗花粉,我这还没侍寝,便有人想着如此对付我了。庆嫔定不敢如此,一定是她纯妃授意的了。我又不解,纯妃为何要在此时对我动手呢?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我和皇后之间的事情,这宫里并无多少人知道,何况我如此小心谨慎。 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九章 暗涌(下) 阳光透过糊了绿萝纱的窗扉上投射下来,一格一格的。羽香缓步走进屋内,压低了声音朝我道:“小主,书竹回来了,刘小媛脸上并无异状。” 并无异状。既然我起了这满脸红疹,她又怎么会没有呢?我反复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怕遗漏了什么。但思索很久,也没有想出蛛丝马迹。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就是纯妃已经知道我和皇后之间的秘密,我这满脸的红疹也定是纯妃给我的警告。 我闭上眼,用绢子盖住脸庞,向羽香道:“去向皇后回话,就说我出门吹了冷风,突发旧疾,面上起了红疹。” 羽香应声去了。我伸手,接住窗子上漏下来的阳光,这太微城内此时是暗潮涌动,我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强行出头。 午膳时,羽香带着皇后赏下的东西回来了,朝我道:“皇后娘娘嘱咐小主静心养病,命敬事房把小主的绿头牌给撤下来了,还免了小主这几日的晨昏定省。”说着她指了指身后小太监捧着的东西,继续道:“皇后娘娘还赏了这些东西给小主,都是滋补的良药。” 我放下手中的银箸,笑道:“皇后有心了。”命人把礼品收了起来。 午后,便有妃嫔得到了消息,陆续过来瞧我。 荣贵嫔和庆嫔差人送来了不少东西,纯妃也给我送来一只老山参,只吩咐我静养。 这才送走孙贵人和姜常在,就听得门外有人请安道:“奴才参见齐容华。” “哎呦,这琼华轩可真是偏僻难行,走得我是脚酸腰疼的。”就见齐容华一手插在腰上,一扭一摆的走进屋来。 我看着她,面上含笑,朝琼奴道:“快扶齐容华上座。” “我不过是小恙,倒劳烦容华专程来这一趟,真是罪过。”我接过画菊手上的玉茶盏,给齐容华奉上。 她拿起茶盏,眼镜一挑,嘴角含笑,道:“沐贵人言重了,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人,我怎么敢不过来瞧瞧呢。” 她掏出绢子拭了拭嘴角,眼神略带挑衅道:“不过话说回来,沐贵人可算得上是风光无限,刚入宫就让纯妃娘娘另眼相看。我也只是好奇,沐贵人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会子却又成了皇后娘娘心上的人了?” 我知道她的性子浅薄张扬,不愿与她多费口舌,温和一笑,道:“齐容华说的什么话,现如今谁不知道,容华是新进宫小主里头一个侍寝的,是皇上心心念念的人呢。而我啊,不过是皇后娘娘,纯妃娘娘见我身子孱弱,又染了时疾,多体恤关心我些罢了。在容华面前说风光无限,可真是折煞我了。” 齐容华听了我的话,很是受用。她脸上止不住的得意,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戒指,道:“说到这个,我却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沐贵人你。我听皇后娘娘说,皇上今日本来是要选你侍寝的,怎料你却突然起了疹子。可见这样的福气,沐贵人怕是享不起的呢。” 我虽知她对我颇有嫌厌,但不想她出言相讥,如此露骨。 琼奴脸上已满是怒气,她正欲张口与齐容华辩驳。我忙道:“琼奴,我的茶凉了,你去替我换一杯来。” 琼奴取过茶盏,心不甘的去了。 我拢紧盖在身上的大毛毯子,朝齐容华微笑道:“我身子有些乏了,想略睡睡,就不留容华了。” 齐容华见我如此说,扶着宫女起身,头上的金流苏发出“梭梭”声响,她嘴角一挑,笑道:“那我也就告辞了,沐贵人好生休息吧。” 琼奴替我换了热茶来,见齐容华走了,朝我急道:“小姐,这齐容华虽然位分比您高,但也不能如此出言伤人啊!” 我将热茶捧在手上暖手,看一眼在身旁喘着粗气的琼奴,一笑,把她扯在炕上与我同坐 我笑道:“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勇,性子这般浅薄,他日必定是要吃大亏。再说,我倒是更喜欢与她这种人打交道,最不费力。这宫中,最惹人厌的,不是张狂肤浅之人,而是心机满腹之人才是。” 羽香将描金的小手炉递给我,换下我手中的茶盏,面色凝重道:“小主说的是纯妃娘娘?” 我点点头:“我想大概是夜会皇后之事被她知晓了,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急于动手。” “奴婢只是好奇,为何只有小主起了疹子,而刘小媛却没有事呢?还有,小主做事一向仔细,小主夜访坤仪宫的事情又是怎么被知晓了的呢?”羽香不解道。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算了,现在也不愿去想。 琼奴想了想,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道:“不会是咱们琼华轩里有人起了异心吧?”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只是现在无从查证。咱们已经惹了纯妃的注意,此时可不能再大肆查探了,既然纯妃娘娘送给了我这满脸疹子,那我也就乐得以此为借口,暂避风头,暗中查探,再伺机寻找机会了。”我十指交缠,说道。 这七八日,我就一直在琼华轩内静养,也不出门。 宁嫔在第二日过来看我。她依旧穿的是那么素雅,化淡淡的妆,头上不饰金玉,只额上一点朱砂,很是夺目。 她走进琼华轩也不让人通报。适时我正在窗下绣着琼花,她提步进屋,也不带下人,走到我跟前,轻轻赞道:“绣的琼花很漂亮。” 我唬了一跳,回过神,附住胸口,欲起身行礼,口中道:“嫔妾见过宁嫔娘娘。” 她扶住我,不让我起身,笑道:“没有下人,别闹这些虚礼了。” 她接过我手中的绣布,细细赏了一番,问道:“这琼花皓似白雪,很是漂亮,只可惜这我长在京城,无缘一见。” 我见她喜欢,笑道:“嫔妾是江南人,江南多种琼花,以前闺房前就种过一株。” “若说这琼花,还是扬州的好。古时炀帝举一国之力开凿运河,也只是为了能到扬州赏琼花。”她拿起银针,替我绣了起来。 扬州,我离开扬州快一年了,也不知那家里的琼花树可好。 想着眼里便含了泪。宁嫔见我这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朝我道:“是我不好,惹你思乡了。” 我见她面有愧色,忙擦了泪,笑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 “本来昨日就该来看你,但是我厌烦人多吵闹,所以今日才来。”她朝我一笑。 “这两日怕是各宫都赏下不少东西了吧。我素来不爱这虚礼,也没有东西送你,不过送你几句话。”她一笑,似乎空气也宁静下来。 “这太微城除了宫殿多,便是女人多。这女人一多,是非就多,所以要想在这宫里安稳度日,就要记得一个字。”她牵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掌摊开,一笔一划在我手上写下一个字。 “避?”她写的是个避字。 “是了,这宫里不怕聪明人,只怕自作聪明的人。以为百计争宠方才能集荣华于一身,却不知道因时而避却是生存之道。”说完,她抬头看向我的眼睛,她黑色的瞳孔似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一时也分不清她这话真心多少,只是心里觉得她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肺腑之言。只是好奇,她为何要如此和我说这贴心的话。 起身恭敬行了一礼,我道:“嫔妾谢娘娘教诲,只是不解,娘娘为何如此看重嫔妾,和嫔妾说这贴心之语。” 她牵起我,让琼奴扶我坐好,口中笑道:“我知道你心有疑惑,素日里我孤僻少言,怎么今日却对你说着这些。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可能是那日坤仪宫一见,你我有缘。这红墙几堵,堵住的有哪光是外面的世界,也是我们自己的心,在这宫里想找一个知己,却又是多难呢。” 这几句话,说的我动容,除了琼奴、羽香连着小福子,在这宫里,我却如宁嫔所说,何来知心之人呢,人人之间不过是猜忌、利用罢了。 宁嫔起身,朝我笑道:“我说的话,你记着就好,总是没有坏处。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就先走了。” 我差琼奴去送她,望着她离去的浅紫色背影,不由想着,这宁嫔却是宫中奇人,性子冷薄,却又和我说这些贴心话;看上去像是不问世事,却似乎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 当晚,皇上一道旨意,晓谕六宫:晋从三品容华齐氏为正三品婕妤。 我看着前来宣旨的小太监,看来皇后这枚棋子是走对了,可是纯妃怎么会任由皇后如此而不动声色呢? 我问那小太监:“敢问公公,不知今日是那位主子、小主侍寝?” 他伏在地上,微微抬头,回道:“回小主的话,今日皇上翻的是咸福宫的潘良媛的牌子。” 潘良媛,是和我一同进宫的小主,长的颇有几分姿色,很是端庄得体。 第二日,又一道圣谕下来了:晋正四品良媛潘氏为从三品容华。 听完圣旨,我嘴角一丝笑容浮上来,看来这潘容华必定是纯妃的人了,纯妃终于忍不住了。这宫里皇后和纯妃两人之间只怕会有一场恶斗了。 *************************************************************************** 沐沐每天都在很认真的码字,求推荐!求收藏!这几天推荐和收藏一点都没变,沐沐很伤心,亲们,支持咯! 第二十章 避 静想了几日,我让琼奴去请刘小媛来。刘小媛人未到声先闻,她笑着喊道:“姐姐,你今日好些了吗?”然后一蹦一跳的进了屋。 我喊她过来坐,然后让羽香去准备些香甜的点心,琼奴去熬一盏奶茶来。 她见我面上带着面纱,眉头紧皱,担心的问道:“姐姐可好些了,本来我早想过来探望姐姐的,只是身边照料的嬷嬷说,我身子弱,怕也染上了姐姐的疹子,一直不让我过来。” 我牵过她的手,一笑道:“没什么大碍,过几日就好了。” “那一日和小媛一起出去时还是好好的,回来就起了这么些疹子,也是我自己身子弱的缘故。” 我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刘小媛看,想捕捉她脸上丝毫微妙的变化。 却见她面色不改,握紧我的手,道:“姐姐不要伤感,过几日便好了。姐姐以后叫我瑾儿吧,在家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她这样镇定,倒使我的疑心打消了大半。我一笑,道:“好,以后我就唤你瑾儿。” 正说着,羽香端上几盘果子点心,琼奴奉上一盏奶茶。琼奴笑道:“这奶茶是用新鲜牛奶和祁门红茶熬煮的,刘小主尝尝。” 刘小媛接过一尝,赞不绝口,看到那各色点心,更是欣喜。她笑道:“姐姐对瑾儿真好。” 我见她拿着点心大快朵颐,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说着,我心下一想,继续笑道:“对了,我这里的糕点比上次庆嫔娘娘的怀宁贡糕起来,妹妹觉得如何?” 刘小媛把手中半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朝我道:“都好吃,姐姐这的吃着更舒服些。” 她听我说到上次的事,眼色没有半分闪躲,莫非是我怀疑错了。这几日,我反复回想当日的事情,越想越蹊跷,不由得怀疑到刘小媛身上,为何我喝了茶,吃了糕点就会有事,而她却半点问题也没有,莫不是她也是纯妃的人?所以今日我才找她过来,想试探试探,不想她竟然面不改色,毫无闪躲,看不出半点破绽。许是我疑心错了。 刘小媛走后,羽香和我暗道:“瞧刘小媛这样,咱们怕是想错了。” 我点点头,看着身旁的琼奴收拾盏碟,道:“是了,除非她太有心计,否则不能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琼奴捧着盏碟,朝我道:“那这是就越发奇怪了。” 我起身,口中道:“好了,现在既想不通,就别想了。快点收拾了,陪我去宁嫔娘娘那。” 这几日我没事就往宁嫔那去坐坐,两人有时也不说话,她只抱着书卷翻看,我自取了古筝闲弹。这样打发度日,很是宁神静心,我也总算知道,为何平日见宁嫔会不由觉得心静,原是这缘故。 因着这几日脸上的疹子好了,我便想摘了面纱,琼奴劝阻,说外面风大,怕灰尘沾染伤口,所以叫我依旧戴着。 到了启祥宫正殿,侍立在门外的宫女替我打了帘子。我跨步进去,琼奴和羽香紧随着我。殿中一阵馨香,我不由赞道:“今日也不知焚的什么香,很是好闻。” 我打着珠帘,跨过木雕富贵花罩子,走进宁嫔寝殿。我觉得在这屋里,戴着面纱格外的闷,于是就想伸手把面纱摘下来。 这时却感觉一双手按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的动作。我抬头一看,是宁嫔,她拉起我的手,面色温和道:“外面风大,你怎么过来了?”她边说边给我递眼色。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原来寝殿的炕上,还端坐着一人。那人打扮端庄得体,点翠金步摇在鬓边微微颤动,穿着华贵的烟纱罗制的衣服。是婉嫔。 我忙上前请安:“嫔妾见过婉嫔娘娘,娘娘万安。” 婉嫔笑着唤我起身,一旁宫女端了面凳子来,伺候我坐下。 “正和宁嫔说着,要去琼华轩看望沐贵人,不想沐贵人自己来了,倒省了我们跑一趟。”婉嫔虽说不上绝色,但长得清秀温婉,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正准备答话,就听见宁嫔说道:“沐贵人虽是病着,但伤在脸上,身子还能走动,每日都要来给我请安,很是恪守礼数。” 我忙起身道:“娘娘谬赞了,这是嫔妾本分。” 三人闲谈起来,我不时就会感觉到婉嫔的眼光正盯着我的脸看。我心下疑惑,又不好表露出来。好在,婉嫔略问了问我的病,也就告辞了。 见婉嫔带着侍从走了,宁嫔一笑,对我说:“既然戴着面纱嫌闷,就摘了吧。” 摘下面纱,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我回头问道:“方才为何不让我摘下来呢?” 她取了一把熏香,打开鎏金香炉,洒了进去,口中道:“你方才没瞧着婉嫔一直盯着你的面纱后面的脸在看吗?” “瞧着了,我也觉得怪怪的。莫不是她是关心我,想看看脸上的疹子有没有好?”我脱了身上的狐皮斗篷,坐到炕上。 “看你的疹子有没有好是真,关心的话就是假的了?”宁嫔依旧是面色淡淡的。 “按你的话说,她就是来看我的病是不是痊愈了的。那么她又是为何如此关心呢?”我不解道。突然一个灵光,我急转头看向宁嫔,不由惊道:“难道,她也是。。。” 宁嫔把头微微一点,道:“方才她还邀我一同去琼华轩看望你呢?” “她竟然也是纯妃的人!”我不由惊叹,这纯妃在宫中的势力果然不容小觑。 “你这话,说对也对,说错也错。有庆嫔在,又怎会让婉嫔在纯妃那分了她的宠呢。这差使婉嫔的人怕是荣贵嫔才是。不过细说起来,也算是纯妃的人了。”宁嫔和我说道。 “只是,她为何放着现成的姜常在不用,倒让婉嫔过来试探?”我想起这同住启祥宫的姜常在不也是纯妃的人。 宁嫔拿起案上的一卷古书,手指划过书页,笑道:“姜常在位分不高,出身也不好,若不是她诞育帝姬,她们岂会把她放在眼里。这些事,还是得用信得过的人。” “纯妃似乎还是很关心你呢?此番打探,多半是想看看你脸上的伤是否已经痊愈了?”宁嫔道。 我呷了一口茶,这茶是陈茶,喝在嘴里有些苦涩。我皱了皱眉头,看来纯妃对我的戒心还没有消退,若此时我的脸上的疹子好了,为皇后所用,对她来说怕是一个威胁,所以她这才遣了婉嫔来探看。不过她此番动作却让我对另外一件事情放心下来。 想到这,我脸上不由浮出笑容,宁嫔见了,好奇道:“你怎么倒笑了?我只当你现在该是眉头紧锁呢。” “眉头方才锁着呢,只是现在开了。如今纯妃娘娘倒是帮我解了一桩心事呢。”我拣起一颗蜜饯放入嘴里,甜得发腻,嘴巴里的苦味,一下子变散开了。 回到琼华轩,小福子走进屋,掩了门,附在我耳边悄声道:“小主,奴才暗中观察琼华轩的宫人,并无人有异常。” 我坐上炕,唤他起来,一笑:“好了,以后你也不必暗中查看了。” 见他们三人不解,我便把在宁嫔正殿的事情说了。 琼奴问道:“小姐从何可知咱们这没有异心的人呢?” 案上的香炉泌出淡淡欢和香的味道。我敛目,看着手上的镯子,道:“若是咱们身边有她们的人,纯妃又何须劳动婉嫔这一趟呢。” 他们三人懂了,脸上也浮出笑意。我朝羽香道:“羽香,去给宫里伺候的人,每人发些银两,这几日我病着,他们也辛苦了。” 梨木雕海棠花门一掩,羽香依言去了。 看着手上染的绯红的指甲,我略想了想,唤来琼奴:“替我去趟太医院,请何医士过来,谨慎些。” 何医士来时已是傍晚。他行礼:“微臣参见贵人小主,因有事耽搁了,小主恕罪。” 我唤他起身,暗暗打量起他,高挺的鼻梁,微黑的皮肤,一双剑目却透着温和的眼光,也许是因为他是为人诊病的医生缘故。 “无事。今日请医士过来,是想让你帮我瞧瞧脸上的伤好的如何了?”我请他坐了,道。 “微臣今日早时已经诊查过了,小主的疹子已退,这两天便可痊愈了。”他恭声答道。 我扫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我今日午睡起来,却发现脸上才好的疹子又发了大片出来,奇痒难忍,怕是十天半月不能好了。大人你看呢?” 我说完,冷眼看着他。 他饱饱双唇一扯,起身走近我,眼睛看着我,笑道:“微臣虽不聪明,但也不蠢笨,小主有话直说。何况微臣已受人所托。” “大人爽直,我也就不藏着。我希望大人替我开几方药,造成我久病不愈的假象。”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不过这样也好。 “是。微臣定在不伤害小主身体的情况下,替小主做成此事。”他答应了我的要求。 “多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我恍惚看到了宁邺王,也是这样修长挺拔的身体,这样的温柔语调。 如今纯妃对我仍然心存戒备,我不得不装病,暂避其锋芒。因势而避,方才能保全自己。 **************************************************************************** 谢谢每天追看沐沐文字的亲们,拜谢各位。。。沐沐会更加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夜来卧听窗外雨 用了何医士送来的药果然我脸上才好的疹子有复发起来,而且看似更为严重。我在心里暗叹他配的好药,因为在外人眼里我的伤是重了,但我自己知道,这次的疹子虽然比先前还多,却不疼不痒,可见他医术高明。 开始时,还有各宫的妃嫔来探望我,这日子久了,我这琼华轩就再也无人问津了。只有孙贵人偶尔过来瞧瞧我,时不时还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再就是宁嫔,我也常喜去她那。刘小媛依旧住在和顺斋,因同住在启祥宫,也可能是我轩里的点心吃食不错,她倒也不顾忌我久病无宠,常来坐坐。 这日午后,孙贵人过来瞧我。我拉她上炕坐,她牵过我的手,关切问道:“病可好些了?” “好些了,劳姐姐记挂着。”我吩咐羽香上茶,笑道。 这入宫也有两个月了,孙贵人一直未成承宠。好在她脾气好,对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 “前日我让人送来的如意枣糕你还尝过了?可喜欢?”她问。 “尝了,很是喜欢呢。”我接过书竹手中的平金小手炉,递给孙贵人,假嗔道:“外面天冷,出来怎么也不记得带上手炉。” 她接过手炉捂在手中,一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在府里时,我娘常做给我吃的。” 她说这话,让我想到了娘,想到了沐夫人,有一丝丝家的味道弥漫在心头。 孙贵人看着窗外,道:“这几日怕是要下雪了。” 我透过窗看去,天边一片灰蒙蒙。“是了,瞧这几天冷的。”我回道。 闲聊几句,孙贵人朝我这凑了凑,道:“这几日宫里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哦。”她是最不爱嚼舌头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惹我好奇。 “前几日,皇上翻了钟粹宫李常在的牌子,侍寝之后就晋了小仪,颇受宠爱。”孙贵人边玩着指甲,便对我说道。 钟粹宫的李常在,我想了会才大概记出她的容貌。我拈起一块荷花藕糖放入嘴中,道:“咱们入宫都是侍候皇上的,皇上翻谁的牌子,不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孙贵人手上绞着一方锦帕,道:“这倒不稀奇,奇怪的是,这李小仪侍寝后没几天,宫里就有人传闻,说是这李小仪自己偷着跑去坤仪宫,求了皇后,皇后举荐,才得的这次侍寝的机会。” “宫里人闲着无事,就爱说这些闲话。”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我对外称病已经快一个月了,按着宫里的形式,皇后必然还得在新入宫的妃嫔中栽培自己的人,所以我估摸着这些传闻十有*都是真的。 “这些本就是传闻,众人也就是在私底下说说,可谁知几日前给皇后请安时,赵小仪却当着众人的面,以此事讥讽李小仪。李小仪近来受宠,哪里肯受这份气呢,便出言反驳。两人在坤仪宫闹得很不愉快,皇后也大为生气,罚她们两人各自在宫室内禁足三天,连带着钟粹宫的主位婉嫔都受了斥责呢。”孙贵人道。 “赵小仪?”我只记得她和我们是一齐进宫的。 “是的,和李小仪同住在钟粹宫呢。以前李小仪还是常在时,两人就颇有不合,如今位分相当,更是水火不容了。”孙贵人说到这,一哂。 “李小仪被禁足,那这几日谁侍寝呢?”我猜想这李小仪的事情多半是纯妃弄出来的,现在皇后的人被禁了足,正合了她的心意。 “前日是咸福宫的吕常在。昨日皇上翻的是管答应的牌子,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孙贵人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我略带取笑的说道。 “你别取笑我,哪里是我消息灵通,是我身边的奴才替我急,日日都去打听,巴望着皇上能翻我的牌子。”孙贵人一脸无奈。 “他们也是为你好。皇上还没有翻你的牌子吗?”我略微迟疑,不过还是问了她。 她脸有些泛红,眼眸望向墙上挂着的一幅《白雪红梅》图,道:“翻与不翻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求安心度日就好了,若是因为这事而成为众人妒恨的对象,我倒宁愿不要。” 她说的也在理,依她的性子,承宠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她一转脸,看向我,低语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这吕常在是纯妃娘娘举荐上去的人,而这管答应也跟着纯妃多年了。” 我听了,嘴角一扯,纯妃这一招连消带打用的绝妙,即打击了皇后的势力,又乘此机会举荐自己的人侍寝,一举两得。 晚间,下了场细雨,雨过后,我吩咐琼奴开窗透气,窗外雨后,一洗如新,宫门外和廊檐下的灯笼散着淡淡的光,地面上的湿气蒸腾在半空,水气氤氲。 一处闲情涌来,便取了琴,唤琼奴、羽香熄了几盏灯火,微微光亮中,低头弄弦。 一曲未罢,就听到轩外一阵喧闹声。琼奴和羽香也从琴声中回过神来。我唤小福子去瞧瞧。 小福子领命去了,半晌回来,回道:“是宁嫔娘娘和姜小主备了辇,正要往钟粹宫去呢,说是钟粹宫发生了大事。宁嫔娘娘还命奴才转告小主,夜深天凉,小主早些休息。” 钟粹宫发生了大事?什么大事?莫不是和新进得宠的李小仪有关?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三更天后,外面又下起了大雨,狂风忽作,我被这风声雨声惊醒,也就没有睡意了。 第二天一早,宁嫔就来了琼华轩。 我瞧她一脸疲惫,乌黑的眼圈,连打着哈欠。我拖她坐下,问道:“怎么,一夜没睡吗?” 她用绢子掩了嘴,打了个哈欠,回道:“昨夜在钟粹宫折腾到三更天,才一躺下就又要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了,这才从皇后那回来。” 我正用早膳,就让琼奴替宁嫔也盛了一碗玉粳米粥来,朝她笑道:“你必是没用早膳,就在我这里,将就用一点吧。” 我夹了块糟鹌鹑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笑道:“快乘热用些吧。这糟鹌鹑我吃着还好,你尝尝。” 她送到嘴边,尝了一口,放下筷子道:“不错。” 说着,四周看看,见没有外人,道:“你可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也放下手中的玉箸,道:“只是昨夜听说,钟粹宫出了大事。” “嗯,”宁嫔点了点头,“昨夜皇后急召各宫妃嫔去钟粹宫,是因为钟粹宫的赵小仪突然暴毙。” “赵小仪,暴毙!”我没有心理准备,一声惊呼。 “是了,昨夜钟粹宫的李小仪和赵小仪一齐在李小仪的凌珍堂用晚膳,才用到一半,赵小仪就突然卧倒在桌上,当场暴毙了。” “等等,赵小仪和李小仪一同用晚膳?”我听了十分疑惑,昨天孙贵人才和我说起,这两人虽是同住钟粹宫却是十分不和,又怎么会一同用晚膳呢? 宁嫔也知道我的疑问,一笑,道:“是纯妃。” “纯妃?”这让我更加不解,这有何纯妃有何关系呢? “前几日赵小仪和李小仪在坤仪宫发生龃龉,两人素来不和,这样一闹,更使两人关系紧张。而纯妃手中握有协理六宫大权,所以昨晚赐下晚膳给她们两人,希望她们两人同用晚膳后,能够和睦相处。”宁嫔说到这不禁笑了。 我见她笑了,也便讥道:“这纯妃娘娘何时这么贤德了?” “谁知道,这晚膳还没用完,这赵小仪就突然暴毙,死了。”宁嫔不忍说下去。 “皇后遣了太医过来,太医看了,说赵小仪因中毒而亡的。”宁嫔略喝了点粥,这才继续说道。 “中毒?”我不免有些惊愕,这宫里居然有人敢下毒毒害宫嫔。 宁嫔见满脸惊愕,点点头:“皇后大怒,命太医将可疑物件一一检查,最终在赵小仪喝过的残酒里测出了有毒。” “这酒菜可是纯妃送过去的。”我看着宁嫔,说道。 “皇后正要责问纯妃呢,就在这个时候皇上也被惊动了,来了钟粹宫。皇后和皇上细说了整件事,说到这酒菜是纯妃送来时,皇上也是大怒,斥问纯妃是怎么回事。纯妃却是哭的梨花带雨,连声说与自己无关。皇后哪肯放过,直说纯妃送来的酒有问题,要皇上严惩纯妃。”宁嫔说了半天,停下了略喘口气。 我继续问道:“那皇上可有严惩纯妃?” “纯妃虽嘴上说与自己无关,却拿不出证据,毕竟酒菜是她命人送来的。皇上也是气急了,便按皇后所说,将纯妃降位为贵嫔,禁足于翊坤宫。那素日与纯妃交好的妃嫔见皇上正在气头上,哪个敢劝。就在这时,纯妃却突然哭着疾步跑到桌前,拿起那一壶酒,就往嘴里灌。急得众人忙拦下她,连声急唤太医。”宁嫔描绘甚为生动,说的我是如临其境。 我正欲问下去,突然一个细节闪过脑中。我细细思索,将整个事件连起来,这才发现其中奥妙,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不想她竟如此刚烈,那纯妃岂不是也中了毒?”我不道出心中所想,只看向宁嫔问道。 “刚烈?难道你也觉得她会中毒?”宁嫔用眼眸盯着我,似笑非笑。 ***************************************************************************** 一个小*要开始咯,大家期待吧。。。。 第二十二章 潮退 宁嫔这一句反问,却是问出了关窍,看来她也必是猜到了。我扑哧一笑,掩嘴道:“纯妃娘娘万金之躯,怎肯轻易中毒呢。” 宁嫔本是凝神看着我的,见我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假嗔道:“就你爱耍嘴皮子。” “我说的可有错?”我放下绢子,只看着宁嫔问道。 “自然是没有错了,她哪里会中毒呢?不过当时可唬住了不少人,连皇后都吓坏了,皇上更是疾呼太医。”宁嫔让身后的宫女奉上香茗,停筷漱了口。 “众人见她饮下毒酒,不惊着才怪呢。”我也用完早膳,也陪着漱了口,用缎子制的方巾擦了手,打发宫女撤膳。 我起身扶着宁嫔去内寝的炕上坐,她边走边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她不会中毒的?” 我提着绣如意纹的百花褶裙摆坐上炕,口中道:“娘娘你想,这晚膳是纯妃娘娘赐下的,若是这毒是她命人下的,那这岂不是自揽祸事上身,聪明如她,怎会做这等蠢顿之事。所以,一开始时我就疑心是不是有人下毒嫁祸于纯妃。” 书竹双手捧着个大银鎏金的暖炉走进屋来,弯腰替我脱下脚上的堆花缎面宫鞋,将我的双脚轻轻放到暖炉上。暖炉顶铺着薄薄的兔子毛制的罩子,踩在脚上即柔舒又不会使暖炉烫着脚。琼奴也在一旁跪着给宁嫔进了个暖炉。 “直到娘娘方才说到纯妃不忍被人诬陷,饮下毒酒时,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说道。 宁嫔听我说着,说到此处,她眼中含笑,口中轻声问道:“明白什么?” “明白了,这酒里根本就没有毒!”我看着宁嫔,她一笑,很是赞许我所说的话。 “若是她纯妃遭人陷害,那依她的性子,又怎么会贸然饮下毒酒。她这样以身试险,虽然博取众人同情,却不免也漏了马脚。因为,这毒必然是她命人下的,但是不是下在酒里,所以她才能够有胆量饮下这所谓的毒酒,演这一出好戏。”宁嫔顺着我的话,将我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我点点头,道:“所以,纯妃自然不会中毒,因为酒中根本就没有毒。” “后来皇上命人彻查,这才发现,原来赵小仪所用的酒杯,杯口被人抹上一圈毒药。赵小仪晚上时用这只杯子饮酒,才致毒发身亡。”原来这才是赵小仪中毒的关键。 宁嫔又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和盘说出来。纯妃以酒杯是李小仪宫中之物为由,反咬李小仪一口。皇上盛怒之下,下圣旨赐死了李小仪。而皇后也因查断不善,治理六宫不明,遭到皇上训斥。最可笑的是齐婕妤,明知皇上在气头上,还出言为皇后辩驳,结果被罚禁足。 听宁嫔说完,我不由一叹,看来这次皇后是彻底败给纯妃了。遭到皇上训斥不说,手下的齐婕妤也被禁足,新进得宠的李小仪也被纯妃陷害而赐死。皇后这一败,此时的纯妃怕是无人敢掖其锋,一时风光无二了。 宁嫔才说完突然拿起手中的绢子,掩鼻惊道:“什么味道?” 我也闻见一股异味灌入鼻中,像是烧糊了什么东西。我低头细闻,发现这味道是从脚下的暖炉中传出来的。 我忙唤来书竹,她一进屋闻见这味,忙给我们低首跪下。 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主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见库房中的银屑炭和铜炭都所剩不多了,所以奴婢就擅自做主,给小主的暖炉里放了普通的黑炭。不想烟味如此呛人,还望小主恕罪。”说着书竹连连给我磕头。 宁嫔听了,不由蹙眉,问道:“现在才什么时候,怎么你们小主份例里的红炭、银屑炭就用完了?” 我也是满心疑惑,便唤来小福子。 他听了,也忙跪下,面露难色道:“回主子、小主的话,前些日子司炭房的刘公公被调差去了茶点房。这司炭房的掌事太监换成了黄公公,这黄公公那日来琼华轩,说今岁天寒的早,司炭房早前预备下的上等炭怕是不够,又说咱们小主久病未愈不适宜焚炭,所以逼着奴才退还了他司炭房半筐红炭、两筐银屑炭和四筐铜炭。奴才虽是百般恳求却也是无法,又不敢告诉小主,怕惹小主生气。还望小主恕罪。” “岂有此理!”宁嫔手掌重重的拍在炕上的小几子上。“这宫里妃嫔的份例自是有祖宗规定的,岂是他一个小小太监总管就能私自克扣的。” 我见她急了,忙牵过她的手,探看来看,掌心一片潮红。我忙道:“莫气坏了身子,仔细着手疼。” 她气仍旧未消,我含笑道:“不过几筐炭火,我也是不挑拣的人,有黑炭就用黑炭便是。” 我低头看向依旧趴在地上的小福子和书竹两人,叹道:“倒是难为你们两个了,快起来吧。” 宁嫔被我一劝,火气也消了下去,不过还是说道:“即便是你不在乎,这宫中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我按住她的手,道:“你还不知道吗,这宫中的人,哪个不是趋炎附势,因势而攀的呢。道理?在他们眼中,只有得宠才是道理。而我不过是个小小无宠的贵人。” 她也不由一叹,道:“是了,所以我说这宫中的冬天,既是用再多的炭,也是冷的。”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又马上换上笑容,道:“我待会让人给你送些好炭过来,这冬天还长呢,总不能一直用这呛人的黑炭,怎么说,你也是病人。” 我知道她是真心的,便打趣道:“恭敬不如从命,嫔妾领命就是。不过,我还要求你,也给长春宫的孙贵人送些去,她的境况怕也不比我好呢。” 不过孙贵人怕是用不上我托宁嫔送去的炭了。因为就在那一晚,敬事房传来消息,长春宫贵人孙氏,侍寝。 可能端庄娴静,脾气温和的女人总会得到男人更多的疼爱吧。孙贵人侍寝后,很受皇上的宠爱,加上她性子好,待人也温厚,半个月便连晋两级,成了从三品的容华。 除了孙容华,新进宫的妃嫔里,潘容华和吕常在也颇受宠爱。当然即便有这些人,却也无法分了纯妃的宠爱,自从皇后被训斥后,纯妃在这宫中便是一枝独秀。 这话是那日孙容华来我这,同我说的。孙容华自侍寝后,连晋两级,却还是时不时的就来我这坐坐。 “你焚的什么香?很好闻。”孙容华拿着手的绢子扇一扇,赞道。 “哪里有什么好香,不过是寻常的鸾棠香。”我手上的绣活没停,嘴上说道。 “我闻着却不像,我那焚的也是这香。却不似你这,这般幽宁清雅。”她闭眼,似在回味。 “我病了这么些日子,这琼华轩无人问津。而你呢,是新进的宠妃,你那怕是门槛都要被送礼的人给踏断了,哪里还有心思静下来闻香呢。”我打趣道。 她听了我的话羞红脸,作势要打我。我忙丢了手中的绣活,身子一闪,避开了。 她止住笑,道:“我是最厌烦这些的,你哪里会不知道呢。” 我见她面露忧色,忙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如今得宠了,自然巴结奉承的人不少。” 她见我很是关切,忙安慰道:“是了,我只是感叹,越是不想要的生活,却越是逃避不了。” “你是天子妃嫔,从入宫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自己是躲避不了的,”我知道她心里所想,也只是苦涩一笑,“纯妃她们可有为难你?” 她凝神看我半刻,一笑,暖意袭来,道:“虽然和潘容华、吕常在她们是面和心不和,但是一来我性子好,二来我也不和她们争宠,倒也相安无事。至于纯妃,她现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还顾及得到我。你放心!” 她这么说,我这才放心下来。自从听说她承宠之后,我就一直担心,她性子太过随和,不免会被人欺负。自我得病以来,是饱看这宫中世态炎凉,人心浅薄。但她却是那为数不多关心我的人,所以我也不免为她担心。 “那皇上,他可喜欢你?待你可好?”我问道。 “喜欢说不上,待我却是好的。”她听我这么问,忙用绢子掩了面,口中含笑答道。 “帝王之爱,最是浅薄。若要说上喜欢,怕是难上加难了。你说皇上待你好,那便是很好了。”我见她这般反应,心中也不住欣喜,终究皇上待她还是不错的。 送走孙容华,我命人取了面藤椅,铺了厚厚绒毯。琼奴伺候我坐下,我抬头望着远方将落山的夕阳,圆圆一轮,染红天边一片晚霞,最后一队南飞的雁群划过天际。 日落月出,这一天如此短暂,又将过去。我敛目,一片金灿灿的宫殿伴着红彤彤的宫墙。如今一波潮退,暂时的平静中,日落后,半弯明月将照耀这夜幕中的太微城,我想此时也应该是天上星星应该最亮的时刻。 第二十三章 逆风如解意 小福子拖着轻轻的脚步,走到我跟前:“小主,您吩咐奴才打探的事情,奴才都打探好了。” 我睁眼,桌上的烛火晃得有些刺眼。我定定神,轻声问道:“除了你,没有旁的人知道吧?” 我这么一问,小福子急回道:“小主放心,奴才都是暗中打探,不曾有人发觉。” “那就好,你做事我信得过。”梁上悬着的宫灯纸糊灯笼投射下来的光芒打在我织金的绣袍上。 用完早膳,我闲着无事,就吩咐羽香替我焚上檀香,让琼奴取了《法华经》来与我抄写。抄经静神,我自幼也学得绢书小楷,不一会,便抄写了一章。正要停笔换笺,却见书竹打着门帘子走进屋来,一个劲的跺脚,不住的哈着气,口中道:“好冷,好冷。” 羽香忙扫她一眼,眉头一皱,开口急斥道:“小主面前,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书竹听了,慌了神,忙要跪下。 我一笑,搁下手中的笔,放下滚了毛的袖口,摆手道:“无妨。正好我抄经书,这眼睛也有些酸了。” 我走到书竹跟前,替她理了理衣襟,笑道:“这快近年下了,天也愈加冷了,你常在门外走动,得多穿些衣裳。” 说着,我转过头朝琼奴,问道:“这快到年关了,按理说,这内务府也该给各宫的奴才发派冬衣了。怎么,咱们宫里的人穿的还这般单薄?” 琼华轩这些奴才,除了琼奴是我带进宫的贴身侍女,冬夏衣服皆是带了来的。其余的,现在已近隆冬,却还只是穿一件棉衣,外头罩一件滚毛袄子而已。 羽香尴尬一笑,低声道:“小主病了这些日子,内务府有疏忽也是难免了。” 是了,我久病未愈,这起子人自然是拜高踩低。我不由眼一红,低声道:“跟着我这样的小主,也是难为你们了。也是怪我疏忽。” 屋内众人闻言,忙跪下,羽香口中道:“小主折煞奴婢们了,小主疼惜奴婢,待奴婢们好,奴婢们心里都记着。” 我扶她们起来,朝琼奴道:“快把前几日孙容华送给我那几匹缎料拿去赶几身冬衣出来吧,加了件冬衣,怕也是不够保暖,将就着穿吧。” 琼奴笑道:“小主不必吩咐,前日奴婢就已经送到针线房去了。” 我点点头,看着地上那鼎铜花鎏金香炉,口中道:“不过,这几日也真冷。” “可不是,奴婢瞧着这天,怕是就要下雪了。”羽香回道。 我迈着步子,打着帘子,走到屋外。一阵寒风打在身上,我不住一抖,琼奴替我披上一件雪锻做的大氅。天色沉郁,空中层层乌云,抬头看,觉得天很低,似乎要压下来。地上的草木被簌簌的寒风吹得左右摇摆。 羽香劝道:“小主,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 这一时半会,雪也落不下来,兼着我身上的确觉得有些寒意,也就进了屋。叫琼奴唤了一帮宫人,众人围着火炉子取暖闲谈。 到第二日起来时,屋外已是银装素裹,一夜的雪把整个太微城都给染白了,厚厚的积雪覆上金色的瓦片,迎着初升的朝阳,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琼花轩内的几株桃树的枝桠上也停了点点白雪,衬着枯枝,别有一番情味。空中还有细絮雪花落下,旋舞慢翩,飘落在地。 我踩着花盆底,捧着小手炉,走到院里。院内一片素白,更显清宁,泛着淡淡寒气。我抬头,看雪似花开,朵朵轻盈,不由道:“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琼奴扶着我,欣赏这满眼雪色,然后回头道:“这雪景虽美,但这雪还未停,地上寒气重。小姐也要当心自己身子。” 我知她是关心我,笑道:“难得看着一场大雪,怎么也要让我尽兴才是。” 我轻走几步,脚下踏着积雪,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满院的桃树杏树,皱眉朝羽香道:“这琼华轩什么都好,就是这满院里却只栽桃杏。若是有几株红梅,才算不辱没了这雪景呀!如今看着这些个枯树枝桠,却扫了兴致。”我伸手一打那桃树枝桠,树上的积雪“噗噗”落下。 琼奴听了不禁一笑,道:“只怕这时若是轩里栽了梅花,等到开春时,小姐又来埋怨这院子里没有桃杏争艳了。” 我一撅嘴,朝她一瞪眼,急道:“你这妮子!”不过自己又细想,然后摇头一笑。 羽香好奇,问道:“小主方才还急呢,这会子怎么倒笑了?” 我回道:“我是想着,琼奴说的有理。凡是哪有那么随心所欲,那么齐全的呢。” 小福子笑道:“小主若是喜欢红梅,奴才倒是知道有一处。” 听他如此说,我来了兴致,问道:“你说说,是哪?” “上林苑有个春寒园,是圣祖爷时候建的,就在昼倦池后,里面遍种数百株红梅,一到隆冬时节,就竞相绽放,远远的都能闻到香。奴才昨还听上林苑的人说,那梅花全开了,可香着呢!”说到这,小福子满脸都带上了笑意,似乎亲见了那梅花似的。 我还不知这宫里有这么一处踏雪赏梅的好地方,听了小福子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痒痒的,便想立刻就奔了去。怎奈琼奴和羽香百般劝阻,说雪还未停,兼着又有寒风。我拗不过她们,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寝屋,略歇了会,便唤琼奴和羽香来替我更衣。 换了件茜红色的袄子,人也显得精神了些。我摸着衣服上的滚毛,笑道:“这衣服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呢,你瞧这风毛出得多好。” 羽香听了,也赞道:“这风毛油光水滑,果然是佳品,可见府中夫人有多疼爱小主。” 猛地听她这么一说,娘的音容笑貌浮现脑海,心中一阵刺痛,眼圈马上就泛红了。 琼奴见我这样,忙急看了羽香一眼,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小姐。” 羽香面上一窘,忙低头道:“奴婢失言,惹小主伤心,请小主责罚。” 我牵过她的手,收回泪水,一笑,道:“无妨。” 三人绕过屏风往外走,却见小福子恭身候立在屏风外。我抬眼,瞧见是他,便问道:“怎么了?小福子。” 他先朝外间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开口说道:“方才屋外人多,奴才有句话没说。所以在此候着小主。” 他没说的话,那必定是重要之言了。我上炕坐了,道:“你说。” “这春寒园虽在上林苑,但隔着昼倦池就是皇上每晚回含元殿的必经之路。”小福子说完,抬眼瞅我。 我摩挲着手上的暖炉,口中道:“你有心了。这春寒园依着昼倦池,引灵水之气,想来冬日梅花必定开的更加娇艳了。” 羽香和琼奴心里也是明白的。琼奴轻轻问道:“小姐?” “今晚咱们就去趟春寒园,看看那梅花是否真如小福子说的那般娇艳。”我莞尔一笑,心下思索起来。 戌时,小福子领着我和琼奴二人来到春寒园。 琼奴哈一口气,朝小福子问道:“小福子,你打探来的消息可准?这雪夜天寒的,可别让小主在这白等一晚上。” 小福子急了,跺脚道:“我的姑娘,这话怎么说起。我这几日已经打探好了,皇上每日戌时三刻从太后那请安回含元殿,都要经过这的。” 我笑着一摆手,道:“就算在这等不到皇上,踏雪赏梅,也不算白来一趟。” 我朝园内望去,株株红梅绽蕊吐萼。雪后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尽放光华,鲜艳如血的梅瓣染上银辉,透着别样风味。地上厚厚积雪,似素帛铺地,莹莹生辉。那如堆云般的梅花,像落在天边的晚霞,映着满地白雪,寒骨中一丝烈艳。香气弥漫,却不浓郁,只有淡淡馨香,却好似,不是梅花散发出来的,而是那雪透出的幽香。 我见此景致,心中欣喜无比。快走几步,踏着香雪,折下一支红梅。红瓣黄蕊,色如宝石。我拿在手中把玩。“应是画工嫌粉瘦,故将颜色助花娇。” 琼奴也折了几枝,拿在手中,口中赞道:“却真是幅雪夜红梅图!” 我含笑,将手中的梅枝递给琼奴。伸手缕平披着的银灰色斗篷,斗篷上印染的是墨梅图。见园内有一方石头做的琴台,我心道,以石做琴台,很是雅致呢。 我忙唤小福子取来琴,摆在石台上。石台面对的正是昼倦池。我信手拨了拨弦,调好了律。身后是红梅映雪,面前是碧波清池。我心情舒畅,拨弦转调,弹奏起来。 弹的曲子是古曲《高山流水》,词是我自己填的。“数萼出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是崔道融的咏梅诗。 一阕还未弹完,就听得昼倦池彼岸一阵喧闹,远远望去那一片灯火逶迤而来。 琼奴低声暗道:“小姐,来了。” 我只作未知,继续抚琴。耳坠上的红宝石贴在颈上,一股凉意。只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第二十四章 谁与尽言 指挑琴弦,曲音流缓。高昂如山裂之势,低沉似水过谷底。我闭目,将自己投入到这琴曲中,全不顾眼前闪动的灯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花指一波,似水花飞溅,我猛地睁眼。满池清水微皱,倒映着无数闪烁的灯火,光亮非常。岸边立着位男子,身姿挺拔,穿明黄色衣服,身披一件墨黑色的大氅,头戴紫金宝冠,正朝这边望来。他身旁内监簇拥,十二盏鎏金宫灯照得彼岸亮如白昼。 我嘴角含笑,果然是皇上,低头继续弄琴。琴声悠扬,似水波从昼倦池的这一端荡到那一端,一圈一圈。 反手这么一拨,曲音戛然而止。曲虽罢,但音未绝,隐隐弧音悬在空中,更显雪夜寂静。我凝神,抬起睫毛,从琼奴手中择选一直红梅,放在鼻边细嗅。眼角却往池子那边扫去。 虽说人多,但伴在皇帝身旁,见皇帝在听琴,却也没有人敢出声说话。我琴曲已经奏完,一时显得格外安静。皇上也不出声,将手背在身后,低首,似乎在回味之中。 半晌,才见他提步继续朝前走去。身旁太监忙打着宫灯随着,一群人这样迈着缓缓的步子,灯火越来越暗,最终消逝在我的视线里。 琼奴见皇上一行人走远了,微叹一口气,道:“奴婢还以为这琴声动人,皇上即便自己不过来,也会让身边的小太监过来看看。” 我起身,将手中红梅递给她,笑道:“你闻一闻。” 琼奴面露惑色,但还是依着我说的,将梅花轻轻一嗅。 我问道:“可香?” “这红梅却是很香。”琼奴答道。 我再将红梅递到她面前:“你再嗅一嗅。” 待她嗅完,我问道:“可觉出这两次,香味有什么不同?” 琼奴微微思索一番,答道:“这初嗅梅花,只觉香气扑鼻,沁人心脾。但这再嗅,却似乎觉得方才的香味太过浅淡,没有这次的醇厚浓郁。” 她说完看着我。我笑道:“不光是这梅花,这凡事啊,都切莫心急。” 第二日,我正倚着软枕和琼奴 就听得外面有人高喊道:“孙容华到。”我忙起身,走到门口迎她。 她今日穿一件琥珀色云锦宫装,头上几朵珠花,描远山眉,妆容大方素雅。我走上前,牵过她的手,打量着她。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羞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携她往屋内走,笑道:“姐姐现在已经位列容华了,怎么还打扮的这般素净?” 她扶了扶鬓边的宫花:“我嫌那些宝石簪子戴在头上太过沉重。再说,我来你这,也不必打扮的那般隆重。” 我让她上座,笑道:“姐姐说的是了。” 命人奉上香茗,孙容华和我两人闲聊起来。我好奇问道:“皇上这几日可召姐姐侍寝了?” 孙容华听了,啐我一口,急道:“每次人家来,你都要追着我问这个。” 我呷了口茶,道:“我也是关心姐姐。在这宫里谁不知道这皇宠是最重要的,得皇上宠爱,便受人追捧,无皇上宠爱,便遭人唾厌。” 她听我如此肺腑之言,很是动容,握住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我虽说没有纯妃、庆嫔那般盛宠,却也还算得宠。倒是你。。。” 我瞧着她满眼忧虑,忙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 她也一笑,眨眨眼,似乎想起什么,笑对我道:“说起侍寝,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喔?”我抬眼看向她。 “昨日皇上本来翻的是嘉贵嫔的牌子。”孙容华边说边拣一块糕点递给我。 “嘉贵嫔?”我称病静养这大半月,除了合宫觐见皇后那一回,对这宫里的诸多妃嫔也都只是听闻,勉强能对得上容貌。 “嗯,是长春宫的主位。”孙容华答道。 “昨日本该是她侍寝,但是戌时过后,皇上那边却派了人来,吩咐嘉贵嫔不必过去含元殿侍寝了,”孙容华见我明白了嘉贵嫔是何许人,也就继续说道:“嘉贵嫔虽然身居高位,但并不很受皇上宠爱,有时一月也难得见皇上一面。本是兴冲冲的打扮好了,却又突然告知不必侍寝了,心下自然委屈。我和她同住一宫,少不得要去安慰安慰。也真是可怜。” 孙容华心善,见嘉贵嫔如此遭遇,也不由得为她伤心,滴下几滴泪来。 我听了,身子却不由得一颤。昨夜皇上没有宣人侍寝,莫不是因为我?那么嘉贵嫔这件事,却是因为我的缘故了。 孙容华见我颤抖,以为我在打寒颤,忙急道:“这大雪初晴,天气甚寒,你可是觉着冷了?” 我摆摆手,勉强一笑:“不是,劳姐姐担心了。”琼奴听孙容华这么一说,忙取了件褂子给我披上。 原来因为我昨日一曲,却惹来这嘉贵嫔这一夜伤心。我心中顿时涌出那么一丝愧疚,却是因为我才让嘉贵嫔失了这侍寝的机会。 可纵使心中愧疚,依旧戌时,我却还是抱着琴,踏入这春寒园。 景色依旧,寒冬里,昨日积下的雪还没有化。我摆下琴,信手抚来,是旧时琴技师傅教的古曲《兰芷调》。我素爱嵇康洒脱,就配上了他的诗句。“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蹯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我抬头,朝那边池畔望去,依旧十二盏鎏金宫灯,缓缓而来。我手法娴熟,这琴音色也是不错。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嵇康人放荡不羁,这词也写的清丽脱俗。我吟诵这一句“谁与尽言”,双手一收,一曲挥就。 那池畔,依旧是那个挺拔俊朗的身影,似在闭眼倾听。听得我曲毕,他一挥手,朝身侧太监耳边低语几句。那太监听了话,一路小跑,似乎往这边来了。 我含笑,倚着身旁的一株梅树,折下枝含苞欲放的红梅,抱起琴,将手中梅枝放在石台上,唤上琼奴和小福子,三人踏着来时春寒园的小路,消失在茫茫红梅林中。 秉月踏雪而归,走在长长的永巷里,日间宫人们已将路上的积雪扫至两旁,耳朵里只听得这两侧宫墙上挂着的冰棱子融化滴落的声响。万籁俱静,小福子打着宫灯在前替我们引路。琼奴扶着我,所幸这积雪已扫,一路不至于难行。 “方才奴婢瞧着,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朝咱们这边来了,小姐,你怎么反倒走了?”琼奴说话时,嘴中冒出阵阵白气。 我仔细着脚下的步子,回道:“此时还不是见皇上的时候,我心中自有分寸。” 皇上虽说是真龙天子,但却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便都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那我何不来一个“欲擒故纵”,待时机成熟,便可心想所成。只是。想到此处,我叹口气,摇摇头,这宫中妃嫔,便应视皇上为自己的良人,可是为了荣华,为了地位, 在这太微城里,就不能似寻常人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要步步算计,我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不过不论喜悲,这路总是要走下去。我扶着琼奴的手,一步一步,迎着寒风,朝前走去。 连着三日,每日戌时,我的琴会出现在春寒园那昼倦池畔的石台上,而那边池畔,每日也一样的十二盏鎏金宫灯。三日,每日抚完琴,我都会留下一枝红梅。待到皇上差的人过来时,怕也就只能拾这一枝红梅复命。 停了五日的雪又下了起来,天气格外的寒冷。我本就体弱,这一夜鹅毛大雪,半夜起我就一直咳嗽,早起时额头微微有些发烫。琼奴一早就给我请来了何医士。何医士诊过脉,说是感染了风寒,开了方子,我命人取了药方随医童去司药房抓药。 琼奴取了面圆凳,我让何医士坐了。他低首谢恩,坐下后,一笑:“这几日天冷,小主要多注意。” 我抬头看他,藏青色从七品的官袍,瘦削刚毅的面庞透出些许疲惫。 “多谢医士,我瞧着何医士你似乎有些倦意,也要多保重身体。”我含笑道。 他起身谢过,见四下无人,只有琼奴伴在我身边,微一迟疑,从身后的诊箱的夹层中取出一封信交到我手上,道:“这信是位建邺故人托我转交给贵人小主的。” 琼奴疾走一步,忙将信藏入怀中。 我一笑:“有劳医士了,正巧我还有一事要求医士。” 他面不改色,只口中道:“不敢。” “这冬日里天气干燥,我日日戴着这面纱,觉得气闷,还烦请医士想个方子,让我能把这面纱卸了才好。”我撩着面纱,道。 “小主如此吩咐,臣领命就是。”他起身,露出官袍里月白色的长衫。 我知道他会帮我,遂道:“也不必急,一月之内若能痊愈,也就好了。” 他抬头,与我对视,浓浓的眉毛,眼中透着淡淡坚毅,开口道:“是。” ************************************************************ 强力推荐第一天,沐沐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希望大家继续关注! 求推荐!求收藏啊!这是沐沐创作的动力啊! 第二十五章 信妃 送走何医士,我让琼奴掩了门。走到内寝,我坐在床上,拆开信来看。信封上依旧没有字。里面是一张折了三折的碎花信笺。我摊开,有淡淡香气,细细一闻,是了,是惠兰花的香味。 “贞儿: 几日前收到彦方的信。他信上述及你,说你因遭她人妒恨,误食东西而面发红疹。现在可好些了?宫中险恶,若想为人上人,定得步步为营。 信到你手中时,怕已是岁末了。京都天气奇寒,你久在南方居住,必定不适,切记多穿衣物防寒。 你如今久病未承宠,境况怕是不好过。也不知上次带去的银子可还用完了,我在信中给你附上些银票。有了银子,想来在宫中也要好过些。 珍重。” 没有落款,彦方该是何医士的名字吧。信封里还装着几张银票,我取了出来,足有三千两之多。进宫时我贴身带着他和沐夫人给我的银票,也有两三千两。但在这宫中银票面额太大,倒不如现银来得方便。但我入宫仓促,也没带多少散碎银两。好在病了这么些日子,倒也没有太大花费。 把信丢在火炉里烧了,我把宁邺王给的三千两银票收好,然后取出张五十两银票。 这宫里规矩,宫女每三月可获准出宫一趟,恰巧过几日便是琼奴和羽香获准出宫的日子,我想着让琼奴把这五十两银票带出去,到钱庄替我换了碎银来。 我也听小福子说这宫里有兑散碎银两的地方,只是他们向来只给位分高或者得宠的妃子兑换银票。我也只能让琼奴替我出宫去办这件事。 用过午膳,内务府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去领琼华轩的月例银子。琼奴吩咐了琴梅,让她去了。 我觉得身子有些乏了,琼奴和羽香便伺候我上床小憩一会。待到我醒来,却发现只有羽香守在我床边。 我起身问道:“羽香,琼奴呢?” 羽香见我醒了,忙伺候我穿衣,答道:“琼奴姐姐出去了,似乎有要紧事。” 我听了点点头,起身穿衣,净脸梳妆。我正取了桃花制的胭脂要往唇上抹,琼奴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摆着的那方雕花铜镜里。 “小姐身子病着,怎么不在床上多歇会?”琼奴用纤手拿起妆台上的珐琅银盒,里面装的是新鲜玫瑰花汁子淘澄出的嫣红胭脂。她取来一支银簪,挑了点和水匀开了,用细毫竹笔蘸了,在我两眉间替我画花钿。 “略睡了会,觉得精神好些了。这躺着久了,也觉得乏了。”我手执一管铜螺黛轻轻修着蛾眉。 “过几日便是你们出宫的日子了吧?”我微侧头,问道。 “嗯。小主可有什么要奴婢和琼奴姐姐带回来的东西?”羽香在我身后替我梳着头发。 我放下手中的眉笔,按了按鬓角,道:“我倒没有什么要带的,只是你们这出宫一趟不容易,咱们琼华轩又不似别处那般。你们倒多问问一同服侍的姐妹,看看她们是不是缺些宫外的东西。” 正说着,挂在门外的厚厚幔帐被打起,几片雪花随风飘入屋中,琴梅手中拿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提脚走进屋来。 我见她面上含怒,一脸气鼓鼓的样子,遂叫她过来,问她怎么了? 琴梅把手上的红绸摊开呈给我,里面是些散碎银子。她语气含怒,急道:“奴婢是气内务府那帮狗奴才!” 我接过她手中的那些散碎银子,也不知她在内务府受了什么委屈,便问道:“他们又怎么给你气受了?” 琴梅略微缓了缓气,这才说道:“方才琼奴姑姑让奴婢去内务府领月例银子。奴婢到了内务府,内务府的管事却对奴婢说,这皇上吩咐,内宫不宜奢靡,要裁剪**用度,就足足把咱们琼花轩的月例银子扣下一半。” 说到此处,琴梅粉腮微鼓,可见这气的不浅。我一笑:“原是为这个,既然是皇上吩咐的,他内务府按旨办事,也是应该。” “可是奴婢瞧的真真的,奴婢正要拿了银子走时,就见潘容华身边的宫女来也领月例,那内务府给玉春堂备下的月例银子却比她应领的银子还要多出许多。小主您说,这皇上说裁剪宫里的用度,怎么就偏只裁剪咱们琼华轩的呢?奴婢不服,就和那管事的争辩几句,不想他却冷言讥讽,还出言悔辱小主。。。”琴梅声音愈来愈细,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满眼惊恐的看着我。 我虽然知道这宫里人都是拜高踩低的主,但听琴梅这么说,心里也是不好受。不过此时却不能表露出来,只得换上笑颜,道:“这快要过年了,各宫里都要预备着过年用的东西,还要留着银钱打赏,难免银子不够。潘容华位分高,又新进得宠,自然花费更多,内务府给她多备些银两也是应该的。” 说着,我起身扶起琴梅,把方才红绸包着的银子放在她手心里,笑道:“好了,快别生气了。去把这些月例银子分派下去,连着里头我的份例也都给大家分了。”我回过头朝琼奴道:“再去取十两银子来,也分派给众人。马上过年了,也好让大家多匀出些银钱寄回家中。” 琼奴依言去了。羽香和琴梅忙招呼了轩内伺候的大小宫人来给我磕头,众人皆是满脸感激。我扶他们起来,道:“大家在这宫中都不容易,你们既跟了我,我自然要多为你们考虑些。” 众人散了,我这才喘一口气,脸色渐渐暗下来。羽香在一旁劝道:“小主不必和内务府那些奴才计较。” 我从桌上供着的瓶子里抽出一直白梅,摘下一片花瓣,苦笑道:“这么些日子了,我难道还看不清这宫里的人吗。只是我觉出一个道理来,在这宫里,若是你想安然度日,了此一生,那就得学会忍受别人的白眼和轻视。倘若不愿意,那就只有去放手争!” “小主明白了就好。”羽香定睛看着我,笑道。 雪到夜里都没有停,琼奴和羽香劝我今夜就不要去了。我却不同意,若是今夜不去,只怕以前的功夫便都白费了。 琼奴无法,只得替我多加了件衣裳,另外取了件狐皮大氅给我披上。琼奴扶了我,小福子在前面提灯。三人出了琼华轩,缓步行到上林苑的天香园,前面就是春寒园了。 琼奴打着伞,天上飘落鹅毛大雪,些许落在我的狐皮大氅上,晶莹剔透。我将手伸出伞外,想去接住那落下的雪花,但雪花飘然落到我的指尖,不过一瞬,就融化成水。 小福子见我止步,回头道:“小主。” 我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提起裙摆正要朝前走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疾步而来的声响,我连忙回头,见一位身穿浅粉色宫衣的宫女正朝这边跑来。 她跑到我跟前,朝我行礼道:“奴婢参见小主,我家娘娘请小主过去一叙。” 娘娘?在这宫中能被称为娘娘的必定是嫔位以上的妃子。我心中疑惑,不知是这宫中哪位主子,但又不好拒绝,只得跟着这小宫女去了。 踏着石子路,绕过一片柏木林子,那宫女朝我笑道:“小主,娘娘正在那等着小主呢。” 我朝前望去,一华服女子端立在那,正朝这边望来。待走近一看,是信妃! 我忙上前行礼,道:“嫔妾贵人沐氏见过信妃娘娘。” 信妃是宫里与纯妃并尊的两位妃子之一。只是她素来深居简出,我也只在皇后的坤仪宫见过她一次。她今日穿一件烟灰色软罗宫衣,绣着极雅致的出水芙蕖,上身罩一件墨绿色鼠毛袄子,端丽大方。 她让身旁宫女扶我起来,笑问道:“原来是沐贵人,贵人这是要去哪?” 我起身,这才抬眼看她,她素净妆容,略显病态。她方才定是看见我了,如此一问,我就也没必要说谎了。 我面上含笑,答道:“听说这几日上林苑春寒园里梅花开得正茂,兼着这连日的大雪,嫔妾最喜白雪红梅,便想去春寒园踏雪赏景。” “贵人好雅兴,只是贵人今夜若是要去春寒园,那本宫就不得不劝贵人一句,此刻春寒园里是人多热闹。贵人去了,只怕会扫了兴致。”信妃说了这一番话,靠在身旁的宫女身上,轻轻喘着气,眼神却看向我。 春寒园本就算上林苑的偏僻之处,何况现在夜也深了,怎么会人多热闹呢?信妃这是话里有话。此刻,谁会在春寒园里呢? 信妃见我未答话,嫣然一笑,道:“贵人似乎不信,那就请贵人随本宫来。” 她向我招手,然后扶着宫女朝身后走去。我也欲探个究竟,唤上琼奴和小福子提步跟上。雪路难行,信妃带着我走了好一会,绕过昼倦池,来到片杏林树下,隆冬时节枝叶败落,只剩下枯木枝桠。 信妃回头望向我,示意我上前。她伸手一指,口中柔声道:“沐贵人,你来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她带我来这的妙处。从这里望去,面前是静如碧玉的昼倦池,朝左侧一偏,便是那池畔春寒园红梅下的石琴台。而此刻,琴台旁站着有位打扮华贵的女子,身后侍立着一大群的奴才。我凝神定睛一看,顿时一惊!那女子,那女子竟是纯妃!************************************************************************************************** 天气渐渐转暖咯,小说男主也要出现咯!撒花!多多捧场! 第二十六章 寄与陇头人 我这凝神一看,发现纯妃居然站在在春寒园的那个石台旁,心中一惊,步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 只觉身后有人扶我一把,我回头,是信妃。她鬓上的银步摇被风吹的微微一抖。她抽回手去,面容带笑,看向我:“贵人可看见了。” 我就算再蠢笨,此刻也知道信妃是在帮我。我俯身拜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只能道:“嫔妾多谢娘娘。” 她虚扶我一把,我站起身。她脸色被宫灯中的莹黄之光一照,显得更为端丽,方才的病容也消散了。 她笑道:“贵人不必客气。本宫长久的在宫中静养,今日见天降瑞雪,便领着侍女出宫来赏赏雪景。谁知走到上林苑就看见纯妃带着一群奴才朝春寒园方向去了,如此兴师动众,我虽不知为何,却也不愿多问。直到我看着贵人带着琴往春寒园走去,我这才明白过来。所以才忙让檀月去请了贵人来。” 她侧首来看我,我冲她一笑,今夜真是多谢她了。她搭上宫女的手,往回走去,口中问道:“这几日听闻的琴声,本宫猜想定也是贵人的了。” 我行在她身后,道:“娘娘也听见了?” 她清婉一笑,道:“贵人入宫不久就抱恙,所以有所不知,本宫的永和宫离这上林苑不远。” 细看她,眉似远山重叠,腮如皓月莹雪,一笑,像春日里一泓山泉,清澈动人。我柔声答道:“嫔妾不知,想是打扰娘娘安寝了。” “贵人言重,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琴声了。”信妃粲然一笑,笑得如此明悦动人。 雪渐渐的停了,信妃抬眼瞧瞧天空,朝我道:“本宫想请贵人陪我走走,不知贵人可否愿意?” 我忙道:“嫔妾喜不自胜。” 我边缓步走着,边道:“今日之事,多谢娘娘了。” “不过举手之劳,贵人不必放在心上。”信妃低头把身上披着的大氅樱襟系好。 “只是,贵人琴技甚好,本宫却也希望贵人能够心如琴音,事事洞明才好。否则,本宫这次护你,却难保下次。”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垂首,恭顺道:“谢娘娘提点。” 抬头看她,见她面似静水,鼓起勇气问道:“嫔妾斗胆,敢问娘娘今日为何出手相助?” 她收了笑意,目视远方,悠然道:“爱惜飞蛾纱罩灯。本宫很喜欢你每夜悠长琴音。” 话虽朦胧,但我却心中了然。想来信妃素来是信佛的。我遂起身拜倒道:“娘娘过誉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重灯火辉煌的殿宇了,想来该是长春宫了。信妃笑道:“和贵人聊天不觉,这么一会就到长春宫了。” “这夜深天寒,娘娘千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我道。 信妃浓密的睫毛一挑,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本宫也是该回宫了。” 我忙躬身行礼,道:“嫔妾恭送娘娘,改日嫔妾自当来长春宫拜访娘娘。” 她盈盈一笑,道:“本宫长年累月的服药,殿内怕是病气郁结。本宫虽喜贵人所奏琴曲,但又恐贵人来我殿中,感染病气。所以贵人好意本宫心领。” 听闻宫人说,信妃虽居高位,却是避世多年。既然她如此说,我便恭顺应道:“是。” 那夜回琼华轩后,许是因为吹着冷风,挨着落雪,我的风寒不由加重了,一连在床上卧了几日。 这几日身上不适,自然没有去春寒园,想来之前所有心血定是白费了。我也仔细思量过,那夜纯妃为何会出现在春寒园?春寒园素来无人问津,如此兴师动众,怕也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要去那拿人。定是皇上那几日日日在昼倦池畔听琴的事情被她知晓了。可是,这事只有我身旁几个心腹知道,他们又怎会漏了口风。莫不是,皇上身边贴身服侍的宫人走漏了消息?纯妃在皇上身边也安插了自己的人? 想得脑袋酸疼,我闭上眼,略微休息一会。琼奴打着帘子,端了碗汤药进来:“小姐,到服药的时辰了。” 我接过她手中的珐琅兰草纹宝蓝瓷碗,抿了一口,皱起眉头:“天天喝这苦药,舌头都要发苦了。” 琼奴俯身笑道:“小姐,良药苦口。” 我也不再多言,仰头把碗内余下的药服尽。实在苦的紧,我眉头紧皱。琼奴忙递上山楂蜜饯,我拣了块含在嘴里,苦味渐渐散去,好受了些。 琼奴收了碗盏,坐在我床边,替我掖好锦被,关切问道:“吃了这几日的药,小姐可好些了?” 我轻笑一声:“好多了,何医士的医术的确精妙。” 琼奴拈起颗山楂蜜饯,送入我嘴中,道:“这几日小姐病着,有件事我就一直没有和小姐说。” “什么事?你说。”我回味着嘴里蜜饯的清甜,问道。 “奴婢打探到了那位启晟大人的消息。”琼奴展开手中绢子,替我接了嘴里吐出的果核。 听她说打探到了启晟的下落,我心下说不出的欣喜,撑着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急道:“快说!” “这位启晟大人姓孙,原是护国公之子,现在在九门提督任上。奴婢还探听到,这位孙大人现今住在京西报国寺旁的护国公老宅子里。”琼奴见我坐了起来,忙取软枕垫在我身后。 我道:“你费心了,那日午后,我小憩醒来不见你人,你必定是为这件事去忙了吧。” 琼奴微微颔首,道:“嗯。那日奴婢打听了,本想即刻告诉小姐,但当时羽香也在,不便多言。” 我牵过她的手:“多谢你了。” “小姐和我之间还要用这个谢字吗?”琼奴嘴角一笑,朝我道。 我挣扎起身,口中说道:“既是知道这位孙大人的住处了。琼奴,你伺候我起来。” 琼奴见我欲起身,忙扶住我,急道:“小姐,你病还未好,这是要做什么?” 我扶着她的手,道:“我要修书一封,过几日你出宫时,帮我去趟孙府。” 我说的很是坚决,琼奴便也不再言语,伺候我穿衣起身。 我将写好的信笺装入信封中,交给琼奴,嘱咐她细心保管,然后又想起什么,朝她道:“只有一封书信,恐怕孙大人难免心中生疑。” 我沉吟一会,拖着病躯走到妆台前。拿过妆奁盒,抽开底层夹间,取出块羊脂玉佩,交到琼奴手上:“这块玉佩是娘生前随身佩戴的,孙大人与我娘既是故交,想来必是认得的。你且拿去,到时若孙大人不信,你就拿这块玉佩与他看。” 琼奴接过玉佩,放入怀中,面色肃重,朝我道:“奴婢知道,小姐放心。” 我又取出五十两银票,吩咐她出宫时替我换了散碎银两。 躺了几日,病虽日渐好转,但我神思愈发倦怠。这日用了晚膳,我便执意要出去走走。琼奴和羽香替我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肯放我出屋。因身子还病着,我也不走远,就只在启祥宫内走走。 天寒兼风重,这几日虽是天天都有太阳出来,但地上的积雪却未融净。我信步走到启祥宫内的小花园,月下枯枝随风微摆,满目萧条,唯有这园内一株红梅开得正好。虽不似春寒园里千株齐放,但在这隆冬时节却也是一枝独秀。 我走近几步,这才发现树下还站着个人。细看之下,原来是宁嫔。 宁嫔未觉身后有人,正攀下一枝红梅,仰头细嗅。我缓步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宁嫔娘娘。” 她闻身后有人唤,回头见是我,微微颔首,让我起来。我环顾四周,笑道:“娘娘出门也不带着一两个侍婢。” 她放下手中的梅枝,看着我,轻露贝齿道:“有时一个人待着才好,我嫌她们在身边拘着我。” 我将手中的描金暖炉递给她:“那娘娘也得待个暖炉,免得着凉。” 她也不推辞,接过暖炉,道:“前几日你病着,可好些了?” 我含笑道:“按太医开的方子服药,已经好多了。这几日因病着,也不曾去看望娘娘,娘娘恕罪。” “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她牵起我的手,口中说道:“你病着,我本该去看你,只是怕你病中不愿见人。今日看你气色不错,也放心了。” “我在这,不会打扰娘娘赏景吧?”她握住我的手,手掌微凉,我问道。 “怎会。”宁嫔微微一笑,却略微有些勉强。我细看,这才发现她面上竟有些许忧伤,也不知为何。 宁嫔松了手,顾自走到梅树前,抚上梅枝抬眸望天,吟道:“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是陆凯的《赠范晔》。”我接过下句,说道。 “嗯。”宁嫔轻声应道。 “娘娘既喜欢这梅花,不如折下几枝,供在瓶里。”我见她甚喜这红梅,不由道。 “即便折下,再悉心供养,不过几日也是要枯萎凋谢的。倒不如每日过来看看,反而长久。”她流露出伤感之态,眼圈也跟着红了,语气柔缓下来。 送宁嫔回殿,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和琼奴、羽香回琼华轩。平日里见宁嫔,在人前虽是清淡寡言,却不似今日这般失态。 我遂问羽香道:“你在宫中伺候多年了,我问你,这宁嫔娘娘在皇上那还受宠爱吗?” 羽香细想了会,答道:“宁嫔娘娘初入宫的时候,除了纯妃娘娘,便是最得皇上宠爱的,还怀上了皇上的龙种。只可惜,那孩子不到五个月就没了。后来这宁嫔娘娘渐渐的就失了皇宠。眼看着一同进宫时的荣嫔娘娘都封了贵嫔,宁嫔娘娘却还一直停在嫔位上。”羽香说到这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这宁嫔娘娘却似乎不在乎皇宠,而皇上呢,虽说很少召宁嫔娘娘侍寝,却对她很是礼待。” 原来宁嫔怀过皇上的孩子。今日她如此神伤也必有原因。只是我不愿去探究,也许哪天她会把她的故事说给我听。*************************************************************************************************** 每天又那么多的人看沐沐写的字,沐沐很开心!亲们,继续求收藏,求推荐吧!沐沐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二十七章 月出(上) 许是被宁嫔所感,回到琼华轩后,我的心中也泛出淡淡酸涩之感,似乎有言欲吐却又说不出来。 琼奴见我心情似有不畅,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朝她一笑,道:“没事,你去取我的短笛来。” 琼奴取了短笛递与我。我接过,略一沉吟,将短笛放在嘴边,吸一口气,笛音缓缓飘出。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吹的是《诗经》里的《河广》,也不怎么的,吹着这曲子,竟想起扬州来了。那里的山水,一到春天连绵细雨,永远的水气氤氲,窗外的那株琼花树。 曲子停了,泪却无声落下来。过了许久,直到它滑落到唇边,我才伸手拭了。回首,一帮宫人正立在石阶上,默不出声,沉醉在这笛音里。过了好一会,众人才缓过神来。 羽香道:“本以为小主弹琴已是天籁之音了,谁想到小主吹笛子,也这么的好听。” 琼奴眼圈发红,略带鼻音道:“奴婢虽不知道小姐吹的是什么曲子,但是,听得奴婢想家了。” 众人也有同感,连声附和。 “在这宫里长夜漫漫,唯有自己心中的家才是饱含温暖。既是你们喜欢听,改日我再吹给你们听就是。”我收起短笛,道。 “这夜深了,大家都早些歇了吧。”我说着,便提步往屋内走。 众宫人正要散了,琼奴和羽香也欲过来搀我。却听到轩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这个时辰,各宫怕都要安寝了,怎么还会有人在太微城内行走呢?我心下疑惑,忙唤小福子去看看。 不一会,小福子过来回禀道:“方才奴才赶去轩门口时,门外已经没有人影了,只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有灯火,似乎刚从轩门口走过不久。” 看来刚才真有人在轩门口,会是谁呢?许是碰巧经过吧。 第二日,琼奴、羽香和一帮宫人恳求说想再听听笛子,我见他们开心,便应下了。琴梅和书竹忙搬了面软凳伺候我在屋廊下坐下。 今夜吹什么好呢?自然不能再吹那伤感之曲了。我抬头望月,分外皎洁,心下便想好了。头微微低垂,长长睫毛在月光照耀下在脸上打下重重的斜影,我举起笛子,缓缓吹奏。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词雅清,曲也轻扬。一曲奏罢,众人还嫌不够,又闹我再吹一曲。我正欲举笛,却听见门外传来三声清脆的叩门声。 轩内众人皆是诧异,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忙唤小福子去开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难道还是昨天那轩外的人? “嘎吱”一声,朱漆仪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他一身藏青色袍子,见门开了,便走了进步行到轩里,低头问道:“敢问,方才是哪位吹的笛子?” 我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不过迟疑会,还是说道:“是我,不知公公为何这样问?” 他听见我应声,便微微抬头,眼光朝我一扫,许是见我衣着不同于众人,遂行礼道:“奴才见过小主。” 我唤他起来,见他举止得当,想是跟在主子、小主身边的贴身太监,便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公公有何事情?” 那小太监一笑,眼珠一转,道:“奴才奉主子之命,有几句话前来转告小主。” 主子?这宫里能被称作主子的人可不多。我也来不及细想,道:“公公请说。” 他朝我一鞠,恭敬道:“方才我家主子路过小主琼花轩门口,听见轩内传来笛音。主子驻足细听,很是赞赏,一时情不自禁,所以吩咐奴才叩门。想来怕是打扰了小主的雅兴,我家主子特意吩咐奴才奉上这一枚玉佩,以表歉意。” 我看一眼琼奴,她上前接过玉佩,递与我看。我把那玉佩握在手中,微微生凉,玉感温润细腻,是块好玉,雕的是双鱼衔珠图,栩栩如生。玉佩上穿着的缨子垂下宝青色的流苏,配着白脂宝玉,很是雅致。 我转看向立在那的小太监,问道:“这么贵重的玉佩,不知公公口中所说的主子是哪位内廷主位?” 那小太监笑而不言,只道:“我家主子说,小主吹的笛子很好,明日希望还能听到。” 说完,他打了个千,道声告退,转身走出琼华轩。 我凝神看着手中那块玉佩,会是谁呢?明日,明日还会来? 月影婆娑,残雪消融。自从收到那块神秘的玉佩后,我夜夜都会坐在院中吹奏短笛。虽然不知道那位小太监口中的主子到底是何人,但是,心中存着好奇,既然那位主子说会来,是否果真会来呢?说不定也许哪日就会露面。 第五夜了,我披着素灰色的苏锦斗篷坐在院中,闭眼吹笛,但心中含着一丝焦躁。 往日这个时辰,门外便都会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过片刻脚步声止,直到曲音落,才又会听见脚步远去的声音。但是今夜直到笛曲快落尾音时分,轩门外却没有半分声响。虽不知这听曲之人是谁,但他却是言而必行,日日都来。每夜听完曲子就走,也再没有扣过轩门。 不知怎么的,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今夜没来吗? 收了笛子,依旧是一片死寂,门外没有半分声响。我正准备转身回屋,却听见琼奴低喃道:“小姐,你可不可以再吹一曲,我,我很想听。” 我知道她是想念安生了。进了宫便时常看见她独自一人徘徊望月。也怪我,刚刚吹奏的曲子语调柔缓,幽幽情伤,倒惹她伤心了。 我知道她想念安生,心里愁苦。抬头望月,缺月挂疏桐,半弯银钩。我敛目,深吸一口气,竹笛握在手中生凉。曲音伴着凉如水般的寒意缓缓而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速狻j嬗鞘苜狻@托??狻!?p>  戚戚曲音,袅袅飘散。这曲子,太过伤感,我喉头也不由的微微发涩。正准备缓一口气,略微停顿之时却听到轩外传来一个浑厚男子的声音:“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一惊,手中的笛子抖落在地。琼奴忙拭了眼泪,赶着替我拾了起来。我只盯着轩门外看去。他来了?他居然是男子! 正想着,轩外传来叩门声。小福子疾步上前去开门。此时的我还在心里暗暗猜度,从前以为这位主子定是哪宫的娘娘,不想竟是位男子,那能被称作主子的?难道是哪位亲王?或者是,是皇上?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一件绣着五彩团龙的明黄色衣服就出现在我眼前,一切了然。来人就是当今皇上,萧泽! “我今日来迟了,是不是扫了你的兴?”萧泽语气中带笑,跨步走进轩来。 我低着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也不敢答话,只领着宫人屈膝行礼道:“臣妾贵人沐氏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安。” 他扶我起来,口中怀着怜惜语气道:“听皇后说,你还病着,就不必行如此大礼了。” 我谢了恩,起身微微抬首,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浓黑的眉毛带着英气,一双剑目含着傲气,俊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轮廓分明的脸庞在月光照耀下透出不可直视的帝王之尊。 “这么晚了,你还在吹奏笛曲,可是在等我?”他用眼眸直视着我,语气中带着期望,问道。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两颊微红,微微颔首。 萧泽一脸欣喜,手放开了我,笑问道:“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等我呢?” 他刻意不用朕这个词,倒让我觉得少了那么几分拘谨,多了些亲切。 我低声答道:“这几日皇上每夜都来,臣妾虽不知道轩门外的那位主子到底是谁。但诺大太微城,能每夜不辞辛劳的来臣妾这,只为听一曲笛音,不管是谁,臣妾都示其为知音。” 他虽不称朕,但是我却不敢僭越,恪守着妃嫔的本分。 “今日并非我有意不来,只是因为有事耽搁了。”萧泽听了我方才的话,似乎很是开心,解释道。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哪里敢说怪罪的话。”我忙道。 “你吹的是《月出》?”他问道。 “是。臣妾见这皎皎明月,一时有感。”我说道。 他抬头望月,低声道:“很好听,方才我扰了你的曲子,现在可否再为我吹奏一曲。” 我笑道:“臣妾遵命。” 一旁羽香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端上面软凳伺候萧泽坐了。 我吸气凝神,纤指微动,曲音如水,缓缓泻出。明光打在我蒙着脸的面纱上,反射出薄薄的晕,指尖微微颤抖,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眼眸对上萧泽近在眼前那俊朗华贵的脸庞,我不由敛目。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第二十八章 月出(下) 见到萧泽走进琼华轩,我不能说心里不惊慌。前几日,日日去春寒园却徒劳无功。不想今夜又有如此机缘巧合。 我吹奏完一曲,起身行礼道:“臣妾献丑了。” 他睁眼,眼中透着光,笑道:“很好。” 我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他抬头,见我面带纱巾,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我正欲开口回答,身旁羽香行礼替我说道:“回皇上的话,小主前些日子起了疹子,太医院医士吩咐要拿纱巾罩面,以防沾染灰尘感染。“ 萧泽听了,颔首说道:“既是医士嘱咐,自当谨遵。” 他说着,走近前来,目光扫过我面纱下的脸庞。他带着翠玉扳指的手,缓缓伸向我的脸旁,想撩开我的面纱。 我一慌,后退一步,跪倒在地上,急道:“臣妾面发红疹,容颜丑陋,实在不敢以此颜容面圣,恐污圣眼。”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略有迟疑。不一会,却听见他哈哈一笑,俯身看着我,道:“你很怕朕?” 一个“朕”字压在我的肩头上,是的,我的确是怕他的。不管之前做过怎样的设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今圣上——萧泽,会这样出现在我眼前。现在这个手掌生杀大权,君临天下的男子就在我的眼前,我如何能不心生畏惧呢。 我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回道:“您是当今皇上,君临四方,天下万民仰尊。臣妾小小女子怎能不怕?” 他不语,只看着我,然后也蹲下身子,一双明眸看着我,道:“我故意不自称朕,而用我,就是怕你心生畏惧。不过,今夜也是我唐突了。” 他说完,伸手把我扶起来,理理绣着紫气团龙的袖子,笑道:“冬日地凉,你又病着,快起来,小心染上风寒。” 他语气中含着关心,我听着,心中却也安定不少。微笑谢过。 一旁萧泽的贴身内侍走近前一步,禀道:“皇上,天不早了,您该回含元殿了。” 萧泽看看天色,转头对我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也该回去了。” 听他如此说,我和一众宫人忙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我正要起身送他至轩门口,却见他回头,眼中带笑,道:“天寒露重,你身上又不好,不必送我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我闻言止步,看着他一行人走出琼华轩,愈走愈远,最后只能看见点点灯火摇曳。 我回过神来,转身,只见琼华轩的宫人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满脸掩不住的喜色,齐声道:“奴婢,奴才恭喜小主!” 琼奴眼中含着泪,笑着走到我跟前,握紧我的手,喜道:“小姐!”羽香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我却是不说话,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是真实的,而是幻觉。 琼奴本是喜不自胜,望向我时,却见我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回过身朝众人道:“夜深了,小主也累了,大家就散了吧,明日还要卯足精神当差呢。” 众人听了,连声应了,迈着欢快的步子散开了。琼奴朝羽香使了个眼色,两人伺候我进屋。 琼奴替我解了发髻,一头青丝泻下。她把手中的银花钗子放到妆台上,轻声问道:“小姐,今日皇上来,奴婢瞧着您却没有很开心,这是怎么了?” 我转身握住她的手,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心里乱乱的,不知道刚才发生的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羽香数着头发,笑道:“小主,是真的。” “可是我就是心慌,可能是太突然了。谁能想到那站在轩外听笛子的会是皇上。”我道。 琼奴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心,笑道:“小姐,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羽香拿着桃木梳子,也道:“是了,想来前几日日日去春寒园却是无果,不想如今无心插柳倒是柳成荫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事,问道:“你们说,皇上会不会知道我就是那几日春寒园抚琴之人呢?” “我看皇上未必知道,小姐前几日抚的是琴,而这几日是吹的笛子。两者音律不同,皇上怎么会猜想到小姐就是当日抚琴之人呢。”琼奴以手托腮,慢慢说道。 “嗯。“羽香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羽香将浓密青丝梳成平髻,朝我道:“小主,早些歇息了吧,明日怕是要辛苦了。” 再没有比这太微城还要消息传的快的地方了。第二日,这各宫送礼的人就快要把我的琼华轩给踏破了。 羽香踏进屋,朝我喜道:“小主,各宫都送了好多东西过来,您要不要看看。” 我不忍扫她的兴,微笑颔首。 琼奴扶我走到屋外,廊下堆满了各色锦盒。正在忙碌的宫人见我出来了,都欢喜行礼道:“见过小主。” 我含笑让他们起来。小福子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个云紫锦盒,打开来道:“小主,这是庆嫔娘娘命人送来的。” 我一瞅,是一挂东珠项链,珠子颗颗圆润饱满,在冬日阳光照射下泛出淡淡光泽。果然是上品。 小福子笑道:“皇后娘娘,纯妃娘娘送来的,比这个还要好呢。”说着他便转身去寻,想找来给我看。 我摆手道:“小福子,不必找了。去把东边的厢房开了,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去。” 小福子见我没有赏玩的兴致,忙应了,领着宫人将廊下这些东西都搬去了东厢房。 “贞儿妹妹。”轩外传来娇声。我抬眼一看,是孙容华。 我忙迎上去,笑道:“是孙姐姐来了。” 她牵起我的手,双眸上下打量我一遭,笑道:“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宫人手里都捧着好些礼盒。你这半天怕是收礼手都要收酸了吧。” “姐姐取笑我了。”我笑着领她进屋。 我替她奉上香茗,她微呷一口,笑道:“妹妹这样悄无声息的,突然就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了。” 我掩嘴一笑:“姐姐抬举我了,不过是皇上昨夜偶然路过我轩门口,听到我的笛声,进轩来和我说了几句话罢了。” “你这话说的不实,若真是那么几句话的事,怎么一夜之间**便人人皆知了。”她头上带着的金钗坠下几缕金流苏。 “我对姐姐哪里还要隐瞒呢。”我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撅着嘴也不理她。 她见我生气了,忙哄道:“好了,好了。我不是闹着你玩儿,你倒当真了。” “我在宫中听人说了这事,就忙赶过来了。不过,”她脸上掩嘴一笑,道:“我可先说好了,我可没有东西送你,不过白讨你一口茶喝。” 我听了,“扑哧”一笑,道:“妹妹这什么都缺,唯独茶水,姐姐想喝多少都有。” 她也忍不住笑了,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朝我道:“你这也算是一鸣惊人了。现在各宫怕都送了东西来了吧。” 我听了,道:“嗯,都送来了不少东西。只是。。。”我说到这微微蹙眉,咽了口茶水,继续道:“只是不光这礼,只怕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这琼华轩呢!” 她也叹一口气,道:“那是自然,送来东西不过是面子上的活,这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你,盯着你呢。你自己可得当心。” 我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多谢姐姐。” 正说着,书竹走进屋,朝我和孙容华行了礼,道:“小主,含元殿有内侍求见。” 含元殿,那不是皇上的寝宫吗? 我和孙容华走出屋,就见一着猩红色宫衣的小太监侍立在廊下。 他见我们出来了,忙请安道:“奴才见过孙容华,容华万安;见过沐贵人,贵人吉祥。” 我唤他起来,问道:“不知公公来琼华轩,有何要事?” 他面上含笑,递上一个锦盒,朝我道:“回小主的话,皇上命奴才给小主送来这个。” 我接过那锦盒,打开来看。身旁的孙容华也是好奇,忙凑过来看。 打开锦盒,里面装着的是一支紫玉短笛,缀着明黄色的流苏。 这短笛雕刻精巧,用料考究。我不由惊叹于它的美妙,忙取出来拿在手中把玩。孙容华也不住称赞。 那小太监,见我很喜欢,便喜道:“皇上还让奴才转告小主,这紫玉笛笛声轻扬,婉转如莺,配上小主的笛意是最妙的。” 我抚摸着光洁的紫玉,笑道:“多谢皇上。病重不宜面圣,还望公公转告。” 他听了,打了个千,道:“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孙容华从我手中拿过那玉笛,细细赏玩一番,赞道:“果然方才所言不实,这么好的东西皇上都送与你了,可见皇上心里多疼你。” 我听她这么说,早已是面红耳赤,急道:“我和皇上不过昨夜初见,皇上送我这紫玉笛,只是想让我用这笛子吹奏,想必笛音更妙。姐姐莫要胡说,取笑我。” “我最喜欢看你脸颊羞红的样子。”孙容华把玉笛递给我,笑道。 “不过,若皇上真心疼你,那也就好了。如今宫内明里暗里怕都是蠢蠢欲动,想来你只有真正得了隆宠,她们才会忌惮你些。”孙容华正色道。 她是真心替我着想。我心下一暖,握住她的手。这宫中虽世态炎凉,却也还有知心姐妹。********************************************************************************************************** 如果喜欢沐沐这本小说的亲,请继续关注《**如嫔传》哦! 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梅魂 送走孙容华,羽香扶我进屋,见屋内无人,朝我道:“小主,坤仪宫那边来人,说皇后娘娘想见见小主,请小主今夜二更时分过坤仪宫一叙。” 我眨一下眼,一哂,道:“皇后,她什么时候如此心急了。” 羽香也是一笑,接口道:“怎么能不心急,虽然皇后贵为中宫,但如今放眼六宫纯妃娘娘一枝独秀。皇后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齐婕妤又遭禁足,她如何能不心急呢?” 琼奴帮我在炕上铺一条绒毯,微微蹙眉道:“之前小姐病着的时候,她却不闻不问。如今,见皇上看重小姐了,又派人过来传话,有意拉拢小姐。” 琼奴说的正是我心里的话。我眼光四下扫扫,见四周无人,向琼奴嘱咐道:“皇后为六宫之主,莫在背后议论。” 我坐下,敛敛衣襟,微抬眼,朝羽香道:“去坤仪宫回了,说我时疾未愈,不敢面见凤体,待改日病愈定当去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 羽香应声去了。我望着案上摆着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支红梅。不过昨夜与萧泽见了一面,就引来这**如此轩然大波。我心里虽有些慌乱,但也分明,如今怕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既然被推上戏台,就不得不甩袖上演了。 午后,宁嫔过来看我。她替我捻一点香放入香炉中,笑道:“你还在病中,这人进人出的,怕是扰着你休养了吧。” 我笑道:“也还好,他们手脚都轻。我病中也是无趣,难得琼华轩里有这么多人。” 宁嫔托腮笑道:“你这病,也快好了吧?” 她说着朝我幽幽一笑。 我拨弄着手上暖炉的穗子,接道:“姐姐最爱和我打哑谜。” “如今在众人看来,你是深受皇恩了。凭你一己之力怕是避不开了。”她低着头,淡紫色的眼影很是雅致。 “其实皇上不过昨夜来我琼华轩略坐了会。我也没想到会惹来如此大的风波。”我微叹一口气道。 “万众瞩目,呵呵,如今风浪已起,你只能驾驭好自己的船只,否则只有任人宰割了。”宁嫔轻轻一笑,微摇摇头。 我望着墙上悬挂着的那副秋雁夕归图出神,慢慢道:“金乌落兮,秋雁思归兮。” “秋雁思归。如今你得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只有这样,才能展翅而归。不过,你既然打定主意了,我也就放心了。”宁嫔道。 月明星稀,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后,我拢起面纱,拿着萧泽今日送过来的紫玉笛,缓步走到院内。身旁只有琼奴、羽香伺候。 我回头笑道:“病了这么几日,现在看着满院树木萧条,却有些想着春寒园的那些梅花了。” 琼奴听言,转身回房,捧来案上供的白玉瓷瓶出来,口中道:“奴婢知道小姐爱梅,所以今日特意去春寒园折了来的。” 我接过,凑过去一嗅,阵阵暗香袭来,闭目细品了会,赞道:“果然香气醇厚,只是只有这一枝,显得太过单调。”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走进轩,我忙回头,是萧泽。 我们三人忙俯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他今日穿一件海水蓝的锦袍,上面绣着颜色深浅的海水纹,很是精致。 他似乎心情不错,笑问道:“方才进来的时候,见你们聊得正欢,在聊什么呢?” 我微微抬首,答道:“臣妾方才在和侍女说梅花呢。” 听我这么说,他的目光便转向琼奴手中白瓷瓶里的那一枝梅花,道:“白瓶红梅,很是相配。” 琼奴听到萧泽口中含着赞赏之意,忙笑道:“小姐最喜欢白雪红梅,这几日雪化了,所以便用白瓶供着红梅。” 萧泽转向我,剑眉一挑,好奇问道:“你喜欢梅花?” “臣妾不过爱它‘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罢了。”我低首答道。 已有宫人搬来镂花木雕软凳,我伺候萧泽坐了。 他环顾院内四周,道:“我瞧你这轩内,万木凋零,没有一点梅花踪迹。” 羽香插话道:“小主前些日子还抱怨,说这院内只栽些桃杏,这冬日下雪都没有办法踏雪赏梅。” 我回头看了羽香一眼,示意她噤声,笑道:“冬日赏梅,春来这院内不就桃杏争艳了吗。不过一时赏一时的景,各有情趣。” 萧泽也不说话,点点头,问道:“我命人送来的紫玉笛,你看了可还喜欢。” 我忙从袖内取出那紫玉笛,俯身将笛子递过头顶,口中道:“臣妾何德何能,蒙皇上恩宠赏下如此宝物,实在暴殄天物,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我既命人送来,便觉得你配用。更何况,如此宝物配上你的笛音才不算辜负。”萧泽看向我,脸上含笑道。 我面上泛出一阵羞红,道:“那臣妾就谢皇上赏赐。” “既有了这紫玉笛,今日不知你要吹什么曲子。我可是满心期待,刚处理完前朝政事就着急着赶过来了。”萧泽眼中透出期待的眼光,看向我。 “方才说到梅花,这紫玉笛上也雕着片片梅瓣。那今夜臣妾就吹奏一首《梅魂》吧。”我食指抚上玉笛上镂空雕刻的片片梅瓣,温润生凉。 “《梅魂》?似乎从前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萧泽抬头看向我,光洁脸庞上打下淡淡银晕。 “相传这是唐时玄宗皇帝宠妃梅妃所做之曲,梅妃生*梅,一日在梅树下酣睡,梦境中见一仙子卧在梅树上,捧笛吹奏,曲声婉转,惹得满树梅瓣纷然而落。梅妃梦醒,按着梦中音律,抄录此曲,就唤作:《梅魂》。”我柔声细说道。 “原来有此典故,既是梦中仙曲,我今日倒是有耳福了。”萧泽听完这《梅魂》曲子的来历,笑道。 “那臣妾就献丑了。”我微屈身行礼。 闭目凝神,将紫玉笛放至唇边,温玉的触感。我屏气,音律缓缓滑出。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曲音止在商律。我将手中的紫玉笛轻轻抽离唇边,耳边仍旧回荡着方才曲子的余音。我细细回味,似乎有一缕梅香沁人心脾。梅妃的笛曲,果然不凡,只可惜这绝世佳人最后却因为杨贵妃的出现而渐渐失去宠爱,被幽于上阳宫中。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好的感觉,梅妃失宠被贬至冷宫,我如今奏她之曲,是否自己以后的结局也会如她呢。 萧泽半日才回过神来,抚掌赞道:“果然是仙曲,恍若置身瑶台梅林,感到片片梅瓣应声而落,挥洒漫天,淡淡梅香袭来,一阵如血红艳。” 我将紫玉笛收到袖中,行礼笑道:“臣妾技陋,皇上见笑了。” 他起身扶起我,语气含柔,道:“你不必自谦,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曲子。看来这紫玉笛给你,是再好不过了。” “臣妾不敢比肩古人,全赖这紫玉笛音色精妙。”我谦语道。 “明皇有梅妃,朕有贞儿,实在有幸!” 听他这般赞我,我很是惊愕,不想只是如此一曲,他却是这样的欢喜。更惊愕的是,他居然知道我的闺名,贞儿,是了,朕,他是皇帝,不过正因为他是天子,却能如此唤出贞儿二字,我心中却也是一暖。 “皇上如此称赞,臣妾实在不敢当。”我一半惊愕,一半感动,俯身行礼道。 他伸手虚扶我一把,道:“快起来吧。” 见天色已经不早,萧泽理理衣襟,双眸看向我,道:“今日还有些朝政没有处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这就走了。” 不用朕,还是自称我。加上方才的那一声贞儿。我脱口而出:“既然皇上还有政务,那皇上便快些回去处理吧。只是,别太晚,也要早些安歇。” 话说出口,这才反应过来,潮热翻上脸颊。 萧泽听到我这话,也很是惊讶。面上露出惊喜,口中答道:“知道了。” 他已走了许久,我还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朕,我。虽然昨日我心中含着畏惧,因为他是万人之上的皇。但是今天,他却没有半分凛冽,不过是专程来听我笛曲的男子,一个自称我的皇帝。 琼奴走上前来,朝我道:“小姐,皇上走了,奴婢伺候小姐回屋吧。” 我手抚上发烫的脸颊,点点头。 “皇上很喜欢小主的曲子呢。”羽香喜道。 “那是咱们小姐吹得好,你瞧皇上,方才看咱们小姐的眼神都不对呢。”琼奴眉眼带笑,掩嘴说道。 我脸上的潮红才消退些,琼奴这一句话,又涨得通红。也许这就是曲逢知音吧。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我心里怕已经是把他当作知音了。 回首,月亮如旧,院内还是那些枯木枝桠。不过,我闭眼,却嗅见淡淡梅香。曲止梅落,那样一个宝蓝色的挺拔背影渐渐消逝在轩门外。院内的青石板上,那个白色瓷瓶还在。只是瓶内的红梅却消失不见。许是随着曲音消逝了吧。*************************************************************************************************** 这一章沐沐赶得很急,如果出现错别字,各位亲见谅o~~ 如果喜欢的话,记得收藏沐沐的《**如嫔传》哦。多谢各位的支持了! 第三十章 南国梅欲放 早起后,我正坐在屋内静读古谱,却听得轩内传来锄锹铲地之声。我心下很是疑惑,正打算唤琼奴过来问问是怎么了。就见琼奴急匆匆跑进屋内,喘气道:“小姐,你快来看,今早皇上命人移了两棵红梅树来琼华轩,现在司苑房的太监正在刨坑栽种呢。” 我听了,也很是惊讶,忙下榻随琼奴出门去看。 院内正在忙碌的宫人见了我,忙行礼道:“奴才见过贵人小主,小主吉祥。” 为首的一名太监迎上前来,打了个千,道:“见过小主,奴才是司苑房掌事太监康永年。” 我微微颔首,以示答礼,道:“康公公好。” “昨晚含元殿传来皇上口谕,说小主这琼华轩冬来万木凋零,所以特意命咱们司苑房给小主移来两株梅树,供小主闲来赏玩。”康永年满脸堆笑道。 我扶着琼奴走下青石台阶,看着那两株用红缎包着枝干的梅树,枝干骨劲苍毅,朵朵红梅含苞欲放。我朝身边侍立着的康永年,问道:“这梅树风姿俊朗,果然是极好的,可是从春寒园内移栽过来的。” “这两株梅树是前几日越州上贡来的,越州地处江南,梅树也迥与咱们北地,别有一番风姿。奴才瞧着还看得上眼,所以才特意选来移栽在小主轩中的。”康永年陪笑道。 “不过两株梅树,不想公公如此上心,有劳公公了。”这越州的梅花在北地是极难见到的,怕是走了千里水路才运到京城的。 “哎呦,瞧小主您说的,小主的事情奴才哪敢不上心呢。您说是不?”康永年抬头看向我,满脸的巴结表情。 是了,在他们这些奴才眼中,我现在是皇上看中的人,一时炙手可热,他们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我微笑道:“还是得多谢公公费心。” 看着太监们把刨好土坑,将两株越州红梅小心栽种好。司苑房的人见事情办妥了,便由康永年领着告退了。 我走近身子,细细赏着这两株南地来的梅花。琼奴在一旁笑道:“皇上果然看重小姐。昨夜不过羽香随嘴提了一句,皇上就记在心里了,这一大早就喊人给小姐送来这两株梅树。” 我转脸嗔道:“不许混说。”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是灌了蜜似的,很少有这么一个人对我如此上心。除了安生,还有,还有萧涵吧,他对我也算是上心的吧。想到这,不禁伸手碰了碰系在腰间的那个香囊,一瞬间的失神,手指上沾着淡淡惠兰花香。抬头,冬日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琼奴走上前想扶我进屋。我转身,见书竹抱着个东西疾步从身旁走过,脸上掩不住的喜气,只顾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红绸包袱,连我站在院内也没有看见。 我心生好奇,开口唤住她。她猛地听到有人唤,急转过身来,见是我,急忙跑过来,口中道:“原来小主在这,奴婢正打算去找小主呢。” “何事这么着急找我?”我笑问道:“这手里捧着的是宝贝?” “正要拿去给小主看呢!”书竹笑着打开怀中的红绸,沉甸甸的,原来是不少银子。 我见她抱着这么些银子,很是不解:“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正要回禀小主呢,今天一早,内务府总管梁久福就领着小太监过来了,说是给小主赔罪来了。”书竹瞅着我,眨巴下眼睛,笑道。 “赔罪?” “嗯,梁久福亲自捧了这些银两过来。说前些日子当差的人不仔细,把咱们宫里的月例给弄错了,所以今日特意亲自将上回缺了咱们的银两给送了来。”书竹说到这,掩嘴笑了起来:“奴婢平日里瞧这梁久福作威作福惯了,今日突然见他那副孙子样,实在好笑。” “弄错了?我记得琴梅那日回来的时候可是说,内务府的说的,皇上要裁剪**用度,所以才减了月例银子的。”琼奴侧头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既是内务府总管亲自送来,那他人现在哪呢?”这内务府总管虽然只是从四品的宦官,但却掌着太微城内各个宫室一应用度,算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主,既然他亲自来了,我少不得要见见他。 “梁公公把银子交给奴婢后,就想进轩来给小主磕头请安。谁知道刚进宫门,就撞见了琴梅姐姐。琴梅姐姐上次去内务府取例银,受了好大的委屈,心里一直憋着气,今日见梁久福到咱们这来了,便把前些日子积下的郁气给发了出来。”说到此处,书竹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笑意,语气也有些凝滞。 我眉头微蹙,问道:“她把梁久福怎么了?” “琴梅姐姐一时气涌,就出言嘲讽了梁公公,还和梁公公说小主正在休息,不便接见奴才。”书竹说着,微微抬头,用眼光扫过我的脸庞,见我不语,继续说道:“梁公公听了好没面子,客套几句就领着小太监回去了。” 见我脸上有阴郁之色,琼奴忙劝道:“虽说琴梅这事做的鲁莽,但,先前却也是他内务府不对。再说如今警醒他几句也好,也好让他懂得分寸,知道忌惮。” 说完,她朝我贝齿微露,朝我一笑。 见琼奴这样说,我也就换上笑意,朝书竹道:“知道了。既然内务府把这些银两送了来,你便快分发给众人吧。把我的那一份月例给拿出来,交到针线房去,这天气愈加冷了,让针线房给咱们宫里的人赶些子毛皮袄子出来。” 书竹见我脸色转好,也咧嘴笑道:“是。” 说完,她转身便欲走。我唤住她,微一低吟,开口道:“去把琴梅叫来。” 书竹停住脚步,微微一愣,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琼奴朝她点点头,摆手笑道:“快去吧。” 羽香替我奉上一杯香茶,我打开茶盖,这茶香顿时扑鼻。我问羽香道:“这不是我平日里用的碧螺春啊?” 羽香“嗯”了一声,道:“这是司茶房差人送过来的新茶,我瞧着不错,就给小主沏了。” 吹开茶沫,细呷一口,道:“还好,不过我平日里喝惯了碧螺春。” “现在这宫里的各处,谁敢不把好东西送到咱们琼华轩呢。”这些日子里跟着我,羽香也没少受人白眼,在她看来如今可是扬眉吐气了。 我放下珐琅茶盏,淡淡道:“这宫里人都是见风使舵,不过看着皇上来琼华轩的面子罢了。再说皇上来不过听听笛曲,我病也未见好。你替我吩咐下去,咱们琼华轩伺候的宫人,依旧如常当差,不许胡闹生事。没得叫人说闲话,只当我们是得势张狂。” 羽香见我正言说出此话,忙不迭的应了。 这时琴梅走进屋来,朝我行礼道:“奴婢参见小主。不知小主找奴婢来有何事?” 我打量着她,含笑道:“起来说话吧。我这有二十两银子,你给内务府的梁公公送去,就说今日之事,劳他费心了。” 琴梅听了我的话,忙跪倒在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带着哭腔道:“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一时意气,求小主责罚。” 我让琼奴扶了她起来,道:“不过让你去送银子,何来责罚之说。今日之事,我虽觉你鲁莽,但却也不能全怪你。” 琴梅止住哭泣,低声道:“奴婢只是气不过他内务府,之前借故克扣小主月例,现在又来溜须拍马。” “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但,顺风而倒本就是这宫廷之中的生存之道,也不光他梁久福如此。他是内务府总管,手中颇有些权势。他如今不过是见着咱们琼华轩势盛,所以不敢怎样。宫中荣辱谁又说的清呢?我此刻唤你给他送去银子,不过是让你去给他陪个不是,这事也就算过去了。”我虽是无奈,却也只能如此。 羽香领着琴梅取银子去了。此时屋内无人,我低声问琼奴道:“过去这么几日了,也不知何彦方的药有没有配好。” “何医士医术高明,想来这治愈红疹的药定是配好了的。要不奴婢去趟太医院?”琼奴道。 我点点头,嘱咐道:“你去太医院时仔细着些。” 琼奴去了后,回来道:“何医士让奴婢转告小姐,药已经配好,明日进汤药的时候,自会送来。” “还好太医院有他,省了不少的麻烦。”明日药便能送来,我心下安心不少。 “这也多亏宁邺王爷了。”琼奴说这话的时候,四下看看了,见无人方才敢说出来。 萧涵,是了,来这宫中之后,他不只一次的暗中帮我,既在太医院中给我安排了何彦方,又给我送来银票,还有,还有那个香囊。若送我入宫只是一枚棋子,他似乎对我这颗棋子太为眷顾。不过,既然已经入宫,我答应他萧涵的,也要帮他做到。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大理石地砖上,一顶铜花香炉,缕缕香烟溢出,缭绕满室。我推来窗子,窗外刚刚栽下的两株红梅傲立寒风之中,梅株上的花骨朵儿饱满欲涨。 “院子里栽下这两株红梅后,景致果然就不一样了。如今雪后天晴,这南国送来的梅花,也该迎日盛放了吧!”瞳孔中红梅似火,我轻启双唇,缓缓吐出。********************************************************************************** 沐沐已经很努力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三十一章 计起 连着几天服用了何彦方送来的药剂,脸上的红疹慢慢好了。我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细细检看自己脸上的疹子。 琼奴在一旁道:“何医士的药服下去后,小姐的疹子果然好了,而且半点痕迹也不留。” “这**里的女人,想要争宠怎么能没有一副无暇明艳的脸庞呢。”我用手指挂过白皙肌肤,笑道。 平生最不喜以色侍他人,但却不得不接受如斯现实,在这宫里,只有容貌娇媚才能得到万千宠爱,其他的不过是一件绝美器物的陪衬罢了。 “小姐天香姝色,是极美的!”琼奴看着铜镜里的脸庞,开口赞道。 我抿唇一笑。 门外羽香走进来,道:“小主,刘小媛来了。” 我取过烟青色面纱罩上,转头向羽香道:“请进来吧。” 起初我病着的时候,刘小媛时常来看我。虽然也对她生疑,但看她活泼可爱,稚气未脱,也就慢慢把疑心消了。后来瑞湖馆重新修葺好了,她便就搬回了钟粹宫。钟粹宫离启祥宫有些远,搬走后,她也有日子没来看我了。 “沐姐姐,我来瞧你了。”人未到声先到,刘小媛伴着银铃般的笑声跳进屋来。她身后的宫人害怕她跌倒了,弓着腰跟在后面急道:“我的小主,您慢些走!” 我笑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说着,让她在热炕上坐下。朝琼奴和羽香道:“去取些香甜点心来,再泡一盏奶茶,记得多放些糖,岚儿喜欢吃甜的。”梦岚是刘小媛闺名,我便唤她岚儿。 “姐姐还记着我爱甜的呢。沐姐姐方才说的话可是怪岚儿好久没来看姐姐?”她显得有些委屈,撅起小嘴,道:“本来我早就想来,可是搬回瑞湖馆后,离姐姐这琼华轩就远了,前几日融雪,嬷嬷们说天冷,不许我出来。这不天一晴我就赶忙来看姐姐了。姐姐可不要怪岚儿啊!” 我从羽香手上接过奶茶,递给她,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前几日天太冷了,嬷嬷们不让你出门是为你好。若你为了来我这而受了凉,那我也得担心呢。” 她掀开茶盖,浓浓奶香散发出来,她张嘴喝了一大口,咂咂嘴,眉飞色舞道:“还是姐姐这里的奶茶最好喝!” “你喜欢就好。”我看她的样子甚是可爱,这宫里如此没有心机的人怕是不多。 刘小媛把桌上的甜点全部解决了之后,抹抹嘴巴,又和我闲聊几句,便就告辞了。她临走说过几日还来看我。 看着刘小媛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琼奴笑道:“也不知道刘小媛是来看小姐的呢,还是惦记着咱们琼华轩的那些甜点呢。”说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她还不过是个孩子。”我也笑笑,道。 “在这宫里也难得见到像刘小媛这样没有心机的人了。”琼奴点点头道。 我微一沉思,正色向琼奴道:“我这脸上的疹子若想痊愈还要几天?” “何医士说,再服用两三服药,也就可以痊愈了。”琼奴用扳着手指说道。 “那就好。” 琼奴看着我的脸色,揣摩着我的心意,迟疑半天,道:“小姐问这个,是不是害怕纯妃还会来找小姐的麻烦。” 我摇摇头,道:“我想纯妃现在还不会向我动手,一来在她们眼里我圣眷正浓,她们不敢冒然出手,二来我有这个病拖着,即使皇上再看重我,病中不能侍寝,对她们也构不成威胁。” “那小姐,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服药,把这病给治好呢?”琼奴听完我的话,想着我现在的所做,不禁疑惑。 “这宫里,想要保身就要学会避让,可是一旦受宠了,想要保命,就不得不争!”想到前不久被赐死的李小仪,我打了一个寒战。是的,这就是**,要想不为人俎上鱼肉,就只能去争! “纯妃如今不动我,不过是时机不够。所以我就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趁她还没有动手之前,获得皇上真正的宠爱!” 说到这,我心里一凉,很不是滋味,不论萧泽对我如何上心,如何关怀。但,一个事实无法改变,他是当今圣上,不仅是这天下的生杀大权由他掌握,这**所有女人的荣辱也都紧紧攥在他的手中。他对我再好,却也是君臣,我不过是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他不是安生,也不是萧涵,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不论他待我如何,现在我却不得不用计于他,此时却也只能叹一句无奈了。 “小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吧。”琼奴瞅着我脸上露出的神色,心中明了,朝我一笑。 又服了三帖药后,脸上的红疹果然痊愈了。我又让小福子替我去司药房弄了些珍珠粉和养颜膏药来。每日用着些东西来恢复因为用药而略微有些泛黄憔悴的脸庞。日子不知不觉过去,转眼已到岁末二十七了。 这些日**里上下都忙着筹备过年,萧泽也是很忙。不过他每日都要来琼华轩陪我坐坐,听我给他吹笛子。用他的话来说,听了笛子后,他疲惫不堪的身子马上又会充满活力。虽然病好了,但是我依旧蒙着面纱,每当萧泽想摘下我面纱的时候,我总会婉言拒绝。 这个面纱现在还不是揭开的时候,我越是不把真面貌展露给萧泽,他心里便会愈加好奇,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后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今天是二十七,过几日就是正月了,萧泽忙着筹备正月里祭天酬神的各项活动,所以他一早就差人过来,说今日事忙,就不能过来看我了。 我尚在病中,他就如此待我,如此恩宠,宫中那一帮后妃早已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了。我足不出户,所以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说我的。倒是孙容华过来时,和我说这各宫妃嫔在背后是如何嚼舌头的,大多都是些“狐媚”之语,我不过一笑了之。说到纯妃时,孙容华笑道:“说起纯妃娘娘,虽说她对你也是多有非议。但是,她也算是独占皇恩,如今你病着,没法子侍寝,皇上几乎日日去纯妃那。” 纯妃身份尊贵,皇上自然另眼相看。孙容华如此说,我也不意外。想来她如此隆宠,把我这个虽然得皇上青睐,却还是病着的小小贵人不放在心上,也是应该。 “倒是为难皇后,虽是六宫之主,却还要看纯妃的脸色。”孙容华叹口气,道。 听孙容华这么说,我总算知道皇后为何会如此心急了。自那日她约我去坤仪宫,我婉拒后,她又差人来请过我几次,都被我以病推辞了。 孙容华衣着一惯素雅,不过今日看她,面容却有些憔悴。 我柔声问道:“皇上这几日可去看过姐姐了?” 孙容华朝我一笑,道:“皇上白日来你这琼华轩听笛,晚上又宿在翊坤宫。哪里还想得到我们呢?” 她话中含着淡淡凄凉,我心中不忍,急道:“是贞儿对不起姐姐。” 皇上如今对我上心,势必会冷落其他宫嫔。 她见我面露愧色,忙举手赌咒,急道:“瞧妹妹这话说的!我孙容成在此赌咒,若我心中有半分责怪妹妹之意,必当。。。” 我急忙掩住她的嘴,道:“姐姐胡说什么呢?我当然相信姐姐。” “只是如今见皇上不去看姐姐,怕姐姐心里难受!”我低声道。 她掏出绢子,替我擦拭微红眼角,双瞳含水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君恩对我来说不过如东流之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截取半分。” 她顿了顿,叹口气道:“只是,这宫中其她人未必就会这样想了,你如今还在病中,就如此得宠。来日病愈,隆宠更甚,她们岂不是要把你生啖活吞了吗!” 看着她眼中担忧眼神,我朝她一笑,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有的时候命运把你推到风口浪尖,未必是件坏事。何况有姐姐待贞儿这片真心,有姐姐在,贞儿无所惧。” 两双手牢牢握在一起,暖意渗入彼此身体,相视一笑。 北风一个劲的刮,雪下了一夜。 到二十八日,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我披着狐皮大氅,捧着银雕花的手炉,里面是上好的红炭,是司炭房拣了上好的送过来的。 看着满目白雪,不由赞道:“片片飞花霜染颜,水剪琼瑶醉蓬莱。” 羽香今日也穿了件月白色的滚毛袄子,笑道:“这雪下了一夜还没停,怕是今日都停不了了。” 我眉心一点朱砂,长眉入鬓,看着鹅毛大雪,笑道:“今夜不停才好。” 入夜时分,雪还未停,我对着落地西洋镜,由琼奴伺候着换上一件烟灰白色的苏绸宫装,衣边滚的是上好的雪兔毛。 我边低头扣上银盘扣,边唤羽香:“羽香,去把檀木衣柜里收着的那件茜红绣暗纹红梅的斗篷给我拿来。” 羽香翻找片刻,捧着个红色斗篷走上前,道:“小主,可是这件?” 茜红如梅色,用繁密的针线绣上朵朵血色梅花。 “是了,给我披上。”我点点头。 打扮妥当,我对着西洋镜仔细端看自己,里面是浅色袄子,外面披一件茜红斗篷,梳的是桃心髻,髻上不饰一物。这么些天日日的保养,我脸庞已经恢复白皙,透着点淡淡腮红。看着镜中,琼奴和羽香赞赏的眼神,我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用心写这些文字,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好戏马上就要上演咯。。。。 第三十二章 白雪红梅 “小福子准备好了吗?”我朝羽香问道。 “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羽香跪着替我系好腰带上的香囊。 我走出屋外,小福子提着盏灯笼站在廊下。他见我出来,向我行礼:“见过小主。” 我让他起来:“你现在就去吧,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应该都清楚了。” “是。小主吩咐的事情,奴才必当尽力。”他说完,转身朝轩门外走去。 见小福子去了,我转头向琼奴和羽香一笑,说道:“咱们也该动身了。” 琼奴替我打着伞,羽香提着灯,三人冒着风雪走出琼华轩。好在这宫鞋有花盆底,不至于弄湿鞋袜。不过雪路难行,走了好一会,才听到羽香道:“小主,到了!” 雪夜无月,借着微弱灯光,我抬头,三个隶书金字:春寒园。果然到了。 面含喜色,踏着厚厚积雪,三人搀着走进春寒园。果然如小福子所说,这园内的梅花还是开得那般艳盛。 走到昔日石台旁,我用袖子拂去台上积雪,将手中的古琴放到台上。回身,在离我最近的梅树上折下一枝梅花,松开一缕青丝,把手中红梅绕上几圈,固定在发髻上,然后又采下几朵梅花藏入鬓中,让头发里溢出淡淡梅香。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石台下的石凳上,坚持没有让琼奴给我在石凳上铺上褥垫。舒缓呼气,静心凝神,我伸出食指在羽弦上轻轻一勾,音透满园,梅上积雪“簌簌”而落。弦音高低,次第而出。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良人?若在寻常人家,萧泽便就该是我的良人吧?但是身在这宫廷,他不仅是我的良人,却也是这**所有女人的“良人”,日夜翘首以盼的“良人”。 心中怀着这样的莫名感伤,琴音也愈加悲扬。十指信拨,我挥手一璇,声如金石。 我用眼角一扫,远处传来朦胧灯火,是小福子来了。我让他去含元殿把萧泽请来这春寒园,因为他素来伶俐,办事利索,所以这事交给他我也放心。 成败便在今夜一搏了。 我缓缓合上眼,继续抚琴。琴音已渐入尾声。我纤手一阵急拨,音入九霄,最后一指,轻轻擦过宫弦,曲止。 我睁开眼,身旁的琼奴和羽香早已经不知去哪了。萧泽跟在小福子身后,止步立在离我百步开外的地方。我飞速用眼光扫向萧泽脸庞,他满脸的惊异表情,眼中放出异样光芒。 我只作不见,起身抱起琴,提步朝梅林深处走去。 心中默数一、二、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声响。 我手臂猛的被人一拽,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我故作惊愕,抬头,对上萧泽深褐色的眼眸,他眼中透着无法言喻的深邃与欣喜。 他薄唇微启,声音醇厚迷人:“你给了我好大的惊喜!” 他本就英俊的脸庞如今在我的眼前,显得愈加的清晰刚毅,棱角分明。 我满脸羞红,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起身给他行礼。可他抱着我的力道却加重几分,紧紧将我拥在怀里。我还欲挣扎,突然原本戴着的面纱随着我身体的摆动,抖落在地。 久藏的容颜此刻一览无余。他抱着我的手突然一僵,看着他此刻的表情,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 趁着他身子一僵的功夫,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拾起跌落在雪中的瑶琴,俯下身子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他疾步上前,双手扶起我,口中哈出白气道:“快起来。” 他说完话,只不住的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羞得低下头去。 “我从没想到过,那几日在春寒园内抚琴的人竟是你,贞儿!”他语气中掩不去的欣喜。 他双手微微颤抖,抚过我的脸颊,停在我的鬓角边:“红梅鬓边插。” 他伸手将我鬓边那一枝红梅取下,满头青丝随着的温暖手掌如瀑布般倾泻,埋在发里的朵朵红梅飘落在雪地上,如火般红艳。 萧泽看着雪地上点点红晕,又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出的柔情:“只有这冷艳花朵才配得上你这绝世容颜。” 我面露惶恐,拜倒道:“臣妾那几日来春寒园赏梅,不知那边池畔灯火处之人就是皇上。臣妾失仪,请皇上怪罪。” 他扶我起来,笑道:“此刻知道,也不算晚。” 他低头,从明黄色腰带上解下一个正红香囊,递给我,让我打开。 我解开香囊,里面是尚未完全枯萎的梅花,淡淡馨香。我抬头看向身旁萧泽:“这。。。” “这是你那几日留在琴台上的梅花,我把它们全收到这个香囊里面了。”萧泽一笑,露出一排皓齿:“我命人多次打探,却一直查不到那日抚琴之人到底是谁。后来,那一日在春寒园看见纯妃,但我知道,那抚琴之人绝不会是纯妃。第二日,我再来时,抚琴之人却不见踪迹了。” “那几日天降大雪,臣妾偶染风寒,所以才没来春寒园。”我接口道。 “好在,老天又让你出现在我面前!”萧泽笑道:“你宫里的小福子说,你请我来春寒园一同赏梅,不想走到园子门口就听见你的琴声,贞儿,你知道我有多惊喜吗!” “臣妾想皇上劳累一天,赏梅可解疲乏。臣妾来得早了些,一时无事,就抚琴自娱。”我朝他粲然一笑。 他温暖厚实的手掌抚上我光洁脸庞,喜道:“你脸上的疹子都好了!” 我微微颔首,柔声道:“嗯。”说着,仰头抿嘴一笑。 他见我朝他一笑,道:“南国有佳人,一笑倾城。” 我听他如此说,正欲开口回话,不想刚张嘴,就吸进一口寒气,连咳了几声。 萧泽忙扶住我,替我拂去茜红斗篷上的雪花,心疼道:“夜深天寒,你这病又刚好,实在不宜在这雪天里久待,我先陪你回琼华轩吧!” 说完,他一笑,如三月春风,朝我伸出手。我脸一红,微有迟疑,将手放到他的手掌上。他脸上含笑,牢牢握住,暖流传遍我全身。踩着厚厚积雪,我和萧泽并肩而行,鹅毛大雪纷落,伴着满园馨香,我侧首,看着身旁男子白净脸庞,雪打在脸上,开出的温暖的花来。 回到琼华轩,小福子推开轩门,只见琼奴和羽香早领着一帮宫人跪倒在地:“奴婢、奴才见过皇上,见过小主。” 萧泽唤他们起来,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进屋内。琼奴和羽香忙跟了进来。 把我扶上暖炕后,萧泽转头朝羽香道:“快去取床锦被来,外面天寒地冻,仔细你们家小主受了风寒。” 羽香面连笑容,忙应声去了。琼奴替萧泽奉上一杯热茶,他递给我,关怀道:“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我面上含笑,谢过恩接过茶盏,微呷一口。 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外有声音传来,是萧泽的贴身大太监——苏安。 “皇上,翊坤宫那边派人来问过好几回了。” 看来今夜萧泽还是翻的纯妃的牌子。我微笑道:“皇上快去吧,别让纯妃娘娘等久了。” 萧泽面露难色,看着我迟疑片刻,才道:“也罢,那我就去翊坤宫吧。你早些歇着,我明日差太医过来给你瞧瞧,看看你的病是不是都大好了。” 我起身,将握在手中的那个香囊递给他,柔声道:“皇上,您的香囊。” 他转身握住我的手,盯着我看,道:“既然里面的梅花是你送的,那就烦你再给我绣个香囊,待做好了,我要日日佩在身上。” 我听得是面红耳赤,他却露出孩童般的微笑,拍拍我的手,转身走了。 望着他离去背影,手指还残存着淡淡温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二日一早就有太医过来请安诊脉,确定我的病大好了后,就急着去向萧泽汇报了。 琼奴替我梳着头,喜笑道:“经过昨夜一事,皇上更加爱重小姐了。” 我只微笑不语,对着镜子贴花钿。 羽香轻轻走上前,朝我笑道:“小主,奴婢刚刚听得的消息,皇上昨夜虽去了翊坤宫,但只是略坐了坐,并未宿在纯妃娘娘那!”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惊得把手中的金色花钿抖落在妆台上,眉头紧蹙,这么一来,我与纯妃之间的积怨势必更深了。不过心中也有一丝甜意,皇上他是在意我的,说明昨日春寒园中白雪红梅,我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绞了一块茜红云锦,我坐在冬日阳光照射的窗棂下,绣起香囊。琼奴替我寻来深红丝线,好奇道:“小姐给皇上绣的香囊,怎么不用龙纹图案,而要绣红梅呢?” 我正准备开口嘲笑她几句,就听得羽香笑道:“琼奴姐姐今日是糊涂了?你忘了小主和皇上初次相见是在哪?初次定情又是在哪呢?绣这红梅花是再好不过的了!” 听到羽香说到“定情”二字,心中猛地一怔,我与萧泽定情,不由苦笑,这话若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是萧泽定情于我,而我。。。我眼光看向腰上系着的那个惠兰花香囊。而我此刻究竟定情于谁,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 放假第一天,沐沐晚上应该还会更新一章。 今天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减少了3个,呵呵,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家支持,沐沐还是会继续努力的,敬请期待哦~~~~~~~ 第三十三章 除夕(上) 转眼就到了除夕,萧泽早先就派人过来传话,说让我也参加今夜设在保和殿内的家宴。 羽香捧着个大锦盒走上前来,朝我笑道:“小主,这是皇上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让小主穿上这件衣裳参加今晚的家宴。” 我示意她打开盒盖,顿时光彩夺目。捧着盒子的羽香和一旁我帮梳妆的琼奴也是满脸的惊讶。 羽香在宫中待的日子久,她小心翼翼取出锦盒里的华衣送到我眼前,口中赞道:“小主,这件衣服可是用贡华料子做的呀!” “贡华?”琼奴虽然知道这衣服用料极好,却不知“贡华”为何物。 羽香耐心解释道:“这贡华是大梁朝的藩属国西越进贡之物,用西越特产的灵蚕吐的丝织就而成,因这灵蚕不能家养,所以十分难得。而且这蚕丝极其细密易断,这贡华往往要百名越女日夜赶工半年才可得织一匹,极其珍贵!” 还没等羽香说完,琼奴就惊道:“如此珍贵,岂不是要一金一匹?” “这贡华只有宫内才有,西越国每三年上贡五匹。如今皇上赏下这件贡华做的衣服,足见小主在皇上心中分量!”羽香看着琼奴,欣喜道。 我接过羽香手中的华服,浅紫色的宫服,丝质柔滑,如同婴孩娇嫩肌肤。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端丽富贵。衣领和袖口处缀着大颗的东珠或各色宝石,流光溢彩。 琼奴喜不自胜道:“这么漂亮华贵的衣服,奴婢伺候小姐穿上吧!” 我笑着摆摆手,将手中的贡华宫服递给羽香,道:“把这衣服收起来吧。然后挑一件家常穿的衣服来。” 琼奴疑惑道:“小姐不穿皇上赐下的这件衣服吗?” 我端坐,看着面前的铜镜,道:“今天帮我梳如意高髻就可以了。至于头饰,选两支简素簪花带上就好了。” 羽香见我如此说,会心一笑:“今日是小主病愈后第一次在众妃面前出现,实在不宜太过招摇,况且,太后也会参加今晚家宴。” 琼奴听了羽香的话,脸上羞红道:“奴婢愚钝了。” 不一会,羽香替我取了件苏绸浅红色宫装来,我很是中意,红色喜庆,苏绸也算寻常绸缎料子,既不出众又不*份,这身衣服正好。 一切妆点妥当,我理理鬓角碎发,取来细毫,蘸上朱砂,在眉心一点。点完花钿,我转头道:“今夜你们陪我去保和殿,咱们琼华轩其余宫人的吃食可准备好了?” “一早就送了银子给启祥宫小厨房了,让他们给咱们琼华轩备下了三桌酒席。难为小主,还惦记着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羽香扶起我,感激道。 “你们一年忙到头,今日是除夕,也该让你们好好歇歇,一起吃顿团圆饭。”我微笑道。 琼奴蹲下身,替我把裙摆上的珠串理好。小福子走进屋,朝我行礼道:“宁嫔娘娘的车辇在宫门口候着,就等小主了。” 宁嫔知道我今日也要参加除夕夜宴,所以特意让我乘了车辇和她一齐去。 我让他快去回了宁嫔,就说我马上就到。琼奴取了斗篷给我披上,羽香把小暖炉塞到我怀里,两人伺候着我走出屋,行到轩门口,我突然想起一事,侧首吩咐琼奴道:“去把我平日里抄的那些经文取两本来。” 琼奴取了佛经用黄绸子包好,三人匆匆赶到启祥宫门外。宁嫔正站在车旁等我,我疾走上前,行礼道:“我来迟了。” 宁嫔今日穿的是深紫色宫服,打扮不算华贵,却也得体。家宴虽是大事,但却是宫中亲眷聚会,所以不用穿朝服。甚少见她穿这么深色的衣服,倒衬得她皮肤愈加的雪白。 她朝我一笑,牵起我的手,道:“快上车辇吧。” 与宁嫔钻进车辇里,才发现姜常在也在,她怀里抱着文琅帝姬,见我们进来,忙行礼道:“见过宁嫔娘娘,见过沐贵人。” 我忙扶她起来,看见她怀里青色襁褓中的文琅帝姬,不由笑道:“月余不见,帝姬长大了许多。” 说着眼光转向姜常在,今日是除夕夜,讲究喜庆,所以姜常在穿着珊瑚红的宫服,头上珠翠也是熠熠生辉。 “常在今日打扮很是明艳。”我出口赞道。 “谢贵人夸奖,论明艳,嫔妾哪里敢和贵人相比呢。”许是以前做过女官的缘故,姜常在位分不过比我稍低,语气却十分谦卑。 我和姜常在絮絮闲谈,宁嫔坐在一旁听我们说话,时而闭目静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保和殿。 这保和殿是太微城前朝三大殿之一,历来是举办宴饮之处。今日的宫中家宴便也设在此处。 穿过嵌金雕花宫门,走进殿内。此刻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我由羽香和琼奴伺候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宴饮,位次以位分排列。所以我便被安排在潘容华之后,我下首坐的则是位分在小媛的岚儿。 一时众妃俱都到齐,按着位分纷纷落座。纯妃是妃嫔之中位分最尊者,所以她自然坐在帝后御台下的左首第一席。信妃今日也来了,她虽与纯妃同列妃位,但身份却不如她尊贵,所以便在第二席落座。依次下来,第三席的是嘉贵嫔,接着是荣贵嫔,然后便是在嫔位上的庆嫔、婉嫔和宁嫔。诸人依次落座。 刘小媛见我坐在她身旁,欢喜的不得了,正和我说着话呢,就听得殿外传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接驾,跪在席桌旁,恭敬道:“恭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整齐的脚步声,一色明黄从眼前晃过,却无人敢抬头,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丹狴下乐工所奏的和韶大乐传来的叮咚声响。 “平身吧。”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这才谢恩起身。 我侧首向御台上望去,萧泽居中席,太后和皇后两人则分坐左右次席。皇后比起一个月前略见消瘦,明黄色的凤袍穿在身上略显肥大,不过她却丝毫不减中宫威严,繁复的鸾凤髻上一支九尾金凤钗雍容华贵,凤钗上长长的珍珠流苏一直垂到肩上。 与皇后相比,今日太后的妆容就略显简素,大方的望天髻上插着几朵点翠菊花,透出无法言喻的端华。这次是第二次见太后,第一次是在选秀的时候,那是心里忐忑,未敢细细去看这位帝国最最尊贵妇人的容颜。今日一看,太后虽年近五旬,却依旧光华动人,许是保养得当的原因,远远望去,只若三十左右的妇人。不过,太后虽美,却不是那种动人心魂的美艳容颜,而更似大家闺秀般的端庄秀丽。 也许太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她的眼光一转,看向我。我忙收了目光,她所发出的那种锐利的眼神,使我不敢直视。 太后身后还坐着几位太妃、太嫔,能留在宫里的太妃、太嫔便算得上是幸运的了。因为根据祖制,若皇帝驾崩后,他身前所有妃嫔都要迁居到长京西南角的离宫——南宫去。只有皇太后可以留在宫中受皇帝孝奉,颐养天年。不过太后一人留居宫中也很是无聊,所以就会在前朝妃嫔中择留下几人陪她在宫中养老,不必移居到南宫。眼前这几位太妃、太嫔想必在晖熙朝的时候,与太后的交情都不浅吧。 帝后御台右侧坐着则都是皇上至亲兄弟和他们的家眷。先皇身前诞育有十二位皇子,但诸子幼殇,如今只留下六位皇子。除了当今圣上——十皇子萧泽即位大统外,还有大皇子廉郡王、四皇子怡郡王、七皇子肃亲王、八皇子成亲王和十二皇子敦郡王。除了十二皇子敦郡王,其余王爷皆已成婚,今日便都带着王妃前来参加晚宴。 萧泽起身,举起酒樽,朝在座众人高声道:“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且先饮尽此杯!” 众人慌忙起身,举起桌上的酒杯,高声道:“祝大梁江山千秋万代,祝吾皇万寿无疆!” 我远远的朝萧泽举起酒杯,却见他目光看向我,含着欣喜和炙热柔情。我脸颊微红,朝他温婉一笑,遥举手中酒杯,头一仰,把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萧泽很是开心,也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这一杯酒喝完,萧泽把手一挥,一群舞姬缓步走到殿中央,罗裳长袖,回旋飞舞,伴着殿中回荡的悠扬旋律,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皇后起身,举起手中酒杯,盈盈拜倒,柔声道:“臣妾敬皇上一杯酒,祝大梁国运昌盛,皇上龙体安康。” 皇后如今虽然失宠,但却是中宫皇后,所以这第一杯酒由她来敬,再合适不过。 萧泽含笑,让身旁的苏安接过皇后手中的金樽,苏安呈上酒樽,萧泽一饮而尽。 皇后谢恩起身,一旁的侍女捧着银壶,替皇后将酒樽斟满。皇后走到太后席前,行礼道:“臣妾敬母后一杯酒,祝母后圣体康健。” 太后是纯妃的姑母,自然不喜皇后。不过此刻还是笑盈盈的接过酒樽饮尽。 皇后谢恩入座。众人见皇后起身敬酒后,也纷纷举杯遥敬皇上、太后。一时殿内的气氛活跃不少。****************************************************************************** 放假咯,大家撒欢的玩吧!呼呼~~~~~~~~ 第三十四章 除夕(中) 酒过三巡,只见坐在右首末席的敦郡王萧漓起身,举起手中的白玉酒杯,朝萧泽笑道:“皇兄,臣弟敬你一杯。” 敦郡王萧漓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如今年纪才十五。我顺着声音望去,他今日穿一身湖水青色蟒袍,泛着淡淡光泽的锦衣衬着挺拔的身板,分外显出英气。再一细看,他和萧泽长得倒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萧泽少了几分刚毅俊朗,多了几分柔美秀气,是位十足的翩翩美少年。 身旁刘小媛见敦郡王起身敬酒,朝我凑近身子,低声问道:“贞姐姐,那边正朝皇上敬酒的王爷是哪位王爷呀?长得好俊俏啊!” 我用手捂住嘴,低声答道:“那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十二皇子敦郡王。” 刘小媛点点头,我含笑让琼奴把我席上的桂花馍馍端给刘小媛。刘小媛才把自己席上的桂花馍馍吃完了,见我又把自己的端给她,朝我开心一笑,低着头大快朵颐起来。 萧泽和敦郡王年龄相仿,我猜想可能感情更为要好些,所以见敦郡王敬酒,也端起酒杯,哈哈大笑一饮而尽,然后让身边伺候的太监苏安下御台亲自给敦郡王萧漓斟酒。 敦郡王谢恩后,举酒杯又跪倒在地,眼光看向太后,笑道:“儿臣敬母后一杯酒,祝母后凤体康健。” 太后似乎也很喜欢敦郡王,忙笑着让他起身,端起自己席上的酒樽,饮了一口后,转头朝身后的定太妃笑道:“璃儿这孩子很懂事,你养的儿子很好!” 定太妃是敦郡王的生母,见太后如此夸赞自己的儿子,也很是高兴,满脸止不住的喜色:“臣妾不敢居功,是太后教导的好。” 太后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对敦郡王萧漓笑道:“你过来,也给你母妃斟一杯酒。” 敦郡王走上前替定太妃斟满酒杯,定太妃很是欢喜,眼中泛着泪。宫中规矩,皇子一旦长大封爵后,就要开府出宫,所以即便定太妃是这太微城中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太妃,和自己的儿子却也不能天天相见。 敦郡王敬完酒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放下手中的玉箸抬头去看,只见纯妃扶着贴身侍女起身,举起酒杯朝御台上的萧泽,柔声笑道:“臣妾也敬皇上一杯酒,祝皇上福泽万年。” 娇唇轻启,羞煞六宫粉黛,她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梳着华美的流云霞光髻,发髻上缀满宝石珠钗,长长的金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暗黄色的织金锦衣,上面绣着盛放的芍药花,以金线做瓣,宝石做蕊,华贵无比。 如此娇艳美人,连我也不禁多看几眼,萧泽自是笑吟吟的接过酒杯:“纯卿今日打扮的分外明艳动人。” 纯妃一羞,笑道:“皇上取笑臣妾了。” 一旁太后接口笑道:“若鸢这孩子懂事知礼,恪守本分。对皇帝的事情也很尽心。” 纯妃听太后这么说,施一礼笑道:“太后谬赞。皇上忙于朝政,臣妾帮着皇上打理六宫事务是本分,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呢!” 纯妃这话一出,端坐在皇上身侧的皇后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这治理**本是中宫皇后之事,即便她纯妃位分再高,再得隆宠,也不能乱了尊卑,错了规矩。可纯妃如今这么一说,明摆着就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众人听着纯妃这话说的不对,又见皇后脸色明显僵硬下来。也都止住喧笑,只抬眼向御台上的萧泽瞧去。 此时萧泽却不说话,只取过酒樽,放到唇边,微微饮了一口,然后把眼光转向皇后。 皇后见萧泽看向自己,微微一愣神,然后换上笑脸朝萧泽道:“是了,皇上,有纯妃姐姐的协理六宫事务,臣妾也省心不少呢。” 皇后这么一句话,不知道饱含了多少委屈在里头。萧泽见皇后如此说,朝台下纯妃一笑,道:“皇后如此称赞纯卿,那纯卿就也向皇后敬一杯酒吧!” 纯妃脸上含气,但皇上说的话她也不敢违背,只得懒懒的朝皇后敬了一杯酒。 我看着萧泽,暗叹一口气:我想方才萧泽是想借皇后之口,告诫纯妃,她不过是妃子,即便再得宠也只有协理六宫之权,中宫皇后才是六宫正主,不能乱了尊卑,以下犯上。只不过这些话,太后在场,他不便说出来。一场危机就这样不动声色的被化解了。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能够了解吧。 皇后饮完纯妃的酒,起身行礼道:“臣妾不胜酒力,想去偏殿更衣休息会。” 刘小媛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朝我低声叹道:“皇后娘娘居中宫,掌凤印,却不想今日受如此大的委屈。纯妃未免也太过嚣张跋扈了。” 我忙伸手把她的嘴给捂住了。不想却还是给我上席坐着的潘容华听了去。她是纯妃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此时面上露出骄色,伸出玉箸夹了一块白玉笋片放入嘴中,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晃得耀眼。她细细咀嚼着美味,抹了胭脂的樱唇慢慢张开,嘲讽道:“在这宫里,皇上宠谁,谁就是尊;不宠谁,谁就是卑。管她是不是中宫,掌不掌凤印呢!沐贵人,您说是吗?”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她竟也能说的出来。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我不愿与她多言,只轻轻一笑,道:“其他的嫔妾不知道,嫔妾只知道尊卑自在人心。” 皇后的离席不过只是这一场盛宴的小小插曲,不过片刻,殿内又依旧欢声笑语起来,舞姬轮番献舞,和韶大乐也不停的奏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就又满面笑容的保持着高贵的姿态归席,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不悦之色。 琼奴低声唤了句“小姐”,我回首,只见一个穿着喜庆的小太监捧着个金碟子朝我行礼:“皇上让奴才把这碟清水芙蓉送来给小主,皇上说小主病才好,不宜吃的太过油腻,而且也要少饮酒才好。” 羽香忙接过金碟,小心放在我的席前,轻笑道:“皇上惦记着小主呢!” 刘小媛也凑过来打趣道:“贞姐姐,皇上对姐姐可真好!”说着,她朝御台上一望,压低声音道:“你瞧,皇上正看着姐姐呢。” “哼!”潘容华一扯嘴角,满脸不屑。我也顾不上她,只忙着朝御台望去,果然萧泽正朝我这边看来,虽然因为我的位分低,与御台隔得远,但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眼中的柔柔关切。 我心中一感动,含笑举起酒杯,朝他遥遥相敬。他也一笑,拿起酒樽。 突然,我觉得浑身一凉,似乎有一道凛冽眼光正在看着我,我缓缓放下酒杯,暗暗朝四周打量,果然,纯妃一双描了金线的凤眼正盯着我,眼中透着几分妒忌与怨恨。我被她看的心里毛毛的,忙收了目光,抚了抚胸口。 才把心情平定下来,就听见纯妃笑道:“皇上,这些寻常歌舞年年都有,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腻了。不如今年换些新鲜玩意吧。” “喔,不知纯卿有什么好的提议?”萧泽似乎也来了兴趣,问道。 “臣妾确实有一想法,不过还得皇上恩准了才行。”纯妃莞尔一笑,甚是动人。 “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好,朕自当允你。”萧泽笑道。 席上众人听纯妃说有新鲜玩意,也都收了声音,聚精会神的看着纯妃,想听听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比这宫中歌舞还要有趣。 只见纯妃用纤手敛了敛衣襟,面上含笑,转头把目光看向我,张嘴道:“臣妾听说启祥宫的沐贵人琴艺甚好,连皇上也很是喜欢,前些日子日日都要去沐贵人那听曲。今日太后、太妃、众位妃嫔和王公亲眷都在,臣妾想着,不如就请沐贵人为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们沾皇上的光,一饱耳福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这宫中妃嫔本就对我得宠多有不满,如今纯妃又故意高调提及我,此刻众人看向我的眼神俱是满含怨恨之意。 我慌忙起身,朝纯妃行礼道:“嫔妾谢纯妃娘娘抬爱,只是,嫔妾琴艺不精,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纯妃也不理我,只朝萧泽撒娇道:“皇上!臣妾不过只想听听沐贵人的琴曲罢了。” 萧泽微一沉吟,目光看向我,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想告诉他我实在不愿。 他朝我点点头,面露难色,朝纯妃道:“沐贵人大病初愈,太医嘱咐不宜太过劳累。既然纯卿看厌倦了这些寻常歌舞,不如朕就让乐坊的乐工上殿弹奏一曲琵琶,可好?” 纯妃面色不郁,娇嗲道:“皇上偏心!不过抚琴而已,哪里算的上劳累呢?” 这时,坐在御台上沉默不语的太后,突然开口,说道:“哀家也很想听听沐贵人的琴音呢。” 萧泽本来还欲为我开脱,但如今太后发话,他也无法,只得朝我深看一眼。 我推辞,是不愿在众人面前太过张扬,但如今太后都发话了,既然已经把我推倒风口浪尖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朝萧泽一笑,然后向太后起身行礼道:“臣妾遵旨。” 纯妃见我同意了,脸上露出微笑,朝身后侍女道:“快去乐坊替沐贵人取一把好琴来。” 然后看着我,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前几日管着乐坊的内监来回话,说清理库房的时候,清出一把好琴,是前朝古物。本宫想着瑶琴配佳音,所以今日就拿来给沐贵人试试。” 我恭顺行礼,笑道:“多谢纯妃娘娘。” ******************************************************************************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沐沐今晚还会上传一章。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第三十五章 除夕(下) 不过一会,就有宫人将把一把瑶琴抬上殿。我行过礼,琼奴扶着我在软凳上坐下。我抬头,正对上萧泽关切的目光。我朝他一笑,低头轻抚琴弦,琴声洪亮悠扬,果然是把好琴。 我把腕上的玉镯褪下,交到琼奴手中。深吸一口气,十指在琴弦上轻动,缓缓奏起旋律。因今日是宫内家宴,为了衬托宫廷气氛,我选的是唐代明皇的《霓裳羽衣曲》。 此曲辉煌雄丽,婷婷袅袅,锦簇花攒,端有裂石停云之妙。 我闭目凝神,手指在宫弦上一拨,如秋水一震,余音颤颤。自己也不由得被此仙曲所动,睁眼时,殿内众人俱是闭目聆听,犹如瑶池仙境,万花齐放,听得仙曲悠悠。 我不由自得,反手将羽弦一勾,却听见一声“啪”,声音极响,震耳欲聋。我忙睁眼,却见面前瑶琴的羽弦被我勾断了,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手足无措。 众人听见声音也都慌忙睁开眼,见此情景,都不由一惊,俱是把目光看向我。萧泽见此情景,也是一惊,盯着我看。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想着一切可能补救的办法。但此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我无奈,看来只能起身向太后告罪了。 我正要起身,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笛声,吹的正是我所奏的《霓裳羽衣曲》。 我急忙转过头去,竟是敦郡王萧漓!他此刻正低着头,吹奏着手中一支竹笛。见我看向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也朝他感激一笑。定下神来,闭目细听萧漓所吹的曲子,然后双手抚上剩余的六根琴弦,跟着萧漓的旋律,继续弹奏起来。 每遇到羽音时,萧漓都会不动声色的把它改成稍低一点的徵音,这样既是没有羽弦,我也能够把这《霓裳羽衣曲》演奏出来。 这曲子经这么一改动,虽不似原曲,却也算是铺陈出新,何况我的琴音加上萧漓清幽的笛声,这曲子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伴着萧漓的笛声,我终于把一曲弹完。 我把手收回来,就听到御台上萧泽拍掌称好的声音。 松了一口气,面上含笑行礼道:“臣妾献丑了。” 众人听完琴曲,俱是赞不绝口。廉郡王朝萧泽笑道:“皇上,这位贵人小主的琴艺甚好,皇上好耳福啊!” 萧泽也是止不住的欢喜,朝我笑道:“快起来吧!” 我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坐在我右前方的敦郡王微微颔首,感激一笑。他见我向他致谢,也朝我抱抱拳,抿嘴一笑。 纯妃正巧看到敦郡王这一动作,不由一笑道:“说来,沐贵人还得好好谢谢敦郡王呢!若不是方才王爷出手相助,怕是这曲子可就弹不成了。” 敦郡王起身一笑,道:“纯妃娘娘这话小王我可不敢当,是这位贵人新嫂琴艺卓绝,小王我不过只是吹笛助兴罢了。” 萧泽摆手让敦郡王坐下,笑道:“你的笛子吹得也不差。” 说完,却见他突然收了笑容,朝纯妃问道:“说到这琴。朕没有记错的话,这琴可是纯卿你命人取来的?” 纯妃听了,一慌,忙起身道:“是,皇上。” 纯妃说着,转头朝侍立在她身后的太监狠狠一瞪眼。那太监忙跪倒在地,爬到殿中央,待着哭腔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奴才失职,奴才前几日在乐坊库内寻到这把古琴,还没来得及查看这琴的音弦是否完好。是奴才的错!求皇上饶命!” 萧泽面上含怒,斥道:“当差如此不谨慎,朕看你这乐坊总管的差使也是当腻了!来人!把他杖责三十,脱去慎刑司服刑!” 直到那名太监被侍卫拖出殿外,纯妃这才面色稍霁,朝萧泽道:“皇上,臣妾失察,求皇上怪罪。” 萧泽让她起来,道:“算了,不知者不罪。” 我何尝不知道那把古琴怕早就是让纯妃动了手脚的,只是如今她找人顶罪,我也无法。所幸有敦郡王相助,我也不至于失仪于众人面前。 我缓缓松一口气,刘小媛笑道:“贞姐姐,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呢!” 我微微一笑,觉得嗓子有些干哑,拿起酒杯,正想喝一口,就听到台上太后说道:“沐贵人的琴艺果然好,难怪皇帝很喜欢你呢!” 我听得太后这话中大有深意,忙放下酒杯,起身行礼,略一思索,恭顺道:“太后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我微微侧首,果然此时满座嫔妃都在盯着我看,太后这一句话挑起了她们心中的妒忌之火,一束束目光如同钢针刺得我浑身酸痒。 我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臣妾蒲柳之姿,琴艺简陋。实在不敢和**各位姐妹相较。” 说完,我抬起头,突然一道目光朝我看来,是孙容华,她紧拽着手上的绢子,娇容上含着淡淡担忧,我朝她一笑,示意她不必为我太过担心。 “沐贵人似乎太过自谦了。”太后笑笑,一道目光看向我。 我低头道:“**众姐妹皆有所长,臣妾区区陋技实在不敢自吹。” “**妃嫔皆要恪守尊卑之道,谨遵后妃之德。断不可侍宠生娇,坏了祖宗规矩。沐贵人就很好,你们要多向她学学。”太后,指着我,朝在座众妃道。 这话明着是赞我,暗里可是在提醒着我,叫我不要侍宠生娇,坏了祖宗规矩。 众妃起身行礼,看向我的目光又加重了几分怨愤,齐声道:“臣妾遵旨。” 我换上笑容,抬头对上太后的目光,把心中无限恨意压下去,笑道:“太后教导的是,臣妾听说太后常读佛经,所以今日特地呈上两本臣妾亲手抄录的佛经,希望太后不要嫌弃。” 太后随手翻看呈上的佛经,笑道:“你也看佛经?字写的也还算不错。” 我柔声答道:“臣妾觉得抄抄佛经可使人静心,今日看见太后圣颜,更觉如此!” “喔,这却是为何?”太后好奇问道。 “太后面色慈蔼,远远望去似有佛光笼罩,臣妾见了不由心生敬仰。臣妾猜想,定是太后信佛,多读佛经的缘故。”我看一眼太后,笑道。 “好了,你的心意,哀家领了,你起来吧。”听完我的话,太后满脸笑容,对我说道。 我起身拜谢,深看御台上太后一眼:如今你能端坐于此,受众人膜拜,更是一句话就能推我于人前。不过终有一日,我会让这一切改变。 ***************************************************************************** <除夕>三章上传完毕,可能这一章字数有些少,沐沐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不住! 第三十六章 宁嫔 扶着琼奴走出保和殿,殿外明月皎洁,相较殿内略微有些凉。我侧首,看着远处正朝坤仪宫而去的御辇,心中突然一涩。 羽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朝我道:“今夜是除夕,按照祖制皇上是要宿在坤仪宫的。” 我点点头,朝她勉强一笑。怎么自己这么在乎萧泽了呢?我不由嘲笑起自己,摇了摇头。 我将羽香递上来的手炉暖在怀里,拢了拢斗篷,朝殿外白玉台阶下的宁嫔车辇走去。 我走近车辇,却见宁嫔一人独自站在车外,朝远处静静望着。我轻轻在她身后停住脚步,正要唤她,但眼光望向她的脸庞时,却忙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宁嫔这样的神情,竟和那夜在梅树下是一样的。一行清泪挂在腮边,眼中无限不舍与无奈,远远望着。她望着的那个方向,明月下,王公亲贵们正登上车辇,准备出宫。 就这样静默半晌,宁嫔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那些宝马香车缓缓驶出宫门,消失不见。 停在脸上的泪无声滴落,砸在满是积雪的台阶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我这才提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狐毛手罩递给她,朝她一笑:“娘娘,天冷了,嫔妾伺候你上辇吧。” 她没有预料到我的出现,脸色明显一惊,忙用袖子把脸上的残泪拭了,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道:“嗯。” 我很少对宁嫔这么客气,宁嫔也很少这么失态。我纵使心里有万般的不解,但碍着车辇内还有姜常在,此刻也不便相问宁嫔。 宁嫔坐在车里就和丢了魂似的,也不说话,只闭着眼睛静坐,微微喘着粗气。 看着姜常在疑惑的目光,我只得笑道:“宁嫔娘娘多喝了几杯,估计是不胜酒力。” 回到琼华轩时,夜已经深了。琼奴和羽香忙伺候我洗梳。 琼奴一边替我更衣,一边笑道:“今日小姐一曲,万众瞩目,奴婢瞧着皇上很是喜欢呢。” 我朝她俩苦笑道:“你们只知道我万众瞩目,却不知道我是今夜是胆战心惊。” “奴婢也觉得很奇怪,既然纯妃娘娘说是把绝世好琴,怎么却会突然断弦呢?”羽香皱着眉头朝我道。 琼奴收了笑容,接口道:“奴婢瞧着,似乎是纯妃娘娘故意而为之,想让小姐你在众人面前出丑,连那把古琴怕也是让纯妃她做过手脚的!” 我暗暗点点头,低声道:“我想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当时我勾弦所用力道并不大,即便是把古琴也不至于被勾断。” 琼奴替我扣上盘扣,道:“好在皇上向着小姐,又有敦郡王爷出手相助。” “即便皇上心向着我,但有太后在,却也是爱莫能助。”我扶着额头,笑了笑。 “不过今日太后似乎还是挺喜欢小主的,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小主。”羽香说道。 我不由苦笑,道:“太后哪里能真心喜欢我呢,不过是有些话不能明说,暗里告诫我罢了。还好我知道她素来信佛,所以献了两本手抄佛经,又说了好些赞美之言,才哄得她开心。” 琼奴扶我躺下,笑道:“小姐今天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微笑颔首。她替我缓缓放下床上绣花的锦缎幔帐。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把眼镜阖上。 一场晚宴可谓是惊心动魄,宴会上萧泽对我多加眷顾,百般体贴。纯妃她怕是早已视我为心腹大患了。不过相较纯妃,最让我担忧的却是太后,她是纯妃的姑母,自然是护着纯妃的,而且太后身份尊贵,连萧泽也不能左其心意。何况她长居深宫,又垂帘听政多年,心机之重自然不是我所能想象的。不过既是她有多么的可怖,我都不会惧怕! 我握紧拳头,脑海中浮现的是娘的笑容,和她低声唤的“瞻兄”。 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复平静。我细细沉思:此时我若要和太后抗衡怕是不能够的,所以只能向她示弱,现今我应该先把纯妃扳倒,纯妃一倒,自然就除了太后的臂膀。 大年初一,本该早起随皇后一齐去颐宁宫给太后磕头请安的。但是太后传下凤谕,说昨夜保和殿夜宴回宫后有些着凉,所以就免去今早合宫妃嫔的请安行礼了。 太后染疾,皇后忙赶去颐宁宫侍疾,就也免去了合宫的朝见。 虽然太后、皇后都免去了初一的朝见。但我还是早早就起了,梳洗完就和琼奴去了宁嫔的正殿,今日是初一,得向自己启祥宫的主位行礼叩拜。 我理理鬓角的簪花,扶着琼奴走进宁嫔殿内。宁嫔端坐在殿中的主位上。我含笑走上前,在殿中的软垫上跪下,行礼道:“嫔妾参见宁嫔娘娘,祝娘娘福泽绵延。” 她笑着让我起身。我在她侧首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今天宁嫔穿一件回青色滚毛宫服,发髻上一支海棠花银簪,很是大方。 我让身后的琼奴把送给宁嫔的礼物呈上。宁嫔唤身边的侍女收下了。姜常在看着我,起身行礼道:“嫔妾见过沐贵人,贵人吉祥。” 我赶忙让她起来,笑道:“姜姐姐来得早,是妹妹懒怠了。” 三人闲聊了会,姜常在起身告辞道:“娘娘,文琅还在宫中,嫔妾就先告退了。” 宁嫔摆摆手,朝她道:“帝姬要紧,你就先回去吧。” 姜常在朝我福了福,含笑走了。 见姜常在走远了,我转头看着宁嫔,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她微微一笑,道:“昨夜保和殿外风大,我不小心给沙子迷了眼睛,还要多谢你把我扶上车辇。” 我正打算询问她昨晚之事,现在见她如此说,便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了。宁嫔算是在这宫里和我交心之人,有事也很少瞒着我,平日里对我也多有照顾。她不愿说,自有她的苦衷,我自然就不多问了。 和宁嫔絮絮聊到午膳时分,在她那用过午膳,我才告辞回琼华轩。 在回琼华轩的路上,琼奴好奇问我道:“小姐,昨夜宁嫔娘娘分明是自己落泪,为何今日却推脱说是风沙迷了眼呢?奴婢昨夜瞧着,好像宁嫔娘娘一直看着诸位王爷出宫的马车。。。” 她还未说完,我急声喝道:“不许胡说。” 琼奴被我这么一喝,吓了一跳,惊恐的抬头看向我。我忙道:“宁嫔娘娘是主位,既然娘娘说是风沙迷了眼,那就是风沙迷了眼睛。你不要说错了话,惹祸上身。”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明白,宁嫔对我说谎,必定有什么隐情在里面。只是,她不愿对我说,我也就好多问。不过心中是存着一个猜想的,宁嫔昨夜那样的神情,又一直盯着那些出宫的马车,莫非。。。想到这,我不敢再想下去。 琼奴跟了我多年,见我如此说,也忙住了嘴。我吩咐道:“回去也和羽香说,昨夜看见的事情,不许胡乱说出去。” 琼奴点了点头。两人拐过一道宫墙,提步走进琼华轩。 一进轩,就见小福子弓着身子跑过来,满脸笑容说道:“小主,您回来了。” 我抬眼,见屋外廊下堆着许多的礼盒,问道:“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各宫主子、小主送来的,还有内务府也送了东西来。”小福子道。 “都收起来吧,留着以后赏人。”我朝小福子笑笑道。 走进屋内,羽香过来扶我,笑道:“各宫送来的东西,小主都看了吧?” “不过都是些寻常玩意,我让小福子收了。”我喝一口茶,道。 羽香点点头,从案上取来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匣子,递给我:“小主。” 我接过来看,里面是一幅画。琼奴帮我展开,我定睛一看,竟是前朝隆庆帝景妃的画像! 我眼光转向羽香,羽香道:“这画是太后命人送来的。” 我听了,将手中的画卷慢慢卷起来:“隆庆帝的景妃一生恪守妾妃之德,虽然为隆庆帝所宠,但却尽心侍候中宫,为一代后妃典范。” “太后送我这幅画,可谓是用心良苦,只是其中意味怕不是尽心侍候中宫,而是咱们的纯妃娘娘吧。”我嘴角一丝冷笑浮出,这怕是纯妃挑唆之功吧。 我朝羽香道:“去把这幅画挂在我的床边,太后既然送了这幅画,我自当时刻谨记。” 太后不过是想告诫我要谨守后妃之德,对纯妃恭敬。既然只是告诫,想必太后此刻还未对我动什么心思。我不由松一口气。 初二夜,萧泽依旧宿在皇后的坤仪宫。这个消息穿遍六宫,大家不禁猜测:失宠半月多的皇后,难道又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扶着萧泽午间给我送来的琴。 想到乐坊的太监点头哈腰的朝我笑道:“这琴是皇上命奴才们寻遍整个乐坊仓库才寻来的,是上好的古琴。”我就不由一笑。 其实这琴还在其次,我用手指抚上古琴的背侧,三个篆体字隐隐浮现:长相思。 长相思来,长相忆。我看中的,是他的这份心思。 ******************************************************************************** 最近沐沐脑袋有一些小混乱,如果情节上有什么小漏洞的话,还请各位亲们指出来。谢。 第三十七章 平安符 向皇后请过安,我和孙容华携手在上林苑慢步闲走,冬日里的上林苑虽说没有春光里那般姹紫嫣红、花香草绿,但常青的松柏大树依旧郁郁葱葱,不时还有各色梅花点缀园内,倒也是冬日别致景色。 “这几日给皇后请安,我瞧着皇后娘娘一扫年前时的颓态,容光焕发,精神似乎也不错。”孙容华朝我笑道。 “自从除夕那夜后,皇上连着四夜都宿在坤仪宫,皇后娘娘眼见自己重得隆宠,精神自然要好起来了。”我折下一枝腊梅在手中把玩,笑道。 “是了,自从上次李小仪的事情,皇后娘娘失宠也月余了。如今自然高兴!只是可怜齐婕妤,到现在还被禁足着,连除夕的保和殿家宴都不能参加。”说着,孙容华无奈摇了摇头。 齐婕妤自诩出身高贵,往日得宠时便是骄横跋扈,所以**诸妃都不大喜欢她。可孙容华此时却为她哀伤叹气。我忙朝她笑道:“姐姐不必替齐婕妤担忧,现在皇后娘娘重得皇上宠爱,齐婕妤往日又多和皇后走动,想来皇后自然会想办法求皇上解了齐婕妤的禁足的。” “这几日天气愈加冷了,妹妹可要当心着身子。”孙容华朝我笑笑,替我拢了拢斗篷,道:“纯妃娘娘那样养尊处优,都染上了风寒,这连这几日都没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心中暗笑:她这到底是染了风寒病倒了,还是生了一肚子闷气给气倒了呢?萧泽连着四夜都宿在皇后那,依她的性子怕早就是满肚子的怨气了,哪里还能做到日日早起来给皇后请安呢。 “皇后娘娘已经让太医去翊坤宫了,想来纯妃娘娘的病不过几日就要好了吧。姐姐也是,天气冷,姐姐要多穿些保暖的衣裳。”我朝孙容华笑道。 纯妃的病好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夜间小福子过来禀报,说萧泽今晚宿在纯妃的翊坤宫了。 这事也在我预料之中,皇后已经连着侍寝了四夜,如今纯妃连着装了几天的病,萧泽少不得要去翊坤宫去看望她,纯妃这样的聪明人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再说,凭着显赫家世和太后的庇护,萧泽又怎么可能冷落她许久呢。 我站在院内,望着新栽的两株红梅发呆。前几日还满是花骨朵的梅树如今已是花朵盛放。小巧的嫣红花瓣簇拥着鹅黄色花蕊,散出淡淡幽香。 翊坤宫今夜不知会有怎样的温存场景,几日没有见纯妃的萧泽会怎样拥着她低头细诉情话呢? 一阵冷风钻入衣领,我打了一个寒战。不由笑话起自己,怎么自己会想着这些事情,萧泽是皇上,他宠幸自己的妃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会泛出淡淡的酸涩呢,和那夜保和殿外遥看着他远去坤仪宫时候的感觉一样。 提起裙摆,想转身回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一个软软的锦囊,我知道那是萧涵送我的香囊。手不自觉的把香囊拿起,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熟悉的味道,心里稍稍安定。 羽香添上银屑炭,用描金笼子把炭盆拢起来。我对着案上的灯火仔细坐着绣活,是那几日答应帮萧泽绣的香囊。屋内很暖和,我的手泛起一层绵绵的细汗,把银针给濡湿弄涩了。我放下手中茜红色的香囊,拿起茶盏,微微呷了一口。把银针在自己袖口擦了擦,正要继续绣下去。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主歇息了吗?”是个陌生的声音,应该是位太监。 羽香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放下手中缝制的棉衣,起身去开门。 一名小太监轻声走入屋内,在我三步开外的地方跪倒,恭声道:“奴才见过沐贵人,贵人小主吉祥。” 我让他起身。他含笑递上一个木质描金的红漆盒子,道:“禀小主,奴才是含元殿伺候的小智子,皇上差奴才来把这个东西送给小主。” “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此刻怕是已经到了翊坤宫了。”小智子答道。 我打开木盒盖子,里面用棕黄缎子包着一条朱砂写的符纸。我拿出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藏文。 我不知这符纸是何用途,遂转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小智子。 他见我疑惑,低头答道:“这符纸是吐蕃高僧在灵佛前开过光的平安符,今日才从吐蕃千里快马送到京城。这平安符一共四张,皇上自己留了一张,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各得一张,这最后一张,皇上就命奴才给小主您送来了。” 他说完这一大段话,抬头看我一眼,继续说道:“皇上还让奴才转告小主,冬夜漫漫,希望小主枕着此符,能够安然入眠。” 才平静下来的心,此刻又被打乱。看着手中这张千里之外送来的平安符,泛黄的贡纸,鲜红朱砂所描写出的繁复藏文,薄薄一张,此时拿在手中却似有千金之重。 他今夜宿在纯妃那,却连夜让人给我送来这连纯妃都没有的平安符。让我安然入眠。即便他人在翊坤宫,却还是这样惦记着我。我心头一暖。 待我回过神来时,小智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告退了。琼奴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琥珀黄色的锦囊,朝我道:“这平安符是吐蕃送来的,十足珍贵,小姐快把这符放进这锦囊里,免得不小心弄坏了。 羽香从我手中小心接过符纸,折了三折放进锦囊中,将锦囊重新放入我手掌,指尖在锦囊垂下的黄色穗子上一滑,咧嘴朝我笑道:“小主可仔细着,别弄坏了皇上的一番心意才是。” 我看着手中绣着吐蕃番花的锦囊,五指合拢,将其紧紧握住在手中。 用过午膳,我觉得身子有些乏,就在榻上略微歇了会。睡眼朦胧的被琼奴唤醒:“小姐,小姐,醒醒,含元殿的苏公公来了。” 我睁眼,对上琼奴含笑的双眸。换了身衣裳,我扶着琼奴走进正堂。 坐在侧坐上的苏安见了我,忙起身行礼:“奴才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他跟在萧泽身边多年,深得萧泽信任。我忙上前搀起他:“公公不必如此多礼。” 他起身,抖抖手中拂尘,朝我一笑:“奴才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奴才今天过来,是替皇上传旨,请小主预备着,今晚侍寝。” 他满脸暧昧之色,说完抬头看着我。我身后的琼奴、羽香和小福子等人听了这个消息,俱是止不住的喜色。 我听了,却是浑身一抖。今晚侍寝!虽然在踏入太微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如今听完苏安的话,想到今夜自己就要被抬进含元殿侍寝,心中还是充满着恐惧。 琼奴走上前,眼里噙着泪花,握住我的手,道:“小姐!” 苏安打了个千,道:“皇上本来是要自己过来和小主说的,但是怎奈国事繁忙,所以就差奴才过来了。既然旨意已经带到,那小主就好好准备着,奴才先告退了。” 羽香见苏安领着小太监走远了,走到我跟前,喜道:“奴婢伺候小主更衣沐浴吧。” 我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悸动,摆摆手,道:“黄昏时分还要去向皇后请安,现在沐浴尚早。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琼奴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可以感觉到我的手在不住的抖动。她朝羽香等人呶呶嘴,示意他们先退下,然后扶着我走进内室,让我在炕上坐好。 琼奴给我沏了盏茶,放在我身旁的案角,然后在我身前蹲下,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小姐,喝口茶吧。” 我弓起身子,用力握紧她的手,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涌出:“琼奴,我突然好怕!” 琼奴抚摸着我的手掌,笑道:“小姐,你怕什么?” “不知道,虽然在成为天子妃嫔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侍寝的,但是现在一想到今夜我就要侍寝,我就浑身止不住的抖,心中莫名的害怕。”我瞪大眼睛,看着琼奴。 “我能理解小姐你的心情,但是。”琼奴抬头,坚定的眼神看向我:“小姐,从你答应和宁邺王合作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任何的退路,为了夫人,为了你的家族。不管你有多大的恐惧,你都要去面对,都要去接受。” 琼奴一改往日的样子,坚定的目光感染了我,我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是的,从那一刻起我就没有退路,我也不能退缩。 “何况,奴婢觉得,皇上似乎还是很喜欢小姐的,也许,侍寝并不是向小姐你所想的那般可怕呢。”琼奴的笑容如旭日般温暖。 她松开我的手,起身在我绣花枕下取出那个琥珀色香囊,塞在我手中:“奴婢还记得小姐一句话:‘想要保命,就不得不争!’。” 说完,琼奴转身退出屋子。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琼奴方才的话还在屋子的角落里回荡,字字击在我的心上。我侧头,冬日即将落山的夕阳投下的最后一抹光辉透过窗棂打在我的脸上,闭眼,长长睫毛投下一层黑影,心中的那股恐惧慢慢,慢慢散去。 ******************************************************************************* 今天沐沐把三十七章全部上传了,对前面的部分也作了更改,觉得以前的写的不是很好。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嘻嘻。周末愉快哦! 第三十八章 芙蓉帐暖(上) 从坤仪宫请安回来,正要沐浴更衣。苏安就气喘吁吁的跑进琼华轩,朝我请安行礼,喘着粗气。 我忙让他坐下,递上一盏热茶,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了?可是有急事?” 他扶着胸口,起身道:“还好奴才赶得及,否则可是免不了皇上一顿责骂了。” 我听不出个头绪,问道:“公公这话怎么说?莫不是皇上今日有事,宣我不必侍寝了?” 苏安忙道:“我的小主,您这说的是哪的话呀!奴才方才回去,见皇上已让诸位大人退安了,所以就把来和小主宣旨的事情和皇上说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谁知皇上听了,好大的不高兴,把奴才一通责骂,这不又吩咐奴才来给小主传话了。” 我看着他灿烂笑脸,问道:“不知皇上还有什么话要公公代为转达?” 我刚问完,就见苏安清清嗓子,正色道:“传皇上旨意,赐小主玉泉宫沐浴,还让小主务必穿着上回皇上赏的贡华宫服见驾。” 泡在浮满玫瑰花瓣的温泉水里,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纤纤素手拈起一瓣嫣红花瓣,抿在两唇之间。双眸一转,看着白玉雕成的青翟凤鸟嘴中喷涌出的一泓冒着热气的泉水。这玉泉宫的温泉水来自栖凤山,此山位于长京东郊,地气最热,常有温泉喷涌,为京人所喜。宝历年间,宫中建成此宫,在殿内凿一池子,砌白玉台子,在池底缀满宝石华珠,然后引栖凤山温泉水入殿,由凤口而出。 我微微站起身,脚底用宝石拼成的海棠花略微有些胳脚。琼奴把凝梅香露倒在手掌上,双手轻轻在我秀发间揉搓。羽香用金镶玉的汤勺舀起一勺泉水从我肩头上慢慢浇下。 “皇上对小姐可真上心,还特意让苏公公过来传旨,赐小主玉泉宫沐浴。”琼奴笑道。 我含着玫瑰花瓣,茜红色的汁液渐渐染上我的樱唇,嘴角微微上扬。 “是了,奴婢听说这玉泉宫可是宝历皇帝特意为自己的宠妃宓妃所建,宓妃在宝历一朝可算得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诸位先帝的众多妃嫔中能被赐玉泉宫沐浴的,寥寥无几。咱们皇上的**,也只有纯妃娘娘受过此等荣耀,而且还是侍寝之后才被赐玉泉宫沐浴。如今小主还未侍寝就得此赏赐,可见皇上爱重小主。”羽香在宫中待的时间长,自然对这**更为了解,她说这话时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闭上眼睛,又取了两片花瓣覆在眼睑上,喃喃自语:“玉泉宫,萧泽。。。” 拭干全身的玉露琼水,穿上嫩粉色的丝绸底衣。琼奴双手将前几日收起来的贡华宫服递给我。我接过,指尖触碰到光滑的贡华面缎,有些许凉意。染着浅黄色指甲的手指抚上宫服上绣着的大朵大朵的芙蓉花,不由想到: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脸颊泛起潮红。 我忙深吸一口气,定定神,道:“伺候我穿上吧。” 羽香和琼奴伺候我穿好贡华宫服,我对着落地西洋镜左右端看,这件宫服上缀满宝石珍珠,流光溢彩,此刻穿在身上衬得我原本清秀可人的脸庞也变得华贵起来。 我从琼奴手上取过银雕花镯子带上。羽香凑过来道:“奴婢侍候小主梳妆吧。” 我点点头,走到妆台旁坐下。琼奴挽起我的青丝,笑道:“奴婢帮小姐梳九天散花髻吧,只有这样繁美的发髻才配得上小姐今日穿的这身衣服。” 羽香从妆盒里拣出几只宝华贵重的钗子,对着铜镜陪着衣服反复比看,朝我道:“小主觉着这几只钗子,哪只好看些?” 我看着她俩,摇摇头,把目光看向朱漆殿门。琼奴和羽香俱是不知道我要干嘛,都不得其解的看着我。 我含笑,故意卖关子道:“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她们听了,也耐着性子,随着我一齐盯着殿门看。当小福子推门而入时,猛地对上我们三人齐刷刷的眼光,不由倒吸一口气,朝后退了一大步。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神,走到我跟前朝我行礼,将手上的几束红梅递上来:“小主,您要的红梅。” 我梨涡浅笑,道:“起来吧,辛苦你了。” 我转首,将手中红梅交给琼奴和羽香,启唇道:“现在可知道了?” 琼奴接过红梅,摘下一朵,放在鼻下一嗅,转睛一想,道:“奴婢知道了。” 羽香看向我的眼光中露出一丝赞许,也道:“小主聪颖,是奴婢们愚钝了。” 我端坐在铜花镜前,琼奴熟练的替我梳了一个堆云髻,羽香摘下朵朵红梅,替我点缀在发间鬓角,然后轻巧的将数朵梅花如那夜般藏在发内,取一支素银簪子帮我把发髻固定住。 我拢拢碎发,对着铜镜端看会,对这发髻很是满意。琼奴替我带上一副珍珠耳坠,羽香在我脸颊轻轻抹上一层薄薄胭脂。取过黛笔,在眉上轻扫两下。眉心朱砂点完,我放下手中细毫。 羽香托腮细看镜中的我,赞道:“小主本就貌若天仙,配上今日妆容恰如出水芙蓉。” “小姐今日华贵端重,却又不失清新秀丽。皇上必定喜欢。”琼奴打量着我,接口道。 殿外传来叩门声,一位打扮不俗的姑姑走进殿来:“小主可打扮妥当了?凤鸾春恩车已在殿外等着小主了。” 我起身道:“已经好了,有劳姑姑了。” 宫内的石子路铺的很是平坦,所以凤鸾春恩车行的很是平稳。我坐在车内,背靠着攒金花软枕,微合双眼,想着离含元殿愈来愈近,手就不自觉的缓缓握紧。突然一股暖意由双手传来,我睁眼,是琼奴和羽香,她们每人握住我的一只手,含笑望着我。羽香紧握我的左手,明眸微动,轻声道:“小主,不必慌张。”我知道她在安慰我,感动点点头,手中握着的力道加重几分,心中渐渐安定。 三人一直这样紧紧握着手,直到凤鸾春恩车停在含元殿前。 琼奴扶着我走下车辇,冬日寒风打在脸上,似利刃划过,有些生疼。我扬起头,面前就是含元殿。九九八十一节白玉台阶九曲回绕一直通向峨峨而立、灯火通明的含元正殿。天子以九为尊。长长的台阶似乎要通向天宫,更显天子之居——含元殿至高无上的地位。 由那位姑姑引着,我随她走上殿。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抬起重重睫毛,却见含元殿九扇描金朱漆绘龙宫门大开,萧泽领着众多宫人站在殿外。 萧泽看见我,忙快步迎上来,口中喜道:“贞儿,你来了。” 我扶着他的双手,屈膝跪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他紧握住我的手,含笑扶我起来。 我这才抬首去看他,他披一件墨狐毛大氅,里面穿的是松叶绿色的锦袍,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绣着的团龙。头上一顶赤金嵌宝九龙冠,因为刚才的快步行走而有些歪斜了。 我伸手帮他把金冠扶正。他的眼光不停打量我,轻笑道:“你穿这件衣服果然好看。我本来想让你在除夕家宴那日穿着的。” 我忙行礼道:“臣妾无德无才,是在不敢受皇上如此厚爱,更不敢在除夕家宴上穿这华美衣裳,怕惹众人非议。” 他将我轻搂在怀里,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惹众妃不悦,也是我疏忽,一时情切,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今日只有你和我,你放心。” 只要是我两人独处,他还是保留着原来的习惯,从来不在我面前自称“朕”,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由被拉近许多。 “外面风大,你身子娇弱,先随我进殿吧。”萧泽松开我,拉起我的手,宠溺道。 我看着他炙热目光,微微颔首。 含元殿是**众殿之首,自然不是寻常宫室可以比拟的。萧泽牵着我的手,走进朱漆殿门,殿内一顶牡丹富贵龙凤呈祥金香炉絮絮冒着缕缕青烟,是皇帝专用的龙涎香。萧泽停步,略有不舍的松开我的手,低下身子,朝我道:“贞儿,你先闭眼。” 我虽不知道他要我闭眼做什么,不过还是乖巧的敛上睫毛,闭紧双眼。 似乎有什么东西罩在我的眼前,很轻柔。 “好了,贞儿,现在睁开眼睛吧。”随着萧泽的声音,我缓缓挣开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萧泽,而是一抹晃动的正红。原来我头上被罩上了一块红头巾。这是寻常人家成亲时都有的规矩。可是萧泽是皇帝,自然不同于凡人。何况只有皇后才能算得上的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过是他众多媵妾之一。可他今夜却用取妻礼来待我! 萧泽再次牵起我的手,语气中掩不去的欣喜:“贞儿,跟着我走。” 含着感动欣喜,略带忐忑的由萧泽牵着穿过重重帷帐,跨过条条门槛。萧泽的手掌宽大厚实。这含元殿好大啊!过了许久,才听见萧泽说:“贞儿,到了。” 我被人搀着在床上坐下,双手触碰到光滑锦被和温凉的玉雕床沿。此刻屋内分外安静,只听到有宫女走路微碰裙摆发出的响声。 ****************************************************************************** 贞儿终于要侍寝了,她和萧泽只见会发生什么呢?沐沐卖关子咯。。。。 敬请期待。。。。。。 第三十九章 芙蓉帐暖 (下) 锦靴触地发出的声响愈来愈近。我拽着手中丝帕的力道不由加重几分。突然温实的触感从我指尖蔓延至全身,一双厚实的手握住我已被濡湿的手掌。 是萧泽! 他将我弯曲的手指一一缕直,十指紧扣。然后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别怕。”说着用手指缓缓挑开我的红盖头。 才揭开蒙在头上的红盖头,觉得屋内的灯光很是刺眼,我不由眯起双眼。待适应了,才慢慢睁开。 萧泽英俊的脸庞映在我褐色的瞳孔里,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看着我,轻声道:“贞儿,你今夜好美!” 听他这一句话,我早就是羞得满脸通红,忙侧首,不敢直视他炙热的眼光。 避开他的目光,我环视屋内。屋子里张灯结彩,每根楠木柱子上都缠绕着五彩喜条,连床前的帷帐都换成了鲜艳喜庆的嫣红颜色。最吸引我目光的是床头案上点着的两根龙凤呈祥红烛,手臂般粗细的红烛照亮满室光辉。 萧泽用手臂环住我,剑眉微松,笑道:“这样的布置,你还满意吗?”说完,低头看向我。 我没有想到他待我之心竟然如此,居然仿照夫妻大婚时的婚房来布置。我心下虽然感动,但忙挣脱他的怀抱,起身行礼:“臣妾惶恐,臣妾不过小小贵人,这样的布置只有皇后娘娘大婚时才能享用,臣妾微贱,怎敢如此僭越。” 萧泽一把拉起我,眉头微皱,嗔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你不必说这样的话。” 我见他略微有不悦之态,忙道:“皇上待臣妾如此,臣妾自然欣喜感动,但臣妾身为**妃嫔,不能不恪守规矩,谨遵妾妃之德。” 萧泽将我搂入怀中,贴着他的温热的胸膛,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他下巴抵住我的头,语气含笑道:“你开心就好,我知道因为我的宠爱,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他环着我的手,有些放松,凝神低语继续道:“有些时候,朕也是身不由己。” 他极少在我面前用“朕”这个称呼,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眸,他此刻无助与无奈的眼神,是我从未看过的。 不过片刻,他又换回了以往的神态,低首对我笑道:“所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死守着那些虚礼规矩,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古语云:愿的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萧泽慢步扶我坐下,双眸只顾盯着我,手也是紧紧握着,对我说道:“那一夜,我行至昼倦池畔,听到那幽幽琴声,不由自主,心神往之。虽然好奇,那抚琴之人是谁,但终究不愿意去打扰那片雅静。后来我实在好奇的紧,就遣身旁的奴才去看,但送回来的却只有一枝红梅。若不是春寒园再听你抚琴之音,我怕是到现在都猜不到那抚琴之人竟会是你!” 萧泽抱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低头看着我,见我满脸羞红,继续说道:“那日遇见纯妃后,我连这几日又去了昼倦池,娇梅依旧,但却已是不见佳人。” 我微微抬头,低声答道:“那几日臣妾突然染上风寒,医士吩咐不能外出,所以才没有再去春寒园抚琴,若知道皇上会再去,臣妾即便卧病不能起也是要赶了去的。”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虚伪,但此时此刻我已被萧泽对我的心意所感动,说出来却也带了几分真心在里面。 “好在老天眷顾,还是让我遇见了你。只是不想,你的笛子吹奏得并不比琴声逊色。”萧泽笑道。 我替他缕平袖子上的褶皱,笑吟吟道:“臣妾陋技,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炫耀。” 萧泽一笑,伸手在我鼻梁上一刮,假嗔道:“在我面前还要如此自谦吗?” “不过初见你的时候,你蒙着面纱,看不清你的容貌。当时我还是有些担忧,心想,如此美妙笛声,只有陪得佳人才算好。若真是无盐之辈,那可就大煞风景了。”萧泽轻嗅我的发鬓,笑对我说道。 “那皇上现在看臣妾,可觉得是无盐之辈?是不是大煞皇上的风景呢?”我打趣道。 “你若是无盐之辈,那这宫中的众多妃嫔岂不是要自称东施丑妇了。更何来煞风景之说呢,我只觉得那寻常乐器配不上你,所以才巴巴的让人寻了紫玉笛和长相思给你。你倒可好,还不领情。”萧泽撅撅嘴,显露一脸天真之态。 我想起他之前为我所做,心中满是感动,原本放在两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抱住他,口中低语道:“皇上哄臣妾呢,三千粉黛,臣妾蒲柳之姿,哪里有那么好呢?”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此等小女儿姿态,说完后满脸羞红,抬头看向萧泽。 “我只记得那日在春寒园,你一动,抖落面纱,连带着满园的落瑛纷飞。你又穿着件茜红色的斗篷,片片梅花从发间飘落,我只觉你是九天仙子,连唐明皇的梅妃也不得神韵之一二。”萧泽眼眸含光,似乎当时景象历历浮现在眼前。 “皇上如此甚赞,臣妾可着实当不起。”我敛目说道。 “我坐拥佳丽三千,但有谁能够知己一言呢。只有贞儿,你。和你在一起时,只会觉得舒心惬意,没有刻意的讨好奉承,可以无拘无束。还记得你那支琴曲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我一直记着句话,所以虽然祖宗规矩不可违,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要给你,只因为那夜你一句良人。” 他这话说的我心头酸涩,他所谓的美好,却是我谋算心计所精心营造的,可他却不知道,反而对我如此疼爱,心中涌出的甜蜜被一阵阵的愧疚所盖过,转为酸涩之意。 我压制住心头的悸动,抬头道:“皇上错爱,臣妾万死不足以报。” 萧泽捂住我的嘴,眼波一横,怪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说着,放下捂住我的手,他凝神细看着我,然后缓缓闭上双眼,脸旁慢慢向我靠近。看着他这样一寸一寸的接近我,他的唇就要贴上我的嘴唇时,我心里一阵慌乱,忙伸手将他一推,扶住胸口,喘着粗气。 萧泽被我推开,睁眼看着我,问道:“怎么了,贞儿?”说着,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发现我在颤抖,又加重语气问道:“贞儿,你在发抖?” 我喘匀气息,咽下一口唾沫,勉强朝他扯出一个笑脸,十指交绕揉搓,口中答道:“皇上方才说那般贴心之话,臣妾心下感动,所以今夜不仅是臣妾侍候皇上侍寝之夜,更是臣妾和良人大婚之夜,故而臣妾紧张。” 萧泽面上露出感动之色,伸手抚摸上我略微发青的脸庞。然后双掌一合,“啪,啪”拍了两下。 两个宫女应声而入,低着头捧着个玉雕托盘。走到跟前,我才看清香木托盘里摆着的是一个套酒具。 “我听说民间嫁娶,夫妻都要喝交杯酒,以示永结同心。”萧泽拿起一个白玉酒杯递给我,然后自己取过酒壶将两人手中的酒杯斟满。 我专注看着他替我斟酒,以往都是别人伺候他斟酒,他贵为天子,哪里有替别人斟酒的时候。可我要接过酒壶替他斟酒时,他却制止了我:“我来。” 斟满酒杯,他含笑看着我:“贞儿,饮尽此杯,愿你我能永结同心。” 他认真的表情让我很是心动,我点点头,伸出手臂和他的手臂相绕,两人饮尽杯中美酒。 那宫女收了杯子,轻轻退出殿外。萧泽牵过我的手,将我扯入他怀内,抱住我,在我耳边喃语道:“贞儿,我想听你的琴。” 我笑浮两靥,道:“是。”然后起身唤琼奴取来‘长相思’。 调好琴律,正想着要抚什么曲子好呢。就见萧泽从身后取出一把竹笛,深深看我一眼,眼眸含波,然后敛目,将竹笛贴上唇,十指轻动,轻轻吹奏起来。 我凝神细听,是《凤求凰》,这曲子传说是汉时司马相如为求卓文君时特意而作的。 萧泽手指灵动,音律如仙乐入耳,他侧首,双眉一挑,朝我微微一笑。 看着他的眼神,我心中了然,低眉将纤手搭在绷紧的琴弦上,琴音似流水般溢出,和萧泽的笛音水**融,似和煦春风,拂过人面。 两人俱是聚精会神的抚弄自己手中的乐器,直到曲终,我收好音弦,笑道:“皇上可是深藏不露。” “我哪里算得上深藏不露,只是这把笛子好的缘故罢了。”萧泽摆摆手,道。 “不知,这把笛子是什么宝器。”我侧首朝萧泽好奇道。 萧泽暗暗一笑,坐到我身旁,手指轻轻一挑琴弦,弦音颤动,笑道:“这琴唤作长相思,这笛子唤作长相忆,本是一对。是前代周朝乾元皇帝最为宠爱的淑妃的心爱之物。两物合奏,寓意琴瑟和鸣、两情缱绻。” 我听萧泽如此说,脸上早已是红透了。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见我这般姿态,甚是好笑:“方才奏《凤求凰》时,怎么没见你这般害羞呢?” 我低下头,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他扭过我的身子,一只手伸过我的颈项,抚摸着我的鬓发,笑道:“我不过开玩笑罢了。” 说着,他将我别在发上的素银簪子摘下,一头青丝喷泄而下,藏于发间的点点红梅也从片片滑落。 萧泽拈起一朵梅花,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我,喘着粗气道:“贞儿,我实在等不及了。” 话还未说完,他的唇就覆上了我的樱唇,炙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他一边吻着我,一边将我身上的贡华衣服脱去。我片刻的迟疑被他火热的吻给湮没了,任由他疯狂的占有着我的唇。 吻了好一会,萧泽才放开我。脸上露出坏笑,道:“*一刻值千金,爱妃,切莫虚度了。” 说着,将手中的我的贡华衣服朝地上一抛,拥着我,缓缓倒在床上。 一夜,芙蓉帐暖度*。 ******************************************************************************** 这一章实在难写,改了好几次,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如果喜欢《如嫔传》,就拜托收藏、推荐吧。 多谢各位亲咯~~~~~~~~~~~~~~~~~ 第四十章 辞封 晨起醒来时,萧泽已不再身畔枕边。我头靠着织金软枕,深吸一口气,淡淡散不去的龙涎香。我脸上一红,敛目梨涡浅笑,仿佛昨夜一夜温存似在梦中。 又闭眼歇了一会,感觉身上的酸胀缓缓褪去,我这才起身,伸手打起垂在床前的帷帐。我朝前一望,床前两支红烛已快燃尽,点点红光似乎还在诉说着昨晚所见。 候在殿门外的侍女听到屋内的响动,便有人推门而入。我定睛看去,原是昨晚引我来含元殿的那位姑姑。 “奴婢参见小主,小主万福。”她行至我跟前,朝我施礼道。 我自然知道她的身份,御前侍奉之人,又如何可以怠慢呢。我忙眼波一转,伸出手将她扶起:“姑姑不必如此多礼。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小主唤奴婢玉芝就行了。”玉芝姑姑用床角金钩将贡缎繁花的帷帐勾起,恭顺答道。 玉芝打理好帷帐,躬身朝我一笑,扶我起来,然后双手一拍,五六个宫女捧着盥洗器具鱼贯而入。 鎏金铜盆里盛着浅红色的琼脂温水,上面还浮着几片玫瑰花瓣。玉芝取过晋丝绣蜀葵花巾在铜盆里揉搓一道,然后笑着将丝巾递给我,道:“请小主净面,这水是用上好的玫瑰花露子兑出来的,最是滋养肌肤。” 我接过她手中的丝巾,笑道:“姑姑是御前侍奉的人,这些事哪里敢劳动姑姑。”说着,我便要喊琼奴和羽香进来伺候。 玉芝听了我的话,盈盈笑道:“小主折煞奴婢了,小主是从三品的容华,是皇上眼中的贵人,小主这句话,奴婢万万受不起。” “容华?”我疑惑道。 “是了,小主怕是还不知道,皇上今早下旨,晋小主为容华呢。”玉芝姑姑俯身边替我穿上绣花宫鞋,边笑道。 容华?以往妃嫔侍寝只晋位一级,可如今我从贵人晋位到容华,可是越过了良媛、良娣这一级,就是越级晋封的了。我心中暗自嘀咕。 “皇上现在何处?”我问玉芝道。 “回容华小主的话,皇上卯时就去勤政殿上早朝了。皇上走前还特意留下话,吩咐不许奴才们打扰小主安寝,待早朝回来后,再和小主一同用早膳。”玉芝递过一杯茉莉花茶,我轻含一口,洗漱后,将残水吐入一旁宫女捧着的纯银方壶中。 “不知昨日跟着我来的那两位宫女现在何处?”我由宫女伺候着穿上衣裳,问玉芝道。 “回小主的话,昨夜两位姑娘一直守在殿外,今日一早奴婢瞧着她俩辛苦,就特意命人寻了地方,让两位姑娘过去歇息了。”玉芝用纤细的手指帮我把贡华宫服上细细的褶皱缕平。 我敛了敛衣襟,笑道:“姑姑费心了。” 穿好衣裳,玉芝扶我到临窗的楠木雕富贵花的桌子边上坐下,从身后小宫女手中接过妆奁盒,轻轻放到桌上,打开:“奴婢伺候小主梳妆。” 我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微微颔首。 玉芝熟练的用凤首银梳将我自然垂下的头发拢在手中,轻摆银梳,将繁密的青丝慢慢理顺:“不知小主要梳什么发髻?” 我细想了会,道:“就梳和合髻吧。” “和合髻?”玉芝语气略有迟疑,低头看着我。 “怎么?”我美目微抬,厚厚睫毛下的眼眸转向她。 玉芝继续梳理着我的头发,手法极其娴熟,轻露贝齿:“奴婢只是好奇,以往奴婢也伺候过其他侍寝嫔妃,每到梳发髻时,那些主子、小主们往往会挑些繁复华美的望仙髻、百花髻。今日容华小主却让奴婢梳最为平凡的和合髻,所以奴婢不由好奇。” “不过是各人喜好不同,我倒觉得简素些才更漂亮。”我托腮,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笑道。 “小主天生姝姿,不管怎么打扮,都是风华绝代。”玉芝用一支扁方钗子固定住头发,然后将手中浓密的青丝轻盈一挽,在我鬓侧挽成一个环髻。 不过一会,玉芝就把和合髻给梳好了,她技法极好,头发丝毫不乱,连鬓角的碎发都替我打点的匀匀贴贴的。 “姑姑梳发髻的手法真好!”我伸手摸着自己的鬓角,惊叹道。 玉芝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轻轻一笑:“奴婢在宫中伺候主子十余年了,不过是做惯了罢了,小主谬赞了。” 说着玉芝打开首饰盒,替我拣选首饰。我正欲开口提醒她,让她只挑那些简单素雅的首饰就好。就见她拿起一朵淡红的芙蓉织锦花替我簪在鬓间,然后挑了两只素银画暗纹的钗子替我带上,最后择了几颗不显眼的珍珠点缀在我发间。 看着她如此打扮我,我不由脸上露笑:不愧是御前的人,如此会揣摩人的心思。 玉芝见打扮妥当,拂拂我的鬓角,笑问道:“小主看,这样可好?” 我对着铜镜端看自己,赞道:“姑姑好巧的手。” 玉芝执一管眉笔,在我黛眉上轻扫,笑道:“小主的眉色似远山含翠,画远山黛是最漂亮的。” 玉芝替我画完眉,又抹了胭脂,然后取来一颗水晶石,晶莹剔透,点缀在我眉间。 我手臂微松,一条桃红披帛环在身上,逶迤垂地,似天边云霞。 这边才打扮妥当,那边萧泽就已提步走进含元殿内。我盈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泽上前几步,扶起我:“快起来。”他的手握住我的手,眼光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瞧见我浅妆素髻后,不由道:“贞儿,你总是打扮的这样大方素净,比起那些庸脂俗粉,让人一看不由倾心。我今日看你,觉得你比昨日还美。” 他这一句话让我不禁想到昨夜,脸马上红了,假嗔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不过是玉芝姑姑手巧,替臣妾打扮的别致些。” 萧泽见我此种姿态,更是开心,朝跪在一旁的玉芝道:“既然沐小主夸你手巧,那朕就赐你一对镂金宫花钗,以示嘉奖。” 玉芝听了,喜不自胜,忙叩首谢恩。 萧泽扯过我,笑道:“在勤政殿听了大半天的话,有些饿了,你快陪我用早膳吧。” 我掩嘴一笑,答道:“是,臣妾遵旨。” 早膳设在含元殿东偏殿的暖阁里,菜式极为丰富,有绿粳米甜粥、奶香馍馍、酥油香卷、风腌鹿脯、熏酿鳜鱼和什锦豆皮。 萧泽夹起一块鳜鱼放到我的金雕莲花富贵碗中,道:“你尝尝这道菜,我觉得味道不错,不过可得仔细,小心让鱼刺卡了喉咙。” 我细细尝了,味道果然不错,不由笑道:“皇上喜欢的,果然是好的,这鳜鱼味道极好。” “你喜欢就好。”萧泽笑着点点头。 我见他心情不错,略微迟疑后,放下手中碗筷,轻声道:“今日臣妾听玉芝姑姑说,皇上下旨晋臣妾为容华了?” “嗯。”萧泽慢慢咀嚼着口中美味:“我本来想着要晋你为婕妤的,但想着你这才侍寝,若一下子晋到高位,**里人多口杂的,怕是要惹人闲话,所以才不得已晋你为容华。” 原来萧泽心里是想要晋我为婕妤的,那可是正三品的位分啊! 想到这,我忙起身跪下,抚着胸口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泽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打量我半晌,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深吸一口气,薄唇轻启:“臣妾求皇上收回晋封臣妾为容华的圣旨。”说完,我额头触地,朝萧泽磕了一个头。 “为何,寻常若有妃嫔得此荣恩,怕早已是满心欣喜,忙着磕头谢恩了。怎么贞儿你,却要我收回晋封圣旨呢?”萧泽拖着下巴,玩味问道。 我抬头对上他探索的目光,笑道:“臣妾不知道其他妃嫔姐妹会是如何,但正因为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荣恩厚重,所以臣妾才万死不敢受此晋封。” 萧泽的目光中隐含着温柔,那种噬人心魄的温柔。 我微微低头,继续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是真心待臣妾,对臣妾的晋封都俱是悉心疼爱。可是正因为皇上的真心,臣妾更不敢做不忠不义之人。如今臣妾不过才侍寝,就被越级晋封,若是**众位姐妹们知道,即便她们嘴上不说,心中怕也是不悦,如此看这宫里就免不了一场风波。**和睦,才能对皇上前朝有所助益。所以臣妾万不敢以一己私利,而置皇上与两难之地。” 我看向萧泽,他微叹一口气。我接口道:“如皇上所说,皇上为臣妾良人,是臣妾依赖之人,臣妾不求位分贵贱,只要能陪伴的皇上身边,便就足够了。” “请皇上收回成命吧。”我低头叩首,道。 时间缓缓流逝,半晌,萧泽起身牵起我,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发,叹一口气道:“贞儿你不知道你这一席话,让我有多为难。我虽为你口中的良人,但身为天子,却也有诸多无奈。” “皇上不必烦忧,天子的无奈,只为天下万民能和顺安泰。**诸位姐妹和睦,也是臣妾所愿意看到的。”我柔语道。 “你能如此想,我,实在欣慰。”萧泽说着,紧紧的搂住我,鼻尖在我发端轻嗅。 “但,我也实在不愿委屈了你。”说着,萧泽松开我,扶我坐下。然后扬手唤来苏安,道:“传旨,晓谕六宫,晋琼华轩贵人沐氏为正四品良媛。” 说完,他看向我:“向来妃嫔初次侍寝都要晋封一级,如今既遵了祖制,想来她们也就没什么好非议的了。” “皇上圣明,臣妾谢皇上对臣妾的一番心意。”我含笑答道,起身欲行礼。 萧泽按住我的双肩,将我轻轻搂住,凑到我耳边低语道:“该是我看重你对我的心意才是,我方才可是听见你说了,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情爱的躁动在空气中蔓延,我不由轻轻推开他,羞道:“皇上。。。” 萧泽见我不好意思了,也就放开了我,微咳一声,朝我道:“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快用膳吧,再不吃,这菜就该凉了。” ******************************************************************************** 第四十章了,沐沐不得不在这里,再大声的呼吁啦!求收藏!求推荐啊! 亲们,多多支持啊。。。。。。 第四十一章 坤仪花语 陪萧泽用完早膳,外头太监来报说有朝臣求见。我也就在萧泽不舍的眼光中退出了含元殿。 琼奴和羽香已在殿外候着我了,玉芝奉旨送我到仪门外,头上佩着的湖绿宫花垂下的丝绦流苏盈盈摆动:“奴婢就送小主到这了,小主慢走。” 玉芝敛目行礼,面上一抹止不住的浅笑。我提步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笑道:“今早多谢姑姑替我妆点。” “奴婢不敢居功,是小主匠心独运。”玉芝是御前侍奉的人,此番受了皇帝嘉奖,自然高兴。 我牵过她的手,将腕上一只翡翠玉镯褪了下来,替她戴上,嫣然一笑:“贞儿知道姑姑是御前的人,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的,只是这小小薄礼,是贞儿一片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玉芝少不得推辞,我按住她欲褪下镯子的手,笑道:“姑姑若执意不收,就是不给贞儿面子了,以后仰仗姑姑的地方还多。” 她听了我这话,这才止了动作,一笑道:“小主厚爱,奴婢自当感记于心。” 琼奴扶着我的手,她手掌暖暖的,笑道:“奴婢私心里以为御前侍奉的人都会是好大脾气,极难相与的。没想到,这玉芝姑姑却是个好人。” 羽香拿着个小手炉,将它捂在怀里,怕暖炉凉了,接口道:“是了,若不是玉芝姑姑替咱们寻了个歇息的地方,恐怕现在也没有这么好的精神伺候小主。” 我淡淡一笑:“人好固然不错,可是能在御前侍奉的人,绝不会是那么简单。”想到今日梳妆时,我没有还没有提点,玉芝便了然知晓我的心意,我心中不由暗暗赞服。 “所以小主把那水头极好的翡翠送给了玉芝姑姑。”羽香侧首道。 我不置可否,朝她道:“既然她在含元殿当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个翡翠镯子她未必放在眼里,我送她那镯子,不过是表表心意,以后若真有事,寻她帮忙也方便些。” “小姐如今隆宠深厚,哪里还会遇着什么事呢。”琼奴笑道。 “这宫里向来风云诡辩,凡事都有说不准的时候,不过是防着万一。”我从羽香手中接过暖炉,捂在怀里,身子顿时暖了许多。 三人正说着话,就到了琼华轩门口,小福子已领着一众宫人侍立在仪门外了。琼奴和羽香疾走几步,站在众人前,领着琼华轩的宫人们行跪拜叩首大礼道:“奴婢、奴才恭贺小主承宠之喜,恭贺小主晋封之喜。” 我忙让他们起来,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何故要行此大礼呢?” 小福子走上前,躬身一笑道:“方才有敬事房太监过来传旨,说小主晋位为良媛。奴才们喜不自胜,这不忙领着大家向小主贺喜了。” 琼奴见他一脸喜色,打趣道:“我看小福子你啊,不是急着向小主贺喜,怕是急着向小主讨赏来的吧!” 小福子听琼奴如此说,急的是面红耳赤,分辨道:“姑娘这话说的,平日里小主对奴才那般的好,做奴才的怎么能不记在心上呢,如今是真心恭贺小主,姑娘怎能诬我是向小主讨赏呢。” 琼奴听了,用手捂住嘴,嗤嗤笑个不停。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不觉好笑,遂道:“她不过是闹你玩,你别放在心上。你们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这几日你们也伺候的辛苦,说赏也不为过。” 说着转过头,朝羽香道:“去挑几匹绸缎来分赐给咱们轩内众人,也算是我这个做小主的慰劳慰劳诸位。” 琼奴眼光看向小福子,眉角一挑,不依不饶道:“小福子,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不就领着赏了。” 小福子见一时说不过他,就抬头看向我,向我求助道:“小主。。。” 我掩嘴一笑,横一眼身后的琼奴:“你就惯会欺负小福子老实。” “奴婢可没又欺负他,对吧,福公公?”琼奴朝小福子眨眨眼,笑道 “好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小福子那委屈的眼神,便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大家都各自仔细当差,切莫因为我晋了位分,就骄言躁行,若是有人闹出什么是非出来,就别怪本小主没有说过这话。” 我扫一眼侍立一旁的众人,收了原来的笑脸,正色说出这一番话。小福子听了,忙答道:“小主放心,奴才们心里都有数,定不会给小主惹什么麻烦的。” “那就好。”我点点头,然后细语和小福子道:“现在怕是有人急着要逮我们的错处呢。” 小福子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颔首道声“知道了”,便领着各位宫人退下了。 走进屋内,我朝琼奴并羽香道:“替我更衣,再陪我去趟坤仪宫。” 历来妃嫔初次侍寝,侍寝完后都要去坤仪宫向皇后行礼叩拜的,以示中宫威仪,彰显妾妃之德。 琼奴替我解下贡华宫装,道:“小姐何必这么急着赶去,用过午膳后,歇一会再去吧。” 我拢拢浅花底绣金字团圆纹的衬衣袖子,道:“左右都是要去的,晚去不如早去。”然后扭头吩咐道:“羽香,就取那件碎花云锦宫服来。” 羽香取来宫服替我换上,眼光瞅着我的发髻,问道:“要不要奴婢帮小主在发髻上添些华簪,毕竟是去拜见中宫皇后。” 我拿起桌上搁着的一把银剪子,在案上供着的花瓶中剪下一朵粉色蔷薇,别在发髻上:“不用了,这样就挺好。” 坤仪宫依旧的富丽堂皇,飞檐上鎏金的翔凤和梁柱上的凤凰玺画无一不在彰显着它高贵的地位。 我踩着碎步,慢慢走进坤仪宫正殿,臂上缠着的织金披帛自然垂地,显得无比婀娜。 我盈盈拜倒:“嫔妾良媛沐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说着在琼奴的搀扶下,向皇后行了三叩头的大礼。 礼毕,皇后命身边的侍女将我扶起,笑道:“快起来吧,赐座。” 我在檀木紫漆雕龙凤呈祥凳上坐下,这才抬眼看向端坐在凤座上的皇后,她今日打扮极为庄重,正红色的锦服上绣着姹紫嫣红的盛放牡丹,无比端华,头上两支双凤齐飞金钗分外夺目。 皇后眼眸含笑,微微一点头朝我道:“依沐良媛的品行相貌,这份隆宠早就是该得的了。不过现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起身谢过。 “沐良媛今日打扮好生雅致,衬得人分外娇艳,不怪皇上多疼你些。”皇后拨弄着指间一枚嵌宝戒指,打量我道。 我含笑道:“娘娘才是风华绝代,雍容华贵。” 皇后睨我一眼,然后抬眉笑道:“沐良媛这嘴,像灌了蜜似的。” “娘娘面前,嫔妾怎敢胡说。”我一笑,道。 皇后扶着侍女,起身,走到窗前供着的花瓷盆前,瓷盆里一丛魏紫牡丹开得正盛,牡丹本不是这个时节的花卉,想必是宫里司苑房在暖室里培育出来,特意拿来坤仪宫孝敬的。 皇后用金护甲挑一挑牡丹花繁密的花瓣,轻笑道:“良媛看本宫宫里这丛牡丹,魏紫牡丹不愧是牡丹花后,倒是称得上雍容华贵这一词。” 我见皇后起身,也忙扶着琼奴起身,侍立在皇后身后,回话道:“送来娘娘这的花,司苑房怎敢不尽心呢。” “可是即便是这雍容华贵的牡丹之后,却也奈何不了有其他丛花争艳,你瞧那边那几株芍药却也是开得花枝招展,惹人流连呢。本宫瞧着,那势态怕是这富贵牡丹也不能及呢。”皇后眼光扫过墙角摆着的几盆嫣红芍药,朝我道。 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莞尔一笑,朝她走近几步,行礼道:“娘娘这话说错了。” “喔?如何错了?”皇后意味深长看我一眼,笑问道。 “牡丹向来被世人奉为花中之王,而魏紫素来名贵,有牡丹之后之称,如此尊贵身份,岂是寻常花草所能比肩的。嫔妾幼时学诗,如今还记得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世间众花唯有牡丹国色天香,是花中之国本。”我说这话时,眼光偷偷扫向皇后,见她嘴角渐渐浮起笑意,遂继续说道:“若是娘娘觉得这墙角盛放的芍药太过妖艳无格,徒惹娘娘心烦的话。娘娘只消命人把它移走便是了。” 皇后浅浅一笑,眼光扫向我,手指轻轻挤压牡丹花瓣,溢出浅紫色汁液:“沐良媛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只是本宫烦恼的是,该如何将这几盆芍药移走呢?芍药花艳,难免得贵人垂爱,若强行移走,不免会自伤啊。” 这话是再明显不过了,皇后以牡丹自比,那艳红芍药自然就是不可一世的纯妃娘娘了。如今我得到萧泽宠爱,皇后早就又起了拉拢之心。今日这一番谈话这倒也在我预料之中,左右都是要来的。何况纯妃已是咄咄逼人,我若应了皇后,也免得势单力薄,无力对抗。 我正要出言答话,却见一名宫女跑进殿来,行礼急道:“皇后娘娘,颐宁宫那边传来话,说太后身上又不好了,皇上传您即刻过去呢!” 皇后听了,朝我看一眼,面露难色:“如此,本宫便就要赶去颐宁宫了。” 我敛目,双手相叠放在身侧,行礼道:“恭送皇后娘娘,嫔妾有空自当再来皇后娘娘宫中请安。” 皇后点点头,道:“你有心了。”说着,领着一大帮侍女太监匆匆朝颐宁宫方向去了。 第四十二章 寻枝 才从坤仪宫回到琼华轩,孙容华就过来看我。我走出屋去迎她,她面若芙蓉,秋水含笑,一汪柔波眼眸看着我,笑道:“我特意过来讨杯贺喜茶喝,不知沐良媛肯不肯赏这个脸啊?” 我把她轻轻一拍,假嗔道:“姐姐莫来嘲笑我。” 携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进屋内,我吩咐琼奴在炭盆里多添些银屑炭,朝孙容华笑道:“这么冷的天,还要劳你过来一趟。” 孙容华呷一口热茶,笑吟吟道:“初次侍寝是件大喜事,我当然得过来看看你。我估摸着这个时辰你也该从坤仪宫请安回来了,所以才领着侍女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眼光朝我一睨,轻声道:“怎么样?昨夜皇上待你可还温柔?” 我听的这话,脸早已是涨得通红,娇嗲道:“姐姐怎么问这个,倒弄的人家不好意思了。” 孙容华见我这副模样,甚是好笑:“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以前我每次过来你不都巴巴的拿这个问我?” 我知道她在与我开玩笑,遂拿起茶盏,轻呷一口,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 “唉,我听说皇上本欲晋你为容华,却不知为何最后旨意下来却是封了良媛?”孙容华双手平放在膝上,轻问道。 我颔首称是,低声道:“是我自己向皇上辞了容华位分的。” 孙容华继续道:“这事,宫里都传遍了,不少妃嫔听了可都是拍手称庆呢。” 我掩嘴一笑,这正是我所要的。我敛目把玩着手上的银镯,道:“本来我得宠,就有不少人私下里眼红非议了,若是再越级晋封,怕是就要有人把我生吞活剥了。再说,容华、容华,容貌端华,自然是说姐姐这样的美人,贞儿这等貌陋之辈,岂能称得上这句容华呢。” “你若是姿陋,那合宫怕是都没有人敢说一声自己端貌了。不过,你辞了这容华之位也是对的。日子还长着呢,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若为这事,惹得翊坤宫那位不痛快,也未必是好的。”孙容华点头说到,她织锦宫装上绣着的常春藤从领口一直逶迤繁绕到衣角。 “她要不痛快怕早就已经不痛快了。此刻我怕是早己经成了她眼中刺、肉中钉了。”我冷冷一笑,答道。 “她长久受皇上宠爱,自然不愿有人来分得她的宠爱。当初我得宠的时候,她就是百般刁难。”说着她扭头看向我,担忧道:“更可况你如今这般荣宠呢。” 我伸出手,手指触着她的指尖,一笑,道:“姐姐也不必太过替我忧虑,好在现在皇上对我也算是宠爱有加,这一时,她也不能对我怎样。” 孙容华也回我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也对。不过皇上日理万机,对**诸事哪里能事事上心呢。何况她还有颐宁宫的太后可以倚靠。” 我点点头,眼眸微转:“纯妃在宫中根基深厚,你我都是初入宫廷,即便有皇上的宠爱,也难以与之抗衡。不过就算她势力再大,却也只是妃位。若要说这**之主,那便就是。。。” 我说到这,停住了话语,抬头含笑看着孙容华。 “你是说,坤仪宫?”孙容华听出我话的意思,伸出纤纤手指,朝坤仪宫方向一指,问道。 我点点头,孙容华并不愚笨,笑道:“也是,如今能与纯妃抗衡的,也只有坤仪宫的皇后了。这过了除夕后,皇后重新得宠,坤仪宫愈发富丽堂皇了。” 我笑道:“姐姐聪慧。” 然后替她理理鬓角,问道:“姐姐这些心思全放在担心贞儿身上了,贞儿自然感激姐姐。但,姐姐也该在皇上那多用些心思才好。”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现在皇上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上,哪里还有闲空注意到我们这些人呢。”孙容华一笑,如秋日盛菊。 两人又絮絮闲聊了会。外头太监突然来报,说萧泽来了。 我和孙容华忙理了衣装出门接驾。 萧泽领着两三个内监缓步踱来,行至跟前时,我和孙容华一齐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泽褪下狐毛拢手的毛罩子,伸手扶起我:“快点起来,外头天冷,你怎么出来接驾了。我方才在勤政殿看看完折子,瞧着快到午膳时分了,就想着过来陪你一起用午膳。” 我谢过恩,萧泽这才注意到我身旁的孙容华,笑道:“容成也过来了,起来吧。” 孙容华这才盈盈起身,笑道:“臣妾是过来陪沐良媛说话的。既然皇上过来看望良媛,那臣妾就告辞了。” 说着孙容华领着侍女就要走。我知道她是不愿打扰我和萧泽。我忙拉住她,笑道:“姐姐这才来,怎么就要走呢?”然后转头向萧泽道:“皇上快劝劝姐姐,臣妾怎么觉着容华姐姐似乎是吃醋了?” 孙容华听我这话,急道:“臣妾不过担心打扰皇上和沐妹妹说话,绝没有半分吃醋之意。”她边辩解,边用手轻轻掐我手背。 萧泽听我如此说,愈发握紧我的手,朝我一笑道:“容成端华大方,那里是小性子的人。贞儿,你可是冤枉容成了。不过这天寒路远的,容成你就也多坐会,待会也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孙容华无法,只得应了。我笑着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屋。 她微嗔道:“我是怕打扰你,你怎么反倒来打趣我?” 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不过我也想让姐姐多陪陪皇上,咱们一起说话不好吗?” 我亲手替萧泽奉上香茗,笑道:“皇上尝尝今日的茶,看看您还喜欢?” 萧泽轻呷一口,在口中细品一会,开口道:“果然好茶!竟有缕缕梅香,还带着丝丝甘甜。” “这是什么茶?怎么我从来没有喝过?”萧泽又饮了一口,问道。 我细细答道:“这哪里是什么好茶,不过是取了臣妾宫中那两株越州红梅的花瓣晒干,然后用每日收集的梅蕊上的蜜珠和水烹煮而成的。” 萧泽听了点点头,掀开茶盖,轻嗅茶香。 一旁孙容华笑道:“也只有沐妹妹有这份雅致,臣妾断断是想不出这份巧意的。” 萧泽牵过我在他身旁坐下,我朝孙容华盈盈笑道:“姐姐取笑了。” “容成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我瞧着,这满宫上下,也就数贞儿你最有这份雅致了。”萧泽眼中无限笑意,看着我赞道。 一杯茶饮尽,小福子进来禀报说午膳已经摆好了,萧泽拥着我起身,和孙容华三人一齐去琼华轩正殿的饭厅用膳。用膳时,萧泽只顾着给我夹我喜欢的菜,我见孙容华坐在身旁,怕她尴尬,忙用眼神示意萧泽,萧泽这才也给孙容华夹了几筷子。不过孙容华也不介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 用过午膳,萧泽略坐了会,就回了勤政殿批阅奏折。 孙容华暗暗朝我笑道:“皇上待你可真好!还特意来琼华轩陪你用午膳。” 我牵过她的手,捏捏她的鼻尖笑道:“姐姐可是吃醋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倒觉得皇上和你真是一对璧人。我知道你放在用膳时生怕皇上冷落了我,我不开心。其实你不必如此,你得宠我是打心眼里的高兴,绝不会因为这事而心生妒忌,让你我生分了的。”她说着,侧首看向我。 我听了这话,知道她对我的心意,很是感动,握紧她的手,眼中顷刻润湿。 孙容华又陪我说了会话,也告辞回去了。 我觉得身上有些乏,就在榻上睡了会。直到去坤仪宫黄昏定省的时辰才醒来。 众人和皇后闲话了会,便都请安告退了。我故意缓步走在最后,见一众妃嫔都走出徽序堂外了,我这才转回身,向正欲起身回殿的皇后行礼,道:“娘娘慢走,嫔妾有话想对娘娘说。” 皇后没有让我起身,止步不前,目光凝聚看着我,笑问道:“不知是什么要紧的话,需要良媛避着众人私下和本宫说呢?” “避开众人和娘娘说的话,自然是不能让她人知道的贴己话。不知道娘娘可否愿意一听?”我恭顺道。 “本宫好奇,自然是要听听的。”皇后娘娘扶着侍女重新端坐到凤座上。 “嫔妾最近读了一首魏诗,想吟给娘娘听听。”我抬头,看着凤座上那位永远保持着威仪的女人。 “喔?本宫素来知道沐良媛精通诗赋,才情满溢。不知道是什么魏诗,让良媛如此垂爱?”皇后吩咐侍女加些烛火,笑问道。 我清清嗓子,柔声慢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有枝可依。”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该是曹魏太祖的《短歌行》。”皇后敛目说道。 我的脚由于长时间拜跪微微有些酸痛,不过此刻也只能忍着,我答道:“娘娘博学。” “不知道良媛和本宫吟这首诗,是何用意呢?”皇后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脸上含上些许笑意。 “嫔妾只是有感,乌鹊南飞何其有幸,绕树三匝,终究有枝可依。”我盈盈笑道。 “本宫记得曾今多次让宫女去良媛的琼华轩请良媛来坤仪宫一叙,可惜乌鹊却一直盘旋迟迟不肯降落。”皇后用金护甲划着身旁紫檀桌子的桌角道:“怎么今日良媛却肯来本宫这,向本宫一诉衷肠了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嫔妾人微,自然要为自己好好择选,倘若寻着枯枝,那可就不好了。”我不慌不忙解释道。 “乱花渐欲迷人眼?”皇后冷哼一声,道:“本宫今早就你和你说的,不管有多少奇花异草,牡丹终究是花中之王。这**中的花中之王也只有一朵,那就是本宫!” “是。”我低首答道。 “不过本宫也不怪你,当时本宫失宠于皇上,纯妃风头正盛,难免你有些迟疑。不过,良媛此刻有皇上隆宠无限,又为何要急于寻枝依附呢,本宫听说皇上今日还特意去了琼华轩陪良媛用午膳。”皇后停止了划弄桌角的动作,说道。 “诚如娘娘所说,这宫里奇花异草从来是不缺的,既是嫔妾此刻开得再艳丽,却终究有一日难免会败落入泥,只有牡丹,才能万久常开。娘娘您说是吗?”我答道。 “这话不差,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跪了许久,起来吧。”皇后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看穿。 跪得久了,这一起来难免有些眩晕,我扶住琼奴站立住,施礼道:“嫔妾以后就仰仗娘娘了。” 皇后一笑,少有的俊俏艳丽,看着我道:“你既表明心意,这是自然。不过。。。”皇后望着墙角那几株依旧盛放的芍药,继续道:“牡丹一枝独秀方才好看,若是添上这些芍药,难免惹人厌烦。” 我松开扶着琼奴的手,看着皇后厚重睫毛下凝视我的瞳孔,一字一顿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嫔妾虽然力微言轻,却还是愿尽心协助娘娘。” 第四十三章 偷摘与奴戴 琼奴扶着我走进琼华轩,羽香走上前朝我笑道:“小主回来了,方才苏公公来过了,说皇上让小主去含元殿呢。” 我解下身上披着的繁花百蝶烟灰色斗篷,道:“那快替我更衣吧。” 换上件半新的攒金花织锦宫装,一条宝蓝色的碎花百褶裙衬得我身段愈发婀娜。 走到含元殿正殿前,苏安远远见我来了,忙走上前请安道:“奴才参见小主。” 我让他起了,他一笑,眼角有丝丝皱纹:“皇上正等着小主呢!小主快进去吧。” 苏安一扫手上的拂尘,替我推开朱漆描金楠木宫门,朝我打了个千,退到一边。 我含笑朝他微微颔首,提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拖着轻柔裙摆和披帛缓缓步入殿内。 含元殿内焚的龙涎香味道很是浓厚,高贵的沉香从殿中央厚重的铜花大香炉中似水般溢出。一层一层的淡色帷帐让泄入殿内的阳光变得分外柔和。 萧泽正低眉伏在桌案上看着奏折。我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他案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萧泽放下手中的奏折,抬首见是我,剑眉微挑,笑道:“你来了。” “臣妾是不是打扰到皇上了?”扫一眼他手中拿着的奏折,我轻轻问道。 萧泽起身,走到我跟前,嘴角浅笑:“怎会。正好我刚批完这些折子,你来的最是时候。” 我牵着他宽厚的手掌盈盈起身。 他领着我走到案边坐下,似乎想到什么,松开手,朝我笑道:“我这有样东西要给你。” 说着他转身到案边的阁柜取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我笑问道:“不知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萧泽俯身将手上的盒子递与我,紫金冠上的双龙须轻轻颤动:“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接过来,放在手掌中,扭开扣着盒子的小银锁,里面是一支用红宝石缀成朵朵红梅花,以黄英石做花蕊的金钗步摇。这支步摇经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很是精美华贵。 我这步摇,忙放下锦盒,朝萧泽行礼急道:“皇上,宫里的规矩,**妃嫔只有嫔位上方才能佩戴步摇,臣妾不过正四品的良媛,如何敢收这么华美的步摇呢。” 萧泽扶我起身坐下,眼眸看着我,道:“就知道你会如此说。我不过是看着那日你鬓中点点红梅很是漂亮,所以才让人特意做了这支步摇给你。你不必这般诚惶诚恐,一支步摇而已。” 他如此说,我只能点头应允。 萧泽取过步摇:“何况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在意那许多规矩。来,我给你戴上。” 他身为帝王哪里做过这事,虽然他已经放轻了力道,却还是弄疼了我。 我扯了一下嘴角,手不自觉的抚上鬓角。 萧泽有些紧张,急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他慌手慌脚,想要拨开我鬓角的碎发细细查看有没有伤着我。 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没有,不过是弄断几根头发。” 看着镜中鬓角步摇垂下的缕缕金丝,伸手抚摸那金丝末端光滑的红宝石,口中不自觉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 萧泽听我口中吟出这句话,笑问道:“贞儿博古通今,不知道这句词出自哪位大家?” 这首《奴带笑》是当年爹写给娘的定情词。我浅浅一笑:“这词是臣妾父亲写给我娘的。” “如此看,贞儿家中父母必定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了。”萧泽眼波一转,笑道。 我不说话,只看着萧泽,虽然嘴角仍旧保持着微笑,但心中泛起的苦涩却慢慢涌上眉头,眉头微蹙,说不出的愁情。 萧泽似乎看出我脸上那一抹心伤,转脸笑道:“可是我惹你伤心想家了?”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是臣妾不好,惹皇上烦心了。”我朝萧泽一笑,生怕他因我而烦心。 他看见我的笑容,顿时送了口气,牵起我:“说了这半天的话,就到用膳的时辰了,贞儿陪我一起用膳吧。” 我点点头,伸手拂上发鬓,想把那只红梅步摇摘下来放到锦盒里。 萧泽却把我的手握住,将我搂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轻笑道:“别摘,你戴着格外好看。” 用过晚膳,又进了些瓜果点心。萧泽携我走回殿中,殿内已点满灯火,莹莹光辉照得如白昼一般。 奉茶宫女端上两杯热茶,我接过,吹开细碎茶末,轻呷一口,这味道!我不由抬首,脸上掩不住的惊诧,朝萧泽道:“皇上这茶,是,是雪酿?” 萧泽也很是惊讶,道:“是了。贞儿你如何知道这是雪酿?这可是福建都督日前送来的贡品。我心里想着你也许喜欢,所以特意命人沏了来。” 果然是雪酿。我忙收起脸上的惊诧,换上笑意:“当初臣妾父亲还在时,最喜品茗,收集了不少奇茶怪茗,其中有一品就是这雪酿茶,臣妾有幸曾今一尝,所以今日喝这茶,才觉出是雪酿。” 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禁想起那日和宁邺王一起品雪酿时的场景,他那醇美的声音耐心的解释道:“这雪酿茶产自福建行省和江北行省交界的巫兰山山谷中,那里有一片野生茶林。。。” 听到萧泽唤我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羞赧道:“臣妾方才走神失仪了,请皇上怪罪。” “见到这雪酿茶,你定是想到自己的父亲了吧。”萧泽语带温柔,将我拥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声道。 “臣妾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真实的内心,轻轻说道。 萧泽就这样抱着我,两人静默不语。 过了很久,萧泽才松开我,笑道:“我知道贞儿精通音律,只是不知道贞儿的棋艺如何?” “不知皇上想如何考臣妾呢?”我眼如秋波,看向萧泽,笑问道。 “前日十二弟陪我下了一局,只是这棋还未下完,我们两人就被太后请去颐宁宫了。不知道贞儿是否愿意陪我把这句棋下完呢?”萧泽领着我走到棋台边。 “皇上有命,臣妾自当遵命,只是若臣妾下的没有敦郡王那么好,皇上可不要取笑臣妾。”我随着他走到棋台边,棋台上未下完的棋局依旧摆着。 “未必不如。”萧泽点点头,在棋台旁坐下。 我也敛敛裙摆,轻婉而坐。 萧泽执黑子,我自然就用白子。这棋子必是用上好的昆仑玉石做的,拈在手中不但不生凉,反而有微微温热之感。 两人对坐,凝神细想,手起子落。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我的白子已被他吃得所剩无几了,心中不由暗暗发慌。为今之计,只有死守住自己的两个棋角。 萧泽的黑子虽已是占了大半江山,来势汹汹,但面对我的死守,却也是无可奈何。 两方正僵持不下时,我却拈起一枚白子,面上含笑,轻轻的放在萧泽黑子满布的棋盘中央。 棋出如此,萧泽也不觉惊讶,抬头看我,我只朝他微微一笑,不做言语。 萧泽正全力猛攻我的两角,却不料我会兵行险招,在棋盘中央布下一子。 形势果然发生了逆转,我又不急不慢的落下几子,子子都打乱了萧泽原本的计划。到最后,萧泽无法回身反攻,只能缴械投降。原本出于劣势的我,反倒取得胜利。 萧泽看着自己满是狼狈的棋局,捏捏我的鼻子:“还说怕自己不如十二弟,我瞧着你比谁都要机灵。” 我拢拢臂上的披帛,拈起棋子放入棋盒中:“臣妾这是险中求胜,虽然瞧着皇上已经占据优势,但臣妾却在最危险的地方布下自己的白子,这样异于常人的做法,往往能获得奇胜。” 萧泽凝神听着,微微沉思,道:“不想贞儿你还有为官为相之智谋,我以前从来不知道。” “臣妾不过在说棋局罢了,皇上过誉臣妾了。”我敛目,柔声道。 是夜,自然是我留在含元殿侍寝,雪酿的香醇还在唇中回味,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江南,第一次尝雪酿时,那白衣男子凝视我的眼神。 我侧首,熟睡中萧泽的脸庞就在我眼前,浓密的眉毛,高耸鼻梁和那薄薄嘴唇。他拥着我的手依旧是那样的炙热,连带着温柔。其实他和萧涵长得是有几分相像的。淡淡的龙涎香从他的衣间散发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抚上萧泽的脸庞,眼睑,嘴角——那常常对我宠溺微笑的男子,此刻就在我身旁香甜入睡。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听着他的心跳,很安定的声音。 第二日醒来时,萧泽已经去早朝了。玉芝姑姑伺候我起身梳洗。她知道我不喜繁复的发髻,所以今日便替我梳了百合髻,云鬓高耸,在额前画上西番莲花的花钿,一朵织锦芙蓉花堆在高髻上,不饰朱环,也颇一番味道。 玉芝拿起昨日的红梅步摇,想要替我簪在鬓边。我拢了拢手上的翡翠镯子,摇了摇头:“这步摇太过华贵,还是免了吧。” 玉芝看着我,赞许一笑:“皇上吩咐,让小主先用早膳,待处理完朝政后,再回来陪小主用午膳。” 我点点头,对着铜镜,轻轻扫起眉来。 第四十四章 长相忆 今日似乎朝政有些繁多,萧泽直到午膳时分才回到含元殿。 看着他疲惫脸庞,我静静陪他用完午膳后,便提议吹奏一曲笛子,以让他安神休憩片刻。 萧泽命人取来“长相忆”递到我手上,戴着的碧玺扳指反射出温润光泽:“不知今日,你要吹什么曲子。” 我十指轻轻握住“长相忆”,口中方才饮的“雪酿”还未来得及咽下去,齿香萦绕。我眼波悄转,也不答话,将“雪酿”缓缓饮下,闭目举笛,吹奏起来:“陌上草青青,牧童驾牛归。斜看夕阳,落花飞。” 陌上青草,一抹残阳斜照在一泓清水环绕中的建邺城,斑驳光影,久久盘绕在我心间。 笛音停了很久,我却依旧保持着吹奏的动作,心中不忍,迟迟不愿将手中短笛放下。 萧泽双眼泛出悠长目光,斜靠在软塌上,轻声问道:“贞儿,这是什么曲子?曲音绵长,倒似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我走到他榻前,坐下,笑道:“不过是臣妾家乡的小调罢了,皇上听了是否觉得舒畅了些?” 萧泽伸展手脚,牵起我的手,十指交合道:“自然,你吹的曲子,让我舒心很多。” “皇上觉得好就是了,那臣妾再为皇上吹奏几曲,皇上今日累了,在这软塌上小憩一会吧。”我柔声道。 萧泽深看我一眼,脸色带笑,微微点点头,双目缓缓合上。 我又凝神吹奏了几曲,见萧泽已经睡熟,时不时还传来轻微鼾声,我便收了“长相忆”,起身替萧泽将他身上的兔毛绣团龙毯子盖好后,轻声走出殿外。 正月里的寒风打在脸上,微微生疼。 我挪着步子走到殿外白玉台前,太阳洒下万丈光辉,落在那宫顶的琉璃瓦上,金光点点。我踮起脚尖,朝南边望去,可惜眼中只有那红红宫墙,望不到边际。我轻微一叹,敛目低首,腰间裙摆下,那个香囊隐隐可见,我不由嗤笑一声,心中说不出的莫名悸动。 举起手中的笛子,微微颤动,吹的是《汉宫秋月》。 笛音不似琴音和琵琶那般浑厚,却有自己一种味道。幽幽划过凝滞的空气,似秋雁振翅,一颦一动,清晰可闻。 一曲奏罢,心中却还是堵得紧。我转身,朝侍立在我身后的苏安一笑,问道:“敢问苏公公,可否借纸笔一用?” 苏安忙道:“小主您要用,自然是有的。” 说着苏安便领着我进了含元殿内的偏阁内,指着面前摆满毫笔和方砚的檀木案桌笑道:“这是平日里皇上作画用的案台,小主您看还行?” 我走近前细看后,浅淡一笑:“很好了,有劳苏公公了。” “小主您这话,奴才可不敢当。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了,奴才告退。”说着,苏安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我铺平一张桃花碎胭脂红的宝宣,用玉石镇纸压住了。褪下手中的玉镯,拣了一支上好的青瓷笔筒狼毛细毫。蘸上磨好的石青,在宣纸上信手涂染起来。 换过一支画笔,我用笔尖点了点鲜亮的英紫色颜料,在点点胭脂红的宝宣上轻轻描画。最后一勾,我收了画笔,将笔搁在鎏金铜雕伏龙笔山上,取了如意玉石镇纸,细细端看自己方才所画。 石青色的修长枝叶下一丛一丛的紫色花朵开得正盛,晶莹露珠落在花瓣上,泛出微弱水光。 画的是那日在宁邺王府里看到的惠兰花,骤雨过后花更胜,仿佛有阵阵馨香从画中溢出。 正看得入神,却不想被人从身后环抱住。我转过头去看,果然是萧泽。 “皇上醒了?”我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刻意将头微侧一些,问道。 “嗯。”萧泽应道,十指紧合在我腰前:“醒来时不见你人,问苏安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臣妾怕打扰到皇上休息。”我轻露贝齿,盈盈道。 “你这画的是什么?我瞧着,似乎是兰花。”萧泽眼眸转向我手中的画,端详片刻,问道。 “是。”我将手中画卷展开,答道。 “这是什么兰花,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萧泽许是见这惠兰花花形奇特,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转过头看着他,笑靥如花,道:“皇上哪里能什么都见过呢!臣妾幼时曾随外祖父到建邺城外的栖霞山游玩,有幸在山谷中寻得此兰花,后来便移栽在自家园中,臣妾很是喜爱此花,后来臣妾北上选秀,就再也不得见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未见过此花。”萧泽点头道。 说这话时,萧泽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语气中含有一丝愧疚,轻声道:“贞儿,是我不好,惹你想家了。” 我回过身,握起萧泽的手,笑道:“是臣妾自己不好,没得想念起家乡了,皇上无须自责。” 萧泽见我露出笑容,也是粲然一笑,握紧我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命人准备了些小点心,你陪我一同去尝尝。” 桂花糖糕、松子酥、红豆蜜果糖和蟹黄蛋卷馍馍,都是苏杭一代有名的糕点。 看着这四碟点心,我握着银箸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萧泽。 萧泽夹了一块松子酥放到我面前的黄底纹牡丹珐琅瓷碗里:“你快尝尝,这是我吩咐御膳房特意做的,听苏安说啊,做这糕点的还是建邺来的呢,你看看是不是和你家里的一样?” 我竟不知道他对我用心到了如此地步。只凝神盯着他,也不说话。 萧泽放下银箸,眼眸转向我,温柔道:“我知道你心里想家了,也不知该为你做些什么,所以才命人做了这些苏杭点心,想着你看了,也许会开心些。” 听他如此说,我眼中竟泛出泪水来,笑着用绢子拭了:“臣妾不想皇上竟如此待臣妾,臣妾很是高兴。” 萧泽伸手抚了抚我的头,笑道:“怎么哭了,既然喜欢,那就快尝尝吧。” 夹起松子酥,轻轻咬下一口,一阵香甜沁入心底。 之后连着三夜,这夜夜凤鸾春恩车都停在我琼华轩的门口,萧泽对我如此宠爱,早已是惹得六宫侧目。如今连着五日都是我侍寝,宫内众人都是怨气冲天,都道我一人独承雨露,霸占皇上恩宠。 因萧泽吩咐,连着几日都没有去给皇后请安了。今日从含元殿回来,看着时辰快到晨昏定省的时候了,我便吩咐琼奴和羽香替我更衣,准备去皇后的坤仪宫请安。 到坤仪宫时,大半妃嫔已经到了。我敛敛衣襟,上前行礼,柔声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见过各位姐姐,姐姐们万安。” 皇后笑着让我起身赐座。 我扶着琼奴轻轻在檀木雕花椅上坐下,见孙容华正朝我点头微笑,也朝她微笑示意。 “我还以为沐良媛日日伺候圣驾辛苦,没有闲工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怎么今日倒来了,真是稀奇。”冷不丁的一句话,从潘容华的嘴中吐了出来,她眼光朝我一横,满是妒恨。 我听她如此露骨讽刺,脸上已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起身答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做妃嫔的本分,嫔妾又怎敢不来呢。” “给皇后请安是本分没错,就怕有些人恃宠生娇,忘了自己本分。”荣贵嫔用绢子点点鼻尖,侧首朝潘容华笑道。 “沐妹妹向来恪己守礼,自然不是那些忘了本分的人。”孙容华笑着说道,想替我解围。 “孙容华这句妹妹叫的可真亲热,当真是姐妹情深,只是我们没有这个福气,攀不上这么个得宠的好妹妹。”前些日子颇得宠爱的吕小媛睨一眼孙容华,出口讥讽道。 孙容华常来我琼华轩闲坐,所以这几日也见了萧泽几面,不想却成了别人的话柄。 我朝她望去,面露歉意。不想她也正看向我,见我看着她,便朝我一笑,示意她没有关系。 我看着吕小媛那得意脸孔,不由心下一怒,面上依旧含笑道:“前些日子,我染病久居在琼华轩内,孙容华姐姐常来探望,所以感情深厚些。咱们大家同处**,自然都是姐妹,我不敢说自己福气有多厚重,不过若是吕小媛也想沾沾福气的话,我倒很是欢迎呢。” 吕小媛娇容顿时转色,杏目圆瞪看着我,正欲出语反驳。 端坐一旁久不开口的纯妃,此时却轻启娇唇,说道:“本宫怎么觉得吕小媛今日话特别的多呢!” 纯妃这一开口,吕小媛便不再言语了,只用怨恨的眼光扫向我。 纯妃放下手中的茶盏,长长的金护甲碰在桌脚,发出清脆声响:“几日不见沐良媛,发现良媛口齿变伶俐了。” 我本欲开口回话,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坐在凤座上的皇后,开口道:“马上就到元宵了,皇上吩咐了,今年元宵要好好热闹一番。” “臣妾还想着去年的元宵时,纯妃娘娘吩咐内务府做的花灯,那花灯不但样式繁多,还都做的美轮美奂呢!”婉嫔梨涡浅笑,朝皇后道。 纯妃听了婉嫔的话,脸上不由生出一丝得意之色。 皇后也瞧见了纯妃的得意,轻盈一笑:“可惜本宫不能亲眼一观,倒是遗憾得很。不过,相信今年本宫操办的,也不会让婉嫔你失望的。” 婉嫔微微一愣,随后蜿蜒一笑,点头称是。 *********************************************************************** 这一章的名字,沐沐一直没有想好,暂时先用这个吧,如果各位亲有好的名字,留言告诉我哦。。。 第四十五章 良人 众人陪皇后说了会话,便都散了。 我也起身欲走,皇后唤住我:“沐良媛,本宫这有两匹上好的缎子要给你,你且先等等。” 我知道皇后有话要和我说。遂停住脚步,缓缓回身:“是。” 皇后命素芝给我换上一盏热茶,拈起一枚青梅放入嘴中,道:“这是安徽巡抚贡来的毛峰髓,你尝尝可好。” 我托起茶盏,轻轻一抿,赞道:“娘娘这的茶,自然是好的。” “本宫今日瞧着,似乎众妃对你怨怼颇深啊?”皇后用宝黄色的绢子点点嘴角,眼光睨向我,不深不浅的说出这句话。 我只装作低头品茶,也不说话,眼角扫向皇后。 皇后浅笑一声,道:“本宫好奇,沐良媛,身处风口浪尖,你心中可怕?” 我放下手中青瓷茶盏,扬起头,面不改色对上皇后双瞳:“嫔妾不敢怕,若此刻心中有畏惧,来日怕便要为人俎上鱼肉了。” “不想你却又这份胆识豪气,本宫很是欣赏。”皇后点头赞许道,那神态丝毫不觉她的年岁竟是比我还要小。 皇后用金护甲拨弄着手中暖炉里的香灰,接着说道:“不过,也只有皇上雨露均沾,方才能使六宫祥睦。若是集宠于一身,太过急功近利,怕是适得其反。” 我知她说得有理,点头恭声道:“是。嫔妾知道。” “不过,皇上倒是很喜欢你呢!”皇后突然抬起头,看向我,那眼光中透着一丝丝嫉妒。 原来她也是在乎萧泽的,也是了,她虽贵为皇后,却也是皇帝的妻子。 不过一瞬,皇后就把那眼光收了回去,头微微上抬,眼光望向远处:“只可惜,现在齐婕妤被禁足,怕是等到开春才能被放出来吧。” 皇后心中当然希望齐婕妤能尽快被解禁,毕竟和纯妃相比,她身边可用之人未免太少。只是齐婕妤上次因赵小仪一事惹怒萧泽,皇后也牵连其中,不能多为她求情。 正和皇后说着话,坤仪宫首领太监江官禄疾步走进殿中,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沐小主。” “怎么了?”皇后眉毛也不抬一下,轻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去颐宁宫的车辇已经备好了,还请娘娘移驾。”江官禄低着头,不高的身材此时更显矮小。 “太后娘娘的病还没有好吗?”我侧首看向皇后问道。 皇后朝我摇摇头,起身将手炉递与身侧侍女,理理鬓角:“太后这病是老毛病了。” “娘娘既要去颐宁宫,那嫔妾就先告退了。”我起身行礼。 “嗯。”皇后应声道,侍女正忙着为她打点衣装:“本宫对你说的话,你记住就是。” 走出坤仪宫垂花仪门,我朝身后的小福子吩咐道:“去告诉敬事房一声,说本小主今日身子不适,让他们把我的绿头牌给撤下来吧。” 小福子自然知道其中意思,应声去了。 琼奴扶着我的手,眼光看向我,似乎有怜惜之意:“小姐委屈了。” 我看着她,轻嗤一声:“哪里说的上委屈,皇后有一句话说得对,雨露均沾,方能使**和睦。在这宫里,想要获得荣华和别人的尊重得靠君恩,但,想要活下去,就得看其他妃嫔了。我如今羽翼未丰,又何苦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呢。” 羽香看着我,点头道:“小主想得透彻。” 我想起几夜温存,不由摇摇头:“哪里是我想得透彻,既是心中不愿,但这**生存之道,有怎能不遵循呢。” 说着,我敛敛斗篷,回过身,问道:“明日便是你们出宫的日子了吧。” 两人相视一眼,面露喜色,朝我点点头。 回到琼华轩,略坐了会,羽香就进来禀道:“小主,苏公公来了。” 我浅然一笑:“快请进来。” 苏安迈进屋内,朝我行了礼,笑问道:“皇上听说小主身子不适,特意遣奴才奴才过来看看。皇上本来是自己要来的,怎奈朝政繁忙,说是等见完朝臣马上就过来。” 我吩咐羽香:“快去取面软凳来,让苏公公坐。” 苏安连道“不敢”,但最终还是半个屁股搁在凳上,坐下了。 我盈盈一笑,敛下睫毛盯着苏安,道:“我没有什么大碍,倒是烦劳公公来这一趟了。不过既然公公来了,那有样东西就请公公替我代为转交给皇上。” 说着,我从绣琼花的袖子中取出一个香囊,正是前几日我给萧泽绣的,递给苏安。 苏安忙不迭接了,捧在手中生怕掉了,笑道:“是。” 我一笑,道:“还有句话,也请公公一并带回,转告皇上,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用过晚膳,就歇息了,还请皇上不必过来了。想来其他娘娘和小主那也有好茶,这琼华轩的茶,味道虽好,喝多了却也伤神,不如换些清淡些的。” 苏安一直跟在萧泽身边,是多聪明的人,听我这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面露难色:“小主,这皇上来不来的,左不过是他自己的意思,这奴才哪里敢说呢。” 我听他这话,笑道:“公公不必担心,公公只需帮我把这香囊和话带到就好了。” 苏安走后,琼奴走近前,替我卸下满头钗环:“小姐绣的那个香囊很是好看呢。” 我伸手拔下头上一支金钗,浅浅笑容浮上脸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香囊里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句宋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萧泽,如果你看到这纸条,希望你能懂。 夜已经深了,我却丝毫没有睡意。敬事房那边出来消息,今夜萧泽去了永和宫信妃那。 信妃,不知今夜永和宫会有怎样的缠绵,又会上演如何的郎情妾意呢。信妃应该许久没有见到过萧泽了,今日萧泽去她的永和宫,她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欣喜呢。 在床上辗转反侧,终难入眠。想到前几夜含元殿里,身侧那温热身体,俊俏脸庞,和紧紧环住自己的手。我的心就难以掩饰的烦躁。 琼奴举着蜡盏走进屋来,轻声道:“小姐可是睡不着。” 我点点头,掀开被褥,起身坐在床上。 “小姐有心事?”琼奴放下蜡盏,照亮一室光辉,然后缓步走到我跟前。 我微微颔首,也不答话,穿上绣花宫鞋,走到窗前,听着窗外北风呼呼,似急风卷劲草。我回身问琼奴:“外面可是下雪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这风声,怕是已经下雪了。”琼奴走到我跟前,替我披上件滚毛绣衣,道。 我拢拢衣襟,提步走出寝屋。推开梨木雕花宫门,果然,外面下起鹅毛大雪,纷纷刮落。寒风打在身上,我只穿了件寝衣,既是披着滚毛绣衣,此刻也是被冻得发抖。 琼奴疾步赶上我,嗔道:“小姐,外头风大!”说着,忙又加了件厚厚斗篷在我身上。 身上顿时觉得暖活多了,我回头,也不顾冰晶子打在睫毛上,朝琼奴笑道:“你看,下雪了呢!” 琼奴也放眼望这漫天大雪,回道:“是了,北地天气严寒,不必咱们江南,雪也都是下的这么大。” “琼奴,去把我的。。。”我正欲吩咐琼奴。 谁知,琼奴朝我一眨眼,笑道:“小姐是不是要这个,奴婢早就拿在手中了。” 我看着她手中的长相思,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握紧她的手:“还是你最懂我。” 琼奴会心一笑,松开我的手,道:“小姐等等,奴婢去取张软凳和琴台来,奴婢知道,小姐一定不肯回屋,定是要看尽一帘柳絮风起,手拨瑶琴漫天了。” 我不由一笑,假嗔道:“就你话多,还学会吟起诗文来了。” “奴婢这是近朱者赤。”琼奴笑盈盈转身,取来琴台和软凳。 看着这雪景,想到那夜在春寒园和萧泽相会。心下感念,曲由心生。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曲中良人何在?此时此刻,却不在我身边。 正徒自感伤,拨弦的手指却明显一顿,我抬头看向琼奴,她脸色也是极度的诧异。 我轻声问道:“你也听到了?” 她闭上眼,似乎在凝神细听,然后睁开杏眼,朝我点点头。 我也屏住呼吸,细听之下,果然,琼华轩外传来阵阵笛声,那笛声穿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宫墙,传入我耳中。 这笛声,没错的,这个声音只有那把笛子才能吹奏出来,是长相忆! 那轩门外的人,是萧泽? 我忍住心中的激动与好奇,定神继续拨弄琴弦。 曲音抑扬顿挫,声声入人心,恰巧和轩外那幽幽笛声交相呼应,映着这白雪素裹,片片飞花。 那笛声中带着缕缕情意,一定是萧泽! 曲罢,我信步走到轩内仪门前,门外传来萧泽清晰的声音:“贞儿,是你吗?” 我抑制住心中的悸动,尽量用最平常的语调答道:“是,夜深了,皇上怎么还在臣妾宫门口?” “从信妃那里出来,不想信步就走到你这里了,听到你宫里传来的琴声,一时忍不住,就驻步取笛相和了。”萧泽走上前几步,我清晰听到他皮靴触碰薄薄积雪时发出的声音。 “皇上怎么没有歇在永和宫信妃娘娘那呢?”我虽这样问,可心中却不住的泛着喜悦,双手抚住胸口,压抑住自己狂热的心跳。 “卫楚体弱,身子不好,我陪她坐了坐,就回来了。”萧泽道。 “那信妃娘娘一定很伤心,皇上不该这样的。”我用略含责备的语气道。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人虽在永和宫,心却时时刻刻念着琼华轩,你叫我如何能够安眠呢!”萧泽语气中含着一丝无奈,急道。 ********************************************************************8 沐沐再次呼吁,求推荐,求收藏!!!!!! 第四十六章 上元闻喜 我背贴着宫门,听着萧泽肺腑之言,脸上一行清泪划过,喜极而泣:“皇上当真这样想?不要哄臣妾!” 一时没了言语,我耳朵贴上宫门,心中疑心萧泽是否走了,口中急道:“皇上?” 却听见门外传来清晰之声:“我何曾哄过你。”声音从门缝中传来,想必此刻萧泽也和我一样,贴门而立。 “贞儿,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快开了门,让我进去。”萧泽轻拍宫门,朝我道。 听了萧泽这话,我朝后退一步,高声道:“苏安何在?” 门外传来苏安恭敬之声:“回小主的话,奴才在。” “夜深天寒,你快伺候皇上回含元殿安寝,若皇上身子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是担得起这个罪责吗?”我语气中带着意思厉色,说道。 耳中传来苏安伏地磕头之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萧泽声音略有凝滞,迟疑道:“怎么?贞儿,你不愿让我进去吗?” “下了这样大的雪,一定天冷路滑,地气湿重,皇上万金之躯,若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臣妾请皇上移驾含元殿。”我柔声说道。 “含元殿里这尚远,既然地气湿重,那我今夜便歇在你这琼华轩,不是更好吗?”萧泽瞧这门,似乎有一丝愠怒。 我抑制住心中想开宫门的冲动,拭去眼角泪渍,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不宜侍寝,还请皇上恕罪。” 说罢,也不顾萧泽沉重的敲门声和句句呼喊,扶着琼奴,转身走回屋内。但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萧泽,所以推开屋内窗棂,目不转睛的盯着宫门,也不顾冷风飕飕的往身上扑。 琼奴在身旁,牵着我的手微微发凉,抬头看向我:“小姐该让皇上进来的,这外头天寒地冻的。” 我叹一口气,摇头笑道:“我何尝不想让他进来呢,只是若皇上今日宿在我琼华轩,明日众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是欲擒故纵、心口不一了吗。那我让敬事房撤下绿头牌,不是多此一举了。” 琼奴听着这些话,也多是无奈之色,只好陪着我一起守在寒风口。 过了许久,见我久不开门,萧泽也只能放弃,含着些许无奈,隔着宫门,大声喊道:“贞儿,我这就要回含元殿了,这雪天寒冷,你又身子不适,要多盖些厚实被褥!” 萧泽踏雪而去的脚步声在琼华轩宫门外响起,我捂住脸,泪水无声滑落,此刻他心中还是如此惦记着我! 之后几天,萧泽没有再来琼华轩,也没有再召我侍寝。小福子每夜都会打听来是哪位妃嫔侍寝,然后告诉我。望着他脸上隐露的一抹愁容,我掩嘴嫣然一笑,看来萧泽是懂了我的心意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站在窗外,看暮云西斜,染红一片云霞。琼奴悄声走过来,手中捧着个锦盒,立在我身前,笑道:“方才皇上又吩咐苏公公送了东西过来,还特意嘱咐不要让旁的人知道。” 我拢拢衣襟,轻笑道:“知道了,收起来吧。” “皇上这几日不来琼华轩,也不召小姐侍寝,可是这东西却源源不断的从含元殿送来这琼华轩,可见皇上心里惦记着小姐。”琼奴收起攒花织金锦盒,笑道。 夕阳在一片余晖中落尽,我回过头,朝琼奴道:“收拾完东西,帮我梳洗打扮,今日是上元佳节,皇上设宴希星阁,不能去晚了,失了礼数。” 希星阁在含元殿后的长阳宫内,是太微城里最高的宫楼殿宇。 今夜的希星阁如明珠璀璨于夜空,殿宇四周香云缭绕,衬着漫天星斗,似天宫苑宇,九重宫阙,无限夺目。 盈盈走进阁内,和妃嫔们相互见礼后,便扶着琼奴在位次上坐下。我侧首,看着身旁的刘小媛,笑道:“有好几日没见妹妹了。” 刘小媛放下手中的牛乳酥,转过脑袋,乌黑的瞳孔盯着我,擦擦嘴角的酥屑,笑道:“前几日我病着,所以没有出门。” 我再仔细看她,果然消瘦不少,人也憔悴许多,忙道:“你病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可是好了?” “已经好了,姐姐不必担心。”刘小媛咬一口手中的凤梨糕,张嘴笑道。 看她胃口依旧和以前那般好,想来也必是大好了。 我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便用绢子捂住嘴偷偷的笑。忽然听见阁外传来太监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忙收了笑容,和众人一齐起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这宫中最显贵的两人,在众人的请安声中,携手缓缓走上设有龙凤御座的金台,萧泽扬臂一挥,笑道:“都起来吧!” 随着众人谢过恩,我微微抬起头,看到萧泽牵着皇后的手,那副场景,不觉有些刺眼。 萧泽扶皇后坐下,然后敛敛衣襟,端坐在蟠龙祥云御座上,朝众人笑道:“不觉就到上元佳节了,上次家宴还是年前除夕的时候。” 说着,萧泽眼光看向敦郡王,咧嘴一笑,道:“这回,十二弟,你可不许耍赖,必得喝满二十杯才放你。” 敦郡王起身,躬身作揖,笑道:“是,谨遵皇兄圣谕。” 坐在萧泽身旁的凤座上,打扮分外端贵的皇后开口笑道:“酒多伤神,十二弟也不必勉强,尽兴就好。” “那怎么行,今日太后和太妃们俱都不在,没了约束,自然是要开怀畅饮的,皇后娘娘你是不知道,十二弟的酒量是我们兄弟中最好的了!”成亲王仰头笑道,一身深紫色绣着团龙的宫服衬得他容貌更加俊朗。 成亲王在朝中领着金吾大将军之位,掌管三万禁军,长期戎马生涯不但使他容貌比在座亲贵更为刚毅些,性子也要爽直些。 萧泽听到成亲王语中言及太后,兼着这几日太后的病一直不好,脸色顿时暗淡下来,似有愁苦之意。 皇后离着萧泽最近,自然洞悉一切,起身行礼:“皇上不必为太后的身子担忧,太后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自然不日便会痊愈。” 成亲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出席叩首:“臣死罪,请皇上恕罪。” 萧泽片刻失神,抬起头时,已换上笑意:“无妨,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说呢。” 成亲王轻舒一口气,磕头谢恩后,退回自己席上。 皇后掩嘴轻笑,头上的珠翠步摇发出叮当响声:“八弟的性子最是急躁,也该娶一个王妃,好好管管他才是。” 皇后这么一说,众人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成亲王摆摆手,笑道:“臣弟是最不愿受人拘束的,有两个侧妃足矣。倒是十二弟,却是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 成亲王却把话引向了敦郡王,闹得敦郡王一时面红耳赤,急欲辩驳,可舌头却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才急道:“皇嫂说的是八皇兄你,皇兄你怎么倒扯到我身上来了。” 众人一是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在众人嫣嫣笑语中,我眼光扫过宁嫔,不由得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宁嫔用绢子捂住了脸,竟有一滴清泪从眼中落出。 给成亲王这么一闹,众人便都放开了许多。一时杯盏交错,酒过三巡。 突然一阵干呕声传来,还在相互敬酒的众人听了,忙止了声音,朝潘容华望去。 皇后放下手中嵌红宝雕花金盏,眼光扫向潘容华,含着一丝疑问,道:“潘容华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萧泽也是满脸疑惑,看向潘容华道:“怎么了?” 潘容华见众人皆是盯着她看,已是满脸羞红,扭捏着不说话。 却是纯妃盈盈起身,朝帝后施一礼,扶了扶鬓边争艳的橙红芍药,梨涡浅笑道:“恭喜皇上、皇后,潘容华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吗?”萧泽一听此话,满脸惊喜,萧泽内宠虽不少,但膝下却是子嗣荒芜,只有一子一女,所以此番听得潘容华有孕,自是喜不自胜。 相较萧泽,皇后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的欣喜,但却平静许多,将环绕臂上的金凤翔飞图案的织锦披帛缕平,笑问纯妃道:“可请太医诊过脉了?” 纯妃也不答话,眼波看向身后还依旧坐在席上的潘容华。潘容华会意,扶着侍女起身,走至御台前,行礼道:“已请太医院郑太医诊过脉了,太医说,胎像稳固。” 皇后这才双掌轻拍,笑靥如花朝萧泽道:“皇上,那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了。” 萧泽连连点头,眼光直盯着潘容华,喜道:“是件喜事!” 众人忙起身,贺道:“恭喜皇上!” 也不知每个人在说这句话时,心里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 萧泽取过酒樽,一饮而尽,一手指向潘容华,朝苏安道:“苏安,拟旨,封容华潘氏为从二品嫔,赐居畅安宫,再让内务府择个好的封号来。” 晋位为嫔,便可居一宫主位,潘嫔此番越级晋封,可见萧泽有多看重子嗣一事。 众人少不得又要贺潘嫔晋位之喜,潘嫔双手护着肚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发髻上宫花垂下的流苏也和它的主人一般,放肆的摇摆着。我看着潘嫔娇媚的脸庞,想必带上步摇会更加好看吧! **************************************************************************** 今天身体不舒服,似乎有些发烧。所以只能先上传这些,对不住各位了。 明天沐沐会尽快把这一章补齐。 各位亲,也要注意身体哦。。。 ****************************************************************** 今天把剩余部分补齐咯,亲们,多多支持!!!! 第四十七章 太木危紫凤 这日午后,孙容华来我的琼华轩小坐,两人闲着无事,便取了围棋对弈。 大雪过后,阳光总是格外的好,坐在越梅树旁,闻着清淡馨香,我用浅紫绣百花广袖拂去棋盘上片片落红,轻落一子,头微仰,一束阳光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暖和。 孙容华用素手扯着百子石榴织锦长袖,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眼光望着棋盘,托腮思索着,口中闲闲道:“方才从长春宫来琼华轩,路过畅安宫,里面传来丝竹声响,好生热闹。” 边说着,手落子定,孙容华抬眸,朝我浅浅一笑。 “此刻皇上也在畅安宫吧?”我一双杏眼朝宫门望去,轻声问道。 “想来是吧,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自然看重龙嗣。听说太后知道了,虽是身上不豫,不能亲自去探望,也还是遣人送了柄玉如意过去,说是安枕之用。”孙容华又落一子,说道。 “如今成嫔娘娘身怀有孕,宫中众人自然少不得都要去贺喜,昨日我也让琼奴送了尊银雕送子观音去畅安宫。”我看着棋局,微微蹙眉,举棋不定道。 上元佳节夜宴时,萧泽晋封潘容华为嫔后,第二日,内务府就拟了几个封号呈上去,最后萧泽和皇后择了个“成”字,所以众人便称昔日潘容华为成嫔娘娘。 “珠胎玉成,皇上和皇后选的这个‘成’字,却也是暗含深意。我前日也送了礼过去,面子上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其实成嫔又哪里会在乎我们送些什么呢,皇上的心意啊才是最重要的。”孙容华见我举棋不定,却也不急,敛敛衣襟,闲笑道。 “我怎么听着姐姐这话里有一股子酸味。”我作势用绢子在鼻前扇了扇,笑道。 “就你会胡说。”孙容华急辩道,说着脸上含上坏笑,道:“若要论这酸劲,我哪里比得上你呢,只怕你现在心里早就是酸溜溜了的吧!” 我听了她这话,羞得腮上涨红,取过茶盏,呷一口温茶,笑道:“姐姐才是胡说,这几日皇上可是常召幸你呢!” 孙容华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回棋盒中,伸出食指在我脑门上一戳,轻嗤一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还不是你撺掇皇上的,弄得这几日合宫里的妃嫔看我的眼神儿里都是满含醋意。” 我掩嘴一笑,打趣道:“这却是什么理,我让皇上去你那,你非但不领情,还把我数落一通,到头来却是我的错了。” 孙容华眼看着棋局,口中笑道:“哪里是数落你,只是,你却是不知道,皇上每日去我那,左不过都是和我谈你。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吗?” 这话听着,让我不由如沐春光,身上顿时暖了许多。 送走孙容华,正准备回屋歇息一会,外头却有人传报,说萧泽来了。 我忙整理了妆容,疾走到宫门口接驾。 行至仪门外,正见萧泽领着苏安缓步走来,我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萧泽走到我跟前,伸手将我扶起:“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无需多礼。” “皇上是万民之君,臣妾怎么敢妄废礼数呢。”说着,我牵着萧泽的手,两人走进轩内:“皇上这是打哪来啊?” 萧泽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道:“在成嫔那用的午膳,接着去颐宁宫看望了太后。” 自上元那日,萧泽每日都要去成嫔那陪着她,我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子嗣,但听他说他在成嫔那用的午膳,我的脸还是不自觉的微微凝滞一下。 萧泽将我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牵我手的力道加重几分,嘴上含笑道:“怎么?听着我从成嫔那来,心里不舒服了?这可不能怨我,每每来你琼华轩,你还总劝着我去别人那。” “臣妾何时说过怨皇上了呢?”我不愿被萧泽笑话,忙换上笑脸,朝萧泽道。 萧泽轻刮一下我的鼻尖,似乎很是高兴:“你不必吃心,我去她那不过是看重她肚里的子嗣罢了。” “臣妾知道。”虽然心里也知道,但是话从萧泽嘴中说出,我不觉心下一松,一抹浅笑浮上脸庞。 “皇上,太后的病可好些了?”走进屋,伺候萧泽坐下,我给萧泽奉上一盏香茶,柔声问道。 “方才去颐宁宫时,见母后面色却是好了许多,只是这病,这么些日子了,却也不见好。”萧泽叹一口气,道。 “病去如抽丝,皇上不必心急,太医院群聚天下医才,假以时日,定能使太后凤体痊愈。”我跪坐在萧泽身后,替他揉着肩,宽慰道。 “嗯。”萧泽转过身,握住我的手,浅浅一笑,道:“贞儿,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我莞尔一笑,看着萧泽俊逸脸庞,心下一动,略微迟疑,道:“皇上,臣妾还有一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一问,你说便是了。”萧泽揽我坐在他身侧,笑道。 “臣妾心想着,太医院名医无数,为何太后的病迟迟不好?难道是太后这病,非草药汤剂所能疗?”我指点梨涡,轻轻说道。 “这话怎么说?若是汤剂无法治疗,那又该如何治愈呢?”萧泽眉头微蹙,看着我,目光中充满疑惑,问道。 “皇上为天子,自与凡人不同,太后诞育皇上,又岂是寻常凡人所能比拟的呢!怕是只有天上的星宿才能相当!所以臣妾私心想着,太后这病会不会是因为天象之故?”我嘴角含笑,轻轻解释道。 萧泽闻我此言,敛目思索片刻,道:“听着却有些道理,母后久病不豫,莫非是因天象之故?” “皇上不如唤来钦天监,询问近来天象,不就知道了吗?”我伏在萧泽肩头,道。 萧泽点了点头,唤苏安去传。 钦天监就在太微城北边的千秋山上,不过半个时辰,苏安就进来回话,道:“皇上,钦天监监正孙大人到了。” 萧泽接过我手中剥好的红橘,放入嘴中,正色道:“传他进来。” 我将红橘皮掷在案上,用丝绢搽干净手指,闻的见一阵橘子香气,也理了理鬓角,端坐在萧泽身旁。 只见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年轻男子低首走进屋内,俯身行礼道:“臣孙昌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良媛小主。” 萧泽左手一扬,道声:“平生。” 孙昌毓起身,垂首侍立一旁。我抬眼看他,面容白净,看着年岁似乎不大,约摸只有二十三四而已。 “朕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你,近来你日观天象,可曾发现有什么异处没有?”萧泽正色问道。 孙昌毓双手合一,恭声答道:“回皇上的话,臣近观天象,诸星都无大的异处,唯有那西边的紫凤星宿近日星光黯淡,不似从前。” “紫凤星宿?”我轻启薄唇,问道。 孙昌毓听我发问,头微微抬起,眼眸在我脸上一扫,又旋即低下头去,回道:“回小主话,紫凤星宿在紫薇星宿之西,喻指宫中的太皇太后或皇太后娘娘。臣敢问,最近宫中太后是否凤体不豫?” 我转头看向萧泽,萧泽听了这话,虽是惊诧,却也暗暗点头,避开孙昌毓的问题不答,急道:“可有解救之法?” “臣观天象时发现,自紫凤星宿日渐黯淡后,却又一星比之先前更显得熠熠生辉。” “是何星宿?”萧泽开口问道。 孙昌毓恭声回道:“是东南边的太木星宿,臣敢问这宫中东南边可有带木字的宫室?” “东南边?”我脑中思索,喃喃道,突然灵光一现,朝萧泽笑道:“皇上,东南边,带木字的宫室,那便是长杨宫了。” 萧泽听了,自己也想了一回,不由点点头,看着孙昌毓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吗?” “不知,这长杨宫中住的是哪位主子?”孙昌毓且不急着回答萧泽的问题,继续问道。 萧泽侧首看我一眼,说道:“朕记得长杨宫住着的似乎是齐婕妤,前些日子被朕禁足宫中。” 我听着,朝萧泽微微颔首,眼中却露出一丝隐藏着的笑意。 “这就是了,臣猜想紫凤星宿星光黯淡,是太木星宿之缘故,如此看来确是对的了。皇上将齐小主禁足于宫内,长杨宫中必是人气郁结,以致太木星冲撞到了紫凤星宿,所以才使太后凤体不豫。” 如此解释,听得萧泽连连点头,追问道:“那又何解救方法?” “若要太后丰体康和,也很是简单,只要皇上将禁足的齐小主放出来就可以了。”孙昌毓温声答道。 孙昌毓退出去后,萧泽长舒一口气,面上带笑,看着我道:“贞儿,果然还是你聪颖,一点即中。” 我嫣然一笑,道:“臣妾不过猜测罢了,不想竟给说中了。瞧皇上您这么高兴,臣妾让人给你准备些糕点尝尝,可好?” “好!”萧泽此刻心情大为舒畅,呷一口茶,道。 我缓步走出屋内,屋里传来萧泽的声音:“苏安,去传朕的旨意,长杨宫婕妤齐氏,禁足期满,朕特赐解其禁足,望其以后恪守妃德,尊长卑之道。” 我伸手扶了扶鬓角欲坠的白玉花钗,纤细的手指划过白皙的脸庞,掩不去的一抹笑意从嘴角绽开。身后,苏安朝长杨宫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第四十八章 惊变(上) 披星踏月从坤仪宫的偏门走出来,羽香在前替我打着宫灯,不时回身提醒我当心脚下石阶。我用胳膊环住身子,将滚毛斗篷紧紧裹在身上,长京的冬天很是寒冷。 回想起方才在殿内皇后和我说的话,我不由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沐良媛果然机智过人,以天象为由,如此巧妙化解了齐婕妤的禁足,本宫果真没有看错人。”皇后手拿茶盏,朝我笑道。 说着这话时,她一抹眼光扫向我,透着疑惑,问道:“只是本宫不解的是,天象乃神机,岂能轻易揣测出来。不知良媛是用了何方法?” 我嫣然一笑:“天象本就变幻莫测,贞儿此次不过巧合罢了。好在齐婕妤禁足已解,皇后娘娘也可以宽心了。” 皇后见我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好在目的已经达到,她对我解救齐婕妤的事情也是颇为赞许。 羽香放下手中宫灯,哈一口气,搓了搓双手。天寒地冻的,这手不带毛罩就这样*在寒风中,自然是要冻僵了。我忙上前一步,褪下手中的兔毛手罩,让羽香把双手放到毛罩里取暖。 羽香朝我感激一笑:“小主待我们这些下人真好。” 我伸手替她拢了拢额头的碎发,轻露贝齿,笑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你和琼奴与我年龄相仿,我只把你们当作自家姐妹,连琴梅、棋兰她们几个也是一样的。” 羽香轻轻一笑:“奴婢进宫八年,伺候过不少主子、小主,但,只有小主你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也将手伸进毛罩中,替她轻轻搓手取暖。 羽香四下瞅瞅,见无人,开口问道:“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小主。” “你说。”我轻声说道。 “先前齐小主得宠的时候,对小主百般刁难。如今小主得宠了,为何还要让孙老大人的二公子帮忙,以天象为由,解了她的禁足呢?”羽香抬眸看着我,问道。 “你有此一问,也不足为奇。众人皆道我如今正得圣宠,又何孙容华相互扶持,风头一时无二。但现在纯妃也很是得圣宠,皇上一月总要去她翊坤宫几次,而她扶持的成嫔有孕在身,来日诞下皇子,哪怕是皇女自然都更是隆宠优渥。我如今倚靠皇后,若皇后势单力薄,自然对我无益,所以我救齐婕妤出来,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我娓娓道来,羽香听了连连点头。 “孙容华性子最是温婉娴静,不善争宠,虽是与小主交好,但却难以相助。何况小主进宫日子尚短,难以与出身显贵的纯妃娘娘相较,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靠皇后了。”羽香说完后,微叹一口气,道:“只是委屈小主了,先前齐小主那样对小主。” “欲成大事者,必要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我粲然一笑,对羽香说这话,也是对自己宽慰。 我眸子一闪,低声道:“琼奴有没有把那些来往书信烧掉?” “昨夜就烧了,奴婢和琼奴姐一起在火盆里烧的。”羽香答道。 我微舒一口气,笑道:“如此就好,以后这些留不得的东西都要烧掉,若是给有心之人寻着了,那就不好了。” “嗯。”羽香点点头,转眸笑道:“孙老大人官居九门提督,自是从武之人,不想二公子却是那般儒雅斯文。”羽香说这话时,眼中透着一丝对孙昌毓的赞赏之意。 “幸好父亲在时与孙大人是至交,否则,今日这事也不会如此容易了。” 虽然羽香跟着我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但是我还是不想把自己隐藏的秘密告诉她,所以只对她说,孙启晟是我父亲旧年至交。 正月在两场大学后,悄无声息的就要过去了。这日,我换上芙蓉红蜀锦大毛夹袄,一条茜红绣海棠卧春百褶滚毛边长裙逶迤拖地。我伸手扶一扶鬓边的翡翠嵌宝珠花,走到琼花轩门口。 苏安一早过来说萧泽今日午时过来陪我用膳。这几日萧泽都没来我琼华轩,其余宫室也很少去,只在纯妃的翊坤宫和成嫔的畅安宫流连。宫里有人传言,朝廷正准备对西南的觊觎我大梁国土的南汉用兵,纯妃的父亲吴世安手握重兵,萧泽对其很是倚重。 我朝祖训,**不得干政,所以我也没有对萧泽开口问过此事。 萧泽远远望见我站在轩门口,疾步走上前,牵起我的手,面上带笑,不过瞬间眼中又闪过一丝责备:“手怎么这么凉,外面风大,出来也不披件斗篷,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唬的我身后的琼奴、羽香忙跪倒行礼,连声称死罪。 我眼光朝跪在地下的琼奴和羽香一扫,含着温婉安慰。她们两人会意,朝我点头一笑。 我手挽上萧泽的胳膊,含着一丝娇嗔道:“臣妾听说皇上要来,急着赶到轩门口来等皇上,所以忘了披斗篷,难道皇上也要怪罪吗?” 说着目带委屈看向萧泽。 萧泽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好了,起来吧。” 琼奴和羽香忙谢恩起身,伺候我和萧泽进屋。 用过午膳,我亲手沏了杯香茶奉与萧泽:“皇上,这是玉京瓜片,最解油腻,您尝尝。” 萧泽从我手中接过蓝底珐琅茶盏,嘴角含着温柔,也不品茶,只顾着盯着我看。 我手拂上微烫的脸庞,朝萧泽道:“皇上是怎么了,从午膳时就一直盯着臣妾看,难道几日没见臣妾,臣妾变丑了吗?” 萧泽轻轻掀开茶盖,张口一吹,一阵白气蒸腾而出。然后,笑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似乎是在埋怨我几日没来看你。” 我把头微微一转,急道:“皇上是天子,臣妾可不敢埋怨皇上。”不过语气中,却带着一种掩不去的娇怨。 萧泽牵起我的手,将我搂入怀中,笑道:“就怕你不埋怨,我只是觉得每日都想见着你。只是成嫔如今怀着孩子,我少不得要多去看看她。而再过几月就要对西南用兵,吴世安手中握着兵部的十万重兵,我是不得不用他。” 我倚着萧泽宽厚的肩膀,道:“臣妾都知道,臣妾并没有半分埋怨皇上的意思。” 萧泽听了我的话,紧紧搂住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无限缠绵。 我眼眸低垂,眼光恰巧看到萧泽怀中似有一物,很是熟悉。 我轻轻挣开萧泽怀抱,伸手将他怀中的东西取出,原来是我前些日子绣给他的香囊。 我手中拿着香囊,拈着香囊垂下的红缨穗子,抬眸看向萧泽问道:“皇上怎么不把这香囊配起来,却放在怀里呢?” 萧泽从我手中接过香囊,仔细抚摸着,道:“本是配在身上的,前日在翊坤宫给纯妃瞧见了,她见不是我身上旧物,就问是谁新做的。听说是你做的,她很是不高兴,直说我偏宠你。我被她闹得没有法子,就取了下来。” 听到萧泽说到这,我不由笑道:“纯妃娘娘素来气性高,自然是不高兴的。那皇上为何要把这香囊放到怀中呢,让苏安收起来就是了。”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味道在里面,我自己听了也不由一惊,在我心中原来也如此在意萧泽了。 萧泽将香囊小心收回怀中:“你绣的东西,我怎么会收起来,自然要贴身放的。纯妃不喜,那我就把它放到怀里。再去翊坤宫时纯妃看不见香囊,也不会再因此事烦我。” 萧泽话说到一半,贴上我的耳朵,轻言道:“我特意把这香囊放到心的位置。” 我的脸不由一红。 萧泽抱起我走进内室,卸下帷帐,在我樱唇上深深吻下来,口齿含糊道:“贞儿,我想要你。” 看着他俊逸带着兴奋的脸庞,我低声轻喘,缓缓闭上眼睛。 萧泽湿润的唇从我的脸庞一路向下,轻吻的温柔中带着占有性的霸气。一室芙蓉帐暖。 黄昏时分,去坤仪宫向皇后请安。皇后扶正衣襟上的彩蝶撷花别针,看着正在低头把玩腕上玉镯的姜常在,笑道:“半月后就是文琅帝姬的生辰了,文琅帝姬是皇上的长女,又是宫里唯一的帝姬,身份尊贵,太后和皇上特意吩咐要大办,我已经布置内务府去办了。” 姜常在闻言,忙起身行礼:“嫔妾谢过皇上、太后,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点头一笑,道:“你为皇家诞育皇嗣有功,何必言谢呢。” 皇后取过手边一盏清茶,呷一口,继续说道:“你这常在的位分是当初文琅出生是晋封的,如今帝姬周岁,你的位分自然要再晋一晋。本宫已经请示过皇上了,你诞育帝姬,延续皇家血脉有功,所以晋位为贵人,旨意明日便会下来了。” 姜常在本是宫中女官出身,又不是很受萧泽宠爱,如今越级晋封为贵人自然喜不自胜,忙屈膝喜道:“嫔妾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众人也纷纷贺喜,姜常在一一还礼谢过。见天色已晚,诸人闲聊几句,也就都散了。 ****************************************************************************** 沐沐闲话一句:江苏溧阳的天目湖还算不错,特别是乘坐湖里的游船游览时,感觉满眼湖光山色两相宜。 这一章是《惊变》的一个铺垫,下面两章就要进入*了。 多多关注。。。。。。 第四十九章 惊变(中) 二月初九,文琅帝姬满岁生辰宴席开在宫中的撷芳华重殿,宫中女眷和内外亲贵均来参宴贺喜。连久病初愈的太后也由几位太妃、太嫔搀扶着特意赶了来。 我眼光由太后华丽的凤袍上收回,侧首朝琼奴低声道:“何彦方的药方果然不错。” “小姐以太木危紫凤为由解了齐婕妤的禁足,若是太后的病还无起色的话,小姐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琼奴躬身一边替我布菜,一边低语道:“不过何医士医术的确了得。” 太后病虽好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略坐了坐,赏了姜贵人一对双喜玉如意后,就回颐宁宫去了。见太后要回宫,一干太妃、太嫔也忙起身,侍候太后去了。 众人恭送太后去后,似乎少了几分拘谨,杯盏交错,愈发热闹起来。我手握银筷,夹起一块玫瑰胭脂鸭脯,轻咬一口,满齿留香。这是方才萧泽命苏安送过来的,味道果然不错。 姜贵人盈盈起身,手举白玉夜光杯,里面莹紫色的葡萄佳酿微微泛光,朝萧泽道:“皇上,臣妾替文琅敬您一杯。” 姜贵人虽然未分不高,但她是文琅帝姬生母,帝姬年幼,她自然成了这场宴会的主角。她的席位被摆在萧泽御座右侧,连位高得宠的纯妃也不得不屈居其后。 萧泽含笑接过姜贵人手上的夜光杯,正欲仰头饮下。 却听见殿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呻吟:“哎呦!” 这一声呻吟,如晴天霹雳,划破满殿的欢声笑语。宴上众人忙放下手中杯盏,止了笑,朝发出呻吟的成嫔望去。 此时成嫔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贝齿紧咬嘴唇,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丝丝血迹从紧咬的唇上渗出。 众人皆是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我身侧的孙容华见此情景,不由心惊,伸手紧握住我的手。 萧泽见成嫔如此样子,也很是惊慌。皇后也是站起身来,急问道:“成嫔这是怎么了?” 成嫔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身后侍候的侍女带着哭腔,噙着眼泪,慌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主方才就觉得腹痛难忍,但碍着在酒宴上,所以没有言语,不想此刻竟疼的如此厉害了!” 成嫔怀有皇嗣,如今腹痛难忍,萧泽心中担心皇嗣,自然无比紧张,忙急道:“快传太医来!” 太医院院判徐太医赶来时,成嫔面色早已是苍白无一丝血色,斜靠在软花垫上,闭目忍痛,萧泽则满脸凝重牵着她的手站立一旁。徐太医细细诊过脉后,答道:“皇上,成嫔娘娘腹痛似乎是食用了不洁食物所致,索性没有伤及腹中胎儿。” 听到腹中皇嗣无碍,萧泽和皇后俱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走上前几步,把成嫔的手从萧泽手中接过来,握在手中,朝成嫔贴身侍女问道:“既是吃了不洁食物所致,那本宫问你,成嫔今日可否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宫女轻抚着成嫔的后背,清楚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主自有孕在身,胃口就一直不好,今日来参加晚宴之前,就吃了几块长春宫孙容华送来的蜜香栗子糕。” 说着,那宫女不住拿眼光朝我身旁的孙容华看。 萧泽眉头微蹙,道:“便去取了那栗子糕来。” 孙容华听说成嫔可能是吃了自己送去的栗子糕才会腹痛的,急得秀眉紧蹙,转头用焦心的目光看着我。 我轻拍她手背几下,示意她不必太过紧张,即便是吃了她送的糕点而不适,但成嫔腹中胎儿无事,那便就无大事。 不过一会,苏安双手捧着碟栗子糕走上殿来。 萧泽朝侍立一旁的徐太医道:“徐太医,这栗子糕取来了,你看看。” 徐太医称诺走上前,取过一块栗子糕,细看轻嗅,然后捏了一点放入嘴中。突然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之色,跪倒在地,朝萧泽急道:“皇上,这栗子糕中,掺有桃仁粉!” “桃仁粉?”萧泽似有不解,踱步走上前,眼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问道。 “这桃仁粉有破瘀除肿之效,有孕之人最忌食用,否则便会胎堕伤身。”纯妃樱唇轻启,一字一字清楚吐出,说到“胎堕伤身”时,特意加重了几分力道。说完,抬眸看向萧泽,嘴角一丝看不出的浅笑。 萧泽闻言,果然震惊,身子不由一怔。众人听了,也是惊诧。我感觉到孙容华的手明显一抖,身子坐不稳,险些跌坐下来。 皇后看一眼我身侧的孙容华,轻声问道:“徐太医,果真这栗子糕里掺有桃仁粉?” 徐太医依旧低头,答道:“回娘娘的话,确有桃仁粉,而且这桃仁粉的分量还不轻,所幸成嫔娘娘只食用了几块,若是全吃下去。。。”徐太医在这止住不言,自然众人都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这桃仁粉颜色微黄,混在栗子糕里轻易不能发现,这下药之人果然心思缜密。”荣贵嫔接口道,说完眼光如箭,直直射向孙容华。 听完一句,萧泽面色阴郁一重,荣贵嫔话刚说完,萧泽便转头看向孙容华,却也不怒,道:“孙容华,这栗子糕是你送去给成嫔的吗?” 谋害皇嗣可是个大罪名,孙容华强撑着内心的恐惧,走上前屈膝跪倒:“回皇上的话,是臣妾送给成嫔娘娘的。” “孙容华这罪认得倒是爽快!”庆嫔娇声笑道。 “皇上还没有发话,孙容华也还没有辩解,庆嫔怎么就认定是孙容华了呢?”皇后面色不豫,责问庆嫔道。 “是了,庆嫔姐姐是惯会用莫须有的罪名。以前说嫔妾,今天又来说孙容华。”齐婕妤杏眼圆瞪看着庆嫔,似乎有很深的过节。 “虽说皇上还未问过孙容华,但这栗子糕是孙容华送去给成嫔的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倒也不算冤枉她!”纯妃轻哼一声,挑衅的眼光从眸子中透出,看向皇后。 “好了,都给朕住嘴!”萧泽有些愠怒,朝身后众人急道。 宫外亲眷都已纷纷告退出殿,此时殿内只有**众人,遂萧泽也不用顾及颜面,朝孙容华道:“朕要听你说。” “这栗子糕是臣妾宫中宫女茉儿做的,臣妾吃着觉得还不错,所以就命人送了些给成嫔。臣妾绝没有在糕点里掺桃仁粉啊!皇上明鉴!”孙容华虽然心里惊慌,但也是仰头看向萧泽,尽力解释。 “皇上!有人要害臣妾的孩子,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成嫔气色略见好转,带着哭腔急呼道,眼眶中含着泪水,手紧紧拽着萧泽的袖口。 “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待。”萧泽招手唤来徐太医,朝成嫔身旁侍女道:“领着你们家小主先去偏殿歇息,徐太医随身伺候着,万不可让龙胎有丝毫损伤。” 萧泽看着成嫔被扶出殿后,转头看向孙容华,沉默不语。孙容华素来性子温婉,如今见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早是吓得泪流满面,呜咽不止。 孙容华住在长春宫,宫中主位是嘉贵嫔。现在她宫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忙起身跪倒在地,急道:“皇上,孙容华素来性子最是平和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还求皇上明查。”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性子平和善良的人就一定不会起歹心呢。嘉贵嫔如此急于为孙容华辩解,难道你也有参与其中吗?” 庆嫔这一句话,唬的嘉贵嫔忙住了口,连连摇头,称“冤枉”。 萧泽目光转向孙容华含泪双眸,语气中含着肃厉:“你到底有没有?” 孙容华用绢子拭了泪,止住哭声,道:“臣妾没有,臣妾宫里的茉儿可以为臣妾作证!” 看着萧泽的眼光在孙容华的脸上游移,似信似不信,我顾不得身后琼奴的劝阻,走上前,跪倒急道:“皇上,您是知道姐姐的,她是断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请皇上即刻传来茉儿询问,也好还姐姐清白!” 我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下牵住孙容华的手,十指相握,孙容华微颤的双手慢慢平静下来。 “瞧沐良媛说的,几句话就断定孙容华是清白之身了,真正是姐妹情深!” 我顾不上荣贵嫔的嘲讽,抬眸,用坚定的眼神,对上萧泽看向我的目光。 萧泽微微点头,开口说道:“朕也相信容华不是这样的人,来人,去长春宫传宫女茉儿!” 这话一出,荣贵嫔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我微舒一口气,侧首给孙容华一个安心的目光,原本紧握着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只要这茉儿来了,定能还孙容华清白了。 萧泽闭目坐在御座上,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间一枚白龙玉佩。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很是心焦。无论是不是孙容华,有人想要谋害皇嗣是千真万确。不过在这样的时候,明知情况对孙容华不利,他却能依旧偏袒于我。我不由心生感激。 第五十章 惊变(下) 席上的酒菜纷纷撤下,掌灯宫女在殿内的宫灯里换上手腕粗细的红烛。 苏安面带忧色,拖着沉重步子走上殿来,打了个千。 萧泽坐起身,见他身后没有宫女随着,不禁疑问道:“那个叫茉儿的宫女呢?” 苏安略有迟疑,开口回道:“回皇上的话,宫女茉儿不见了!” “不见了!”我不由惊呼一声,如此紧要关头,这个唯一可以证明孙容华清白的人却不见了。 萧泽目光看向我,示意我不要惊慌,朝苏安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苏安咽了口唾沫,回道:“方才奴才领着皇上的旨意去长春宫宣人,可是寻遍了长春宫却寻不见茉儿姑娘,问长春宫的宫人,都说这茉儿姑娘自孙小主前来参加晚宴后,就不见了人影,众人都是没有看见。” “臣妾临出来时,还吩咐茉儿在小厨房给臣妾准备些蟹黄酥,这会子,会去哪里呢?”孙容华听到寻不见茉儿,额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急道。 “去了哪里,孙容华竟也不知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容华宫里做这栗子糕的宫女又是不见了踪影!莫不是。。。”纯妃眼光在跪倒在地的孙容华身上一扫,眼眸中含着一丝肃杀之意,娇唇轻启道:“莫不是,孙容华你杀人灭口?” 纯妃此话一出,孙容华一惊,跌坐在地上,急道:“嫔妾没有!” 皇后冷眼朝纯妃一横,敛敛凤袍,走到萧泽身前,行礼道:“皇上,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宫女茉儿才能知道是非曲直。所以臣妾请求皇上下旨,在宫中搜查宫女茉儿!” 我听着皇后的话很是在理,若是找不到这茉儿,孙容华怕是怎么也说不清了,也忙向萧泽磕头道:“皇上,皇后娘娘说得很对,求皇上应允。” 萧泽略微沉吟,唤来苏安,下了口谕。苏安领了旨意,正要去办。萧泽又嘱咐苏安道:“夜深了,别打扰了太后太妃们安歇,太后和太妃宫中就不必去了。” 苏安唱了声诺,退了出去。萧泽走到我跟前,牵起我道:“你跪了那么久,地上凉,快起来吧!” 我跪的时间长了,两腿发麻,被萧泽牵起身,感觉腿上无力,支撑不住,跌落在萧泽怀中。我脸不由微微发烫,感觉到殿内妃嫔那如刀光般的目光向我扫来。我忙挣开萧泽的怀抱,行礼道:“多谢皇上!” 萧泽扶稳我,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孙容华,叹一口气,道:“孙容华你也起来吧。” 荣贵嫔见萧泽让孙容华也起身,忿恨不已,急道:“皇上,孙容华身未分明,是待罪之人,怎么能轻易起身呢!” “今日宴上酒味甘香,想必荣贵嫔是不胜酒力,喝多了!竟是满嘴子的胡话,皇上尚未定夺呢,贵嫔倒是先替皇上下了定论,当真贤德!”静坐一旁不语的宁嫔开口朝荣贵嫔说道。说完转头沉静的目光看向我,对我轻轻一笑。 荣贵嫔讪讪横了一眼宁嫔一眼,见萧泽也不言语,也就住口不说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我陪孙容华坐着,正轻言宽慰她的时候,苏安急急忙忙赶了进来。 我忙急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苏安朝萧泽打了个千,转向我,回道:“回小主的话,找到了。” 孙容华听了面色稍霁,我也很是欣喜,松一口气,忙道:“那怎么还不带上来?” 苏安并不急着回我的话,面含忧色,抬眼看向端坐在御座上的萧泽。 萧泽一手撑着额头,道:“怎么了?既然人找到了,就该带她上殿来。” “回皇上的话,人虽是找到了,但却不能上殿来了。奴才们找到茉儿的时候,她,她已经死了。”苏安看着萧泽,缓缓把话说了出来。 死了!我倒吸一口凉气,一阵心慌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死了呢?”皇后也是惊诧,厉声问道。 “皇后娘娘,奴才领着人寻遍这六宫,终于在长春宫后头的碧波池里找到了茉儿的尸首。那尸首的脸都被人刮花了,只有靠着衣着打扮才能辨认得出是孙容华宫里的茉儿。”苏安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出来。 “是在孙容华住的长春宫后头发现的,那孙容华可是脱不了干系了!难道真是杀人灭口吗?”纯妃轻声说道,声音虽轻,但却如利刃,寒光逼人。 “臣妾绝没有做过伤害成嫔娘娘龙胎的事,更没有谋害茉儿呀!”孙容华站起身,跪在萧泽御座前,哭泣着为自己辩解道。 “孙容华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做过,可惜如今茉儿已死,怕是死无对证了!”纯妃轻露贝齿,含着一丝快意,道。 我见纯妃步步紧逼孙容华,正欲起身替孙容华辩驳,眼光扫过皇后,她朝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鲁莽冲动。的确此时情况,对孙容华相当不利,即便萧泽心中相信孙容华未做此事,但茉儿已死,没有人证,又如何为孙容华开脱呢。 萧泽转过头,对上纯妃明亮眸子,问道:“那么依纯妃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纯妃低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容华,道:“臣妾记得前周朝的乾元皇帝时,宫中悫妃意图谋害皇嗣,是被赐自缢的。” 孙容华听了这样的话,瞳孔变大,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光停留在纯妃那娇艳的脸庞上,我心头一冷,不想她竟要把孙容华往绝路上逼。 我已顾不得许多,就要起身为孙容华求情。但,孙容华身后侍女的一句话,却让我的身子不自觉的愣住了,眼中也慢慢泛出了光彩。 “皇上,我们家小主已身怀有孕,还请皇上念在小主怀有龙裔,宽恕小主吧!” 纯妃的瞳孔明显一缩,那一丝冷笑也僵在脸上来不及收回。 皇后虽是惊诧无比,但还是保持了中宫的端庄仪态,问道:“可是真的?” “是。”孙容华的贴身宫女灵星目光闪烁,略有迟疑,但还是坚定答道。 萧泽脸上也挂上喜色,走下御座,吩咐道:“快去传太医来。” 徐太医被从偏殿请了过来,诊过脉后,躬身回道:“恭喜皇上,小主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满脸喜色望着孙容华,不想这救命符来得这样及时。 孙容华却也是满脸诧异,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一事。 “皇上如今孙容华身怀有孕,事从权宜,还请皇上从轻发落。”皇后敛敛衣袍,行礼道。 “孙容华虽是怀有龙嗣,但她谋害成嫔腹中皇嗣一事证据确凿,加上宫女茉儿死的不明不白,皇上决不可轻易宽恕。”纯妃扶着侍女起身,走到萧泽身旁急道。 “纯妃觉得该如何呢?”皇后睨一眼纯妃,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问道。 “既是怀上了孩子,不如废除位分,打入冷宫,待孩子生下来后,再做定夺。”纯妃银牙轻咬,对上皇后的目光,笑道。 我盈盈起身,朝萧泽施一礼,道:“冷宫破败简陋,去了只怕会伤了孙容华腹中的龙嗣。虽说茉儿已死,但究竟是怎么死的,却还未查明。孙容华虽有嫌疑,但臣妾相信皇上绝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了孙容华的。” 萧泽弯腰扶起我,目光在我脸庞划过,转向纯妃,道:“沐良媛所言正是,如今事情尚未查明,不可草率定论。便将孙容华禁足于长春宫内,待事情查明,再做定夺吧!” 纯妃还欲再说,但抬头对上萧泽坚毅不容置疑的目光后,也只得屈膝答应道:“是。” 琼华轩内,我抓一把檀香放入香炉中,想让自己静下心来。但一想起方才在坤仪宫中与皇后的对话,就不觉心烦。 我才坐下,正想开口说话。皇后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启樱唇,抢在我前头道:“本宫知道你这么晚来坤仪宫所谓何事。” 我忙屈膝跪下,把手上的小手炉放在身侧,道:“求皇后娘娘想想法子,解救孙容华。” “聪明如你都没有法子,本宫又怎么会有好的法子呢。如今唯一能证明孙容华清白的茉儿都死了,虽是死的不明不白,但死人是不会说话,死无对证。即便现在皇上有心向着孙容华,可是没有证据,纯妃等人岂会善罢甘休。”皇后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 “那就没有任何法子了吗?”我抬起头,目光攀上皇后抹着胭脂的脸庞,道。 “好在孙容华如今怀有身孕,皇上只是禁了她的足。在龙裔出生前,应该不会有大事。你也不必太过心急。”皇后望着夜幕笼罩的窗外,答道。 虽说现在只是禁足,但纯妃向来是狠辣果决,如今孙容华怀有龙胎,保不准她又对这龙胎动了什么心思。茉儿死的蹊跷,孙容华定是遭人陷害了。我眉头紧蹙,手上的护甲一下一下挠着桌上的波斯垫毯,苦思冥想,虽是知道孙容华遭人陷害,但却苦于无计帮她脱身。这事不能不急,如今她腹中怀有皇嗣太过惹眼。望着烛台上一跳一跳的烛火,我不禁苦笑一下,真正的波涛汹涌已经来临了吧! *********************************************************************************8 求推荐!求收藏!!! 第五十一章 嘉贵嫔 今夜格外的宁静,像海面波涛汹涌后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人在内室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琼奴轻叩房门,我才知道已经到子夜时分了。 琼奴和羽香进屋伺候我梳洗就寝。我坐在铜镜前,懒懒的把头上一朵翡翠嵌东珠珠花摘下。用玫瑰花汁子涣了手,正准备安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福子慌慌张张推门而入,急道:“小主,皇上来了。” 我不慌不忙拢齐了披散下来的头发,挽一个坠马髻,取一支玉钗簪在发髻上。这才扶着琼奴走到屋外接驾。 屋外风大,我伸手挡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萧泽背着手踱步走到我跟前。我盈盈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萧泽点点头,让我起身,伸过手来,牵起我走进屋内。 我在香炉中添一把檀香,让琼奴领着宫人们下去。然后走到萧泽身前,替他卸下身上的墨狐皮大氅,抬起长长睫毛,温柔如水般的目光看向萧泽:“夜这么深了,皇上怎么过来了?” “心里担心着你,所以过来陪你。”萧泽抓住我欲收回的手,手掌淡淡余温传来,轻声道。 我纤纤手指抚上萧泽略显疲惫的脸庞,英目下竟有了乌黑的眼青,问道:“皇上是从成嫔娘娘的畅安宫来吗?” 萧泽牵我坐下,点点头,道:“才从那边过来,成嫔闹得厉害,非要严惩孙容华,我哄了好一会才肯安歇就寝。” “成嫔娘娘怀有龙胎,皇上少不得要迁就着她一些。只是,皇上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臣妾瞧您满脸疲惫,很是揪心。”我秀眉微蹙,柔声说道,眼光中含着对萧泽的关心。 萧泽眉眼间俱露出喜色,看着我的眼光中更加了分宠溺,拍拍我的手,笑道:“我知道。只是你这么晚了也还没安寝,是在为孙容华的事情烦忧吗?” 我也不做言语,只看着他浅浅一笑,梨涡浮动,起身道:“皇上忙了一晚上,定是累了,臣妾弹奏一曲,给皇上解乏好吗?” 萧泽松开紧握我的手,弹弹身上的浮灰,道:“好。” 取了长相思来,拣了一首最凝神解乏的《浣溪沙》,曲音浅浅,似溪水潺潺,所流过之处,心中焦躁烦虑俱被拂去,如置身山野,品茂林修竹,观山水白鹭。 曲毕,萧泽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环抱住我,在我耳畔道:“你的琴艺是宫中最好的。” 我回过身,眼眸对上萧泽如山泉泓水般的目光,粲然一笑:“是皇上心中,认为臣妾是最好的罢了。” 萧泽嘴角一抹浅笑,低头吻上我的颈项,问道:“怎么不替孙容华求情呢?” 我轻盈一笑,双手环上萧泽宽厚的臂膀,道:“皇上相信此事是孙容华姐姐所做的吗?” 萧泽摇摇头,道:“凭我对容成的了解,我相信她不会有狠心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样抱着萧泽,感觉到身上很暖和。我纤指抚上萧泽脸庞,一笑,道:“既然皇上相信容华姐姐,臣妾为何还要替姐姐向皇上求情呢?再者说,现在事事矛头均指向孙姐姐,皇上虽相信姐姐身是清白,但拿不出证据,难以叫**众人信服。臣妾不愿让皇上两难。” 说完,我抬首看向萧泽。萧泽听了我的话,很是感动,紧紧抱住我,在我耳畔坚定道:“贞儿,你放心,为了你,朕定会护着孙容华的。” 孙容华虽被禁足在长春宫内,但萧泽下旨,孙容华怀有龙嗣,一应用度皆如旧,不许有人轻贱慢待了。 有这条旨意,我也微微宽心,至少不必担心孙容华因为禁足而受人刁难。 在琼华轩内静坐苦想一日,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心中明了此事十有*是纯妃等人蓄意陷害的,但却是没有任何证据。倒是琼奴一句话,提醒了我:“小姐坐在这,就是想半年也怕是无济于事。若是能见见孙容华,就好了。” 我不由拍案而起,喜道:“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琼奴被唬了一跳,急道:“小姐说,没有想到什么?” 还是羽香聪慧,眼珠一转,托腮低语道:“小主的意思是,要去见孙容华?” “嗯。”我点点头,低语道:“谋害皇嗣一事,事发突然,其中个中缘由我无法一一详知,如今只有去见见孙容华,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再者,孙容华被遭禁足,也不知道现在长春宫里怎样,我心里也很是担心。” “可是孙容华现在由侍卫看管着,要想进她的弦月阁必须得有皇后娘娘的凤令。小主难道要去求皇后娘娘吗?”羽香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苦笑道:“此事纯妃等人已然占了上风,皇后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肯轻易出面沾染此事呢。”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夜深,偷偷去长春宫了。”我继续说道。 “长春宫守卫众多,小姐,您可不能以身试险啊!”琼奴怕我一时冲动,惹祸上身,所以急忙说道。 我递给她一个安慰眼神,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这夜,我换上宫女衣装,梳了个素髻,上面只簪几朵零星珠花。披着乌黑的斗篷,和羽香两人走在狭长的永巷里。 “小主贵体要穿上咱们下人的宫服,委屈小主了。”羽香打着宫灯,穿着和我一样素蓝绣夕颜花宫装,笑道。 “这宫中的人荣辱浮沉,谁又能说谁轻贱,谁尊贵呢。再说孙容华平日里那般待我,为了她,这也不算委屈。”我紧了紧身上的乌黑斗篷,轻露贝齿道。 “小主,长春宫到了。”羽香举起宫灯,照亮面前一扇朱漆大门,道。 我停下脚步,道:“嗯,去叩门吧。” 因为是长春宫偏门,所以羽香扣门后,好一会才有宫人前来开门。 “烦劳通报,启祥宫沐良媛前来拜会嘉贵嫔娘娘。”羽香朝门内宫人含笑道。 那宫人从半开的朱漆大门探出个脑袋,看清我的打扮后,颇为诧异,不过还是笑应道:“是,请沐小主稍候片刻。” 走进嘉贵嫔正殿丽景殿,殿内虽是灯火通明,也摆着不少古玩宝器。但却只是中规中矩,少了几分华贵之气。倒也是应了嘉贵嫔虽诞育皇子,但不甚得宠这句话了。 我正留心看着殿内装点陈设,嘉贵嫔就扶着侍女从内殿盈盈走了出来。 嘉贵嫔身穿一件半新的攒金花织锦绣碧荷夹袄,嫩绿色的织锦衬得她脸庞愈发清秀。鬓边一支珍珠凤蝶钗,长长流苏映出的光华显出些许贵气来。 她走到我跟前,笑道:“不知道沐妹妹要来,让妹妹久等了,失礼了。” 我屈膝行礼道:“嫔妾良媛沐氏,见过嘉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嘉贵嫔忙扶起我,上下打量我一番,眼光中含着的妒意瞬间掩去,依旧带着笑颜道:“姐妹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的。” 我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茗,轻呷一口,口感苦涩,想来是放置许久的陈茶了。 “不知妹妹这么晚来长春宫,所为何事呢?”嘉贵嫔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笑问道。 “嫔妾今夜打扰娘娘,是特意来求娘娘一件事。”我微微低首,含着一丝谦卑之意,说道。 “喔?不知是何事,还请妹妹说来与我听听。”嘉贵嫔不知我所求何事,不过脸上却泛出得意笑容,道。 “嫔妾想入弦月阁探望孙容华,还请娘娘行方便。”我也不愿拐弯抹角,遂直接说了出来。 嘉贵嫔眉间一抖,明显一惊,不过她却不抬眉眼,继续平静道:“孙容华是皇上下令禁足的,这弦月阁也是皇上下令封的。妹妹想要进弦月阁,得有皇上圣令或是皇后凤令,这个方便我怕是行不了了。” “我若是求得到皇上圣令和皇后凤令,也不来烦劳姐姐了。”我头一扬,看向嘉贵嫔。 嘉贵嫔浅浅一笑,眼光睨着我,道:“妹妹最得圣心,又是皇后看中之人,皇上和皇后难道连这小小请求也不允吗?” “姐姐不知道,皇上为前朝的事烦忧,已有几日没来**。偏巧皇后娘娘身上又不爽快了,不见人的。妹妹知道贵嫔姐姐素来宅心仁厚,又是长春宫一宫主位,所以才会私下里来求姐姐。”我恳切的目光射向嘉贵嫔光洁面庞,道。 “我虽是这长春宫的主位,但圣命难违,加之又有那么多的侍卫守护,要进这弦月阁谈何容易。”嘉贵嫔微叹一口气,道。 “嫔妾知道娘娘难处,但嫔妾还有几句话,请娘娘听了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帮嫔妾这个忙。”我双手合十,在裙摆间摩挲着,笑道。 “你说。”嘉贵嫔应允道。 “昨日之事,想必娘娘心中和嫔妾想的一样,都认为孙容华是遭人陷害。可是如今宫女茉儿已死,死无对证。虽然皇上暂时还未发落孙容华,但若是不能查清此事,为孙容华洗清冤屈,到来日孙容华必然逃脱不了罪责。而娘娘身为长春宫主位,有岂能独善其身呢?” 嘉贵嫔身子微微一抖,显然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嫔妾今日来见孙容华,就是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帮孙容华洗脱罪责的。”我说这话时,不断用眼光瞟向嘉贵嫔,道:“若是不能一见,那嫔妾也只好回琼华轩。左不过是娘娘长春宫里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暗夜 嘉贵嫔领着我来到弦月阁前一暗处,指着阁内左侧一小门对我说道:“那侧门最是隐蔽,也只有两个侍卫看守着,待会本宫想法把那侍卫引开,你就从那侧门里进去。” 我伸出头,朝她所指的侧门那瞅去,门外站着两个着黄衣的羽林侍卫,回首向嘉贵嫔点点头。 “不过你切记,本宫也只能拖个一时半会,你得快些出来,千万不要叫人发现了。否则本宫和你怕都是难逃罪责了。”嘉贵嫔额上渗出冷汗,用绢子轻轻抹了,叮嘱我道。 我轻轻俯首行礼,道:“娘娘放心。” 嘉贵嫔扶着侍女的手,回首看我一眼,眼中透着一丝疑惑和不安,微叹一口气,然后转首朝弦月阁走去。 为首的侍卫见长春宫主位嘉贵嫔盈盈走来,忙领着一干守卫行礼道:“臣等参加贵嫔娘娘,娘娘吉祥。” 嘉贵嫔摆一摆手,含笑让他们起身。 “不知贵嫔娘娘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为首的侍卫施一礼,低首问道。 “云彤。”嘉贵嫔转身,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朝自己贴身侍女唤道。 “是,娘娘。”那云彤行一礼,头上嫣红绒花很是俊俏。 云彤转身朝后走了几步,对候立在一旁的几名小太监一招手。那小太监们便齐力扛着一个海水纹大瓷缸走了上来。 嘉贵嫔看着小太监们把瓷缸稳稳放好,又摆了一摞瓷碗在缸前,这才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奉皇上旨意的日夜在这长春宫里戍守,隆冬天寒,本宫想着你们在外面挨冻,便命人熬了一锅姜汤来,给你们取暖驱寒。” 这夜里寒风吹着,很是难熬。那些侍卫听了嘉贵嫔的话,早已是面露喜色。 “谢贵嫔娘娘关心。”为首的那名侍卫打了个千,谢过恩后,忙招呼弟兄们都上前来取食姜汤取暖。 嘉贵嫔站立一旁,笑盈盈看着这些侍卫欢快饮着香浓的姜汤,眼光朝偏门望去,不由微微蹙眉,从狐毛手罩中伸出手,指向偏门那,问道:“怎么那边还有两名侍卫?” 有侍卫回道:“回娘娘话,他们俩是守着那偏门的,带臣下喝完姜汤,就去换他们两人过来。” 嘉贵嫔眉心一动,眼眸微转,笑道:“这天寒地冻的,你们在这饮汤取暖,他们却还挨着冻,确是怪可怜的。”嘉贵嫔话稍微一顿,继续道:“不如把他们也唤了过来,你们大家一起,人多也总要暖和些。” “这。。。”为首的侍卫放下手中瓷碗,面露难色,道:“皇上下旨命臣等看守弦月阁,不许她人擅入,实在是不敢擅离职守呀。” “你我众人都在这,难道还怕有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偷遣人弦月阁内吗?”嘉贵嫔横一眼那侍卫,笑道:“你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那侍卫也觉出嘉贵嫔口中一丝厉色,忙连口称是,然后转身让人去唤那两名守卫过来。 嘉贵嫔一丝暗笑浮动在脸上,眼光朝我这边看来。我心下明了,忙牵起羽香的手,深吸一口气,道:“羽香,咱们走。” 轻声踱步,走到那偏门前,守着门的两名侍卫已被唤走了,我微微侧身,朝弦月阁正门一瞅,见侍卫们都在欢闹,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忙疾走上前,轻叩偏门。 屏气凝神,听着宫门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才听见门内传来轻轻回声:“是谁在外面?” 羽香欣喜,忙急道:“是沐小主,快开门!” 门内的人一听是我,忙开了门,我抬首一看,是孙容华贴身的侍女——宝儿。 宝儿此时是又惊又喜,忙行礼道:“奴婢参见沐小主,小主吉祥。” 我扶起她,也来不及细说,急道:“你们小主在哪?快带我去见她!”说着又回身嘱咐羽香道:“羽香你在这盯着,如若是看见他们回来了,便快些赶来告诉我。” 羽香点点头,道声小心。我便跟着宝儿走进弦月阁内。 “你怎么来了?”孙容华一脸担心的站在内堂门口,看到我,忙着急走上前牵住我的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进屋吧。”我看着孙容华略显憔悴的脸庞,眼角不由一湿。 走进内室,见一应陈设如旧,这才略略安心。扶孙容华坐下,放下手中提着的篮子,舒一口气道:“看着你没有事,这屋里该有的东西也都没有少,我也就放心许多了。”说着,指着篮子,笑道:“我还怕你这缺东西,巴巴带了这许多来。” 孙容华扯我坐下,脸上含着笑,道:“你费心了,我虽是禁足,但该有的东西内务府一样也不少,反倒是还添了不少。” “姐姐现在怀有龙嗣,内务府自然小心侍奉。”我心里明白,这定是萧泽暗里吩咐内务府的,否则那些惯会拜高踩低的,哪里会对孙容华这般优待。 孙容华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眼中透着隐隐担忧,急道:“对了,你怎么过来了,这弦月阁外面都是守卫,你如何进来的?” “我自有办法进来,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今日来,是想问姐姐,前几日成嫔吃的那栗子糕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时间紧迫,便看着孙容华问道。 孙容华拭了拭眼角泪水,叹口气,说道:“这栗子糕是我宫里宫女茉儿做的。我吃着觉得香甜,想着前些日子成嫔抱怨说自己胃口不好,便想着送些去给她,也省的她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她遭罪。哪曾想,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心下不觉一软,成嫔素来和孙容华不和,不想她还如此为她腹中孩子考虑,不由道:“姐姐就是太过心善了。” 我牵过她的手,眉头微蹙,疑问道:“姐姐,可还知道这茉儿的来历?” 孙容华摇摇头:“只知道她是我晋容华时,内务府遣来伺候我的。你为何这么问,难道,你是疑心?” “不错,这栗子糕是姐姐让这茉儿做的,可是紧要关头,她却又横死宫中,实在是蹊跷的很!”我暗咬银牙,道。 “奴婢听说这茉儿来长春宫前,一直是在婉嫔娘娘那当差,后来才被指到小主这里来的。”宝儿站在一旁,插嘴道。 婉嫔?既然这茉儿一直是在婉嫔的钟粹宫伺候,难道,她是纯妃安排在孙容华身边的人吗? 想到这我不由心惊,看来我果然猜的不错,既然茉儿是婉嫔身边的人,那么谋害皇嗣一事,定是纯妃的计谋,蓄意陷害孙容华了。 “奴婢还听弦月阁里的宫人们偷偷说,文琅帝姬周岁宴那天,小主前去赴宴后,那个丫头就偷偷从偏门跑了出去,似乎是往钟粹宫方向去了。”宝儿继续道。 我抬眸看向她,目光中含上一丝赞许,这丫头倒是伶俐,把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这茉儿定是纯妃安排在孙容华身边的奸细了。只可惜她叛主求荣,最后也没落下个好下场。 “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孙容华双手捧着腹部,睨一眼宝儿,问道。 “小主怀着身孕,奴婢怕您劳心伤神,所以才没告诉您。现在沐小主来了,奴婢才说出来了。”说着宝儿嗤的一笑,道:“再说,小主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少吗?连自己怀着两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 我忽的想起那一夜孙容华的神情,不由问道:“既然你们小主都不知道,当夜你怎么敢说自己小主已经有孕呢?” “奴婢现在想来也是后怕,只是两个月来小主信期都迟迟未来,当时又情况紧急,所以奴婢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宝儿心有余悸道。 “好丫头,幸好有你。”我含笑看向宝儿还略显稚嫩的脸庞,赞道。 “不想这宝儿竟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之人,她纯妃竟如此恨我,设计要置我于死地!”孙容华面有戚戚之色,叹道。 我握住她的手,愧道:“是我连累了姐姐,让姐姐遭此大祸,妹妹我实在该死!” 纯妃心中是狠毒了我,可是碍着萧泽对我的宠爱,没有办法下手,所以就陷害平日里与我交好的孙容华。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孙容华轻轻拭去我脸上泪水,粲然一笑,道:“再说,我本就爱清静,虽是禁足,但也少了那些烦扰,焉知不是一件好事呢?” “姐姐,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出去的!”我眸子对上孙容华温柔目光,坚定道。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叩门声:“小主,咱们得走了,那两个侍卫回来了!” 是羽香,我知道不能耽搁了。忙起身,敛了敛衣襟,疾步走到弦月阁宫门外,转身看向孙容华,略有不舍,道:“姐姐你再忍耐几天。” 孙容华点点头,用绢子拭了眼角泪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在这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我朝她浅然一笑,伸手用乌黑斗篷上的毡帽罩住容颜,扶着羽香的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希望喜欢《如嫔传》的朋友,能够收藏沐沐的作品哦。。。 第五十三章 血书锦帕 羽香提着灯,走在我身侧,替我拢拢斗篷,问道:“小主见了孙小主,可有了什么线索?” 我摇了摇头,道:“她也不知所以,不过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宝儿倒是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羽香放慢脚步,看着我。我道:“咱们料得不错,那宫女茉儿果然是纯妃她们安排在孙容华身边的人。当真是暗箭难防啊。” 羽香接口道:“那小主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叹一口气,道:“我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知道了这茉儿的来历,可这茉儿又死了,死人又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说到这,心下不由烦躁,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眼波微转,看向羽香,急问道:“羽香,那茉儿的尸首现在在哪?” 羽香被我问的不知所以,疑惑看着我,张口答道:“奴婢听宫里人说,暂时停在永巷后面的升灵堂里,明日就要拖出宫,丢到乱葬岗去了。” “明日便要拖出宫去了?那羽香,咱们即刻就去升灵堂。”我回过头,对上羽香微微诧异的眼光,一丝笑意浮上脸庞:“死人虽然不会说话,但,保不准会留下什么东西。” 升灵堂在永巷的尽头,是间矮小的宫室。寻常各宫下人若是死了,便被送到这停灵三天,然后拖出宫,到乱葬岗埋了。 羽香打着灯笼的手,不住的发抖,另一只手紧紧拽住我的衣角,口中哆嗦道:“小主,这里好暗,阴森森的。” 我牵过她的手,克制住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安慰羽香道:“别怕,有我在呢。” 说着,我推开升灵堂乌黑的宫门,一群蝙蝠被声响惊吓,展翅飞起,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我牵着紧皱眉头的羽香,两人提步走进升灵堂内,这堂里破败不堪,草木凋零。羽香死死拽着我的衣角,眼光不住四下打量。我走上长满荒草的台阶,见堂中果然停着一具尸体。用白布蒙了身子。 那便是茉儿的尸首了吧。 我心下想着,咽下一口唾沫,鼓足勇气走上前,掀开那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我忙用绢子掩住口鼻,抬眼去看那茉儿的尸首,不由心下一惊,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有无数条的伤痕,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刮花的,透着蒙蒙月色看,甚是慎人。 我忙把眼光从茉儿的脸庞上移开,扯过躲在身后的羽香,道:“快过来一起找找,看这茉儿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羽香心里虽然害怕,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也忙上前来,打着灯笼帮着一起找。 突然,羽香惊呼一声:“小主,这茉儿手中似乎拽着什么东西。” 说着,羽香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的掰开茉儿紧握的手指,抽出一条白色锦帕,递给我。 我忙走上前,接过锦帕,摊开来看,锦帕上赫然四个被水浸泡过后晕开的血字:纯妃害我! 我将锦帕紧紧攥在手中,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第二日,我估摸着这个时辰萧泽该下早朝了,便更衣梳妆,唤琼奴取了四位糕点,朝含元殿去了。 殿外苏安远远见我来了,忙迎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沐小主,给小主请安。” 我虚扶他一把,笑道:“公公快请起。皇上现在殿内吗?” “在呢。”苏安笑道:“皇上正打算让奴才去请小主前来伴驾,不想小主倒自己过来了。” 我浅浅一笑,苏安替我推开雕花朱漆宫门,我道声有劳,从琼奴手中接过食盒,提步走进殿内。 “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萧泽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进殿的是我,遂笑问道。 “臣妾想着皇上急着早朝,必定没有好好进早膳,所以特意带了几位糕点来给皇上。”说着,我放下手中食盒,把盒内四碟糕点取出,摆在萧泽御案上。 “我正好有些饿了,还是你贴心。”萧泽拈了一块桂花糖糕放入嘴中,脸上溢出笑容,朝我道。 我在滚热的参茶中兑上一点蜂蜜,奉与萧泽,含笑道:“皇上尝尝这茶,寻常参茶药气太重,臣妾添了一点蜂蜜,甘甜润桑。” 萧泽呷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萧泽又尝了几块凤梨酥和蟹黄糕,拍拍手,饮一口茶,道:“你琼华轩的点心每次吃着都让人觉得好。” 我浅然一笑,起身,走上前把案上的青瓷碟盏一一收回食盒中。 萧泽放下手中黄底珐琅茶盏,嘴角含笑,道:“难怪钟粹宫的刘小媛日日都往你的琼华轩跑,不怪人家,倒是你这吃食太好了,就是我,也馋的紧。” 刘小媛常来琼华轩找我,萧泽也见过她几次,倒也是觉得她天真可爱。 我眼眸转向萧泽,见他心情不错,遂将盏碟收拾好后。敛敛裙摆,走到御案前,屈膝行礼,肃然道:“皇上,臣妾有事情启奏。” 萧泽见我突然这般严肃起来,也不知所以,凝神看着我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行如此大礼,到底启奏何事?” 我从怀中掏出昨夜在升灵堂寻到的锦帕,递到萧泽案前。 萧泽接过锦帕,待摊开看到上面的字时,瞳孔不由瞪得老大,转头看向我道:“这帕子是在哪里寻到的?” 我敛目低首,回道:“回皇上,是在升灵堂,死去的宫女茉儿身上找到的,茉儿死时手里就紧紧攥着这方帕子。” 萧泽眼光中透出几分光彩,上前搀起我,喜道:“难为你了,要去那样的地方。” 我粲然一笑:“皇上,有这方帕子就可以证明,孙容华是遭人陷害的。害死宫女茉儿的人不是孙容华,而是纯妃,至于那栗子糕,恐怕也不是孙容华所为了。” 萧泽点点头,道:“嗯。”说着唤来苏安,厉声道:“传朕的旨意,六宫妃嫔俱来含元殿见驾。”他转过头,看向我,道:“朕要还孙容华一个清白。” 纯妃扶着侍女的手,弱柳扶风的走进殿时,除了信妃称病不能前来,众人俱是早就到了。她上前盈盈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泽眼光不住打量着屈膝行礼的纯妃,且不叫她起来。一旁皇后笑问道:“纯妃一向守时,今日怎么倒是来迟了。” 纯妃入鬓长眉轻轻一扬,笑颜如花道:“内务府新送来一批锦缎,臣妾领着下人们查点入库,所以迟了。” “哦?不知是什么好锦缎?”萧泽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纯妃抬起长长睫毛,睫毛上串着的金珠颤颤抖动,笑道:“是蜀锦局新上贡的锦缎,虽不及往年,倒也是不错的。” 萧泽一扬眉,笑道:“朕这里有一方锦帕,你看看这缎子有没有你宫里的蜀锦好。”说着便让苏安将我呈上的那方素白锦帕送到纯妃面前。 纯妃接过锦帕,才一看,原本嫣笑的花容顿时失色,跌坐在地上,帕子抖落在地上,血红的字迹触目惊心。她杏眼圆瞪,疾呼道:“皇上,这帕子从何而来?” 萧泽冷哼一声:“从何而来?这帕子是在死去的宫女茉儿身上找到的!” “臣妾冤枉,皇上臣妾从不认识这茉儿,又为何会去害她呢!”纯妃极力为自己辩解,眼眶泛红道。 “既然纯妃口口声声说不认识这茉儿,那为何从茉儿身上找到的帕子上会明明白白写着是你纯妃害的她呢?”皇后眼光停在那素白的帕子上,厉声问道。 “皇上,这定是有人要蓄意陷害臣妾!臣妾有何理由要去害死一个小小宫女呢?”纯妃也不顾皇后的质问,看向萧泽,急道。此时的她花容残败,楚楚惹人怜。 “有何理由,纯妃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这茉儿事关当日谋害皇嗣一事,是唯一可以证明孙容华清白之人,若是她死了,便是一了百了,没有谁比死人更能守得住秘密了。”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 “纯妃,现有血书为证,你还有何要辩解的,你意图毒害皇嗣,后又害死宫女茉儿,嫁祸给孙容华,你的心肠未免也太狠毒了!”皇后目光带着几分戾气看向纯妃。说完皇后转身朝萧泽行礼道:“臣妾请皇上定夺,以正宫闱。” 纯妃目光如刃看向皇后,转头望向萧泽,带着几分凄楚,道:“皇上您也不相信臣妾吗?” 萧泽微叹一声,道:“有此铁证,朕也不得不信。若不是寻到这封血书,朕差点就冤枉了孙容华。” 纯妃眼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眼泪滑落下来,道:“既然皇上都不信臣妾了,那一切就任凭皇上处置。” “等等!皇上,这锦帕有蹊跷!”一声惊呼传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庆嫔。只见她拾起那方锦帕,仔细打量着,口中急道:“皇上这锦帕有蹊跷。臣妾瞧这锦帕的材质似乎是上月苏州上贡的光湖锦。这苏锦中光湖锦最为珍贵,苏锦局只上贡三匹,臣妾记得皇上并未赏赐给长春宫孙容华,那这茉儿是哪里得的光湖锦做的绢帕呢?” “臣妾似乎记得,这三匹光湖锦,皇上送了太后太妃两匹,余下的一匹,是送到了琼华轩给了沐良媛。敢问沐良媛,是否有转赠给孙容华呢?”荣贵嫔开口问道。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我,我定了定神,回道:“没有,光湖锦珍贵,我得了一匹已经让人送到司制局去做宫装了。” “既然沐良媛没有转赠给孙容华,那么孙容华宫里的侍女又怎么会有光湖锦制的帕子呢?”荣贵嫔特意顿了一顿,含笑道:“难道,是有人造了这个假的血书,意图陷害纯妃娘娘吗?” 她话中所指的人,当然就是我!事情会如此发展,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隐隐感觉自己落入了某个圈套中。 **************************************************************************** 每天码字很不容易哦,请各位亲多多支持吧。。。 第五十四章 步步心惊 荣贵嫔这边话音才落,纯妃忙起身走到庆嫔跟前,从她手中夺过锦帕,细细端看一番后,屈膝跪下朝萧泽急道:“皇上,这帕子果然是光湖锦,既然孙容华宫中从未得光湖锦。那这帕子定是有人故意伪造,陷害臣妾的!” 萧泽眉头微蹙,也是一脸惊诧,英目一转,看向我,低声问道:“贞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萧泽唤我,虽也是不知道这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只得起身答道:“回皇上的话,这帕子确是臣妾在宫女茉儿身上找到的。至于为何是光湖锦所制,臣妾也不知道。” 纯妃美目朝我一横,入鬓长眉一挑,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厉声道:“这帕子的来历,沐良媛你也不知道吗?这光湖锦除了太后太妃,皇上独独赏给了你。偏巧这写有血书的帕子又是你发现的。这事事未免也太过蹊跷了吧?” 我抬眸对上萧泽望向我的目光,浅浅一笑,从容答道:“嫔妾何尝不觉得蹊跷了。只是这血书锦帕是嫔妾和贴身侍女羽香在永巷的升灵堂里寻到的。若是娘娘不信嫔妾,大可传来羽香加以询问。” 皇后听我这么说,便朝萧泽道:“皇上,既然良媛说有侍女为证,不如就唤了那侍女来。” 萧泽本就有心向着我,见纯妃等人步步紧逼,正想着如何替我开脱,此时自然应允。 萧泽正要传旨,让苏安去琼华轩宣羽香来,却听到庆嫔轻嗤一声,缓缓开口道:“羽香是何人?她可是沐良媛身边贴身侍候的。做奴才的自然要帮着自己的小主说话了。”庆嫔抿唇笑道,艳红的绢子捂在嘴上,像一朵盛放的花儿。 “皇上,这帕子所用的光湖锦只有沐良媛宫里才有,又是她拿着这假帕子,出面指证臣妾谋害皇嗣,残害宫女,然后嫁祸给孙容华。沐良媛她蓄意陷害之心昭然若揭。臣妾冤枉,还请皇上定夺。”纯妃美目含水,抚住胸口,哭泣着说道。 萧泽眼光一直盯着我,面上露出难以抉择之色,迟疑着不说话。 “臣妾绝没有要蓄意陷害纯妃娘娘,还请皇上明察。”我面色如旧,盈盈施礼,朝萧泽道。 “虽说这锦帕是用上贡的苏锦光湖锦所制,但今岁光湖锦统共得了三匹,除了沐良媛的琼华轩得了一匹,不是还有两匹吗?”宁嫔呷了一口茶,轻启娇唇,缓缓说道。 “宁嫔这话怎么说?除了琼华轩那一匹,其余两匹都孝敬了太后和太妃们。宁嫔难道还疑心太后和太妃们不曾?如此大不敬的话也说得出来!”荣贵嫔睨一眼宁嫔,语气中含着嘲讽,道。 “贵嫔即便心急着要治沐良媛的罪,也得先把嫔妾话听完呀!”宁嫔听了荣贵嫔的话,倒也不气,含着笑,继续说道:“嫔妾自命卑微,怎敢轻易冒犯太后、太妃。嫔妾的意思是,太后和太妃得了光湖锦,保不准会拿了它赏人。所以即便这帕子是用光湖锦制的,也不能说就定是沐良媛琼华轩里出来的。” 宁嫔不慌不忙的说完,抬起长长睫毛,看一眼萧泽,笑道:“皇上,您说是吗?” 萧泽听了宁嫔的话,自然欣喜。一抹赞许目光投向宁嫔时,却宁嫔悄无声息的低下了头,避开萧泽投向她的目光,举起茶盏,顾自饮了起来。 不过一瞬间的失神,萧泽忙点头,道:“宁嫔所言甚是,光湖锦珍贵,太后太妃又是最宽厚心善的,保不准自己舍不得用,就都赏给你们或是底下伺候的人了。” 皇后坐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端庄的脸上含着一丝笑意,头上的缕丝金凤垂下的红宝石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皇上既然担心太后太妃也有赏赐光湖锦,不如就着人去太后的颐宁宫和几位太妃们的宫室问问,也好弄个明白。”婉嫔久坐着一直未说话,见纯妃转身朝自己一横,这才开口道。 我握着绢子的手不觉被汗给濡湿了,手指紧紧攥着绢子。此刻让人去太后、太妃宫中询问,若是太后、太妃果真拿着光湖锦赏过人,那倒好。若是没有,那我这陷害的罪名岂不是要坐实了。 心下慌乱,抬眼去看萧泽,却不想对上皇后的目光,皇后目光中一丝焦虑拂过,可是凤目微转,却换上笑意,看一眼身旁萧泽,开口道:“婉嫔这话说的糊涂!这个时辰太后和太妃们都在雨花阁礼佛。若是派人过去扰了诸位娘娘们的清修。这个罪责可是你婉嫔担当的起的?” 皇后虽是含笑温婉的说出这一番话,但其中分量自是不容置疑。 萧泽也垂眸看着婉嫔,低叹一声,道:“果然糊涂!” 婉嫔这话本是帮着纯妃说的,此刻见帝后同时怪罪,早已是慌了神,急得忙起身请罪,颤声道:“臣妾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怪罪。” 萧泽瞅了跪在地上的婉嫔一眼,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 婉嫔这才偷偷舒一口气,谢过恩起身入座。 萧泽眼光扫过在座众人,正色道:“好了,既是这光湖锦来历一时不能查明,也不能说就是沐良媛宫中的东西。今日朕也乏了,不如就先这样了吧。” 纯妃听萧泽话中意思,是有意为我开脱。哪里肯善罢甘休,忙急道:“皇上!虽说太后和诸位太妃有可能把这光湖锦赏赐给众人,但未必孙容华的弦月阁就有,且这光湖锦名贵非常,即便孙容华有,又岂会轻易赏给一个奴婢做绢子。此事定是有人诬告,意图陷害臣妾!” 皇后敛一敛衣襟,依旧那般端庄华贵,眼光微斜看向坐在我身旁的齐婕妤。 齐婕妤会意,眼光朝我一横,虽是不愿意,不过碍着皇后,还是用绢子掩掩嘴,笑靥如花,朝纯妃道:”纯妃娘娘这话未免太过果决了。这孙容华位分虽不高,却也是正的圣宠,加之她素来温婉娴静,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很是投太后和太妃们的眼缘,太后和太妃们一时高兴赏了这宝贝——光湖锦也不是不可能。若说娘娘说奴婢不配用这么好的锦帕,嫔妾倒是时常把一些新得的缎子赏给自己宫里侍候的奴婢呢。” 皇后扶了扶鬓边的事事如意金簪,眼光中透出一丝厉色,朝纯妃道:“齐婕妤这话听着倒是有理,若这锦帕真是那宫女茉儿的,那纯妃妹妹怕就真的脱不了干系了吧?” 纯妃瞧见皇后的脸容,怒气浮上花容,正欲开口,却听得坐在末尾的姜贵人起身朝萧泽行礼轻声道:“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泽见姜贵人起身,微微有些惊讶,道:“你且说来听听。” “若是想要知道做这锦帕的光湖锦的来历,皇上不如把内务府总管唤来,宫中无论大小赏赐内务府都要登记在册。如此一来既无需担心打扰太后太妃清修,又可查清帕子来历,省了诸位主子和小主之间的辩驳。”姜贵人身穿的茜红色绣夹竹桃宫装,衬出几分贵气。 这主意可谓是天衣无缝,饶是精明如皇后也找不出半点破绽。萧泽俊眉又不由微蹙,隐隐担忧的目光看向我,迟迟不语。 纯妃有些心急了,眼波转向萧泽,娇声道:“臣妾看这个主意甚好,皇上不如宣了内务府的梁久福来,孰是孰非便可知晓了。” 萧泽闭目沉思一会,唤来苏安,在他耳边轻语几句。苏安领了旨意,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内务府总管梁久福进殿时,我手上的绢子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只见梁久福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见过各位主子、小主。” 萧泽唤他起身,问道:“唤你过来是想问你件事儿,前些日子苏州上贡来的光湖锦,内务府可还有记录?” 梁久福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册子取了来。”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开来,朗声回道:“二月初三日,苏州织造府上贡光湖锦三匹,一匹奉予颐宁宫太后娘娘,一匹分奉予寿安宫定太妃娘娘与宁安宫襄太妃娘娘,另一匹赐予琼华轩沐良媛。” 梁久福翻了一页,继续回道:“沐良媛所得光湖锦于二月初九日送至司制局赶制宫装。而太后和太妃宫中的光湖锦皆存于宫中,未曾动用。” 太后和太妃宫中的光湖锦皆未曾动用。我盯着梁久福微动的双唇,一阵眩晕涌了上来,既然太后和太妃都未曾拿这光湖锦赏人,那么所有的矛头便都指向我了,即便萧泽和皇后如何偏向我,我怕都是百口莫辩了。 感觉到一束灼人的眼光打在我的脸上,我转眸去看,是纯妃,她正含着一抹痛快的笑意看着我。 我来不及回应纯妃那挑衅的眼光,就听到梁久福说道:“皇上,沐良媛小主把光湖锦送到了司制局,奴才特意唤了司制局的总管太监过来,以便皇上传唤询问。” 我攥着绢子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染了色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我回头,身后琼奴脸上也是万分担忧。 只有我和她知道,因为光湖锦难得,所以当时送光湖锦去司制局时,我特意吩咐琼奴绞下一段,留着以后做绣花绢子用。若是这司制局总管太监上殿,说我们送去司制局的光湖锦不足一匹之数,而太后和太妃又俱是没有赏赐,那便正好落了纯妃她们的口实。 ************************************************************************** 求推荐。。。求收藏啊!!亲们。。。 第五十五章 有惊无险 一名穿着藏青色绣海水纹的太监垂首走进殿内,向殿内众人请过安后垂首侍立一旁。 纯妃如水眼波含着几分厉色,横我一眼后,娇艳欲滴的双唇轻启,朝那侍立一旁的太监问道:“你便就是司制局的总管太监?” 那太监恭声答道:“回纯妃娘娘的话,小的就是。” 我隐隐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纯妃嘴角浮出冷笑,继续问道:“那本宫问你,琼华轩沐良媛前几日差人送到司制局裁制宫衣的光湖锦是否是足足一匹之数,还是不足一匹,早已私下裁剪过了?” 纯妃说这话时,一束凌厉眼光投向我,似乎胸有成竹。我的心此刻也跳到了嗓子眼,长长指甲嵌进皮肉却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盯着那小太监,脑中想着如何应对的法子。 我正是焦躁着不知该如何办的时候,却听见那太监不慌不忙开口回道:“回禀纯妃娘娘,沐小主送来司制局的光湖锦却是一匹之数,奴才已经登记在册。” 纯妃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坐在御座上的萧泽开口说道:“即已登记在册,那边把册子呈上来。” 那太监从怀中掏出一本宝蓝色封面的册子交予苏安呈了上去。听了那太监的话,我心下顿时一送,紧握的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了,只是存着疑惑,不知这太监是什么来头,竟会出言帮我。 待到那太监呈完册子,回身朝我一望,我看清他的脸庞是,心中存着的疑惑顿时解开。这司制局的总管太监竟是当日替宁邺王萧涵与我送来密信的司炭房太监刘公公。 他朝我浅浅一笑,马上又收回目光,低首侍立一旁。我会心一笑,不做言语,只捧着茶盏,低头喝茶。 萧泽将呈上的册子略翻了翻,转头看向纯妃,道:“这册子里登记的明白,贞儿送去司制局的光湖锦果是一匹之数。纯妃,你也看看,也省的你再心存疑虑了。” 当着这众人的面,纯妃的脸顿时挂不住了,不过圣命难违,也只得讪讪接过册子,翻了翻,低声道:“皇上说的没错,这册子上记的确是一匹之数。” 皇后低头沉思一番,抬眸看向萧泽,开口道:“既是太后和太妃都未把这光湖锦赏人,而沐良媛所得的光湖锦又悉数都送到了司制局赶制宫衣了。那,这血书帕子的光湖锦又会是哪里来的呢?” “这事确实蹊跷。不过既然有这册子,便也可证明沐良媛是清白的了。至于这血书帕子的来历,朕今日乏了,不想再查下去了。皇后,你是六宫之主,这事就交给你去查吧。”萧泽眼光扫向众人,开口说道。 “是,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皇后起身行礼,恭敬道。 萧泽眼光从皇后那凤穿牡丹纹样的宫装上转向我,那眼光中含着的信任和安慰让我不觉心动,朝他浅然一笑。 “皇上,此事却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还请皇上亲自彻查清楚才好!”纯妃见萧泽起身要走,忙站起身来,急道。 萧泽停住脚步,目光转向纯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朝廷正欲对西南用兵,前朝国事繁忙,你父亲还在勤政殿等着朕,纯妃要以国事为重。” 说着萧泽转身嘱咐皇后道:“这里就交给皇后你了。” 皇后盈盈一福,口中恭顺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也忙起身,随皇后一齐行礼。饶是纯妃心中不痛快,但,也只得屈膝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萧泽走后,皇后也言说自己身子不适,便命人取了锦帕,领着仆从回坤仪宫了。 见皇后也走了,众人便都起身回宫。纯妃扶着宫女起身,柔步走到我跟前,杏目圆瞪,狠狠的剜我一眼。我也不顾她那吃人般的目光,只依礼道:“嫔妾恭送纯妃娘娘。” 纯妃轻哼一声,也不理睬我,扬长去了。 回到琼华轩,我坐在炕上。接过羽香递上的手炉,问道:“平日里赏下来的锦缎料子都是谁收着的?” 琼奴奉上一杯热茶,开口回道:“以前是画菊收着的,小主晋位良媛后内务府又派了几个丫头下来,如今是心来的环儿收着。” 我呷一口热茶,点点头,道:“琼奴你把前几日皇上赏下来的那串东珠项链送去给司制局的刘公公,今日若是没有他,我们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不过送过去的时候记得小心些。” 琼奴此时也是心有余悸,忙应了,取了东西去了。 看着琼奴离去的背影,我转头朝身旁的羽香道:“你去吧那环儿给我唤来。” 羽香微微颔首,起身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那环儿领了过来。 环儿约摸十三四岁年纪,见了我倒也不慌,规矩行礼道:“奴婢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我不动声色,唤她起身,笑道:“听羽香说咱们宫里的锦缎料子现在都是你管着的。” 那环儿白净的面上含着浅笑,回道:“回小主的话,是的。” “这宫中赏赐的缎子种类繁多,样目也杂,你倒是辛苦了。”我对上她的双眸,道。 环儿听了我的话,朝我磕了个头,笑道:“奴婢能来琼华轩伺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些微末小事,算不得辛苦,小主谬赞了。” 我看应答从容,也很是知礼,遂问道:“对了,我记得前几日皇上赐下一匹光湖锦,除了送去司制局裁制宫衣的,我还吩咐琼奴留了一些,你可还收好了?” 那环儿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迟疑,眸子闪烁,朝我道:“回小主,奴婢是收好了。”说这话时,她眼睛不住向我打量,见我一直盯着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决心道:“奴婢请小主恕罪。” 看来问题果然是出在这里了。我却面不改色,假装吃惊道:“既是把锦缎收好了,为何还要向我请罪呢?” 环儿扬起脸,偷偷看我一眼,说道:“回小主,奴婢却是把光湖锦收好了。只是前几日婉嫔娘娘身边的芷慧过来琼华轩来找奴婢。当时奴婢正在整理锦缎。恰巧芷慧看到了那光湖锦,很是喜欢,央我送给她些。小主,这芷慧是和奴婢一同进宫的,感情一直很好。芷慧再三央求,还说绞下一点半点的小主也看不出来。奴婢一时抹不开面子,擅自做主绞下一块光湖锦送给了她。” 说完环儿不住向我叩头请罪,口中连道:“奴婢知道光湖锦贵重无比,还请小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婉嫔的身边的宫女来讨要光湖锦!我不由冷笑,看来,这血书锦帕真是纯妃布下的局,她知道我急于寻找证据为孙容华洗脱冤屈,所以才会用这帕子引我入局。 我眼光逡巡在她脸上,见她除了怕我责怪她擅自做主将光湖锦赠予她人外,并没有半分其他诡异神色。心中不由一安,看来这环儿并不是纯妃的人,只是不知情而犯了打错。 我开口道:“罢了,既是你自己坦白的,我也就罚你了。只是下次切莫再犯了。” 那环儿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恰巧琼奴走进屋来,朝我疑惑道:“小姐,就为这光湖锦给小姐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小姐怎么倒轻易就放了这环儿了呢?” 我抿嘴呷了一口茶,道:“我原本是疑心是纯妃安插人在我宫里,陷害了孙容华之后有来陷害我。不过如今看来,这环儿却是不知情的。不知者不怪。”我眼眸一转,继续说道:“何况若是此时严责了她,难免会走漏了风声。琼奴你快去把咱们宫里剩下的那些光湖锦给烧了,免得留下了祸根。至于这环儿,寻一个过错,把她打发了去浣衣局或是浆洗所,她虽是不知情,但留着,难免惹是非。” 羽香和琼奴答应了。我觉得身子很累,想略歇会。便扶着琼奴走进内室,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羽香说:“打发那环儿的时候,记得给她几两银子,好歹也算服侍过我一场。” 羽香朝我一笑,她自然知道我心中所想,答道:“是,小主放心。” 这一睡,直睡到晚膳时分才醒。琼奴等人伺候我用过晚膳,我正欲沐浴。却见小福子轻声走到我跟前。 我抬眸,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小福子微微抬首看我一眼,回道:“奴才有事禀报小主。” 听小福子说有事禀报,我便轻轻褪下腕上的银镯,等着他回话。可是半晌却不见小福子回话,我不由抬眼看向他。 却见他眼光朝四周一扫。我会意,便道:“好了,这里留琼奴和羽香伺候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行了礼便都退下了。我见屋内没有外人了,便问道:“是何事怎么神秘,竟还要屏退众人。” “是啊,小福子,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琼奴侍立在我身后,说道。 只见小福子开口回道:“回小主的话,方才永和宫的小陆子送来一张纸条,说一定要交到小主手中,不能给旁人看见。奴才和小陆子很早就相识了,甚少见他这般正经,想来定是大事,所以急着来回禀小主了。” ************************************************************************* 这一章可能还要改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 我接过小福子递上来的纸条,纸条上娟秀字体整齐写着句诗:月上三更后,茉莉花愈浓。 一时也想不出这诗的出处,信妃差人送过来的纸条写的这般隐晦,定是有大事,以防这纸条落入他人之手。 可是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眼眸微转,盯着手中的纸条。“月上三更后”,难道是约我三更时分去永和宫相见,至于这“茉莉花愈浓”,我低头沉想一番,突然灵光闪现,“茉莉花”?难道是与那死去的宫女茉儿有关? 琼奴替我披上乌黑斗篷。我把滚毛的毡帽戴上,半遮住素净容颜,从小福子手中接过垂花宫灯。 琼奴把斗篷樱襟系好,眸中含着担忧,道:“小姐今夜真要去永和宫吗?” 我扶了扶鬓边那朵娇艳秋海棠宫花。这是寻常宫女们最喜常簪在鬓边的花儿了。 我抬眸看向琼奴,微微一笑道:“信妃送来的纸条中言语涉及前几日被害的茉儿,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去这一趟,也好弄个明白。” “羽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转过头,问侍立在身后的羽香。 羽香走进内室看了看西洋钟,然后轻声走出来回道:“小主,已经亥时初刻了。” 我闻言,敛了敛裙摆,道:“咱们琼华轩离永和宫还有些路,现在去,走到那,怕也就三更时分了。” “小主确定信妃娘娘三更时分会在永和宫等着您吗?”羽香问道。 我轻启樱唇,笑道:“信妃是这宫中最会避世之人,如今她既差了人送来这纸条,必定是有心与我一会了。” “且上次春寒园与她一见,我倒也相信她的为人。”我瞅见自己腕上那翡翠嵌宝镯子和这穿着的宫女衣饰不符,便褪下镯子交到羽香手上。 羽香小心接过我手中的镯子,从怀里取出腰牌递给我,道:“小主,这是咱们琼华轩的腰牌,宫里的规矩若是宫人在宫门下钥后还有差事,需在这宫里走动,就要带上这腰牌。小主带上,若是遇到巡逻的御林军和查夜的太监,也好拿得出来与他们查看。” 我收好腰牌,对他们三人嘱咐道:“我去永和宫之后,你们便锁了宫门,若有人来就说我歇下了。皇上今夜朝政繁忙,怕是不会来**了。我见过信妃回来后,走咱们琼华轩的偏门进来,小福子,你就候在那等着我吧。” 小福子闻言连声称是。琼奴替我挑了挑宫灯的灯芯,仰头看着我道:“夜黑路暗的,小姐一路可要小心啊。” 我点了点头,拢了拢额前碎发,打起灯笼,提步朝永和宫方向走去。 这一路倒也行的安稳,并未遇见那巡夜的御林军和查夜的太监们。我举起宫灯朝前照去,前面不远,就是信妃的永和宫了。 脚步不由加快,手扶着自己头上的滚毛毡帽防着它被劲风吹的滑落。走到永和宫朱漆垂花宫门前,我环视四周,见是无人,便迈开步子走上玉石台阶,伸手叩门。 “门外何人?”宫门里传来一声询问。 我压低了嗓子,轻声道:“嫔妾琼华轩良媛沐氏,特来拜会信妃娘娘。” 我话刚说完,就见宫门缓缓打开,一名着宝蓝绣花宫衣的宫女迎走出来,把我领进宫门内,屈膝行礼道:“奴婢棠儿见过沐小主,小主吉祥。信妃娘娘正等着小主呢,小主快这边请。” 我微微举起宫灯,照亮这棠儿脸庞,看清她的长相后,才发现原来她便是那日春寒园里信妃差来追我的那个宫女。 我朝她浅然一笑,她接过我手中宫灯,笑道:“小主请跟着奴婢来。” 绕过永和宫正殿,棠儿引我来到偏殿旁的一处花园内,借着蒙蒙月色,可以看见,信妃她正倚着园内一棵梅树,盈盈而立等着我。 我忙走上前,行礼道:“嫔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沐良媛果然很守时。”信妃抬头看看月色,一笑道:“这还不到三更时分,良媛便就来了。” “信妃娘娘有约,嫔妾怎敢迟来。”我浅浅一笑,答道。 “天寒风劲,本宫却还要烦良媛来这永和宫一趟,良媛不要怪罪本宫才是。”信妃慢步走到我跟前,躬身扶起我,笑道。 我听她如此说,忙道:“嫔妾怎敢。” “漏夜唤良媛来,是有一事本宫想着,要告知良媛。”信妃牵我在园内石凳上坐下,那凳子上都早已铺上了鹅羽软垫。 “不知娘娘有何训示,嫔妾洗耳恭听。”我起身行礼,恭声说道。 信妃拢了拢袖口的大毛,道:“你且坐下,如今就你我二人,你不必如此多礼的。” “再说本宫长年避世于这永和宫内,哪里有什么训示呢。不过前几日遇见一桩奇事,想说与沐良媛你听听。”信妃嘴角一丝抹不去的清淡之笑。 “不知娘娘遇到的是什么奇事,嫔妾也很好奇呢。”我接过棠儿奉上的热茶,笑道。心中隐隐觉得这信妃口中的奇事,怕要是和那茉儿有关。 “前几日夜里,本宫在宫中闲来无事,想着太医嘱咐的多走动走动对本宫的病有所助益。就扶了棠儿在这永和宫外的昼倦池旁走走。不想却撞着了一位宫女,这宫女满脸惊慌之色,见撞着的是本宫,忙跪下磕头求本宫救她,说是有人要杀她灭口。”信妃轻呷一口参茶,轻声说道。 我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急道:“娘娘口中这位宫女怕就是孙容华身边的茉儿吧?”若信妃口中这宫女果真是茉儿,那这茉儿怕就是给信妃救了下来。众人都一直以为这茉儿已经死了,不想,竟然还活着! “良媛果然聪慧。”信妃黛眉轻扬,看着我的眼光中含上一抹赞许之色,继续说道:“这茉儿当时正在被纯妃宫里的太监追杀。本宫虽不知她所犯何事,但奈何是一条人命,本宫便救下她,把她带回了永和宫。” “本宫那时还不知道她究竟为何会被纯妃的人追杀,直到见那些太监寻不到人走了以后,本宫唤她来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她受婉嫔之命,在孙容华送去给成嫔的栗子糕里加了桃仁粉,陷害孙容华谋害皇嗣。这婉嫔是纯妃的人,本宫想,这事定是纯妃授意,否则婉嫔哪里会有这样胆子。如此大事,事成之后纯妃怎么还会留下活口呢!所以才要杀她灭口。”信妃看着我说道。 “那这茉儿现在还在娘娘宫中吗?”这是我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便急向信妃问道。 信妃朝我一笑,点点头,朝身**女道:“去把那茉儿给本宫带来。” 知道这茉儿还活着,我心中便是无限的欣喜,如此一来,孙容华便可净洗冤屈了,至于纯妃,怕再也不能那般张狂得意了。 只是心中还有一事不明,便侧首问信妃道:“嫔妾还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娘娘。” 信妃颔首微笑道:“你说。” “既然娘娘救下了茉儿,那么长春宫后发现的那具宫女尸体,又是谁呢?”我眸子随着石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开口问道。 “那是本宫宫里才殁了的宫女,她病了许久,恰巧那日殁了,本宫便命人将那茉儿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与她穿戴了,又怕人认出她来,便用利刃刮花了她的脸。阿弥陀佛,可怜她死后还要受此罪过,是本宫作孽了。”信妃想起这事,念了句佛,眼里噙着泪水,微微泛红。 我安慰道:“娘娘如此做,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若是那宫女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娘娘您的。” 信妃拭了拭眼角泪水,道:“但愿如此。只是本宫怕沾染是非,惹他人注意。所以特意命人将这尸体脱去远离永和宫的地方,却不想他们竟丢在了长春宫后头,倒是连累了孙容华了。” “幸得娘娘救下这茉儿,如今才能为孙容华申冤。娘娘不必说连累不连累的话。”我笑道。 “这是本该早些告诉你,只是前几日本宫听说生出那么多是非来,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命小陆子送去纸条,约你今日相见。”信妃收了拭泪的绢子,道。 正说着,便有宫女领着那茉儿走上前来。 那茉儿见了信妃,忙跪倒在地,恭声道:“奴婢见过信妃娘娘,娘娘万安。” 说着,又抬起头来看我,待看清我容貌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惊惧,爬到我脚边,急道:“奴婢求沐小主恕罪,奴婢也是被婉嫔胁迫,还请小主开恩呐!” 我冷冷眼光扫向她,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棉絮夹袄,容颜残败,几缕油腻头发贴在额前,实在恶心。 我常去弦月阁,孙容华身边的侍女大半也都认得,这茉儿我也见过几次,便是跪在我眼前这个人,没有半分差错了。 “良媛看看,可还是那茉儿?”信妃示意宫女把抱着我腿的茉儿拖开,然后问道。 “正是。”我点点头,回道。 “这人就在这,不知道良媛打算如何处置,是带去面圣吗?”信妃抬眸看向我,问道。 我凝神细想一番。既然这茉儿是受婉嫔指使,婉嫔!那样一张花朵般娇艳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我心生一计,一丝浅笑浮在嘴角。 ********************************************************************* 亲们,求推荐!求收藏啊!!希望多多支持啊!!! 第五十七章 夜遇 一阵寒风刮来,打在脸上,我从斗篷中伸出手,拢了拢毡帽,环视四周,见没有人,忙提起宫灯,快步继续走着。 从信妃的永和宫出来已经快到子夜了。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严令禁止各宫宫人出门行走了。 想到这,我不由又加快了脚步,只要穿过面前这座花园,在绕过一座宫室,便就到我的琼华轩了。 四周静的格外出奇,风刮过耳边簌簌作响。我正欲提步走进那花园里,却听到从花园里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这个时辰花园里还有人,那必定是巡夜的御林军或是查夜的太监了。我心下一惊,慌忙转过身,想找个地方暂时躲躲。不想那身后巡夜之人却已是看见了我,厉声问道:“前面是何人,这么晚了还在宫中行走。” 我暗叫一声不好,奈何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我已是无处躲藏了。此时也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听到身后那脚步声愈来愈近,我不由心下一横,即便他们发现了是我,也不能把我怎样,左不过我说我去信妃宫里坐坐,聊得晚了些罢了。想到这,我把怀里抱着的东西紧了紧,只是,我这怀里的东西若是给他们发现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那脚步声离我只有几步远了,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回身和他们正面相对。却不想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玉蓉姑娘,你走慢些,本王都快跟不上你了。” 是敦郡王的声音!他说这话,是有心帮我。我掩住自己的欣喜,转身行礼,柔声道:“是,王爷。” 我微微抬眸,敦郡王一身团龙宝蓝色锦袍,双手放于身后,一双英目扫过那巡夜的御林军。 身穿轻甲的御林军们见是敦郡王,忙一齐拜倒行礼道:“卑职参见王爷。” 敦郡王萧漓一笑,道:“都起来吧。” “本王今夜入宫来看望太后太妃,太后留了本王一同进晚膳,聊得晚了些。本王正要出宫回府,太后担心夜黑路暗,特意让身边伺候的玉蓉姑娘掌了宫灯,送本王出宫。”萧漓慢步踱到我身旁,朝御林军们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御林军中便有人赔笑道:“卑职们不知道是王爷在此,惊了王爷的驾,还请王爷恕罪,也请玉蓉姑娘莫怪。” 我见他也朝我作一揖,忙低首含笑,也朝他福了一福算作答礼。 “罢了,你们去吧。本王还要赶着出宫去呢。”萧漓朝他摆摆手,说道。 那御林军众人打了个千,便急急去了。听了一会,见没有了动静,我方才敢抬起头来,朝萧漓施礼道:“方才多谢敦郡王解救。” 我眼光瞧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对明目也正望向我。四目相对,萧漓看着我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收了目光,朝我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脸颊微红,想着自己这么晚了还穿着这般奇异宫女装束在宫中行走,怕他多问,忙急道:“不劳王爷了,嫔妾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敦郡王微微一笑,朝我道:“若是这一路又碰上巡夜之人,你又该如何应答呢?本王最是清闲之人,不欲多管闲事,这点你大可放心。” 不想我的心思竟被他猜着了,顿时有一种被人洞悉之感。我不由低首,讪讪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和萧漓两人一同而行,我走在前头打着宫灯,萧泽慢步跟在后头。这花园里多种桃李之木,虽已是初春时节,但天气依旧寒冷,所以放眼望去,满目萧条。突然我眼前一亮,不远处一束红梅开得争艳,忙疾走几步,走到那梅树旁,攀下一束,在手中把玩。 我只顾赏玩着红艳如火的梅花,却连萧漓走到我身旁都没察觉。萧漓采下一朵梅花,放在鼻尖细嗅,开口问道:“你喜欢梅花?” “冬日里百花萧杀,为由这点点寒梅迎风盛放。我虽不是最喜梅花,但却也爱它的风姿俊骨。”我轻声答道。 “那你最爱何花?”萧漓眼眸转向我,问道。 “琼花,每年一到三月,家乡的琼花就都要开了。”我似乎回到了扬州,回到了那皎白如雪的琼花盛放的季节。 我缓缓回过神,眼光从新落在手中的红梅上,轻轻一叹道:“眼见已到二月了,这梅花再艳,也快要凋谢了。这怕是今年最后一拢红梅了吧。” “梅花虽要谢了,但这琼花便也要开了。花开便会花落,良媛不必太过感伤。”萧漓深看我一眼,道。 我收了满目的悲伤,嘴角换上一抹浅笑,道:“惹王爷见笑了。” 萧漓也对我浅然一笑。我提起宫灯,将折下的那束红梅拢在怀里。走了不过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悠扬笛声,回首一看,是萧漓取了笛子,慢步轻走,闭眼缓缓吹奏。 他吹的,竟是那夜我在琼华轩里为萧泽吹奏的《梅魂》。如今萧漓吹来别有一番味道。映着他身后那株如残阳般瑰丽的红梅,曲中带了几分幽咽之意。 一曲毕,萧漓收了笛子,睁开眼,见我正望着他,朝我咧嘴一笑,走上前来:“漓一时情不自禁,良媛见笑了。” “王爷这一曲《梅魂》吹的甚好,嫔妾自愧不如。”我赞许道。 “良媛也知此曲?”萧漓见我识得这曲子,不由道。 “旧时甚爱吹奏笛曲,翻古乐籍时见过此曲,此曲为唐明皇宫中梅妃所制,梅妃宠极一时,诗书才情也是冠绝六宫。不过可惜终究遭人遗弃,幽居上阳宫中,了却残生。”我想到梅妃,不由叹道。 “良媛容貌无双,又有咏絮之才。良媛如今甚得皇兄宠爱,不必因梅妃而自伤。”萧漓抬起头,见我面露哀色,不由安慰道。 我浅浅一笑,回首提步继续走着。却听见身后萧漓说道:“漓有一事,想问良媛。” 我停住脚步,轻声答道:“王爷问便是。” “小王知道,皇兄对良媛是宠若至宝,只是不知道良媛心中,对皇兄是否也是如此?”萧泽温润如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里。 听他这么一问,我回首,对上他探寻双眸,心中隐隐察觉到什么,旋即开口笑道:“皇上是嫔妾夫君,嫔妾自然也是深爱皇上的。” 萧漓望着我的目光一刹那失神,随即澹然笑道:“漓多言了,良媛莫怪。” 我低首垂眸,道:“怎会。” 两人俱是无话。我脚尖点过松软枯叶铺满的小路,绕过重重红墙,便走到了琼华轩的偏门。我走上前,轻轻叩门。小福子闻声开了宫门,走了出来,正要迎我进去,却看见我身后的敦郡王,眼中划过一丝惊诧,旋即俯身行礼道:“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萧漓微微一笑,让他起身。 我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宫灯递与萧漓,再施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夜深,这宫灯王爷留着照路吧。” 萧漓看我一眼,接过宫灯,道:“夜深露重,良媛也快进琼华轩里去吧。” 小福子上前扶住我,我欠身走进轩内。 掩了轩门,我朝小福子叮嘱道:“方才之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是,小主今夜身子不适早早便歇下了,从未出过琼华轩,也从未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这小福子果然机警。我点了点头,和小福子一同朝正屋走去。 琼奴和羽香也未曾睡,一齐在屋门口候着我,见我回来了,忙迎上来。羽香笑道:“小主可回来了,一路上每遇到什么麻烦吧?” 我不由想起萧漓来,却也不便说出来,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琼奴牵着我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信妃娘娘约小姐前去永和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咱们且进屋,我慢慢和你说。”我另一只手牵过羽香,笑道。 接过羽香斟来的热茶,我微呷一口,果然暖和些。琼奴见我不着急的样子,实在耐不住了,急道:“小姐,究竟是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怀里掏出一支绣花鞋,那粉色苏缎鞋面上绣着几朵小小茉莉花,很是娇俏。 琼奴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绣花鞋,疑惑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我含着笑,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在永和宫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们。 “什么?那茉儿居然还活着!”羽香听完我的话不由惊道。 我点点头:“这次幸亏有信妃,不过也是孙姐姐素日里待人和善,所以老天爷不忍冤枉了她。” “那,小姐,这绣鞋?”琼奴举着手中的绣花鞋道。 我微抬首,笑道:“不错,这绣花鞋便是那茉儿脚上常穿的。” “既然这茉儿没死,小姐为何不带她去面见圣上,也好为孙容华小主洗脱冤屈。”琼奴问道。 “即便现在有了这茉儿,纯妃等人也可污蔑我,说我私下找了个宫女来冒充茉儿。”我把琼奴手中那只绣鞋接过来,握在手中,笑道:“不过,若是这罪是婉嫔自己认得,那么即便是纯妃,也是无可辩驳了。” 第五十八章 绣鞋 不过几日,那死去宫女茉儿因遭人谋害,怨气难以平复,冤魂不散,日日在永巷附近出没的流言传遍了**。在这闲言风传之时,我恰巧因体热不适,夜不能寐而病倒了。宫中诸人纷纷猜测,说因为我夜探升灵堂,惊了那茉儿的冤魂,所以那冤魂才日日来我琼华轩搅扰,吓得我日日不得安眠。 对于这类流言我非但不出面澄清,反倒是置之不理。索性关了轩门,窝在琼华轩中足不出户,任凭这流言蜚语似洪水一般在宫中蔓延。 我病着这些时日,这茉儿阴魂不散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不少宫人都声称自己在子夜时分在永巷附近看到过茉儿的亡魂,披着长长头发,穿一身素白宫衣,打着个白纸糊的灯笼,甚是可怖。一时闹得人心惶惶,入夜后就没有宫人敢在宫里随意走动了。饶是这样,住在永巷附近宫室的宫人却还说,每夜都可以听到那女人凄厉的哭声,断断续续,一夜不止。 这病来如山倒,我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萧泽甚是忧心,日日处理完朝政就来琼华轩陪我。萧泽素来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所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倒是这日晚膳时分,琼奴见我只进了一点点,不由忧心对萧泽道:“皇上,小姐病了这么些日子都不见好,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奴婢担心是不是这琼华轩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皇上不如请了通明殿的法师前来做场水陆*事。” 我睨一眼琼奴,朝萧泽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鬼怪之说向来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婢子是担心臣妾身体,皇上切莫怪罪。” “虽说鬼怪之说不足为信,但你这一日日的药喝下去病却不见好,我实在忧心的很。或许宫中是该好好做场水陆*事了。这几日宫里流言四起,搞的是人人自危,做场法师,也好让宫里众人安心些。”萧泽将我揽进怀里,微叹一口气,说道。 萧泽和皇后商量后,决定在永巷升灵堂和冷宫两处日夜开场做场水陆*事。法事连开七天七夜,我的病果然日渐好了起来,只是这流言一时难以平抑,更何况就在日夜开场做水陆*事时,还有小太监在夜里走过永巷时,看到那茉儿的冤魂,传言更沸,就连萧泽也无可奈何。 因病着,连着几日都未能去向皇后请安。这日黄昏时分,我觉着精神已经大好了,便扶了琼奴前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 行到坤仪宫徽序堂内,大半妃嫔都已到了,我理了理衣饰,上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闻声是我,忙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如意,唤身边的素芝搀起我,笑道:“你身子才好,不必撑着过来请安的。” 素芝扶我坐下,我梨涡浅笑,道:“娘娘凤主六宫,嫔妾病了这些日子未能来给皇后请安,实在于心难安。现在身子好了,自然是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皇后开口正欲说话,不想却给纯妃抢先,纯妃如玫瑰汁子般瑰艳的嘴唇轻轻张开,娇声道:“沐良媛果然很是知礼。只是本宫瞧着你小脸苍白的,想来病还没有大好吧?” 我抿唇一笑,答道:“多谢娘娘关心,嫔妾小病,已好的差不多了。” 荣贵嫔用绢子掩唇,轻笑道:“是啊,这七天七夜开场的做水陆*事,又有皇上日夜坐镇琼华轩,想必那茉儿冤魂再不敢搅扰沐良媛,所以良媛这病也日渐好了。” 这话大有讽刺之意。皇后听了,眉头微蹙,放下脸来,正色道:“所谓狐鬼之说,不过是怪力乱神,众人添油加醋,道听途说罢了。这话若是寻常宫人说说也就算了,荣贵嫔你身为宫妃,说这话,岂不是惹人笑话。” 纯妃轻扬黛眉,浅然一笑:“皇后娘娘不必如此生气。虽说狐鬼之说不足为信,但这太微城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几百年间什么传言没有呢?本宫倒觉得或许真是哪些愚钝之人冲撞了逝者亡魂,才致冤魂搅扰,夜不能寐,也未可说。” 纯妃眼光朝我一瞥,得意之色浮于脸上。 我且不管她的冷嘲热讽,起身行礼,恭顺答道:“娘娘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或许真是嫔妾那夜进入升灵堂,惊了那茉儿亡灵。好在嫔妾这病现在已经好了。只是,嫔妾听了娘娘这话,心里暗想,嫔妾不过误入灵堂,就遭冤魂夜扰,那若是这茉儿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岂不是。。。” 我说到这,噤声不语,眼光划过婉嫔脸庞,果然见她脸上露出惊惧之色,目光闪烁看向我。 纯妃听我如此说,眼角偷偷睨一眼婉嫔,正欲开口,却被皇后出口打断:“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纯妃你留下,如今太后为这鬼神之事又病倒了,信妃身上也不大好,不如待会你陪本宫去祈安殿拜神祈福吧。” 纯妃虽不大情愿,但终难抹了皇后的面子,只得道:“是,臣妾遵旨。” 众人辞了皇后和纯妃走出殿来。坤仪宫外已是夜幕低垂,隐约可见几颗微星。 这几日鬼神之事闹得人人心中不安,妃嫔们虽是有宫女伴着却也不敢独自回宫,俱是两三人结伴而行。我和宁嫔、姜贵人三人同住一宫便也一同回宫。姜贵人见婉嫔独自一人,便上前问道:“婉嫔娘娘今日怎么独自一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和娘娘同住钟粹宫刘小媛呢?” 婉嫔道:“刘小媛今日肚腹不适,未能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我盈盈走上前,行礼道:“婉嫔娘娘,眼见这夜快要黑了,如今宫中冤魂夜行之类流言不断,不如娘娘与我们一同走吧。” 婉嫔睁大眼睛,朝四下望了望,闪过一丝惧色,见我如此说,忙点了点头:“好。” 宁嫔见婉嫔随我和姜贵人一齐走来,心下明了,便和婉嫔见了礼,道:“钟粹宫离坤仪宫不远,不如咱们先送婉嫔回钟粹宫吧。” 四人领着宫女太监走在宫中长长的甬道里,我抬头望一眼天,笑对宁嫔道:“听人说,这鬼神之事,若是你信那便有,若是不信,那便无。娘娘您说呢?” 宁嫔微微颔首笑答道:“本宫倒觉得做了亏心事,才会怕鬼敲门。所以这鬼神之事才会往往应验在做了亏心事的人身上。” 姜贵人疾走几步,跟上我们,笑道:“前阵子冤魂之说闹得人心惶惶,好在这水陆*事一做,让人心安不少。” 我朝四周往往,压低声音道:“姜贵人这话差了,皇上皇后做这水路*事不过为了安定**众人。哪里能震得住那冤魂呢!” 被我们拉在后头的婉嫔听了这话,不由面生恐惧,环视四周,疾走上前来,颤声道:“怎么,通明殿的法师也治不了那冤魂吗?” “哪能呢,我听说就昨天还有个小太监在永巷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冤魂,吓得现在还卧床不起呢。恐怕那茉儿死时,心有怨念,得了了那念头,才能尘归尘土归土呢。”我杏眼圆瞪,表情夸张说道。 婉嫔见我如此表情,脸色吓得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贵人走上前来,扯着我们向前走,口中急道:“这天愈来愈黑了,快些走吧,若是遇上脏东西,可就不好了。” 风从甬道刮来,在耳边想起簌簌声音,像极了女人的嘤咛啜泣。天色昏暗,一行人走得极慢,眼看快要走到婉嫔的钟粹宫了,婉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不由又加快了脚步。 走到钟粹宫宫门外,婉嫔唤身**女前去叩门,朝我们笑道:“今日多谢几位姐妹,不如到钟粹宫喝盏茶吧?” 我笑道:“娘娘盛情本不该拒绝,只是夜色渐浓,启祥宫也有些偏远,所以急着赶回去,怕是不能尝尝娘娘宫里的好茶了。” 婉嫔轻轻一笑,方才还僵硬无比的脸色略微有些好转,道:“那如此,下回再请你们过来品茶吧。” 我和宁嫔、姜贵人俱是朝婉嫔一笑,正欲回启祥宫。不想还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宫女的声音:“娘娘,您看那台阶上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由好奇,便拉着宁嫔和姜贵人一同走过去,却见婉嫔身边的侍女走到一旁的玉石台阶上,俯身拣起一个东西,递到婉嫔面前:“娘娘,是双绣鞋。” 婉嫔听了也是好奇,接过来一看,脸色瞬时变得惨白如纸,急忙将手中的绣鞋朝前一抛,口中急道:“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这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走上前拾起那绣鞋,仔细端看一番,嘴角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将绣鞋递给宁嫔。宁嫔见了也是摇摇头,一旁的姜贵人摇摇头低声道:“这应该是只宫女穿的绣鞋。不知道婉嫔为何见了这绣鞋会如此惊惧?” 我趁她俩不注意时,朝琼奴使了一个颜色,琼奴会意,点点头,瞧瞧退了下去。 ********************************************************************** 亲们,如果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你们的支持是沐沐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九章 婉嫔 我拿着那粉色绣鞋走到婉嫔身边。婉嫔此刻正靠着近身的宫女,口中喘着粗浊之气。她见我走上前,眼睛瞪大了,朝后猛退几步,口中疾呼:“啊!不是我,与我不相干的!你要找谁都别来找我!”身子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 我提步上前,急忙扶起她,口中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是谁要来找娘娘你?”我说这话时,故意把手中绣鞋在婉嫔的眼前晃了一晃。 婉嫔发了狂似的惊呼一声,伸手把我一推,力道极大,我被她这么一推跌倒在地。 夜愈加低垂,时不时有寒风从耳边刮过。婉嫔蜷缩成一团,头发散乱,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倚靠在宫门旁,瞪大眼睛望着四周,口中喊道:“不是本宫,你别来找本宫,不是本宫要你去害孙容华的!啊!你别来找本宫!” 宁嫔听了她这声狂喊,不由眉心微蹙,转头看向我。我微微颔首,也是面色凝重。 姜贵人偷偷看我们一眼,眼珠不停转动,朝身后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点点头瞧见没人注意,便退了下去。 婉嫔身边的侍女本就被刚才我们的对话弄得有些忐忑不安,此时见自己的主子又是这般光景,不由带着哭腔,急道:“能把娘娘吓成这样,该不会是她来了吧!” 说着,那侍女疾走到我跟前,也顾不得礼数,从我手中抢过那只半旧绣鞋,瞪大眼睛仔细端看一番,瞬间面如土色,嘴唇一个劲的发抖,声音断断续续道:“这鞋子,这鞋子好像是死了的茉儿的!” 她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般,惊得在场所有人不觉心中悚然。姜贵人虽也是明显被吓到了,但却还是撞着胆子,厉声喝道:“不许胡说!那茉儿已死了多时,早就被拉到乱葬岗埋了!这绣鞋怎么可能是她的呢!定是你看眼花了,这许是哪位宫女不小心丢在这里的!” 那宫女双手捧着鞋子,有看一眼,尖叫一声把那绣鞋抛的远远的,面色惊惧道:“没错!这就是茉儿的鞋子!她的鞋子上面都会绣上小朵小朵的茉莉,奴婢亲眼看到过!茉儿的鞋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找回来了!” 这婉嫔的宫女显然是被吓到了,此刻居然口不择言起来。宁嫔眉头又紧蹙几分,一阵暗笑从我脸上划过。 突然有风袭来,吹得耳旁生响。细细一听,那风中还居然带着女人嘤嘤啜泣之声,听的人是毛骨悚然。 饶是姜贵人如此胆大之人此刻也不敢说话了。我拾起那绣鞋,看一眼宁嫔。宁嫔美目低垂,开口道:“婉嫔大失常态,如此样子被她宫中人看到,以后还怎么掌一宫主位、主一宫事宜呢。”说罢,宁嫔抬眼看看我和姜贵人,道:“不如先把婉嫔带回咱们的启祥宫,待回禀了皇上、皇后以后再做打算。” “事从权宜,我看也只能这样了。”我点头回道。 姜贵人如水般和顺的眼光看向我和宁嫔,眼波微转,道:“虽说婉嫔行为失态,但现在还未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嫔妾想,不如先把婉嫔送回她钟粹宫,咱们三人在她宫中看着她,再遣人去禀报帝后。” 一小股寒风袭过我的颈脖,我打了个哆嗦。我悄悄朝婉嫔身旁挪了几步,猛地一转头朝婉嫔一瞪,手中的绣鞋的粉红色樱襟随着风摇摆,我嘴唇轻动,含着厉色,朝婉嫔做着唇形,那唇形分明就是一句:还我命来!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婉嫔,猛地被我一瞪,盯着我的嘴唇,待我将最后一个来字吐出的时候,婉嫔终于厉声惊呼,大声喊道:“真的是你!你来找我了!啊!救命啊!” 姜贵人疑惑看一眼婉嫔,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把原本已经神色渐缓的婉嫔又惊吓的如此狂躁。 宁嫔秀眉依旧皱着,开口道:“姜贵人觉得婉嫔这样还适合送回钟粹宫吗?身居嫔位,以后还要震慑宫人,如此样子被人看到了,以后婉嫔到底还要不要做人!” 宁嫔声音不大,但却含了几分不容置疑在里面。加之钟粹宫已有不少宫人闻声跑出来探看,都聚在门口满脸疑色的看着衣饰不整,形同疯癫的婉嫔。 见此情形,姜贵人朝身后望望,也只得朝宁嫔点点头,然后正色看着一干看热闹的宫人,肃声道:“本小主瞧着这宫里竟是没有规矩礼数了,这主子也是你们这些奴才可以随意窥看的!还不各自去当差去!小心本小主,回了皇后,把你们都发落到慎刑司去!” 一众宫人听了,忙散了去。宁嫔吩咐宫女扶起婉嫔和方才惊吓过度的那位侍女,正欲朝启祥宫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纯妃娘娘到!” 我暗叹一口气,只得回身行礼:“嫔妾参见纯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纯妃走下辇轿,扫一眼众人,道:“本宫听说婉嫔不大好,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姜贵人见到纯妃,脸色明显一松,回道:“方才嫔妾等陪伴婉嫔娘娘回宫,不想婉嫔娘娘突然胡言乱语,举止疯癫起来。” “哦?这是为何?”纯妃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因为看见了一只绣鞋。”姜贵人答道。 纯妃睨了一眼姜贵人,轻嗤一声,不屑道:“只为了只绣鞋就闹成这样?还真是不中用。” 姜贵人闻言,抬眼看纯妃,轻声道:“娘娘有所不知,据说那绣鞋是死去的宫女茉儿的!” “什么!”纯妃身子一抖,脸色霎时一变。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不急不缓道:“本宫知道你们这些人素来最信鬼神之说,满嘴的都是些狐鬼蛇神的。那茉儿的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钟粹宫,即便是有冤魂索命一说,她要去也该去害死她的孙容华的弦月阁呀!沐良媛,你说是不是呀?” 我见她掩嘴轻笑的得意模样,心下不由冒火,但还是克制住自己含笑道:“娘娘这话说的对,若是冤魂索命,自然是要找害死她的人,只是嫔妾也好奇,这茉儿平日里穿的绣鞋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钟粹宫门口,难不成这鬼神也会有走错道的时候?” “沐良媛这张嘴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难怪皇上偏疼你些!”纯妃听了我的话,暗咬银牙,狠狠说道。 那被人架着的婉嫔听到纯妃的声音,突然回转过神来,推开宫女,跑到纯妃跟前,跪倒扯住她逶迤拖地的茜红色描金翟凤裙摆,口中急道:“娘娘您来了!娘娘快救我!那茉儿来找咱们来了!娘娘,那茉儿来找咱么索命来了!” 纯妃脸色大变,推开婉嫔,喝道:“什么茉儿不茉儿的,她若是要索命自是要去找那害死她的人,你急什么!” 我含上笑,走近婉嫔,躬身抚上她的肩膀,道:“婉嫔娘娘纯妃娘娘说得对,这茉儿要找也会去找害死她的人,娘娘不必害怕。”我说着,把手上紧握着的绣鞋往婉嫔面前一递:“娘娘兴许您瞧错了,这鞋子不是那死去的茉儿的!” 婉嫔大呼一声,把我一把推开,跪爬到纯妃的裙摆下,疯言疯语道:“纯妃娘娘,你一定要救我,那茉儿来找我了,她一定是怪我们让她去陷害孙容华,她死的那样惨,一定是死不瞑目啊!娘娘!” 纯妃娇容浮出几丝惊悚之色,朝我怒瞪一眼,朝身后大太监康永喝道:“婉嫔这是疯了,还不快堵住她的嘴,免得秽乱人心。” 宁嫔走上前,行礼道:“纯妃娘娘,婉嫔这样似乎是中了魔障,嫔妾们方才商议婉嫔如此实在不便回钟粹宫,所以想先带她回启祥宫,待回禀皇上皇后之后再做定夺。” “不错,婉嫔这样本宫也是不放心。既然本宫来了,不如就让本宫把她先待会翊坤宫吧!”纯妃道。 若是婉嫔给纯妃带走了,那我之前所有的辛苦便都白费了。 我忙上前一步,道:“娘娘身子金贵,若是婉嫔冲撞了娘娘便就不好了,不如还是让嫔妾们带婉嫔姐姐回启祥宫吧。” 纯妃轻扬黛眉,道:“无妨。康永带上婉嫔,咱么回翊坤宫。还有那只绣鞋也一并带上。” 细密汗珠渗出来,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宁嫔朝我看一眼,上前道:“纯妃娘娘,婉嫔方才言语中有涉及孙容华一事,嫔妾觉得事关重大,当先回禀帝后才是。” 纯妃转身,目光扫向宁嫔,轻笑一声,道:“宁嫔现在觉得事关重大了?方才本宫没来时,为何却还要带婉嫔回启祥宫呢?难道是你启祥宫要比我翊坤宫宽敞,还是你觉得本宫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却没有权力管这事?” 纯妃这话说的极有分量,宁嫔一时无话辩驳。 我眼见着康永走上前想从我手中夺去那只绣鞋,我也只得死死护住,不让他拿走。 两人正僵持不下,身后传来的声响让我浑身不由一松。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 亲们,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十章 夜雨欲来 听到皇上、皇后来了,众人忙起身行礼。 萧泽不慌不忙唤我们起来,眼光扫过众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婉嫔的声音?” “好端端的,婉嫔是怎么了?”皇后也扶着侍女走上前,神色如常,一袭正色金凤拖地宫装,衬着发髻上那双翼微动的赤金双凤嵌宝钗子,显得分外端华。 我迈着碎步抢在纯妃前头走上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回禀了帝后。 萧泽浓眉轻扬,深看披头散发被太监架着的婉嫔一眼,道:“到底是一只什么绣鞋,婉嫔竟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双手拖着那绣鞋呈给萧泽,皇后走上前接了,然后转递到萧泽手上。 萧泽详看一番,疑惑道:“依朕看,这不就是只寻常宫女的绣鞋吗?” “回皇上的话,据婉嫔身边的宫女说,说这鞋子,这鞋子。。。”姜贵人听萧泽这么说,便起身回话,说到这突然想起萧泽最忌鬼神之说,不由住了嘴,抬眼偷睨萧泽。 萧泽斜一眼姜贵人,道:“有什么话就说!” 姜贵人咬了咬牙,继续回道:“她说这鞋子是死去的茉儿素日里常穿的。” 姜贵人还未说完,皇后厉声一喝,打断她的话:“休要胡说,那茉儿早就死了,她的绣鞋怎会遗落在此,如此无稽之谈怎能轻信。身为妃嫔,怎么能皇上面前还满嘴的妖魔鬼怪的呢?” 姜贵人听闻皇后如此训斥,脸上微感窘迫,开口低声道:“嫔妾方才也不信,只是那宫女说那茉儿的绣鞋上常绣小朵茉莉花,嫔妾才半信半疑。” 萧泽翻看手中绣鞋,眯着眼,道:“这鞋上却是绣着许多茉莉花。” 皇后见太监们架着婉嫔,不由蹙眉道:“婉嫔虽说是行为失常,但好歹也是宫中妃嫔,如此被太监架着,也未免有些有失体统了。” 纯妃横一眼皇后,走到萧泽跟前,柔声道:“臣在回宫路上听闻这边有大响动,便过来瞧瞧,见婉嫔骤然行为疯癫,大失常态。所以才命人架了她,要把她带回翊坤宫找太医诊治呢。” “你做的很好,婉嫔癫狂,没有伤着你吧?”萧泽握住纯妃的手,关心问道。 纯妃见萧泽关怀备至,碍着众人,微红了脸,娇声道:“臣妾没事。” “不过婉嫔毕竟身居嫔位,这样被人看见不好。何况朕还有话要问她呢。”萧泽笑看纯妃一眼,道。 纯妃转身,朝康永微一点头,那些太监便放下满脸惧色的婉嫔。 萧泽轻咳一声,朝婉嫔走近几步,问道:“婉嫔,朕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婉嫔对萧泽的话,恍若未闻,只顾张大眼睛朝四周不住的打量,口中低喃:“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萧泽侧耳细听后,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什么不是你做的?” 突然一阵风挂过,天边一道闪电划破夜幕。婉嫔被那电光一惊,尖叫一声,站起身疾步冲到萧泽身前,跪倒在地,抱住萧泽的腿,大声哭喊道:“皇上救我!她来找我了!她来找我了!” 萧泽被她猛地一扑,未站稳,作势就要摔倒在地。我眼见萧泽身子微倾,忙道:“皇上!小心啊!” 说着,我便赶到萧泽身后,伸手扶住他。萧泽站稳后,转身见是我,暖暖一笑,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隐隐感觉身后又一道怒视目光,那定是纯妃的! 皇后挣开了侍女的手,疾步走上前,担心道:“皇上没事吧?”见萧泽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耳边雷声隆隆,怕是会有一场大雨。皇后道:“皇上,臣妾瞧着这天是要下大雨了。婉嫔这样,怕是您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先由臣妾带她回坤仪宫,找来太医替她诊治。” 若是婉嫔被皇后带回坤仪宫,那对纯妃来说便是大大的不利了。纯妃忙开口道:“坤仪宫离这钟粹宫甚远,婉嫔如今疯言疯语,怕是会扰了皇后娘娘休息。不如先安置在本宫的翊坤宫吧?” 皇后侧身,眼光扫一眼纯妃,抿着唇,细细思量一会,朝萧泽道:“那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萧泽垂目,须臾开口道:“婉嫔这样恐是会扰了纯妃你休息,不如就由皇后带走吧。” 这话一出,皇后敛敛裙摆,行礼道:“是。臣妾定当医治好婉嫔,并把事情查明白。”皇后画着淡淡眼影的美目一抬,朝纯妃得意一笑。 我和宁嫔也俱是送了口气,脸上换上笑意。 萧泽目光转上脸色僵硬的纯妃,见她正欲辩驳,便笑道:“天色昏暗,怕是要下大雨了。不如朕送纯妃你回宫吧。” 萧泽虽拥着纯妃,但眼光却不停的看着我。我会意,朝他一笑,躬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纯妃娘娘。” 宁嫔等人也随我一齐行礼。皇后待我们行完礼后,也盈盈道:“那臣妾恭送皇上了。” 萧泽和纯妃走后,皇后朝众人道:“好了,今日你们都辛苦了,早些回宫歇息了吧。”说着,皇后扶着侍女走上凤辇,命太监们架着婉嫔朝坤仪宫去了。 我望着天边那层层乌云,耳边雷声响过,想必今晚定会有大雨了。 这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午后。 我和宁嫔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合力绣一方双面绣锦帕。却见小福子走进轩来,行至跟前,低声道:“小主,出大事了。” 宁嫔拢了拢衣袖,挑了根桃色丝线穿了,抬眸轻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坤仪宫那边来了消息?” 小福子精明眼睛一转,点点头。 我绣了半天的牡丹花,手指被汗濡湿了,便停下手来,问道:“你且说,怎么了。” 小福子回道:“是。昨夜皇上陪纯妃娘娘用完晚膳后,就去了皇后娘娘的坤仪宫,不想婉嫔依旧是疯言疯语,言语中多有涉及孙容华谋害皇嗣一事。皇上发了大脾气,下旨除皇后娘娘外,其余人不得再见婉嫔。” 我在琼奴端出的铜花盆子里浣了手,羽香递上锦帕,我把残留在手上的玫瑰汁子拍干了,一笑道:“婉嫔果然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这么一吓,就把什么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琼奴把盆里的残水泼在院子里的梅树下,道:“多亏了宁嫔娘娘告诉小姐,这婉嫔最忌鬼神。” “只有那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才会怕鬼神这样虚无的东西。”宁嫔在素白锦帕上穿一针,浅浅道。 我也是一笑,朝羽香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那些扮鬼用的东西你都处理妥当了吧?” “奴婢趁着没人的时候都烧掉了。”羽香道。 “小主别说,那几日奴才在偏门等着给羽香姐姐开门,都被羽香姐姐给吓了好几回,那模样实在可怖。”小福子吐了吐舌头,笑道。 羽香上前几步,作势就要打他:“就你还说,若不是你特意取了面粉扑在我脸上,说这样更像,我哪里能那么吓人呢!” 我听了掩嘴一笑,道:“好了,好了。若是不吓人,怎能唬住这宫中众人呢?” “小姐这话说的不错。不过能吓住婉嫔全靠小姐从信妃那拿来的那只绣鞋。”琼奴站在一旁看着羽香和小福子道。 我抬头,向琼奴问道:“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把绣鞋放到那钟粹宫门口时,没有人察觉吧?” “小姐放心,没有呢。”琼奴轻轻一笑,回道。 宁嫔扬起鸦翅般的长长睫毛,不施粉黛的脸上略显苍白,道:“如今咱们的戏码已经做足了,也该是信妃娘娘登场的时候了吧。” 我望着她苏锦宫衣上那一朵盛放的红梅微微发怔,口中回道:“是了。只怕这场戏里,皇后娘娘的戏份也是不少。” 是夜,小福子探听来的消息,永和宫信妃领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去了皇后的坤仪宫,见了帝后二人。 第二日上午,消息接连传来,婉嫔被皇后用车辇送回了钟粹宫,并严加看管起来。而永和宫那边则传来消息,说是暴毙了名宫女,已经命人拖去乱葬岗埋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嘱咐羽香取了几两银子送去升灵堂,给那茉儿添了副棺材。虽说这茉儿陷害孙容华十恶不赦,但毕竟也助我扳倒纯妃和婉嫔,听闻她的死讯,我心中蓦然生出几分不忍。宁嫔知道后,叹道:“你就是心肠太过慈善了。” 午后,听说纯妃去含元殿求见萧泽,结果萧泽已国事繁忙为由,没有见她。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笑意开始从嘴角慢慢扩散。看来不可一世的纯妃也知道害怕了。 萧泽没有见纯妃,但是旨意却在黄昏时分下来了:“婉嫔汤氏,自册封为嫔后行事骄奢狠毒,并意图谋害皇嗣,着降为更衣,迁出钟粹宫,移居永巷。” 婉嫔被降位的同时,萧泽解了孙容华的禁足,并命礼部送去一封圣旨:“朕惟六宫赞化、爰资妇职之修。四德宜庥、实衍天潢之庆。式稽彝典。用贲徽章。咨尔孙氏。早备令仪。久娴内则。贤明之性、虽在小而必详。渊懿之衷、每经时而加谧。兹册封尔为和嫔。尔其益宣礼教、襄?渍??鞣夹汀n滴??凇1宥髀诙?呔案!!?p>  ************************************************************************ 沐沐现在先把这一章补全了,晚上再上传一章,多谢亲们的支持!!! 第六十一章 意难平 我步行至弦月阁,约了孙姐姐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容成姐姐被越级封嫔,虽然因为被禁足,身子有些虚弱,但面上却是止不住的欢喜。如今她身怀有孕,更是把心思全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我进弦月阁时,她正倚着窗子绣一双软底鞋子,一针一线极是专心,连我走进屋子都未察觉。 “姐姐倒是图清静,一个人躲在这做绣活,可不知道外面送礼过来的人有多热闹。”我缓步走到她身边,问道。 和嫔猛地听到身后有人,不由一吓,回头见是我,嗔道:“你也是,进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唬了我一跳。” “你知道,我是最不喜热闹的,禁足这么些天,清静惯了。”和嫔微笑道。 “如今姐姐也算是沉冤得雪了。”我轻声道。 和嫔听了我的话,突然正色起身,朝我一拜,口中道:“容成多谢妹妹,若不是妹妹,我哪还有今天。请妹妹受我一拜。” 我忙扶起她,口中急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岂不是要折煞我。你我既然是姐妹,如此做便是应该的。哪里有见着姐姐受人诬陷,而坐视不理的道理呢。姐姐若是这样,贞儿反倒觉得生分了。” 我拉她坐下,拿起那双绣了一半的鞋子,不住赞道:“姐姐现在的绣工愈发好了。” 和嫔笑笑,唤侍女替我奉茶。 “还未贺过姐姐晋封大喜,姐姐如今也是嫔位了。”我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和嫔未戴护甲的双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道:“什么嫔位不嫔位的,我也不在乎。我只求我的孩子能够身体康健,无忧无虑就好了。” 我知她爱子心切,但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姐姐欢喜糊涂了。咱们的孩子一出生便在这皇家,若想要无病无痛,康健成长,也得靠着姐姐才行啊。如今姐姐封了嫔位,对这未出生的孩子,也是件好事呀。” 和嫔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错。” “这绣的是福气祥瑞图吧,姐姐绣得如此精致,不知以后姐姐的孩子穿上,会是多么的俊俏呢。”我端看着那小鞋子,道。 “若是你以后有了孩子,我也帮你绣。只是,论这恩宠,合宫里算你最多了,怎么这么半天了,也不见动静呢。”和嫔笑说道。 我脸一红,别过头看看窗外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姐姐陪我一同去和皇后请安吧。” 不想今日请安,萧泽也在,我和和嫔行过礼后,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萧泽手中握着一柄玉如意,开口道:“朕原本以为**之中不过是争风吃醋,口角之争罢了。不想今日却出了这等事情!婉嫔入宫三年,却不想如此糊涂。朕希望你们引以为戒,莫要步其后尘。**和睦,朕才能安心在前朝处理朝政大事。” 众妃闻言,俱是起身行礼,一脸正色,口中称是。 皇后转首看向萧泽,微一迟疑开口道:“皇上,听说汤更衣自那夜后,心神一直不宁,夜夜梦魇,是不是要让太医过去瞧瞧呢?” 萧泽一脸厌恶,道:“不必了,由她去吧!终归是自作孽!” 皇后称诺,笑脸盈盈看向和嫔,道:“和嫔,这次的事委屈你了。皇上特意晋封你为嫔,就是希望你能安心养胎,为皇家绵延后嗣。” 和嫔不疾不徐,回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皇上,臣妾本来择定下了长杨宫给和嫔妹妹住。但和嫔现在怀有身孕,加上身子又弱。不如等和嫔妹妹来日诞下皇子,再行迁宫吧?”皇后说道。 萧泽含上一丝笑意,道:“皇后思虑的是。” 说了这么一番闲话,却只字不提纯妃。我不由有些心焦,转头看向宁嫔,她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倒是素日很少来请安的信妃今日也来了,她却是满脸的闲淡,没有半分焦躁。 “纯妃。”萧泽这一开口,我知道我所期待的就要来了。 纯妃明显有些心虚,手指交错在身前,听得萧泽唤她,身子一惊,略有迟疑,起身回道:“臣妾在。” “你平日里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阴毒事情,你也的多提点神,替朕好好打理这**。”萧泽道。 纯妃不想萧泽会说这些,先是一怔,旋即低首回道:“是。臣妾定当尽心。” 我也未想到如此大的事情,萧泽明知道是纯妃主谋,但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训斥几句就过去了。脸上不免露出忿忿之色。 信妃虽是一脸镇定,但眸子中却也闪过一丝愤怨之意。 倒是皇后,听了萧泽的话,笑道:“皇上训诫的是,臣妾和纯妃妹妹以后必定更加尽心,不让皇上再为**之事费心。” 萧泽将眼光转向我,我心中含着怨恨,却将头一转,避而不视他那柔情目光。萧泽那温润的声音:“嗯,皇后知道就好。” “皇上,如今宫中成嫔和和嫔两位妹妹都怀有龙嗣,咱们**皇子不多,自当小心照顾两位妹妹。臣妾想,不如就由臣妾负责照顾和嫔妹妹,至于成嫔妹妹就交由纯妃妹妹代为照顾。皇上,您看可好?”皇后询问道。 “纯妃意下如何呢?”萧泽转向纯妃问道。 纯妃扬眉轻笑道:“既然皇后娘娘这样说,臣妾自当领命。”那媚紫色的眼影下,原本暗淡的眸子,此刻有回复了往日的光辉。 萧泽放下手中玉如意,道:“如此就劳你们俩费心了。” 皇后和纯妃两人起身行过礼,萧泽抚弄着如意上的明黄流苏,徐徐开口道:“沐良媛伺候朕这么些日子,很是勤勉用心,对**众人也很是和顺知礼,着册封为从三品容华。” 众人听后,俱是不同的心思,不同的表情,不过都少不得起身向我道贺。我也换上笑脸,一一谢过了。 纯妃听闻萧泽晋位与我,面色略有些不好看,不过也朝我笑道:“本宫也恭喜沐容华了。” 我虽是无限怨气,却也暂时压了下来,笑道:“多谢娘娘。” 从皇后那出来,只觉得心口被气堵得慌,我便扶了琼奴只顾着朝前走,把一同回宫的宁嫔和和嫔远远落在后面。 一乘辇轿行来,我抬眼一忘,原来是信妃。我忙收了脸上怨容,行礼道:“嫔妾见过信妃娘娘,娘娘金安。” 信妃倚靠在辇轿上,玩味一笑,道:“容华这才被晋位,怎么似乎不大高兴。” “如娘娘般聪慧过人,也猜不出嫔妾为何不快吗?虽说皇上惩治了婉嫔,但她纯妃,如今还不是依旧风光得意。”我见周遭也无外人,便压低了声音气道。 “原来容华是为此不快,那本宫倒觉得大可不必。本宫从未想过靠这件事就能把纯妃扳倒。”信妃道。 “有些事情让皇上知道就好了,至于因果报应,本宫相信总会有那么一日的。容华机敏,自然能懂本宫的意思。”信妃朝我一笑,道。 身后宁嫔和和嫔已经赶上我。见信妃也在,便一齐朝信妃行过礼。信妃笑着让她们起身:“出来这么些时候,本宫也乏了,就先回去了。和嫔你现在怀着孩子,得自己多当心着些,这宫里阴气重,孩子都要难养活些。” 信妃这话让人听了有些不知所以,不过和嫔还是恭顺道:“是,多谢信妃娘娘。” 眼见着信妃的辇轿去远了。和嫔握住我的手道:“好妹妹,别生气了,没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是为了纯妃之事不平,我心中也是恨极了她,不过她家世显赫,又有太后撑腰,咱们一时也斗不过她,不如从长计议。” 宁嫔也说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事是她做的吗?只不过是碍着她家族的势力罢了。在这宫里,凡事哪里都能做到那般公正严明呢。皇上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她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是了,萧泽正欲对西南用兵,而纯妃家族则是手握重兵,萧泽不得不倚靠他们,所以若是因此事责罚了纯妃,那么萧泽的前朝怕就不太平了。 我眉头不由紧蹙,看来想要扳倒纯妃,除去太后都得先消除李氏家族对萧泽的掣肘,不然即便她们犯下天大的错误,萧泽有心处置,却因她们的家族而不能处置。我突然能够体会萧泽为帝王者心中暗含的那些无奈了。 我微微抬头,朝宁嫔两人露出浅浅一笑:“是了,皇上怕是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孙姐姐说得对,咱们日子还久,从长计议。” 回到琼华轩中,我吩咐小福子:“待会各宫怕是都会送来贺礼,你替我打点着。从里面挑些好的,送去弦月阁给和嫔娘娘。我累了,想歇一歇。” 小福子应了,退出身去。 羽香小心服侍我更衣,口中问道:“小主今日晋位容华,却似乎有心事。” 琼奴替我卸下发髻上沉重的赤金钗环,略有些气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没有怪责纯妃的缘故。和嫔娘娘那事定是纯妃指使婉嫔干的,却不想皇上贬责了婉嫔之后,对纯妃只是稍加斥责几句而已。如此,你说小姐能不生气吗?” “我当时虽是为此事生气,但如今却也不生气了。说我心中有心事,却是因为体会到了某人的无奈与苦衷,所以在为他而心伤。” 我望着窗外那谢了的越州红梅,轻轻喃道。 **************************************************************************** 《如嫔传》点击量过万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沐沐多谢了!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沐沐的《如嫔传》!会万福的哦。。。 第六十二章 心悦君兮 用过晚膳,我见天色尚早,便扶着琼奴去了弦月阁。不想嘉贵嫔也在和嫔姐姐处,嘉贵嫔是诞育过皇长子的,自然是有经验,加上她又和和嫔同住长春宫。所以皇后特意命她过来,嘱咐和嫔一些养胎之道。 三人絮絮聊了许久。直到快近亥时了,我和嘉贵嫔才告辞回宫。 回到琼华轩,梳洗更衣后,我也不急着就寝,只取了本《全唐诗》来,歪在榻上,信手闲翻。 琼奴轻声走进屋内,替我换了根红烛,用银针挑了挑灯芯,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了吧。” 看久了书,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我搁下手中书卷,轻揉双眼,问道:“皇上今日歇在哪了?” 琼奴走上前替我掖好锦被,道:“皇上在皇后那用过晚膳就去了含元殿,听小福子说皇上今儿没有翻牌子。” 我点点头,拾起书卷继续翻看。 琼奴坐在我床边,轻言问道:“小姐是在等皇上吗?皇上没有翻牌子,想必是在含元殿忙着朝政,怕是今夜不会来**了。” 我一笑,心中有一种直觉,今夜萧泽一定会来琼华轩见我的。我朝琼奴柔声道:“我再略看会书也就睡了,你也早些去歇息了吧。” 琼奴扶着床沿起身,看我一眼,道:“那好吧,小姐你也早点歇息。”她又从窗下的案子上取来用大毛罩子包着的纯银珐琅汤盅:“小姐,虽已是初春了,但这夜里天气还是有些阴寒,奴婢特意炖了党参汤来,您喝一些,也好暖暖身子。” 我接过她替我盛好汤药的白瓷碗,微呷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开来。记得在扬州的时候,由于我体弱畏寒,幼时又发过哮症,所以每当天寒时节,娘都会炖了党参汤替我驱寒。如今一别扬州,竟也快一年了。 琼奴见我眼角微湿,便知我心中所想,不由急道:“小姐,是奴婢惹您难过了,奴婢知错了。” 我忙用袖角拭了泪,一笑道:“哪里是你的错呢。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最会为我着想的人,也是我最贴心的人了。” 琼奴会心一笑。 “好了,你也早点歇息了吧。”我放下手中白瓷碗,道:“睡之前,帮我去娘的灵前上一柱香,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 琼奴应声退了出去。我用绢子点了点嘴角,拾起书卷继续闲看。就这么歪着看了有一刻钟,一阵倦意涌上来,我不由的打了个哈欠,阖上眼浅浅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我强睁开眼,不想竟是萧泽。 萧泽弯腰拾起我掉落在地的书卷,温声道:“既是困了,为何不好好就寝,何苦歪在这榻上打盹,岂不难受?” “谁说臣妾困了,只是方才臣妾读《全唐诗》,略觉得有些乏了,所以歪在这榻上歇歇。”我见萧泽如此说,脸微一红,强辩道。 “贞儿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可是在等着我呢?”萧泽朗声一笑,问道。 “才不是呢!臣妾是闲来无事,在看诗集呢。”我别过头,不去看他,口中说道。 萧泽拿起手中那微皱的书卷,扫一眼,轻咳一声,笑道:“贞儿果然是在看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却恨含情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好一句‘却恨含情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王昌龄这首《西宫春怨》写的的确好。” 听得他如此戏谑,我涨红了脸,起身夺过他手中的诗集,急道:“皇上故意取笑臣妾,臣妾再也不理皇上了!” 萧泽慢步走到我身后,伸出手从背后抱住我,头抵在我的肩上,轻轻在我耳边道:“真打算不理我了?今日之事,委屈你和和嫔两个人了,方才在皇**中我就瞧出你心中有气,所以才忙完朝政就赶着过来看你。你就看在我这份心思上,别不理我了。” 他身为帝王,竟如此低声哀求,我不觉感动,但却还是强忍着不回头去看他,但脸上还是泛出淡淡微笑来,开口说道:“皇上可别错怪人,臣妾可没说是为了这事而生气。臣妾生气不过是因为皇上方才取笑臣妾罢了。” 萧泽听了我的话,开口一笑,热气扑在我的耳边:“是是是,我的贞儿最是大度,哪里能为纯妃的事情生气呢,不过是因为我的一句玩笑话生气而已。” 我听后,不由嗤笑出声来,道:“皇上如此个‘大度’说法,臣妾可当不起。” 萧泽见我被他逗笑了,忙道:“既然当不起,那可就不许不理我了。” 我轻叹一声,转过身去把萧泽手中的书卷抽了出来,合上书页,道:“若是真不理你,今夜就不用巴巴的等你这么久了。” 萧泽闻言眸子中闪出奇异光彩,道:“我就说是在等我吧,还敢不承认。” 萧泽那宽厚的臂膀紧紧缠住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臣妾何尝生过皇上的气,难道在皇上心中臣妾就那么小气不成?”我双瞳如水望向萧泽,轻言道。 “哪里说你小气了。只是我虽明知和嫔一事是纯妃主谋,却没有依律处置纯妃,你若是有气也是应当的。只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记着,来日必定还贞儿你和和嫔一个公道。我只求你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再不理我了,否则我连处理朝政都没有心思了。好不好?” 萧泽的声音像一袭柔软绒毯,紧紧裹住我,霎那间感觉到那无限的温暖。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哪里还会生气呢。”我倚靠在萧泽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道:“臣妾只是恼恨自己,虽然知道皇上心中有无限苦衷和难处,却无力帮皇上承担。” “贞儿,你知道我心中的为难之处?”萧泽目光投向我,问道。 我垂眸点头,答道:“皇上亲政不久,而首辅大人把握朝纲多年,皇上自然不能事事顺心,想必不少事情都要被其掣肘。何况皇上正欲对西南用兵,首辅一族手握重兵,皇上少不得要多给他们几分脸面。所以若此时处置纯妃倒会惹得首辅不快。” 萧泽眉头紧锁,眼光中透出几分寒意。我忙脱了他的怀抱,屈膝急道:“皇上,**不得干政。臣妾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你说的话,句句是实。贞儿,你不愧是我的知己。”萧泽扶起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夫妻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中宫皇后方才能算得上是皇上的妻子,而我们这些妃嫔不过是妾媵而已。我忙急道:“皇上,皇后才是从大梁正门抬进宫的皇上的妻子。” 萧泽用手指点上我的唇,轻轻一笑:“在我心中,妻子这个词,唯有你才能当得上。” 不知是从何处涌出的暖意,心里一股酥麻,眼中的泪竟是掉落了下来。 “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怕是连母后都不会对我说的。这满宫中只有你懂我,事事都能体谅我。”萧泽如星光般的眸子转向我,道。 不想萧泽心中竟是如此想我。一阵羞愧涌上心头,抱着萧泽的手不由加重几分力道。人人都以为身为帝王,万民景仰,自是天下第一人。却不想,身为帝王,却也有许多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我扬起头,道:“臣妾愿为皇上分担忧愁与烦恼。” 萧泽将我抚上他脸庞的手紧握住,道:“有你在身边,即便有再多无奈和艰难,我便都有信心走下去。” 萧泽低头,柔软而轻绵的唇贴上我的唇,微微湿润在唇上肆意蔓延。他伸出舌头,轻轻撬开我的贝齿,温柔而带有侵占性的和我微凉的舌头相互交缠。 吻了不知多久,萧泽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我的唇。 我含着笑,眼光落在床前,盈盈走过去,用银勺舀了党参汤,送到萧泽面前,道:“皇上这么晚了赶过来,喝些参汤暖暖身子。” 萧泽接过瓷碗,笑道:“既是有这好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给我。” 我浅浅一笑。萧泽喝了一口,赞道:“味道很是不错呢。” “这党参汤,臣妾在家时,娘亲是时常做给臣妾喝的。”我道。 “你娘亲想必很疼你吧。我却没有这样,母后虽然也疼我,但是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甚少有这样的细致体贴。” 我见萧泽眼眸中闪过一丝感伤,忙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日日做给你喝,可好?” 萧泽朝我一笑:“此话当真?那你可得日日都送去我的含元殿去,可不许偷懒哦。” “是,臣妾自当遵命。”我含笑朝萧泽行了个礼,道。 萧泽被我的动作给逗笑了,放下手中的瓷碗,走上前来,横抱起我,笑道:“这喝汤虽然要紧,但还有件事也是十万火急了,我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垂挂着的帷帐无声的放下,案上的红烛噗噗跳了两下,闪动一室红光。 ********************************************************************* 这一章可能还要改动,亲们先看着吧。。。 第六十三章 惜花人去花空留 转眼二月已逝,三月春风浮动,吹绿了这太微城一城山水。风光旖旎,姹紫嫣红的花朵开满,惹醉栖在枝头的黄鹂鸟儿,娇声玩转不住莺啼,似乎也在感叹这华美春光。 宫中殿宇外多种杨木柳树,春日一来那杨花柳絮便是漫天飞舞。 我用织金绣凤尾图案的茜色广袖轻轻拂去落在裙摆上的柳絮,低头一看,绷紧的绣架上那匹玫瑰红色素锦上不知何时也落了许多。我轻吹一口气,看着那素锦绣布上的柳絮如白雪般飞舞,朝身旁和嫔笑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不愧是才女,诗也写的这般传神。” 和嫔斜斜歪在垫了织金花软枕的檀木椅子上,笑道:“你可别光顾着吟诗,那绣布上的石榴百福字可绣的如何了?若是绣得不好,我可是不要的。” 我嘴上含笑,低头闲落几针,蕊黄色的丝线穿过深紫色的石榴花朵,假嗔道:“我帮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绣这肚兜,你还要挑三拣四的。” “你既是要我肚中的孩子认你做姨娘,在这肚兜上多花些心思,也是应当的。”和嫔掩嘴笑道。 看着和嫔脸上露出身为人母那温慈神色,我放下手中银针,走到她跟前,取下手指上长长金嵌红宝石的护甲,蹲下身子,抚上和嫔微隆的肚子,轻声道:“宝贝,你瞧你母妃多疼你,巴巴的催着姨娘替你绣好看的肚兜,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母妃。只是有一点,可别学了你母妃这捉狭的小性子才好。” 和嫔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朝我脑门一戳,口中道:“你呀!” 我收了手,戴上护甲,抬头看向和嫔,道:“姐姐自有孕后就不大爱动弹,一天里倒有大半时间在榻上躺着。” “也不知是不是春天来了的缘故,这些日子总觉得身上懒懒的,胃口也不大好。”和嫔笑道。 “可找何医士看过了?”和嫔有孕,我担心有人会在饮食汤剂里做手脚,所以便让何彦方来照看和嫔,毕竟这样,才能安心些。 “昨日他来请脉时,我倒是问了他。他说有孕之人身子难免倦乏,属正常,无妨的。”和嫔对何彦方的话似乎很是相信。 和嫔素净双手抚上小腹,笑道:“只是我听宫里的老人说,这怀孕时,若是这肚子动静大,那便是男孩,若是动静小,那就该是女孩。瞧我成天这样懒着,看来我肚子里的,十有*该是个公主了。” 我浅浅一笑,接口道:“也不过就这么说说,不见得就是真的。我倒是觉得姐姐肚子里的该是个胖嘟嘟的皇子呢。” “是皇子也好,是公主也罢。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定会用十二分的心去疼他。”和嫔道。 素来妃嫔有孕,都是叩天拜地祈求能诞下皇子,但和嫔的心却从不在此事上计较,为母之心,可见一斑。 “姐姐说的是,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一样疼爱。只是,我私下里想着,姐姐方才的说法若是真的,那么成嫔肚子里的怕该是位皇子了。”我坐回绣架前,拾起针线,低头刺绣,口中道。 “我倒也听说了,成嫔连日称胎动不适,日日都把皇上拖去她的畅安宫。闹得宫中妃嫔很是不快呢。”和嫔眸子微抬,说道。 “她如今怀着龙嗣,身子自然金贵。人都说怀孕辛苦,想必偶尔不适也是有的。只是,满招损,凡事若是做得太过,未免就显得矫揉造作,遭人嫌厌了。”我选了上好的南珠来做那绽开口的石榴晶莹果子,倒很是相衬,口中继续说道:“倒还是姐姐好,同样是怀有身孕,却依旧是这般宁静清淡,很是舒心。” “我这个人是最不愿沾染是非的了。左不过皇上日日都会来看我,又有你不时陪着。日子不还是这样过吗。”和嫔看向我的眸子平静没有半点波澜,道。 和嫔身边侍女宝儿走近前来,笑着向我行礼后,朝和嫔道:“娘娘,喝安胎药的时辰到了。” 说着,捧上个翠绿底珐琅瓷碗,里面淡褐色的汤药盈盈泛着光。 和嫔眉头微皱,道:“每日都要喝这苦药,难受死了。” 宝儿一笑,道:“小主,喝这药也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您就别抱怨了。奴婢知道您怕苦,特意准备了糖水给您漱口,还有蜜饯海棠。您喝完药吃些就好了。” 我听了宝儿的话,不由赞道:“好细心的丫头!” “沐容华过誉了,伺候小主是奴婢本分,哪里敢不尽心呢。”宝儿含羞一笑,回道。 我抬眼看时辰也不早了,遂起身,朝和嫔道:“姐姐喝了这安胎药再好好躺着歇息会。时辰不早了,妹妹我就先告辞了。” 和嫔放下手中的瓷碗,拈起枚蜜饯海棠放入嘴中,道:“好吧。只是明日别忘了过来陪我。” 我掩唇一笑,取笑道:“忘不了。人听了姐姐这话,都会觉得是姐姐惦记着我。我心里却是知道,姐姐哪里是惦记我,怕是惦记着我这还没有绣完的肚兜吧!” 和嫔听了我这话,捧着肚子一阵笑,急道:“你这张嘴呀!” 我想着春光甚好,便和琼奴绕远路从上林苑回琼华轩,这一路湖光春色,看得我是目不暇接,果真是一派锦绣山色,皇家富贵。 回到琼华轩时,小福子站在宫门口候着我,见我回轩,忙迎上来,道:“小主回来了,何医士正在轩内,等着给小主请平安脉呢。” 何彦方因要忙着照看和嫔的胎,所以已有今日不曾来为我请平安脉了,我倒也没记在心上,今日怎么来了? 我提步踏进屋内,果见何彦方候在外间。见我进屋,他忙从椅子上起身,行礼道:“臣参见容华小主,小主吉祥。” “何医士起来吧。”我盈盈唤他起身,问道:“医士今日怎么有空来琼华轩请平安脉了?” “为小主请平安脉是微臣本分,只是前几日因忙着为弦月阁和嫔娘娘安胎,未曾来给小主请脉,还请小主莫要怪罪。”何彦方眉眼低垂,答道。 “无妨。和嫔姐姐那是我让你帮着照顾的,倒是辛苦你了。”我见他脸色略有憔悴,便道。 何彦方白净面庞,淡眉一扬,道:“既是小主所托,微臣自当尽心竭力。” 我略带感激,点点头。转目看向琼奴。琼奴会意,替我卸下腕上银镯,去一方丝帕垫在皓白如雪的腕上。 何彦方跪坐在小杌子上,闭目替我诊脉。半晌后,收了搭在丝帕上的手,笑道:“小主身子无恙。” “有劳大人了。”我自己取过银镯拢上,道。 何彦方轻轻一笑,眼光朝四下一看,见屋内只有琼奴,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我手上,道:“这是故人托我交给小主的。” 这必又是宁邺王的信了。我将信收入袖中,道声多谢。 何彦方清浅一笑,又从袖中掏出一物,递与我。 我接过一看,是一个香囊,不禁问道:“大人,这是何物?” 原本以为是宁邺王托送给我之物。不想何彦方开口道:“微臣听说小主幼时患过哮症,如今这个时节,杨花柳絮漫天飞舞,小主哮症虽然治愈,但也不得不小心些。所以微臣特意制了这个香囊送给小主,香囊里面多是薄荷等清凉草药,小主每日闻闻,对身子有好处。” 他声音不疾不徐,如春日溪水,缓缓淌出。 我将那香囊放在鼻边,轻嗅,清凉之味溢满鼻中。我浅浅一笑:“多谢大人了。” 何彦方表情依旧,收了药箱,正欲告辞。我眼光一瞥,见一方锦帕从他怀中掉出,忙道:“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我起身拾起那方锦帕,锦帕略微有些发白,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绣着一竿修竹,迎风而立,五瓣竹叶随风而摆,尽显风姿。 我将这帕子交还到他手上。他连道几声谢,将帕子仔细收好,放入怀中。 “大人似乎很珍惜这帕子?”见他如此爱惜这锦帕,我不由问道。 何彦方闻言,轻笑一声,道:“这帕子是微臣的娘亲留下的遗物,睹物思人,所以微臣格外珍惜些。” 我望着他,道:“如此,大人可要收好了。” 送走何彦方,我掩了屋门,坐下拆开他方才给我的那封信。这次的信不同于前几次,洋洋洒洒写了几张。信中萧涵知道我已经得宠,并且知道我已与纯妃水火不容。他再三嘱咐我要小心,并且劝我若是一时无法和纯妃相较,不如忍让一时,暂避锋芒。他此番写信给我,是为了一事,让我务必要帮他。 看完萧涵的信,心中五味陈杂,我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信。拿起信封,将信封里一把米粒大小的种子倒在手掌里。萧涵心中提到,说院子里的惠兰花接了种子,特意给我送来一些。 那桃花笺上一行熟悉字迹落入我眼帘: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空留。 ************************************************************************ 亲们,收藏哦。。。谢。。。。 第六十四章 点将(上) 萧泽连日忙于筹划对南汉用兵一事,已是有三日没有来**了。这日午后,吩咐小厨房做好了党参乌鸡汤,我让琼奴用食盒盛了,拎着随我一同送去勤政殿。 两人行至勤政殿外,远远就见苏安正和一名宫女在说话。还未待我走近,那宫女便就面有不甘的离去了。 我盈盈走上前,朝苏安笑道:“苏公公。” 苏安见是我,面上的不豫之色立马转换成笑颜,道:“哟,小主来了,奴才给小主您请安了。” 我让他起身,问道:“苏公公方才和谁在说话呢?” “喔,那是成嫔宫里的婢子彤香,说是成嫔身子不大舒坦,嚷着要见皇上呢。”苏安道。 我眼眸轻转,道:“成嫔现怀有身孕,若是身子不适,皇上也该去看看。” “我的小主哟,您是不知道。这成嫔娘娘三天两头就找人来请皇上,不是报说身子不适,就是说胃口不好。还有几次皇上都歇下了,还连夜把皇上给请了去。其实,奴才听畅安宫的宫人们说,这成嫔娘娘平日在宫里一丁点事也没有,照吃照睡,身体可好着呢。”苏安一哂,说道:“谁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呢,不过是仗着有孕,想多争些宠爱罢了。如今皇上日日为了西南的战事操心,本就劳累,奴才看着都心疼,怎么还能为了她而奔波呢。” 我点点头,道:“你说的话也是在理。只是成嫔毕竟身处嫔位,即使你有再多不满,也不可流露于脸色言语之中,否则怕是要惹人非议。成嫔她如今既遣人来报说自己身子不舒坦,少不得也要和皇上说一声。不如就我待会进去后,和皇上说说吧。” 苏安何等精明之人,听了我的话,忙行礼道:“多谢小主指点。” 我亲自扶他起来,笑道:“我不过多说几句,何来指点呢。公公久在宫廷,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走进勤政殿内,一股檀香扑面而来。我穿过重重垂地帷帐,来到萧泽案前,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萧泽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意,抬眸看着我,道:“你来了。” 我取过琼奴手中的食盒。琼奴悄悄退出殿去。 从食盒中取出白玉雕海棠花汤碗,用银勺盛了半碗参汤,递到萧泽面前,道:“皇上整日为朝政操劳,不如先歇歇,喝些参汤,补补精神。” 萧泽眼波流转,朝我一笑,将饱蘸朱砂的笔放下,接过我手中的参汤,轻饮一口,赞道:“每日到这个时辰,我都会忍不住去猜想着,你今日会送什么好东西来。” “左不过就是些寻常汤饮、点心罢了。”我见他进的好,心里很是开心。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日日念着我的这份心思。”萧泽眸子对上我,含着温柔如和煦暖风。 我梨涡浅笑,回道:“皇上许臣妾入勤政殿伺候,已是莫大恩赐。臣妾哪敢不尽心呢。” 萧泽将碗中剩下的参汤一饮而尽。我走上前,掏出锦帕来替他拭了拭嘴角。突然想起刚才殿外的事,便笑道:“臣妾方才在殿外看见成嫔娘娘身边的侍女,说是成嫔身上不大舒服,请皇上过去瞧瞧呢。” 萧泽闻言,将手中的碗重重放在案上,眉头微蹙,似有不豫,道:“朕又不是太医,每次身子不适就打发人过来请朕,真真厌恶!” 我轻抚萧泽因生气而微微颤动的背,柔声道:“成嫔姐姐现在怀着身孕,难免身上有些不痛快。哪个女人怀着孩子不想自己的夫君陪着的呢,成嫔姐姐如此,也是情理之中。还请皇上体谅。” “朕身为帝王,要为天下万民之事操心。如今西南战事正在紧急筹备之中,如何能因为成嫔有孕,就置朝政于不顾呢。若是让朝臣知道了,怕是要议论朕太过宠幸媵妾了。”萧泽说道。 我心中不禁一叹,凡女子有孕,自然都想自己的夫君能够时时伴在左右。成嫔虽然行为轻狂娇纵,但心中有此想法却也不算是错。只可惜她忘了,她嫁入的是帝王家,虽是锦衣玉食,但她的夫君却是这天下万民之主,怎会因她有孕而抛下朝政以致遭人非议呢。更何况六宫之中,若是因成嫔有孕而独承恩宠,难免其她妃嫔不会吃心,以致六宫不睦,对前朝想必也会有所影响。 我的手不禁抚上自己的小腹,若是来日我也有了身孕,萧泽也会这般待我吗?应该不会,至少他对我是有真心的。 我回过神,拾起案上端砚上那方徽墨,细细研墨,口中道:“既然皇上忙于朝政,无暇过去探看成嫔,不如就挑些东西送去畅安宫,抚慰成嫔姐姐怀孕辛苦。皇上觉得如何?” 萧泽拣起毛笔,蘸了蘸砚台上鲜红如血的朱砂,颔首说道:“贞儿,还是你心细。” 说着他便唤玉芝进来,嘱咐道:“你去内务府挑些金银宝器和珠钗玉环送去畅安宫给成嫔,就说朕政务繁忙,没法子去看她。让她安心养胎,若得空朕就去瞧她。” 玉芝领命正欲退出殿去。 萧泽喊住她,道:“对了,再挑些送去长春宫的弦月阁,和嫔也怀着身孕,想必也是辛苦。” “皇上圣明,和嫔姐姐看了一定欢喜。”我浅浅一笑,道:“如今两位姐姐都怀有身孕,来日双双诞下皇子,不知道皇上得多高兴呢。” 萧泽侧过头,看着我,嘴角拂过一丝笑意,开口道:“若是哪日你为我诞下皇子,不,即便是个公主,我才是真正的高兴呢。” 我的脸霎时一红,抿唇含笑,看着眼前那轮廓分明,刚毅俊朗的脸庞,想为他生一个孩子的念头从心底慢慢萌生出来。 萧泽见我羞红了脸,只顾低头研墨,也不说话,便轻轻一笑,转过头去看手中刚打开的一本黄封奏折。 祖训有云:凡我大梁朝后妃,均不得干政。连中宫皇后也不得例外。我微微侧过身子,眼睛只盯着砚台,专心研墨。见那墨池中的朱砂墨有些稠了,便用龙首柄小银勺子在青花瓷洗笔缸中舀了一小勺清水,轻轻注入墨池之中。 我把银勺搁回笔山上,抬头望一眼萧泽。却不想方才还是笑脸盈盈的萧泽,此刻眉眼之中竟是暗含怒气,脸色也变得发青,微微喘着粗气。萧泽将手中的那封奏折掷在案上,气道:“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甚少见萧泽如此动气,忙柔声问道:“皇上何故如此生气?” 萧泽微抬眼眸,将案上那封奏折递与我,喘气声沉重道:“你自己看吧。” 我不敢去接那奏折,屈膝跪倒,道:“**不得干政,臣妾不敢私看奏折。” “无妨,是我许你看的。”萧泽道。 听萧泽如此说,我才放下心来,接过奏折。是首辅吴世安上的折子。我打细细一看,也不禁脸色大变。收了奏折,对萧泽道:“首辅大人折子上说,若是要他出兵西南,剿灭南汉,所需粮草军饷,竟要三千万两白银之多。” 萧泽心中之气略有平复,开口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国库也算富裕却也只有两千三百万两银子。他如今一开口便是三千万两,即便是将国库中的银子悉数给他,也还差了七百万两,叫我如何筹得。” “南汉不过我大梁西南边的一个弹丸小国,国力如何能与我天朝相较。只是不想派兵剿灭这区区小国,竟要这足足三千万两银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秀眉微蹙,道。 “我何尝不知道这三千万两,怕是有一半都要落入他吴世安的腰包里。只是,他兵权在握,若是没有这三千万两,他便不出兵征讨。你说叫我如何是好。”萧泽无奈叹道。 我的眉头不由又紧蹙几分,问道:“敢问皇上,这吴世安手中到底有多少兵?” “我未亲政前,朝政便都由母后和首辅吴世安打点。他在朝多年,权倾朝野,如今又在兵部尚书任上,自然兵部所辖驻扎在京畿四周的十万大军都归他掌控。领兵的那些将军、佐领也大多依附权势,投靠在他门下。” “那皇上手中又有多少兵力呢?”我微微抬眸,对上萧泽望向我的目光,问道。 “九门提督孙启晟领兵多年,倒是忠心耿耿。再加上守护太微城的神策军和御林军。大约有两万之众吧。”萧泽答道。 “皇上是天子,为九五至尊。皇上所说的话便是圣旨,岂有人敢不遵呼?可皇上如今要吴世安出兵南伐,吴世安却已银钱粮草不足,而拒不出兵。皇上可知为何?”我俯身拜倒,正色道。 “我知道。”萧泽扬眉,眸中含着戾气,道:“他吴世安位极人臣,手握权柄。哪里还会把我这个亲政不久的皇帝放在眼里呢!” “吴世安为人臣,却手握十万重兵。皇上为天子,却只有两万亲兵。吴世安哪里还会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呢。”我眸子中闪过一丝担忧,说道。 ************************************************************************** 大家多多支持哦~~~~~~~~~沐沐感谢了~~~~~~~~~~~~~ 第六十五章 点将(中) 我扫一眼萧泽阴郁的脸,见他眉心一跳,继续说道:“臣妾近日闲时翻看两汉史书,才看到曹孟德传。这曹操出身草莽,却因手握重兵,挟天子以令诸侯,窃汉室之权自立为相,后又自封魏王,其子终究取汉而代之。如今吴世安居功自傲,又有兵权在手,皇上不得不警惕些呀。“ 萧泽握在手中的笔从指缝中滑落。他微微一愣神,拾起朱砂毛笔,开口慢道:“吴世安是母后之弟,纯妃之父,既是我的舅父,又是我的岳父。我素日里待他和他家族也不薄。如此不臣之心,他怕是没有也不敢有。” “吴世安是与皇上是至亲。但,这帝王宝座是世上最为尊贵的,只要坐上了,手中握着的便是这锦绣山河万里和主宰天下的权柄。试问天下何人不想呢?若是他日真有机会能坐上这宝座,怕是什么亲情人伦早已是抛诸脑后了吧。”我微微顿了一顿,见萧泽不开口,只静静听着我说,便接着道:“如今吴世安坐拥京畿十万兵力,而皇上手中能用之军不过两万余众。实力如此悬殊,即便吴氏一族没有不臣之心,却也难保朝中其他人不觊觎皇位,而拉拢吴氏家族。” 担忧之色扫过萧泽脸庞,萧泽沉吟不语,只拿指头轻扣桌案。 我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忙敛了裙摆,跪倒在地,俯首道:“吴世安大人是太后和纯妃至亲之人。臣妾一时失言,妄议朝政,还请皇上降罪。” 画了螺子黛的青眉扬起一分,眼角目光望向萧泽。萧泽搁下手中的笔,走到我身前,扶起我,道:“我说了,许你议此事的。何况你所说句句都是剖析利弊,为我着想。你方才之言也是我心中所想。只是碍于太后和纯妃,不便表露出来罢了。” 他握住我的手,口中一叹:“其实吴氏一族把持朝政多年,又有重兵在手。寻常在朝上便是骄横跋扈,即便我如今已是亲政,却常常奈何不得。亲政后,便就有不少言官上折子弹劾吴世安一族,说他目无尊上,行事不恭。但都被我压了下来。” “臣妾虽不知道朝堂之事如何。不过只看今日这奏折也就可窥见一斑了。远征南汉是国家大事,为的是疆域永固,万民长安。却不想吴世安却在这出兵军费上漫天要价,岂不是以自己手中的十万大军来胁迫皇上吗?”我道。 “胁迫又如何?兵在他手中,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这南汉就不出兵征讨了吗?若是银钱一事迟迟未决,他怕是又要告诉太后。到时太后少不得也要为此事来烦我了。”萧泽一脸无奈,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所有的兵士都应该是为皇上效力才是,哪里有兵隶臣属的道理呢。”我见萧泽无奈之色,心中不忍,忙急道。 萧泽转头看着我,道:“我才亲政不久,有些事虽有心,但力却不足。”说着,他握紧我的手,问道:“贞儿,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皇帝当得太过窝囊。” “贞儿知道,皇上心中有雄才伟略,定会承祖宗基业,创千古之盛世。只是自古欲成大事之帝王,都必得苦其心志,忍一时之痛,方才能为朝政谋一个万世之全。”我伸出手抚上萧泽的脸庞,浅然一笑,说道。 “贞儿,你这话让我舒心。”萧泽露出一个笑容,道。 我把头靠在萧泽温暖怀中,柔声道:“并非臣妾用这话来宽慰皇上,这却是臣妾心中所想。” “是,现在是得忍着。不过贞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盛世来给你,到时候,你我二人一起携手同享这太平盛世。”萧泽勾画着他心中的蓝图,满怀壮志地朝我道。 听了这话,似有蜜糖涌进心窝里,我不由低下头去,道:“是,贞儿信皇上。” “只是。。。”萧泽唯一踟躇,长叹一口气道:“如今西南战事如箭在弦,一触即发。怕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听闻南汉以派重兵把守各处边关要塞,背水一战。若是这远征南汉的大军再不出发,只怕会延误战机呀。” “那皇上打算如何?”我轻声问道。 “虽说三千万两却是庞然大数,好在现今国库丰盈,剩下的那几百万两,不如就先把江南十一郡来年的赋税、漕运和商税给征了。江南是富庶之地,这笔银子勉强还是能筹得上来。只是要委屈江南百姓了,不过等我大梁灭了南汉之后,我再下令减免他们三年赋税以示嘉奖。如此三千万两凑齐,他吴世安便也再无理由不出兵了。”萧泽眸子中闪过恨意,却还是徐徐说道:“万事都等灭了这侵我国土,扰我边民的南汉,再来一一算账。” 我知道萧泽心中的苦,微一思量,开口道:“江南鱼米之乡,土地肥沃,又有不少坐拥千金的大商贾,商业繁华。皇上倒不必为征收来年赋税一事心中有愧。只是臣妾心想,这吴氏一族现今就如此嚣张跋扈,目无皇上。若是皇上此番筹足银钱,令其领兵远赴前线。若是来日凯旋归来,还不知会骄横成什么样子。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吴世安若是日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也可放心些,可如今要他领着十万大军出征,不知皇上这谕令送到前线,他可还听?” 萧泽脸色又沉郁一重,蹙眉微思,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吴世安领兵多年,悉通兵法战术,手下也有不少能征善战的将军。若是不让他出兵南汉,我一时也想不出朝中还有什么合适人选。” “臣妾前几次宴饮时,瞧见几位王爷,都是气度不凡,胸有经纬。这几位王爷与皇上同是先帝之子,是一脉相承的血缘至亲,自然比那外姓之人要可信得多了。皇上何不在这几位王爷中择选勇猛善兵者替皇上出征南汉呢?”我眼光扫了一眼萧泽,定下心来,开口说道。 萧泽本盯着案上摆着的那顶自鸣钟的眼光转向我,走近前扶我在椅上坐下,牵起我的手,道:“你进宫不久,并不知道从前许多事情。当年父皇去时,母后的位分还只是柔妃,并不是**中位分最尊者,当时摄六宫事宜的是七哥的生母温贵妃,而最受父皇宠爱的则是丽贵妃,连带着她所出的八哥也很得父皇欢心。” 萧泽目光深邃,沉浸在往日回忆之中:“父皇骤然离世,没有留下遗照。所以朝堂之上和**之中众人都为立哪位皇子为帝争执不休。当时宫中的两位贵妃都想让自己的皇子继立为帝,各自拉拢朝臣,纷争不休。却不想母后的母家吴氏一族已悄然领兵驻于京郊霸上,胁迫朝臣拥立我为皇帝。因害怕有逼宫之险,最后温、丽两位贵妃不得已,只得同意立我为帝。” “臣妾怎么未曾在宫中看到过两位贵太妃呢?”想起在宫中待了这么许久,却从未见过萧泽口中这两位太妃,不由道。 “我即位后,她们连同几位没有所出的太妃太嫔都被母后遣到京郊行宫——南宫去了。”萧泽回道。 “如此,这几位王爷怕是也不能用了?”我沉吟道。 萧泽摇摇头,道:“也非不能用。只是他们一旦有了兵权,又有当年即位之事在那,何况因着一些陈年旧事,这么些年母后对他们的母妃也算不得厚待。怕是会心有不甘,对我不益呀。” “皇上思虑的是。”权力之争最是残酷,一旦有了机会能够扳倒对手,怕是会不遗余力。所以若是要让自己少一分担心,不如直接让这个机会永远不要存在。 “臣妾多一句嘴,既是咱们先帝留下的诸位王爷都不适宜出征南汉。皇上不如在宗室亲族中挑挑。到底是同出一宗,何况他们长年分封在外,甚少与朝中权贵结交,即便领兵出征,皇上也可放心。”说这话时,心里不住的打鼓,偷偷睨一眼萧泽,见他脸色依旧,这才不疾不徐说完。 萧泽手抵在额上,片刻才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昨日倒是有两封折子呈了上来。一封是建邺宁邺王上的,一封是蜀中安成王上的,他们折子上说,听说朝廷要对南汉用兵,都想为朝廷效力。” “这安成王爷臣妾倒没有听过。这宁邺王。。。”我手微微托腮,轻轻一笑道:“臣妾在江南时倒是听说过,听人说这位王爷年纪轻轻就很精通文才武略,为人也很是风流倜傥呢。” “这萧涵是我叔父康亲王之子,幼时曾做过我的侍读,他很是聪慧,和我感情也是极好的。只是倒有几年不曾相见了。”萧泽说起萧涵,不由轻松一笑:“风流倜傥?莫非在未入宫前,这宁邺王是贞儿你的春闺梦里人吗?” “皇上,臣妾能遇到皇上已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怎还会思慕其他男人呢?”我忙屈膝拜倒,急道。我极力保持着平静,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我不过玩笑一句,你瞧你,快起来。”萧泽搀起我。 ************************************************************************ 今天时间有点紧,先上传这么多,大家先看,明天会把剩下的传上来。。。 多谢各位亲了。沐沐拜谢。。。 **************************************************************** 剩下的已经上传。。。晚上会更新一章。。。大家多多支持吧。。。 第六十六章 点将(下) 我面带娇羞,假嗔道:“臣妾满心里都是皇上,皇上却还要玩笑臣妾思慕他人。” 萧泽听闻我的话,颇为怜惜,将我拥入怀中,道:“你的心,我知道。” “萧涵有大将之才我却是知道,只是他这几年呆在江南,又是从未领过兵的。若是命他领兵远征南汉,怕是难以服众呀。”萧泽隐隐担忧,道:“倒是安成王萧汾,他却是长年带兵,也替朝廷平定过几次叛乱。” 我见萧泽略有迟疑,拿不定主意,便道:“皇上,以前大周时乾元朝,汝南王拥兵自重目无尊上,当时的周帝便是不动声色,暗中扶植自己的人马,最终一举平定汝南王叛乱。” 娇唇轻启,眼波微转,我凝神看着萧泽,道:“皇上若想摆脱掣肘,这便是一个好的时机。” “只是即便这主帅,我不用他吴世安而用萧涵。但,那十万大军俱是效命于吴世安,哪里能轻易听萧涵的话呢?”萧泽所说却也是事实,若兵不从将,那这仗该如何打呢? 我默默不作声,用手托着腮,倚着椅子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现,我起身急道:“皇上,臣妾记得我朝除了有十万大军拱卫京师,各郡州也均驻扎有府兵。” 萧泽也是一喜,答道:“不错,西南二十二郡,所有府兵怕是不下二十万之众。” 可是不过一瞬,萧泽脸上的喜色却又慢慢暗淡下来:“只是这各郡府兵均是担负守卫各郡之重任,轻易调动不得呀。” “我朝天恩给各郡都派驻守卫之兵士,为的是守护一方安宁。如今西南战火即起,若是想要一方安宁,百姓乐业,就不得不征讨南汉,守卫疆土。事从权宜,臣妾想西南地域广袤而甚少出现叛上作乱之事,不如就在西南二十二郡每一郡抽调五成兵力组成大军,征讨南汉。而各郡剩下的五成兵士则继续守卫各郡安宁。如此一来,便也有十万大军了。” 我说完,眼眸转向萧泽,他正聚精会神听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戍守西南的府兵自然比咱们京城大军更熟悉西南地形和天气,何况若是这样,还可省去大军舟车劳顿,亦可减去不少银钱消耗呢。皇上,为显天恩浩荡,不如下令免去西南诸郡半年赋税,这样士气怕是更加鼓舞呢。” 萧泽闭上眼,想必是在思考我方才所提出的建议。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方睁开眼,走到我跟前,朗声一笑,将我抱起在空中旋转几圈,赞道:“贞儿,以往只知道你精通诗文,却不想你竟有这般为将为相之才。只可惜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子,怕是我大梁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我见他欣喜若狂,自然也是高兴,抿唇一笑:“若贞儿是男子,哪里还能时刻侍奉在皇上左右呢?可见凡事都不能十全,皇上不可以太贪心哦。” “我不贪心,我只要贞儿在身边就可以了。”萧泽在我脸颊狠狠一吻,笑道。 “如此,就再也不必为了出兵一事,看那吴世安的脸色了。何况安成王就在蜀中,他素来端持老成,由他来招组这西南十万大军,我也最是放心。萧涵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由他挂帅,最是妥当。” 我笑靥如花的脸又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萧涵,你要我帮你得到这次远征南汉挂帅的机会。我已经帮了你了,这是我欠你的,我理应还你。看着萧泽喜不自胜的表情,我心中的愧疚略略平复,至少这对萧泽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三日后,萧泽下旨,宣宁邺王进京面圣。 如此举动使得朝堂上不断有风言传出,说此次远征南汉,萧泽并不大打算让手握重兵的吴世安出征,而是想派自己的同宗兄弟宁邺王出征。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召宁邺王进京呢? 当这些言论传进吴世安的耳朵里时,这只自命不凡的老狐狸终于也急了。他连夜进宫面圣,说自己手下的人办事糊涂,将所需军费两千三百万两银子错算成三千万两,并求皇上即刻划拨军费,让他领兵出征。 他心急是必然的,若是萧泽执意更换主帅,那这平定西南的功劳便就不是他的了。何况这主帅一换,他还能在其中捞多少油水呢。所以宁愿自减七百万两银子,也不愿失了这个远征西南的机会。 萧泽只推脱说一切粮草还未筹备好,让他不要心急,却也不说到底让不让他领兵出征。 与此同时,安成王收到萧泽密令,已在西南诸郡中挑选兵士组建大军了。 这夜萧泽召我侍寝,朝我学起今日朝上吴世安着急的嘴脸。我不禁掩嘴大笑,伏在萧泽背上,道:“他也终于知道急了,怎么不想前几日那样嚣张跋扈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让萧涵来京,朝中诸臣都在猜测揣度。他自然心急了。”萧泽牵过我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道。 “不过皇上可要把握分寸,他手中毕竟还握有十万重兵,遍布京畿四周。此时还不是惹怒他的时候。”我柔声提醒萧泽道。 萧泽握住我的手,点头道:“我知道的。” 第二日,萧泽便以首辅吴世安尽心于朝政,恪尽职守为由,赏了他京郊的五处庄园和一万顷良田。如此吴世安便以为萧泽还是倚重他的,派他出征必是一定的,反倒再也不顾朝堂之上那些流言,竟也不急着催促萧泽让他出征南汉了。 黄昏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格外清新。我来皇后坤仪宫请安时,见院子里的芭蕉经着雨水一打,也开始抽出嫩芽了。 纯妃今日穿着打扮分外隆重,头上戴着衔珠金翟凤陪七色宝石牡丹钿子,长长的红宝石流苏一直垂到肩处,耳朵上一对东珠耳环衬着发鬓上流光溢彩的事事如意珠钗很是相宜。织锦蜀绣大多盛放芍药花的宫装上一色杏黄底色,甚是夺人眼球。此刻她正拨弄着自己手上一枚祖母绿金戒指,嘴角盈盈浅笑。 皇后眼光扫向纯妃,笑道:“妹妹今日打扮得很是华美呀,瞧你手上那枚戒指,那祖母绿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怕是价值连城吧?” 纯妃扬眉一笑,有意无意的用手扶了扶鬓边那朵硕大珠花,笑道:“这是臣妾父亲特意在宝庆轩定做的,做工虽比不上宫里的,但好在这祖母绿还能入得了眼。” “妹妹母家新得了皇上封赏,自然要送些东西给妹妹,一家人同喜才好。”皇后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端庄。 “若是皇后娘娘喜欢这戒指,不如嫔妾就把这戒指转赠给皇后娘娘吧。”纯妃作势要卸下那戒指,口中道。 “妹妹好意,本该收下,只是前几日本宫父亲却也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托人送进宫来给本宫。本宫想着朝廷就要对西南用兵了,这战事一起,自然耗费银两,万事拮据。所以本宫就命人将那翡翠拿出宫去当了,所得银两虽是不多,贴补军费也是杯水车薪,但却是本宫一点心意。”皇后今日手上戴着的全是纯一色素银护甲,手腕上也没有佩戴镯子。 “皇后娘娘慈心仁行,为国家操心,万民忧虑,臣妾敬服。”齐婕妤起身道。 纯妃冷哼一声,讥笑齐婕妤道:“婕妤今日也是满头珠翠,本宫瞧着你手上那对海水蓝玉镯子便不下百金之数。如此敬服,可见口是心非呀。” 齐婕妤一时无话反驳,涨的面脸通红,憋着气坐回位上,头上的珍珠坠子打在她脸颊上,轻轻作响。 我脸上含笑,盈盈起身,慢慢道:“皇后娘娘,咱们**女人虽不得干政。但如此大事,自然也要为皇上分忧。嫔妾虽入宫不久,却也有些体己。嫔妾愿将其悉数献出,充作军费,虽是微薄,却也希望能够略尽绵力。” 皇后自是赞许的看着我。纯妃横我一眼,开口道:“不怪皇上疼沐容华,沐容华事事也都懂得为皇上着想,当真贴心。” 她这话里满含醋意,我也不欲与她计较,一笑,道:“纯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想必和嫔妾的心思是一样的。” 纯妃脸上讪讪,朝皇后道:“这个自然,嫔妾也愿为我大梁尽一份心意。” 如此情状,在座妃嫔自然都纷纷起身,向皇后情愿。 皇后自然高兴,笑道:“不想众姐妹都有这份心意,本宫很是欣喜。” 翌日午时,众妃嫔便都派人将银两送去了坤仪宫。黄昏时分,小福子打探来消息,不想合宫妃嫔所赠之数竟也有八十万两银子之多。 晚膳时分,和嫔和我谈及此事,也是唏嘘不已,大叹**嫔妃之富。 我朝她道:“方才皇后又下令缩减**用度,你如今身怀有孕,自然不同于旁人,要不要和皇后说说,你的用度就不要裁剪了。” 和嫔听闻此事,却也是不在乎,道:“我却是无所谓,反正一日的用度是怎么用都用不完了,浪费了也是可惜了。” “也是,皇后如今要乘着西南战事,搏一个贤后的好名声。咱们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若是你有不够,便来问我这要就是了。”我夹了一筷子鲜竹笋放入和嫔的碗中,温婉一笑,对她道。 ********************************************************************** 呼呼。。。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沐沐的推荐快一个月没涨了。。。 第六十七章 风波 接连下了几场春雨,但这淅淅沥沥的雨水,却没有冲刷去六宫妃嫔心中的怨气。几日前皇后一道凤谕,惹得合宫不快。我接到这凤谕时,却是在心中感叹皇后这戏码之足。黄底固封的凤谕上,女官娟秀墨字写着的不过是:因朝廷要对西南用兵,所以为显**心意,从即日起,裁减各宫所用份例,要各宫节衣缩食,为国家节俭银两。 **众人平日里俱是养尊处优,骤然听见要裁减每日份例,自然心中不快。但,碍于皇后的面子,少不得忍了下来,只在私底下抱怨几句。但,为有这成嫔,仗着自己的身孕,不服裁减份例一事,明着闹了好几次,弄得皇后在众人面前折损了面子。不过皇后体谅她有身孕,还是特意吩咐成嫔宫中份例就不必裁减了,还让奉命照顾她的纯妃去他宫中宽抚她。皇后本也要免去和嫔的份例裁减,只是和嫔一再坚持,也只得作罢了。 回宫路上,我牵过和嫔,悄声笑道:“姐姐坚持不让皇后免了裁减份例一事,两相比较,她成嫔便显得小气许多了。” “我坚持,一则是不想落人话柄,说是因孕生骄,二则是我也想为在外征战的大梁将士们尽一份心力。”和嫔一手扶着肚子,朝我柔美一笑,道。 我想起今日说起成嫔时,皇后脸上的不豫之色,暗暗一笑。转头朝和嫔道:“还是姐姐慈心。” 这雨下了几日,屋内尽是潮气。我吩咐琼奴替我开窗。琼奴放下手中的方墨,推开窗棂,朝窗外瞅一眼,笑道:“这雨后,院子里的桃花梨花凋落满地,好似下了花雨似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咱们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江南这个时节该是烟雨蒙蒙,山水如画。琼花也该开了吧?”我搁下笔,晦涩一笑,道。 “是啊,不想时间过得这样的快。只可惜这京城地处北方,没有琼花,否则这雨后赏琼花是最美的。”琼奴和我一样素性最喜琼花,叹道。 被琼奴这么一说,心中思绪万千。进京也快一年了,一年之间物是人非,即便琼花开如去岁,人却是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时光了。 层层云朵只见露出一条细缝,一缕沾着露珠的阳光打在我乌黑睫毛上。再过三日,萧涵就要达到京城了。 琼奴替我换上一盏热茶,脸上露出笑意,道:“再过几日就是小姐的生辰了,这是小姐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也不知皇上会怎么帮小姐庆生?” 我接过茶盏,伸手掀开茶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萧泽特意赏我的“雪酿”,不知怎么的今日却没有胃口,不觉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回道:“过生辰不过热闹些,多赏些东西,还能怎样呢?” “奴婢倒觉得不止,皇上如此爱重小姐,比不会向为寻常人庆生那样对小姐的。”琼奴抿唇一笑。 我轻轻一笑,抬眸看着她,道:“你和我的生辰只隔几日,你却说说你想要什么贺礼?” 琼奴笑道:“奴婢只求能陪在小姐身边就好了。” 我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暗藏的失落。是了,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每次我们俩过生辰,安生都会为我们俩准备贺礼,而且我和琼奴的贺礼都是一模一样的,有时是胭脂水粉,有时是珠钗佩环。可是今岁生辰,故人却不在身边,琼奴自然不免伤怀。 我见她难过,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便忙笑着牵过她,道:“这春雨绵绵方停,想必上林苑中风光正好,不如你陪我一起去逛逛吧。” 琼奴听我如此说,忙收了眼中难过之色,笑着点点头道:“是,小姐。” 上林苑中多栽春夏之花,此刻满苑繁花似锦,簇簇生香。说不尽的风流景象,道不出的美艳馨香。看着这春光无限,心情顿时也舒畅不少。一路穿杨拂柳,和琼奴来到芙蓉池旁,这芙蓉池里遍植荷花,此时小荷才露尖尖角,鲜嫩荷叶微微冒出头,煞是可爱。 正静心赏玩,却不想小福子行色匆匆的从远处跑来,一见我忙急道:“我的好小主,可是找到您了。” 如今才三月份,他额上却已渗出细密汗珠。我忙问道:“这么着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福子喘一口气,道:“小主,您快去成嫔的畅安宫看看吧。如今皇上、皇后已经过去了,宫里的各位主子小主也都在赶过去呢。” “成嫔怎么了?”我心中疑惑,如此大的阵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福子回道:“听说是成嫔的胎不太好。” 我点点头,朝身后琼奴道:“那咱们就也快些去畅安宫看看吧。” 畅安宫在太微城东北角,从上林苑过去,路却也不远。还未踏进宫门,隐约就可以听见宫里传来那凄厉的尖叫之声。我忙疾走几步,来到正殿。大半妃嫔都已到了,我走上前朝萧泽和皇后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萧泽满脸的忧心忡忡,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见是我来了,伸手搀起我,略点了点头,算是应答。我见他如此神色,知他心烦,便也不多话,默默退了几步,来到宁嫔身旁。我压低声音,轻轻问道:“成嫔腹中胎儿到底是怎么了?竟会让皇上如此心中不安?” 宁嫔朝我身旁偏了偏,开口道:“我听畅安宫宫人说,今日成嫔用过午膳后,就直嚷着说自己肚子疼,折腾了好半日。你瞧这不把皇上和皇后都请来了。此刻太医正在她屋内为她诊脉呢,也不知道龙胎到底有没有事。” 吕小媛就站在宁嫔身旁,虽然宁嫔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她听着了。她用绢子掩嘴一笑,道:“腹痛不止?这不是成嫔娘娘素日里争宠惯用的伎俩吗?”说着,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成嫔自有孕后,常以身体不适为由从其他妃嫔那把皇上请走,想必这吕小媛对此早是心有不满了。 她声音虽不大,但近旁的几位嫔妃却是听见了。她们听了这话,也不由发出轻轻嗤笑声。 我睨她一眼,见她轻狂之样,轻轻摇头,道:“我瞧着成嫔今日这样,未必是佯装出来的。怕是真的身体不适。” 吕小媛本就不喜我得宠,此刻对我所说自然不屑,开口道:“依我看沐姐姐就是性子太好了,我听说前些日子有好几次,成嫔都从姐姐宫里把皇上请走,不想姐姐竟也不生气。” 她如此讥讽于我,我自是要出言反驳。却不想还未开口,却听见身后有人说道:“成嫔有孕多思,所以皇上多陪着她些,也是应该的。本宫怎么倒是觉得吕小媛你太过小气,似乎是见不得别人好。再者说,沐容华位分比小媛高出许多,即便沐容华不计较,吕小媛你却怎能不守礼数,在尊者面前不自称一句嫔妾呢?” 我迎上去,握住和嫔的手,道:“你怀着身孕,怎么也过来了呢?” 和嫔也不回答我的话,只盯着吕小媛看。吕小媛碍着和嫔怀着龙胎,身份不同一般,不得不低头认错道:“是,嫔妾疏忽了,还请和嫔娘娘责罚。” 和嫔这才含上一抹笑,摆摆手道:“如今皇上和中宫都在,本宫也不该僭越责罚你。不过是提醒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出。” 见吕小媛面色讪讪,连连称是退到一旁。和嫔转过头,朝我笑道:“皇上和皇后都来了,我自然也要过来看看。” 我点点头,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太医院院判徐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萧泽忙命人扯过他来,急问道:“怎么样?成嫔肚子里的龙胎可还有事?” 徐太医匆匆行过礼,低着头回道:“原本成嫔娘娘有些胎动不适,此刻服下药,已经无碍了。” 听闻此言,皇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萧泽也松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脸庞也放松许多。 纯妃扶着侍女站起身,走到萧泽身旁,问道:“那成嫔腹痛,到底是为何?” 成嫔这一胎是由纯妃来看护,所以她格外紧张些。 跪在那的徐太医已有花甲年纪了,他一开口,长长的银白胡子跟着一颤一颤:“回娘娘的话,就微臣诊断,成嫔娘娘之所以腹痛不适,应该是吃坏了东西的缘故。” “吃坏了东西?”纯妃入鬓长眉一挑,戴着翡翠玉嵌宝护甲的食指朝服侍成嫔的侍女一指,厉声喝道:“你们平日里是怎么伺候你们主子的,你们主子身怀龙胎,若有个闪失,岂是你们担当的起的。” 萧泽眼光淡淡扫一眼跪倒在地的侍女们,轻轻吐出一句:“真是不中用。” 纯妃见萧泽的态度如此,便接口喝道:“皇上都说你们不中用,要你们这样的奴才,还不如统统打发到慎刑司去!” 这慎刑司被宫里人俗称为“鬼衙门”,只要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即便是命保住了,怕是也得落个残疾。如此便可想象这慎刑司里该是有多么恐怖,人进去了,怕是要受尽重重折磨,生不如死。 ************************************************************************ 今天沐沐的妈妈打电话给我,所以耽误时间了。剩下部分明天补上。。。嘻嘻,对不住大家了。。。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 剩下的部分上传咯,今天掉了一个收藏,呜呜呜,悲剧啊。。。 第六十八章 牛乳 听见纯妃说要把她们打入慎刑司,一众宫人俱是大惊失色。成嫔身边最得脸的家生丫头洁儿忙爬到纯妃跟前,用手扯住纯妃宝蓝色裙摆,急着哭道:“纯妃娘娘饶命啊!娘娘明鉴,奴婢们都是尽心侍奉主子,从未敢有半点错落,娘娘明鉴呀!” “既是尽心侍奉,那成嫔怎还会吃坏了东西?”纯妃穿着镂空金珠的睫毛微阖,眯着眼,问道。 洁儿身后一名小宫女止了啜泣,声轻如蚊蚋,抬眸瞧一眼纯妃又迅速收回目光,回道:“成嫔娘娘的饮食,奴婢们都是严格按照内务府的标准来的。一应食材也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奴婢们知道娘娘身子金贵,所以一点也不敢马虎。” “你们即说自己侍奉的周到,那成嫔又为何会吃坏东西呢?可见还是你们当差不仔细,又怕皇上责罚。所以巧言狡辩。”纯妃听着那小宫女的回答,道。 那洁儿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抹一把泪水,急道:“奴婢们不敢。奴婢斗胆,还请娘娘下令将今日成主子进过的东西一一给太医检查,或许会有所发现。” 纯妃转头看向萧泽,萧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一时东西送进殿来,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吃食点心,众妃嫔不由暗暗咋舌。徐太医起身小心谨慎的一一检查过去。当检查到一碟牛乳凤梨酥时,徐太医停住了脚步,捧起碟盏,放在鼻下一嗅,面露狐疑之色,起身回萧泽道:“回皇上的话,这碟牛乳凤梨酥似乎有问题。只是臣不敢妄下断言,还请皇上请来尝膳公公,一同分辨才好。” 萧泽一招手,伺候在殿外的小武子立刻会意,走进殿来朝众人行了礼。 “你看看这牛乳凤梨酥,可还有问题?”萧泽吩咐小武子道。 这小武子是伺候在萧泽身旁专门替他尝菜的太监,这一旦食物中有异,他立马就能分辨出来。 这小武子领了命,掰下一点牛乳凤梨酥来,放入嘴中。不过一会,便回道:“皇上这牛乳凤梨酥并无问题,只是这制作凤梨酥点的牛乳似乎有些不大新鲜,若是食用了,怕是会腹痛难止。” “这牛乳凤梨酥是主子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今日也进了不少,难怪会肚腹疼痛,伤及龙胎。”洁儿等婢女似乎看到了生路,急忙回道。 “这牛乳凤梨酥是哪来的?”萧泽语气中已隐隐含了怒气。 “回皇上的话,这凤梨酥是畅安宫里的小厨房自己做的。而这牛乳则是今早内务府命人送来的。”洁儿答道。 “如今内务府的人是愈发会当差了,这早时送来的牛乳,午后就会不新鲜了。臣妾进宫这么些年,却也真是闻所未闻。”纯妃面露诧异之色,朝萧泽说道。 皇后横了纯妃一眼,盈盈上前,柔声向萧泽道:“臣妾觉得内务府做事不会如此疏忽。皇上不如把梁久福唤来,问个清楚才是。” 萧泽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吩咐苏安:“去把梁久福给朕传来。” 梁久福来时必定已经听到风声了,跪在地上,面露惧色,双腿打着哆嗦,声音微颤,请安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主子小主请安了。” 皇后抢在纯妃先头,开口问道:“梁久福,本宫问你,今日内务府可还给畅安宫送过牛乳?” 梁久福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敢胡乱回答,凝神思量了会,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早是给畅安宫送来了二十斤新鲜牛乳。” “梁大总管送来的牛乳可真是新鲜,怎么成嫔一吃就腹痛不止了呢?”纯妃轻哼一声,走上前一步,横了皇后一眼,疾言问道。 皇后不满的睨了一眼纯妃,朝梁久福道:“梁久福,这送来畅安宫的牛乳可还是今早御苑新产的?” 不过三月天气,梁久福额上却满是豆大汗珠,低首垂目磕头道:“回皇后娘娘,这牛乳,这牛乳。。。是昨日御苑奶牛产下送到宫里来的。” 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纯妃的脸登时放了下来,朝梁久福喝道:“我瞧你这当差当久了,竟是越当越糊涂了。凡这宫里一应吃食,都的必得是当日从宫外新鲜运进来的。你当内务府总管这么久岂会有不知道的道理?怎么还会把隔日的牛乳送来给成嫔呢?” 萧泽也是眉头紧蹙,满面不豫之色,只盯着梁久福,也不开口。 梁久福见萧泽如此,自是惊惧,磕头如捣药般急着辩解道:“并非是奴才糊涂,只是,只是。。。”梁久福迟疑着不敢开口,眼光却扫向皇后,旋即又低头不语。 纯妃将他的动作一收眼底,道:“只是什么?皇上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你还妄想瞒骗皇上吗?” 梁久福被纯妃这么一喝,打了个激灵,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当差多年,自然知道宫中的规矩。只是几日前皇后娘娘下了凤谕,说要缩减**用度,裁减了内务府每月所支银两。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银钱一减少,咱们内务府自然就不得不缩减各宫用度了。奴才今早瞧着那牛乳尚好,所以才敢斗胆命人送来给畅安宫。不想竟惹得成嫔娘娘身子不适,奴才知罪,还请皇上宽恕。” “如此这件事说到底,竟是皇后娘娘您的错漏了。若不是您要缩减**用度,这梁久福也不敢把这隔夜的牛乳送来畅安宫,若不是用这隔夜牛乳制成牛乳凤梨酥,这成嫔也不会吃坏肚子,伤及龙胎啊!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皇后见事情牵连到自己,来不及与纯妃一争口舌,忙走上前朝萧泽行了大礼,恭声道:“皇上,臣妾下旨缩减**用度,是想着这即将用兵西南,自然要花费不少银钱。臣妾统率**,也想着为皇上、为我大梁略尽绵力。至于成嫔,臣妾也顾及着她怀有龙胎,所以特意吩咐内务府畅安宫一切用度如旧无须裁减。” “虽说皇后娘娘吩咐成嫔有孕,一切如旧。但内务府所支银钱缩减,成嫔就难免不受池鱼之灾。”荣贵嫔行一礼,面色不快,开口道。荣贵嫔本就对裁减**用度一事很是不满,只是碍于中宫威严才少不得忍了下来。听说为了这事,她还在自己宫里发了不少脾气。有如此机会,自然是迫不及待出言讥讽皇后。 “皇上,臣妾此举是为天下百姓,为大梁着想,绝非一己私利。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却是臣妾失察之故,臣妾以后定当尽心竭力,恪尽职守,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皇后眼里噙着泪,转向萧泽,柔声说道。 “仅仅是失察吗?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过轻巧了。若是成嫔龙胎有恙,即便皇后贵为中宫,这个罪责您承担得起吗?再说世人皆道天家富贵,皇后娘娘裁减**用度,虽是好心,但未免显得太过寒酸小气。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失了咱们皇家体面了吗?皇上,您说是吧?”纯妃不依不挠,晃动着明丽眼眸,盈盈说到。 “开业容易守业难,想当初太祖皇帝领着数十兵卒在马背上打下天下是何等不易。如今咱们身居**日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也不能忘了祖宗辛苦,自然是要勤俭持家。何况眼看朝廷就要对西南用兵,所需粮草自然不是小数目,咱们**众人自然得为皇上分忧,就更应该力行节俭。纯妃你素喜奢华,有所抱怨也是在所难免的。”皇后见纯妃有意为难,也是不甘落于下风,便开口回击道。 “本宫知道皇后娘娘想做众人口中称颂的贤后,只是这贤不贤德却也不是靠省下几两银子就能得来的。到底是皇后掌管**的时间短,还不太懂得为后之道呢!”纯妃眼含冷笑,回首朝身后一众妃嫔笑道。 皇后未入宫前,**一直由纯妃统领。纯妃这话,自然让皇后大失面子。皇后如剥了皮的鸡蛋般光洁的脸庞霎时涨得红紫无比,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处微微泛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众人皆是插不上嘴。 皇后喘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正欲出言反击纯妃。 却不想沉默许久的萧泽开口道:“好了,都给朕住嘴!朕每日都在前朝为西南战事烦心,本想回到**,能好好休息会。却不想,还要为你们这些事情烦心!” 和众妃嫔听萧泽如此说,忙随着皇后、纯妃一齐屈膝谢罪道:“臣妾知罪。还请皇上恕罪。” 方才还喧闹无比的殿宇此刻却是寂静一片。众人见萧泽动怒,俱是低头垂手,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都不见萧泽说话。我知道他心中定是在犹豫踟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春日暖风从殿外徐徐吹来,拂动皇后和纯妃两人华美而柔绵的裙摆。她们两人脸上俱不再是方才的那般厉色,都静静低着头,期待着萧泽心中的天平能朝自己这方倾斜。 ********************************************************************************* 沐沐的学校要开“模拟联合国”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沐沐明天也去看看。。。 ************************************************************** 模拟联合国开完了。。。真心说,好无聊呀。。。不知道是不是沐沐没有那个欣赏水平。怎么和演电影差不多啊。。。 第六十九章 齐心 萧泽起身,手指不住摩挲着掌上一块九龙纹羊脂玉佩。由窗棂处投下的一抹暖日光辉正好打在他胸前的金线织绣五爪密纹团龙上,尽显天子威仪。 轻咳一声后,萧泽终于开口叫了声“皇后”。 皇后闻言,忙屈膝走上前,也不敢抬头,只低声回道:“是,臣妾在。” 我听他唤皇后上前,心中已是猜着*分了。不由暗叹一口气,叹得是皇后,也是萧泽。 萧泽紧锁的眉头此刻微微松绽,扬起头,不疾不徐缓缓道:“皇后,你为国忧心,力行节俭,心思却是好的。只是就如纯妃所说,天家颜面却也是断不可少的。何况如今成嫔和和嫔都怀有身孕,太后身子也不好。依朕看这缩减**用度一事却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先免了吧?” 皇后低垂的头,稍稍仰起,一双泛红的美目看向萧泽,虽是心中委屈,却也不肯丢了中宫的威严,只得把泪水往肚子里头咽。不顾周遭那吃吃窃笑之声,收了哭腔,正声回道:“是,臣妾遵旨。” 纯妃杏眼微阖,用绣帕掩住嘴唇,轻巧一笑:“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为西南战事忧心。嫔妾倒觉得与其省下几两银钱,倒不如让自己家族的父兄叔伯上阵杀敌,为国效力来的实在。娘娘您说呢?” 纯妃心中定是笃定了自己的父兄会领兵远征南汉,所以才会以此相讥。我有意看了一眼萧泽,果然纯妃此言一出,萧泽脸色便就不大好看了。 “好了,成嫔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既然太医说胎儿无事,你们便都跪安吧。朕留下来陪陪成嫔。”萧泽把手一挥,转身走进内室。 皇后领着众人行了跪安礼,便都退了出来。 我扶着和嫔,两人一齐走出畅安宫宫门,见皇后正由侍女搀扶着走上凤辇,忙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见是我俩,勉强一笑:“起来吧。” 我见皇后脸色依旧不大好,正欲出言宽慰她几句。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闻声便知道是纯妃。 我和和嫔两人转身,朝纯妃和她身边的荣贵嫔屈膝行礼。见我们行礼纯妃眼眸也不抬,口中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到底是荣贵嫔看不过,虽也是不愿搭理我们,却还是道了声:“起来吧。” 纯妃绕过我们,走到皇后凤辇前,吟吟笑道:“皇后娘娘万安。嫔妾听说皇后家中有两位庶出的兄弟,为何不请旨皇上让他们出征西南,为国效力呢?若是娘娘的兄弟在军中立下战功,倒是要比娘娘如今苦心经营,力行节俭却讨不得皇上一句好要来得体面的多。” 皇后闭目歪在凤辇上,却也不愿与纯妃争一时口舌,所以也不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一枚柠黄色的如意纹双喜字香囊,送到鼻边。这双喜字香囊是帝后大婚之夜皇上亲手为她系上的,意义自然非凡。 纯妃似是又想起什么是的,开口道:“哟,皇后您瞧嫔妾这个记性。嫔妾忘了,皇后娘娘的父亲郑大人,虽是领着吏部尚书的衔,却已是向皇上告了病,回东北盛京疗养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听嫔妾父亲说再过几日这大军就要拔营出征了,即便娘娘两位兄弟即刻启程,怕也是赶不上了。” 纯妃嘴上满是惋惜之意,但眼中却是无限嘲笑讥讽。她回过头看一眼荣贵嫔,掩着嘴不住嗤笑。那笑声传入耳中甚是可厌。荣贵嫔虽是纯妃心腹,却也不敢像纯妃这样明目张胆得罪皇后。所以,只轻扯嘴角,咧出个笑容算作附和纯妃了。 “倒是多谢纯妃妹妹关心了,只是本宫那两个兄弟哪里比得上纯妃妹妹母家父兄呢。怕是难以担当上阵杀敌,为国效力的大任了。至于本宫父亲身子一直不好,本宫到希望他能在盛京多疗养些时日。索性朝堂诸事皆有妹妹父亲吴大人打点,连皇上也十分倚重呢。”纯妃如此刻薄相讥,可皇后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就连方才在殿内所受的委屈,此刻也是尽消殆尽。 相比之下,纯妃就显得太过张扬了,见皇后如此自谦,对自己父亲却是大加夸赞,早已是得意难掩,开口笑道:“嫔妾父亲自皇上登极就开始辅政,自然对朝堂之事甚是熟稔。此番远征西南,也定会剿平番邦,为我大梁振威。” 见纯妃在为她父亲而沾沾自喜时,我却不动声色,心中只暗暗一叹不知来日知道了出征的不是她父亲时,这个不可一世的宠妃又该如何呢? 皇后半含笑意,点点头,用手指在额上轻轻揉搓,道:“和妹妹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本宫却也乏了,得回宫歇歇了。” 听皇后如此说,众人遂一齐跪安,恭送皇后。 看着皇后的凤辇一路逶迤而去,愈行愈远。我和和嫔便向纯妃和荣贵嫔行礼告退。 与和嫔两人领着一众侍女太监缓步走回宫中。我伸手抚上她的小腹,笑道:“姐姐这肚子似乎又大了些。” “我到不觉得。这才四个月大呢。”和嫔笑吟吟说道。 我从身边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上折下一枝桃花,别在和嫔粉嫩色的衣襟上,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古人以桃花喻美人,今日一看,古人当真成不欺我。” “这桃花果然看的好。不过,我如今大着肚子,容貌自然丑陋。倒是这桃花配你正好。”说着,和嫔小心翼翼在侍女的搀扶下,摘下一朵娇艳五瓣桃花替我戴在发鬓上。 我的手抚上那鬓边盛放的桃花,羞涩一笑:“姐姐取笑我了。姐姐容貌天成,气质端华,哪里不比妹妹我强呢。” 和嫔看着我浅浅一笑。不过转瞬,却又长叹一口气。我不知所以,忙问道:“姐姐怎么了?为何叹气?” “我只觉着今日之事皇后未免太过委屈。我私心里想着,也觉得咱们宫里用银子和淌海水似的,你想想这每日的膳食,还有脂粉、锦缎、钗环,都得花多少银子呀!”和嫔掰着指头和我细细说道:“我这么粗粗一算,光我每日花销的银子就有百两之多。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足够一年开销了。皇后娘娘缩减**用度,节俭度日依我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咱们**这铺张奢靡的风气也是该纠一纠了。” 我扯过她的手,笑道:“我说今日见你怎么有些消瘦了,原来都把心思花在了算账上面。这**奢华无度的风气岂是一时就能更改过来的。你只瞧今日皇后,就也该知道了。若是姐姐你真有这雄心志气,要一扫**铺张奢靡之风。那也该等到这肚子里的小皇子出生,皇上自然晋你为妃,到时手握协力六宫大权,再治也不迟呀!” 和嫔见我语出戏谑,忙捂住我的嘴,急道:“妮子,这话也是可以胡说的!” “好了,我不过玩笑一句。再说这有没有旁人。”我朝四周扫一眼,俱是我或是和嫔的心腹之人:“不过你若真诞下皇子,皇上膝下皇子不多,说不准一高兴,真晋你为妃,与纯妃并尊了呢。” “罢了。在这**之中爬得越高危险也就越大。若是我真与她纯妃同列为妃了。她纯妃还不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想当初我还只是小小容华,这纯妃就设计陷害与我。如今想想,我都觉得后怕。你再看皇后,虽是中宫,但纯妃也少不了给她气受。”和嫔想起往昔之事,银牙暗咬,恨意慢慢渗上脸庞。 我替她缕平鬓角碎发,叹道:“可是咱们身处**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不沾染是非呢?更何况,往日之仇,岂是能轻易忘记的。若是因为惧怕而退缩,那便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知道,先前她陷害我的事,我是不会忘记的!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是要了结的。只是这**之中最难防的就是从你背后射过来的暗箭,所以切记不要强出头,否则。。。”和嫔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清浅一笑:“何况,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 “是,姐姐说得对。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不如退避一时,以求万全之策。我倒是很佩服皇后,纯妃那样的挑衅,她也能一笑而过,不怒不气。确是个心中有城府之人。”我想起皇后方才面对纯妃时的从容淡定,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比起纯妃的张扬果决,皇后反倒是心有沟壑。”和嫔点头同意道。 我停住脚步,朝身后琼奴问道:“琼奴,回去后你再替我取些首饰珠宝拿出宫去当了,把当票和银子一齐送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 琼奴闻言不解,问道:“小姐,咱们宫里又不缺钱用,为何还要拿东西出去当呢?上回当首饰是因为皇后娘娘下了凤令。那这回。。。” 琼奴话还未说完,就恍然大悟,一笑道:“奴婢懂了,奴婢回去就办。” 和嫔和我见她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和嫔道:“这琼奴虽说有些木木的,倒也算聪慧。” 见琼奴脸上一阵红晕。我忙道:“姐姐可别夸她,您这一夸呀,她又不知道该高兴到哪里去了。” 琼奴捂住涨红的脸,娇嗔一句:“小姐!”然后扭头便朝琼华轩跑去。 众人俱是不住哈哈大笑。和嫔慢慢平息了笑声,清清嗓子,朝身后宝儿道:“你也是,回去也替我寻些珠钗宝镯出来,和琼奴一齐拿出去当了。所得银两连同当票也送到坤仪宫去。” 宝儿乖巧应了。 我牵过和嫔,低声问道:“姐姐不是一直独善其身,怎么如今也开始寻枝栖息了?”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自己不愿卷入这是非洪流之中,如今也已经卷入了。所以自然要想法子,保全自己,更重要的是保全我肚子里的孩子。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怎么不愿意我和你一起吗?”和嫔眨眨眼,笑问道。 “自然愿意。你我姐妹二人齐心,定能在这**中保全自身。”我紧紧握住和嫔的手,再也不愿意松开。 ******************************************************************** 下雨咯,下雨咯。顿时觉得凉爽了不少。。。南京真的很热啊。。。 第七十章 生辰(上) 三月天气最易反复,这才没春光明媚几日,转眼便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雨。时气多变,坤仪宫传出话,说皇后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虽是太医院精心诊治,却也不见好。日日去请安时,皇后都是病怏怏的歪在榻上,虽是衣饰依旧一丝不苟的端庄,但从皇后苍白的脸颊就可以看出这一病却是病的不浅。 皇后这一病,**诸事便都交给纯妃打理。纯妃做事素来雷厉风行,不过几日,皇后定下的力行节俭的法子全部废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依旧的花团锦簇,夜夜笙歌。好一派天家富贵祥和之态。 三月二十一日,宁邺王萧涵抵京。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由琼奴和羽香伺候着沐浴更衣。小福子让琴梅传进这个消息,我只是平淡一点头,道声“知道了”。倒是琼奴慌慌张张,险些把手中的玫瑰露胰皂滑入水中。 沐浴完毕,羽香取来一件浅紫色翟凤描金纹样长裙,笑道:“奴婢伺候小主更衣。” 我微微颔首,轻浅一笑,伸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拢起来。 对着落地西洋镜,琼奴和羽香替我把衣饰打点好。琼奴低头把我长裙上褶皱抚平,道:“再过两日就是小姐生辰了,皇上那边倒却也没有消息。” “琼奴你就安心吧。皇上那么疼爱小主,必定会好好替小主办生辰的。”羽香笑嘻嘻和琼奴说到。 “我倒也没想过这些,皇上这些日子都在为西南的战事绸缪,我也不愿因为我而惹皇上费神。左不过就是个生辰,摆桌酒席,大家一起闹一闹不就好了。”我心中却是真的不在意,淡淡道。 三人正絮絮说着,外面传报说萧泽来了。 我忙理了理衣裳,将还未干透的头发斜着挽了一个坠马髻。接过琼奴递上的织锦垂地披帛往臂上一披,慢步迎了出去。 还未走出屋门,就听见萧泽一阵爽朗笑声。我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大好,走出屋,边朝萧泽走去边笑道:“皇上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如此开心?” 萧泽身穿一袭墨黑色绣五爪金龙的锦袍衬得他分外俊秀,如明亮星辰般光洁的眼眸此刻饱含笑意。 他牵过我的手,轻拍两下,笑道:“萧涵今日到京城,我方才传他过来一见。贞儿,你知道他和我说,他需要的粮草军饷费用是多少吗?” 我替他轻轻掸去衣裳上沾染的浮灰,摇摇头,笑道:“臣妾猜不着。” “一千三百万两。”萧泽哈哈一笑,道:“如此竟可为我大梁省下一千七百万两的银子。贞儿,有了这一千七百万两银子,我可以多做好多的事情。用萧涵,果然是用对了。” 我扶他进屋,道:“臣妾也为皇上高兴。” “不止这一件事,今日安成王也给我上了折子,说十万大军已经组建完毕,只等着朝廷下令,一举便可将南汉小国拿下。” 我接过羽香奉上的香茗,掀开茶盖,吹了吹,待茶水温了,这才端给喜色难抑的萧泽。 “贞儿,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若没有你,这事也不可能如此顺利。”萧泽握住我的手,低下头在手心温柔一吻,道。 手心微微觉得有些痒,但心中却是甜的。我一笑,道:“臣妾才疏学陋,不过是信口说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点子罢了。到底是皇上英智,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我的贞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谦这一点,我瞧着不好。”萧泽假嗔道。嘴唇却由手心慢慢向上,从锁骨一路吻到胸前,最后覆上我的双唇,含情脉脉,带着那无限缠绵与温柔。 萧泽就这样抱着我,吻了许久。直到他轻轻喘着粗气,温润双唇离开我的唇畔,拦腰将我抱起,往内室走去。我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脸潮红一片。想起方才的缠绵,便把头埋在他温暖胸膛出,羞得不敢抬起。 温存过后,我掀起繁密的茜红石榴花帷帐,用床头一弯银钩挂了。俯身在萧泽的额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萧泽一笑,将我揽入怀中,探过头来,略微有些干涩的唇噙住我的娇唇,舌头像蛇一般灵敏撬开我紧咬的贝齿,相互交绕,予取予求。 我眼光落在他的脸庞上,只见他紧闭双目,脸色愈来愈红,一阵又一阵的热气喷在我的脸颊上。我怕他把持不住,忙伸出手将他一推,身子轻巧一转,挣开他溺人的怀抱。 萧泽会意,轻轻舔一舔嘴唇,嘴角含笑,复又将我揉回怀中,在我耳畔道:“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的。” 这话没来由的羞得我满脸通红,哪里还有心思回话。忙低了头,从萧泽轮廓分明的胸前取过一缕他的青丝在手中把玩。 萧泽的手拂过我一头秀发,道:“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已经吩咐内务府的人去操办了。如今太后在宫中,你的生辰若是不请她来,也是不好。可若是请了,我又怕你拘束了。所以思前想后,我觉着不如就把你的生辰挪到太平行宫去办。这样便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太平行宫在京城南郊,从周朝起就是御用皇家行宫。经过几个朝代数十位帝王的精心营建,已成为天下万园之园,可谓是极富丽堂皇、天家威仪与诗画山水、泼墨江南于一体的皇家园林。 如今西南战事诸事都要他费心劳神,他却还对我的生辰如此上心。心中不由感动。可嘴上却不肯说出,只道:“原来皇上还记得后日是臣妾的生辰啊,臣妾只当皇上您忘了呢。” 萧泽捏了捏我的鼻子,眉眼一挑。伸长手臂,从床边案几上放着的荷花莲叶翡翠玉盘中拈了一枚蜜饯海棠喂入我嘴中,宠溺道:“我听着你这话里醋味不浅,赶紧吃枚蜜饯,去去这酸气。” “臣妾哪有!”我用粉拳轻捶萧泽厚实的臂膀,口中蜂蜜浓厚的醇香从齿缝间漫溢出来。 萧泽用手抵住我挥舞的手,戏谑一笑:“既是没有,那为何还要含酸拈醋的埋怨我不记得你的生辰呢?” “臣妾可不敢?皇上身为天子,威震四方,怎么还要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我将头凑到他的肩旁,含着笑轻轻蹭着他光洁肌肤,笑道:“何况臣妾知道皇上日日忙于朝政,即使疏忽了臣妾,也是为了为天下万民谋福祉,臣妾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埋怨皇上呢?” 萧泽闻言,忍住笑,捂住腮帮子,朝我咧嘴一笑:“还好没有把你的生辰忘记,否则我今日怕是要被这醋坛子给酸死了。” 我脸颊微烫,娇声叫道:“皇上。。。” 萧泽替我缕平微微濡湿的鬓角:“你且和我说说,想怎么样过生辰呢?” “臣妾只要皇上陪在身边就好了。”我微阖杏眼,睫毛垂下处是萧泽含着笑意的脸,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沉浸蜜糖之中,不知所以。 晚间时,便有旨意下来,让我准备好行装,明日随萧泽一同去京郊太平行宫。 来宣旨的是苏安的徒弟小言子,我命人替他上了盏香茶,问道:“同去的还有那些嫔妃?” 他素净的脸庞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回道:“回小主的话,皇后因为风寒未愈,所以这次就不能伴驾随行了。纯妃娘娘协理六宫自是要去的,另外随去的还有信妃娘娘、荣贵嫔、嘉贵嫔,庆嫔、宁嫔诸位主子和姜贵人、刘小媛等小主,和嫔娘娘和成嫔娘娘怀着身孕,皇上特意嘱咐不必随行了。” 小言子如此说,我本就想着和嫔身怀有孕不宜劳累,皇上特意吩咐让她留在宫中这是最好的了。 不想在晚些,长春宫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和嫔求了皇上,也一起伴驾随行了。 我听着微微觉得有些惊诧,也是担心和嫔的身子,道:“孙姐姐如今怀着身孕,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呢。” 羽香安慰道:“和嫔娘娘一直胎像稳固,所以今日皇上宿在她那,她才会开口求皇上让她同去。想来是无妨的,何况和嫔娘娘和小主最为要好,同去也可热闹些。” 我卸下身上的牡丹芍药团花纹夹衫,点一点头,回道:“也是。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去歇息了吧。明日一早便要起身去行宫了。” 第二日马车上,我剥了一个蜜橘递给和嫔,道:“姐姐现在怀着身孕辛苦,何苦还要跑这一趟呢?” 和嫔接过我手中蜜橘,拈来一瓣,不自己吃,却放入我嘴中:“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呢,皇上虽对太后说是带着妃嫔们来太平行宫踏青赏春,实际却是准备在太平行宫替你过十六岁的生辰。你我姐妹,既是你过生辰,我能不来吗?” 我眼眸看着和嫔,她素雅端净的脸庞上一抹淡笑分外动人。我握住她的手,嘴角会心一笑。有姐妹如此,果真庆幸。 听得马车外一阵“?n?n”马蹄声传过,我伸手微挑宝石蓝浮暗纹锦缎帷帐,露出小小一角,把头凑过去,朝外探看。 那白色背影是既陌生又熟悉,俊朗身姿在马背上更显风度翩翩。是萧涵!他也来了。********************************************************************************* 呜呜,其实沐沐还是喜欢萧涵多一些。。。不过。。。唉,萧泽也不错。。。 第七十一章 生辰(中) 这太平行宫比之太微城足足要大了三倍,殿宇宫室有数万间之多,全都坐落在山峦叠翠之间,碧波清流之畔。听说宫里的主子、小主要来,这太平行宫的首领太监忙领着宫人们将整座行宫打扫的干净齐整,一尘不染。 众人下了马车,均被引到各自的宫室安顿下来。萧泽择了太平行宫最巍峨的殿宇水绿南薰殿住下,因为皇后未随驾而来,与水绿南薰殿比肩的光风霁月殿就空了出来。纯妃挑了规格稍次一些的华重闲庭殿,这华重闲庭殿珠翠镶墙,玉石作瓦,最是富丽堂皇不过的,倒也算是合了纯妃的心意。 萧泽本欲把我安排在与水绿南薰殿相近的流月浅星殿指给我住,但一则这殿宇只能是嫔位以上才能入住,而小主们只能任择这行宫内的轩、斋、堂入住。这二则,我也担心这和嫔的身孕,想与她住得近些,方便照料。所以,特意求了萧泽,搬去和嫔的修竹露瑛殿近旁的芙凉馆。 这芙凉馆是因宫内有一池荷花,夏季荷花绽放,水波浅浅,甚是清凉而得名。如今才三月,池中只有碧绿圆润的荷叶,叶子上晶莹的水滴,悄悄滑落,抖皱一池春水。 琼奴和羽香领着几个琴梅、棋兰几个把行囊收拾好后,琼奴去取了热汤来,替我沐浴。 羽香拢了拢袖口,伸出素手替我试了试水温,然后回头笑道:“小主,这水正好。” 我颔首,褪下身上披着的修长极地的攒金花绸缎披肩。水温果然刚好,我捧一捧清水拍打在脸上,茉莉芬芳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羽香从金丝编就的篮子中拣了一把含苞欲放的茉莉洒入盆中,道:“这太平行宫果然要比太微城漂亮得多。” “羽香你在宫中这几年,就没有来过太平行宫吗?”琼奴在一旁用玉勺舀了温水替我沐浴,一边问道。 “瞧琼奴姐说的,在太微城当差的哪里都来过这太平行宫。以前我那么卑微,怎么能有幸来这行宫呢,也是跟了小主才有这份福气的。”羽香朝琼奴浅浅一笑,回道。 我听她话里微有自伤之意,忙开口笑道:“我也觉得这太平行宫虽没有宫里那么巍峨气派,却比在宫里要多了几分随意,连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的香甜。” 琼奴拈起一朵茉莉花,别在我耳边:“在宫里有那么多规矩拘束着人,稍有差池就会惹来大祸。这一来行宫,别说小姐了,就连奴婢们都觉得轻松畅快不少呢。” 我看着琼奴止不住的笑意,提醒道:“虽说行宫不比宫里规矩那么多,但,你们也不能因此乱了礼数坏了规矩,否则,怕是会落人口舌。” 琼奴听着我的语气,忙止了笑意,认真回道:“奴婢懂得的,小姐放心。” 羽香也附和:“小主放心,奴婢也会叮嘱小福子和琴梅她们的。” 我伸出手,揉搓自己寸寸细腻肌肤,用茉莉花瓣轻轻擦拭,让芳香能够渗入肌理之中。如此浸泡在温水之中,很是舒服,我转头向替我浣头的羽香问道:“羽香,此刻皇上在哪?” “听说皇上现正在结琦重楼和敦郡王爷下棋呢。”羽香小心翼翼打理着我的满头青丝,回道。 “敦郡王爷也来了?琼奴你去吩咐随咱们一同来的小厨房做几样可口的点心,待会我带去结琦重楼去看皇上。”我微合双眼,长长的乌黑睫毛落下,口中淡淡吩咐琼奴道。 特意选了身鹅黄浅衫,配上淡青色的宫裙,裙上只绣几朵展翅欲飞的蝴蝶,那绣线是沾过蝴蝶羽翅上的翎粉的,所以和煦春光下,耀着五彩光辉。琼奴跟在我身后,提着象牙镶玉食盒,食盒纹饰是精心雕琢的出水芙蓉,让人一观,顿觉清凉。 水绿南薰殿在花叶万缕池旁。我和琼奴穿过一座万龙腾云白玉拱桥,远远就看见那金瓦红墙的水绿南薰殿,殿宇四周俱是花叶万缕池水,这雕梁画栋的建筑就仿佛是海上的蓬莱仙境一般。 踏着海水碧波纹样的汉白玉地砖缓步朝水绿南薰殿走去。苏安瞧着是我,忙远远的就迎了上来,笑道:“小主,是您来了呀。” “苏公公,皇上在吗?”苏安是萧泽身边有脸的太监,我半躬身子算是见礼,问道。 苏安朝我行了礼,满脸堆笑道:“在,在。皇上正在里面和敦王爷下棋呢。” “那还烦请公公替我通传一声。”我道。 “小主这话是怎么说的。您来了皇上哪有不见的道理。怎么还要通传呢?”苏安陪笑道。 我淡淡一笑:“只是这礼数不能乱,公公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要是乱了礼数会是怎样的后果。” 苏安微微一愣神,立马领会了我所说话语的意思,忙道:“是,小主说的是,奴才这就替小主您通报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安笑吟吟走出殿来,躬身一引道:“小主,皇上请您进去呢。” 我从琼奴手中接过食盒,朝苏安道声:“有劳了。” 殿里浓郁的檀香层层萦绕,弥散不去,让人闻之静心。我提起裙摆跨过楠木门槛,走进殿内。果见萧泽和萧漓两人在对弈。 我轻轻放下食盒,走到萧泽跟前,施一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泽正醉心棋局,忽闻我请安声,夹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抖,见是我,忙唤道:“快起来吧。” 又朝萧漓见礼:“见过敦郡王爷,王爷万安。” 萧漓明眸转向我,恬淡一笑,整齐的牙齿像弯弯弦月。手落一子,向我道:“容华多礼了。” 我从食盒中取出碟盏,有桂花糖糕,玫瑰乳酥和方块奶乳。将碟盏放到案上,朝萧泽道:“皇上今日好雅兴,方才臣妾进来时檀香扑鼻,仿佛进入山中洞天。见皇上与敦郡王对弈情景,不由想到那句: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萧漓闻言,手停在半空之中,转头看向我,笑道:“小王何德何能,不敢妄居仙人。” 萧泽拈了一枚桂花糖糕放入嘴中,扯我在他身旁坐下,笑道:“若是真能闲坐一日,而世外晃过千年的话,那朕也要贞儿你陪在朕的身旁,否则即便成仙入道,怕也是索然无味啊。” 我用绢子掩嘴一笑,悄悄低下头,眼光恰巧从对面的萧漓脸上划过,他脸上一抹无名落寞,让明朗脸庞拢上一层淡淡阴郁。 “皇兄有佳人相伴,自然是不会索然无味了。”萧漓不过一瞬,换上笑颜打趣萧泽道。 我听得他语中有夸赞之词,不觉羞涩,只将手中的盏碟奉上,道:“王爷也尝尝,虽没有御膳房的好,但也算是开胃可口。” “多谢。”那温文尔雅的姿态伴着温润声音流入耳中,萧泽回眸看我一眼,眼光中透着隐约笑意,拣了一块玫瑰乳酥在手中。 “十二弟,你年纪倒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找一位佳人相伴左右了。”萧泽落下一子,道。 萧漓微一愣神,笑道:“臣弟年纪尚小,而且一向醉心诗书礼乐,对风花雪月一事最是不通,只怕即便是有佳人也要给臣弟我白白辱没了。” “你瞧瞧他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咱们的敦郡王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倜傥,才通诗书之人。怎么会倒会辱没了佳人呢?”萧泽转头和我一笑,然后继续说道:“你虚岁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该纳妃的年纪了。你成了家,娶了王妃,也好让太后和太妃放心才是。” 萧泽搁下手中棋子,起身拜倒,轻咳一声:“臣弟怕是要让皇兄失望了。臣弟如今年少正是要报效朝廷的时候,不愿过早成婚而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何况,臣弟曾许诺若是要找自己的妻子,定是要找知心之人。所以,即便皇兄是好意,臣弟也只能违背了。” 萧泽忙扶起他,道:“你有抱负朕自然高兴,只是,要让太后、太妃她们失望了。” “古诗有云:无价宝易得,知心人难求。臣弟只求能遇见一个知心之人,能够围炉取暖畅谈古今,闲亭纳凉品茶谈棋。”萧漓白净的脸庞上,淡眉一扫。 萧泽侧头,与我相视一笑,宽大袖袍下,十指相扣,紧紧交缠。 “若是来日臣弟寻着了心中佳人,定会来求了皇兄恩典的。”萧漓嘴角微微一扯,饱满双唇轻启说道。 陪着萧泽,观棋半日。两人棋艺不分伯仲,棋盘上也是平分春秋。只是,细细看来,萧漓的棋技却要略微好些,有时落子故意让了萧泽。 外面苏安打了个千走进来,笑道:“皇上,宁邺王爷求见。” 我捧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转瞬又将茶盏稳稳放在萧泽面前,道:“既是宁邺王爷有事找皇上相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萧漓也敛袍起身,行礼道:“臣弟也先告退了。” “这棋局还没下完,待会晚膳后,朕再和你继续下。”萧泽点点头,朝萧漓道。 说完,又在我耳畔轻轻一语:“今天晚上我去你那。” 就这一句话,足以让我满面羞红,忙掩了面随敦郡王萧漓一同退了出来。 *************************************************************************** 未完,待续。。。嘻嘻。。。 ************************************************************** 希望各位亲多多支持沐沐的小说。。。 第七十二章 生辰(下) 梨花白的锦衣上绣着朵朵月牙白的惠兰花,萧涵腰间别一把山水折扇,不饰珠翠的墨黑腰带上挂着一枚浅紫色香囊。立于殿外的萧涵,举笛弄曲,吹的是古曲《暂别离》。相传是古时吴越王为自己的王妃所作。“陌上花开,思君缓缓归”,旋律缠绵,扉扉入耳。 身旁萧漓见着萧涵,走上前,拱手道:“宁邺王兄好兴致,在这殿外吹笛自娱。” “在这等着皇上传唤,闲着无事,便吹吹笛子,打发时间而已。”萧涵收了竹笛,回道。 既是撞着了,少不得也要上去请安见礼,我遂扶着琼奴慢步上前,请安道:“见过宁邺王爷。” 萧涵面色平静如池水,甚至轻轻一笑,温声道:“快请起。”然后,转头向萧漓问道:“这位该是宫里的主子娘娘或是小主吧?小王初来京都,不甚熟悉,还烦敦郡王赐教。” “这位是沐容华,最得圣心。沐容华也甚通音律,琴笛都是宫中最好的。”萧漓道。 “哦,臣弟见过沐容华。”萧涵半躬身子,算是见礼了。 我清浅一笑,道:“王爷不必多礼了。” 身后苏安疾步走来,见我和敦郡王也在,请过安,朝萧涵道:“宁邺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呢。” 萧漓拍拍萧涵的肩,道:“皇兄在等着你,你快进去吧。” 萧涵将竹笛收入袖中,点了点头,跟着苏安,迈步朝殿内走去。行至我身旁,萧涵不动声色的在与我擦肩时,在宽大的袖袍下伸出手,一把牵过我的手,紧紧一握,旋即松开,继续随着苏安缓步而去了。 我扶住胸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微一抬眸,见萧漓正看着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萧漓目光闪动,开口问道:“容华着急着回宫吗?若是不着急,可否陪漓走走。” 虽说我朝并不太在意这男女之妨,但我和他毕竟是叔嫂的身份,若是两人太过亲昵,怕是会遭人闲话,不论对我还是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望着那双眸子,我却不忍开口拒绝。心中想到:如今既是在行宫,也不必太过恪守礼法规矩,何况本就清清白白,又有何所畏惧呢。 我把手上的镯子拢好,笑道:“好。” 虽说太微城也是遍种奇花异草,但却远没有行宫里的那般让人看着舒心。花团锦簇,蝶飞燕舞,好一派盈盈春光景象。我折了一枝华斑杜鹃在手中把玩,望着满目春色,方才还凌乱的心,此刻慢慢平复。 “容华似乎心情不错。”萧漓止住步子,立在桃花树下,回身问道。 我在隔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笑道:“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满目一片春色盎然,自然心情也会好些。” “感时花溅泪,入目之物往往因心情而变化。”萧漓头微微低下,轻轻一叹。 “王爷缘何叹气?”我不解他所说之话,问道。 萧漓笑容如一泓春水,尽扫方才语中阴霾,微风过,桃花零落,落在萧漓绯色锦缎长衫上,恰巧与那桃蕊吐珠纹饰相衬:“漓不过感叹一句,容华不必在意。”说着,语音一顿,一丝羞涩浮现在脸上,开口问道:“漓唐突,敢问容华一句,在容华心中,认为所能相交的男子该是怎样的?” 我从未想过他会问我如斯问题,不觉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漓有些局促的抬起头,见我面有迟疑,忙道:“漓不过只是想问问容华,容华不要多心。” 他虽这样解释,但我心中哪里能不多想呢。此刻却也只得笑笑,道:“我知道。王爷问我心中所认为可交之人是怎样,这一时,我也答不上来。只觉得既是男儿,那大丈夫必得有所作为。顶天立地,创下伟绩方才说得上是不枉此生。这样的人,贞儿心中敬服。若是还能烹茶闲谈,志趣相投,那便就可视为知己了。” “若能被容华当作知音,也算是难得了。想来皇兄在前朝能运筹天下,造福万民;在**能够与容华琴瑟和鸣,赌书泼茶。所以也才能得到容华一句知己。”萧漓面庞颇为柔秀,一笑仿佛春风拂面。 我面上虽是含笑不语,但萧漓的话却压在心中,沉甸甸的。出来许久了,这春日里空气干燥,我隐隐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咳嗽了几声,不觉有些难受。忙从腰带上解下何彦方送给我的香囊,轻嗅后,清凉松爽之意溢入鼻中,顿时舒坦不少。 “容华可是身子不适?”萧漓见我面色不好,有些慌张,急道。 我摆摆手,收了香囊,笑道:“是老毛病了,不妨事的。劳王爷您挂心了。” “春日时疾易发,容华自己得多上心些。以后容华若是有身子不爽快的时候,不如去太医院请了郑太医来瞧,这郑太医与我是相熟的,医术甚好。”萧漓拂去衣裳上的落瑛,道。 “是,多谢王爷了。”我浅施一礼,道。 萧漓看我一眼,笑道:“漓觉得容华手中的杜鹃开得很好,不知容华是否介意把它赠给漓呢?” 我脚尖点地,慢步轻挪的走过去,将手中杜鹃递给萧漓,道:“王爷喜欢,自然可以。” “那漓就先行一步了,容华自己珍重。告辞。”萧漓朝我一拱手,转身朝他所住的皓月疏桐馆去了。 黄昏时分,一个消息从水绿南薰殿传遍整个行宫:十二皇子敦郡王自请为先锋,出战南汉。 我不知道萧漓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今日与我所说的话,必定是这个缘故。想起那夜他送我回宫,加之今日之事,我即便可是视若未睹,但却也隐约猜到了萧漓的心思。那如春水般晶莹的眸子,浅浅的微笑。只可惜,我和他身份有别,这样的感情即便再小心翼翼,却也是我所不能承受的。何况,我心中已经住下了一个人。 庆贺我生辰的筵席开在了毗邻碧波千渠湖的玉润晶清殿,此殿最妙之处,在于寻常殿宇都是以上好楠木为柱,而此殿却皆是以洁若冰棱的水晶为柱,饰以红绿各色珠宝,贵气中又透着淡雅。 今日我既是主角,自然打扮的极为隆重。一袭金线织就的茜红翟凤羽衣长衫,裙摆华丽逶迤拖地。头上整套的赤金首饰熠熠生辉,脖子上一串红玛瑙项链陪着茜红色的长衫,很是大方得体。 因着是我的生辰,所以,我的席次被安排在了萧泽御席之侧。而纯妃和信妃虽是位列妃位,却也排在了我的后面。 我端起白玉酒杯,起身朝萧泽道:“皇上,臣妾敬你一杯,多谢皇上关怀。” 萧泽朝我举起酒樽,笑意难掩,道:“贞儿,你看今日如此帮你过生辰,可还满意?” “皇上抬爱,臣妾不甚欣喜。”我温婉一笑,答道。 “那就好。”萧泽轻握住我的手,笑道。 纯妃轻声一哼,似是不满。我忙让身后琼奴替我斟满酒,笑道:“今日是妹妹我的生辰,烦劳各位姐妹过来替我庆生,我也敬各位姐妹一杯酒,多谢各位赏脸了。” 众妃嫔虽也有因萧泽偏宠于我而不悦者,但我如此谦恭,却也少不得举杯相贺。 殿外,苏安引着一人走上前来,我放下掩面的密纹广袖,目光微抬,一望,是萧涵。 萧涵走上前,施礼道:“臣弟不知今日是沐容华生辰,故而来迟了,还请皇兄和容华不要见怪。” 萧泽爽朗一笑:“无妨,宁邺王弟快就席吧。” 萧涵在敦郡王萧漓右手边坐下,拿过白玉翔龙酒壶,将盈盈浅紫的西域葡萄酒斟满酒杯,朝我举起,道:“小王来迟,自罚一杯,祝容华事事顺心。”说着仰头将杯中之酒尽数饮下。 我也遥遥举杯,轻抿一口,酒味甘醇。眼角目光中那熟悉的脸庞,久违笑容划过。忽而想起往日在王府时的光景,叹一声事事难料,瞬息万变。竟也仰头将酒饮尽。 “沐容华有皇上疼爱,自然会事事顺心。”纯妃夹起碟中的水晶鹌鹑,轻巧放入嘴中,笑道。 “小王匆匆赶来,未曾备下贺礼。不如吹奏一曲笛子,权当作是给容华贺寿了。还请容华不要怪罪。”萧涵从袖中掏出笛子,起身朝我行一礼。 “素问宁邺王爷琴音博通,今日竟也能有幸一闻。”姜贵人抱着文琅帝姬,轻声笑道。 “沐容华的笛子也吹的甚好,也不知王弟的笛音如何?”萧泽牵过我的手,温润如水的目光投来,让我不觉心安。 “臣弟如何敢在宫中小主面前卖弄,不过聊表心意,权作一笑罢了。”萧涵说完,口抵笛孔,音律缓缓而出。 “陌上草青青,牧童驾牛归。斜看夕阳,落花飞。” 竟是那日月夜下,我吹奏的乡间小调。曲意依旧,物是人非。 曲毕,萧涵收了竹笛,笑道:“雕虫小技,小王班门弄斧了。” 萧泽听完曲子,目光转向我,含着一丝惊诧,问道:“贞儿你还记得这曲子吗?不想王弟竟也会。” 是了,这曲子我的确吹奏给萧泽听过。我故作平静,画了淡淡眼影的眸子转向萧涵,手握着萧泽宽厚手掌。 萧涵一抹浅笑浮上如玉脸庞,轻轻开口:“这曲子是江南乡间小调,臣弟久居江南,故而知道。”萧涵的目光死死盯住我和萧泽紧握的双手,口中没有起伏的声调:“不知容华是哪里人氏?” “建邺人氏。”我瞥见萧涵含着霜意的目光,和萧泽十指相扣的手微微有些松动,想抽回来。但,却被自己的理智给克制住了。 “臣妾小时就听过此曲,却如王爷所说,此曲朗朗上口,一时穿遍江南呢。”红唇白齿,字字分明。 “朕自幼就长在宫中,从未去过江南。诗中所云:江南入画。贞儿,待来日朕安邦兴国后,一定带着你去游遍江南。”萧泽握住我的手,加紧几分力道,宠溺笑道。 他一时高兴疏忽,却不知这一句话,就让我如芒在背,坐立难安。我忙笑道:“是,臣妾和**姐妹都等着皇上领着咱们去江南看看呢。臣妾长在江南,进宫数月,已是很想念家乡了。” “是了,这个时节江南的琼花该开了,臣妾也很想念江南那仙姿卓?的琼花了。”信妃也是江南人。今日见她,虽然面色依旧素白,但气色却好了不少。 “皇兄,臣弟也为沐容华备下了贺礼,还请皇兄和众位皇嫂移驾。”萧漓起身,拱手说道。一身深蓝团龙锦服倒让他显得老成不少。 “好。也不知这老十二备下了什么好的贺礼。这满宫里就数他的心思最多了。”萧泽遥指萧漓,扶着我起身,笑道。 一行众人随着萧漓过了秀水华庭殿,绕过一片杏花桃林,来到这太平行宫最高处——翠渊山。 萧泽牵着我站在山顶,行宫风光一览无余。不过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如斯风光。因为我隐隐感觉身后一道炙热眼光正看着我。我悄悄侧首,果然是萧涵。我本来安稳的心,此刻俱被打乱。索性扭回头不去看他,只紧紧握住萧泽的手。 萧漓稳步上前,双手合一,把手扬起,轻轻在空中一击掌。霎时击掌声此起彼伏,接连传递。 我还未从那阵阵击掌之声中清醒过来。就见山脚下,一块四周由桃红色绸缎围住的空间被缓缓打开。宫女们拉扯着那长如红霞的布匹,那样一方被隐藏的很好的天地展露无余。 一片素白颜色跳入眼帘。那帷帐里面的,竟是江南才有的——琼花!万株琼花齐放的景象却是我见所未见的。那样的绚烂,热烈。似乎要夺取这世间所有的美丽。 身后传来一阵阵低呼惊叹之声。我被这满目琼花所震惊,久久凝滞,不忍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知小王备下的这份礼物,容华可还喜欢?”萧漓低着头,我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多谢。王爷有心了。”我语气中含着的那份惊喜是显而易见的。 萧漓抬起头,面上的那份微笑一半绚烂,一半隐含苦楚:“容华谬赞,真正有心的是皇兄,这一切都是皇兄吩咐小王去做的。” “朕听说你最喜琼花。知道你来京日久,难免想念江南。所以特意让十二弟从江南移栽来这万株琼花,一解你思乡之情。”萧泽拍拍我的手,笑道。 我感念萧泽如此体贴关怀,但,萧泽日日忙于国事,哪里还会有这些闲暇呢。想来,这些怕都是萧漓费心准备。 “有劳王爷费心了。”这句话却是从心底说出,我盈盈施了一礼。 “是该好好谢谢十二弟,朕也没有想到十二弟会布置的这样的好。”萧泽也朝萧漓一笑,赞道。 “不过,贞儿,朕还有惊喜要给你。”说着,萧泽唤苏安上前。 苏安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明黄圣旨,念道:“容华沐氏,素性纯良,恪守妇德,甚得朕心,特赐封为正三品婕妤,钦此。” 婕妤,我入宫未及一年,未曾有孕就从贵人晋封到了如今的婕妤。有君恩在侧,一朝容华,今日尽享。可谓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了。 ************************************************************************* 个人比较喜欢敦郡王。。。唉,可爱的萧漓。。。 未完。。。剩下的明天上传。。。 ************************************************************** 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七十三章 晋封 三日后,一道圣旨让朝堂似狂风刮过,众人俱惊。 萧泽下旨,封宁邺王萧涵为征西大将军,统率西南十万大军征战南汉。而萧漓也随军出战封为先锋。 圣旨一处,最愤慨的自然是吴世安。他连上数折,却被萧泽搁了下来。 这日午后,陪萧泽用过午膳后,我取了梅瓣,竹叶和瓮里冬日里存下的雪水烹煮一壶三味茶。 我拾起白玉海棠杯,斟满晾好的清茶,递给闭目养神的萧泽。恰巧苏安捧着一沓奏折走进殿来,行了礼道:“皇上,这是今日朝臣们上的折子。”苏安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包裹着黄绸子的奏折放在御案上。 萧泽依旧闭目,也不睁眼,只淡淡应道:“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朝苏安使了个眼色,苏安会意,退了出去。我放下手中茶盏,走到萧泽身后,伸出纤纤细指替他按揉太阳穴。 “皇上是最勤于朝政的,怎么今日却不着急看苏公公送来的折子了呢?”我柔声问道。 “贞儿你蕙质兰心,怎么猜不到呢?这些折子我不看便都知道是吴世安和他的党羽递上来的,无非就是为了西南征战一事。”萧泽不疾不徐,缓缓说道。 我轻笑一声,贝齿轻启:“吴大人还在为此事纠缠不休吗?” 萧泽无奈咳嗽几声,叹道:“这几日,他日日在朝堂上争执不休不说,还连同不少大臣一同上折子奏议此事。”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呢?”我停下手,把香茗送到他唇边。 萧泽微微开眼,抿了一小口,思量一会,转头看向我,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陋质,哪里能想出好点子。”我别过头去,将头底下,娇羞道。 “在我面前就不要自谦了,女中诸葛。”萧泽笑道。 “那臣妾若是说的不好,皇上不许笑话。”我接口道。 萧泽摸了摸手指上硕大的鸽子血扳指,道:“怎会。你说就是。” 我凝神略微思量会,眼眸一转,手指点腮,道:“他吴世安之所以对不能征战西南如此愤慨,不过是因为若是能一举剿灭南汉,凯旋归来能加官进爵,一朝容华。”我话未说完,先抬眼看了看萧泽,见他正认真听着,便继续道:“臣妾恳求皇上对吴世安一族加官封爵,以示抚慰。同时。。。”我略做停顿,终于横下心,道:“同时对纯妃娘娘加以晋封。” 萧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纯妃素来与贞儿你颇有龃龉,若是加封于她,那贞儿你在**怕是要愈发难过了。贞儿,你怎会出言恳请我加封于她呢?” “臣妾只知道这**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皇上加封了纯妃,那在朝堂上的压力便就可以少一分。臣妾不愿皇上日日身累心焦。”这话发自内心,听来自然恳切。 萧泽起身拥住我,道:“你待我之心,我此生视若瑰宝,定不负你。” 虽是欣喜,但萧泽脸上却依旧散不去的愁云:“我心中所想的也同你一样,只是,我担心吴氏一族素来跋扈,若是在大肆加封抚慰,怕是以后更难驾驭了。” “皇上,臣妾倒不这么认为。满招损,若是风光太过耀眼,而不知避忌,那接下来的怕就是穷途末路了。”我抚上萧泽微锁的眉头,抚慰道。 翌日晨起时,就有消息传来,萧泽下旨加封吴世安为一等公世职,吴世安长子和次子均封做侯爵,一族致仕之人都有封赏,连吴世安襁褓中的孙儿都被封作三等伯爵。萧泽还从皇家庄园中拨出十万顷的良田赐予吴世安。据宫里人说,昨夜萧泽还命人送了二十箱珠宝去吴府。 我取了一枝纯银海棠钗子带上,用眉黛描着远山眉,静静听着小福子报说传来的消息。这封赏太过多了,小福子连说了一盏茶的光景才说完。 一干服侍在我身旁的人听了,不由连连咋舌,惊道:“皇上这封赏未免也太过丰厚了!” 我静默不语,等待着下一道旨意的到来。 果然晌午时分,晋封纯妃为纯贵妃的旨意晓谕六宫。彼时,我正在和嫔处和她一齐合力绣一个双面鸳鸯纹肚兜。 “纯贵妃,这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位分,当真是煊赫啊。”和嫔面上虽是淡淡的,但我看得出她心中的怨恨之意。 “岂止是她,如今满朝谁不知道吴氏一族权倾朝野呢?”我轻轻一笑,道。 “当真是一荣俱荣。依照她的性子,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样呢?”和嫔穿过一针,道。 正说着,宝儿走进屋来,问道:“主子,纯贵妃娘娘新得晋封,满宫主子、小主都亲自送了东西过去,主子是不是也要打点一下,过去翊坤宫一趟呢?” “你是知道我性子的,我最不喜去那热闹地方。你按着礼数打点了东西送去就是了。”和嫔面上终于露出不豫之色,微嗔道。 宝儿迟疑着不退下,口中道:“主子,纯贵妃如今身份不一般,您最好还是亲去一趟,否则怕是会落下话柄。” 我知她是好意,但看着和嫔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忙笑道:“宝儿,你主子现在怀着身孕,不宜去那人多之地,现在翊坤宫贺喜之人如涌,待待会,我陪你主子一起过去。你快去把该送的东西打点好,再帮我吩咐琼奴,也替我准备一份。” 宝儿闻言,欢喜得忙应了,退了下去。 我转头朝和嫔道:“姐姐不必如此不开心,宝儿这丫头也是好意。” “我知道她是替我想,只是一想到先前之事,你让我如何能笑面她纯妃呢!”和嫔急道。 “姐姐,是纯贵妃。这妃与贵妃虽是一字之差,却是万丈之隔。姐姐可莫要唤错了。”我牵过和嫔的手,道:“其实,姐姐只想着她如今身份贵重,煊赫一时。却忘了,戏文里是如何说的,‘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这片刻的容华算不得什么,若是不懂珍惜,反而自恃功高,那怕就只能是南柯一梦了。” 打理好绣花的五彩丝线,宝儿和琼奴皆来报说备好了贺礼,我和和嫔两人乘了辇轿往翊坤宫去了。 因着朝政繁忙,在太平行宫不过待了三日,便回銮太微城。这太微城内草木依旧葱郁,花开日盛昨朝,只是缺少了行宫里的那份韵味。 我放下富贵牡丹帷帐,见辇轿内和嫔手拿素帛,还在认真绣着,不由将她手中的帛布夺了下来,道:“你倒也不怕伤了眼睛。” 和嫔松了松手腕,梨涡浅笑:“我不过觉得坐着无事,闲绣几针罢了。” 我含笑,眼光扫过和嫔,见她腰间佩着一枚玫红色梅花样式香囊。这香囊我从未见她佩戴过,遂问道:“姐姐今日这香囊我倒是从未见过,很是好看呢。” “哦,这香囊是刘小媛送与我的。”和嫔低头拾起那枚香囊,朝我道:“她知道有怀有身孕后,特意做了这个香囊给我,说是能凝神静气。” “平日里看着瑾儿最是小孩子脾气,不想也有这样懂事的时候。”我想起瑾儿那稚气脸庞,再看那绣得很是精致的香囊,掩嘴笑道。 “是了,不过这香囊却是不错,香气素淡,闻之安神。”和嫔也开口赞道。 我接过和嫔解下的香囊,果然气味好闻,不由道:“果然,看来这瑾儿也是用心了。” 外头传来停辇的声响,我笑道:“咱们光顾着说话,这翊坤宫就到了。” 翊坤宫虽不及坤仪宫威严,却也是金碧满眼,富丽堂皇。与和嫔二人慢步绕过重重长廊,那梁上青鸳翟凤描绘的栩栩如生,画工之细致,绝不亚于坤仪宫里腾飞的凤凰。携手步入正殿时,恰巧庆嫔和姜贵人也在。我们二人并立行礼道:“嫔妾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纯贵妃修长手指抚上自己满头华丽珠翠,一挑长眉:“起来吧。” 又和庆嫔与姜贵人相互见过礼之后,我和和嫔这才坐下。 纯贵妃用长长纯金嵌百宝护甲拨弄着案上那尊紫金象雕香炉,慵懒语调慢慢扬起,道:“本宫还只当和嫔和沐婕妤今日不会来我这翊坤宫了呢。” “贵妃娘娘得皇上看重,今日晋封为贵妃,成为咱们**里的第一位贵妃娘娘,嫔妾们自然要亲自来贺喜娘娘的。”我起身行礼,恭顺说道。 纯贵妃也不答话,只取了桌案上一盏燕窝羹汤,用银勺轻巧舀起一勺,含入嘴中。虽是不语,但脸上那得意之色却尽显无漏。 “是了,这贵妃可是仅此于皇后的位分,足见皇上有多看重娘娘了。”姜贵人开口道。今日她打扮的很是素雅,几朵浅蓝纱堆宫花很衬衣裳。 庆嫔一身湖蓝色锦衣很是华美,她眼眸浅转,伸手点点樱唇,笑道:“贵妃娘娘的父兄有功于社稷,而娘娘您又为皇上悉心打理六宫多年。如今位及贵妃,自然是应当的。” ************************************************************************ 唉,码字辛苦啊。。。大家多多支持啊。。。 第七十四章 一花开尽百花杀 “虽说本宫的父兄这次不能领兵上阵征讨南汉,可是皇上心里和明镜似的,皇上是体谅本宫父亲年纪日渐大了,不忍他去西南那潮热之地,再说朝堂上也离不开本宫父亲呀。”纯妃嘴里含着粘稠的蜂蜜燕窝,轻轻张开娇艳双唇,道。 “娘娘说的是,那起子小人最爱在背后嚼人舌根子。这皇上的封赏一下来,可不就哑口无言了。这么些年来,吴大人劳苦功高,自然是皇上最为倚重的肱骨之臣。”庆嫔陪笑道。 我见和嫔坐在我身旁,也不言语,只低着头默默隐忍着,便朝纯贵妃道:“贵妃娘娘,是时辰和嫔姐姐该服用安胎药了,那嫔妾们便就先告退了。” 纯妃眼光在和嫔脸上一瞥,道:“和嫔似乎脸色不佳,你现在怀着身孕可得仔细着些。沐婕妤,你与和嫔情同姐妹,自然要多多费心,替她照顾好这一胎啊。” “这是自然,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我盈盈起身,含笑答道。 走出翊坤宫,我替和嫔轻抚后背,关心问道:“姐姐没有事吧?” 和嫔摆摆手,道:“无事,只是我见不得纯贵妃她那轻狂张扬的样子。恨不得让满宫的人都知道自己家族劳苦功高似的!” 我忙用绢子掩了和嫔的嘴,急道:“姐姐慎言,可别忘了颐宁宫那位正主也是姓吴呢。” 和嫔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失言,忙住了嘴,坐上辇轿。 我低叹一声:“即便姐姐见不得她那样子,日后怕是不得不见了。” 次日早起,便梳妆打扮妥当,邀了和嫔,两人一同去坤仪宫定省。因着和嫔的胎,故而辇轿行的慢些,到坤仪宫时,大半妃嫔都已到齐了。 与和嫔一齐向皇后请过安,我仔细扶着和嫔坐下,见她坐稳妥了,这才敛敛衣裙入座。 皇后朝我轻浅一笑,道:“沐婕妤与和嫔当真要好,瞧你,对和嫔照顾得这么关怀细致。” 我起身答道:“和嫔姐姐怀有龙嗣,凡事自然都得当心些,皇后娘娘过誉了。” “快起来吧。有你照顾着和嫔,本宫也可放心许多,只是辛苦你了。”皇后轻轻摆摆手,拨正食指上的翡翠戒指,说着转过头问和嫔道:“快五个月了吧?” “嗯。”和嫔满脸慈笑,双手抚上小腹。 “这月份大了,行动难免不便。本宫知道你素来是最守礼数的,只是,依本宫看,不如就免了你每日晨昏定省吧?”皇后上身微微倾斜,关怀道。 和嫔扶着椅子的把手,缓慢站起身子,轻轻施一礼,笑道:“皇后关爱,嫔妾本不该拒绝。只是,嫔妾身为妾妃,自然要恪守妃子本分,每日来向皇后请安是分内之事,哪里敢因为怀有身孕就懒怠了呢。” “本宫只是心疼你这日日劳神的来这坤仪宫两趟。”皇后露出一丝满意微笑,口中道。 “臣妾如今才五个月,不觉辛苦,若是来日行动真有不便,自然会求了皇后娘娘免去每日定省的。”和嫔保持着那份谦逊,道。 皇后点了点头,让和嫔坐下,轻叹一声道:“你算是有福气的。同样是怀着身孕,成嫔就每日胎动不适,只能日日在畅安宫内静养。” 荣贵嫔放下手中茶盏,出言道:“嫔妾听人说,这肚子里的孩子爱动弹啊,八成就是个男孩了。听皇后娘娘这么说,难道成嫔肚子里怀着的是个皇子?” 嘉贵嫔眉心一挑,开口笑道:“这话不过是宫里的老人们相互传说的,以讹传讹,不足为信。这生男生女哪里是靠胎动就能断定的呢。” “我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宫里这些嬷嬷们在这太微城里这么些年,都待成人精了,哪有她们不知道的。若是来日这成嫔诞下皇子,自然是要晋位贵嫔,到时就要与你我并肩了。现在皇上膝下只有嘉贵嫔你的大皇子,万一皇上见到诞下皇子,一高兴,将这成嫔晋封为妃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啊。”荣贵嫔朝嘉贵嫔一笑,眼光中透出一丝讥讽,道。 这嘉贵嫔入宫后就一直不受萧泽宠爱,只因诞育了唯一的皇子——大皇子,才能位及贵嫔。她不受宠爱,连带着她的大皇子萧纡也不受萧泽重视。如今听荣贵嫔这么一说,嘉贵嫔自然不快。 “好了,不论生皇子还是生公主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自然是一样的喜爱。再说,生男生女也没有定数,这样无谓之事有什么好谈论的呢。”皇后锐利眼光从嘉贵嫔脸上扫过,将其不快之色尽收眼底,遂开口打断荣嘉两位贵嫔的谈话。 “咳咳。”皇后话音刚落,这徽序堂外传来两声清晰的轻咳声。闻声便知道是纯妃,不,现在该称呼为纯贵妃了。 “嫔妾请安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纯贵妃扶着宫女走进堂来,珠翠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待纯贵妃走近,细细一看,不由惊叹她今日打扮之华贵。硕大的点翠翟凤盘在发髻之中,润泽的南珠流苏直垂到肩旁,纯金打造的芍药团花紧贴在鬓角,熠熠生辉。一对翡翠耳坠子衬得她今日的脸庞分外娇嫩。一袭逶迤拖地的玫红连衣长裙凸显身子的婀娜,裙摆上那朵朵苏绣的宝蓝芍药上都点缀着西域产的夜明宝珠。 皇后眼中也透着惊异,不过转瞬便回复平静,道:“无妨,坐吧。” “妹妹今日请安怎么迟了?”皇后命人奉上香茗,问道。 纯贵妃敛群扶着宫女的手轻缓坐下,笑道:“皇上昨日歇在翊坤宫里,今日早朝前特意嘱咐嫔妾不必早起,所以今日嫔妾请安才会来迟。” “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皇后含着笑,丝毫看不出不悦。 “伺候皇上是咱们的本分,皇上在前朝忧国忧民,咱们自然应当伺候妥当,让皇上舒心。这不,嫔妾临出来前,还特意去了小厨房,嘱咐他们仔细备午膳,待会皇上下了朝可是要来翊坤宫用膳的。”笑意似一朵春日里的桃花在纯贵妃的脸庞上绽放开来。 “贵妃娘娘对皇上的事情最是上心,难怪皇上偏疼娘娘些,这几日都流连在翊坤宫,不肯挪步去其他宫室呢。”荣贵嫔轻言笑道。 纯贵妃接过茶盏,轻呷一口,扭头朝皇后道:“皇后娘娘这茶虽好,但是放久了,还是有些异味。嫔妾那有皇上赐下的上好的香茶,待会嫔妾让奴婢给您送来。” 皇后轻抿双唇,用手理了理袖口,道:“那便多谢贵妃妹妹了。” “方才本宫进来时,听到这堂内,笑声燕燕,不知道姐妹们都在说些什么呢?”纯贵妃点了点嘴角,问道。 “嫔妾们听说成嫔成日里胎动不适,所以正私下里议论,这成嫔怀的是不是个皇子?”荣贵嫔答道。 “哦?如何说?”纯贵妃最喜入鬓长眉,用螺子黛描就,显得分外糜华。 “嫔妾听说怀孕时肚子里的孩子爱动弹,八成就是个男孩了。只是嘉贵嫔说此事也未可信。到底嘉贵嫔是生过孩子的,许是她说的对呢。”荣贵嫔把方才的对话简单和纯贵妃叙述一遍。 “怀过孩子又怎样?本宫倒觉得,成嫔这一胎也该是个男孩。成嫔貌美又有皇上宠爱,若是真诞下皇子,保不准还真能封妃,越过你们去。”纯贵妃轻哼一声,眼光扫过嘉贵嫔微低下的脸庞。 在纯贵妃那凌厉目光下,嘉贵嫔也只得唤上笑颜,点头称是。 “皇后娘娘,皇上该下早朝了,嫔妾就不陪娘娘说话了,先告退了。”纯贵妃起身,朝皇后草草行一礼,道。 众妃嫔见她要走,忙跟着起身恭送。纯贵妃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含着得意的微笑走出堂外。 这一日,皇上在翊坤宫用过午膳后,又陪这纯贵妃小憩午睡,晚膳也是在翊坤宫用的,是夜,便歇在了翊坤宫。 我推开窗棂,望着满天繁星,了无睡意。和嫔披了件衣服走下床榻,轻轻抚上我的肩膀,轻声道:“我听人说,是你求皇上晋位于纯妃的,今时今日,可后悔了?” 我回身,替和嫔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锦衣,摇了摇头笑道:“不后悔,皇上如今这样待纯贵妃,为的是能让朝堂稳定,只有朝堂安定了,西南的战事才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所以,我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花开尽百花杀。今日的纯贵妃可谓是一枝独秀了。”和嫔轻叹一口气,道。 “一枝独秀又怎样。若是这份宠爱是来自皇上的权宜之计,无可奈何。那么这一枝独秀怕也就只是须臾之瞬,哪里能长久呢。”我轻笑道。 “别说皇上了,我冷眼瞧着这纯贵妃这般跋扈无度,怕是皇后也容不下她了吧?”和嫔明媚眸子闪耀星光。 我浅浅一笑,握住和嫔的手,想起萧泽几日前对我所说:贞儿,这些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了,不过,你记着,不论我在哪里,心永远是牵挂着琼华轩,牵挂着你的。 这句话藏在我心里,足以让我温尔入眠,一夜无梦。 ************************************************************************ 大家多多收藏哦。。。。 第七十五章 胎动 这些时日,纯贵妃一人独承恩露,在这**之中一枝独秀。皇后因着风寒尚未痊愈,日日在坤仪宫内安心养病,连着免了好几日的晨昏定省。而我则是安心避世,心中挂念着和嫔,一日里大半光阴都在弦月阁内陪着和嫔。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消逝,宫中维持着少有的祥和平静。 这日午后,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我正和琼奴、羽香三人在琼华轩中忙碌着。 琼奴拾起一柄八宝白羽香扇,掩嘴一笑:“这还未入夏,皇上就让苏公公把这扇子都给小姐送来了。” “可不是呢,皇上虽日日流连于翊坤宫,但心却一直在小主这呢!每日都命人送了这些珍宝玩意过来,逗小主开心呢。”羽香仔细清点着满屋的古玩珍奇,朝我笑道。 我看着她俩忙前忙后的,转身推来窗子,夹杂着清爽湿气的风吹拂进屋子,不由得清新。我拈了枚蜜饯,笑道:“只要他有着这份心就是了,巴巴送这么些东西过来,倒是难为苏安了。” “奴婢瞧着苏公公这每日的跑来跑去,也觉得辛苦。只是。。。”琼奴说到这,偷笑一声,睨一眼我,打趣道:“只是奴婢私下里听苏公公说,若是这东西他不送来,那皇上指不定该怎么罚他了。所以啊,即便辛苦,圣意难违,还是得来咱们这琼华轩。” “这苏公公打小就跟着皇上,最通圣意,他知道皇上心里记挂着小主,所以这才日日做皇上的鸿雁,来咱们琼华轩传情呢。”羽香也打趣道。 我被她们说的脸发红,扭过头去,微嗔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说什么不好,偏要打趣我。” 三人正说闹着,却见小福子满身水滴奔进屋来,急声道:“小主,不好了,弦月阁那边传来话,说和嫔娘娘的胎似乎不太好。” 听得他这么说,我忙收了笑意,丢下这满屋子的东西不顾,让琼奴和羽香替我撑了伞,匆匆忙忙往弦月阁去了。 到弦月阁后,我顾不得身上沾湿的雨水,忙打起帷帐,往内室走去。 和嫔低声的呻吟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疾步走屋,见何彦方正眉头紧锁,伏案开药方。 我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胎动不适了呢?” 何彦方抬眉见是我,却也顾不得答话,提笔继续写着药方。侍候一旁的宝儿眼里噙着泪,满是担忧,开口回道:“沐婕妤您来了。娘娘一早起来便不大舒服,本以为是春日里容易犯懒,所以也未在意,直到午膳时分,娘娘突然胎动不适,小疼不止。奴婢这才赶忙把何医士给请了过来。” 何彦方已开好了药方,将墨迹吹干后把药方交给宝儿,道:“按照药方去御药方抓药,然后把药熬好了,晾到七八分烫再送来给和嫔娘娘服下。” 宝儿接了药方,急着就要去办。我唤住她,问道:“可还请了皇上和皇后过来了?” “奴婢因担心主子的身子,所以急着去请了医士过来,还未回禀皇上、皇后呢。”宝儿答道。 我点点头。宝儿问道:“小主,是不是要去奴婢差人去禀报帝后?” 我还未答话,就听见床榻上,和嫔隔着翡翠屏风唤道:“宝儿,不用去告诉皇上、皇后了。我不过是一时不适,喝了药便就好了。下着这么大的雨,若是惊扰了帝后过来,那就不好了。” 我让宝儿先下去取药煎煮,又让琼奴陪着她一起去了。奴婢们撤下屏风,我疾走几步,坐在床沿上。和嫔满头细密汗珠,脸色苍白,嘴唇也不似先前那般红润,略显干涩。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姐姐,怎么样?没有事吧?” 和嫔勉强一笑,宽慰我道:“无妨,不过是略有些胎动的厉害,身子不大爽快,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拭了拭眼角泪水,道:“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还匡我,瞧你的脸色,定是极不舒服了。” 我转过头,见何彦方侍立一旁,不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严重?” 何彦方行了一礼,答道:“回小主的话,和嫔娘娘的胎像一直很稳固,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会出现胎动不适之状。所幸对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微臣方才给娘娘开下了安胎药,相信服下后,会好许多。” “姐姐怀胎一直都很安稳,怎么会突然胎动不适呢?究竟是和原因?”听完何彦方的话,我也觉得疑惑。 何彦方思量一会,低下头温声朝和嫔问道:“敢问和嫔娘娘,这几日可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和嫔歪倒在榻上,无力摇了摇头,道:“自从有孕后,都是按着医士嘱咐进膳的,不敢擅自吃些忌口的东西。” “既不是吃坏了东西,那这胎动之状却是来的蹊跷了。”何彦方也不禁疑惑起来,自言自语道。 和嫔虽也是心中困惑,但怎奈身子不适,眼睛微阖,似是有些疲乏了。我忙摆了摆手,低声道:“姐姐身子不适,先让姐姐好生休息会。”说着,便和何彦方一同退出屋内,临走前,嘱咐屋内侍候的宫女留神伺候着。 一时宝儿和琼奴端了药碗走进屋来,宝儿朝我行过礼,径直走进内室,伺候和嫔服药。我低声问琼奴道:“这药可是你和宝儿两人看着煎熬出来的?” 琼奴点点头,应声道:“是,奴婢知道,不敢假借他人之手。”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道。 “婕妤小主似乎对和嫔娘娘的一饮一食都很是小心。”何彦方放下茶盏,道。 “姐姐如今怀着身孕,自然得小心,宫中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我淡淡一笑,道。 “那小主怎么会相信我呢?是因为宁邺王的缘故吗?”何彦方暗笑一声,吐出宁邺王三个字时声音分外的低,但是我还是能清楚的听到。 我摇了摇头,笑道:“信,是因为信你,与他人无关。” “对了,方才因怕扰着姐姐休息,所以未曾细问你,姐姐这突然胎动不适,到底是什么缘由?”我惦记着和嫔,眼眸也不眨,急问道。 何彦方也收了脸上笑意,正色答道:“臣下也是疑惑,既然娘娘未曾吃坏过东西。那么就不该这个时候胎动不适呀?微臣想,既不是饮食上的问题,那边就只能是因为起居陈设了。待待会娘娘服用完药饮之后,微臣在细细检查一番。” 我见和嫔这突然不适,心下也是狐疑,隐隐觉得此事蹊跷,点点头道:“正是,你查看一遭,也好让我们心安。” 因怕屋子里药气太重,这正堂的堂门便大开着。这春日虽暖,窗外雨还未歇,一阵风卷门而来,打在我身上,还是有些许寒意。我拢了拢衣襟,掩嘴咳嗽几声。 那何彦方起身,半掩堂门,回首看一眼用绢子捂住嘴的我,问道:“可是雨后风寒,冻着小主了?” 睫毛下,穿着官袍的何彦方那挺拔身形映在眼眸之中,我微微颔首,笑道:“嗯,无妨的。” “待微臣回去,给小主开一剂暖胃驱寒的药方。小主素来体弱,最忌感染风寒之症了。这春天里,日头虽暖,但却还有冬日之寒未去,小主自己也得当心些身子。”何彦方语音温厚,娓娓说来。 我点头答道:“多谢大人提醒,劳大人费心了。” “医者之心。小主不必言谢。何况照料宫中诸位主子、小主是微臣的本分。”何彦方头一低,拱手说道。 一时,宝儿端着药碗出来了,行过礼道:“沐小主,何医士,我们家主子醒了,请两位进去呢。” “姐姐,可还好些了?”我走进内室,轻声慢步走到床榻旁,问道。 床榻之上的和嫔已不似方才面色惨白,气息也渐渐平复,朝我轻轻一笑,道:“服下药后,便好多了,肚子里那位也不闹了。” 我长舒一口气,喜道:“那就好了。方才可是吓死我了。” 和嫔伸出手来牵我坐下,虽是面色好了,但手上依旧是虚弱无力。“还是要多亏何医士的药。”和嫔微探身子,朝何彦方点了点头,算作答礼。 “娘娘无需多礼。”何彦方见和嫔好转了,也是高兴,笑说着,然后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心下会意,开口向和嫔道:“姐姐可还知道自己此番胎动不适,到底是何原因?” “我也不知,只是这几日都隐隐感觉到身上不太舒服,腹中胎儿似有下坠的感觉。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会腹痛难止起来。”和嫔微张嘴唇,弱弱说道。 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嗔道:“姐姐既是连着几日都不舒服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 “不过是略有不适,我怕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和嫔捏了捏我的手,抱歉一笑。 站在一旁的何彦方沉默不语,思量片刻,开口道:“既是娘娘这胎动不适之状已有几日,而且又从未吃坏过东西,那微臣倒觉得,不得不一查了。” “查?你要查什么?”和嫔不解,遂问道。 我伸手替和嫔掖了掖锦被,道:“我和何医士都觉着,姐姐今日胎动一事太过蹊跷,担心有人做了手脚,所以想把姐姐的起居陈设俱都细细查看一遍,看看是否真有影响安胎之物。” ********************************************************************* 先上传这么多,可能还要修改。 今天朋友生日,嘻嘻,亲们,沐沐吃大餐去了。。。 第七十六章 暗箭 和嫔极其看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日里都是万分谨慎,听我这么一说,自然同意。 何彦方仔细查看了这内室各处,连桌上摆着的笔墨砚台都不放过,却还是一无所获。我与和嫔略微有些沮丧,叹道:“没有发现什么有碍安胎的东西吗?” 何彦方摇了摇头:“恕臣无能,这屋子里的东西俱是对安胎无害的,连香炉里焚烧的青艾白梨香也是安气凝神,对养胎大有好处的。” 三人面面相觑,既是这样,那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正皱眉思索的时候,宝儿走进内室,端了杯燕窝紫米羹来。 她走到和嫔床榻前,将手中的瓷碗搁下,弯腰拾起一枚香囊,笑道:“主子,您的香囊掉在地上了。” 她正欲将香囊递给和嫔,却不想何彦方出言道:“等等。” 说着,何彦方走上前几步,从宝儿手中取过那枚香囊,放在鼻下一嗅,面色大惊。 和嫔见他这般神色,疑惑道:“何医士,怎么了?难道是这香囊有问题?” 何彦方睁开眼,眉头紧锁,道:“这香囊里虽加了好多味的香料,但是,细闻之下还是能闻出里面含有麝香,而且是最烈的当门子。” 这边何彦方的话音还未落下,和嫔却已是瘫倒在榻上。我忙上前扶起她,急问道:“姐姐,这香囊可是?” “是瑾儿送给我的,我觉得气味好闻,这些时日日日都配在身上的。”一字一字从和嫔嘴中蹦出,和嫔眼光里含着愤怒之色,哭道:“我从未得罪过她,她怎么能下此狠手,来害我的孩子呢!” 何彦方拿着那枚香囊,默默推了出去,宝儿也收了瓷碗,随着何彦方的脚步静默退出,然后将门轻轻掩上。 我用手轻轻拍抚和嫔上下起伏的肩膀,慢慢扶她躺下,轻声道:“姐姐先不要着急,所幸胎儿无事。这香囊虽是刘小媛送给姐姐的,但,却也不能就此断定此事便是她做的,这宫中假借人手之事还少吗?” “那,我们如何能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她所为呢?”和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尽量和缓,出言道。 “姐姐,你且放宽心好生休养着。”我替和嫔盖好被子,含着一丝果决之笑:“要想知道是不是她做的,妹妹我自有办法。”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让人听得烦腻。忽然忆及初入宫时,也下过几场连绵大雨,数月前的往事也慢慢浮现在脑海之中。有些时候,怀疑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只是放在心里,待到一个时机,再来一谈它的虚实。 这夜,月朗星稀,我、和嫔与刘小媛三人围坐在弦月阁院内的大理石桌旁。我与和嫔两人对坐而弈,刘小媛则坐在一旁观棋,一边吃着手里的玫瑰乳酥,一边往嘴里灌着奶茶。 我含着枚胭脂青杏,拈起一子,闲闲落下。和嫔不动声色,含着笑放下棋子。我不由急道:“啊呀,姐姐这一枚子,竟吃去了我大半片江山。”说着,便想收回方才的棋子,从新落地。 和嫔忙拦着我,笑道:“怎么?自己落的子,还要悔棋?” “姐姐棋艺太高,就容贞儿我悔这一次吧。”我央求着在和嫔温婉的笑声中取回那枚棋子。 我用手托腮,假装寻思着要落在哪里才算最妙,眼光却一斜,去看正在那里吃的欢腾的刘小媛,我见她一心全在那些吃食上面,也未曾注意到我,忙一弯腰,从袖中抖落出那枚香囊,紧紧攥在手中,起身朝和嫔道:“姐姐,你的香囊掉了,也没有发觉。” 我把手中香囊摊开,细细一看,赞道:“好精细的绣活啊。” 和嫔接过香囊,放在鼻尖一嗅,朝刘小媛一笑,道:“这是瑾儿送给我的,很是好闻呢。”其实那香囊中的香料全被何彦方替换过了,换上的都是些可以安神定气的,所以和嫔才敢放心一嗅。 刘小媛咽下嘴巴中的玫瑰乳酥,咧嘴一笑道:“不过闲着无事绣着玩的,姐姐不嫌弃就好。” “没想到瑾儿妹妹竟有这么好的活计。”我从和嫔手中取过香囊,闭眼一嗅,道:“味道确实好闻,很是宁神呢。” 我见刘小媛依旧面色自如,便道:“不知都配了些什么香料在里面呢?” 这话问得却是太过直接了,若是此事正与面前的刘小媛有关系,那即便她藏匿的再好,也会露出些许破绽。 不料这刘小媛却似毫不知情,轻轻一笑,喝一口奶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香囊里的香料不是我配的。” 若说这刘小媛会演戏,那这也未免太过逼真了。我与和嫔对看一眼,两人心中的心思俱是一样的:难道是有人假借她之手吗? “瑾儿你自己做的香囊,怎会不知道配了什么香料?”我故作轻松姿态,打趣笑道。 “姐姐,我真不知道。这香囊是我绣的,但里面的香料是我宫里的宫女白术替我调配的,她说这配出来的香料闻了可以静气凝神。”刘小媛略作思索,接着道:“哦,对了,还是她出的主意让我把这香囊送给和嫔姐姐的呢。” 我面色一惊,转过头去看和嫔,她面色也不大好。果然,我们猜的没错。 “不想妹妹宫里竟有这么好的丫头,我当真羡慕。”和嫔勉强一笑,藏住自己脸上的惊色,道:“不知妹妹是何处得的这个好丫头。” 似有水滴滴落在我心弦之上,我屏气凝神,刘小媛的声音传入耳中:“哦,是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给我的,听说之前是伺候过婉嫔的。” 刘小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嘴,忙改口道:“不对,是汤更衣了。” 汤更衣,这个曾经貌美如花的女人已经湮灭在群花齐放的太微城之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月。听到刘小媛唤她婉嫔时,那积尘多年的记忆有从新浮现。 那夜后,我与和嫔相信了刘小媛,觉得此事定是有人假借她之手,若是和嫔当真胎落,那便就是一石二鸟。如今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指使那白术用此种方法来谋害和嫔肚子里的孩子,只有靠这善会调香的宫女——白术了。 案上的烛火有些微弱了,我横下心,开口对和嫔道:“姐姐,你可想查出到底是谁要害你的孩子?” 和嫔抚着腹部的手狠狠攥紧,银牙暗咬,道:“这个自然,若是有人要害我,我都可以忍耐下来,可是!若是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便是拿命去和她拼,也会护我孩子周全。” “不知姐姐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就看姐姐有没有这个胆量与决心了。”见和嫔是如此表现,我便知道她心中的决绝,为了这个孩子,哪怕要她豁出性命去,她也是愿意的。我凑近了些,眼眸中闪出坚定目光,说道。 “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嫔不解,疑惑道。 我凑上她的耳边,附耳轻语几句,然后浅浅一笑,握住她微颤的手,道:“姐姐可敢一试?”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暗箭难防,与其这样,倒不如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安全的多了。”和嫔思虑片刻,点头道。 第二日,和嫔便派人回了皇后,把刘小媛处的白术给要了来,专门为她调香制香。 我因担心着和嫔,所以也央了萧泽,搬来与和嫔同住,也好方便照应。 这夜,我替和嫔把锦被盖好,然后钻进自己的被子里,披散着的还未干透的头发飘散着一股淡雅的兰花香味。我把头斜靠在绣花枕头上,牵起和嫔一缕青丝,在手中缠绕把玩,口中闲闲道:“那白术来了这么几日,你觉得怎样?” “每日除了按我的吩咐更换香料,看着却也是老老实实的。”和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道。 “如今把她要到你的身边,咱们可是得放十万个心提防着。若是她在你的香料里做了手脚,那,可就麻烦了。”我嘱咐和嫔道。 和嫔歪过头,一笑,道:“我知道了,已经嘱咐过宝儿她们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和琼奴、羽香在吗。” 我哧哧一笑:“我们三人能抵什么用,你可别满心就指望着我们啊。” 修长手指拂过锦被上绣着的繁密的吐蕃番莲花,据说这话有镇邪之用。我轻轻开口,道:“再说,我就是要她放心大胆的做手脚,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把那些想害咱们的小鬼给揪出来。” 和嫔拨开额前贴着的碎发,道:“谁想害咱们,这不是一清二楚的事情吗?” “我当然知道。只是咱们没有证据,若是咱们抓住了证据。姐姐,那便可以一洗你之前所受的屈辱了。”想着从前所受的那些冤枉,我语气中不觉有些忿恨。 “我只想着让自己的孩子不要还未出世就饱尝辛苦。至于前日之耻,总有一日我会尽数奉还的。”和嫔面上保持着那份慈爱的笑容,但口中却含着那不容置疑的决绝。 第七十七章 珠落 和嫔这里尚且安然无事,不想成嫔的畅安宫里却不安宁起来。 这夜我与和嫔两人用过晚膳后,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不觉就到了就寝的时辰。两人歇下还没有多久,我迷迷糊糊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叩门声响传来,是宝儿的声音,急促而语调平缓道:“主子、小主,不好了,畅安宫里的成嫔娘娘小产了。” 那不尖锐的声线却似划破宁静的利剪。我与和嫔俱是从床上惊坐起来,和嫔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我见她面有惊恐,忙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不用担心。”说着,转过头朝门外的宝儿道:“知道了,你去喊了琼奴和羽香来,伺候你家主子和我更衣梳洗。” 换上浅色不出挑的宫装,头上也不饰珠翠,只取一支素银钗子带上。我见和嫔也打扮妥帖了,便吩咐备下辇轿,去畅安宫。踏着稀薄星辉,走了略微有小半个时辰,才赶到成嫔的畅安宫。 扶着和嫔走进正殿内,一股浓烈的血腥之味扑面而来,我忙用绢子替和嫔掩了口鼻,然后用手指抵住自己的鼻子,低声道:“怎么这正殿里也闻到这么浓的血腥味道呢?” 和嫔面色戚戚,看我一眼。我心下明了,这满室的血腥气味弥散不去,想必成嫔定是见红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也是要保不住了。想到这,我也不禁一叹,虽说成嫔为人尖酸刻薄,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可怜一条生命,还未出世,便瞬间消逝。 萧泽与皇后已经到了,萧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将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子,脸上略有疲惫之色,今夜他该是在勤政殿批阅奏折的,商议西南战事的,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后雷打不动的,依旧是那样端庄的妆容与神色,只是,以往头上精致而又明亮的珠翠首饰换成了一色的玳瑁菊花簪子,虽是大方典雅,却也透出淡淡的沉穆之色。 半侧身接过身后侍女呈上的紫底与龙纹掐丝珐琅茶盏,皇后嘴角含着隐隐关切,朝萧泽走近一步,将手中茶盏奉上,道:“皇上,用点子参茶吧,可以提提神。” 萧泽“嗯”了一声,从皇后手中接过茶盏,轻呷一口,清了清嗓子,复又将茶盏交还与皇后。 皇后细心掏出明黄色的绢子,替萧泽拭了拭嘴角,这才暗暗舒心一笑。 我牵着和嫔,两人慢踱步子,走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 萧泽见是我俩,忙亲自躬身,扶起我们,道:“和嫔,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也赶了过来。” 说着,萧泽的目光转向我,面色似有心疼,但嘴上却责怪道:“还有你,这春夜里露水最重,你素来身子就弱,这样一路赶过来,不怕见了露水,染上风寒吗?” 我摇摇头,心里暖意泛滥,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这样的关心我,遂开口道:“臣妾无事,只是与和嫔姐姐两人担心成嫔,所以才赶了过来。” 闻我说成嫔,萧泽面上有隐含担忧、痛惜之色,点了点头,让我先扶和嫔坐下。 我这边才将和嫔安顿坐好,那边殿外便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了呢?” 纯贵妃迈步走进殿内,她却是丝毫不减华贵尊容,硕大七尾赤金凤钗盘在繁密的飞天髻上,圆润的金珠流苏细细垂落,尤其是她光洁额头上那点珊瑚五瓣红梅花钿,更显风姿。 皇后用绢子掩嘴,眼光朝纯贵妃望去,眉心微蹙,开口道:“本宫与皇上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这就赶了过来,如今太医们正在内室里面呢。” 见萧泽在殿,纯贵妃盈盈施了一礼,又朝皇后一福,然后快步走到内室门前,朝里一探,旋即掩住鼻子,退后几步,内室门被打开,但出来的却不是众人所期待的太医,而是个宫女,手中端着个雕白子千孙图案的银盆。 这白子千孙图案是祈求皇室能够子嗣繁荫,如今看来却是分外刺眼。而待看到那银盆里面之物时,却是让人触目惊心。那银盆里盛满了的,全是深红之色的血水,散发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在场众人忙都捂住口鼻,那宫女用最快的步子走出殿去,消逝在众人眼前。 “怎么会出了这么多的血呢?”纯贵妃瞠目结舌,惊呼道。 皇后定了定神,道:“贵妃,你也不知道吗?当初本宫让你好生照看成嫔这一胎,如今出了事情,你倒是一问三不知了?也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照拂成嫔的。” 纯贵妃被皇后这么一问,一时哑口无言,但她的性子,哪里是甘心认输认错的,眼波微转,就要开口争辩。 萧泽转身,眉头紧锁,横了纯贵妃一眼,道:“好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吗?” 此言既出,纯贵妃心中有再大的委屈忿恨,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信妃不知何时来的,扶着侍儿走上前几步,朝帝后行礼道。 “你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皇后见是她,忙让身边宫女扶信妃坐下,道。 信妃喘匀了气息,这才说道:“臣妾方才才要就寝,就听到宫门外一阵嘈杂之声,一问才知道是畅安宫这出了事情,所以便赶过来看看。” “成嫔可还好?”信妃满是担心的问道。 皇后摇了摇头,道:“如今太医还在尽力诊治,只是。。。” 皇后止口不语,信妃会意,低下头,轻轻一叹。 “信妃平日里是最避世清闲之人,今日居然来了畅安宫,倒也真是稀奇。”纯贵妃瞥了一眼信妃,似有不屑,道。 “参见贵妃娘娘。”信妃让侍女扶她起身,行了个礼,才道:“阿弥陀佛,娘娘说的对,嫔妾本不该沾染这样的事情,只是,咱们女人怀上孩子本就不易,若是再陡然失去,那便更是伤心之事了。嫔妾只是担心成嫔和她腹中的孩子,所以才过来看看。” “嘎啦”内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太医院院判徐太医走了出来,急急忙忙走到萧泽跟前,跪倒磕了个头,道:“皇上恕罪,微臣等无能为力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成嫔的孩子。。。”纯贵妃急声问道。 “回贵妃的话,成嫔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徐太医面色颤颤,转过头回纯贵妃的话道。 萧泽轻轻合上眼睛,叹口气,道:“知道了。” “那成嫔怎么样了?”皇后问道。 徐太医微抬头看一眼萧泽,顿了一顿,道:“成嫔娘娘已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可好了。只是。。。” 萧泽睁开眼,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只是什么?” 徐太医被萧泽的声音所震慑,头一低,急忙道:“只是,成嫔娘娘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怎么会这样?”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便是纯贵妃,她走上前一步,朝徐太医问道。 “娘娘,成嫔娘娘今日失血过多,伤及母体,所以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我清楚的看到,徐太医额上一滴豆大汗珠滴落在翡翠色的大理石地砖上。 “好了,你先回内室照看着成嫔吧,别再出什么事了。”皇后开口吩咐道。 皇后转头,见萧泽面上似有倦色,便道:“皇上天色也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回去歇息了吧,这日有臣妾和纯贵妃妹妹就可以了。” 萧泽点点头,道:“那便就辛苦你们了。” 我望着萧泽满脸痛惜与疲倦,却隐忍不发,强压心中,心里不住的心疼。他刚刚失去一个孩子,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处理朝政,这便是帝王之无奈。待到萧泽走到我跟前时,我轻轻开口,唤道:“皇上。” 萧泽停住脚步,眼眸中含着一丝柔情:“嗯?” “天色暗了,皇上回去的路上小心。”我朝他清浅一笑。 萧泽回应我一个笑容,那笑容虽是勉强,却让我无比欣喜,心中萌发出一个念头——我也要为这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 “你也是,待会回去的时候当心别着凉了。”萧泽嘱咐完,深看我一眼,便和苏安一齐走出殿去了。 见萧泽回勤政殿去了,而这夜色有愈来愈深,不少妃嫔都起身告退了。我见身旁和嫔脸上也露出一丝倦色,便也向皇后和纯贵妃辞退了。 “嗯,记得照顾好和嫔,如今成嫔的孩子没了,和嫔可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皇后如斯嘱咐,更让我觉得倍感压力,只是这压力无关于权谋,而是和嫔对于她腹中孩子的喜爱。 扶着和嫔坐上辇轿,身后传来花盆底扣地的声音,我回首一看,是信妃。我行过礼,道:“嫔妾见过信妃娘娘,信妃娘娘,和嫔姐姐现有身孕,不便再下辇轿与娘娘行礼,还望娘娘莫怪。” 也只有对信妃,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果然信妃摆摆手,道:“无妨。” *********************************************************** 这一章是沐沐这本书公共章节的最后一章了,沐沐的《**如嫔传》上架了。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订阅沐沐的《**如嫔传》。感谢大家一直对沐沐的支持和厚爱。 鞠躬。。。 第七十八章 夜未央 我方才在殿中就瞧见信妃的脸色不太好,此刻更是抚着心口,面无血色的歪倒在侍女怀里。 我让宝儿和琼奴仔细看护着和嫔先回弦月阁,然后转身对朝信妃道:“娘娘似乎不太舒服,嫔妾送娘娘回宫吧。” 信妃身子孱弱,常常不适,身边的侍女却也是服侍的熟稔了的。抬轿的太监们步履虽走的快,却也是十分平稳。 回到永和宫,我扶着信妃走近殿内,殿内的檀月疾步走了出来,见信妃面色不好,忙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慢步扶着信妃到床榻上坐下。檀月端了一盏茶来,朝信妃道:“主子,这是安神药茶,您快喝些。” 信妃微微仰头,饮下些,抚着心口,舒了一口气,似乎有所好转。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主子才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却这样了?”檀月是信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又是多年来一直贴身伺候的,所以比起其余宫女来要有脸面的多。 “回姑姑的话,方才主子刚到畅安宫,恰巧碰到有宫女端着盆血水走出来,惊着主子了。奴婢本来想劝主子回宫歇息的,可是主子她执意不肯,也不让奴婢们声张。”跟着信妃一同去畅安宫的侍女中有人出声答道。 “糊涂东西,跟着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能让主子受惊呢!”檀月面色不大好看,语气也多了几分训斥。 “好了,檀月,是我自己没留神,不关她们的事。”信妃开口打断檀月,然后朝战战兢兢的一众侍女们道:“你们都下去,今日也都累了。” 那些个侍女们俱是感恩戴德。满面轻松之色的退了出去。 “主子,奴婢说了让您不要去,您偏不听。”檀月见侍女们都退了出去。这才开口埋怨起信妃了。 信妃淡淡一笑:“我不过担心成嫔母子罢了,怎么到惹你一通埋怨了?” “主子你菩萨心肠。奴婢哪里敢埋怨主子。只是太医嘱咐了,娘娘有旧症在身,不宜沾染血气的。到底是这起子奴才服侍的不周到!”檀月抱着一床锦被来,替信妃拢上。 我替信妃掖好被角,听着檀月的话,似乎信妃以前得过什么顽疾,所以不能见血光。微一迟疑。开口道:“不知娘娘是什么旧症,以致今日这般不适。若是太医嘱咐了不能见血气,娘娘就该遵医嘱,不该去畅安宫的了。” 檀月替我奉茶的手微微一抖。身子僵在那,眼光朝卧在床榻上的信妃一扫,见她面色依旧平静,这才轻轻开口道:“咱们主子以前也小产过,所以太医嘱咐。不能目见血色,沾染血腥之气。” 我从未听说信妃也小产过,陡然听檀月这么一说,立刻局促不安道:“嫔妾冒失了,还请信妃娘娘不要怪罪。” “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信妃似乎毫不介意提起这件事情。依旧含着浅笑,对我说道。 和信妃絮絮又说了几句,嘱咐了檀月好好照顾她主子,我便告退回了弦月阁。 这夜洗漱后,平躺在床上,我便把信妃的事情同和嫔说了。 和嫔微微叹一口气道:“信妃小产这事,我却是知道的。当时信妃都已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但,却因为一时失足而致小产。听宫里人说,掉下来的是个成型的男胎。信妃就因为这次小产而大伤元气,以致现在还身子孱弱呢。” 原来信妃还有这样悲痛的过往,难怪她那么喜爱孩子,怕是因为自己失去过,所以才分外疼惜吧。 “不想信妃娘娘也如此可怜。”我长叹一口气,为信妃惋惜。 “宫中可怜人又岂止信妃一人,听说宁嫔和庆嫔都小产过,就连姜贵人生下这文琅帝姬也是百般不易呢。”和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宫里女人多,所以阴气格外重些。”我的手抚上和嫔的小腹,笑道:“不过,贞儿一定要让姐姐肚子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诞生,然后健健康康的长大。” “嗯。”和嫔纤柔手指握住我的双手,坚定一笑。 晨起时,觉得精神不错,便拖了和嫔,两人一起砸了核桃吃。门外来人传报,说宁嫔来了。 还未等我们放下手中的小金锤子,出门相迎,宁嫔已经迈步走进屋内了。见我俩围坐着敲核桃,不由笑道:“你们真是好兴致,斜坐窗影砸核桃。” 和嫔让宫女端了面垫着羽绒垫子的四季如意凳子来,请宁嫔坐了。 宁嫔拈了块核桃仁放入嘴中,赞一句:“果然味道不错。” 我假作生气,嗔道:“人家辛辛苦苦砸了半天,你倒好,现拣了便宜了。” “你瞧瞧她,什么时候这般小家子气了。”宁嫔扑哧一笑,朝和嫔说嘴道。 和嫔拈了一块饱满的仁果,喂了宁嫔,道:“你别理她,大不了我砸了你吃。” “宁嫔姐姐这是从哪里来呢?”我见宁嫔不像是从自己宫里来的样子,遂问道。 宁嫔用绢子点点嘴道:“才从畅安宫过来。” “成嫔她怎么样了?”和嫔关切问道,全然不顾成嫔当初是如何讥讽自己的。 “成嫔醒了之后,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了,哭闹得不行,如今皇上、皇后都在畅安宫里陪着她呢。”宁嫔说道:“我真是羡慕你们两个,不用去畅安宫。我这才去那么一会,就闹得我心烦气躁的。” 我离了坐席,走到桌边,替宁嫔斟了一杯清茶,然后取了几片薄荷叶子放进茶盏中,奉与宁嫔,道:“这薄荷清茶,最是解燥去火,你尝尝。” 宁嫔轻啜一口,点头道:“果然不错,真难为你,有这样妙的心思。” “宁嫔姐姐错了,她哪里有这样的心思,这薄荷叶子是太医院的何医士送来的。”和嫔瞅我一眼,笑说道。 “这几日天气略有些浮燥,所以何医士送了些薄荷叶子来,说是可以去火气的。”我笑着解释道。 “确实是医者父母心,这何医士对你们可真算是有心了。”宁嫔放下茶盏,道。 “成嫔骤然失了孩子,自然伤心,哭闹些时候也是在所难免的。”和嫔轻轻敲击着坚硬的核桃壳,叹道。 “你有所不知,她哭闹哪里是为了这个。”宁嫔笑道:“她和皇上、皇后说是有人害了她,才致她小产失子的,所以哭闹着要皇上为她做主呢。” “此事当真?”我闻言,不由问道。 宁嫔摇了摇头,道:“现在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冷眼里瞧着,虽说这成嫔成日里拿着自己的肚子装腔作势,但听伺候她的宫女说她平日里是能吃能睡,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 “皇上怎么说?”和嫔道。 “皇上已经下旨让皇后和纯贵妃去查了,依着纯贵妃的性子,这两日便该就有结果了。”宁嫔轻咬嘴中沾了蜜糖的核桃仁,道。 我拾起一枚核桃,道:“是了,当初皇后让她照顾成嫔的胎,如今成嫔小产,她自然急着撇干净关系呢。” 第二日午后,又下了一场大雨。这雨水把这宫中失去婴孩的沉郁哀伤之气略微洗净。雨后,一个消息传来:御药房的太监小李子被仗毙了。原因是因为他错把马钱子混在成嫔的安胎药之中,以致成嫔服用后小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窗下绣着肚兜,肚兜上的百子千岁图案很是难绣,绣了许久还未绣好。我放下手中的绣布,轻轻哼笑一声。 和嫔好奇,放下银针,问道:“怎么突然笑了?” “姐姐相信,真是这小李子疏漏,弄错了药材,才使成嫔小产的吗?”我复又拿起绣线,细细密密绣了起来。 “在这宫中,那里有什么信与不信的,听听笑笑,便过去了。”和嫔一脸淡漠,轻言道。 何彦方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和嫔恰巧歇下了。我便请他来我屋内小坐。 奉上香茶后,我含笑道:“贞儿有一件事,想求何医士,不知医士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小主请说。”何彦方看着我,眼波不转,道。 我道:“贞儿想托医士替我看一样东西。” “不知是何东西,竟然能让小主如此感兴趣呢?”何彦方含了一丝笑意,问道。 “成嫔这些日子的用药档案。”我朝四周一扫,见无人,这才开口道。 何彦方目光一收,道:“原来小主是想知道成嫔究竟为何小产啊?”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力气。”我暗赞他的机敏,道。 何彦方微低下头去,口中道:“这件事情不是已有了结果了吗,御药房的小李子已经被皇上下旨仗毙了。” “难道医士也认为事实果真是这样?”我反问一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何彦方微微侧过头去,沉吟一刻,道:“其实小主去查这用药档案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若是有人存心要害成嫔,功夫自然精细,不留痕迹。” “那该如何?”我问道。 “小主若是肯信我,三日后,我给小主一个答案。”望着何彦方坚定的眸子,我点头应允。 ps: 亲们,这是沐沐上架后的第一章,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多多支持沐沐这部作品。 第七十九章 沐宁 三日后,何彦方来弦月阁找我,这并不让我感到意外。我屏退众人,摘下头上的玫瑰胭脂红宝石簪子,轻轻挑着自己指缝之中的浮灰。 画着远山黛的秀眉一挑,道:“你今日来找我,必定是有了结果了吧。” “是。”何彦方理了理洁白得不染浮尘的袖口,开口道:“微臣这几日暗中查看太医院中各色用药档案,终于有所发现。” “有何发现?”我乌黑眼眸一转,轻声问道。 何彦方答道:“成嫔娘娘之所以会小产,真正的原因是。。。” 说到此处,何彦方顿了顿,朝四周一探,确定无人,才道:“真正的原因是太医院每日给成嫔送去的安胎药里,都多加了一味药,这味药虽说分量很少,但服用过多却也会导致腹中胎儿小产。” “加的是什么?”我眉目只见蕴着一丝心惊,事情果然不会是那么的简单。 “就是马钱子。”这马钱子是最忌孕妇食用的。 何彦方面色平静如水,说道:“微臣还有一事要告知小主。小主可知道为成嫔安胎的太医是哪位吗?” 我摇摇头,对于此事我还真是不知。不晓得此刻何彦方说这话,有何深意。但他下面一句话,却让我心惊不已。 “太医院里为成嫔安胎的是陈太医。而就微臣所知,这位陈太医是当年皇后母家郑府举荐进宫来的。” 倒吸一口凉气,虽是心中已猜到大概,但,事实一旦毫无掩盖的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往往却不能接受。 “虽说陈太医效命于皇后,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们竟也不怕被发现。”我蕴在眉头的惊讶愈来愈烈。 “陈太医每日只取一钱马钱子混在那药材里。若不是仔细分辨,就是太医,一时也怕是难以分辨出来。”何彦方解答道。 “好精细的活。这宫闱之中当真是防不胜防。”我不由一叹,道。 “这后宫之中。为了荣宠,为了地位,所有人都是拼了命在斗。微臣身处太医院这样的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了。”何彦方无奈一笑,道。 言之无奈,听之更觉心酸。旁人眼中开来的荣华富贵,其实却是那无尽苦楚所伪装而成的。 “还好有你在太医院。我也可放心许多了。”我点点头。既是庆幸又是感激。 何彦方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起身道:“小主放心,微臣定会护小主周全,绝不会让此种事情发生在小主身上。” 他虽是文弱。但此刻看去,却是风姿挺拔,坚定而又有力的话语让我不觉心安。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看好和嫔的胎了,这个就有劳你费心了。”我嘱咐道。 因着和嫔怀着孩子。所以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和她说。只是暗中吩咐宝儿与琼奴等人,让她们在和嫔的一饮一食上要更加留心。 其实皇后谋害成嫔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成嫔因着有孕几次三番得罪皇后,而且皇后又与成嫔投靠的纯贵妃是宿敌,自然不会让成嫔顺利产下胎儿。 当纯贵妃被萧泽罚在宝华殿替成嫔亡去的孩子抄写经文的消息传来时。我正与和嫔两人在紫藤花架下坐着紫藤酥饼。 和嫔摘下几朵紫藤花,轻轻压扁和入柔软的面团之中,说道:“不想她纯贵妃也有今日。” “当初皇后让她照看成嫔的胎,如今成嫔因误食马钱子小产,她自然脱不了干系。不过在宝华殿抄写几篇经文而已,皇上不过是小惩大诫了吧。”到底萧泽还是顾忌着吴氏一族和太后的。 “在聊什么呢?”萧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与和嫔忙收拾了东西,起身行礼。萧泽含笑让我们起来。 和嫔有些愠怒,叱道:“皇上来了也不通报,我瞧着你们这差事是越当越糊涂了。” 萧泽忙劝道:“别怪这些子奴才们,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 提步走到我身旁,萧泽见石桌上星星点点的紫藤花,还有一团刚刚和好的面团,遂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臣妾和姐姐早起时,见窗外的紫藤花开得正好,就打算做些紫藤酥饼,做点心吃。”我扶着和嫔走近桌旁,笑声答道。 “好巧的心思。”萧泽抖抖衣袍,坐下后,摆摆手,让我们俩也坐下。 “不过是闲着无事罢了,打发时光。”和嫔淡淡一笑,说着抓起一把紫藤花放入银盆中盛着的莲蓉蜜糖馅中。 “这几日,你身子可还舒坦?”萧泽关切问道。 “多谢皇上关怀,一切都好。”和嫔目光落在自己拢起的小腹上,笑道。 萧泽哈哈一笑:“那就好,好好养着,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皇上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我擀着泛着淡淡紫色的面皮,笑问道。 萧泽拈起一片紫藤花瓣,目光无限柔情,问道:“贞儿素来是最聪慧的,不如猜猜朕今日为何心情如此不错呢?” 我知他故意与我取闹,便故做沉思,思量了一会,道:“能让皇上如此开心的,必定是西南的战事告捷了吧。” “贞儿果然是最懂朕之人。”萧泽丝毫不顾及和嫔,亲昵说道。不过和嫔却也是不在意,也朝我轻轻一笑。 “今日早朝时,西南前方传来捷报,说十二弟率领一万兵卒,偷袭南汉边关重镇,大破敌军,首战告捷。”萧泽十指合一,兴奋的和我们描绘那场惊心动魄的午夜偷袭,似乎我们此时此刻就站在那大营前,看着我大梁的军旗在南汉的城池上扬扬升起。 “臣妾贺喜皇上了,愿我大军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直捣他南汉都城。”我浅浅一笑,心中却想到了萧漓,月色下那如玉人般的俊朗少年,此时却是浴血奋战,征战沙场。也不知道,回来再见时,会是怎样模样。 和嫔伸手轻推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萧泽笑道:“怎么了贞儿?” “无事,只是想到我大梁兵士在前线奋勇杀敌,贞儿身处后宫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实在惭愧。”我不愿说出自己方才出神是为了萧漓,所以编造了一个理由。 “朕已经听皇后说了,你与容成两人捐赠前线财物不下百金,怎么还说惭愧二字呢。”萧泽面上赞许,笑道。 “对了,贞儿,朕正有一事要与你商量。”萧泽转头看向我,道:“宁邺王昨日传来奏报,说前线尚还缺一名先锋。朕记着你似乎有一兄长,现在西北镇守边关。朕有意把他调去西南,在宁邺王麾下为国效力,你看如何?” 是了,沐夫人是有一个儿子,现在西北,名叫做沐宁。只是我与这名义上的哥哥素未谋面,只得开口说道:“能为国效力当然好,只是臣妾担心哥哥不能胜任。” “朕只要看你就知道你哥哥也决不是等闲之辈。朕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你哥哥此番能为国出力,那以后必定会成为朕的肱骨之臣。”萧泽含着期许望着我。 我知道萧泽现在正有意培养自己的人,所以作为我兄长的沐宁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只得道:“既然皇上看中,那想必哥哥也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的。” 午后一道旨意从太微城发到了西北,调西北宁远镇协防沐宁至西南前线宁邺王麾下为先锋。 这一道圣旨让我头疼不已,对于这从未谋面的哥哥,不知道这道调令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倘若来日大军归来,那我又该如何与他相见。也不知他知不知道由我这个妹妹的存在。不过,好在他效力于宁邺王,想必宁邺王会替我将此事解决。 将做好的紫藤酥饼装了些,让琼奴送去勤政殿给萧泽。萧泽这几日连日忙于朝政,都未曾来过后宫。我怕他连着熬夜,会体虚上火,所以还特意让琼奴带了些清凉去火的杭白菊。 琼奴去后,我伏案提笔,写了一封家书给沐夫人,和她细说了沐宁之事。想起沐夫人对我如娘亲般的疼爱,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我将信交给羽香,嘱咐她替我送出去。想来半月之内,便可到沐夫人手上了。 琼奴从勤政殿回来时,带回一个消息,今夜凤鸾春恩车会来弦月阁接我。 和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偷偷朝我笑道:“皇上心里想着你呢,今天我瞧着,皇上着你的眼神,那种柔情可是对谁都没有的。” “姐姐取笑我。”我羞涩一笑,嗔道。 和嫔牵过我的手:“哪里是取笑你,在这宫里,想要活得漂亮,就得君恩常在。如今皇上这样念着你,我是替你开心。” “姐姐现在有肚子里这位,也不用担心了。”我含着笑,紧握着和嫔的手。 “只要你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和嫔浅浅一笑,目光中坚定慢慢溢出来。 这么些日子来,萧泽不是在勤政殿忙于朝事,便是宿在翊坤宫里,今晚怕是我和萧泽的第一次独处,心中隐隐含着期待,期待着夜幕的落下。 ps: 沐沐今天的订阅只有1,悲剧啊,大家多多支持啊。。。 第八十章 品茗 特意选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裳,妆容也打扮的素净。坐在凤鸾春恩车里,夜里的太微城格外寂静,一路上只有叮呤叮呤的悬垂在车子四角的金铃发出的声响,在空气中散播开去,不知道要要摇碎这宫中多少女人企盼的心。 微提起绣满合欢花的裙摆,提起镶嵌着合浦明珠的绣花宫鞋走进殿内。 苏安站在暖阁门口,见我来了,笑着弯腰行礼。我朝他回过礼后,苏安替我打起帷帐,笑道:“小主快请进吧。” 走进暖阁,萧泽伏在案上,正闭目沉思。 我悄声挪步,走到他身后,从案上取来提神的薄荷清油,在手上抹匀,然后轻轻替萧泽按压着太阳穴。 萧泽回过神来,转头朝后一望,道:“原来是你来了。” 我温婉应声,笑道:“臣妾进来时,见皇上正闭目养神,就想着这薄荷清油最是醒神的。” “还是你最细心。”萧泽扯过我的手,手掌上薄荷清香之味淡淡弥散出来。 萧泽轻声笑道:“有许久都没有和你这样好好说说话了,贞儿,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臣妾怎么会生皇上的气呢。”我梨涡浅笑,答道:“皇上每日都在为国事繁忙,没有闲暇顾及到臣妾,也是应当的。” “话虽如此,但每每一到翊坤宫,我就会想起你,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这么些日子我都流连在翊坤宫,你不怪我吧。”萧泽眼中含着些许愧意,朝我道。 “若是怪你,怎么会巴巴给你送这个东西过来呢。”说着,我撅起嘴,从怀里掏出一枚紫气龙腾香囊来,递给萧泽。 我见萧泽含着欣喜接下香囊。解释道:“这香囊里都是些清心解火的花卉和药材,春日暖燥,佩戴在身上是最好的。” 说着。我弯下身子,替他配在腰带上。虽然眼光刻意回避了他腰带上那枚英紫色的香囊,但面上却还是流入出了不悦之色,那香囊上绣着的鸳鸯图案,明显是出自纯贵妃的手艺。 萧泽将我面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牵起我,解下那枚香囊,故作顽皮一笑。道:“还说不生气,怎么脸色都变了。” “臣妾只是觉得纯贵妃娘娘的绣活很是精益,自愧不如罢了。”我嘴上不肯认输,强辩道。 萧泽咧嘴一笑:“绣的再好。也不及你的这份心意。” 目光中透着柔情,萧泽望着我,道:“贞儿,其实我的心时时刻刻都想念着你,不会因为身处何地而改变。” 听到萧泽这句甜言蜜语。不觉开心的笑出声来,道:“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我拾起萧泽掷在案上那枚纯贵妃绣的香囊,道:“臣妾知道皇上心存大志,定是要创一番宏图伟业的,臣妾妇人。不懂国家大计,但却也知道,国事为先,百姓事为先。这些时日,皇上只去翊坤宫,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国事而考虑,哪里还会生皇上的气呢。” “再说,皇上每日让苏安流水似的给臣妾送东西来,臣妾哪里还会不知道皇上的心呢。”说这句话时,我已是面色羞红,声如蚊蚋了。 萧泽含着笑,把我拥进怀里,道:“不过是些玩意罢了,逗你开心的,只有你开心了,我才能放心呀。” “只是辛苦了苏公公,每天都要替皇上跑来跑去。”我笑着对萧泽道。 “这个简单。”萧泽拍了拍手,苏安应声进来,行过礼后问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这些日子你当差辛苦,去内务府挑两件喜欢的玩意,就当作是对你的奖赏了。”萧泽话还未说完,苏安忙跪下磕头谢恩。 其实东西倒是其次,苏安跟在萧泽身边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重要的是这是皇上亲赐的,是无上的体面。 苏安磕过头,把头慢慢抬起时,目光看向我,含了一丝感激之意。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今天之事是个什么缘由。 苏安谢恩退了出去之后,我笑道:“皇上方才的话,说的不实。” “这话怎么说?”萧泽疑惑问道。 我一笑,用手指点在萧泽的下巴上,道:“皇上说只要臣妾开心了,您就开心了。可臣妾瞧着,却是只要前线战事告捷,皇上才会开心呢。” 萧泽哈哈大笑道:“原来我的贞儿,吃醋了。” 在我眉心一吻后,萧泽道:“这前线告捷,也有你的功劳在里面。你哥哥如今正快马加鞭赶往西南,相信他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臣妾今日也写了一封家书给母亲,将此事告知了母亲。”我笑道。 “嗯。”萧泽并未有太多的反应,应了一声后,朝门外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快到亥时了。”暖阁外传来太监的回答声。 萧泽起身,伸出一只手来,朝我唱道:“娘子,不如就寝了吧。”他哪里学过这个,唱的很是滑稽,但看他那有板有眼的姿态,心中却是不由一暖。 我含着笑,也唱起昆曲,回道:“是,官人。” 那夜之后,这宫中纯贵妃一枝独秀的局面被悄悄打破,我有渐渐从新获得了萧泽的宠爱,至少在众人眼中是这样的。那凤鸾春恩车十日里就有六七日是停在弦月阁外的。我备受恩宠,加之和嫔有身怀有孕,我们俩如今的权势却也能与纯贵妃相差无几了。何况,还有韬光养晦的坤仪宫那位呢。 我的得宠已经让纯贵妃相当的不满,但萧泽的一道旨意,怕是要让纯贵妃对我恨之入骨了。这道旨意是给我的母亲——沐夫人的。萧泽特意下旨,封沐夫人为正三品南宫郡夫人。这是贵嫔方才能有的礼遇。纯贵妃即便在美艳得宠,位高权重,但母亲也只是正二品的卫国夫人。而我只是小小婕妤,母亲却能获此荣耀。纯贵妃对我怕是欲啖之而后快了。 转眼便到了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连着几场连绵细雨后,这一日。皇后把合宫妃嫔都召集到了坤仪宫里。 “本宫前几日身子不爽快,有几日都没有见着诸位姐妹了,大家可好都好。”皇后依旧是那样的端庄威严。 众人俱是起身。异口同声答道:“蒙皇后关怀,一切都好。” “皇后娘娘。还真是体恤关怀,这病才刚好,就又开始操心了。”唯有这纯贵妃只是草草行过礼,也不等皇后发话,便竟自坐下,开口讥讽道。 “本宫身为中宫,体恤关怀众位姐妹。是应当的。何况有妹妹帮着协理六宫,也让本宫少操心许多呢。”皇后却是面不改色,依旧笑道。 “皇后过奖了。”纯贵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自然有可以夸耀的资本。 “这清明到了。春茶也都陆陆续续开始上贡了,再过几日,宫里便要举行品茗大会了。本宫今日找你们来,也是为了此事。”皇后说道。 这品茗大会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每年清明前后。各郡府都要将自己辖地里所产的上好茶叶上贡进京。而宫里每年便选取这上贡茶叶中最好的部分,便邀京中的权贵命妇进宫一同品茶,所以称作品茗大会。 “本宫最近精神不济,所以想让纯贵妃妹妹来操办这次的品茗大会,不知妹妹可否愿意。”皇后转头朝纯贵妃询问道。 纯贵妃凤眉一挑。笑道:“皇后娘娘病才初愈,是得歇着。反正皇后娘娘未入宫前,这品茗大会都是嫔妾操办的,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脸上划过不豫之色,不过旋即笑道:“那好,本宫就可放心许多了。辛苦妹妹了。” “皇后娘娘,嫔妾恐怕一人之力无法尽心齐全,所以想问娘娘讨一个人,帮着嫔妾一起打理这次的品茗大会。”纯贵妃盈盈一笑,开口道。 “这是自然,不知道妹妹中意谁呢?” “嫔妾觉得沐婕妤聪慧过人,定能好好襄助嫔妾。”纯贵妃的眼光划过我时,含着果决的快意,让我不由身子一怔。 “不知沐婕妤可否愿意呢?”纯贵妃轻启娇唇,询问我道。 皇后微皱眉头,打断道:“如今和嫔有着身孕,沐婕妤要照顾和嫔怕是没有空闲。这宫中还有许多德才兼备的姐妹,纯妹妹不如另选她人。” 纯贵妃一笑,指甲上染上的玫红色胭脂,分外妖艳:“成嫔小产,庆嫔如今日日在畅安宫中照料,自然是没有空闲了。而信妃与宁嫔却是从来不问世事,嘉贵嫔和姜贵人虽都能帮忙,但怎奈她们都由皇子和公主要照料,至于荣贵嫔,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还未好呢。数来数去,也就只有沐婕妤了。” 皇后思量片刻,笑道:“不是还有齐婕妤吗,齐婕妤蕙质兰心,定能帮上纯妹妹你的忙。” 纯贵妃轻哼一声,瞥一眼坐在我身侧的齐婕妤,冷冷一笑,道:“这品茗大会是大事,皇后娘娘不怕到时候丢了咱们皇室的脸面吗。”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刻薄,齐婕妤本就与纯贵妃不合,面色愤然,便就要起身与纯贵妃争辩。 却见纯贵妃转眸笑道:“哦,还有个刘小媛,只是刘小媛年纪尚小,不懂世事,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齐婕妤见纯贵妃不理不睬的样子,霎时火冒三丈,正要出言,却被皇后用眼神逼坐回位置上。 皇后转眸看向我,尽显无奈之色。 我见她纯贵妃此番有备而来,让我无从拒绝,只得起身答道:“是,嫔妾遵命。” 走出坤仪宫后,还未等我缓过气来,一个消息传来,让我顿时心急如焚:和嫔不舒服了。 我顾不得许多,帮扯上琼奴就往弦月阁赶回去。 ps: 成绩不太好啊,沐沐得继续努力了。。。 第八十一章 百蝶香 一阵风似的奔进弦月阁,提步走进内室,只见和嫔面无血色的歪倒在榻上,宝儿跌坐在床榻旁,不住抹着眼泪。 何彦方见我眉目之中尽是焦急担心,忙起身道:“小主不必太过担心,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扭过头,用严厉的语气质问宝儿道。 我甚少对宫人们用这样的语气,宝儿止了眼泪,抬头答道:“小主,主子今日晨起后就觉得小腹沉涨,但你被皇后请去了坤仪宫,主子便也就不声张,只暗暗忍着,直到刚才主子实在是涨疼的厉害了,才让奴婢去了太医院,请了何医士过来。” 我第一个念头便就是白术,遂转眸轻声朝床榻上的和嫔问道:“姐姐,可是那白术?” 和嫔虚弱摆了摆手。何彦方接口答道:“微臣知道小主疑心什么,方才已检查过香炉之中的香料,却没有丝毫发现。” 那这事便就奇怪了,既然不是白术所为,那为何和嫔又会胎动不适了呢? 一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让何彦方先回太医院再作打算。 不想这边我才让琼奴送了何彦方出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何彦方却又折返回来,手中握着一束开败了的狐尾百合花。那花瓣上星星点点的黄色斑纹,尽显颓态。 我疑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何彦方也来不及回答我的话,只径直走到宝儿跟前,问道:“我来问你,这狐尾百合昨晚可是摆在你家主子房中的?” 宝儿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主子房中都供着这狐尾百合。” “这狐尾百合是宫里的花房特意送来的,说是香气清新,最是凝神静气。太医也查看过。说对安胎是无碍的呀。”我这几日夜里都是陪着和嫔一起就寝的,也记得每夜案上的白瓷斛里都供着束粉嫩淡香的狐尾百合。 何彦方也不答话,只取过案上的鎏金青鸾香炉。轻轻一嗅,这才开口道:“原来如此。这狐尾百合本身虽是对养胎无害,但若是与丁香子的香气两者相遇,那便就有破血除淤之效。而就这香炉里还未焚烧完的香料来看,里面必定有丁香子无疑。 “好精细的功夫。定是那白术见花房日日送了那狐尾百合来,所以才想出这样狠毒的招来,用丁香子做香料。若是今日咱们不是机缘巧合发现这其中关窍,再过几日。和嫔姐姐怕真就要小产了。”我十指合一,紧紧攥着,咬着牙恨道。 “她好恶毒的心思,我隐忍至此。她还是不肯放过我是吗!”和嫔得知此事,显得有些激动,喊道。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安抚道:“姐姐不要动气,如今既是知道了。那咱们便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我转过头,朝何彦方道:“有一事还要拜托你。” “小主请说。”何彦方正色道。 “我想让你帮我暗地里查探出最近几月,有哪个宫室去太医院领取过这丁香子。若是去晚了,怕就要这记录怕就是要被人销毁了。还请何医士想尽办法,为我留住这个证据。”我口中婉转拜托道。 何彦方做事果然是妥帖。不过半日便递过来消息,说一切都妥当了。彼时,我正在一勺一勺喂着和嫔服用安胎的杜仲川贝汤。 摇摇手,让随身伺候的宫人们全都退下,放下手中捧着的碗盏,掏出绢子替和嫔拭了拭嘴,悄声道:“一月前姜贵人派人去太医院要了些丁香子,说是文琅帝姬夜里睡得不好,焚些丁香子起安眠之效。” “姜贵人位分低微,哪里敢如此贸然行事呢,我瞧着这事定是她纯贵妃授意的。”和嫔蕴着怒气,喘匀了呼吸,才平缓道。 “主子,今日花房又送了狐尾百合来,可还要摆在寝殿里?”宝儿抱着一大束开得正艳的狐尾百合站在门口,轻声打断我们的谈话,问道。 “自然,快去把那白瓷斛里换了清水,插上了也好让我们赏玩一番。”我清浅一笑,眉眼之间看不出丝毫不悦。 宝儿将狐尾百合打理好后,退出内室。我起身,伸出纤指,按压着那微弯卷曲的粉嫩花瓣,朝和嫔笑道:“姐姐你瞧,这花瓣卷曲的漂亮,真像那团绒弯曲的狐狸尾巴。” 和嫔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好看。” “姐姐,咱们就静待着那藏在暗处的狐狸偷偷露出尾巴来吧。”我含了一丝笑意,指甲上染上了狐尾百合花瓣的浅浅汁液。 这日午后,我正与和嫔两人谈笑着品尝两江上贡的蜜桃,就见白术捧着个蓝底珐琅小瓮轻声走进屋内,蹑手蹑脚的掀开香炉的盖子,然后用银勺从珐琅小瓮里取出一勺香料,均匀抖入香炉之中。一切都妥当后,复又将香炉盖子盖好。 我向和嫔使了个眼色,和嫔会意,喊住正欲往屋外走去的白术。 白术猛地听见和嫔唤她,身子微微一怔,不过马上又换上笑颜,转过身行礼问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这几日调的是什么香?我闻着比前几日的要舒服些。”和嫔挑着指尖慢慢剥开那泛红蜜桃薄薄外皮,问道。 白术微转眼眸,答道:“回主子的话,此香唤作百蝶香。” “百蝶香,好有意思的名字。”我朝和嫔一笑,说道。 白术见我出言询问,不疾不徐,缓缓说道:“小主有所不知,这一百蝶香里面用了五十二味花香香弭,传说是南唐时南唐末帝所制,此香一焚,便可引来数百只蝴蝶竞相起舞,所以才唤作百蝶香。” “不想这小小香料之中,竟有五十二味的花香蕴含其中。”我开口惊叹,不过惊讶的脸色瞬间回转,眯着眼,笑说道:“只是这花香一多,难免芳香气郁浓厚,可别扰了你主子静心养胎才好。” “小主放心,奴婢知道主子现在怀着身孕,最忌气味浓郁的香料,这百蝶香气味甘甜,有凝神静气之效呢。”白术却也是面不改色。 和嫔轻轻一叹,道:“难为你这么用心,你来我这时日不长,可我瞧着,你却是日日尽心服侍,没有丝毫错漏。我心里想着要赏你些什么,也好让众人知道,尽心做好本分,才是你们应当的。” “奴婢谢主子赏赐。”白术听了和嫔这话,显得分外高兴,眸子中闪过的那一抹安心,被我偷偷收入眼中。 和嫔吩咐了宝儿取了十两银子赏了这白术。我暗地里偷笑和嫔,道:“姐姐未免也太小气了,用这十两银子就让那白术疑心尽消,放心大胆的调配那香料。” 和嫔也不答话,只浅浅一笑。案上供着的香炉中缕缕青烟泄出,只是这香料却是何彦方从新调制的,味道虽与那百蝶香无异,但却是少了丁香子这一味香料。 用过晚膳,我正打算陪着和嫔在这长春宫里闲走散步。却见琼奴悄悄走进屋来,掩了屋门,四下打量一遭,开口道:“和主子,小姐,那白术黄昏时分出了弦月阁一趟,约摸半个时辰后才回来。” “可知道她去了哪里了?”看来这白术得了赏赐,确实是放松了戒备。 “奴婢派了小福子偷偷跟着,那白术拐进启祥宫之后,就不见了。”琼奴说道。 和嫔拢了拢披散下来的头发,轻轻一哼,朝我道:“这才领了赏赐,就急着要去向她主子报告了。” 我转眸一想,朝琼奴一招手,附耳对她低语几句,然后嘱咐道:“这件事仔细着去办,可千万别给人发现了。” 琼奴应了,退出屋去。 我取来妆奁盒,替和嫔梳理头发,笑道:“姐姐,咱们梳理好头发,就出宫去走走,整日待在屋里,却也是闷得慌。” 第二日早起后,琼奴塞给我一个绸布包着的盒子。我点点头收下,恰好宝儿捧了那一斛的狐尾百合,正欲放进屋里来。 我忙摆手道:“宝儿,今日就不必供着这狐尾百合里,你吩咐花房,日后也不必再每日的送这狐尾百合来了。” 宝儿如斯聪慧自然领会,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这日用早膳时,琼奴、羽香和宝儿俱是伺候在我与和嫔身旁,似乎她们也感觉到,要有大事即将发生。 用过早膳,我点点嘴角,朝琼奴道:“琼奴,替我去把那白术找来。” 不过一刻,白术便含着笑,挪着碎步走进屋来,行过礼后,问道:“不知主子与小主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我浅浅一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绸布,慢慢掀开,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今日得了一味香料,却不知名字唤作什么。知道白术你最善调香,所以特意唤你过来替我辨识辨识。” 说着,我把手往她面前一升,素白的绸布上,浅紫色的丁香子散发出清浅芳香。 那白术明显一惊,定了定神才开口答道:“哦,小主手中的这味香料唤作丁香子。” “丁香子?这名字倒是好听,不知道焚烧起来,味道如何?”和嫔斜歪在榻上,含了一枚胭脂海棠在嘴中。 ps: 马上就要进入精彩的部分咯。。。 第八十二章 布局 听见和嫔出言问道。白术偷着用眼角瞄了一眼桌案,往日都供着的狐尾百合处,今日却只有空空一个白瓷斛。 “回主子的话,这丁香子味甘清香,最是能平复心境,安神定气的。”白术强撑着镇定,答道。 我冷冷一笑,将手中的丁香子握紧,道:“不想这个时刻白术你还能如此镇定,平日里我们却是小看了你。”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可是这白术却还是嘴犟道:“奴婢不知道小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轻轻笑出声来,道:“那好,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丁香子是从哪里寻来的吗?” 白术面上的惊慌加重一重,双腿微微抖索,道:“奴婢不知。” “你不知,那我来告诉你,这丁香子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我将手中的丁香子朝她面前一掷。 那数枚丁香子打在这白术姣好面容上,可她却不敢闪躲,只俯身磕头道:“小主,奴婢来这弦月阁本就是来为和嫔娘娘制香的,房中有香料却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奴婢不知道小主为何如此生气。” 我出言打断她,轻哼一声,道:“你素善制香,自然是最了解这些香料的习性的,怎么,却不知道这狐尾百合与丁香子相克,两者虽都有凝神之效,但若是两者相遇,便可致孕妇小产。” 我特意加重了几分力道在“小产”二字上。白术面色惨白,抖抖索索跌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见她如此表情,心下不觉安定,轻声细语道:“怎么,我说的可有错?前些日子我记得这内室里日日都有狐尾百合,偏巧你这百蝶香里又有一味香料是丁香子。你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吗?还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敢用如此方法谋害皇嗣。” 白术豆大的汗滚落,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难道要我把姜贵人请来与你当面对质,你才肯认罪吗?”我朝她一喝。面露少有的厉色。 白术的迟疑无非就是顾忌着姜贵人,如今听我这句话,便开口道:“奴婢说,奴婢说,还请主子、小主饶命啊。” 人在被人拆穿了面具的时刻,是显得最无助而不堪的。 我清了清嗓子,道:“把这事情给我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若是有一句不实,不要说你的性命,即便是你的亲人,怕也是难逃一死。” 白术既顾惜着自己的性命。又担心这自己的家人。自然把事情的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说了姜贵人如何授意她用丁香子毒害和嫔腹中胎儿。 待到白术交代完毕后,我命小福子把她拖到小厨房里关押起来,每日给她些许食物,看守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寻了短见。 白术走后,我悄声对和嫔道:“方才白术口中所说,并未涉及到纯贵妃,想来她地位低下比不能亲见纯贵妃那样的人物,所以只是姜贵人这样的低等宫嫔差使她罢了。” “如此。若是我们想要用这件事情扳倒纯贵妃,怕是不易了。”和嫔叹一口气,眼光中透出沮丧之色。 我安慰道:“那倒也未必,事在人为。” 只是如今万事具备,却只欠东风,也不知何时这东风才会刮来。 心中正愁烦着这件事情,却不想凡事总是安排得那样的巧妙。 这一日,我奉召去勤政殿伴驾。从凤鸾春恩车下来,就见一名着宝红色衣服的太监侍立在勤政殿殿外。 我走近一看,却是那日对我有恩的刘全贵。我报以一笑,道:“公公怎么在这。” 那刘公公还未答话,苏安便迎了上来,朝我行过礼,笑道:“如今刘公公得了份好差事,可是要请我们喝酒咯。” “不过是替主子当差罢了,在哪不都一样,哪里有那好坏之分呢。”刘全贵摆了摆手赔笑道。 “翊坤宫的纯主子身份贵重,又深得皇上宠爱,你如今侍奉在翊坤宫里,怎么能说不是个美差呢。”苏安伸手朝刘全贵一指,笑骂道。 “刘公公如今到翊坤宫当差了?”我瞳孔里闪过惊喜之色,平淡问道。 刘全贵略低下头,答道:“是,蒙纯主子不嫌弃,前些日子把奴才调去了翊坤宫伺候。” 我点头笑道:“既然纯贵妃看重你,那你更要好好当差,可别辜负了纯贵妃对你的提携之恩才好。” 说完话,我回身从琼奴手中接过描金食盒,朝他俩一笑:“那本小主就先进殿去了,两位公公慢聊。” 夜幕低垂,天上微星几点,弦月阁内,一处较为冷僻的偏门半掩着,小福子探着脑袋偷偷朝门外望去。 而我则悠闲坐在离那偏门不远的庭院中细细挑拣着内务府送来的上贡茶叶。再过几日便就是品茗大会了,凡事都得预备起来了,纯贵妃让我来挑拣今年在品茗大会上用的茶叶,我自然不敢大意马虎,反正也是无事,便乘着月光,闲闲挑拣起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候立在偏门处的小福子回首,朝我低声喊道:“小主,小主,人来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名罩着深色斗篷的黑衣人从门内走进来。小福子忙掩上偏门,引那人来到我跟前。 那黑衣人脱去身上斗篷,行到我跟前,屈膝行礼道:“奴才见过沐小主,小主吉祥。” “漏夜要刘公公来这一趟,难为公公了。”我递给小福子一个眼神,让小福子上前扶他起来。 那刘全贵起身弹了弹衣袍,道:“小主这句话,可是折煞奴才我了。只是不知小主今夜唤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今夜让你过来,是有一物要交给你。”我走近前,将袖中藏着的一包丁香子交给刘全贵。 “这是?”刘全贵打开包着丁香子的锦帕,抬头望着我问道。 我拈起一枚丁香子,笑道:“这是一味香料,唤作丁香子。” “不知小主交给奴才此物,是要奴才我做什么?”刘全贵快人快语,问道。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却是有极大的危险。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唯恐事情不成,反而伤了你。”我要刘全贵所做的事情确实极其危险,所以很是踟躇。 却不想刘全贵自己跪了下来,朝我磕个头道:“宁邺王有吩咐,让奴才在宫中帮协着小主,小主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刘全贵这个头磕得恳切,却也是磕进了我的心里。想来,他对宁邺王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吧。 我亲自扶他起来,坚定道:“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以身涉险,定保你周全。只是,我要你去做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说着,朝四周一打量,见除了我的心腹俱是无人,遂在刘全贵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在他手上重重一按,道:“是非成败,全在你了。” “小主放心。”刘全贵朝我点点头,说着穿上斗篷,复又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到东风也到了,那便是万事俱备。最后那根离弦的箭触发在那样一个雨夜里。屋外大雨磅礴,连连下了一日也没有停止的意头。而屋内,弥漫不止的是和嫔无尽的呻吟声。 萧泽焦急在外殿里来回踱步,目光频频朝内室探去。直到我从内室走出来,萧泽忙扯住我,急道:“里面这么样了,怎么和嫔还是叫唤得这般痛楚呢?” 我眉眼间蕴着散不去的担忧,开口道:“太医们都在里面尽力医治,现在也说不清情况到底如何。” “怎么一直好好的,今日却会这般腹痛呢?”皇后双手合十,正在虔诚替和嫔祷告念佛,听见我说的话,敛了敛锦衣团凤密文袖子,焦急问道。 “嫔妾也不知道,只是这几日里,姐姐都一直睡不安稳,也不知是何缘故?”我轻声叹口气,回道。 纯贵妃放下手中的紫凤祥云茶盏,起身道:“沐婕妤日日在这弦月阁里照看和嫔,怎么连和嫔夜不能寐这样的大事也不及时禀报皇上、皇后呢。” 虽是话有挑衅,但此时此刻,我却也无心情与她舌战。只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内室的消息。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太医走出内室,朝众人请过安,长舒一口气道:“皇上,和嫔娘娘现在已经无碍了,只要服用几剂安胎药便可以了。” 我瞧见萧泽也是暗暗送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那便就好。” 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朝徐太医问道:“对了,还有一事我要问你,此次和嫔胎动不适,究竟是何原因?” “微臣想,娘娘此番不适,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是平日里的用器里有对安胎不宜的东西。”徐太医在太医院里威望资历颇高,微一沉吟,开口回道。 “那便请徐太医为本宫好好查看查看,这宫里生养孩子最是不易,和嫔如今怀着龙胎,自然的万般小心才是。”皇后开口吩咐道。眼光却朝我一瞥,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ps: 亲们,多多订阅啊。。。拜谢,拜谢。。。 第八十三章 丁香子(上) 徐太医领着太医院另外两名医术卓绝的太医,三人在和嫔的内室里细细查看。彼时和嫔已经止住了腹痛,正卧在榻上闭着眼好好休养。 大半个内室都已查过,却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徐太医捧起香炉,掀开鎏金盖子,朝里面一嗅,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正欲将香炉放下。 我把眼光从徐太医身上收回来,似是漫不经心开口对琼奴道:“琼奴,去把案上那白瓷斛里的狐尾百合掷了出去,你瞧那花都开败了。” 琼奴应声慢步走上前。我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徐太医脸上,果不出我所料,徐太医走到案前,伸出手拦住琼奴,然后细细查看了这狐尾百合一番。轻轻一笑,似乎为自己发现了关窍而自得。 “回皇上、皇后。微臣觉得和嫔娘娘胎动不适,就是因为这狐尾百合?”徐太医走上前,屈膝向帝后回道。 我面上显出惊讶之色,开口问道:“因为这狐尾百合?可是太医不是说,这百合最能静气凝神,对安胎是有好处的。” “此话虽是不假,但,不知小主有没有听过两物相克之说?”徐太医缕了缕百花胡子,抬眸看着我。 “两物相克?”我秀眉微蹙,问道。 “不错,方才微臣发现和嫔主子今日焚的香料里面有一味叫做丁香子的香料。这狐尾百合与丁香子两物若是单独来说,对安胎不但无害反而有益,但,若是两物相遇,则却又除血破淤之效,孕妇若是多闻,便可致小产啊!”这徐太医把目光转向萧泽。不疾不徐把这事情缘由解释清楚。 “真是好精细的法子,若不是有徐太医在,饶是我们怎么分辨也是分辨不出来的。”宁嫔轻启贝齿。暗叹一句。 “皇上,有人要害我的孩子!要不是今日发现的早。臣妾腹中的孩子怕早就是保不住了。”和嫔听完徐太医的话,一边用绢子捂住嘴,嘤嘤啼啼低声啜泣着,一边轻扯住萧泽的袖子,无奈而又痛惜的说道。 “到底是何人,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朕的孩子!”萧泽刚毅面容上一阵愠怒浮了出来。 皇后也走近床榻,掏出明黄色的绢子替和嫔拭泪。叹道:“和嫔你也别着急,皇上在这里,定会把此事查明的。” 和嫔素来脾气都是宫中最好的,平日里善待他人。从不恃重生娇。自然不似成嫔那般不得人心,她这一哭,有不少妃嫔也跟着一起抹起了眼泪。 我擦去眼角的泪珠,上前一步,朝萧泽道:“臣妾有话要回皇上。这狐尾百合是半月前花房着人日日送来的。而这香料则是和嫔姐姐宫里的白术配制的。” “白术?”萧泽蕴着眉眼之间的怒气并未散去。只是与我说话时,掩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柔。 “是,这白术素善调香,这香料也是她精心调配而成。唤作。。。”我微一顿声,用手托腮,似思索状,开口道:“唤作‘百蝶香’。” “百蝶香?”皇后眼眸中划过狐疑,朝身后的宫女道:“去把这白术给本宫带过来。” 白术领进屋内时,已是面色苍白,满面惊惧之态,一双乌黑眼睛不敢看人,只低着头盯着地上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似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白术,本宫来问你,这‘百蝶香’可是你调配的?”皇后在征得萧泽同意后,扬起凤眉,手指微微一挑,端庄威仪的语调从她口中划出。 那白术的头愈低下去一重,声如蚊蚋,用低的让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从嘴里囫囵出:“是。” 皇后对白术回答的声音并不介意,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丁香子是不能与狐尾百合一起使用的呢?你这‘百蝶香’里可是加了不少的丁香子啊?” 白术猛地一抖,眼光迅速朝我一瞥,含着一抹哀求与决绝,旋即又垂下脑袋,跪行几步到皇后跟前,哭喊道:“皇后娘娘,奴婢知罪了,求皇上,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 萧泽不想这白术会如此轻易认罪,抬头一探,正对上皇后探寻目光。 皇后轻启樱唇,柔声道:“皇上,虽然这丫头已经认罪,但臣妾认为此事蹊跷,和嫔身为嫔位,又怀着身孕,小小一介宫婢如何敢轻易谋害皇嗣呢。何况和嫔素来性子是宫里最好的,有很是善待下人。臣妾猜想,这事定是有人指使这丫头所为。” 我也很是时候的站起身,朝萧泽道:“皇上,臣妾记得这弦月阁内从未有过这丁香子这样的香料,若不是有人指使,丁香子虽是常见,但也不是寻常宫婢所能易得的呀?” 萧泽听完我的话,目光如炬,转向跪倒在地的白术,厉声问道:“朕来问你,可是有人指使你来谋害和嫔肚子里的皇嗣吗?” 白术身子微颤,脸色迟疑,碍于萧泽的帝王威严不敢有所隐瞒,但却又是不能将主谋之人供出。 片刻沉默之中,白术瞪大眼睛扭头朝身后的纯贵妃一望。 不过小小动作却尽收皇后眼中,皇后清清嗓子,含了几分力道在话中:“皇上问你话,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两下为难,但最后白术还是开口了,她抹一把额上的汗珠,颤抖声线徐徐飘出:“回皇上,是纯贵妃让奴婢这么做的。” 话音还未落,卧在床榻上的和嫔闻言,满面愤恨,不顾病躯,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光着脚冲到纯贵妃面前,疾声哭道:“嫔妾该死,不知什么缘由怎么得罪了贵妃娘娘,竟让贵妃娘娘如此嫌厌嫔妾,要来害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嫔妾一死不足惜,只是嫔妾肚子里的孩子还尚未出世。。。” 和嫔语塞哽咽,只扯住纯贵妃广袖百合纹样的袖子,一边用绢子抹着不断溢出的泪水。 我忙走上前扶起和嫔,把她护在怀里,急道:“姐姐再伤心,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啊。” 说着便和琼奴、宝儿一齐把和嫔从新送回床榻上。 “和嫔你也不必着急,皇上在这定会给你个说法的。只是你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得罪了贵妃,其实有些人要害你的孩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不过是怕你母凭子贵,抢了她们的恩宠罢了。”皇后安慰和嫔的同时也不忘了出言讥讽纯贵妃。 纯贵妃猛然听到白术说是她指使,自然是始料未及,加之和嫔这么一闹更是把她给弄懵了。直到皇后出言嘲讽,这才缓过神来,依旧保持着华贵的姿态,迈着淑女慢步走到萧泽面前,行礼道:“皇上,臣妾从未指使过任何人来谋害和嫔和她肚子里的皇嗣。” 她说这话时许是心虚,眼光悄悄朝姜贵人一瞥。那姜贵人忙低着头,躲到庆嫔身后,避过纯贵妃的目光。 纯贵妃收回目光,扭头朝那白术狠狠一瞪,怒斥道:“本宫从未见过你,又如何指使你谋害她人。你快说,是谁让你颠倒黑白,来诬陷本宫的!” 那白术被纯贵妃的气势所吓倒,也顾不及答话,只趴在地上埋着头痛哭起来。 “皇上尚且未开口,贵妃怎么自己倒急了。”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信妃。她扶着檀月提步走进屋。 朝萧泽行过礼后,信妃匆匆走到床榻前,看见一脸病容的和嫔很是怜惜,陪着一起抹起眼泪来。 纯贵妃对信妃的到来满不在乎,只顾着向萧泽表明清白:“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也从不认识这个宫女。不信皇上可以去问我翊坤宫的宫人。” “问翊坤宫的人?那他们的话有几句是可以相信的呢?”皇后轻轻一哼,横了纯贵妃一眼。 纯贵妃只用恳切目光看着萧泽。自然,只要萧泽相信她,那她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信妃敛了敛裙摆,从和嫔的床榻上站起身,慢步走上前,眼波微转,道:“皇上,纯贵妃如此恳切说不是她所为,可这小宫女却说是贵妃指使。臣妾倒有一法子,可解皇上如今之为难。” “你且说来听听。”萧泽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开口吩咐道。 “是。”听闻萧泽吩咐,信妃这才开口说道:“臣妾方才听沐婕妤说,这丁香子并不是这弦月阁中之物。那这小宫女想要靠这丁香子来制香谋害和嫔,必得先得到这味香料。所以,指使这宫女之人手中必定有丁香子。皇上若想验证孰是孰非,臣妾的法子便是搜宫。” 搜宫之言一出,皇后立马开口阻止:“不可。皇上,我大梁建朝多年,这宫闱中纲纪肃整,从未有过搜宫之事。若此事被臣民所知,岂不是丢了皇室体面。” 而纯贵妃却与皇后相悖,极力要一搜宫来为自己一证清白。一阵笑意从我心里冒出,眼光看向那姜贵人,却见她花容失色,若不是腮上娇红的胭脂遮住了煞白的脸蛋,此刻怕也是与和嫔无异。 皇后与纯贵妃争论不下,萧泽也是几番踌躇,最终决定——下旨搜宫。 ps: 感谢亲们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四章 丁香子(下)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苏安便领着一干慎刑司的太监们把东西六宫搜了个遍。回来复命时,手中多了用粉绸布包裹住的东西。 苏安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一递,口中道:“皇上,找着了。” 纯贵妃脸上残留的泪珠隐隐闪着光亮,她朝姜贵人一瞥,然后开口向苏安问道:“快说是在哪找到的?” 苏安眼光闪烁,踌躇不语,在纯贵妃的一再催促下,才低声说出:“翊坤宫。” “什么?”纯贵妃不可置信的眼光似利剑般射出,疾呼一声,手指紧握,抠着手中那一方茜红的帕子。 “这包丁香子是在贵妃娘娘宫里伺候的翠果枕头底下翻出来的。”苏安避过纯贵妃质疑眼光,屈膝前行几步,将丁香子呈给萧泽。 萧泽用手指挑开绸布一角,朝徐太医一招手。 那徐太医赶忙上前,验查过后,禀道:“皇上,却是丁香子无疑。” 萧泽蕴在在眉眼之间的怒气,瞬间被激发,将手中的丁香子狠狠朝地上一掷,凌厉目光射向纯贵妃。 纯贵妃显然被萧泽的气势所震慑,泪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落,口中委屈道:“皇上,这事确实不是臣妾所为啊。” 皇后冷笑,轻蔑朝纯贵妃一望,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妹妹还说冤枉啊。若真不是妹妹所为,那为何这丁香子会在妹妹的宫里被搜出来呢?”皇后咂咂嘴,眼光头像地上散落的丁香子,接着说道:“而且,还是这么一大包呢。” “这丁香子说到底也不是在本宫寝殿里搜出来的,皇后娘娘说这话未免有些武断了吧?”纯贵妃怎甘心被屈辱,遂出言反击道。 “好了!”萧泽打断纯贵妃的话,怒声呵斥道:“东西是从你翊坤宫里搜出来的。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出言不逊。和嫔性子谦逊温和,也不知你是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竟要除掉朕的孩子!” 言之于此,萧泽摇了摇头。反手朝跪倒在地上泪水汪汪的纯贵妃一指,正色道:“纯贵妃行事狠辣,意图谋害皇嗣。着降为贵嫔。” 思量片刻,萧泽复又改口道:“着降为妃,褫夺封号,幽居翊坤宫中,无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还未等纯贵妃出言为自己辩解。萧泽便挥了挥手。让苏安领着宫人把她给拖了出去。 纯贵妃获罪降位让屋子里一众妃嫔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无人敢轻易出声,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窗外纯贵妃哭号的声响。 这异样的寂静之中。我眼光扫过周遭,只见暗处一抹倩影扶着胸口轻轻一笑。 从不知道这太微城的夜会是如此安静。也许是少了翊坤宫那歌舞笙箫。如今这翊坤宫一如冷宫,即便是白日里也是宫门紧逼。 这几日,每日萧泽下了早朝就过来弦月阁陪着和嫔。和嫔的气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也得多亏了何彦方,他配的药方喝下去虽能使孕妇见红体虚。却又不损及胎儿。 这夜,萧泽陪着和嫔在屋子里歇下了。我也卸了装束,却不着急就寝,推开窗子,朝和嫔的寝屋探去。收回眼光。心中酸涩,不由一叹。 “小姐想皇上了?”琼奴走上前,见我面色戚戚,说道:“皇上陪着和主子都好几日了。” “姐姐这才初愈,虽说何彦方的药对身子无大碍,但是药三分毒。皇上多陪着姐姐也是应当的。”我浅浅一笑,既是对琼奴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什么时辰了?”我出言问道。 琼奴朝身后的西洋时钟一探,回道:“小姐,戌时二刻了。” “还早。你陪我出去一趟。”我披上一件氅衣,扶正发髻上一支银钗,道。 启祥宫宝华馆内,依旧是满室烛火。我扶着琼奴走进宝华馆,示意守夜的宫女不必传唤。 走进内室,挑开帷帐,见姜贵人在内,出言笑道:“果然,姐姐还没有就寝。” 姜贵人手中抱着文琅帝姬,猛地听见有人说话,先是唬了一跳。见是我,忙将帝姬交托给奶娘,走上前笑道:“原来是妹妹,倒吓了我一跳。” 姜贵人扶我坐下,奉了盏香茗与我:“文琅今日不知怎么的,一直不肯睡觉。这方才啊,才把她哄睡着了。” “有时真是羡慕姐姐,有文琅帝姬陪在身侧。”我轻盈一笑,接过姜贵人递上的点心,轻咬一口,齿颊留香。 姜贵人掩嘴一笑:“妹妹何必羡慕呢,说到底,妹妹侍奉圣驾时间也不浅了,也是时候该给皇上添个小皇子了。” “姐姐莫说这样的话,一想起和嫔姐姐前些日子的事情,我现在心里还发慌呢。”我抚着胸口,道:“你说这宫里的女人只要怀上了龙胎,哪个不是遭万人妒忌,都巴不得你生不下来呢。” “妹妹怎么担心这个起来了。妹妹你有皇上宠爱,自然不必怕这些的。”姜贵人握着蜜桃的手微微一抖,停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去,勉强一笑回道。 “倒是听宫里人说,姐姐怀着文琅帝姬时却是平安的很,到底啊,是姐姐的福气好。”我挑眉一笑。 瞧着那姜贵人面色一点一点的僵下去,知道她放下手中桃子,目光中狐疑开口道:“妹妹漏夜来访,又和我说着这么一番话。姐姐虽不如妹妹聪慧,却也还不蠢笨。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瞧姐姐你这话说的,我那里有什么话,不过是和姐姐闲谈罢了。只是,我有样东西,想给姐姐你看看。”嘴上虽还是戏谑之语,但眸子里却透出不容置疑的正色。 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对折的金花大底宣纸,交到姜贵人手中,轻语道:“姐姐可得仔细看看哦。” 姜贵人接过宣纸,打开一看,瞬间脸上失了颜色,手一哆嗦,这宣纸便从指缝之间划落在地。那字里行间,“丁香子”三个字分外惹人眼。 姜贵人咽了口唾沫,定定神,颤抖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怎么,姐姐当初把这丁香子交给白术的时候都没有怕过,怎么如今却又怕了呢?”我不动声色,握住姜贵人的手。 “你想怎么样,说吧?”姜贵人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益,遂直截了当问道。 我用绢子擦去嘴角残留下的点心沫子,一笑:“姐姐这话问得奇怪,我若是真想把姐姐怎么样了,怎么又会替姐姐你瞒到现在呢?” “那你?”姜贵人略微有所平复,目光中狐疑之色尽显无遗,开口问道。 “妹妹不过是想与姐姐你做个交易。妹妹知道自己权势地位俱不如纯贵妃那般显赫,但妹妹对姐姐却是真心相待。姐姐投靠纯贵妃多年,如今却还只是个贵人,即便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文琅帝姬想想。这公主不比皇子,来日里寻得什么样的驸马,就得全看她母亲地位如何了。” 见姜贵人依旧沉思,只托着腮,也不言语。我知自己一言两语却也无法一时改变,不过所幸我有制约她的法子在手中。 我弹了弹袖口,扶着琼奴起身,笑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妹妹我就先回去了。方才的话句句肺腑,还请姐姐好好想想吧。” 俯身拣起那跌落在地的宣纸,头也不回消失在姜贵人的宝华馆。 还未走回弦月阁,就见两个太监拖着辆牛车缓缓从身边走过。那牛车上似是一具盖了白布的尸首。 我唤住那太监,问是何人。 那太监叹一口气,道:“回小主的话,是白术,前些日子谋害皇嗣被发落到慎刑司,如今已经极刑处置了。” “这么大老晚的还让咱们送这死尸出宫,真是十足晦气。”另外一名太监似乎满腹牢骚,出言抱怨道。 夜深了,寒风一阵阵扑打在身上。琼奴掩了鼻子,急道:“小主这宫门快要下钥了,咱们快些回去了吧。” 我点了点头,拢了拢衣襟,加快了步子。 “对了,我让你安顿这白术的家人,你可打点妥当了?”我侧首朝琼奴问道。 琼奴护住宫灯,答道:“嗯,给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回乡去了。听小福子回来说,那白术一家当真可怜,住在破茅草屋里,一家五口共一床被褥,每天连饭都吃不饱。” 闻言不觉心生怜悯之意,叹气道:“我也本不欲要她性命,只是她犯下这样的大罪,实属不赦。” “回宫后,你取几两银子,替她置办一副好棺材吧。”我所能作的也只有如此,说来都是可怜人。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这北边的天气就是没有南方那样温和。也许只有这太微城里才有风才会这么大。理顺被风吹乱的鬓角,我来不及再去想那死去的白术,再过三日便就是清明了,品茗大会本是让纯贵妃去打理的,但如今纯贵妃被禁足,皇后下了懿旨这次品茗大会便就由我全权负责,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应付。 第八十五章 齐嫔 品茗大会如期召开。合宫妃嫔和在京权贵命妇全是正品大妆出席。除却纯贵妃被萧泽禁足在宫内,太后和诸位太妃也俱都是到齐了。 我今日特意拣了一件烟水绿色薄纱单衣并一条素白绣小团花百褶裙。因着要领着宫女们烹茶煮盏,所以并未佩戴过多的首饰佩环,只一支固定发髻的素银簪子,耳上的翡翠耳环是萧泽前些日子赏的。腕上拢着的是对嵌红宝石的金镯子,防着玉石镯子容易碎坏了。 我用洗过三道的紫砂茶壶兑上旧日里涓的雪水,挑一勺雪顶含翠,烹煮三番后,斟满一杯,将盛着绿莹莹茶水的荷叶玉盏奉与太后,含着谦逊微笑:“请太后品茶。” 太后妆容整肃,眼角细细皱纹被厚厚脂粉掩去。她收了袖口,拨正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兰花指一挑,接过茶盏,先是闭目一嗅,然后才抿嘴细呷一口。半晌回味后,才道:“不错。” 闻的太后此话,我这心才算是落了下来。轻盈一笑,谢过太后后,又烹了两盏“紫云出龙”和“有凤来仪”奉与帝后。 看着帝后二人交口赞许,我心中欣喜,转身吩咐宫女们替在座各位奉上香茗。 这品茗大会奉的茶俱是有讲究,帝后分别奉的是龙、凤两茶,太后与太妃是“雪顶含翠”。后宫主位奉的是西湖龙井和太湖碧螺春,小主们则是六安茶与亳州毛尖。其余命妇则按品级大小依次奉上不同香茶。 这茶叶均是经过我精心挑选出的,片片都是上品。这些内眷命妇尝了也都是赞不绝口。这品茗大会气氛一时格外融洽。 太后放下手上茶盏,和太妃们说笑一会,扭头朝四下一扫,对萧泽道:“皇帝,今天怎么没瞧着鸢儿。” 此言一出,在座后妃俱是将目光齐刷刷对上萧泽与皇后。帝后二人面色讪讪。还是皇后首先开口笑回道:“母后有所不知,纯妹妹今个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未能过来。” 太后轻哼一声:“皇后。我这个老婆子眼睛还没有瞎!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前几日皇帝亲自下旨,禁了鸢儿的足。你只当不知会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太后这句话的分量不言而喻。皇后惊得忙止了嘴,起身告罪:“臣妾不敢隐瞒太后。” “母后,不关皇后的事。这件事是儿子的旨意。”萧泽扶起皇后,说道。 太后面上蕴着隐约怒容,但却又不好发作,只道:“鸢儿协理六宫多年,平日里对你也最是体贴关怀。即便她做错了什么,皇帝也不必如此吧!” “母后可知她犯下的是什么错吗?”萧泽反言相击。 “不论鸢儿做错了什么,哀家都觉得皇帝不该如此薄情,将自己的妃子圈进在宫里。”太后抖了抖肩膀。厉声喝道。 母子二人为这事争论的不可开交之时。众人皆是不敢出言插话,只得低着头默默听着。一时热闹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喔,喔。。。”突然传来的呕吐声打破了这僵局。 我抬起头,齐婕妤抚靠在椅上,用嫩粉的绢子捂住嘴巴。一直呕吐个不停。急得身旁服侍的宫女弓着身子替她抚着背,从案上抓过茶盏,递到齐婕妤嘴边,让齐婕妤漱口。 齐婕妤凑着茶盏灌下一口,感觉略微好些。见众人的目光都扫向她,粉面一红,起身告罪:“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齐婕妤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皇后关切问道,脸上不易见的喜态,想必是庆幸终于解了眼下这个僵局。 太后放下扳着的脸,眼光从萧泽身上收回,也是含着狐疑望着齐婕妤。 齐婕妤慌忙答道:“臣妾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舒服,老是觉着恶心反胃。” 姜贵人闻言,望她一眼,轻声问道:“可还是身子酥软,老是不想动弹?” 坐正身子,齐婕妤羞涩点点头,应了声“嗯”。 姜贵人与嘉贵嫔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该不会是有了吧?” 嘉贵嫔育有皇子,姜贵人膝下又有文琅帝姬,两人如此说该是*不离十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太后满脸欣喜嘱咐苏安去太医院唤了太医来。 “记得要喊刘志安刘医士来。”齐婕妤不忘了嘱咐道。 苏安应声去了。皇后笑着对满目喜色的太后道:“母后,您瞧,这和嫔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大了,这不老天爷又给您送了个皇孙来。” 太后也顾不得纯妃的事情了,连声应道:“皇家子嗣繁荫,却是好事。咱们皇帝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一女,也实在太过单薄了。” 萧泽忽闻得齐婕妤似是有孕,也是开心的不得了,走下殿来,行至齐婕妤身旁。恰巧我就站在齐婕妤身侧,萧泽一把拽住我的袖子,笑道:“贞儿,朕又要有孩子了。” 看着他面上无限喜悦,我却满心落寞。是啊,你又要有孩子了,只是这孩子却不是我的。但即便再落寞酸楚也只能藏在肚子里,此刻换上笑颜,维持着应有的端庄,屈膝行礼恭贺道:“臣妾恭喜皇上了。” 众妃嫔命妇这才回过神来,恭贺之声一时络绎不绝。 刘志安被苏安领了上来,匆匆行过礼便按照萧泽要求替齐婕妤诊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刘志安起身拱手行礼贺道:“微臣恭喜皇上太后,齐小主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去取彤史来。”太后目光中跳动着异样光彩,却还是按老规矩吩咐取了敬事房记档的彤史来查看。 略翻了几页,太后含着一抹淡笑,点头道:“果然不错,皇帝你看。” 说着将手中包了红面金花绸缎的彤史交给萧泽。萧泽接过,匆匆一瞥,笑道:“是个好日子。” 太后一挥手,望一眼扶着胸口的齐婕妤,与萧泽道:“皇帝不要忘了老祖宗的规矩。” 萧泽会意,点点头,吩咐苏安道:“传我旨意,晋婕妤齐氏为嫔。” 众人又是起身恭贺齐嫔。齐嫔闻说自己有孕了面色也是喜滋滋的,含着笑受了众人的礼。 喧闹一会,因着齐嫔有孕,品茗大会便就散了。恭送太后太妃回宫后,帝后二人送了齐婕妤回她宫室。 回到弦月阁,和嫔已在紫藤架下候着我了。她斟了一杯茉莉清茶与我,笑道:“今日品茗大会想必是忙得连一盏茶都没喝上吧,我特意烹了一壶茉莉清茶,就等着你回来呢。” 我道声谢,轻呷一口,淡淡清香溢入唇齿之中:“还是姐姐好,有了身孕可以窝在宫里,不必去凑今日这样的热闹。” “对了今日我仿佛听见品茗大会那边喧闹的紧,发生了什么?”和嫔不疾不徐,缓缓侍弄着手上的紫陶茶具,轻声问道。 我喘了口气:“齐婕妤有孕了,太后与皇帝皇后欢喜的紧呢。” “齐婕妤有孕?却是件好事。”和嫔眸子一挑,似是无事,继续道。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嘴,改口道:“如今不能唤齐婕妤了,得叫齐嫔了。” “嫔?也是应当,只是不知道内务府会拟了什么封号给她。”和嫔一笑,似和煦春风。 我替她挑拣着纯白的茉莉花干花瓣,道:“不过就是些吉祥的字眼罢了。” 想着方才齐嫔回宫时的神情,不觉一伤,喃喃道:“姐姐已经六个月了,成嫔以前也有了身孕,如今齐嫔也有了。可是我,即便皇上与我带的时间最长,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和嫔瞅见我面色戚戚,也知我为何心伤,扯过我笑道:“妹妹,这孩子的事情是有缘分的,该来的时候他自然就来的,不必为此伤心,存着执念反而让自己心累。” 和嫔的肩膀虽然瘦弱,但怀抱却是那样的温暖,足以抚慰我短暂失神的心灵。 第二日,和嫔执意要去向皇后请安,说是连着多日未去了,心中总是不安。但和嫔已是有六个月身孕的人了,所以轿辇行的格外缓慢。到坤仪宫时,大半妃嫔都已到了。 扶着和嫔走进徽序堂,向皇后过礼后,两人按部就坐。 “齐嫔妹妹昨日歇得还好?听伺候你的宫女说你昨日歇得不大好。”皇后温和问道。 齐嫔拈起一粒葡萄放入嘴中,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一直胎动得厉害,所以睡得不大好。” 嘉贵嫔含着笑道:“听宫里老人说,这怀孕时候若是胎儿动得厉害,多半就该是个男孩了。” 听了这话,齐嫔自是欢喜,笑道:“承贵嫔姐姐吉言。那如此看来,和嫔姐姐肚子里的多半该是位公主了,说来也是,和嫔姐姐自有孕来一直平稳舒适,想来许是女儿要多体贴些吧。” 齐嫔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尖酸刻薄,瞧她望着和嫔那不可一世的目光,我怒气中烧,一时也管不得许多,就要起身与她争辩。 却不想宁嫔比我先开口:“宫里人的话多半不可信。我倒是觉得齐嫔你福气未免太好了,不过几次恩露,就有了这个龙种,当真是我们求也求不来的。” ps: 各位亲们,多多支持沐沐,你们是沐沐的动力。。。 第八十六章 封号风波 齐嫔哪里肯就此认输,咬着贝齿,不顾周遭妃嫔掩嘴窃笑,朝我冷冷一瞥,道:“说到这福气,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上这沐婕妤的呢。独承雨露这么久,只可惜,这大半年了肚子却一点响动也没有。” 齐嫔咂咂嘴,很是得意。她一句话戳在我的痛处,让我隐忍依旧的怒气再也耐不住了。 “到底是妹妹我年轻,这生儿育女的事情也是不急。倒是姐姐好不容易得了肚子里这个宝贝,可得好生看着,可千万别有半点的闪失才好。”这齐嫔本就比我虚长一二岁,加之被解了禁足后一直不得萧泽恩宠,皇后又因我得宠而偏信我些。所以我这番话,着实让她下不来台面。 齐嫔受不了这份气,压了压怒火,就要出言辩驳,却不想皇后开口阻止道:“好了,齐嫔你是有身子的人,太医可是嘱咐了,不许动肝火的。” 这边齐嫔难言怒气,碍于皇后勉强坐下,怒瞪着我时,却见萧泽打着帘子,踏着小毛皮靴走进堂来,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朕在外头都听得到。” “女人之间能谈论什么,不过说笑几句罢了。”皇后起身让萧泽上座,然后移到侧首的鎏金紫藤椅子上。 一众妃嫔一齐起身向萧泽行礼。 萧泽含笑让诸人坐下,出言问候和嫔身子可还舒服。和嫔依旧是那样端庄的笑容:“一切都好,还请皇上放心。” 一旁齐嫔本仗着自己怀着身孕,自恃身份过人。却不想萧泽却不先关怀她,反却是问候和嫔,心中自然不快。遂轻咳一声,引来萧泽注意。 萧泽扭过头,微皱眉头。向齐嫔道:“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昨夜就闹腾了好一会,今早可请太医看过了?” 齐嫔这才喜笑颜开,面上绽开笑容:“都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眼神中透着的不可一世,扫过在座诸人脸庞。 “对了。内务府已经把你的封号拟好了,朕忙着朝政,还未过目。今日你们都在,不如一起看看吧。” 说着,萧泽双手合一,轻拍几下。苏安应声走进堂内。手里托着描金的大红盘子,上面盖着一方织锦红绸。 皇后接过苏安手中的盘子。走到萧泽跟前揭去上面罩着的红绸,朝萧泽眼前一送。 萧泽揉了揉眼:“朕今日看折子看得眼花,皇后念给朕听吧。” “是。”皇后轻缓用两指拈起一块涂了红漆的嵌金木牌,笑道:“皇上。这第一个字是个安字。” 萧泽扯了桌上供着的*葡萄放入嘴中,嗯了一声,转眸看着我:“贞儿最通诗文典籍,不如替朕解释解释。” 我依命起身,接过皇后手中那个“安”字。开口道:“好和不争曰安,貌肃辞定曰安。内务府挑的的确是个好字。” 我转眸去看萧泽,口中有了一瞬间的停留,继续道:“只是,貌肃辞定用来形容齐嫔姐姐似乎不大贴切。少去了姐姐身上的那股子灵气。” 萧泽垂眸思量会,点点头,道:“不错。”用手指一点皇后:“你说下一个吧?” “这第二个字,是个慎字。”皇后拈起第二块木牌,递与我,笑道。 我接过那如血般通红的木牌,上面隶书金字“慎”,显得分外的富丽:“敏以敬曰慎,小心克勤曰慎。齐嫔姐姐如今怀着龙胎,身份自然尊贵,用这个封号似是也不大好。” “这第三个,是个温字。”皇后最善体察圣意,还未等萧泽开口,便把这内务府拟的第三个字给念了出来。 我掰着指头,一一细说道:“这德性宽柔曰温,和顺可即曰温,仁良好礼曰温,乐育群生曰温。这字用得好,很是衬齐嫔姐姐呢。” 萧泽闻言也是一喜,从皇后手中接过紫毫笔:“如此说来,便就是这个温字了。”说着就要勾下去。 却不想齐嫔扶着宫女站起身来。施过礼后,向萧泽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 “何事?说与朕听听。”萧泽停下笔,疑惑问道。 “臣妾想自己为自己择选一个封号,不知皇上可同意?”齐嫔捧着自己的肚子,央求道。 “也好,朕倒也好奇,你会为自己选一个怎么样美好的字。也不知衬不衬得上你。”萧泽搁下笔,思虑一会,点点头应了齐嫔。 齐嫔获了允准自然开心,走上前去,拾起萧泽方才搁下的笔,蘸了浓墨在撒金花大红宣纸上挥笔写就。然后摊开纸张,朝萧泽一笑,道:“皇上看如何啊?” “贞?”萧泽看着那红纸,却是先望了我一眼,这才开口念道。 “是了。沐妹妹最善文墨,不如替姐姐我解说解说。”齐嫔含着笑,轻启贝齿,朝我道。 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便也就接口道:“恒德从一曰贞,德性正固曰贞。” “皇上觉得这贞字赐予臣妾做封号如何呢?”齐嫔眨着眼,朝萧泽那么娇媚一笑,询问道。 萧泽面色似有不豫,却有一言不发。倒是和嫔起身说道:“皇上,这贞字虽好。但,沐婕妤闺名里就有一个贞字,时当避讳,不然倒是容易误会了。” 齐嫔轻蔑眼光从眸子里溢出:“和嫔这话说的奇怪了,我只听说过自古帝王名号需要避讳,却不知这区区一介宫妃,却也要避讳。何况这沐婕妤素来是最知书达理的,想来也不会因为此事不悦,是吗?” 对上齐嫔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我知道她骨子里是恨透我的了,只是碍于萧泽与皇后一直忍着罢了,今日有此机会,怎能不一洗前恨呢。 萧泽目光落在齐嫔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看一眼我,开口道:“齐嫔,这贞字虽是你所喜,但和嫔所说却也在理,不如另择一字吧。” “是了,不如让内务府再择了好的字送上来吧。”皇后也劝道。 怎奈这齐嫔却不松口,执意就要这贞字:“皇上,其他字眼虽也好,但却不如这贞字,恒德从一曰贞,这小小一字,却饱含臣妾对皇上一番心意。” 我不欲再让萧泽为难,遂起身,朝帝后一福:“皇上,皇后。这齐嫔姐姐所言也是有理,何况姐姐如今怀着龙嗣,自然更应该细心照拂。皇上不如就将这贞字赐予姐姐,也好宽慰姐姐怀孕辛苦。” 萧泽不料我会如此说,面色明显一松,温柔目光含着赞许之色投向我。点点头,吩咐道:“那便就封齐嫔为贞嫔吧,赐居建福宫。” 回到弦月阁,吩咐琼奴与宝儿各备了一份礼物送去建福宫。和嫔叹一口气,拉我坐下,道:“瞧那贞嫔的轻狂样子,今日真是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呢,不过一个字罢了。她若喜欢给她便是了,也不会碍着我什么。”我微微一笑,道:“倒是她贞嫔如此一闹,反倒惹得帝后不悦,到底是得不偿失。” 果不其然,这夜本是贞嫔晋封之夜,按礼萧泽该宿在建福宫,却不想他却来了我的弦月阁。 这一夜无限缠绵后,我用绢子擦拭萧泽濡湿的额头,朝他粲然一笑。 萧泽宽厚手掌抚上我的肩膀,轻声道:“今天委屈你了。” “贞嫔怀着孩子,皇上自然要顾及她。”我用樱唇点在萧泽手背上:“不过有皇上在身边,臣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贞嫔此番有孕,大有从前成嫔之态,每日夜里都派人去各宫把萧泽请了去,惹得合宫抱怨,其中抱怨声最大的便是先前小产了的成嫔。 倒是和嫔和我两人躲在弦月阁中,管它外面纷纷扰扰却也是充耳不闻。这边和嫔已经怀胎七月了,这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也愈发不便起来。 贞嫔也是三天两头便来弦月阁把萧泽请去。我与和嫔却从不在意,因为两人心里清楚,留住一个人,不如留住一个人的心来的重要。 太后借着贞嫔有孕的由头,下了懿旨解了纯妃的禁足,不,如今该唤她吴妃了。 不过虽是解了禁足,但萧泽这么些时日却从再未踏足过翊坤宫。那翊坤宫一如冷宫般死寂。 听小福子说,今个吴妃让姜贵人把文琅帝姬抱去翊坤宫了。想来吴妃怕是不甘失宠,所以正想法设法谋筹着复宠呢。 不过我已是没有心思去关心这吴妃,因为前朝传来了消息,大军在武平县境内停滞不前,西南潮热,大军中时疫突发,大半军士都患上了时疫,连宁邺王都染上时疫。一时军中人心大乱,副将安成王忙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师向萧泽报告。 为了这时疫,萧泽忙得是焦头烂额,这几日连着上火,可是无论怎么服药却是不见好。 我心中也是焦急,一是为萧泽担忧,二是担心萧涵,他出战南汉本就水土不服,如今换上时疫,也不知病情如何,这三,便是沐宁,虽说我从未与他见过,但他是沐夫人唯一的儿子,若是他有什么闪失,我如何与沐夫人交代呢。 第八十七章 时疫 一场始料未及的时疫竟让十万大军中大半军士都病倒了,且不说前线是如何手足无措,单是前朝就为此事焦头烂额。开始时,一众朝臣还想着如何解救感染时疫的前线官兵,太医院中只要是有一手之长的太医俱是没日没夜的在研制着化解时疫的药方。 但这边太医院还未有所成果,前朝却出现了一种声音——退兵。 提出这个想法的不是别人,正是吴世安。吴世安联合不少朝臣上折子,说时疫未清,前路上不知还会有些奇险困阻,所以奏请萧泽先退兵回朝,再作打算。 这折子一上来,萧泽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彼时,我正在弦月阁中翻开各类古籍,以求能找到些古方,能够化解时疫之灾。 不想苏安匆匆忙忙领了人赶到弦月阁,还未来得及停住脚,便行礼叩头道:“求求小主,快随奴才去勤政殿看看。” 苏安一直自矜身份,甚少行这样大的礼,我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关萧泽,也来不及细想,便忙收拾了,又嘱咐琼奴羽香替我照看和嫔,便跟着苏安去了勤政殿。 路上我不禁询问起苏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安叹一口气回道:“奴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瞧着内阁送来一匹奏折,才送进殿里,就听见殿内皇上大吼大叫,似乎还推翻了案桌,踢倒了香炉。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些年,哪里见过皇上生这样大的气,这不赶忙来请了小主您去,如今啊,也只有您才能劝得住皇上了。” 我虽知道萧泽为这时疫的事情忧心得是日夜不分,寝食难安。加上吴世安在朝上上奏让萧泽退兵。更是狠狠刺痛了萧泽。但今日萧泽究竟为何暴怒,我却也是未知。 缓步走进殿。殿内是一片狼藉,古书文房四宝尽撒一地,连殿中供着的大香炉也被萧泽一脚踢翻。 我见萧泽蜷腿坐在地上。胸脯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满腹怒气似乎还是没有得到宣泄。 我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轻唤了声:“皇上。” 萧泽闻声知道是我,却也不抬头,只这样低着头坐着。 我理顺他垂下来的乱发,替他戴好头上的紫金龙冠,继续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起身取来薄荷叶,斟了一杯清茶。递与他。 萧泽这才开口,他指着散落一地的黄封奏折,口中道:“你自己去看。” 我提起裙摆,走过去拾起一本奏折。匆匆扫了几眼,然后丢下又取了一本,这样一本接一本的看过去后,我的脸色也不由大变,眉心紧蹙。嘴角撕扯着,含上了愠怒。 “他们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忍无可忍,遂大声呼喊出来。 “三十七位朝臣,他吴世安联合了三十七位朝臣上奏折劝朕收兵。他这哪里是劝,他这就是在逼朕!”萧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口疾呼道。 我走到他身旁抚慰他:“皇上不要生气,皇上是天子,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天子,他们何尝把朕当作天子来看呢。” 我察觉道自己失言了,忙道:“皇上任他们上折子,只要皇上坚持不收兵,他们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如今不收兵能怎样?我大梁军士十有*都染上了这可恶的时疫。昨日前线来报。贞儿,你知道就这时疫夺去了我大梁多少大好少年性命吗?八千啊!若是这时疫再不能解,这十万大军怕是全都要葬身在那西南苦暑之地了。” 说这话时,萧泽一滴泪打落在我手背上。我知道身为帝王,他不能落泪,但,他为那八千英勇杀敌的将士而痛心,更为这蔓延之迅的时疫而忧心。 “即便如此,皇上也不能轻言退兵,倘若一旦退兵,那咱们便就是前功尽弃。”想到那前线泱泱大军,我却不能让自己有半分的退缩。 我眸子停止闪烁,一字一句分外坚定:“皇上,你给臣妾三天时间,只要三天。臣妾定给你找出一个根治这时疫的方子来。” 这不单是我给萧泽的承诺,也是给那十万浴血奋战兵士的承诺。 回到弦月阁,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找来了何彦方。 何彦方肚子里又有多少本事,我是一清二楚。他的官职虽不及那些院判、院正那般的高,但医术却不见得会逊色多少。 “前方军中突发时疫,这事你可知道?”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一来便切入正题。 何彦方正了正色,答道:“知道了,这几日连日里在太医院,就是为这事在忙着。” “那你可有找到治愈之法?”我问道。 却见何彦方摇了摇头,道:“还未找到。” 未等我脸上落出沮丧之色,何彦方接着道:“不过,微臣却是有些所发现。” 我眸子瞬时有了光彩:“急道:“快说来听听。” “这南汉地处西南,乌瘴之气多,且南汉人善用蛊术。我听前线回来报信的兵卒描述那患上时疫人的病症来看,多半是染上瘴气之缘故。”何彦方娓娓道来。 “你既是有此发现,为何不告知皇上呢?”我见他似乎对这个猜测很有把握,不由道。 “院判与院正大人都不同意我的观点,他们认为定是西南暑热所致。”何彦方叹一口气,解释道。 我来不及替他感叹,只道:“如今有一个机会,三日之内找出治愈时疫的方子。你可愿与我一起?” “嗯,微臣定当尽力。”没有过多的思考,何彦方一口应允了下来。 从那一刻起,我们便不分昼夜一直呆在弦月阁内,翻遍所有医术,阅览古书典籍。只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二夜晚上,我终于在一本名为《三国医典》的古书里翻阅到了相似的情况。 三国时,诸葛孔明领兵前征孟获,却因大军患上时疫无法前行。最终孔明根据军士的病状,开了一个名为“解气汤”的药方,这才治愈了时疫。军队前行,大获全胜。 当何彦方看到“解气汤”药引时,眸子的目光突然变得惊喜,开口连声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第二日,我领着何彦方带着我们开好的药方去面见萧泽。萧泽在看完我们的药方后,也很是惊喜,但那喜悦之色却又瞬间暗淡下去:“虽说这方子听上去可行,但,时疫远在千里之外,咱们不过纸上谈兵,也不知究竟这效果如何。” 他这话确是实话,我不禁也是满面愁容,如今时疫爆发在前线,这京中并无染上时疫之人,也无法验证这药方究竟管不管用。若是贸然就给前线兵卒试验,这结果谁也无法保证。 不料,这何彦方理了理衣衫,走上前行一礼道:“皇上不必如此担忧,臣愿往西南一趟,来验证这药方究竟管不管用。” “不行。”我旋即出言反对,这西南如今时疫泛滥,人人避之而不及,何彦方此去若是也染上时疫,那该如何是好。何况和嫔就快到十月胎落之时,何彦方若是去了西南,那和嫔又由谁来照顾呢? “你如今照看着和嫔的胎,这一去至少三四月,姐姐无人照看怎么能行?” “此番微臣非去不可。一则这药方虽说是结合古方而成,但却也不知效果如何。二则,只有亲身接近病患,才能因病施药。”何彦方坚持道。 “至于和嫔娘娘,微臣会举荐同僚代为照看的。” 萧泽思索片刻,最终同意了何彦方去西南前线。若此次前去能一举治愈时疫,那便就解了萧泽一块心病。 何彦方前去西南那天,天下了蒙蒙小雨。我未去送行,只让琼奴偷着送了三个香囊过去,里面塞着的是一些祛病驱寒的草药。一个给他,一个给沐宁,另外一个是给萧涵的。 何彦方举荐来的蔡恒同却也是位良医,因着是何彦方举荐的,我自然也是信得过。 不过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这次陪同何彦方去西南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吴世安的一儿一侄子。 细想之下,不觉一笑,这是萧泽在给吴世安颜色看呢。如今西南遍是时疫,此时让吴氏族人去西南,想必吴世安会在家中吹胡子瞪眼睛了。 不觉已过半月。这日羽香去内务府领月银,但拿回来的银子却只有平日里的一半。 我唤她过来,柔声问道:“怎么这个月的银子少了这么许多?” “今日奴婢去内务府领银子,内务府的人说这个月的份例银子各宫都被裁减了一半。” “是谁下的旨意?”我不由问道。 “听说是皇上下的旨意。”羽香慢声回答道:“说是为了西南那边的战事,听说省下的这笔银子是要用来抚恤因时疫亡故兵卒的亲眷的。” 萧泽一向施仁政,如此却也不意外。我一笑道:“裁减了你们的银子便就从我的份例银子里面补给你吧。” “小主这话说的奴婢好生脸红。”羽香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奴婢岂是那见钱眼开之人,奴婢已经和琼奴这些姐妹们商量好了,这三个月的月银我们都留给朝廷,也算尽我们一点子心意了。” 在我的赞许目光下,羽香转过身忙碌去了。我低下头,继续绣着手中的蝴蝶弄花的小肚兜,再过一个半月,和嫔便就要生了。 第八十八章 诞育皇子 五月十一日,我清晰记得那一日下着蒙蒙细雨。早起时,和嫔便觉得身子沉重;待到用过早膳,腹中便隐隐阵痛起来。太医几日前就吩咐了,分娩期就在这几日。连产婆和乳母内务府都早就备下了,昨日便安排她们进了弦月阁。 扶了和嫔在床上歇下,我忙让琼奴去请了帝后来,又让宝儿去太医院唤来蔡恒同,最后命羽香前去弦月阁西厢,把一众产婆都给我喊了过来。 产婆们慌慌张张赶到寝殿,吩咐宫女们备下分娩所需物品后,走进内室看了看和嫔,松口气朝我笑道:“小主不必心急,奴婢瞧着和主子的样子,且还早着呢。” 闻她这句话,我心下才略微安定些。待到蔡恒同赶来,替和嫔诊了脉,挥毫开就几副固胎的方子吩咐医童去煎煮了。 弦月阁内的宫女太监们此刻便都是忙坏了,又是随着医童去抓药方,又是忙着煮热汤,又是忙着请宝华殿的大师过来,只见人人俱是行色匆匆,我眼前无数人影晃动。我也是忙个不停,一会吩咐人掩了窗子,一会又吩咐熬了参汤送去给和嫔补气。 羽香递了盏茶给我,伺候我坐下:“小主且先坐着歇会,如今时辰还早,一切用度奴婢们自会准备的。” 我点点头,才发现自己方才是有些心焦慌乱了。也是,素来女人生产,都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何况和嫔还是头胎,自然马虎不得。 这嘴里的茶水还未咽下去,这边萧泽与皇后已经走进殿内。 我忙搁下茶盏,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后。” 萧泽虚扶我一把,脸上露出关切与隐隐喜色:“和嫔怎么样了?” “方才用过早膳后,姐姐就觉腹中阵痛不止。现在已经请了产婆和太医来了。都说时辰还早,让臣妾在殿外等着呢。”我忙让萧泽与皇后坐了,奉上两盏香茶。不疾不徐回道。 “嗯,有产婆和太医在。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年纪与我相仿,也为生育过,遂也不懂其中关节,只开口如斯说道。 “何彦方走后,伺候和嫔的是哪位太医?”萧泽呷一口茶,转眸问我道。 “是蔡恒同,蔡医士。”我道:“是何医士举荐来的。医术也很是了得,是最善妇科之道的。” “嗯。”萧泽应了声,点点头,不再言语。 约摸一个时辰后。内室里和嫔的呻吟声愈来愈响,似乎疼痛感愈来愈强了。而殿外,大半妃嫔俱是都已经到了,连着她们带来的侍女内监,黑压压挤满一室。 “听这响动。怕是快要生产了。”嘉贵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探着脑袋朝内室望了望。嘉贵嫔是诞育过大皇子的,她所说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 萧泽脸上明显一抽,显然是有些紧张。 只听着内室的门忽的被推开,一名产婆挽着袖子走出来。朝殿内众人请过安后,这才道:“回皇上、皇后,和嫔娘娘就要生产了。” 说着一挥手,吩咐早就侍立在门外的宫女们捧着所需物品进内室去。一众人踮着脚尖一个挨着一个走进门去后,产婆告退,复又将内室的门掩上。 祖宗规矩,这产室非万不得已不得进去,怕得是冲撞了产神。所以不论门外的人如何焦急,却也只能呆在门外静候着消息。 眼见着这宫女们捧着一盆一盆的脏水走出内室,却总是不见产婆出来报喜。耳边和嫔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得人心里发毛。萧泽眉眼之间隐着淡淡担忧,我亦是担心,遂走到他身旁握紧他的手,两手相握,为求心安。 却不想,一炷香后,一名产婆急匆匆奔出内室,直跑到萧泽面前,挂着一行泪珠,急道:“皇上,不好了,和嫔娘娘难产了。” “什么!”萧泽还未出声,皇后先从椅子上惊坐起来,尖声喊道,手上的茶盏没有拿好,涩黄的茶水直接泼洒到了织锦凤裙上。 萧泽握着我的手加重几分力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和嫔娘娘怀孕时胎位不正,方才胎儿的头先出来了,现今还未出来。”产婆呜咽着断断续续说到,抹一把眼泪:“所以奴婢特意来问皇上,如果出现意外,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句话狠狠刺痛了我,难道和嫔会有生命危险吗?我不觉大声问道。 “你听着,朕不许有意外发生!你们得让和嫔母子都好好的,否则朕要你们统统陪葬!”萧泽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口中厉声朝那产婆喝道。 许是心中害怕,那产婆忙应了声,就走进内室去了。 闻说和嫔难产,殿内的妃嫔们都是脸色大变。姜贵人诺诺低声朝身旁庆嫔道:“以前我生文琅的时候也是难产,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好不容易把文琅生了下来。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一个不小心。。。” 姜贵人发现我正瞪着她,忙止了口,讪讪的朝庆嫔身子后躲了躲。 我也顾不及去计较姜贵人说的话,心中的担忧盖过一切。要不是有祖宗的规矩,我早就闯进内室,去看看和嫔到底如何了。 看到那宫女们端出来的水一盆比一盆要红,我的心愈发沉郁下去。再也忍耐不住,松开萧泽的手,就要往内室去。 荣贵嫔眼尖,见我似有要进内室举动,开口唤道:“沐婕妤,你这是要做什么?祖宗家法规定了,这旁人是不许进产室的。” 我来不及答话,一个转身跪倒在萧泽身前:“皇上,臣妾实在担心和嫔姐姐,还请皇上允准,让臣妾进内室去看看。” 萧泽最终没有阻止我,加上皇后的默许,荣贵嫔即便拿出祖宗家法,却也无法奈何住我。 走进内室,一阵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蔡恒同见我进来了,忙急道:“小主怎么进来了?产室血气郁结,还请小主先回殿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回去!姐姐到底怎么样了!”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开口斥责道:“你是怎么当这个差的,如果姐姐此番有事!我定是饶不过你!” 蔡恒同面色一肃,急忙回道:“娘娘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加之腹中胎儿胎位不正,才致胎儿难产。” 我边听他说着,边疾步走到和嫔榻前。和嫔面色虚弱,一层一层的冷汗挂在脸上,眼睛半眯着,见有人进来,强睁开眼,待发现是我,忙道:“你怎么来了?” 我半跪在她榻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可是受苦了。”话还未说完,泪早已是止不住的从眼眶里往下溢出来。 “不哭。这也不算受苦,为了我的孩子要我怎么样都行。”和嫔努力抬起手,替我拭去泪水,轻轻一笑:“别哭,有一件事我还要求你。” 我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泪眼摩挲望着和嫔。 “你去替我求了皇上。如果真有万一,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和嫔扯着最后一分力气:“贞儿,我以我们这么些时日的相交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保住我的孩子。” “姐姐不要胡说!”我拭了眼泪,扭过头朝蔡恒同喊道:“我要你向我保证,姐姐不会出现一点万一!” “是。”蔡恒同擦了擦额上的汗,磕了个头应道。 宝儿端上一盏参汤来,我忙接过一勺一勺喂进和嫔嘴中。和嫔已经虚弱不堪,眼睛无力半闭着。 蔡恒同走上前,又替和嫔诊了脉后,狠狠叹口气,似乎下了决心,转过身在案上提笔写出个方子,交给身边候着的医童,嘱咐道:“快去御药房抓了来,煎好后就端上来。” 我提声问道:“是什么药方?” “彦方走之前曾今留下这个药方,说若是和嫔难生产时有意外,便就用此方子。但我偷着看了,这要放下的太猛。所以我迟疑着一直不敢用。”蔡恒同切了参片予和嫔含了。 “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我见和嫔虚弱睁眼,遂问道:“姐姐可愿一试?” “何医士的医术我信得过。” 既然和嫔应允,我也就放下心来。直到宝儿端上这药方煎煮出的浓剂来时,我定下心,全部喂予了和嫔。 看来这方子果然有用,才服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和嫔便感到身上又阵痛起来。我一直蹲在她身旁,紧紧攥着她的手,替她鼓气。 产婆们似乎异常兴奋,口中惊呼道:“娘娘再用力些,皇子的手已经出来了!”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希望的光明,也不停的在和嫔耳边喃语鼓气。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这昏暗内室中响起。 一产婆用明黄龙凤锦缎包裹着孩子含着欢喜走到和嫔面前,一福道:“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我抱过孩子,轻轻掀开那包裹的一角,那满脸通红的孩子紧攥着拳头。和嫔强撑着伸出手抚摸上自己孩子小小脸庞。 突然我手中的皇子露出一个微笑。和嫔欣喜过望,但体力却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榻上。 第八十九章 如嫔 皇子的降世似乎也给大梁带来了福气。前线传来消息,何彦方带去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半军士都已被治愈。如今萧涵与沐宁正修养军队,整装待发欲继续前行。 而先前频频上折子的吴世安此刻也是哑口无言。羞于再见萧泽,竟是躲在家中称病,不理早朝。萧泽却也不怪罪,只是自己心中又是加足了底气。 和嫔的二皇子在出生后的第二天,萧泽就赐下名字,唤作“纶”。皇子才出生就获赐名,羡煞了一众宫妃。其中嘉贵嫔怨怼之气颇浓。也是,当初皇长子出生后,不得萧泽喜爱,直到满月时才在太后催促下择了个名字。如今和嫔与她所诞育的皇子得宠,嘉贵嫔自然不快。 我闻听萧泽赐下了这个字,心下欢喜,私下里偷偷对和嫔说:“这纶字有官印纽绳之意,皇上给了这个字,足见心中有多看重姐姐的孩子。” “如何看重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我只求我的纶儿能平安长大就好了。”和嫔身子已经大愈,靠在攒金花的软枕上,逗弄着怀中的婴孩。 纶儿的满月酒办的十分隆重。连久不出面,虔心礼佛的太后也带着一众太妃们来了。贺礼堆得有小山那般的高。不过最丰厚的贺礼当算是萧泽当着众妃嫔的面下旨晋了和嫔的位分为贵嫔,待坐褥期满便迁居毓灵宫,居一宫主位。 原先长杨宫本无主位,但如今齐婕妤封嫔后,和嫔便不再适合迁过去。遂萧泽便又择了毓灵宫这处宫室来给和嫔居住。这毓灵宫离着勤政殿不远,足见萧泽现今有多爱重和嫔母子。 今日酒宴上,我心中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微酣,转眸却见萧泽正望着我。对上他雪亮的眸子。心中悸动不止。 “贞儿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朕想着和贵嫔诞育二皇子,贞儿算得上是头一份功劳。却不知该赏些什么才好。”萧泽露出洁白牙齿,轻轻开口朝我一笑道。 我扶着琼奴起身。一福:“臣妾照看贵嫔姐姐是应该的,哪里敢因此就邀功邀赏呢。” “贞儿陪在臣妾身边却是辛苦,臣妾也想着要提妹妹向皇上求一份恩典呢。”和贵嫔走过来,与我双肩而立,牵过我的手,浅浅一笑却是恬静撩人心弦。 “那好。”萧泽从皇后怀中抱过纶儿,逗弄一下:“贞儿照顾和贵嫔诞育皇子有功。特赐封为嫔,赐号‘如’。” 话音未落,荣贵嫔起身急道:“皇上,沐婕妤虽说有功。但嫔位便是这宫中正经主子了,沐婕妤一来无子嗣,而来进宫时日尚浅,这突然封嫔,怕是不妥。” “谁说这封嫔便一定要有子嗣?”萧泽横一眼荣贵嫔。满脸的不悦训斥道。 “沐妹妹此番对祖宗社稷却是有功,只是妹妹入宫不久,若是来日有孕在一举封嫔,岂不是风光体面。”皇后出来打圆场。 我睨一眼皇后,她自然是不愿意我获得晋封的。和贵嫔与我交好众人皆知,若我与她二人都遭晋封,那气焰未免会太过撩人。 正欲开口推辞,萧泽却是一摆手,道:“不必,贞儿在朕心中当得起这个嫔位。” 一句话暖了心,并不是在乎那位分的高低,而是在萧泽心中能有如斯分量,却是欣喜。愣住了神,却忘了推辞。 众妃嫔瞧我的样子,都以为我是欢喜过了头。虽是心中不快,但碍于萧泽的面子,少不得起身相贺:“恭喜如嫔娘娘,贺喜如嫔娘娘。” 复回到坐席上,面对周遭那灼人目光,我赶到一阵的不自在。加之酒劲未去,这脑中仍旧是有些酸胀,遂扶着琼奴想出殿去歇歇。转身前嘱咐羽香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更衣去了。” 提着裙摆从偏门走出殿外,一阵风吹来,让人不觉清醒许多。已到了初夏时节,时不时传来阵阵虫鸣之声,悦耳如天籁。 明月皎洁,我提步走下那白玉石彻成的台阶。今日酒宴设在宫中的摘星殿,殿外一大片的花草让我心向往之。 扶着琼奴,一路采撷了不少开在春天末尾的鲜花,盈盈握了一把,轻嗅之下虽不是浓郁芳香,却是淡淡令人神清气爽。 拐过一棵老槐树,突然一座偌大宫室出现在我的眼前。细细一看,这宫室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却依稀看出旧日富丽堂皇,金黄官瓦衬着红色高墙,在蒙蒙月光衬映下格外华美。 琼奴赶上我的步子,见到眼前情景,眼中的惊叹之色尽显无余。 来到宫中也有些时日里,却从未听说有这样一座宫室存在。心中好奇,所以决定走近看看。 宫室外杂草丛生已经快要高过人了,若不是那泛着淡冷之光的金瓦,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是一座宫殿。走到宫室正门,隐约可见那蓝底的匾额上三个斗金大字“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望着那瘦金体的三个字,不由口中吟诵起这诗经之句。 “是谁?” 猛地听到有人的声音,身子不自觉一震。向后望去,却见一名锦衣妇人站在我的身后。我转眸一望,原来是寿安宫的定太妃。 忙上前屈膝行礼:“嫔妾沐氏,见过定太妃,太妃万福。” 定太妃身边不侍一人,她见是我,敛了敛衣摆,笑道:“原来是沐婕妤呀。” “婕妤不在殿内吃酒,怎么倒跑到这里来了?”定太妃一挑淡色的眉毛,轻声探试着问道。 我却无所隐瞒,据实说道:“嫔妾方才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出来走走醒醒酒。不想走失了路,才行到了这里。” 定太妃见我面色坦荡,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这里为何会有一座废弃的宫室呢?”初见这宫室,自然好奇,这定太妃是宫中老人,想必会知道一二。所以我开口问道。 定太妃扬起头,望着那积满灰尘的匾额,开口道:“婕妤可知道这宫叫做什么宫吗?” “关雎宫?”因方才看到了那匾额上的字,才敢大胆猜测。 定太妃一笑:“不错,婕妤不要瞧着它现在破败不堪。二十多年前这里可是整个太微城最繁华喧嚣的地方。” 对上我不可置信的眼光,定太妃不疾不徐继续道:“这关雎宫里住着的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宸妃。一朝伴在君王侧,三千宠爱于一身。不想多年后,这里会是这样一般景象。” “那如今为何会荒废成这个样子,而宸太妃如今人又在哪里呢?”我不禁开口问道。 “在这宫中,积宠便是积怨,若是活得不聪明,那么总有一日,你所获得的终会失去的。”定太妃答非所问的这句话,让我一时摸不到头脑。 还未等我开口,定太妃缕缕鬓角,浅笑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定太妃走后。我也与琼奴回到殿中。 萧泽将手中的美酒饮尽,眼眸瞥见我,一笑:“方才去哪了?半日都不见你。” “臣妾许是喝得有些多了,头晕晕的,遂在偏殿歇了会。”我含着笑,理顺裙摆由琼奴、羽香伺候着坐下。 闻言,萧泽拍拍手,与苏安吩咐道:“去替如嫔取些醒酒的汤饮来。” 说着,转眸看着我:“若是不胜,就少喝些。” 孰不知他这一句话,便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躲开众人如利剑般的目光。我眼光望向太后身侧的定太妃,她端庄坐着,与我轻浅一笑,似乎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太后放下酒樽,轻咳一声:“皇帝,哀家有一事要说与你听。” 一时殿内安静下来,俱是抬眸望着太后。 “这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哀家想着也该去五台山休养几天。加之皇室又添子嗣,也好去五台山为哀家的小孙儿祈福祷求菩萨保佑。”太后摩挲这手中一串碧玉佛珠,笑道。 萧泽还未说话,却见太妃太嫔们听说太后要去五台山,遂都起身道:“臣妾愿陪同太后一齐前去五台山。” 太后一笑:“好了,诸位姐妹都起来吧。哀家此番前去是去静修,不必那么多人陪着,你们都留在宫里,好好享享清福。” 萧泽点点头,朝太后道:“那儿臣便吩咐内务府去筹备。不知母后打算什么日子启程呢?” 太后这几年每年都要去五台山静修些时日,所以内务府早有准备,不至于一时手忙脚乱。 “下月初吧。还得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来。”太后随口笑道,夹起一块燕窝笋干放入嘴中。 酒过三巡,待宴席散尽后,萧泽自然宿在了和贵嫔那。不过临睡前,却让人送来一卷纸条。 我从苏安手中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四个墨字:如花美眷。 霎时脸就羞红大半。原来这就是他给我封号的含义。好会捉弄人的家伙。直到就寝后,我这脸还是火辣辣的。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但愿真能如那戏词中所唱,似水流年,往后时光里,能一直就这样陪在你身侧,一起走下去。 第九十章 信妃往事 在榻上辗转反侧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堆纱帐外那朦朦胧胧的烛火闪烁影子,我抚平鬓角,抱着薄面锦被坐起身来。 今夜屋里守夜的是羽香。她也还未曾熟睡,见我坐起身,忙问道:“主子你怎么起来了,可是渴了?”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晚上的事情,想着这羽香在宫中待的日子也算久了,遂问道:“羽香,你可知道先皇的宸妃?” “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羽香也盘着腿坐了起来,侧着身子剪了灯芯,疑惑道。 我却也不着急回答她,只道:“如此说你是知道的了?” “嗯。”羽香点了点头:“这宫里多半人都知道这宸妃娘娘,只是都是三缄其口,在宫里谈论这先皇的宸妃是忌讳。” 对上我不解眼神,羽香慢慢说来:“这宸妃娘娘是先皇二十三年入的宫,和现今太后是同届的秀女。但因有沉鱼之貌,又有咏絮之才。甚得上心,一入宫就封作了妃子,号曰‘宸妃’。” 羽香起身替我斟了杯热茶,递与我后,轻轻一笑,继续道:“宸妃娘娘入宫后宠冠六宫,真可称得上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先皇还特意为宸妃在宫里造了一座关雎宫。进宫一年后,这宸妃和当时还是柔嫔的太后同时有了身孕。先皇大喜,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允诺宸妃若是来日她诞下皇子,便立为太子。” “那结果如何呢?这宸妃是否有诞下皇子?”我打断羽香的话,开口问道。 羽香叹一口气,道:“听宫里的嬷嬷私下里说,两位娘娘是同日分娩,那天夜里突然下了好大的雨。一直下到子夜时分还没有停歇,而先皇整夜都守候在关雎宫。等待着宸妃娘娘寝殿里传来好消息。” “这场雨直到天明时分才慢慢停了下来。那产婆推开寝殿的门,抖抖索索抱着个襁褓走出来。先皇满心欢喜的揭开包裹住孩子的锦布,脸上却再也半分笑容。将襁褓掷回产婆怀中后,拂袖而去。从那天之后。宫里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宸妃和她诞下的孩子。而延禧宫却传来好消息,柔贵嫔诞下了十皇子。”羽香说着这些陈年往事,似沉香从香炉中溢出,蔓延着浓郁陈旧气息。 心中疑窦丛生,这宸妃到底诞下的是什么,能让先皇如此生气。而这宸妃最终命运又会如何呢? 还未等我开口询问,羽香便心下了然。说道:“奴婢听那日在关雎宫中侍候的宫人后来说,那夜里宸妃娘娘费尽力气,结果诞下的却是一只被剥了皮狸猫。先皇本是满心欢喜,不想却见到如此妖异之物。自然怒不可言。” 听闻羽香说这宸妃诞下一只狸猫,我不由到一口凉气。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怪异之事?而且如此怪异之事却是发生在帝王所居的太微城。 羽香压低了声音:“闻说这宸妃后来被先皇给赐死,连带着那光华富丽的关雎宫也被封了。” 突然心中一阵悲悯涌了上来,这宫中女人即便容颜姣好,但消逝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主子进宫时日不长。怎么会知道宸妃呢?”羽香接过我手中茶盏,问道。 “今日宴上,我喝的多了些,有些目眩头晕,所以便和琼奴出殿走走。却不想信步竟然走到了破败不堪的关雎宫。”我早已视羽香为心腹。所以对她不必有所隐瞒。 “对了,你可知道这定太妃与宸妃是和关系?”想起关雎宫外碰见的定太妃,我隐隐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羽香伺候我躺下,一边替我理着被褥,一边说道:“这定太妃是宸妃的族妹,只是她入宫之时宸妃早已不在了。” 窗外的夜愈加深沉了,一节烧尽了的灯芯掉落下来。羽香打了个哈欠:“主子,时辰不早了,安歇了吧。” 我闭上眼,相像着那关雎宫往昔风光,却是一夕哄塌。叹一口气,却也是无奈。 三日后,太后的銮轿启程,前往五台山。六月初,这天气是愈来愈热了。宫中诸人俱是来到这太和殿前,为太后送行。连被禁足在宫中三月之余的吴妃也来了。听宁嫔说她是因太后的恳求而才被萧泽赦免。 我冷眼观之,今日的吴妃已不再是往日里那盛气凌人的纯贵妃了。一袭湖蓝色的长裙,烟青色薄纱衬得她略显消瘦的脸庞,却是更显憔悴。 信妃也不顾体虚赶来了。她站在帝后身后,望着渐行渐远的逶迤而去的銮轿,道:“太后此去必定要三五月才能回来。也愿太后在五台山祈福,真能保佑咱们的二皇子能够健健康康,一世平安。” 信妃素来是最疼孩子的。自和贵嫔诞下这纶儿后,她是每日的爱不释手。一日有半日都待在和贵嫔的弦月阁逗弄孩子玩耍。 却听见吴妃哼了一声:“这也未必,这是否平安是命数,哪怕再念多少的佛都是求不来的。和贵嫔是有福气的,能生下这二皇子。若是没有福气的,怕是拜遍了菩萨,也是求不来一个孩子了咯。” 这话仿佛一剂猛药灌入信妃心中。信妃忍着心中失子之痛,保持着原有的微笑,点了点头,转向和贵嫔:“吴妃这话也有道理,这孩子最是娇贵,可是要好生照顾着。” 和贵嫔无发抚慰信妃,只得浅浅答道:“是。” 待人群散尽,我送信妃会永和宫。却不想信妃会主动和我说起她以前的过往。 “当年我入宫的时候,因着自己的父亲是一品封疆大吏。所以才入宫就被封作贵嫔和吴妃平起平坐。未进宫前,父亲就嘱咐过我。说与我同一届的吴家秀女家世显赫,地位尊贵。让我轻易不要招惹。所以即便我位分与她相当,我却是处处对她忍让。” 信妃含着切成薄薄的参片,继续道:“入宫之初,我也是颇受皇上宠爱。过了正月,我被太医诊出怀有了身孕。我很开心,因为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但,三个月后,我永远记得那样一个雨夜里,纯妃带着人闯进我的永和宫里,强行给我灌下红花。我那不足三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信妃从新提起这样的伤心往事,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波澜,似乎这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旁听者。 我却感到阵阵惊诧,既是为信妃惋惜,却又感叹纯妃的大胆,竟敢作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那皇上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我不由问道。 信妃淡淡一笑:“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样。最后这事便在太后的授意之下不了了之。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纯妃。而我却失去了此生唯一的孩子。” 说到此处,表面再温和的信妃却也是目露恨意:“皇上赏了我不少的东西,但那些金银珠宝却怎么样也换不回我孩子的命啊!我记得那天晚上,一片片鲜红的血。。。” 信妃眸子垂了下去,一滴晶莹泪珠打落在织金的锦袍上,溅起层层涟漪。 我不知道怎么样用言语去安慰这样无助的信妃,如何的坚强能让她如此隐忍多年。 信妃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佛龛前,拢了三支香虔诚祷拜后,朝我一笑:“每每觉得生活无望,心中苦痛之时。我便都会替菩萨上一柱香,一来是求她保佑我那未见面就去世了的孩子,二来是提醒自己,还有仇未报,怎么能轻易就放弃了呢。” 从永和宫走出来,绚烂阳关投射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方才信妃所说的话,久久盘绕在心中,似阴霾笼罩。我抬头望一眼那鎏金瓦片上四四方方的天空,众人皆道这皇家是如何富贵奢华,却不想,这里的人,那绫罗绸缎裹着的内心,却是如何的千疮百孔。 朝弦月阁去,行到一半,只见内务府的梁总管领着一帮小太监往前走去。 我唤住他,问道:“这么些人是要去做什么呢?” “哎呦,瞧奴才这双贱眼,都没瞧见您呐。”说着,梁公公行了礼:“奴才见过如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让他起来:“这是要去哪呢?这么赶忙赶慌的。” 他一笑,谄媚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些都是新进宫的小太监,奴才正要领着他们去敬事房报到呢。” 问清话后,我笑道:“哦,那公公就快些去吧。误了事可就不好了。” 那梁公公福了一福,道声谢,朝后一招手,唤道:“小兔崽子们,都快跟上。” 我正欲提步继续朝前走去,却感觉身后一束目光打在我的脊背上,微微发烫。 我回身望去,却不见有丝毫动静。只有那远去了的一众太监的背影。我朝自己一笑,转过身快步赶回弦月阁。 琼奴加紧了步子,跟上我,朝我问道:“小姐,怎么行的这么快了?” 我往她脑门上一戳,笑道:“我看你是糊涂了,这个时辰纶儿该睡醒了,怕是正闹着要我抱呢。” “小姐是最心疼二皇子的了。就和是自己生的一样。”琼奴哧哧一笑,朝我道。 第九十一章 文琅帝姬 和贵嫔坐褥期满后,领着弦月阁合宫的宫人搬去了毓灵宫。而我也入住萧泽赐予我的永寿宫。 这永寿宫与毓灵宫只有一墙之隔,到省了我与和贵嫔之间来往奔波。 不过最羡煞旁人的是,这毓灵与永寿二宫毗邻萧泽的含元殿。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惹人眼红。 我与和贵嫔眼下虽是最得圣宠,却是丝毫不张扬。只日日待在宫里,逗弄着日渐长大的纶儿取乐。 倒是翊坤宫的吴妃自解了禁足之后,就没有闲着。她先是让宫人从宝华馆的姜贵人处接了文琅帝姬自翊坤宫,亲自抚养。据说,文琅帝姬初到翊坤宫时,因突然离了生母,夜夜不能寐。这吴妃就整夜守在帝姬床前,陪伴着帝姬。 众人听了,纷纷感叹这吴妃自被禁足之后,倒是变得贤良起来了。 这日,信妃与宁嫔双双来到毓灵宫探看和贵嫔。恰逢我也在毓灵宫内,四人闲着无事,便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聊。 谈及吴妃,信妃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湖绿色绣布,道:“我尽是不知道她有这样贤德的时候。” “这几日宫人们传得是绘声绘色。听闻皇上听了也不觉动容呢。”宁嫔面色淡淡,开口道:“她如今倒学聪明了,也懂得假借人手了。” 和贵嫔望一眼榻上酣睡的纶儿,含着慈爱叹道:“我只愿这吴妃娘娘是真心待帝姬好,不然帝姬小小年纪离了生母,着实可怜。” “姜贵人倒是一日几趟的往翊坤宫跑,听说也求了几次要把帝姬抱回宝华馆。但怎奈吴妃执意不肯,这姜贵人又是人微言轻的。”宁嫔与姜贵人同住在启祥宫,自然要比我们多知道些,此刻也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夏天眼见着已经来了。天愈发闷热了起来。这才同和贵嫔抱着纶儿去上林苑逛了一圈,身上就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濡湿了才换上的嫩绿夹衫。 回到永寿宫。沐浴更衣后,身上依旧感觉热气未退。一时也没有胃口用膳。便扶着琼奴闲走散步,朝毓灵宫慢慢行去。 和贵嫔也才沐浴完,半干的头发耷拉着。见是我来了,忙迎上来,拖我坐下。 这生产完不过两月余,和贵嫔体态便恢复如初,一如往昔轻盈纤巧。 我取来梳子。朝她笑道:“我来替姐姐梳头吧。” 将和贵嫔一头浓密青丝梳成简单的坠马髻,在发髻上点缀几朵小巧珠花。显得是大方素雅。 正打理着和贵嫔的鬓角,却见一名小太监慌张跑进殿来,行礼道:“主子。皇上去了,皇上去了翊坤宫了。” 闻听这话,我与和贵嫔两人俱是吃了一惊,这么突然萧泽去了吴妃那?心中虽是疑惑,但面上却不表露分毫。和贵嫔挥了挥手。让那太监退下了。 心中的疑惑知道次日宁嫔来才被解开,宁嫔先饮一口茶,才笑道:“听说昨夜文琅帝姬身上不好,吴妃这才让人去请了皇上。” “这帝姬是怎么了?”和贵嫔担心问道。 “听说是突然发了高烧,太医看过了。开了方子给帝姬,但服药后却久不退烧。”宁嫔叹一口气,回道。 “可怜帝姬小小的人,竟要遭这份罪。”我也跟着叹息道。 这帝姬的高烧是久久不退,萧泽十分挂心,每日一下早朝就往翊坤宫奔去,不住嘱咐太医院好生照看帝姬。 终于三日后传来帝姬烧退的消息,合宫都松了一口气。倒是吴妃却因此因祸得福,虽说萧泽仍旧不待见她,但见面三分情,对她的态度却是远胜于从前了。 这日里,闲着无事便去永和宫陪信妃说话。信妃却也有心,乘着这大好的日头在晒书呢。我提步走进殿时,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书卷之气。 “你怎么过来了,我见着今日的太阳好,心下惦记着这些书,怕被虫子给蛀了,所以才搬出来晒晒。”信妃让宫女端了面凳子来与我坐下。 我信手拈起一本古书来,一看,是本棋谱。书里那四四方方的棋盘,白若美玉,黑若乌子的棋子一时勾起了我的性质。 “姐姐可否陪贞儿手啖一局?” “素问妹妹棋艺甚好,如此倒是要讨教一番了。”信妃欣然应允,命人取来棋盘棋子,就在这日头下摆开了棋局。 这棋下到一半,信妃闲闲落子,开口道:“妹妹可曾听说了这几日文琅帝姬身子不适之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合宫哪里还会有人不知道呢。”我一笑,望一眼对坐信妃,回答道。 “却不知妹妹是如何看这事的呢?”信妃饶有兴趣的继续追问道。 我放下两指间的一枚黑子,却不想一时手错,落错了地方,倒是把自己的棋摆成了死局。正欲收回那枚子,却不想听到信妃的话,只得先抬起头回道:“这文琅帝姬初离了生母,自然一时不习惯。加之这几日时气反复,帝姬年幼,才会染上这病吧。” “妹妹果真如此想吗?”信妃故作神秘,轻轻一笑,反问我道。 “不然娘娘认为呢?”我知道信妃一定是有话要说,遂直截了当问道。 取过身边茶盏,信妃呷了一口,道:“我倒是听说帝姬生病这几日,吴妃日日衣不解带的看护在床榻旁,连皇上都称赞她贤德有嘉。” 瞧着信妃脸上一抹奇怪笑容,我心下了然,她必是话里有话。 果不出我所料,这信妃继续开口:“可我私下里听这翊坤宫的宫人们说,这文琅帝姬缘何生病,却是因为吴妃夜里给帝姬洗了凉水澡。” 虽说快到暑热天气,但夜里却还是有些生凉。莫说那小小婴孩,即便是大人这个时节洗凉水澡,也少不得要生几天的病。 我克制住自己的惊讶,道:“即便她吴妃心狠,但却也不至对小小孩子如此吧。” “若是不如此,却又如何能重新得到皇上的青睐呢。她吴妃这是在赌,用文琅这孩子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信妃自从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后,就对稚子分外怜惜,说到文琅时,满面忧容,滴下几滴泪来。 虽不知信妃此时缘何得知。但几日后,我却是由半信半疑转为深信不疑了。 因为不过几日,翊坤宫又传来了帝姬染病的消息。 和贵嫔心中担忧,便想着去翊坤宫看看。嘱咐了琼奴与宝儿二人看护纶儿。我陪着和贵嫔乘了辇轿去翊坤宫。 夜已深了,翊坤宫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我与和贵嫔二人提步走进正殿,却见荣贵嫔与庆嫔、宁嫔都在,遂相互见了礼。 吴妃歪坐在椅子上,我与和贵嫔朝她行礼时,她只是摆了摆手,也来不顾着我们,只用绢子抹着眼泪。 萧泽在殿内踱着步子,口中责骂着太医:“不中用的东西,前几日帝姬不是好了吗?怎么现在又病了?” “回皇上的话,帝姬似乎是因为着了凉,所以才会腹泻低烧不止。” 从翊坤宫回来的路上,和贵嫔微皱眉头,扶着我的手,道:“太医方才说是因为找了凉,可那翊坤宫虽说不如往日般繁盛,但却也不至于让帝姬找了凉。莫非是侍候的宫女不当心,才致帝姬生病?” 我轻轻一笑:“如今时气多变,帝姬身子娇贵,偶尔生病也是有的。待咱们回去后,也得提醒侍候纶儿的宫女奶娘,可不能让纶儿也找了凉才是。” 和贵嫔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心中虽是为文琅帝姬感叹,但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因生在帝王之家,小小年纪便就要承受这些,却也是无奈之事。 回到永寿宫,天色已经晚了。我正欲歇息,却不想听到宫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忙起身披上中衣,吩咐小福子去开门。走到殿前一看,来人竟是姜贵人。 将她迎入殿中,上了香茗后,细细一看,这姜贵人眼眶红肿,似是哭过了。 “贵人这么晚了来我这,不知所谓何事?”我含着笑,对上她探寻的目光,问道。 姜贵人却是不说话,只拿手指绞了掌中的绢子,似乎在做着抉择。 我也不心急,只吩咐琼奴去小厨房取几样点心来。 姜贵人见琼奴退了出去,这才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嫔妾今日来,是想同如嫔娘娘做个交易。” “是和交易?”我不疾不徐,慢慢问道。 姜贵人转眸,朝四下望望,压低了声音,道:“眼下有一事,于娘娘不利,嫔妾特来告知。” “俗话说,不做亏本的买卖。姜贵人如此精明之人,定不会白白告诉我吧?”朝姜贵人一笑,我等着她说条件。 “娘娘快人快语,嫔妾也就不隐瞒了。嫔妾希望娘娘能帮嫔妾从翊坤宫要回文琅帝姬。”姜贵人目光异常坚定。 “文琅帝姬在翊坤宫被吴妃百般呵护,怎么贵人还是不放心吗?” “娘娘何苦来和嫔妾说这样的哑谜。嫔妾是爱女心切,所以才这样着急着来求娘娘。嫔妾也相信娘娘能有这样的本事。”姜贵人无奈脸色尽显无余,含着一丝企盼对我道。 “若想要回你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本宫得看你所说对本宫不利之事究竟是何事了。”我不着急,捧起茶盏,静待着姜贵人说话。 第九十二章 龙眼粉 案上烛火不住跳动,昏黄灯光打在姜贵人略显憔悴的脸庞上,一对虎睛玛瑙钗子在发钗上格外显眼。 姜贵人点了点樱唇,谨慎说道:“吴妃正欲利用文琅来陷害娘娘。” 眉心一跳,却还是强作镇定,浅笑道:“喔?倒不知道这吴妃打算如何陷害与我呢?” 姜贵人瞅我一眼,按住抖动的太阳穴,道:“吴妃打算在文琅的饮食里下毒,以此来陷害是娘娘所为。” “即便她下毒,却又如何赖得到我头上呢?大不了我足不出这永寿宫便是了。”我嘴角露出笑意,可暗处却是十指紧握,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 “吴妃虽如今失宠,但娘娘未免也太过小瞧与她了。”姜贵人见我似是不信,一哂,道“她淫浸后宫这么些年,若是这么点手段都没有,如何能惮摄众人。” 姜贵人顿了顿,止了笑意,压低声音:“娘娘宫中可有一个叫芸儿的?” 惊诧之意再也掩饰不住,只得道:“确有,是前几日内务府挑来与我使唤的。” “娘娘只需留意她便是了。”姜贵人此话是说的再明白不过了。饶是蠢笨之人怕也早是明了了。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漫步经心一问:“贵人的话我是听懂了。只是我好奇,贵人为何要告知我这些呢?难道贵人不知道我与这吴妃素来不睦。若是让吴妃知道此事,怕是连贵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话尚且还未说完,这姜贵人一行泪却是先落了下来。我心中不忍,递上手中的绢子。 姜贵人接下绢子,拭了泪,喘匀呼吸,这才带着哭腔道:“嫔妾也是没有办法。想着文琅日日在翊坤宫里。嫔妾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即便如此提心吊胆,却还是保不了自己女儿周全。如今也只能倚靠娘娘了。嫔妾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罪,文琅她才那么小呀!” 舐犊情深。即便往昔与姜贵人有嫌隙,但此时却也是不禁动容。即便不为姜贵人,想着文琅可爱脸庞,我也是要把她从翊坤宫解救出来的。 但现今最重要的却不是怎么解救文琅,家贼不除,心中始终像悬着一块大石头,得时时提防着。实在难受。 送走姜贵人后,我实在难以安寝。干脆爬起身来,坐在案前对着烛火沉思良久。方才唤起守夜的琼奴,让她喊来羽香。三人直商议到天明还未休。 用过早膳后。我领着琴梅和棋兰去了毓灵宫探看和贵嫔和纶儿。回来时带来了和贵嫔自己亲自制的胭脂,这和贵嫔平日里无事,除了逗弄小纶儿就把心思全放在了调制胭脂上,这胭脂是用新鲜花瓣汁子制作而成的,即颜色鲜艳却又不伤肌肤。很是好用。 将那些胭脂罐子放好后,琼奴与羽香瞧瞧走进我的寝殿,唤退一众服侍的宫人后,才摊开手掌走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羽香手掌上有一搓白色粉末。遂问道:“这是什么?” “龙眼粉。”琼奴回道:“这是用上贡的上好龙眼熬煮成汁子,加入细白面粉混合而成。” 我拈起一点放入嘴中:“果然有龙眼的味道。” “这是奴婢们在那芸儿的房中找到的。她用绸布包好藏在了枕头底下,似乎很是小心呢。”琼奴掏出手绢替我擦干净手指,道。 “只是这龙眼粉吗?她藏这个做什么?”我不觉觉得疑惑,这龙眼粉是上好食材并无毒,难道她吴妃打算拿这龙眼粉来陷害我吗? 羽香知我心中的疑惑,遂说道:“主子有所不知。这龙眼粉虽是无毒,但人食之却是极易上火。婴孩肠胃柔弱,若是食用多了,怕是会上火至发烧。重则则会伤及性命。” 我暗吸一口气,不想这小小龙眼粉竟有如此阴毒之效。 “她这龙眼粉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可知道呢?”我皱了皱眉头,问道。 羽香细细思量了会:“奴婢记得前几日因为小厨房要弄一品龙眼金丝馍馍,所以才让人去内务府领了些龙眼粉来。想来她是趁人不备偷藏下了这些。” 听完羽香的话,心里暗暗有了计较。即便此刻将芸儿手中这龙眼粉给收了上来,但内务府有取物记档,若是吴妃成心陷害,这怕是一大铁证。 我托腮沉思了会,冲琼奴道:“你快去找何彦方,让他无论如何要从宫外给我找一包龙眼粉回来。然后你将这龙眼粉送还给内务府,就说这次的龙眼粉成色不好,喊他们下次有好的再给送来。” 处理完此事,我心下略微轻松了些。然后嘱咐羽香和琼奴将这龙眼粉从新放回那芸儿的枕下,不要打草惊蛇。 黄昏时分,荣贵嫔与庆嫔、宁嫔似乎是约好了的,一齐来到毓灵宫探看和贵嫔母子。 这女人聊天,不外乎就是衣食二事。 庆嫔拨弄着手指上嵌着红宝石的金戒指,笑道:“这天愈来愈热了,看着每日的膳食都没了胃口。” “是了,看着荤腥觉得腻味不想吃,可是若是每餐都吃那素菜,又觉得这嘴里少了些味道,实在是难受的紧。”荣贵嫔接口道。 “咱们是吃不下去,倒是建福宫那位每日里让御膳房流水似的送东西过去,胃口好的很呢!”庆嫔最是瞧不起贞嫔,出口讽刺道。 荣贵嫔掩嘴一笑:“人家现在怀着身孕,自然不一般。若是那天你怀上了孩子,也是一样的。” 荣贵嫔探着身子抚着庆嫔扁平的腹部,一句戏弄之语逗得满室哈哈大笑。 “不过这女人怀孕可是不能多吃,我听家族里的老人们说,这女人怀孕如果吃得太多,到时候孩子太大,就会容易难产。”和贵嫔想起自己那夜难产,还是心有余悸,抚着心口说道。 “诸位姐姐若是夏日里吃不下东西,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我眨眨眼睛,笑着替众人续了茶水。 “什么法子,说来我们听听。”荣贵嫔似乎很是好奇,急着问道。 宁嫔久不言语,坐在一旁挑弄着和贵嫔心制出来的胭脂,也附和道:“贞儿素来最是聪慧,连皇上也是赞不绝口,想来一定是有好的法子了。” 我故弄玄虚,忽然闭口不言了。饶是她们央求了一阵,这才说道:“以前在建邺的时候,家乡有一味小吃最是解暑热。取了半合紫梗米,然后将新鲜的水果切成丁,加上龙眼粉和绵糖,熬煮之后就是香甜浓郁的消食美味,。即解暑热,又进的舒服。” 我说的绘声绘色,只见荣贵嫔与庆嫔俱是咽了口水,连连点头,似乎即刻就想尝到这美味。 我话一说完,这荣贵嫔与庆嫔哪里还有心思,匆匆告辞回宫去了,想必是急着去尝鲜了吧。 我在宁嫔耳边低语几句,宁嫔脸色一变,旋即笑道:“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不过几日,翊坤宫果然出事了。这病才好了不久的文琅帝姬又生病了,且这病来的很是凶猛,连着服了几日的药却还是不见好。 众妃嫔自然少不得要去翊坤宫探望探望。 我与和贵嫔到翊坤宫时,大半妃嫔都已到了,围坐在前殿内。正中坐着的吴妃满面的愁容,时不时滴下几滴泪水。一扫之前骄横之气,仿佛只是一名为子女焦心的母亲而已。 才闲聊几句,却听到宫门外报说萧泽来了。 众人忙整理妆容,起身出门相迎。 萧泽快步走进殿来,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坐下后,朝吴妃问道:“今日文琅怎么样了?” “服了药睡下了,已经好多了。”吴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萧泽回道。 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内殿里传来婴孩的啼哭之声。姜贵人听见声响,也顾不得尊卑,提着步子就往内殿跑去。 当姜贵人将帝姬抱出来时,已是满脸的泪痕,手中的帝姬已没有往昔的丰盈,一张蜡黄小脸分外瘦弱。 “皇上。。。”这姜贵人一哭,满殿的妃嫔便都一齐哭了起来。 吴妃走上前,强行从姜贵人手中抱过帝姬,走到萧泽跟前:“皇上,您瞧帝姬这样。。。” 话说到一半,已是哽咽不能言语。 萧泽满面愁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说了一句:“去传太医来。”从吴妃手中接过烧得满脸通红的文琅帝姬。 一时太医急匆匆赶来,待看过文琅帝姬后却也是束手无策,只得让医童去煎煮了退烧的草药来与帝姬服用。 见太医也是无法,萧泽不由勃然大怒:“不过是发烧而已,为何帝姬这么些日子反反复复一直不好。可见是你们这帮太医无用,非得朕把你们全部革职查办了才好!” 太医哆哆嗦嗦半日,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急忙回道:“微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不过微臣想,帝姬这烧反反复复多日一直不退,怕是饮食上出了问题。还请皇上让微臣检查检查这帝姬素日里吃的东西。” 吴妃眸子中闪过异样光芒,开口道:“皇上莫要生气。他也说得在理,不如就让他查查吧。” 第九十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边太医还在费神查看着帝姬的饮食。而那边,文琅窝在萧泽怀里呜呜哭个不停,急得萧泽是满头的大汗。 殿中最是心疼的就该是姜贵人了,她挂着泪水,走上前朝萧泽福了一福,道:“皇上,让臣妾抱着帝姬吧。” 萧泽抬首,对上姜贵人泛泪含着那疼惜目光的眸子,也不再多说,将文琅递与姜贵人,叹道:“文琅这样一个劲的哭也不是个事。” 姜贵人小心抱着文琅帝姬,道:“这几日天渐渐热了起来,想来文琅身子不适怕也有这原因。不如让御膳房做了消暑的莲子米羹来吧。” 萧泽点点头,赞同道:“也对,吃些东西总是好的。”说着便吩咐苏安:“去吩咐御膳房,做些莲子米羹送来。” 这皇帝的谕令果然不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御膳房便做好了这米羹,送了过来。 萧泽接过一碗,用调羹舀起一勺,尝了尝:“还不错。” 这苏安自然是最会体察上意的,御膳房送来的莲子米羹,在殿里的妃嫔人人都有。 众人俱是站了许久,也是有些乏了,正好尝尝米羹,补补力气。 姜贵人端起黄底瓷碗,把调羹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放心喂文琅帝姬吃下去。 而此时的太医却是面色凝重,他摆摆手,让太监们将面前一桌子的膳食全退了下去。定定神,走到萧泽跟前:“皇上,恕微臣无能,并未发现这食物中有什么异样。” “无用。若是何彦方在这,或许还能发现什么。”萧泽蹙着眉头,斥责道。 这同行之中,最怕与人相较而不如他人。何况何彦方不过只是医士。但此时的太医却也只能叹一口气,垂下脑袋依旧跪在萧泽面前不敢出声。 却不想,抱着文琅的姜贵人一个不留神。手没有抓紧,那盛着莲子米羹的瓷碗就顺势从手中跌落下来。恰巧跌碎在那太医的面前。 虽是受了惊吓。但那太医却还是不敢失了礼数,低着头不言语。 那莲子米羹的香味在殿内弥漫开来。突然一直垂头的不语的太医抬起了头,微微转眸,似乎想起什么,也不顾萧泽就在面前,伸出手蘸了点跌落在地上的米羹,放入嘴中尝尝。然后大喜道:“皇上。微臣知道为什么了!微臣知道了!” 萧泽沉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快说,是什么缘由。” “敢问娘娘,这几日是不是一直都给帝姬服用这莲子米羹呢?”那太医也不急着回答萧泽,只转头询问吴妃。 吴妃点头道:“不错。我瞧着这米羹味道不错,所以这几日都有给帝姬进过。” “这就不错了。皇上,臣方才尝了这莲子米羹,发现里面被人多加了一味龙眼粉。这龙眼粉味道清淡不易发觉,若不是贵人小主打翻在地。微臣也断不会发现。”太医继续说道:“这龙眼粉性属热,如今天气燥热,婴孩肠胃弱,若是服用多了便会导致上火而后发烧。” “原来如此。”萧泽听明白后,点了点头。 吴妃再也耐不住了。开口道:“皇上,文琅才这样年幼,就有人用这样阴毒的招数来害她,可见这宫中人心有多么险恶。” 说着,吴妃眼光朝姜贵人一瞥,姜贵人虽是面有难色,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吴妃。她也滴下几滴泪来,哭诉道:“皇上,也不知臣妾是造了什么孽,文琅还这样小就要遭这样的罪!” 姜贵人这一哭多半是发自真心,所以言语中透露出的多是慈母爱子之心。 “这事由与你何干呢,你哭也没有用。依我看,这定是有人下了狠心要来害你们母女。如今皇上在这,你得求皇上做主,把这这后宫使阴毒的小人给抓出来。”吴妃目光中透出一丝狠厉,朝姜贵人说道。 “皇上。。。”吴妃见萧泽不言语,柔声唤了一句。 “若这宫中这有这样的人,那真是断不能容了。”萧泽弹了弹手指,沉声道。 荣贵嫔插话道:“虽说这下药之人狠毒,但,这宫中人多口杂的,若是要查,该从何查起呢?” “若想要查,也是不难。只消把内务府管着这龙眼粉的奴才提来,问问便是了。合着谁去领了,他那总该有档可查吧。”庆嫔轻轻一笑,似不经意间说出这话来。 若不是那夜姜贵人来找过我。此刻我怕也只是当自己是一个看客。而从未想过这一系列的事件最终的矛头会指向我。但,既是让我知道了,我便如何也是会坐以待毙的。 对上吴妃望向我的目光,我报之以一笑,似乎对这件事全不知情。 “苏安,你去内务府查查。”萧泽终于发话,想必也是心疼女儿的缘故。 一众妃嫔各怀心事,坐等着苏安从内务府回来。 这茶水是换了又换。苏安才出现在殿门外。他走上前朝萧泽行过礼,这才在众人目光下开口道:“回皇上的话,方才奴才去内务府查过了。这三个月内,并无娘娘小主支领这龙眼粉。” 苏安话说完朝我一看,也未起身,继续道:“倒是永寿宫半月前领过这龙眼粉。不过两日后就又悉数退还了回去。” 我想这时候我也该出来解释一下了,遂起身道:“不错,前些日子因想着做些馍馍吃,所以让宫里的人去领了些龙眼粉回来。但后来臣妾发现这次的龙眼粉成色有问题,所以便都退回给了内务府。” 庆嫔显得有些局促:“既然无人领这龙眼粉,那这莲子米羹里的龙眼粉会出自哪里呢?” 吴妃轻哼一声,朝我一横:“既不是宫里的,难道还是宫外头的吗?我瞧着,定是这如嫔私藏了些龙眼粉,以此来谋害帝姬。” 我自然大声喊冤。不过吴妃却是不屑:“如嫔这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冤枉,却有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本宫倒有一法子,可以让你证明自己的清白。” “是什么法子,娘娘说就是。”我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说道。 吴妃轻蔑一笑:“如嫔若是有胆量,便让我把这永寿宫搜一搜,倘若找不到这龙眼粉踪迹,那我便信你清白。” “娘娘这一出口就是搜宫。只是嫔妾不知道,若是娘娘此番搜宫,寻不到这龙眼粉,又该如何给嫔妾一个交代呢?”我不甘示弱说道。 吴妃胸有成竹:“要是搜不出这龙眼粉,本宫但凭皇上处置。” 她吴妃笃定了这龙眼粉在我永寿宫中,所以才敢出此言。 我淡淡一笑,转过头去问萧泽:“那皇上觉得呢?” 萧泽目光中的那丝温柔触动了我,他开口说道:“搜宫我想就不必了。贞儿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朕相信她。” 感动于萧泽对我的信任,但如此绝好的机会我又怎么会放过,我起身道:“多谢皇上。不过臣妾还是恳请皇上下旨同意吴妃娘娘搜宫,只有这样臣妾此身才能分明。不然今后臣妾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呢。” 在我几番恳请之下,萧泽终于点头应允了。倒是吴妃对我的态度很是惊讶,她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坚持搜查永寿宫,来证明自己清白。 不过她来不及惊讶,苏安已经领着一对太监浩浩荡荡往永寿宫去了。 吴妃自然不知道,在我来翊坤宫之前,便已经把那芸儿枕头下的龙眼粉给偷偷处理了,就连那芸儿也被我以手脚不干净为由,关进了柴房里,让人看管起来。所以这一次的搜宫,注定会一无所获。 果然,苏安带回来的消息是:“皇上,奴才带人搜遍了永寿宫,也没有发现这半点龙眼粉的踪迹啊。” 话音一落,吴妃从椅子上惊坐起来,厉声道:“怎么可能,定是你们没有搜查仔细!” “听娘娘这话,似乎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才会认定了这龙眼粉一定在我永寿宫里?”我冷冷一笑,出言驳道。 苏安也急了,他听着吴妃说他搜查的不仔细,忙道:“娘娘,奴才可不敢啊!奴才可是里里外外把这永寿宫搜查了三遍才敢回来复命啊!” 萧泽转过头用疑惑的眼光看向吴妃时,吴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缓缓坐下:“只是,这龙眼粉若不是从永寿宫来,那会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么些日子,只有永寿宫去内务府领过龙眼粉啊!” 坐在一旁久没有说话的和贵嫔此时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一话,倒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萧泽用探寻的目光望着吴妃,口中吐出两个字。 “是。”和贵嫔敛了敛略显肥大的衣裙,道:“我倒是觉得,若是宫中查不出这龙眼粉的下落。那这龙眼粉必定是宫外带进来的。虽说宫中门禁森严,但这小小龙眼粉,若是不经意,怕也是查不出来的。”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萧泽点了点头,转过头朝吴妃道:“吴妃,朕记得你方才对如嫔说,若是在永寿宫查不出这龙眼粉,就任凭朕处置的,对吗?” ps: 今天上传晚了,抱歉。。。亲们。。。 第九十四章 抓周 方才还是一脸骄色的吴妃,此时已是冷汗涔涔,闻见萧泽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按住发抖的双手,屈膝道:“是。皇上。” “只是。。。”敏锐如吴妃,自然知道萧泽唤她的目的,所以忙开口为自己辩护。 谁料萧泽并未给她这个机会。挥手打断吴妃的话,英俊眉毛下的眸子透出一丝果决:“你也不必再为自己开脱。” “方才你说要搜查永寿宫,如嫔为证清白也求朕应允了。如今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却是什么都没有搜到。”萧泽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责备:“从前文琅在宝华馆的时候,也从未听说生过如此大的病症。怎么已到了你翊坤宫却是日日病灾不断。可见却有你照顾不周之处。” 说到这,萧泽叹一口气:“说到底,到底是你没有养过孩子,难免疏忽照顾不到。不如就把这孩子送回姜贵人那吧。” 姜贵人闻言自然欢喜,忙上前谢恩。从吴妃身后婢女手中接过文琅帝姬,紧紧抱在怀里,满面掩不住的欢喜之色。 “罢了,闹了这么一宿,确实也累了。大家伙便都散了吧。姜贵人,待会派人去太医院请了院正去你宝华馆替文琅看看,想必文琅回到你这个生母身边,病也就会好了。” 萧泽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给了吴妃一个耳光,吴妃当时便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只用绢子掩住嘴,低声啜泣。 转过头,萧泽见是吴妃在哭,忽然想起什么:“好了,吴妃,朕也不愿太过苛责与你,你也不要难过。这几日你就呆在宫里替文琅抄写一百篇经文。也算是为朕的女儿祈福祷告平安了。” 吴妃心中虽是气愤难当,但面上却只得柔柔看了萧泽一眼,拜下身去:“臣妾多谢皇上。” “好了。都回宫去吧。”萧泽朝身后宫妃们说道,然后转头看着我:“朕陪你回去。”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我羞红这脸随萧泽走出殿去。微微回眸,一束怨毒目光射向我,不用想便也知道,定是吴妃。只是她与我之间的恩怨,除了愈来愈浓之外,怕也是无法化解的开的了。 早起时,萧泽已经去上早朝了。琼奴与羽香领着一众婢女替我盥洗梳妆。 我从妆奁盒里拣了一支银鎏金的嵌祖母绿钗子。在刚梳好的临云髻上比了比,觉得略显老气,便有放了下来。 镜中眸子如夏日星辉般闪亮,我又挑了一支带珍珠流苏的赤金钗子递给琼奴。开口问道:“那芸儿的事情你们可办妥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妥当了。寻了个错,把她打发出宫去了。临去了还给了她三两银子。”琼奴用黄杨木梳子替我理着鬓角,一边说道。 羽香在一旁替我理着裙摆上的荷包和香囊,显得有些愤愤的。开口道:“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宅心仁厚不好。” “哦?这是个什么说法。”我用银护甲挑一点胭脂在手指上抹匀了,轻轻点在湿润的唇上,开口问道。 羽香起身,叹道:“主子心善是好事。但有时在这宫里太过心善了,便就成了坏事了。” 我知道她所说句句都是为了我好,遂牵过她道:“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你们在这宫里当差,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有些事情也是主子吩咐,不得已而为之,却也不能怪你们。所以,我也是能放一马就决不步步紧逼。” 琼奴与羽香听完我的话,低头一叹,似乎这话是说进了她们心坎里。 琼奴勉强笑道:“是了。奴婢记得给那芸儿三两银子的时候,那芸儿感恩戴德,连说对不起小姐呢。” “对不起又有何用。好在她吴妃是终究没有害着我,我也便不愿与她们深究了。”用黛笔扫扫蛾眉,画的是萧泽最爱的远山黛。 打扮妥帖,正准备传膳,就听见殿外传来孩子的嬉笑声,我不由一笑,这定是纶儿来了。 果不出我所料,走出殿去,就见着和贵嫔领着乳母抱着的纶儿朝我这走了过来。 离着我尚且还有三四步远,纶儿就瞪大了紫葡萄般的眼睛,朝我张开双臂,要让我抱。 乳母赶紧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将纶儿交到我怀里。我对着纶儿弹指即破的小脸蛋猛亲了一阵,直逗得这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和贵嫔缓步走上前来,嗔道:“这孩子就数和你最亲,一来你这,连我这个母妃都不认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遂也打趣道:“自然如此,你瞧瞧这纶儿,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我亲手做的。当然是要和我亲一些的了。” 抱着纶儿和和贵嫔走进屋。和贵嫔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赞道:“好香呐!” 我咧嘴一笑,朝打理着早膳的棋兰问道:“今儿早膳都有什么?馋的我们贵嫔娘娘直道香呢!” “回主子的话,今天早膳有糟鹌鹑,腌王瓜、奶香馍馍和紫米粥。哦,对了,还有小厨房刚做的牛髓茶汤。”棋兰说着掀开席上那宝蓝色的景德窑汤盅,顿时浓香四溢。 和贵嫔咽了口口水,急道:“就是这个味道。” “姐姐别急,想必姐姐还未用膳吧?”我瞧着和贵嫔那样,不由一笑,问道。 和贵嫔点点头:“这一早就赶了过来,自然是没有用膳的。” 我撕了一点奶香馍馍,轻轻放入纶儿嘴中,朝和贵嫔道:“今日是纶儿抓周的日子吧?” “皇后派人传了话来,说是定在了申时初刻,在保和殿抓周。”和贵嫔将碗中的牛髓茶汤一饮而尽,咂咂嘴回道。 “也不知咱们纶儿会抓个什么?”我逗弄这膝上的纶儿,朝他道:“宝贝,到时候抓个玉玺给姨娘瞧瞧。” “妹妹可别吓着我。可不敢去抓那玉玺。我只求啊,咱们纶儿能平安长大就好了。比起权势富贵,还是开心更好些。” 倒是和贵嫔看得开。我遂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逗弄着纶儿取乐。 中午与和贵嫔略歇了歇。对着时辰,琼奴唤了我俩起来。替我俩梳妆打扮。 这抓周不论纶儿抓到什么,说到底终究是和贵嫔的体面。所以,我自然不愿与其争艳。便选了件烟青色的夹衣并一条撒银花百褶,头饰也选了最普通的样式。 倒是和贵嫔在我与琼奴几人的联合打扮下,越发显得贵气起来。尤其是头上那支三尾凤钗步摇,显示出尊贵身份。我用银剪子剪下一朵案上供着的蝴蝶兰。拈着手指插在了和贵嫔如蝉翼般的鬓上,显出几分俏皮来。 一切妥当,我便与和贵嫔两人抱着纶儿坐上轿辇,朝保和殿去了。 走进保和殿,殿内一切都准备妥帖了。亦也有不少妃嫔到了,见我与和贵嫔抱着纶儿走进来,行过礼后,俱是围着纶儿,逗弄着他取闹。 一盏茶的功夫,萧泽与皇后一脚前一脚后的双双赶到了保和殿。萧泽显得兴致不错,走上前抱起纶儿,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皇后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吉时快到了。” 萧泽点点头,将手中纶儿交到乳娘怀中,朝苏安道:“把东西抬上来吧。” 只见四名太监抬着两面偌大的八仙桌走了上来。那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皇后笑吟吟接过纶儿,逗弄着他:“乖宝贝,快要抓周了,你可得好好抓啊。” 说着,皇后把小纶儿抱上了那垫了锦布的八仙桌子。 见纶儿手脚并用的朝前爬去。在场众人俱是不发一声,屏气凝神,只盯着他看。 却见纶儿先是抓了元宝,却又丢了。然后抓了紫毫毛笔,却因见到了胭脂而又掷了。就这样挑拣了半日,这纶儿还是为决定要抓什么。 就在众人焦急之时,却不想纶儿用力朝前爬了去,抓起一样东西再也不松手了。我定睛一看,是枚宰相官印。 和贵嫔在我身旁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悄声道:“总算没抓错。” 萧泽见纶儿抓的是官印,欢喜的抱起他,笑道:“我瞧着你额宽方大,是个有福的。以后必定能为官作宰,护我大梁。” “纶儿还小,以后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和贵嫔含了笑,朝萧泽谦逊道。 皇后也笑道:“本宫瞧着这孩子也是很好,以后必定是有志之才。” 众妃嫔见帝后赞不绝口,也恭顺行礼恭贺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 这抓周礼结束,各宫的妃嫔少不得要送上些礼物给纶儿。萧泽赏下了一对白玉镇纸,皇后的是一双青玉玉佩,信妃虽人未来,但理却是送到了,是一只金镶玉的如意。 眼见着那帝后与妃嫔们的礼把那聚宝盆都快堆满了,我盈盈上前,笑道:“臣妾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自己绣了一顶虎头帽,送给二皇子,权当是礼数了。” 我这话音还未落,却听见殿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皇上在这给二皇子抓周,也不通知我这老婆子,也还让我来凑凑热闹呀!” 第九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闻声扭头一看,竟见着定太妃扶着侍女走进殿来。今日定太妃穿着一袭软烟色的长衫,头上一对赤金珠花钗子。 “二皇子呢?”定太妃脱了侍女的手,走上前来朝萧泽问道。 和贵嫔浅浅一笑,朝乳娘道:“快把二皇子抱上来。给定妃娘娘瞧瞧。” 定妃小心接过含着指头的二皇子,逗弄着他粉嫩的笑脸,笑道:“果然是生的一脸福相,以后必定是个有福的。” 和贵嫔含着笑,谢过太妃。 太妃朝身后的侍女睨一眼,挥挥手道:“把我的东西拿上来吧。” 侍女躬身上前打开手上一个小匣子,匣子里面是一个长命锁,锁上镌刻着的是“万世永昌”四个字。 和贵嫔接过那长命锁,是爱不释手,尤其是上面那四个金字,直看了几遍也不愿放下来。 我悄声朝和贵嫔耳语道:“万世永昌,正合了姐姐的心意。” 萧泽也很是喜欢这长命锁,他从和贵嫔手中接了过来,替纶儿带上了,朝定太妃一笑:“还是定母妃的东西好。” 定太妃似有似无那么一翘嘴角:“这也是放了很多年的东西了。” “待会还有宴席,不如母妃与我们同用吧。”萧泽想起待会宴席之事,遂说道。 定太妃也不推辞:“也好,那便就扰你们一顿饭了。” “太妃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咱们求您来还是求不来呢。”和贵嫔掩了嘴,笑道。 宴席就开在这保和殿里。今日和贵嫔自然是主角,与皇后同陪坐在萧泽身旁。不过和贵嫔似乎是不习惯如此脱颖,遂拉了我与她同坐。我推辞不了,且萧泽与皇后也在一旁撺掇着,无奈。也只得坐了。 一时钟鸣鼎食,和韶大乐不绝于耳,看着那曼妙舞娘的袅袅身姿。晃得我有些眼花。 我扶着琼奴站起身来,想出去殿外走走。让自己定定神,这殿中人多,自然有些烦躁。 摇着前几日让人寻了出来的纨扇,上面描着的是远山轻舟图。 这保和殿临着太液池,琼奴扶着我在池边一块白玉石头上坐了。盯着我手中的纨扇看了半晌,这才恍惚道:“怪道奴婢瞧着这扇子眼熟,这扇面上的图画。原来是安生哥最喜欢的山水富贵图。” 离开建邺已近一载了,琼奴从日日念叨到后来却很久不再提安生。我知道她并没有忘怀,而是把他放到心里去了。 我记得那一日我去琼奴房中找她,正瞧着她半歪在榻上绣着一块汗巾子。这汗巾子是男人用的东西。而这宫中也只有皇上这一位真龙天子。琼奴绣的这汗巾子会是给谁的呢?我心下暗暗一叹,答案了然,有些事情脑子里放得下,心里却不见得放得下。 后来我问过羽香,她说琼奴半个月都要绣些小物件。不是汗巾子就是小荷包,满满收了一匣子,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如今听她说起安生,也只得随她道:“是啊,安生哥以前是最爱这山水图画的。” “现今虽到初夏。但春光却尚好,想必安生哥也在扬州泛舟游春呢。”我朝琼奴轻轻一笑。只有安生过的好,她才能得到些许安慰吧。 “是了。安生哥最是洒脱。”不经意间,琼奴的眸子里落下一滴泪来,不过旋即她又朝我笑了。 我转过头去,看满目水光涟漪,霎时心境大好,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和琼奴又说了一会子的话,我专拣那逗乐取笑之语来哄她开心。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我便扶了琼奴欲回保和殿去。 不想这才站稳了身子,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太监,低着个脑袋,手中托着个白色的瓷盅,直直朝前走去,却也没有看见我。愣生生的撞在我的身上,那瓷盅里墨汁似的浓汤全撒在了我的裙子上,隐隐闻去一阵药味泛了出来。 琼奴见这汤汁撒了我一身,忙急问道:“小姐怎么样,没有事吧!”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抖弄着裙子上残余的汤汁,紧蹙着双眉道。 琼奴含了怒气,朝跪倒在地上的小太监怒道:“你是怎么看路的,没见着有主子在这里吗?撞伤了主子,你是有几个脑袋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隐隐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出来。见自己不过弄脏了裙子,却也没有伤着。再看那小太监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模样,心生怜悯,遂道:“罢了,琼奴你陪我回去换条裙子就是了,何苦疾言厉色为难他人呢。” 见那小太监似有抬头之意,却又碍着礼数不敢抬头。 琼奴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碰着的是我家小姐。若是碰到了其他主子小主的,看不把你送到慎刑司去,打断你两条腿。” 说完这话,琼奴便扶着我,就要往永寿宫去了。 我扯着拖地的长裙,慢慢挪着步子。不经意间回头一望,却瞧见那小太监拾起地上摔碎的瓷盅,抬起头来。 等等,那脸既然和安生的一模一样。这不是我的错觉。 我停住脚步,揉了揉眼睛,还欲再看时,却见那小太监迈着疾步走了,只留下一抹淡蓝色的背影。 琼奴微有诧异看着我:“小姐,怎么了?” 我对上她探寻的眼光,摇了摇头,说声:“没什么,快些回去吧,不然这宴席可就要散场了。” 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为什么那小太监会和安生长得一模一样呢?难道是安生入宫了?当初自己把在扬州的家业全部留给了他,他怎么还会来到这太微城里呢? 这一切问题困扰着我,急切的等待着我来一一解答。但如今最要紧的是赶快把身上这条湿漉漉的裙子给换了下来。遂打消了心中所有的疑虑和问题,只扶着琼奴快步朝永寿宫去了。 待我换了裙子回到保和殿时,宴席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萧泽探过头来问我:“这是去哪了,半日都不见你的人。” 我掩嘴一笑:“在殿外看那太液池,看的忘了时辰。” 皇后笑道:“这倒是有趣了,从没听说过这看水也能看这么些会子的。” “这春日的水分外好看些。恰有一阵风吹来的话,正应了那句,南唐国主那一句‘吹皱一池春水’。”我话虽是对着皇后说,但眼眸却一直望着萧泽。 “我最是喜欢这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却是把那春日神态给写活了。”萧泽朝我一举杯,然后自顾自一饮而尽。 从保和殿回来,和贵嫔拉住我,笑问道:“快和我老实交代,方才离席是去哪里了?” 我莞尔一笑:“方才不是说了吗,一时贪看,所以忘了时辰。” “你唬别人,还想来唬我。”和贵嫔说着一扯我新换上的红裙,嗔道:“我记得你今日早上的裙子不是这个颜色的,怎么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换了颜色了呢?” 我脸一羞,不想和贵嫔如此眼尖,遂将有小太监将浓汤泼在我身上的事情全部和她说了。 和贵嫔听完,忙拉住我的手,急道:“怎么样,你没有烫着吧?” 我心怀着感激,清浅一笑:“让姐姐担心了,我没有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吴妃干的?”这吴妃素日里与我们积下的恩怨太多,竟让和贵嫔风声鹤唳起来,只要遇到这样的事情立马就会想到她吴妃。 我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不是。若真是这吴妃派来的,为何不直接把这浓汤泼在我的脸上,而要泼在我的裙子上呢。” 还有一重想法我没有说出来,我心中隐隐觉得,这小太监定与安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究竟是什么,我一时找不出来。自然我没有把安生的事情与和贵嫔说,所以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却不敢说出来。 “也是。总之你没事就好。”和贵嫔笑了笑,便领着纶儿告辞回了自己的毓灵宫。 我和琼奴回到自己的永寿宫去后。略微梳洗换了身衣裳,便对羽香道:“你去内务府,把内务府总管给我请过来。” 这疑惑是越早解开的越好,不然我今晚怕是难以安眠。 梁久福随着羽香走进殿来,向我行了礼。 我吩咐人上了盏香茗,然后搬了面小杌子让他坐了。这才问道:“让梁总管过来一趟,是有件事情想问问总管。” “娘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梁久福谄媚一笑。 我点点头:“不过小事一桩,我记得前些日子是不是刚进宫一批小太监。” 我暗地里想过了,今天这小太监瞧着面生。怕就是前几日进宫那匹小太监里面的一名。遂才这样询问梁久福。 “是的,如嫔娘娘。”梁久福答道。 “那都分到哪些宫去了?”我故作漫不经心这么一问。知道是哪个宫的,便好找了。 那梁久福掰着指头道:“这次进宫一共是十名太监。皇后宫里派了四名,信妃宫里两名,荣贵嫔与嘉贵嫔宫里也各派了一名。再就是定太妃和襄太妃每人宫里添了一名。” 第九十六章 安生(上) 梁久福见我唤他来就是为了这事,不由敛了笑,问道:“可是娘娘宫里缺人手了,要不奴才回内务府挑拣几个好的送过来。” 我摇摇头,一笑:“哪里要麻烦公公,这永寿宫不大,又有这么些人照顾着呢。本宫也不过就问问公公罢了。” 我目光朝身后的琼奴一扫,琼奴会意,走上前递给梁久福一个荷包。 待送走梁久福后,我见无人,才把羽香喊到里屋,吩咐她道:“你暗地里替我打听这次进宫的小太监们的来历。若是打听到有江南来的立马就来回了我。” 因担心让琼奴知道此事,会引她瞎想,所以,我还特地嘱咐:“这事你一个人偷偷去办就是了,别告诉旁的人,连琼奴你也别让她知道了。” 羽香虽是不解,却还是应了下来。朝我道:“奴婢知道了,主子放心便是。” 这边羽香才走,棋兰就提着裙摆,含着笑走进殿来,朝我道:“主子,姜贵人让人给您送了一串珠珞来,奴婢瞧着,好生好看呢。” 我不动声色,接过那姜贵人送来的珠珞,一颗颗南珠中夹着似红霞般的鸡血石,配得很是漂亮。饶是我见过许多珠宝首饰,却也是爱不释手。 “这姜贵人打珠珞果然有一手。”棋兰赞道。 我点点头,将珠珞递与棋兰,笑道:“果真是不错。” 自从文琅帝姬回了宝华馆后,一向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姜贵人突然熟络了起来。一会给我送个自己绣的绢子,一会又送来自己制的吃食点心。就连和贵嫔那里,她也送去了几件小孩子的合身衣服,说是要给纶儿的。和贵嫔思量了半天,终究还是不敢冒着个险,只吩咐人收到柜子里去了。 当然姜贵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但我却能强烈感觉到那股亲热讨好的意味。这显然是我乐于看见的。 想来。这姜贵人必定是因为文琅帝姬的事情和吴妃生出了隔阂。但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忤逆吴妃。所以这才暗地投诚。 这日,萧泽从勤政殿批完了折子便来我这里用午膳。不想才用到一半,就见苏安轻轻走进殿来。捧着一本折子,微有踌躇。朝萧泽道:“皇上,吴妃娘娘又给您上陈情认错的折子了。” 萧泽微蹙眉头,叱道:“我瞧着你这差事是越当越糊涂了,没有瞧见朕在用午膳吗?还巴巴跑来扫朕的兴!” 我见萧泽不悦,忙接过苏安手中的折子,笑劝道:“皇上可别生气了。要说啊,这也是皇上的错。” 我故意眨眨眼。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为何成了我的错?”萧泽疑惑不堪,好奇问道。 我掩嘴一笑:“谁叫皇上每日处理公务那么勤勉,废寝忘食。所以啊,这来到臣妾的永寿宫啊。苏公公还只当这里是勤政殿,有了折子自然要呈上来,不然可不误了军机大事。” 我诙谐的语言果然逗得萧泽咧嘴轻轻一笑。苏安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感激的目光投向我。 苏安轻轻爬起身,乘着萧泽一个不注意。便溜出了殿去。 我摊开手中的折子,看着折子上字字恳切,言语之中流入出悔恨之意。遂道:“臣妾瞧着吴妃娘娘似乎是真的认错了。皇上为何不给她一个台阶下呢?” 听着我说吴妃,萧泽脸色沉下去几分,冷冷道:“她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知道。” 我暗叹一口气,不想这吴妃竟让萧泽有了如此成见,便道:“且不论吴妃娘娘做过些什么,皇上可下定了决心要得罪吴氏一族了?何况还有太后呢。” 听说这几日吴世安又是连连上折子为自己的女儿申辩,连太后也知道了,特意派人回宫来询问。 萧泽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抬眸望着我道:“吴妃对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也肯?” “肯与不肯不过一念之间。只要是能为皇上好的,臣妾如何也是肯的。”我真诚说道。 萧泽面又动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温柔一笑:“贞儿,有你一言足矣。” 不过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十日后,西北传来战报,领国哲哲有一小股军队突袭我大梁边关。一时西北战事突起。 西南战事为了,却有添了西北的烽火。萧泽是心急如焚。好在老将吴世安主动请缨,带着三万精兵出征西北。这才让萧泽舒了一口气,心放了下来。 吴世安出征那一日,从含元殿传来消息,皇帝下旨恢复吴妃的纯妃封号,并赐予金银珠宝加以抚慰。 峰回路转总是这样让人难以预料。和贵嫔逗弄着纶儿,一边看着宝儿打点送去翊坤宫的贺礼。 我走进毓灵宫,一笑:“姐姐准备下什么好礼了?” 和贵嫔一叹,嗔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说着,让宝儿打开那描金的匣子与我看,里面是一串开过光的碧玺珠串,那珠子颗颗圆润光滑,很是宝贵。 和贵嫔把那匣子递与我,笑道:“只怕人家还看不上眼。” “我送了一对珊瑚手钏过去。”我点点头:“她纯妃在宫中多年,哪里能看得上这样的东西呢。只要不失了礼数就可以了。” 陪着和贵嫔用过午膳,回到永寿宫,正打算上床歇歇。却不想羽香遣走了殿内侍候的人,悄声唤一句:“主子。” 我睁开眼,见是她,爬起身来,问道:“可是打探到什么了。” “嗯。”羽香替我打起床上的幔子,跪坐在脚杌子上,不疾不徐回道:“这几日我打听来,这批进宫的太监里,只有两人是江南来的。一个是嘉贵嫔宫里的小陆子,一个是定太妃宫里的小安子。” “这小陆子是余杭人,因家里穷被叔父卖到宫里来的。而小安子是扬州人,听说他进宫可是不一般。”说到这里时,羽香转了转眼珠子,似有些神秘的对我道。 “怎么个不一般法。”听到这小安子是从扬州来的,我眉心一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觉立刻蔓延到了全身。 羽香清了清嗓子:“别人进宫都是因为家里穷,实在没办法了,才卖进宫里来,换几两银子养活一家子。而我听说,这小安子进宫却是托了关系,送了好些银子才进宫来的。这宫里人知道了,都偷偷唤他阔佬呢。” 我却是沉默不语,只装作聚精会神的听着。其实心中早已是碎落一地了。 羽香见我似乎还有兴趣,遂继续道:“我还听说,这小安子是自己把自己给弄了的。” 她这话让我足足吃了一惊。 让羽香退下了之后,我一滴泪竟也是无声无息就这么落了下来。听了羽香的话,扬州,小安子,自己花钱进宫。怕这小安子便就是安生了吧!脑中浮现出了安生的脸,却不想此生竟还会以这样的身份相逢在宫里。 但我这也只是猜测,却没有依据。所以也没有和琼奴透露一定一点,也吩咐了羽香不要乱说了去。 一夜未眠,思索良久。第二日,我特意借故支走了琼奴,把羽香唤道寝殿。 羽香也料到必定是有大事,遂一言不发在我身边侍立着。我思索一会,开口道:“羽香,你在我身边侍候了这么久,我也只把你当自己妹妹看,有些事情也不必瞒你。” 羽香面色一凛,马上走上前行礼道:“主子待我们好,奴婢知道,主子这份恩情,奴婢怎么也是报答不了的。只愿能为主子尽一份心力。” 我扶起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前在建邺的时候,家中有一个护院,是扬州来的,与我母家有故交。说起来也算是姑表兄妹。后来他辞了母亲回扬州去了。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不想前几日我在宫里遇到一位小太监,竟和我这表哥长得一模一样。”我口中已有了惊叹之意。 “所以主子才要奴婢去打听这一批进宫的小太监?”羽香已经领悟过来了,接口道。 我点点头:“不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若真是我那远方的表哥进宫了,那怎么说也要帮衬着他。只是可怜我那表舅就这么一个儿子,若要真是他,这一家子可不就绝后了!” 用绢子点了点落下的泪水,虽是编造出来的故事,但想到安生却也是止不住流下泪来了。 羽香愣在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道:“主子别伤心了。” 我强忍了泪,道:“所以有一事我还是要拜托你。” “主子有事吩咐就是。” “我想让你帮我递个信去给那小安子,若真是亲戚,也好就此想认呀。”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道。 “这事倒不难,寿康宫那我有相熟的姐妹,能帮得上忙。”羽香微微沉吟一会,道:“只是这样冒然去找他,怕是不好。” 我微微颔首,赞同道:“你这话说的不错。”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递给羽香:“你到时就拿着簪子给他,只说永寿宫有位姐姐找他。” 那簪子已显得有些陈旧,一看便知是从箱子里头才取出来的。细看下,是安生七夕那日送我的琼花粉蝶簪子。 第九十八章 南汉公主 我不疾不徐替他斟了一杯香茶。拢一拢臂上就要滑落的手钏,那赤金的镶着红宝石的手钏握在手中感觉有些生凉。 萧泽闷不作声斜靠在龙椅上,满是疲乏的接过我递上的香盏,轻轻呷了一口。 我含着笑,道:“少见皇上有如此烦恼的时候,即便当初吴世安步步紧逼,也不见皇上这样烦恼呀。” 萧泽点点头,叹道:“此事关乎社稷民生,叫我怎么能不忧心呢。想着那蜀中那十万军士,若是让他们饿了肚子,岂非要说朕亏待了有功之士。” “皇上有如此慈心,想必天下百姓都会体谅皇上的。”我微微颔首,继续道:“臣妾还有一事想问皇上,之前护卫京师的十万大军每月需用粮多少,又需军饷多少?” 萧泽眼眸一闪,打起精神来,沉吟一会,托腮道:“只是你说这事,吴世安他能答应吗?” “吴世安现在不是还在西北出征吗?”我诙谐一笑,在萧泽的杯盏里加了一些干桂花,又替他续了点水。 “这不正是一个时机吗?臣妾记得唐朝时便有府兵换防制度。如今大军得胜归来,自然应该拱卫京师。”我接口又道:“皇上觉得呢?” “却是一个好时机。只是他吴世安人虽不在,但却还有党羽在此。我是怕生出什么事端出来。”萧泽点头,口中却又含着一丝忧虑。 “吴世安的儿子现今还在西南。如今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太后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忍不住睃了萧泽一眼。 萧泽点点头,道:“你说的却也没错。党羽再多不过是乌合之众。只是太后。。。” 思索片刻,萧泽轻轻一笑,吩咐我研墨,展开一张半大的信纸,提笔写了起来。 第二日。京畿便大报国寺便传来喜报,说寺院里一株百年老树上长了一枝巴掌大的灵芝。这是天降祥瑞,萧泽闻言自然高兴。宫人报予太后。太后也是连赞是我大周之福。加之太后信佛,所以便吩咐了宫人备了马车。带着一众仆从匆匆往大报国寺去了。 我在宫中闻说灵芝一事,不觉掩嘴一笑。待听到说太后赶往大报国寺去了,心中放心下来。只吩咐琼奴替我摆膳用饭。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今日是大军凯旋入京之日。萧泽早早就嘱咐了后宫嫔位之上的妃子,明早随他出宫去午门迎接大军。 按着品级妆点完毕,我让羽香替我去看看这皇后的凤驾可还启程了。不过多时,羽香带来消息。说皇后的凤驾已经出了坤仪宫了。 我这才吩咐宫女侍候我坐上马车。逶迤朝午门去了。 今日的天空是格外的蓝,没有半点浮云。登上那午门城楼,整个长京都尽收眼底。待那朝霞浮起,整个帝国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下。满是威仪与雄壮。 远处那蹬蹬的马蹄声已经响起。还有步兵整齐的步伐。想来他们已经进了京城,怕是正在往这边走来。 我敛了敛衣袖,与站在身边的和贵嫔道:“纶儿呢?” “他还没起来,乳娘看着的呢。”和贵嫔脸上显出肃穆之色,低声和我说道。 这样的场合。饶是谁都会肃然起敬,由不得半点嬉闹。 朝远处眺望去,隐隐可以看见那大军如长龙般的队伍了。一路而来,大军却在临近我午门前的一里地开外停住了脚步。 猛然听到打头的武官喝道:“都听我的口令,卸甲!” 一时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众兵卒全卸下了身上坚实的铠甲。丢下手中的长戈兵矛。 这是祖宗规矩,凯旋之军面圣之时要尽去身上铠甲兵器,以示对君王的尊重之意。 萧泽穿一身明黄色衮服,头上一顶九垂紫金冠,冠上那一条条硕大圆润的珍珠尽显天子威仪。 我眼光扫过萧泽的脸庞,只见他微微一笑。不经意见默默颔首。 大军已经行到了午门下,在距离宫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那声音震耳欲聋,似有震天动地之感。 突见中间的兵卒让开一条小路。一穿白色长衫,带三尺束发紫金冠的,面若白玉的男子打马上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然后高声道:“臣萧涵,远征西南,大获全胜,现将南汉国全体俘虏献给陛下。愿我皇千秋万岁,愿我大梁万世永昌。” 兵卒们随着萧涵三呼万岁的声音盖过了京城早起是破晓寺的钟声。 萧泽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对着身边的苏安点了点头。苏安会意,扬起头,长声唱道:“献俘!” 锣声响起,鼓声轰隆。百十来个兵士压着灰头土脸的南汉皇帝及一干皇室走上前来。 萧泽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长长的袖袍一挥,大声道:“好!” 这一声“好”,不知抚慰和鼓舞了多少在外征战将士的心。只听得下面的军士们俱是连声喝彩。 苏安展开手中的一卷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封南汉国君罗氏为违命侯,特赐罗汉街大宅子一幢,以安顿家眷。” 圣旨才宣完,便听到那俘虏里面有一女子声音传来:“你们大梁的皇帝在哪,我要见他!” 这声音似划破布帛的利刃,干脆又生冷。却带着一种南方特有的温婉意味。 “朕在这里,你要找朕做什么!”萧泽不怒自威,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出言朝那女子道。 那女子挣开兵卒的束缚,疾走几步上前,跪倒在地,道:“你便就是那大梁的皇帝吗?”说这话时,她的眼眸扫过萧泽的脸庞,笑道:“果然是个英雄!” “我是南汉的三公主,我父亲被你打败了,我们一家全被你俘虏到了这个北边的城市。我知道这一败我便就是亡国公主了。只是恳请你不要为难我的父亲与母妃。我愿意嫁给你为妃为嫔。”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落落大方,爽朗干脆。 倒是这城楼上的萧泽略有迟疑,久久没有答话。 南汉的公主自愿献身于萧泽,足见南汉的臣服之心。在朝臣们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却不知道为何萧泽会有犹豫。 皇后在萧泽身旁轻轻道:“皇上,南汉公主如此说,皇上自当应允,一来显示我大梁大国风范,让南汉君臣诚心敬服。这二来也可抚恤我们大梁在外浴血奋战的兵士们。皇上,您说呢?” 萧泽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抬起头口中道:“好!你既愿意入宫那朕便就让你入宫!” 话音才落,这大军便是阵阵欢呼,那声音直闹到天上去了。 回到永寿宫,跟在萧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朝我行过礼,笑道:“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勤政殿召见宁邺王爷,敦郡王爷和沐公子呢。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待会会派人过来接您一同去用午膳。” 我点点头,萧泽急着召见他们,一来怕是想问这西南战事情况,二来便就是要商议如何安置这入京十万大军的问题了。 因想歇会,所以让琼奴替我整了床,不想才躺下不久,就听到窗外一阵喧闹声响。 “琼奴,这外面是怎么了?”我揉了揉眼睛,问道。 琼奴替我打了床上的幔帐,问道:“小姐,可是吵着你了?” “没有,你去看看外面这是怎么了?”我摆了摆手,轻声问道。 琼奴去了半盏茶的时间,走进殿来,轻声在我耳边回道:“是那位南汉公主进宫了。好大的阵仗呢。” “这么快就迎进宫了?”我轻轻一笑,掀开锦被,穿好了绣鞋走下床来。 琼奴朝四下打量了下,这才道:“听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然后似有不满的嘟囔道:“听说一进宫就封了贵嫔。赐号谨。还赐了宓秀宫给她住。那可是前朝丽贵妃的住处,听说很是富丽堂皇呢。” “即便它南汉败在了我大梁手下,人家却好歹也是堂堂公主,自然不能怠慢了。封个贵嫔我却还觉得低了呢。封妃倒还差不多。”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只淡淡说道。 “即便是公主也是个亡国公主。再说奴婢听说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妃嫔诞下的,庶出的身份,再高贵能高贵到哪里去呢。”琼奴眼中满是不屑,口中少了几分尊重。 我横她一眼,嘱咐道:“不管她以前出身如何,如今她已经是皇上的谨贵嫔了。你言语之中可不能轻慢。不然可不知要闹出什么祸端出来呢。” 琼奴知道其中厉害,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我知道她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多说,扶着她笑道:“陪我去库里看看。” “这个时辰,小姐去库里干嘛?”琼奴似有不解,遂问道。 “如今也封了贵嫔了。少不得要给宓秀宫送些东西过去。你也陪着我过去挑挑。你眼光总是比我的好。”我看琼奴一眼,笑道。 琼奴羞红了脸,娇嗔道:“小姐是惯会取笑别人的。奴婢跟在小姐身边这么长时间,即便眼光好,也是小姐调教出来的。” 第九十九章 兄长 犹豫很久,最终决定将自己库里最好的那扇白银底座翡翠山水屏风送宓秀宫给那才进宫的谨贵嫔。 看着两名身壮臂粗的宫女扛着这屏风往库外走,琼奴不住吩咐她们手脚小心些,然后转过头来,朝我肉疼道:“小姐你即便要送东西,也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呀,奴婢记着这屏风还是您生辰的时候,皇上特意嘱咐内务府赐的呢!” 我知道琼奴是心疼这屏风,嫌我送得太重,掩嘴一笑:“这谨贵嫔出身贵重,我还觉着这礼送得轻了。偏生你心疼成这个样子。” “奴婢这可是好心没好报了,说到底不过是为小姐你心疼,您却还埋怨起我了。”琼奴瘪瘪嘴,嘟囔道。 “钱财是身外物。既是要送,就得送得入别人的眼。不然又怎么能让别人感觉到你的诚意呢。”我抚慰琼奴,柔声道。 这边东西往宓秀宫去了,我便吩咐羽香和琼奴一起替我打扮起来。今日午膳要在勤政殿用,自然要打扮的庄重些。 羽香一双巧手,翻弄几下,一个大方的灵蛇髻便出来了。取了一对玳瑁菊花簪子戴了,左右又加一支赤金红宝步摇。额上贴着明艳动人的花钿,那如蝉翼般的云鬓赞几朵花房才送来的粉色芙蓉。 衣服是最男选择的,既不能太过艳丽又不能太为素净。我反复择选,最终决定穿一件宝蓝色的上衫和有百蝶穿花纹样的撒红色的百褶裙。 最后配上萧泽前些日子才赏的琥珀项链。对着落地西洋镜一照,镜中丽人粉腮杏目,樱唇一点,娇媚之中不失端庄,肃穆之下不少俏皮。 开口朝身后的棋兰问道:“勤政殿那边的车子可还到了?” “才到,正等着主子呢。”棋兰含着笑,恭声回道。 我打开妆台上的脂粉盒子。又替自己添补了点腮红,说道:“好了,那就去勤政殿吧。” 马车平稳朝前行驶。我端坐在其中,眉头微蹙。想着待会就要见到萧涵与萧漓,和自己素未谋面的哥哥——沐宁。心中即使有些隐隐欢喜又含着淡淡担忧。 耳中划过的是马蹄蹬蹬的声响和那似有似无的铃铛声音。琼奴和羽香跟着车子,那绣花花盆底鞋与平整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多久便到了勤政殿,苏安远远见我走下马车就迎了上来,口中笑道:“皇上正要让奴才去请主子呢,不想如主子这就来了。” “有劳公公。”我虚扶他一把。口中说道:“皇上还在殿中吗?” “皇上和两位王爷、沐大人一直商谈到方才才结束。敦郡王往寿康宫去见太妃去了,宁邺王爷也告退去了内阁。现今皇上已经移驾东暖阁和沐大人一起等着主子呢。”苏安不疾不徐,和我说着。 我点点头:“那便快去东暖阁吧。” 才走进东暖阁内,就闻着一阵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我低着头。恭顺朝萧泽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泽语中带着欢喜:“贞儿,你可是来迟了哦。” 我由琼奴搀扶着起来,娇声笑道:“听着皇上要在勤政殿请臣妾吃饭,臣妾打扮了半日才敢过来。不想竟是迟了。” 扶着琼奴上席。眉眼一抬,见对面坐着一名男子,是唇红齿白,面若春风。眉眼之间细细计较和沐夫人确有几分相像。我心知这便该是沐夫人的独子——沐宁了。 沐宁见我看着他,先是朝我微微一笑。然后起身拱手行礼:“微臣沐宁见过如嫔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忙让羽香扶了他起来,口中已是含了亲昵:“哥哥不用这么多礼,难道兄妹之间还要生分了吗?” 沐宁抬起头,深看我一眼:“君臣之礼不可费,在宫中臣不敢僭越。” 倒是萧泽听了他这话,微微颔首,接口道:“今日朕特意把贞儿接过来,就是想来你们兄妹好好见见。今日家宴,就不要太讲究什么君臣伦理了。尽兴才好。” 说着朝沐宁举起案上的酒樽。沐宁也含了一抹淡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那臣就多谢皇上了。” 苏安站在萧泽身后,瞅一眼满面笑意的萧泽,扯着嗓子喊道:“上膳咯。” 就见六个着宝红衣裳的小太监鱼贯而入,俱是低着头,手中捧着一色明黄的盏碟。两人一对,行至案前,捧着的那个将手中的碟子稳稳放在我的席桌上,另一个则伸手将罩在碟子上的碗盏掀开。顿时香味扑鼻,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道五鲜清蒸鲥鱼。 萧泽朝沐宁一笑:“快尝尝看,看看好不好吃。” 待萧泽下筷后,沐宁这才用银筷子挑了一块鱼肉放入最终,细细一品,开口赞道:“肉质细腻,味道香醇,味道很好呢。” 我见他满脸惊赞之色,遂接口道:“哥哥有所不知,这道五鲜清蒸鲥鱼,是选用海参,爆肚、黑木耳、燕窝和发菜五位鲜料清蒸而成,所以味道特别的香醇。” “你喜欢就好。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在西北戍边多年,西北那地方苦寒,想来是没有这样的时鲜,所以特意给你备下。”萧泽朝我一笑,转头看向沐宁。 “谢皇上惦记,吾皇皇恩浩荡。”沐宁闻言,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谢恩。 萧泽让苏安扶了他起来:“说了是家宴,不要这样多礼。此次你出征西南为先锋,出力颇多。朕打算耀升你进兵部,也不知你属意如何?” 沐宁微微一愣,不想萧泽会在此时和他说这样的事情。 我脸色也是微变,起身道:“想来皇上与哥哥还有政事要商量。不如臣妾先行告退。”宫中嫔妃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不必,说是政事,也是家事。贞儿你就在这听着吧。”萧泽摆了摆手,示意我不必回避,眼眸微抬,望向站着的沐宁。 “皇上天恩,臣只怕自己不能胜任。”沐宁转瞬间换上了笑容,开口朝萧泽回道。 萧泽一抹暗笑浮出:“这话就未免太过自谦了。朕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日后你绝对会是朕的肱骨之臣。” “多谢皇上赞许!”沐宁也不再过多推辞,带着原本就有的恭顺,低眉答道。 用完午膳,萧泽让沐宁送我回宫然后再回勤政殿议事。 我让琼奴和羽香远远跟着,和沐宁并肩走着,两人都是沉默不语。我思量许久,终于开口:“想来我的事情,你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为兄不知道妹妹说的是什么事情。”沐宁耸耸眉头:“哥哥这么些年一直在西北,对你疏有照顾,连你进宫这样的大事都是从母亲哪里得知的,你莫要怪哥哥。”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开始略有迟疑,而后便是淡淡微笑了:“是,这么多年都不见哥哥了。着实是想念着哥哥。” “你呀!嘴上说是想我,但怎么这么些时日也不见你送一封信来给我。不过,这香囊绣工却是不错。想来这些年女红学得不错。”沐宁语气中有着不可抗拒的亲昵与慈爱。 我看着他腰间那枚香囊,是我让何彦方带去给他的,脸一红:“绣的不好,哥哥别取笑我了。” “既是说绣得不好,那边替我再绣一个,可好?”沐宁朝我眨眨眼,问道。 我点点头:“自然是好的。” 原本还在担心如何和沐宁解释,见他如此神色,自然最是放心。 待到了永寿宫,我想请沐宁进宫喝一口茶再走。不想他婉言拒绝:“皇上还在等着微臣,微臣就不叨扰娘娘了。” 他抬眼打量了永寿宫一遭:“看来皇上果然很疼娘娘。” 拱手而去,我望着沐宁远去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丝亲情围绕的感觉。 回到寝殿,才喝了一盏茶水。琴梅就走进殿来,行过礼后,禀道:“主子,方才奴婢领了宫女将那屏风送去了宓秀宫,谨贵嫔娘娘见了很是高兴,命人收了。还让奴婢把这带了回来,说是给娘娘的回礼。” 说着,琴梅掏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一颗圆硕的珠子,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夜明珠。夜明珠平日里也有见,但却没有这颗这么大,我不由暗暗惊叹,这么硕大的夜明珠,怕是整个大梁也难再找到第二颗了。 让琼奴把这夜明珠收好后,心中暗想,这南汉来的公主,回礼如此阔绰,怕是想让大家都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是一国公主,身份不同于寻常宫妃。 觉得有些困乏,略歇了会。就听见门外禀道:“主子,何太医来了。” 我梳洗打理妥当,这才走出寝殿。何彦方见我出来了,含了一丝笑,起身与我行礼:“微臣见过如主子,主子吉祥。” 何彦方这次有功,所以萧泽将他提拔为太医,大有将太医院托付给他的意思。 “你这才回来不久,怎么这么急着就来见我呢?”我命人上了茶,轻声问道。 “惦记着主子身体的安康,所以特意过来给主子请脉。”何彦方慢慢道。 第一百章 宓秀 何彦方轻轻一笑:“臣虽是从西南刚回来,但自己的本分不敢忘。按时替主子请脉是臣下应该做的。” “皇上知道你有功,特意赏了你太医的衔。你也未免太谨慎了,从边疆回来辛苦,若是不来,我也不会怪你。”我笑着点了点头,和何彦方打趣道。 “瞧主子你这话说的。”何彦方赶忙起身,急道:“难不成这永寿宫,臣就不能进了吗?” 知道他这也是玩笑话,不由用袖子掩了笑:“以后要靠着你的地方还多呢。怎么就不让你进了呢。” 与何彦方说笑了几句。见羽香挑起帘子走了进殿,面色微恙,先是瞅了瞅坐着的何彦方,忍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这样子是有话要和我说,但何彦方在一时也不好开口询问。 倒是何彦方识趣,站起身来:“时辰也不早了。微臣还想去和贵嫔娘娘那里看看,听说小皇子长得很是俊朗。” 见他提到纶儿,我眉眼之间透入出几分欢喜,又和他闲闲讨论了几句纶儿,这才让琼奴送了他出去。 何彦方起身告辞道:“明日再来为主子请脉,天气暑热渐起,主子多吃些消暑的水果和蔬菜会好些。” 我含了笑应了,看着他一袭淡蓝官袍,渐去渐远的背影。 我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羽香见内室里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说道:“奴婢方才打听到翊坤宫也送了礼到了宓秀宫。送过去的是一副十二柄青玉骨的销泥金纨扇。很是珍贵呢。” “哦?”我不由皱了皱眉头,嘴角一撇:“这事倒真是难得。纯妃那样自矜的人,也肯送了东西去宓秀宫。” 这事太过奇怪,一旦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必定会有猫腻。 只是现在一时也想不出这纯妃派人送东西给这南汉的公主所图的到底是什么。毕竟这纯妃不是那样无事献殷勤之人。心中像黏了蜜糖似的,黏糊糊却又不愿意去想。只朝羽香道:“一时也不知道这翊坤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如你先让人多留意着这翊坤宫和宓秀宫的动向。知己知彼,才好。” 羽香点点头:“主子思虑的是。这事奴婢自然会办妥的。翊坤宫那边的娘娘虽然与我们永寿宫不大对付,但私下里丫头们却是来往的不错。有些事情也是愿意和我们多说说。” 我放下手中描金的掐丝珐琅茶盏。颔首笑道:“嗯,还有刘公公。他是个聪明人。现在在纯妃那里服侍,有事情你问他要会多明白些。待会你趁着人不注意,给他送些银两过去。只是仔细着别让人发现了。” 羽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称了银两,朝我福了福,出门去了。 这才卸了装扮,想着让琼奴传膳。却不想棋兰打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撒金花的红色帖子,朝我轻轻一笑,回道:“主子,宓秀宫那边的谨主子派人送了这帖子来。说是请主子去宓秀宫同用晚膳。” 接过棋兰手中的帖子,细细一看,想着这南汉的公主却也是不同于常人,这才进宫就请了我去她宫里一同用膳,却不是寻常宫妃所为。 但这不去便是抹了她的面子。也就收了帖子。点点头:“知道了。羽香去忙了,你去告诉琼奴一声,待会你和她一起陪着我去宓秀宫。” 既是下了帖子的,就不得不好好打扮一番了。梳洗妆点完毕,琼奴伺候着我上了马车。马鞭一扬,嘚嘚朝宓秀宫去了。 本以为今天宓秀宫会是车水马龙,却不想走下马车在发现,这宓秀宫宫门口却只有我永寿宫这一驾宝马香车。 是我来得太早了?满腹狐疑走进这宓秀宫。果然是先帝贵妃的住处,就是不太一般。满眼俱是珠宝香罗,院子里一座太湖峋石假山,遍地种着奇花异草,满园的馥郁芳香。 提步走上那正殿的白玉台阶,仰头看着飞檐上端坐着的鎏金青鸾雕像,更觉得淑柔贵气。 一名穿着青绿色锦服背心的宫女迎了上来,满脸笑意:“是如主子来了,有失远迎,还请主子恕罪。” 听着这宫女说话就知道是宫里的老人了。我抬起头,转向琼奴,一束探寻的眼光打在琼奴的眸子上。 琼奴会意,低声道:“小姐,这是宫里的素心姑姑,是皇后娘娘拨来给谨主子宫里掌事的。” 我点点头,含了笑:“姑姑这话说的,倒是本宫来的早了些,瞧着其他姐妹都还没有到呢。” 这一句话说出我心中疑惑。 那素心倒也爽快,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娘娘来得正是时候呢。咱们家主子就在正殿里等着娘娘。不怕娘娘笑话,我家主子虽是刚进宫,但却觉得和娘娘投缘,所以今日只请了娘娘一人。” 微微有些吃惊,不想这谨贵嫔只邀请了我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鸿门宴吗?总之素心方才说的与我投缘,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我与这谨贵嫔只在午门是远远见过一面,何来投缘之说,怕是连长相几何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按捺住心中涌起疑惑,跟着那素心走进殿去。就见一丽人坐在殿内,见我来了,忙起身,走上前笑道:“这便就是如姐姐了吧。” 我一时也顾不得去细看这谨贵嫔的长相,只松了琼奴的手,盈盈与其行礼叩拜:“嫔妾见过谨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谨贵嫔扶起我,口中略微有些不耐烦:“你们中原人可真是可笑,见到个人就要行礼叩拜,难道膝盖不会疼的吗?” 我摇了摇头,柔声道:“向为尊上者行礼,是做臣下的本分。这是应当的。” 我知道这南汉公主来自番邦,习俗自于我们不相同。但如今她进宫了,就得学会适应这宫里的生活和繁琐的规矩。否则与自己是无益的。 不过她显然也不愿意在这方面与我过多争执,只保留了自己的意见,点点头笑道:“快坐了吧。等了这么些时候,肚子都饿坏了。素心,快让人送了吃的来吧。” 素心一笑,称诺下去了。 那谨贵嫔拉着我的手,让我在大理石的餐桌前坐了。 我这才得了空闲好好打量她。一对大大的眼睛含着秋水,不太高的鼻子略显小巧玲珑,嘴唇有些厚,但却不显呆板笨拙,到含了些灵气。白皙的皮肤倒是不想在西南呆过的,说是肌若白雪也不为过。 这谨贵嫔笑了笑,耸了耸眉毛朝我道:“也不知道如姐姐喜欢吃些什么,我只按着自己的喜好让膳房做了。如果到时不合姐姐的胃口,姐姐可不要怪罪妹妹。” 我忙接口道:“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娘娘能让嫔妾来宫中一叙,嫔妾就觉得很知足了。” 不知道这谨贵嫔到底心性如何,我也是中规中矩的回答她的话。 “姐姐不要叫我娘娘了,我听着太过别扭。姐姐就唤我乳名,叫我九娘吧。”谨贵嫔含着笑对我说道。 “九娘?”我微觉疑惑,这名字似乎太过普通,丝毫没有一国公主的贵气可言。 “是呢。我在家中排行第九。所以父皇和母妃就叫我九娘了。”谨贵嫔丝毫不觉的诧异,细细与我解释道。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点点头,梨涡浅笑。 “姐姐笑起来很好看呢。”谨贵嫔朝我轻露贝齿,浅浅道。 正说着,素心已经派人将膳食端了上来。顿时浓香扑鼻。素心一笑,朝我道:“如主子,这些菜都是我家主子精心挑选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我点了点头,低头看去,耳边传来素心的声音:“这是翡翠白玉,选的是上好的西米豆腐;这个是炙羊肉,是今天西北送来的新鲜黑山羊;这是鱼跃龙门,上好鲥鱼,是这个时节的鲜菜。” 素心不厌其烦的与我慢慢说道,我也耐着性子,细细听着。 倒是一旁的谨贵嫔忍不住了,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鲥鱼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素心笑道:“我们娘娘个性爽直,如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我摆了摆手:“姑姑说的是哪里话,我正巧也饿了,也就不客气了。” 素心含了笑,替我布了菜,然后行礼道:“那奴婢就不打扰娘娘们用膳了。” 见这素心转出正殿,我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朝谨贵嫔一笑:“嫔妾有一事不明,还想问问娘娘。” “姐姐有话直说就是。”谨贵嫔用锦布擦了擦手,朝我露出甜美微笑。 “嫔妾不解,这后宫姐妹众多,为何娘娘今日却只请了我来这宓秀宫用膳呢?”我想着拐弯抹角的,这谨贵嫔不一定喜欢,索性直说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谨贵嫔笑道:“其实我在南汉的皇宫里也都知道,这宫里人心浅薄。但今日我才进宫,姐姐就让人给我送了东西过来。其余的那些子人我心里明白,不过是应个景罢了,而姐姐是第一个送东西过来的,怕是真心待我的吧。” 她这一席话说的我顿时哑言。其实我何尝与那些宫妃不一样呢。不过都是为了场面上的事情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封赏 碟盏交错之声轻响,眼看着午膳就快用完了。我用绢子拭了拭嘴角,一笑道:“贵嫔这里的菜果然好吃。” “姐姐觉得好那就行了。”那九娘放下银筷子,点点头道:“就怕姐姐吃着不习惯。” 用过香茶,我略坐了坐也就告退了。 因才吃过饭,我也没有坐辇轿,只扶了琼奴走走,就当作是消食了。 琼奴有些不放心,只吩咐这抬辇轿的太监跟在身后头,防着我一时走累了,要歇着。 “奴婢瞧着这谨贵嫔脾气性子还真有些古怪。”琼奴抬起头,和我笑谈道。当然她的声音足够的小,不会让身旁的人听了去。 我也是一笑:“却是如此。可能那南汉风俗与我们中原不同吧。”说着叹一口气:“可不论怎么说,这一进了宫,怕就不能这么随心了。” 和琼奴一路谈笑炎炎的走进永寿宫的垂花宫门,琴梅迎上来,道:“主子你回来。和主子正在殿内等着您呢。” 走进内殿,果然和贵嫔正在逗弄着纶儿。 我上前,口中带着一丝惊喜道:“姐姐怎么来了。” 和贵嫔见是我,含着笑,略带玩笑之意朝怀中的纶儿笑道:“你瞧瞧,你这个姨娘,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姐姐也是的,既然来了,为何不找个人去和我说一声。也好让我赶着回来呀!”我满口的抱怨,挨着这和贵嫔坐了。 “巴巴的抱了纶儿来你这讨口饭吃。不想才来就听琴梅说你去了宓秀宫。那宓秀宫是什么地方,我可不敢派人去寻了你回来。”和贵嫔打趣说道,目光中满是笑意。 我转过头问琴梅:“可伺候贵嫔娘娘和二皇子用过膳了?” 琴梅一边替我奉茶,一边笑道:“回主子的话,小厨房进了一品燕窝炖蜜鸭,一品倭黄瓜还有一品糟鹿脯。奴婢和棋兰两个人伺候着和主子和小皇子用的膳。” 我点点头:“这就好。不然可真要让姐姐生气了。” 倒是和贵嫔,瞅了琴梅一眼:“你的性子也忒好了。叫我我就不和她说。她一个人去了宓秀宫吃好吃的,倒留了你在这伺候客人。这算是个什么理。” 琴梅在我身边也服侍有些日子了。与和贵嫔也是惯熟的。所以哧哧笑了起来:“瞧贵嫔娘娘这话说的,那合着我就该把您晾在那。不闻也不问?” 琴梅话未说完,先含了笑脸:“到时候只怕您答应啊,咱们二皇子也不能答应啊。” “哈哈哈。”和贵嫔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到底是你调教出的丫头,说话这样的伶俐。” 我也是含了笑,使了个眼色。琴梅会意,开口道:“奴婢哪里是伶俐,不过是瞧着贵嫔主子方才才用过膳。所以怄主子笑笑,可以消食的。” 放下手中茶盏,我眉毛微扬,问道:“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纶儿想你了。所以我才抱着他来你这串串门。”和贵嫔看一眼怀里昏昏欲睡的纶儿,然后让身后的宫女捧了一匹红绸子出来,笑道:“后来想着,既然是要来你这,那不如就带了这绸缎来。这缎子是皇后娘娘赏的,说是苏州制造局新上贡的。我想央你帮我的纶儿做件小衣。” 我闻言,掩嘴一笑:“姐姐这还叫没事。瞧瞧,连东西都给我备好了。” 我让琴梅把这绸缎给接了。琴梅把那绸缎递到我面前,我伸手一抚。光洁的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不由开口赞道:“这么好的缎子。姐姐,若是帮纶儿做完衣裳后还有剩下的,不如就给我绞了做块帕子吧。” 我这一句话,逗得殿内服侍的人都是掩嘴偷笑。 和贵嫔也是咯咯笑了半日才朝身边人说道:“你们听听她这话,平日里皇上不知道赏了她多少好东西,这会子又巴巴看上我的东西了。” 我装作未听见和贵嫔的话,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姐姐不舍得,那我就给纶儿做副手套带带吧。这样子姐姐也就不必肉疼了。” 满殿的人又是一阵笑。才捧了解暑的酸梅汤进来的画菊听了我的话,笑得将手中的酸梅汤都给打翻在地了。 我与和贵嫔两人又笑闹了一番这才停了下来。和贵嫔让宝儿和琼奴去哄着纶儿睡午觉。然后才凑过头来,低声问我道:“我听你宫里的说,是宓秀宫那位请你过去一起用膳的?” 我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还是让宫女送了帖子过来的。” “这倒是怪了。她人怎样?”和贵嫔眉头微蹙,问道。 “性子倒是不错,对人也是和和气气的。”我实话实说:“只是脾气秉性和我们中原人不大一样。” “这是自然,南汉番邦,自与我中原是无可比拟的。只是我听你宫里人说她独独只请你一人,本来是为你担心的。既然性子不错,那便就也没有为难你。” “倒是没有为难。只是她独请了我一个,我担心的是这宫里其他人心里不痛快。”我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想着却未必,冷眼看着,这宫里面的人那个不是自矜身份,看不起这亡国公主。只怕是请她们去他们也不回去呢。”和贵嫔面色平静,道:“我也只是让宫里人送了贺礼过去,到底也是觉得情面上过得去就是了。毕竟这番邦公主,又是亡国公主,少来往些,也少些是非。” 我赞同和贵嫔的想法:“姐姐这话没错,只是人家请了你,你总不好不去。” “嗯。到底也是可怜人。”和贵嫔叹息一声。其实她说的也对,身份本就尴尬,有进了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怎么能不算可怜人呢。 陪着和贵嫔用过晚膳。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做着女红。小福子进殿来,朝我们行过礼,才道:“主子,和主子,那边万岁爷下圣旨了。” “什么圣旨。”我开口问道。 虽说这后宫女人不能干政,但距离权力中心的距离还是让我们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第一时间探听到消息。 “封了宁邺王爷为宁亲王,敦郡王爷为敦亲王,入内阁。咱们沐大人也封了兵部侍郎。” 这样的赏赐真可谓是十分丰厚了。想着萧泽对沐宁的抬爱,想来怕还是有我的因素在里面吧。 小福子听我静静听着,接着说道:“皇上还赏了沐大人白银万两,良田千顷。还赏了一幢大宅子。说是让大人把建邺的老夫人也接到长京来。” 和贵嫔听完,替我高兴,朝我道:“到底是皇上疼惜你,赏了你兄长官位又赏了钱财土地,想来不日沐老夫人就要上京了吧。” 我点了点头,脑子转动着,出声问道:“那吴家的两位公子呢?” 小福子很是诧异我为何会如此问,不过显然他是早有准备,接口道:“皇上下了旨意,让两位公子押送粮草去了西北,说是待吴大人凯旋归来时,再一并做封赏。” 我松了一口气,萧泽如此安排,想来是为了十万大军留驻长京做准备呢。 萧涵与萧漓凭借着这次的战功,都被萧泽提拔进了内阁。萧泽有心提拔自己人,巩固自己的势力。只是沐宁上位接任兵部侍郎,这兵部可是长期被吴家把控着,说来,还是有些担心沐宁。 许是和贵嫔看到我脸上的担忧,开口柔声道:“你不必太担心了,皇上看重沐大人。想来沐大人年轻有为,也定会有所作为的。” 心中感激,握住和贵嫔的手:“多谢姐姐吉言了。也是,皇上看重哥哥,是哥哥的福气。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能上长京来。” “瞧你心急的。最迟也是这两月的事情了。”和贵嫔换上笑色,朝我打趣道。 送走和贵嫔,我唤来琼奴,嘱咐道:“你看看能不能递个话出去,我想见见哥哥。让哥哥去求皇上的恩旨。” 琼奴这边才走,那边刘贵人就来了。这刘贵人便就是先前的刘小媛,常在我这和萧泽见面,一来她生的也算是可爱俏皮,这二来年岁也渐渐大了。所以上个月萧泽翻了她的牌子,不日就晋了位分。 刘贵人还是和以前没变,先吃了点心,又灌了一大口奶茶,这才开口道:“我才从寿康宫回来。” “寿康宫?你去寿康宫做什么?”我不禁疑惑道。 “前些日子太妃让我帮她做双鞋子。我今日做好了,所以给她送去。”刘贵人笑着说道。 “你这些日子倒也做起针线来了。”我打趣她道。 她也不接话,只是朝我说道:“我才从太妃那里出来,就见一个小太监头顶着一碗水跪在青石板上。我偷偷问了太妃身边的碧桃,她和我说,是新来的小太监犯了错,惹太妃生气了。才罚他跪在那两个时辰。” 新来的小太监?寿康宫新来的太监就只有安生了。我心下一时慌乱,但面上却不漏丝毫,直到把刘贵人送走了,才把羽香唤了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定太妃 备下了药油和一双加了厚棉花的护膝,我依旧端坐在偏门里的那个小院子里。只是今天没有了月亮,星星也便的稀少了。 我吩咐羽香替我点了盏蜡。羽香奉上了香茗后,便推说屋子里还有事,也就退下了。 我倒也不拦她,她是个聪慧的,自然知道有些事是不知、不见、不听的好。 远远的便听到细密脚步声音。不过一会,红漆的小偏门被人推开,灯火下,安生罩着一个乌黑的斗篷侧身走了进来。 他卸下斗篷,熄了灯笼。上前朝我行了礼:“小姐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是习惯叫我小姐。 我把灯盏往他那凑了凑,让他坐了。 安生也不客气应了声,侧着身子坐下,将手中的斗篷与灯笼放到了石桌上。 “今日你是不是被太妃罚跪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出言问道。 安生微微惊讶,不过旋即又恢复正常:“我忘了,这是宫里,什么事情都是藏掖不住的。” “你究竟是为何惹怒的太妃,竟要太妃罚你跪在那两个时辰。”我眼里含着心疼,急急出言询问道。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你这里了。本来还打算探听清楚了再告诉你的。”安生眼中却没有丝毫懊恼之色,反而显出一丝兴奋。 “打探什么?这宫里不比在外面,凡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探的,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给卷进去。”我虽不知道他在打探什么,但却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安生也深晓其中厉害,朝我点点头:“我知道。说起来这事不是我刻意为之,却是机缘巧合,竟让我给知道了。” 我不打断他的话。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太妃本来吩咐我去给奉先殿的先帝诸位娘娘送些贡品。我到库房领了东西,便去了。回来的时候。因贪图凉快,所以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条小路。不想走到保和殿后面就迷了路。绕来绕去,竟然走到了一座废弃的宫室。”安生抬眼看了我一眼,正欲说下去,却被我扬声打断。 “那宫室可叫关雎宫?” “你是如何知道的?”安生掩饰不住脸上惊讶之色,问道。 我却不着急回答:“你且说你发现这关雎宫之后,还发现了什么?” 我隐隐感觉到安生发现的事情一定不简单,或许还和定太妃有某种关联。 安生也不深究。接口道:“我心中好奇,就想进去那关雎宫中看看。所以我尝试着推了推宫门。不想那宫门却没有锁,是虚掩着的。” 我闻言,心下一动。门虚掩着。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这一,怕就是年久失修,宫门陈旧坏损;这二,怕就是里面有人。 想到这我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我推门进去。见里面残垣断壁,一派萧条景象。不过依稀还是可以辨认的出当初的富贵场景。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就推开了那调了冬霜花的六扇朱漆大门。谁曾想到,我才推开门,就见到了定太妃。她正在里面对着一张画像焚香祷告。”安生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惊诧。 我也是微微吃惊。虽然想到定是有人在里面,却不知道会是定太妃。 我不由开口问:“那定太妃在那里面焚香祷告是要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她当时的神色,似乎很是虔诚。”安生仔细回想了一会,这才朝我肯定道。 “关雎宫里原来住着的是先皇最宠爱的宸妃。而我听说定太妃是这宸妃的族妹。想来去关雎宫是祭拜自己的姐姐吧。”我略有所思,沉吟着说道。 “定太妃见有人,先是呵斥一声问是谁。待看到是我之后,脸色稍霁,便喝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安生道。 我问:“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我就照实说了。定太妃也没多说,就让我罚跪在宫门口。临走前还嘱咐我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若是给旁的人知道了,那便就绝不饶我。”安生也不畏惧,见四下无人,也就照实和我说了。 定太妃这是在害怕什么?难道是怕犯了宫里的忌讳吗? 安生见我面色忧虑,害怕我为他担忧,轻轻一笑:“你不必太过担心了。既然定太妃有意瞒下这件事情,那我暂时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只是若不能弄明白定太妃究竟想隐瞒什么事情,只怕安生也不能就这样安心了。 我点点头,也不多言,将手上的药油和护膝递给安生:“这药油是上好的,你拿回去,这跪上两个时辰,难免酸涩胀痛。还有这护膝,你留着用。以后也别犯傻,宫里要跪的时候多了去了。可别把自己的膝盖给跪坏咯。” 安生也不客气,就这样接了过去。见时间不早,嘱咐我早点休息,然后就从偏门回去了。 羽香伺候我回了寝殿。琼奴还未睡下,正帮我铺着被子,见我回来了,走上前笑道:“小姐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半日才回来。” 我走上前牵了她的手,嬉笑道:“今天晚膳有点吃多了,在宫里面走了走,消消食。你怎么还没有去歇息?” “小姐这话说的,小姐没有就寝,奴婢哪里敢去歇息呢。奴婢伺候小姐更衣吧。” 我见琼奴满面的笑颜,也扬起几分笑意来,由着她帮我更衣歇息。 这一夜无眠,想着安生又想着定太妃。最终下定决心想要把安生调到我身边来。这宫里实在是不太太平,到处是风波诡异。 因着夜里没有睡好。早起时,眼睛下是一片的乌青。琼奴见了有些惊讶:“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浅浅一笑:“昨夜睡的不太踏实。起来了几次。” 琼奴目光里露出心疼之色:“小姐也真是的。就该叫我们进去服侍的。” 我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所以每晚都是让守夜的宫女在暖阁里面歇着。 我笑笑:“算了。你们都歇下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起来了呢。” 羽香拿个剥了皮的鸡蛋在我眼圈下来回的滚动,想让眼下的乌青散开,也去去肿胀。 梳洗完,用过早膳,在铜镜里面一瞧,乌青果然消了不少。取了一支赤金钗子戴上,那边琼奴进来禀报:“小姐,沐大人来了。” 沐宁来了。 我帮拢了拢手上的翡翠嵌南珠镯子,理了理裙摆随着琼奴出去了。 沐宁显然是刚刚下朝而来,一身从二品的官服,衬得他更显挺拔。他正坐在殿内饮茶,见我走进来,忙放下茶盏,起身朝我行礼:“微臣见过如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上前扶起他:“哥哥不必多礼,在永寿宫里又没有外人。” 沐宁笑了笑,没有我初进来时的拘谨。待我坐定后,沐宁这才坐下,问道:“妹妹这次让我进永寿宫来,是所为何事?” “哥哥现在进了兵部。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哥哥道贺呢。”我盈盈一笑,让琴梅替沐宁斟上热茶。 沐宁道了声谢,接过茶盏,呷一口,这才道:“如今吴大人不在,倒也还清闲。” 我哪里能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呢。遂道:“不过,再过几日这吴大人便也该回来了。也不知皇上有没有与哥哥交代什么?” 见我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沐宁正色,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心中担忧我。你也不必太过焦急。皇上让我进兵部,我就知道这个差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我却也还愿意尝试尝试。也不知这吴世安是个怎么样的人,竟能执掌朝政这么多年。” 我见沐宁似是胸有成竹,也放心了些:“哥哥既然有了打算,那我也就放心了些。” “妹妹安心在宫里侍奉皇上。前朝再不济我还有宁亲王和敦亲王呢。” 沐宁这话大有深意,在他心中皇上不一定能保他平安。但敦亲王与宁亲王却可以。 我也不欲深究,笑了笑,换了话题:“哥哥如今可住进新宅子里了?” “嗯。宅子很大,如今只有我一个人住着,显得太过空荡了。”沐宁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沉思一会:“哥哥以后怕就要在长京落脚了。不如置办些田产和仆人丫鬟的。”然后接着道:“看着时候好了,也该把母亲接到京里来住了。” 沐宁点头称是:“正想着这件事情。但我担心最近风头太紧。不如过些时候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娘让我带来给你的。” 我收了信,抹了一把泪水:“哥哥思虑的是。也不知道娘在建邺怎么样。她一个人守着这沐府,怕也是孤苦伶仃的。” 沐宁见我一哭,却失了镇定:“你快别哭了。左不过再过些时日,我就把娘接到京里来了。到时候让她进宫来看你就是了。” 微微一愣,何时我们之间对话如此像亲兄妹了。倒少了几分生分。 不觉一笑:“嗯,哥哥答应的,可不能唬我。” “哪里敢唬你。”沐宁也是一笑,朝我道。 第一百零三章 换防 送走沐宁后,我让琼奴备了几品点心,送去勤政殿给萧泽。琼奴回来报予我道:“皇上现在正在勤政殿接见朝臣。” 我点点头:“东西送到就好了。我只是怕皇上议政久了,会累着。” 萧泽与朝臣议事,说的怕就是那十万大军换防之事。也不知议论得怎么样了。 歪在榻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我突然被琴梅唤我的声音给惊醒:“主子,司苑房的马公公来了,说是要见您。” 这马公公是最近才顶了缺当上的司苑房总管。素来与我永寿宫没有什么交集,却不知道今天来我宫里,所为何事。 来不及多想,我理了理衣衫,就着琼奴递上的茶水漱了口,点点发鬓走出寝殿。 那马公公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见是我出来了,忙起身行礼,恭顺道:“奴才参见如嫔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我点了点头,让他起来:“不知马公公今天来我永寿宫是为何事?”我不欲绕圈子,直截了当问道。 马公公轻轻抬首扬眉,嘴角绽开一抹笑容:“暖房最近新培育出一种花来,唤作蝴蝶兰,是西南边特有的花中。今日开花了,特意送了两盆来给娘娘赏玩。” “蝴蝶兰?这是种什么兰花,怎么从没有听过?”我素来也爱花草,听着他的话,起了几分兴致,遂问道。 马公公语气依旧那样谦卑:“回主子的话,这蝴蝶兰与我们中原的兰花迥异不同。花朵紫色,且格外硕大。本来咱们宫里暖房也没有培育,恰巧这次宁亲王爷远征西南,带回了这蝴蝶兰的幼苗,让花房好生养着。这不才半个月。就开了花。” “皇上可还知道这蝴蝶兰的事?”既是暖房培育出来的新种,按理说也应该先呈上给萧泽过目呀。 马公公一笑:“正要和娘娘说呢。奴才见这蝴蝶兰开了花。就搬了两盆送到那勤政殿去给皇上瞧。皇上看了也很高兴,恰巧这敦亲王爷和宁亲王爷也在。两位王爷就和皇上说,这后宫的娘娘们看到这花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 “皇上心下一动。就让奴才领着人给皇后那送去四盆,信妃那送去两盆,和贵嫔与娘娘您这两盆。”马公公眼角中止不住的谄媚:“娘娘,这可是皇上头一份的赏赐呢。” 我笑着谢了萧泽的赏赐,命琴梅接过花,然后又让琼奴取了十两银子打赏这马公公。 那马公公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就退了出去。这一殿的人就围着一起来看这蝴蝶兰花来。 羽香轻轻触摸那花瓣:“呀!这么漂亮的花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呢。就是那春日里开得正艳的桃花怕也是比不上呢。” 琼奴也是一笑:“是了,你瞧瞧这花瓣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好生俏丽。” “我最喜欢它的颜色了,那紫中透着一点点淡雅,比主子身上穿着的织金紫霄云缎的颜色还要漂亮呢。”画菊年纪最小,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画菊话说到一半。又忙着摆手:“不对不对,我仔细看,比咱们冬日里绑在树枝上的绢花还要好看。若是能拿来插鬓该多好啊。” 我瞧着那画菊目光中饱含着期待,便走上前去,用小银剪子剪下一朵那蝴蝶兰来。稳稳的替画菊插上。 殿内诸人俱没有想到我会如此,都是一愣。画菊回过神来,更是一急:“主子恕罪,奴婢不过随口一说,还请主子不要怪罪。” 我忙扶起她。笑道:“这是怎么了。我只觉得你说得没错,着花如此漂亮不插鬓的确可惜了。” 起身举起一面嵌红宝的小铜镜递给画菊,口中温婉道:“你自己瞧瞧可还好看?” 画菊见我并非与她玩笑,小心翼翼接过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似乎没有方才那样的紧张:“果真好看多了。” “你瞧,我可没有说错吧。”我轻轻一笑,打趣道。 诸人见我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同这画菊一同嬉闹,便知道我是真心剪了这花给画菊的。也符合道:“确实是好看。瞧那紫色的花衬得画菊的脸分外白皙了。” 羽香一边笑一边道:“主子确实一双巧手。只是奴婢想着,这蝴蝶兰毕竟有限,哪经得起咱们人人簪鬓呢。不如就去寻些浅紫色的绸缎来,咱们照着它的样子做几朵绢花来戴。又新奇又好看。主子您说呢?” 她这主意出得甚好,我哪里能否决呢。轻轻一笑:“这个主意出得好,不如就让棋兰和书竹去取一些绸缎来,咱们做了绢花玩。” 不过一个下午,就做了十余朵蝴蝶兰样式的绢花。每个丫头一人配了一朵,还余下三朵,我让琴梅送了两朵去毓灵宫给和贵嫔。 用过晚膳,苏公公过来宣旨,让我去含元殿侍寝。打扮妥帖,凤鸾春恩车已经停在了永寿宫门口。 今夜我让羽香替我梳了九环垂髻,不饰珠翠,只戴一朵方才做好的蝴蝶兰绢花。 这绢花太过显眼,以至于我刚走进含元殿内,萧泽就瞧见这绢花。他将我搂进怀里,笑道:“你今天的头饰很漂亮。这蝴蝶兰果然衬得上你。” 我浅浅一笑:“臣妾哪里配得上这样的鲜花。不过是手巧些罢了。” 萧泽也不多与我说,只轻笑道:“其实我想把那些花儿全送给你的,只是十二弟与萧涵两人相劝,说后宫如今平静,不要再掀起什么风浪来才好。” 萧涵与萧漓怕是担心我引起后宫众怒,所以才出言阻止的吧。 我也不多说,笑道:“皇上今日都忙了些什么?” “和朝臣们商议了一天。”萧泽松了松筋骨,长吁一口气,道。 我扶他在床榻上坐下,替他轻柔肩膀:“可是大军换防之事?” “嗯。”萧泽如今对我也不过多回避:“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结果如何?”我自然是关心的,所以有些急切的问道。 萧泽也不着急,喝了一口参茶,这才道:“成了。明日戍卫京城的十万大军就与此次进京的十万大军换防。” “吴世安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我有些迟疑,问道。 “今日朝上我是突然提起此事。虽说也有大臣反对,但却是势单力薄难以成事。而今天一天他们又都被我留在宫里议事,方才才得回去,消息传不出去,这吴世安自然没有办法知道。”萧泽眼眸里闪着光芒,开口和我细细道。 我心里细细思量,这事果然不错。吴世安和他的两个儿子远在西北,从京城传消息过去,少则也要一天一夜。而太后如今也还在大报国寺那,怕是一时也得不到消息。 趁着这个时机,将两队大军换防,自然是阻力小,成事大。 第二日晨起时,萧泽已经上朝去了。我熟悉完毕,唤了小福子来跟前,问了问前朝的风向,小福子就只说了一句:“风平浪静。” 待到用午膳时,一切就不那么太平了。吴世安让他的一个儿子从西北战场赶了回来,专门回到京城探听消息。 同时他的折子也递了上来,陈述换防之弊端,言辞之中颇带威胁之语,决意要打消萧泽两军换防的念头。 可是不论吴世安派谁进京,也不论他的奏折写的多么的义正严词。但一切却已经无法改变。今日一早,戍守京城的十万大军已经悄悄走上了远去西南的道路。而京郊的红绿蓝三色大营里面,特有的西南味道随着炊烟的升起而弥漫开来。 到晚膳时,小福子来报,说吴世安的长子已经回了西北。 彼时和贵嫔正抱着纶儿这我这和我一起用膳。她轻笑中带着一丝不屑:“一早来的时候,听说还是信心满满的,如今怎么样,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我淡淡笑容中,隐着一丝忧虑:“姐姐说这话未免太过早了。” “妹妹为何这样说?”和贵嫔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疑惑看着我,口中问道。 我沉吟一会,这才开口:“姐姐不要小瞧了这吴世安。如今事实已定,他吴世安回天无力。能做的唯有在西北立下战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家族在朝堂上的地位与尊荣。” 和贵嫔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确实如此。倒是我想得浅薄了。”说着,压低了声音朝我道:“我还听说,翊坤宫那位日日在宫里焚香祷告,盼着自己的父亲旗开得胜呢。” “皇上最忌讳这些菩萨鬼神的,她倒也不怕皇上心烦。”我轻声笑道。 “可不是呢,一开始我也疑惑。皇上这些日子也没少去她那。她这样日日祷告拜佛的,怎么也不怕皇上生气的。”和贵嫔眼睛一转:“后来我听着她宫里的宫女说,才知道,原来每次皇上去之前,她总是先把菩萨藏起来,然后开了窗通风,再焚上百合香。所以皇上去翊坤宫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拜佛。” 话音未落,和贵嫔就继续道:“只是也不知道她把这菩萨藏起来,菩萨还保不保佑她。” 第一百零四章 寿康宫的秘密 望着案台上忽明忽暗的灯火,想着晚膳时分小福子的话:“皇上今天翻的是宓秀宫的牌子。”不由暗叹一口气,心中嘲讽自己何必如此看不开明,这宫中又那么多的妃子,今日宿在这个宫,明日宿在那个宫,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从一进宫就应该明了,这太微城的夜不仅仅只属于我一个人。 雕着冬霜花窗棂的门被轻轻推开,琼奴举着一盏蜡台,提步走进屋来,一只手护住那朴茨朴茨直闪的烛火。待将那蜡台平稳放到案上,这才开口轻声问道:“这殿里这么暗,小姐你也不知道吩咐加支蜡烛。” 我漫不经心一笑,也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手中的那本《诗经》也不知被我拿了多久,翻到那一夜就再也没动过。此刻已觉得微微手腕微微有些酸胀。放下用金线密密缝了边的书,舒了一口气,才举起手旁搁着的茶盏,吹开沫子,轻呷一口,才发现已经凉了。 我轻轻开口,朝一旁替我整理妆台的琼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快到戌时了。”琼奴也不抬头看我,口中答道。 正和琼奴说着闲话,羽香打了帘子进来。见琼奴也在,微微一愣,噤口不语,只笑道:“琼奴姐姐也在呢。” 琼奴倒是没有察觉什么,只轻轻一笑:“我瞧着小姐在屋里看书,怕蜡不够,所以送了一支过来。” 羽香也不再言语,讪讪一笑,手指触到我面前茶盏,笑道:“主子的茶凉了,我替主子换一盏来吧。” 说着抬头望我一眼,转身换热茶去了。 我心下会意,见琼奴那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道:“琼奴,我吩咐了小厨房替我做一盏冰糖燕窝来,你去瞅瞅。看看可还好了。” 这琼奴前脚刚走,羽香便托了茶盏走进殿来。替我奉了茶。立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垂首不语。 我呷一口热茶,见她不说话,便先开口:“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寿康宫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今晚想过来与主子一叙。”羽香见我问得直白,便也就就实回答。 寿康宫那边,说得是安生。羽香聪慧。用寿康宫来替代安生,掩人耳目。只是安生突然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呢? 羽香搀着我在园内坐下,我抬首不放心道:“琼奴可还安顿好了?” “主子放心。我让琴梅和棋兰拖了琼奴姐去了耳房,说是要帮着她们描花样,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即便到时琼奴姐先回后殿,主子也可以说是去了和贵嫔那。”羽香虽不知为何我要瞒着琼奴,但还是依照我的吩咐做了。 我点点头。心里生出些无奈来,若是让琼奴知道了安生现在的境况,也不知她会做如何想。 正想着呢,偏门就被人推开了,羽香在我耳边嘀咕一句:“今日来得早。怕是有什么急事吧。” 又道:“主子,奴婢有些不舒服,想求个恩典回屋歇会,待会过来伺候主子。” 她哪里是身子不舒服,分明是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我自然应允,点点头:“那你就歇着去吧。” 安生熄了灯笼,见我打扮得整肃,便知道我得了信在等他,遂笑道:“看来这银钱有些时候还是管用。” “你可小心着些,在这宫里面也并不是有了银子就能使唤得动人的。与性命相比,这银钱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把一盏热茶递送到安生面前。安生含笑接过了。饮了一口,点点头,赞同道:“我知道的,你就安心吧。” 与安生相识久了,我自然知道他是个心中有斤两的人。所以也不多说,只开口道:“嗯,你懂得就好。” 我扶了扶鬓角,直截了当问道:“你今天要见我,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安生吹熄灯笼,点点头,不急不慢,却是掷地有声的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能让安生漏夜冒着风险见我,有如此神神叨叨的,可见这绝对不是一个小秘密。 “有关定太妃的秘密。”安生眸子里闪烁着光亮,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这定太妃是当初关雎宫里宸妃的妹妹?”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听说这定太妃是宸妃的族妹,不过是在宸妃殁了之后才进宫的。” 安生露出一丝诧异:“原来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知道一些,那也不过是皮毛。”我不禁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既知道宸妃,一定知道她当年的事情了吧?”安生搓了搓手,正色问道。 这件事情是宫廷里的忌讳,也不知道这安生是从何处打听到的,我点头回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不过这是宫里的忌讳,一般宫里人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也是因为这件事,这关雎宫才败落了。” 安生凝凝神,道:“我要与你说的,正是这件事。” 我支起耳朵来,细细听着。 “那一日,我在太妃殿外侍候着,太妃的贴身姑姑冬红姑姑和太妃在殿内。小丫头端了茶水却不敢进去,我看着她可怜,就想着帮她进去把茶奉了。却不想,才走到垂了紫缎云锦绸布的垂花宫门前,就听见屋内太妃对冬红说:‘我算是个没用的,知道当年姐姐的冤屈,却没有办法为姐姐伸张。如今在这宫里还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这话说完,安生就见我眉头微动,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后来就听见冬红姑姑安慰太妃:‘您也不要自责了,您想想,您根基尚浅,哪里能够斗得过太后呢。再说,太后把皇上牢牢攥在手里,不要说您想帮已故的宸妃娘娘沉冤,就是想要和皇上单独说上一句话,怕也是困难呢。’” 冬红这话说得大有深意,我抬了抬眼,瞅一眼安生,没有作声,脑子里不断转着,隐隐感觉这其中却是有秘密。 “后来我就听到太妃叹气的声音:‘是啊,有心无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任那个老妇随意摆布。’说完这句话,冬红姑姑就发现殿外用人,厉声喝问是谁。我忙打了帘子进去,奉了茶便退了出来,也再不敢听了。” 这若是主子在殿内与人密谈,做奴才的哪里能随意进出。倒是安生,歪打正着,偏巧听了这么些话来。 安生说完话,转向我:“小姐,你怎么看?” 我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该怎么说:“隐隐感觉这定太妃确实藏着什么秘密,但一时却又想不出个头绪来。” 安生见我也想不出来,叹一口气:“也是。既然是藏着的秘密,又怎么能让别人轻易知晓呢。” 忽然想起一事来,遂抬起头问安生:“你这才进宫当差,怎么就被派到殿外守候了?” 殿外守候这样的活可是主子信得过的人才能当的,比如我宫里也只有琼奴、羽香和小福子勉强能算。 安生一笑:“我这到算是因祸得福了。那一日我不是与你说,我撞见太妃在关雎宫里吗。后来我被罚跪之后,太妃不但不再责罚我,反而反对是愈加看重起来。加上寿康宫得力太监本就少。我这不就得了太妃的眼了。” 安生说‘太监’两字的时候顿了顿,显然是心里不舒坦。我听了也忍不住抹了眼泪。 倒还要安生来安慰我:“你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 这话是明知故问。安生也不追问,只叹一口气:“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老是挂在心上。” 我嘴巴一时没有忍住:“你如今这样叫我怎么和琼奴交代呢?” 安生一愣,也不知该如何答话。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只是我么两人是不可能的。” 说着安生忙转了话题:“我觉着这定太妃话中有话。隐约还牵扯着太后,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件事情打探个清楚,说不定能找到制约太后的方法。” 我点点头,道:“我会暗中打听这件事情的。” 安生嘱咐道:“你也别心急。这件事*速而不达。你打听着,我也在寿康宫里面打听着,但愿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我颔首:“当年的事情总有人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若是用心去打听,倒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又反过来嘱咐安生:“你如今在寿康宫当差,更是要小心些。” 安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朝我笑道:“你放心。” 他披上斗篷,用火折子把宫灯点上,然后起身,朝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我本来打算找个由头把你要到我身边来。但顾及着琼奴,一直没有去和内务府提。”有些事情不是你回避了,就能得到解决的。 安生眸子的光彩暗淡下去:“这件事先不急。既然发现了这件事,自然不能轻易就放过去了。”说着停步走出宫门外,忍了忍才对我说道:“至于琼奴,你先别告诉她,免得她伤心难过。”其实他心里还是关心着琼奴的吧。 第一百零五章 偶遇 安生的身影消失在偏门之外,我起身朝四周望了望。若在平时,羽香早就该回来了,可是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安生走了之后,也总等不着她回来。 我也见四周无人,也就不着急了。坐下捧了茶盏,轻呷一口,细想了安生方才所说的话。 正凝神想着,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娇音:“小姐,你怎么在这?” 是琼奴? 我忙回头一看,果见琼奴穿着一件浅绿色掐丝的衣裳站在我身后。 琼奴疾走几步上前来,轻轻一笑:“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也不着急回她的话,只道:“你不是去了琴梅和棋兰那了吗?怎么寻到这里来了?”说话间把眸子中的惊诧之色给掩盖了过去。 琼奴扶我起身,笑道:“不过就是过去描几个花样。我从她们那回来,见小姐不在殿中,问了殿内伺候的人,才知道小姐和羽香出来散步消食了。我这不就出来寻了小姐。” 说着,琼奴把头一探:“唉,这羽香去哪了?” 我眼眸一转,思索片刻,张嘴答道:“是呀,方才还在这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哪了?” 琼奴眼尖,正欲答话,眼睛却瞟到了那虚掩的偏门,疑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这院子里的偏门还开着?” 我点点头,装作一副无知样子:“许是管钥匙的忘了来下钥吧。” 琼奴也不深究,起身把偏门插上拴,笑道:“许是吧。这天气愈来愈热,难免有个偷懒的时候。” 我颔首不语。身后羽香的步子传来:“哎呦,琼奴姐姐怎么寻来了。” 说着羽香走上前,在我身旁扶了我的手,我朝她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朝我点点头。 “还说呢。把小姐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跑到哪里去野了?”琼奴理直气壮问道:“也不知道要好好伺候在主子身边。” 羽香掩嘴一笑。朝琼奴辩解道:“我的好姐姐。我不过是实在憋急了,找了个偏僻地方小解。怎么倒是惹得你这么一番喧诽。” 琼奴也觉着自己话说重了。忙低头一笑:“瞧你说的。我不过是担心小姐罢了。哪里有责怪你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伺候着我回了寝殿。我卧在床榻上,心中暗暗担心琼奴是不是发觉了。倒是羽香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主子不必担心,奴婢方才一直守在那,见琼奴姐过来才出现,琼奴姐并未发现寿康宫那位。” 第二日晨起去给皇后请安,倒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我同和贵嫔一起坐的辇轿去坤仪宫。不想在路上与一驾云英紫罗文马车相撞。索性车上的人没有大碍。 和贵嫔抱着纶儿坐在车上。我少不得得亲自下去看看。扶了琼奴的手走下马车,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想竟是萧漓。 萧漓见到是我。也不免诧异,不过旋即恢复平静,朝我施一礼:“不想冲撞了如嫔娘娘的马车。还请娘娘包涵。” 我低头还礼:“敦亲王太过客气,倒让我惶恐了。” 说着。我抬起头来看他。有近一年没有相见,原本来有些稚嫩的脸庞,此时一时沉稳中带着几分硬朗。愈发挺拔的身姿加上这么些日子在外征战的风霜洗涤,竟有了几分少年英豪的味道。 敦亲王见我望着他,低声问了一句:“你可好?” 我怎么不知道这三句话中所隐含的意思。不过我身居内宫,身边又是有这么多仆妇看着,只得正色回道:“劳王爷记挂了,居于深宫中,锦衣玉食。自然是好的。” 敦亲王轻轻一笑:“那便好。” 说着深看我一眼,起身转进马车里,回首朝我一笑:“还要去向皇兄问安。就先走一步了。” 看那马车驶来的方向,是寿康宫。怕是去向定太妃请安了吧。 因着这个耽误了时辰。到皇后坤仪宫时,所有妃嫔都已到了。我与和贵嫔忙走上前告罪:“臣妾今日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笑着让我们起身,然后才道:“不过是小事而已,不必这么诚惶诚恐的。” “两位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一直是勤勤恳恳,怎么今日倒是迟了这么些时辰?”这样尖锐的质问,也只有纯妃敢问。 和贵嫔望了我一眼,率先起身:“回娘娘的话。因着今早来的时候辇轿坏了,所以才耽搁了时辰。是臣妾失礼了,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我也随着她起身,一同向皇后行礼告罪。 倒是皇后面色不豫起来,微有些斥责的味道:“本宫都已经说过无事了。你们这样,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本宫是个心眼小的。” 说着,皇后凤目一挑,转向纯妃,轻启娇唇:“纯妃妹妹,你觉着呢?” 纯妃不置可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是那心眼小器之人。” 皇后也不多与她理论,让人抱了纶儿在她膝上坐了,逗弄纶儿玩闹。 众人都在嬉笑,突然传来几声干呕。正是这个声音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我才发现,原来今日贞嫔也来了。 贞嫔怀相不好,所以皇后免了她这几个月的晨昏定省。不想她今日却是来了。 皇后见她略有不适,忙关切问道:“贞嫔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众人虽是各怀心事,却也是探着脑袋朝贞嫔满怀关切的望去。 贞嫔脸一红,摆摆手:“多谢娘娘关怀。只是今日早起时略有些不舒服罢了。没有大碍。” 望着贞嫔接过宫女递上的香茶,漱了口,皇后这才开口:“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必来向我请安了。若是子嗣不好了,我可担待不起。” “臣妾惶恐,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是本分。这么些日子没来,心中实在愧疚不安。” 贞嫔这话音才落,就听着殿内传来一声:“贞嫔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矫揉造作了,让人听了着实恶心反胃。” 我面色大惊,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但敢把这话宣之于众着实需要几分胆色。我抬眼望去,不料说这话的竟是才入宫不久的谨贵嫔。 谨贵嫔似是也不在乎大家惊诧目光,继续道:“若是贞嫔心中愧疚,就该日日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听你话里说已是有近一个多月没来向皇后请安了,真不知道这愧疚缠身,贞嫔是怎么吃得下去膳食,睡的下去卧榻的。” 几个胆大的妃嫔听完这话,早已是掩了嘴在哪嗤嗤的笑。 贞嫔此时的脸涨红的可以滴得下血来。直到半日却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谨贵嫔扬起头,却也不顾纯妃那鄙夷目光,开口道:“你们中原人果然娇贵,怀个孩子还有这么多毛病。我们南汉的女子怀着孩子还要为家庭操劳,侍奉公婆姑舅,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 贞嫔素日里就是嚣张跋扈的,若是再不反击,怕是这面子就要掉光了,横了一眼谨贵嫔,道:“南蛮怎么能与我中原大国相比。” 但许是碍于谨贵嫔的位分比自己高,最近又新得萧泽宠爱,所以声音细小如蚊蚋,显得底气不足。 皇后面色略有些不好看,转了话题:“如嫔我瞧着你最近消瘦了些,想来暑热难耐,你可不能减了膳食。” 我忙起身,笑道:“这天热了,吃得就少了些。” 皇后点点头,朝身后侍从吩咐一句:“去把内务府送来的玫瑰脯子拿了一些送去永寿宫给如嫔。” 说着转头向我道:“这玫瑰脯子是南洋进贡之物,据说吃了能消暑。你拿回永寿宫好好尝尝。” 我正欲谢恩。却听见纯妃轻笑出声:“是呀。如嫔可得好好补补,把身子补好了,才能给皇上诞下位白白胖胖的皇子。说到底,这宫里这么多些姐妹,就算如嫔妹妹最得皇上宠爱,只是可惜入宫这么些日子也没有诞下麟儿。” 我面色略有些讪讪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谨贵嫔出言道:“孩子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不过该来总是要来。如嫔倒也不必太挂在心上。” 听到她出言为我解围,我心里一阵舒坦,朝她一笑,接口道:“却如谨贵嫔娘娘所说那样。嫔妾不急。” 贞嫔抚上小腹:“这种东西说到底,也要天时地利人和。说来也奇怪,如嫔你承宠最多,怎么也没有动静。可是得想想了,生了孩子,这下半生才有了指望。” 谨贵嫔轻轻一哼,不待我说话,就先开口:“贞嫔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咱们在宫里的,哪里能指望着子嗣过活。在这宫里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是万全的。倒是贞嫔,怀了孩子这么久,也不知道皇上去看过几次。” 贞嫔一时面子上挂不下了,她怀得不是时候,朝堂正是多事之秋,所以贞嫔这一胎,萧泽并未太过关心。 “我在南汉的时候,有好多太妃为皇爷爷生下了皇子皇女,但最终都是晚景凄凉。可见贞嫔这话说的不对。” 谨贵嫔这话说的贞嫔打了一个寒战,就连和贵嫔也是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我不由暗叹一句:这谨贵嫔也真是敢说。 第一百零六章 山风 拔了头上笄头的素银钗子挑了挑耷拉下去的灯芯,手中握着一本《春秋》,闲闲翻过一页。琼奴坐在我身侧的小杌子上,密密将一朵夹竹桃花绣好,选的是亮红色的丝线,看上出灼灼闪光。 琼奴仔细打量了手中绣活,轻浅一笑,放下绣布,起身替我换了一盏热茶,口中道:“天色不早了,小姐也该安歇了。整天抱着一本书,又不去考状元。” 我报之一笑:“没有睡意,躺着也是烦躁。” 琼奴也不勉强,点点头,从新在篾箩里挑了青绿色的丝线,是用来绣夹竹桃叶子的,口中道:“那我陪着小姐说说话吧。” 我最近心烦,也是有些事情想和她说说,微微颔首,放下了密布铅字的书,坐正了身子:“也好。许久都没有和你这样说话了。” 琼奴穿了线:“这宫里不比在江南,步步为营,小姐得保全自己还得顾着我们,哪里还有这些闲工夫呢。” 说着,抬起头朝我轻露贝齿一笑,头上那朵点翠穿东珠琼花是我前些日子给她的,琼奴喜欢,日日戴着。 我接着她的话,道:“不想这进宫都快一年了,家里的琼花怕都已经凋谢了。” 语气中含着几分怅然。想着去年的那一日,漫天纷飞的琼花玉瓣。 “也不知道安生哥有没有照看好扬州的宅子,那株琼花今年花开的好不好?”许是被我勾起了情绪,琼奴的脸上浮现出微妙悸动,口中也是喃喃问道。 我心下微动,打量了琼奴的眼神,沉吟一刻才说道:“琼奴你比我还要大一些,今年也该有十七了吧?” 琼奴点头,目光中闪过一瞬欣喜:“小姐还记得奴婢的岁数呢。是呀。过了中秋就该十八了。” “这宫中的规矩,宫女过了二十就可以放出宫去了。”我试探性的说了这句话,眼睛只盯着琼奴。 琼奴领会了我话中的意思。脸一红,急道:“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进宫前小姐不就是和奴婢说好了的。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你不想回扬州吗?”其实心中藏着谎言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为了琼奴能够不难受,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琼奴明显一怔:“回扬州做什么?夫人又不在了。回了扬州还有什么意思呢?” 望着琼奴泪眼摩挲,我忙掏出绢子替她拭了眼泪。却不想几滴滚烫的泪水却从自己的眼眶里面滚落出来。 “小姐,是奴婢不好。惹您伤心了。”琼奴用袖子一把将残余的泪水抹了,然后着急的从怀里掏出锦帕来,小心替我拭着眼泪。 我牵过她握着锦帕的手,拉她上炕坐。望着她因落泪而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扬州不是还有安生吗?” 琼奴略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不肯说话。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你对安生的心意,我哪里能不知道呢。” 琼奴低声喃语:“小姐。。。” “只是也不知道安生过得怎么样了?”我不忍太过打击琼奴。轻声问道:“再过些时候给他递个信吧。也好问问他在扬州如何?” 却不想琼奴出声打断了我的话:“小姐,不用了。琼奴知道小姐的好意,只是琼奴决心是要陪着小姐一辈子的。至于安生哥,有小姐留给他的产业,凭着他的才干。想必也会过得很好。若是给他递消息,反而让他担忧,倒不如就此不联系,各过各的好。” 从琼奴的眼神中我早就洞悉到她的内心。这不过是一句违心的话,但。若是琼奴心里真能这样想,倒也让我放心不少。 我正和琼奴说这话。羽香挑了帘子走进来,见我和琼奴眼眶都是红红的,不由道:“主子、琼奴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摆摆手:“两个人说着以前的事情,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了。” 琼奴是我带进宫来的,自幼贴身服侍我,感情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羽香遂也不再多问,起身用伺候我浣面,然后让一个小宫女进来帮琼奴净面。 我一边上了点薄粉,一边朝羽香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可不是,要不是主子问,奴婢把这茬都给忘了。”羽香拍了拍自己脑门,嬉笑道:“瞧我这脑子。” 羽香从案上拿来一个掉了富贵牡丹图案的红漆黄杨木盒子,朝我回道:“主子,这是定太妃让人送过来的。” 我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平和,点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羽香哧哧一笑:“主子这话问得。您没有看,我们又怎么敢先瞧呢。” 我点头,让羽香把那盒子给递上来,轻轻掀开盖子,里面一支光彩夺目的凤钗,栩栩如生。 殿内诸人俱是面露喜色,书竹不住称赞,朝我细说道:“主子,您瞅瞅,这金钗可是用西南的苗金打造的。那凤眼上镶着的水晶石是西南原产的,就连那衔着的南珠串子我瞧着也是西南奉贤湖里的湖蚌产的。” 书竹原先在司制局呆过,所以对这个首饰之事是在熟悉不过的了。 依她的说法,这钗子可真是一件珍品了。我回过头去问羽香:“送东西过来的人怎么说?” 羽香眼眸一转,回道:“回主子的话,送东西来的姑姑说,这是敦亲王拿来孝敬太妃的。但太妃觉得样式太过花哨了,就想着主子你戴最好,才差人送了过来。” 是萧漓送给定太妃的。是了,这钗子上的东西都是西南产的,想必是远征南汉的时候带回来的吧。 我点头,朝琴梅道:“那就帮我收起来吧。” “去把库里那尊和田玉的南海观音像送给定太妃。太妃是礼佛之人,想必会喜欢。”这南海观音像是三月三的时候萧泽赏了我的,算是库里比较珍贵的东西了。羽香心中知道定太妃送给我的钗子价值几何,所以也未多说话,就点点头,带着小宫女下去了。 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我和琼奴去了坤仪宫。本是因为皇后吩咐让我去帮她挑选几匹好的布料做衣裳。 不想到了坤仪宫就听见正殿传来贞嫔的嬉笑声。我眉头微皱,却还是不减脚步走进殿内。 待向皇后请过安之后,又和贞嫔见了平礼。 皇后让小宫女替我奉茶后,笑道:“本想让你过来陪着我一起拣拣布料,聊聊天。不想贞嫔也来了,倒是巧了,正好咱们三个人一起聊聊天。” 贞嫔点点头。我朝她轻轻一笑:“贞嫔姐姐最近身子怎么样?” 贞嫔自从怀孕后,身子就变得无比娇贵。见皇后也在,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劳妹妹记挂,什么倒还不错。只是胃口稍欠了点。” 皇后接过话:“这怀孕最辛苦,你可得多吃一些。若是嫌饭菜不可口,让人告诉我一声,我让我宫里的小厨房给你做去。” 贞嫔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了。” 皇后含了笑,让贞嫔坐下,然后朝我道:“快尝尝这茶,是贞嫔父亲特意送进宫来的。我尝了也觉得不错呢。” 我不好抚了皇后,点点头,轻呷一口,味道果然不错。不似其他茶叶那般浓郁,却不涩口,还带着淡淡清香。 “果然是好茶。不知是哪个地方产的?”我赞不绝口,问道。 贞嫔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最近家里叔父去了一趟广东,带了这些茶叶回来,说是锡兰国产的。中原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我说怎么茶香这么清淡。入口甘香。”我点头笑道。 皇后也随着我点点头,然后开口问道:“皇上昨夜还是歇在宓秀宫吗?” 萧泽已经连着三夜歇在了宓秀宫。不过这是在外人看来,其实每夜过了子时,萧泽都会从宓秀宫悄悄来我永寿宫安歇。 我不好点破,只得道:“是。这三夜都歇在宓秀宫里。连早膳都是在宓秀宫用的。” 萧泽来我这永寿宫,我怎么好拒绝。只是每天都早早唤他起来,让他去了宓秀宫用膳,也免得别人生疑。倒是谨贵嫔,却对此事一脸的无所谓,见到我依旧笑嘻嘻的。倒闹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狐媚!”贞嫔耐不住性子,狠狠啐了一口。 皇后脸上划过一丝不豫:“你是怀着身孕的人,怎么能这样动气呢。” 说着亲自端了茶盏递给贞嫔,贞嫔受宠若惊,忙接了,连声道:“是。” “到底也是个公主,皇上这样做也是留给招降了的南汉人几分脸面。”到底是皇后沉得住气,不疾不徐,面色平静如水:“等过几天也就好了。” 扭过头去看贞嫔,见贞嫔依旧端坐在那,皇后开口道:“喝口茶顺顺气吧。” 贞嫔面色一愣,瞬即恢复笑颜:“自从怀了身孕就不喝茶了,要是皇后娘娘不嫌麻烦,不如就赐给臣妾一盏*吧。” 皇后眸子微垂,点点头,吩咐道:“去给贞嫔端一盏*过来。吩咐小厨房温了再送过来。” 贞嫔现在怀着身孕呢,皇后自然关心。 第一百零七章 虚惊 从坤仪宫回来,琼奴手中多了一个掐丝珐琅的匣子。匣子里面装着的是贞嫔送给我的茶叶。我也觉得有几分诧异。这我素来与贞嫔是面和心不和,加之我得宠后,贞嫔是多有怨怼,今日突然送我茶叶,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天后,安生传来消息,约我今晚相见。 依旧是那个时辰,我唬了琼奴替我去了和贵嫔那。然后在小院子里候着安生。 安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我心下疑惑,替他掩了门,问道:“今日怎么来得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卸下乌黑斗篷,安生朝我安慰一笑:“没事。不过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巡逻的卫兵,费了些功夫,所以晚了。” “碰见巡逻的了?他们可曾有发现你?”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着急,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不好遮掩过去。 安生摇了摇头,坐下端了盏茶,朝我一笑,轻松道:“没有。你不必担心。” 我见他神色镇定这才放下心来,扶着石桌坐下,问道:“这次过来,可是有急事?” 安生将口中的茶水咽下,顺了顺气:“我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 我转眸:“可是有关于定太妃的?” “不光是定太妃,还有关关雎宫。”说到这,安生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也不愿多做询问:“是什么事情?” “昨天我发现定太妃又独自一人出了寿康宫。心中狐疑,见没有人注意,遂也就跟着她一路去了。就见那定太妃一路穿杨拂柳的就走到了关雎宫。定太妃见四下里无人,就推了门走了进去。但是她不知道我就紧紧跟在她后面。我见她消失在门后,就偷偷潜了进去。我没敢惊动她,就扒在窗棂前偷偷朝里面探看。”说到这,安生朝我轻轻一笑看。故弄玄虚问道:“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我一时也猜不出来,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肯定和宸妃有关。” 这关雎宫是从前宸妃所居住的宫室,而这定太妃又是宸妃的族妹。她偷偷摸摸去关雎宫,多半就是因为宸妃了。 安生对我的回答也不惊讶,只点头道:“这定太妃先是在宸妃的画像前哭了一通,然后上了柱香之后,走到那残破不堪的床榻旁,从床榻底下拿出一个朱漆的木盒子,然后捧着那木盒子看了半晌。才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朱漆木盒?你可看清楚那木盒里装的是什么?”我好奇心起,打断安生的话,问道。 安生脸上闪过一丝沮丧:“我担心被发现,所以也没敢细看。发觉定太妃要出来了。就急急忙忙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羽香急急忙忙从树丛中跑了过来,口中气息微喘:“主子,主子,内侍卫统领大人过来了。说是见到有生人进了我们永寿宫,说是要搜查咱们宫禁呢。” 说这话时。羽香如星光般的眸子扫向了坐在一侧的安生。 安生也不多语,低着头抓起放在石桌上的乌黑斗篷,起身朝我道:“怕是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一路跟着我到你这里来了。我得快点走,不然会给你惹上麻烦的。” 说着他把斗篷披上。转身就要从偏门走。我忙上前拉住他:“他们既然知道你在我宫里,你再这样贸然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羽香也顾不得许多了,也帮着我一起拖住安生:“是呀,既然他们能找到这,又岂会让你就轻易脱身呢。你这样出去,反倒是会让主子惹上麻烦。” 她话说完,安生愣了一愣,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我沉吟一会,对上羽香焦急的眸子,然后拉住安生的袖子,大步朝寝殿方向走去:“你跟我来,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内侍卫统领。” 羽香眸子中划过一丝安定:“主子这话说得不错,量他们也不敢私闯您的寝殿。” 我来不及回话,只顾着拖着安生一个劲的走。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和那内侍卫统领打擂台呢。 不想提步走进寝殿,我抬头,一时愣在那里。只顾着给安生找一个藏身之处,却不想琼奴也在寝殿里。眼光一瞥,身侧的羽香与安生也是愣在那里。、 琼奴倒是不知情的,放下手中的绣布,迎上前来,见我满头的汗珠子,急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急事,这样火急火燎的,瞧你这一头子的汗珠子。” 既然来了,也没有办法躲避了。我避过琼奴欲替我拭汗的手绢。用袖子抹了满脑门的汗珠,指着安生朝羽香道:“快把他替我安顿好。千万不要给人发现了。” 羽香也能觉察到这殿内诡异气氛,忙点头应了:“是,我让琴梅陪着主子去正殿吧。” 我点点头,扶了扶欲坠的金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寝殿。如今在担心,也要把面前的困境给解决了。 琴梅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走上那白玉台阶,眼光扫向正殿四处,一个身穿软金甲的官员起身朝我行礼:“微臣内侍卫统领大臣周华参见如嫔娘娘,娘娘金安。” 我含着笑让他起身,琴梅伺候我坐下。我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略压了压心中因为急躁而生的慌乱,笑问道:“不知周大人这么晚了来我永寿宫,所为何事?” 这周大人有些踌躇,微微一顿,才说道:“回娘娘的话,微臣方才带着侍卫在内宫中巡逻,不想看到有一个人影窜进了娘娘的永寿宫。微臣担心娘娘安危,所以这才斗胆惊动娘娘。望娘娘莫怪。” 我眉头微蹙,面上显现出一丝惊恐:“还有这样的事情。周大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周华略微抬起头,看一眼我:“微臣和诸位兄弟都看过了。想来是没有错了。” “既是有人进了我永寿宫,周大人在内侍卫统领的任上,也不知周大人打算如何行事?”我笑着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周华,想听听他打算如何做,也好应对。 “微臣既是皇上敕封的内侍卫统领,自然应当保卫内宫安全。所以微臣想着,这人进了永寿宫,咱们把永寿宫团团围住,让他出不来,然后再在这永寿宫内一搜,定能把这私闯禁宫的东西给抓住。”周华不卑不亢,字句有顿的说道。 我也不急着回话,只端了茶盏轻轻呷了,然后才慢慢开口,不疾不徐道:“那照周大人的意思,便是要在我这永寿宫里搜宫不成?” “我虽是德行有亏,居于这嫔位。但好歹也是一宫之主,是皇上亲封的永寿宫主位。不知周大人要搜我这永寿宫。把我这一宫之主放在什么地方去了。”我语气虽柔,但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周华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微臣不敢。” 我也不顾这周华脸上的僵色和鬓角溢出的汗滴,继续说道:“说来,周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要搜宫也不是不能。到底也是为了我们这些深宫妇人的安慰着想。只是,这永寿宫是内禁之地,大人若是要搜,怎么的也得有皇上或是皇后娘娘的指令才行吧。否则即便本宫做主让大人你搜宫了,到时候搜出人来还好说。若是搜不出人来,本宫怕大人你不好交代啊。” 这话听着虽是没有什么,但却是字字敲在这周华心里。我也不作声,只盯着那周华看。能做到内侍卫统领的人哪里又会是那蠢笨之人。 不过一刻,就见周华行礼,口中恭顺道:“娘娘这话说得有理。只是这夜已经深,若是为了这事打扰了皇上休息,实在让做臣子的惶恐。微臣方才细想了,许是天黑眼花,奴才们看错了,错把宫中无人看养的野猫当做了人影。也未可知。” 那野猫宫中虽多,但怎么能轻易看错呢。这周华是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我怎么会放过这么个机会,忙笑应道:“天色渐暗,这眼花也是常有之事。周大人也不要太过苛责下属。” “夜深了,本宫也要安歇了。就不留周大人说话了。”我端了茶,让琴梅送客。 看那周华偷偷用袖子抹了额上的冷汗,背影渐去渐远。我这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殿内的鎏金宝座上。 琴梅送了周华出去后,上前来扶我,口中道:“主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撑着站起身来,道:“没事,快扶了我去寝殿。” 也不知安生与琼奴怎么样了。若是琼奴发现了安生现在的样子,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我就止不住的头疼,却还是挪着步子,朝寝殿而去。 才走到这寝殿门口,就见安生推开寝殿的门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愧疚之色,眼眶略有些红肿。 他抬起头,见是我,先问一句:“怎么样了?” 我长话短说,回道:“没事了,已经被我打发回去了。” 安生点点头,提起步子就要往外走:“那我赶紧回去,否则夜长梦多。” 我也无力去询问他什么,听着殿中的哭声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安生低低与我道:“你替我好好安慰她。” 第一百零八章 琼奴 望着安生离去背影。手扶在身侧繁密的杏树枝上,不免感叹世事弄人。收拾好自己的心态,这才提起裙摆朝寝殿走去。 推开雕花宫门,案上摆着的八角宫灯,豆大的灯火微微跳动着。琼奴伏在羽香怀中那颤动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昏黄的墙面上,让人不觉心生怜惜。 羽香见我走上前,眸子闪着光,为难朝怀里的琼奴一看,抬起头轻声唤我:“主子。” 我强忍住心头涌上来的泪水与涩意,点点头,朝羽香吩咐道:“宫灯里的蜡快用完了,你去添点。” 羽香闻言,低下头朝琼奴耳语几句,然后掏出绢子帮琼奴拭了拭眼泪,这才抽身起来,朝我施一礼,点了点自己也泛红的鼻尖,低着头出去了。 我缓步走到琼奴身前,扶着她坐到床榻上。眼光打量着紧咬嘴唇,杏眼挂珠的琼奴。原本灵动的双眸,此时黯淡无光。我心中一疼,将琼奴搂入怀中,叹道:“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一旦人心中抱着的幻想被现实击破。那所有的美好都将成为泡影。 琼奴瘪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伏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直到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 她啜泣着低喃道:“我不期待此生能再与他相见了。只要想着他能够在扬州好好生活着,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生一堆孩子。我想着这些心中都会觉得开心幸福。可,小姐,我从没有想到会这样与他相见。。。” 琼奴豆大的眼泪又砸落在我的肩膀上:“小姐,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呢!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此刻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我轻轻抚摸着她抖动的脊背,把溢出睫毛的眼泪咽回肚子里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在扬州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来京城,为什么非得进宫呢?”琼奴哭得太久。话语中已经没有了力气,只一边又一遍的喃喃质问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豆大的烛火也随着黑暗一起覆亡的时候。琼奴终于支撑不住。摊睡在我怀里。 羽香听着屋内渐渐没了动静。这才轻声挪着碎步,小心翼翼捧着烛台走了进来。放下那银胎鎏金的烛台。见我轻轻给琼奴盖上锦被,轻声问道:“主子,琼奴姐睡着了?” 我暗叹一口气,点点头:“嗯。今夜就让她歇在我这里吧。我去暖阁凑合一宿。” 羽香也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替琼奴把床榻前的帷帐放下,又替我抱着几床棉絮毯子。走到我跟前:“主子。奴婢伺候您去暖阁歇息。你也别太担心琼奴姐了,我让琴梅进来守着琼奴姐。琴梅性子稳重敦厚,又素来和琼奴姐最好。” 我微微颔首,勉强一笑:“辛苦你了。” 羽香伺候我出了殿门。喊了侍立在殿外的琴梅进去,这才朝我轻轻一笑:“主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殿外月色凉如水,没有初夏本应有的燥热。我忍不住回头朝身后一望,那金瓦红柱子的宫殿恍惚之间竟变成了扬州马头墙粉墙黛瓦的闺阁了。 到底是回不去了。 羽香先点亮八角宫灯,然后仔细着替我铺好了被褥。这才走到正呆坐在窗前的我跟前,道:“主子,早点歇息了吧。” 见我不答话。羽香轻手轻脚替我斟了茶,端到我眼前:“主子,这是安神的百合合欢茶。您喝了今晚也好安寝。” 我心中虽是不痛快,但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接过茶放在了左手侧。 初夏里蚊蚋渐渐多了起来,加之宫中多供鲜花,所以很少用香料了,但羽香却还是替我拢上了凝神静气的檀香。 羽香面带着担心之色,微微踟躇,终于开口说道:“主子,我虽然侍奉您的时间没有琼奴姐那样长,但我心里一直把您当成自己的姐妹。如今琼奴姐伤心成了那样,主子您更应该保重自己。千万别再用半点闪失了。” 句句肺腑,我微微抬起头,看着羽香焦急面孔,朝她轻声叹了一句:“那是琼奴最喜欢的人。” “琼奴最不善于表达。心里有什么事情也都会一直放在心里,不喜说出来。她喜欢安生已经有六七年了。却不想今天相遇,却是此时此景。实在让人唏嘘。索性不如不见,否则却是徒增伤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羽香说这么一番话,只是不说出来心中难受。 眼泪簌簌落下,打在绣了牡丹芍药花的袖口上,慢慢晕开。 羽香只静静听我说着,也不插话,小心的抚摸着我光洁的手背,小小温暖着我彼时难受的心灵。 说完这一番话,突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我起身,朝羽香一笑:“今晚你陪着我睡吧。” 第二日一早起来,羽香已经起了,正吩咐着宫女们端着盥洗的铜盆和毛巾进殿。 梳洗完毕,坐着用早膳,我闲闲开口,问道:“琼奴怎么样了?” 羽香面露难色,沉吟一会,才道:“琼奴姐一早起来说身子不舒服,就回了自己的卧房。奴婢已经让人把早膳端过去给琼奴姐了。” 我点头,继续用膳,只是这山珍海味吃到嘴里也变成了味如嚼蜡。勉强用了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琼奴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三天三夜,也不出门一步。羽香心里焦急,但见我面色淡淡,不急不躁,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虽也是担心着琼奴,但却知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得到释怀。 直到第四天的午膳时分,羽香面带喜色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口中道:“主子,主子,琼奴姐出房门了。” 说着把手中一对垫了厚厚棉花的护膝交给我,道:“琼奴姐今天一早让人把这个护膝给送了出来。让主子你帮着转交给寿康宫当差的。说他现在在宫里当差,动辄就要给人行礼下跪,有这护膝要好些。” 我面上浮现出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知道心疼,那就说明是想开了。 不动声色的接过那对护膝,吩咐羽香:“你去转告她,就说我会把这护膝转交的。” 说着,又低声询问道:“现在还是不进东西吗?” 羽香掩嘴一笑:“今天早上送去的早膳都用了,还喝了一大碗*呢。” 这样就好。若是不吃东西,我反而担心了。 第七日夜里,我正坐在灯下闲闲翻着《战国策》,只听见有人打着帘子走了进来。我起初以为是羽香,所以并不在意。但不一会就见有一个人轻轻走到我身侧,侍立在那也不说话。 我心中狐疑,忙抬起头来去看,不想是琼奴。 细看之下,琼奴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没有了原来那戚戚之色。她微微一怔,走到我跟前来,用银簪子挑了挑灯芯,口中道:“这么晚了小姐还在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我轻轻一笑,放下书卷,朝她道:“看得入神,就忘了时辰。罢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就不看了。你伺候我歇了吧。” 这样的轻描淡写,似乎前几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如往昔。 琼奴微微愣神,不过旋即就反应过来,朝我点点头,恭敬道:“是。” 见琼奴已是好了。我便让羽香想了办法传了话给安生,让他放心。 不料安生却也让羽香带了话来,是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上面只有四个字:夜半,关雎。 我看了心下明了。对着烛火把纸条给烧了。夜半,关雎。安生这是约我今夜夜半去关雎宫。 前几日积在心中的疑惑又冒上心头。若想要解开这些迷惑,那也只能夜访关雎宫一趟了。 打定了主意,我便吩咐羽香过来,对着她耳语几句。虽然羽香面露难色,但还是恭顺的应了,下去预备着。 到了夜深时分,琼奴跟着羽香走进我殿内。我轻声问道:“一切可还准备妥当了?” 羽香点了点头:“主子放心,一切都妥当了。” 我起身,走进内室将带着珠翠的发髻轻轻解开,口中道:“羽香你今夜陪着我去,琼奴你就留在宫里,仔细着些。” 琼奴心中虽已释怀,但若是与安生相见,难免不会尴尬,所以我干脆就直接让羽香陪着我去了。 换上了宫女们长梳的发髻,然后穿上粉色的宫女服。又嘱咐了琼奴几句,这才扶着羽香,两人悄悄从偏门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色有点子昏暗,我和羽香二人小心翼翼的朝关雎宫方向走去。这一路倒也没有遇到巡逻查夜之人。心中不由暗自庆幸。 拐过一道宫墙就是关雎宫了,二人俱是屏气凝神,慢慢挪着碎步朝前走去。却不想身后传来靴子触地的脚步声响。 我握着羽香的手一紧,羽香掌心也冒出了冷汗,二人顿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身后传来人声:“前面的人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内宫行走?” 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被吓得愣神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羽香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答道:“奴婢是永寿宫的宫女,奉主子之命去勤政殿给皇上送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夜探关雎宫 羽香话音才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哦?永寿宫派去给皇兄送东西的?我才从勤政殿出来。倒不知道如嫔送的是什么东西。” 语气中含了几分暖意。细细听来,有些像是萧漓的声音。 我偷偷转了眼角,宫灯微希的灯光下,果真是萧漓立在那里。 萧漓见羽香未答话,补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新奇玩意,可能让小王一睹?” 羽香踟躇半日,答不出话来。我想起往日与萧漓的交情,心下一横,不顾羽香阻止的眼神,提步走上前,盈盈施了一礼,抬起头来正视萧漓寻究的目光,口中道:“奴婢参见敦亲王,王爷吉祥。” 萧漓睁大的眼眸满是惊愕的对上我目不斜视的目光,口中不由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你?” 我只看着萧漓,轻启娇唇:“王爷看的不错,就是我。” 萧漓收回惊讶表情,朝身后挥了挥手,随从们都垂手退到一旁。 萧漓这才仔细打量起我来,见我穿着宫女服侍,不由问道:“你这唱的是哪一出?这样的打扮?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难道是勤政殿吗?” 我见他眉头微蹙那可爱表情,加之满脸的认真神态,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不过是唬王爷的一句话,王爷倒当真起来了。” “既然不去勤政殿。那你这副打扮,是要去哪?”萧漓的紧蹙的眉头不由加深几分,眯起眼睛来问道。 我微一迟疑,目光真诚对上萧漓眸子:“这么晚出来自然是有要事,只是这事情太过私密不好言说,还请王爷见谅。” 语句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萧漓愣了愣,眼光落在我鬓角一朵粉红绒花上,点了点头。只轻轻问一句:“那我只问你,这是对你可有危险。” “暂时没有。”我摇了摇头,细细想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有没有危险,只是觉得为了不让萧漓担心。没有细想便脱口而出了。 “那就好。”萧漓松一口气:“你们这样究竟是要去哪?” 我迟疑着,思虑是不是该告诉他。还未等我思考,萧漓继续道:“你们主仆两人这么晚了在太微城内行走,难免不会被人发现。这是要去哪,我送你过去,这样也方便些。” 心头一暖,点点头。坦诚道:“我们是要去关雎宫。” “关雎宫?”萧漓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却也不多问,只回头朝随从道:“你们在这守着,等着我回来。” 一前一后。我和萧漓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羽香悄悄走在我们身后。 我觉得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朝身前的萧漓说道:“王爷在西南的时候还好吗?” “好。”萧漓说完这一句话后,气氛突然又变得尴尬起来,不过他接口道:“多谢你的香囊。”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我让何彦方带去西南给他的香囊,遂笑道:“王爷太客气了。” 萧漓回头朝我一笑,一排整洁的洁白牙齿:“你呢?在宫中的日子可还好?” 我点点头:“还好。深宫之中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转眼就到了关雎宫宫门外。萧漓止住步子,朝我温声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顿了一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我手里:“以后若是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就让人拿了这玉佩出宫来找我。” 坚定的眼神让我不忍拒绝,我将手中玉佩攥紧,微微颔首塞入怀中。 直到萧漓的背影消逝在视线之外,我和羽香才推了门走进关雎宫。昏黄灯火下,一片昏暗,隐约可见斑驳树枝和那院内残破的井亭。 一个人影从暗处窜了出来。羽香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那黑影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低沉声音传来:“别喊,是我。” 是安生。 我从地下拾起跌落在地的灯笼,嘴中嗔道:“怎么躲在一旁也不出声,唬了我们一跳。” 安生也不搭话,只偷偷笑了几声。松开紧箍着羽香的手:“我等了半日都不见你们过来,还以为你们今夜不来了。” 说着安生露出怀疑之色:“不是被人发现了吧?” 我不愿让他担心,所以将遇到萧漓一事隐去,只朝他清浅一笑:“没有。只是我们两个女子脚力慢,加上这关雎宫地处偏远,所以走来花了不少时间,倒是让你白白担心了。”语气故作轻松。 安生听了我的解释,也不多细问,点点头,引了我们往这关雎宫的正殿去了。 用手挡住了那噗噗往下落的积尘,安生接过灯笼,羽香扶着我,三人提步跨过高高的斑驳朱漆门槛走进殿内。 这殿内蛛网密集,已是看不出往昔的繁盛,只是那梁上画着的青鸾碧玺倒是依稀辩认得出当初这殿中主人尊贵地位。 走近前,看到一个用锦布罩着的佛龛,虽是破旧但却鲜少灰尘,一看便知不是积久之物。那佛龛前一副立轴图画。我从安生手中接过宫灯,凑进去看,画上是一位头戴珠翠,身穿锦衣的女子。凤眉杏眼,白皙肌肤,瓜子脸庞一张樱唇小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人想必就是宸妃了吧。果真是倾国之姿,倾城之貌。 安生凑过来,轻声道:“这便就是定太妃拜祭的那幅画像。” 我点点头:“想来该就是宸妃了。确实是个标致的美人。” “奴婢瞧着不如主子呢。”羽香随口说道,但想着先前宸妃的结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正欲向我道歉。 却听见安生开口:“这话说的没错,只是这画中之人却天生多了几分神韵,倒是任凭谁也是学不来的。” 这话说得没错,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却又一股飘飘欲仙之气。 我双掌合十朝她拜了拜,口中道:“深夜造访,实属无奈。还请宽谅。” 羽香和安生也随着我拜了拜,三人这才起身朝那床榻前走去。 床榻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百子千孙的图案,如今看来分外刺眼。安生扯了错根缠绕的蜘蛛网,探下身去,伸手在床榻下掏了半日,捏着一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匣子出来。 把灯笼朝近拢了拢,对着烛火光辉这才看清,这匣子是黄杨木做的,上面并未有朱漆的迹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匣子上没有上锁。三人往前凑了凑,安生捏住匣子的落锁处,哗的一下把匣子给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让人瞠目结舌。 羽香小心翼翼用指头挑了一块有些泛黄的锦布,轻声道:“这是什么?” 细看下,才发现这锦布上依稀有斑驳的血迹。想着宸妃之前的事情,不由大胆假设:“这不会就是当初包裹宸妃诞下的孩子的包袱吗?” 安生眼睛一亮,赞同道:“是了,你瞧这锦布上的血迹。” 这条锦布是多年前包着孩子的包裹,但,把这东西放在这匣子里,到底是为何呢? 这边还未想清楚,那边安生又有所发现:“你们瞧,这是什么?” 一张三折的黄纸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从安生手中接过那黄纸,摊开一看,上面写着的是生辰八字。 这更让人觉得疑惑难解。这两样东西究竟有何关联,又为何被定太妃藏着这床榻之下呢? 这事情愈加诡异扑朔,又牵着多年前的旧事,一时怕是难以知晓了。 三人正屏气凝神的研究着这黄纸上的生辰八字。不想这殿外却传来了齐整的脚步声,忽明忽暗的灯火从残破的窗纸间透了进来,撩人眼球。 我忙吹熄了灯火。扯住羽香和安生就往床榻后面去躲。看这外面的阵势,显然我们是被人发现了。手心冒出了一层密密冷汗,捏着羽香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心中念了几句佛,也不知今晚能不能平安脱险了。 朝四下去望,这关雎宫正殿虽大,但多年未修葺,已是残破不堪。殿内陈设多被搬走了,现在殿内就显得空空的。确实没有藏人的地方,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心下虽是不甘,但却也是无法。只能静静站着,期待这不过只是巡逻路过的卫队罢了。 但很快,我的幻想就被无情的击破了。因为我听到了推门而入的声音。 一个雄厚的声音穿过空间灌入我的耳朵:“你们去那边,你们去这边。一定要把溜进这宫里的人给我找出来。不然给上峰知道了,我们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安生双拳攥紧,似有拼个鱼死网破的姿态。 我忙按下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但自己心里也不住忐忑起来。看来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羽香朝我这凑了凑,说出来的话都带了颤音:“主子,这可怎么办?” 我脑子飞速运转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但口中只能安慰道:“别急,总是会有办法的。” 安生在一旁朝我道:“待会如果有人进来,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着这个机会从后门逃出去。知道吗?” 安生这是要以身试险。 第一百一十章 情愫 察觉了安生以身试险的意图,我忙扯住他的衣袖,低语急道:“事情还没有到那样的程度,你先别急!” 安生不答话,头低下只瞅着自己袖口的两只紧握拳头。 脚步声愈来愈近,一步两步,榻上那长满荒草的白玉台阶,长戈划过地面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听得人心惊肉跳。 羽香已把头紧紧埋在我的怀里,颤栗抖个不停。 我也闭上了眼睛。只要这宫门被推开,我们暴露是明显无疑的。倒是后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心中清楚,但却没有阻止的办法了。手指骨节泛白,安生牙齿已经咬得紧紧的了。 这千钧一发之刻,殿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分外突兀:“周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萧漓,没错是萧漓。这么说,他送我们到了关雎宫后并没有走?还是又重新经过这关雎宫宫门口呢? 来不及想这些问题,蹦到了嗓子口的心微微落了下去。 就听到殿外传来对话声:“是敦亲王,不想这么晚了会在这里碰到敦亲王爷。” 萧漓浅浅一笑的声音分外悦耳:“小王方才才从皇兄的勤政殿里出来,在此处碰到周大人也很是诧异。周大人戍卫宫禁甚是辛苦,今日怎么有这闲情逸致来这残宫破苑闲逛呢?” 那内侍卫统领岂是好欺负的主,这便就开口笑回道:“王爷过誉了,小臣哪里比得上王爷日理万机,为天下苍生操劳。小臣不过尽自己的本分,为皇上分忧解愁,保证这内宫安稳,不出事情罢了。” 萧漓似是漫不经心说道:“周大人如此说就是让小王难堪了。只是小王不知。周大人素来是恪尽职守,今日怎么却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了?” “巡逻到此处,突然见着有人影进了这关雎宫。微臣怕有什么事故,所以才打算进殿查看一番。”这周大人言语之中多了一分认真。 “人影?周大人这不是在和我说笑吧?这夜深人静的。会有人来这偏远的关雎宫?”萧漓略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怀里的羽香已轻轻抬起头,侧耳听着殿外的一言一语。安生也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拳头,朝前轻挪了几步,把我们护在身后。 “王爷认为小臣会拿这样的事情和您开玩笑吗?不会是王爷去了西南一趟,倒是学会了疑神疑鬼了。”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且不说敦亲王职位比这内侍卫统领高了许多,就是看在这敦亲王是皇室贵胄的份上。说话也得带着几分客气,哪里会是这般轻屑。 轻轻吸一口气,仔细听着殿外动静。 “周大人最会打趣我。”萧漓自己为自己解了难堪:“我不过是想着周大人当差当久了,怕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所以才忍不住提醒一句。周大人别吃心才是。” 瞬间殿外没了声响,顿了许久,这周大人才开口道:“不知敦亲王还有没有什么吩咐的,其实敦亲王也不必如此纠结,倒不如让小臣进去一看。不就一切明了了吗?” 心头一紧,握着羽香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安生朝后一缩,用手把我们护在身后,眼睛只盯着那殿门,似乎它下一秒就会被人推开一样。 长戈拖地的声音从新响起。萧漓如温泉般的声音传来:“虽然周大人有自己的决断。但有一句话,小王却是不得不说,这关雎宫以前是什么住处,周大人在这宫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别一不小心犯了这宫里的忌讳。” 殿外的身影明显一怔,正欲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关雎宫荒废至此,即便有歹人怎么可能会来这残垣断壁之处。这关雎宫昔日富贵堂皇你我怕都是未曾见过,只是甜蜜如糖的往往却是毒药,周大人你聪明一世,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是字字珠玑点在这周大人的心头上。的确这关雎宫是宫廷里的忌讳,而这内侍卫统领又是要与皇室诸人打交道的,心中怎么能不顾忌几分呢。 果不出所料,殿外那壮硕身影慢慢退了回去,只听得一声无奈:“是,多谢王爷指教了。是小臣鲁莽了。” 说着,指挥着这东西配殿搜查的侍卫退了出来,迈着整齐的脚步走出了关雎宫的宫门。 殿内三人俱是长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把那匣子放回到床榻底下。殿外萧漓声音传来:“他们已经走远了,你们出来吧。” 我微微愣了愣神,用手按了按安生的衣袖,轻声道:“我和羽香出去,你在这里面等着,待会见没人了自己会寿康宫去。” 安生拉住我的衣袖,欲言又止,眼中透出担心。 我朝他一笑,道:“不要担心,我不会有危险的。倒是你,回寿康宫的时候,可要当心些,这些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好对付的。” 安生虽还是有些担心,但见我如此说,却也相信我不会骗他,轻轻松开拉住我的手,点点头道:“嗯,那你自己小心。” 扶了羽香,让安生朝里面躲了躲,这才走到殿门前,轻轻推开了宫门。 萧漓背着手立在殿门外,见我出来,轻笑道:“在里面没有吓着吧?” 我摇了摇头:“开始还有些害怕,听到王爷的声音之后就不怕了。” 萧漓眼中透露出几丝笑意,问道:“为何听到我的声音就不怕了呢?” “有王爷在外面,定能阻止那位周大人进殿的。王爷这样足智多谋。”我抬起头,朝他笑道。 “足智多谋。呵呵,我在你心中真是这样吗?”萧漓微微低下头来,探寻的目光攀上我的脸庞,嘴角绽开一抹微笑。 我点点头:“王爷不是让周大人止步殿外了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想王爷这样巧舌如簧的人呢。” 刻意避开他的眼光,这样灼人的目光让人觉得心中发虚。 “你倒好,在殿内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说到巧舌如簧,那个能比得过你哥哥沐宁的呢。”萧漓见我眸子低垂,却也不是很在意,只笑着接口道。 我心中暗暗吃惊:“是吗?我却从不知道。许是哥哥在母亲面前要守着规矩,所以不长说话。” 萧漓点了点头,朝身后的羽香看了一眼。羽香会意,减慢了脚步,渐渐的落在了我们的身后。 萧漓从怀中掏出一串手链来,递与我,道:“这是南汉特产的蓝酮珠子做的链子,我瞧着不错,就想着拿来送给你了。” 我也没有推辞,接过那串手链,淡蓝色泛着淡淡光辉的珠子格外的柔和,握在手中很是好看。我不觉抬头开口道:“前些日子,定太妃也送了一支钗子来给我。可是你从西南带来的?” 萧漓却也不掩饰,点点头:“是的。一直想着你戴着好看。所以就想着要送给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所以就托了母妃送给你,也免得这宫中的人乱嚼舌头。” 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句:即便你这样,这宫中的人也少不了胡乱猜测,流言蜚语岂是能阻止的。复又想,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到底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还要多谢敦亲王爷了。我瞧着这西南的东西果然不必咱们中原的,有一股子异域风情。” 萧漓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我含了笑,眼眸子落在萧漓的侧脸上,忽见上面有一道伤疤,遂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面露疑惑之色:“什么?” 我用绢子包了手指,然后在他侧脸上一点:“我是说这个伤疤是怎么回事?” 萧漓抚了抚脸上的伤疤,笑道:“哦,原来说的是这个。这个伤是在进攻南汉都城的时候给敌军的先锋用大刀给划上的。不太厉害,不过留了些血,很快就好了。你瞧,这疤痕都快要消了。” 我仔细一看,却没有觉察出这疤痕快要消退了。问道:“你不是先锋吗,怎么还要冲锋陷阵呢?” 萧漓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这话问的,古往今来那个先锋不是要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哪里有见过先锋躲在人群堆里的。” “那岂不是很危险?”我又说了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萧漓点点头:“危险是自然,但是能为国杀敌,却也是了却心中大丈夫抱负。” 看着他脸上洋溢出的自信刚毅,顿时觉得这个养在深宫夫人手的男孩终于长大了,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品行。 “看来你这一去西南,倒是去对了,和以前说出来的话都是大不一样了。”我不由开口道。 萧漓挠了挠头,这才开口道:“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怎么倒好,老是拿这老眼光来看别人。” 我掩嘴一笑,见前面就是永寿宫了,遂朝他道:“这不知不觉,竟就到了永寿宫了。” 萧漓也是一望,露出怅然若失的样子:“这就到了。” 告别萧漓,回到永寿宫,羽香扶我进了寝殿,一阵香味从寝殿里溢出来,一直飘到寝殿外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日悬疑 走进寝殿,殿内四角和案上供着的八角宫灯闪烁着莹莹烛光,照亮一室光辉。 琼奴从坐着的小杌子上站了起来,朝我们迎了过来,脸上的紧张明显一松:“小姐,你们回来了。” 接过羽香手中的宫灯,琼奴吹熄了宫灯,扭头问道:“小姐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好,没出什么意外,倒也算得上顺利。”既然是有惊无险,我也就不想再让琼奴跟着担心一次,也就把在关雎宫遇到的事情给隐去了。 琼奴点点头:“那就好。奴婢在殿内一直等着小姐呢。”说着,琼奴抬起头眼睛朝我一睃,似是有事,但又迟迟不开口,过了半晌才道:“小姐,那安生哥?” 原来是心里担心着安生呢。我用沾湿了的锦帕擦了擦手,对上琼奴微有些紧张的目光,轻轻一笑:“他已经回寿康宫了。” 琼奴松了一口气,牵着我走到案边,端出一个薄胎白瓷碗出来,又取了两个小碗,每个碗里放上一个调羹,朝我一笑:“想着小姐回来的时候怕是要饿了,所以就做了汤圆等着小姐。” 说着又朝羽香招了招手,梨涡浅笑:“羽香姐也一起用一些吧。” 羽香也打了水浣了手,闻见了汤圆香味,又听见琼奴唤她,忙点头道:“呵呵,闻着就这样香,用起来不知该是怎么样的香甜呢。” 夸赞得琼奴脸微微泛红,低着头替我和羽香各舀了四枚汤圆在碗中,奉与我之后又递给羽香。羽香也不客气,接过盛了汤圆的碗盏,就在身后的小杌子上坐了,舀起一个,轻轻吹了几口。一咬,开口赞道:“这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我轻笑道:“琼奴的手艺一向是不错的。”说着,我也低下头去吹了吹调羹里圆滚滚的汤圆。轻轻咬下去,浓稠的芝麻蜜糖融进嘴巴里。说不出的美味。 将一个汤圆吃下去,停了动作,嘻嘻品味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这汤圆的馅有些不同,是桂花的吗?” 琼奴吃吃笑出声:“小姐的舌头什么时候变得迟钝了。这哪里是桂花的,您再仔细尝尝?” 我依她所说,又尝了一个。却还是觉察不出来,只得道:“香味很是浓郁,但却和桂花的不同,到底是放了什么料在里面?” 羽香也在一旁问道:“起先不觉得。主子这么一说,倒是了,琼奴姐这汤圆的味道果然与众不同。琼奴姐姐,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放了什么?” “哪里有你和主子说的那样玄乎。”琼奴拨弄着手指。一笑:“不过是寻常人做这汤圆都会用桂花,多是银桂,好的则是用金桂。我不过是把这桂花换成了栀子花,这栀子花芳香浓郁,入口含香。倒是比桂花要好上一些。” “原来是用栀子花的呀。难怪味道这么特别。”羽香眼中含着一抹赞赏,朝我转过头来说道。 我点点头:“就数你点子最多!” 我见琼奴只看着我们,自己却不吃一点,遂道:“你怎么不用一些?” “小姐,我已经用过了。小姐你多吃些,这夜深了,多吃些才好就寝。”琼奴朝我一笑,开口说道。 我哪里肯依她,舀了一枚汤圆送入她嘴中,见她吃了下去,这才开心的一笑。 三人笑闹一会,话题就转到了今晚夜访关雎宫的事情。琼奴听完,也是满面的疑惑:“这定太妃把这东西放到那匣子里,然后又藏到关雎宫,到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摇了摇头,取来一张宣纸,把脑中记着的那生辰八字给写了下来,又将那宣纸递给羽香和琼奴去看,两人看了半晌也是眉头紧锁,毫无发现。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匆匆走上前从羽香手中抽出那宣纸,盯着那纸上的八字细细又扫过一遍,心中豁然开朗,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这生辰八字倒是和皇上的相似。” 这帝王家最忌讳给人知道生辰八字,所以我只是知道萧泽的出生年岁,却不知道生辰几何。所以只是暗中猜测这生辰八字是萧泽的。 “小姐,如果这八字真是皇上的,那定太妃把这个东西放在关雎宫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呢?”琼奴紧皱着的眉头也不见松开。 确实,不管怎么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这皇上的生辰八字会出现在关雎宫内。接过羽香递上的清茶,漱了口,坐在软塌上细细想着这事。微闭着眼,脑中浮现出那日羽香对我说的话,似是顿悟一般,我直直站起身来,把坐在一旁的羽香和琼奴都是唬了一跳。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口道:“你们说这生辰八字会不会是宸妃诞下的那个孩子的?” 宸妃诞下狸猫,这么诡异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想着羽香对我说的,宸妃的孩子和柔妃的是一夜里一齐出生的,那这生辰八字很有可能就是宸妃的孩子的。 羽香眸子一闪:“这样说到也就合情合理了,那么那裹孩子的锦布也就是宸妃的咯。” 但很快琼奴就打断羽香的话,道:“可是这宫里不是都在传说,说这宸妃当日诞下的是一个狸猫吗?” “如此无稽之谈怎么能信。”我满脸正色:“不过是人以讹传讹罢了。” 用烛火把那宣纸给烧了,然后朝她们两人道:“时辰也不早了,都歇了吧。羽香你明日去打听打听当年的事情,这宫中人多,说不准可以打听出些什么。” 我扭头转向琼奴:“至于琼奴,你明天去趟寿康宫,帮我给安生递句话,就说我让他帮着我看着这定太妃的一举一动。” 琼奴眸子渐渐黯淡下去,我虽是不忍,但有些事情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就像人不管身处任何的环境,总是要活下去。 “是。”琼奴垂下头去,恭声应了,我眼角余光处,看见一滴泪珠从琼奴尖削的下巴滑落。 第二日,身子觉得困乏,歪在榻上并未起身,就连去向皇后定省也让琼奴去帮了我告了假。皇后让琼奴送了两枝人参来,让我好好静养,这几日都不必过去了。 听闻我身子不大好,和贵嫔和宁嫔都来看我,我笑着和她们说了半晌子的话,又留了她们一起用了午膳。用过膳,和贵嫔和宁嫔便都告辞了,说不打扰我休息,还说定了用过晚膳抱了纶儿来看我。 这边和贵嫔与宁嫔才走,那边羽香就回来了。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琼奴遣走了殿内服侍的人,此刻殿内只余我和琼奴、羽香,我遂也没有顾及,直截了当开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这一个早晨确实打听到了不少东西。”羽香眸子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绽开一抹淡笑。 “说来听听。”我闲卧在榻上,面无表情,只静静等着羽香说话。 羽香点点头,开口说道:“奴婢今天一早就去了浣衣局,主子别看那地方肮脏下贱,可那里是最能打听事情的地方。” 羽香顿了一顿,这才徐徐道来:“在浣衣局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宸妃原来诞下的不是狸猫,而是一个小皇子。” “你说这话,可有什么依据?”我听到关键处,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只盯着羽香,开口问道。 “浣衣局有一个婆子,以前是在关雎宫伺候的,据她说,那夜关雎宫的宸妃生产,她在殿外守着,明明听到殿内传来孩子的哭声,而且还有人暗声说道是皇子。可是后来稳婆抱了孩子出来,那孩子却变成了狸猫。惹得龙颜大怒。” “她说这话可信吗?”我只顾着证实这件事情的真伪。 羽香点点头:“奴婢觉得倒是可信。那婆子确实是多年前在关雎宫伺候的,后来宸妃去了之后,才被发落到浣衣局去。而且奴婢听她说的煞有介事,不像是胡诌的。” 若这婆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说来,这宸妃便是遭人陷害了。原先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如今被人证实还是觉得有些惊恐。 那那个孩子呢?既然宸妃生下的皇子被人掉包了,那么那皇子会去哪里了呢? 羽香摇了摇头:“奴婢也想着要打听这个皇子的下落,但是,不管怎么打听却是没有丝毫的消息。而且奴婢怕给人发现了,漏了马脚,所以也不敢多问,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也是,这事谨慎些的好。” 如今我愈发可以确定,那匣子里的生辰八字就是宸妃诞下的那位皇子的。而且如果没有猜错,这位皇子一定还活在这世上,否则定太妃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留着。看来这事,定太妃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我吩咐琼奴道:“你去一趟毓灵宫,和和贵嫔说我身子不大爽快,早些歇了,今晚就不烦她过来了。明日我若好些了,就去她毓灵宫瞧纶儿去。” 琼奴微微一怔,正欲动身。我加了一句:“今晚你们陪着我去一趟寿康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寿康宫 身上虽是乏乏的,但想着要去寿康宫的事情。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梳洗装扮了。略微用了点晚膳,琼奴替我披上薄纱的斗篷,这才领着琼奴和羽香去了寿康宫。 去之前,先嘱咐了琴梅,就说前些日子寿康宫赏下了金钗,所以今夜特地过去谢恩。至于萧泽,小福子一早就来报说,今夜歇在宓秀宫了。 闻说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些不大痛快,最近这谨贵嫔最得圣宠,风头渐渐盖过我去,一时宫里人对我的流言蜚语倒是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对谨贵嫔流露出不满之意。 叹一口气,系上斗篷上的红色樱巾,接过羽香手中的宫灯,虽是不愿,但还是开口问道:“皇上可去了宓秀宫?” 羽香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点点头:“嗯,方才小福子来报说,皇上已经去了宓秀宫了。” 垂下眼眸,我似是漫不经心道:“嗯,那就好。这样咱们就可以放心去寿康宫了。” 太后和太妃都是守寡修佛的人,所以她们居住的宫室多建在宁静幽远之地,寿康宫毗邻着燕雀湖,风景是很好的。 穿过一座小花园,便绕到了寿康宫的宫门前,恰巧正是安生当值,他站在宫门前,见我扶着羽香、琼奴远远走来,先是明显一惊,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朝我行礼道:“奴才见过如嫔娘娘,娘娘万福。” 我明显感觉到身侧琼奴的手一颤,身子摇摇欲坠,我忙伸出手去,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她,牢牢揽住她的腰间,然后才朝安生道:“起来吧。你快去通禀你家主子,就说永寿宫的如嫔求见。” 安生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他虽不知道我突然来这寿康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却还是遵照着我所说的去向定太妃通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安生弯着腰走出来。朝我轻轻一笑,道:“我们家主子请如主子你进去呢。” 我点了点头。手抚上了安生朝我伸出的手,一步一挪,迈过门槛,朝里面走去,一只手牵着琼奴的裙摆,生怕她一时耐不住,昏倒了过去。到底是我疏忽。要知道琼奴心中还是这么在乎,我就不该让她跟来。我不过是想着她最近几日恢复得不错,加上知道她心中关心着安生,所以才带了她来。 安生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背着人,低下头来与我小声嘱咐道:“我知道你急于知道事情关窍,但也千万别因为心急而失了分寸。否则怕是得不偿失啊。” 我点头回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说着转眼就到了正殿。安生轻轻松开我的手,朝我轻轻一笑,然后转身回了正殿。 我候立在殿门口。不过一会,安生就走了出来,朝我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主子请如嫔娘娘进殿喝茶。” 琼奴和羽香听了这话,正欲随我进殿去。我却伸出手来。摆了摆,看一眼琼奴,脸上犹还挂着泪珠,遂朝安生道:“琼奴身上似乎有些不大舒服,不知可否有劳公公,带她去偏殿略歇歇。本宫在这谢过公公了。” 琼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希望你真的能够想通。 安生睃了一眼琼奴,心中会意,点点头,道:“是。主子不必担心,奴才自会安排,还请主子放心进殿。” 安生这样说,我自然放心,点点头:“那多谢公公了。”说着,扶着羽香的手走进殿内。 才跨进殿,就闻见一阵浓郁的檀香,我是第一次来这寿康宫,满目之下,全是黄杨木的家具,雕的也都是些古朴花纹,却显得大方稳重,别有一番味道。 绕过一座雕着葡萄富橘的屏风,就到了这寿康宫的正殿。我朝引路的小宫女道了谢,这才扶了羽香走上前去。 早有宫女替我打了帘子,我挪步走进大殿,就见定太妃端坐在紫檀矮桌的炕上。见我来了,朝我招手笑道:“你怎么过来了呢?怪远的。” 我笑吟吟走上前,行了礼后,才道:“特意过来看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不会嫌我叨扰了吧?” 定太妃其实也不过三十七八的岁数,许是今日不出门,浓密的青丝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发髻上不过一支样式有些老的缀明珠金钗,倒衬得人,简单大方。 定太妃浅浅一笑,露出一个深深酒窝:“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本是最爱热闹的,只是这先皇过了以后,搬到这寿康宫来就渐渐清静了下来。你来看我,我自然是最欢迎不过的了。哪里说得上叨扰呢。” 说着定太妃抬了抬手,让宫女给我端来一面铺了锦布的小杌子。我含笑欠身坐了:“方才进来的时候,问得这殿里点了檀香。太妃是在礼佛吗?” “方才念了一段心经。也谈不上礼佛,不过长日漫漫,打发辰光罢了。”定太妃拨了拨手上的念珠,朝我道。 我点点头,接了宫女奉上的香茶,笑对定太妃道:“太妃前几日赏了嫔妾一支钗子,嫔妾今日一则是来陪太妃说话,二来是来向太妃告谢的。” “不必这样的客气。这钗子好,自然是要配好人的。你这么漂亮,那钗子也衬得上你。只是今日怎么没有戴上?”定太妃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一周,这才开口笑笑道。 我把茶盏递给羽香,用绢子点了点嘴角,道:“那钗子太过宝贵了,轻易是不敢戴的,不然若是损坏了,岂不是损了太妃一番心意了。” “你这孩子,不必这么谨慎,大大方方戴了,你还年轻着呢。”定太妃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朝我说道。 我不动声色,转了转眸子,开口道:“说年轻,谁也比不上太妃呢?” 定太妃直乐的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一阵,才止住笑:“瞧你这嘴甜的哦,呵呵,可不是灌了蜜糖才来的?” 我从案上取了一个橘子,用绢子包了手,剥开了,仔细着剔去了橘络,这才递给太妃,回道:“哪里的话。记得臣妾那次在关雎宫门口见到太妃,当时月光盈盈,太妃立在那月光下,就好似那月中仙子一般。” 听到关雎宫三个字,定太妃明显眉头一皱,不过旋即恢复笑颜:“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瞧瞧我,再过几年就都老透了。” 我摇了摇头:“太妃可别这样说。也不知是不是礼佛的原因,在家时总听母亲说,这礼佛的人面相都会便的平和,看来是真的。” 说到这,我似是漫不经心道:“不过嫔妾倒有一事想问问太妃。” “你说。”定太妃扯了一瓣橘片放进嘴里,声音略有些含糊的说道。 我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听说那关雎宫以前的主位宸妃,是定太妃您的族姐,可是真的?” 仔细观察着这定太妃的变化,但却见她只闭着眼睛,咀嚼着嘴里的橘子,直过了一会,才道:“是的。只是我进宫之前,这位族姐便就已经薨逝了。” 我不无惋惜道:“唉,本想着娘娘是这样美艳宽厚的人,娘娘的族姐自然也是一样的,只是造化弄人,倒是不能一见了。” “我听说这宸妃是当日难产而去了的。确实也是真真可怜。”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定太妃。 定太妃原本来平静的脸,此刻是眉头紧蹙,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都是宫里的老人们在传说的。还说,这宸妃娘娘。。。”我欲言又止,只抬起头来去看定太妃。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沉稳的定太妃此时竟有些生气,她也不做解释,只朝我道:“如嫔你身为宫妃,这些流言蜚语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这宫中的人是惯会颠倒是非,能把死人说成活了的。” 说着她抚了抚胸口,低声道:“何况这宸妃一事是这宫里的忌讳。如嫔你入宫日浅怕是不知道,以后别再胡乱听这些子有的没的的话,没得惹祸上身。” 这最后一句明显带了威胁的语气。 我看这阵势,忙点了头,急道:“太妃教训的是,是嫔妾年轻不懂事。还得多谢太妃教诲。” “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定太妃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便摆了摆手,朝我道:“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我倒是有些乏了,可见是老了。你去吧,我也就不留你了。改日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我应了声,退出殿去。心中道,看来这一趟却是没有白来,这定太妃与宸妃只见肯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恐怕就是宸妃分娩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走出来时,琼奴与安生已在殿门口等着我了,琼奴走上前来,叫了声小姐。 我应声低下头去看,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我也不多问,只把她的手牵在手心里。 安生上前行过礼:“奴才送主子出去。” 我点点头,拢了拢腕上一支翡翠的镯子,笑道:“那便就有劳公公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熊 安生送我出了宫门,这才开口问道:“可还顺利?” 我掩着袖子低语道:“也谈不上顺利。只是了解了一些想了解的事情罢了。” 说着,我摆摆手:“你不必再送我了,快点回去吧。不然给别人看出些什么就不好了。再有,你替我看着这定太妃,若是她再去关雎宫,你就速速来永寿宫报给我。” 安生也不多说,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 不知怎么的,回到永寿宫就觉得身子乏力,背上一阵一阵的冷汗直往外冒。我实在支撑不住,遂朝琼奴道:“我实在撑不住了,让我先歇歇吧。” 琼奴让羽香打了水来,替我小心拭了额上的细密汗珠,点头道:“小姐累了,就快些休息了吧。” 谁知道,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快午膳时分。我唤琼奴进来帮我梳洗略有些嗔怪的味道,对她说道:“早起你也不唤我起来,我竟也不知道睡了这么久。” 羽香打了水进来,去了桃木梳子替我梳头,一边梳头一边替琼奴说话:“琼奴姐是看主子最近辛苦,所以想让主子多歇歇。” 琼奴感激朝羽香一笑,对我道:“是呀,小姐最近是劳心劳力的,太过辛苦了。” “在这宫中,想要不辛苦的方法有很多。”我叹一口气,苦笑一声:“罢了,还是辛苦些的好。不然呀,这宫里怕就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了。” 琼奴与羽香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伺候着我梳妆打扮。 琼奴伸手替我簪花的时候,我从铜镜中注意到,她眼眶还是红红的,想必昨天晚上又哭了吧。 我牵过她的手,点了点胭脂,用眉笔轻轻替她点了花钿。一笑:“你瞧,点了这花钿,可是精神了很多呢。” 用过午膳。我让琼奴端了面贵妃软塌,闲闲歪在上面。取了团扇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只看着琼奴和羽香两人在廊下绣花。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懒懒打了个哈欠,就觉得眼皮子格外沉重,缓缓闭上眼,又沉沉睡去了。 倒是身旁的羽香眼尖。见我又睡过去了,忙唤醒了我,笑道:“主子这才吃完饭,就又睡了过去。小心积了食,还是醒着陪我们聊聊天的好。” 琼奴也陪着道:“是啊,小姐怎么最近老是犯懒,要说是前些日子劳神了,昨夜睡了那么久。也该缓过来了啊。” 她这话一说,惹得我心中一跳,睡意全无,坐起身来,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我这个样子有多少时间了?” 琼奴掰了手指细细算了,也闪出一丝狐疑之色:“算来,有小半个月了。” 羽香见我面色凝重,遂出言宽慰:“主子也别打紧张了,许是夏日来了,天气炎热,所以容易犯困呢?” “即便是夏日,往年也没有这样犯困的啊。”我摇摇头,觉得这样说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或许是,怀孕了?我在家中就常听人说,这女人怀孕起来特别容易犯困,而且还老是恶心想吐呢。” 羽香这话一说,琼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我也听说过。小姐,可别是怀孕了呀!” 说着琼奴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小姐我来问你,你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我月信日子想来都准,但不知怎么的,这个月却是一拖再拖,但前些日子一直为了这关雎宫的事情烦恼,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我微微羞红了脸,摇了摇头:“迟了好几日了。” “这可不是有了!主子,你也太不当心自己了,这信期不来,你也不说。”羽香拍了拍掌,满脸止不住的喜色。 我只顾着用团扇掩了面,哪里还顾得上和她说话。 琼奴站起身来,朝我笑道:“这可是大喜事,我这就去请何太医来。让他看看,这事可准。” 我忙抬起头,小声吩咐道:“可别瞎嚷嚷,只说我身子不爽快,请他过来看看。” 琼奴点点头,道:“小姐放心,我知道的。” 我这才点点头,放心让她去了。羽香则伺候在我身旁,端了被热茶来,换下了我方才喝的凉茶,一笑:“主子现在可得小心些了,这生凉的东西可是不能碰的。” 我哧哧一笑:“这还不准呢,可别一惊一乍的。” “主子进宫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等来了好消息,奴婢们怎么能不开心紧张呢。主子你放心躺好,待待会何太医来为你确诊了,那就放心万无一失了。”羽香诙谐一笑,端了小杌子坐到我身旁。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难道真的有孩子在里面了吗?有些不可置信,心中却又暗暗怀着期待,希望自己真能怀上一个孩子。 没过多久,这何彦方就被琼奴给请了过来。 羽香扶我进了寝殿,我让琼奴端了面小杌子给何彦方坐了,又细细的把自己近日状况给他说了。 何彦方听了微微皱着眉头。琼奴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何太医,您看看我们家小姐可是怀了身孕?” 何彦方摇了摇头:“这只凭听如嫔娘娘这么说,一时怕是断不出来。听着倒是有五成相像,只是还要诊脉之后才能知道。” 琼奴笑容隐去一半:“只有五分,何太医意思是说咱们小姐也有可能不是有身孕之状咯?” 何彦方还是摇了摇头:“这也说不准,还是诊脉起吧。” 我也点了点头:“嗯,万事求稳,何太医还是诊脉后再说吧。” 何彦方朝我一笑,点点头,待琼奴用帕子帮我腕子盖了,把手搭上来,闭目诊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何彦方突然脸色大变,秀气的眉头竟是皱了起来。 我见他如此面相,忙道:“可是有异?” 何彦方却也是不语。有这样静默无声的诊了半日,这才在琼奴和羽香殷切目光中抬起头,睁开眼。 琼奴哪里还耐得住,忙道:“何太医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呀,别惹的我们心急。” 羽香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何彦方先是起身朝我一行礼,含着笑道:“微臣先恭喜主子,主子的确是怀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只是这身孕日子太浅,没有什么征兆。饶是许多太医怕也是诊不出来的。” 我只是静静听着,而身后的琼奴和羽香早就是欣喜若狂了。 面无表情,轻轻起身,我开口问道:“何太医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何彦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点点头:“确实有话要和主子说,主子虽是怀了身孕,但主子最近贪睡身子疲乏却不是因为这怀孕的原因。” 这话说的琼奴和羽香像是热油炸了锅,急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不是因为怀孕缘故,那我们家主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何彦方保持着一惯作风,不急不躁,徐徐说道:“依我看,主子这是中毒了。” “中毒!”我与琼奴羽香二人俱是惊呼出声。 何彦方点点头:“据微臣所知,我大梁南去九千三百里有个国度叫暹罗,那个国家盛产一种毒药,唤作‘阿拓蔓’,这种毒药无味无色,但药性猛烈,若是人长期服用,怕是会。。。怕是会。。。” 我看他吞吞吐吐,忙喝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会怎么样?” “会昏迷不醒,即便醒了也是形同痴呆。” 一层密密的冷汗无声从背里渗出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寒到骨子里的感觉。我定了定神,用手抓住桌子的一角,这才道:“好的很,竟然有人用这么高明的手段来暗算我!” 琼奴也是惊呼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小姐如今怀着身孕,若是这药对小皇子有什么损害,那可怎么是好呢?” 是呀!我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还在里面,这毒药会不会伤及到我的孩子呢?不能,我不能让他手一丁点的伤害。 “微臣方才为娘娘诊脉,可以觉出娘娘摄入的量并不多,想来对孩子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何彦方这句话,让我的心情平复,对孩子无害,那我就不担心了。我点点头:“只是日积月累,这毒药在我身子里存储着,总有一天会毒发,形同痴呆。这样的法子,也真可谓阴毒至极。” 琼奴也是点点头:“小姐先不要担心,既然何太医说对孩子无妨,咱们配了解药吃了就好了。” 说着,琼奴扭头对何彦方道:“何太医,你医术精通,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 何彦方点点头,没有辜负琼奴的期望,回道:“呵呵,所幸微臣曾阅读过这有关‘阿拓蔓’的书籍,加之娘娘中毒不深,微臣倒是有把握可以一试。” 但何彦方并没有把话说完,只迟疑道:“但是,这药方好开。。。” 我接口道:“药方好开,可是若是这投毒之人一日不找到,那我就永远不能心安。这个法子不中用,换一个,咱们防的了一次,能防千次万次吗?” 一时,屋内无话,只有我盯着那殿门看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恨意。不管是谁,只要想伤害我的孩子,我决不会饶过他。 ps: 今天回家咯。。。所以提早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一十四章 锡兰香茶 琼奴与羽香把最近我碰过用过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一一给何彦方检查。何彦方也不敢轻屑怠慢,小心翼翼的一一查示。 羽香从内室捧了一个雕花锡罐子,走到我身前,道:“主子,这是前些日子贞嫔娘娘送来的锡兰香茶。主子这几日一直都在喝,要不也让何太医瞧瞧吧。” 我点点头,道:“小心些总是没有错。” 羽香依言,捧着那雕花锡罐子走到何彦方跟前,微微屈膝:“有劳何太医了。” 何彦方挽了挽衣袖,接过那装着锡兰香茶的罐子,轻轻掀开雕大朵牡丹的盖子。霎时茶香扑鼻,甘甜清冽。 把鼻子凑近,何彦方闭目一闻,突然睁开眼,眸子间闪烁惊异,急声问道:“娘娘这几日可都有饮用这香茶?” 一旁的羽香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点点头道:“主子喜欢这锡兰国香茶的味道,所以这几日用的都是这香茶。” “怎么了?是这香茶的问题吗?”我若是此时还看不出些什么,那便只能说是蠢笨了,两人神态早已让这事情昭然若揭了。 何彦方面上露出愧疚之色,朝我点点头:“是微臣侍奉不周,才会让娘娘遭小人所害,白白受苦。” 说着,他便就要拜倒认错。我忙摆摆手,让他起来,叹一口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问你,这茶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何彦方也不脱推,站起身来,思索片刻,复又将那香茶再查看了一番,这才道:“据微臣看来,这香茶中隐含着那‘阿拓蔓’的味道,但味道极其微小。若不是细细闻来,是断然不会发现的。估计这毒怕是在制茶的时候就下进去了。” “看来这贞嫔倒是蓄谋已久了。是奴婢们失察,让主子您受这样的委屈。”羽香和琼奴脸上也是不好看。屈膝朝我赔罪。 我摇摇头:“这样精细的功夫,你们轻易怎么能察觉的出来呢。别自责了。再说。这茶叶是贞嫔在坤仪宫时送给我与皇后娘娘的。谁又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突然电光一闪,坤仪宫?皇后?茶叶? 我不由长大了嘴巴,硬生生把惊呼吞入腹中。身旁的羽香和琼奴也是满脸惊异之色。 何彦方看我们如斯表情,不由疑惑,但也不轻易发问,只站立在一旁。 “坤仪宫?这茶叶是贞嫔在坤仪宫送给我和皇后娘娘的。如果我这茶叶里有毒,那皇后娘娘的呢?”此话一出。何彦方也是明显一惊。 贞嫔要毒害我,我能理解,可是对皇后下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贞嫔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呀!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是去坤仪宫向皇后娘娘告发贞嫔吗?”琼奴有些颤颤的说道。边说边用眼光朝我一探。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倒是何彦方一转眸,出口道:“微臣认为不可。这贞嫔是否把有毒的茶叶送给了皇后娘娘还未可知。而且若是此番贸然前去,怕是会让有心之人有意为之,让皇后娘娘认为是主子蓄意陷害贞嫔呢。” 羽香也很是赞同何彦方的说法,她点点头:“嗯。奴婢也认为这件事不能着急,得慢慢再议。若是贞嫔真有这样的胆子,怕是做得滴水不露。她要是手中有计划,难免我们不会落入她的圈套。” 说着,羽香朝我轻轻安慰一笑:“所幸何太医已经查出了这缘由。咱们慢慢条理,慢慢来调查这件事情,到万事俱备,一发制敌。主子你说可好?” 我看着她的模样,掩嘴一笑:“你们瞧,还好生的是女儿身,不然啊,怕是要成为咱们大梁的第二个陈不周了。” 陈不周是大梁开国第一大将,骁勇善战,最是英勇,善于克敌,只可惜最后没落下一个好下场。 羽香面色一红,朝我轻轻道:“主子,你取笑我。” 我也不多说,扭过头去对何彦方道:“虽说是查到了这问题关窍,但还是烦劳大人帮本宫一个小忙,本宫可不想就此打草惊蛇。这永寿宫里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的大雁,哪里能瞒得住。” 何彦方一笑,道:“微臣懂得的。主子放心。” 说着走到窗子边,扯了嗓子,道:“主子放心,主子不过是夏日来了,略有些犯困罢了。待微臣开服醒神的汤药来,服用几日就好了。” 我满意点点头,也是高声道:“那就多谢何太医了。”说着,朝羽香一努嘴:“羽香,帮我去取了十两银子来,算是我给何太医的谢礼。” 何彦方面色一羞,忙摇摇手,朝我轻声道:“主子不必了,让主子受罪,微臣心里本就不好受,哪里还能受主子这份礼呢。” 何彦方那如春水般的目光,微微一扬,激起一泓一泓的波浪。 “不过是面子上的东西,若是我不给你,怕别人多说什么。”我梨涡浅笑:“你收了吧,不然待会回了太医院,别人问起,反倒是不好解释。” 何彦方无法,这才收了银子,起身告辞,走出殿门口前,还特意回身看我一眼。 待何彦方走后,我起身,坐到妆台前,朝身后的羽香、琼奴一笑:“帮我梳洗,我们出去走走,不然在这屋子里,都要闷慌了。” 羽香和琼奴见我那性质好,忙连声应了,替我装扮起来。 琼奴挑了一支琼花堆金点翠的钗子,在我发髻上比了比,这才朝我道:“小姐,你看这钗子漂不漂亮?” 我点点头,取过那支钗子戴在发髻左侧,一笑:“当然好看,琼奴你的眼光我可是比不上的。” 羽香瞧了,忙取了对鎏金嵌上红宝石的耳铛替我戴了,诙谐一笑:“主子,您瞧瞧这耳铛好看不?” 我知她是有意打趣,忙牵过她的手,也是深深一笑:“也好看。你和琼奴都是眼尖的猴孙子,挑的呀,都是好东西。” 琼奴不依了,扭了扭身子:“小姐取笑我们,把我们比作这猴孙子。我们是猴孙子,那小姐是什么呢?” “你们是猴孙子,我自然就成了孙大王了呀!” 三人哄笑成一团,笑语燕燕出了永寿宫大门。这到了夏日,天气已有些暑热了,虽有琼奴替我打了伞,羽香在一旁打扇。但在上林苑走了一会,还是香汗淋漓。 我掏出绢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然后转身替羽香、琼奴擦了擦,道:“走了这么会子,倒觉得有些累了。” 说着,朝前望了望,见远处假山那有个小山洞,是极阴凉的,没有一点太阳照着。 心下一动,遂朝她们两人道:“我们去那山洞里站站,消消暑热再逛上林苑。” 她们二人也是有些乏累了,听我如此说,自然是答应的。忙伺候了我朝那假山走去。走到假山的小山洞里,一阵凉意袭来,顿时觉得无比的舒服。 不由的伸了一个懒腰。 一旁琼奴一笑:“瞧瞧咱们的孙大王,果然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才来到石头里面,就这样的惬意舒服。倒也是不怪,这可不是回老家了。” 哄得羽香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我也是忍住笑,伸出手掐了琼奴的脸庞,道:“现在是越发的没皮没脸了,倒编排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疼得琼奴一个劲的讨饶:“好小姐,你就放过我吧。奴婢知错了。” 三人正笑闹着,突然假山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个时辰约我出来?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 是贞嫔! 三人忙住了声,相互想看一眼,屏气凝神,静静听着上面的动静。 “纯妃娘娘差使我过来问问你,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这声音听着耳熟,我细细想了,该是翊坤宫的大宫女花药。 “皇后娘娘日日都在饮用那锡兰香茶,我听说永寿宫那个贱人也很是喜欢。只是这药的分量太小一时也见不了效果。你倒是回去和纯妃娘娘说,叫她不要心急,总归是能等到那一天的。”贞嫔的声音虽小,但却是字字句句灌进我的耳朵里。 这药果然是贞嫔下的。但让我诧异的是,她什么时候和翊坤宫的人混到了一起,她不是一向最厌弃和翊坤宫的人打交道的吗? 却听得那花药轻轻一笑,似有不屑:“贞嫔娘娘只要把事情办好就是,可别辜负了咱们纯妃娘娘的期待。至于纯妃娘娘急不急,这可与贞嫔主子你无关呀!” 贞嫔似乎有些生气:“你小小一个奴婢,怎么可以如此对本宫这样的内廷主位如此说话呢!” “内廷主位?奴婢只知道,这嫔位上去还有贵嫔,这贵嫔上去还有妃位,妃位上去还有贵妃、皇后。内廷主位,虽是尊贵,但却也不少见。贞主子别拿这内廷主位来吓唬奴婢。奴婢好歹也在翊坤宫当了几年的差事了。”花药这话里,更是多了嘲讽之意。 不过这话,却堵得贞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见她喘着粗气的声音,想来是被气的不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天秘密 在假山小山洞里的我,将这一切听得是清清楚楚,心中诧异的是,依着贞嫔的性子,怎么样都不会放过这样在她面前的小丫鬟,可今日却是怎么了,竟然忍气吞声到现在。 琼奴和羽香也是满面惊诧的看着我,似是觉得今天的贞嫔太过反常了。 我不动声色,继续倾耳细听。果然那宫女的一句话,便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也是,这宫里怀了身孕的自然身份娇贵些,只是可惜。。。”说到这,声音突然一顿,接着传来几声嗤笑的声音:“可惜,贞嫔娘娘你这肚子里不过是个枕头。若要真是怀了龙种,小小奴婢,哪里又敢在您面前放肆呢。” 躲在洞中的三人面面相觑,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面孔。琼奴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贞嫔竟然没有怀孕?”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贞嫔怀孕都已过了三四个月了,谁能料到她根本就没有身孕呢。如此看来,这贞嫔怕是把这个假怀孕的把柄落在了纯妃的手上,不然也不能如此听凭纯妃差遣了。 “贞嫔主子,我们家主子说了,你如今月份也大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人发现了。”那花药的声音再次响起:“再过几日,皇后会请合宫的妃嫔去初夏园一起赏荷花。我们家主子的意思是,到时候,还请您寻一个空,把这孩子给弄掉。然后嫁祸给永寿宫的。” “索性您这孩子掉了也是不疼不痒,不过是个包袱而已。”花药这话里带了浓浓的嘲笑。 听着这话,我身上一层一层的冷汗不住往外冒,这些人未免也太过狠毒了,日日惦记着怎么来陷害我,无所不用其极,实在过分。且不说我现在怀着孩子。若是因为我,贞嫔肚子里的东西没了,即便萧泽有心护着。也难保不会严惩我。到时候,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小腹。心中暗暗说道:你放心,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由琼奴和羽香小心伺候着回到了永寿宫。羽香和琼奴遣走了殿内服侍的人,这才开口道:“这贞嫔怕是假怀孕给纯妃发现了,所饮才不得不为纯妃卖命,连皇后都不顾了。” 我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依着她的性子,也只有这么大的事情才能真正要挟到她。不要说纯妃的运气到也还算好。” “她运气好。小姐。你瞧瞧她是多么的恶毒,先是把有毒的茶叶送来给小姐和皇后服用,如今又想嫁祸小姐。实在可恶!” 看着琼奴咬牙切齿的样子,我牵过她的手:“你只觉得可恶。我心中却是安定不少。” “安定?小姐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安定呢?”琼奴有些不理解,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给她答案。 羽香却是明白了,点点头:“主子的意思可是知道了一切。便就是有备无患了?” “正是,以前是我们在明她们在暗,如今反了过来,咱们便就可以想办法应付了。”我赞赏朝羽香一笑。 “小姐,咱们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琼奴觉得这样保险一些。接着道:“或者告诉皇后?”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连我怀有身孕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声张,只有你们知道就行了。” “主子是做了决定了?”羽香眸子坚定,看着我问道。 我微微颔首:“既然老天给了这次机会,咱们无论如何也该接着才是。” 三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就听到一阵叩门声。我们忙止住声音,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是谁?” “主子,我是小福子。”门外那人恭声回道。 是小福子,心立刻放松许多:“小福子,有什么事情吗?” “启祥宫的姜贵人求见主子。”小福子这一句话,惹得屋内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姜贵人求见我? “让她进来吧。”我横下心,姜贵人有把柄落在我手里,我又为什么要怕她呢。既然她主动来见我,我不如会她一会。 说着,让琼奴取了一支点翠凤钗给我带上,理了理衣裳,扶着羽香并琼奴去了正殿。 正坐着喝茶的姜贵人见我来了,忙起身行礼,口中柔声道:“嫔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我笑着点点头,坐上黑漆的雕花木椅子,道:“贵人不必多礼,咱们是故交,说一句不中听的,我还该管贵人叫一声姐姐呢。” 姜贵人急忙道:“娘娘这话嫔妾可真是不敢当了,嫔妾何德何能,能与娘娘您并称姐妹呢。” “许久不见姜贵人,倒是生分了。不知今日姜贵人来见本宫,所为何事呢?”我接过羽香递上的茶,轻轻呷一口,这才开口问道。 “听说过几日皇后要约了合宫的妃嫔去初夏园赏荷花,不知娘娘可否知道这件事情?”姜贵人把手搭在二十四副湘绣的褶裙上,手中一条帕子,上面绣的是娇艳的夹竹桃花。 这事我还是今日听翊坤宫那宫女花药说的,皇后凤旨还没有下来,我遂开口道:“不知贵人从何处听来的风声,本宫倒是还没有接到坤仪宫来的消息。不过却是听说那初夏园里的荷花开得很好。想来皇后也是怕咱们姐妹在自己宫里待闷了,所以才想出这法子来邀我们出去走走,倒是可以散散心。” “嫔妾也是在翊坤宫听到这个消息的。以为皇后娘娘和娘娘走得近,只当娘娘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呢。”姜贵人掩嘴一笑,解释道。 我笑着让羽香端了碗*给姜贵人:“这是新鲜的*,说是吃了对皮肤好,我尝了却没觉得,贵人也尝尝。” 姜贵人端了碗盏,饮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 “听说到时候贞嫔娘娘也会去。”姜贵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住看着我,似是有什么秘密一般,旋即又恢复平静:“嫔妾想着前些日子,这贞嫔娘娘胎像一直不稳固,如今倒是好了,竟也可以出来游玩了。” “许是月份大了,没有什么大碍了吧。”我也不多说,只闲闲应了这句。 “只是这有了身子的人自然要娇贵一些,若是在游玩时不小心磕了碰了的可就不好了。要是自己不小心也就算了,要是旁的人不小心伤了那么一点半点的,依着皇上的性子,可不是要大发雷霆。”姜贵人说完端起盛了*的珐琅碗盏来,只是那杏目却透过碗盏上的缝隙打量着我。 我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想,这姜贵人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一来,怕就是来告诫我去初夏园赏荷花那天要格外注意贞嫔。她这样是不是在暗示接受了我的交易呢。不过转念一想,却是未必,这姜贵人最善长的不就是左右逢源吗,看她这架势,怕是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当贞嫔受纯妃之命送我毒茶叶时,她却没有出现。如今却跑过来表忠心了。恐怕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吧。 我心里冷笑两声,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是呀,姜贵人怎么说也是有孩子的人,所以对这些格外上心,倒是我,年纪轻轻的,哪里懂得这些呢。” 姜贵人一笑:“嫔妾想着,娘娘是最通诗词歌赋的,到时候赏荷花那日,不如就让嫔妾陪着娘娘,也好让嫔妾长长见识。” 如果不是洞悉了她的内心。我只怕会以为她是真心投靠我了。我却也不回答她这话,只问道:“咦,今日文琅怎么没有跟来?” “睡着了,乳母陪着她,所以嫔妾没有把她带来。”姜贵人赔笑道。 “许久不见文琅了,倒有些想她了,也不知有没有长大些?”我笑着对姜贵人道,然后转过头去吩咐琼奴:“琼奴,去把本宫匣子里收着的那个赤金长命锁的璎珞拿来。” 见琼奴去了,我这才回过头朝姜贵人解释:“这璎珞是我幼时带的,我想着文琅那么可爱温顺,给她待正好了。” 姜贵人忙起身:“文琅还小,小孩子福薄,怎么能受娘娘这么厚重的礼呢?” 我掩唇一笑:“瞧你这话说的,且不说文琅是皇上的长帝姬,就是有你这个母亲,她也不算是福薄的,以后啊,必定是个有福的。姜贵人你说是吧?” 姜贵人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那就呈娘娘的吉言了。” 一时琼奴把那璎珞拿来了,我打开雕花的木匣子,取了出来。那璎珞上嵌了不少的祖母绿、猫眼石和珍珠翡翠并上那红蓝宝石。看上去格外的华贵。 我把它小心装了,然后递给姜贵人,笑道:“贵人那日赏荷花一定要陪着本宫才好,要不然即便景色好,也会索然无味的。” 姜贵人一口应承下来,笑道:“这是自然。” 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就告退了。 琼奴收拾了茶盏,这才开口来问我:“小姐,你说这姜贵人来和您说这一番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浅浅一笑:“不过是为了制衡罢了。她这样的人,最怕一方势力过大,所以才会想了办法帮我。再说,他不是还有把柄在咱们手上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赏荷(上) 晚膳过后,坤仪宫的首领太监就过来传话,说皇后三日后设宴在初夏园,邀了合宫的妃嫔一起赏荷花。 我自然是高兴应了,让琼奴取了十两银子来赏了那公公,这才笑着把人送了出去。 琼奴送了人回来后,和羽香对视一眼,这才对我说道:“小姐,那个什么赏荷大会,你真的要去吗?会不会太危险?” 我笑了笑:“何来危险之说呢?若是不知道她纯妃的心思,可以说得上是危险,可是如今咱们已经洞悉一切,哪里还算得上危险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主子你现在怀着身孕,月份又浅,正是该小心的时候。奴婢不担心主子,但是毕竟有这小皇子呀!”羽香端了何彦方给我开的安胎药走进来,朝我说道。 我接过她手中的安胎药,放在身侧的案上,摘下手指上的护甲,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做出了决定:“正是因为我现在怀着身孕,所以更不能让我的孩子以后跟着我冒险,有些人也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了。”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赏荷大会那日。 一早我便起了,由羽香和琼奴伺候着梳妆打扮。一身粉色的织锦百蝶撒花大裙子,头上戴的是一套玳瑁首饰,端华典雅。手腕上拢一对老坑翡翠玉镯子,透着丝丝凉意。 打扮妥当,便坐了轿辇往初夏园去了。到初夏园时,贞嫔与和贵嫔已经到了。 我看着和贵嫔,忙走上前去,抱歉一笑:“姐姐,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舒服,也没有去姐姐那坐坐,是妹妹的不是。” 和贵嫔握住我的手。拍了拍,笑道:“这病着的人就是要静养,纶儿还是三番五次的和我闹着要去你永寿宫玩。都被我给拦下来了。” 说着和贵嫔牵我坐下,问道:“对了。前几日我让人送过去的几枝老山参你可吃了?是我娘家送进宫来的,说是不错。” 我轻浅一笑:“我瞧着那人参有手腕这般的粗,我瞧着每个百八十年绝对长不出来,哪里舍得吃,让琼奴收起来了。” 和贵嫔在我额上一点,假嗔道:“你倒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不过几枝山参而已,你却舍不得吃起来了。又不是什么宝贝东西,难道这皇家宫苑还供不起你吃山参吗?” 我扶了扶鬓角的珠花,轻轻一笑:“哪里是舍不得吃。只是想着这是姐姐的心意,何况我哪里就病成那样了,何太医开了药,我吃了几日也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我却不住用眼角去看站在一旁的贞嫔。贞嫔目光闪烁。似有心事,也不说话,只捧着肚子,一人独自站在一旁。 不过一会,大半妃嫔都已三三两两来了。 “嫔妾见过和贵嫔。见过如嫔娘娘。请两位娘娘的安。”身前一个穿茜红色百花纹宫衣的妃嫔走到我与和贵嫔跟前,朝我们行礼道。 我抬起头来看,原来是姜贵人,忙笑道:“原来是姜贵人,快起来吧。” 和贵嫔不是太待见姜贵人,却也碍于情面朝她笑了笑。姜贵人心下了然,也不多说。 我拉过她在身侧坐下,上下打量一番,赞道:“姜贵人今天打扮的很是别致呀!”说着,牵过她的手,指着她手上一对赤金嵌绿松石的镯子,朝和贵嫔道:“姐姐你瞧,这赤金的镯子配上这绿汪汪的宝石,可不是耀人眼球吗?” 和贵嫔点点头,也道:“是呀,往常总是红宝石配上赤金的镯子,今日这镯子看上去确实也是别致,到底是姜贵人这样的伶俐人才想得出来。” 姜贵人掩唇一笑:“娘娘这样说可就是取笑我了。我不过是个蠢笨的人,哪里比得上两位娘娘蕙质兰心呢。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嫔妾了。” 姜贵人正笑着,就听见这园外传来一阵嬉笑声音,门外内侍传报:“纯妃娘娘驾到。” 我眼眸中的姜贵人闪过一丝迟疑。我遂朝她笑道:“纯妃娘娘来了,你快去看看。我们也该起身去迎迎娘娘。” 姜贵人朝我感激一笑,然后便起身:“那嫔妾便先过去了。” 我笑着朝她点点头,和贵嫔望着姜贵人离去背阴,朝我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可别忘了,她可是纯妃心腹。” “利尽而散,姐姐聪慧,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朝着和贵嫔眨眼一笑:“这姜贵人不过是依势而附,哪里算得上什么心腹呢。” “这样的人,你越是要当心。纯妃固然可怕,但这姜贵人我瞧着,也不容小觑。”和贵嫔颇为担心朝我道。 我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着,两人走上前去,纯妃已经由众人簇拥着走进园内。 我与和贵嫔二人上前行礼:“嫔妾见过纯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瞧瞧抬眼,今日纯妃相较往日穿的格外素朴,墨绿色的苏绸绣着小朵小朵的凌霄花,而头上也不过是几朵不大的芍药金花和用纱堆成的绒花。只有项上一只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璎珞项圈显出几分身份华贵来。 纯妃摆了摆手让我们起身,然后眼光朝我身上一扫,含着一丝冷笑:“许久不见如嫔,倒是憔悴不少。” 和贵嫔替我回话:“回娘娘的话,如嫔妹妹前段时日身子有些不适,所以一直在宫中静养。” “喔?”纯妃似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难怪本宫瞧着如嫔消瘦了不少。” 说着有抚掌一拍,道:“难怪本宫听敬事房的人说,这些日子都把你的绿头牌给下了。妹妹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怎么好好静心伺候皇上呢。” 我也不气恼她语气中的嘲讽,也不顾她身侧几位妃子掩唇偷笑的声音,盈盈拜下身去:“多谢娘娘教诲,嫔妾一定保重自己的身子。倒是娘娘,这些日子独承雨露,到底是我们这些姐妹比不上的。” 我身子病着,所以就让敬事房把我的绿头牌给撤了下来。萧泽这几日忙于西北的战事,也很少来后宫。只在三日前去了翊坤宫歇了一次,不过却是每日都来永寿宫瞧我。 我说完这话,纯妃脸色一红,她哪里听不出我话中的意味,正要开口与我辩驳,却听见她身后的姜贵人开口道:“纯妃娘娘一路过来想必是累了,不如到前面坐下歇歇,何苦在这里与人多费口舌呢?” 明着她是在替纯妃解围,实际上哪里不是再帮我解围呢。我朝她暗暗点头一笑。 纯妃听了这姜贵人的话,眼眸一转,凤目一挑,点点头道:“也罢了,说了这么会子的话,倒也有些口干舌燥的,不如坐下来歇歇的好。” 说着便丢下我,由众人簇拥着去了。 和贵嫔忙扯了我坐下,微有些责怪:“你也是,何苦要逞着一时的口舌之快呢。左不过她位分终究比你高,如今皇上和皇后都不在,若是惹得她生气了,谁来救你呢。” 我瞧着她满脸为我担心的样子,心下一暖,柔声道:“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气不过她一脸的张狂样子,私底下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和贵嫔忙伸出手来掩了我的嘴,急道:“越发胡闹了,这话怎么能宣之于口呢,你给我收敛一些。” 远远的皇后一行人过来了。我忙挣脱了和贵嫔的手,道:“知道了。姐姐,咱们快去迎接皇后娘娘吧。” 坐在凤驾上的皇后,一身金色翟衣,皇后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贵无比。 见我们一众妃嫔给她行礼,皇后柔声道:“都起来吧。” 我在起身时,偷偷用眼光看一眼皇后,果然皇后脸色略显苍白,不复往日的红润,隐隐之中透着一丝病气。 皇后瞧见我,朝我一笑:“如嫔,你来伺候本宫下辇。” 这样的殊荣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我忙走上前去,扶了皇后的手,小心翼翼伺候她走下凤辇。 握着皇后那消瘦如柴的手腕,我这才感觉到皇后果然和我一样也是中了那异域之毒。只是怕是皇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吧。 替皇后提起裙摆,道一声:“娘娘小心。” 皇后微笑着朝我点点头,敛了敛衣袍,走下轿辇来。 我清楚听见贞嫔冷哼一声,似是对我有所不屑,我也是顾不得她了,只顾着别让这瘦弱的皇后给跌倒了。 纯妃轻步走上前,笑问道:“姐姐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皇后哪里会在纯妃面前示弱呢,摆摆手:“妹妹多心了,本宫没有身子不适,不过是昨晚贪凉,所以有些受寒了罢了。” “皇后可找太医看过了?”纯妃不依不饶。 “找过了。”皇后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来,然后笑着朝众妃嫔道:“大家都进去吧,今日本宫邀了大家一同来赏荷花,都杵在这算个什么道理呢。” 众人闻言,这才随着皇后一起走进初夏园内。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赏荷(下) 众人随皇后一齐进了初夏园。皇后在凤座上端坐好,扶了扶鬓边一朵压鬓的珍珠海棠花,笑一笑:“今日邀了众位姐妹来初夏园,是想着这初夏园里荷花开得正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赏花聊天,也算是热闹一番。” 众人俱是起身,恭声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好了,大家各自赏花去吧。”皇后摆了摆手,似是体力不支,面色浮现出一抹惨白。 我忙上前一步,端了杯热茶递给皇后,道:“娘娘先喝口茶。”伺候着皇后饮了茶,这才小声问道:“娘娘是怎么了?身子没有大碍吧?” 皇后把茶盏递给我,轻轻一笑:“无妨,只是这几日神思倦怠,有些虚乏无力罢了。” 这些症状正是饮了那有毒茶叶中的‘阿拓蔓’才会出现的症状,可现在我又苦于无奈,不能和皇后明说。 皇后抬了抬眼,见一众妃嫔都去赏荷花了,只有我一人侍奉在身侧,便朝我道:“你也不必在我身边伺候着了,赏花去吧。来这初夏园一趟,怎么能就陪在我身边呢。再说我还有宫女侍候着,略歇歇,待会精神好了,也会去赏花的。” 我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姜贵人的声音:“如嫔姐姐怎么还在这里,这内务府早就备下了小舟,说是皇后娘娘体贴,让我们泛舟游湖。” 说着,走上前来朝皇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待行过礼后,扭过头来朝我继续道:“如嫔姐姐快些过去吧,去晚了,可就赶不上那游湖的小舟了。” 她这话正合了皇后的心思,皇后也是一笑:“那你就快随了姜贵人去了吧。难得她有这份心思,还惦记着你。” 我闻言。只得点点头,然后朝侍候在皇后身侧的宫女道:“都给我尽心伺候着皇后娘娘。” 和姜贵人并肩而行,我侧身朝姜贵人道:“难为姜贵人还想着本宫。只是纯妃娘娘也舍得你过来找我。” 姜贵人掩唇一笑:“娘娘不要打趣我。这纯妃早就乘了小舟游湖泛舟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我,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贞嫔的肚子。” 我眼皮轻轻一挑。转眼就到了湖畔。抬眼远望去,那湖面碧绿的荷叶连着有六七亩地,白色的、粉色的荷花在密集的荷叶中婷婷而立,竞相开放。 姜贵人突然捅了捅我,眼光不住的往右边扫。我随着她的目光偷看去,只见贞嫔坐在临湖的一张大理石椅子上,正举着西洋镜修理着自己的妆容。但,透过那西洋镜的边角,我可以清楚看到,她正在偷偷看着我。 最后一艘雕花小舟已经靠岸。岸上剩下的妃嫔们都争先恐后的往那小舟上挤。姜贵人扯了我,也要上那小舟。一边往前走,还一边说道:“离得越远越好,这样有脏水也泼不到咱们身上。” 我却摇了摇头,拉住了姜贵人。低语道:“咱们就留在这里。”那小舟上人多,她姜贵人只道要避开贞嫔远远的,却不想,若是这贞嫔打定了主意要嫁祸与我,又哪里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到时候在小舟里反而不好躲避。倒不如就留在这岸上,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定下心来,就拉了姜贵人到白玉雕的阑干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响:“贞儿,你怎么也没有上小舟呢?” 我和姜贵人俱是回头一看,原来是和贵嫔。 我牵过她的手,笑道:“姐姐怎么也没有泛舟去赏荷花呢?” “我幼时曾今溺过水,所以最怕水。没有跟着小舟过去,在这里随便赏赏风景,也是一样的。”和贵嫔敛了敛衣襟,朝我笑说道。 姜贵人起身朝和贵嫔行礼:“嫔妾见过和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和贵嫔也没有对姜贵人的出现表示诧异,点了点头,含着笑让她起来了。 “正好我也不打算去湖面,不如就陪着姐姐在这坐坐,我们聊聊天也是好的。”说着,我回过头去问姜贵人:“只是不知道姜贵人有没有这个雅兴,陪我们一起坐坐,品茶聊天?” 姜贵人莞尔一笑:“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嫔妾自当领命,陪着两位娘娘。” 和贵嫔转过脸去,笑一声道:“听你这话,可别是强迫你才好。” “哎哟,瞧您说的,到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了。”姜贵人掩了唇,娇声道:“我也是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的,正巧陪着两位娘娘一起坐坐。” 三人携手走到贞嫔坐着的那石桌旁坐下。贞嫔只顾着打点妆容,也不理睬我们。到底是姜贵人面子上挂不住,凑上前去,指着贞嫔头上一直蓝宝石赤金凤钗笑道:“贞嫔娘娘这钗子样式可真是别致。嫔妾可是从未见过。” 贞嫔一脸的得意之色,笑对姜贵人道:“姜贵人你有所不知,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内务府替我打造的,这宫里独有我有,你怎么能见过呢。” 姜贵人面色讪讪,口中道:“是了,娘娘怀有皇嗣,皇上自然爱重。哪里是我们能比的。不过娘娘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虽说是已有五个月了,但到底怀孕是件辛苦事情,可得当心着些。” 贞嫔面色明显一愣,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多谢姜贵人你提醒了,到底是有帝姬的人,比我们要有经验的多。” 我与和贵嫔只是朝贞嫔笑笑,并不多说话。贞嫔略坐了坐,可能是觉得无聊,遂扶着身旁的宫女站起身来。 我的心一紧,生怕会发生些什么。忙朝和贵嫔身旁偏了偏,远离了那贞嫔。 和贵嫔也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异样,眼睛也是一直盯着贞嫔,一刻也不放松。 贞嫔却似个没事人一般,扶着宫女起身,正打算迈步走,却不想脚下的花盆底没有踩稳,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在地。 我一声惊呼,就见贞嫔一个身子朝我扑了过来。我来不反应,把身子一扭,就欲避开她的肚子,虽然我知道那里面只不过是一团棉花。 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身子就要扑倒在我身上的贞嫔却被人奇迹般的拉住了。 我忙直起身子来,朝贞嫔身后一探,原来是姜贵人。姜贵人扶着贞嫔坐下,脸上流露出关心之色:“贞嫔娘娘,你没有事吧?刚刚可把我们吓坏了。” 贞嫔身旁伺候的宫女也忙上前,替贞嫔脱下那花盆底的宫鞋,轻轻揉着贞嫔的玉足。 我冷眼瞧着,贞嫔脸上划过一丝不甘,却低着头朝姜贵人道:“没有事情了,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见这样的阵势,和贵嫔早已是明白了过来。忙带着我,二人离了那石桌,倚着阑干看着揉搓着脚踝的贞嫔。 和贵嫔朝我耳语道:“方才真是好险。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瞧着那贞嫔似是故意为止,不然怎么哪里不跌,非要往你怀里撞呢?” 我也是扶着胸口:“到底还好是有姜贵人在。”我心有余悸,虽是先前就知道贞嫔会来这一招,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突然,竟是让人避也避不过去。如果当时姜贵人没有拉住着贞嫔,那么此刻我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我朝姜贵人感激一笑。姜贵人心领神会,回之一笑。 那边贞嫔还在揉着脚踝,这边纯妃的小舟已经靠岸了。瞧着这岸上的情况,纯妃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贞嫔,你这是怎么了?” 话虽是对着贞嫔问的,但这纯妃的目光却是朝我扫来。我心下觉得好笑,不由叹道,想做狐狸,怎么说,也该把自己的尾巴给藏好了才是。 贞嫔扶着宫女起身,行礼答道:“回纯妃娘娘的话,方才嫔妾不小心扭了脚,现在正让奴婢帮着揉搓呢。” “怎么?没有大碍吧?你现在怀着龙胎,可是得当心啊。”纯妃表现出少有的热情来,出口询问道。 说着,又含了几分厉色来,斥责贞嫔的贴身宫女:“你是怎么伺候你们家主子的,怎么会让你们主子扭伤了脚呢?” 说着又吩咐自己身后的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自然,纯妃也没有放过我们,她微抬了抬眼眸,朝我与和贵嫔道:“你们在这里,怎么也不照顾着贞嫔,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家血脉。若是有了半点损失,你们怎么付得起这个责任。” 我与和贵嫔都觉得万分好笑,也不知怎么的,这事竟然也能怪道我的头上来,我不由收了心中的怒火,起身回道:“娘娘这话嫔妾可就听不懂了,嫔妾与和贵嫔姐姐方才是在这岸上不错,可谁又能料到这贞嫔会突然扭伤了脚呢。娘娘这一番责怪,嫔妾可是不敢受。” 和贵嫔也是起身辩驳道:“所谓不知者不怪,娘娘如此武断,未免太过偏颇了吧。” 正说着,那太医就随着宫女匆匆来了。行过礼后,纯妃急道:“快替贞嫔看看脚踝,伤得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茶叶 太医细细查验过贞嫔的脚踝,松一口气回道:“回纯妃娘娘的话,贞嫔娘娘并无大碍,娘娘可以放心了。” 纯妃念一句佛,然后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皇后闻了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还未站定,就急声问道:“怎么样?贞嫔没有事情吧?” 看着皇后紧张神色,再想着贞嫔反而伙同纯妃来毒害皇后,心中就不由暗暗一叹。 众人见皇后来了,忙屈膝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心挂念着贞嫔,哪里还顾得上这一干妃嫔,点了点头让众人起来了,就问太医道:“贞嫔没有大碍吧?” 太医躬身回道:“娘娘不必担心,贞嫔娘娘不过是外伤,并无大碍。” “那不知道皇嗣有没有影响?太医可还诊过脉了?”皇后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贞嫔肚子里那个所谓的皇嗣了。 太医眉头一皱:“微臣才到,还未替贞嫔娘娘诊脉查看皇嗣,请娘娘恕罪。” 皇后摆摆手道:“既然还没有来得及诊脉,那就快些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了。” 我眼光一扫,却见贞嫔脸上露出一丝惊诧的表情,口中急道:“皇后娘娘,嫔妾看不用了吧,不过是伤着脚踝了。哪里还能伤到龙胎呢。” “贞嫔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说话的是谨贵嫔:“皇后娘娘关心体恤,让太医帮你查看龙胎,你怎么反倒不情愿似的。再说,这女人怀孕可是金贵的很呢,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有闪失。你还是乖乖的让太医帮你检查一下的好。” 谨贵嫔这些话句句说到点子上,贞嫔一时倒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了。 却听见纯妃缓缓开口道:“谨贵嫔这话说得不错,只是。咱们一大堆人围在这里,就算这贞嫔没有什么大碍,恐怕也会不舒服。”说着。扫一眼身旁的太医,继续道:“何况这许太医并不擅长妇科。倒不如把贞嫔送到旁边的花榭去歇息,然后再去请了专攻妇科的蒋太医来,皇后你说可好。” 在场众人均是诧异,一向自诩身份的纯妃会为平日里格格不入的贞嫔说话。倒是皇后没有注意,只是点点头:“确实如此,来人快帮着把贞嫔送到花榭里去,再去太医院请了蒋太医来。” 眼光暗暗瞥见贞嫔。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轻松,然后又恢复了疼痛的表情,揉着脚踝,含着眼泪。 折腾了好一会。这蒋太医才来,诊断后确定了贞嫔无事。这皇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却是满腹狐疑的盯着那蒋太医看,想必这也是纯妃或者贞嫔的人吧。 回到永寿宫,羽香捧了水来替我浣手,然后朝我叹道:“方才在初夏园里可真是好险。这幸亏是有姜贵人,不然。。。” 琼奴也是扶着胸口,道:“是了,眼见着那贞嫔就往小姐身上扑,我们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摆了摆手。卸下头上一支赤金钗子,笑道:“好了,有惊无险,咱们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说着把手上那只赤金钗子递给琼奴,吩咐道:“去,把这钗子送去给姜贵人,记得偷偷送过去,可别给人发现咯。” 这边琼奴前脚才走,那边和贵嫔就领着宫女来了。我忙迎了她进来,笑道:“姐姐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纶儿不是该午休的吗,你也舍得不瞧着他啊。” 和贵嫔朝我轻轻一笑,然后道:“就是这个时候来才好,不然被他缠着,可是脱不了身的。” 和贵嫔同我一同进了屋,待羽香上了茶后,屏退了众人,牵起我的手,诚恳道:“我现在过来是想问你几件事情。” “姐姐有话问就是,怎么弄得这样神秘起来了?”我把装了果脯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笑说道。 和贵嫔脸色却是异常的平静,朝我道:“你若是真把我当姐妹,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可别瞒着我,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想想对策。” 我点点头,有些动容:“姐姐你说吧。” “你先告诉我,贞嫔今日为什么要往你身上扑去。我瞧得真真的,她是有意这样做的。”和贵嫔掰开我的手指,细细问道。 半个时辰过去了,我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和贵嫔。没有半点隐瞒,当然有关于我的身世,我自然是半点都没有透露。 和贵嫔略带责备语气:“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呢?”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光洁的手腕,一笑道:“这不是怕姐姐担心吗,何况姐姐现在有了纶儿,照顾好纶儿才是正经,妹妹哪里能因为这些事情去劳烦姐姐伤神呢?” “你说这话,可不是见外吗?孰轻孰重,难道我还分不清楚。我就说前几日来看你,你只推脱说身子不好,原来是中了贞嫔的奸计。倒真是我们疏忽了。”和贵嫔说着,眼眸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皇后可还知道这件事情?” “还未敢告诉皇后。皇后一向最是看重贞嫔,如今知道她做下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动怒呢。我只怕会打草惊蛇。”我正色说道。 和贵嫔也是点点头:“你这话说的也对。若是打草惊蛇了那反倒是得不偿失了。”说着又陷入苦思:“可是怎么的也得让皇后不要再饮用那下了毒的茶叶,否则,皇后的身子怕是要受不了。我瞧着今日皇后气色就不是很好。” “你也瞧出来啦,我也担心着呢。是得想个法子来。”我眉头一紧,一个想法冒上心头来。 坤仪宫内,皇后依旧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一支九尾金凤钗正正的插在发髻正中。端坐在凤座上的皇后,虽然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依旧是散发出端华的气质。 我与和贵嫔上前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浅浅一笑:“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二皇子呢?可歇息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二皇子有乳母陪着,在毓灵宫午休呢。嫔妾今日是陪着如嫔一起过来的。”和贵嫔面带一丝恭敬,开口道。 我盈盈起身:“嫔妾前几日病着,一直未来和皇后娘娘请安。这几日身子好些了,想着皇后娘娘宽厚,所以特意前来叩谢皇后娘娘。” “何必如此客气呢。你身子不好,就该歇着。怎么样,这几日身子可好了?”皇后关切问道。 “多谢皇后关怀,何太医医术精湛,不过几服药,嫔妾这身子就好多了。”我开口道。 皇后点点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说这何太医医术不错,可这病想要好,也还得靠自己。你自己得多养着,别劳心劳神的。” 才不过说着这么一会子的话,就见皇后额上冒出虚汗来,身旁的宫女忙用帕子替她拭了。 我朝和贵嫔使了个眼色,和贵嫔会意,捧了茶盏,轻呷一口,赞道:“皇后娘娘这的茶果然是好。清香浓郁,很和嫔妾的脾胃呢。” 我接口道:“这茶是贞嫔送给皇后娘娘的,我那也还有一些,要不待会回去的时候,我让宫女们送一些去给姐姐。” 和贵嫔轻轻一笑,欠欠身:“那可就多谢妹妹了。我倒是想得很呢。” 身后侍立的羽香出声了:“主子,你可忘了。您一直赞这茶叶好,这一个月来日日都是要品的,贞嫔娘娘送来的那些早已经用完了,哪里还有剩下的给你做人情呢?” 说着羽香掩了唇,轻轻笑了两声。 我面色微红,开口道:“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我倒是不知道。那可没办法了姐姐,这人情我想做也是送不出去了呢。” 和贵嫔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可惜了我这嘴巴,享不了这个清福了。” 皇后听了,一笑,问着身边侍奉的宫女道:“咱们宫里这茶叶还剩下多少?” 那宫女细细想了,回道:“回娘娘的话,怕是还剩下不少。这几日娘娘一直用着参茶,所以这茶叶也就搁下不用了。” 皇后点点头:“去,把剩下的茶叶包了,送到和贵嫔的毓灵宫去。” 和贵嫔忙起身,急道:“皇后娘娘,这怎么能行呢。皇后娘娘的东西,嫔妾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是爱茶之人,这茶叶送你正好。反正这几日太医叮嘱我要用参茶,这茶叶我放着也是可惜了,不如就给了你吧。”皇后满脸真诚的对和贵嫔说道。 和贵嫔也不推脱,告了谢,便也就收下了。 与皇后又闲话了半晌,这才出了坤仪宫。和贵嫔叮嘱身后宫女拿好了那包茶叶,朝我轻轻一笑,道:“索性咱们这些功夫没有白费。到底把这些茶叶拿到手里了,这样也就不必担心皇后再服用这有毒茶叶了。” 我却是半晌不说话,直到和贵嫔推了推我,我这才反应过来。“你在想什么呢?”和贵嫔问道。 “我在想,你说这皇后会不会知道这茶叶的事情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陷害与反陷害 我把心下的狐疑说了出来,和贵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不会吧。若是皇后知道,哪里还会装聋作哑至今呢。” 说着她眼眸一转:“难道皇后有这样的城府,竟能隐忍到现在。” 说着拉了我的手,问道:“你又是如何晓得这皇后知道下毒一事的?” 我叹一口气:“我哪里知道。不过是猜测罢了。到惹得姐姐这样紧张起来。” 和贵嫔轻拍了我的手,微嗔道:“你呀!我还只当是你有了证据才这样说的。倒不想你是猜测而已。白白让我紧张一番。” 我轻轻一笑:“姐姐何故如此紧张?” “你想呀,若是这皇后是知道投毒一事的,那我们方才所做之事她岂不也是心知肚明。当着皇后的面演戏,你只当这是儿戏吗?”和贵嫔眉头一蹙,朝我道。 我摇了摇头,笑道:“姐姐不必为这件事情担心了。若是皇后真的知道这件事情,只怕也会知道我们的用心,哪里会怪我们呢。” 两人正说着,就见毓灵宫的侍婢跑了过来,行过礼后朝和贵嫔道:“主子,二皇子醒了,吵闹着要见您呢。” 和贵嫔回过头来朝我讪讪一笑:“这孩子最会腻人,那我便不陪妹妹回去了。” 我掩唇一笑:“哪有孩子不腻亲娘的呢。姐姐快回去吧,别让纶儿等久了。” 送走了和贵嫔,我和羽香二人抄了小路回了永寿宫。才坐下,我便唤了羽香去替我办件事情。羽香开始还有些迟疑,见我含笑点头道:“你放心去做,没事的。”这才应了下了。 夜开始暗了下来,琼奴领着琴梅和棋兰两人在殿内掌灯。忽听得殿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我忙唤了琼奴去开宫门。 棋兰探着脑袋朝外面张望着,待看清楚来人后。回过头来朝我道:“主子,是姜贵人来了。” 这姜贵人是我让羽香去邀了来的,我那能不知道呢。但此刻却是不动声色。点点头吩咐道:“快去沏了好茶来。” 棋兰和琴梅连袂出去后。姜贵人笑吟吟走进殿里:“嫔妾见过如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姜贵人的突然造访让琼奴也很意外。她眼光朝我一探,见我向她微微颔首,便会意从棋兰手中接过香茶,奉与姜贵人后,就领着琴梅和棋兰退了出去,还轻轻替我掩上了殿门。 我见殿内无人,这才扬了扬手。示意姜贵人用茶。待姜贵人搁下茶盏后,才开口道:“这一路过来,没给人发现吧?” “嫔妾一路都是小心着,并没有人发现。”姜贵人轻轻一笑:“即便是遇到了人。也只是说晚膳吃多了,出来消消食,并无人怀疑。” “这样便好。若是让纯妃发现了,倒是让你为难。”我轻轻点点头,道。 姜贵人微一迟疑。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娘娘让羽香姑娘今日约我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我索性就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想让你替我弄一样东西来。” “喔?不知是什么东西。娘娘这里都没有,竟然还要我帮忙?”姜贵人面色一松,开起玩笑来。 我却依旧是正色。轻起薄唇:“麝香。” “麝香?”姜贵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呼出口,忙又掩了口,急问道:“娘娘要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必管,总之是有用便是了。而且对你我都是无害。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了。”我脸上绽开一个微笑,目光却紧盯着这姜贵人。 姜贵人眼眸一转,微一迟疑,旋即道:“蒙娘娘看得起嫔妾,找到嫔妾了,嫔妾自当尽力。” 姜贵人走后,羽香和琼奴走进殿来。羽香伏在我肩头,轻声道:“主子,您要麝香吩咐奴婢去办就行了。何故还要找到这姜贵人。她虽是有意投诚,但却还是和这纯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琼奴也在一旁道:“这姜贵人本就是纯妃的人。小姐你让她去帮你弄麝香,她会不会才出了咱们永寿宫的门就跑去翊坤宫告诉纯妃了呢?” 我摆了摆手,看着她们俩的样子觉得好笑,遂道:“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不过是让她帮我去弄麝香罢了。至于要用这麝香做什么,那用处可多了去,可以制香料也可以熏衣服。即便她去纯妃那,又能说些什么呢?再说我和她不过闲聊,口说无凭,她若是说了出去,我便可以否认,说她诽谤。总之这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恐怖。” 我取了黛笔描了描眉毛,接着道:“再说,这人心向背,总是要试过才知道的。” 羽香闻言,略想了想道:“果然还是主子聪慧,奴婢们望尘莫及。” “那是自然,我们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聪慧过人的。”琼奴也反应过来,不再是眉头紧锁,而露出了笑颜。 梳洗完,正打算就寝。就见和贵嫔与宁嫔二人匆匆来了。 我忙穿上中衣迎了出去,满面的狐疑:“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和贵嫔与宁嫔一人牵了我一只手,三人坐下后,和贵嫔道:“出大事了。今夜我正准备就寝,宁嫔姐姐就过来找我,约了我一起来了你这永寿宫。” 我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宁嫔放下手中茶盏,却也不急,缓缓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说。” “我今夜闲来无事,便去了春寒园。原本想着走走,散散心。见天色已晚,就打算和宫女一起回启祥宫了。不想才走到贞嫔的长杨宫外,就听得宫墙脚下传来挖地的声音。我心下狐疑,这天子宫禁,谁敢深夜里偷挖宫墙呢。遂悄悄走上前去看。这一看,可把我唬了一跳,只瞧见三四个小太监伏在宫墙角,在挖坑。”宁嫔面不改色,说道。 “挖坑?这么晚在宫墙角挖坑?”饶是谁见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忍不住猜想一番。 宁嫔点点头:“你若是知道他们挖坑是要做什么,你只怕会更惊讶!” “是要做什么?”和贵嫔抢先一步开口问道。 “我踮脚走近前去,趁着月光一看,只见那太监手中握着的居然是血符!”宁嫔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急促,似是心有余悸。 “血符?这血符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什么血符,只是看和贵嫔与宁嫔两人的脸色都不好,便猜测这血符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你远从建邺来,不是自幼长在这京师的,自然是不知道这血符是什么了。这血符是道观里用来做法的东西,属于魇胜之物。据说只要把人的生辰八字写在上面便就可以做法了。是宫廷里面的禁物。”宁嫔是自幼长在京师的,自然知道这些。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真有这么神吗?” “神不神的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宫里一向是禁止这些巫术的。若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想先朝不知有多少宫妃就因为这魇胜之术而命丧黄泉。这想想就不由让人发寒。” 这暑天本就热,但这和贵嫔却打了一个寒战,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宁嫔继续说道:“若是单单发现这个,我也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可是谁想到,这血符竟是纯妃拿来嫁祸人的。” “嫁祸给谁?”我心中已有些清楚了,但还是得问问宁嫔。 宁嫔叹一口气,伸出手指来点点我,道:“就是你。” 我不由轻笑出声:“看来这纯妃娘娘也是真看得起我,三天两头的找我麻烦不说。竟还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对付我。” “我一听说她们是要对付你,就赶着想要过来给你报信。路过毓灵宫的时候,见和贵嫔宫里的灯还亮着,就把她也一起喊了过来。”宁嫔点点头,道。 “如今贞嫔怀着身孕。在长杨宫挖坑埋血符,怕是想用贞嫔和她肚子里的皇嗣来陷害你。贞儿,你可有好主意?”和贵嫔接口道,边说边朝我使了眼色。我心下会意,她并没有把贞嫔是假怀孕的事情告诉宁嫔。 我转眸一想:“既然这纯妃想陷害我,那我就让她陷害好了。” 宁嫔面色一变,急道:“你是不是吓糊涂了,这在宫中使用魇胜之术可不是小罪,即便皇上疼爱你,怕也是帮不了你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姐姐你也不知道。” 与和贵嫔对视一眼后,我便就将贞嫔是假怀孕一事告诉了宁嫔。 宁嫔听了之后也是颇为吃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个贞嫔未免胆子也太大了,皇嗣的事情她也敢弄假。” “既然这贞嫔是假怀孕,你打算如何对付呢?”宁嫔言归正传,朝我问道。 “我本来还打算给她制造点事情出来,不想这纯妃倒是帮了我的忙,省了我好些麻烦。咱们先按兵不动,我倒是要看看,这纯妃到底要如何演这一出戏。”我冷笑几声,说道。 说着,我转过头来:“不知道宁嫔姐姐可还记得那挖坑的地方。” 宁嫔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我就有一事要姐姐帮忙了。”说着,我对着宁嫔的耳朵低语几句。宁嫔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笑容。 第一百二十章 血符事件 果然没过几日,那长杨宫就闹腾起来了。和贵嫔和宁嫔特意来了我的永寿宫,三人一起乘了轿辇去了长杨宫。 才走进长杨宫的大门,就见这宫里的太监宫女门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东窜西窜。 和和贵嫔、宁嫔二人携手走进殿内,与萧泽和皇后行了礼,在和殿内众人见了礼,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萧泽的目光不住打量着我。我也抬起头去看他,面庞消瘦了许多,想来是因为西北战事操心吧。这西南才平定,西北战事却还没有结束。 我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只顾着与萧泽对望,直到纯妃走进殿里才回过神来。 “贞嫔怎么样了?太医可来了?”纯妃脚还未站定,口中就急问道。 “若是等纯妃来再请太医,可不就晚了。”皇后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来,头也未抬,出口讽刺道。 纯妃闻言面色讪讪的,也发现自己有些冒失得与常日不同了,忙止住了声音,羞赧一笑:“本宫不过是关心着贞嫔肚子里的皇嗣。” “太医已经在寝殿里了,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到底是信妃出来打圆场了,她朝纯妃轻轻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你可否能够告诉朕。朕每日要为国事繁忙,所以才把这内宫托付给了你。却不想每日里还有这么多得事情。也不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管理这内宫的。”萧泽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悦之色,唬的皇后和一众后妃忙屈膝行礼。 皇后开口急道:“是臣妾疏忽了,还请皇上恕罪。” 我见皇后满面的惶恐之色,再见萧泽也是面有不豫,遂上前几步柔声道:“皇上且先消消气。这女人怀孕哪个不是多有不适的,再说这内宫这么大。皇后娘娘又哪能面面俱到呢。皇上可别错怪了娘娘才好,娘娘为了这宫中事务可是日日夙兴夜寐,操劳个不停呢。” 萧泽显然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点点头,面露出一丝愧色。上前扶起皇后:“倒是朕错怪皇后了。皇后莫怪。” 皇后朝我感激一笑,然后轻声对萧泽回道:“臣妾与皇上是夫妻,哪有什么怪不怪的道理呢。” 纯妃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之色,开口道:“只是不知道这贞嫔这次不适究竟是为什么呢?” “究竟是为何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这几夜夜不能寐,所以身子不大舒坦。”皇后有了萧泽的关怀脸色好了许多。 我回过头朝和贵嫔和宁嫔两人对望一眼,心下俱是明了。宁嫔对我点点头。我心下大安。 正说着,寝殿的帘子打了起来,太医走了出来,朝众人行过礼。 萧泽急问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诊断出来了?” “贞嫔娘娘神思倦怠。现在虽与龙胎无碍,但若是时间久了,怕是会有损腹中龙胎啊。” 说话的正是专攻妇科的蒋太医,我心下一笑,却是无言。看来纯妃这帮人倒也是绸缪得很好。 “神思倦怠?这是为什么?”皇后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蒋太医不疾不徐道:“许是和娘娘这几夜谁的不安稳有关。这睡眠不好,就会影响到精神。” “可知道娘娘为何睡得不好?”萧泽也顾不得那些医理,只管抓主要的问道。 蒋太医面色一窘:“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娘娘脉象并没有问题。睡得不安稳,怕是心里头有事情吧。” 萧泽闻言,思索片刻提步走进寝殿里。在贞嫔的床榻前坐下,伸手握了贞嫔的手,问道:“贞嫔,感觉身子怎么样了?” 众人也随着萧泽的脚步走进寝殿里。我抬眼一看,见萧泽正握着贞嫔的手,心下一紧,就是一阵气短,眼睛忽然间的发涩。好在有宁嫔在我身边,她不动声色的扶住我,在我耳边低语:“皇上不过是看重她肚子里的东西罢了,你不必吃心。” 我这才醒过神来,朝她羞赧一笑,点了点头。 只见贞嫔紧紧攥住萧泽的手,像是抓住了救星,急道:“皇上你来了。皇上你来了。有人要杀我的孩儿!”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俱是面色惊恐。我探了探脑袋,朝那床上的贞嫔望去,只见她杏目圆瞪,面若疯痴,看不出一点往日的骄奢之色。 萧泽也是一惊。但旋即有出口抚慰贞嫔:“哪里有人要害朕的孩子!贞嫔你别自己吓自己。安心养胎才是。” “不是,皇上真的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每天晚上她都会带了斧子来敲臣妾的肚子。要杀死臣妾的孩子啊。”贞嫔失声惊呼起来。 瞧她说的有板子有眼的,大家都不禁猜疑起来。这宫闱禁地,怎么可能会有人潜进后宫谋害皇嗣呢。但是,瞧着贞嫔那样认真的表情,又让人不由生信。 纯妃身边的荣贵嫔眸子一转,失声唤出声来:“我知道了。”发现自己失仪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心的眼神看着萧泽。 萧泽听到她说知道了,忙回过头来。皇后也开口道:“你知道什么了?既然说了就说出来,说一半藏一般的像个什么话。” 荣贵嫔点点头,开口道:“臣妾未入宫前,在府里时曾听人说过。这道教里有一种巫术,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神志疯癫致死。” 这魇胜之术在宫里是禁忌,所以荣贵嫔说这话时,不住用眼睛偷瞄着萧泽。 萧泽面色已经是很不好看了,口中冷冷道:“什么巫术?” “血符?”荣贵嫔见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遂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其实我与和贵嫔并宁嫔三人却是知道这个中缘由的,心里不觉冷笑。 “血符!”这殿内不少妃嫔听到这个词,都是惊得花容失色。这妃嫔里有大半都是京师人氏,想来都是听说过这个血符的。 倒是萧泽自幼长在深宫里,却从不知道有这个血符。遂看着皇后,问道:“你来告诉朕,这血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臣妾也是在闺阁里听人说过。据说邪门的很,只要把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写在这血符上,然后把血符埋在这个人居住的屋子的四个墙角。就可以请道士做法。听族里人说,这血符可是巫术里面最厉害的招数,多则几天便可置人于死地。”皇后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竟有这么样的东西,而且还在宫里出现了!皇后,你是怎么治理这个后宫的!”萧泽这次是动了真怒,脸色涨红,开口喝问道。 皇后一时接不上话,只得屈膝跪倒在地,额上渗出密密一层汗珠。 众妃嫔见萧泽震怒,早已是吓得战战兢兢,都随着皇后一齐跪下了。一时满殿里鸦雀无声,只剩下贞嫔啜泣的声音。 信妃拖着病躯,开口劝道:“皇上息怒。这也不过仅仅是荣贵嫔的猜测罢了。尚未定论,皇上先别急着生气,查明真相才是当务之急啊。” 萧泽瞧见信妃脸色苍白,喘着香气的模样,即使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只得挥挥手,道:“都先起来吧。” 说着又唤了苏安进来,吩咐道:“你带几个得力的人手,去这长杨宫东西四角给我挖,若是挖出东西来,立刻禀报我。” 我垂袖立在一旁,只感觉身后的和贵嫔瞧瞧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心下会意,微微抬眸,就见我对面的纯妃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看来这一回她是志在必得了。只可惜,她棋差一招, 皇后把萧泽请出了寝殿:“皇上去外殿等消息吧,贞嫔身子不适,得好好休息。待会别惊了她。” 萧泽点点头,走出寝殿。走到一半,停住脚步,扭过头吩咐贞嫔的贴身宫女:“去把你家主子的生辰八字抄录一份来给朕。” 看来萧泽是相信有血符这一事了。 果不出萧泽预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苏安就回殿内复命了。他手上多了四个浅绿色的荷包:“皇上,奴才领着人在这长杨宫四角发现了这四个荷包。看这样子都是这几日才埋进去的。埋得也不深。” 萧泽眉毛也不抬一下,只道:“皇后,你去打开来看看。” 皇后依言,挪着步子走到苏安跟前,接过那浅绿色的荷包。解开系着的红色丝线,轻轻抖出一物,摊在手心上一看。待看清后,忙掷了出去,口中疾呼:“是血符!” 殿中的妃嫔虽是心中都有准备,但都不由自主的往后躲了躲身子,生怕沾了这血符的霉气。 见萧泽没有吭声,皇后只得有继续打开了另外三个荷包,里面也都是血符。待皇后拆完这些荷包,早已是面色惨白,身子乏力。只能由宫女扶着回了座位。 苏安用红木托盘装了,呈给萧泽过目:“皇上请看。” 萧泽点点头,把宫女抄录好的生辰八字递给了苏安,道:“你帮朕看看,那血符上的生辰八字可与这个纸条上的一样。” 古代生辰是不能轻易让人知道的。所以萧泽只吩咐了苏安一个人看。也足以证明萧泽是多么的信任苏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欲加之罪 苏安小心接过萧泽递来的纸条,摊开来和那血符一相比照,脸上划过一抹惊异之色。旋即跪倒在地回道:“皇上,这生辰八字的确相同。” “哼!”萧泽手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果然是魇胜之术!没想到朕的后宫里也会出现这样的污秽之物!” 皇后生怕萧泽会出言责备,所以也不敢出声,只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倒是纯妃站起身来,睨一眼皇后,上前道:“皇上,内宫向来禁止这魇胜之物,竟然还会有人明知故犯。皇上可得把好好查查,把这谋害皇嗣的人给揪出来,严加惩治!” “这从何查起?”萧泽眉头紧紧皱着,只开口问着纯妃。 “竟然这血符是从长杨宫四角挖出来的。施这魇胜之术的人定是要把这血符埋下去的。这等污秽之事自然要背着人。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不如把这长杨宫的一干奴才都唤过来,保不准就有人发现什么异样呢。”纯妃替萧泽出着主意,和贵嫔不落痕迹轻轻一笑,显然是在耻笑纯妃做戏也可以做的这么真。 萧泽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暂时同意纯妃的意见。 待长杨宫的奴才们都低着头跪在殿内时,纯妃看一眼萧泽,见萧泽朝她微微颔首,这才开口道:“本宫问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在长杨宫里服侍,可又发现长杨宫内外有什么异样之处吗?” 二三十个奴才跪着都是噤声不语,一时鸦雀无声。纯妃淡眉一扫,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如果说出来,本宫有赏。” 果见一个小太监趴在地上跪着上前几步,口中小声道:“奴才倒是发现了些怪事,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纯妃嘴角含上一抹笑:“你只管说来。” “奴才前几日夜里在偏门守夜。快子时的时候,透着月光隐隐看到有几个人在长杨宫的宫墙角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奴才心里起疑,就悄悄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那小太监伏在地上,回道。 听到这。纯妃回头看一眼萧泽,萧泽心下会意,开口道:“你看到了什么?” 见萧泽发问,那小太监打了个哆嗦,这才战战兢兢开口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瞧见是几个太监在墙角挖坑。” “可看清楚是谁了?”这才是关键,萧泽一问出口。殿内的所有人便都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还在发着抖的小太监身上。 “回皇上,奴才不敢靠得太近,但从身形和声音分辨来,那领头的似乎是。。。似乎是。。。”小太监声音顿在那里。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抬眸一看,只见那小太监正在用眼光瞟着我,我遂心中了然。 “似乎是谁?你倒是说下去,别让皇上着急才是。”我抢在纯妃前开口,到让纯妃微微吃惊。 那小太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就是娘娘永寿宫里的福公公。” “小福子?”我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你可看清楚了。我怎么记得小福子这几日都呆在我永寿宫里未曾出门呢。” “奴才看的真真的,确是永寿宫的福公公!”小太监瞥见了纯妃的目光,马上肯定道。 “这话倒是把我听糊涂了。”说话的是谨贵嫔,她掩唇一笑,道:“起先你说自己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只是从身形和声音辨认出是如嫔宫里的小福子。怎么这会子倒是这么肯定起来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太监,是在扯谎!” 我脸上浮出一丝淡笑,也不说话,只盯着那小太监看。 小太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只管拿了眼珠子去看纯妃。 纯妃怕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顾着避开了小太监的目光。微微抬眸,朝我身后看了一眼。 忽然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挂过。一道浅绿色的身影突然从我的身后窜到了跟前。是我宫里的三等宫女芸香,前些日子内务府送到永寿宫来的。 “奴婢也有事情要禀报皇上。”芸香如黄鹂般的声音响起,耳朵上一对米珠耳坠子轻轻晃着。浅绿色的杭绸宫装上绣着星星点点的米兰花儿。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皇上在这听着呢。”纯妃这回没有征询萧泽的意见,就抢先开口说道。 “是。奴婢前几日在殿内伺候的时候,就见和贵嫔带着宫女过来了。这和贵嫔一来,主子便让羽香姑娘屏退了服侍众人,与和贵嫔二人在殿内密谈。奴婢想着这和贵嫔来了,连茶还都没有上,不想失了礼数,所以就端了茶想着给送进去。不想才走到殿门口,就隐隐约约听见和贵嫔说什么‘做法’什么‘血符’的。我心里狐疑,就贴着那门缝往里面看,这一看,可把奴婢吓坏了,奴婢瞧见和贵嫔手里拿着几个荷包,正递给主子。” 说着芸香用手指了指苏安手里捧着的那个红木托盘,道:“那些荷包就和苏公公手中的一模一样。” 纯妃眼眸里闪着光,却故作吃惊,扭头朝萧泽道:“皇上,你看这!” 萧泽眼光探向我,见我面不改色,遂开口对芸香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皇上面前,奴婢怎么敢说谎话。这些都是奴婢亲眼所见。”芸香信誓旦旦道。 我转过头看一眼和贵嫔,她也是镇定自若的端坐在那。不想,这纯妃好大的胃口,竟把和贵嫔也拉下水了。 一阵笑声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抬眸望去,笑的人是谨贵嫔。 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谨贵嫔大庭广众的,你笑什么?” “我是笑这奴婢说的话实在好玩。”谨贵嫔止住笑,行了礼回道。 “好玩?这话从何说起?”皇后眉头皱的更紧,开口道。 “皇后娘娘,我入宫时月虽浅,但这规矩却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宫里侍奉的奴才,得恪尽职守,不得窥探主子的一言一行。可我听着小宫女的话,似乎她对自己主子的行踪很感兴趣,竟然还会偷窥自己主子的言行。难道,她在这永寿宫里不是来侍奉的,而是专门来监视如嫔的吗?”谨贵嫔朝前走了几步,眼光一直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芸香:“而且,听这宫女话里说,因为如嫔与和贵嫔有要事相商,所以屏退了殿内侍奉的人,那么羽香是怎么当差的,主子在里面密谋事情,她作为主子的贴身宫女,竟然会让一个心有觊觎的人接近这寝殿呢。” 谨贵嫔这一番话,可是我为解围了。我遂起身,朝萧泽行礼道:“皇上,现在事事都指向臣妾。但是臣妾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次辩驳机会。臣妾想问芸香几句话,请皇上允准。” “你问吧。”萧泽对我依旧是态度温和,没有丝毫的怀疑在里面,这让我心头一暖。 “芸香,要是我没有记错,你是上月初八来我永寿宫的吧?”我也不着急,只淡淡发问。 芸香没有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微一愣神后道:“是。奴婢是上月初八从内务府到的永寿宫。” “我记得与你同来的,共有四名宫女儿。我瞧着你机伶,所以才让羽香安排你在内殿伺候。”我盯着芸香:“我说的可对?” “是。”芸香胆怯的低下了头去,轻声回道。 “我记得我让你进内殿伺候,专司我的首饰,只是不知道几时你倒是换了差事。管起奉茶的事情来了。”我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芸香不知如何是好。 “奴婢不过是想着和贵嫔来了,还没有人奉茶,所以才想着去斟了茶水送进殿去。”芸香想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 “倒算你有心了。”我点点头:“你素来记性就好。前几日的事情想来是不会忘记的。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斟茶时用的是什么样的茶具吗?” 芸香愣在那里一时答不上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咬咬牙,道:“奴婢记得,是套景德窑的青花茶具。” “你可想清楚了。是青花瓷吗?”我故弄玄虚,问道。 那芸香就是咬定了再也不改:“嗯,就是景德窑的青花瓷。” 这芸香初来我永寿宫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她聪明伶俐,也吩咐羽香多照顾着她。但不过半月,就发现她似乎聪明过了头,暗中查探后,就发现了她与纯妃只见的关系。所以对于这个芸香,我是早有防范。 我回过头去,笑问羽香说:“你来告诉她吧。” 羽香点点头,面又不屑的朝芸香道:“你可给我听清楚了。主子的永寿宫里共有两套茶具,一套是甜白瓷的,一套是用翡翠雕花的。哪里有你说的什么景德窑的青花瓷。你来永寿宫之后不本分当差,到学会窥探主子。连永寿宫里有几套茶具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那日斟了茶要送进殿里去。” 芸香哑口无言,只得跌坐在那里。 谨贵嫔朝萧泽道:“皇上,你常说这中原是礼仪之邦。但我瞧着这宫女似乎不算是礼仪之人。连我都知道的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谨贵嫔话音才落,萧泽便皱紧了眉头,道:“这奴才既是在永寿宫里伺候着,连自己宫里有多少东西都理不清楚,还窥探自己的主子。可见她的话不能信。来人,把这婢子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送到辛者库去。” 纯妃正欲出言阻止,但瞥见萧泽不豫的脸庞,硬生生把话给忍了回去。 待到这芸香求饶的声音消逝在这大殿里,众人陷入了沉默,一时气氛格外尴尬。 我朝身后宁嫔使了个眼色,走上前去屈膝行礼朝萧泽道:“皇上,既然有人怀疑是臣妾所做。不如就请了慎刑司和大理寺一同前来查清。也好早日还臣妾一个清白。” 萧泽还未答话,宁嫔先走了出来,朝我道:“固然是有人怀疑妹妹,但若是请了慎刑司和大理寺来查,未免小题大做,而且耗费时日也多。” 说着转过头去朝萧泽道:“皇上,臣妾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上一试。” 萧泽看来很是赞同宁嫔的话,遂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臣妾在宫外时,听人说起过这血符。据说这血符若是想要施法成功,必须得把施法的道观名字写在血符内侧。皇上不如让人拆了这血符,看看内侧是否写有京中道观的名字。这样不就有迹可查了吗?”宁嫔说道。 宁嫔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随着她落到了那荷包里的血符上。苏安抬起头,眼光中含着询问之意看着萧泽,轻声道:“皇上?” 萧泽点点头:“那便拆开来看看吧。” 皇后生怕这样的差事又落到她的头上,忙向后缩了缩。不想这样的小动作却被萧泽给瞧见了。萧泽微微扬起手来,看着皇后问道:“皇后觉得如何呢?” 皇后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勉强道:“臣妾觉得宁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如试试。也好还如嫔一个清白,早日找出在这宫里施法害人的恶人。” 皇后这话明显就是在偏袒我了。萧泽对皇后的表情和回话也很满意,点头吩咐苏安道:“既然皇后也这么说了。那就拆开来看看。朕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这宫里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苏安应诺,小心翼翼拆开了那鲜红的血符。低着头瞅了半晌,才回道:“皇上,里面果然有字。” 萧泽不动声色,问道:“是什么字,你看清楚了回我。” “是。”苏安又低下头去辨认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回道:“皇上。奴才认出来了,是白云观三个字。这白云观在城西,是个不小的道观。” 苏安用手托着那血符,在离萧泽一两步的地方站住脚。把血符扯开来,让萧泽验看。 萧泽眯着眼,直到看清了,才道:“的确是白云观。” “既然知道了是这白云观。不如皇上就把这白云观里的一干道人给捉了来。严加审问必有发现。”皇后听苏安说是白云观后,睃了纯妃一眼。见纯妃面色不好,遂故意开口说道。 宁嫔一笑:“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说着朝萧泽屈膝道:“皇上,臣妾想这血符既然是宫外之物,却又能出现在这宫禁里。必然是有人偷带了进来的。而血符这样的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所以臣妾想这血符定是有专人送进宫来的。皇上不如查查这每个宫里最近都有哪些宫外的人走动。这样不就明了了吗。” 萧泽细细一思量。看一眼我,道:“确是个好方法。苏安你领着人去内务府,把这两月来各宫的出入人员都给我查清楚了。” 苏安领命就要去办,我拦住他,向萧泽道:“皇上,不如就从臣妾的永寿宫查起吧。也好舍得有多心之人再多口舌。” 萧泽本不愿意,但经不起我再三恳求,最终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一直闹到了子夜时分,苏安才领了人回来。 萧泽本有些困乏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样,可查出结果来了?” 苏安朝我睨了一眼,点点头,却不说话。 纯妃见苏安朝我一望,怕是以为真在我永寿宫中查出了什么,遂急道:“查出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呀!在主子勉强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苏安是跟在萧泽身边的贴身总管,虽是奴才,但平日里我们这些宫妃对他都很是礼遇,遇到事情少不得要给他几分脸面的。也不知是不是纯妃太过心急了,竟是口不择言,开罪了苏安。 只瞧见苏安脸一沉,却也不理会纯妃。只朝萧泽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去内务府彻查了这两月来所有的档案。如嫔娘娘的永寿宫这两月来并无宫外的人走动,就连胞兄沐大人递了牌子说要请安,如嫔娘娘也说身子不适未予召见。至于其他娘娘小主那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来往。只有荣贵嫔娘娘的咸福宫,半月前请了白云观的道士进宫来说经做法。”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转眸朝萧泽道:“皇上,这会子臣妾此身分明了吧。” 萧泽信任一笑,转过头去朝正在索索发抖的荣贵嫔喝道:“荣贵嫔,朕还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是你做的。” 荣贵嫔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忙起身跪倒在地,连声呼“冤枉”。 萧泽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也顾不得晦气,把托盘里装着血符的荷包抓起来,就往荣贵嫔的脸上砸去。 荣贵嫔呜咽道:“皇上,臣妾入宫六载一直恪尽职守,侍奉皇上。臣妾怎么会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还请皇上明查啊!” “明查!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身为贵嫔,难道不知道在宫中这魇胜之术是禁忌吗?还用这样污秽的手段来害人!”萧泽止不住一腔的怒气。 纯妃见事到如此,忙起身劝道:“皇上,即便您认定了这件事情是荣贵嫔坐下的。您好歹也给她一个申辩的机会。” “你说吧。”萧泽斜了斜眼,只朝荣贵嫔说了这么三个字。 荣贵嫔此时怕是心灰意冷了,即便证明了这件事情不是她所做,是怕失宠也是在所难免了。留下一行清泪,呜咽道:“半月前,臣妾家里来报,说臣妾的祖母身子不好,危在旦夕。臣妾心里担心着祖母,但又苦于不能出宫探看。所以便让内务府在白云观替我找了四个道姑来,在我的咸福宫做法,替我祖母祈福。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一片孝心的份上,明查此事,还臣妾清白!” “我倒是记得,咱们宫里的祈安殿里也有道士道姑,怎么荣贵嫔倒学会了舍近求远,竟要跑到宫外去找道姑。而且偏巧还是这白云观。”谨贵嫔特意咬住了这白云观三个字。 荣贵嫔忙出声辩驳:“这祈安殿是有道士道姑不假,可祈安殿的法师们是专门为皇上皇后和太后念经祈福的,我小小一个贵嫔又如何请的动他们呢。再者说,我祖母最信的就是这白云观的道士。至于为何会与血符中的白云观相符,那我也只能说是凑巧了。” 荣贵嫔还怕大家不信,遂朝萧泽道:“皇上,那一日道姑们只是在我的正殿里面念经祈福,并未做什么事情。皇上不信,可以问与我同住在咸福宫的庆嫔呀!” 说着,一双求助的眸子便望向了庆嫔,希望她能出言帮自己一把。 庆嫔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荣贵嫔,回道:“皇上,臣妾那一日身子不爽快,一天都待在自己的寝殿里,并未出门,所以也不知道这荣贵嫔的正殿里发生了些什么。至于这道姑,臣妾倒是在窗棂里见到了,却是白云观的四位道姑。” 庆嫔这话非但没有帮着荣贵嫔,反倒是有了几分落井下石的味道在里面。 她们本都是纯妃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庆嫔这一番话倒是让殿内所有的妃嫔们大吃一惊。 但,我却不惊讶。在她们心中有的不过只是利益罢了。虽然同在纯妃麾下,但这荣贵嫔却总是压了庆嫔一头。无论是在咸福宫里还是咸福宫外,这荣贵嫔也是处处给庆嫔钉子吃。想这庆嫔也不是个普通人物,现在有机会一举扳倒这荣贵嫔,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倒是纯妃脸色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庆嫔与荣贵嫔你是同住一宫的。连庆嫔都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旁人有怎么能知道呢。”和贵嫔想着先前这纯妃诬陷自己,此时也开口了。 “血符这么小小的东西,塞在袖口里就带了进宫来。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交给荣贵嫔你不就是了。荣贵嫔还指望着人家庆嫔来帮你证明清白。却不想庆嫔姐姐最是高风亮节,是绝对不会说假话的。”谨贵嫔今日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多。 “荣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说?”萧泽也不愿听我们再争辩下去了,直截了当问道。 荣贵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没有话说,来人先把她给我押回咸福宫去,派人严加看管着。荣贵嫔朕知道你心里还在喊冤。那朕就给你找出证据来!你放心,朕会把这白云观的所有道姑都一一审问一遍,我就不信,她们的嘴巴都是铁打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宁嫔的秘密 事情的尘埃落定是在三天后了。我没有去打听这事,是和贵嫔来永寿宫时和我说起的。 “皇上今早下了旨意,荣贵嫔褫夺封号,贬为辛者库贱奴。可惜她贵为贵嫔,一朝风雨来,也是花落人凋啊。”和贵嫔把怀里熟睡了的纶儿交给乳娘,吩咐她把纶儿抱到我的寝殿里歇着。 我瞧着她面色戚戚,知道她这是见鸟亡而惊心,忙牵起她的手笑道:“姐姐这话错了。在这宫中一年,姐姐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要想在宫中生存就得聪明,识时务。若是有人自作聪明,那也只能说是自己咎由自取。更何况这荣贵嫔犯下的是伤天害理之事,天理不容,皇上留她一条命,也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了。” 和贵嫔点点头,羞赧一笑:“倒是我糊涂了。只是听说宁嫔姐姐身体不适,不然咱们真的好好去谢谢人家。” “是了,这次多亏了宁嫔姐姐。若不是她替我们寻来这血符,有打听来这荣贵嫔是在白云观弄来的血符。咱们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躲过这一劫。”我停下手中的绣活,点点头回应道。 “到底也是咱们早有防备,不然如何想得出这偷梁换柱的妙计呢。”和贵嫔看我一眼,轻轻一笑。 “也怪她纯妃太过狠辣,竟然想出这样的招数来。也不怪这荣贵嫔落的如此下场。”我听着和贵嫔的话,突然想起了姜贵人:“这次也得谢她姜贵人,若不是她通风报信,咱们也觉不出这贞嫔倒戈,还只以为她是皇后的心腹呢。” “那这姜贵人,你打算怎么办?我瞧着她似乎对你有投诚之意。”和贵嫔略有迟疑,继续道:“她毕竟是纯妃身边的人。我这几日冷眼瞧着,她对纯妃似乎也还是巴结着的,你若是想用这个人。可得小心着些。” 我感激着她处处为我着想,笑道:“姐姐放心。这样的道理我懂得的。即便她此刻与纯妃没有丝毫关系了,这样的人我也不敢用。” 说着,两人的话题渐渐转移到了宁嫔的身上。 “宁嫔姐姐怎么就病了呢?昨天还好好的,这病来的也太过突然了。”我叹一声,问着和贵嫔道。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昨夜受了风寒,所以身子不爽快。我今早本想带着纶儿去看看她,谁料到她让贴身宫女出来回了我。说自己身上病气重,怕过给纶儿。你说,她这未免也太过小心了。不过瞧瞧她哪里就能过给纶儿呢。”和贵嫔面露担心之色,朝我絮絮说道。 我轻轻一笑:“宁嫔姐姐是担心纶儿年幼身子弱。姐姐若是担心。正好现在纶儿睡着了,不如我陪了你去启祥宫,看看宁嫔姐姐。” 探望宁嫔回来,我与和贵嫔的担心都减轻了不少。宁嫔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我瞧着她那双眼睛,却是肿的和核桃一样,着实有些心疼。 从启祥宫回来,我留了和贵嫔一起用午膳。这才吃着,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我唤了小福子去打听。 不一会小福子回来禀报说:“回主子的话。听说是成亲王府的人进宫来了。” “成亲王府的人?他们进宫来做什么?”成亲王是萧泽的八皇兄,素来是无心朝政,一向是闲散王爷。如今突然听说王府派人进宫来了,不要说和贵嫔,就连我也不由要问一句为什么了。 “听说是成亲王爷得了重病。所以成亲王妃派了人进宫来着急着求见皇上,让皇上赶紧派太医去王府替成亲王爷诊治。”小福子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成亲王才不过二十*的人,怎么会突然染上重病了呢?”和贵嫔叹了一声,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我却是留了一个心眼,这成亲王才病下,宁嫔也跟着病倒了。若说是巧合,这巧合未免也太过蹊跷了。又想着当初宁嫔种种异样,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来。只是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自己就不觉暗暗惊讶。难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吗? 望着正在哄着纶儿吃饭的和贵嫔,我不由得藏住了心里的狐疑。 送走了和贵嫔母子。羽香轻轻走上前来:“主子,奴婢伺候您歇歇吧。去了趟启祥宫,又陪着和贵嫔说了这么会子的话。一定累了。” 我摇了摇头,吩咐道:“你去取了油纸伞来。” “主子要这油纸伞做什么?”羽香不觉怀疑,开口询问道。 我望着殿外郁郁葱葱的绿树,开口道:“你陪我出去一趟。咱们去启祥宫。” “启祥宫?”羽香更加不解了:“主子不是才去过启祥宫,怎么这会子又要去了呢?” 见我并不搭话,羽香无法,只得取了那油纸伞,陪着我一同去了启祥宫。 在殿外守着的宫女见我来了,也是满面的惊异,迎上来道:“如嫔娘娘怎么又来了。这样热的天,可别晒坏了才好。” 我摆摆手笑道:“不妨事的。”又问道:“你们主子可好些了?” “才服了药,这会子醒着呢。如主子快进去吧,这午时的日头可是最毒的了。”说着便搀了我走进点去。 吩咐羽香在殿外等我,我提步走进宁嫔的寝殿里,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 宁嫔正歪在榻上,没想着我要来,正用绢子掩着眼睛在抹眼泪呢。我见殿内无人,便悄悄掩了殿门,走上前去。 宁嫔见有人来,忙收了眼泪水。待看清是我,惊讶道:“妹妹怎么又来了。这时候最是热,怎么也不当心着自己的身子。” 我掏出绢子,帮着宁嫔把腮帮子上那残余的泪珠给抹了,道:“姐姐只顾着让我当心身子,怎么自己到不当心自己的身子呢。” “我这是小毛病,不碍事的。”宁嫔清咳了一声,朝我勉强一笑。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得内监们在私下里说,这成亲王病重,王妃着急着进宫求了皇上请了太医去。想想这成亲王不过二十*的年纪。想那成亲王身子健硕也躲不过这病痛去,姐姐更得保重着自己的身子,这病若是脱久了怕是不好。”我说这话时,眼睛只顾着盯着那宁嫔看。 果然宁嫔并未答话,杏眼里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来。 我心下已经确信无疑。遂牵了宁嫔的手,道:“入宫后,我就住在姐姐的启祥宫,知道姐姐面上虽是冷淡,但性子却是极好的,最是宽厚待人。心中早就把姐姐当作知己亲人。姐姐有事也不用瞒我。我只问姐姐一句,你这病可是因为成亲王?” 宁嫔先是抬起头来惊异看了我一眼,复又垂下头去,直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萧沛是在那年元宵的灯会上遇见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成亲王。后来两情相悦,私下里幽会给我父亲发现了。我这才知道他就是当今皇上的兄长成亲王。萧沛见我家人已经知道,便答应不负我,要娶我回王府做侧妃。我父亲知道了萧沛的身份后,自然也是欢喜的。”宁嫔面无表情,似是在诉说着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谁知道,天意弄人,我被皇上选中入宫成了妃子。萧沛还未来得及提亲,就眼见着我被一顶轿子抬进了这太微城里。” “进宫后,皇上对我也是多有宠幸。但我心里想着萧沛,就没有办法对他强颜欢笑。渐渐的,我的宠爱就被纯妃和荣贵嫔给分去了。我却是丝毫不在意。” 我开口打断她的话:“那你入宫后还与成亲王单独见过面吗?” “嗯。见过一次。那是我入宫一年后的中秋家宴。我瞧着宴会上的萧沛,心中难受多饮了几杯。不想不胜酒力。宫女们怕我御前失仪,就扶了我去偏殿歇息。”宁嫔脸上终于露出那么一丝丝的光芒来:“谁知道,萧沛竟也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偏殿来。” “所以你怀孕了。”我淡淡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惊讶。反倒是宁嫔有些惊异我的猜测,不过她很快点了点头。 “只可惜,这孩子命苦。皇上查了彤史发现这孩子不是他的,就让人端了药,把这孩子给做掉了。”宁嫔眉头一皱,看来还是会心疼的。 “那皇上知道了你们的事情?”我对萧泽知道这事很是吃惊,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 “是的。他知道。” 一些事情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我入宫一年,萧泽从没有宠幸过宁嫔。又为什么这成亲王身为皇亲贵胄,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皇上只留给我一句话,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罢了罢了。”宁嫔轻轻一叹。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我反复回味着这句话。原来萧泽对宁嫔是有感情的,不然倚着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宁嫔和成亲王呢。 听完宁嫔的故事,我惊讶之余不觉有些钦佩眼前这位女子,在这金瓦红墙之处,却还能珍爱着心中那个人,实在难得。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不要再伤心了。我已经让何彦方去了成亲王府,这何彦方的医术是宫里首屈一指的,有他在,相信一定可以妙手回春。” 拭去她眼角泪水:“姐姐若是再伤心给人看见了,怕是要惹人诟病,对成亲王也是无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烈火烹油的吴氏一族 从启祥宫回到永寿宫,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宁嫔总算不再时时啼哭,也答应待会进些东西。撑着腰感觉腰部很是酸胀。 正准备上床榻躺会,就见琼奴端了碗汤药走进殿来,微嗔道:“这一眨眼的功夫,小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姐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人,怎么也不当心着些。前些日子为了血符的事情劳心劳力的,奴婢就不说了,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怎么的也得好好呆在永寿宫里养胎吧。” 说着没好气的把手里的白瓷碗往我面前一递,努努嘴,道:“喏,这是何太医让人私下里送来的安胎药,小姐快喝了。这个羽香,我待会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现在小姐身子不同往日,怎么能带着小姐到处去乱跑呢。” 我见他一脸的不豫之色,忙按了她坐下,把去启祥宫的始末一五一十和她说了。琼奴听了先是惊讶,随后又朝我道:“即便是这样,小姐也该知会奴婢一声。就这一碗汤药,奴婢是热了又热,就生怕它凉了。” 我点点头,正欲说话。不想腰上实在是酸胀的难受,忍不住轻声嘤咛了一下。 琼奴忙放了瓷碗,走上前急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没有事情吧?” “没什么。也许是站久了,所以腰有些受不了罢了。”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太过紧张。 “都说了不能多走动,要静养。还非得这个时候跑去启祥宫。宁嫔倒是好了,这下子自己受不了了吧。”琼奴就是这样,有些碎碎嘴。 望着琼奴关切的样子,便觉得心里暖暖的。慢慢把药喝了,发觉肚子有些饿,遂让琼奴给我寻些点心来。 不料这琼奴还未走出殿门呢。就瞧见羽香端了一碟子奶馍馍走了进来,朝我笑道:“奴婢猜想着主子走了这么些路,说了这么会子的话。肚子一定饿了。所以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这奶馍馍来,主子尝尝。” 正合我意。我点点头。夹起一块就要放进嘴里。那香醇的牛奶味在鼻尖弥漫开来。谁料这馍馍还没有吃进嘴巴里,肚子里却是翻江倒海起来。我帮丢了筷子,捂住了嘴巴,忍着朝琼奴使了个眼色。 琼奴会意,忙几步走到红木架前,取来一个铜盆放在我面前。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松了手吐了起来。一直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才停了下来。 羽香端上一盏凉茶来给我漱口。琼奴轻轻拍抚着我的背:“主子这是害喜了。没想到吐得这么厉害。” “主子。您这样怕是要瞒也瞒不住了。不如就告诉皇上了吧?”羽香也是面带心疼的看着我,出言询问我道。 我按着胸口,觉得好些了,这才喘一口气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再过几日吧。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冒冒然的就告诉皇上。只怕会惹人生疑。” 羽香和琼奴觉得我说了有理,俱是点了点头,伺候我歇下。 谁料,还未等我把这消息告诉萧泽。那朝堂上便传来了两个消息。 这第一个便是成亲王的病好了。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宁嫔。她连夜跑到我的永寿宫来,拉住我的手道:“妹妹。这回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举荐去的何太医,萧沛的病哪里就这么容易好了。”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到底是王爷洪福齐天,有神佛护佑,所以才得以痊愈。我不过尽绵薄之力,哪里就让姐姐如此道谢了呢。”我拉她坐下。口中说道。 宁嫔喜极而泣,拭了拭泪水:“不管怎么说,都得来谢谢妹妹你。说到底,你对我也是有大恩的。” 大恩?说的是我知道她和成亲王的事情后,帮着隐瞒,而且还遣了何彦方去救治的事情吗。其实我不过是可怜宁嫔罢了,得以相见却不能在一起。看似高高的宫墙却是阻隔了两个人心的利刃。我这样做,不过是帮着宁嫔了了她一点心愿罢了。 我替宁嫔奉上茶:“姐姐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入宫这么些日子,一直和姐姐相互扶持着,我自是把姐姐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姐姐可别这样说了。” 宁嫔抬眸看我一眼,点点头:“有你这句话便是了。我心里有数。” “只是,有一事妹妹不得不说。”我瞧着四下无人,便开口道。 “妹妹有什么话说便是。”宁嫔微微颔首,一双含水杏眼看着我。 我清清嗓子:“姐姐心中高兴,我是知道的。但是姐姐却也得小心着些。在我的永寿宫里,关起门来姐姐怎么样高兴都没关系。但出了永寿宫,哪怕是在姐姐自己的启祥宫里,姐姐都得当心着些。这隔墙有耳。到时候,让有心之人知道了,怕是皇上有心维护姐姐,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晓得。你放心好了。”宁嫔听了我的话,感激一笑,点头应道。 这第二个消息是在傍晚时分传来的。小福子喘着粗气跑进殿来,朝我道:“主子,奴才方才打探到一个消息。” “是什么消息,这么火急火燎的。慢慢说,不急。”我摇动着手里的团扇,轻笑道。 小福子眼眸一转,道:“是关于吴家的。” 我面色一凛,收了扇子,道:“进来说话。” “回主子,奴才方才在乾清宫外探听到消息,吴世安吴大人打了胜仗,过不了几日就要凯旋归来了。群臣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上表,要求皇上加封吴氏家族,以示褒奖。”小福子偷偷抬眸看我一眼:“大概晚膳时分圣旨就要下来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你也去歇歇吧。”我心里思量着这个消息,摆摆手让小福子退了下去。 前几日还听说这吴世安打了败仗,怎么才这么几日就得胜归来了。 圣旨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和贵嫔。她抱了纶儿来了永寿宫,面色不大好看。 和贵嫔拣了块绿豆糕递给纶儿,吩咐乳娘小心喂他吃了。这才腾出空来和我道:“你可听到消息了。吴世安得胜,马上就要回京了。” 我对和贵嫔向来也不隐瞒:“听说了,是今日傍晚接到前线的捷报。” “群臣上言,说是要加封吴氏一族呢。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应允。”和贵嫔自己也拿了块绿豆糕,但似乎没有胃口。 “打了胜仗,平定西北。这样大的功劳,皇上肯定要褒奖吴氏家族。不然岂不是让文武百官寒心吗?”我说道:“听说为了这事,太后都从京外回来了。过不了几日,凤鸾就要到太微城了。” 和贵嫔咽了口口水:“那你说,皇上会怎么加封呢?” “还能怎么封,不过就是加官进爵,赏银赐地呗。祖训有云,不同姓者不得为王,即便群臣在上言,这吴世安也只能封到一等公罢了。”我心中叹一口气,一等公也是煊赫的爵位了,可谓位极人臣了。 “那这后宫?”和贵嫔略有迟疑,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我微微颔首,赞同了她心里的想法:“既然是要加封吴氏一族,这后宫自然不会落下。姐姐你放心好了,不过几个时辰,晋封的圣旨是一定会下了的。实在不行,还有太后的懿旨呢。现在翊坤宫里怕是喜作一团了吧。” “喜作一团!哼,我只恨我没有能征善战的父兄。白白便宜了她!说到底,这吴世安也算不得能征善战,不是说前几日还打了败仗吗?”和贵嫔面又不屑:“还有他那两个儿子,听说盗用粮草牟取私利。” “他们再怎么样,如今也是得胜归来。只等着光宗耀祖了。”我捏了一小块绿豆糕,放到嘴里轻轻嚼了。 与和贵嫔正说着话呢,那边圣旨便下来了。小福子探了消息来,走进殿正要禀报,却被和贵嫔打断:“你先说纯妃怎么样?” “回和主子的话,如今不能叫纯妃主子了,该改称纯贵妃了。”说完,小福子抬眼看了一眼我,见我神色自若,这才轻轻松一口气。 “你接着说。”我轻声道。 “方才皇上下了圣旨。加封吴世安吴大人为太子太保,赐白银一万两,良田五百倾、两位吴家少爷分别赐了一等轻车都尉和二等轻车都尉。”小福子正色回道。 “贵妃,太子太保。这样的好事倒都落到他吴家头上了。你瞧瞧,翊坤宫那位又成贵妃了。怕又不知道该欢喜成什么样子了。”和贵嫔声音有些尖利。 我摆摆手让小福子退了下去。这才开口道:“贵妃又怎么样。姐姐别忘了,这贵妃也是皇上赏的。今日她可以是贵妃,明日也许就是嫔,甚至是最末等的答应呢。” “怎会!她有吴氏家族可以倚靠,自然无所畏惧。”和贵嫔摇了摇头:“你瞧瞧太子太保,这可是多大的脸面啊!” 太子太保可是正一品的三孤之一,大梁建国来,可只封过两位。实在是地位煊赫。 我轻笑出声:“这太子太保的确是大脸面。但是。。。” 我故意止声不言。到惹得和贵嫔紧张起来:“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第一百二十五章 稳婆 我瞧见和贵嫔有些着急了,这才道:“姐姐聪慧,难道不知道这太子太保虽说是地位煊赫,但,却是没有实权的虚职。” 和贵嫔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仔细听着我说。 “依着我看,若是单从这实权上来说,这太子太保却还不如一个征西将军来的容易。”我说得有些舌燥,端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 和贵嫔若有所思,开口道:“可是即便不是这太子太保,他吴世安也有兵部尚书的职务,这可是即大权于一身的官位了。” “去时是兵部尚书,这回来后还是不是兵部尚书,这就没人说的准了。”我眨眨眼,笑道:“姐姐忘了,如今兵部尚书的职务可是由兵部侍郎左大人代领着的。” “皇上难道真会免了这吴世安的兵部尚书职位吗?且不说这次吴家征西有功,就是太后和纯贵妃只怕也不会答应啊?”和贵嫔有些不相信我的话。 我放下手中茶盏,点点唇,道:“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太后,也不能违了祖训。皇上是帝王,谋的是万民的福祉。姐姐可还记得前周的慕容氏,如何的烜赫一时,最后不还是抄家败族吗。” 和贵嫔手中绞着绢子,也不说话。我牵过她的手,一笑:“我知道姐姐心里担心些什么。是贵妃又怎样呢,只要咱们恪守本分,循规蹈矩的,她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外臣终究是外臣,她母家显赫是不假,可若说起来,咱们要当心的可是寿宁宫那位。那才是纯贵妃在宫里的真正倚靠。” 和贵嫔恍然大悟:“幸得有妹妹和我说这一番话,不然我就是怎么样也是参不透的。妹妹说得对,这宫里想要越过皇上的也就只有太后了,皇上总不能违背了孝道。” 送走和贵嫔。我斜歪在软塌上歇息。忽听得宫门外一阵喧闹。便遣了小福子去打探。 “回主子的话,是群小太监,抬着东西往翊坤宫去了。”小福子回道。 想必是急着赶去给纯贵妃送贺礼的吧。如今她成了贵妃。可就是这后宫里除了皇后位分最高的主了。再加上母家的勋荣,自然得人逢迎巴结。 我点点头。让小福子退下了。转过头去吩咐正在做针线的羽香和琼奴:“去把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那架珊瑚寻出来。” 羽香一笑:“主子先前嫌那珊瑚太大,不好摆放。如今这会子叫咱们寻出来,可是想到了放这珊瑚的法子了?” 琼奴也跟着道:“那珊瑚不仅有两丈高,而且还通体晶莹,实在是难得呢。” “你们寻了出来后,交给小福子。让他明天找几个手脚麻利的送到翊坤宫去,就当是我给纯贵妃的贺礼了。”我闭着眼。淡淡道。 “小姐,你也忒大方了。那么好的东西送给翊坤宫。”这是琼奴的声音。 “皇上亲自下旨封的贵妃,地位不同一般。咱们送的东西也不能太失礼了。那珊瑚与其摆在库房里,倒不如送了她。”我轻轻一笑。解释道。 “主子不如把皇上前些日子赏下的那对白玉如意送给翊坤宫就是了。那也是极好的东西。这珊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别说琼奴姐,就是奴婢心里也舍不得呢。”羽香轻声对我说道。 “送了去吧。”我摆摆手,然后朝她们道:“我瞧着你们手上的镯子和戒指样式都有些旧了,明日请了内务府的人过来,帮你们打些金银首饰吧。” 纯贵妃的册妃礼在喧闹和繁华之中度过了。太后也赶回宫来了。我和众位妃嫔一起去觐见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太后愉悦的心情。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我的肚子有些显出来了。前头本来就是要和萧泽说了的,但碍于纯贵妃的册妃礼,说了怕是会惹人非议、拖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是得找个时候和萧泽说说了。 早晨天气凉爽。我让琼奴替我搬了面贵妃塌、坐在院子的紫藤花架下,摇着手中团扇,闭目养神。 隐约听见有脚步声,我睁眼一看,原来是羽香。羽香走上前来,轻从我手中取过团扇,蹲下身子替我轻轻打着扇子。 她瞅一眼,见四周无人,这才开口道:“主子,先前你吩咐奴婢去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说。”我来了精神,轻声道。 羽香索性搬了面小杌子在我身侧坐下,道:“奴婢这两天都在浣衣局里打听当年的事情。原本是一无所获,正要放弃。忽然听到有个年老的浣衣奴说,当年关雎宫里为宸妃接生的稳婆还有人活着。”羽香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细细说着。 闻说这个消息,我也有些暗暗吃惊。我从没想过这稳婆里还会有活口。如此机密的事情,事成之后自然会把一干知情人等给灭口了。就连当初关雎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不是死了,就是被贬到了浣衣局和辛者库这样的低贱地方。竟不想,还有当年为宸妃接生的稳婆活着。 眼眸里多了几分欣喜,我静下心来继续听羽香说。 “原来这浣衣奴先前也是关雎宫里伺候的小宫女。当年那件事情之后,就被贬到这浣衣局里来了。她原本有个姐姐在宫里当稳婆,宸妃那一胎就是她姐姐接生的。谁知道竟会是个狸猫。后来她姐姐就被秘密送出宫去了。如今她姐姐在京外的水月庵里当姑子,几个月前还与她私下里通过信呢。” 别看羽香说的这样的轻松,当初这稳婆要求生路怕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不过好在这人活了下来,而且还知道下落。 “你打探这些事情。没人怀疑吧?”毕竟这事牵扯的人太多,我不得不当心些。 羽香点点头:“主子你放心,奴婢很小心,绝没有让人发现。” “若是能见见这稳婆,那便可以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着那稳婆是为宸妃接生的,她必然知道些什么。 羽香叹口气:“可是咱们哪里能轻易出宫呢。要不找个借口,让内务府把人送进宫来?”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这样太过冒险。一来,咱们还没有见过这姑子,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二来,自从宫里出了魇胜之术,门禁就严禁了不少。这样做实在不妥当。” “那咱们怎么能找到那个稳婆,并且问出当年的事情来呢?”羽香有些着急了。 我眼眸一转,双手一拍:“有了。”沐宁不是在宫外吗,这事正好可以让他帮忙。若说这宫外我最相信谁,那便是我这位兄长,沐宁了。别看他面上永远是淡淡的,但是心里却着实是真疼我这个妹妹。隔三差五的就让人送了宫外的小玩意来给我。不管朝政多忙,每五天进宫来见我一次,也是雷打不动的。 “主子可是有好主意了?”羽香一喜,问道。 我点点头:“你去取了笔墨来。” 提起笔,也来不及交代事情的始末,便只让沐宁帮我去水月庵找一个姑子。从前是在宫里做过稳婆的。 把信封好后,羽香一笑:“还是主子的主意好,让沐大人在宫外替主子去找这个姑子,是在妥当不过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把信交给她,嘱咐道:“让小福子亲自送出宫去,务必要交到沐大人的手上。” 羽香晓得其中厉害,重重的点了点头:“主子放心,我晓得的。” 第二日一早,沐宁下了早朝便到我这永寿宫来了。我忙迎了出去,问道:“哥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赶着来上朝,还来不及吃早膳呢。”沐宁提步走进殿内,回道。 “那正好。哥哥便同我一起用膳吧。”说着,我转过身去吩咐宫女们:“把早膳端上来吧。再把那碟绿豆酥给热了。” 用过早膳,饮了茶。我这才屏退了诸人,朝沐宁问道:“怎么样?可找到那姑子了?” 沐宁摇了摇头:“昨日亲自去了一趟,并未找到你所说的那个姑子。我问了水月庵的主持,也说从没有什么宫里的稳婆来她们庵里。” “这就奇怪了,那浣衣奴还说前几月她们才通过信,怎么才这么几个月人就不见了呢?”我不由皱眉。 “可是你记错了地方?京外的尼姑庵多,你别记差了。”沐宁提醒道。 我摇摇头:“不会。既然那浣衣奴说是水月庵,那定就是那里了。” 我转眸一想,有些明白了:“许是她见有人寻她,不肯见罢了。” “不肯见?这是为何?我一不寻仇,二不讨债。她为何不见?”沐宁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我心知这件事情是瞒不了沐宁了,也就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他。 沐宁初听,颇为惊讶:“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嗯。听说那宸妃诞育的皇子并没有死。我想着若是能找到这个稳婆,便就可以知道这皇子到底在哪。”我点头继续说道。 “依你这么说。那稳婆不肯见人也是情有可原。当初定是千难万苦才脱离困境,谋得一条生路。”沐宁颇有感触。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时机 “她躲着不见人,那该如何是好呢?”知道了事情原委,沐宁有些着急,看着我问道。 我也是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突然灵光一闪,提步走到案前,摊开一张撒花宣纸,举起笔就在上面写。 待写完,朝着那宣纸轻轻吹了吹,交给沐宁。一笑道:“你拿着这个去水月庵找那稳婆,我想她一定会见你了。” “这是什么东西?”沐宁好奇低头去看那手中的宣纸,然后惊诧望着我道:“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自然是那稳婆接生之人的生辰八字。这稳婆当年既是帮宸妃接产的,理应会记得这生辰八字。你带了去,她一准会见你的。”我含着笑,絮絮说道。 沐宁点点头,问道:“那我若是见到了这稳婆,该问她些什么呢?” 我转眸细细一想,朝沐宁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沐宁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这样问可以吗?那稳婆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我满怀信心,笑道:“你放心好了,你这样问那稳婆一定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沐宁抬眼看了看我,下了决心似的点点头,又和我商量了去见这稳婆的一些问题。待一切都商量妥当了,沐宁提步转身要走,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对了,有个事要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去建邺,准备把娘接到长京来。想着不过半月,这人就该到了。到时候,我在让娘进宫来给妹妹你请安。” “娘要进京了?真的吗?”忽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不相信,想着在建邺那段时间对我体贴备至的沐夫人,心头就不觉一暖。 “这事还能有假?派去的人现在怕是快到姑苏了。离建邺也是不远了。”沐宁不觉失笑,戳了戳我的脑门道。 “那娘一进京你便就领了她进宫来,我这都快一年没见到娘了。”我不由欢呼雀跃。心中欣喜万分,只盼着沐夫人能快点到京师。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再怎么心急,也得让娘休息几日在进宫呀。”沐宁没好气的朝我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情还不用脑子呢。” 两人的这样一番对话,怎么看都像是一对从小打闹到大的兄妹。我抬眸望着自己这位兄长,心中又不觉多了几分亲切来。 送走了沐宁。琼奴端了盆水进来伺候我浣手,朝我笑道:“小姐方才和少爷说些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我见也无人。便把方才和沐宁商量的事情和琼奴说了。琼奴听完也有些吃惊,问道:“小姐,你让少爷去问那稳婆,当年的皇子是否还活着?这样直接。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让哥哥拿了那皇子的生辰八字去找那稳婆,那稳婆自然知道我们来是所为何事。若是她愿意见哥哥,直接了当的问问题,比拐弯抹角要来得好得多。咱们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皇子到底是不是活着。现在又在哪里。其他的不是重点。”我接过琼奴递上的锦帕,擦了擦手。 “嗯,到底是小姐考虑的周到。”琼奴点点头:“奴婢方才似乎听到少爷说,夫人要进京了?” “是了,怕是再过半个月就要到京了。”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吩咐琼奴道:“对了,前些日子内务府不是送来了几匹花缎,你们收哪去了?我记得那上面的花纹是海棠花,夫人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了。你快去寻了来,做几身时兴的衣裳来,夫人这次匆匆进京,怕是不会带很多的行装来,咱们可得先预备下。”我说道。 琼奴掩嘴一笑:“瞧小姐那着急的样子,还有半个月呢,咱们不急。” 和琼奴羽香开了柜子,几个人一起翻出好些衣料来,商量着要给沐夫人做什么样式的衣裳。 画菊拍了拍手走进来,见我们都在忙着,便也上前来帮忙,朝我们笑道:“主子和两位姐姐翻出这么些料子来做什么?” 说着拣起一块料子来,笑道:“这锦缎好漂亮,若是拿来做衣服,一定很好看。” “那那块料子就赏给你了,你留着,也做件衣裳穿。保准好看。”我心情不错,咯咯一笑。 画菊忙朝我行了礼:“多谢主子赏赐。”便顺手把那块衣料子收起来,叠的是整整齐齐。 “画菊,方才在外面做什么呢?这么热的天。”琼奴用手指弹了弹缎子上的浮尘,开口问道。 画菊一边理着衣料子,一边开口道:“我觉得身子有些乏,正打算歇会。谁知道窗子外面一阵脚步声把我给弄醒了。” 画菊住的东耳房窗外就是西长街,所以听得见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时辰?怎么还有人不怕暑热在西长街里走动?你可别听岔了。”羽香有些不相信,摇了摇头道。 “我起初和羽香姐想得是一样的。可是我走出房门,在宫门外一探。却是看见了有两三个太医匆匆朝长杨宫方向去了。”画菊笑道。 长杨宫?那是贞嫔的宫室,这个点,太医往长杨宫去,多半怕又是‘胎动不适’吧。 我让画菊去唤了小福子来。小福子怕是在午休,还有些睡眼朦胧。我含笑让人端了碗解暑的酸梅汤给他。他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清醒了。 “主子唤奴才来,是不是有事情要吩咐奴才去做?”小福子也乖觉,主动请缨。 我微微颔首:“确实有件事情得要你去办。你现在给我去趟长杨宫,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了?探到了什么消息,就及时来告诉我。” 半个时辰后,小福子回来了:“主子,长杨宫请了两个太医过去。说是贞嫔娘娘肚子不舒服,怕是吃坏了东西。所以要太医过去诊治。” “知道了,你倒是辛苦了。”我让琼奴取了锭银子给他:“这银子你拿去,算是我打赏你的。” 小福子领了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这边的衣料子也理得差不多了。我便也让画菊退了出去。 琼奴见殿内没有外人,这才拉下脸来道:“长杨宫那位,肚子里没有真货,倒是日日的身子不舒服。这做戏的功夫倒真是难得。” 羽香也在一旁没好气的说:“呵呵,也不知道十月分娩之时,这贞嫔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我现在倒有些佩服这纯贵妃了。”我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小姐,你这话怎么说?奴婢不懂。”琼奴不解。 我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这贞嫔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可她却敢让太医院的两个太医去为她诊治。你们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羽香低头一想,道:“这两个太医都是纯贵妃的人。” “不错。这纯贵妃不愧是在宫里混迹多年的人,势力不容小觑。”我有些赞许的看了眼羽香:“我想,这种事情越拖就会越麻烦。我想,纯贵妃不过只有两条路走,这一便是到十月分娩之时买通稳婆,从宫外抱一个孩子回来,谎做皇子。” 我面不改色,可是琼奴和羽香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琼奴声音微微发颤,朝我说道:“小姐,这样混淆皇嗣的事情,她们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到时候生不出孩子来,被发现了,不是一样也要株连九族。”我轻叹一声:“何况按照纯贵妃的本事,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也不算难事。” “可是,今日却有两位太医去了长杨宫,这倒让我很诧异。”我不觉皱起了眉头:“前几日就为贞嫔的事情处置了荣贵嫔。如今有如此劳师动众的去请了太医去,未免有些太张扬了。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羽香看着我,问道。 “纯贵妃决定用第二个法子——就是让贞嫔小产。”我轻启贝齿,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琼奴拖着脑袋:“可是小姐,这样说不通啊。纯贵妃既然有本事让贞嫔从宫外混一个孩子进来。为什么不让贞嫔继续怀孕下去呢。有个孩子在手中,对自己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呀。” “你说的没错。”我微微颔首:“只是,若是今日是庆嫔或是姜贵人假怀孕,纯贵妃说不定会帮着她们从宫外抱一个孩子回来。” “主子的意思是说,纯贵妃信不过贞嫔。”羽香道。 “这是自然。贞嫔先前是皇后的心腹,不过是慑于纯贵妃的淫威,不得不屈服。纯贵妃怎么能信得过她呢。”我点点头,说道。 “那如此说来,纯贵妃是打算让贞嫔假装小产咯。”琼奴道。 “只怕就是在这几日里了。两位太医去长杨宫,我想该是去和贞嫔商量这件事情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主子。难道,就这样看着纯贵妃把这一切,瞒天过海吗?”羽香有些急了,道。 “怎么可能。她纯贵妃利用贞嫔肚子里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不是给我们使了多少阴招,下了多少绊子。这一回,也该唤我们了。”我冷笑一声,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探长杨宫 第二日一早,我便吩咐琼奴做了几味点心。琼奴笑问道:“小姐这才用过早膳,又饿了吗?” 我摇摇头,道:“咱们待会去趟长杨宫,贞嫔胃口不好,做些小点心送去给她尝尝。” “既然是要送去长杨宫的,那奴婢就做些玫瑰乳酥,紫罗饼,奶香馍馍和窝丝糖。小姐觉得怎么样。”琼奴掰着手指,一一和我罗列道。 我不觉失笑:“好了好了,你快些去做点心吧。只怕你做的再色香味俱全,人家也不会动一下的。” 琼奴心知肚明,轻轻一笑。待一切都弄妥当了,我便带了琼奴和羽香两人去了长杨宫,探望那‘胎动不适’的贞嫔。 才走到那长杨宫门外,就瞧见远远的有黄色肩舆和一大堆侍从逶迤而去。那该是萧泽吧。 “想必是皇上才来过长杨宫。这贞嫔也真是一劳永逸,仗着这个肚子里的孩子,隔三差五的就把皇上引到这长杨宫来。”琼奴有些气氛,语气就没有来时那么的温和了。 “再一劳永逸,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她心里清楚着,皇上来看她,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皇嗣罢了。若是哪天皇嗣没了,这份荣宠怕也就烟消云散了。”我心中暗叹一声,口里说道:“所以琼奴,你也不必生气。马上就到长杨宫了,咱们是来探望贞嫔的,若是让有心之人嚼了舌根子,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是,小姐教训的是,是奴婢冒失了。”琼奴欠了欠身子,略有些羞赧道。 我浅浅一笑,领着琼奴并羽香,三人提步走进长杨宫里。 长杨宫里伺候的小宫女。见有人进来,抬头看见是我,掩饰不住满面的惊讶之色。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奴婢参见如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点点头:“起来吧。你们主子可好些了?” 那小宫女笑道:“劳娘娘记挂。咱们家主子好多了。娘娘这边请。” 这边说边走,不一会就到了长杨宫的寝殿,小宫女对我们欠身陪笑道:“还请娘娘在这里稍等会,我进去通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把我们迎进了寝殿。我跨过门槛,抬眼一看,贞嫔正斜歪在床榻上。 “贞嫔你这几日身子怎么样了?听说你身子不爽快。我特意来看看你。这怀孕的女人是最辛苦的了。”我边说边走到床榻旁,有殿内伺候的宫女替我端了面绣墩来。我坐下后,从琼奴手里接过食盒,打开来朝贞嫔笑道:“知道你胃口不好。特意让人做了些小点心来,你尝尝。” 贞嫔不动声色的瞅了身旁的宫女一眼。那宫女会意,走上前来,接过我手中的食盒,赞道:“哎呀。如嫔娘娘这点心做的可真精致呢。只是咱们主子方才才进过膳,太医吩咐了,不能吃的太多。奴婢先替主子收下了,待会主子要是饿了,就再拿给主子尝。” 贞嫔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睃了那丫头一眼:“主子面前。哪有你这么多话的。给旁的人听见了,还当我们长杨宫的人没规矩呢。” 这旁的人想必就是在说我吧。我忙摆摆手:“这丫头也是一番好心为姐姐好。姐姐就不要责怪她了。”说着,我侧过脸去朝那宫女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和贞嫔姐姐说会子话。” 待那宫女捧着食盒退了下去,贞嫔开口一笑:“说来,如嫔也真是我这里的稀客了。我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今天来我这的会是你。” 我含了一抹淡笑,然后替贞嫔掖了掖被角,这才开口道:“贞嫔姐姐这孩子月份渐渐大了。想着怀孕辛苦,所以才特意来看看姐姐。” 说着,我轻笑一声:“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有八个月大了吧。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说起来,姐姐怀这一胎也是千辛万苦,不知遭了多少罪。这孩子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姐姐才不枉姐姐受了这么多苦。” “为皇家延绵子嗣是我们的本分,哪里说的上辛苦呢。”贞嫔回的话是冠冕堂皇,面上也是不带一丝笑容。 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伸出手去,隔着那锦被,轻轻摸了摸贞嫔的肚子,笑道:“瞧姐姐这肚子圆滚滚的,一定是个小皇子。” 贞嫔身子明显一颤,脸上勉强抽出一丝笑意:“男孩女孩都无所谓,总之都是皇上的孩子。”边说着,贞嫔的身子不住的往里面缩,生怕我的手摸出什么异样来。 我心里暗暗一笑:“是呀,姐姐最得圣宠,想必不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皇上都会喜欢呢。到时候姐姐想必也会晋位,依着皇子,怕是晋到妃位也是不无可能呢。” “如嫔你谬赞了。说起宠爱,这满宫里有谁能比得上你呢。我不过是怀着身孕,皇上多体贴些罢了。” 原来贞嫔心里是知道的。我转眸一想,开口笑道:“我听说昨日有两位太医来了姐姐的长杨宫,姐姐没事吧?” 贞嫔面色有些不好看了:“昨日夜里是请了名太医来,只是因为我肚子不太舒服。至于如嫔你说的这两名太医?我有些听不明白。” “昨日午后,不是有两名太医往长杨宫来了吗?”我装作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昨日午后并没有太医来我这。如嫔你别是看岔了。”贞嫔目光闪烁,似乎在躲避这什么。 我心下明了:“是我宫里的宫女看见的,我只当是姐姐身子又不舒服了。这丫头,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她,这也能看错。” 说着,我轻轻一笑,手指在贞嫔的腹部拂过,笑道:“不过姐姐是得小心着些,听说这七八个月的胎是最要当心的。咱们宫里虽说是名医无数,但自己也得当心着些,可别把孩子掉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也许是我说的这几句话戳到了贞嫔的痛处,贞嫔抬起头来瞅了我一眼,这才道:“如嫔你从未有怀过身孕,怎么倒是如数家珍似的。” “我哪里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我知道她那我的话听进去了,轻轻一笑:“对了,不知道贞嫔姐姐这还有没有上次的那些茶叶,我的早就用完了,倒是又想了,姐姐若是有,就给我一些吧。” “真是不巧,我这倒也是没有了。等明年还有,我一定送去给如嫔你。”贞嫔笑道。 “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不过姐姐如今怀着身孕,还是少喝些茶水的好。特别是那锡兰茶,味道实在太过浓郁。”我眼眸一闪,道。 贞嫔慢慢闭上眼,也不答话,似乎有了睡意。 我站起身来:“和姐姐说了这么会子的话,姐姐定是乏了。那姐姐歇着吧,妹妹我就告辞了。” 走出长杨宫,我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畅快多了。到永寿宫门口,羽香从身后赶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我们前脚走,后脚贞嫔宫里的人就把咱们送去的点心全给丢了出来。” “她若是真敢放心享用我送去的东西,那我可就真心的佩服她了。”我掩嘴一笑,朝羽香道。 小福子上前朝我行了礼:“主子,您回来了。和贵嫔在殿内等着您呢。” 和贵嫔见我回来了,忙走上前牵过我的手:“这是去哪了?我可是等了你半天了。” “去了长杨宫。送了些吃食去给贞嫔。”我笑道。 “你倒是真愿意送。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和贵嫔也是了解贞嫔的人,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我含笑不语,看着琼奴替我奉上茶,然后领着殿内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我这才开口问道:“我让姐姐替我准备的东西可替我准备好了。” “嗯。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事。只是那东西对咱们女人不好,我就没有带过来给你看。”和贵嫔点点头,朝我说道。 “多谢姐姐了。若是没有姐姐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弄到这些东西。我哥哥又是个大男人,让他去弄这些东西实在不妥。”我感激朝和贵嫔一笑。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和贵嫔摆摆手:“对了,昨日午后有两个太医去了长杨宫,你可知道?” “怎么?姐姐也知道了。”我点点头:“依着我看,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咱们也得早做准备了。” “若是这事情成了,只怕纯贵妃就有得受了。”和贵嫔忍不住脸上的兴奋:“只是也不知道这贞嫔会不会同意。” “这同意还是不同意的事情,并不是她能决定的。”我轻哼一声,道。 “那你今晚派小福子去我那取那东西。”和贵嫔点点头道。 “嗯。这事情要做的隐秘,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我很是赞同和贵嫔的办法,点点头应下了。 到了夜里,小福子轻轻叩响了殿门。走进殿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布抱着的包裹,朝我道:“主子,东西我取回来了。” 我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掩了口鼻,屏住呼吸道:“嗯,知道了。你先把这东西带到你住的地方收好了。要用时,我自会通知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击(上) 三天后,长杨宫果然闹得不可开交起来。皇后身边的宫女急急叩开我的宫门,朝我急道:“如嫔娘娘,皇后请各宫的主子现在都赶往长杨宫去,贞嫔娘娘的胎有些不好。” 我心下明了,终于来了。打理好行装就匆匆赶去了长杨宫。此时的长杨宫里已经乱作一团,和当初成嫔那夜很香。 众人都在外殿里等着消息。我走上前去朝萧泽和皇后行过礼后,萧泽拉着我站起来,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是臣妾让她们都过来了,这宫闱之中大家情同姐妹,人多些,贞嫔心里也安定些。”皇后上前一步,替我回答道。 萧泽点点头,朝我勉强一笑,然后目光就转向了长杨宫的寝殿,显然他心里是十分担心贞嫔肚子里的孩子的。 感觉身后有人悄悄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后退几步,原来是和贵嫔。 和贵嫔让我坐下,装作端茶,在我耳边轻声问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我看她一眼,无声点点头,一笑道:“姐姐放心。” 寝殿里,贞嫔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波高过一波。我扶着胸口,转眸与和贵嫔对视一眼,心里不禁感叹道:这贞嫔做戏也未免做的太真了,这样的喊叫声也能发得出来。 纯贵妃站起身来,朝萧泽道:“皇上,这贞嫔怀孕也有七八个月了,照理说这孩子也可以生下来了。怎么听着殿内的情况有些不好呢。” “纯贵妃,你胡说些什么。且不说你还没有进去寝殿,而且又不通药理,这样的话岂是可以乱说的。”皇后出言斥责,然后把目光转向萧泽:“皇上,依臣妾看。不如请蒋太医出来问问,也好知道里面的情况呀。” 萧泽不动声色的横了纯贵妃一眼,点点头:“嗯。皇后说的有理。” 纯贵妃本来的意思没有达到,却被萧泽责怪。面色讪讪的,忙吩咐身后的宫女道:“去寝殿里把蒋太医给我请出来,就说皇上急着见他。” 见纯贵妃如此,萧泽才面色稍霁,由皇后伺候着在御座上坐下。 蒋太医慌慌张张从寝殿里出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在帝后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垂首跪在那。一丝一毫也不敢动。 “你来告诉朕,贞嫔现在怎么样了?”萧泽开口问道。 蒋太医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的话,贞嫔娘娘因是早产。而且羊水已经破裂,所以微臣也拿不准,这孩子到底保不保得住。” “你这是什么话。身为太医,又是专司贞嫔这一胎的。现在却说保不准皇嗣。你有几个脑袋,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后面露怒容。出口斥责道。 “皇后娘娘息怒,微臣的意思是,贞嫔娘娘这事出突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早产了。而且胎儿尚不足月,即便生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和正常孩子一样。”蒋太医有些心虚了,头愈发低下去,开口道。 我心里暗笑一声,难怪说这些太医一个个都是人精。为人医者,说起这谎话来却脸不红心不跳,实在也是难得。 这蒋太医说一句,萧泽的脸便暗下去一层,直到最后,萧泽开口问道:“你只说有几成把握?” 蒋太医哆哆嗦嗦半天,才勉强听得清他说的话:“回皇上,三成把握。” 萧泽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厉声道:“你是怎么当这个太医的,居然才三成把握。可见是你平日里服侍的不到,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后在一旁插嘴道:“蒋太医,你可是纯贵妃力荐来照料这贞嫔的,怎么会这么不中用呢?” 纯贵妃哪里会容皇后在萧泽面前诋毁她,忙上前朝萧泽道:“皇上别动气,这蒋太医是最老实的人,他说有三成,便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听到皇后那不屑一顾的冷哼之后,纯贵妃急道:“皇上,不如这样,臣妾进寝殿去看看,也好知道贞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女人知道呀。” 和贵嫔等的就是纯贵妃这句话,便和我两人连袂走上前去,和贵嫔一屈膝,朝萧泽道:“皇上,纯贵妃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咱们总得进去看看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说不定这个太医故意危言耸听,其实贞嫔并没有那么危险呢。” 纯贵妃很诧异我们的行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我轻轻一笑,接口道:“是呀,皇上和贵嫔姐姐这话不错。只是,我们俩想主动请缨,代替纯贵妃进殿去看看贞嫔。” “是呀,皇上。纯贵妃虽然担心着贞嫔,但她到底是没有经过生育,不如我有经验,我想我进去之后,倒还是能帮些忙的。”和贵嫔笑着朝纯贵妃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 纯贵妃明显脸色不好,她张开嘴,正要说话。却不想被皇后给打断了:“皇上,臣妾觉得和贵嫔和如嫔说的有理,不如就让她们去瞧瞧贞嫔吧。” 萧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从纯贵妃身边擦身而过时,我明显看到她脸上不甘心的神色。心里一阵痛快,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的厉害了。 走进寝殿,一阵薰艾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与和贵嫔都用绢子掩了口鼻,走到贞嫔的床榻旁,一群人正围在一旁,见我们来了,忙屈膝行礼:“参见和贵嫔娘娘,如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点点头,朝为首的那个产婆道:“你们是打哪里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们是威远侯府送进宫来的,专门为贞嫔娘娘引产。”那产婆倒也是不卑不亢,干净利落回答道。 我转过头去与和贵嫔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俱是明白,这威远侯和吴世安的关系不浅,这些产婆怕就是纯贵妃找来的人了。 我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行了,你们先出去一会,我与和贵嫔有话要和贞嫔说。” 那产婆们俱是面露难色,低着头不答话也不挪步。倒是为首的那位开口道:“两位主子,这贞嫔娘娘就要生产了,没有产婆在身旁怕是不妥啊。” “不过就是一会的功夫。能有什么不妥的呢。我瞧着这一时半会也没动静,你且让我和贞嫔说说话吧。”我面上含笑,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那产婆看着我的眼神,都悄悄退了下去。 牵着和贵嫔的手,两人走近贞嫔的床榻。贞嫔正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额上竟也有细密的汗珠子。 我走上前去,轻声唤道:“贞嫔,你怎么样了,可觉得好些了?” 说着我转过头去朝和贵嫔道:“姐姐,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生个枕头也会这么疼。你瞧,贞嫔这额头上可全是汗呀。” 话音还没落下去,就见贞嫔睁开眼,坐起身来,扭过头盯着我,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贞嫔你别坐起来呀,快躺下。。。”和贵嫔走上前一步,含着一抹冷笑道。 “你也不用惊讶。怪只怪你送我的那个茶叶,它的毒似乎放多了一点。也要怪你不小心,和翊坤宫的宫女跑到假山上说悄悄话,不凑巧,正好被我听到了。”我笑眯眯的看着流下豆大冷汗的贞嫔,道。 “你偷听我们说话。”贞嫔看着我的目光里含着些许恨意。 我摇摇头:“不能这样说。我并没有打算偷听,只是不凑巧,刚好听到罢了。” 贞嫔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索性直截了当道:“既然你们知道了,现在又进来要挟我,你们想我做什么?” “你这样镇定自若,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我故意如此说道。 “哼。”贞嫔有些不屑:“你若是要告诉皇上,还有必要等到现在吗?我不蠢,说罢,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们要你做什么先不说,我只问你,纯贵妃要你做什么?”我面上露出一丝狠意来。 贞嫔道:“在茶叶里下毒,用血符设计陷害你。这些你都该知道了吧。不然每一次也不会躲开了。” “不错,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纯贵妃打算如何处理你肚子里的孩子?” 贞嫔略有些苦涩笑道:“怎么处理?若是你们不进来,再过半个时辰便会得到我小产的消息了。” “看来纯贵妃倒是帮你找好了路子。”我轻轻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样总不至于暴露你的欺君之罪。” “好路子?你是在讽刺我吗?”不想贞嫔竟落下一滴泪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要我这个所谓的孩子没有了,我这么大个把柄落在她纯贵妃手里,她能轻易饶了我吗。” “没想到,你想得倒也还挺透彻。”我转过头去看了眼和贵嫔,这才道:“那我们这有个法子,即可解你现在的困境,又可以帮你脱离纯贵妃的挟持,你可同意?” “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贞嫔眼眸里闪过一丝激动,不过瞬间有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你们巴不得我吃苦遭罪,怎么可能会帮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击(中) 见贞嫔一脸子不相信的表情,我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我轻轻一笑:“自然,我们不会好心到来帮你。只不过这件事情对我们有好处,所以我们才来和你商量合作的事情。” “对你们有好处?难道是希望我不要帮着纯贵妃来嫁祸给你们吗?”贞嫔听到我们要和她合作,面色好了许多,甚至带着些许的笑容说出这句话来。 我与和贵嫔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纯贵妃果然想用这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孩子来对付我们。还好我们留了一手,不然真有可能被她扳倒。 我走上前几步,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朝贞嫔道:“我就知道纯贵妃定是要拿这个孩子做文章的。不过我要和你作的交易不止这么简单。” 贴近贞嫔的耳朵,附耳和贞嫔低语几句。我站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问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呢?” “你们这样做太冒险了,我与你们合作能得到什么好处?”贞嫔虽然嘴上不放松,但听着她的语气,怕是心里已经同意了。 和贵嫔听出她语气里的松动,道:“好处?难道你和纯贵妃合作就有好处了吗?别忘了,你一开始可是皇后的人。纯贵妃怎么会真正信任你呢,如今你有这么个把柄落在她手上,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只要逮到一个时机就可以把你除掉。到时候,你还会以为皇后娘娘会出来保你吗?” 贞嫔脸色一怔。我心知和贵嫔的话有用了,接着她的话道:“和贵嫔的话没有错。你难道真的等到他日为人刀下鱼肉时,再来后悔吗?” 眼瞅着时间不多了。我悄悄把手里握着的一个纸包交给贞嫔,告诉她:“若是你想明白了,就把这纸包里的东西吞下去,做戏总是要做足些的好。” 贞嫔微一迟疑。接过我递上的纸包,紧紧攥在手心里,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也顾不得说话了。牵了和贵嫔的手,道:“姐姐。咱们该出去了。皇上怕是要等急了吧。” “嗯。”和贵嫔点点头,朝殿外唤道:“你们都进来吧。” 那些稳婆们都踮着脚尖走进殿内。和贵嫔开口道:“方才我们瞧过贞嫔娘娘了,也叮嘱了贞嫔娘娘一些该注意的东西。你们好好伺候娘娘,若是娘娘诞下麟儿,你们个个都有赏。” 若是其他人听了,这脸上该是面露喜色,可这些个稳婆却是镇定自若。一点子表情也没有。怕是知道了这贞嫔肚子里并没有孩子,谁也不指望着能拿到这一份赏赐。还有稳婆偷偷探着脑袋往贞嫔的床榻方向打量,似乎是怕露了馅。 我与和贵嫔也不多说,交代了几句就退了出来。 行至殿外。朝帝后行了礼。纯贵妃却急着开口问道:“你们进去瞧了,贞嫔现在怎么样?” 语气虽是盛气凌人,但表情却有些心虚,也是,若是露了马脚那可是欺君之罪。何况进殿去的是她的死对头呢。 皇后面色有些不豫。横了纯贵妃一眼,道:“纯贵妃,皇上在此,你身为宫嫔也该注意自己的仪表言辞。” 萧泽却也没有说话。纯贵妃有些面色讪讪的退到了一旁,皇后开口问道:“贞嫔如何?” 我推了推和贵嫔。和贵嫔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贞嫔现在瞧着还好。只是身子有些发虚,嫔妾已经让人切了参片来给她含着,这样也省的到时候生产没了力气。” 和贵嫔絮絮说着。皇后不住点头:“到底是生产过的有经验。但愿贞嫔能为我们大梁再诞育一位皇子。” 萧泽用手托住头,有些低沉道:“但愿如此吧。” 也难怪他会有些沮丧,这孩子才七个多月大,即便生下来,健不健全还是个未知数。 皇后起身,走到萧泽身前,握住了萧泽的手,道:“皇上不必太过忧虑了。贞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诞下麟儿的。上天护佑咱们大梁呢。若是贞嫔母子平安的话,臣妾愿意吃一年的素,来感谢上苍。” 纯贵妃瘪瘪嘴,露出满是不屑的样子来。但却也是走上前,柔声安慰萧泽道:“皇上放心,有您在这里镇着,贞嫔母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不知道纯贵妃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她心中明知道这贞嫔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还能这么淡然的劝慰着萧泽。 “臣妾也愿意随着皇后娘娘吃斋一年,以示虔诚。”纯贵妃是最好荤腥的,听她这么说,若是不知情的人,倒还真会认为她满怀诚意。 和贵嫔听了纯贵妃的话,扯了扯我的袖子,在我耳边低语道:“她这一年的斋,注定是吃不成了。” 我含笑点点头。 皇后又问了和贵嫔几句,就让我们退下歇着了。纯贵妃见我们没有发现假怀孕的事情,也就不再多问。 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寝殿里有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脸上挂着泪痕在帝后面前跪下,急声道:“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我们家主子血崩了。” 萧泽与皇后俱是吃惊喊了出声:“什么!”纯贵妃面上也露出几丝怀疑之色。 “快去把蒋文庆给我找我来,我有话要问他!”萧泽的语气中含了隐怒,面色不大好看。 我侧过头去与和贵嫔对视一眼,两人偷偷一笑。看来贞嫔是同意和我们合作了。方才我给她的纸包里装着的是红花,吃下去便会有血崩之象,只是不会伤到自己的身体。这个药量还是何彦方和我说的。 蒋文庆蒋太医低着头从寝殿里走出来,满面大汗,跪倒在萧泽面前。萧泽急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血崩呢?孩子怎么样?还能生出来吗?” “孕妇血崩,这孩子十有*怕是不能生产出来了。”蒋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战战兢兢说道。 “你不是说有三成把握的吗!废物!”萧泽终于爆发了,他把手上的茶盏往地上一砸,厉声喝道。 说着,他食指朝那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蒋太医道:“你现在立刻给我去殿内接产,若是保不住孩子,我要了你的头。” 蒋太医的双腿已经是走不了路了,他双手撑地,爬进了寝殿里,生怕慢那么一点就被萧泽就地正法了。 萧泽喊住就要爬进寝殿的蒋太医,道:“记住,若是大人和孩子要保一个。给我保孩子。”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凛,这是不是就是我们共有的悲哀,为了皇嗣的绵延,可以随时牺牲我们。 我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如果有一天我和我的孩子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萧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我不得其解。 脑子里正想着,皇后开口了:“皇上,我瞧着这蒋太医似乎有些不中用。不如去把何太医请来吧。他医术精湛是满宫里都知道的。若是有他来,咱们也可放心些。” 萧泽闭眼思考了会,点点头:“也对。”说着转头去吩咐苏安道:“你快去太医院请了何太医来。” 何彦方来的时候行色匆匆。可不论他医术有多么精湛,贞嫔肚子里所谓的那个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第二天,和贵嫔一早就来了我永寿宫。我让棋兰拿了棋盘来,笑道:“许久没有和姐姐下棋了。也不知道自己棋艺有没有退步。” “不如现在我陪你手啖一局。还好纶儿还没醒,我嘱咐了乳娘好生照看着,才有这么空闲的时候。”和贵嫔点点头,笑道。 我含笑摆了棋盘,问道:“姐姐可知道皇上在哪?” “该在长杨宫里吧。我方才路过长杨宫门口,听见里面贞嫔的呼号声。你别说,这贞嫔做戏倒是做的够足的。” “她若是不会做,咱们的戏码又如何往下演呢?”我一子落定,开口笑道。 “听说皇上昨夜一夜都陪在长杨宫里,连皇后也是。倒是这纯贵妃,却早早回了翊坤宫歇息了。”和贵嫔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道。 “如今事情与她想象的有偏差,她当然要回宫好好想想啊。”我不以为然。 半盏茶过后,苏安来了永寿宫。他给我们二人行过礼后,笑道:“正巧和主子也在,倒省的奴才再跑一趟了。” “什么事?苏公公。”对苏安我们都是相当客气的。 苏安笑道:“奴才是来报信的,传皇上的口谕,晋贞嫔为贞贵嫔。” 待苏安走后,我轻轻一笑:“这下子贞嫔可是成了贵嫔与你并肩了。到底是怀了孕的不一样。” 和贵嫔轻轻一笑:“只是希望咱们的贞贵嫔不要忘了咱们合作的事情。这下面还得指望她呢。” “她既然吃了那包红花,必定是下定了决心的。这点,姐姐放心就是。” 午后传来了消息,说贞贵嫔向帝后哭诉,说自己早产是遭人陷害,希望帝后为自己主持公道。 萧泽听后是勃然大怒,吩咐皇后和纯贵妃一起去彻查此事。 第一百三十章 反击(下) 消息一传出来,宫中人人自危。只有我、宁嫔与和贵嫔最是悠闲。这日,我泡了上好的玫瑰凉茶请了她们来。三人坐在紫藤架下逗弄着纶儿玩闹。 宁嫔拈了颗窝丝糖逗着纶儿笑,朝我们道:“自从这贞贵嫔和皇上说自己小产是遭人谋害后,这满宫里的人都是风声鹤唳。一个个都着急着检查自己宫里的东西。我听说有不少还把自己宫里的熏香给丢了,生怕被人误会。只有你们两个,倒和个没事人一样。” “姐姐何苦打趣我们。姐姐不也是一样,整天没事看看经书,调至香料。过的比我们还要舒坦呢。”我笑着朝宁嫔道。 自从成亲王病愈后,宁嫔就开始抄看佛经了,倒也算是为她闲暇的时间找些事情做。 和贵嫔抱着纶儿感觉有些手酸,便把他交给我。那孩子在我怀里一个劲的笑,弄得我是欢喜的紧。 和贵嫔抖了抖酸涩的手臂,开口笑道:“人人自危,不过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罢了。至于我们,无所畏惧,自然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了。” “瞧你说这话。你当我不知道呢。到底也是你们准备的早,不然,怕是就要被那纯贵妃给暗算了。”宁嫔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纶儿那胖嘟嘟的小脸蛋,笑道:“不过话说话来,你的东西可放好了?这事可得小心着,若是给人发现了,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她这话是对我说的,我点点头,笑道:“姐姐放心,除去给贞贵嫔的那么小点。其余的我全处置妥当了,姐姐你就等着消息吧。” “嗯,这样就好。”宁嫔也就放下这个话题,转过脸去继续逗弄纶儿玩闹。 我留了她们在我永寿宫里用晚膳。这天气有些闷热。晚上估计会有一场雨。我瞧着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就吩咐了琼奴去熬些绿豆汤来,再做几碟子开胃的点心。 琼奴的手艺一向不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做好了。纶儿似乎对那碟玫瑰乳酥很感兴趣。伸长了小手要去抓。我含笑替他取了一块,捏碎了喂到他嘴里。 这玫瑰乳酥里面有绵糖和牛奶,小孩子自然喜欢。纶儿吃了很是开心,直摇着我的手臂,示意自己还要。 我正捏着玫瑰乳酥一边喂一边逗弄纶儿开心的时候。和贵嫔身边的宝儿走进来了。 她朝我们三人行了礼,然后垂手侍立在一旁。 和贵嫔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主子的话,奴婢从坤仪宫打探来一些消息。要禀报主子。”宝儿低着头,简洁明了回答道。 和贵嫔闻言,拍了拍手,道:“打探到什么。你说吧。” “是,主子。奴婢在翊坤宫外探听到的消息,据说皇后娘娘与纯贵妃娘娘几番商议不下,所以决定,今晚对整个东西三十六宫进行搜宫。”宝儿一五一十把自己打探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三人对宝儿的消息俱是吃了一惊。宁嫔放下手中的瓷碗。开口道:“你可确定这消息是真的?咱们大梁开国以来,就从没有过彻查东西三十六宫的先例。这样兴师动众,皇上能答应吗?” “回宁主子的话,这事千真万确,是皇后娘娘殿内侍奉的宫女给我传出话来的。想必再过一会。怕就要开始了。”宝儿肯定道。 “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和纯贵妃就能拿主意了吗?”和贵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看着我道。 我点点头:“不说纯贵妃,皇后那样谨慎的人,决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必定得讨得皇上的旨意才敢行事。这搜查东西三十六宫,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们三人正在谈论之时。羽香也提步走进殿来。 我抬眸看羽香一眼,开口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主子。奴婢打听到一些消息,特意来告诉主子。纯贵妃因为和皇后争执不下,所以特意求了太后的懿旨,今晚就要搜查整个后 宫。”羽香清楚说道。 我、宁嫔和和贵嫔这才恍然大悟。三人对视一眼,我开口道:“原来如此。有了太后的懿旨,这纯贵妃便可凭借这个为借口,搜查后 宫。怕是皇后都没有办法阻拦了。” 宁嫔点点头:“不错。我们只想着皇上,却把这太后给忘了。咱们皇上最重孝道,有太后的懿旨,即便皇上心里不高兴,怕也是不能说什么了。” 三人正说着,宫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我忙遣了小福子去看。小福子急匆匆回来禀报说道:“主子,咱们宫门外走过去好多人,像是往东边的储秀宫去了。” 这么快。我心里暗叹一声。三人提步走到宫门外,就见有不少内侍和宫女提着灯笼朝储秀宫方向而去。为首的,是纯贵妃宫里的掌事嬷嬷李嬷嬷。 我转头朝和贵嫔道:“这么快就开始了。瞧着样式,怕是要从东边搜到西边。这么一闹腾,今晚儿也别想睡了。” 宁嫔点点头,与和贵嫔商量道:“咱们要不要回宫去。到时候搜到咱么宫室的时候,咱们不在会不会不好。” “姐姐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们闹腾她们的,咱们只管咱们的。左不过咱们心里没有鬼,回去不回去都是一个样。还不如自自在在在贞儿这好好休息,咱们也闹腾她一个晚上。”和贵嫔眼神里透过一丝不屑,开口道。 “也是。只是要劳烦贞儿妹妹了。”宁嫔轻轻一笑。 我牵过她两人的手,笑道:“我正愁一个人无聊呢,有两位姐姐和纶儿陪着我,那自然是好的。只是,瞧这架势,今晚两位姐姐就是不闹腾我,咱们怕也是不能好好歇着了。” 果不出我所料,到了下半夜。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好在我们三人都是和衣而卧,略梳洗了,也就出来了。 和贵嫔吩咐宝儿看管好熟睡的纶儿。然后朝我道:“这等了一夜,总算是来了。” 小福子和羽香他们也都被吵醒了。羽香和琼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我行了礼后站在我身后。 门外那叩门的声音愈来愈急,我吩咐小福子去开门。 小福子推开宫门,为首的正是李嬷嬷。她瞧见我与宁嫔、和贵嫔俱是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先是有些诧异,然后忙屈膝行礼道:“老奴见过三位主子,主子吉祥。” 她这句老奴,颇有几分自诩的味道在里面。我们自然也不愿意与她多话,只点点头让她起来了。 我笑道:“嬷嬷这是打哪来呀?” 那李嬷嬷打了个千,笑回道:“才从永和宫来。老奴打扰娘娘们休息了,还请娘娘们不要见怪。” “不知李嬷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宁嫔目光清冷,出口问道。 李嬷嬷理了理衣襟,正色回道:“老奴奉了太后懿旨,受纯贵妃娘娘之命,特意来搜查东边的十八宫。为的是查找出那谋害贞贵嫔娘娘腹中孩儿的真凶。” 李嬷嬷眸子里泛出一丝凶狠,好似我们就是那谋害贞贵嫔的真凶。 我唤了声琼奴:“既然嬷嬷是有公务在身,我们自然也需要尽力配合嬷嬷了。嬷嬷这一夜想必是累了。琼奴,去端一盏热茶来给嬷嬷。” 那李嬷嬷告了罪,道:“多谢娘娘体恤。老奴怕是没有这个功夫领娘娘的情了。还是正事要紧。” 我也不多说话,点点头,一伸手,示意她可以开始搜查。 和贵嫔把我拉到一旁,急道:“你何苦要去讨好她。” “哪里是讨好,不过是客气几句罢了。到底人家也没有领咱们的情。”我轻轻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我牵了她们两人回到寝殿中,让羽香泡了三盏热茶来。端坐在寝殿里,三人说说笑笑,等着李嬷嬷的消息。 我们丝毫不顾忌东偏殿里那喧闹的翻箱倒柜的声音。 知道一盏茶毕,李嬷嬷这才走进寝殿里。脸上带着一丝失望,朝我们行礼道:“老奴参见娘娘。” “怎么样?李嬷嬷,我这永寿宫可还干净?”我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问道。 那李嬷嬷身子一抖,勉强笑道:“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来替如嫔问吧。不知道李嬷嬷搜查了这么半天,可有什么发现吗?”宁嫔语气中透出不友善的意味。 李嬷嬷低下头去:“回宁娘娘的话。这永寿宫里并没有违禁的东西。老奴方才已经领了人彻查过了。” “李嬷嬷可要查清楚了。今夜你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到明日,可就不能随随便便这么擅闯主位娘娘的寝宫了。”和贵嫔挑了挑自己鬓边的碎发,笑道。 “查清楚了,查清楚了。娘娘请放心。”李嬷嬷从没有这么张皇失落的时候。我看在眼里,不觉好笑。 “对了。也不知道嬷嬷有没有去我的毓灵宫和宁嫔的启祥宫。也不知道我们俩的宫室是不是也和如嫔的永寿宫一样干净?”和贵嫔问道。 “老奴只负责查这东边的宫室。娘娘那西边的宫室是由万嬷嬷带着人搜查的。老奴也不知情。”李嬷嬷答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效应 和贵嫔也不多与这李嬷嬷纠缠,摆了摆手,道:“李嬷嬷搜查完了吗?若是查完了,那我们还得休息。” “打扰娘娘们休息了。老奴罪该万死。”李嬷嬷早就巴不得退出去,见和贵嫔松了口,忙磕了个头,领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我看着李嬷嬷张皇失措退出去的背影,扑哧一笑:“姐姐又何苦和她较真呢。” 宁嫔也是觉得好笑:“是呀,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平日里瞧着你也是个温婉贤淑的,怎么就没发现也是个辣性子啊。” “我只是见不得她那张狂的样子。不过就是仗着太后一张懿旨,装腔作势的是给谁看。”和贵嫔面露不屑,轻轻哼了一声。 我轻笑出声,点点头:“知道姐姐看不惯,好在她现在也吃了姐姐的闷亏了。闹腾了这一宿,我都有些饿了,不如一起吃点东西再歇息吧。姐姐们说可好?” “好啊。你不说我都不觉着,你这一说,我真发现自己有些饿了。”宁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 和贵嫔也是梨涡浅笑点点头:“生了这么一肚子的气,倒是有些饿了。” 我忙吩咐琼奴去热了些绿豆汤来,还嘱咐她少发些糖,晚上吃多了糖可不好。三人用完,也就各自歇息下了,一宿无话。 到第二日,我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三人连袂走进徽序堂,和在座诸人见过礼后,皇后笑着让我们坐了。 纯贵妃拨弄着自己手指上一枚祖母绿戒指,朝我们探一眼,轻笑道:“今日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回纯贵妃娘娘的话。昨夜我与和贵嫔二人一齐去永寿宫去探看如嫔,见夜深了,就一起在永寿宫歇下了。”是宁嫔起身回的话。 “难怪。昨夜万嬷嬷回话。说启祥宫和毓灵宫的主位都不在。原来你们都在永寿宫呢。”纯贵妃若有若无的点点头,笑道。 和贵嫔横了纯贵妃一眼,起身朝皇后行过礼道:“嫔妾正想问问皇后娘娘呢。也不知道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睃了一眼纯贵妃,笑道:“不过是为了贞贵嫔的事情。昨个夜里纯贵妃问太后讨了旨意。搜查这东西三十六宫。看看是不是能找出什么证据来。许是打扰到各位姐妹休息了。诸位也都多多体谅。” 皇后话音还未落,就有不少妃嫔把目光转向了纯贵妃。纯贵妃满是不屑,站起身来朝皇后嘲讽道:“我就说皇后娘娘行事有时太过怯懦了。这搜查宫闱,别说是有太后的懿旨,即便没有,也是为了早日查出这谋害贞贵嫔的凶手,何必太过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若是再议。这事怕是议到明年还议不出来。” 我听出这话里似乎有对皇后的不满,正要起身替皇后说几句。谁料,还未出声,就听见殿外内监高声唤道:“皇上驾到。” 堂内众人面色一愣。萧泽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来不及多想,便都随着皇后起身接驾。 萧泽明显是从朝堂过来,身上穿着朝服。对屈膝行礼的一干妃嫔只是点了点头,道:“起来吧。”然后提步走进徽序堂内,在方才皇后的座位上坐下。 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后也在萧泽的右手边坐下,替萧泽奉了茶,笑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这话该朕来问皇后。”萧泽端了茶,轻呷一口,面色淡淡道。 皇后有些不解。讪讪道:“皇上这话的意思,臣妾不太懂。还请皇上明示。” “明示?皇后还要朕明示!”萧泽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抬起头横了皇后一眼:“朕倒是想问问皇后,昨夜彻查东西三十六宫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在朝堂上,竟然有谏官上折子,说朕管治宫闱不善,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皇后听完这话,脸色一变,扭头横了一眼纯贵妃,朝萧泽道:“因为事出突然,臣妾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皇上。昨夜,臣妾和纯贵妃妹妹在商量着贞贵嫔的事情,商量了半日,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查找谋害贞贵嫔的真凶。后来,纯贵妃妹妹便提议,说是要搜查宫闱。臣妾一开始不同意,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得和皇上说一声。可是纯贵妃妹妹却说这点小事不必惊扰皇上,所以臣妾就没有及时告知皇上。” 皇后这几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纯贵妃一个人,说完,皇后还拿眼睛瞄了一眼纯贵妃,似有看好戏的意味在里面。 纯贵妃自然是要起身辩驳的,她轻轻站起身,朝萧泽行过礼后,也不急,慢慢说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臣妾并非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只是想着皇上在含元殿里同臣妾的爹爹和兄长商议国家大事,臣妾不忍打扰。所以臣妾就去了寿宁宫,求了太后的懿旨。臣妾冒昧行事,还请皇上降罪。” 我不得不感叹,这纯贵妃说话的功力确实深厚,几句话便让萧泽隐怒的脸庞变得平静。萧泽开口道:“你去求了太后的懿旨?” “是。臣妾在莽撞也知道分寸。这样大的事情,岂是臣妾一人能独断的。臣妾去求了太后,请了太后的懿旨后。臣妾这样做只是为了早日找到谋害贞贵嫔的凶手,肃清宫闱。倒是皇后姐姐,推三阻四,倒是不像是尽心尽力。”纯贵妃这个时候,也不忘了编排皇后一番。 萧泽点点头,道:“把太后的懿旨拿来给朕看看。” 纯贵妃应诺,从身后的婢女手中取来懿旨,交给苏安。 萧泽看到懿旨后,眉头微微放松:“这样倒也不是不可,母后同意了,倒是能给那些谏官一个交代了。” 萧泽瞥一眼跪倒在地上的皇后,柔声道:“是朕错怪你了。你也是个守规矩的,朕不该疑你的。”说着,便起身搀起皇后来。 “那你们昨夜搜宫,可查出什么来了吗?”萧泽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开口问道,目光中似有期待。 皇后目光一躲,瞅一眼纯贵妃,终于还是起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和纯贵妃妹妹彻查了东西三十六宫,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证据。” “什么?彻查了三十六宫都没有发现证据?是搜查的人不力,还是你们故意折腾!”萧泽的火气又有些冒上来了,听闻昨夜闹腾一夜之后并无所获,自然有些不大满意。 “臣妾有罪。”皇后和纯贵妃一跪,众人便也随着她们一起跪下了。羽香跪在我身后,特意轻轻抚着我的背,她是担心我腹中的胎儿,我朝她轻轻一笑,示意她没有什么事情。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恶心的症状,倒好了许多了。 “是臣妾身边的李嬷嬷和万嬷嬷去查的。”纯贵妃低着头说道:“这两个嬷嬷都是臣妾身边最得力的。” “既是最得力的,怎么一点东西都没有搜出来呢。”萧泽有些不满。 “皇上。臣妾或许可以猜出些许事情。”宁嫔瞅着时机,站起身来,道。 “你说。”萧泽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坐下身去,开口说道。 宁嫔点点头,看了一眼皇后和纯贵妃,开口道:“两位娘娘虽然说自己昨晚搜查了东西三十六宫,但在臣妾看来,是搜查了东西三十五宫。” “姐姐这话怎么说?”我故作不知,问道。 宁嫔含笑道:“据臣妾所知,皇后娘娘的坤仪宫和纯贵妃娘娘的翊坤宫都没有被搜查。坤仪宫是中宫,而翊坤宫却是这三十六宫之一,自然只搜查了三十五宫。” “翊坤宫没有查吗?”萧泽扬眉看了眼纯贵妃和皇后。 皇后点点头:“因为臣妾和纯贵妃妹妹都在坤仪宫了,说来也是我们疏忽了。到底也是该把翊坤宫和坤仪宫查查才好的。” 萧泽摆摆手:“坤仪宫也罢了,这是中宫,轻易不能动的。这翊坤宫不过是偏宫,说到底,也是该查查,避嫌避嫌的好。” 纯贵妃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开口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到底是咱们疏忽了。不如皇上现在就派人去查查臣妾的翊坤宫吧。” “皇上,臣妾觉得这不妥。”说话的是庆嫔,她起身道:“纯贵妃娘娘虽居偏宫,但她既然是协力六宫事务,这寝殿又怎么能随意被人翻查呢。” “也是了。到底是纯贵妃的位分尊贵。寝殿也不能轻易被人翻查。”说话的信妃,她正由人搀扶着走进堂。 萧泽看见是她,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的吗?” “臣妾昨夜一夜没睡。今日起早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只是不想到,这坤仪宫里这么热闹。”信妃请了安,扶着侍女坐下,然后朝纯贵妃笑道:“方才嫔妾说话冒犯了,还请贵妃不要怪罪的好。” 纯贵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只是,那个笑容里却看不出几分真心来,眼光里透出几分憎恨。 第一百三十二章 翊坤宫红花事件 “怎么,你们连永和宫也去了?”萧泽眉头又皱起了,开口道:“信妃身子一向不好,都不大出来走动了。你们该让她静养才是,怎么能在深夜还去打扰她休息呢。” 信妃闻言,忙起身道:“臣妾谢皇上体恤,臣妾不妨事的。本来就睡得晚,昨夜皇后娘娘还特意吩咐先去了永和宫,所以并没有打扰到臣妾休息。臣妾还忘了多谢皇后娘娘。” 说着,信妃站起身来,朝皇后行一礼,道声谢。 皇后忙让人搀了她坐下,笑道:“信妃身子一向不好,这也是应该的。本也不该去永和宫的,你长久不出宫一步的人。只是若是但放了永和宫不查,只怕其他姐妹会不服气。倒是委屈了信妃了。” “皇后做事果然让朕放心,不愧为中宫。”萧泽开口赞一句,惹得皇后脸色微红,起身谢恩:“多谢皇上谬赞,说到底这个法子还是纯贵妃想出来的,臣妾不敢居功。” “对了。方才臣妾进来的时候,听见宁嫔说到纯贵妃的翊坤宫还未搜查?”信妃把目光转向纯贵妃。这话是对萧泽说的。 信妃一句话,便把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纯贵妃的身上。皇后率先站起来说:“方才庆嫔说的话,倒也是在理。毕竟纯贵妃妹妹协力六宫,不能平白怀疑。不如这样,皇上下旨,让苏公公领着人,把臣妾的坤仪宫和纯贵妃妹妹的翊坤宫一起搜查了吧。这样也好让纯贵妃妹妹心里好受些。” 不想,皇后这个提议却没有被萧泽采纳,萧泽摇摇头:“坤仪宫是中宫,岂能随意搜查。若是给外臣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大梁。若是这样说,那岂不是连太后的寿宁宫也要搜查了吗?” “臣妾身居中宫,应该为妃嫔的表率。还请皇上下旨查查臣妾的坤仪宫吧。若是担心中宫而不便搜查,那边就让苏公公领着人查臣妾的寝殿吧。”皇后坚持道。 不料萧泽还是不肯答应,他朝皇后一笑:“朕相信皇后。坤仪宫地位尊贵。不是寻常偏宫可以比拟的。” 这话一出,纯贵妃的脸色已经是很不好看了。只见她起身屈膝行礼道:“皇上说的不错。就请苏公公领人去我的翊坤宫吧。这样查了也好让在座诸位姐妹安心。”说着。纯贵妃眼光一瞥,朝宁嫔狠狠瞪了一眼。 宁嫔不以为意,反而朝那纯贵妃轻轻一笑。 萧泽听完纯贵妃的话,点点头:“这样也好,你手握着协理六宫大权,到底也可以让人心服口服些。”说着,唤来苏安。道:“你领着人去纯贵妃的翊坤宫。” 苏安领命去后,众人便都坐下了。皇后笑着命人添了茶水和水果糕点,朝在座的笑道:“我这的糕点虽不是宫里最好的,还请大家不要嫌弃。都尝尝。” 皇后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特意挑了一块玫瑰乳酥递给纯贵妃,含着笑道:“纯贵妃妹妹也尝尝吧。不必着急,过会便就有结果了。” 纯贵妃心里本就堵着一口气。不愿去接皇后手中的玫瑰乳酥。不过碍于萧泽,还是伸手接了,可是嘴上却是不饶人:“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并不着急,不过是去看看罢了,嫔妾心里没鬼自然不怕。到底是皇后娘娘福气大。住在这中宫——坤仪宫里。” 信妃轻轻咳了两声,拈了枚蜜饯放到嘴里,笑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蜜饯好甜那,不像我宫里做的,只是一味的酸。” 皇后知道这是信妃在帮着岔开话题,忙笑道:“信妃妹妹喜欢就多用些。” 和贵嫔也拈了枚蜜饯放进嘴里,开口道:“到底是娘娘的坤仪宫地气好,所以啊,这蜜饯腌出来也格外甜一些。若是在别人宫里,哪里会有这么好呢。” 和贵嫔这话含沙射影,旁人怎么会听不出来。看着纯贵妃气鼓鼓的脸庞,我不由一笑,开口道:“皇后娘娘,贞贵嫔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也很满意我出来打圆场,朝我道:“太医说要静养,不过我昨个去瞧了,气色和精神都还不错。相信养几个月也就能好了。” “阿弥陀佛。这孩子是娘亲肚子里的一块肉,掉下来哪有不伤身子的道理呢。到底也是可怜人啊。”信妃不知内情,只以为贞贵嫔是小产了。她素来心是最善的,又最疼爱小孩子,说到这忍不住抹了几滴眼泪。 我忙起身安慰信妃,道:“贞贵嫔还年轻,这孩子总归还是会有的。” 纵使这贞贵嫔往日里张扬跋扈,可这宫里的女人总是会悲悯弱者,想着她没了孩子,也都忍不住为她惋惜和叹息起来。 一时这堂内气氛变得有些伤感起来,皇后忙笑道:“听说今日谨贵嫔身子也不舒服了,皇上可去看过了?” “朕还未来得及去看,怎么了?她怎么身子不爽快了?”萧泽面色淡淡问道。 韩选侍是和谨贵嫔一同住在宓秀宫的,她起身行礼替谨贵嫔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谨贵嫔的病,谨贵嫔的病可能是因为。。。” 韩选侍声音本来就不大,吞吞吐吐的更让人听不清楚。萧泽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什么?你有话便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韩选侍瞅见萧泽脸色不好,看了一眼纯贵妃这才道:“谨贵嫔的病多半是因为昨夜搜宫的时候,受到了惊吓,所以才导致心神不宁。今日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受到惊吓?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后有些吃惊,抬眸问道。 那韩选侍颇为胆怯的看了一眼纯贵妃,缓缓开口道:“嫔妾也是听谨贵嫔今早说,说是昨晚万嬷嬷来搜查时,与她发生了口角,所以谨贵嫔一气之下,才病倒了。” “胡说八道!不过是去查查她宫室里有无嫌疑之物,怎么就把她给弄病了呢!未免也太娇贵了些,查了这么多宫室,倒是第一个病了的!”纯贵妃轻咬贝齿,开口喝道。 纯贵妃这么一喝,吓得韩选侍忙往后缩了缩。皇后瞧这情形,开口对萧泽道:“皇上,臣妾看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不如先派人送些药材去给谨贵嫔。让她好好养病,待今日之事处理完,在好好查查谨贵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万嬷嬷顶撞了谨贵嫔,就让纯贵妃妹妹去陪个不是,也就是了。皇上说呢?” 萧泽点点头:“嗯,皇后说的不错。来人,去御药房取些人参和当归送去宓秀宫,和谨贵嫔说,待会朕去瞧她。” 纯贵妃见萧泽默许了皇后的意见,心里已是极不痛快了。开口就要说话。却不想给进殿的苏安打断了。 苏安慢慢走进殿来,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去了。 走到萧泽跟前,苏安标标准准行了一个礼。还没等萧泽开口,皇后先开口问道:“苏公公怎么样?翊坤宫里没查出什么东西吧。你说说,也好让大家放心。” 这话里有话,含着看热闹的意思。我忍不住抬袖偷笑,只看着苏安等着他说话。 苏安微微停顿,才开口回皇后:“娘娘,奴才带了是个小太监去了翊坤宫,把翊坤宫里里外外都给翻了一遍。” 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做事果然果断干练。 “你且说有没有发现什么。若是发现了就说发现了,没有便说没有。”萧泽有些急了,开口直接吩咐道。 苏安点头称是:“奴才不敢隐瞒皇上,确实发现了些东西。” 随着纯贵妃那瞪得老大的眼睛,一个小太监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罩着一块锦布,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有我和和贵嫔并宁嫔心中有数。 苏安接过那小太监手中的托盘,走到御座前,递给萧泽看。萧泽指尖挑起那锦布,瞬间面色大变,含了阴霾在脸上。 苏安又转到皇后身侧,把手中之物同样递给皇后看。谁料皇后才看了一眼,急声喝道:“快给我掷出去!” 众妃嫔均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瞧着那个小内监急急走上前去捧了那个托盘就退出殿外了。 皇后转眸盯着纯贵妃,厉声喝道:“纯贵妃,你可知罪!” 纯贵妃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只站起身来,岂是毫不减弱:“嫔妾不知道娘娘所说是什么罪!还请娘娘明示!” “私藏红花,毒害皇嗣!这难道还不算大罪吗!”皇后嘴角含了一丝冷笑,声音带着压迫力。 “皇后,你不要含血喷人!”纯贵妃听到这话,明显有些急了,她道:“你说这话,可有证据!皇上在此,你休想诬陷我!” “证据?”皇后轻哼一声:“方才苏安端上来的便就是你私藏在宫中的红花。你还要证据!皇上也是亲眼所见,我看你这次有什么话好说。” 萧泽眼光斜向纯贵妃,声音虽不响,但却带着帝王具有的威严:“朕从未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俎上之鱼(上) 萧泽一开口,唬的纯贵妃忙跪倒在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朝苏安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在本宫的翊坤宫里发现这样的东西!” 苏安并不为她所震慑,只徐徐解释道:“奴才带着人搜查了娘娘的寝殿之后,并没有什么发现。就带着人去了娘娘身边伺候宫女住着的耳房里搜查,不想在娘娘宫里的二等宫女木槿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包红花。” “木槿?”纯贵妃低喃一句,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宫女的样貌来,道:“既是在我宫里宫女的枕头底下发现的,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本宫所为啊!” 说着,纯贵妃一脸忿恨的盯着皇后,似是要把她看穿。 皇后轻轻一笑,保持着自己的雍容大度,,道:“纯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苏安,你去把那个宫女带上来,也好问个清楚明白。咱们不能平白冤枉了纯贵妃才是。” 皇后说完,转过头看一眼萧泽:“皇上,你说可好?” “嗯。”萧泽眼睛仍旧盯着跪坐在地上的纯贵妃,眼光里满含着愤怒和惋惜。 木槿带上来了,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是哆哆嗦嗦的行完了礼。 纯贵妃见人被带上来了,忙转过身子去,看了那木槿一眼后,厉声喝道:“快说,那包红花到底是哪里来的,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宫的!” “纯贵妃!”皇后打断纯贵妃的话,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皇上还未说什么,你怎么就能说是别人陷害你呢!” 那木槿本是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现在见纯贵妃开口说话了,忙跪上前几步,拉住纯贵妃的裙摆。急迫呜咽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救我呀!” 这话一出。满殿里的人都是狐疑万分。方才苏安把那红花端上来的时候,众人心里还存着几分怀疑。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嫁祸给纯贵妃的。但现在见到木槿这样的言行,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纯贵妃见这木槿拉着她的裙摆,口中哀求着求她救命。忙怒瞪她一眼,眼角瞅一眼坐在御座上的萧泽,伸手把木槿拉着裙摆的手给打开,急道:“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你做了什么,要本宫来救你!” 皇后也不予纯贵妃多做计较。她示意苏安上前。把木槿给拉开,然后问道:“木槿,本宫来问你。你枕头底下的这包红花,是哪里来的?” 木槿颤抖着身子。不敢回答。她微微抬头,那眼睛去瞄那身前的纯贵妃,似乎很是惧怕。 纯贵妃可能也知道这样不好,忙回头,瞪了木槿一眼。喝道:“皇后娘娘问你话,你只顾着看我做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包东西,是一个月前纯贵妃交给奴婢保管的。说是从宫外的吴府弄进来的。”木槿一双眼睛里含着泪,声音也有些因为惧怕而哽咽:“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红花,如果奴婢知道,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把它藏在枕头底下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纯贵妃再也顾不得形象了,她伸手朝那木槿的面门上一指,怒道:“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本宫从来就没有问母家要过什么红花,又怎么可能交给你保管!你个贱婢,竟敢污蔑本宫!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纯贵妃说着,站起身来,上前给木槿就是一巴掌,鲜红的五个手指印立马浮现在木槿那白皙的脸蛋上。纯贵妃尤还不解气,抬起脚就要给那木槿当胸一脚,嘴里还不住骂到:“小娼妇!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以为你一直忠心本宫,不想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来陷害本宫!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木槿哪里敢反抗,只能在地下打滚,哭的愈发悲惨了起来,口中直道:“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奴婢真不知道里面是红花,如果奴婢知道,怎么也不会放到枕头底下让苏公公给查了出来的呀!” 皇后见场面闹成这样,忙唤身边的宫女内侍拉住纯贵妃。待稳住纯贵妃后,厉声喝道:“纯贵妃,你身居高位,行事怎么能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皇上面前,怎么能容你这样放肆!” 萧泽冷冷看了纯贵妃一眼,开口问那木槿道:“朕来问你,纯贵妃把这红花交给你后,有没有问你取过另作别用?你若是欺瞒朕,朕立马叫人把你五马分尸!” 帝王威仪岂是一个小小奴婢能承受的,只见那木槿抖了两下身子,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奴婢不敢!回皇上的话,纯贵妃把那红花交给奴婢之后,要奴婢取过几次,每次都是三两,都让奴婢用锦帕包好了。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要用这红花做什么?奴婢在乡野里长大,从未见过这红花,直到今天苏公公查出来,才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啊!皇上,求你饶了奴婢吧!” 纯贵妃的脸从未像现在这样苍白过,她的嘴唇一张一息,似是有话要说,但却又说不出口。 皇后的目光扫过纯贵妃的脸庞,问道:“纯贵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纯贵妃横了一眼皇后,屈膝上前跪倒萧泽跟前,抚着萧泽的膝盖,哭诉道:“皇上,连您也不相信臣妾吗?臣妾真的没有谋害贞贵嫔,这一包红花,臣妾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就连这宫女也是被人收买了,故意来诬陷臣妾的!” 萧泽目光冷淡看了一眼,伸手把纯贵妃伏在他膝盖的头往前一推,轻哼一声道:“你是想告诉朕,这么多的证据都是巧合吗?还是你想告诉朕,你吴若鸢从来就没有谋害过皇嗣,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纯贵妃被萧泽这么猛地一推,摔倒在地上,被身侧的宫女扶起身子,她有些失落的看了一眼萧泽,这才开口道:“如果皇上认定了这事情是臣妾所为,那么臣妾也无可辩驳。就当臣妾这么些年来,错认了皇上。” 这时,和贵嫔站起身来,朝萧泽行过礼后,道:“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萧泽对和贵嫔还是相当礼遇的,尤其是她诞育了二皇子之后,在宫中的地位和在萧泽心中的分量,都不可与当日同语。 和贵嫔理了理衣襟,这才说道:“皇上,纯贵妃娘娘既然说自己冤枉,臣妾倒是有一个法子。这宫外每送进一件东西,都得登记造册。皇上只要去查查这两月来,翊坤宫从宫外送进来的东西都有哪些,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和贵嫔这话有理。咱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了纯贵妃,到底纯贵妃也是协理六宫的贵妃。皇上,不如就让人去查查吧。索性这夜也深了,不在乎这么一点子时辰。”说话的是皇后,她朝萧泽淡笑道。 萧泽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苏安领命去后,皇后吩咐自己的小厨房做了些点心来给大家垫垫肚子,都坐在这几个时辰了,难免会觉得有些饿。 我捧了一盏清茶,轻呷一口。那边便有宫女端了点心上来。皇后看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目光中饱含恨意的纯贵妃,亲自起身,走到她跟前把她搀起来,笑道:“纯贵妃妹妹也用些吧,到底现在事情还没查出来,还得等皇上定夺呢。” 谁料,这纯贵妃性子却是烈,她把皇后伸出来的手给打开了,冷冷道:“你不必来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心里巴不得我被陷害定罪,这样你就快活了是吧!” 皇后也不与她计较,也不再执意搀她起来,只道:“纯贵妃这说的是什么话,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我清楚的看到,皇后俯下身子去,似是在帮纯贵妃理顺鬓角碎发,其实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只要看到你这个狼狈样子,我就觉得开心。” 皇后的声音格外的小,要不是特意留意是根本发现不了的。皇后替纯贵妃理完碎发后,就提步走回了凤座,朝我们笑道:“诸位姐妹别客气,多用些点心。” 只留下纯贵妃满目的忿恨和怨怼。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苏安回来了,他直接向萧泽禀报:“皇上,奴才按你的吩咐查了翊坤宫前两个月的东西出入。结果发现,上个月初,吴夫人进宫了一趟,据说还带了几个比较大的包袱进来。守门的侍卫见是吴家的人也就没有搜查。” 纯贵妃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忙辩驳道:“皇上,你听臣妾解释。上月母亲进宫是为臣妾送了些首饰进来。不过是臣妾嫌宫里内务府造的首饰样式老套,所以就让母亲在宫外替我订做了几套新款式的头面。” 皇后却道:“这吴家的面子果然够大,连带进宫来的包袱侍卫们都不敢检查。今天是带了红花进来,若是来日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进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皇后这话说的是既有分量,惹得萧泽一脸的阴郁。 第一百三十四章 俎上之鱼(下) 皇后蹙着眉,朝听到消息后,瘫坐在地上的纯贵妃喝道:“纯贵妃,你怎么能这么糊涂,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皇上那样信任你,委你协理六宫之权,又晋你为贵妃,这是多大的荣耀。谁想到!唉!你就算心里有气,也得顾及着自己的母家。这样岂不是也连累了吴夫人。” 纯贵妃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逆转,只得屈膝上前,朝萧泽磕了个头,道:“皇上,事已至此,我吴若鸢无话可说,只恨自己被奸人所害。只是希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的母亲,她却是无辜的啊!” 萧泽甩开纯贵妃的手,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自己是被奸人所害!拒不认罪!到底是朕看错你了。” 萧泽说完这一句话,甩手领着苏安走出了徽序堂,头也不回朝含元殿去了。 皇后领着众人送走了萧泽后,转身走近依旧坐在地上的纯贵妃,轻轻一笑:“纯贵妃妹妹快起来吧,皇上如今被你气走了,你坐在这也是无济于事啊!” 纯贵妃含了怒气站起身来,一双丹凤眼紧盯着皇后,抖了抖身上穿着的百花穿蝶的茜红色裙子,轻哼一声道:“皇后,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话,纯贵妃便扬起头,瞥了殿内的人一眼,领着自己的宫女回了翊坤宫。 虽说这纯贵妃的罪名是坐实了,可是萧泽还没有下圣旨。众人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朝着纯贵妃行了礼:“恭送纯贵妃娘娘。” 我心里暗道一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贵妃了。 果不出所料,到了第二日的一早,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 宫。和贵嫔拖着宁嫔来到我的永寿宫。 和贵嫔含着笑接过羽香递上的香茶,朝我笑道:“妹妹可听说了消息了?” 我含笑不语,只拈了一枚酸枣放进嘴里。 宁嫔哧哧一笑,道:“这样的消息。宫里哪里会有人不知道呢。可怜她吴若鸢,从入宫起就是贵嫔,如今竟也被贬为嫔。而且还褫夺了封号。我若是她,这辈子也就躲起来。再不见人了。” 早朝后传来消息,萧泽不顾太后反对,下旨贬纯贵妃吴若鸢为嫔,褫夺封号,移居别宫。就连吴若鸢的母亲,吴夫人也都受了池鱼之祸,被免去了一品柏国夫人的封号。 “这吴夫人也是可怜。被吴嫔牵连,连一品国夫人的封号也被免去了。可见皇上有多震怒,就连太后去劝都没有用。”和贵嫔唤起这吴嫔来,不知道有多么的舒心。眼角里都是笑意,一直漫道那心里去了。 “对了。”我回过神来,丢下手中捏着的那枚酸枣,问道:“那个木槿怎么样了?” “进了慎刑司的人,有几个是能或者出来的。昨天传了消息来。说是受不了严刑,自尽了。”宁嫔声音有些低沉,眼眸低垂朝我道。 “我和宁嫔一人拿了十两银子出来,托了可靠之人替她置办了棺材,送出宫去安葬了。”和贵嫔也掏出了绢子:“她家人我已经让我父亲找人去安顿了。想来是没有什么难处了。” “她也是个孝女。”我一感叹。朝身后的琼奴道:“也去取了十两银子来。” 然后转头朝和贵嫔道:“也托姐姐替我买些香烛,在她坟前烧了,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若是她落在纯贵妃的手上,也是一死。纯贵妃即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出来指证我们谋害贞贵嫔的子嗣,就一定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宁嫔叹一口气:“也算是她聪明,暗地里来找了我们,也算是助了我们一臂之力,虽说结果是一样的,但也总算是为自己家人挣得了一个好前程。” 我点了点头,道:“这纯贵妃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到底这贞贵嫔不是自己的心腹,临阵倒戈,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还唤她纯贵妃呢,人家现在是吴嫔了。”和贵嫔与吴嫔宿怨已久,到底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只是这贞贵嫔,也不是个善茬,大家以后也得小心着些。” 三人俱是点了点头,也就饮茶吃果子,不谈这事转而换了轻松的话题。 这才说几句,我含了一枚酸枣在口中,突然一阵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我也顾不得和贵嫔和宁嫔在跟前,忙俯下身子,呕了起来。 和贵嫔和宁嫔见状,先是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忙上前替我抚着背,然后吩咐琼奴去取了铜盆和锦帕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了,我面色讪讪朝两人一笑,道:“多谢两位姐姐了,是我失仪了。” 宁嫔面色有些微红:“什么时候的事情,竟也瞒着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是呀,我还只当你是吃坏了东西,刚才可是吓坏我了呢。”和贵嫔也附和着宁嫔道。 我瞧着她们只顾着盯着我,脸色羞红,急道:“两位姐姐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知道。” “还打算瞒我们呢。瞧你这样子,月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呕得这么厉害,该是害喜了吧!”和贵嫔一语道破天机,朝我轻轻一笑。 宁嫔点点头:“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呢。只是这肚子还没有鼓起来。快说说多少日子了。” 我见她们都这样说了,忙道:“姐姐们取笑我。” “已有两个多月没来月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孕。”我声如蚊蚋,小的只能让自己听到。 “这可不是有了!”和贵嫔双手击掌,笑道:“看样子怕是有两个多月了。你也是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既然连自己有没有身孕都不知道。” “你也别急,这有没有的,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宁嫔毕竟稳妥些,开口道。 方才她们两人见我不舒服,便急忙去请了太医来。这不,话音才落,琼奴就领着何彦方走了进来。 何彦方是一早就知道我有了身孕的,这两个月来也是他在为我安胎。只是如今他瞧着宁嫔与和贵嫔也在,少不得要做做样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何彦方站起身来,朝我行礼道:“下官恭喜如嫔娘娘,娘娘确有喜脉,依微臣看来,已有两个多月了。” 宁嫔与和贵嫔两人自是不胜欢喜,忙遣了人去报予皇上和皇后知晓。 皇后先到了永寿宫,她打扮得依旧端庄华丽,走上前来在我床榻前坐下,握住我的手笑道:“这下子可好了,你如今有了身孕,皇上还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 说着,皇后又絮絮问了我许多有关身子和孩子的问题,我倒也不烦,一一回答了。 皇后把目光往何彦方身上一探,笑道:“何太医的医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的了,如今如嫔的胎托付给你,本宫也很放心。只是这宫里的孩子难养活,到底要何太医多费些心思才是啊。” “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还请娘娘放心。”何彦方恭顺道。 萧泽是同沐宁一起来的。他来不及理好衣襟,走上前来抚摸着我额上的碎发,不顾有旁人在场,把我环抱在怀里,欢喜道:“贞儿,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咱们要有第一个孩子了!”那声音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我面色一红,见殿内众人都望着我们,忙急道:“皇上,有人在呢。” 萧泽这才放开我,把我轻轻放倒在床上,笑道:“贞儿,你怀上了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啊!” 说着,萧泽朝身后的沐宁一指,道:“你哥哥正巧也在含元殿内一同议事,听到这个消息,也随着一起过来看你了。” 沐宁见萧泽说到他,便上前一步,朝我行个礼后,问道:“如嫔娘娘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是恶心想呕吐?” 这样贴心的话,也只有做兄长的才能说出来。 我浅浅一笑:“很好,哥哥放心。”心里说不出的温馨来。 “在过两日,娘就要到京城了,想必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很开心的。”沐宁抬眸,朝我轻轻一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开心。 “娘要到京城了吗?还要几日?什么时候能到呢?”我顾不得许多,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而然的坐起身子来。 惊得站在床旁的皇后急道:“快躺下,快躺下。你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萧泽也道:“你别急,待沐夫人到了京城,我就让人接她进宫来。也好让你们母女见面。” 我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谢恩。就由沐宁代劳,沐宁给萧泽磕了个头,道:“多谢皇上恩典。” 萧泽忙搀了他起来,笑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说来,这沐夫人也算是朕的岳母,朕怎么样也得尽尽孝心啊。” 我见萧泽说这话,怕皇后吃心,忙道:“臣妾的母亲哪里敢让皇上这样高抬。不过臣妾还是谢过皇上,多谢皇上成全。” 我用眼睛瞥了眼先皇后,见她脸色丝毫没有不悦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萧泽摸了摸我的肚子,笑道:“你只要安心养胎,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孕 瞧着萧泽那高兴的样子,和贵嫔轻轻一笑,走上前道:“皇上可别光顾着高兴,还有件事该做还没做呢。” 和贵嫔话音一落,掩唇咯咯笑了两声转过头去和宁嫔对视一眼。皇后也听出了和贵嫔话里的意思来,朝我一笑,面色和蔼。 “什么事情?”萧泽许是太过高兴了,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皇后出言提醒:“皇上,如嫔现在怀有身孕。依例是该晋封为贵嫔了。” 萧泽这才醒悟过来,点点头,朝苏安笑道:“是了,是了。是朕疏忽了。来,快去传朕的旨意,晋封永寿宫如嫔为贵嫔。” 满殿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欢喜。都屈膝朝我恭贺:“恭喜如贵嫔,贺喜如贵嫔!” 萧泽嘱咐我安心养胎后,便和皇后一同走了。和贵嫔与宁嫔陪着我说了一会子话,也惦记着自己宫里,便也回去了。殿内只留下了沐宁,萧泽嘱咐他陪我说说话。 瞧着殿内侍候的人都退出了,只剩下琼奴和羽香。我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吩咐羽香道:“去吩咐小厨房把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广东海鲜配了面条做一碗海鲜面来给哥哥。哥哥才从含元殿来,怕是该有些饿了。” 羽香点了点头,领命去了,临去前来朝我问道:“要不要也做些点心来给主子,主子方才怕是把肚子里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了,好歹也再进一点。” 我含了笑,微微颔首道:“你看着办就是了。” 这海鲜面做起来是极费功夫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来。琼奴心里打量着我是要和沐宁长谈了,忙起身端了面花墩在我床榻前,让沐宁坐了:“少爷快坐,现在也没有旁的人了。坐下也好陪咱们小姐说说话。” 沐宁回身朝琼奴一笑。道声谢,也就撩了袍子坐下了。 琼奴轻轻一笑:“火上坐着的安胎药怕是好了,奴婢去看看。”说着朝我和沐宁一福:“小姐、少爷。奴婢告退。” 沐宁瞧着琼奴掩门而出的背影,朝我道:“你这几个丫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的。我瞧着也放心些。” 我梨涡浅笑。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毛的鬓角,笑道:“我在宫里都好,哥哥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还想瞒着我呢,若是什么都好,为什么有了身孕还要瞒着这么久不说呢。”沐宁眉头微蹙,假嗔道:“若不是彦方和我说,我怕也要给你瞒过去了。” “原来哥哥早就知道了。”我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轻笑道。 “有了身孕前些日子还这样劳心劳力的。说实话,我都担心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怕有什么闪失。”沐宁帮我掖了掖杯子,目光中满是关心。 “哥哥不必担心的。这月份还小,无妨的。”我探着身子从案前的果盘里拈了一枚酸枣,这会子却想了。 沐宁帮我把那装满了酸枣的果盘端了过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祥怒道:“你说无妨。我却是担心,这可是我嫡亲的外甥,若是有了半点的闪失,小心我饶不了你。” 我偷笑着道:“瞧哥哥的样子,这还没出世了。若是生出来了。还不知道有多欢喜呢!我也正想着呢,若正是生了个男孩,就让他跟着哥哥学武艺,这样也就不用我操心了。” “这感情好!”沐宁似乎很憧憬,目光中闪烁着异样光芒。 “要是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欢喜呢!”沐宁道:“再过几日,母亲就要到京城了,知道消息,一定急着进宫见你。” “母亲现在也该到通州了吧?”我问道。 沐宁一笑,如春风和煦:“哪里有这么快,如今怕还是在山东境内。不过就这几日就要进京了。” “好在有皇上特旨,这样也就省了递牌子,说来皇上对你也是真心的好。”沐宁浅浅一笑:“听见你有了身孕,连政事都顾不得了,就忙着赶来永寿宫了。” 沐宁这一句话让我心里绵绵的,我忙转了话题:“母亲进京了,哥哥的府邸可都打理好了。可还缺什么东西不?我也好帮着置办置办。母亲这次进京是长住,府邸可得收拾好些。” 沐宁摆摆手笑道:“你如今是两个身子的人,怎么还操心这些。安胎要紧。府邸那边,我已经打理好了,又买了是个小丫头来,想来是够了的。实在不行,母亲来帮我料理也是一样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点点头:“说来,哥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些取个嫂嫂回府才是。这样也多个人料理内宅事务。” 不想沐宁竟是脸红了,急道:“我还想为国效忠几年。这样的私事倒是不急。再说,我不是还要教我的小外甥武艺吗?” 我不禁笑着想,这教习武艺和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见沐宁不愿多说,也就打住了。只想着,等沐夫人进宫后,再来和她商量。 “如今那纯贵妃已经成了吴嫔了。你也可以放下心来,好好把这一胎养好。说到底,有个孩子在宫中,总是自己的倚靠。”沐宁收了笑意,正色朝我道。 我叹一口气:“在这宫里,有什么时候可以放下心来。何况如今多了肚子里这一个,我更是要小心着,这一不留神,怕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沐宁点点头,劝道:“你也不必太过小心了,说到底,外面还有我。实在不济还有宁亲王,皇上总得给几分脸面的。” 我忽然想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萧涵了,遂问道:“这些日子宁亲王去哪了?似乎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他了。” “皇上派了他去西北安抚牧民。这些日子也就要回京了。”沐宁也没留心,就直接对我说道。 “对了,那水月庵你可再去过了?”我抬眸起来,问道,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了。 沐宁颔首道:“正要和你说呢。我拿了东西,第二天就去了那水月庵,但却被告知那名师傅已经不在庵里了。” “这怕是在躲着我们。”我也想到这种可能,却也不意外。 “嗯。我现在已经派人暗中查找这稳婆的消息。只要一找到,便会有人来告诉我。你也不用太担心。”沐宁做事最是稳妥,现在已经是统领十万大军的都督了,足见萧泽对他的器重。 “如今哥哥手里握着兵权,可得小心着些。虽说皇上器重哥哥,但毕竟是帝王,哥哥可得时时警醒着,也该与那些王公亲贵保持距离。俗话说,守成难,哥哥辛苦挣下的家业,得好好看着才是。”我看着沐宁,提醒他道。 “我自是知道的,这个你放心。只是如今皇上怕还是要对外用兵,所以让我领着这十万大军。我也打算过些日子把这兵权给辞了,咱们到底不必那些宗室,与皇上是一脉相承的兄弟。”沐宁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也是同意我的观点的。 “富贵险中求。咱们不求荣耀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安便好。你瞧太后母家吴氏一族,虽说是富贵逼人,却也不是如履薄冰,实在过的辛苦。”我想着吴夫人因为吴嫔一事就被免了诰命,而吴世安一族到底也是多靠着太后娘娘,若是来日太后不好了,皇上怕是饶不了这个舅父的。 “是呀!我只等着你把我的外甥生下来。到时候,我就辞了官,只安心教导他就是了。”沐宁这一句玩笑话,倒是惹得我忍俊不禁笑了。 只是心里不由想到,这孩子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在这帝王之家,哪里能过得那么轻松,这便是宿命。 正说着,羽香端了面走进殿来了。她朝我一福,笑道:“主子,这面好了。也不知道沐大人是在这用呢,还是去偏殿用呢?” 沐宁看我一眼,似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一笑,吩咐羽香道:“就让哥哥在这用吧。也好让我闻闻香味,解解馋。” 羽香掩唇笑了,把那白瓷海碗递给沐宁,笑道:“沐大人请用,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不错。”沐宁先喝了一口汤,赞道:“我在西北多年,竟是忘了这海鲜的味道了。这海鲜面做的的确不错。” “哥哥喜欢就多吃些。”我眼里掩饰不住的欢喜来。 琼奴把安胎药端了进来,才走进殿,就道:“咦,好香啊。这王婆子做面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琼奴把安胎药递给我,道:“小姐,这药好了,快趁热喝了。” 直看到我把这安胎药饮尽了,琼奴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拈了块窝丝糖递给我润嘴。 正要和琼奴打趣几句,就见棋兰走了进来,朝我和沐宁行过礼后,道:“主子,各宫的主子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我点点头:“知道了,你收起来就是了。和寻常一样,不必来回禀了。” “是。本不该来打扰主子的。只是敦亲王也送了贺礼来,奴婢想着,就拿来给主子看看。”棋兰有些窘迫道。 萧漓竟也送了东西过来,这让我觉得有些诧异。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谨贵嫔 我接过棋兰递上来的匣子,轻轻打开,这宝相花雕纹的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支赤金嵌宝石做的琼花簪子。 我拾起那只簪子,沐宁在一旁道:“没想到这敦亲王倒也是个有心的,知道你有了身孕也送了份礼来。我瞧着簪子很漂亮,配你是正好。” 我把那簪子轻轻捻在手里,笑道:“我和敦亲王也有过几面之缘,许是他知道我有了身孕,让人送了来贺喜的吧。”我把玩着那白玉雕琢的花瓣,道:“这样精巧的东西,哪里是敦亲王这样的男子可以想出来的,必定是定太妃积年的东西。” 沐宁点点头:“不过若是敦亲王与你交好,倒也是有好处的。” 我微微颔首,把那簪子收了,吩咐羽香道:“你去库里寻件好东西来,然后送去给定太妃。宁寿宫的小安子不是和你挺熟的吗,你也顺路去看看他。” 我这样吩咐羽香哪里听不懂,她笑道:“奴婢记着库里有收着一株珊瑚,送去给定太妃,太妃当然也欢喜。” 瞧着羽香去了,我朝琼奴道:“你也去寻几件好的摆设,让哥哥待会府邸去。到底是母亲要来了,得好好布置布置。” 琼奴点点头,正要去。却听得外头报说,谨贵嫔来了。 我眉心微微一蹙,谨贵嫔怎么过来了。其余的妃嫔不过都是让宫里的宫女或者嬷嬷送了来,这谨贵嫔怎么亲自来了。 沐宁听了谨贵嫔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碗,眼光转向我,似是在问我这谨贵嫔是谁,怎么来了? 我忙解释道:“这谨贵嫔就是以前南汉的公主,入宫封了做谨贵嫔。这些日子也是颇得圣宠。也不知怎么,突然亲自过来看我了。” 才说完,就见谨贵嫔提着裙摆走进殿来。沐宁忙起身站立在一旁。朝谨贵嫔标标准准的行了个礼:“微臣参见谨贵嫔娘娘。” 谨贵嫔朝沐宁一探,转头问我道:“贞姐姐。这位是?” “这是我的兄长,现在在都督府,沐宁。”我忙介绍道,说着拉了谨贵嫔坐下。 谨贵嫔眸子一闪,有些激动道:“这位大人就是贞姐姐的兄长沐宁,沐大人吗?” 我不知道这谨贵嫔为何称呼沐宁为英雄,不过也是含笑点点头。 那谨贵嫔。上前一步,搀起沐宁,喜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人,大人还记得我吗?” 沐宁面有疑惑的抬起头来。大着胆子看了谨贵嫔一眼,有些惊讶:“怎么会是你!” “怎么?哥哥和谨贵嫔以前是相识的吗?我竟是不知道。”我轻咳一声,笑道,是时候打断沐宁略有些无礼的目光。 谨贵嫔抢在沐宁前头朝我点点头道:“贞姐姐还不知道,南汉都城被攻破那一天。流民四蹿,我和几个姐妹从乱成一团的宫中私逃出来,准备逃出城外寻一条生路。” 我目光有些迟疑,萧泽一早就和南汉皇室承诺,若是皇室投降。绝对以礼待之,不伤一人。 谨贵嫔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讪笑道:“当时流言四起,说大梁军队攻破皇城后,会将皇城里的人全部剿杀,所以我也是为了给自己寻一条生路,才领着几个妹妹从偏门逃出宫来的。” 谨贵嫔的话,将从未亲临那场战役的我拉到了现场:“谁知道,我们才出宫门,就遇到了攻城的大梁军队,被几个军士给抓住了。那几个大梁军士拉着我们,就要欲行不轨。好在有沐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还把我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说来,还没有好好谢过沐大人您呢。”说着,谨贵嫔就要上前朝沐宁行礼。 沐宁忙扶住谨贵嫔,笑道:“我竟不知道那日救下的是公主,倒是小臣冒昧了。还望谨贵嫔不要怪罪。” 我含着笑,拉了谨贵嫔坐下,笑道:“我这个哥哥最是热心肠,不想到谨贵嫔和我兄长还有这要的交情。也是难得了。” “所以,当我知道沐大人的妹妹也在宫里。”谨贵嫔很是赞同我的话,不住点头。 我拈了一块点心给谨贵嫔,道:“所以你就处处帮着我,知道有人要为难我,也多次出头帮我说话。” 谨贵嫔手里握着一块锦帕,手指绞着:“不怪人人都夸你是蕙质兰心。这下子我可是不得不服了。” 说着,谨贵嫔把手里的匣子递给我,笑道:“这是给你的贺礼,知道你有身孕后,我就忙着赶过来了。”边和我说着,谨贵嫔便朝殿内的人吩咐道:“快再去端面花墩来,伺候沐大人坐了。” 沐宁忙摆摆手,急道:“不必了。臣还有事在身,就先告退了。” 我颔首一笑:“也好,哥哥得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才是。还有,若是母亲到京了,快些寻个人来给我报信,可别忘了。” “知道,你放心安胎就是。”沐宁偷偷一笑,又朝谨贵嫔行了礼,这才退下了。 谨贵嫔瞧着沐宁的背影转过头来,朝我笑道:“贞姐姐的母亲要进京了吗?” “嗯。”说道这事,我心里不住的欢喜,就觉得自己的家人都在京里,心里也安心些:“以前哥哥戍守西北,母亲和我便就在建邺守着宅子。现在哥哥在京里有了自己的府邸,自然应该把母亲接来长京。” “这样一家人都在京里,倒是很好的。”谨贵嫔眼眶有些泛红,怕是想起自己国破之事,不过旋即又笑道:“这样我也该回去备些礼物才好,老夫人进京,怎么样也该表表心意。” 我知道她决心已定,也不去劝,只瞧着她微笑。 谨贵嫔拉过我的手:“其实我来找你,还是有一事要和你说。听说吴嫔今早带了人去了长杨宫,寻了贞贵嫔闹事,说是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我心里一惊,这吴若鸢,已经身屈嫔位了,还敢去长杨宫找比自己位分高的贞贵嫔解闷气,实在是嚣张:“那皇上如何说?” “皇上只是让苏公公去把吴嫔领会翊坤宫,并没有斥责吴嫔。倒是赏了贞贵嫔一些东西,以作安抚。”谨贵嫔显然已经把这事情给打探清楚了的。 我不动声色:“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也别去管这些闲事。左不过有皇上和皇后主持公道的呢。” 谨贵嫔目光朝我一探,道:“姐姐说的是。只是若是姐姐有意要除去吴嫔,得小心着她背后的吴氏家族,若是吴氏依旧繁华昌盛,这吴嫔势微也不过是暂时的事情而已。再说,这吴嫔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呢。” 她倒是看得清楚,我一下子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沉默不语。 谨贵嫔开口轻轻一笑:“姐姐对我也不必防备,我是真心说出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姐姐好,我这样的身份,在这宫里不免尴尬。再说,皇上心里到底是真心惦记着姐姐的。” 难道是,萧泽留宿在她宓秀宫里的时候与她说了什么吗? 我不由道:“皇上也很心疼妹妹的。妹妹可别这样说。” “我不妨就告诉姐姐吧。我每次被皇上宠幸之后,我都会服药,我是注定不会有孩子的。”谨贵嫔眼睛里的泪珠忍不住涌出来了。 我听着话,心里一惊:“妹妹,你何苦这要这样做。你现在是大梁的贵嫔,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谨贵嫔感激一笑:“姐姐也该知道,我如今是亡国公主,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因为这个受人诟病和耻笑。” 我叹一口气,谨贵嫔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一个注重血统的皇室,即便接纳了谨贵嫔,也是难以接纳她的孩子的。 我替谨贵嫔拭了泪,安慰道:“等我的孩子生出来以后,我叫他认你做姨娘,好不好。” “真的吗?”谨贵嫔听到这句话,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芒。 我点点头:“不过,你可得好好做姨娘,可别让我的孩儿受委屈才是。” “那是。”谨贵嫔重重点了点头:“若是谁想要伤害我的外甥,我一定不轻饶了他。” 沐夫人是两日后进京的。沐宁一把沐夫人接到府邸就派人给我报了消息来。我赏了那内侍几两银子,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这么些日子,总算到京城了。 我忙问羽香道:“前些日子叫你送去内务府做的衣裳,你可做好了?” 羽香惊道:“老夫人到京了吗?” 我点点头,一脸喜色。羽香忙回道:“早做好送回来了,我瞧着那内务府是用心去做了的,那边角缝得特别的密。” “这就好。”我含笑道:“你快派人去告诉皇上,就说请旨让老夫人明日进宫来。” 羽香领了命,这要往含元殿去,却见苏安远远走了过来。 他朝我行了礼,喜道:“奴才贺喜娘娘。才得了消息,老夫人到京城了。真是一帆风顺啊。” 这么说来,萧泽是得到消息了的。 我也不多言语:“多谢公公。不知公公现在过来是为何事?” “奴才是来给皇上传话的。皇上吩咐奴才,叫如贵嫔娘娘不要心急,圣旨已经送到沐府了,明日老夫人就会进宫来给娘娘请安了。” 我心里一暖,萧泽果然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 “还有一事要告诉娘娘。皇上说待会会过来陪娘娘用晚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宫(上) 萧泽陪我用过晚膳后,又陪着我坐了会,这才回了含元殿。走之前还不忘了嘱咐我要好好养着身子。 待萧泽走后,羽香上前扶着我在贵妃榻上坐下。我开口问羽香道:“你去宁寿宫,安生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嗯。”羽香点点头,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安公公让奴婢告诉主子,这些日子定太妃并没有什么异动。” “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我眉头不禁一皱,开口说道。 羽香沉吟一会:“也不一定,这定太妃在深宫里,能做的不过是去关雎宫祭拜祭拜那宸妃。这些日子不去,想必是身子不适或是怕被人发现引人注目。自从贞贵嫔出了事情之后,这宫里的禁卫增加了不少。” 我知道这是羽香宽慰我的话,但是心里也确实安定不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总觉着这定太妃那里会握着证据。否则,定太妃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这定太妃的娘家是?”想到这里,我不禁道。 羽香用手托腮,思量了会,这才道:“好像是大理寺少卿孙家。奴婢记得听宁寿宫的奴婢们说起过。这孙家也是功勋世家,以前还袭过爵位,只是到定太妃这一代,走的是科举致仕的路子,定太妃的兄长便是这大理寺少卿孙复。” 看来羽香情况了解的很是到位。我点点头,嘱咐道:“那你去帮我办件事情,让小福子出宫一趟,替我给兄长带句话去,让他帮我盯着这孙府,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羽香颔首,正要下去办。我忽然喊住她。笑道:“既然小福子横竖都是要去这一趟,不如,让他带些东西去给母亲。” 羽香偷偷一笑:“主子心里最是记挂着老夫人的。奴婢陪着主子一起去挑。” 我先让羽香把前些日子给沐夫人做的几套衣服给包好了。然后挑了一套赤金头面,还有一对金镯子和东珠耳坠子。最后取了尊白玉冻的南海观音像。都让小福子带去沐府了。还嘱咐他记得和沐老夫人说,明日进宫来,就戴我送去的头面和首饰。 忙完了,我这才回到屋子里。琼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针线,在做绣活。我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在她背上狠狠一拍。唬了她一大跳,见是我和羽香,这才扶着胸口,微嗔道:“小姐。你总是这样来吓唬奴婢。” 我笑问道:“又在做什么呢?” “这不是在给小姐肚子里的小皇子做衣服吗?虽说月份还早,咱们啊,也得早早预备下了。”琼奴把手里的绣品递给我,含笑道。 “倒是我疏忽了。”我接过那绣品,上面精细绣着一对龙凤。栩栩如生。我不由赞道:“琼奴,你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做给小皇子的东西,怎么能不用心呢。”琼奴笑着接过我手中的绣品,把那银针在自己头上轻轻摩擦了两下,然后低头又去绣那凤凰的翅膀了。 羽香在一旁道:“到底是琼奴姐姐有心。主子。不如奴婢去寻了几匹好缎子,咱们也一起做吧,早早预备下,总是没错的。虽说是有内务府帮着置办,但是小皇子的贴身衣物,也得咱们亲力亲为的才好。何况,这小孩子的衣服总是不经穿的,多做些才好呢。” 我点头含笑道:“嗯,好。那你去取了前些日子皇后赏下的那几匹雪花缎子来吧。那缎子质地柔软,给小孩子做衣服,是最好的了。” 一时,羽香把那缎子取了来,三人商量了花样后,羽香便去了纸笔来,描样子。 羽香低着头描着宝相花图样,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对了,主子。今日我去宁寿宫,还有一事没和主子说。” 我拿着银剪子,正在裁着那雪花缎子,听到羽香这么说,遂问道:“什么事?” “我今天带着主子的珊瑚去了宁寿宫,定太妃听到是我来了,就忙让小宫女迎了我进去。可是我瞧着定太妃那样子,似乎不知道敦亲王送了小姐赤金簪子的事情似的。还笑对我说,她还没有送贺礼来给主子,主子就先送了这么份贵重的礼给她,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这么说,定太妃果然是不知情的。这样说来,那簪子却是萧漓特意送给我的。 我也不多说,点点头:“想必是敦亲王送来还未来得及和定太妃禀告。总之,咱们礼数不错就是了。” 羽香听了我的话,朝我一笑,转过头去把那宝相花样给描好了。递给我看,问道:“主子你看,这样可好?” “才赞完琼奴,没想到你的手也这么巧,这花样子描得这样的好看。” 琼奴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针线,凑过来看,口里也是不住赞道:“羽香姐的丹青是越来越厉害了。改日也帮我描个样子来,我想替小姐做条帕子,就怕自己描得花样子不好看。” 羽香自然应了下来。三人又挑好了五色丝线,这才低着头绣了起来,一直忙活到二更天,这才歇下。 虽说昨夜歇得晚,但今早我一大早便就醒了。今天是沐夫人进宫的日子,怎么也不能误了。 我先盥洗净面,然后用了早膳。这才吩咐琼奴和羽香进来替我更衣梳妆。 羽香挑了件湖水蓝的撒花褙子,朝我道:“主子,你瞧这件可好?” 我摆摆手,吩咐道:“去把那件桃红色的点金褙子取了来,在把牡丹穿蝶图样的那条赭色百褶襦裙取来。” 虽说羽香挑的那件褙子是用上好的云锦料子的,但是沐夫人这是头一次进宫,我得让她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 梳妆时,我吩咐道:“替我梳桃心髻。”又挑了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还特意加了几只步摇。 待一切妆点完毕,我站在落地西洋镜前端看自己。比起平日里的素颜淡雅来,今日的我透出了几分贵气和华美。这就是我想要的。 “点心可准备好了?记得要放母亲最爱吃的桃花酥和绿豆糕。”我不忘嘱咐道。 琼奴拉了我坐下:“小姐,知道了。今天一早上您就吩咐了五六遍了,奴婢我呀,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且坐一会,小福子才来报说,夫人才进宫门。得先去寿宁宫拜见太后,还得去坤仪宫拜见皇后。到咱们宫来,还得有一会子呢。” 说着,羽香端了碗安胎药上来,笑道:“是呀,主子要不先去榻上躺躺?” 我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摇摇头,笑道:“我现在一点也不累、”说着,把药碗里的安胎药给饮尽了,这药是何彦方特意为我配的,说是能静气凝神,有利于肚里里的孩子成长。 又过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听到永寿宫外头传来宫女们的叫唤声:“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了!” 我忙扶着琼奴和羽香走出去,正巧撞上提步就要进殿的小福子,小福子朝我行礼,喜道:“主子,老夫人朝咱们永寿宫这边来了。” 我点点头,小福子自觉的站到我的身后,陪着我一起走到垂花宫门前。远远望去,那边似是有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待走近些,我才看清,果然是沐夫人。我忙迎了上去,口中急道:“母亲!” 沐夫人也看见我了,疾走几步,走到我跟前来,先是标标准准的给我行了个礼:“臣妇参见如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搀了她起来,见沐夫人身边跟这个内侍,便猜到,这定是皇后或是太后派来引路的。我朝羽香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那内侍,口中道:“多谢公公了,这是我家主子给公公喝茶的。” 那内侍笑嘻嘻的把银子收下了,朝我行了礼后,这才道:“如贵嫔娘娘,老夫人奴才已经领来永寿宫了,那奴才告退了。” 沐夫人见那内侍走远了,才急道:“你是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还出门来迎我。若是有了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好。” 我含笑不语,搀了沐夫人的胳膊,笑道:“母亲要教训我,也先进永寿宫起。里面可是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的。” 沐夫人点点头,含了止不住的微笑,扶着我的手,一齐走进宫去。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早已是候立在宫门外,见沐夫人来了,忙上前行礼:“奴才(奴婢)参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沐夫人颔首笑道:“都快起来吧。”说着,吩咐身后的侍女道:“把咱们准备的荷包拿出来,送给这些公公和姑娘们。” 待在殿内坐定,我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沐夫人。这一别一年,沐夫人没有丝毫的改变。梳着平平整整的圆髻,上面戴着的是我昨日送去的赤金头面,一身暗黄色绣缠枝花的褙子,越发显得端庄持重。 琼奴走上前来,屈膝奉茶,道:“老夫人请用茶。” 沐夫人接过茶水,喜道:“这琼奴一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浅紫色的荷包,递给琼奴:“小小心意,也是希望你以后能更尽心伺候主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宫(下) 窗棂上糊着绿绡纱,夏日里的阳光透进来变得分外的柔和。窗外的知了长长拖着尾音,伴着那黄鹂鸟的叫声传进屋子里来。 我含笑,看一眼木夫人道:“母亲尝尝这茶,是新上贡来的,我尝着还不错。” 沐夫人轻轻呷一口,朝我喜道:“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沐夫人朝屋子四处打量一番,道:“瞧娘娘宫里的陈设用度,都是上好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想着你才来京城的时候,我在家里是夜夜担心,就怕你到了宫里受委屈。” “小姐才走那几天,夫人天天在家以泪洗面,就担心着小姐。”说话的是沐夫人带进宫的贴身侍女瑶儿,我也是认得的。 “要你多嘴了。”沐夫人回头呵斥一句,然后朝我道:“娘娘别听这丫头瞎说,也是我这些年把她宠坏了。现在瞧着娘娘在宫里深受皇恩,老妇也就放心了。” “母亲,现在没有外人,你还需和我这么客气的吗?”我微红的眸子抬起来,朝沐夫人道。 “这是皇宫,你虽然得皇上宠爱,但我也该守着规矩,不能失了礼数让你丢了脸面。”沐夫人一心为我考虑,我心下很是感激。 我忙握住沐夫人的手:“母亲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这永寿宫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一年未见,女儿有好多贴心话要和母亲说,母亲若是这样,女儿心里怎么会好受呢。若是没有母亲,又哪里会有女儿今天呢。” 沐夫人拭了泪,羞涩一笑:“好,好,好。就依你。” “小姐不用担心了,以后老夫人就在京里,小姐要是想见也是方便许多了。”琼奴在一旁劝解道。 “是呀。母亲如今来京里了。咱们想见也方便了许多。”我心底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沐夫人当作了至亲亲人:“母亲在建邺时还好吗?” “能有什么不好的。”沐夫人一笑:“我不过就是打理打理家事,然后就是礼佛念经。这一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母亲来京这一路舟车劳顿了吧?”我把案上的点心碟子往沐夫人面前推了推。 “夫人这一路倒也不算辛苦。只是这一路上有不少官吏听说是沐府上京的都争着前来拜会。”瑶儿帮着沐夫人说道。 “母亲见了他们了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眉头一蹙,问道。 沐夫人自然的摆了摆手:“自然没有。一来我是女眷不好见客。这二来,这些人不过是听说你在宫里做了娘娘,你兄长又谋了个好官职。所以才会争相来拜会。我当然是避而远之的。” 听到沐夫人如此说,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看来沐夫人也是心里有数的。 “对了。母亲去了哥哥府邸,那边可好,还缺什么东西不?说起来,我也没去过。到底如何也是不知道的。”我想到这,遂开口问道:“若是缺了什么,我也要让人去置办,送了去。” “哪里能缺了什么。我瞧着倒是好的,听宁儿说。里面有不少东西都是你让人帮着置办的。只怕是要花了不少银子了吧。”沐夫人假嗔道:“你这孩子也是,就该好好在宫里养胎,怎么能为这些事情劳神呢。我一个老婆子,住哪里不是住呢,哪里就一定要花团锦簇的呢。” 我一笑:“只是怕哥哥不知道布置。所以才帮着置办的。倒是惹得母亲一阵排喧了。” “哪里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如今怀着身孕,怕你累着了。”沐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往我小肚子看来。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才三个月,还不显怀,母亲看不出来的。” “和自己母亲还害羞起来了。”沐夫人偷笑道。 我忙转移了话题:“哥哥可曾给府里置办了产业和庄子?” 沐夫人点点头:“置办了。在京郊置办了*个庄子,还有三四家商铺。说是用皇上上次的赏银置办的。” “这样就好。在京里做京官,没有点产业怕是会不好过。”我微微颔首,朝沐夫人道。 沐夫人从怀里掏出个红绸缎包着的东西,朝我道:“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这是什么?”我摊开沐夫人递给我的红绸缎包,里面是几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我瞧着这银票有些惊讶,忙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接到你兄长的消息,让我进京,我就把府里原来那十几个庄子卖了,还有那几个铺子我觉着也没有什么用了,毕竟隔得太远了。只留下了那祖宅和几百亩的祭田。”沐夫人指了指我手里的这些银票道:“我昨夜里也和你兄长商量了,你在宫里开销大,这宫里又不比外面,做什么事情都要花钱,所以我就把这银票给你带来了。” 这几十万两的银票可不是小数目,怕是沐家的祖产了。我不由推辞道:“这些银票母亲应该收着,女儿是万万不敢收着的。这是多少辈人攒下的祖产,哪里能交给女儿呢。” 沐夫人按住我的手,摇摇头道:“说句实话,我是打心眼里心疼你。就怕你在宫里受了委屈,这银票留在我身边又有何用,再说,我也留了几万两以备不时之需。你兄长也是同意的,他也是怕你没有银子在宫中活动不开来。” “母亲该拿这些银票去给兄长置办些庄子和铺子产业才对。”我道:“在京城落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原来也是这个打算,就想着拿出三万两银子给你兄长,让你兄长去置办些田地。可你兄长却说这事不用我操心,他自会办好。只让我把银子都拿来给你,就怕你吃了亏。”沐夫人朝我笑道。 说着,沐夫人握紧我的手:“我也是今早进宫才知道,这纯贵妃成了吴嫔。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受她的委屈。好在现在她成了嫔,也不敢再来为难你了。不然你怀着身孕,我也是害怕。” “皇上对我很好,哪里有人给我委屈受呢。母亲宽心就是。”我自然是出言安慰,哪里能把那平日里的委屈都告诉沐夫人呢。 羽香也在一旁帮着说道:“老夫人放心,咱们娘娘的恩宠是宫里的头一份,再加上咱们娘娘脾气品行也都是上好的,宫里的娘娘们都愿意和咱们娘娘多走动呢。” 沐夫人抬起头来,见是羽香,忙拉了她的手,笑道:“这便是羽香姑娘吧。”说着,拿出和琼奴一样的荷包来,道:“这是给姑娘的,我听说姑娘侍候咱们小姐尽心尽力,这也算是我一点心意了。” 羽香行了大礼:“多谢老夫人打赏。”这才喜滋滋的领了荷包,退到一旁。 我把手里的那些子银票包好,还欲推辞:“母亲把这些银票拿了回去,我如今还不缺银子,若是缺了,再让人去问母亲讨就是了。” 沐夫人却是不肯:“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收好了这银票。拿起糕点来,递给沐夫人:“母亲尝尝这糕点好不好。”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和贵嫔娘娘到。” 沐夫人略有疑惑的朝我探了一眼。我忙道:“这和贵嫔是二皇子的生母,素来与我交好的。” 沐夫人听了,忙起身朝我道:“那咱们快出去迎迎,别失了礼数才好。” 我上前搀了沐夫人,才走到殿门口,就见和贵嫔领着宝儿过来了。见我搀着沐夫人,忙上前屈膝一福,道:“这便是沐老夫人了吧。有礼了。” 沐夫人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道:“哪里敢受娘娘的礼,娘娘折煞臣妇了。” “老夫人快起来。老夫人是贞儿妹妹的母亲,自然是我们的婶子,哪里有见婶子不行礼的道理。”和贵嫔上前搀起沐夫人,呵呵笑道。 请了和贵嫔进殿坐,羽香捧了盏热茶出来:“贵嫔请用茶。” 和贵嫔笑吟吟接了,才道:“知道老夫人今天进宫,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还望老夫人不要怪我唐突,打扰了你们母女叙话才是。”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娘娘如此高看我们家如贵嫔娘娘。老妇高兴还来不及呢。”沐夫人很得体的回着话。 和贵嫔含着笑,朝宝儿道:“把送给老夫人的见面礼拿上来。” 宝儿应声,捧了个宝相花纹样的匣子上来,朝沐夫人道:“这是咱们娘娘送给老夫人的见面礼,还请好夫人手下。” 我示意琼奴上前收下。含着笑开口道:“姐姐怎么还要这么客气,到让我不好意思了。” 和贵嫔掩唇一笑:“又不是给你的,你不好意思什么。若是真不好意思,就帮我给纶儿绣一个肚兜来,就算你回礼了。” 沐夫人含笑看了我一眼,我忙道:“纶儿是二皇子的名字。” 沐夫人忙道:“和贵嫔是个有福气的,诞育了二皇子。老身还没有恭贺贵嫔娘娘呢。” 见沐夫人又要行礼,和贵嫔忙起身按住沐夫人,笑道:“我算是个有福的,贞儿妹妹也是。待来日生下了皇子,老夫人也要好好进宫来抱抱外孙子才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品夫人 和贵嫔和沐夫人正说着话。门外又有内侍通报说信妃和宁嫔差人过来了。 我忙让人请了进来。来的是信妃和宁嫔宫里最的脸的大宫女,朝我与和贵嫔行过礼后,又恭敬的朝沐夫人一福,笑道:“咱们宫里娘娘知道老夫人来了,特意差我们送了见面礼来给老夫人,还说老夫人若是有空,也要去咱们宫里坐坐才好。” 沐夫人忙起身道谢,让人送上打赏银子,这才把礼给接了下来。 我朝琼奴吩咐道:“这么热的天,正巧咱们宫里做了冰镇的酸梅汤,你快领着这两个姑娘去尝尝,解解暑气。” 琼奴笑着应了,带着那两个宫女去了偏殿。 送走和贵嫔,沐夫人略有些吃惊的对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娘娘都送了贺礼来。” 除了和贵嫔和信给、宁嫔。还有姜贵人和谨贵嫔也差了人送了东西过来。就连素来与我不太对味的贞贵嫔也送了不少贺礼来。 “拿了这么多贺礼,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沐夫人面色略有些讪讪的,抚摸着信妃送来的上好的蟒花缎子。 我轻轻一笑:“母亲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们都是与女儿交好的姐妹,这不过也是她们一点子心意。母亲收下了就是了。” “老话说,受人一份礼就要还人两分情。我收了这么多礼,到时候,你在宫里岂不是还要买她们许多情面。倒是让你不好做了。”沐夫人似有担忧,朝我道。 我笑道:“母亲快不要想这么多。若是凡事都这么小心翼翼,反在宫中举步维艰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小福子走了进来,行过礼后,急道:“主子,老夫人快到宫门外去接旨吧。皇上身边的苏公公领着人过来传旨了。” 苏安过来了。我忙搀着沐夫人。两人走至垂花宫门前,那苏安正巧迈上那宫门前的白玉石台阶。 苏安朝我们行礼,笑道:“奴才给如贵嫔娘娘。沐老夫人行礼了。” 我笑着让他起来:“公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安掏出怀中的圣旨:“这不,皇上差奴才来娘娘的永寿宫传旨。” 我和沐夫人见到苏安手中的圣旨。忙欲屈膝叩拜下去。谁知道,苏安一把搀住沐夫人:“皇上特意嘱咐,沐老夫人不必行叩拜大礼接旨,只需站着就可以了。” 这是萧泽体恤沐夫人年岁渐大,所以特意由此恩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沐刘氏正一品鄂国诰命夫人。钦此。”苏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威严之意出来。 沐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不过瞬间又恢复平静。谢恩后,从苏安手里接过了圣旨。 我上前搀住沐夫人,开口朝苏安笑道:“公公进殿去喝杯茶吧。” 苏安摆摆手,笑道:“不是奴才不领娘娘的情。只是皇上特意吩咐。要让娘娘和沐老夫人说说体己话。圣意如此,奴才哪里敢打扰了呢。” 我听他如此说,也便道:“那也就不留公公了,公公慢走。” 看着苏安领着小内侍走了。沐夫人这才和我回到屋子里。沐夫人喝了一口凉茶,让侍女把那圣旨收好了。这才朝我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封了我一品国夫人。这不是有违祖制吗?” 我一时也摸不着头脑,遂道:“女儿一时也想不清楚,照理说,母亲该封的是正三品州夫人才是。怎么会成了一品的国夫人。” “许是皇上高看娘娘,所以特意下了恩旨。破格封了老夫人一品的国夫人。”羽香在一旁说道。 “我听说,就是当初吴嫔是纯贵妃的时候,也不过是正二品的郡夫人。这样僭越,会不会惹人不快呢。我只怕这样太过显眼,会让你在宫里为难。”沐夫人脸上一抹掩不去的愁云:“再说,皇太后知道吗?即便皇上看重你,太后能不言语吗?可别让太后心里不快。” 说着,沐夫人微微迟疑一刻,朝我道:“要不,你现在领着我去皇上那。咱们把这一品的诰命夫人给辞了去。” 我知道沐夫人心里是在为我担心,不过若是此刻去和萧泽辞去这国夫人,只会让萧泽下不来台,让他面上无光,徒惹他生气。 我忙道:“母亲多虑了。这皇上既然要封母亲国夫人,自然是和皇太后说过的。皇上最重孝道,若是太后不答应,皇上也不会让苏安前来传旨的。母亲安心便是,待会回府后,让哥哥明早和我一起去含元殿向皇上谢恩就是了。” 听我这么一说,沐夫人这才稍稍安心。我忙牵她坐了,一旁羽香也笑道:“是呀,老夫人尝尝这点心,这红枣山药糕是主子特意做的。苏公公方才的意思,说皇上让老夫人在咱们永寿宫里进了晚膳在出宫,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了呢。” 我拈了一块山药糕,递给沐夫人,朝羽香道:“对了,快去把我送给母亲的东西拿了来,我倒是忘了。” 沐夫人忙道:“还要你送什么东西,母女之间,你不必这样劳神为我准备什么的。” 我摆摆手:“不过是些小玩意,只是想着母亲看着一定喜欢。所以才特意为母亲准备着的。母亲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羽香捧了两个小盒子走了出来。我接过来,打开来交给沐夫人,一边笑道:“那串绿松石的佛珠是我在大报恩寺求来的,说是在菩萨面前开了光的。那方帕子是我闲来自己绣的。只是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沐夫人取出那串佛珠子来,脸上满是喜欢。又去看那方帕子,上面绣着的是一对引吭高歌的仙鹤。沐夫人不由赞道:“真是有心了。这帕子绣的这样好,倒是和真的一样了。” 我羞道:“母亲谬赞了。不过是想着给母亲尽尽心意。”看了看堆在一旁的各宫送来的礼品。我接着道:“本来还有些绸缎和玩意是想要母亲带回去的,不过瞧着这有这么多了,也不急在一时,等过些时日,我差人送到府里去。” 我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母亲,这里有几千两银子。本是我要给母亲的,但是我知道母亲定是不肯收的。这样,母亲帮我带去给哥哥,让哥哥在京郊帮我置办一个好庄子。然后再在京里开一家铺子。就算是我的体己了。还望母亲不要推辞。” 沐夫人却是迟迟不肯接:“你若是要找个庄子,开间铺子。让你兄长拿银子便是了,哪里还要动用你的银子。这几千两银子,怕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体己银子,你留在自己身边。我昨日也问了你兄长,他说府里倒也有个几万两银子,帮你置办些体己是足够了的。” 我忙摆摆手:“母亲,这是我自己的体己,哪里还要去用哥哥的银子呢。现在哥哥还没成亲,若是来日成亲了。让嫂嫂知道了,岂不是徒惹麻烦吗。” “瞧你这话说的,若是这样德行的妇人,即便是你哥哥同意,我也不会让她进我沐家门。你就别多费心了,我回去和你哥哥说,让他替你好好寻摸一个庄子,然后再开一家铺子。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身边银子不够了。” 我本想着的是,让沐夫人手下这几千两银票,置办好了庄子和铺子便都算在这沐府家业里,也算是我尽一份心意了。谁知道,沐夫人非但不收我的银子,反倒是让沐宁替我置办体己,这样一来,倒是为我又多费了些银子了。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这银子你若不收下,女儿无论如何是不依的。” 沐夫人牵过我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在我心里,你和你兄长都是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家人哪里还说两家话吗。为你置办些东西也算是应当的,你来这宫里,为娘的也没有替你好好置办置办嫁妆,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啊。” 我忙急道:“母亲这样说,可是折煞女儿了。”忙不再坚持,收了那荷包,掏出绢子来,替沐夫人拭了眼泪,笑道:“母亲的发髻有些松了,不如让女儿替母亲重新梳一个发髻吧。” 沐夫人含笑颔首:“倒是要劳动你金手了。” “母亲才说过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母亲的女儿,侍候母亲是应当的。”我牵着沐夫人来到妆台前,嘴里说道。 替沐夫人仔仔细细梳了一个圆髻,羽香捧出一套金头面来,我挑了一支菊花长钗簪在沐夫人的发髻上。 “母亲,这套头面是我托内务府的人打造的。还看得过眼,母亲收下吧。”我接过羽香手中的东西,笑道。 沐夫人伸出手指来在我脑门上轻轻一戳:“你这丫头,若是我再不收下,只怕你又要想出什么点子来。” 见沐夫人把这头面给收下了,我这才露出微笑:“女儿孝敬给母亲的,母亲自然要收下。母亲您瞧,这簪子多配您啊。” 羽香也在一旁附和:“是呀。这簪子配上老夫人的发髻和衣服,最是好看了。” 第一百四十章 事到关头 沐夫人听到羽香这样说,转过头朝我一笑:“怪不得你偏疼这个丫头一些,我瞧着也很是喜欢呢。” 我含笑拉过羽香,笑道:“我心里一直把她和琼奴当作姐妹来看。正巧母亲说到这个,我就求母亲一件事。” “咱们之间怎么还用这个求字。你有话说就是。”沐夫人拉过我的手:“母亲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只是求母亲暗地里帮我留意着,我想给羽香找个好人家,也不枉她服侍我一场。” 沐夫人点点头:“这也是应当的。我一定尽心帮你寻摸,也是要找个好人家你怕是才能放心把她嫁出去。” 沐夫人这句话说出我心中的话。羽香听了我们的对话,先是脸上一红,接着走上前来,在我面前跪了下来:“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主子,只希望主子不要嫌弃奴婢才是。” 我笑着上前把她搀起来:“怎么说出这样的傻话来了。这老祖宗的规矩,宫中宫女到了一定岁数都是要放出宫去的。你怎么留在宫里伺候我一辈子呢,就是琼奴,到时候也是要放出宫去的。” 沐夫人也搀了羽香的手:“娘娘知道羽香姑娘是一片热心。但娘娘也是一心一意的为姑娘好。姑娘在宫里辛辛苦苦十几年,这一出宫寻个好人家才是正道理。娘娘托付老身的事情,老身一定尽心去办。” “母亲得寻一个好的人家,家底薄些也无妨,只是待人要好,而且羽香嫁过去是要做正室的。”我朝沐夫人道。 羽香听到这句话,有些激动。这宫中的女子放出去时,都已是过了议婚的年纪。只能随随便便由家里婚配了。羽香走上前,抹了脸上的泪珠,朝我道:“主子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又说傻话了。”我掏了绢子给她:“对了,你家里可有父母兄长。越过他们去给你议婚,我只怕他们不依。” 羽香道:“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南方,已是多年没有通音信的了,主子做的主,想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点点头,瞧见羽香脸上有一抹担忧,就知道。虽是嘴上淡淡的,但总归是血肉亲缘,心中哪里不惦记的。我遂道:“怎么说也是你父母,待会让小福子去打听打听。若是打听到消息,就送些银钱去,怎么说也是生养你一场。” 羽香含了泪,点点头。沐夫人朝羽香一笑:“倒是我们不好,惹得你哭了。”说着从手上褪下一对翡翠镯子。取了一支递给羽香,道:“这镯子颜色太艳了,我如今一岁大过一岁,戴起来怎么也不好看,倒不如送给姑娘。姑娘年纪轻,戴起来一定好看。” 羽香推辞着不肯收,倒是羞愧道:“是奴婢不好,老夫人进宫看望娘娘这样的好日子,倒哭了起来,还望老妇人不要见怪才是。” 沐夫人执意把镯子交给了羽香,然后嘱咐道:“还有一支就托姑娘替我转交给琼奴姑娘。娘娘这边还劳两位姑娘多多费心了。” 羽香推辞不了,只得收了。正说着,琼奴走进殿来,朝我们笑道:“午膳摆好了,还请老夫人和小姐移驾。” 含了笑,和老夫人一起去了膳厅。用过午膳,皇后又请沐夫人过去说了一会子话,眼见着就到了要出宫的时辰了。 沐夫人眼眶泛红,早已是含着泪水了:“老妇这就要回去了。娘娘在宫里要珍重自身。” 我喉头一紧,眼泪就要掉下来,却是忍住了,努力笑了笑,点点头:“母亲不用太过担心我,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哥哥的府里想必也有许多事情要母亲出面打点,母亲不要太过劳神。” 说着,又让琼奴去了一匣子药材来交给瑶儿,嘱咐道:“这里面都是些上好的药材和宫里补身子的密药。你在府里好好伺候夫人,我必定会好好赏你的。” 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钗交到瑶儿手中。然后又对沐夫人道:“女儿在宫里一定好好保重自身,不让母亲担心。若是改日想母亲了,就让人去府里请了母亲进宫来。如今母亲在京里,也是方便许多了。” 沐夫人拭了泪,点点头,也是勉强一笑:“也对。不过你也别经常去求皇上,皇上朝政繁忙,别让皇上再为后宫分心了。” 沐夫人是怕我若是经常求了萧泽,惹来宫人众妃非议吧,怕别人说我恃宠而骄。她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 “我知道分寸的。”我含着笑,趁着沐夫人不注意拭了眼角的泪,走上前道:“我送母亲出永寿宫门吧。” 沐夫人点点头。我一边慢步陪着沐夫人朝宫门走去,一边在沐夫人耳边低语道:“倒是母亲回去要常叮嘱哥哥,如今在御前当差,不比在西北或是西南,得十二分的当心。到底在京里,人多眼杂,只有自己行得正,才不怕别人算计。” 沐夫人自然深晓其中的道理,朝我点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何况你如今侍奉圣驾,咱们家就更应该小心些。” 眼见着就到永寿宫门口了。小福子走上前,行过礼道:“主子就送到这吧,奴才会把;老夫人送到宫门外的马车上的。” 沐夫人也停住脚步,朝我施了一礼,忍着哭声道:“娘娘留步,臣妇告退。” 瞧着沐夫人离去的背影,一种被亲人关怀的感觉一直从心里蔓延开来。 晚膳前萧泽来永寿宫看了看我,然后去了含元殿处理政事。我用过晚膳闲着也是无聊,遂就想拉了琼奴、羽香和棋兰、书竹等人一起做小孩子的衣物。 羽香朝我摆摆手道:“奴婢还要去一趟毓灵宫,主子忘了,是您让奴婢给和贵嫔和二皇子送些沐夫人带来的糕点的。” 我拍拍手,笑道:“倒是我忘了。那你快去了吧。这虎头帽的眼睛还要等着你来绣的呢。” 羽香的绣工是永寿宫里最好的,一双巧手最擅长的就是画龙点睛。羽香也不推辞,一抹淡笑:“主子留着就是,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待到羽香回来的时候却不像去时的表情那样轻松,我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似做不经心的样子朝棋兰和书竹道:“你们两个陪着我坐了半天了,也是累了。下去歇着了吧,这边让琼奴和羽香伺候就是了。” 棋兰和书竹告了罪就携手退了出去。我让琼奴替羽香斟了杯茶,才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你似乎有话要说。” 羽香喝了一口茶,这才道:“奴婢方才路过宁寿宫的时候,遇到了安生大哥。他见是我,就忙拉住了我。他和我说,正准备来永寿宫给我们报信。他带着我去了处隐蔽的地方才和我说,他这几日发现定太妃屋子里多了个眼生的婆子,那婆子似是这几日才到定太妃跟前服侍的。他也瞧瞧让人打听过,都说这婆子是定太妃娘家的乳母,因定太妃娘家败落了,这才进宫来投靠了定太妃。” 说到这,羽香抬眸看了我一眼。我轻声道:“没有这么简单,对不对?” 羽香点点头:“安生哥心里不放心,就暗中偷偷打探。他有一次偷听到定太妃和那婆子说话。言语中似乎说到了水月庵。” “水月庵。”我心里虽然也猜着个大概,却还是有些惊讶,和琼奴一起喊了出声。 羽香颔首道:“所以奴婢担心,这婆子会不会就是那几日咱们找的那个稳婆呢?” “瞧这情形,十有*就是了。”我面色有些不好。这婆子若是给定太妃寻到了,那么她让沐宁查询这个婆子的事情就一定也让定太妃知道了。而且这婆子如今在定太妃手中,这条线索也就是断了。若是还想知道些什么,就必须,就必须和定太妃说清楚了。 我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琼奴道:“你去给沐大人报个信,让他明日进宫来看看我。” 现在恐怕也只有和沐宁商量商量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决定了之后,我又朝羽香道:“你再偷偷去一趟宁寿宫,找到安生,告诉他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等到我想到了办法,自然会知会他的。” 琼奴和羽香都出去了,我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口一口的苦茶吞下去,心里已有了些着落。 到第二日,沐宁来到我宫里,先是规规矩矩的给我行了礼后。我朝屋里服侍的人笑道:“我想和哥哥商量些家里的私事,你们就先退下吧,只要琼奴和羽香在这服侍就行了。” “哥哥,如今这稳婆被定太妃给接进宫了。”我直接切入主题。 沐宁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昨日就想着来给你报信,但昨日娘进宫,我又进宫。实在是太惹人眼了。”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我道“定太妃必定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们得快些想个办法才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相(上) 比之我的慌张,沐宁显得沉稳得多。他沉思一会,才开口道:“先别慌张,静观其变。也许定太妃此刻比我们还要慌张呢。” “再说你手上不是还有那生辰八字吗?”沐宁起身吩咐琼奴去给我倒杯茶来。 羽香走进殿来,见沐宁也在,略施一礼,这才朝我道:“主子,宁寿宫的安公公来了。” 是安生?羽香在永寿宫里从来都是唤安生哥的,如今既是改了称呼,想来,这安生怕是受了定太妃的差使来的吧。 我定定神,开口道:“去把他请进来吧。” 安生随着羽香走进殿来,见沐宁也在,收了脸上吃惊的表情,清清嗓子朝我道:“奴才参见如贵嫔娘娘,我们家太妃请娘娘过宫一叙。” 果然给我猜中了。我扶扶鬓角,道:“不知道太妃娘娘请我过去有何要事?还请公公明示。” 一边说,我的眼睛一边瞧向跟在安生身后的那个小太监。 安生略微顿了一顿,这才笑道:“娘娘恕罪,奴才不敢揣测主子心意。太妃娘娘只让奴才来请了如贵嫔娘娘去。” “单请我一人吗?”我接着问道。 安生毕恭毕敬答道:“是。” 我心下有了计较,点点头道:“那还烦请公公稍待片刻,待本宫更衣梳妆后就随公公去宁寿宫。” 换上琥珀色的褙子和百褶百花穿蝶拖地长裙。我拣了一根赤金步摇插在发髻上。沐宁坐在一旁看着我,开口道:“此时定太妃唤你去,定是为了那稳婆的事情。你可得小心些。” 原先的慌乱到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我点点头:“哥哥放心,我知道的。索性大家说开了也好,我肚子里有孩子,她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羽香轻声走进殿来。瞧见四下无旁人,这才开口道:“方才安生哥让我悄悄递个话过来,昨日他去关雎宫。发现那藏在床榻下面的东西不见了。怕是给定太妃取走了,娘娘此刻去宁寿宫。可得做好准备才是。” 羽香抬眸看向我,接着道:“安生哥身后有那小太监一直跟着,也不便多说,只是我瞧着他那眼神里,似乎有些担忧。不如主子就让我陪着去吧。” 我点点头:“就你陪着我去吧。” 琼奴在一旁听了,忙道:“小姐,我也要陪着你去的。” 我按住琼奴的手。笑道:“你留着这照应宫里事宜,总不能留了哥哥一个人在这里。你帮我去小厨房取些糕点来,我要带到宁寿宫去。” 沐宁也开口劝道:“琼奴姑娘就留下吧,也好有个照应。这内宫里我也不熟悉,若是有事情,娘娘也好通知姑娘。” 琼奴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去小厨房取了糕点来。 羽香接过食盒。我理了理衣襟,朝琼奴道:“去把安生喊进来吧。” 随着安生一路到了宁寿宫。安生把我送到殿门口,行礼道:“奴才就不便进去了,娘娘小心着些门槛,可别伤了肚子里的龙胎。” 安生这是在暗示我。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好歹有肚子里的龙胎可以依仗。 我微微颔首,对上他隐含担忧的眸子,朝他轻轻一笑:“多谢。” 羽香提着食盒子随我一起走进寝殿内。寝殿里的宫女见到我,忙迎上来,笑道:“奴婢参见如贵嫔娘娘,我们太妃才念完经,正念叨着如贵嫔娘娘呢,这不娘娘您就来了。” 我含笑随她绕过屏风,走到寝殿内室。定太妃正歪在炕上,手里捏着一串檀香佛珠,一副才理完佛的样子。 那宫女走上前去,朝定太妃笑道:“太妃,如贵嫔娘娘到了。” 定太妃缓缓睁开眼,目光慢慢落到我身上,这才开口笑道:“哎呦,你到了。我还念叨着,说你怎么还没过来呢。” 我深吸一口气,领着羽香一起行礼:“参见定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定太妃忙让那宫女扶了我:“你如今有了身子,可得小心着些。福娘,快扶着如贵嫔上炕来坐。再去取我那攒金枝的软枕来给贵嫔娘娘靠着。” 我道了声谢,也不客气,便上了垫着羽绒垫子的炕。朝定太妃一笑:“嫔妾带了些新鲜的糕点来,也不知道定太妃喜不喜欢。” 说着,我朝羽香一招手,羽香会意,走上前把食盒里的糕点给拿了出来,端到定太妃面前。 定太妃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还是你有心,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我如今牙齿不大好,都不怎么吃糕点了。” “不过是拿来给太妃尝尝罢了。”我饮了一口茶,笑道。 定太妃关切看着我,问道:“如今怀着身子,可还适应,这胃口可还好?” 听着这些问题,我不觉羞红了脸,用帕子掩住嘴,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羽香忙上前帮我解围:“回太妃娘娘的话,我们家主子胃口还好,只是不能近荤腥,只能吃些清淡的菜品。” 定太妃抬眸多看了羽香几眼,这才转过脸来朝我道:“这就好,女人怀着身孕最是辛苦,你又是头胎,可得好好保养着。” 说着,定太妃朝福娘吩咐道:“我和如贵嫔说说话,你们在这我反倒拘的紧,不如你带了羽香姑娘到偏殿去坐坐,不是有敦亲王送来的上好的乌龙茶吗,泡一杯也给羽香姑娘尝尝。” 定太妃这是要支开她们,羽香抬眸看向我,我不动声色轻轻点点头,道:“那你便和福娘姑娘去吧。只一点,可别麻烦了福娘姑娘。” 这乌龙茶若是要泡好,得花上很长的时间。这样看来,定太妃是有话要和我单独说了。 “如贵嫔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奴婢就领着羽香姐姐下去了。奴婢告退。”福娘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透着一丝欢快。也是,服侍太后太妃的宫女一般生活都会比较单调,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开心的了。 我拈了一块蝴蝶酥递给定太妃。定太妃笑着接了,咬了一口道:“这蝴蝶酥做的不错,甜而不腻,入口满是香味。” “这女人啊怀了身孕,人人都把你当个宝贝似的。孰不知,这十月分娩时才是最痛苦的时候。”定太妃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也不搭腔,只是笑了笑,面上露出惧色,迟疑一会,见定太妃不再往下说,这才开口道:“也不知道轮到嫔妾生孩子的时候,会是怎么样?” 定太妃的笑容轻轻绽开:“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别担心了。” 说着,定太妃放下手中的蝴蝶酥,开口道:“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慧人,所以你才会去了关雎宫,找到了东西。这一点并不让本宫诧异。” 我心下一惊,生怕这定太妃已经发现了安生,忙道:“关雎宫。哦,便是嫔妾上次遇到太妃的地方吗?太妃告诫过嫔妾的,这关雎宫是禁地,嫔妾怎么敢不听太妃的劝告,擅闯宫廷禁地呢。” 定太妃深邃的目光似要看穿我,轻轻一哼:“如贵嫔,这殿内现在没有旁人。你不必在欺瞒我了,我老婆子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是不敢这么说的。” 说着,定太妃轻启薄唇念出一串生辰八字来,朝我冷冷一笑:“如贵嫔敢说,这生辰八字你不知晓吗?” 我知道事情已经是逃不过了,遂直接道:“既然是瞒不过太妃,嫔妾也就索性应了下来。不错,我确实去过关雎宫,也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理了理思路,这才道:“那日我听见太妃说的话后,就对关雎宫充满了兴趣。回到自己宫殿后,我就差人打听这关雎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可打听到什么了吗?”定太妃问道。 “这宫中人多口杂,怎么会有打听不到的消息呢。很快的,我就打听来,这关雎宫内从前住着以为宸妃,是定太妃您的族姐。颇得圣宠有怀有身孕,只是不知为何十月分娩时诞下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来。”我缓缓说着。 定太妃慢慢闭上眸子:“这宫里的流言向来是止不住的,当初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掩盖住这个事情,没想到却被你这么容易就给打探出来了。” “宫中人心,凡事怎么可能遮掩的住呢。”我叹一口气,继续道:“这活人诞下狸猫,虽说这太微城里数百年来怪事不少,但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只是宫人们说的信誓旦旦,倒让人不得不信。”我抬头看一眼定太妃:“后来我慢慢把这件事情淡忘了,直到有一天,我用过晚膳后夜里觉得有些腹胀,便让宫里的侍女扶着我出去散步消食。却不想绕到了关雎宫门外,我耐不住好奇,朝那关雎宫看了一眼。谁料,我竟看到了。。。”我止住不说下去。 定太妃接口道:“谁料你竟然看见了我,是吗?” 我点点头:“嫔妾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关雎宫那里看到定太妃娘娘。” “我就料到会是这样,说到底,也是我做事不当心了。”定太妃叹一口气,朝我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相(中) 定太妃抬眸看我一眼,轻轻叹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想必你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置可否,只看着她,等待她再次的开口。 定太妃微微缓了一口气,这才道:“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这关雎宫里从前住着一位先帝的宠妃,唤作宸妃。我就是她的族妹。我还未进宫前,就听族里的长辈们说起过这位娘娘。直到有一日,我随我母亲一同进宫,给这位宸妃娘娘道喜,我才真正见到这位众人口中传说的族姐。她是那样的温柔娴静,就像故事里的仙女儿一样。” 定太妃的眸子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回到府里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次进宫是为了贺喜宸妃娘娘有孕。而宫里同时有了身孕的还有一位叫做柔妃的娘娘。” “柔妃?便就是当今的太后了。”我开口道。 定太妃点点头:“不错。而且宸妃和柔妃是同时有了身孕的。皇上听闻两位妃子都有了身孕很是高兴,特别是知道宸妃的身孕。宸妃入宫后就一直很得圣宠,我也是听父母说,若是宸妃诞下了皇子,皇上就有意把他立为太子。” 我静静听着定太妃说的故事,虽然过去了几十年的光阴,却依旧清晰在眼前。 “后来我进宫之后,也听宫里的侍从们碎语,说宸妃在怀孕的时候受到皇上无微不至的照顾,皇上几乎夜夜都在关雎宫陪着宸妃。可谁能想到十月分娩之时,却传出宸妃诞下一只狸猫的消息。当时我们在府邸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宗族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都说大梁立朝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如此妖孽之事,宸妃怕是凶多吉少。恐怕还要祸及全族啊。”定太妃说到这顿了一顿,抬起头看看向我,问道:“如贵嫔。若是你,你相信这大活人诞下狸猫之事吗?” 我摇了摇头:“自然不信。如此妖邪怪事。若不是上天警示,那便就是人故意而为。宸妃娘娘想来是温柔贤淑,自然不会惹怒上天。如此想来,便就是有人故意为之,陷害宸妃娘娘。” “不怪人家都赞你聪慧。”定太妃含了一抹淡笑,说道:“不管宗族里的人如何说,我是始终不相信这件事情的。后来听到皇上处置了宸妃。却没有牵连宗族,族里的人吊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件事情也慢慢的被人淡忘了。” “两年后,我被选入宫中,封为贵人。我本来也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因为宸妃是宫里的禁忌,我虽然知道她是我的族姐,却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她的事情。在这宫里,步步惊心,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丢了性命。”定太妃在宫中多年。自然晓得这其中的艰险:“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一个奴仆私下议论,说宸妃当年诞下的并不是狸猫,而是个小皇子。” 定太妃脸上露出无奈表情:“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便就震惊了。没有想到有人竟然还知晓当年的事情。我马上让人把那个奴仆待到了我的宫里来。这一问,才问出了个究竟来。” “所以太妃娘娘你顺藤摸瓜,就找到那血衣、生辰八字和当年替宸妃娘娘接生的稳婆。”我打断定太妃的话,插口道。 定太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初我找到这个稳婆的时候,我就怀疑,当年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下落。为何独独这个稳婆还活着,现在一想,想必是太妃娘娘想了办法,帮她逃了出去。”我也不多隐瞒,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不错。就当我见到这个稳婆的第三天后,宫里开始有了异变,以前在关雎宫里侍候的人都又被重新揪了出来灭口。那稳婆心里害怕,便找到了我,我想了个法子,又花了些银两,这才把她送出宫去。我担心她出了宫依旧保不住性命,所以便把她送到了京郊的尼姑庵里去,带发修行。”定太妃说道。 “为何这事情沉静了这么久,又会突然出现灭口的事情呢?”我有些不解,遂问道。 “是我行事太过急躁了。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人。这才惹来这一场祸端。”定太妃面有愧色:“送出稳婆后,我才暗中去打听,这才知晓,原来这次的事情是柔贵妃暗中授意的。” “柔贵妃?”这柔贵妃便就是当今太后了吧。 “不错。这吴氏生下了皇子后被晋位为贵妃,宫中无后,皇上便让柔贵妃摄六宫之事。”定太妃缓缓开口:“原本这柔贵妃也顺着线索要查到我了。后来我身边的一个贴心侍女替我顶了罪,我这才脱身出来。从那之后,我便敛了性子,与柔贵妃交好,尽心侍奉她。这才到了今天,否则,今日我就不能黯然坐在这和你说话了。”定太妃拨动手中的佛珠,念了句佛。 我开口问道:“只是,这柔贵妃为何会那么在乎当年的事情。不惜去掉那么多人,来隐瞒当年发生的事情呢?” 等等,我的脑中灵光一闪,这柔妃和宸妃是同时怀孕的,有如此担心当年的事情暴露,难道。。。心里暗暗已经有了计较。正要开口说话时,定太妃摆摆手,阻止了我。 “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本宫也累了。不如就换个人来给如贵嫔你说吧。”说着,定太妃拍了拍掌,就见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朝我们行过礼后,把托盘里的茶水稳稳的放到我面前,开口道:“如主子,请用茶。这是奴婢新鲜泡好的龙井,最是香醇。” “多谢。”我接过茶盏,抬眸去看这女子,圆盘脸蛋,梳着整齐的发髻,眸子里淡淡的光辉释放出恬静来。 想必这就是那位稳婆了。我心下如斯想到。 “刘妈妈,我现在说累了。正巧你进来了,你就把当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如主子吧。”定太妃呷一口茶,吩咐这稳婆刘妈妈道。 那刘妈妈道了句是,就立在一旁,朝我道:“想必如主子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如主子聪慧,若不是定太妃察觉的早,此刻奴婢怕就要在如主子手里了。” 听着这话,我忙起身笑道:“妈妈这话严重了,若是本宫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妈妈见谅。” 那刘妈妈摇了摇头:“不敢。既然如主子这样聪明,想必也会猜着个大概,奴婢也就不打哑谜,直接把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如主子。” 刘妈妈喘了口气,就开始说道:“奴婢当年是专门为宸妃娘娘待产准备的稳婆,就住在关雎宫的后殿里。宸妃娘娘身子一直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长得很好,到了七八月份时候,每天都要在肚子里活动活动手脚。到了分娩那一日,那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听到消息后就立马赶到了宸妃娘娘的寝殿。不过半个时辰,皇上也就过来了。宸妃娘娘肚子里的胎儿由于有些大,所以折腾了一个晚上才生了下来。奴婢替小主子剪断了脐带,抱起来一看是个小皇子。正要赶出去给皇上报喜。却不想被身边的一位女官给拦住了。她吩咐人取了一块黄色的锦布来把小皇子包住了,然后朝我笑道:‘妈妈即便急着去给皇上报喜,也得收拾收拾,瞧您身上手上都是血迹,只怕会惊了圣驾啊。’” 刘妈妈的眸子看向远方,似是进入到了回忆之中。 “我想想她的话也在理,所以就转进内室里去梳洗梳洗,也好快些去给皇上报信。生了个小皇子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刘妈妈一脸的沉重:“可是,等奴婢从内室出来后,却发现皇上已经站在了寝殿里。这可是与祖宗规矩不符的啊。但当时我没有细想,只想上前去和皇上说,娘娘诞下了个小皇子。谁料,我还没有走到皇上的身边就被皇上的一声厉喝给惊呆了,皇上居然说宸妃娘娘生下了个妖孽。我一时蒙在那里了,这小皇子健健康康,怎么能叫做妖孽呢。这细细一听才知道,皇上说的是宸妃娘娘诞下一支狸猫。我顿时惊呆了,爬上前去,拣起地上的明黄色包裹来看,里面哪里还有小皇子的踪影,只有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 刘妈妈滴下几滴泪水来:“这宸妃娘娘平日里待我们不薄。我虽不知道为何这皇子变成了狸猫,但却着急着上前去为娘娘辩驳。谁知道,当时和我同在寝殿里的人,却是一口咬定这宸妃娘娘诞下的是个狸猫。任凭我怎么说,皇上也不相信。最后连宸妃娘娘的话也不听,甩着袖子就走出殿去了。” “听闻宸妃娘娘诞下一个妖孽之后,寝殿里那些个稳婆和女官们不顾宸妃娘娘还卧在床榻上,就一个一个的退了出去,再也不回来了。”刘妈妈说起这段心酸的事情来,还是有些动容:“第二日,我打听到,这柔妃娘娘诞下一个皇子,皇上龙颜大悦,晋封柔妃为贵妃。”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相(下) 我抬头看向那个刘妈妈,她的眼角布满了与年岁不相符合的皱纹。身上的衣服虽是半旧的,但却十分的整洁干净,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干练爽利。 刘妈妈看了我一眼,朝我露出一丝笑容来,继续她的故事:“自从那夜宸妃娘娘生出的小皇子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只死了的狸猫之后。这关雎宫就像冷宫一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暖。宸妃娘娘才生下孩子,身体虚弱,但却没有任何可以进补的东西。身子是一天比一天瘦下去,整日的握在床上不能动弹。只天天低喃着,让我去把她的小皇子给找回来。” 刘妈妈掏出绢子来把眼角的泪水给拭去了,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一旁的定太妃听到此处,也是止不住啜泣起来。我只得端了杯茶水给她,又掏了绢子出来,递了过去。 刘妈妈把绢子折好了,收了起来,这才继续:“我不过是因为宸妃娘娘有孕被调过去的稳婆。所以宸妃娘娘分娩后的第三日,我就又被调回了内务府当差。回到住处后,与我同住的有两个姐妹。她们听说了当晚的事情之后,就缠着我问那天晚上关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也不多说,含含糊糊就把她们给打发了。” 在这诡云涌动的宫闱之中知道如何自保的人,的确是个聪明人。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姐妹竟然无意之中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她有一个对食,是在柔妃的景仁宫里当差的。那一晚,当关雎宫的宸妃在分娩的时候,景仁宫的柔妃也腹痛难忍,即将产子。只是听我那姐妹说,那一夜景仁宫里也不宁静。柔妃费了好大的劲才生下孩子。开始传来的消息,说是诞下了一位公主。”刘妈妈说到这,眼光里泛出了一阵异样的光芒来:“可谁知道。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却说是诞下了个皇子。这一前一后。从公主到皇子,倒是把人给弄糊涂了。不过好在知道柔妃诞下了皇子,这景仁宫里伺候的都是万分喜庆。” 我忍不住插嘴道:“这公主怎么又会变成了皇子呢?难道这还能变换不成?” 定太妃坐起身来,开口道:“若是我告诉你,这景仁宫殿内伺候的高兴万分的奴仆们,不过三日便都全部消失了。而与此同时,京郊的永定河里出现了一具女婴的尸体。你会作何想?” 我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若是这样,那便是这柔妃娘娘原本诞下的是个公主,但是却掉了包,变成了皇子。” “你只说对了一半。她原本诞下的也不算是个公主。而是个死婴。”定太妃脸上划过一丝恨意。 “这景仁宫里公主变成了皇子,而关雎宫内原本好好的皇子却变成了狸猫。难道说。。。”我长大了嘴巴,不敢开口,生怕自己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刘妈妈显然知道我是猜到了什么:“如主子想得不错。开始奴婢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但是,这种种巧合却让人不得不信。不过我当我正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宸妃娘娘的时候。没想到,传来的是却是宸妃娘娘自缢身亡的消息。” 把这个消息告诉宸妃,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只要给人发现,这刘妈妈的性命也就不保了。可是她却毅然决然的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宸妃。也许真的是宸妃太过善良,打动了所有的人。让人不能不去帮助她,去为她思考。 “再后来,我就自请去了浣衣局。因为当我看到当夜在关雎宫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奇消失。我就知道如果我再不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怕下一个人就会是我。”刘妈妈眼睛里泛出聪颖的光芒。 我果然没有看错,这样的女子是最聪明的。抬眸去看她时,眼光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抹钦佩。 “直到有一天,定太妃娘娘让人私底下找到了我。我才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刘妈妈的故事说完了,退到一旁,看了一眼歪在炕上的定太妃。 定太妃也是叹一口气:“当年因为我的原因,却也让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时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眼睛看过去,正好对上定太妃的眼光。定太妃道:“刘妈妈的对食张仲子当时在柔贵妃的景仁宫里当差。我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当时也顾不得许多,就想着要为宸妃申冤,急功近利,想让张仲子帮我在景仁宫里偷些东西出来。却不想惊动了柔贵妃,东西偷了出来却让张仲子失了性命。” 刘妈妈在一旁却是面色平静,也不说话,只轻轻道了一句:“太妃也不必自责,人生了命定了数,该去的总是要去的。” “柔贵妃有所察觉之后,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推迟。生怕打草惊蛇。后来见柔贵妃授意在宫中大肆抓人,我担心刘妈妈在宫中有危险,所以就花了银子,托了人把她送出宫去了。”定太妃抬眸看向我:“再到后来,你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刘妈妈。” “太妃。你们所说是真的吗?”我虽然听了这么多,却还是不太敢相信:“难道当今皇上,是宸妃当日所诞下的皇子吗?” “不错!当今皇上便是宸妃之子,而现在在颐宁宫里的皇太后便是皇上的弑母仇人!当年是她用计买通了人把皇上和狸猫掉包,然后偷偷把皇上送去景仁宫,谎称是自己诞下的皇子。”定太妃冷冷一笑:“这样的心思真是恶毒,也得亏她这么些年来,夜夜能寐。若是我,怕是梦里都会被惊醒。” 刘妈妈起身朝我们行了个礼,道:“太妃,如主子。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 定太妃点点头,挥了挥手:“嗯,自己小心些。别出这宁寿宫门就是了。” 瞧见这刘妈妈出了屋子。定太妃把目光转向我:“如贵嫔。这便是你要知道的真相。现在知道了,心里作何想呢?” 定太妃这一问,太过突兀。我一时想不出话来应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萧泽竟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而且太后与萧泽还有弑母深仇。这样大的惊天秘密,饶是谁一时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太妃既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我到也想问太妃,心里究竟有什么想法呢。”我把这个话题抛给了定太妃。 定太妃轻轻一笑,显然知道我的想法,开口道:“自从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帮宸妃洗脱冤屈。更何况,我日日见皇上认贼为母,就恨不得立马把那毒妇的面目给拆穿。” “太妃心中有此想法也不为怪。只是?若是太妃告诉皇上,不知道太妃要如何让皇上相信这个事实。与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母后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皇上,怕也是一时不能接受的吧。”我把心中的忧虑也说了出来。 定太妃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出来的原因。这一来,是我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二来,这时机还不够成熟。”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吴氏面前表现的足够恭敬,就是等待着有一日能把这个真相告诉皇上。可是却苦于没有机会。”定太妃暗叹一口气。 “那太妃为什么放心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呢?就不怕我把你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去。或者,我一转身就去了颐宁宫也不一定。”我开口问道。 定太妃摇摇头:“你不会的。与其等你自己查出这个真相,我不如把这个真相告诉你。这样也省的你在追查的时候,被人发觉。反倒坏了我的大事。”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不过对于定太妃的胆大,我却也是打心底里佩服。 从宁寿宫出来,羽香忙上前来搀住我,便扶着我往永寿宫方向走去,便开口问道:“主子,方才在殿内没有出什么事情吧?奴婢被那福娘缠着,没有办法在殿内伺候着,让主子受委屈了。” 我摆摆手,也不与羽香说话。耳畔响起了定太妃对我说的话:“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和你合作。” “和我合作?太妃为何想着要与我合作呢?”我问道。 “你聪慧过人这个我就不说了。若是与我合作,对你也是有益处的,这纯妃虽被贬为吴嫔,但只要这吴氏家族还在一日,太后还在颐宁宫里,她就总有翻身的一日。而她只要一翻身就一定不会忘了你这个死对头的。若是,我们能一举扳倒太后,这吴氏一族自然也会垮掉,到时候这吴嫔便就不是你的威胁,这样对你来说,不算是有益处吗?皇后性子软弱,你又怀有身孕,到时候这后宫里可不就是你的了吗?”定太妃抬眸,眸子里的目光深邃难懂:“再说,你已经插手这件事情,难道还以为自己可以脱身出去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探(上) 回到永寿宫,我吩咐琼奴把殿门掩了。觉得肚子有些酸胀,忙把羽香端来的安胎药一饮而尽,这才坐下把方才在定太妃殿内发生的事情和众人说了。 众人听完俱是吃了一惊。琼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小姐,那这么说,皇上岂不是宸妃的儿子。而皇太后。。。”琼奴止住口,不敢继续说下去。 沐宁抬头看向我,面色凝重,朝我开口道:“你觉得这事,到底有几分真?” 我知道他仍旧保留着怀疑,这是,这宫里风云诡辩,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我双手交握,道:“我瞧着定太妃的神情,不像是假的。何况咱们也查到这个地步了。是真是假心里总也是有个数的。” 我这话是肯定了定太妃所说的话,也认为萧泽其实是宸妃所诞育的皇子。 沐宁听了点点头。羽香在一旁道:“可是定太妃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个秘密告诉主子你呢。难道她不怕主子把这个消息给走漏出去。这可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 琼奴听了羽香的话,有些紧张,握住我的手:“那小姐,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你现在是草木皆兵了。我好好呆在永寿宫里,怎么会有危险呢。”我思量了会道:“定太妃她定是觉得我已经发现了这个事情,而且又让哥哥去找寻那个稳婆。若是我继续查下去也是瞒不住,索性就和我说了。而且,她现在认定了我和她是一根身上的蚂蚱,我是不会把她说出去的。如果我把她告发了,她也会拉我下水,我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还有可能。会不会是这定太妃觉得时机成熟了,想要把真相说出来了?”羽香打断我的话,略有些惊恐的说道。 沐宁听了羽香的话。也是脸色明显一紧,探过脑袋来。问道:“定太妃手头上握着什么有力的证据吗?” 我细细想了想,摇摇头:“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若真正说起来,只有那个稳婆刘妈妈算是一个人证。” 沐宁托着腮,理了理思绪:“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估计定太妃还没有想要动手。此时动手把真相说出来,时机还不成熟。一来,虽然纯贵妃被贬为吴嫔了。可是吴氏家族依然屹立在那,如今皇上太后也算孝顺。这二来,没有有力的证据,此时出手。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到时候只能是功亏一篑。” 我也赞同沐宁的看法:“我也是这么想,皇上对吴氏家族虽然猜忌,却依然重用。太后老谋深算,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定太妃不可能去冒这个险。他即便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到敦亲王啊。” “所以定太妃才要与小姐你联手,先斗垮太后的倚靠吴氏一族,然后找寻有理的证据。一举击败太后。”琼奴恍然大悟,道。 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扑哧一笑:“比起以前来,总算有长进了。” 琼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轻轻一笑。沐宁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过头朝我道:“那你心里怎么想,与她合作吗?” 我点点头:“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担心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受不了。”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慈祥的母亲原来是自己的弑母仇人,换作是谁,只怕都会奔溃。 沐宁也懂其中滋味,却强忍着道:“人虽然怕疼,但还是清醒些的好。”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沐宁深看我一眼,转过头去吩咐羽香道:“羽香,你去趟宁寿宫,和定太妃说,宫中是是非之地,若是太妃相信永寿宫,就让永寿宫把刘妈妈送出宫去。” 羽香应声退出殿去,去了宁寿宫。“哥哥?”我抬眸看一眼沐宁,脸上挂着那样的果毅,闪过一丝厉色。 “既然决定要做。就要步步小心。这稳婆是咱们手里唯一的人证。若是有了半点闪失,那是咱们怎么后悔也换不回来了的了。”沐宁朝我道。 我朝他一笑,心里暖暖的,有了沐宁在身边替我绸缪,我觉得轻松不少。 “你今天就去试探试探皇上对吴家和太后的态度。只有知道了皇上的态度咱们才好动手。”沐宁嘱咐我道:“不过你自己也得小心些。”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哥哥放心。” 半盏茶的功夫,见到羽香把那刘妈妈领了过来,我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那刘妈妈走上前来,朝我行过礼后,转向沐宁,拜了拜道:“这位便是沐大人吧。奴婢还要多谢沐大人。只是不知道沐大人待会怎么把奴婢送出宫去。” 沐宁早就想好了,他让这刘妈妈起身,道:“待会你换身不起眼的衣服,跟在我身后。遇见守门的侍卫,便说是如贵嫔娘娘派去给我母亲送东西的。这样也就可以出宫去了。” 刘妈妈转眸略思考了会,觉得可行,这才点了点头。 “待会你陪着刘妈妈一起出宫一趟。”我朝琼奴道:“去取了我的对牌来,再把小厨房做的枣泥山药糕取些装在食盒子里带去。”既然说是送东西,自然得做得像些。 琼奴自然知道,朝我点了点头,就和羽香去替刘妈妈找衣服去了。 用过晚膳,琼奴回来了。知道刘妈妈已经顺利出宫了,我松了口气。琼奴把手上的食盒子打开,朝我笑道:“老夫人一定要我把这芙蓉糕带进宫来给小姐你尝尝。” 沐夫人心疼我,我哪里不知道。见琼奴就要把这芙蓉糕端出来,我忙伸手拦住,笑道:“不急,别拿出来。带着这芙蓉糕,咱们去含元殿给皇上送去。” 行到含元殿前,远远就见苏安迎了过来,朝我行过礼笑道:“哎呦,如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我虚扶他一把,笑道:“公公起来吧。皇上可还在忙?” “皇上在殿里看奏折呢。”苏安说道:“这几日江南连日的下雨,怕是要洪涝之灾了。” 我面色一紧。苏安已经把我引进殿里了。我接过食盒,推开殿门朝里面走去。 萧泽果然伏在案边仔细看着奏折。我轻轻走上前,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萧泽抬眸,见是我,忙走上前把我扶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怀着身孕就不要行礼了,要是伤着孩子,可怎么是好。” 我含羞一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礼不可废,臣妾见了皇上怎么能不行礼呢。” 萧泽一双手轻轻抚上我的肚子,笑道:“现在殿里又没有旁人,不过就是我和你,还有咱们的孩子。” 瞧着萧泽一脸洋溢的笑意,我心里就一阵温甜。我们的孩子,是啊,我肚子里怀着的是我们的孩子。 “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萧泽抬眸温柔看着我,问道。 我轻轻牵起他的手,温暖厚实。打开食盒,笑道:“今天臣妾送了些东西回娘家。母亲让人带了些芙蓉糕来给我。我想着皇上,就拿些来给皇上尝尝。” “你有心了。”萧泽拣起一块芙蓉糕,尝了尝,赞道:“味道果然不错。” “对了,我封了你母亲一品夫人。”萧泽拍了拍手,朝我笑道。 我点点头:“臣妾知道了。母亲还和臣妾说,受不起这份荣耀,想要来和皇上请辞呢。”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光不住的往萧泽脸上打,仔细观察着萧泽脸上的表情。 萧泽面色一顿,旋即恢复了笑容:“不必了。告诉你母亲,这份尊荣是她该受的。更何况她的女儿还未怀上了小皇子。她只要安心做外祖母就是了。” 我含笑,瞥一眼御案上那垒成小山似的奏折,想了想,开口问道:“皇上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吗?臣妾会不会打扰了皇上了。” 萧泽轻轻闭上眼睛:“你留下来陪我会。我现在一看到那些奏折就头疼。为什么就没有一刻消停呢,才平定了边陲。这江南有出现了洪涝,是不是老天对我的警示?难道是我这个皇上做的不好吗?” 我知道是萧泽压力太大了,遂道:“皇上不要这样想,多难兴邦,我大梁一定会在皇上手中越来越好的。” 萧泽在我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我想了想道:“不如臣妾陪着皇上出去走走吧。散散心,皇上心情就会好多了。” 萧泽听了我的话,抬起头来:“也好。我倒是也很久没有散心了。每日忙着处理政事,都没有这样闲暇的功夫。” 萧泽牵起我的手,提步就往殿外走去,还一直和我讨论着:“你说是去御花园好呢,还是去上林苑好呢?” 我面露难色:“皇上,臣妾怀着身孕。去不了难么远的地方。” “是我不对,一时高兴,忘了你还怀着身孕呢。”萧泽略有些不好意思:“那咱们就在含元殿四周走走。御医也说,多走动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萧泽还记得御医的吩咐呢。我抬眸看着他,虽是满脸的倦色,但看向我的眼神中却透着无限柔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试探(中) 萧泽牵着我的手,在含元殿前一片荷花池旁漫步。耳边是阵阵蝉鸣,微风伴着淡淡荷香飘了过来。抬眸去看那一池盛开的出水芙蓉,摇摇曳曳,美不胜收。 “贞儿,看着这满目美景,我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萧泽停下步子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道:“还是你体贴过人。” 我轻轻避开他的大手,笑道:“臣妾瞧着这片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吩咐人摘些鲜嫩的荷叶。臣妾明日为皇上熬煮荷叶粥,降火清神的。” 萧泽打趣道:“必须的是你亲手熬煮的哦。不然我可是不喝的。” 我看着他那孩子气的样子,哑然失笑:“知道了,臣妾一定亲手熬煮了,亲手送到皇上的含元殿来。” “那倒不用。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吩咐个人来支会我一声,我去永寿宫喝。”萧泽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那感觉就像是慈父。 两人围着这荷花池漫步。突然前面百米开外跪着一个人。我和萧泽都停住了脚步,对视一眼。萧泽唤来苏安,道:“苏安,前面那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跪在荷花池旁呢?” 我接口道:“别是哪个宫的奴才,做错了事在这罚跪呢。若是这样,你便快些上前让她回去了吧。这时辰也不早了。”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瞧瞧去。”苏安笑着应诺,然后朝那跪着的人走去。 不过一刻,就见苏安面色匆匆的回来了。朝我们一行礼,微窘道:“回皇上,回如主子的话。那跪着的,是吴嫔娘娘。” 吴若鸢?从前不可一世的纯妃娘娘。听到苏安的话,我略有些吃惊。萧泽和我一样吃惊,开口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安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吴嫔娘娘只说想见皇上一面。还望皇上允准。” 萧泽抬眸看了看我。略微沉吟一会。拿不定主意。 我遂开口道:“皇上,这天寒地冻的。吴嫔娘娘跪在那诚心求见。您便就见见她吧。万一有什么要事呢。” “她能有什么要事。”萧泽没好气一叹,握紧我的手。朝苏安吩咐道:“去问问吴嫔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见朕。” 苏安回来禀道:“皇上,吴嫔娘娘说。如今夜深了,天又有些凉了。特意给皇上带了件披风来。怕皇上受了风寒,有损龙体。” 说完苏安抬眸看了看萧泽。萧泽脸上泛起一丝丝的动容。 我心头冷笑一声,这吴嫔果然在想办法复宠。这样的法子饶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没有办法拒绝。不抱怨也不哭闹,反而还体贴备至,这吴嫔手中确实是有两下子。 我心下定了心思,装作漫不经心朝萧泽道:“吴嫔姐姐对皇上这样的关怀。臣妾真是自愧不如。” 萧泽朝我轻轻一笑:“你说笑了,何必如此自谦呢。我难道还不懂你不成。” “皇上就爱取笑臣妾。只是这天色渐暗,也不知道吴嫔姐姐是怎么知道皇上在这里的。臣妾记得和皇上出来的时候,并无几人知晓啊?”这话看似平淡。但分量却是极重的。我和萧泽出来散心,只有萧泽近身的几个侍从知道。却不想吴嫔竟然也能知晓,而且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荷花池畔。这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 萧泽的脸色沉了下来。苏安自然也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忙跪倒在地,朝萧泽磕头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疏忽。还请皇上恕罪。” 我知道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果然萧泽正色吩咐苏安道:“你起来吧。去和吴嫔说,天暗了,让她自己回去吧。朕身边有如贵嫔伺候着,不需要她再来担心了。” 苏安忙站起身,领了命下去了。 我故作不知。道:“皇上怎么不让吴嫔上前来呢。好歹也是她一番心意,皇上这样,只怕吴嫔回去会伤心了。” “她如何会伤心,只不过是希望朕复她妃子的位置罢了。这样的居心,不见也罢。”萧泽有些生气,朝我道。 “或许皇上冤枉了吴嫔呢,许是她真的担心皇上龙体。”我抬眸看向萧泽:“毕竟吴嫔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 “也许吧。”萧泽轻轻闭上眼睛,似有不忍。远处,苏安正在劝说吴嫔回宫,看着吴嫔略显落寞的背影,我也隐隐有些不忍。但想着她多番谋划陷害,这一丝丝的不忍又被我咽回肚子里去了。 吴嫔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萧泽慢慢睁开眼,叹了口气:“到底也是我亏欠了她。只是这些年她愈发骄横得有些过分了。” 听完这话,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见萧泽不愿意多说,也就止住这话,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轻轻道了句:“臣妾听兄长说,吴氏父子回京之后安分了不少。” 萧泽锐利的目光投在我的脸上,不过旋即恢复平静,笑道:“是啊。这样我也安心不少。若是他们真能尽心尽力为国效力,未尝不是肱骨之臣。” 听着萧泽话里的意思,我哪里能不知道呢,想来萧泽对吴氏一族怕还只是停留于打压阶段,并没有要连根拔起的意思。 回到永寿宫已经快到落钥时分了。我吩咐了羽香,让她明日一早去荷花池采些嫩荷叶来。觉得身子困乏,梳洗后喝完安胎药,也就睡下了。 等到第二日一早醒来,羽香伺候我洗漱完,朝我笑道:“主子,荷叶粥奴婢们已经熬好了。是不是要去请皇上来。”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找个人送去含元殿吧。皇上朝政繁忙,哪里能因为这个耽误了皇上的朝政,那岂不是我的大罪过了吗。” 羽香会意,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打点完毕,我带着羽香、琼奴两人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虽然皇后一早就吩咐了,不必日日去给她请安。但是我如今月份也还不算大,不能因为这个肚子就拿大,自然还是守礼恭谨些的好。 规规矩矩的给皇后行了礼。皇后忙吩咐我起身,笑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金贵。不是说了让你不必来请安的吗。好好在自己宫里养胎就是了。” 和贵嫔拉了我在她身侧坐下,我盈盈笑道:“皇后抬爱,嫔妾哪里能不知礼呢。如今嫔妾月份也还不算大,能走得动,自然得日日来向皇后请安的。” “嫔妾来到大梁,见过最知礼的人,就要数贞儿姐姐了。”谨贵嫔朝我投来善意的笑容。 “本宫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谨贵嫔和如贵嫔这般要好,都以姐妹相称了。”吴嫔开口笑道:“只是这如贵嫔是否真的知礼,谨贵嫔又真的是全然尽知吗?” 从前的纯妃一直是坐在皇后身侧最耀眼的位置,而现在却屈居在我之后。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如贵嫔娘娘,昨夜与皇上漫步荷花池畔,可还觉得舒心吗?”吴嫔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之意:“不过如贵嫔却有一句话说对了。既然能陪着皇上在含元殿外漫步,这每日来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如贵嫔,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我淡淡一笑:“来给皇后行礼,是作为宫里嫔妃应尽的本分。伺候皇上也是咱们的本分。只是苦了吴嫔姐姐,昨夜里赶着给皇上送去披风,却被皇上婉言拒绝。到底是姐姐聪慧,最会揣测圣意啊。” 吴嫔一时脸色不好看了,张开嘴就要与我辩驳。却不想被我打断:“本宫来要提醒吴嫔姐姐,姐姐如今身居嫔位。与高位者说话,要自称嫔妾,而不是本宫。这可是姐姐当年做纯妃的时候教导我们的呢。姐姐怎么自己倒忘了。” 我的话一说完,徽序堂内立刻传出了嗤嗤的偷笑声。 皇后脸上也泛出一丝得意,但却不得不出来圆场:“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本宫待会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你们都跪安了吧。” 我随着众人一齐起身:“是,嫔妾告退。” 正和谨贵嫔、和贵嫔一起往外走,却不想被皇后叫住:“如贵嫔,你留下。太后让你待会也去给她请个安。” 听着皇后的话,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太后向来不喜我,怎么会突然要我去请安呢?难道是知晓了我和定太妃之间的事情吗?后背渗出的冷汗濡湿了衣衫。 我露出笑脸,转过身去朝皇后问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要嫔妾去颐宁宫请安呢?” 皇后也有些不解:“本宫也不知道。是太后昨晚差人来知会本宫的。说是若是你今日来请安,便随我一起去和太后磕个头。” 皇后细细想了想:“许是你怀有身孕,所以太后想要见见你吧。” 皇后这话说得也在理。我点点头,也不再多话了。 皇后含笑问我道:“对了,这几日你身子还好吧?” “多谢娘娘关心,嫔妾一切安好。” “那就好。”皇后轻轻一笑,朝我道:“何彦方的医术是宫里最好的,有他照顾着你这一胎,本宫也可放心不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试探(下) 待皇后更衣重新梳洗之后,我便随着皇后的凤辇去了颐宁宫。皇后体谅我怀着身孕,所以特意赏了我一乘辇轿,省了我步行之苦。 到了颐宁宫,皇后站在宫门外朝颐宁宫大太监笑道:“烦劳公公进去通传一声。臣妾来给母后请安了。” 皇后回头看看我,关切笑道:“如贵嫔你怎么样,身子还好吧?” 我朝皇后感激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赏下臣妾辇轿,让嫔妾省了脚力。臣妾现在身子安好,还请皇后娘娘不必担忧。” “那就好。待会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你就在我身后,少说话。免得言语之间惹太后不悦。”皇后嘱咐我道。估计皇后也摸不清此时太后特意让我来给他请安,到底是为了何事。 我顺从的点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嫔妾晓得的。不会惹太后娘娘不悦的。” 皇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那就好。” 正说着,方才进去通报的那位太监走了出来,朝皇后和我行过礼后,道:“太后娘娘请两位主子进去说话呢。” 走进颐宁宫,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果香。皇后面露疑惑,朝身旁的太监问道:“太后娘娘平常不是都要焚檀香的吗?怎么今日却没有闻见?” 那太监笑着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知道今日如贵嫔要来,特意吩咐不要焚香。怕伤了如贵嫔肚子里的孩子。” 我忙笑着谢道:“太后娘娘体恤之心,嫔妾感激不尽。” 绕过一座玉石雕花的屏风。我和皇后来到了颐宁宫的正殿里。太后正装坐在殿上的宝座上,金黄色的凤袍,上面绣着张翅欲飞的五彩凤凰。 皇后走上前去,恭恭敬敬行了礼:“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说着,皇后把我引上前。笑道:“母后,臣妾把如贵嫔带来了。” 太后点点头,笑道:“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如贵嫔了。如今怀着身孕。怎么还这样纤瘦呢。” 我屈膝行礼,恭敬道:“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太后让内侍把我搀扶起来:“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这样大的礼,你的心意哀家知道。” 太后挥挥手,让宫女端上两面雕花墩子:“皇后,如贵嫔,你们坐下说话吧。” 坐下后,皇后陪着太后说了会育儿经。眼看着一杯茶快要见底了。太后这才开口道:“皇后,昨日苏州上贡来些绸缎,我正想让人挑些送到你的坤仪宫去。正巧你来了,你自己去挑挑吧。这些下人怕也是不知道你的喜好的。” 我心下一紧。太后这是要支开皇后和我单独说话。皇后站起身,笑道:“还让母后惦记着臣妾,臣妾多谢母后了。” 转身前,皇后抬眸看了看我,目光中隐隐透出担忧之色。我朝她轻轻一笑。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皇后去后。太后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如贵嫔,这是哀家第一次单独和你说话吧?” 我一时弄不清楚这太后话里的意思,点点头,笑道:“这确实嫔妾第一次和太后单独说话呢。” 太后举起茶盏。轻轻拨了拨,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平日里哀家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样纤弱的女子,竟然也有这样翻江倒海的本事。” 我听这话不好,忙屈膝跪倒在地上,急道:“嫔妾不知道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嫔妾惶恐。” “你惶恐?如今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宠冠六宫的如贵嫔也会有惶恐的时候吗?”太后冷笑一声:“你惶恐。你惶恐就不会去狐媚皇上,你惶恐就不该设计陷害若鸢!” 我急道:“嫔妾不知怎么惹太后不悦。但太后所说,嫔妾实在不敢不辩。嫔妾入宫来尽心侍奉皇上,并未有其他想法。至于吴嫔之事,嫔妾不敢说与自己没有分毫的关系。但,绝没有设计陷害这一说。” “那昨夜也不是你故意阻挠,不让若鸢去给皇儿送披风的吗?”太后锐利的目光射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压迫感。 “嫔妾不敢左右圣意。”我磕个头,道:“昨日嫔妾确实陪着皇上在散步时碰到了吴嫔。但嫔妾绝没有阻挠吴嫔。” “你认为这话,哀家会相信吗?”太后呵呵一笑:“哀家在这宫里已经生活了快四十年了。宫里的妃嫔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到底也是若鸢性子太过急躁,又有些骄横,所以惹恼了皇儿。” 说着太后叹口气,朝我摆摆手:“你起来吧。别把肚子给跪坏了。到时候皇帝还要来找我算账了。” 我轻轻爬起身,口中道:“嫔妾不敢。” 太后看我一眼:“不要希望哀家相信你。哀家如今不动你,一是碍着皇帝的面子。二是你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若是哪日哀家容不下你了,哀家也不会让你出现在颐宁宫里了。” 我额头上渗出汗来,却也不敢伸手去抹。 太后隔了茶盏,开口道:“今天哀家让皇后找你过来。你知道是为了何事吗?” 我摇摇头:“嫔妾愚钝,不知太后找嫔妾来,为了何事。” “哀家也不愿意和你绕弯子。哀家来问你,你这几日,可是有去过宁寿宫?”太后的眼睛迷成了一条线。 难道我去定太妃那里的事情给太后知道了?倒是我们疏忽了,竟然忘了太后。 我定定神,略微思考了下,太后这样问,定是知道我去过了。若是此时隐瞒,怕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我遂道:“前两日,倒是去过宁寿宫。” “喔?你现在怀着身孕,还不辞辛苦的去宁寿宫做什么?”太后似笑非笑。 我就料到太后会这样问,开口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宫里前些日子做了好些精致的点心,去宁寿宫是给定太妃娘娘送些点心去。” “就为了这点心?”太后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的小事,唤个宫女去一趟便就行了。还要自己亲自去一趟。如贵嫔你这话不尽不实。你还想蒙骗哀家到什么时候?” 我忙又跪下,急道:“太后娘娘明鉴,嫔妾那日被诊出喜脉之后,定太妃娘娘让人送了份厚礼来永寿宫。嫔妾为表谢意,才特意拿了点心送去宁寿宫的。在太后面前,臣妾不敢有所隐瞒。” “确是如此吗?”太后道:“哀家倒是听说,定太妃特意遣了众人,单独留你在殿内说话。难道你们只见就没有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吗?” 我一时也摸不准太后这话里是什么意思,遂道:“嫔妾不知太后所说的不可告人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定太妃当时遣了众人,是为了送给嫔妾一个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这么贵重,需要遣散殿内伺候的所有奴仆?” 我扬起自己的手指,道:“太后请看,就是嫔妾手上这枚戒指?” 太后探过脑袋来看,果见我手指上有一枚嵌了绿宝石的戒指:“这戒指有什么宝贵的,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太后有所不知。这枚戒指是定太妃怀孕着敦亲王时,先皇特意赏的。定太妃见我如今也怀着身孕,所以就给我了。只是这东西是先皇赐给太妃的,太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屏退众人。”我面色平静道。 太后一脸不相信的神情:“那还烦请如贵嫔为哀家解释一下,为何定太妃宫里前些日子从宫外来了个婆子,这些日子又不见了?哀家也觉得很是奇怪呢?” “有这样的事情?”我露出惊诧的表情来。 “怎么?如贵嫔不知道这件事吗?”太后试探性的问道。 “嫔妾确实不知。嫔妾平日里甚少和定太妃来往。去宁寿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定太妃宫里的人,嫔妾怎么能晓得呢。”我心里暗叹一句,这太后在宫里布下的眼线可真是不少。居然连这样的事情也能打听出来。 “果真如你所说吗?”太后用手托腮,问道。 我敛目低首,道:“嫔妾所说句句实话。还望太后明查。” 我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回来了。” 太后转过头朝我吩咐道:“方才哀家和你说的话,你一句也不能说出去。否则哀家自然能有办法对付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嫔妾自然省的。” 随着皇后出了颐宁宫,皇后瞧我一眼,道:“刚才太后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满头的汗珠子?” 我摇摇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太后不过和嫔妾闲语几句。倒是嫔妾体虚,出了这一脑门子的汗。” 皇后也不多问:“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快些回宫去吧。待会本宫吩咐太医院给你送些补身子的补品去。” 我屈膝道谢:“那嫔妾多谢皇后娘娘了。” 直到辇轿出了皇后的视线,我这才松一口气,瘫倒在辇轿上。 身旁的羽香急问道:“主子,没出什么事情吧?” 我摆摆手:“没有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宫再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险象环生中的筹谋 由羽香伺候着回到了永寿宫。琼奴赶忙端上一盏安胎药来,朝我急道:“小姐快把这安胎药喝了。奴婢瞧着您脸色都不太对了。” 我点点头端起碗盏,把何彦方精心为我调配的安胎药给服了下去,略微觉得好受了些。 琼奴接过碗盏,有些着急的开口道:“太后让小姐你去慈宁宫,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她有没有为难小姐你啊?” 我摆摆手:“若是她有心为难我,你觉得我还能这样坐在永寿宫里吗?前些日子是我们太大意了,疏忽了太后,差一点就给她抓了个现行。” “难道太后发现了主子你和定太妃的事情吗?”羽香有些惊讶,两只手也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紧张的朝我问道。 我在贵妃塌上躺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太后知道多少。反正太后知道那一日我去宁寿宫的事情。就连刘妈妈的事情太后似乎也知道。” 这下子连琼奴的脸色也都变了,颤抖着说道:“那这么说来,太后找主子去,是审问小姐的了?难不成太后手里有证据,要对付小姐你吗?” “对付应该谈不上。我看太后的神情,似乎是怀疑我和定太妃勾结在一起,密谋什么。”我托腮思量了会,道:“若说太后手里要是有证据,那她也不必大费周章的把我叫到慈宁宫去问话了。依着太后的脾气,若是有证据,只怕此刻早就把我和定太妃给抓起来了。” “奴婢觉得也是。”羽香一边听着我的分析,一边点点头,赞同我的看法:“太后最是雷厉风行,若是真给她发现了什么,只怕不会留主子和定太妃的活口的。” 琼奴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似的。 “我想太后不过就是有些怀疑。我和定太妃所密谋的事情,她怕是一概不知。要是她知道了,那里还有心思在慈宁宫里喝茶呢。”我拍拍琼奴的手。面带安慰:“她让我去慈宁宫不过也就是训诫训诫。只是我担心,若是太后真的有心继续查下去的话。这个事情怕是瞒不住。” 羽香道:“主子你担心的很有道理。别看太后她一直在慈宁宫里静心礼佛,不理宫内一概庶务。可是太后的耳目却是遍布整个宫里,否则这事情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给太后她知道了。” 我点点头:“是我们的疏忽。低估了太后。” “那要不要奴婢去宁寿宫给定太妃报个信。也好让她提前有个准备?”琼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口问我道。 我摇摇头:“如今看来,这宁寿宫里定是有了太后的内鬼。你若是此时去了宁寿宫只会落了太后的口实。” 我站起身来,想了想。不能给定太妃传话去,万一要是定太妃行事不小心。给太后发现了。那可怎么办?想着想着,心里不自觉的就着急了起来。 “可是咱们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啊。”琼奴和羽香着急起来了。羽香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把安生哥找来,让他去给定太妃递话。”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就置安生于危险的境地了吗,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行的话,就让我去给定太妃递话。若是给太后发现了,我就说是我自己私下里去找定太妃的,与小姐你无关。”琼奴面色急迫。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朝我道。 “别胡闹。”我上前去握紧了琼奴的手:“现在还没有到那样的境地。再说,若是你给太后发现了,即便你不承认是我让你去的。太后同样可以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羽香也走到琼奴的身边,道:“主子说得对。琼奴姐,你先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事到如今,那里还有什么好法子。”琼奴道:“与其让安生哥去冒着个陷,不如我去。” 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好法子,提步走到案边,朝琼奴和羽香道:“我想到了个法子,保管有用。” 说着,我拾起笔,蘸了墨,行云流水般写了几个字。然后把这纸给折好了,递给琼奴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去趟沐府。找到哥哥,和他说让他明日无论如何要来见我一面。然后再让他把这个条子转交给敦亲王。” 羽香恍然大悟:“主子这是想通过敦亲王爷来给定太妃递消息吗?” 我赞许看了羽香一眼,点点头:“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只是,不知道这敦亲王爷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知道,会不会?”琼奴略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会不会把这事情告诉萧泽,琼奴该是这个意思。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萧漓,他应该会帮我这个忙的。即便这件事情是个惊天秘密。 “送去吧。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也就是天意了。”我让琼奴赶快送出宫去,还嘱咐道:“你还是让小福子送去,如今咱们永寿宫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内鬼。做事还是稳重些的好。” 第二日一早,沐宁便过来了。手里提着个食盒子。一走进殿便朝我道:“喏,这是母亲一定要我给你带进宫来的。说是新鲜做的枣糖糕,让你尝尝好不好吃。” 我笑着接过那个食盒子,交给羽香,然后把沐宁给迎进屋子里。 琼奴朝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道:“主子昨日吩咐,把西偏殿给好好打扫了。现在你们就随着我一齐去西偏殿吧。” 瞧着殿内众人都走了,只剩下我、羽香同沐宁之后。我这才开口道:“哥哥有没有把那纸条交给敦亲王?” 沐宁撩了袍子坐下,朝我点点头:“昨日一拿到。我就让心腹小厮送去了敦亲王府。”说着,沐宁面露疑惑之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日送东西去的是小福子,我也没好细问。只听说你着急这要把这东西交给敦亲王,而且还让我今早进宫来看你一趟。” “主子昨日被太后召去了慈宁宫问话。”羽香先替我说了出来。 “什么!”沐宁也显得很是吃惊:“可是为了定太妃的事情?” 我点点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沐宁一遍。沐宁托腮道:“如此看来,太后也只是疑心。幸好你机敏,做事懂得分寸,才没有让太后发现什么破绽。只是我担心太后会继续追查下去,到时候被太后查出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着急。就怕太后在定太妃那边下手。所以着急着要给定太妃递给消息去。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我端了盏茶给沐宁,说道。 “所以,你就想到了敦亲王?”沐宁问道。 “不错,太后知道这个消息,就证明宁寿宫里有太后的人。若是咱们贸然的派人去宁寿宫传递消息,只会让太后更加怀疑。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敦亲王与定太妃是亲生母子,去宁寿宫探望太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是步险棋,但按照你的分析来看,也只能这样行事了。”沐宁想了想,也赞同了我的做法。 这的确是一步险棋,我赌的不过是萧漓与我之间的情分。不过我相信我会赢的。 “我今日找哥哥来是想问哥哥,下面咱们该怎么办?”我面色凝重,问道。 “如今你已经传递了消息给定太妃,那定太妃必定也会有所准备,不会轻易漏了马脚出来。至于那个刘妈妈,你暂且放心,我已经把她安顿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发现的。”沐宁有信心的说道:“现在你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几天,不过几天就会有好消息了。” “哥哥所说的好消息,是指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沐宁让我耐心等待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听沐宁说过。 “就像我们那日分析的一样。想要除去太后和吴嫔,就必须把她们身后的吴氏家族给连根拔起。只要吴氏家族荣华富贵一日,她们就依旧会有恃无恐。所以,我们已经想出了对付吴世安的好办法,保准这一次让他吴氏一族身败名裂。”沐宁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朝我说道。 “你们?除了哥哥还有谁?”我抬眸看向沐宁。 沐宁轻轻一笑:“宁邺王。他想除掉这吴氏一族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这次我们便一起行动。你只要安心在宫里待着就是。外面的事情有哥哥扛着,你不必担心。” 看着沐宁坚毅的脸庞。我心头一暖,原来有人护着是这样的温暖。不过我也不能让沐宁冒险:“哥哥这次有多少把握。宁邺王做事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哥哥可要注意着,千万别把自己给陷进去。” 比起萧涵来,我心里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哥哥,虽说没有血缘,但我打心里,就把沐宁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哥哥来看。自然是更担心他的安危的。 沐宁朝我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不打无准备之仗。你放心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招(上) 我留了沐宁在殿里用点心,羽香端了几碟点心上来,我把面前的松仁馍馍往沐宁面前推了推,笑道:“哥哥一早过来,一定还没有用过早膳吧。尝尝这馍馍,我吃着还不错。” 沐宁笑着点点头,拈起一块馍馍放进嘴里,笑道:“味道果然不错。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肚子饿了。” 羽香用块锦帕包了沐宁带来的枣糖糕递给我,道:“主子,这是老夫人送来的枣糖糕。您尝尝,这枣子补血,对人是最好的。” 我朝羽香一笑,接过了,轻轻咬上一口,齿颊留香,还是在建邺时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变。我转过头朝沐宁道:“还是母亲惦记着我。做了这么好吃的枣糖糕来给我吃。” “是呀。母亲满心里都惦记着你。怕你在宫里受了委屈,天天在府里和我念叨,叫我要好好在朝堂上效力。这样你在宫里也多一重保障。这样关切,我都有些吃心了。”沐宁故意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逗得我掩嘴不住的笑。 “哥哥也不用太为我操心。”我不忘了叮嘱沐宁:“母亲不就这么一说。要是惹了哥哥不快,妹妹我在这以茶代酒向哥哥赔礼道歉了。” 沐宁本是一脸委屈的样子,也忍不住被我逗笑了,接过我手里的茶盏:“行勒,有你这杯茶。我心里也就舒坦了。” 正和沐宁在殿里说着话。琼奴推门而入,掩了门,这才道:“小姐,刚才我打听到敦亲王爷去了宁寿宫定太妃那里去了。” 我眉梢之中露出一抹喜色,眼光朝沐宁望了过去。沐宁嘴角也是忍不住轻轻一扬,道:“看来,你这次是押对了。” “定太妃知道消息之后。必定会多加防范,这样咱们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我松一口气:“只是,定太妃怕是要花些时间来了敦亲王解释一切了。也不知道敦亲王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做何感想?” “为了定太妃。怕也会隐瞒下来装作不知吧。”沐宁微微低下头,道。 尝了些点心之后。沐宁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纸张出来,递给我。我有些不解,伸手接了过来,细一看,才发现是些田亩契约。 我疑惑的眸子对上沐宁的目光。沐宁开口道:“这是京郊一千亩田地的契约。是我特意为你置办的。”说着,沐宁又掏出些银票递给我:“母亲和我说,你在宫里用钱花销大。我以前也没有想到。是我疏忽了。这里是五千两银票,你留在身边用。” 我接过银票,正要推辞。沐宁似乎猜到了我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你别来和我推辞。母亲给你的。是她给的。这是我给你的,你好好收着。” 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推辞,只能收了。抬起头来时,沐宁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手里握着的是对东珠蜜蜡耳坠子。沐宁挠了挠头。露出少见的大男孩的羞涩,朝我道:“这是我在宫外头买的,别人都说好看。我想着你带起来一定很漂亮,就拿过来给你了。” 没想到沐宁这样的大男人会有这么细腻的时候。我接过那对耳坠子,仔细打量了。不住称赞:“真的很漂亮。那我就不和哥哥你客气了。” 沐宁朝我一笑,抬眸看了看案上的西洋钟摆,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含元殿了。”说着,沐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穿着的锦袍。 我也扶着羽香站起身,替沐宁仔细理了理衣领子,道:“哥哥平日里忙着朝务,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现在母亲在京里,哥哥没事也多陪陪母亲。” “我知道。每次来永寿宫看你,你都要嘱咐我半天。”沐宁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倒是你,得好好保重着自己的身子。你现在怀着孩子,没事别操那么多的心思。好好养胎,万事有我在外面帮你撑着呢。” 我知道自己不能万事都靠沐宁,不过沐宁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点点头:“我都知道了。你别操心了。我在宫里吃得好,用得好,你和母亲都不用太担心。哥哥回去和母亲说,。等改日这阵风头过了,我再把母亲接进宫来。” 沐宁走后,何彦方来给我请脉。我含笑朝何彦方道:“多亏了你的药方子,我这些日子再也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了。身子感觉也越来越好了。” 何彦方收了搭在我手上的锦帕子,道:“如主子谬赞了。这是为医者的本分,能让主子身子舒坦,微臣也放心不少。” “我的脉象怎么样?”我把方才褪下来的翡翠镯子重新拢在腕上,问道。 何彦方转眸回道:“主子脉象平稳有力,腹中胎儿也很好。只是,微臣觉出主子最近怕是有些劳神过多,得多多精心养气才好。” “最近确实有些烦心的事情。不得不动些心思。”我对何彦方也不多隐瞒:“既然何太医你这样叮嘱,我往后注意就是了。” 何彦方轻轻点点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有时放宽心,反倒看得清楚。时时劳神,未必就能解决事情。” “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见解。话是不错,可在这宫里,众人皆是昭昭,若是我一人昏昏,只怕就难以立足了。”我轻笑回道。 “这不过是微臣一人见地罢了。只是为医者不想让病人劳神费心。倒是不如主子想得透彻了。”何彦方也不多说,朝我行了礼,也就退了出去。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我望着何彦方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也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可是不如人愿,也只能步步惊心了。” 含元殿内,我穿着一袭逶迤拖地的百鸟纹饰茜红长裙,打起帘子走进暖阁里。萧泽正坐在案前,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怒气。黄皮包裹的奏折散落一地,一殿凌乱。 我是被苏安请到这含元殿来的。半个时辰前我还在永寿宫里看着书,苏安从含元殿赶了过来。朝我急急行了个礼,就道:“如主子,你快去含元殿看看吧。皇上发了大火,现在把自己关在东暖阁里,谁也不见。奴才都快要急死了。” 我搁下书,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把事情先说个清楚。” “是。今日黄昏时分,最后一批奏折被送进含元殿里。奴才本在一旁伺候着,不想皇上看到一份奏折之后,发了老大的脾气。把奴才都赶了出来,在东暖阁里是又砸东西,又骂人。奴才心里着急,这不就急着赶过来请主子您移驾去一趟含元殿,劝劝皇上。这样把自己关在东暖阁里也不是个事情啊。”苏安面色焦急,简单的把事情给我说了一遍。 我穿好了绣花鞋子,唤了羽香来,道:“羽香,快吩咐备轿辇,陪着我去一趟含元殿。” 苏安忙道:“哪里还要如主子费心准备,奴才已经把轿辇带来了。请如主子移驾吧。” 我点点头,扶着羽香走出殿去。坐在轿辇上,往含元殿去的路上,我侧过脸朝苏安问道:“对了,可请了皇后娘娘过来了吗?” 苏安摇了摇头:“还没有。奴才一心里惦记着皇上。就着急着来永寿宫请了如主子你。还未顾得上去坤仪宫请皇后娘娘。” 我想了想,朝苏安吩咐道:“那你现在快去坤仪宫,请了皇后娘娘过来。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我如何也不能越过皇后娘娘的。苏公公你在宫里多年,这样的道理哪里会不懂呢。” 苏安也领悟过来了,朝我连连哈腰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差人去坤仪宫请皇后娘娘过来。还请如主子不要怪罪。” 苏安在萧泽身边伺候多年,我哪里能真正怪罪他,忙道:“公公这说的是哪里话。关心则乱。是苏公公你太关心皇上了,所以才会疏忽了。” 我轻轻走上前去,把地上的奏折一本一本拾了起来。萧泽微微抬眸看一眼我,声音还带着隐约的怒气:“不要捡,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我把手中的奏折理好,搁在案上。走到萧泽身边,牵起他的手,口中轻声道:“皇上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谁能想到,萧泽重重甩开我的手:“我不是叫你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我脚下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萧泽瞧见我摔在了地上,脸色霎时变了,忙站起身来,把我扶起来,抱到榻上,急道:“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我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踝,忍着疼,笑道:“臣妾没事。皇上不要担心。” 萧泽面露愧色:“都是我不好。我心情不好,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若是甩着你了,可怎么是好。” 说着,萧泽就要让苏安去请太医来。我忙拦住了,急道:“皇上不用了,臣妾真没有什么事情。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哪里能不知道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招(下) 萧泽执意要苏安去请太医来,我一把拉住他,在我身旁坐下,柔声道:“皇上,陪臣妾坐坐吧。” 我把头轻轻伏在萧泽的肩膀上,轻声道:“皇上现在还在生气吗?难道是生臣妾的气?” “原本是满肚子的气。一看到你,这气也就全消了。”萧泽握起我的手,轻轻一吻:“都是我不好,害你摔了这一跤。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就要后悔死了。” 萧泽的手抚上我的肚子,笑道:“你这肚子里,可是咱们的孩子呀。”萧泽把侧过头去,贴在我的肚子上:“你听,他在和我说话呢。” “皇上尽和臣妾说玩笑。孩子才多大,哪里就能和皇上说话呢。”我拉了萧泽坐好,定了定神,这才道:“皇上刚才可把臣妾吓死了。是什么事情,让皇上起了这么大的怒气?” 说到这事,萧泽脸上挂过一丝不豫之色。起身拣起一份奏折来,朝我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是实在气不过了,才发了这样大的火。” 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奏折:“臣妾看了,皇上可不许怪臣妾干预政事啊。”这话,是为了问萧泽要个准。 萧泽点点头:“我从前不是说过的吗。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许议政之说。你放心就是。” 有了萧泽这句话,我这才摊开手中的奏折。没想到这份奏折竟是弹劾吴世安贪腐的奏折。上面列举了吴世安这么些年来,贪污国库,军粮和受贿的重重劣行。所贪之数竟然有千万两之多,足抵得上大梁国库里的存银。 一行一行看过去,我是触目惊心。不想到这吴世安胃口竟然这样大,这么些年来贪污了这么多些银子。从国库到地方,可谓是无孔不入。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字进入眼帘里。我暗暗吃了一惊,这奏折竟然是宁邺王萧涵上的。 按下心里的惊讶,我合上奏折。看向萧泽道:“皇上是怎么看的?” “对于吴世安的行迹我多少也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胃口竟然这样大。你看看他贪下的数额,都快抵上我大梁一个国库了。”萧泽咬着牙齿。狠狠说道。 我心里明了。事情做多了,怎么样也会露出马脚来的。想必萧泽这些年来对吴世安贪污银子的事情多少也有了解。所以对这封折子,也有抱着相信的态度了。 “吴大人身为首辅,在朝中受皇上倚重。身为人臣,却不能为皇上分忧。敛了这么多些银钱。臣妾大胆猜想,恐怕这真实的数目还不止奏折上这么多。”我抬眸悄悄看了眼萧泽,这才继续道:“难怪当初让这吴大人远征西南。他手握重兵却不肯发兵。怕也是因为这银钱的事情了吧。” “除了这个还能为了什么。好在贞儿你出了个好点子,不然只怕就会延误了战机。”萧泽不但对我的话没有产生反感,反倒接口说道:“后来我派他去了西北,谁知道他虽然打了胜仗。却暗中贪去了国库的三百万两银子。” 说到这。萧泽露出怒气来,起身又取了两份奏折来,递给我道:“还不止这么多。你再看看这两份奏折。” 萧泽递给我的两份奏折,是弹劾吴世安的两个儿子的,奏折陈述了两人在京里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行迹。借着吴府的名义四处敛财,广受贿赂。在烟花巷子里养流莺,日日在堂子里流连。 我看完奏折,也不说话,抬起鸦翅般乌黑的睫毛看向萧泽。萧泽冷冷哼了一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虽然不知道上这两本奏折的官员是何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奏折一定是萧涵的党羽上的,目的自然是和萧涵一样的。斗垮吴氏一族,这样萧涵在朝堂上就除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皇上也别这样说。”我轻声道:“自古来,为官者又有何人不贪呢。只不过是贪多贪少罢了。若是要肃清贪腐,只怕要下一番狠功夫才是。皇上也不必为了吴家心烦,位高权重者,手握重权,多敛些银钱也不怪事。皇上不必心急,再说皇上还得顾及着太后。这打老鼠还得顾及着玉瓶子呢。皇上您说呢?” “话虽不错。但,我怎么能眼见着这吴家贪腐至此呢。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这吴氏一家就是我大梁的硕鼠!”萧泽握紧了拳头:“如今江南洪灾还未安定下来。我要动用国库出来赈灾,这吴世安还多番阻挠,说灾情还不够严重,不必动用国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鼓动群臣不让我动用国库,怕的是我把这国库里的银子用光了,他没银子搬回家去了吧!”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吴家三父子呢?”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我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萧泽沉吟片刻:“我一时也没有想好。若是平常人家,我早就派人去查,要是确实如此,我自然就要抄家灭族了。只是,就同你说的一样。这吴家毕竟不一样。我无论如何也得顾及着太后的颜面。这事情反倒是难办了。” 看来萧泽还是看着太后的颜面,不打算重重处理这吴家三父子了。我心里暗暗叹口气,不过这样总算是把事情说到明面上来了,即便萧泽这一次不计较,难保第二次,第三次也会像今天这样不计较。 果然,第二日朝堂上传来消息。又有人在朝堂上参了吴世安一本。说他贪污了送去江南赈灾的银钱。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听说萧泽在朝堂上震怒,让大理寺和刑部去查。看来这会萧涵是下定了决心要扳倒这吴世安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里沐宁参与了多少。不过到现在,沐宁还没有上折子,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和贵嫔拈了枚葡萄放进嘴里,笑道:“没想到这吴世安风光一时,也落得今日的下场。听说今天皇上在朝堂上发了大脾气。把御案上一方端砚都砸到了吴世安的面前。看来这一会,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我仔细拨了葡萄皮,喂了纶儿,道:“这朝堂上的事情咱们在宫闱里,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圣意难测,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要把吴世安怎么处理了。说不定明日就放了也不一定。” “我瞧着未必。”和贵嫔似乎信心满满道:“我听外头的人说,这次弹劾吴世安和他两个儿子的是宁亲王。这宁亲王自从西南征战回来,也不少的势力。我还听说这回,敦亲王也上了折子,弹劾吴世安呢。” “敦亲王?”我有些惊讶,萧漓既然也上了折子,按理说这是该与萧漓无关。他身为宗亲,本就不适合参与到这朝堂争斗中来。 和贵嫔用帕子擦了擦手:“是呀。敦亲王一向做事谨慎,这回都上了折子。所以说这吴世安是墙倒众人推了。” 我掩嘴一笑:“姐姐只知道墙倒众人推。却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吗?看着吴世安如今的情形,太后和吴嫔能置之不理吗?” “当然不会。”和贵嫔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吴嫔今早就到含元殿外跪着求见皇上。想要为吴世安求情。谁料到,皇上对这吴嫔丝毫不理。只让苏安劝吴嫔回宫去。这不,到现在吴嫔还在含元殿外跪着呢。” 我抱起纶儿,放在膝上,笑道:“这些消息姐姐都是从哪知道的?我在永寿宫中怎么就不得知呢?” 和贵嫔轻轻在我肩上一拍:“你莫要打趣我。这吴若鸢的事情我怎么能不上心。当初被她害成那个样子。现在也总算是一雪前耻了。瞧着她当初那样趾高气昂的,现在却跪在含元殿外。想到这,我就也算是解了心中之气了。” 和贵嫔和吴嫔的恩怨素来已久,当初吴嫔设计陷害和贵嫔。如今见这吴嫔沦落至此,自然是心中解气。 我暗暗叹一口气:也是宿命弄人。谁又会料到如此呢。 正想着,琼奴从宫门外走进来,朝我与和贵嫔低语道:“小姐,和主子。方才太后从慈宁宫去含元殿了。” 我转眸朝和贵嫔一笑:“现在看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也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让皇上改变心意。” 天刚刚擦黑,小福子就带了消息回来。吴嫔在含元殿外昏倒了,被太后带回了慈宁宫。萧泽下令,吴世安在三日内上缴国库八百万两白银,以作江南赈灾之用。其余之事既往不咎。 不过在下给吴世安旨意的同时,萧泽还下了两份旨意,一份是给宁亲王萧涵的,一份是给我的兄长沐宁的。 旨意的内容大致说来,便是让萧涵执掌六部事宜,让沐宁执掌十万禁军、五军都护府和各地禁军调度。这样看来,便是把吴世安手中握着的行政和军事大权收了回来,分给了萧涵和沐宁。 这么一来,虽然吴世安没有受到严惩,但却大权旁落。对于吴世安来说,比抄家来说还要难受。 第一百五十章 隔阂(上) 沐宁掩了门,在我身前的花墩子上坐下,朝四周看了眼,道:“你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可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我摆摆手,起身斟了杯茶递给沐宁:“没有什么大事,哥哥不必紧张成这样子。” “我只是怕这几日我频繁出入你永寿宫中,若是给太后的眼线发现了。对你无所益处啊。”沐宁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茶,道。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如今太后一门心思都在吴家身上,哪里还顾及得到我们。我听说吴嫔自从那一日进了慈宁宫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我说道。 “太后自然焦心。虽说吴世安昨日交了八百万两银子出来,性命无忧了。但因此失去了手中所握大权。想必太后心里也不好过吧。”沐宁搁下茶盏,朝我道。 我抬眸看向沐宁,正色道:“今天我让琼奴请了哥哥来,是想问哥哥一句话。这次众官员上奏弹劾吴世安和他两个儿子。哥哥可有参与其中?” 沐宁揉了揉手,说道:“这次弹劾是宁亲王的主意。若说参与其中,我确实也有参与。不过我却没有亲自上奏折给皇上。” “我有句话要说与哥哥听。”我打定了主意,这才开口道:“这宁亲王心中的想法绝没有那么简单,这一点想来哥哥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如今看这宁亲王在朝堂上的动作,只怕已经在筹谋他的大计了。吴世安是他的挡路石,他自然要除之后快了。” “宁亲王萧涵在想些什么,我大概也猜到了。人中之龙谁人不想呢,想着手握权柄,主宰万民,这样的诱惑谁又能抗拒呢。”沐宁脸色慢慢阴郁了下来:“所以这次我没有跟着宁亲王上折子,不过是替他出了些主意罢了。这其中分量我自然晓得。咱们家不比皇亲贵胄,在朝堂上的位置越高,自然要越加小心。” “哥哥懂得就好。我只怕哥哥一时心急。走错了路。”我见沐宁心中自有沟壑,也就松了口气。 “你不用担心。这其中轻重我自然省的。咱们家只要小心谨慎,也就不怕惹祸上身。”沐宁低声朝我道:“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份。这下子也好了,我已经让娘买通了族里的长老,把你的名字写上了宗谱。这样一来,就是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自入宫后,我也没少为我自己的身份所担心。就怕来日有人用我的身份大做文章。现在听沐宁一说。心里顿时定下来不少。目光看向沐宁,又多了一份亲厚,看来沐夫人和沐宁都把我当作自己的至亲之人,怕我在宫中受人权柄。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若要说心急。这次宁亲王,倒是比我们心急了。”沐宁说道:“原本按照宁亲王的计划,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人上奏弹劾吴世安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宁亲王会这样心急。不过索性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了。” 我眼皮一跳,隐隐觉得。萧涵这次提前上疏,怕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 “还有就是敦亲王。敦亲王自从西南征战回来之后,也多受皇上倚重。不过敦亲王为人正直,想来不结交群臣,不以党为居。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也上疏弹劾吴世安。我倒是一时想不明白了。”沐宁抬起头来,眉头轻轻一皱,朝我道。 我心里不由苦笑,这萧漓上疏怕也是因为我吧。我倒没有想到,因为太后把我叫去慈宁宫问话,竟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出来。 送走了沐宁,羽香扶着我躺下,朝我轻声道:“主子躺下歇歇吧。何太医都嘱咐了不要劳神。主子现在怀着小主子,得好好休息。” 这一休息就到了晚膳时分。卧在榻上,由羽香和琼奴伺候着进了晚膳。我把最后一口蜂蜜炖燕窝咽了下去,把碗盏递给琼奴,笑着说道:“今天这一日都没有动弹了,你们扶我起来,到院子里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琼奴轻轻把我扶了起来,正要替我更衣,陪着我出去走走。不想小福子推门走了进来,朝我禀道:“主子,偏门那有人要见您。” 瞧着小福子一脸隐晦的表情,我一时也猜不到是谁,只得问道:“是谁要见我?你可知道?” 小福子微微抬起头来,回道:“回主子的话,那人只让奴才过来通报,并未说自己是谁?” 会是谁呢?我来不及多想,吩咐道:“快替我更衣。取个灯笼,不要惊动任何人,咱们悄悄去趟偏门。” 琼奴有些担心我:“小姐,要不让奴婢先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呢,您不能这么冒冒然就亲自过去。如今咱们得小心着些。” 羽香这次也很赞同琼奴的看法:“琼奴姐说得对。要不就让奴婢们先去看看偏门那究竟是谁。也好让主子定夺,到底见或是不见。” 我知道羽香和琼奴心里是担心着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朝她们感激一笑:“你们不必这么担心。陪着我一起去到偏门那去吧,这里是永寿宫,即便有人想对我不利,也不会在这永寿宫里动手呀。” 行至永寿宫偏门那个小花园里,远远便望见前面有个披着乌黑斗篷的身影。我走上前去,抬起灯笼,问道:“前面的是何人,造访我永寿宫,所为何事?” 那人提步朝我走了过来,把罩在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轻声一笑,道:“本宫知道如贵嫔你一定会来。只是不想几日不见,如贵嫔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听这声音,我立马就辨认出来了。是定太妃!我忙迎上前去:“太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本宫来见如贵嫔,不过只两件事。这第一,本宫要亲自向如贵嫔你道声谢。若不是你想出办法来,让漓儿给我递了信来,那恐怕这么些年来,我所有的筹划都要给太后发现了。”定太妃朝我轻轻一福:“这第二,本宫想知道现在刘妈妈怎么样了?她是咱们手上唯一的证据了。可不能出半点闪失。” 我搀了定太妃在石桌上坐下,笑道:“这刘妈妈已经安顿到了安全的地方,定太妃你只管放心。至于这声谢,我实在是不敢当。既然我已经决定要与太妃你联手,保全了太妃也就是保全了我自己。” 羽香端了香茶来。定太妃不动茶盏:“不过所幸朝堂大变,太后一时腾不出手来顾及到咱们。这样咱们也可以松口气了。这宁亲王上奏也真是时候,无形之中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不知道太妃有没有找出宁寿宫里为太后办事的那个人?”我把茶盏往定太妃面前推了推,道:“若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只怕我也是夜不能寐。” “找出这样一个人来还不容易。”定太妃朝我一笑,接过茶盏,饮了口:“只是现在不能动她,不过既然被我发现了,她对于太后来说也没有什么用途了。” 送走了定太妃之后。我躺在贵妃塌上,觉得精神有些困乏,闭上眼睛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迷糊之中觉得身上燥热,后背都被汗水给濡湿了。我低声唤了句:“琼奴,我觉得有些热,你替我打会扇子。” 一阵凉风袭来,扑打在背上阵阵生凉。我翻个身子,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样可还舒服了?”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扇子扇出的凉风继续往我背上扑打而来。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爬起身来朝身后一看,原来是萧泽。我忙急道:“皇上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呢?” 萧泽朝我轻轻一笑,伸手把我额上的汗珠子抹去了:“我夜里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 说着,萧泽把我揽在怀里,继续帮我扇着扇子,笑道:“现在还热吗?” 我脸上一羞,道:“琼奴呢?怎么不见她。倒让皇上替臣妾打起扇子来了?” “我瞧着她在这里打瞌睡,就让她回屋睡去了。”萧泽把我欲拿扇子的手拦了下来,笑道:“你现在怀着孩子,身子金贵。我帮你打扇怎么了,瞧你睡的香,我看着也开心啊。” 我轻轻在萧泽胸口拍了两下:“皇上惯会取笑人的。” 我伸手拿过萧泽手里的团扇,然后轻轻替萧泽打着扇子。掏出绢子来轻轻拭了萧泽额上的汗水,心疼道:“瞧皇上你,都这一额头的汗。” 萧泽牵过我的手,在鼻尖轻轻一嗅,道:“怎么样,今天身子还好吗?咱们的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何太医医术最是精湛,有他照顾臣妾这一胎。臣妾很是安心。”我轻声道。 我拉了萧泽躺下,道:“夜深了,皇上要不要在臣妾这里休息会。要不然明日早朝没有精神可就不好了。” 萧泽闭上眼睛,轻轻一叹:“我现在心里很烦。睡不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摇动着手,替萧泽打着扇子,柔声问道:“皇上是怎么了?吴世安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又有什么事情让皇上您心烦了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隔阂(下) 萧泽握紧我的手,拉着我在他身侧躺下。我侧过脸去看他,刚毅的脸上露出我甚少见到的倦容。我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落在他抿着的唇边。 萧泽把我搂在怀里,轻轻道:“太后今天晚膳时分到了含元殿来。吴世安的事情是我亲自下旨的,谁知道太后一来就责问我为何对吴氏家族这么严苛。不仅罚了银子,还夺了吴世安手中的权。” “比之吴氏家族贪下的那些银钱。八百两并不算个大数目。下旨夺了吴世安的权,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皇上在朝堂上总要给那些谏官一个交代。不然皇上如何震慑百官。杀鸡儆猴对这吴世安来说也不算过分。”我瞧着萧泽心倦的表情,一口气堵在心里,也顾不得许多,就爬起身来,急道。 萧泽轻轻把我按下,抱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也只有你懂我。太后虽为我的母亲,却只顾着这吴家的利益。丝毫不顾及我的立场,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从前年幼的时候,都是母后和吴世安一起处理朝政。我是一点话都说不上。眼见着吴世安把耿直直言的次辅郑大人赶回了盛京,我也无可奈何。后来到我亲政之后,被吴世安多番掣肘,母后非但不帮我说话,反倒还劝我要多为吴家考虑。我身为帝王,当为万民谋福祉,怎么能因为一个吴家就只百姓于不顾呢。”萧泽叹口气,闭上眼睛,想起从前的事情,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翻了个身子,萧泽把脸对向我,手指轻轻抚平我的鬓角:“我想做让万民敬仰的帝王。却也不想有违孝道。如今母后步步紧逼,一定要我宽恕吴世安。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难道自古真的是忠孝难两全吗?” 替萧泽摸开额上的皱纹。我柔声道:“太后也是关心则乱,本意定不是想让皇上你为难的。也许皇上好好和太后解释解释,太后就能理解皇上了。” 萧泽摇摇头:“这是你宽慰我的话。我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母后呢。在她心里保全吴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送若鸢进宫。也不会为她来争这皇后之位。至于吴世安,这么些年来位极人臣。做起事情来肆无忌惮,只怕也是因为有太后撑腰的缘故吧。若不是当初我坚持,只怕现在吴世安就是国丈了。” 我了解萧泽心中的痛苦。本该是母子亲伦,却这样互相猜忌为难。只因为生在帝王之家。有太多的不得已。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呢?”我想听听萧泽心里的想法。 萧泽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了会,这才道:“帝王之言岂能轻易更改,宽恕吴世安。我是怎么样也不能答应的,否则如何面前群臣,如何面对百姓呢。只是我也不好太拂了太后的意思。所以这才是我的为难之处。” “臣妾也觉得,皇上既然下了圣旨。就不能轻易收回。否则只会让臣民认为皇上言而无信。至于太后,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皇上。”我倚靠在萧泽的胸口,感受着心跳的温度。 “贞儿你有什么好主意?说给我听听。”萧泽开口问道。 我徐徐说道:“既然太后心里怕皇上严惩吴氏家族。不如皇上就暗中送些东西去给吴家,然后在晋封吴嫔。这样太后心里对皇上的怨怼想必就会消去了。皇上觉得这样做。可好?” 萧泽听完我的话,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喜道:“这个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只要微微示弱便就可以让太后不在逼迫我宽恕吴世安。也可以堵住众人说我不顾亲伦严惩吴世安的流言了。贞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我忙道:“臣妾可不敢当皇上这句话。” “如何当不得。唐太宗有长孙皇后,我如今有了贞儿你。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萧泽亲了亲我的额头。道。 萧泽把我搂在怀里,就这样两人紧紧相拥而眠。 到第二日,和贵嫔急匆匆来了我永寿宫。朝我急道:“你有没有听到消息。皇上下旨复了吴嫔的妃位。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上前拉着和贵嫔坐下:“我也是才听到这个消息。听说苏安已经去翊坤宫宣旨去了。” “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在前朝惩治了吴世安,可是在这后 宫里却把吴若鸢复位为妃。”和贵嫔有些不解,但是听到吴若鸢重新复位,银牙暗咬:“降为嫔不过才几日,这就有复位为妃了。咱们之前所用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 “姐姐先不要生气。尝尝我做的藤萝饼。”我朝和贵嫔梨涡浅笑,递了块藤萝饼过去。 和贵嫔面色有些不好看,接过我手中的藤萝饼,却是闭口不言。 “皇上不过复了吴嫔的妃位,却没有再赐给她封号。”我拍了拍手:“这没有封号,序位怕是要排在信妃之后。和当日那盛气凌人的纯贵妃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了。姐姐又何须太放在心上。” “虽说没有恢复封号。但现在的吴若鸢位分比咱们高。我只要想到这个就一身的不舒服。”和贵嫔咬了一口藤萝饼,开口朝我说道。 “咱们宫里的女人不一定位分高就能压人一等。我还记得姐姐当初和我说过,咱们在宫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到皇上的宠爱。姐姐现在有了纶儿,皇上也对姐姐疼爱有家。姐姐不用多为这吴若鸢费心思。何况如今吴世安在朝堂上惹怒了皇上,即便这如今她又成了吴妃。咱们又何须忌惮她呢。”我笑笑道。 吴嫔虽然恢复了妃子位分,但去她的翊坤宫道贺的人却是希希可数。就连之前她的心腹庆嫔和姜贵人也不敢前去道贺。天才擦黑,姜贵人就来了我的永寿宫。 让羽香奉了茶。我拨弄着自己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笑道:“现在翊坤宫那边怎么样了?” 姜贵人搁了茶盏,起身笑道:“嫔妾今日并未过去翊坤宫。不清楚翊坤宫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吴妃以前对你也算是多有眷顾。如今复了妃位,怎么说你也该去道贺道贺。”我抬眸看向姜贵人,道。 姜贵人掩了唇,哧哧一笑:“如贵嫔娘娘不必和嫔妾打趣。如今明眼人何人不知道这吴妃已是强弩之末。吴世安在朝堂上被皇上斥责,罚了八百万两的银子。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依着嫔妾看,这吴妃复位也不过是皇上给太后一个安慰罢了。” 她看得倒清楚。我不由多看了姜贵人两眼,道:“好了。本宫也不愿意和你打哑谜。明面上不去翊坤宫,难道你私底下就没有去吗?在我面前,不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娘娘睿智。嫔妾知道瞒不住娘娘,今天我确实被吴妃请去了翊坤宫,只是嫔妾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让旁的人知道。却不想还是让娘娘的人给发现了。”姜贵人面色一窘。 其实我并没有安排人跟着姜贵人。我不过是了解她的脾性,她这样圆滑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得罪位分比她高出一大截,而且还有太后这个靠山的吴妃呢。 我也不愿意与她多做纠缠,问道:“吴妃这次复位,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心里惴惴不安。虽是被皇上复了妃位,但心中却很是担心自己会随时失宠。加上吴府最近事情不断,这吴妃也是时时在为自己的父兄担心。”姜贵人倒是没有隐瞒,把自己所见全都告诉了我。 “她倒是也有些自知之明。”我嘴角扬起,略带些嘲讽道。 “如何能不自知。这次要是没有太后,只怕这吴妃在含元殿外在跪上几天几夜皇上也不会见她的。”姜贵人附和道:“虽说是妃位。但却没有封号,按照位序也要排在信妃之后了。何况虽说后 宫不得干政,可是却与这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这吴家一日不能重起,这吴妃怕就是再无当日的风光了。” 我从前只以为这姜贵人有些小聪明。却不想,她竟也有这样的聪慧敏锐。实在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姜贵人轻轻走上前,递给我一个包袱,笑道:“这是嫔妾自己绣的一个肚兜,是送给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的,还请娘娘不要见笑。” 我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把那肚兜拿出来,上面绣着的是千福图,绣的很是精细:“怎么会见笑呢。你这样好的绣工。我还真要多谢你惦记着了。” 姜贵人不住的笑道:“娘娘不嫌弃就好。能为小皇子做件肚兜,是嫔妾的福气。” “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虽然每个人都会说我肚子里的是皇子,可我却并不太在意,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都会一样的疼爱。 “娘娘福泽恩厚,肚子里的自然是个小皇子了。到时候娘娘诞下皇子,就要晋封为妃了。加上娘娘在宫里有皇上疼爱,在宫外又有兄长可依。到时候小皇子必定前景无量。”姜贵人的笑容让我觉得有些谄媚。 这才是姜贵人来见我,真正想说的话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珍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糊上烟罗纱的窗棂照进屋子里来。我吩咐琼奴去打了温水来,又让羽香去小厨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 轻步走到床榻旁,打起帘子来,轻声朝躺在床榻上的萧泽道:“皇上,该上朝了。” 萧泽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瞧见是我,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皇上,卯时四刻了。该是上早朝的时辰了。”我弯下腰去,正准备帮萧泽穿鞋。 却不想被萧泽一把拉了起来,萧泽扶我坐下:“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这样的事情你不用亲历亲为。你也是,起得这么早做什么,都听人说怀孕的人要多睡,这样精神才好。” 我轻轻一笑:“臣妾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皇上要在永寿宫用早膳,臣妾不放心,所以就起来盯着。” 棋兰上前帮萧泽穿好了鞋子。萧泽扶我站起身来,笑道:“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以后都不敢在你这用膳了。害的你劳心劳神,我心里可就要心疼了。” 我脸一红,朝萧泽身上轻轻一拍:“皇上别取笑臣妾了。” 端上奶香馍馍,我往萧泽面前送了送,眼波生柔,朝萧泽道:“皇上尝尝这馍馍。臣妾吃着还好。” 萧泽伸了银筷子,加了个馍馍送入嘴中,点点头:“味道确实不错。” 替萧泽打理好朝服,目送萧泽去了勤政殿。我这才回到寝殿。羽香扶住我,问道:“主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到床榻上歇歇。” “是呀,小姐在上床睡一会吧。小姐今天起得也忒早了。”琼奴也点点头,劝我道。 我摆摆手:“你们成天就知道让我歇着。我这都快要歇出病来了。唉,昨天母亲不是送进宫来一对小银镯子,说是要送给纶儿的吗。正巧我也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去和贵嫔的毓灵宫,把这镯子送去给纶儿。也当是散散心吧。” 羽香和琼奴见我兴致颇高,也就不忍拂了我的兴致。琼奴回屋去取了银镯来。用锦盒子装了,陪着我一起去了和贵嫔的毓灵宫。 在和贵嫔的毓灵宫里逗弄纶儿玩耍了片刻。我便告辞出来了。和贵嫔相送到宫门口,我握着和贵嫔的手,笑道:“姐姐瞧着纶儿那么可爱,我看着都不住的喜欢。” “是呀,如今我唯一的倚靠就是纶儿了。我就巴望着他快点长大,也好让我松口气。这宫里如斯险恶,还好有你们陪着我。不然我也是熬不下来了。”和贵嫔握住我的手,目光带着温柔,朝我说道。 “咱们在宫里虽然步步惊心,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姐姐看着纶儿不也觉着快乐吗?所以。姐姐在为吴妃的事情生气了。好吗?”我柔声回道。 和贵嫔知道我是在开导她,忙道:“好了好了。我都想明白了,你不用在劝我了。倒是你,也是我不好,你现在怀着身孕还要为我的事情劳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姐妹之间。哪里有这样的话。”我拍拍和贵嫔的手掌,会心一笑。 从毓灵宫出来,琼奴扶着我的手,道:“小姐,咱们现在是往哪去?” 羽香一边替我打扇。一边说道:“不如咱们回了永寿宫去了吧。主子走了半天这脚怕也是走酸了吧。” 我捂住嘴,嗤嗤笑了起来。倒让羽香和琼奴摸不着头脑了。 止住了笑,我开口说道:“我是笑你们两个人,我不过就是怀着身孕罢了,怎么连路也不能走了。这才走了多少路,腿哪里就酸了呢。我看啊,以后你们最好日日把我供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出永寿宫才好。” “那主子岂不成了菩萨了。”羽香也被我逗笑了,开口和我打趣道。 我用绢子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轻笑几声:“我听说御花园的荷花开了,趁着今日出来了,咱们一起去逛逛吧。” 说着,我便提步朝御花园走去。羽香和琼奴见我精神还好,也就不多加阻拦,陪着我一起去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用这样的诗句来描述御花园里荷花盛开的景象也不为过。千万朵荷花接叶而放,似是染红一片的云霞。偶尔几只红色的蜻蜓掠过水面,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若是这荷花池里再有几个采莲的女子的话。这样方才算得上是一色美景了。”我倚着白玉栏杆,向整片荷花池望去。 羽香轻轻打着扇子,朝琼奴笑道:“琼奴姐,也就咱们主子说得出这样的诗句,想得出这样的意境来。若是换做咱们,可是万万也想不出来的。” “是呀。不如小姐去和皇上说说,让皇上派了几个宫女来,采了莲子也好熬一锅莲子粥去去火气。”琼奴掩嘴一笑。 我走到琼奴身旁,假嗔道:“为了几个莲子,费这么大的功夫,也亏你想得出来。” 三人正说笑着。却没瞧见身后多了个人出来。 “没想到在这遇见如贵嫔娘娘。小王有理了。” 闻着声音,我转过身去。不想身后的竟是萧涵。羽香和琼奴也是有些吃惊,上前朝萧涵行了礼:“奴婢见过宁亲王,王爷吉祥。” 萧涵摆摆手让琼奴和羽香起身了,开口道:“本王想和如贵嫔单独说几句话。” 羽香和琼奴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虽不知道萧涵为何要与我单独说话,但想必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吧。我朝她们两人点了点头,羽香和琼奴会意,朝我一福:“主子,奴婢们去取些茶水来。奴婢告退。” “这几日在宫里可好?”萧涵走上前几步,走到我身边,陪着我一起倚在栏杆上,转过头来问我道。 “不知道王爷所说的是指哪个方面?”有几个月没有看见过萧涵了,他的脸庞瘦消了不少,想来是每日劳心劳神所致。 “太后和吴妃没有再为难你了吧?”萧涵也不与我多卖关子,直截了当问道。 我点点头:“这还得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及时出手,只怕我也没有这么容易脱身。王爷也算厉害,一针见血,直接戳到了太后的隐痛之处。” “你也不必谢我。这事情我本来就是要做的。只不过提前了些时日,也不打紧。”萧涵脸上露出一抹隐藏着的微笑。 我转过头去看那满目的荷花,口里似是漫不经心道:“我所谢的,也是谢你提前发难吴世安。若是没有我的事情,你只怕不会这么仓促吧?” “我竟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么自诩的时候。”萧涵低下头去,忍住笑:“不过说实话,这次确实也是为了你。” “贞儿,你真是奇女子。”萧涵朝我凑近了些。 “王爷为何这样说呢?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当得起王爷这样的赞誉呢。”我用手指抵住嘴唇,暗暗一笑。 “你若不是奇女子,怎么能让沐家如此真心对你。你若不是奇女子,怎么能让萧泽如此对你爱不释手。你若不是奇女子,又怎么能让敦亲王为了你而上奏弹劾吴世安呢。”萧涵眼角一挑,望向我。 “王爷倒看的透彻。”我拨弄着自己的百褶裙子,朝萧涵笑道。 “如今你也可以暂且放心下来吧。太后这段时间只怕心思都在为吴家排忧解难上头了,你和定太妃也就不必为那个秘密而提心吊胆了。”萧涵似乎能洞悉我的想法一般,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我心中隐藏最深的地方。 “你也知道那个秘密?”我有些小吃惊。 萧涵也不隐瞒,点点头:“这个自然。而且我知道的比你还要早。当初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的父王才会带着家眷,举家搬到了建邺去。” 瞧见我沉默不语,萧涵轻轻开口:“皇上下了旨意,让我带着那八百万两银子去江南赈灾。明日就要启程了。” “皇上这次派了你去?”萧涵每抛出一句话来,都会让我吃惊。 “嗯。”萧涵道:“皇上让敦亲王暂时接了我手中的事务。待我从江南回来之后,再交还给我。” “如今江南水灾未退,王爷去江南,可得自己多加小心。”也不知道江南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我开口嘱咐道:“听人说,水灾退去之后。多有瘟疫发生,王爷也得提前准备,带着御医去,以防万一。” “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就是。”萧涵脸上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来:“你在宫里也得自己小心。更何况你如今怀着身孕,在旁人眼里,怕是除之而后快的。” 说着萧涵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我:“这个你收着,若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我小心接过了,细心收在怀里。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涵见我把那荷包放好了,这才道:“时辰也不早了。这我就先走了,等到我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再来见你。对了,你要不要我从江南给你带些什么东西回来?” 我摇摇头:“宫里什么都有,就不用王爷费心了。” 萧涵脸上露出失望神色,提步转身就要走了。我唤住他:“王爷,珍重。” 萧涵回过头来,朝我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来:“嗯。你也要珍重。等着我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弩之末 萧涵去了江南,这个消息是沐夫人进宫看我的时候带给我的。沐夫人似乎有些感叹,一边替我绣着锦帕,一边道:“听说江南那边,水灾很是严重。如今水势还未全部退去。就有上百万的灾民在不断的往北边涌来,也不知道朝廷这回要花多少银子用来赈灾了。” 我在一旁帮着挑拣丝线,应和道:“这水势若是退去了,只怕还会有瘟疫。江南的农民今年怕都是绝收了。若是朝廷再不送去粮食赈灾,只怕江南就要饿殍遍地了。” 想着这样的景象,我心里就不由得毛毛的。 “本来这次太后是举荐吴世安吴大人去的。但皇上没有允准,最后还是派了宁亲王爷去。我想着,太后怕是担心皇上对这吴世安弃置不用了。所以才想把这江南赈灾的事情交给吴世安来做。”沐夫人的针线绣的很密,也许是要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用的,所以她做得格外的仔细。 我点点头:“只是这吴世安如今已经被皇上所厌弃。太后这样做未免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对了,最近吴妃可有来找过你的麻烦吗?”沐夫人朝我问道:“这吴嫔便吴妃。只怕那骨子骄横劲头又回来了吧?” 知道我在宫里这吴妃没少给我苦头吃之后,沐夫人对这个吴若鸢的印象也就不太好了。就生怕她复位之后,那我撒气,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抬起头来,朝沐夫人梨涡浅笑:“当然没有。母亲不用担心她。她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神来找女儿我的麻烦呢。” “那就好。如今你哥哥得了皇上信任。你也不必太顾及她,她若是过分了,咱们也不必怕她。”沐夫人抬起头来。朝我慈蔼一笑。 “我并不是怕她。只是难免不得不顾及到太后。”我抬眸看一眼沐夫人,道:“如今哥哥手握兵权,母亲往日结交达官命妇的时候也得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人话柄才好。” 沐夫人知道我是有意提醒。狠狠点点头:“我自然知道。我如今老了,心里只希望你们两个能过得好。只要你们过得好了。我心里也就满足了。” 萧泽下了恩旨,让沐夫人在宫里陪我两日然后回府。晚膳的时候,我望着一桌子的饭菜,不由得暗暗咋舌。 沐夫人替我盛了一碗鲶鱼汤,端到我的面前。吩咐道:“快趁热把这鱼汤给我喝了。这鱼可是内务府特意送来的,最是补身子的。” 看着沐夫人坚定的神情,我不忍拒绝。笑着端起碗盏。把碗里鲜美的鱼汤一饮而尽。 “母亲,这么多菜咱们怎么吃得完呢?”我夹了一筷子的小炒黄瓜放进嘴里,朝沐夫人问道。 “你现在怀着身孕,得多吃些滋补的东西。这些菜你都得尝尝。这样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好。”沐夫人夹了块孜牛肉放到我的碗里,道:“你别竟顾着吃素菜,得多吃些荤菜。瞧你那么纤瘦的身子,我看着就心疼。” 说完,沐夫人朝羽香和琼奴招了招手:“羽香、琼奴你们俩也一起过来吃吧。吃饭的时候人多才吃得香。” 羽香和琼奴也没有推辞:“既然夫人这样说。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顿晚膳吃完,我已经是连连打嗝了。羽香扶着我在贵妃塌上坐下,端了盏茶过来,和身旁的琼奴偷笑道:“我瞧着夫人在果然就不一样。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主子吃的少了。你看看今天咱们主子吃了多少了。” 我假嗔道:“在那说什么呢。还不快把茶端上来。” 琼奴接过茶盏递给我,笑道:“奴婢在和羽香说笑呢。我们都算小姐今天进了多少饭食。若是每日都是这样。那奴婢和羽香就不用再每天一到用膳时候就为难了。” “要是每天都这样个吃法。那我怕就要撑死了。”我也支不住,笑出声来。 正与琼奴两人在说笑。沐夫人走了进来,朝我道:“在说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 我抬眸站起身来,瞧见沐夫人手里端着个白瓷盅,有些好奇问道:“母亲,你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沐夫人走近前来,把手里的瓷盅放在案上,掀开盖子来。一股浓郁的香味溢了出来。 琼奴走上前,笑问道:“老夫人,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样的香甜。” 沐夫人端起小碗来,边盛东西,边道:“这是给你们主子专门做的银耳燕窝汤。饭后吃最是解腻。滋补的很。” 琼奴和羽香听了,掩住嘴不住的嗤笑。我也忍不住了,朝沐夫人道:“母亲,我晚膳已经吃饱了。难道还要吃着银耳燕窝汤吗?” 沐夫人坚定的点点头:“当然。我特意在小厨房给你炖了半天。这味道正好,你快尝尝。” 我忙摆摆手:“母亲,我是实在吃不下了。现在我肚子里都撑得慌。” “那怎么行。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啊。”沐夫人含着笑走上前,把小碗递给我。完全不顾及到我额上渗出的冷汗。 第二日在沐夫人的言辞威逼下,我又不得不吃了好些滋补的东西。用过了蜂蜜燕窝之后,我陪了沐夫人一起去畅音阁听戏。是皇后特意赏下来的。 早晨的阳光没有午后的那样毒辣。不过琼奴她们还是担心我被太阳晒到,特意撑了油纸伞。 我扶着沐夫人,一行人穿柳拂杨朝畅音阁而去。行至半路,却不想遇到了多日未曾谋面的吴妃。吴妃身旁陪着的是庆嫔和姜贵人。 也许是吴妃见萧泽除了罚了银钱之外,并没有继续惩罚吴家。多日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今日也是打扮的花团锦簇,头上一支六尾凤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扫从前吴妃的颓废之态。 吴妃摇着手中的团扇,朝我走了过来,回身朝庆嫔和姜贵人道:“哟,我没瞧错吧。不想在这里还能遇见如贵嫔啊。” 我扶着沐夫人走上前。也不顾吴妃的嘲讽,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嫔妾见过吴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沐夫人虽是面色不好看,但也上前行了礼:“臣妇见过吴妃娘娘,娘娘万安。” 吴妃目光落在了我身旁的沐夫人身上:“这是如贵嫔的母亲,沐老夫人吧。到底还是如贵嫔最受皇上宠爱。以前本宫的母亲进宫也只能待上五个时辰就得出宫回府。可沐老夫人却得了恩旨,准许在宫中留宿两日,这样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得的。” 这话里竟是讥讽之味。庆嫔和姜贵人瞧见我在身侧,也都不开口,只拿目光往我身上探过来。我却面色不便,走上前,笑道:“嫔妾深蒙皇恩,自然感激不尽。不过说到底,还是娘娘福泽恩厚。太后娘娘不就是娘娘的亲姑母吗。” 吴妃瞧见我这样的恭顺,有些吃惊,往前走几步,绣花鞋上坠着的珍珠发出簌簌的响声:“多日不见,没想到昔日的如贵嫔今日却也会这般恭顺了。到底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娘娘难道不喜欢嫔妾恭顺吗?娘娘如今位分在嫔妾之上,嫔妾自当恪守礼数。哪里还敢与往日语呢。”我说这话,眼眸对上吴妃的眸子,话中也带了几分还击之意。 “只是恭顺不过是外表,看来这伶牙俐齿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呀。”吴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凤眼一挑朝我轻轻一笑。 “不知道吴妃娘娘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吩咐。若是没有事情,嫔妾就陪着母亲去畅音阁听戏了。”我低下头去,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 “娘娘,咱们不是说好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吗?可别在这路上耽搁了,若是太后等急了,那可就不好了。”说话的是姜贵人,至于她是在为谁解围,我也懒得分辨了。 “是呀。咱们没有必要在这里为无关的人分神。既然要去畅音阁,那如贵嫔便快去了吧。可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才是。”吴妃转回身去,慢慢踱着步子,说道。 向吴妃行了礼,我便扶了沐夫人朝畅音阁去了。沐夫人脸色不豫,开口道:“不过才复位几日就拿你发难了。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呢!” 我生怕沐夫人气坏了身子,遂道:“母亲别生气。不过是逞嘴皮罢了,咱们不理她便就是了。何苦为了她和自己过不去呢。” 羽香也忙上前来帮着我一起劝慰道:“是啊,老夫人不要生气了。我听说今日皇上特意请了梨园里最好的师傅来。点的也是热闹的戏份,想来老夫人必定是喜欢的。” “对了,和贵嫔、宁嫔和信妃可都请了?”我转头朝琼奴问道。 琼奴点点头:“昨夜已经让小福子去请过了。几位娘娘怕也在往畅音阁去了吧。” “你也是的,何必要去麻烦这些娘娘主子来陪咱们听戏。倒是烦劳人家了。”沐夫人被我们这么一劝,脸色好了不少。 “人多热闹。母亲看戏的兴致也高啊。再说,这几个姐妹都是平日与我交好的,她们也乐于来陪母亲一起听戏呢。”我展露笑颜:“和贵嫔今日把二皇子也带来了,这二皇子可是可爱极了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赈灾银子 在畅音阁听完戏,和贵嫔、宁嫔和信妃三人陪着我和沐夫人回到了永寿宫。我让琼奴备下了一大桌晚膳,留了她们用膳,众人说说笑笑。直闹到深夜方才散了。 把沐夫人安顿在偏殿休息了。我这才回到自己的寝殿里,喝下了羽香端上的安胎药。我瞧着她们两人今日也是辛苦了,就朝琼奴和羽香道:“你们要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了吧。我自己梳洗了也就睡了。” 琼奴和羽香开始坚持不肯,直到伺候我梳洗完毕,帮我盖上了薄被子,这才退了出去自己休息了。 半夜里睡的迷迷糊糊,似乎感觉到自己身边多出了个人。我心里一惊,正要翻身起来。却不想被身旁的人给按了下来:“别害怕,是我。” 是萧泽!我有些惊讶,不过紧张的心境瞬间也就恢复了平静:“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么晚了,苏安也不伺候皇上在含元殿歇息?” “我刚刚看完奏折,睡不着,就想着到你这里来了。刚才小福子要进来禀报,被我拦下了。本来不想惊动你的,却不想还是扰了你的清梦。”萧泽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把身上盖着的被子往萧泽身上扯了扯,又从枕头边摸出了团扇来,轻轻替萧泽打了扇子。 “皇上睡不着,可是因为江南赈灾的事情?”如今吴世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能让萧泽夜不能寐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江南的水灾了。 萧泽微微颔首:“不错。江南的水灾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听说湖广的千万亩良田都被大水淹了。如今是灾民遍地,宁亲王带去的八百万两的白银,只怕是不够。这不,连夜给上了折子,要再加银子赈灾。” 八百万两银子尚且不够。可以想象这江南究竟是如何光景。我不由一叹:“本来是鱼米之乡,却不想受此劫难。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了。” “我已经从国库里又拨了三百万两银子给江南。只是这国库本就不宽裕,等到水灾退去之后。只怕还要花上大笔的银子。这样国库就吃紧了。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这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这样一来。只怕三年之内也收不到一分粮食,没有赋税,又如何填补国库呢。”萧泽说着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心烦无奈之意。 的确如萧泽所说的这般。江南本是赋税最大的来源,如今受灾,只怕连着国库也要受损。 “可是这灾也定是要赈的。难道皇上忍心看着这江南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吗?我想这与皇上的初衷也是不符的吧。”我把头轻轻靠上萧泽的肩头。问道。 “这是自然。”萧泽点点头,伸手搂住我:“所以我才会心烦睡不着。” 靠着萧泽,心里安定下来。轻轻打着团扇,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起时,萧泽已经不在身边了。我扶着羽香的手,穿上绣花鞋子,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早朝时分就去勤政殿了。走之前还吩咐奴婢不要吵醒主子,让主子安心睡会。” 我点点头。梳洗完毕之后,陪着沐夫人用过早膳。 沐夫人见我脸色不太好看,焦心问道:“怎么了?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我瞧着你脸色不好,如果是身体不舒服别扛着,就和娘说啊。” 我想了想。把昨夜萧泽和我说的话,和沐夫人说了。 沐夫人点点头:“这样说来,皇上倒也是心烦。银钱不够,又要赈灾。只怕再过几日这京城的粮价也得往上涨了。若是再想要买粮食赈灾,恐怕花的就不止现在这么多银钱了。” 我微微颔首,赞同沐夫人的看法:“若是赈灾不及时,只怕这些灾民就要往京城涌过来了。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如今的关键就是银钱的问题。”沐夫人伸手拂了拂我的脸颊:“只是你苦思冥想也是没有办法。可别熬坏了身子。” 沐夫人轻转眸子,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也许可以一试。” “母亲说来听听。”我起了兴趣,问道。 “自古财富未必就集中在这帝王之家。大多官宦之家,手里也多少都握着些田亩和银钱。如今朝廷有了困难,咱们自然得慷慨解囊。等我回去之后,就和几位交好的夫人通气,我想只要有几个功勋氏族肯领头捐钱,这事情也就好办多了。”沐夫人不急不慢,徐徐说道。 我听着这主意,很是在理,赞同道:“母亲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只是咱们家若是想要劝说别人捐银钱,恐怕得自己先掏腰包了。这事,母亲回去还得和哥哥商量商量。” 沐夫人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必和他商量了,这事情我还是能做回主的。咱们家便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也算是做了个表率。一万两也不算多,倒也省的旁的人说咱们的闲话,以为咱们家是要出风头呢。” “嗯,这样也好。只是要劳烦母亲了。”我知道,沐夫人也是为了我解忧,所以才会如此积极。 我回身吩咐琼奴道:“去取了一万两银子来交给母亲。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我帮家里出了。” 沐夫人摇摇头:“不用不用。一万两银子虽说不是个小数目,但咱们府里还是拿得出来的。你只管把自己的银子收好。若是哪日我真是缺了银钱再来问你拿。” 我也不多说,灵光一闪,笑道:“母亲有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这自古一来银钱并不一定全在国库里。他吴家一次拿出了八百万两银子,只怕才是九牛一毛呢。” 沐夫人也觉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朝我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含元殿外苏安正焦急的在殿外直转圈。瞧见了我,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迎上来,哈着腰笑道:“哎呦,如主子您来了。这下子可好了?” 我一时没有听懂这苏安话里的意思,笑着走上前问道:“苏公公这是怎么了?不在殿内伺候着,反倒在这殿外兜圈子起来了。” “主子你不知道。皇上今日都没有进膳,早膳原封不动的撤了出来,午膳奴才方才进去看了,也是纹丝未动。你说这样奴才能不着急吗?”苏安抖着手里的浮尘,朝我急道。 想来萧泽是为了江南的事情心急吧。苏安看见我这样的开心,怕也是想让我去劝劝萧泽多少吃些膳食,就怕他累坏了身子。 我会意,朝苏安道:“那我进殿看看。也许还能劝皇上多少吃点东西。” 苏安这才松一口气,忙把我引进殿内,朝我笑道:“那就劳如主子你费心了。奴才在这多谢如主子了。” “不必多礼。”我摆摆手,提起裙摆走进殿去了。东暖阁里,萧泽正在伏案看着奏折。 我轻轻挪步走上前去,走到萧泽身旁,扬起手里的团扇,轻轻扇着风。 萧泽这才意识到了我的存在,转过脸来,瞧见是我,勉强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搁下扇子,拾起砚台上隔着的徽墨,替萧泽研起墨来:“皇上再为政事忧心,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正巧臣妾肚子也有些饿了,不如皇上陪着臣妾一起用些东西吧。” 萧泽还来不及说话,我便拉了他走到膳桌旁。把萧泽按在座上,我才落座。替萧泽盛了一碗白玉米饭递给他,笑道:“皇上多用些,只有有了力气,才能劳心费神处理政事呀。” 萧泽拗不过我,接过我递上的粉底龙纹瓷碗,瞧着碗里的香米,有些感慨:“唉,我们在宫里还能吃上这样的好米。可江南那些灾民却只能吃野菜树皮充饥。只要想到这些,你说我如何能咽得下去这米饭。” 我知道如果不帮萧泽解决这个心事,只怕萧泽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饭去了。我直接道:“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皇上解着燃眉之急。” “贞儿你又有办法?”萧泽面色一喜,朝我望来。 我点点头:“虽不是好办法。但却也是现在唯一可用的了。不过皇上要答应臣妾一个条件,臣妾才把这主意告诉皇上。”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萧泽朝我轻轻一笑:“好吧,我答应你。你说吧,什么条件?” “臣妾要皇上答应臣妾,把这碗米饭吃下去。臣妾才能告诉皇上。”我诙谐一笑,给萧泽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他碗里。 萧泽也顾不上说话了,三口两口的把碗里的米饭都给吃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急急忙忙开口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法子了吗?” 我先把打算让沐夫人回府之后鼓动这些世袭勋贵,达官贵人捐银钱的事情和萧泽说了。萧泽的眸子见见暗淡下去了。 “若是这样,只怕一时半会也集不到这么多银钱。虽说也是个办法,但江南的灾民却是等不了了。”萧泽叹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我就知道萧泽会是这个表情,遂开口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先前赈灾的八百万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吴妃的转机 在吴世安又拿出一千万两银子的同时,皇后也在宫里开始节俭度日。每个宫室里的份例都得到了相应的减少。皇后本和我商量,我怀着身孕,就不减少我的份例了。但我坚持不肯,皇后拗不过我,也只得同意了。 其实每日把那些鸡鸭鱼肉都给撤去了,只吃些新鲜的菜蔬,反倒合了我的心意。只是沐夫人心里担心我,每隔几日就让人送了燕窝来给我,就怕不在我跟前的时候,我不肯多吃些滋补的东西。 皇后也是让人左右不断的给我送滋补的东西来。虽说明里我的份例和和贵嫔等人一样,但这暗里来,我却还是得到了特殊对待。 早起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走进徽序堂内,就见殿内已有不少妃嫔到了。向皇后行了礼,我挨着和贵嫔坐下。 和贵嫔探过脑袋来,朝我轻笑道:“你今天来的比往常早些。怎么了,昨夜睡得不好吗?” 我梨涡浅笑:“没有。只是这些日子给羽香和琼奴逼得躺在床上睡多了。所以今日就起早了。” “你这两个奴婢倒是对你忠心耿耿,体贴备至。”和贵嫔瞧着我精神还好,也就撩了话,重新坐正了身子。 正与和贵嫔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人通报道:“翊坤宫吴妃娘娘到。” 这是吴妃被复位之后第一次来坤仪宫来向皇后请安。众妃嫔们都探长了脑袋朝这堂外望去。倒是皇后依旧是正襟危坐,保持着原有的端庄仪态。 一袭茜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吴妃依旧是那样的光鲜照人,头上戴满了珠翠首饰,一身席地凤裙。浓艳的妆容配上额上的珊瑚花钿,净显雍容华贵,万千风流姿态。这样华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倒是让大家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吴妃走上前朝皇后施了一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朝吴妃挥挥手,示意她起身入座。 这吴妃倒也是不客气,转身就在皇后左侧下首的位置上坐下了。堂内众人的脸色明显都有些变了。如今吴妃虽是妃位。但却没有封号。按照位序应该排在信妃之后。所以这皇后凤座左侧的位置该是信妃的。却没想到吴妃竟然也不顾忌就这样坐了。 和贵嫔朝我低语道:“怎么这样不分尊卑。我记得以前她是纯贵妃的时候可是最计较这个的了。怎么如今轮到自己,却丝毫不顾忌起来了。” 我朝和贵嫔摇摇头:“人家皇后都没有说什么。咱们在这瞎操什么心呢。姐姐安心坐着就是。” 和贵嫔朝我点点头,掏了绢子拭了拭嘴角,轻轻一笑。 皇后身边的贴身内侍走进徽序堂内来,禀道:“禀皇后娘娘,永和宫信妃娘娘今日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不然信妃来了。瞧着这吴妃霸占了她的位置,也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难堪呢。 “许久不见妹妹了。妹妹可还是和原来一样呢。”皇后朝那内侍点点头,侧过脸去朝吴妃笑道。 吴妃一挑凤眼,轻轻开口道:“嫔妾倒是听不懂皇后娘娘这话了。嫔妾不和原来一样。那皇后娘娘认为嫔妾该是什么个模样呢?” “这么些日子不见,妹妹的口齿愈发伶俐了。”皇后也不多说,眼光落在吴妃发髻上的那支赤金凤钗,笑道:“妹妹这支凤钗是最近新置办的吧。比起本宫宫里这些个首饰,可不知道要漂亮多少了。” 贞贵嫔顺着皇后的话。继续笑道:“也是,吴妃娘娘家里有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置办这样一支凤钗,不过是区区小事一件罢了。嫔妾瞧着那凤钗上的红宝石,可是湖南特产的,很是珍贵呢。” 自从上次假怀孕之事后。贞贵嫔与吴妃是日渐冷落,萧泽知道贞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之后,只是抚慰了贞贵嫔几日,也就把她丢在一边了。贞贵嫔便把这所有的事情全都记到了吴妃的头上。愈发怨怼起了吴妃来。 瞧见吴妃的脸色愈来愈阴沉下去。皇后也不再多说了。朝身后宫女道:“去把那些点心端上来给众位姐妹们尝尝。” 那宫女应声诺,走下堂去,领着一班小宫女端了点心上来。 皇后朝我们笑道:“众位姐妹不要笑话,这是本宫宫里做的一些小点心。姐妹们都尝尝。最近天热,想必姐妹们都没有什么胃口。就当是给众位开胃吧。” 我伸手拈了一枚素箩饼,一尝,味道果然不错,甜而不腻。和贵嫔也拣了自己喜欢的窝丝糖糕,朝我点点头:“这点心味道还是不错的。” 皇后也尝了些,眼光转向吴妃。见吴妃身边的点心一点也没有动,不由问道:“吴妃你是怎么了?是本宫这的点心不合你胃口,还是身子不舒服了?” 吴妃掏出绢子,摆摆手,道:“嫔妾实在吃不下去。皇后娘娘,嫔妾有几句话实在是不得不说,还望皇后不要见怪才好。瞧瞧皇后娘娘这几样点心,都是些低贱无味的糖糕枣饼。就连宫里寻常用的蟹粉苏和小窝头都没有。嫔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实行有这些个寻常人家都看不上的点心了。嫔妾也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在缩减后宫用度,只是有句话,却也想告诉皇后娘娘。咱们身处天家,受万民敬仰。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宫里就用这样的点心,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了。” 吴妃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过刻薄了。皇后的脸色变得分外阴沉,强忍着开口道:“众口难调,本宫也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众位姐妹了。只是江南如今水灾未平,皇上为这日夜劳心。咱们身居后宫不能议政,但总该尽点心意才是。” 说着,皇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去,让小厨房做些蟹粉苏来给吴妃娘娘。还望吴妃妹妹能够喜欢。” “嫔妾也并非刻意刁难皇后娘娘。只是嫔妾听说,皇后娘娘缩减后宫用度,但却独独对永寿宫例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贵嫔怀着身孕的缘故呢?”吴妃锐利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皇后也不否认:“不错。如贵嫔怀有龙嗣,自然需要特殊照顾。怎么?这样吴妃你也吃心吗?” 吴妃也不等我开口解释,盈盈站起身来,朝皇后行礼,极其意外的温婉笑道:“嫔妾并不是对如贵嫔吃心。只不过,有个消息要告诉皇后娘娘。以后皇后娘娘送了什么样的东西去永寿宫,也请皇后娘娘依样也送来我翊坤宫。因为嫔妾已经怀上身孕了。” 吴妃这句话,足以让堂内众妃嫔大吃一惊。吴妃入宫多年,自从小产之后,就一直再未怀上过孩子。没想到,时到今日竟然又怀孕了! 皇后强压住自己心里的震惊,开口问道:“吴妃,你说的可当真?” “怎么?皇后娘娘是不相信嫔妾说的话。还是,怀疑嫔妾有意欺骗皇后娘娘您呢?”吴妃的目光带着一股子傲气,开口质问皇后道。 皇后定了定神,保持着端庄:“本宫不过就问问你。吴妃不要多心。只是这皇嗣的事情事关重大,本宫也不得不小心些。” “那嫔妾就给你皇后娘娘吃颗定心丸。郑太医已经帮嫔妾诊过脉了,确定嫔妾确实是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吴妃那样的笑容,娇艳中带着几分决绝。 出了坤仪宫。羽香打算搀我坐上轿辇,我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道:“不用了,我陪着和贵嫔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了。” 羽香当时也在堂中,自然知道此时我心中的烦闷。也不再坚持,朝我点了点头。 和贵嫔绞着手中的帕子:“你说吴妃这次你怀孕,是真是假?” “十有*是真的了。否则她今日也不会特意来坤仪宫向皇后示威了。”郑太医是太医院里最正直的太医,吴妃特意让他诊脉,想来也是怕落下假怀孕的话柄吧。 “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怎么现在突然传出消息说怀孕了。”和贵嫔道:“在这关键时期怀上孩子,也真是她的运气好。” “是呀,有了这个孩子。只怕这次就可以化险为夷了。”我心里也暗叹这吴妃的运气太过好了。不过,到底是运气还是人为,得见过何彦方之后我才能知道。 何彦方端了茶盏,清澈的眼眸朝我望来:“我知道如主子这次找我来是所谓何事。” “是么?什么时候你也练成这未卜先知之术了?”我轻轻呷一口雨前龙井,心里的气郁渐渐消退了。 “不是未卜先知。只要想想如主子你现在心里最惦记什么,也就可以猜出个大概了。”何彦方一笑,朝我道。 我来了兴趣:“你倒说说,我现在心里最惦记的是什么?我很想知道,你猜的到底准不准。” “现在合宫里的主子娘娘最惦记的怕就是翊坤宫里吴妃娘娘的胎吧。”何彦方眼眸一抬,朝我望过来:“微臣方才来永寿宫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御驾,怕是往翊坤宫去了。想必不要过多久,这晋封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协理六宫 果如何彦方所说,晋封的旨意不过两个时辰便下来了。吴妃真是一举翻身,不仅恢复了封号,而且又重新晋封为贵妃。翊坤宫突然从萧条冷清变得车水马龙起来。合宫妃嫔都亲自送了贺礼去翊坤宫。 羽香听到这个消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朝我问道:“主子,咱们送什么东西去翊坤宫呢?其他宫里的娘娘都送了贺礼过去了。” “和贵嫔送了什么东西过去?”我把装着金丝燕窝的碗盏放在案上,问道。 羽香想了想:“和娘娘好像是让宝儿送了柄白玉如意去翊坤宫。” “那咱们也在库里选一柄玉如意送去翊坤宫吧。如今翊坤宫里怕是热闹的很,也不需要咱们去锦上添花了。只要合乎礼数也就行了。”我扶着羽香站起身来。 走到案边,我扶着雕花木椅的把手坐下。打开案上放着的端砚,伸出手缓缓研墨,摊开宣纸后,抬眸朝羽香轻声道:“去了翊坤宫之后,再帮我去趟太医院,请了何太医过来。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 羽香应声去了。我提起笔,蘸了墨,在宣纸上挥墨写些一行小楷:戒躁,平心,以待来时。 抄了一会经书后。何彦方被羽香引进屋子。何彦方上前朝我行礼:“微臣参见如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我朝羽香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掩门退了出去。 何彦方掏出锦帕,就要上前来给我请脉。我摆摆手:“不用了。我身子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何彦方抬起头,深看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身在花墩子上坐好,这才开口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搁了笔,拾起案上的宣纸。轻轻吹了吹:“什么时候,你能不要这么聪明呢?” “等到主子也不像现在这么聪慧的时候。微臣也就便愚笨了。”何彦方这话里似有深意:“主子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我也不多和何彦方卖关子,点点头:“我不过是想。这纯贵妃入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怎么突然就又有了。” 我起身给何彦方斟了茶端到他手上:“我也曾听宫里的人说,这纯贵妃自从小产之后。多方求医就是为了在怀上皇嗣。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成功。所以,我才疑惑,纯贵妃这一胎到底是如何来的。” “主子相信微臣说的话吗?”何彦方喝了一口茶,认真问我道。 “当然。”我毫不怀疑的点了点头:“我若不信你,为何又还要问你呢。你但说无妨。” “既然主子这样相信微臣。微臣自然也是知无不言。”何彦方把手中的杯盏放下了,这才道:“正如主子所怀疑的那样。纯贵妃这胎果然有异。微臣曾偷偷看过翊坤宫的安胎药方。这方子和寻常安胎的方子都不一样。里面加了许多味不常见的药引子。微臣也查过古方,所以大胆揣测。这纯贵妃怕是吃了助孕之药,所以才会有这一胎暗怀。” “助孕之药?”我有些惊讶:“这么说,纯贵妃这一胎是人意为之的了。” “不错。用助孕之药,虽说可致人怀孕。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何彦方目光闪烁,止口不语。 我转过脸来,对上何彦方的眸子:“什么缺点?让你如此难言?” “这话说出来太大,如今主子你怀着身孕,待会听了可别惊讶。免得伤了胎气。”何彦方先嘱咐了我,这才道:“这缺点就是,靠着助孕之药怀上身孕,对肚子里的孩子会有损伤。待十月分娩生出来,这孩子怕是会先天不足。保不保得住就是个问题了。” 看来这回吴若鸢是破釜沉舟了,否则也不会下定决心用着助孕之药了,若是到时候生出的孩子先天不足而夭折,那该是怎么样的疼心呢。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洗刷了太微城里淤积多天的阴郁。我沐浴更衣完,坐在妆台前准备梳妆。琼奴替我绾了个飞天髻,搁下手中的黄杨木梳,从妆奁盒里挑出对赤金点翠的蝴蝶钗子来,朝我笑道:“小姐,这对蝴蝶钗子怎么样。我瞧着很配小姐你这个发髻呢。” 我点点头,拣了对珊瑚石耳坠子戴上,轻轻一笑:“这钗子看着轻巧,很是好看呢。” 羽香捧了一把鲜花走进屋子,朝我笑道:“主子,你瞧这花开得多漂亮。下这一场雨,外头的花儿全开了。” 羽香手里的是一簇狐尾百合,粉嫩的花瓣很是惹人喜爱。我摘了一朵,轻轻簪在鬓边,对着铜镜比照了比照。果然增添了几分颜色。 取了个白瓷瓠子来,羽香把手里剩下的百合都插进了瓶子里,供在案上,朝我笑道:“主子,这百合花簇在一起,倒给咱们屋子添了不少颜色呢。”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得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刚在和贵嫔和宁嫔身边坐定。那边纯贵妃就走进徽序堂来。今时不同往昔,今天的纯贵妃打扮得愈发贵重起来。双手轻轻扶在自己的小腹上,昭显自己的身孕,和无比贵重的身子。发髻上那支珊瑚流苏一直垂到肩膀。 纯贵妃盈盈给皇后行过礼后,坐在了凤座的左侧。低着头,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皇后轻笑问道:“纯贵妃妹妹这几日怎么样,身子可还舒服?有没有恶心想吐呢?” “有那么多御医在嫔妾身边伺候着,嫔妾身子自然不会不舒服。至于这恶心想吐什么的,嫔妾是一点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嫔妾肚子里的孩子贴心,也不闹腾,很体贴我这个为娘的呢。”纯贵妃骄色渐露,朝这皇后梨涡浅笑,美艳不可方言。 皇后也不多和这纯贵妃说话。和殿内几位妃嫔说笑几句之后。就听门外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皇后和在座妃嫔都没有料到皇上回来。忙理了理衣袍,起身迎驾。 一抹明黄色出现在众人眼前,锦袍上的龙纹熠熠生辉。萧泽扬了扬手,朝众妃嫔道:“都起来吧。” 说着,走上前伸过手来把我搀扶起来,笑道:“你有身孕,就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快起来吧。” 我面上一羞,就着萧泽的手就站了起来。萧泽撩了袍子坐下,朝众人笑道:“你们也都坐下吧。不必因为朕来了就这么拘谨。” 萧泽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转过脸去看向纯贵妃,问道:“你今天身子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皇后眸子一闪,笑道:“皇上和臣妾想到一块去了。臣妾也很是关心纯贵妃妹妹的身子呢。方才已经问过妹妹了,妹妹说她这几天身子挺舒坦的,都不恶心反胃了。” 萧泽点点头:“那就好。朕最近政务缠身,怕是没有时间去翊坤宫陪你了。正巧你身子也不像昨天那般不适了,这样朕也就放心多了。” 纯贵妃脸色一黑,眼光瞥向皇后,似有不甘。 “正好你们都在,朕也有事要和你们说。”萧泽侧过脸去看了眼皇后:“皇后身子一向不好。现在夏天又很是暑热,所以朕有心挑个人出来,帮皇后分忧分忧。这件事情,皇后也和我说过几次了。” 纯贵妃脸上洋溢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萧泽这句话就是和她说的一样。也是,饶是谁都会这样认为,纯贵妃出身不凡,又有太后撑腰,而且协理六宫多年。恐怕,这纯贵妃心里早已经暗暗自诩了。 谁料到,萧泽却没有把脸转向纯贵妃,而是朝坐在身侧的信妃,问道:“信妃最近身子怎么样?可还日日的服药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这药太医也说不用再继续服用了,只需要隔几日按时诊脉就是了。”信妃没有想到萧泽会和自己说话,有些紧张的答道。 “信妃入宫有年头了吧?”萧泽问道。 “回皇上,臣妾入宫已经五载了。”信妃微微抬起眸子,对上萧泽望过来的眼眸,开口答道。 “信妃入宫的日子也不短了。以往身子不好,只能在永和宫里静养。如今既然身子有好转了。不如就帮皇后分分忧。”萧泽点点头:“说回来,这么些年,也是朕亏欠你了。” 说着,萧泽唤苏安上前,道:“去传旨。晋封永和宫信妃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纯贵妃一脸惊异的望着萧泽,有些不可置信。萧泽抬起头来,对向纯贵妃的眸子:“至于纯贵妃,你就安心在翊坤宫里养胎吧。” 说着,萧泽转过头来,望向和贵嫔,道:“对了,这几天纶儿怎么样?用膳时,可还进的香?” 和贵嫔起身,笑道:“多谢皇上关怀。二皇子这些日子都很好,又长个子了呢。” 萧泽脸上露出一分慈爱来,笑道:“你为朕诞育皇子,朕也没有好好谢过你。苏安,一并传旨下去,晋封毓灵宫和贵嫔为妃,赏白银千两。”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暗流(上) 琼奴替我端上安胎药来。我笑盈盈接过,一想起今儿在坤仪宫时,纯贵妃那一脸子不甘心的样子。我心里就觉得分外的解气。 这纯贵妃仗着自己怀着身孕就像凭借这个恢复自己的宠爱和在宫中的地位。可她却想不到萧泽并没有因为她怀着身孕就恢复她协理六宫之权,反而是晋了信妃和和贵嫔的位分。信妃与和贵嫔两人与我交好。想来,萧泽也是想让我安心养胎才会有此安排吧。 我斜靠在贵妃塌上,嘴里含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西域葡萄。羽香走进屋子来,朝我笑道:“主子,和妃娘娘来了。” 我半闭着的眼眸睁开,露出开心表情:“还不快请进来。对了,把我收着的龙井拿出来招待和妃。” 和妃摇着团扇,身后跟着个奶娘抱着二皇子走进屋子来。我迎上前去,行了个礼:“嫔妾参见和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和妃有些诧异,忙把我扶了起来,急道:“这是怎么了。你怀着身孕,何苦行这么大的礼呢。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我拉了和妃坐下,梨涡浅笑:“姐姐才晋位为妃,妹妹自然要恭贺姐姐了。姐姐总算苦尽甘来了。” 和妃从奶娘怀里抱过纶儿,示意奶娘出去。这才开口朝我道:“你别打趣我。我这个妃位究竟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吗。恐怕不只是我,就连信妃姐姐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 “姐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剥了颗葡萄递给和妃:“姐姐的妃位是皇上封的。不然姐姐如何认为呢。” “你别和我打哑谜。吴妃怀孕,重新复位。本想靠着这怀孕的时机恢复协理六宫之权,但,却被皇上横生枝节,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信妃姐姐,同时还晋了我的位分。你若是和我说。这事情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论如何我是不相信的。”和妃接过我递过去的葡萄,眼眸中带着丝暗笑。朝我说道。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也不愿多说什么,把纶儿抱了过来。放在膝上,拿着葡萄逗弄他玩。 “你是不知道。我听说翊坤宫里都闹翻天了。得亏她还怀着身孕,也不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和妃说道:“我听翊坤宫里的人说,这纯贵妃把宫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直到太后去了,才收敛起来。” “姐姐管这闲事作甚。砸的再多也是她翊坤宫的东西,少不得太后要让内务府补给她的。只是肚子里的孩子跟着遭罪,也真是可怜。”我轻轻一叹。发自真心。 “信贵妃接了这协理六宫之事后,去求了皇后。让我也跟着她一同协理六宫。我正为这事烦恼。”和妃朝我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轻轻点点头:“姐姐不必这种事情烦忧。如今姐姐晋位为妃,位列信纯两位贵妃之后。就是皇上让你协理六宫也是说的过去的,自然不会有人不服。至于信贵妃。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她既是向皇后请求让姐姐也随着她一同协理六宫,也就是真心的了。我倒是觉得,这事若是皇后应允了,姐姐就把它接下来吧。” 和妃微微有些胆怯。抬眸看了我一眼。我拍了拍抱在怀里纶儿的小脸蛋,朝和妃道:“姐姐别忘了,虽说母凭子贵,但这皇子的身份却也是与他母妃身份息息相关的啊。” 和妃显然是听懂了我的话,再也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入夜后,萧泽来永寿宫看我。他把脸侧着贴在我的肚子上,笑道:“来,让父皇听听我们的皇子有什么话和父皇说。” 我假嗔道:“皇上就知道皇子。要是万一是个公主呢?那皇上岂不是很失望吗?” “胡说。”萧泽抬眸看我一眼:“要是个公主我疼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失望呢。”说着,像是告密一般,把嘴贴着我的肚子,轻声说道:“别听你母妃瞎说,不管你是皇子还是公主。父皇都一样喜欢你。” 我忍不住掩嘴笑了。萧泽在我身边坐了,朝我轻语道:“下次再别和咱们的孩子说这样的傻话了。只要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怎么样都是喜欢的。” 这一句话足矣。我把头轻靠在萧泽的肩头。萧泽温暖的大手握紧我的手,开口道:“这些日子怕是又要委屈你了。吴妃怀上了身孕,我实在没有理由不给她晋位,加上太后促催,我不得已才恢复了她的位分。” 萧泽这话,似是在和我道歉。我忙急道:“皇上不必这样说,贞儿心里都晓得。” 萧泽心里还是顾虑着我的,不然他不会特意跑来永寿宫安慰我。更不会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信贵妃。 “对了,皇后和我说,信贵妃说自己身子时好时坏,怕一时理不清六宫之事。所以特意荐了和妃与她一齐协理六宫。你说我该不该准奏呢?”萧泽把我轻轻搂在怀里,问道。 “信贵妃说的也有道理。和妃姐姐现在位分却也是够了的。皇上不如就让和妃姐姐试试吧。”我抬眸看向萧泽,点点头道:“皇上觉得怎么样?” “你说的也没有错。只是我担心和妃身边还有二皇子要照料,怕她一时忙不过来。”萧泽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这个倒也还无妨。毓灵宫里奶娘不少,再说臣妾有空时也可帮着带带。”我轻声说道。 萧泽干咳几声,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怎么现在就想着要带孩子了。到时候你还怕没有孩子带吗。来日方长呢。” 我瞧出了萧泽脸上那一抹坏笑,不由娇嗔道:“皇上就会打趣臣妾。” 永寿宫里,传来的欢声透过那高高的红墙散播到整个太微城各处去了。 沐宁来见我的时候,又是带了一大堆的吃食来。听他说,都是沐夫人要他带进宫来给我的。我笑着让羽香把这些东西收了。 沐宁坐下,呷了一口茶,朝我问道:“怎么样,这些日子身子可还舒服?” “都好。只是母亲送这么些吃的东西来。倒是让我长胖了不少。”我瞅一眼自己有些边远的腰身,说道。 沐宁却不以为意:“胖些的好,女人怀孕总是要多吃些的。不然哪里来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呢。我有个部下,前些日子也是妻子生孩子,足足生了一天才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沐宁瞧见我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忙转了口:“你放心。到时候那天我和娘都会进宫来陪着你的。你别怕,安心养胎就好。” 听到沐宁这么一说,我才渐渐心安下来。觉着有自己的亲人守在身边,无论怎样都会安心许多。 “对了,母亲特意让我问你。纯贵妃有没有找你麻烦?”沐宁道:“她自从听到纯贵妃有孕复位的消息之后,在家里就是寝食难安,就怕这纯贵妃为难你。” “没有。这纯贵妃如今失了圣心,皇上复位与她,不过是看着腹中孩子和太后的面子上。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能有心思来为难我呢。”我摇摇头:“哥哥回去一定要和母亲说,让母亲别再担心了,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沐宁点点头:“这样就好。” “对了,还有一事要拜托哥哥。还烦哥哥给我在宫外找寻神医,看看是否有可以医治先天不足婴孩的神医。若是有就把他接到府里,好生招待着,以后必定有用。”我和沐宁之间,没有什么顾及,也就直接说道。 沐宁听说我让他找寻神医,心里有些紧张,眉心微蹙,朝我道:“怎么了?可是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可要提前就说,千万别忍着不说话啊。” 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我忙摆摆手:“哥哥先不要紧张,不是我。这神医是为纯贵妃备下的。” “纯贵妃?”沐宁很是不解,不知道我为何会在此时提到纯贵妃。 “哥哥有所不知。这纯贵妃虽是怀上了身孕,但却是通过助孕之法。若是倒是没有神医相助,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的。”我絮絮说道。 沐宁倒是吃了一惊:“什么?这纯贵妃为了怀孕竟然使用助孕之法?” 我点点头:“也亏得她狠得下这个心来。不过也是,若此时她在不怀孕,只怕这吴氏一族就要随着下一波的潮流被湮灭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我帮着寻找神医呢?”沐宁不解。 我叹一口气:“哥哥难道不知道稚子无辜这句话吗?我到底也是要做娘的人了。”我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溢出慈爱。 沐宁知道我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多说,点点头:“这事我记下了,会尽力去找的。还有一事我要和你说。” 我瞧见沐宁的脸色转正,知道他口中的事情必定是大事。所以,我屏气凝神,静静听他说着。 沐宁细细说了半日,才把事情说完。我抬起头,问道:“哥哥需要我做什么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奏报 一乘飞骑从江南飞奔回了京城。报信的兵卒顾不得浑身劳顿,即刻就进宫来觐见圣驾。 宫里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太后因纯贵妃怀上身孕,特意在长春万福殿里摆下十余桌家宴,遍邀宫内外妃嫔亲眷一同欢庆。 此时的我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但碍于太后的面子,不好推辞也只能挺着个大肚子前去赴宴。 赴宴前,琼奴帮着我净面梳妆。看着我隆起的小腹,有些心疼道:“小姐要不今个就别去了。想来太后也能体谅。太医说小姐你这几日就要生产了,咱们可得小心着些。” 我挑了对珊瑚团花嵌玉钗子,既衬得出身份,又不会太过华贵喧宾夺主。羽香和琼奴两人都不放心我,便一同陪着我去了。 坐在辇轿上,转眼便到了这长春万福殿。殿内金碧辉煌,歌舞升平,好一派繁华景象。 我扶着琼奴的手缓缓步入殿内,太后和皇后均是到了。我忙上前屈膝行礼:“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太后对我只是平淡一笑,倒是皇后站起身来,走下殿扶起我,笑道:“你也过来了。如今你身子重,走路不便。方才本宫和母后还在说笑,不知道你今日会不会来呢。” “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嫔妾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呢。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了。”我谦卑着行礼,朝皇后道谢。 “你倒是个知礼的。快入席吧。”太后脸上流露出少有的满意来,吩咐我道。 我在和妃身边坐下,和妃朝我一笑:“你慢着些,月份大了身子难免笨重些。” 不过一会,宴会的主角纯贵妃这才姗姗来迟。瞧她发髻上一套赤金头面,熠熠生辉。身上穿着百花穿蝶的茜红蜀锦衣裳。一时风头无两。 看了半日的歌舞,有饮了几杯酒。殿内一时筹盏交错,却是迟迟不见萧泽前来。纯贵妃也无心应酬。目光一直往殿门口探去。 太后也看出了纯贵妃的心思,朝皇后道:“这皇帝怎么还没有过来。今日宴会可是专门为了若鸢怀孕而举行的。他不过来。岂不是少了主角了吗?” “母后别急,许是被政事给绊住了脚。再等等,也许就过来了。”皇后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朝太后笑着说道。 太后却不是赞同皇后的想法:“这样等下去若他到宴会结束还不过来呢。”说着,太后朝身边的内侍道:“张开子,你替我去勤政殿请皇帝过来。就说这边宴会还在等着他呢。” 那张开子是太后的贴身侍从,低首应诺。提步就朝勤政殿去了。 宴会继续,纯贵妃见太后已经派了去请了,心下才安定下来,朝着身边的侍从絮絮低语。 我心下却是明了。萧泽没有来长春万福殿,怕是被一个事情绊住了脚。而这个事情,将是吴氏一族难逃的劫难。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泽才在张开子的指引下来到了长春万福殿。不过萧泽的脸色却是相当的难看,没有半分喜悦之色。 走进殿内。萧泽不过匆匆朝太后行了礼,就迈步走上御座。而身侧的纯贵妃一眼也没瞧。纯贵妃略显得有些不自在,斟了杯酒走上前去,屈膝朝萧泽盈盈笑道:“皇上一路过来,定是累了。先饮一杯美酒吧。” 萧泽却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眯着眼睛朝纯贵妃上下打量一眼,开口道:“贵妃娘娘这杯酒可真是金贵的很。朕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喝这么好的酒水了。” 纯贵妃一时听不太明白,只得愣在那里。太后也是满面的狐疑,不知道萧泽到底是怎么了。唯有皇后看出端倪来,也用金杯斟了杯酒走上前,同纯贵妃一齐屈膝,浅笑道:“皇上,今日是纯贵妃妹妹的好日子,太后特意为妹妹举办了这个宴会。再说贵妃妹妹肚子里怀着的是皇上的龙胎,皇上怎么能让纯贵妃妹妹久跪在这呢。” 皇后这话大有深意,萧泽不禁抬眸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继续笑道:“要不臣妾也借着这个景敬皇上一杯酒,皇上就和纯贵妃妹妹的一齐笑纳了吧。” 萧泽面色稍霁,接过皇后的酒一饮而尽之后,又接过了纯贵妃的酒。但没有立即饮下去:“纯贵妃,你位分低于皇后。即便今日这宴饮是太后专门为你而办的,但你也得记着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怎么能越过皇后,先举杯于朕呢。” 萧泽这一番说辞有些牵强,但好歹也是给了纯贵妃一个交代。只见纯贵妃脸上略显委屈,朝萧泽屈膝答道:“是嫔妾一定谨记心中,绝不再犯。” 太后件事情有了个交代,也不多说。只朝萧泽道:“皇帝如斯般知礼守礼是最好不过。也希望我大梁万千子民也能同皇帝一样方才算是社稷之功啊。” 萧泽点点头,面色却依旧不豫,朝太后道:“谨遵母后教诲。只是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能万事都这样和顺,只怕我大梁不知道要少多少人为之祸才是。” 太后瞧见萧泽不豫脸色,心中只怕也是猜到几分了。只是一时也不便询问,只得止住口。 宴饮因为萧泽的到来而显得分外的简单。不过一刻钟,便结束了。 萧泽站起身来,正欲出殿去。谁料被太后给唤住了:“皇帝若是现在没事,不如就送哀家回宫吧。哀家也许久没有和皇帝说说心里话了。” 萧泽没法抚了太后的面子,只得应诺。皇后晓得分寸,便朝在座亲贵妃嫔笑道:“今日宴饮众位怕也是累了。不如都早些回宫回府吧。” 纯贵妃本来还以为萧泽宴饮完了之后会去她的翊坤宫,如今见对她不闻不问,心中自然不悦。但瞧见萧泽脸色不好,又听见太后唤了萧泽陪着她去颐宁宫。这纯贵妃也无法,只得嘟着个嘴回翊坤宫去了。 “妹妹,你说今日皇上为何会如此反常不悦呢?”和妃与我同路,便不要了轿辇两人一起步行回宫。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皇上不豫,定然与吴氏一族脱不了干系。不然皇上不会如此冷待纯贵妃,又对皇太后如此不敬。” “嗯。”和妃点点头:“只怕等到明日,咱们便就可以知道皇上为何会不悦的原因了。” 和妃的话说的没错,但我却是不用等到明天了,因为沐宁入宫的时候,早已把这个消息传给我了。只不过在众人面前我故作不知罢了。 回到永寿宫,羽香就要关了宫门。我却伸手制止了:“等会,今夜只怕有人要来,你先暂且别关这门,等着消息就是了。” 羽香似懂非懂的朝我点点头:“可是主子,今个皇上去了颐宁宫,只怕是没有时间过来了。” 我摇摇头:“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就把这门留着吧,只是今夜要辛苦你们几个了。” 羽香朝我淡淡一笑:“主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咱们做奴婢的应该做的事情。” 琼奴替我净面梳洗了,我拣了本资治通鉴,卧在榻上闲闲翻着。其实耳边一直在注意着宫门外的动静。 果然夜深了之后,我的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过来是萧泽。 我忙站起身来,让萧泽坐了才笑道:“皇上怎么过来了?没回含元殿去吗?” 萧泽牵过我的手,轻轻一吻:“你特意为我留着门,不就是知道我今夜要过来吗。” 我含笑不语,给萧泽奉上一盏香茶,这才道:“凡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萧泽拉我在他身旁坐下,把头枕在我的双膝之上,朝我道:“贞儿,我现在觉得有些累。你让我靠一下好吗。” “好。”我柔声应道:“皇上又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 “今日晚间收到了江南递上来的奏报。贞儿,你知道这江南洪灾到底是缘何而起吗?”萧泽有些气馁似的朝我说道。 “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我也不欲多说,只开口问道。 “原来我朝廷每年拨给江南的防洪银两却是没有系数用到地方上去。却被这帮子贪官污吏偷梁换柱,中饱私囊了。”萧泽声音虽是不大,但却是字字有力,迸发出心中无限愤怒来。 萧泽微微抬起头来朝我道:“贞儿你猜猜这银子都被谁贪了去?” 我沉吟半日,才敢开口:“莫不是被吴氏一族贪了去了吗?” 萧泽赞道:“你果然聪慧,这些银子确实是被吴世安贪污了去。若是把这些银子用在加固大坝上,只怕今年就不会有这场洪灾了。死伤我百姓千余人,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住的难受。瞧她纯贵妃的样子,不过是怀上了身孕,却还要花费这么许多的银两来庆祝。孰不知我大梁子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太后与皇上说了什么了吗?”我知道此时我问这话,未免显得太过在意,但是却又是不得不问的。 萧泽叹一口气:“母后还是那个样子,一味叫我不要忘记当初吴家的恩惠。难道当日之恩,却要我举国来报吗?这一点我做不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产子(上) 窗外虫鸣阵阵,香炉里慢慢溢出的沉水香甘甜静心。屋子里就只有我和萧泽两个人,仅有的一盏羊脂白蜡宫灯闪着微弱光晕。 我的手轻轻抚上萧泽的鬓角:“皇上也不能怪太后娘娘。毕竟这吴家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太后娘娘无论如何也是要顾及着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萧泽叹一口气:“只是万事当以国事为重。他吴世安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太后即便是偏袒母家,也得为天下黎明苍生多想想。若不是他吴世安当年贪墨了修筑堤坝的银子。又何来今日之祸呢。” 我知道此时再劝也是无意,遂道:“皇上也不必太担心了,现在宁亲王在江南赈灾,吴家又拿出了不少银子出来。也就算是将功赎罪了。” 萧泽侧过脸来,眼眸落在我的肚子上:“快九个月了吧?” 我点点头:“嗯,已经九个月了。”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一阵胎动隐隐而来。 “倒是我疏忽了。明日我就让你母亲入宫来陪着你。”萧泽露出一个淡淡微笑:“这样有你母亲在身边,你也就可以舒心一些。” 淡淡光影之下,只有我和萧泽两人轻轻相拥而眠。 第二日沐宁便送了沐夫人进宫。我让羽香带着沐夫人去了偏殿收拾东西,这才和沐宁道:“怎么样?朝堂上如何反应?” 沐宁嘴角不自觉往上轻轻上扬:“这回皇上果然没有顾及太后,下旨彻查此事。吴世安如今已经告病在家不上早朝了。” 我拨弄着小指上的赤金嵌米珠护甲,轻笑道:“也得让他尝尝这个味道才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小福子走进来禀道:“主子,是纯贵妃带着翊坤宫的奴才去了含元殿了。” “怕是去求情的吧。”我朝沐宁嗤笑道。 沐宁也不觉失笑:“这个时候,即便是太后去了含元殿替吴世安求情也是没有用。何况是纯贵妃呢。” 这日午后日头渐斜下。沐夫人陪着我在廊下作着针线活。羽香瞧着沐夫人手里的小衣裳,不由赞道:“老夫人的手可真巧,这么漂亮的绣花。奴婢们可是绣不出来的。” 沐夫人被她哄得开心,笑道:“给自己外孙做的。当然得做的好了。”满脸洋溢着慈爱的微笑,一点也不顾忌。 正说着话,宁嫔伴着和妃走进永寿宫来。瞧见我和沐夫人都在廊下,忙过来和沐夫人见了礼。 羽香端了墩子来伺候她们坐了。和妃朝我笑道:“有了老夫人在宫里,我瞧着你可是清闲了不少。倒是要老夫人帮着你在这里做绣活。” 沐夫人也停了自己手头的活计,剥了橘子递给和妃和宁嫔,口里笑道:“和妃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贞儿怀着身孕本来就辛苦,老身能帮着做一点自然要尽心。” 宁嫔听了点点头:“老夫人这话说的在理。贞儿妹妹有这样的娘亲真是福气。” “可不是。若是摊着吴世安那样的,只怕怀着身孕也是受罪呢。”和妃叹一口气:“我听说这几日纯贵妃每日都要去含元殿跪着求见皇上。可怜她怀着身孕还要受这份罪。” 吴若鸢这几日求见萧泽不成,便日日又去了颐宁宫见太后。只希望太后能出面。找皇上为自己父亲说情。我自己也是怀着身孕的人,自然知道吴若鸢心中痛苦,更何况她如今还怀着孩子。 宁嫔也拣了丝线来,绣了几针:“我听说太后这几日要请我们去趟颐宁宫,好像是说要让宫里的妃嫔捐银子送到江南灾区去。” 和妃听了不禁掩嘴一笑:“这倒奇了。这银子都在她吴家,她怎么反倒要我们拿出银子来赈灾了。” 在我永寿宫中,和妃自然不必忌讳什么,只是若是这话给旁的人听见了只怕会惹来祸端。我忙道:“姐姐,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这是在我永寿宫里。若是被那些子耳朵长的人听了去,只怕会无事惹出是非来。” 和妃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吐了吐舌头,点点头:“只是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东西出来。若是捐银两未免显得我们小气了。” 宁嫔细细绣着,口里道:“这个也不必着急。到时候寻着众人的规矩就是了。左不过是多拿些银钱出来。既然太后有心,我们自然也不能不尽力才是。” 果不出所言,四日后,颐宁宫的大太监前来传旨,让我去一趟颐宁宫。 沐夫人担心着我的身子,便也要陪着我一起去了颐宁宫。我一想也是无妨,左不过是多破费些银两罢了。我吩咐琼奴把我早就备好的东西取了出来,稍微梳洗打扮了,就乘了辇轿去了颐宁宫。 到颐宁宫的时候,大半妃嫔都已经到了。我挺着个肚子,和沐夫人一起上前向太后行了礼。 太后见沐夫人也来了,有些惊讶:“沐夫人怎么也过来了?” “臣妇听说太后此番是为江南水灾筹银子,也想过来凑个分子。所以就来了太后这,还望太后不要怪臣妇不请自来。” 太后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沐夫人这话说笑了。”说着便让我们在位次上坐了。 瞧着人到的差不多了,太后这才发话了:“今日请你们过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也是知道了。为了江南水灾的事情,皇帝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咱们在后 宫里,不光要伺候好皇帝,更应该为皇帝分忧。” 皇后坐在太后身侧,应和道:“母后说的是。臣妾也很是担心皇上的身子呢。” 太后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也就不多说了,哀家拿出一万两银子就算是哀家的心意了。” 在座不少妃嫔暗暗咋舌,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皇后见太后发话了,也跟着道:“臣妾入宫尚浅,自然不能和太后相比。臣妾便也出三千两银子,然后把一匣子首饰珠宝拿出去当了,也可换些银子。” 皇后也算是下了大手笔,就光光那一匣子珠宝,怎么也得值个几千两银子了。 该轮到纯贵妃了,只见她微微有些得意:“太后一番心意,臣妾当然也想尽心为皇上分忧,臣妾便拿出八千两银子,还有一匣子的首饰。权当是为江南灾民赈灾所用了。” 纯贵妃这话才说完,皇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皇后不过只拿出了三千两银子来,而这纯贵妃却是一口气拿了八千两,生生压了这皇后一头。 不过皇后碍着太后的面子自然是不得发作,依旧端坐着,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殿内其他的妃嫔,也是根据着自己的位分分别拿出来银两和首饰。我也捐了一千两银子和几件赤金首饰。就连沐夫人也出了几百两银钱。 瞧着太后那略有些笑意的脸庞。我心里不由暗笑:太后早不早,迟不迟,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把合宫妃嫔召集起来为江南募钱。只怕绝非是有善心,恐怕只是为了挽回她吴氏一族的声誉吧。也是在萧泽面前给自己一个台阶罢了。 想到这,我不禁淡淡一笑。身侧一名侍女走上前给我添茶。我也觉得有些口渴,遂捧起茶盏轻呷几口。 沐夫人怕也是瞧出其中的端倪,朝我轻轻一笑,在耳旁轻语道:“太后果然是个聪明人,拿大家的银子给自己买脸面。这样的事情当然是稳赚不赔了。” 我不过一笑而已,也不多说,朝沐夫人点点头:“母亲心中有数就是。” 出了颐宁宫的宫门,天已经擦黑了。和妃与宁嫔二人朝我道:“你怀着身孕,快乘了轿辇回去了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今夜月色这样的好,不如散散步,走回永寿宫。我这么些日子也是极少动弹,整个人都懒怠了。” 沐夫人点点头:“也好,多走走对顺产也是有好处的。”说着走上前来亲自扶了我,提醒我小心着脚下。 和妃两人见沐夫人这样说了,也笑着道:“那我们也陪着你走走吧。索性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 宁嫔边走,边朝和妃笑道:“先前你还说自己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出来。今日我瞧着你那支赤金的凤钗倒很是不错呢。” “你少来笑话我。我那些破烂玩意哪里比得上纯贵妃娘娘的。我估计这次纯贵妃怕是下了血本了。把自己积年的好东西都给拿了出来了。” 宁嫔一笑:“还有八千两银子呢。那么多的银钱也真是亏了是她,否则饶是谁也是一时半会拿不出来的。” “也得多亏了太后花了心思帮着这纯贵妃撑场面。”和妃压低了声音,语不传六耳:“前头吴世安贪墨,这后头太后却又领着合宫妃嫔捐银子。这倒是一件奇事啊。” 其实和妃这话说的也是实话。沐夫人轻笑一声,开口道:“和妃娘娘这话却有些道理。不过所幸这些银子都被送到灾区去了。好歹也是帮了不少人呢。” 宁嫔点点头:“不错,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不过是尽尽心意。” 一百六十章 产子(中) 月色如水,斜斜落在这满城宫墙拂柳之上,使得这今夜的景色分外柔和。随着沐夫人,身边伴着宁嫔与和妃,四人领着侍女们漫步在光影交错之下,娴静无比。 走过一片荷花塘,淡淡花香飘散过来,沁人心脾。羽香在我身后轻轻一笑:“主子,要不要奴婢摘些鲜嫩荷叶,明早给主子熬荷叶粥喝。” 我轻轻摆摆手:“不用了,熬荷叶粥要费那么多心神,我也吃不了多少。”我又压低了声音在羽香耳畔道:“再说了,有母亲在这里,哪里还要你们费神。只怕从现在到分娩时的膳食她都已经安排好了。” 羽香也支不住笑了:“好吧,奴婢听主子的。” 果不出我所料,沐夫人在一旁正和宁嫔与和妃笑道:“我明日早上要给贞儿做乌鸡枸杞汤,这是最滋补的了。两位娘娘明早若是没事,一同过来尝尝吧。” 不知怎么的,我走着走着,忽然觉着自己小腹隐隐作痛。因害怕沐夫人与和妃、宁嫔担心,所以一直隐忍不语。 琼奴走在我身旁,瞧见我额上渗出的汗珠子,有些惊讶道:“小姐你是怎么了?身子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这一额头的汗呢?” 我摇摇头,勉强露出笑容:“不碍事的,就是觉着走得有些脚酸了,走慢些就好了。你别担心,也别声张了。” 琼奴见我如此说,也就不便多说了。只走上前来,掏出绢子替我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子,陪着我一起放慢了脚步:“那奴婢就陪着小姐慢慢走,小姐就当是散步了,不必着急。” 我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琼奴的手,心里稍稍安定不少。只是这肚子的隐痛是愈来愈加强烈了。疼得我手心都不住的冒汗。脸色一片苍白。 琼奴和羽香都瞧见了,脸色也都变了,羽香有些担心:“主子。到底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呀!” 我怕她的声音太大吓着前面几人,忙摆摆手:“没事。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别声张,等回了永寿宫之后再说。” 琼奴和羽香见我精神尚好,神色也还算镇定,也只得暂时忍住不说,两人扶住我的双手。 快要走到和妃的毓灵宫了,我的肚子疼痛不止。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娇哼了一声,扶住肚子坐到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走在前面的沐夫人听到声响,赶忙回过身来。见我坐在地上抱着肚子,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旁,急道:“贞儿,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了?” 琼奴和羽香蹲在我身旁,早已是忍不住摸着眼泪。琼奴呜咽道:“小姐,你别吓奴婢啊!” 和妃和宁嫔也赶了过来。我忍住痛,摆手道:“你们别太担心,我不过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歇歇就好了。” 和妃听了这话,忙急道:“那就快到我的毓灵宫里去歇歇吧。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得赶快找个太医来看看,若是伤着龙胎那可就不好了。” 沐夫人也不住的点头:“和妃娘娘说得多,那就叨扰娘娘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宁嫔走上前来,帮着羽香和琼奴扶着我站起身来,和妃又到毓灵宫里唤了轿辇出来,直把我抬到了寝殿里。 沐夫人瞧见我躺在了床榻上,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紧攥着我的手:“贞儿,你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啊,你可别吓娘啊。” 我握紧了沐夫人的手:“娘你放心,贞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孝顺的,定然不会让他外祖母担心的。娘你说是吧。” 沐夫人点点头。和妃端来一碗汤药,朝我道:“贞儿,先喝些参汤补补元气。宝儿已经去请何太医过来了,你暂且再忍忍。” 接过和妃手中的汤碗,沐夫人一勺一勺喂进我的嘴里。我的肚子里一阵一阵的抽搐,无边无尽的疼痛涌了上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手攥住被角,蒙上一层腻人的汗珠子。 何彦方一炷香的功夫赶了过来。略作检查就下了定论:“娘娘这是快要生了!” 殿内众人俱是一惊。沐夫人苍白着脸:“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今儿怎么就要生了呢?该不会是你断错了吧?” 何彦方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肯定道:“回老夫人的话,微臣断的没错。娘娘的宫口已经开了,怕是马上就要生了。” 沐夫人是生过孩子的,听到何彦方这么一说,也就信了。不过她立刻又迟疑了起来:“那这样可怎么是好。贞儿这样怕是回不了永寿宫了。难道在和妃娘娘这生孩子吗?” 沐夫人的担忧也是有原因的。从来生孩子都是要在自己屋子里生的,否则会被摊上不吉利的晦气。不过和妃却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只是满脸担心:“这倒是无妨,我与贞儿情同姐妹,还何必顾及这些东西呢。” 沐夫人目光中带着感激,朝和妃点点头:“既然娘娘这样说,那老妇就代贞儿谢过和妃娘娘了。和妃娘娘今日之恩,老妇没齿难忘。” 沐夫人边说,边拖着羽香和琼奴一齐跪下,朝和妃磕了个头。和妃忙上前搀起沐夫人,急道:“老妇人不必对我行这样大的礼,我实在是受不起。” 何彦方和赶来的稳婆替我接生。除了沐夫人其余的人都被请出了。不一会,萧泽和皇后,还有各宫的妃嫔大多也都到了。全都候在寝殿外,耐心的等待着寝殿里我肚子里的消息。 而此时的我正在殿内忍着疼痛饮下一碗一碗的催产药。沐夫人看着那一碗一碗乌黑的汤药从我的喉咙里灌下去,不免有些心疼,急道:“怎么要喝着么多催产药,会不会对身子有碍啊?” 何彦方面色不变,镇定说道:“老夫人不必担心,微臣知道分寸,绝不会伤了主子的贵体的。这催产药药性温和,主子是早产,若是不用下这些催产药,怕是这孩子生不下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沐夫人不懂药理,也只能点点头。掏出绢子来替我拭了额头上的汗,眼角滴下几滴眼泪来,口里低喃道:“贞儿,你可得挺住啊。何太医医术高明,定会保你万全的。” 我也顾不得和沐夫人多说,一把拉住何彦方的袖子,拼尽全力开口道:“何彦方,我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告诉我。我到底为何会早产呢?” 何彦方迟疑片刻,开口道:“依着微臣来看,主子怕是中了别人的道了。若是按着日子,今日离着主子生产还有不少日子呢。” 沐夫人听了这话,面色如土:“这怎么可能,贞儿的膳食是我和羽香她们二人一手照料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我也来不及细想,心中所猜测的事情被何彦方的话给坐实了,也没有什么好想的。我捏住何彦方的袖子,厉声道:“何彦方,我告诉你,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帮本宫把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就算是本宫拜托你了。” 何彦方面色依旧,目光坚定朝我点点头:“主子放心,微臣自当尽力护主子周全。” 半个时辰之后,孩子还没有下来。我已是精疲力尽,手紧紧攥住沐夫人的手,沐夫人手臂上一片乌青,却也顾不上,只顾着替我拭汗,一边柔声安慰着我。 忽然何彦方走到我身边来,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似是有话要说。我有些急躁,开口道:“你有话就说。” “主子有些不好。这宫口一直不能完全打开,这样子只怕时间一长会伤及到肚子里的孩子。”何彦方也不罗嗦,拣最重要的说了。 “那可怎么是好?”沐夫人眼圈瞬间红了:“有没有什么法子?” 何彦方思考了会:“法子也有,臣先给主子用些催产药,然后主子再用力,也许这样宫口就能打开了。” 说着,何彦方从稳婆手里端来一碗催产药,一勺一勺喂我喝了,然后又在我嘴里塞了几片参片。 含着参片我恢复了些元气,鼓起力气来,只觉下身一阵燥暖,就听得稳婆们大声道:“娘娘快用力,小皇子就要出来了。” 听到这,沐夫人也忍不住一阵兴奋,站起身来,在我耳畔道:“贞儿,再用点力气,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我也是激动的哭了出来,憋足了力气,却似乎没有什么效用。这时,何彦方的声音传来,原本稳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慌:“不好了,孩子卡住了,生不下来了。” 沐夫人听到这一句话,跌坐在地上。我瞧着沐夫人的神情,便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深吸一口气,唤道:“何彦方你给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何彦方顾不得擦去手上的血迹,赶着走到我身边来:“主子有什么话要和臣说。” “你给我听着,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本宫的孩子。哪怕要用本宫的姓名来换。”我缓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要你和本宫保证。”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产子(下) 何彦方匆匆走出殿外,头也不回,不再看我一眼。似是给自己下了决心。不过一会,就见他大步子迈进殿内,朝我轻轻点点头:“主子可以放心了,微臣已经向皇上讨来御旨了。” 萧泽下这个决定怕也是因为的要求吧。听何彦方这么一说,我已经发白焦干的嘴唇微微噏合,轻声道:“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微臣不仅仅要主子放心,还要主子安心。微臣定会保的主子母子周全的。”何彦方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羽香从屏风后转出身来,把手里端着的白玉碗交到何彦方的手中,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噗噗落下来:“何太医,这催产药熬好了。是按您说的方子抓的药。” 琼奴坐在我身旁也是泪如雨下,顾不得掏出绢子擦了。琼奴从我的床榻边站起身来,拉了羽香的手就给何彦方跪下了。 琼奴带着止不住的哭腔道:“何太医奴婢在这给您跪下了。还望您能救我们主子和小主子一命。奴婢愿意给何太医当牛做马。” 羽香跪在一旁也是不住的给何彦方磕着头。沐夫人也耐不住了,看一眼我越发惨白的脸色,站起身来也开始准备给何彦方跪下了。 这下子倒是把何彦方给弄的手足无措。忙把手上的催产药交给稳婆,然后扶起三人,急道:“几位不必行这样大的礼。说到底微臣也算是受了如主子的恩惠的。现在当然会尽心保主子母子。” 说着,何彦方让稳婆把那催产药给我灌了下来:“现在时间紧迫,只希望主子能在用些力气,才好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催产药一灌下去,我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一阵剧痛涌了上来。我在何彦方的指导下,有序的用着力气。就这样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下身一阵轻松。接着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便有稳婆大声呼喊道:“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听着这声音,我心里顿时一松。体力实在是支不住了,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等我再睁开的时候。只见何彦方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走到我面前,朝我笑道:“如主子,微臣恭喜如主子了。主子诞下一个皇子。” 我本想伸手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身子实在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沐夫人抱过孩子,一脸慈蔼之色。她把孩子抱到我脸庞让我看了看,嘴里笑道:“贞儿你瞧。这孩子多像你啊。这鼻梁像皇上。” 有稳婆走上前来,朝我行过礼道:“主子,奴婢抱着小皇子去殿外给皇上和各位主子看看。” 我脸上划过一丝狐疑,有些信不过。目光转过羽香的脸颊。羽香会意。走上前来,笑道:“那便让奴婢陪着这位妈妈一起过去吧。只是不知道皇上看到小皇子会是怎么样的开心呢。” 我这才放心下来,点点头,轻轻说了声:“羽香照料好皇子。” 看着羽香抱着皇子出去的身影。我慢慢阖上眼睛,沐夫人替我换了床干净的被褥。朝我淡淡一笑:“贞儿,你定是累了。快休息会吧。孩子有我照看着,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正要闭眼睡一会,谁想到忽然觉得身下一阵潮热。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挪了挪身子,一阵血腥之气从被褥中涌出来。 沐夫人也闻到了空气中血腥之气。她有些颤抖的双手轻轻掀开了我的被褥。然后满脸惊诧的转头看向我:“贞儿你下面见红了。” 这话还未说话,就见沐夫人一时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琼奴赶忙上前一把扶住沐夫人,一看我的床榻,眼泪就止不住留下来了。口中呼唤着何彦方:“何太医,主子不好了。你快过来啊。” 何彦方正准备去向萧泽复命。听见琼奴唤他,何彦方忙快步走了过来,一见我下身的被褥,也是惊得面如土色:“不好了,主子这是见大红了。快,快取了止血的药来。” 何彦方边说着,边塞了片参片到我嘴里,轻声安慰道:“主子您别怕,这生孩子见红都是正常的。微臣这就帮您止血,一会就好了。” 我早已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不觉叹口气:“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吗,从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想这一道坎我怕是迈不过去了。何彦方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保我孩子万全。若是你答应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何彦方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泪光,朝我道:“主子别这么说,微臣一定尽力。主子您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何彦方的话还未说完,我的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似乎听到有音乐在耳边响起,那中空灵的音乐是我从未听过的。绚烂在彩虹在眼前浮现,萧泽的背影就在那彩虹顶端。忽然,我似乎是看到了萧涵,他一袭白衣,在我身侧朝我轻轻微笑。一阵风过,卷起他的衣角,一个荷包露了出来。 这一刻,我忽然清醒了过来,萧涵在去江南之前,曾经给我留下了一个荷包,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我拼足了力气睁开眼,朝何彦方张了张嘴。但我身体太过虚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何彦方已是满头大汗,他屏住呼吸把头轻轻侧到我的嘴边,这才听清楚我说的话:“荷包,把那个荷包拿出来。” 何彦方听了有些不懂,他站起身朝琼奴问道:“琼奴,你家小姐可有一个荷包?” 琼奴听何彦方这么一问立马回过神来,点点头道:“确是有一个荷包,小姐让我好好收起来的。” “你快去取了来。”何彦方听到确实有这个荷包有些些激动,赶忙吩咐道。 琼奴也不敢怠慢,忙回内室去取了这荷包来。交给何彦方后,何彦方握在手里轻轻一嗅,惊道:“这下好了,如主子有救了。这荷包里是极少见的西域雪竹。琼奴你快把这荷包里的粉末熬煮成汤药,如主子喝下去必定有效。” 琼奴一听也很是开心。忙小心翼翼接了那荷包,转身去熬煮汤药去了。 何彦方见事情有了转机,忙吩咐殿内的人道:“先别告诉皇上和皇后,免得惊了帝后。如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好转起来的。” 不一会,琼奴捧着碗盏走了进来,里面的乌黑汤药却不似一般的那么发苦。反倒是有淡淡的奇香。 何彦方接过碗盏,一勺一勺喂我喝了下去。这西域奇药果然厉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下红便就止住了。我实在是撑不住,便一头昏倒在何彦方的怀里。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沐夫人坐在我的床边,怀里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瞧见我醒过来了,忙唤了羽香和琼奴过来,然后朝我笑道:“贞儿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样,身子还有不舒服吗?” 我只觉着身子没有力气,想说话也说不出来。眼睛只盯着沐夫人手里那个襁褓看。沐夫人会意,把襁褓往我面前送了送,道:“你看看,三皇子长得好可爱。” 我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我自己的孩子。他是那样的小,乌黑的眼珠子一个劲的转着,似乎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中。瘦小的手含在嘴里,是那样的可爱。 我本想伸出手去抱抱自己的孩子,但是却无奈身子没有好全,只能看着。沐夫人也知道我心急,朝我道:“先别急,把身子养好了,有你抱的日子呢。” 我淡淡一笑,羽香端着紫姜粥就走了进来,朝我道:“主子你醒了,可把奴婢们给担心死了。主子一定饿了吧,奴婢做了紫姜粥,主子你尝尝。” 琼奴也尾随着羽香走了进来,眼中掩饰不住的悸动:“小姐你醒了。奴婢准备了最香的奶香馍馍,您快尝尝。” 我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不忍心让她们失望。便打起精神来尝了些。沐夫人也是一脸慈爱,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才进完就见苏安领着人走进殿来。瞧见我,忙笑道:“如主子醒了,奴才给主子请安了。”说着又朝沐夫人微微颔首:“奴才也请老夫人的安,老夫人万安。” 我淡淡一笑:“苏公公怎么这么时辰来了?” “皇上一听说主子您醒了,就立马派了奴才过来。”苏安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皇上还说待会下了早朝,他就亲自来看主子。” 苏安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圣旨来:“这不,还让奴才把旨意给带来了。” 这怕就是晋封的旨意了。我朝苏安点点头,道声:“有劳公公了。” 苏安谦逊一笑:“主子言重了。皇上特意吩咐,主子不必行礼接旨,在床榻上躺着就成。”说着苏安看我一眼:“那奴才就宣旨了。” 我是被免了跪礼的,但是沐夫人和羽香琼奴却还是要跪的。只听见苏安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寿宫如贵嫔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皇太后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仰承皇太后慈命,册封为永寿宫如妃。钦此!”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子萧绍 永寿宫外的阳光忽然明媚起来,一扫前几日阴郁的血腥之位。皇子暂时被安置到了偏殿里,沐夫人亲自照顾着。得了这个外孙,沐夫人高兴的不得了,每日抱着都不嫌手酸,直看个不够。就连羽香和琼奴想要帮着抱抱,沐夫人也舍不得撒开手。 苏安才告退出了永寿宫,沐夫人和琼奴、羽香便把我团团围住。羽香和琼奴领来了永寿宫所有当差的仆役来到我跟前,在我身前磕了个头,齐声道贺道:“奴才、奴婢恭喜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自己还没适应这样的改变,忽然从贵嫔变成了上位的妃子,脸色有些羞红。我忙让他们起身了,朝琼奴急道:“琼奴,快去取银子过来,这么些日子也算是辛劳大伙了。” 琼奴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喜色,点了点头,喜道:“是,奴婢这就去。” 沐夫人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也很是开心,开口附和道:“是啊,贞儿说得对。这些日子你们都劳累了。这样,我也给你们备一份礼,算是我的谢礼了。” 地上这一帮奴才听了,喜不自胜,朝沐夫人和我连道了几声谢。一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好似过新年一般,人人是笑得花团锦簇,洋溢不住的喜气。 屋子里正热闹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这么大的喜气,如妃娘娘也该让我们沾沾才是。” 我抬眼一看,原来是和妃、宁嫔和谨贵嫔。我忙笑道:“原来是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奴才们见到她们三位来了,忙行礼后端了花墩子来伺候着坐了。沐夫人手里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朝她们三位也行了礼。宁嫔从沐夫人手里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里,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欢。 和妃朝我一笑道:“你生着孩子可真是辛苦。比我当日还要艰难。现在可好了,算是苦尽甘来了。我们也巴巴的赶过来沾沾你的喜气,过来讨些赏钱呢。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如妃娘娘舍不舍的了。” 沐夫人支不住先笑了:“和妃娘娘这话可就让我们受不起了。和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下子倒让我们为难了,真不知该送什么东西好了。” 沐夫人话还未说完。把在座的都给逗笑了。谨贵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才开口道:“老夫人别信和妃姐姐的话,我们不过是想这赶快过来认亲的。只要如妃姐姐答应让我们当这孩子的姨娘,我们就很满足了。” 说着谨贵嫔朝我梨涡浅笑。我自然点点头:“这是自然,这孩子有你们这些姨娘疼着,我当然是愿意的。” 宁嫔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听着我这么说。脸上闪过微笑:“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后悔哦。” 说着,宁嫔从怀里掏出一块美白无暇的羊脂白玉放到襁褓里,道:“这下子就赖不掉了。” “这怎么使得。这块白玉贵重无比。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起。”沐夫人是识货的,瞧见宁嫔掏出这白玉来,忙开口阻止道。 宁嫔摆摆手:“没事。这是我给他的认亲礼,这可是不能推的。” 和妃和谨贵嫔也掏出了自己的贺礼来交给了我。我细细一看,俱是精美贵重之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道:“姐姐们这些礼也太重了,弄得贞儿都不好意思了。” “现在都是如妃娘娘了,姐姐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如今合宫里姐姐位分也是尊贵无比的。这些礼物才衬得上姐姐的孩子啊。”谨贵嫔头上的赤金钗子落下的流苏打在织锦的肩膀上,簌簌作响。 是啊,如今我已是位列妃位。合宫里也只有信贵妃和纯贵妃位分比我尊贵。诞育了二皇子的和妃与我也是并尊而立。 “到时候那金册金宝一送来。你就安心了。”谨贵嫔瞧见我脸色愈加红起来,打趣道。 沐夫人怕宁嫔抱着孩子累着了,所以把孩子接过自己怀里。又把她们三人送的贺礼收好了。襁褓里的孩子有些哭闹起来。沐夫人略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怕是饿了,我先抱去给乳娘喂奶去。” 我顺着方才谨贵嫔的话继续道:“其实所谓金册金宝,不过就是个几两重的金疙瘩。做不得数的。” 和妃倒是把我这句话听到心坎里去了。她点点头:“贞儿这句话说的没错。若是没有那份持重和众人的认同。所谓高位不过也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我瞧着和妃有些自怨自艾,遂道:“姐姐这话对也不对。咱们有这么多姐妹互相扶持,哪里还有什么高处不胜寒呢。能有这么多姐妹一块玩玩闹闹,即便是在这宫墙里,也算是有伴了。姐姐你说呢?” 宁嫔和谨贵嫔很是赞同我的说法:“贞儿这话没错,在这红墙金瓦里外人看着风光无限,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知道。好歹还有这么多姐妹,也就算有滋有味了。再说还有这两个孩子,咱们以后可不是有得乐了。” 正说着,外头小福子通传道:“皇后娘娘驾到,信贵妃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听了,忙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来,准备向皇后和信贵妃行礼。 皇后和信贵妃走进殿来。皇后一身织金正红色凤袍,头上一支九尾金凤钗子,长长的流苏一直垂落到肩膀上,雍容华贵。信贵妃却还是依旧的清淡装扮,发髻上几朵米珠嵌宝珠花倒是显出几分韵味来。 和妃等人上前行礼:“嫔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参见信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皇后脸上扬着一抹淡淡微笑,摆摆手笑道:“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我歪在床榻上,也欠起身子要给她们行礼。皇后见了,忙一把把我按下来:“你安心养着,不用行礼这么麻烦。” 羽香忙端了两面花墩子来,伺候着皇后和信贵妃坐了。皇后牵过我的手,笑道:“瞧着你气色见好了,我这就放心了。前几日来瞧你,瞧着你的脸色本宫都担心死了。” 信贵妃也道:“是啊,女人生孩子是一道关。得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道理。” “对了,皇子呢?怎么没有瞧见?”皇后开口问道:“如妃,我和你说,这三皇子可像皇上了。那眉眼听皇上说,和他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啊。” “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小皇子有些饿了。沐老夫人把皇子抱去偏殿喂奶了。”和妃接口道:“要不嫔妾差人去把三皇子抱过来。” 皇后点点头:“嗯。就抱过来吧。信贵妃怕是还没有看过小皇子呢。” 信贵妃有些讪讪朝我道:“妹妹别怪我没来看小皇子。这几日我也不知怎么了,身子一直不舒坦,也不敢来永寿宫,就怕把病气过给妹妹和小皇子。” 我轻轻碰了碰信贵妃的手,咧嘴一笑:“信贵妃姐姐这话就见外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如此为我们母子着想。” 沐夫人抱着小皇子走进殿来。皇后一见这小皇子,就站起身来从沐夫人手里接过了皇子,抱在怀里轻轻逗弄:“信贵妃你快过来看看,这孩子像不像咱们的皇上。这一天没见,这孩子的眉眼又长开了些。” 信贵妃也凑过身子过去,仔细瞧了瞧:“嗯,却是是很像皇上呢。瞧那鼻子,和皇上是一模一样。不过瞧着可比咱们的皇上秀气些呢。” 皇后抱着孩子坐下身子,朝我道:“皇上昨日还和我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要大操大办一次。也算是对你生孩子的弥补了。” 我忙道:“皇上皇后厚爱,嫔妾是在不敢当。如今国库吃紧,万事还是以国事为重。嫔妾不敢以自己的事情浪费国库银钱。” “你是知礼的,这合宫都是知道的。”皇后笑道:“但是这皇子满月照例就该办一场宴会的。不过是多花些银子罢了,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的。” “信贵妃,你要不要抱抱这孩子?”皇后把孩子欲交给信贵妃。 信贵妃轻轻摆了摆手:“嫔妾是想抱抱这孩子,只是嫔妾身上没有力气。就怕摔着这孩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边正说着,那边萧泽走进殿来。瞧见皇后和信贵妃等人都在,脸上展开笑容来:“怎么,你们都在呢?” 皇后领头朝萧泽行了礼,笑道:“臣妾们都是过来探望如妃母子的。皇上下朝了?” 萧泽点点头,由皇后把头上的朝帽卸了下来,坐在我床榻旁,抱起皇子牵过我的手,笑道:“瞧你气色不错。贞儿你为朕诞下皇子,朕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皇上这样说可就折煞臣妾了。”我羞红了脸,低声道。 萧泽嘟着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贞儿你看,这孩子多像朕啊。就和朕小时候是一模一样。朕开心的不得了呢。” 萧泽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皇后。然后握紧我的手,朝我道:“贞儿,朕替咱们的孩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绍字你觉得可好?我们的孩子就叫萧绍!”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西越红花 接过沐夫人端上来的血燕燕窝汤,我拨弄着调羹,轻声问道:“母亲,这燕窝是内务府送来的吗?” 沐夫人掏了锦帕放在我身边,然后坐下朝我笑道:“内务府送来的我都按照你吩咐的退回去了。也和内务府的人说了,叫他们不必再往永寿宫送来了。” 我点点头:“只是让家里破费了。” 沐夫人朝我慈爱一笑:“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你坐月子就得多吃些补身子的东西。如今宫里银钱紧,你不愿意落人话柄。从家里送燕窝来,也是应当的。”说着,沐夫人把碗盏朝我面前推了推:“快趁热用了,这东西凉了可就不好了。” 一碗燕窝吃下去,身子顿时舒坦了不少。羽香端了茶来给我漱口,一盏香茶让人提神不少。这里乳娘抱着绍儿走进殿里,朝我行过礼后。乳娘把绍儿抱到我怀里。 这乳娘姓林,是我从几十个乳娘里面挑出来的。家里孩子也才满月,而且人也很老实。 “昨晚绍儿睡的香不香?有没有哭闹呢?”我抬起眸子看着乳娘,问道。 这乳娘搓着手站在一旁略显拘谨,开口道:“回主子的话,三皇子昨夜起了三次,吃了奶水又继续睡了,并没有哭闹,听的话得很。” 听着乳娘的话,我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逗弄着膝上的孩子。 沐夫人伸手把绍儿给抱了过去,轻轻在他脸颊一亲,笑道:“我们家绍儿真是个听话的孩子,不哭不闹的。比你舅舅小时候听话多了。” 绍儿睁大了眼睛,咬着拳头朝沐夫人咯咯一笑。逗得在一旁服侍的羽香和琼奴也支不住笑了。羽香掏出个荷包,在绍儿眼前晃来晃去,逗着绍儿开心。 正玩闹着。画菊挑了薄纱帘子走进来,朝我行了礼道:“主子,何太医过来为主子请平安脉了。” 听着何彦方来了。沐夫人站起身来。朝乳娘笑道:“咱们不妨碍着贞儿请脉了,带着绍儿去偏殿玩去。我瞧着他今个精神特别的好。” 沐夫人和乳娘去了偏殿。羽香去沏茶了,琼奴则出殿去请了何彦方进来。 何彦方给我行了礼,我淡淡一笑:“不必这么多礼,快坐吧。”何彦方闻言,理了理袍子就在琼奴搬来的脚杌子上坐下了。 羽香奉了茶,何彦方呷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微臣特意来给主子娘娘请平安脉的。” 我点点头:“你有心了。只是在这请脉之前,有一件事情。我还想问问你。” 拨弄着小指上的赤金嵌米珠护甲,眼峰一挑,目光与何彦方看向我的目光对着起来。 “主子有什么话,问就是了。微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彦方倒是没有任何的隐瞒。眼光中依旧是那样澄净不带一点杂质。 我轻声道:“我就想问,我分娩当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未足月而早产?想必何太医是知道其中的缘故的?” 何彦方略微思索,开口道:“主子本来胎是坐稳了的。该是足月生产才是。当日早产微臣也很是惊诧。后来微臣仔细查过了,主子当日早产怕是药物所致。这样猛烈的药物怕只有西越红花了。” “西越红花?”我倒是第一次听这个名词。觉着有些生疏:“这是什么东西?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何彦方讪讪一笑:“别说主子你了,就连微臣学医这么多年,也是从未听过这西越红花。微臣还是昨夜翻阅典籍,才知道这西越红花。书上说,这西越红花常在西越奇寒之地。极为珍贵。我大梁中原甚少有此物呢。” “西越红花。那这西越红花是怎么给主子下药的呢?”羽香和琼奴都有些不解:“主子的衣食住行咱们都是小心细微,不敢有半点差池。实在不知道这药是怎么下下去的。” 何彦方开口道:“依着微臣看,这西越红花怕就是那一日下的,否则按照它的药性,只怕主子熬不了半个时辰。” “主子你好好想想,当天有什么闪失不成?”羽香开口朝我问道。 琼奴似是想起了什么,朝我道:“奴婢想起来了,当天主子是去参加了太后举办的宴会。回来之后肚子就不舒服了。” 琼奴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日的确是从太后的宴会回来之后我肚子就一直疼痛不止了。再细细一想,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琼奴姑娘这样的说法,这时辰也是对上了。那么就可以肯定是这场宴会上,主子您着了道的。”有了琼奴这么一说,何彦方也肯定下来了。 可是我却怎么样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劲。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我的脑海里跳了出来。我记得那日有一个红衣侍女给我斟了茶,我也喝了那茶水。这么一想,到有些明晰起来了。 我侧过脸去问羽香和琼奴:“你们可还记得那一日有一个侍女上前来替我斟茶?” 羽香和琼奴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朝我道:“奴婢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奴婢还记得她穿着的是个红色的上衣。” 看来我是没有记错了。只是不知道这红衣女子是谁,是哪个宫里的了。 羽香仔细想了想,继续朝我说道:“如果主子说的是那个侍女。奴婢倒是知道她是哪个宫里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对这个回答倒是分外的惊喜:“若是这事是有心人为之,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她是那个宫里伺候的呢?” 羽香露出一丝微笑:“说来这也是运气。昨日我去毓灵宫给和妃娘娘送东西,恰巧看到那个小宫女走进咸福宫里。咸福宫里就是庆嫔,想来这丫头定是庆嫔身边服侍的了。” 这样我心里也就有了底了。这庆嫔是决计是不敢谋害皇嗣的了。所以想要害我腹中孩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庆嫔身后的主谋——纯贵妃。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刻出一个一个弯弯月牙印子。银牙暗咬,心里的恨意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何彦方在宫里多年,自然知道这话里的玄机。他朝我一笑:“主子,既然这皇子都平安诞生了,您也就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在烦心了。这样对你养身子也没有益处。” 我知道何彦方这是在开导我。但这样的恨意岂能轻易就忍了下去。我摇摇头:“你不懂。在这宫里你越是不计较,别人就越会欺负你。到头来只有踩着别人的脑袋,你才能过的舒坦。就算不为我自己着想,我也得为我的孩子着想。” 羽香在一旁朝我道:“只是主子,即便知道是她干的。可是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去对付她呢?如今她也怀着孩子,咱们动不得她啊。” 琼奴也是一脸的忧心:“是啊,又有太后撑腰,小姐你说怎么才好。她这样来害咱们,叫咱们忍下这一口气也是不能够的。” 我淡淡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外人只看到她怀着孩子,尽享容华尊贵,却不知道,这孩子也可要了她的性命。” 何彦方第一个听懂了我的话:“主子,你的意思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不然你认为她的孩子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凑巧呢?有些事情不一定要靠天意,也可以在人为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连何彦方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吴若鸢,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本来我还担心着你肚子里的孩子,预备下了神医,想着保你孩子一条性命。谁能想到,你居然要来害我的孩子。稚子无辜,你怎么能这么心狠。要害我的孩子。 黄昏时分,沐宁来了永寿宫。抱了抱孩子,沐宁单独找我说话。我心里一想,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屏退众人,只留了羽香和琼奴在身边伺候。 沐宁朝我道:“我这几日救下了一个人,你猜我救下的是谁?” 他突然这么一问,我自然是不知道是谁了,只能摇摇头:“不知道。哥哥你快别卖关子了,和我说了吧。” 沐宁轻轻一笑,用手半掩住嘴,这才道:“我和你说,那个人是从吴府里逃出来的。听说是我大梁少有的妇科神医。” 我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这么说,这人是帮吴若鸢助孕的那个宫外的医生?” 沐宁点点头:“吴府里容不下他了,要把他暗杀了。他逃了出来,恰巧给我救下了。”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这么说来,我手里倒还是有个证人了。 我点点头:“哥哥好好把这神医养在家里。另外,我还有个事情要拜托哥哥。”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沐宁直说道。 我说道:“我想让哥哥在宫外帮我弄些稀奇的东西。这东西珍贵的紧,也不知道哥哥弄不弄得到。” 沐宁道:“有什么你就说吧。我尽力去找就是。倒是你,在宫里得好好保养自己,瞧你生完孩子之后,这气色都越发不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荷包劫(上) 屋子里一支羊脂白玉蜡烛灯火愈来愈暗,羽香接了一根蜡烛,然后坐在我身侧朝我笑道:“主子歇歇,这荷包您都不知道绣了多久了。休息会再绣吧。” 琼奴推门而入,朝我道:“小姐,我找到这些丝线,你看看能不能用。” 我伸手接过了琼奴递上来的丝线,对着光仔细挑拣起来,眼角露出一丝喜色:“对,就是要这些丝线,都是翊坤宫里常用的。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琼奴掩嘴一笑:“这宫里哪里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呢。不过多花了些银两罢了。” “可靠不?可别让人发现了。不然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我有些担心朝琼奴说道:“你是找谁要来的这些丝线?” 琼奴朝我点点头:“小姐放心。我是找奉先殿的小桃子要来的。她原本在翊坤宫里当差,身边还留着些从翊坤宫带出来的丝线。” 我点点头:“这就好。切记这事可要小心着,别给旁人发现了。” 羽香递了把剪子给我,我剪短荷包上的绣线,然后把手里的荷包仔细打量了下,笑道:“真是不容易,要故意让人看不出是谁的针法,这样的活计可真是为难死人了。” 羽香接过我的荷包,赞道:“主子的手好巧啊,这样的针线脚也能绣出来。”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绣出来的。”我脸微微一红,开口道:“这下子只需要等哥哥从宫外把东西给我弄到就好了。” 到第二日何彦方来给我探平安脉的时候,我把他留下来,上了茶,这才问道:“皇上可有找你问我为何早产的原因?” “果不出主子所料,皇上昨日召了微臣过去,就是问当夜主子为何早产的事情。”何彦方站起身来回道:“而且微臣看皇上的神色。似乎有些焦心。” “那你是怎么说的?”我拨了拨茶盏的盖子,眸子一抬,轻声问道。 何彦方也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来:“微臣自然按照主子吩咐的那样。说微臣现在还不能说准。还需要再仔细查探,才能知道原因。” “不错。”我满意的点点头:“我得多谢你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次。” 何彦方理了理衣袖。朝我淡淡一笑:“微臣若是只为了主子一声谢谢,就不会这样帮主子你了。还请主子保重,微臣暂时先告退了。” 望着何彦方离去的背影,微风卷起他的衣袂,似有一股子傲立风雪的感觉,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直到第三日沐宁才把东西送进宫来。他是藏在怀里带进宫里来的。只有那么一小包,不过他却不把那纸包交给我。只朝我道:“你们女人碰不得这东西,快去找个可信的人来把这东西接了。” 羽香忙去找了小福子来。小福子也是个可信的,他接了这东西,我把荷包交给他。吩咐他把这包东西装到这荷包里。 “哥哥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沐宁脸色一松,端了面椅子坐了下来朝我道:“我托了好多的朋友才弄到这个东西的。听我的朋友说,这东西药性极强,一般女子不能轻易接触。尤其是有孕的女子。” “当初你早产怕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吧?”沐宁如斯聪明。自然是猜到了的:“难怪我听母亲说,你当日发作的那么厉害。到底是谁要害妹妹和我外甥,你和我说,我沐宁发誓我这辈子定是不会饶过她的。” 瞧着沐宁那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轻声笑了:“别说哥哥。我是第一个饶不过她的。之所以要让哥哥帮着弄来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对付翊坤宫的那位贵妃主子的。” 沐宁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朝我那么淡淡一笑,充满着自信:“妹妹放心就是,外面有我,不会让你和母亲受一丁点委屈的。” 第二日是皇后约了众妃嫔去畅音阁听戏的。一早,羽香和琼奴就帮我打扮起来了。琼奴挑了一对赤金珊瑚嵌宝的钗子,朝我笑道:“小姐戴这对钗子吧,这可是小姐封妃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不能让别人小看了。” 这次我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就听你的,戴这对钗子吧。你眼光倒是好的,挑这么好看的钗子来,既是显得出身份,又不失稳重端庄。” 我这边打扮妥当了。那边沐夫人也是收拾妥当了,她光亮可鉴的发髻上簪着几朵赤金的菊花,上面红宝石做蕊,很是漂亮。一身薄纱的杭绸衣服,琥珀黄的颜色很是稳重。我又从妆奁盒里挑了对米珠珠花出来簪在沐夫人的双鬓上,笑道:“母亲这么一打扮啊,可是年轻了不少呢。” 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朝我笑道:“就数你这个丫头嘴甜了。和抹了蜜似的。” 和妃和宁嫔却是在永寿宫外了,走进殿来,见我和沐夫人两人都收拾妥当了,笑道:“时辰不早了,收拾妥当,咱们就走了吧。” 我嘱咐琼奴留在永寿宫和乳娘一起照顾绍儿。这才和她们一起去了畅音阁。这一路上和妃和宁嫔没少夸赞沐夫人的打扮,倒是真的把沐夫人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了,脸大半都涨红了,和抹了胭脂一样。 到畅音阁时,恰巧撞上皇后的凤辇。皇后抬眸看向我们,笑道:“你们倒是好,都一路过来了。” 我们不急不忙向皇后行了礼。皇后摆摆手让我们站起身来,笑道:“不必多礼了,快进去吧。” 畅音阁里面很大,足可以容纳百人。我携着沐夫人的手走进畅音阁里。畅音阁里不少妃嫔已经到了。瞧见皇后和我们走进殿来,忙屈膝朝我们行礼。 这来的最迟的当然就是纯贵妃了。这纯贵妃一头的水精头饰,晶莹剔透分外亮眼。纯贵妃朝皇后行过礼之后,就挑着凤眼在自己位次上坐下来,扬着入鬓长眉朝皇后笑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今日请我们过来听什么戏呢?说实话,嫔妾也是好久没有听戏了。嫔妾还只当这江南水灾平定之前,皇后娘娘是不打算在宫里演戏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赶上呢。” 皇后也不顾这纯贵妃的冷嘲热讽,开口道:“本宫知道纯贵妃最喜欢看热闹的戏,所以特意点了几出热闹的戏。纯贵妃待会可得好好看戏。” 纯贵妃瞧着皇后那一脸的微笑,也不得不朝皇后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了。” 说着,皇后把戏单子推给和妃和我,笑道:“和妃和如妃你们俩也点两出戏吧。我也不知道你们爱看什么戏。” 和妃和我对视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和纯贵妃娘娘点戏就行了。嫔妾们对这戏曲粗陋不通,只有这听戏的份儿。” 皇后也不强求,点点头,朝身边的贴身侍女吩咐道:“那就开戏吧。” 台上呜呜咽咽的演着,这台下众人也是不得闲。庆嫔站起身来,朝纯贵妃笑道:“贵妃娘娘这首饰可真是华贵无比呢。嫔妾看着都觉得炫目的很呢。” 纯贵妃略有些骄矜拨弄着自己的鬓角,道:“这套头饰是本宫昨日让内务府打造的。瞧着还勉强入得了眼。” 皇后也不言语,眼睛不偏的看着戏台上那花旦扭动着纤细的腰身。 纯贵妃眼眸掠过皇后,开口笑道:“要是嫔妾没有看错,皇后娘娘这头饰只怕还是才入宫的时候的吧。嫔妾多一句嘴,皇后娘娘贵为中宫娘娘,也该为自己值班些首饰才好,不然怎么能镇的住这些为妃为嫔的呢。” “再说,再过几个月,下一届的秀女可就要进宫了。皇后娘娘也不算是这宫里的新人了。更应该包养好自己了。”纯贵妃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的那一丝不屑,太过明显。 皇后倒是面色平静,点点头:“多谢纯贵妃提醒了,本宫会注意的,就像纯贵妃那句话一样,本宫怎么说,也是这中宫的皇后,怎么能让这侧宫的妃嫔给小看了去呢。” 这话一出,纯贵妃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却怎么样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瞪大了杏眼看了看皇后。 皇后也不欲和这纯贵妃多说,转过头来看向我,笑道:“如妃,我瞧着你案上那盏子水晶马蹄糕不错。看得我都有些馋了。” 我站起身来,笑道:“既然皇后娘娘喜欢,那嫔妾就把这点心送去给皇后娘娘。” 我正欲迈步子,却不想被沐夫人给拦住了,沐夫人朝我一笑:“你现在身子还虚,别动了。我帮你送过去就是了。” 说着,沐夫人朝皇后行了礼,然后手捧着那碟子点心朝皇后的案前走去。 要走到皇后案前,就必须经过纯贵妃的案席。沐夫人忽然脚底这么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好在沐夫人扶着那桌子才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手里的糕点没有事情,这才松一口气,走到皇后案前,行了礼笑道:“皇后娘娘,臣妇替如妃娘娘把糕点给送过来了。还请皇后娘娘品尝。”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荷包劫(中) 皇后正襟危坐坐在凤座之上,金黄耀眼的凤袍闪烁这无比的光华。皇后画的是淡妆,但浅淡的胭脂却没办法掩饰住自身散发出来的恬静与雍容。 皇后朝沐夫人一笑:“多谢老夫人了,本宫瞧着老夫人这身子衣裳可真是漂亮呢。” 沐夫人一羞,欠了欠身子朝皇后道:“谢皇后娘娘夸奖,皇后娘娘过誉了。” 说着,沐夫人转身就要往回走。谁料到,宁嫔眼尖,似是看到了什么,开口道:“沐夫人,地上那个荷包可是你掉的?” 沐夫人闻见宁嫔唤她,低头一看,果见脚边有个荷包,忙拾了起来,朝宁嫔笑道:“确是臣妇的,多谢宁嫔娘娘了。若不是宁嫔娘娘,臣妇还没有瞧着呢。” 皇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眼光落在沐夫人手上,瞧见那荷包,梨涡浅笑:“这荷包倒是精致得很呢,老夫人拿给我看看吧。” 沐夫人赶忙上前把荷包呈给皇后。皇后接过这荷包,仔细打量了会,开口道:“这绣活还真不错,针线封的可真密。瞧着就是精心做的。” 沐夫人只是淡笑不语,朝皇后得体一笑。 和妃也朝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也让嫔妾看看吧。到底是多好的做工,让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皇后侧过身子把这荷包交到和妃手上:“你也瞧瞧,这荷包确实做得不错呢。” 和妃接过这荷包,仔细看了看,也赞道:“这荷包确实是漂亮呢。看来还是老夫人的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漂亮。” 沐夫人忙道:“和妃娘娘这句话可就是赞错人了,这荷包不是老妇所做。而是贞儿她送给老妇的。老妇瞧着漂亮,也就日日佩着了。” 和妃目光转向我,掩着嘴咯咯笑道:“倒是我错了。原来是如妃你做的啊。只是这针法不像你的啊。也不怪我看不出来。” 我呷了一口清茶,笑回道:“和妃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当。这荷包绣的这么精致,哪里是我做得出来的。这荷包该是我有孕的时候人家送的。只是一时忘了是哪位姐妹送给我的了。我也不过佩了几次,后来就转送给母亲了。” 宁嫔从和妃手里拿过这荷包来看了之后又转递给谨贵嫔。谨贵嫔接过那荷包。先是细细看了一遭,然后笑道:“这荷包不仅精致,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呢。” 说着,谨贵嫔便低下头去轻轻嗅了嗅。就是这么一嗅,让谨贵嫔花容失色,一把将这荷包丢开。一时面如土色。 在座众人见谨贵嫔这样的举动,都大吃一惊。皇后旋即恢复平静,开口问道:“谨贵嫔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谨贵嫔却来不及回皇后的话,着急着转过头来看向我:“如妃姐姐。你还记得这个荷包是谁送给你的吗?” 我瞧见谨贵嫔那郑重的脸色,摇了摇头:“一时确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宫里哪位姐妹送来给我安胎用的。怎么了?难不成这荷包里有什么不妥吗?” 皇后目光也落在谨贵嫔脸上,问道:“谨贵嫔,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说出来也给我们大家听听。” 谨贵嫔站起身来,先朝皇后施了一礼,这才徐徐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来自西南,所以认得这东西。如果嫔妾没有猜错。这荷包里面的香料里掺有西越红花。” “西越红花!?”皇后和在座妃嫔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皇后扶着胸口道:“谨贵嫔,你是说这荷包里面有红花?” 皇后惊觉侧过脸来看向我:“如妃本宫记得你当日早产?” 我杏眼圆瞪,一脸的惊惧之状:“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是这红花害的嫔妾早产?这不可能吧?谁会想着要来害嫔妾呢?” 谨贵嫔开口继续道:“这西越红花还不同于其他的红花。药性极强,只要沾染上一点,哪怕是气味就可至人活血小产。而且这西越红花极其难得,可见这下毒之人用心何其阴险,只为了取你腹中孩子的性命呢!” 谨贵嫔这一说,倒让沐夫人有些眩目,歪在椅背上,急道:“也不知贞儿是得罪了谁,要致今日之祸,差点还连累了皇子呢。” 沐夫人这么一说,我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了下来,也顾不上掏绢子拭眼泪了。羽香站在一旁也是止不住的哭,一边哭还一边道:“谨贵嫔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那一日主子要去太后哪里赴宴,所以特意打扮了,当时就佩戴了这个荷包。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荷包里面竟然有红花。” 皇后脸色瞬间变了,开口厉声道:“岂有此理,在宫里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了。还妄图谋害皇嗣。本宫一定要把这事查它个清清楚楚。” 说着,皇后侧过头来问我:“如妃,你也先别难过。好歹三皇子没有闪失,咱们也就放心多了。你好好想想,这荷包到底是谁送给你的。只有这么一查,才能知道这到底是谁要害你。本宫和皇上也好为你做主啊。” 我站起身,谢过皇后之后,这才开口道:“要查出这荷包到底是谁送的倒也不难,嫔妾宫里进出物品都有存档,只需要查查存档,也就可以知道这荷包到底是谁送到永寿宫里来的了。” 皇后点点头:“那好,快派人去查。本宫今日一定要把这事查的个水落石出。” 戏台上的戏早已被喊停了。羽香匆匆就回了永寿宫去。我守在沐夫人身边替她顺着气,就怕她一个气不顺,昏厥过去。 皇后看了一眼沐夫人,道:“老夫人身子不好,快去请了太医过来。就请替如妃安胎的何彦方何太医过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何彦方匆匆而来。才给众位妃嫔行过礼之后。皇后却没有唤何彦方起身,反倒道:“何太医,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皇上和本宫是把如妃和她肚子里的小皇子交给你的。如今看来,你似乎也不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如妃的嘛。” 何彦方头也没抬,面对着皇后摄人的压力,平静道:“微臣正要为这件事情来向皇后娘娘请罪。如妃娘娘早产,确是因为微臣疏忽。导致让人有可趁之机。” 皇后凤眉一扬:“怎么,你也知道如妃早产的原因了?” 何彦方点点头:“自从那日如妃娘娘早产后,皇上就命微臣彻查原因。微臣回家后翻遍典籍,才终于查到了原因。” 皇后也不多说,直接道:“那本宫倒想听听何太医究竟查出是什么缘由呢?” 何彦方不疾不徐说出四个字:“西越红花。” “何太医不愧是名医。竟然也查出这西越红花出来了。”皇后目光看向何彦方,开口道:“正巧这有个东西,你瞧瞧是不是里面有西越红花?” 说着,皇后把那荷包让太监递给了何彦方。 何彦方接过那荷包,细细闻了闻,思量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微臣辨识过了,这里面似乎是有西越红花的味道。只是微臣甚少接触到这东西,得要拆开来看看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西越红花。” 皇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来人,去取剪子来给何太医。” 何彦方绞开那荷包,仔细翻看后这才确定:“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东西确实是西越红花。” 皇后本来还对谨贵嫔的话半信半疑,现在听见何彦方也如此说,自然是相信了。她叹一口气:“本宫还只当这不是西越红花,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有人要害如妃的孩子了。这宫里怎么就一天都不得安宁呢。” 皇后叹气的时候,羽香走了进来。她把手里的册子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请看,奴婢查阅过了,这荷包是姜贵人送来给主子安胎的。” 听到这个消息,姜贵人是吓得面如土色,忙站起来急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并未把这东西送给如妃娘娘啊。嫔妾也从没有看见过这个荷包啊。” 皇后对跪倒在地的姜贵人置之不理,只接过羽香递上来的册子,翻看了几眼之后,把那册子往姜贵人脸上一掷,喝道:“你自己看看,这荷包若不是你送的,上面怎么清清楚楚写着是你姜贵人送去永寿宫的呢。” 姜贵人精心梳理的发髻一下子被打乱了,半披着头发跪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站起身来,朝身后的侍从道:“来啊,把姜贵人给我带回坤仪宫去。我要好好审审这事情。” 说着又朝贴身侍女吩咐道:“你去给我请了皇上来,让皇上到坤仪宫。” “今日突发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好意思了。本宫失陪,若是众位姐妹还有兴致继续看戏的,就留下来看吧。”皇后朝众人道:“这件事情,本宫一定会给众位一个交代。肃清我宫闱。” 话音落,皇后便扶着侍女走出了畅音阁。我屈膝向皇后请安的时候,轻轻把嘴角扬起的那一抹微笑给掩盖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荷包劫(下) 太微城的夜就像潺潺不息的流水,无声无息的流过,不留下一丝痕迹,却又在无声之中改变着什么。那样的静谧,静谧得压抑着每个无眠夜里心的灵魂。 雨水淅淅沥沥的沿着镀上金色的房檐滑落下来,滴答滴答。我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纱袍,手中提着一盏蒙着锦纱的宫灯,倚靠在朱漆的房门外,目光斜斜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底的大开着的宫门。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我想不仅是我永寿宫,只怕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辗转反侧,捱过这样略有些湿热的夜。 黑幕中微弱灯火愈来愈近,是羽香提着宫灯正朝永寿宫赶。撑起斜靠在墙上的油纸伞,琼奴提了提裙摆,迎了上去。 这雨下得有些大,打湿了羽香大半的衣衫和发髻。羽香上前朝我福了一福,缓了口气,这才开口道:“主子,奴婢在坤仪宫外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这消息,让主子等着了,还请主子恕罪。” 我上前扶起她,淡笑道:“辛苦你了。不必这样,这么大的雨天,你还要守在坤仪宫门外,比我在这永寿宫里等消息不知道要辛苦劳神多少倍呢。” 我侧过脸去,发髻上一点油的流苏打在脸颊上,微微生凉。目光转向琼奴:“琼奴,你去煮些姜汤来,我们都喝点,驱驱寒气。” 琼奴点了点头,迈着碎步朝小厨房去了。羽香回了偏殿,换好了衣裳,和琼奴一同出现在我的寝殿里。 琼奴端了碗姜汤给我,辛辣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味蕾,一阵暖意一层一层涌了上来。 羽香呷一口姜汤,把甜白瓷碗放到一旁,抬起眸子看向我。开口道:“奴婢在坤仪宫门外探听来的消息,听说皇上是龙颜大怒,下旨降姜贵人为答应。并且下旨将翊坤宫的纯贵妃娘娘禁足在翊坤宫里。没有皇上的御旨,不得私自出宫门。” 捧着瓷碗的手一顿。又平静的将姜汤送进嘴中,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这个姜贵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不对,现在该称呼她为姜答应了。 旭日东升,惊醒了栖息在宫檐上的神鸦。神鸦展翅飞起时振动的声响又惊醒了整个太微城。任何一个角落。驱散的是黑夜所遗留下来的静谧,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喧闹的脚步声。 我拔下头发上的素银簪子,挑了一点胭脂在手心里晕开。均匀拍打在脸上,面若桃色。妖冶而却又不失那份端庄。 宁嫔来我这永寿宫坐坐,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玫瑰乳饼。奉上香茶,我拣了块乳饼放入嘴中,顿时奶香四溢。不觉赞道:“这乳饼味道果然不错,宁嫔姐姐倒真是一双巧手了。” 宁嫔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端起那香茶,掀开茶盖,也不饮。只开口朝我笑道:“心情好的时候。吃些甜的东西心情会更好。” 话中深意我如何听不出,我一笑:“姐姐知道我心情好?” 宁嫔额上一点水精花钿很是精美,在柔弱的阳光下闪着光芒:“不只你,只怕和妃此刻心情也不会差,皇后更是要躲在坤仪宫里偷偷乐了。” “不过是一个姜贵人。即便她诞育过帝姬,却也不至于会在宫里掀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吧。”轻轻拍了拍手,又用羽香递上来的锦帕仔细擦拭了。 宁嫔道:“仅仅一个姜贵人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只怕是姜贵人身后的那个人。随便想想,姜氏一个小小贵人,哪里又那么大的能耐弄得到这珍奇不过的西越红花。若是没有高人相助,只怕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来害你。” 我笑而不语,拈了颗葡萄,把皮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递给宁嫔。 宁嫔朝我一笑,接过葡萄继续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路过翊坤宫,瞧见那纯贵妃正和侍卫争执着,想要出翊坤宫的宫门呢。” “也只有她是这样的心高气傲。其实按我说,这出不出翊坤宫的宫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左不过是出了这道宫墙,又进了那道宫墙。怎么样还是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面。能有多大的区别。还不如静静呆在自己宫里,反倒舒服。”我不觉笑道。 宁嫔接口道:“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想的。只怕她现在就想出翊坤宫的门去我的启祥宫呢?” “启祥宫?”我道:“这纯贵妃去启祥宫做什么?” 宁嫔伸出手指朝我一笑:“你呀。你能不知道?当然是去启祥宫,找那姜答应,问问为什么要把她供出来。” “这么说,皇上禁了这纯贵妃的足,倒是护着姜答应了。不然这姜答应可是难逃这一劫了。”我支不住掩嘴笑了。 “换做谁也都会明哲保身。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吧。”宁嫔倒是能理解这姜答应:“不过经过这件事情,只怕这纯贵妃和她也要闹翻了。” 说完这句话,宁嫔抬起眸子看向我,透出那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 晚膳过后,一个不速之客踏着夜雨洗过的轻尘来到了我永寿宫。让羽香奉上香茶之后,我侧过脸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事情我会招呼你们的。” 羽香和琼奴抬眸看一眼我,点点头,领着人退了出去。 瞧着屋门慢慢被掩上,我这才开口道:“皇上虽然下旨禁了纯贵妃的足,没有对姜答应你禁足。但是姜答应毕竟身处是非圈内,怎么好轻易出门来我永寿宫这里呢?” 姜答应发髻上一点珠花,显得分外的憔悴,高高的颧骨微微显现出来,朝我一笑:“如妃娘娘这话说的是不错。只是娘娘何尝不是也在是非圈之中吗?嫔妾若不是心急,也不会如斯冒险来找娘娘了。” “这宫闱之中,何处不是是非呢。既然在身在这宫闱里,又哪里逃得过这是非呢。”我加了颗红枣在自己的碗盏里,道:“关键得看怎么把自己从这是非圈里解脱出来,这才是王道。否则自己身陷囹圄,只怕还要祸及自己诞育的皇嗣啊。” 姜答应听我这句话,身子微微发颤。眸子一转,站起身给我跪下磕了个头:“如妃娘娘。嫔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这一次,嫔妾自认是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利而得罪如妃娘娘,反倒是把纯贵妃娘娘给供了出来。从这以后,只怕再难以和纯贵妃娘娘共处了。所以,嫔妾想求娘娘。。。” 姜答应话还未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所以你想求本宫帮着你从这是非里解脱出来。并且还要在本宫这里寻求庇护是吗?” 姜答应见我把她想说的话都给说出来了,忙点了点头:“嫔妾恳求如妃娘娘可怜。就算如妃娘娘您不看在嫔妾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文琅的面子上。别让嫔妾的文琅有这样一个罪臣的母妃。” 姜答应说的是声泪俱下:“嫔妾以后一定会唯娘娘马首是瞻。请娘娘放心,嫔妾会有以后的日子来报答娘娘的。” 我轻轻摆摆手:“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想来这样的话纯贵妃只怕是不只听到一次了。本宫不相信这样的誓言。但是本宫想让你知道,你若是想要害本宫,本宫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斗垮你。就像你所说的,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的女儿文琅帝姬着想吧。” 眼泪中混着汗水滴在洁白的地砖上,溅出一朵绚丽的花来。 “好了。这次你怎么说也算是帮着本宫了。本宫买你这个人情。只是这以后的事情谁也做不得准,日后就知道到底是虚是实了。”抬眸看向姜答应那有些失神的眸子。 到了入夜时分,消息从含元殿传来。翊坤宫的纯贵妃自恃有孕,骄奢跋扈。特降为妃,罚其在祈安殿内,抄经百遍,以慰先灵。 消息的传来一点也不让我惊讶。今日若不是她纯妃还怀着身孕,只怕这件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解决了。不过,我自然会有办法,不让这件事情这么草草收尾。 羽香传来消息的时候,一并告诉我这太后已经从颐宁宫去了含元殿。坐在椅子上挑拣着缝荷包的线的我,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沐夫人坐在我身旁,问道:“怎么不说话,反倒笑了?” 我开口道:“母亲有所不知,我只是笑这太后辛劳,每每族里的人犯了事情,总是要从这颐宁宫往含元殿跑。您说这难道不辛苦吗?” 沐夫人道:“这至亲血肉,打断着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我点点头,道:“母亲这话没错。可是您想,这古语也有云,叫做事不过三。若是这三番五次的去找皇上求情。只怕皇上再好的性子也会被激起来的。到时候,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您说不是吗?” 沐夫人听了我的话,倒也是赞同:“那你到是说说,若是你,你又会如何做?” 我淡淡一笑:“四个字,顺其自然。既然皇上并没有重罚,就说明皇上心中是有着顾忌的,何苦要对皇上苦苦相逼呢。反倒惹人厌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姜贵人(上) 一支累金丝翟凤点翠钗子轻轻簪进绷得紧紧如蝉翼般的发髻上,串串金珠垂落下来,在耳畔簌簌作响。玳瑁蝴蝶对钗在发髻两侧闪烁着温和的光芒,那镶嵌在蝴蝶眼睛处的两颗蓝宝石,米粒大小却掩饰不住光华。 我挑了一点水精花钿轻轻按在额上。淡扫蛾眉,略施粉黛。羽香和琼奴伺候我换上一件琥珀黄色的广袖拖地长衫。那薄纱裙摆被风微微卷起,飘飘渺渺,似月中飞舞的仙娥。 羽香不禁开口道:“主子穿上这件衣裳,好似仙子下凡。饶是奴婢们也要看呆了。” 我掩唇一笑,走到香炉旁,添上一点棠梨香。这是萧泽最喜欢的香料了。苏安午后来报,说萧泽今晚要过来陪着我用晚膳。 我侧过脸朝琼奴问道:“琼奴,小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那道炙羊肉可做好了?” 琼奴朝我一笑,朝小厨房的方向点点头:“小姐你就放心吧。老夫人一直在小厨房盯着呢,哪里还用咱们操心呢。” 在手上拢上一对赤金雕花的镯子,我伸出食指在琼奴的额头上一戳:“这丫头,嘴巴是越来越利索了。” 羽香也在一旁帮着笑道:“那也是和主子学的啊,要不是主子这般能说会道。琼奴姐姐也不会这样伶牙俐齿了。” 三人笑作一团,之后我直起腰身来,正色朝她俩道:“对了,可派人去通知姜答应了?” 她们两人朝我点点头:“放心。小福子已经去了。还好皇上开恩这文琅帝姬还能够养在姜答应的身下。不然只怕就要送到别的宫的娘娘那里去了。” 我面色淡淡道:“吩咐小福子和姜答应说,成败在此一举。本宫只能帮她这一次,至于能不能成功就全在她身上了。” 天边晚霞朵朵,映红了永寿宫里盛开牡丹花。这花是宫里花房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萧泽全让送到永寿宫里来了。 我站在永寿宫门外,身后站着的沐夫人也是特意打扮过了。我牵过沐夫人的手。并肩而立。沐夫人侧过脸去朝抱着绍儿的乳娘道:“仔细着些,别让小皇子惊了风。” 那乳娘闻言,屈膝应声后。仔细照应着自己怀里的绍儿。生怕他沾染一点点微风。 我一笑,朝沐夫人道:“母亲别这么担心。小孩子虽说娇弱,但也不用担心成这个样子。绍儿是男孩子,更是不用这般娇纵了。” 沐夫人看我一眼,假嗔道:“都说是隔代亲,隔代亲。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就这几日能多看看他。等出宫了之后,哪里还有机会再看他呢。自然是要多疼一些的。” 我瞧见沐夫人的眼泪都快要留下来了,心里一酸。急忙劝道:“母亲千万不要这么想。母亲在京中,进宫的机会还不多吗?以后还要看着绍儿一点一点慢慢长大的呢。” 沐夫人这才止住哭,抹了抹眼泪朝我笑了笑,道:“瞧我。这眼泪一出来就止不住。” 远远望着一乘明黄色的轿辇往这边来,苏安走在最前面,朗声道:“皇上驾到。” 忙踏着簪着樱子的绣花鞋走上前去,朝萧泽行礼笑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萧泽挥手示意轿辇停下。扶着苏安的手走下轿辇。一双温暖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把我扶起来。我抬眸对上萧泽温和的目光,淡淡一笑:“多谢皇上。” 添上几支羊脂白蜡之后,屋子里顿时亮堂不少。我朝侍立在一旁的羽香笑道:“好了,可以上膳了。皇上一定饿着了。” 羽香应声。捧着菜的侍女仆从们鱼贯而入,羽香和琼奴小心翼翼的把这菜端上来,一道一道报着菜名儿。 萧泽探看一眼,笑道:“贞儿这是精心准备了啊。这么多菜全是我爱吃的。怎么也没准备些老夫人爱吃的呢?” 沐夫人忙起身笑道:“皇上说笑了。这宫里的菜都这么精致美味。臣妇都很喜欢吃呢。皇上万金之躯,还要顾及到臣妇的喜爱。折煞臣妇了。” 斟上一杯酒,笑盈盈递给萧泽:“皇上,先饮一杯吧。” 用完晚膳。乳娘把绍儿抱了来,萧泽一把接住抱在怀里。瞧着他逗弄绍儿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朝堂上那帝王霸气,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派慈父模样。 沐夫人站在一旁,朝我低语道:“你瞧皇上那样子,是真心待绍儿好的。” 我点点头,走上前去柔声朝萧泽道:“皇上,我瞧着今天的月色不错。绍儿兴致也不错,要不皇上陪着我们出去走走吧。整日的闷在这永寿宫里,我的骨头都要软乏了。” 萧泽看我一眼,抱着绍儿站起身来,道:“好。我正巧也想陪着咱们绍儿出去走走呢。” 略微收拾了下,萧泽手里抱着绍儿,我和沐夫人跟在后面,一齐出了永寿宫。 夜色如水,一派静谧。耳边还略微听到蝉鸣鸟叫的声音。隐隐约约有花香飘来。出了永寿宫门,沿着西长街朝上林苑走去。 花团簇簇,绿叶郁郁。萧泽抱着绍儿,耐心的和他说着话。我和沐夫人走在后面,也闲闲碎语。 羽香从身后上前一步,在我耳畔朝我道:“主子,事情妥了。该到位的人都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了。” 我微微颔首。身侧的沐夫人听这话,朝我低语道:“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冒险?” 我摇摇头:“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如果不这样做,只怕到时候兔子急了,反咬咱们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沐夫人懂得其中厉害,也就不多说了,只道一句:“你做什么事情母亲都放心,你就安心去做吧。”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走着。忽见远远一盏灯笼忽明忽暗而来。萧泽瞧见那灯笼的灯火,微微蹙眉朝身旁的苏安道:“苏安,你去看看那边是谁?” 苏安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就带了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上前来,朝萧泽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方才去看了,原来是姜小主在那呢。” 姜答应闻声走上前来,屈膝行礼,道:“臣妾姜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身后的侍女抱着文琅帝姬也走上前来,朝萧泽行礼:“文琅帝姬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萧泽眼光落在姜答应的脸上。不过瞬间就移开了,口中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答应今日打扮的分外的衬景。朴素的衣裳,整齐的发髻上不饰珠翠。米粒大小的耳坠子在耳朵上轻轻摇摆着,显得特别的含酸惹人怜。 姜答应还未开口,却见乳娘怀里的文琅帝姬哭闹了起来。文琅帝姬已经会说话了,口中直朗着:“文琅要父皇抱,文琅要父皇抱。” 姜答应略显胆怯的看一眼萧泽,忙转过身去哄文琅帝姬道:“文琅乖,乳娘抱着就好了啊。文琅乖。” 萧泽脸上闪过一丝柔情来,把手中的绍儿交给身后的乳娘。朝姜答应道:“既然要朕抱抱,那就给朕抱抱吧。” 文琅躲进萧泽的怀里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小手塞在嘴里,眼珠子转个不停。 我走上前一步,朝萧泽笑道:“都说女儿最贴心,瞧见文琅也就知道了。这文琅帝姬啊,可是对皇上很贴心呢。皇上一抱,就不哭闹了。” 沐夫人也在一旁道:“是啊,帝姬长得可真水灵。有很懂事。可见是姜答应悉心教导的缘故吧。这么好的女儿,也不知道姜答应是怎么教出来的。” 萧泽听闻这话,瞧向姜答应的目光也略微含了一丝满意,没有了原先的那些冷漠。 姜答应忙急道:“老夫人这话可就谬赞了。帝姬是生来就聪明,哪里是嫔妾教导的好呢。再说,嫔妾如今位分低微,只怕不日这帝姬就要送到别的主子娘娘哪里去抚养了。” 说着,姜答应抹了抹眼泪,朝萧泽跪了下来:“皇上,嫔妾求皇上一件事情。嫔妾知道是嫔妾不好惹皇上不豫。但是文琅帝姬是无辜的,还请皇上不要迁怒帝姬。嫔妾知道,如妃娘娘是宫中品行最好的娘娘了。所以嫔妾请求皇上,若是要把文琅送给其他娘娘抚养的话,就送给如妃娘娘吧。这样嫔妾为娘一场,也能放心了。” 我闻见这话,忙起身扶起这姜答应,急道:“答应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帝姬与答应是亲生母女。就是皇上,也从未开口说要把帝姬送给别的娘娘主子的。答应可不要听风就是雨,这宫里的人就是爱嚼舌根子。” 沐夫人也在一旁道:“所谓百善孝为先,帝姬既是姜答应你的亲生女儿,自然以后是要侍奉膝下的。若是亲伦两隔,那也算是憾事了。” 萧泽抱着文琅帝姬,脸上是若有所思。 姜答应垂下两滴泪来,道:“娘娘不必宽慰我了。如今宫里都传开了。嫔妾如今人微言轻,哪里还有资格抚养帝姬呢。前些日子我还听说翊坤宫的纯妃娘娘要把嫔妾的文琅要过去抚养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姜贵人(下) 皎洁月光打在我长长睫毛上,一如银纱。我扶了扶鬓角欲坠的玉钗,触感生凉。远远花香传来,悠远静谧。我眸子落在依旧跪倒在我身前的姜答应脸上。一行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打在光洁的手背上。她目光楚楚可怜,望着我的样子着实可怜。 她这副表情,我实在无法把她和纯妃的爪牙相提并论。想到这,我不住打了个寒战,脑子清醒不少。我走上前,扶起姜答应,侧过脸去看向立在一旁的萧泽:“皇上,你瞧姜答应这样子。” 萧泽目光在姜答应脸上逡巡一周,清清嗓子淡淡开口道:“这宫里风言风语向来不少。姜答应你在宫中这么久这个道理也不懂吗?好了,快带文琅帝姬回去吧。” 姜答应听了萧泽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失望表情。悄悄抬眸看向我。我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先带着帝姬回咸福宫去。 望着姜答应转身而去落寞的背影。我隐隐听见萧泽传来轻轻叹息的声音。我走上前一步,手攀上萧泽的胳膊,感觉到熟悉的温暖。 “皇上叹什么气呢?”我看着萧泽温和的眸子,开口问道:“是姜答应惹皇上不高兴了吗?” 萧泽勉强一笑,朝我道:“我心中的确是对这姜氏很是不满。气她助纣为虐,帮着纯妃害你和咱们的绍儿。可是一看到文琅,我的心却又软了下来。毕竟她也为我诞育皇嗣,对皇室有功。” “那皇上真打算把文琅帝姬交给其他主子娘娘抚养吗?”我这话里带着某种试探的意味,只等着萧泽给我答案。 萧泽摇摇头:“就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即便我有心把文琅交给其他人抚养。只怕这文琅也离不开她亲娘。姜答应虽说做了不少错事,但,对文琅却也是慈母心肠。” “可姜答应如今位分低微,怕是没有资格抚养皇嗣了。若是皇上继续把这文琅帝姬交给姜答应抚养,只怕这全宫里的人都会有闲言碎语的。皇上如何堵上这悠悠众口呢?”我诠释利弊。和萧泽说得是清清楚楚。 萧泽听了我的话,蹙着眉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姜答应这样。确实是不好再抚养皇嗣了。” 看着萧泽有些为难的表情。我心中一松,这事情只怕十有*是没问题的了。 果不出我所料。第二日早起。我替萧泽换好上早朝的龙袍之后,转身送萧泽出门时。萧泽轻轻握住我的手,朝我道:“贞儿,你准备准备。我打算先把文琅暂时放在你永寿宫里抚养。一会姜答应就把帝姬送过来了。又要劳你费神,帮着我照看了。” 我忙屈膝急道:“皇上言重了。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萧泽在我手心轻轻拍了拍,朝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信任和疼惜。 才用过早膳。姜答应就带着文琅帝姬过来了。今天她的打扮一如昨日那般的清淡素雅。一支银凤钗子压在鬓边,素银的流苏闲闲垂下。 姜答应平静的给我行过礼后,我让羽香端了面花墩子来给姜答应坐。姜答应不时掏出绢子拭泪,一言不发。怀里抱着文琅帝姬。帝姬似乎是睡着了,在姜答应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我朝坐在我身边的沐夫人笑道:“母亲,您先抱着文琅帝姬下去休息吧。我和姜答应说几句话。一会就过去看帝姬。” 沐夫人站起身来,点点头走到姜答应的身边。朝姜答应行过礼后道:“姜小主,先把帝姬交给老身吧。小主放心,老身会照看好帝姬的。” 姜答应虽说是略有不舍,但也是无奈,最终把帝姬交给了沐夫人。 看着沐夫人抱着文琅帝姬走出屋子。我这才放下茶盏。开口朝姜答应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 姜答应止了啜泣,小声道:“嫔妾不敢。” “面上不敢。心里一定咒骂我千遍万遍了。”我轻呷一口清茶,道:“你恨我虽然答应了帮你,但却夺了你的命根子——文琅帝姬。是吧?” “嫔妾人微言轻,哪里能与如妃娘娘相较。文琅能抚养在娘娘膝下,嫔妾也自然是放心的。哪里还敢咒骂娘娘呢。如今嫔妾不过微末的答应而已,在娘娘眼中只怕连一粒沙子都不如了。”姜答应抬起了眸子,那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银牙暗咬。 “多余的话,本宫不想多说。本宫只想告诉你,文琅帝姬不过是在我永寿宫暂待几日。过段时日,本宫自然会将帝姬毫发无损的交给姜答应你的。”我梨涡浅笑,丝毫不在乎姜答应无法掩藏对我的怨怼:“而我答应姜答应你的事情,我也记着。本宫不是一个无信的人。姜答应放心就是。” 姜答应眼神里忽然多了分希冀,朝我道:“如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你认为本宫是在诓你吗?如今本宫已经有了皇子,文琅不过是个帝姬,即便本宫抚养了文琅也没有多大益处。”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姜答应:“再者说,答应你总不会认为凭你三言两语就能让皇上转回心意吧。若是帝姬养在你咸福宫里,敢问皇上如何见得到文琅。这文琅帝姬又如何帮着你呢?” 姜答应终于把我的话给听了进去,站起身来,朝我行了大礼:“嫔妾错怪娘娘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碧玉珠帘一卷,琼奴端着绿豆糕走了进来。我拾起一块朝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文琅帝姬笑道:“文琅乖,来尝尝这新作的绿豆糕。可香了,好不?” 文琅嘟着嘴,摆摆手,也不说话。眼睛直望着屋子门外,口中略有些焦急道:“如娘娘,我母妃怎么还不来接我。她说一会就来接我的。” 看着文琅拧成一团的小脸,我心里一阵心疼,把绿豆糕往文琅面前推了推:“文琅别急,先吃些糕点。永寿宫的糕点可好吃了。” 这边我正哄着文琅呢,这边萧泽也来到了永寿宫。他撩起袍子走进殿内,朝我问道:“贞儿,今日绍儿怎么样?文琅吃东西了吗?” 我忙走出屋子,迎了萧泽进来。朝萧泽道:“绍儿一切都好。只是文琅,还是不肯吃东西,一直盯着殿门看,说是等着姜答应来接她呢。” 萧泽听了摇了摇头:“这孩子。”说着,走进内室,抱起文琅,柔声道:“文琅,怎么还不肯吃东西呢?告诉父皇,为什么呢?” 文琅帝姬稚声道:“父皇你来了。父皇快带文琅回母妃那里,文琅想母妃了。母妃答应给文琅做好吃的呢。文琅肚子都饿了。” 萧泽看着文琅帝姬道:“文琅就在永寿宫里吃不好吗。文琅你瞧,你如母妃也做了好多好吃的给你吃呢。你看看这绿豆糕,可香了,你尝尝?” 萧泽把绿豆糕往文琅帝姬的手里递了一块。可是谁想这文琅帝姬也不接着,只顾着朗道:“文琅要吃母妃做的东西,文琅要吃母妃做的东西!” 萧泽瞧见文琅这个样子,一时也没有办法,只抱着文琅帝姬团团转。我看着萧泽那样,心里也是焦急,忙走上前接过萧泽怀里的文琅,朝萧泽道:“皇上别急,臣妾来试试。” 说着,我递了块绿豆糕给文琅,朝她笑道:“帝姬你快把这绿豆糕吃了。你吃了这绿豆糕之后,我就带你去找你母妃,好不好?” 文琅瞪大了眼睛,转了几圈后开口道:“你说话要算数哦。”说着,接过我递上来的绿豆糕,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萧泽看见文琅帝姬开始吃东西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侧过脸来朝我咧嘴一笑。萧泽在子女面前一直是慈父的形象。 文琅帝姬吃了不少的绿豆糕,连打了几个嗝这才停了下来。我朝羽香吩咐道:“羽香,带着帝姬下去休息会。” 文琅走之前,伸出小手拉住我:“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忘记。你答应我吃完东西之后就带我去找母妃的。” 我点点头,在她的小鼻子上一刮,开口道:“帝姬放心。” 文琅帝姬终于肯吃东西,这件事情让萧泽心情好了不少。晚膳时多用了不少。萧泽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放到我碗里,朝我道:“贞儿,你身子还未复原,却还要你为文琅的事情劳心费神的。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呢。” “皇上怎么这么说。这是臣妾分内之事。”我盈盈笑道。 我和萧泽正用着晚膳,羽香奔进屋子里,朝我急道:“主子,不好了。文琅帝姬她要回咸福宫去找姜答应,正哭闹着呢。” 我面有忧色的看着萧泽,开口道:“皇上,您瞧这样。帝姬她思母心切,若是强行把帝姬留在这永寿宫里,只怕帝姬心里不痛快。” 说着,我屈膝朝萧泽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允准,先把文琅帝姬送回到姜答应身边去吧。” 我话音一落,萧泽一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这才道:“好吧,就先送回咸福宫去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献计(上) 包银的筷子闲闲搁在青花瓷盏上,我透过窗棂朝外望去。一抹玫瑰色的朝霞挂在天边,伴着东升的朝阳徐徐而起。金黄色的光芒洒落在墨黑色的地砖上,泼出一副绚丽山水画。手指上一枚蓝宝石戒指迎着光,耀的我有些眩目,轻轻把眼眸闭上。 今早一道旨意响彻整个太微城,从朱红的高墙传到每一个细微角落里。咸福宫姜答应复位为贵人,继续抚养文琅帝姬。消息不胫而走,传到翊坤宫里,听说纯妃为了这事,还在翊坤宫里发了脾气,砸了不少积年赏赐下的古玩瓷器。 羽香上前扯了碗盏,端上一盏香茶递给我,笑道:“主子要不要再歇歇,天还未亮就起来给皇上准备早膳,主子一定累着了。” 我摆摆手,漱了口道:“你唤琼奴来替我更衣梳妆,咱们还有地方要去,哪里还有这闲工夫歇着呢。” 换上银红色海棠花纹样的长衫,浅绛色百褶裙逶迤拖地。琼奴一双巧手给我梳了繁复的百缕髻。羽香在一旁帮衬着,替我挑了对嵌米珠素银芍药纹钗子,正要往发髻上簪。 我抬起手,看着铜镜中的羽香道:“等等。不要这对钗子。” 说着,我俯首在妆奁盒里挑了挑,拣出对金累丝襄玉嵌红宝石牡丹鸾凤钗子交给羽香,笑道:“今儿就戴这对钗子吧。” 羽香小心接过我递上的钗子,替我簪在发髻上。钗子上长长的金流苏垂落下来,头微微一动,打在脸颊上生凉。 打扮妥当了,小福子早备下了轿辇候在永寿宫门外。我先去偏殿看了绍儿,又托了沐夫人替我好好照看着。 羽香和琼奴扶着我走出永寿宫,坐上轿辇。小福子低着头轻声问我道:“主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斜靠在轿辇上,用团扇半遮着脸,挡住投射下来的日光。口里回道:“去祈安殿,本宫要去为小皇子祈福。” 小福子微微一顿。立刻开口朗声道:“起轿辇,去祈安殿!” 羽香和琼奴侍立在我轿辇两侧,手里的篾篮里装着祈福用的香和符纸。琼奴淡淡一笑:“小姐,现在纯妃娘娘还在祈安殿内抄经呢。你说咱们去了,会不会打扰纯妃娘娘宁心静气呢,听说这抄录经文,最讲究的就是心诚了。” 拨弄着耳朵上的蜜蜡耳坠子。我不禁一笑:“这抄经最讲究的是心诚,若是真心祈福抄录,又岂会被我们打扰。若是心不静,气不定。只怕这经文抄录起来。也没有什么效用。咱们哪里会打扰到纯妃娘娘呢。” 祈安殿在太微城的东北角,是太宗皇帝为了给母后祈福而特意兴建的。金色的琉璃瓦衬上朱红色的楠木大柱子,分外端华庄重。殿前一口紫金大钟,上面铸着祈福的经文,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有内侍叩响着金钟。整个太微城都能听得到它的声音。 落下轿辇,我扶着羽香的手走下轿辇。一束阳光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琼奴在一旁提醒道:“小姐,小心些。” 绕过一座雕花木屏风,前面就是祈安殿的正殿了。五开的朱漆大门敞开着。我提步走上白玉台阶,走进祈安殿内,一阵凉意铺面而来,顿时舒畅不少。 殿内右侧有一案木桌,桌旁站着的便是被萧泽罚在祈安殿抄经的纯妃。她一袭荼白色蜀锦薄纱长衫,发髻上不饰一物,只松松的簪了一支素银流苏钗子。 纯妃见我进殿,眼眸微抬看了一眼,又旋即垂下,挥墨的手没有一刻停顿,流畅自如。仿佛我从来没有进到这祈安殿里一样。 我也不与与她多说。走到供奉的佛像前,规规矩矩的叩首行礼后。琼奴把点好了的香递给我,我接了叩拜三下后,稳稳的插在佛像前的香炉里。 羽香和琼奴取了开过光的符咒出来,在佛像前焚烧了。看着青烟阵阵,我默念一遍心经,这才开口道:“愿我佛祝佑,护我小儿一生平安,无病无妄。” 在一旁一直无声无语的纯妃忽然开口,轻哼一声:“如妃这话,说的可真是心诚呢。只是不知道佛祖听不听的见。” “心诚所致。只要诚心祝祷,佛祖自然听得到。”我挪着步子,绣花鞋上茜红的樱子一颤一颤:“纯妃娘娘在祈安殿抄经这么些日子,日日聆听佛偈箴言,必定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吧。” “经文不过是些许墨字罢了。心中若是有佛祖,又何必日日上香祝佑呢。难道是如妃你心中有什么愧事,所以才巴巴的从永寿宫来这清冷的祈安殿来向佛祖祝佑?”纯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凤眼轻挑瞅了我一眼。 “我倒是听不懂纯妃你这话了。”我按下心中怒气,依旧保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绍儿是早产出生,有多不容易,纯妃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今日特意来给佛祖上柱香,愿我佛慈悲,祝佑我儿平安。” 纯妃蘸了蘸墨,回道:“佛祖要管这人间万物,世道轮回。哪里有这闲工夫来管如妃你的事情呢?” “管不了我的事情,想必纯妃日日在这抄经,佛祖要偏疼些。佛祖自然祝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保佑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呢。”我貌似不经意的说出口。 纯妃握得稳稳的手忽然颤了一下,抬起眼眸来看着我:“本宫从来不信这些。本宫的孩子是上天赐给本宫的,自然是福寿双得,那里还需要在祝祷什么呢?如妃这话,本宫实在受不起。” 我弯下身子去替纯妃收好她拖在地上的经文信笺,轻轻一笑道:“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事在人为。纯妃姐姐不信这些,想必是因为心中有数了。凡事都有人劳心劳力的替姐姐你操心,自然不必祝祷。” 纯妃搁下笔:“如妃你这话,本宫就听不懂了。要说事在人为,谁又能比得上你如妃娘娘呢。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按在别人头上,当真是厉害。” “莫须有?纯妃娘娘敢说,我当日早产与你无关吗?”我站起身,眼神里带着凌厉逼视着纯妃,口里问道。 “与我有关又如何?这宫里何人不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呢?若是本宫不算计你,只怕就该轮到你来算计本宫了。”纯妃满是不屑:“再说,你兄长联合宁亲王在朝堂上排挤本宫父兄,是你们欺人太甚,有何苦来怨我心狠呢!” 我抹了胭脂的嘴角扬起:“这么说,你是承认谋害我和我的皇子了?” “本宫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皇上认定是本宫做的,那便就是本宫做的了?想如今,你居然也能和本宫平起平坐位列妃位。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纯妃有些像斗败了的公鸡,垂下脑袋来,叹口气继续抄经。 “这也说不准。纯妃娘娘肚子里不还有一个筹码吗?虽说助孕的孩子有可能夭折,但既然纯妃娘娘赌了这一把,怎么说也得尽心尽力才是啊。”我不疾不徐,眼眸直盯着纯妃那不施粉黛的脸庞。 纯妃明显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助孕!如妃这话说的可是天方夜谭,本宫怀有身孕,如妃你都可以说成是本宫助孕而成。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本宫真是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纯妃娘娘这话倒让我听不懂了。这是不是颠倒黑白,纯妃娘娘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吗?总不能要我把薛神医请进宫里来,纯妃娘娘您才肯承认是吃了助孕之药吗?”我不禁失笑:“再说,这事情就算嘴硬能有用吗?我倒是听说,这服了助孕之药产下的胎儿都会异于寻常婴孩,到时候纯妃你一朝分娩,便可见真晓了。到时候,皇上可不会像我这样平平静静的和你这样说话了。” 纯妃明显被我的话给说动了:“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怎么样?” “我这倒是有两条路给纯妃娘娘您选。”我含笑不语,不继续说下去。 “你说来听听。本宫倒想听听你能给我出什么好主意来。”纯妃见我把话都说破了,反倒镇静下来,轻轻坐在鸡翅木的椅子上,斜着眼睛看着我。 “那我就说了。这第一,便是纯妃娘娘你好好将养着身体,等着十月分娩,也许碰碰运气,就生下个健健康康的皇子了。实在不济,也可以让娘娘的母家出出力气,多找些神医来替娘娘您看看,指不定就把这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给看好了。” 纯妃淡淡一笑:“这不是你心里话吧。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就说了吧。本宫时间不多,相信如妃你的时间也不多。” “娘娘快人快语,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道:“却如纯妃你所说,这第一条路,并非我真心之言。所以这第二条路,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大殿里,光芒之下细小的灰尘都清晰可见。我徐徐开口,说出了心中所想之话,一阵畅快。 第一百七十章 献计(下) 青烟袅袅,淡淡檀香味道弥漫在整个祈安殿里。纯妃明澈的眸子里闪着狐疑的目光看着我,手一抖,一滴墨点落在姜黄色的笺纸上,慢慢晕开,无边无际。 我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腕上戴着的绿松石手钏,浅浅的凉意能让人变得更加的清醒。我朝纯妃梨涡浅笑,目光中透着坚定:“听说红花这东西活血通络,孕妇最是忌讳。如果我没记错,纯妃怀孕不过才两个月有余。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这怀孩子头三个月是最不稳当的了。若是一个不谨慎,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纯妃听了我的话,似是腿脚一软没有站稳,扶着椅背撑住身子,咬着牙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这孩子堕掉吗?你怎么说的出这么心狠的话!” 我淡淡一笑:“纯妃你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岂是我几句话就能堕掉的。再说,这不是纯妃的事情吗?与我又有何干呢?我不过是给你提几个建议罢了。你若是听不进去,那就算了。若是你听进去了,那要说心狠,也该是你心狠呢。” 纯妃一笑,绚丽如雨夜后开败了的血红鸢尾:“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把这脏水泼在你身上吗?” 我小指一拨,气定神闲道:“我有这自信来和你说这番话,自然不怕你用这事情来盘算我。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纯妃抿唇不语,眼眸从我身上落到案上的佛经上。从笔洗从舀了一银勺清水注入砚台中,拾了搁在砚台上的松油徽墨研墨起来。 我转过身去,羽香和琼奴已经把东西都焚烧收拾好了。候立在一旁等着我。我问道:“都妥当了?” 羽香和琼奴点点头:“回主子,都妥当了。奴婢们还在佛前替小皇子诵了平安经。祝祷小皇子平安康健呢。” 理了理衣襟,我抚平袖口的褶皱,道:“那好。咱们就回永寿宫去了吧。也省的在这里叨扰纯妃娘娘抄经了。毕竟是圣谕,若是纯妃娘娘违了圣谕,只怕会惹皇上不豫。” 提步迈出祈安殿门槛的那一刻。我停下脚步侧过脸去朝低头抄经的纯妃轻声道:“对了,忘了和纯妃你说。听说这西越红花是最好的东西。很是难得呢。” 指缝里渗出汗珠,手心里腻腻的不知是什么感觉。我深吸一口气,祈安殿外云净天空,天蓝色的苍穹上没有一朵浮云。沉重的心情舒畅不少,对纯妃怀里的孩子怀着的愧疚感觉也消散不少。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愿来世别再托生在这帝王之家,从出生就得背负不得不承受的重量。 我闭上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口里暗念一句佛偈,睁开眼,花红依旧柳叶浓。 半个月后。一直没有等到纯妃胎落的消息。我依旧气定神闲的在永寿宫里逗弄绍儿,没事时绣花做衣裳,悠闲自得。倒是羽香和琼奴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沐夫人和我正坐在紫藤花架下替绍儿做着一双虎头鞋。我绣着花样,沐夫人在一旁替我挑拣着丝线。而林乳娘就抱着绍儿在一旁玩闹。 琼奴端了一盏蜂蜜燕窝上来。递了调羹给我,道:“小姐,刚炖出来的燕窝,您快趁着热用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舀了一勺,入嘴即化。很是香糯。不觉开口赞道:“味道很不错呢。琼奴你手艺见长。” 羽香也坐在沐夫人身边替沐夫人挑选起丝线来。琼奴扯了块锦布,从篾箩里拾了银剪仔细绞了起来。 琼奴一边绞着布一边开口朝我道:“小姐,你说这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这翊坤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呀。咱们倒是在这干着急了,原本以为不过几日就会有消息,谁想到这大半个月了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羽香也在一旁附和道。 我不急不慢的绣着线,娴娴笑道:“你们想要有什么动静呢?” “当然是纯妃堕胎的消息啊。那一日小姐你在祈安殿里不是和她说的很清楚吗?照理说她回翊坤宫后就该把这孩子给落了呢。”琼奴在一旁道。 我抬起睫毛看她一眼,瞧着她那郑重表情不觉好笑:“在这宫里面,那个女人不想怀上皇上的孩子。只要肚子里有个宝贝,那么便就是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她纯妃也不例外,她好不容易怀上龙胎,怎么可能轻易就落掉呢。” “可是她那孩子是服了助孕的药才怀上的。若是来日诞下的皇嗣有了什么问题,她纯妃能怎么办呢?”羽香接口说道。 我停下手中的活计:“现在不过才头三个月,还有七个月的时间。这皇嗣会不会有问题谁又能说的准呢?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轻易把这孩子给落了。实在不行,大不了多找几个御医便就是了。” “那他吴府又为何要对帮着纯妃助孕的薛神医狠下杀手呢?这样说不通。”沐夫人抬起头来,看着我,开口问道。 “怕是这薛神医知道得太多,留不得了。天下之大,他吴府富可敌国,又哪里会把一个江湖医士放在眼里呢。大不了再花钱请些来就是了。”我说完,看向沐夫人:“母亲,您说是吧?” 沐夫人显然是听懂了我的话,点点头:“有句话说得不错,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了,今天小厨房是不是做了新的点心?”我侧过脸去问琼奴道。 瞧见琼奴点了头后,我吩咐道:“那你就跑一趟,去请了哥哥来。陪着母亲一起尝尝这新作的点心。” 小厨房新做的栗子酥味道果然很不错,油而不腻,香甜爽口。我用过一块之后,又递了一块给沐宁,笑道:“哥哥,多尝点,这点心味道很不错呢。” 沐夫人拣了几块装在小碟子里,朝一旁侍候的琼奴笑道:“琼奴,咱们拿些去给林乳娘尝尝,她每日带着绍儿,也很是辛苦呢。” 这琼奴和沐夫人一走,殿内就剩下我和沐宁了。沐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我,道:“薛神医说了,这东西无色无味,入水即溶。” 我接过那纸包,藏好了,这才开口道:“哥哥,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你说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就算是纯妃,可那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呢。” 沐宁懂我心中所想,端了茶在我手上,安慰道:“你别想这么多,在这宫里任何人想要生存都不容易。今日你若不算计她,只怕来日就要被她算计。这并非我们所愿,但我们却又不得不做。实为无奈。要叹只能叹息咱们身处这太微城中,相伴在帝王左右。” 沐宁这话像是一剂温药,暖暖润着我的心田,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握紧拳头,准备着以后的战斗。 傍晚时分,羽香和琼奴采了好些凤仙花回来,说是要给我染指甲。我伸出十指纤纤来看,指甲上的茜红已经开始斑驳,像是被蚕啃食过的桑叶。 羽香把凤仙花泡在明矾水里,待颜色慢慢渗了出来之后,取出凤仙花瓣压在我的指甲上,用薄纱缠紧了。 羽香正低头忙着,我开口朝站在一旁的琼奴问道:“你今夜帮我做一件事情。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能给旁的人发现了。若是给人发现了,只怕咱们永寿宫上下可就得完了。” 琼奴收了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 羽香轻轻松开那缠着指甲的薄纱,我举起手来,纤纤十指上,茜红色的指甲分外亮眼,就像是那鲜血染红的一样。 夜色朦胧,月亮躲到了乌云里面。宫门外打更的梆子声愈传愈远。羽香扶着我站立在廊檐下,抬起头看向我轻声道:“主子,琼奴姐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面上依旧镇定:“别慌,就算是给别人发现了,咱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话音才落,琼奴便提着灯笼侧身拐进宫门里,掩了宫门走上前朝我道:“小姐,一切都妥当了。” “没有人发现你吧?”我心里一喜,问道。 琼奴摆摆手:“小姐放心,我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一路都没有人发现我。” 我抚了抚胸口:“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好了,都去歇着了吧。过几日便就有好戏看了。” 这一日,我正在正殿里和沐夫人一起调制胭脂。这永寿宫里种了一大片的粉色和茜色的月季。摘下的花瓣儿放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放在那可惜了。所以我就想着把它制成胭脂,比宫外头买的自然是要好些的。 正和沐夫人忙碌着,小福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口中急道:“主子,主子!出大事了!” 琼奴见小福子着急忙慌的,忙道:“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主子,翊坤宫里的纯妃娘娘小产了!皇上和皇后都赶过去了!”小福子也顾不得许多,开口朝殿内众人急声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稚子无辜 风从敞开的殿门里拼命的往里灌,吹得案上的烛火扑哧扑哧左右摇摆,闪烁不定。 垂下眸子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福子,我扯着袖口,十指纤纤扶了扶鬓角,朝羽香和琼奴道:“翊坤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少不得也要过去看看。你们俩替我梳妆更衣吧。” 打扮妥帖,沐夫人走上前牵过我的手:“贞儿,我陪你一起去。” 沐夫人脸色凝重,显然是在担心我。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母亲放心,我去翊坤宫瞧瞧就回来。母亲留在永寿宫里帮我照看绍儿,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些啊。” 我说完朝沐夫人一笑。沐夫人见我神色镇定,这才点点头:“好吧。”说着,接过画菊手中的斗篷替我披上,道:“晚上外头天冷了,披件斗篷,免得染上风寒了。” 斜靠在轿辇上,我拢了拢身上的姜黄色浅水纹斗篷。往日里冷清的甬道里,今日人行匆匆,不是前往翊坤宫的,就是从翊坤宫往太微城各处去报信的人。 我觉着身子有些乏了,用手撑着下巴,阖上眼养养神。直到到了翊坤宫的宫门口,羽香才把我唤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宫门外一对红灯笼里亮着微弱的灯火,像极了那宫室里传来那轻微的呻吟声。迷迷糊糊,断断续续。扶着琼奴走下轿辇,小福子打头引着我走进了翊坤宫的正殿。 太后、皇后和萧泽都已经到了。我走上前去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萧泽面有忧色,见我来了朝我微微颔首,虚扶我一把:“你来了,快起来吧。” 皇后依旧是那样的端庄,站在一旁朝我淡淡一笑。可太后对我的态度却明显不那么友善了,冷冷目光打在我的身上,嘴角一瞥轻哼一声。转过眼去。 和妃在我身后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会意,和她走到一旁去。我轻声问道:“纯妃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了消息就赶过来了。” 和妃朝四下扫视一番,这才开口朝我道:“我也是刚到。听翊坤宫里的小宫女说,怕是不好。见了大红。孩子铁定似保不住了。” “我说太后为什么脸色不好呢。”我瞅一眼太后:“刚才我都不敢多看她呢,那脸色可真是吓人。” 和妃掩嘴一笑:“这话说的,就算是往日里,太后见到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早就习惯了。” “不过你说纯妃也真挺可怜的,这孩子怀上还不到三个月,眼见着就保不住了。”我朝和妃说道。 “你倒是菩萨心肠。你不知道这满宫里,有多少人都巴望着她这孩子生不下来呢。别看这殿里人人都是满面戚戚。其实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和妃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边低语道。 我暗暗摆摆手:“姐姐慎言。这话还是留着咱们回去再说吧。” 这边我与和妃正说着呢,那边信贵妃也从永和宫赶了过来。信贵妃朝帝后与太后行过礼后,萧泽唤人端了面靠背椅子来与信贵妃坐了。 信贵妃这些日子虽说身体好了不少,但底子依旧虚弱。没有个几年也是补不回来的。信贵妃许是赶路来翊坤宫时有些匆忙,轻轻喘着重气,靠在椅子上缓了会这才开口朝皇后问道:“皇后娘娘,纯妃妹妹怎么样了?” 皇后瞅了一眼身旁的太后,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慢步走到信贵妃身边。在信贵妃耳边耳语几句。说完轻轻拍了拍信贵妃的肩膀,声音放大了些:“贵妃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在寝殿里呢。定能保住纯妃母子平安的。” 这话显然是说给太后听的,果然太后听完面色稍霁。信贵妃听完皇后的话,抚着胸口道:“这样就好。愿我佛慈悲。保佑纯妃妹妹母子俱安。” 两个时辰过去了,寝殿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只见这侍女们一盆一盆的把温水端进去,一碗一碗的汤药煎熬出来也被送进了寝殿里。 翊坤宫里的宫女们给殿里的宫灯添了新蜡,偌大的宫殿里一时亮堂了不少。 忽然,那寝殿的朱漆大门被人推开了。满殿里的人都忙站起身聚拢到那寝殿门前。出来的是太医院里最善妇科的蒋太医。 太后站在最前面,着急着朝蒋太医问道:“怎么样了?若鸢到底怎么样了?” 蒋太医面带难色,迟迟不肯开口。蒋太医这副姿态惹得萧泽很是不悦,萧泽厉声喝道:“有什么话就说,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有没有把朕和太后放在眼里!” 蒋太医唬了一跳,赶忙朝萧泽跪下了。双膝有些颤抖,正要开口回禀。 却不想站在皇后身后的信贵妃一阵眩晕,跌倒在地上。原来这信贵妃在椅子上坐久了,猛地坐起身来头有些昏沉,所以才会一时站不稳跌倒在地。 众人的目光都从蒋太医的身上转移到了信贵妃的身上。我与和妃就站在信贵妃的身后,赶忙上前帮着宫女一起扶起信贵妃。 萧泽虽是面色不豫,生着蒋太医的气,但瞧见信贵妃身子不舒服了,也勉强收了怒色,问道:“信贵妃你怎么样?要不要唤太医替你看看?” 信贵妃在我们的搀扶下给萧泽行了礼,弱弱开口道:“臣妾多谢皇上,臣妾不过是身子虚,没有什么大碍的。不如臣妾就先回永和宫去了,也省了在这让皇上、皇后为臣妾操心分神。”说着,信贵妃就朝太后和帝后跪安了。 我手握着信贵妃的手,感觉到信贵妃纤细的十指微微发凉,心中有些关切。遂也朝萧泽行礼道:“皇上,不如就让臣妾送信贵妃娘娘回永和宫。这样有个照应,皇上也好放心。” 萧泽看我一眼,点点头:“也好。你身子也还未养全。你送了信贵妃回永和宫之后,也就不用再回翊坤宫了。好好回永寿宫歇着吧。” 我谢过恩之后,朝和妃一笑,便扶着信贵妃走出了翊坤宫的正殿。殿外,两架轿辇就候在那里。我欲先扶了信贵妃上轿辇。谁想,信贵妃转过身朝我摆摆手,浅浅一笑:“不知道如妃你可否陪我走一走。” 我有些担心信贵妃的身子,毕竟这翊坤宫距离永和宫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我略微迟疑,开口道:“嫔妾倒是没有关系,只是贵妃娘娘您的身子?” “我身子无妨,太医嘱咐说多走走对身子有好处的。”信贵妃轻轻牵起我的手,朝我一笑说道。 我瞧着她精神尚好,也就点点头:“既然信贵妃这样说,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宫人在前面提着宫灯打头,照亮前行路径。信贵妃与我屏退了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女儿,让她们远远的跟着。信贵妃抬头望了望天,侧过脸来开口问我道:“如妃,你说方才咱们出来的时候,蒋太医会说什么呢?” 我转过脸朝着信贵妃,耳坠子碰着脸颊凉的让人微微发颤:“如果嫔妾没有猜错,只怕是要说,这纯妃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会惹得多少人伤心,多少人欢喜呢。”信贵妃脸上闪出一抹莫名微笑来。发髻上簪着粉色鸢尾花透着妖冶光芒。 “那贵妃娘娘是伤心,还是欢喜呢?”我抬起眸子看向信贵妃,问道。 信贵妃拨弄着小指头上的米珠赤金护甲,淡然说道:“谈不上欢喜,更说不上伤心。因果皆有缘,该来的总是要来。人都说这孩子托生到哪个肚子里,是讲究缘分的,强求不来。有些人糊里糊涂就有了孩子,有些人费尽心机无论如何也求不来一子。” 信贵妃话音才落就转过脸来,目光虽然温和却带着几分锐利:“但,我知道,如妃你心里是欢喜的,是吗?” 信贵妃这句话一出来,我心里便了然。也不多做掩饰,轻笑一声:“贵妃娘娘这句话,对也不对,不对也对。诚如娘娘所说,我本该心里欢喜,但却怎么样也欢喜不起来。稚子无辜,可惜了了。” “稚子无辜。是啊,稚子何其无辜,奈何托生在这帝王之家呢。”信贵妃叹一口气:“若不是你我,只怕这孩子也能保住了。” 信贵妃这句让我心里一惊,我悄悄瞅一眼信贵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口道:“信贵妃娘娘何出此言?” “如妃,你我之间不必再这样拐弯抹角说话了。纯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助孕之药而来,这事情我也知道。若是没有今日之事,只怕到时候十月分娩出来,也未必能保得住。”信贵妃脸上依旧是淡淡笑容开口朝我说道:“若不是你送来永和宫的那一包药粉,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贵妃如何知道那药粉是我让人偷偷送去永和宫的?”我狐疑问道。 信贵妃不禁一笑:“这满宫里,有这样本事的人,我不用多想也就知道只有你。”说着,信贵妃从袖里掏出一支银簪子来,道:“何况,当日我在宫门口发现这簪子,不就是你永寿宫里琼奴的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引火烧身(上) 用火折子把案上宫灯点亮,罩上月白薄纱的灯罩子。如意头雕浮云纹的素银簪子对着灯火泛着润泽光亮。我把这簪子递给琼奴,道:“把这簪子收好了,可别再丢了。” 琼奴怯生生收了这簪子,略显担忧对我道:“小姐,是奴婢不好,没有办好差事。这事给信贵妃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无妨。”我摊开手上的书卷,劝慰琼奴道:“即便她现在不知道,过几日等着事情淡下去了,我也会把所有原委告诉她的。” 琼奴把簪子放进袖子里,开口问道:“小姐就不担心信贵妃?” 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担心。咱们这样做是遂了信贵妃的心意,她自然不会为了纯妃而出卖我。何况,以信贵妃的聪慧,即便咱们不告诉她,她也能猜出几分来。” 琼奴替我斟了杯香茶,踮着脚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宫灯打下来的灯火映在书卷上,铅字码成一团,像极了窗棂外的夜色。 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原本还平静的太微城就变得沸腾和喧闹起来。而翊坤宫就是这场风波的中心点。金瓦上雕的翟凤忽然变得耀目起来,夜里风从这翊坤宫刮来,卷遍整个太微城的每个角落里。 这烹茶最讲究的是气定神闲,我褪去腕上一对老坑碧玉翡翠镯子,跪坐在软塌上,手里捧着茶壶,给每个茶盏里斟上一分茶水。 我端起茶盏递给分坐在一旁的信贵妃、和妃与宁嫔。笑着道:“你们尝尝我烹的茶,这水还是旧年在梅花瓣上收的,一直埋在院里的梨树下,今天还是第一回吃呢。” 信贵妃微微躬身接过我递上的白玉茶盏,放在鼻翼下那么一嗅,赞道:“这茶香四溢,浓不失清雅。这清淡中又透着馥郁。如妃,你这烹茶的手艺可真是不错。” 和妃听信贵妃这么一说,也轻呷一口。笑道:“果真不错。这茶叶怕是雨前龙井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收着的,味道还是这么新鲜。” 我自己也端了一盏。笑道:“手艺不手艺的还在其次,烹茶最是让人静心。饮茶也可清神。这些日子我总觉着宫里就连空气都是浮躁,浑浊不堪。也只能少出门,多饮茶了。” 我这句话,倒是逗乐了她们三个人。宁嫔搁了茶盏,一笑道:“你这话说的也不错。这么些天了,翊坤宫那位还是纠缠不休的。一个劲的闹着要皇上查个明白。当真是把这太微城闹得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了。” 和妃最是见不惯纯妃,冷哼一声道:“我听姜贵人说,这纯妃还打算向太后进言。想把这太微城通通搜查一遍。你们说说,她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胆子向来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有必要为这样的事情来生气吗?只不过,她这样说说,皇上也不见得就应允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皇上点头才行吧。”信贵妃用小指滤去了茶盏里的沫子。 “我倒是听说,她这几日是日日派了人去含元殿求见圣驾。”我啜一口茶水,道:“不过,好像每次皇上都让苏安给拦下了。只说,有空就去翊坤宫看她。” 信贵妃拨弄着贴在额前的银流苏。那么淡淡一笑:“也难怪皇上不待见她。要是人人都这么去闹腾,皇上哪还有心思处理朝政大事呢。再者说,那么多太医都看过了,都说是纯妃饮食无律,心气烦躁,才导致小产的。偏这纯妃就听不进去,只一味的说是有人害了她的龙胎。” “也不能怪她,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怀上龙胎,诞下皇子。这往后的日子便也就有了依靠了。何况现在吴氏一族正是风雨飘摇,自然想靠这这皇嗣来换回从前的荣华富贵。只可惜了。”和妃叹息一声,却不是为纯妃而感叹的。 “也难怪纯妃这样着急。眼见着再过几日宁亲王就要从江南回来了。只怕到时候吴家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宁嫔说道:“听说敦亲王这几日也去江南了,是皇上派去接宁亲王回来的。” “江南的水患止住了吗?”我给小火炉里添了几块银霜炭:“我倒是没有听到这些消息。若是这水患止住了,那可就是万民福祉了。” “宁亲王都要回来了。这水患自然是平定了。不然皇上如何肯让这宁亲王回京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和妃用绢帕点了点樱唇,开口道。 信贵妃拈了枚栗子酥,浅尝一口朝我笑道:“这栗子酥很好,甜而不腻,入口醇香呢。” 我似是想起什么了:“贵妃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皇上是最爱这栗子酥的。不如咱们装了些送去含元殿,也好让皇上在政事之余,可以尝尝点心,舒缓心力。” 我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其实不光是去给萧泽送东西,大家心里都存了个小心思。只是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四人有说有笑,转眼间就走到了含元殿。我提起裙摆走在前面,踏上白玉台阶。苏安远远看见我们,忙迎上来,笑着行礼道:“奴才参见信贵妃娘娘,和妃娘娘,如妃娘娘,宁嫔娘娘。四位娘娘吉祥。” 信贵妃抬了抬手,朝苏安笑道:“苏公公不用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吧。” 和妃上前一步:“皇上可在殿中?” 苏安低着头应声道:“回和妃娘娘的话,皇上正在殿中。” 我听了苏安的话,淡淡一笑:“这样咱们就进去给皇上请个安,这栗子酥得趁着热吃才好的。” 我话音才落,苏安就面露难色看我一眼,有些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我瞧出其中端倪来,开口问道:“苏公公有什么话就说吧。是不是皇上现在正在召见朝臣,咱们不方便进去?” 苏安朝我一笑,这才开口:“这倒不是,只是方才纯妃娘娘过来了。现正在殿中和皇上说话呢。若是诸位娘娘这个时候进去只怕不好。” 信贵妃微微颔首:“苏公公所言甚是,那咱们就不去打扰皇上了。这些子栗子糕还烦劳公公交给皇上,再和皇上说一声我们来过了。” 苏安见我们也不为难他,自然是高兴的,着急忙慌的点着头道:“这是自然。奴才定会把这栗子糕交给皇上的,诸位娘娘放心。” 把食盒递给苏安后,我们也就回转身朝永寿宫回去。谁知道,还未迈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含元殿里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外是格外的刺耳。 信贵妃就走在我身侧,我听得她轻声一叹道:“只怕是又惹皇上不高兴了。纯妃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性子。” 送走了她们三人后,我扶着琼奴回到了永寿宫。羽香端了水来替我净面之后,轻声问道:“主子要不要歇一会?” 我摆摆手:“绍儿怎么样?我今日除了早上抱了抱他,就也没见过他了。” 羽香朝我咧嘴一笑:“主子放心,小皇子好着呢。方才奴婢还去偏殿看了,林乳娘正哄着小皇子睡觉了。沐夫人回府去了这么几日,小皇子都有些不习惯呢。” “好在母亲就在京里,想要进宫也方便。”我扶正了发髻正中的赤金嵌红宝的分心,笑道:“母亲还说,过半个月就递牌子进宫来看绍儿。绍儿也是有福气的,有这么好的外祖母和舅舅疼他。” 羽香笑着扶我站起身来,问道:“主子要不要去偏殿看看小皇子呢?” 我垂下眸子:“算了,待会等回来再看吧。现在我还要出去一趟呢。”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琼奴有些不解:“不是才从含元殿那回来吗?这会子还要到哪里去呢?” “琼奴,你说这纯妃现在是在含元殿里,还是在翊坤宫里呢?”我没有正面回答琼奴的话,反倒开口问她。 “按理说,翊坤宫离那含元殿最近。算时辰,只怕该是回了翊坤宫了。”琼奴思量着回答我的话,托着下巴道。 “这就是了。既然纯妃在翊坤宫。那么咱们也就不要怕多费些脚力,去翊坤宫便就是了。”我转过头去看向琼奴和羽香。 翊坤宫距离永寿宫有些距离。坐在轿辇上,望着四周高高红墙,心里不觉好笑,在这太微城里,所有人都赢不了。即便赢得过别人,也赢不过自己。只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开这个道理。所以,这争斗才永远的无休止。 翊坤宫是宫里仅次于坤仪宫的宫殿,富丽堂皇,雕梁画栋。踏着金丝楠木的门槛,我走进翊坤宫内,那耀眼的金线描绘的翟凤扑腾着翅膀,展翅欲飞。我微微垂下眸子,这样的华丽,不付出几分风险来又如何能够承受的住呢。 翊坤宫的宫女见我来了,忙跑进内殿通报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有纯妃贴身的宫女走出殿来,引我进屋:“奴婢参见如妃娘娘,我们家娘娘正在正殿等着娘娘你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引火烧身(中) 茜色的鲛纱从柱子一直垂落的地上,一层一层,满殿灯火透过那薄如蝉翼的鲛纱,光柔幻如仙境。这鲛纱是南海国进贡之物,每年才不过寥寥几十匹。但看这翊坤宫正殿里的鲛纱就不下万金之数。这样的富贵奢靡着实让人忍不住连连咋舌。 前头宫女引着路,垂首把我待到了翊坤宫的正殿里。正殿里是金碧辉煌,赤金雕花的宫灯里,手腕粗细的羊脂白蜡扑闪着耀眼光芒。 纯妃端坐在正殿的鸡翅木富贵花靠椅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簪着两团硕大的金箔牡丹花。手指戴着的戒指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再灼眼,也掩饰不住她憔悴面容。娇艳的胭脂敷在惨白的脸颊上,愈发显得病态十足。 纯妃让人给我上了盏香茗,挥退众人这才开口道:“如妃娘娘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本宫与纯妃你同列妃位,你对我不必如此谨慎加小心。我不过就是来看看你,这女人小产最是伤身子。”说着,我转过身去从羽香手里取过一个锦盒,笑道:“这里面是一枝百年老山参,最是滋补养身的。” 纯妃美目一斜,眼光打在我身上。扶着椅背站起身来,纯妃恭恭敬敬给我行了一个礼。 我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纯妃开口道:“嫔妾谢过如妃娘娘的美意,只是太医嘱咐了,嫔妾这身子需要温补,不能用人参这些猛药。” “嫔妾?”我嘴巴惊讶的张开,心中隐隐觉出什么,眼睛盯着纯妃问道:“纯妃你何时对我用嫔妾这个称呼的呢?虽说你已经不是贵妃,但咱们同列妃位,何来嫔妾一说?” “纯妃?只怕你以后要称呼我为纯贵嫔了。这道旨意现在怕已经是传遍六宫了。”纯妃淡淡一笑,似乎是事不关己:“这样的事情。纵观大梁一朝怕也再找不出了。没了皇嗣,还被贬位。” 说到这里,纯妃凌厉目光往我脸上一射。尖利声音喝道:“如妃娘娘,这下子你如意了吧!我的孩子没了。你心里畅快了吧!你今日来我翊坤宫,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的吗!现在你看到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纯妃,我泰然不动,脸上依旧挂着那份笑容。把手中的锦盒往前一递:“虽说太医嘱咐你要温补,但这老山参也算是珍稀之物,你留下来等日后身子复元了。再用也可以。” 纯妃一把把我手里的锦盒打落在地,双手撑在我的椅背上,把脸贴在我的面前,冷笑一声开口厉声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吗?我的孩子就是被你害死的!难道你还要用这山参来把我害死吗!我怎么能遂了你的心意!” 由于剧烈的动作。纯妃的头发披散下来,形似疯癫。我轻轻推开她,站起身来,慢踱着步子朝她那么淡淡一笑道:“你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那么多的太医都来了翊坤宫,每位太医都说是因为你心气躁动。夜悸不能寐所以才致使小产。怎么又能赖到我身上来了呢?” 我弯下身子,拣起那摔落在地锦盒,拍干净上面沾上的灰尘。 纯妃瞧着我,走上前眼里落下几滴泪来:“当日在祈安殿里,不是你教我把这孩子堕掉。你定是眼见我不肯落掉孩子。所以才按下杀心,害了我的孩子!” “这样的话,我可奉劝你思量好了再说。否则给人听见了,那可就是诬陷上位。这样的道理,纯贵嫔你不会不懂吧?”我嘴角含着一抹冷艳,闲闲说道。 “诬陷上位!”纯妃她止不住的狂笑,然后伸出指头来指向我,喝问道:“若不是皇上偏袒你,我又怎么会被降位。若不是我苦于手头没有证据,我又怎么会容你这样歹毒的妇人在我翊坤宫里耀武扬威!” “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难道这么太医说的话你都不信?”我端起茶盏来,轻呷一口,道:“我倒是要劝劝你,皇上每日处理政务繁忙,你若是日日为这事就去烦扰他,皇上心烦起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对人。” “即便皇上生我的气,对我没有好脸色。我也得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解这口冤气。”纯妃满目含怨的看着我,口里说道。 “你心里是认准了我害了你的孩子,是吗?”我抚了抚鬓角上的珠花,开口问道。 “除了你,还能有谁!”纯妃心里怕是早就认定我了。 “君子坦荡荡。我既然没有做这件事情,自然不怕别人来说。”我目光转向纯妃,道:“既然你心里认准了是我。不如这样,咱们即刻就去含元殿求见皇上。纯贵嫔你需要找什么证据,即便是要搜我永寿宫,我都答应你。你说怎样?” “你会有这么好心?只怕又是下了套,让我去钻吧?”纯妃满面的狐疑之色看着我,一脸的不相信。 “我这样做,不过是明自身,让你也可以放下心来。怎么你不敢吗?”我美目一挑,道。 纯妃坐在椅子上托腮思考片刻,这才开口道:“有何不敢。凡事只有理亏之人才会心里有鬼。我又为何不敢呢!” 说着,纯妃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茜素红的袍子,垂眸朝我一看:“咱们现在就去含元殿吧。我只希望如妃你不要后悔。” “本宫说出的话,决计不会后悔。你放心就是。” 含元殿内,萧泽转过身眼光落在跪在他前面的纯贵嫔面前:“你说什么!要搜查永寿宫?” 看着纯贵嫔坚定的点点头,萧泽面色不豫开口道:“纯贵嫔,朕要提醒你。你如今身居贵嫔之位,怎能提请去搜查这上位宫殿。身为宫嫔,自然要恪守尊卑之道,礼仪之序。” 听着萧泽说这话,我忙屈膝行礼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臣妾知道,纯贵嫔心中一直认为是臣妾害了她的孩子。臣妾平日里是与纯贵嫔多有龃龉,但决计没有那样的歹毒的心肠谋害皇嗣。所以,臣妾恳请皇上答应纯贵嫔的请求。这样不仅可以让纯贵嫔打消疑虑。还能还臣妾一个分明。” 萧泽沉思良久,这才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贞儿你这样说了。那朕也不愿抚了你的心意,就让苏安领着人去永寿宫搜查吧?” 我低着头开口道:“既然皇上同意了。那臣妾就再求皇上一道恩旨。请皇上让纯贵嫔同苏安一同去吧。这样也好让纯贵嫔放心。” 萧泽也同意了,开口道:“行,那就纯贵嫔你也跟着一块去吧。只是若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朕可是要治你大不敬之罪的。你自己心里可得想清楚了啊。” 看着纯贵嫔随着苏安走出含元殿的背影,我脸上浮出了不轻易察觉的微笑来。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这样过去了。萧泽伏案翻阅奏折,而我则闲坐在软塌上看着手中一卷《史记》。 萧泽搁下笔,侧过脸来看我一眼,问道:“贞儿,苏安和纯贵嫔去了你的永寿宫,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慌?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在这里看着书?” “要不然皇上认为臣妾该做什么呢?”我合上书卷一笑:“再说,是臣妾同意了纯贵嫔去永寿宫的。就算臣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怕早就收起来了,哪里还能被她搜出来呢?皇上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萧泽支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张利嘴啊。君子坦荡荡,心中无鬼自然不怕人去查。我如何能不相信你。再者说,你让纯贵嫔也跟着去了永寿宫,只怕你是藏在地下,她也能给你掘地三尺。你把东西收起来,能收到哪里去呢。” 萧泽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就看着她纯贵嫔志在必得的样子,只怕有什么东西也能被她搜了出来,只怕没有东西,她也能搜出东西来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纯贵嫔和苏安一前一后走进含元殿里来。纯贵嫔一扫方才来时脸上的颓态,一脸神采奕奕,屈膝朝萧泽行过礼。 萧泽开口问道:“怎么样?搜到东西了吗?” 纯贵嫔抬起眸子对上萧泽的目光,摊开双手,鲜艳的唇上含着烈艳般的微笑:“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在永寿宫搜到这个东西。” 苏安走上前接过纯贵嫔手里的东西,呈给萧泽。萧泽一层一层掀开那拳头大小的锦包,不觉惊呼道:“红花!” 纯贵嫔点点头:“不错。皇上,臣妾在永寿宫的寝殿里搜到了这一包红花。” 我面不改色走到萧泽身旁,看一眼案上的红花,道:“哟,我倒还真不知道我寝殿里还有这种东西。也不知道纯贵嫔是用什么办法搜出来的?” 纯贵嫔冷冷一笑:“如妃娘娘这话嫔妾就听不懂的。怎么这红花是从娘娘宫里搜出来的,娘娘却还不知道吗?还是不愿意知道呢?” 萧泽抬眸看我一眼:“贞儿,这红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在你的寝殿里被搜出来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引火烧身(下) 染了茜红指甲的手指在海水纹的茶盏里添了几枚去了心的莲子,我把茶盏端到萧泽面前,美目一抬,梨涡浅笑:“皇上先喝口茶吧。臣妾自然会给皇上一个解释。” 萧泽抬眸看我一眼,脸上并没有半分怀疑之色,接过我手上的茶盏,点点头:“好。” 我走到纯妃身旁,屈膝给萧泽跪下后,坦坦荡荡朗声道:“臣妾要告诉皇上,这红花的确不是我永寿宫之物。臣妾也确实没有谋害过纯贵嫔的皇嗣。” “天道昭昭,现在证据确凿,如妃你还想怎样为自己辩驳呢!”纯妃侧过脸来,横我一眼,厉声问道。 “纯贵嫔不必如此心急。即便是要定罪,也得等本宫把这几句说完。”我侧过脸去朝纯贵嫔淡淡一笑:“就如你所说,天道昭昭,公理自在人心。” 说着,我转过身看向苏安:“苏公公,本宫烦劳问您一句。纯贵嫔呈上来这红花是在什么地方被找着的?是纯贵嫔自己找着的,还是公公您发现的?” 苏安朝我行过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回如妃娘娘的话。这红花是纯贵嫔娘娘在永寿宫寝殿内找到的。当时奴才们都在寝殿外搜查,所以具体也不知道这红花是从寝殿内哪个地方被找找的。” “也就是说纯贵嫔发现这些红花的时候,苏公公你们都不在纯贵嫔身旁。这红花是纯贵嫔自己在我的寝殿里发现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朝苏安问道。 苏安点点头:“确如娘娘所说。当时奴才们是听到了纯贵嫔娘娘的呼喊声才进了寝殿里的,当时寝殿里只有纯贵嫔娘娘一人。” 萧泽听了我的话,似有所悟:“这么说来,纯贵嫔你的运气倒是不错呢。这么多内监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就被你给找着了。” 纯贵嫔眼眸一闪,垂下头去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不过是想着越是这样的东西,越是要藏在那隐蔽之处。所以才存了个心思在永寿宫的寝殿里细细搜索,就给臣妾找着了。” “纯贵嫔聪敏慧黠。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情。”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萧泽案边道:“只是本宫还是想请纯贵嫔替本宫解释一下。为何这包着红花的锦布上会沾染上椒月蜜蕊香的味道呢?” 萧泽抬眸看向我:“椒月蜜蕊香?” 我拾起那包红花,把锦布上的红花抖落在案上,然后把锦布递给萧泽:“皇上闻闻。臣妾相信皇上对这香料一定不陌生吧?这满太微城里可是只有纯贵嫔的翊坤宫有这味香料,这香料还是皇上独许纯贵嫔用的呢。” “所以本宫好奇,这锦包是在我永寿宫里发现的,为何会沾染上你翊坤宫里所焚的椒月蜜蕊香的味道呢?”我目不转睛盯着跪在地上的纯贵嫔开口道:“这满宫里都知道,这香料可是只有你的翊坤宫里独有的。” 纯贵嫔身子一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我连问两声之后,纯贵嫔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眸子对上我的目光,咬了咬牙开口道:“如妃娘娘怎么就这么肯定这香料是我翊坤宫里的椒月蜜蕊香呢。香料最是难得。也许一两味配的不同,这香味也有相似。” 说着,纯贵嫔似是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皇上向来称赞如妃娘娘聪敏慧黠,就算配出我翊坤宫里的椒月蜜蕊香。也不足为奇。您说是吗?” 我也不与这纯贵嫔争辩,手里握着那块锦布,淡淡开口道:“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一钱,鸡舌香四两。藿香四钱,真腊水香五钱,龙脑二两并上蔷薇密水三滴。” 纯贵嫔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惊讶道:“这是?” “这便是你翊坤宫里椒月蜜蕊香的方子。”我挑了挑眉毛:“不错,我的确知道这香的配方。但我是决计配不出来这椒月蜜蕊香的。纯贵嫔有所不知,这一味龙脑是暹罗进贡的名香,岁贡六两,全部收在皇上的含元殿里。” “这蜜蕊香是皇上独独赐予纯贵嫔你的,里头特意添了这味龙脑。”我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蔑横了纯贵嫔一眼:“依着纯贵嫔方才的话,难道还怀疑皇上把这龙脑给了我吗?这可是犯上大罪呢。” 纯贵嫔语塞,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慢慢在纯贵嫔身边踱着步子,也不顾她脸色惨白,额上渗出的冷汗。我把那锦布掷在纯贵嫔的面前,轻笑一声道:“还烦请纯贵嫔娘娘你仔细看看,这锦帕的料子可是上月皇后赏赐给你的蜀花雪锻?” “本宫记得,这蜀花缎子可是皇后娘娘单独赐予纯贵嫔你的。那本宫又不得不问,这蜀花缎子又是怎么出现在我永寿宫里的呢?”我行至萧泽身边和萧泽对视一眼:“纯贵嫔你不会又要说,这蜀花缎子许是皇后后来又赐予我的。若是你还有此疑惑,咱们不如让皇上把皇后娘娘请来,当面对质的好。” 纯贵嫔此时已经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不复当时刚进含元殿那股子骄横神色。垂着脑袋跌坐在萧泽案前,透着厚厚窗纱打进来的温和日光打在她面前那块蜀花雪锻的锦布上,锦布上嵌着的银线泛出柔和光泽。 沉吟许久不开口的萧泽缓缓开口:“纯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如妃信任你,所以才让你随着苏安一起去永寿宫。谁能料到你竟然会使这样阴毒的招数来陷害如妃。若不是贞儿发现其中关窍,朕岂不是要冤枉了贞儿。” 纯贵嫔一滴泪泫然落下,看向我的眸子里却带着分毫不减恨意。我对上纯贵嫔的眸子,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回到永寿宫时,一切都被整理妥当了,一点也没有遭到搜查的景象。羽香和琼奴扶着我在榻上坐下。琼奴端了盏香茶上来,道:“主子一定累了吧。要不歇歇。这茶是何太医配的,说是给主子滋补身子的。” 我接过茶盏,掀开茶盖来一股扑鼻的参香迎面而来。我轻呷一口,还有蜂蜜淡淡清甜。 搁下茶盏我抬眸笑道:“辛苦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想必费了不少的功夫了吧?” 琼奴一笑:“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小姐不用这样说的。只要小姐事情成了,就是让咱们再收拾一遍,咱们也愿意。” 梳洗后,我靠窗坐着,推开傲霜花的窗棂。夜空中星斗璀璨,皓月当空。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那高高的宫墙传到殿内。忽的,一声凄厉惨叫从翊坤宫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却又清晰可辨。就像夜里卧在床榻上听雨水从房檐滴落时的声音。 伴随着这惨叫声而来的是含元殿那边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翊坤宫贵嫔吴氏,骄横跋扈,无法保育皇嗣。特降为为嫔,改封号为慎。” “慎嫔。”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当属和妃了:“你说咱们叫惯了这纯贵妃、纯妃的,忽然改口叫她吴若鸢慎嫔,一时怕还不能适应呢。” “这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呢?她慎嫔不是还要开口改称你为娘娘,自称嫔妾。”宁嫔剥好了葡萄递给我,道:“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我倒不知道她一时怎么适应的下来。” 确如宁嫔所说,往后的半个月里慎嫔再也没出一步翊坤宫。这太微城里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这个平静一直等到另外一个消息在宫里传开。 成亲王病重,颗粒不进,整日里只能用汤药吊着。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去了启祥宫。宁嫔把自己锁在了寝殿内,是谁也不见。我在寝殿门外站了会,不愿强求她,也只得回了永寿宫里。 第二日,萧泽去了成亲王府探视成亲王之后,回来就下了一道旨意。晋宁嫔为妃,赏协理六宫之权。 这个消息传到启祥宫的时候,我正守在宁妃的寝殿门前。殿内的宁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推开了寝殿的门,脸颊上挂着泪水,扑在我怀里,用只有我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他还是放心不下我,是他求了皇上。” 我点点头:“这样你就更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宁妃倒在我怀里哭泣的声音就如同婴孩,声音很小,但却有绵延不绝的悲戚散逸出来。 伴随着成亲王病重消息而来的是宁亲王回京了。再见到萧涵是他回京后的第三天,他进宫面见圣上。 听到他进宫的消息后,我在含元殿外的隐蔽处等着他。眼见着他从含元殿里出来,我瞧着四下无人,便走上前去,在他身后唤道:“宁亲王留步,本宫有事要找亲王。” 萧涵回过身来,见是我,面上带着一抹笑容朝我行礼道:“小王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挥挥手:“王爷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请王爷移步?本宫在前面的凉亭里备上了好茶。” 萧涵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来:“娘娘这样说了,小王自当领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情殇(上) 花团簇簇,姹紫嫣红。一排修竹迎风而摆,发出簌簌声响。海棠香味阵阵飘来,清香不而甜腻,十分好闻。 摘下几片新鲜海棠花瓣放入烹煮的茶汤中,雨青色的茶水在蜜棕色的茶罐里不住的翻滚沸腾,像极了梅雨季节里怎么也过不去的日子,煎熬里慢慢泛出水汽,朦胧了实现。 我斟了杯茶在白玉盅里,递给萧涵:“王爷请用茶,这茶叶是雨前龙井,水是去岁收的雪水。您尝尝还入的了口不?” “能得美人烹茶,是人生一大幸事。这茶不用品也知道定是香的。”萧涵把瓷盅放在鼻尖前一嗅:“何况这样的好茶配上这样清冽的雪水,加上你烹茶的技艺,这自然是杯好茶。” 我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呷一口轻笑道:“王爷过誉了。王爷这次从江南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 “心里着急着回京,也顾不得劳累不劳累了。”萧涵把茶盏搁在大理石桌面上,道:“一路过驿站的时候都换了三次马车呢。” “王爷是惦记着身上的公务吧。江南水患平定,可是多亏了王爷呢。”我瞧一眼萧涵,白皙脸庞略显憔悴,颧骨凸显出来,这些日子必定是累坏了:“不知道皇上准备如何封赏王爷呢?” 萧涵理了理略微有些褶皱的袖口,抬起清冽的眸子看向我:“还能怎么封赏。我如今贵为亲王爵位,享双倍俸禄。就连宅邸也是这京里最好的。你说皇上还能再封赏我什么东西呢?” 我走上前去,语不传六耳在萧涵耳边轻语道:“把整个江山给你。” 说完这话,我转身欲回到自己座位上。却不想萧涵伸出手一把把我的手捉住,拉到他身前,脸上带着一抹狎笑:“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满是酸味。他要是把这万里江山给我,你能愿意吗?” 我趁他手一松。挣脱开来,后退两步:“我愿不愿意的又有什么关系。关键的是你心里想不想。” 萧涵端起茶盏来,饮一口茶水。一笑:“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只得忍着了。” 看着萧涵满脸认真的表情。我一时语塞。想不出说什么话好,我只得呆坐在那里,目光看着远处,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好在萧涵并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顿了顿,开口道:“绍儿怎么样?我在江南听到说,绍儿是早产出来的。” 我点点头:“绍儿好着呢。虽说是早产。但这些日子宫人和他外祖母精心照料,身子壮硕不少了呢。” “可惜身份有别,我不能去看看他。”说着萧涵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打开茜红色的锦绸。里面是金灿灿的嵌玉长命锁,上面嵌着祖母绿宝石和大小二十多颗白玉宝石。 “这是在普陀寺观音像前开过光的,能护佑绍儿平平安安。”萧涵道:“听到你早产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绍兴巡视河堤呢。若不是看着这江南黎民苦不聊生,我怕早就丢下手头的事情赶回长京来了。” 萧涵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我一时分辨不出来,只笑着看向他:“朝廷事情最是重要了,哪能为了这样的事情就赶回京城来呢。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把绍儿生下来了,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所幸如此。”萧涵眉毛一扬:“我听何彦方说,是我留下那一味密药起了作用?” 我给萧涵添了些茶水:“若不是你留下的密药。我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说到这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 说着,我站起身来朝萧涵一福,算作道谢。萧涵摆摆手:“你我之间还需要如何客套吗?” “我只是不知道为何你会未卜先知?难道你算出我有此一劫?”我目光落在萧涵脸上,好奇着问道:“不然你怎么会留下这救命的密药呢?” “宫中向来不是翻云覆雨,变幻诡谲吗?这人心难测,你得圣宠又怀有身孕,难免不遭人妒忌。这女人妒忌心一上来,只怕就得做出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萧涵拈了几片海棠花瓣丢在碗盏里:“这密药留给你就是以防万一的,我原本还指望着用不上的,谁料到还真用上了。” “等绍儿满周岁那天,我得好好看看。他长得和你像不像?”萧涵问道。 “像。”我看着萧涵一脸好奇的样子,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只得点点头应和道。 萧涵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眸子看向我:“对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情吗?到底是何事?” 话入正题,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成亲王病重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一回京我就听到这个消息了。只是公务在身还没来得及去成亲王府探望呢。”萧涵颔首道:“听人说都米汤不进,卧床不起了。这样式,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别说一时半会好不了,听宫里的御医说,只怕这一关是熬不过了。”我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泪渍。 萧涵把我的动作尽收眼底,开口道:“成亲王病重和你求我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缓缓开口:“你可知道启祥宫的宁妃?就是我初入宫时,住的那个启祥宫。” 夜色慢慢侵入整个太微城,宫人们忙着在这宫里的各个角落添灯点烛。一时无边的光亮溢满每一个宫室,说不尽的富贵堂皇。 永寿宫里,琼奴帮寝殿里添上羊脂蜡烛。羽香倚靠在朱漆的大门上,朝宫门外望去,口中焦急道:“这人怎么还没来,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琼奴走到羽香跟前,连啐了几口:“呸呸呸,可别乱说。哪能出什么岔子,定是这宫里路多难辨,所以到现在还没过来。” 屋子里,一身太监装扮的宁妃也是满脸急躁的站起身来,牵过我的手道:“贞儿,不是说好了戌时三刻过来的吗?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着人呢?可别真出了什么岔子呀。” 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急,就像琼奴说的那样。这宫里难行,许是多走了些弯路,所以才迟了的。” 说着,我侧过脸去问了问候立在一旁的小福子:“小福子,你可问清楚了,今个皇上谁的牌子也没有翻?” 小福子点点头:“回主子的话,奴才打听清楚了,今日皇上在含元殿召见群臣,所以没有翻牌子。今夜怕是不会来咱们六宫里了。” 我点点头:“这样就好。只要皇上不来六宫里,咱们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正说着,一个太监从永寿宫宫门里走进屋子,朝我行礼道:“奴才小陆子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瞧见这小陆子来了,脸上一喜,问道:“怎么来迟了?这一路上没有给人发现吧?” 小陆子恭声答道:“回如主子的话,这宫里实在太大,奴才一时走错了路,所以来晚了。这一路上奴才都很小心,没有给人发现。” 小陆子说完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忙转身朝宁妃道:“你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王爷吩咐了,在含元殿外露水风光亭前等着主子呢。主子快些去吧。”小陆子低着头,目不斜视,口里说道。 宁妃看我一眼,目光里含着感激之意,点头道:“那我就去。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瞧着宁妃远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叹一口气,情之所向,无往不靡。该要去面对的总是要去面对,但愿今夜之后她能开心一些。 两个时辰里,我都歪在床榻上翻阅着手上一本《诗经》。面上虽然在看书,但心里却是担心这宫外的事情,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把目光投向手上的铅字上,恰巧就落在那一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合上书本,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唤羽香开门看看,羽香应声而去,不一会领着小福子走了进来。 小福子给我磕了个头道:“主子,宁亲王的轿辇入宫了。现在怕是要到含元殿了。” 我点点头:“知道了。你到宫门口去候着,只怕一会宁妃就要回来了。可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小福子微微颔首,垂着手退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宁妃就回到了永寿宫里。 我忙让羽香和琼奴带着宁妃去内室换了衣裳。小陆子走到我跟前,行过礼后,我开口道:“小陆子今晚辛苦你了。现在王爷在含元殿里,你快过去侍候着吧。” 说着,我朝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会意,托着二十两银子交给小陆子,笑道:“这是我家主子给公公你买酒喝的。还望公公你不要嫌弃啊。” 小陆子推辞这不肯收下:“主子,临走时王爷吩咐,不许收主子一分一毫。”说着,小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包给我,道:“王爷还让奴才把这些东西交给主子,让主子一定要收下。” 说着小陆子低着头退出了寝殿里,灯火打在我的睫毛上,照射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情殇(下) 银红色的锦布上绣着金线五蝠,我用食指挑开这银红锦布,里面是几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对海水蓝玉的镯子。 我把那银票收在自己的箱底,这些银子加上沐夫人和沐宁给的,我就是一辈子也是用不完的了。用绸缎把这银票全都压好了。我对着灯火仔细瞅着手上这一对玉镯子。这海水蓝玉是从海里面淘出来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弥足珍贵。 我轻轻把玉镯子拢在腕上,大小正好,不差分毫。也不知道萧涵怎么会知道这大小尺寸的。褪下这镯子,我取了个锦盒来把它收了。轻轻放在床边的五斗柜里。叹一口气,从妆奁盒里取了对赤金嵌碧甸子镯子来戴了。这镯子是萧泽去岁送我的,我一直很喜欢。 我站起身来,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屋子里寂静一片,只听见那灯花扑哧扑哧的爆破声。 内室的门被人推开,我转身一看,是羽香和琼奴正陪着宁妃往内室走来。 我迎上去,牵了宁妃坐下。宁妃脸上扑了粉,却掩盖不住哭的红肿的眼圈。端了盏茶来给宁妃后,我轻声问道:“怎么样?成亲王还好吧?”说着,我朝羽香和琼奴使了个眼色,羽香和琼奴会意,行了礼掩了门退了出去。 “就那样,卧在床上,什么也吃不下去。”宁妃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连说话也困难,我去瞧他时,他有好多话就是说不出来。不过看着精神倒还好。” “精神好就还好,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就算宫里太医不行,咱们还可以去宫外头寻访名医呢。这病总是能治好的。”我劝慰道。 宁妃也不多说,轻轻点点头:“这次还得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只怕我连这一面都见不了了。只是可惜,我不能伴在他身边。看着他那样子。我心里心疼的要命,却又无可奈何。瞧见成亲王妃那样忙前忙后,心里焦悴的样子。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成亲王妃的确贤惠。为了成亲王不知劳心劳神成什么样子了。”我换了盏热茶递给宁妃:“光这个月就进宫了好几趟,只是为了求皇上多派些太医到王府去。” “是啊。王爷娶得如此贤妻算是幸事。”宁妃不愿多说这成亲王妃,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这次是得宁亲王相助,不然也没有这么容易。这荷包虽说做得不如那些绣娘,但是也是我一番心意,你就帮我交给宁亲王吧。算是我的谢礼。” “姐姐不知道一句话吗?叫做大恩不言谢。宁亲王既然答应帮忙,自然不是为了姐姐这些谢礼的。何况宫里人心叵测,姐姐亲手做的荷包若是佩在了宫外亲王的身上。少不得要惹人非议了。”我把这荷包推还给宁妃,絮絮说道。 这天夜里我在偏殿里陪着绍儿玩闹了半天,绍儿似乎精神很好,一直不肯睡觉。我便把他抱到自己寝殿里。把绍儿放在床榻上让他尽情翻滚玩闹。我满脸慈母笑容的看着绍儿,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儿,心里就装满了无限的满足。 正陪着绍儿在寝殿里玩闹,就听见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这个时辰,怕是羽香或是琼奴送点心来了。我也懒得回头。直接说了声:“小厨房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点心了?你们尝了没,可还好吃?”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晰的男音,笑道:“这用过晚膳没多久,怎么又饿了。心里只惦记着点心。还好我从含元殿那边带了些可口的点心来,否则你就只得挨饿了。” 听着这声音是萧泽。我忙回过神来,站起身屈膝行礼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萧泽把我扶了起来:“才处理完朝政,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说着,萧泽的目光落在了在床上到处乱爬的绍儿身上,走到床前一把抱起他:“这个时辰了,绍儿怎么还不就寝呢?” 我在萧泽身边坐下,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往日里这个时辰是早就睡了的。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精神格外的好。” 萧泽把绍儿抱在怀里,一笑:“定是他想他父皇了,所以迟迟不肯就寝呢。就等着我来抱抱,才肯睡觉呢。” 绍儿窝在萧泽的怀里,小嘴轻轻咧开,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微笑来。萧泽也被他逗乐了,笑道:“人都说天伦之乐,今日我倒也算是懂得了这天伦之乐是什么滋味了。” “现在绍儿还小。等再过几年,满地乱跑的喊着父皇的时候,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的开心呢。”我打趣萧泽道:“人都说严父慈母,我瞧着皇上倒不像严父,格外的宠溺绍儿。” 萧泽点点头:“我的宝贝儿子,我不宠他还能宠谁呢。再说这孩子这样的可爱,换做是谁都会喜欢的不行的。” 说到这萧泽叹一口气,脸上笑容淡下来几分。 我不知就里,迟疑一会终于开口问道:“皇上为何叹气呢?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萧泽摆摆手:“我是想到了八皇兄。他膝下尚无一子,这样的年纪就换上重病。手足亲伦,不由得为他伤心啊。” “成亲王的病如今怎么样了?这每日的太医派过去,还是不见好转吗?”我不由问道。 萧泽无奈的摇摇头:“如今是金石无用了,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是治不好了的。太医们每日里用参汤这样的补药给他吊着。不过瞧着,也是时日无多了。” 说到此处,萧泽忍不住滴下几滴泪来。我忙掏出绢子替他拭去了:“王爷贵为亲王,享尽这人间富贵荣华,皇上不必太过难过。也许过不了几日,这病又会有转机呢。” 也许是把我宽慰的话听了进去,萧泽点点头,情绪稍微平静了些:“今日皇兄让王妃带了一份折子进宫,说是要密呈与我。希望我无论如何也要答应他的请求。” 说着萧泽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来递给我。我瞅了萧泽一眼,见他示意我打开奏折,我这才缓缓的把姜黄色锦布封页的奏折摊开。 上面不过寥寥数句,我无心多看前面的恳词,只看见这奏折的最后一行:“臣奏求皇上,日后定要善待宁妃娘娘。勿因前事而迁怒娘娘。臣拜谢。” 原来至始至终他心里放不下的就是她。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取萧泽最后一抹的同情,来保全自己心爱之人在宫中安稳。 我轻轻合上奏折,把这奏折递给萧泽,口里徐徐说道:“那皇上是怎么看的呢?” “宁妃与八皇兄的事情想必你是知道的。”萧泽对我毫不掩饰的说道:“当年也是姻缘弄人,本该做了成亲王妃的她被送进宫里来成了我的宁嫔。我也知道她心不在我身上。所以当我发现她和成亲王的事情之后,我也没有生气。只是疏远了他们。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情感,更不愿意放下九五之尊的尊严去成全他们。” “其实宁妃的心早就死了。”我把脸贴在萧泽温热的胸膛上:“人活一世,往往不得不认命。其实宁妃心里也知道皇上对她的好,只是心给了一个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就像臣妾对皇上这样。臣妾感激皇上的胸怀,能够容下常人不能容之事。” “哪一个男人能容下这样的事情呢。说到底,也是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当日若不是我执意要纳宁妃入宫,只怕如今他们早已经双宿双栖了。”萧泽无奈感叹一声。 “一切也与皇上无关。怪只能怪这造化弄人。”我把萧泽怀里已经睡过去的绍儿抱到了床榻上,给他盖好锦被:“昨日往矣。这封奏折皇上打算如何办呢?” “皇兄既然托我照顾好宁妃。我自当竭尽全力。”萧泽把那奏折收进怀里,朝我道。 我站起身来,朝萧泽行礼后道:“臣妾斗胆问一句,若皇上是成亲王,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若是成亲王,此时最希望的就是宁妃能伴在身侧,相看无言也算是了了心愿。”萧泽说完这句话,目光转向我:“可是,贞儿。我是皇上,若我真的这样做了,只怕会惹得天下人耻笑的。” 我一笑:“皇上心中还是愿意成全他们的吧?否则这么些年来,皇上就不会容忍他们这样的爱情存在吧。” 萧泽沉默无语。我抬眸看向萧泽的脸庞,缓缓开口道:“皇上记不记得,先皇帝的元妃。当年元妃自请出家,为我大梁祈福,封号元慧仙师。” 三天后,一道诏书从含元殿的最高处传遍整个大梁:启祥宫宁妃自请为国祈福,帝特准。感其心意,赐号静娴仙师。 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已经不是宁妃的静娴仙师正在我宫里,她握着萧泽颁给她的诏书,两滴热泪落下,打在我的手心上,已经不再是没有温度,是一股灼人的热度。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绵里针(上) 我手中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鸽子血,看着前面的托盘里的另外两块。我抬首,正好对上羽香看向我的眸子,羽香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走到我身边耳语道:“这是静娴仙师送给咱们小皇子满岁的贺礼,是特意让人从南海普陀山送过来的。” 宁妃被萧泽封为静娴仙师后便暂时安生在成亲王府。一月后成亲王病逝,静娴仙师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痛,而是奏请萧泽,开始云游四海。上一次给我写信,说自己在五台山,现在又到了南海普陀。 我心里也默默为静娴仙师祝福,她终于可以脱离这高高红墙,过上自己想过的那一种生活。而成亲王也算是了了自己最后的心愿,无怨而去,心中怕已是慢慢的知足。而这成亲王爵位也被王妃所生的世子所承袭,王妃也算是老有所依,好人终有好报。 我轻轻把这鸽子血放回到托盘里,点点头:“绍儿是有福的,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 羽香把这鸽子血收到一旁去:“主子是有福之人,小皇子自然也是有福的。这满宫里的主子、小主都亲自送了贺礼来,这贺礼都把咱们的库房都给装满了呢。” “亲自送来是不错,不过究竟几人真心几人假意,怎么也得把眼睛擦亮些。羽香你在宫里这么些日子,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拜高踩低这不是宫里惯有的事情吗?你瞧瞧昔日里的纯贵妃,她翊坤宫门前不是也车水马龙吗。如今她失势了,你再看看有多少人会去翊坤宫呢。”我用银剪子修剪着矮柜上一盆黄色玫瑰,把它多余的枝桠剔除掉:“等到哪日皇上不再待见我了,只怕我这永寿宫里的光景不见得会比翊坤宫好多少。这礼多少并不重要,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羽香一笑:“这个道理宫里人人都懂。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勾心斗角,这么多的尔虞我诈。谁不希望自己得到皇上宠爱,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正和羽香说这话呢。这边沐宁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笑意,一走进屋子就朝我道:“我外甥呢。快抱出来给我抱抱。这么些日子没见他了,可把我想死了。” 我把食指抵在唇上,笑道:“哥哥别这么大声音,好不容易睡着了。我这才得空歇歇。” 绍儿很是调皮,虽说还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却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握在手中把玩半天。精力是无比的好。每次都是闹得我和羽香、琼奴三个人精疲力尽。 沐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意,道:“睡着了?好吧,让他好好休息会吧,这个小子可是精神得很呢。” 说着沐宁从怀里掏出个物什来。递给我笑道:“这是我给绍儿准备下的贺礼,你瞅瞅好不好。” 我接过沐宁递上前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把长命锁。实心赤金的如意锁上镶嵌着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和祖母绿,大大小小的宝石缀满整个锁面。 瞧见这么富贵奢侈的长命锁我不觉的有些灼目。移开视线后。我抬首看一眼沐宁:“哥哥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绍儿还小,受不起这样的贺礼的。” 沐宁摆摆手:“天家皇子,怎么能受不起呢。咱们绍儿绵福天授,以后是有大成就的。这长命锁是四川总督送给我的。我瞧着这么漂亮就想着送给咱们绍儿做贺礼。” 听到这个长命锁是四川总督送给沐宁的,我忙把这长命锁推给他:“哥哥,这东西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也能收下呢。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最忌讳收贿受贿之事吗,怎么还明知故犯呢。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沐宁不觉一笑:“我知道你就会这样说,你放心,这东西虽说是四川总督送给我的,但我已经封了银子送到了他府上,权当是我问他买的了。我自然知道皇帝的忌讳,怎么可能还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呢。再说最近朝堂又不稳定,我可不敢轻易自乱阵脚。” “怎么,朝堂要出什么事情吗?”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筹备绍儿的满岁宴,所以没有这样的功夫来估计到朝堂之上,看今日沐宁的神色,我不觉多了几分警惕与好奇,所以开口询问道。 “宁亲王回京之后,把江南的事情详细和皇上说了。皇上听说吴家贪墨了加固河堤的银子,是勃然大怒。现在言官们正在不断的抨击吴氏一族呢。只怕吴世安再有多大的本事,这回也该是焦头烂额了。”沐宁说到者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微笑来。 很快的,就到了绍儿满岁宴。太后并没有过来,而是派人送来了一对白玉如意,算是赏赐给绍儿的。奇怪的是,自从被贬位之后一直不出门的慎嫔也来到了永寿宫参加这次的满岁宴。 萧泽一早就来到了永寿宫,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我和皇后分坐在萧泽两侧,位列贵妃的信贵妃席次也排在了我的后面。 酒酣醉热,萧泽饮下一杯酒后朝我耳旁轻轻一侧:“贞儿,朕有一份大礼也要送给你。算是朕对你这么些日子以来的补偿。” 说着萧泽站起身来,举起酒樽朝众人笑道:“这一杯酒,朕要敬如妃,谢她为朕诞育皇儿,为绵延皇嗣身临艰险。” 说着,萧泽走上前把酒樽递给我。我满脸感动,接过萧泽递上的酒樽,先蘸了一点,朝抱在乳娘怀里的绍儿唇上抹了些,然后一饮而尽。 “臣妾和三皇子多谢皇上厚爱。”我屈膝拜倒,朝萧泽道。 萧泽搀起我,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爱妃不必如此。朕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如妃诞育皇嗣有功,如今绍儿满岁,朕特赐如妃协理六宫之权。”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惊诧,信贵妃与和妃两人一同协助皇后管理六宫是再好不过的了。却不想萧泽却也让我再分一杯羹,也赐了我协理六宫之权。 萧泽转过脸来看向我:“贞儿,从此你的金宝再也不是一枚冷冰冰的印玺了。” 一道冷冷的目光朝我射来,我侧脸一看,原来是坐在一旁的慎嫔,她正用冰如霜雪的目光看向我。其实那一刻,我很能理解慎嫔的感受,从巅峰跌入谷底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去承受的。何况这原本就属于她独享的协理六宫之权,现在却被另外三个女人瓜分。饶是谁,心里都不会高兴的。 萧泽话音才落,就听见耳边交替想起:“嫔妾恭喜如妃娘娘。”的声响,那声响一遍一遍在永寿宫的正殿里旋绕。那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欣喜,但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优越。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退回到席次上,皇后侧过头朝我举一举酒樽,笑得像腊月里开放的梅花:“本宫恭贺如妃了。有如妃和信贵妃、和妃一起帮着本宫管着这六宫,本宫真不知道要省多少心呢。” 我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过誉了。嫔妾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去问娘娘呢,还望娘娘到时不要嫌嫔妾叨扰了才好。” 皇后放下酒樽,嘴角得体的一扬:“自然不会。如妃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名红衣女子走上前来替萧泽斟酒后,复又过来替我斟了一杯。我瞧着这宫女有些眼生,遂开口问道:“你是我永寿宫里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那宫女放下酒壶,朝我一行礼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娘娘宫里灼桃的姐姐碧竹,因今日灼桃身子不舒服,所以奴婢特意帮她前来当差。奴婢本来在四执库当差,娘娘没见过奴婢也是应当的。” 我见这宫女儿说话伶俐,而且也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我一笑:“原来是这样,那你待会替本宫去看看灼桃,若是身子还不舒服就去太医院抓些药。这病来如山倒,得按病下药,这病才会好的快。” 碧竹跪下给我磕了个头:“那奴婢就替灼桃谢谢如妃娘娘了。” 慎嫔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萧泽身上:“臣妾也敬皇上一杯酒。今日是皇上高兴的日子,皇上得多喝些才是。” 说着慎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萧泽瞧见慎嫔这样爽直,说话也讨他欢心,也一笑举起酒樽就把一樽美酒饮了下去。 见萧泽饮下了酒,慎嫔又给自己斟满了酒,站起身来朝我一举杯道:“嫔妾也敬如妃娘娘一杯。娘娘诞育皇子不易,还望日后皇子能够身子康健,一路平安。” 慎嫔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以往那样对我冷言冷语,从不正视的纯贵妃娘娘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确实让人不得不吃惊。 吃惊归吃惊,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杯酒我是不得不喝的。我举起酒樽,笑道一句:“那本宫就多谢慎嫔了,本宫也希望绍儿能够平平安安。”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落在身旁被乳娘抱着的绍儿身上。 ps: 因为学校断网,只能跑到网吧上传。上传晚了,各位亲,见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绵里针(下) 绍儿带着笑容窝在乳娘的怀里,一身福寿禄三仙苏绣杭绸衣裳。手里玩弄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翡翠葡萄。项上戴着沐宁送来的长命锁,宝石在烛火的光芒下闪着熠熠光辉。一团粉嫩的绍儿显得分外的可爱,笑容是那样无邪。 慎嫔鬓边一朵镶宝珠花稳稳当当的贴在薄如蝉翼的青鬓上,她晃动着手里捧着的七彩瓷酒樽,指头上的赤金戒指逼人眼目。 “如妃娘娘,嫔妾这杯酒可是敬了小皇子的。说来,小皇子也应该有些表示。否则,岂不是不领嫔妾这杯酒了吗?”慎嫔笑容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慈蔼来:“嫔妾可是诚心诚意敬的酒,希望小皇子能够平安成长呢。” 慎嫔这话也在理,让我无法拒绝。我正要伸手蘸一点酒抹在绍儿的唇边时,庆嫔忽然站了起来,举起酒樽走上前:“如妃娘娘,既然慎嫔娘娘敬了这杯酒,不如嫔妾也随着慎嫔娘娘一起向娘娘和小皇子敬杯酒。小皇子有上天护佑,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庆嫔甚少多话,此刻忽然站起身来说这话,倒让我不觉有些狐疑起来了。我淡淡一笑:“庆嫔这番心意本宫心领了。本宫入宫不久,和慎嫔姐姐,庆嫔姐姐之前也有不少误会,正好今日借着这个时机,咱们倒可以尽弃前嫌。” 我站起身来,拖着茜红如血的长裙走到慎嫔的身边:“不如这样,今日本宫就借着慎嫔和庆嫔这杯酒,敬一敬你们二位。也希望咱们之后能够和睦共处,只望六宫姐妹日后能够互恭友爱,和和气气。” 慎嫔脸色一绿,不自觉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倒退一步。这样的动作收入我眼中。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迈步上前,脸上的笑容不减去半分:“还望慎嫔不要计较以前的事情,能够饮尽此杯。了了我的心意。” 方才还站在慎嫔身边的庆嫔,已经不知道何时躲到了慎嫔身后。慎嫔扶了扶自己鬓边珠花:“娘娘的好意嫔妾不敢不领。只是嫔妾不胜酒力,方才已经饮了不少了。” 我一笑:“慎嫔这话可就说得不尽不实了。方才你还要给绍儿敬酒,怎么这会子就不胜酒力了呢?可见是不愿意饮我这杯酒,所以故意找的托词吧。” 慎嫔一时无语,只能呆呆站在那。萧泽也开口道:“慎嫔,如妃的心意也就是朕的心意。朕也希望你们六宫能够和睦,这样朕在前朝也可以省一些心事。” 萧泽这样一说。等于是给慎嫔下了一道军令状,慎嫔是不得不从的。 耳畔佩环叮当,我轻轻把手中的酒樽往慎嫔眼前送了送。 慎嫔看我一眼,眼神中带着那样一种无奈和恨意。她眼畔画着的蓝紫色眼影在这一刻分外显得妖娆。那灼人的目光似乎是要把人给吞噬了。 慎嫔闭着眼睛把我手里的酒樽给接了过去。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只见她指尖微颤,那酒樽里的美酒摇摇荡荡,洒出杯口不少。 慎嫔侧过脸去看一眼萧泽,正对上萧泽望向她的目光。她朝萧泽那样一笑。带着少有的温和气息。这样决绝的回过头来,然后端起酒樽就要往自己唇边送。 正要接触到艳绝的唇时,慎嫔身边一名宫女忽然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踉跄,身子倒在慎嫔身上。慎嫔手一松,那酒樽跌落在地,美酒全部洒了出来。 那宫女瞧见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忙站起身,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口中呜咽着急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慎嫔被身边的侍女扶起身子来,脸上带着一抹从容,朝我道:“只可惜了这美酒,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了。” “无妨,只要心意到了就好了。”我笑了笑,转过身去回到自己的席次上:“本宫会记得慎嫔今日对本宫说的话的。” 萧泽坐在我身旁面色不豫,眼光一直盯着那不停在磕着头求饶的宫女身上。 皇后一直是最体贴上意的,忙开口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站不稳呢?没规没距的。” 那宫女忙急道:“皇后娘娘恕罪。放在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前一昏,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上了。求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问完话就把目光转向坐在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泽身上:“皇上您说这事怎么处置才好呢?” 萧泽目光并不转向皇后,只是冷冷开口道:“你是六宫之主,中宫娘娘。这样的事情你还需要来问我吗?你处置了就是了。” 我看着那一直在那不住磕头的宫女,心中生出一分恻隐之心来。我站起身来,朝皇后行一礼,道:“皇后娘娘,嫔妾有几句话要说,不知道可否让嫔妾把话说完,您再处置?” 皇上方才受到萧泽训斥,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不过还是勉强朝我一笑:“如妃你说就是,本宫当然愿意听你把话说完。” 我谢过皇后后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是绍儿满岁的日子,嫔妾希望皇上皇后能够宽恕这名宫女,就当是为绍儿积攒福气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否同意?” 皇后自然是不敢做这个主,把脸转向萧泽。只见萧泽沉吟片刻,开口道:“如妃说的也有道理,就依了你了吧。只是这宫女断不能在留在慎嫔身边服侍了,打发她去了浣衣局吧。” 我谢过萧泽后,复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不经意间,我瞥到慎嫔身边那个方才跌倒的宫女朝我投来一抹感激的目光。 这场宴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告一段落。萧泽因为还有政务要处理,所以并未宿在永寿宫。 我被羽香和琼奴扶回寝殿后,我饮一口茶,这才开口问道:“庆嫔住的咸福宫离咱们永寿宫倒是有些路程吧?” 羽香点点头:“嗯,咸福宫到永寿宫怕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呢。” 我点点头,吹开杯盏里的茶沫子:“去唤小福子,想必现在从永寿宫去,还能追得上庆嫔吧。遇见庆嫔就对她说,我在宫里备下了好茶,请她过来尝尝。” 庆嫔在半个时辰之后到了我的寝殿。羽香打起厚厚的帷帐请了庆嫔进来。只见庆嫔抬眸偷瞧我一眼,脸上带着琢磨不清的颜色。 我也不多说,让琼奴端了面花墩子来给庆嫔坐了。 端了盏香茶给庆嫔,我这才轻笑一声开口道:“庆嫔你不用这样拘谨,我请你来不过是想和你品品茶,闲话几句罢了。” 庆嫔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来:“嫔妾先谢过娘娘。能陪着娘娘饮茶,嫔妾自是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娘娘这么晚了还把嫔妾请回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我也不回答她的话,只道:“庆嫔这么一回去就不怕慎嫔找你的麻烦吗?只怕现在慎嫔就在咸福宫里等着你吧?” 我这么几句话,却让庆嫔脸色大变:“嫔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慎嫔为何要找嫔妾的麻烦了。” “你是真不知道吗?”我有些不相信的目光打在庆嫔的脸上:“包括那杯毒酒?那个红衣侍女也是你们的人吧,你们给了她多少的好处,才让她敢这样的冒险,在这宴会上在我的酒里下毒呢。” 庆嫔的目光开始由锐利变得无奈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怀疑,但是你站起身来阻止我和绍儿饮下那杯酒,这才让我开始怀疑起来这杯酒是毒酒。”我把茶盏搁在案上:“只有心里有鬼之人,才会这样愈加掩饰。若不是你当时心里一个害怕,只怕现在我就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庆嫔自嘲一笑:“当时我的确胆怯了。我没有慎嫔那样不顾一切。我还有我的家人,为了他们,我还要继续生存下去。若是让人查出来这侍女是我收买来的,只怕皇上震怒之下是不能饶了我的。我为何还要那么傻乎乎的给她人做嫁衣呢。” “这么说那个红衣侍女是你的人咯?”我不急不缓道。 “那侍女叫柯儿,是在四执库当差的。我瞧着她面相不错,就把她调到了我的身边。这次我花了重金收买她,并且允诺事成之后把她引荐给圣上,给她一个小主的名分。”庆嫔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人心不足。看来倒真是应了那句话,叫水往高处走。”我不觉一笑:“这宫里的女人真的是人人都想爬上那一张龙床成为主子。” “现在如妃娘娘你想问的怕都已经问玩了吧。”庆嫔道:“嫔妾也无话可说,你便唤了人来把我带到含元殿去找皇上吧。” 我轻轻摆了摆手:“这个不着急。我倒想问问你,你进宫几年了?” 庆嫔略微有些诧异,开口道:“嫔妾入宫已经四载了。” “入宫四年,庆嫔如今还在嫔位,未免也太委屈了些。”我似是漫不经心说出这句话来:“想慎嫔当年也是与你一同入宫,人家都曾位列贵妃。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些委屈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庆嫔助孕 庆嫔纤纤十指微微一颤,指心一枚祖母绿戒指,宝石虽然绚烂,但那样式却是旧年的样式。宫里已经比较少见了。 苏锦的衣袖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一朵一朵茜红色的小花繁绕着浅绿色的袖口,显得那样的局促和紧凑,让人不免有些窒息的感觉。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嫔妾入宫时不过是三品协领的庶女,如今能够位列嫔位,已经觉得很知足了。家世非自己可以选择,难道还要因为旁人家世煊赫就要外加羡慕,然后独自懊恼吗?”庆嫔显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朝我这么轻轻说道。 我不动声色拔下头上一支赤金的宝石花在手中把玩,而后笑道:“庆嫔的话不错,但,庆嫔可曾听过成事在人这句话呢?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但并不代表着你不能够改变。” “娘娘是想让嫔妾改变什么呢?”庆嫔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种莫名情愫:“还望娘娘明示才好。” 她这是在套我的话,不过我也不在乎告诉她,这个时候坦诚些或许会更好。 “嫔虽说也算是一宫主位,但却不如当个贵嫔或位列妃位来的更加畅快。”我笑靥如花:“谁不想掌一宫主事,人人在面前恭敬有加,唤一句嫔妾呢?” 庆嫔把自己细白的双手搭在小腹之上:“娘娘说的这些话,这六宫之中谁人不想呢。可是能够身居高位者又有多少呢?位分愈高,只怕是高处不胜寒呢。” “庆嫔话是不错,可这位分愈高便也可以愈加更好保护自己。”我的目光落在庆嫔的小腹上,一笑:“就算庆嫔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自己腹中的孩子才好,这个孩子可是得之不易呢。” 庆嫔脸色一紧:“如妃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端起茶盏来轻呷一口:“你以为这六宫之中还会有什么秘密吗?秘而不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本宫只需要把太医院中你宫里这些日子你调用的药材翻查出来,便可以猜出个十之*了。” 搁下茶盏。我继续道:“再者说,就依着慎嫔的性子,她岂是那轻易就肯认输的主。只怕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便也要让你怀上孩子。这样至少可以让她不走入绝境。” 庆嫔沉默不语坐在那,头低着在那绞着手上一方织锦帕子。面色显得有些局促,仿佛被人窥探到了内心最不可告人的地方。 庆嫔这一切的动作都收入我的眼中,我暗暗记在心里:“不知道庆嫔知不知道这助孕之药。这助孕之药虽说可以让人怀上身孕,但却不能保证腹中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诞育下来,十有*不是体弱多病,就是身有残疾。” 庆嫔缓缓开口:“这事,嫔妾是知道的。只是碍着慎嫔。怎么能不服下这些药物呢?” “那庆嫔你可曾想过这后果?”我不觉一笑:“待到来日你诞下孩子,若这孩子五官健全倒还好说,若是真的身有残缺,那只怕到时候惹的圣心不悦。庆嫔你认为。这样还会有日后你的翻身之日吗?只怕还会连累这个孩子。这,你可得想好了?” 庆嫔脸一下子煞白了:“照如妃娘娘这样说,难道嫔妾现在要把这孩子落掉吗?” 这话音一落,庆嫔脸上闪过一丝疼惜,慈母心肠。是每个人都有的,即便知道自己怀着的孩子有可能会不健全,身有残疾。 “稚子无辜,本宫从来没有说过要你这么做。再说,你也不必这样做。若你想保住你腹中的孩子。又为他赚来地位和前程的话。那么本宫可以帮你做到。但本宫要你一个东西。不知道你是肯与不肯?”我目光一直落在庆嫔的脸上,那样美艳如花的脸庞,一对弯弯柳叶眉,胭脂欲滴的双唇。 “娘娘要什么?只要嫔妾能给嫔妾自当奉送给娘娘。只要能保住我腹中孩子,即便是要了嫔妾的性命嫔妾也是心甘情愿的。”庆嫔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眸子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看着我,口中急道。 “本宫不要你的命。本宫要的是你的心。” 等到庆嫔回去之后,琼奴帮我卸妆梳头。她娴熟的摘下我鬓边一朵珠花,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就肯定庆嫔会舍弃慎嫔而投靠小姐呢?” 我抹了一点桂花头油在手上,开口道:“人总是逃不过情这一个字。所谓慈母心肠就是如此。慎嫔眼见着自己无望了,就希望借助庆嫔怀孕来帮助自己,可谁知道这助孕之药能到底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呢?这个是谁都不能保证的。” 把鬓角的碎发缕平了,我接着说道:“庆嫔虽说是受慎嫔摆布而有的身孕,但母子连心,她自然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考虑了。所以我说出的条件她一定会感兴趣的。” “那慎嫔为什么不能开出小姐开出的条件呢?”琼奴有些不解:“既然这助孕之药是慎嫔给庆嫔喝的,那她自然是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的呀?” “她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因为她为了防止这个消息泄漏出去,把当初所有的请来的民间名医都赶尽杀绝了。她哪里还有法子帮助庆嫔呢?”我不免替慎嫔一通惋惜,若是当初她留下薛神医,也不至于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第二日,庆嫔有孕的消息传来,我正陪着绍儿玩闹。我朝前来传旨的苏安笑道:“烦劳苏公公来这一趟了,皇上是不是下旨晋位贵嫔呢?” 苏安脸色一伶,朝我道:“皇上并未降旨晋位,只是说把庆嫔有孕的消息通传六宫。” 看来萧泽这是因为慎嫔的事情一并把庆嫔也算在里面了。所以不打算因为庆嫔有孕而对她进行封赏,只不过是碍着腹中孩子的面子,才把她有孕的消息通传六宫罢了。 思量一会,我让羽香替我更衣,打算去含元殿一趟。怎么说也得让萧泽把说通,这庆嫔虽说以前随着慎嫔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毕竟稚子无辜,庆嫔如今既然同意与我合作,我自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我正要提步朝宫门外走去,忽然画菊跑着进了内室,在我耳边轻语几句。 我面色不经流露出几分不屑来:“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说着,摆摆手:“罢了罢了,让她在偏殿等着我吧。我即刻就过去。” 推开偏殿门,羽香替我挑起垂挂在门上的月堆纱帘子。帘子后面一个俏丽身影走上前来,身上的佩环发出叮铛声响。 “嫔妾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一个娇声传入我耳中。我抬起眸子,刚好对上姜贵人那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我从姜贵人身边走过,一笑:“姜贵人快起来吧,不用行这样大的礼。你我之间,这样客气做什么。” 姜贵人闻声站起身来,那脸上的笑容分外得体:“娘娘这样说是看得起嫔妾,嫔妾又怎么敢僭越呢。娘娘如今位列妃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咱们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姜贵人这些奉承话,听得我心里不住的难受。忙开口打断她的话:“不知道姜贵人今日来找本宫,所为何事呢?” 说到这,姜贵人脸色一肃,朝身旁的羽香和琼奴看了一眼。似是有话要说,但碍着羽香和琼奴在场,所以说不出口。 我心下明了,朝羽香和琼奴使了个眼色。她俩人会意,上了茶之后就退了出去,把殿门紧紧掩住,两人站在殿门口替我们看着。 我这才开口道:“姜贵人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茶盖去碰那白色的茶盏,清脆的瓷器声响在空荡荡的偏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姜贵人敛了敛衣裳,站起身来道:“嫔妾今日来找娘娘,是为了昨日宴饮之事?” “昨日宴饮?有什么问题吗?本宫觉着昨日大家伙都很尽兴。皇上和本宫也很是开心啊。”我故作不知,开口问道。 “娘娘果真不知?”姜贵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难道娘娘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我三指托腮,思索了会道:“昨日除了慎嫔那杯酒,因为那个宫女闹得有些不大高兴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娘娘有没有想过,为何昨日慎嫔会那样的殷勤?”姜贵人脸上一抹得意的微笑让我看着觉得有些刺眼。 “为何殷勤?我倒没有细想?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不成?”我眸子的目光打在姜贵人的脸上,不疾不徐问道。 “娘娘还记不记得那杯酒是慎嫔主动敬娘娘和小皇子的。”姜贵人徐徐道:“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这酒一到慎嫔手中就被宫里打翻在地呢?” 在姜贵人这样聪慧的人面前,若是你装的太过愚钝,只怕会给她一眼就看出来。 我索性开口道:“这么说,难道是那酒里有什么问题不成?” 第一百八十章 庆贵嫔(上) 阳光透过月白的堆纱帐子照射进殿内,那柔白的光线打在姜贵人繁密青丝梳成的螺髻上。姜贵人一双丹凤眼那么轻轻一挑,鼻尖上一点小黑痣格外显眼。她娇艳的嘴唇一噏一和之间,香气轻吐:“娘娘就没有怀疑过那盏酒有问题吗?否则为何这酒水一到慎嫔手中就莫名其妙的洒落在地上了呢?难道这不蹊跷吗?” “或许这就是巧合呢?皇上面前,难道她慎嫔还有这样的胆子来谋害本宫与绍儿不成?”我脸色不变,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摘了供在案上的一朵绿菊在手里把玩。 姜贵人的目光落在我手里那一朵绿菊上:“不知道娘娘知不知道有一种奇毒叫做百日散?身中此毒者,无病无痛,百日内却碧落黄泉。” 这百日散我倒是知道的,以前母亲收藏过一本古籍,里面是专门记载这有毒之物的。上面就详细记录了这个‘百日散’,这百日散无色无味,食之没有任何感觉。但在百日之后人却会不治而亡。传说这是苗疆的一种奇毒,世上知此毒者不过百人。这慎嫔为了害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样少见的东西她也能找找?姜贵人,这宫里本就是流言是非之地,你若是有少许不注意,只怕会惹上非议她人的罪名。本宫虽知道你并无坏心,但法不容情,本宫协理六宫,可是容不得这样的是非出现。”我把脸色一肃,朝姜贵人喝问道。 姜贵人一急,忙跌坐在地上,趴着上前几步朝我着急道:“如妃娘娘,嫔妾并无半句虚言。嫔妾也是为了娘娘和小皇子好啊。还望娘娘明查,望娘娘明查。” 看着姜贵人低着头,谨小慎微的样子。我心里不由一叹:“人心不足。若是她当时就站出来。我自然对她感激。但此时此刻她再来我这献殷勤,却让我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也许这百日散还是她出得主意呢。 想到这,我站起身来轻轻摆摆手:“罢了。索性这样的话你只和我一个人说过。本宫不说出去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只一点,以后你千万别再背后妄加议论她人。再给本宫知道,本宫就再也不能饶你了。你可知道了?” 姜贵人抬起眸子看向我,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失望。当她看到我坚定的目光之后,只得低下头轻轻在地砖上磕了磕,低声道:“多谢娘娘教诲,嫔妾知道了。以后嫔妾一定恪尽职守,决不多言一句他人是非。让娘娘难堪。” 瞧见她这个样子。我也就走上前把她搀了起来:“这样就对了。快起来吧,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倒吓着你了。你也知道,慎嫔以前曾今位列贵妃。今时今日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而屈居嫔位。但若是凤凰岂能被这牢笼困住,待到来日她东山再起之时,只怕那时你就麻烦了。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啊。” 姜贵人显然把我的话给听了进去,她虽然面上一笑。但脸上却多了几分忧虑来,朝我点点头:“嫔妾多谢如妃娘娘提点了。” “我哪里能提点你呢。只是你当初本来就是慎嫔她身边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了你这些日子里背着她说了她的坏话,只怕来日她复位之时,第一个便要与你过不去了。不过也是。索性你再投在她的门下,这样也就可以解了她的怒气了。” 我这句话里,是带着试探的意味在里面的。我想看看,这姜贵人到底会如何回答。 只瞧见才站起身来的姜贵人又赶忙跪下了,给我磕了个头后才开口道:“嫔妾万万不敢。嫔妾当日既然答应了娘娘,那嫔妾自当效忠于娘娘。怎么能再回到慎嫔的身边去呢。这一仆不侍二主的规矩,嫔妾自然是懂得的。” 这样诚恳的态度,若不是我知道今日之事,只怕就要给她蒙蔽了。我点点头,脸上分毫不漏:“本宫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新主虽好,但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人的。本宫也只希望将姜贵人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意思就好。” 送走了姜贵人,我打理打理衣裳便去了含元殿。苏安见我远远而来,赶忙上前来行了礼后,拦住我道:“如主子稍候片刻,皇上正在见朝臣呢。嘱咐过任何人都不见的。” 我点点头,也不多问:“那我便在这廊下等候会吧。公公若有事就现去忙吧。” 苏安朝我一笑,身子稍稍朝前倾斜着开口道:“奴才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在这陪着娘娘说会子话吧。也省的娘娘一个人在这也是无聊。” 我是萧泽的宠妃,位高权重,苏安自然不敢怠慢。我也不推辞,点点头,开口笑道:“说来认识公公这么久了,也还不知道公公您贵庚呢?” 苏安一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非常的显眼:“奴才今年四十有八了。奴才十二岁就进宫了,二十五岁开始伺候咱们万岁爷,算起来如今都有二十三年了。” 苏安这话里的意思颇有些自诩的味道在里面。 我笑道:“公公跟在圣上身边这么些年了。难怪圣上对公公是要格外的亲近些呢。”说着,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话题来,遂开口道:“公公娶亲了吗?” 大梁宫廷里太监娶亲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些太监娶亲之后还要过继个儿子,就怕自己后继无人,死后对不起列祖列宗。 “多谢娘娘关心,奴才已经娶亲了。贱内是奴才的同乡,奴才还过继了个侄子在家里。”说到这个问题,苏安脸上挂着几分拘谨,笑容里却带着几分亲昵起来。 “本宫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呢。也不知道公公在宫外的宅邸在哪呢?”我含着笑容开口问道。 “在四帽儿胡同那里。不过是处小宅邸罢了。”苏安一笑,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显得和气起来。 正和苏安说着呢,那边含元殿的殿门被人推开,只瞧着萧涵和萧漓从含元殿里走了出来。 我朝后退几步,轻轻一福:“见过宁亲王,见过敦亲王。” 萧涵和萧漓的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局促。萧涵朝我作了个揖:“小王见过如妃娘娘了。” 萧漓愣了会,这才朝我笑道:“许久不见如妃娘娘,娘娘气色好了不少。可见身子是复原了。小王府里还有几枝老山参,要不让人送到如妃娘娘的永寿宫里吧。” 萧漓这话显得未免太过亲昵了。我不觉脸色一正,淡淡道:“多谢王爷了。只是太医嘱咐,说是要温补,最好还是不要用山参这样大补的东西了。” 萧漓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话里的意思。朝我点点头,也是一笑。 萧涵走上前,扯了扯萧漓的袖子:“我们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如妃娘娘虽说身子好了,也还是别在风口上站着。赶快进去吧,皇上怕是等急了。” 走进含元殿里,萧泽正伏案埋头写着东西。萧泽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见是我,忙站起身来:“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在外面等久了吧?” “也没有等多久。皇上和两位王爷商量政事了吧。是不是很累,要不要臣妾替皇上揉一揉。”我走到萧泽的身边,轻轻缕了缕衣袖,开口问道。 萧泽点点头:“商量了半天才把事情决定下来了。着实也是不容易。” 我去了案上一瓶舒筋活络的精油轻轻抹在手上,按住萧泽的太阳穴,轻轻揉搓着。 轻轻的力道让萧泽感到十足的舒适,他把身子放松下来,开口道:“贞儿,这个时间你怎么会过来呢?绍儿怎么样?我这些日子忙,都没去永寿宫看他。” 我一笑:“绍儿现在睡着了。皇上心里惦记着绍儿呢。皇上每日政务繁忙,不必日日去永寿宫了。皇上休息得好,臣妾也就放心些。” 萧泽微微颔首,轻轻侧首:“等这些日子忙完了,我会补偿你们的。” “皇上怎么忽然说起这话来了?哪里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这话说得臣妾心里惶恐。”我不觉在心里暗暗发笑,觉得此刻的萧泽忽然变成了一个孩子。 “每每商量着政事的时候,就会想到你和绍儿。心里就是满满的。贞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开创一个盛世,和你比肩一起看这世间繁华。” 萧泽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是那样的坚定。让人没有办法来执意他的话语。 “庆嫔的事情你知道了?”萧泽忽然说上这么一句,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嗯,今天苏安过去传旨了。只是臣妾好奇,为何皇上不晋位呢?皇上膝下皇嗣本来就不多,怎么说也得给庆嫔晋晋位分,也好安抚她的心思。女人养胎最是难熬,皇上这样,怕是会伤人心。”我似是事不关己,这么闲闲说道。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想着以前的事情,心里堵得慌,就不打算给她晋位份了。”萧泽闭上眼,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庆贵嫔(下) 想起以前重重过往,我心里似乎也堵得难受起来。我努力让自己摒弃掉对庆嫔所有不好的感觉。深吸一口气,我开口道:“皇上即便心里再不高兴,也得顾虑着庆嫔怀着皇嗣呢。若是皇嗣有了什么闪失,皇上岂不是要自责呢?” 萧泽听完我的话,微微沉吟。那柔似如月光的光亮打在案上,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一直落在萧泽绣着五爪团龙纹的袖口上。织金的纹样闪着极其耀眼的光芒,那是让人无法直视的。 “你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贞儿你却是怎么样忍下这口气的呢?”萧泽握着的拳头轻轻松开,静静的搭在龙椅的椅背上。 “想着皇上,想着庆嫔肚子里的皇嗣。又有什么是忍不下来的呢?再说,稚子无辜?难道皇上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被人不待见吗?”我就这样慢慢的开口说着。 萧泽闭目不再言语。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双手合十,轻轻拍了几掌。只见苏安轻轻挪着步子走进殿里。 “去咸福宫传旨,知晓六宫。晋咸福宫庆嫔为贵嫔。”萧泽说完,思索一会道:“再去内务府挑一些好东西送到咸福宫去。就说朕今日事情多不能去咸福宫探望庆嫔了。改日再去咸福宫看她。” 看来萧泽是听进去我的话了。我暗暗舒一口气,这样子也就算我没有失信于庆嫔了。 萧泽侧过脸,把手握在我的手腕上,轻语道:“贞儿,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做错事情了。” 我低下头,把手环绕在萧泽的项旁,在萧泽耳畔低语:“皇上不要谢臣妾。这是臣妾应当做的。臣妾希望皇上好。”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羽香朝我道:“主子,咸福宫的庆贵嫔前来求见,已经在正殿等候着主子了。” 我点点头不多说:“知道了。先伺候我更衣换装吧。给庆贵嫔上盏酸梅汤好了。她怀着身孕,还是少饮茶的好。” 过了半个时辰。我这才穿过垂花的雕宝相纹的宫门来到正殿。一身席地的姜黄色凤纹长裙配上赤金嵌祖母绿的头面,显得分外的华贵。 我特意挑了一对东珠耳坠子带上,这东珠是前些日子萧泽新得的,特意赏了我。这东珠有指甲盖那么大,是世上罕有了。 庆贵嫔见我走了进来,忙搁了茶盏站起身来,朝我轻施一礼道:“嫔妾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亲自走上前去把她给搀了起来,急道:“庆贵嫔不必行这样大的礼。你如今怀着身孕,就不用这么行礼了。” “娘娘有大恩于嫔妾,嫔妾行这样的礼也不算过分。”庆贵嫔道:“嫔妾心里明了。今日若不是娘娘去含元殿。只怕这贵嫔的位分也落不到咸福宫来。” 我端了盏香茶起来:“本宫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要办到的。否则又怎么能让庆贵嫔相信我呢。” “嫔妾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为了嫔妾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庆贵嫔就这样闲闲说道。 我从怀里取了一块和田碧玉出来,上面毫无瑕疵。虽说不如白玉珍贵,但这么大的碧玉却也是少见。 我让羽香把这碧玉交到了庆贵嫔的手中:“这是我给你腹中孩子的贺礼。这碧玉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是不少得的。你收起来,等孩子生下来给他护身用才好。” 庆贵嫔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块碧玉,忽然几滴眼泪落了下来,溅在那光洁无暇的美玉上。 忽然的泣不成声,我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我却依旧开口道:“庆贵嫔怎么忽然就哭了?这怀上龙嗣可是件天大的喜事,怎么反倒是哭了呢?” “嫔妾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受不了。这孩子是如何来的,娘娘心里是清楚的。嫔妾就怕自己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这样可叫嫔妾如何活?” 庆贵嫔说的这一番话却是让我非常的不耻,我不觉道:“当日助孕之时,你便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何苦到今日再来固执懊恼呢?” “嫔妾本来都失望了。是娘娘给了臣妾希望的。”庆贵嫔拭干泪水的眸子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的刺在我的脸上。 “你这是在逼迫我?”我毫不胆怯的对上她那双摄人的眸子:“本宫向来是服软不服硬的人,这一点你该是知道的。” 庆贵嫔的眸子渐渐收敛了起来:“嫔妾怎么敢逼迫娘娘,嫔妾只不过是希望娘娘践行自己的承诺。不要让嫔妾失望。毕竟娘娘说过的,稚子无辜。” “的却是稚子无辜。你打可以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我挑了挑自己的眉毛:“明日我便会让人给你一个药方,你按着这个药方服药,想必到时候不会让你失望的才是。” 送走一脸满足的庆贵嫔。我唤来小福子,让他去一趟姜贵人的启祥宫,顺便带去一道萧泽旨意,晋姜贵人为良娣,赏银百两。 想必这个消息能够给姜贵人带来片刻的欢愉吧。她这些日子来所谋求的就是这个目的吧。我满足了她,只是希望以后她能老老实实的,不要在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手中可是握着足可以置她于死地的东西。 吩咐了羽香,若是姜贵人来找我,就说我歇下了。我不想再见到她那样谄媚的嘴脸,即便这是宫里最常见的一种笑容。 “去把沐大人给我找来。想必他现在在含元殿内陪着皇上议政吧。就说绍儿想他了,请他过来永寿宫一趟。”朝琼奴吩咐完这些,我又朝羽香道:“今日就让哥哥在永寿宫用膳吧,你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再温一盏牛奶给林乳娘,这些日子他也是辛苦了。” 沐宁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的朝服。他朝我行礼后,我拉着他坐下:“哥哥这是从含元殿过来吗?” “嗯。正陪着皇上议政呢。宁亲王和敦亲王也在。”沐宁拈了一块绿豆糕在手上:“今日早膳都还没用,肚子里早就饿着了。” 我递了热茶给沐宁:“慢些吃,别噎着了。”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忙着,貌似也很重用两位亲王呢?”我淡淡开口,目光一直锁在沐宁的脸上。 “与其说皇上重用两位亲王,倒不如说,皇上现在开始不放心宁亲王了。不过敦亲王也算有才之士,做事情倒也是一丝不苟,谨慎小心。”沐宁道:“说起来,皇上有敦亲王和宁亲王两员大将,也算是我大梁之福了。” 我今日找沐宁来不是谈论这些的,遂避开这些敏感的话题,一笑道:“哥哥说错了,可是三员大将呢。哥哥怎么说来说去倒把自己给拉下了呢?” 沐宁一摆手:“我可是不敢当你这句话。我是不过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把我当作一员大将,只怕这大梁朝堂可就麻烦了。” “哥哥这话说得也是不错。咱们把日子过好了也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呢。”我朝沐宁一笑:“今日找哥哥来,是有两件事情要拜托哥哥去做呢。” “我就知道你这妮子是有事情要找我,否则怎么能备下晚膳等着我呢。真真是吃人的嘴短,以后可不能贪这一时的口舌之快了。” 沐宁这句话倒是把我一下子就逗乐了。我呵呵一笑:“不过几件小事罢了,哥哥这样打趣我。我可就羞红了脸了。” “你说是什么事情吧。我答应你一定做就是了。”沐宁取了一块绿豆糕:“你是我妹妹,你的事情我不做,又能帮谁去做呢?” “明日还烦劳薛神医写个方子来,这庆贵嫔若不得到这个方子,只怕心里也安不下来。这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不好。”我眸子一抬:“然后我还得烦劳哥哥今晚去一个地方。” 用过晚膳,沐宁就回了含元殿。我正打算浣手沐浴时,只听得门外画菊通报说:“娘娘,姜良娣来了。” 这个时辰怎么还过来了。我脸色一暗,却也无法,只得道:“去问问她有什么事情。若是没有大事,那便叫她明日过来吧。” 画菊应声去了,不过一会就回来道:“姜良娣说有要事要禀告娘娘,却不肯告诉奴婢是什么事情。奴婢瞧见她神色匆匆,似是有什么大事情。” 听到画菊这么说,我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遂道:“那便把她请进来吧。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这个时辰过来找我。” 在正殿见到姜良娣,只见她脸色却如画菊所描绘的那一般,额上还有密密的一层细汗,发髻上一朵珠花摇摇欲坠,斜在鬓边。 我坐下后,吩咐人给姜良娣上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问道:“良娣这么晚了来我永寿宫,找我所为何事呢?” 姜良娣也顾不上礼仪了,开口朝我急道:“娘娘快些,快些去翊坤宫。快些去翊坤宫。” 我有些不解,翊坤宫是慎嫔的宫室,这么晚了姜良娣让我去翊坤宫,到底是什么大事?难道是一个圈套?我不由得谨慎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秽乱后宫 姜良娣鬓边的珠花上一朵蝴蝶展翅欲飞,配上她嫩黄色的衣衫,衬出她分外年轻的脸庞来。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近两岁的女孩的母亲。 殿内的烛火扑哧扑哧的闪动着,那灯光一闪一闪,让人捉摸不定。 “翊坤宫?翊坤宫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这样火急火燎的?”我脸色保持着依旧的表情,就这样淡淡开口:“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你且说详细了,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姜良娣面色晦暗朝我摇摇头:“这件事情太大,嫔妾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我挥一挥手屏退众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究竟出了怎么样的事情,让你这样的紧张呢?” 姜良娣走上前,拖着她那长长厚厚的裙摆,在我耳畔轻语几句。 我听了她的那几句话后,脸色大变:“这事可当真吗?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说不准了,只怕到时候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承担的起的。” “这事情若是不做准,嫔妾无论如何也不敢来永寿宫来啊。”姜良娣脸色一肃:“嫔妾可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娘娘你这里了。” 我在心里过了一遍,下定了心思敛了敛自己的衣襟,开口道:“姜良娣,陪我去一趟含元殿。” 姜良娣点点头,朝我道:“依嫔妾看来,这事情还是不要张扬的好。不如就嫔妾陪着娘娘两个人一起去吧。” 和姜良娣两个人一起去含元殿,说实话,想到这里,我心里确实有些毛毛的。我摇了摇头:“羽香和琼奴两个人我信得过。喊上她们一起,咱们走夜路心里也要放心的多。” 羽香和琼奴收拾妥当了,我喊了小福子提着宫灯走在前面。姜良娣紧紧跟着我。一行人就这样在朦胧月色和昏暗的灯火下朝含元殿走去。 含元殿里灯火通明,萧泽正和大臣们在含元殿里议政。苏安静静候在宫门外,见我来了。忙朝我道:“奴才参见如妃娘娘,姜良娣。皇上现在正在殿内议政。吩咐了不许让人打扰的。” 我自然不会让苏安难做,点了点头道:“那本宫就在含元殿外等着皇上吧。”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我和姜良娣走进含元殿里。萧泽此刻正背对着宫门,望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副万国全域图。 我走上前,轻唤一声:“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姜良娣紧随我后,给萧泽行了礼。 萧泽转过头来。见我姜良娣同时出现在含元殿里,不觉有些惊讶,开口道:“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盈盈一笑:“臣妾来找皇上,确实是有件事情。今晚臣妾正打算就寝的时候。姜良娣忽然来了臣妾的永寿宫,告诉臣妾一件事情。臣妾觉得兹事体大,实在不敢定夺,所以才连夜赶来含元殿。” 说着,我把目光转向身后的姜良娣:“你把方才和我说的事情再告诉皇上一遍。可别有了什么缺漏。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你说的不尽不实,这可全是你的事情。” 姜良娣从未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她一定以为事关慎嫔,我会急不可耐的告诉萧泽。 姜良娣走上前来,朝萧泽行过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泽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点点头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快些说出来,也别让朕在这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瞧见萧泽的脸色,姜良娣把自己的头愈加压低了些,这才缓缓开口道:“臣妾启禀皇上。臣妾今夜散步时路过翊坤宫,瞧见四川总督甘华勇走进翊坤宫宫门。里面的宫女掩了宫门后,半日里也没见那甘华勇从翊坤宫里出来。臣妾想着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可是不好。所以就去了永寿宫告诉了如妃娘娘。” 姜良娣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萧泽脸色早已经变成了绿色。萧泽手掌重重拍在了桌案上,一下子站起身来,眼光如锐利的刀子盯着姜良娣,开口喝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这甘华勇进了翊坤宫的宫门。” 也不怪萧泽生气,这甘华勇进翊坤宫可不同于沐宁进我永寿宫。我与沐宁是兄妹,是亲伦。而这甘华勇可与这慎嫔非亲非故。却在深夜进入到翊坤宫里,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怎么样也说不清楚了。再者说,这沐宁是京官,日日在萧泽的眼皮子底下,而这甘华勇可是四川总督,是封疆大吏。 萧泽气的实在不行,我忙走上前去轻轻替他抚背,柔声道:“皇上先别生气,也许就是个误会。再说眼见为实,姜良娣说的也不一定就能作准了。” 萧泽听了我的话,把目光重新落到了姜良娣的身上,他语气中少了方才几分尖锐,带着一种冷冷的寒意:“这件事情你可是看准了?若是有半句虚言,朕饶不了你!” 姜良娣打了个寒战,忍住心中的惧意,开口道:“嫔妾所言绝无半句不实。皇上您若不信,大可去翊坤宫探看。” 萧泽闭上眼,喘一口粗气:“苏安,摆架翊坤宫。朕倒是要去亲眼看看,这甘华勇究竟是多大的胆子,竟然敢秽乱六宫。” 到翊坤宫本该走半个时辰的路程,结果在萧泽的要求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翊坤宫的门口。 翊坤宫门外两盏宫灯昏黄的灯光打在萧泽不豫的脸上。萧泽侧过脸去朝苏安点点头,只见苏安会意,走上前去扣了扣翊坤宫的宫门。 过了许久才有人应声开门。来的是翊坤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她把宫门打开一条缝,把脑袋探出来,开口问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叫门,咱们家娘娘早就睡下了。” 苏安紧上前一个箭步走到那小宫女的身边,伸出手就照着她脑袋狠狠的来了一掌:“瞎了狗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来翊坤宫了!还不赶快去喊你们主子前来接驾!” 那宫女一下子就打蒙了,过了半日才缓过神来,眼泪刷的一下子下来了。摸着自己的颈脖子,抬眸一看,看到了萧泽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这宫里饶是谁也知道,穿着龙袍的就是皇上。 这宫女赶忙推开了宫门,跪倒在地上急声道:“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奴婢死罪,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萧泽冷冷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宫女,目光里带着摄人的寒意。我赶忙上前喝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喊慎嫔接驾。” 那宫女闻声这才应应诺诺的去了。不过一会儿,慎嫔赶了过来。慎嫔眼光落在萧泽身上,朝他施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这么夜了,皇上应该早些就寝才是。苏安你也是的,怎么不好好伺候皇上呢。” 我听了慎嫔这话,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慎嫔究竟是太过镇定了,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有什么猫腻。 “慎嫔这个时辰了怎么也不就寝安息呢?”萧泽也不接这慎嫔的话,只淡淡开口朝慎嫔道,手指摩挲着食指上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那戒指在灯火的照射下,泛出逼人的寒意来。 “臣妾还在宫里忙着绣东西呢。这些日子闲着无事。倒不如在宫里做做活计,也算是打发时间了。”慎嫔这话里带着委屈,似乎这并不是她的初衷。 慎嫔的目光很快从萧泽身上落到了我和姜良娣的身上。她见到我时,还保持着应有的镇定,也许我出现在萧泽身边并不让她赶到惊讶。但是,当她看到姜良娣是,不觉脸色就变得有些诧异了。 “姜良娣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慎嫔闲闲开口,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对了,姜良娣晋位,本宫还没有好好贺喜呢。就在这里给你道贺了。” 说着,慎嫔很不诚心诚意的给姜良娣轻蔑福了一福。 姜良娣听到慎嫔的话,脸刷的一下就变得煞白了。她朝身后挪了挪,朝慎嫔急道:“嫔妾不敢当。” 萧泽瞧见慎嫔这样子的态度,心里不免也多出几分狐疑来。他目光在慎嫔身上审视一番,思量了会开口道:“慎嫔就不让我们进去坐坐?这待客之道未免也有些不对了。” 慎嫔听了萧泽的话,一笑:“皇上这话倒是怪臣妾了。也是臣妾疏忽了。臣妾光顾着和皇上说话勒,竟然忘了请皇上进宫去坐坐了。” 走进翊坤宫的正殿,殿内一尘不染。慎嫔虽然降为为嫔,但却保持着当日为贵妃时的气度和气派。 慎嫔给我和萧泽上了一盏香茶,然后吩咐宫女给姜良娣上了茶。慎嫔的目光落在萧泽的身上一直没有移开过。萧泽面色不豫的饮一口茶,清咳一声开口道:“慎嫔,今夜里可有人来过你翊坤宫吗?” 慎嫔目光一转,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开口回道:“没有啊,今天一直是臣妾自己在宫里,从来也没有什么外人来过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佩 慎嫔没有想着今晚会有这些大队人马来她翊坤宫,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薄纱衫衣。上面的山水纹样此刻在萧泽的眼里是那样的刺眼,白皙可见的皮肤更是让萧泽脸色为之一震。想着姜良娣说的话,再联想到今夜里慎嫔这样单薄的衣衫。自然让人遐想联翩。 慎嫔似乎也觉出了什么不对,抬起眼眸看了眼萧泽,有些谨慎的开口道:“皇上怎么会这样问臣妾呢?臣妾一直咋翊坤宫里,寸步也没有出这个大门,更没有什么人来过翊坤宫。皇上莫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心里不得不佩服慎嫔对萧泽的了解。我按下心中涌出的激动,饮一口茶,眼光落在了萧泽阴晴不定的脸上。 萧泽开口道:“慎嫔可还认识四川总督甘华勇?” “甘华勇?”慎嫔转眸想了想:“可是先皇十三年的进士?这人臣妾倒是听过,是父亲的门生。皇上怎么忽然想到问臣妾这个了?” 萧泽手指摩挲着一串碧玉珠串,冷冷道:“原来还是吴世安的门生啊。这甘华勇五日前才入京的,今日进宫述职。怎么,甘华勇没有来翊坤宫看看你呢?” 慎嫔脸色一白,立马又恢复了平静:“皇上这话说笑了,且不说这宫规森严,我与这甘华勇无亲无故,怎么能在内宫相见呢。再者说,这甘华勇与我素未谋面,来我翊坤宫做什么呢?若是到吴府去拜访父亲倒是有可能。” 说到这,萧泽脸色一遍,怒喝道:“姜良娣,你来和慎嫔说!朕没有这样的耐心了!” 姜良娣一脸的胆怯,慢慢朝前挪了一步,声如蚊蚋把自己方才和萧泽说的事情当着慎嫔的再说了一遍。 姜良娣每说一句话,这慎嫔的脸色就阴郁一重。到最后连姜良娣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冲上前去,夺过身旁侍女手中的美人锤狠狠的锤在了姜良娣脸上和身上。口里还不住的咒骂道:“贱人!是谁让你来污蔑本宫的! 你个贱人,竟然这样污蔑本宫清白!贱人可恶!”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欲抢过了慎嫔手中的美人锤。谁料,这慎嫔竟像是失心疯一般的。我根本不能接近她,反倒是被她狠狠的打到了一锤,跌倒在地上。而旁边的姜良娣,则是满脸的鲜血,那样子着实可怖。 萧泽明显有些震怒,他走上前来一把搀起我,一只手夺过慎嫔手中的锤子。厉声喝道:“这是怎么了!失心疯了吗!” “慎嫔,你还不给朕赶快住手!”萧泽一边黑着脸朝慎嫔吼道,一边吩咐身边有些惊呆了的内侍把一身是伤的姜良娣给带了下去。 “朕还没有对着事情做定夺,你倒好。就先开始打人了!”萧泽把我扶在身旁的椅子上坐好,这才开口朝慎嫔道:“你这样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有改!” 看萧泽的意思,倒是因为慎嫔这样子发疯似的举动对她多了几分相信。他朝面前一面凳子一指,示意慎嫔在那凳子上坐下。 慎嫔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激动中恢复过来:“臣妾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怎能让别人这样的污蔑。臣妾虽然现在不得皇上的圣心了。但这点子骨气还是有的,若是清白都被人毁了,只怕臣妾也在这宫里过不下去了。” 慎嫔心里对萧泽还是有怨怼的,不然也不能说出这样哀怨的话来。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柔情,看着萧泽:“皇上可还相信臣妾?” 萧泽目光深邃落在慎嫔的脸上。嘴巴紧闭着不说话。慎嫔目光中带着炙热的情愫,她心中怕是期望着萧泽那样一句相信的言语。 萧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罢了,朕知道你虽然脾气不好,但这样的事情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今夜就算是朕鬼迷心窍了,你也别记在心里。” 慎嫔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臣妾就知道皇上会相信臣妾的。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会不相信对方呢。” 慎嫔这句话,里面饱含着当年那样的娇羞。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到我的耳朵里去,却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心酸。就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还在感叹着当年风华正茂时的光彩,心中盼望着,当年依旧一般。 捧着手里的茉香香茶,慎嫔走上前把这盏茶端给萧泽,口中盈盈笑道:“臣妾记得皇上最喜欢这茉莉花茶的了,以前来翊坤宫的时候都要饮上一盏。这茶最是清热降火。” 随着慎嫔轻盈的步子,我的目光落在慎嫔湖蓝色的百褶裙上,这裙子做的很是繁复,上面绣着一小朵一小朵的茉莉花,看着很是清新。 萧泽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脸上多了一抹不轻易可见的温和之色。和方才的戾气相比,似乎柔和不少:“你还记着这些呢,难为你还备着这茉莉花茶。” 慎嫔一笑:“皇上喜欢的,臣妾自然记在心里。不管皇上来不来臣妾的翊坤宫,臣妾都要备着的。也许说不准哪天皇上想到臣妾了,就来臣妾的翊坤宫了。” 萧泽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慎嫔,不再多说,饮了一口慎嫔端上的茶,道:“味道还和从前的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心中泛起瑟瑟的味道。谁料到萧泽的目光忽然转落到我的身上,我只得装出笑容来,打算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悦情愫。 正对上萧泽眸子的那一刻,却不想羽香在我身后忽然发出声音,走上前弯腰拾起一枚东西来,朝慎嫔道:“慎嫔娘娘,这东西可是你掉的?” 我上前一步,接过羽香手里的东西。是枚九龙玉佩,看这样式却不像是宫里的东西。我眸子一转,把这玉佩交到了萧泽手中。 萧泽接过这玉佩,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会,开口道:“慎嫔,这玉佩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慎嫔一脸的茫然:“臣妾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羽香走上前,似是看了看地砖,这才开口道:“方才只有慎嫔娘娘走过这里,这玉佩也只能是从慎嫔娘娘身上掉下来的了。” 萧泽面色一暗,把手中的玉佩翻了过来,忽然脸色大变,把手中的玉佩往地上狠狠一掷,厉声道:“慎嫔,你竟然敢欺瞒朕。倒是朕真的糊涂了!怎么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慎嫔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瞧着萧泽震怒,面色如土赶紧就跪倒在地,急声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这样了?是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我料想定是这玉佩的问题,我走上前去拾起这枚玉佩,仔细端看下,果然发现了端倪。这玉佩背面赫然映着:成都府多宝斋制。 这样的玉佩,难怪萧泽会震怒了。这成都府的多宝斋,显而易见,自然是四川总督甘华勇送的了。这是这甘华勇来过翊坤宫的最有力的证据了。这下子只怕慎嫔如何解释,也都是那样的惨白无力了。 我把那玉佩拾了起来,递到了慎嫔的面前。即使是死也要让人家死个明白。否则也未免也太过委屈了。既是我与慎嫔水火不容,但却也不至于这样的残忍。 慎嫔抬眸看我一眼,接过这似是烫手山芋般的玉佩。她轻轻把这玉佩往后翻了一翻,这才发现了刻在那玉佩后面的字体。 慎嫔赶紧把自己手中的玉佩朝前一抛,再没有了方才那样的镇定。跪倒在地不住的开口解释:“臣妾真不知道这玉佩是从哪里出来的。这甘华勇臣妾真的不认识,而且也从未来过臣妾的翊坤宫。” 可萧泽哪里容得下她的解释。在看到那个玉佩的那一刻起,只怕心里就有了自己的决断,旁人是不能撼动分毫了。 萧泽丝毫没有顾及趴在地上拖着他裤腿拼命解释的慎嫔,只是淡淡吩咐了苏安一句:“苏安,咱们回含元殿吧。你调派一组亲兵过来,翊坤宫内一干人等,没有我的手令,一律不得出入翊坤宫。违者,斩!” 当萧泽面无表情淡然说出这个“斩”字的时候,虽然语气并不是声嘶力竭,但却带着一股摄人的寒意,这样的感觉是渗入骨髓里的,让人无法去挑战萧泽作为帝王,所拥有的无上权威。这就是皇权,宫里的女人也是不可以幸免的。 萧泽并没有让我跟着他回含元殿,只吩咐苏安把我送回了永寿宫。我想萧泽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面吧,即使他曾今将心里最深处的一面展现给我过。但这并不就代表着,我可以无时无刻的窥探着帝王的内心。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等到第二日的早晨,翊坤宫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到了这六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原本平静的六宫似是一块石头激起千层的浪花来。一时变得沸沸扬扬起来。陷入了无休止的喧闹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喧闹。就是无论走到那个角落里,耳边总是可以听到翊坤宫当夜的传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慎嫔 提着食盒子穿过长长的甬道。在那僻静幽暗的角落里,有带着大花梳着螺髻的宫女在那窃窃私语,目光统一都落在翊坤宫那高高耸起的金瓦之上。那曾今烜赫一时的翊坤宫,此刻却变得那么的寂静寥落。 绕过一座雕花的木屏风,便到了翊坤宫的正殿了。几日没有过来,这翊坤宫殿外的杂草已经长得有些高了,原本茂盛的紫薇花,如今已经开败了,显现出那样让人无法正式的颓败。紫薇树旁的一株石榴开得正盛,这花开一时,凋谢了自然又有别的花会开。 虽说萧泽尚未给这慎嫔定罪,可这秽乱后宫可不是小罪过。这自然免不了责罚,恐怕还可能祸及生命。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谁还愿意来这翊坤宫探视慎嫔呢。何况萧泽下了禁足令,除了受他许可之外,否则谁都不可以探视慎嫔。 不过这却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我。萧泽为了防止慎嫔自杀或者绝食。所以让我每日三餐的都来给她送饭。这饭菜也是极其新鲜的,荤素搭配着,是嫔位以上的伙食标准。 我挪着步子走进翊坤宫的正殿。早有宫女替我打起帘子来,眼睛目不斜视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眼一丝一毫。 我接过羽香手里的食盒子,转身吩咐道:“你就在门外等我吧。我进去送了这饭菜就出来。” 羽香见我要独自进去,心里略有些不放心,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还是奴婢陪着主子你一起进去吧,这慎嫔娘娘若是一时想不开,伤着主子了那可怎么是好?” “不必了,我自己会小心的。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了慎嫔说说。你进去了我倒是不好说了。”我朝羽香摆了摆手。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很安心的笑容来,让她可以放心。 提着食盒子朝殿内走去,这殿内原本薄如蝉翼的堆纱全都换成了厚厚的帷布。一层一层的笼罩在这阴霾的气氛里。阳光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一眼望去,眼前全是一片的昏暗。若是一个不当心,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上。 我朝身旁一个宫女问道:“你们家慎嫔主子还是不吃东西吗?昨夜我送来的东西,她可用过了?” 在我身旁小心翼翼走着路的宫女微微抬头看一眼我,这才开口道:“奴婢回主子的话,慎嫔这三天都是颗粒未进,实在是憔悴的不行。” 说着这宫女扑通一声给我跪下,开口央求道:“奴婢求求如妃娘娘。能不能劝劝咱们主子,好歹吃些东西,可别把自己的身子可弄垮了。这人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我虚扶一把,把这宫女拉了起来。叹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了,你且放心,本宫自然会劝劝慎嫔的。” 走进慎嫔的寝殿,这寝殿外罩着一重厚厚的棉布帘子。这棉布帘子只有冬天里才用得到,如今还未到中秋。慎嫔就把这棉布帘子给用起来了。我看了,后背忍不住冒出一重热汗来。 小宫女替我打起帘子,无声的走进了寝殿里。寝殿的桌上原封不动的摆着昨日晚上我给慎嫔送来的饭菜。那饭菜早已是凉了。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 我把自己手上的食盒子放在一旁。那小宫女已经开声朝卧在床上的慎嫔道:“主子,永寿宫的如妃娘娘给您送饭菜来了。” 慎嫔斜靠在床榻上,眼眸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那身宝蓝色的衣裳还是当夜里穿的,想来到现在也怕是还没有换过。 那宫女可能是怕我生气,有特意再喊了一遍:“主子,永寿宫的如妃娘娘来了。” 我瞧见慎嫔那长如鸦翅般的睫毛没有丝毫的抖动,心里清楚,即便是这宫女喊破了喉咙,这慎嫔也是不会吭声说一句话的。 我朝那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出去。那宫女会意,朝我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我走上前去,先把这餐桌上昨夜里的剩菜和剩饭都收好了,又把食盒子里的新鲜饭菜摆上了桌子。朝床榻前一探,开口道:“人不吃饭怎么能行,即便心里有委屈,也得吃饭。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皇上也还没有下来旨意。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慎嫔依旧无动于衷的靠在床榻上,那眸子里没有一丝光芒,似是一潭死水,击不起半点的波澜。 “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心疼你的,你瞧瞧,小炒肉,鱼香茄子。这些全都是你爱吃的菜。皇上命小厨房日夜给你做菜,也没有半点的亏待。你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若是来日皇上解了你的禁足,还了你的清白。那你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我也不顾这慎嫔到底是不是在听我说话,一股脑的似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通话。 慎嫔这回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反应,只见她目光朝我身上打了过来,眼眸里带着淡淡恨意,开口轻轻道:“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这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厌恶。也是,她慎嫔最讨厌的人可不就是我吗?我难道还要期待这个时候她对我笑脸相迎吗? 我迎上她的目光:“慎嫔这句话说错了。我若是在你面前惺惺作态,那我就没有必要送这东西到你这里来了。” 慎嫔的目光里转上了几分怀疑的意味来,她有些不可致信的看着我:“你难道不是为了来看看,今日的我是有多么的落魄吗?这样子我的,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一个状态吗!” “我何苦要巴巴的跑到这翊坤宫来看你的笑话,你可知道这宫外面可都是传疯了。我若是有心,大可不必费这个脚力过来这一趟了。”我也丝毫不介意这话是不是会伤到慎嫔,就这样说了出来。 一行清泪从慎嫔的眸子里落了下来,那样的泪水不带着任何的不甘,是一种委屈。 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虽然有落井下石的快感,但却含着心中的歉疚。的确,这样的时候,这样的话并不适合在慎嫔面前提及。谁愿意把自己最屈辱的事情公诸于世呢。 我心里是相信慎嫔没有干这样的事情的,因为她当日的眼眸里并没有带着隐瞒的色彩,这样的态度是装不出来的。只是那夜里的玉佩实在来的蹊跷。我实在不解,为何那玉佩会从慎嫔的身上掉落下来。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是有人蓄意要陷害慎嫔。 我扶着餐桌的边缘坐了下来,开口道:“慎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见人这样就好了吗?难道还真能用这些厚厚的帷帐来遮住自己一辈子吗?” 慎嫔并没有停止哭泣,相反此时的她少了往日里有的那一分戾气,反而变得温柔了许多,让人可以抛却往日里的过节,来与她真心的交流。 “慎嫔今日也可以不吃我送来与你的饭菜。”我淡淡道:“只是你若是这条命没有了,只怕就永远没有办法找到当日陷害你的人了。这样的结果是你乐于见到的吗?” “冤枉?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难道你也认为我是被冤枉的?”慎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显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我为何不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呢?”我不觉好笑起来:“虽说我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但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你是决计不会做的。即便是要做,你也不会这么蠢顿的把那玉佩挂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当日皇上来你翊坤宫中时,你那样的眼神中,不带半点的隐瞒。”我实话实说,没有带着半点的隐瞒。 慎嫔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原来连你都肯相信我了,他却不肯信我!我在他心中不过是这样几两重量!我还吃这东西做什么?” “你何苦要这样子为难自己呢。入宫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永远不会属于我的。”我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的无奈来:“漫漫长夜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不是在这个宫里,就是在别的妃嫔的宫里。” “再者说,如今皇上并没有来给你定罪。这还不是顾念着以往的旧情。若是皇上真心认定你当日之事,只怕你我此刻就不能在这里说着话了。”我替慎嫔盛上饭,然后站起身来,把饭碗端到了慎嫔的面前。 慎嫔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少了几分往日的怨怼。她叹一口气,接过我递上的碗。 “也许你应该知足,皇上毕竟有他的苦衷。你想想,当日姜良娣那样的信誓旦旦,只怕也难以堵住这幽幽之口。”我一笑道。 提到姜良娣,这慎嫔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怨气来,把手中的饭碗往被褥上一放,银牙暗咬:“这个贱人!” 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但此时的我却不得不说:“当日姜良娣不是与慎嫔你走得近?怎么那一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不关己 慎嫔如今虽然落魄,但却依旧保留着从前的那一分警惕和威严来。凤目微怒看着我,不施粉黛的唇依旧是那样的红艳。耳坠上一对东珠耳环垂下来的米珠流苏打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慎嫔侧过脸来,开口道:“如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 我眼眸对上慎嫔美目,在床榻边的花墩子上坐了。转过身去取了个白玉瓷盅替慎嫔斟了盏热茶:“慎嫔怎么倒反过来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也不知道慎嫔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了?” “这就好比今天翊坤宫里养着一条狗,平日里对你摇头摆尾,亲热得不行。而忽然有一天却扑过来反咬你一口。你觉着这事情会是怎么回事呢?”我把茶盏递给她,站起身来:“你自己多想想吧,我就回宫去了。这饭菜我已经帮你摆好了,你若是还是不想吃,那我明日再来收。” 说着,我拖起自己长长裙摆,提起空着的食盒子。撩起厚厚帘子走了出去。只留下一抹明艳的背影给慎嫔。那案上的茶盏还腾起那白烟似的热气。 回到永寿宫,我唤来小福子:“小福子,你去打听打听,这些日子翊坤宫和姜良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我瞧着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小福子走后,羽香凑上前来问道:“主子是怀疑姜良娣?那夜奴婢也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了。也许是该查查才好。” “不是怀疑。”我接过琼奴递上来的茶盏,掀开茶盖子一股浓郁的红茶香气:“这件事情是姜良娣做的肯定无疑。只是我好奇的是,姜良娣位卑言轻,即便慎嫔如今不得圣心,依着她的胆子,也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是小姐想知道,为何不把姜良娣召来问问。”琼奴出着点子:“这样子。岂不是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我呷一口热茶,吩咐斜靠在殿门口绣着花的画菊去替我折一把百合来。然后才开口道:“有个词叫做打草惊蛇。若这件事情不是姜良娣独自一人做的,那若是冒然行事。只怕会引起别人的警惕。” “杜甫有句诗说得最好。”我淡淡说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琼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与羽香琼奴三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画菊折了一把狐尾百合来,交给我时,笑道:“这狐尾百合是特意从凤栖湖畔摘来的,那边的百合开得最盛。奴婢还没走到湖畔时,那香气就已经扑鼻而来了。” 吩咐琼奴去取了个广口青瓷斛来,我把手中的狐尾百合细心修剪了。一枝一枝的插进那青瓷斛里。 小福子踮着脚走进来,朝我行过礼后:“主子吩咐奴才去查的事情,奴才已经查好了。” “你说你的。”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娴静的挑拣着每一枝百合花。剪去它们多余的枝叶,保持着它们该有的那种华美而又不妖冶。 “奴才打听到,前几天慎嫔娘娘似乎找过姜良娣。好像是要把文琅帝姬要到自己身边抚养。”小福子低着头说道:“好像姜良娣似乎是不大愿意,求了慎嫔许久,可谁料。慎嫔执意如此,一定要把帝姬要到自己身边来。” 我握着剪子的手一顿,原来如此。心里不由得叹一口气,看来这姜良娣心中最疼爱的还是自己的亲骨肉文琅帝姬。所以当慎嫔要把文琅帝姬要到身边去时,她就想到了这样的法子。虽说这法子阴毒。但初衷却让人没有办法厌恶起来。 “看来这姜良娣是因为慎嫔要要去文琅帝姬,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琼奴开口道。 “奴才还打探到一个消息,当初慎嫔问姜良娣要来文琅帝姬的时候,还许诺姜良娣只要自己能复位,一定给姜良娣晋位。”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几声,人总是这样的不堪。只有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才会想着如何去倚靠别人,许以别人好处。而当初自己盛极一时时,却从来没有想过姜良娣。 “慎嫔是想用这文琅帝姬来帮助自己复位。”羽香想了想,开口道:“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把文琅帝姬要到自己的翊坤宫里,并如此许诺姜良娣。” “人都是无法去忍受自己所处的颓境的。何况是她那样曾经似明月般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肯放下身段来允诺姜良娣,怕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的?”举起银剪子,把那朵开败了的百合花连根剪断。没有丝毫的迟疑。 “谁又能想到姜良娣会使了这样阴险的法子来加害慎嫔呢。”琼奴说这话时脸色并不大好看,在她一直的思维里,这姜良娣不过是位分低微的妃嫔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姜良娣也能用这么狠毒的招数来置人于死地。 “舐犊之心谁人没有呢?假使今日有谁要从我身边夺走绍儿,我也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来阻止他。”这样的心思我能理解。 我忽然陷入了两难的境界。羽香也很明白我现在的处境:“那主子,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是故作不知放任不管,还是去和皇上禀明此事呢?“ 我斜靠在软枕上,闭起眼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挣开,在打理好的百合花上喷撒一点水,让它显得更新险些。然后淡淡开口道:“你们俩陪我去一趟毓灵宫吧。许久没有去见和妃了,正好今日就把这百合花送过去给她吧。” 从和妃的毓灵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了。我扶着羽香坐上轿辇。 羽香手里捧着和妃送给绍儿的一盘荔枝儿,口中笑道:“那百合花和妃娘娘喜欢的很呢,特意让宝儿摆到她案边去。说是改日还要再问主子讨呢。” 我也是淡淡一笑,开口道:“不过是自己胡乱插的,她倒也喜欢,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是瞧不上眼呢。” 羽香陪笑道:“主子这话说的,和妃娘娘和咱们主子那样好,怎么还会嫌弃主子送的东西呢?瞧和妃娘娘那样子,可是欢喜的很呢。” 我心下自然明了,点头道:“自然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我今日才会来这毓灵宫。” 琼奴站在一旁,出声道:“小姐今日在毓灵宫里怎么把事情都告诉了和妃娘娘呢?难道是想让和妃娘娘出面去。。。” 琼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件事情等咱们回了永寿宫后再说。” 我一句话就把琼奴肚子里满腹的疑问给压了下去,只看我一眼,琼奴开口催促着轿夫快些走。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只怕绍儿又该在永寿宫里哭闹了。琼奴心里是记挂着绍儿的。 回到永寿宫,陪着绍儿用过了晚膳后。吩咐小宫女们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我又陪着绍儿玩闹了会,这才让林乳娘把他带去偏殿睡了。 羽香替我奉了盏热茶,琼奴添了枝蜡烛。端来一匹锦布,琼奴朝我道:“小姐,这是皇上下午让人送过来的。” 我接过琼奴递上来的锦布,一边翻开着,一边开口道:“琼奴,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要把事情全和和妃说了?” 琼奴心里的疑惑被我点了出来,忙点点头开口道:“奴婢就是疑惑,小姐和这和妃主子说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让和妃娘娘去告诉皇上和皇后?” 我眸子转向琼奴,点点头:“你猜得不错,我就是想让和妃去告诉皇上和皇后整个事情的始末。” “主子为何要这样安排?难道慎嫔失去圣心不是主子最想见到的吗?”羽香虽然知道我不会随便做这样的安排,担心也很不解,所以抢在琼奴开口前问我道。 “慎嫔失宠自然是我乐于见到的。但是,你觉得皇上心里就没有一点怀疑吗?与其等皇上自己来发现,不如咱们先告诉皇上吧。咱们皇上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既是皇上不念旧情,太后也不会容忍皇上把慎嫔怎么样了。所以只要太后在一天,这慎嫔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淡出皇上的眼光之外。” “可是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去和皇上或是皇后说呢?反倒要和妃去帝后面前说呢?”琼奴开口问道。 “旧日里我与这慎嫔的过节还少吗?这件事情我离得越远越好,否则既是没有心思也会被别人误解。我也只让和妃去找皇后,怕是只有皇后出面才是最好的。”我摸着自己手指上一枚戒指,开口道:“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这件事情她出面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皇后娘娘素日里也与这慎嫔有过节。若是皇后娘娘再给这慎嫔使坏呢?”羽香这样的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我道:“她若是给慎嫔使坏,也与我无关了。只要我不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便就可以了。” 我的眸子里闪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目光来,这下子,羽香和琼奴心里也就明了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旁观(上) 靠着窗子挑拣着各色的丝线,想给绍儿做个小帽子。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这天气也是愈来愈冷了。今日还让琼奴和羽香挑拣出几匹好缎子送到了内务府去,给永寿宫的宫女和内侍们做几身衣服,这夏衣怕是穿不了几天了。 羽香挑了一束金线出来,递给我道:“主子,不如就用这金线吧。颜色好看,给咱们小皇子用也很大方。绣团龙纹样是最漂亮的了。” 我接过羽香递上来的丝线,看了看和自己手中的秋香色丝线比对了下。还是选择了秋香色的:“金线用起来虽然大方,但穿着却不大舒服。倒不如这秋香色的,虽然颜色没有金线那么张扬,但却也很好看。” 羽香帮着我把其他丝线都收拾了起来,笑道:“还是主子思虑的周全,这样一想,这金线却是不如这秋香色的丝线好了。咱们小皇子皮肤很白,戴着这秋香色的帽子,一定很好看。” 正和羽香商量着要绣什么纹样的时候,琼奴走了进来。 羽香端了面小杌子给琼奴坐了。然后端了盏茶给琼奴:“你坐下来慢慢说。喝点热茶肚子里要暖和些。” 我一边低着头理着手里的丝线,一边开口问道:“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嗯。在坤仪宫门外待了半日总算打探到不少消息。今日午时左右,皇后娘娘去了含元殿。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琼奴呷一口茶水道:“而且我听坤仪宫的翠果说,昨夜里和妃娘娘和信贵妃娘娘去过坤仪宫。当时皇后娘娘把所有在殿内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了信贵妃与和妃在殿内。至于她们说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还能说什么呢?和妃也是个聪明人,把信贵妃也给拉上了。” 这边我们正说着呢,那边小福子就提步走了进来,朝我行过礼后。我让羽香也给他端了面小杌子。笑道:“一路从含元殿那边过来一定累了吧?这夜里也不比白天,有些冷了。”说着,侧过脸去:“羽香。去给小福子端盏姜茶来。驱驱寒气,别到时候伤寒了。” 小福子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道谢。接过羽香手里的姜茶,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主子,奴才今个从入夜起就一直守在含元殿那,果不出主子所料,皇上召见了慎嫔。而且还派人去把四川总督甘华勇请了来。” 听了小福子的话,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我一笑道:“只怕过不了几日,这慎嫔的禁足就要被解了。” 羽香和琼奴听了我的话。也是相视一笑,肯定的点了点头。 听完小福子的话,我似乎是吃下去了一颗定心丸。其实慎嫔没有事情我反倒心安许多,若是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我倒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我取了一根银针穿好了丝线,正准备在姜黄色的绸缎上绣下第一针。却不想那边琴梅走进殿来,朝我急道:“主子,启祥宫的姜良娣着急着求见主子呢。” “姜良娣?她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我虽然也不惊讶,但却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羽香替我把手头上的活计收拾了。开口道:“定是探到了什么风声,来找主子你求救的吧。不然这个时辰她不在启祥宫里好好待着。跑到咱们永寿宫来做什么呢?” 我思虑片刻,转过脸朝琼奴道:“琼奴,你就去和她说我睡下了。让她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找我吧。” 琴梅点点头去了。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却又转了回来,朝我道:“主子。姜良娣说今夜非要见到您不可,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事关主子,所以奴婢拦不住,只得过来在替她通传一声了。” “十万火急?”我饮一口茶水,然后支不住朝羽香和琼奴笑了:“这十万火急的事情怕就是皇上今夜召见了慎嫔吧。若是让这姜良娣知道了,这事情就咱们做的,你猜她心里会是怎么样想呢?” 羽香和琼奴也支不住笑了,羽香递给我一枚蜜饯梅子:“主子没必要和姜良娣这样的人计较,让她干着急就是了。想当日,若不是庆嫔出现,这慎嫔可就害到主子和小皇子了。那个时候也没见这姜良娣出来阻拦呢?” “是呢,现在一出了事情就着急忙慌的来咱们永寿宫了,可见这人拜高踩低的功夫。”琼奴也在一旁帮腔道。 我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继续说下去了。然后侧过脸去朝在一旁候着的琴梅道:“琴梅,你只管去回了她,就说我身子不大舒服,歇下了。要找我,就让她明日再来。若她执意要见我,就让她在宫门外等着吧。” 话说到这里,琴梅心中也有了个数。朝我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省得了。绝不会再让这姜良娣打扰到主子休息的。” 琴梅算是聪慧的,我点点头。琴梅朝我嫣然一笑,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日早起时,我才知道,这姜良娣昨夜一夜未回,一直在我永寿宫门外候着。 “主子放心,我们送了汤婆子过去给了姜良娣,冻不着她的。”羽香见我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忙开口朝我道。 我梳洗完毕后,慢条斯理的用毕了早膳,我这才拢了拢手里的玉镯子,朝羽香和琼奴道:“咱们去正殿瞅瞅姜良娣吧,也不知道这一夜她是不是冻坏了,只怕肚子也是饿了。不如这样,这茶也不用上了。就让小厨房做一碗玉米莲子粥吧。” 走到正殿门口,就见这姜良娣斜歪在椅子上,似是在假寐。我清咳几声走上前去,口中笑道:“姜良娣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想是昨夜没有睡好,不然怎么在我永寿宫里打起盹来了。这样若是叫人看见了,只怕让人笑话了。” 姜良娣面色一窘,站起身朝我一福:“是嫔妾失礼了。嫔妾昨夜没有回宫,是在永寿宫门外等着娘娘的。” 我故作不知,面露惊讶之色:“本宫竟然不知道。只当姜良娣这么早就来我永寿宫了。” 说着,我侧过脸去朝羽香吩咐道:“快去小厨房端一碗米粥来给姜良娣,这一夜下来只怕是要饿了。” 谁料这姜良娣却摆了摆手:“娘娘,事关重大。还请娘娘救救嫔妾吧。”说着,这姜良娣就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我一惊,开口急道:“姜良娣,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娘娘有所不知,昨个夜里慎嫔被皇上叫到了含元殿去。娘娘你说皇上忽然唤了慎嫔去含元殿,到底所为何事呢?”姜良娣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我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开口道:“在回答姜良娣你这些问题之前,我倒是有几句话想问问良娣?只是不知道良娣愿不愿意给我解答呢?” “娘娘吩咐就是,嫔妾哪里敢不从呢?”姜良娣按捺下心里的焦急,耐着性子点着头笑道。那样的笑容像攀着墙生长的蔷薇花,虽然盛放的谦恭,却不能让人去摘撷。 “本宫只是好奇,也想在姜良娣这里得一句实话。这慎嫔当日到底是不是在翊坤宫里私会四川总督甘华勇了?”我搁了茶盏,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峻,不带任何的感情。 姜良娣似乎没有意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支支吾吾半日说不出来。眼光躲躲闪闪一直不敢正视我的目光。 我见她半日说不出话来,直截了当道:“既然姜良娣说不出来,那不如就我来说吧。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姜良娣在宫外头的兄长前些日子托人去了趟成都。而且不巧的是,正好去了这多宝斋呢?” 姜良娣的脸色开始变绿,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我在说什么。就只听得扑通一声,这姜良娣就跪倒在我面前了。 “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嫔妾就也不瞒娘娘了。不错,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嫔妾做的手脚。当日甘华勇并没有去翊坤宫,这谣言是我散布出去的,而且那玉佩也是我放在慎嫔身上的,为的就是让皇上和如妃娘娘你们相信,这慎嫔的确和甘华勇见过面。” “你这样做目的怕是不简单吧?”我淡淡开口。 姜良娣一笑:“娘娘您又何苦来笑话我呢?想必这原因您也是知晓了的。您也是为母之人,自然知道把自己的孩子割舍了放到别人那里去抚养,这样的滋味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呢?” 我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头来却也不能怪你,说来也是慎嫔太不通人情了。只是这件事情你倒是做得有些过了,毕竟这慎嫔也是太后的侄女儿,即便皇上不管她,太后还能不管她吗?到头来也只是你得不偿失罢了。” “如今皇上既然召了慎嫔去含元殿,想必也是知道了这事情的始末。你若是要去拦,只怕是拦不住了。”我眼眸没有离开姜良娣,开口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旁观(下) 茶盏里的香茶慢慢变凉,我冷眼看着跪在跟前的姜良娣。她一言不发只顾着抹眼泪,那样的乖顺,愈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我叹一口气:“即便慎嫔如此,你又怎能设计陷害与她呢!宫中从来就没有傻子,你这点小伎俩,虽说缜密,却也不是毫无破绽,就不怕他日被人发觉,引火烧身?” 姜良娣抬眸看向我,那泛着水波的黑色眸子,满是委屈心酸:“嫔妾不过心急则乱,慎嫔一言之下就要把我的文琅接去抚养,母女分离,娘娘叫我怎么能忍。” “宫中不能忍之事实在太多,你在宫中多年,又岂会不知。”我拨了拨茶盏,轻声道。 姜良娣似乎听出了什么,跪行几步,抚着我的膝盖,眼眸中带着一丝坚定:“事已至此,如今嫔妾也只能倚靠娘娘了。慎嫔她心高气傲,手段狠辣,先前对娘娘您也是多有怨怼,水火不容。说到底,嫔妾此次虽有私心,却也是想帮娘娘除去这一心患。求娘娘念在嫔妾如斯忠心,一心系于娘娘的份上,救救嫔妾,救救文琅帝姬吧!” 话未说完,姜良娣含泪俯首,与我磕了几个响头。悲戚之态,实在让人动容。 我忙站起身,让琼奴扶了她起来,道:“你说得不错,本宫与慎嫔之间确实多有龃龉,不过本宫却也从未想过要除掉慎嫔。良娣喜欢揣测人心,只不过猜错了本宫的心思。” 姜良娣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却不想听见我这样说。闪过一丝失望神情,又立马要给我跪下。 我见事情已经酝酿的差不多,就用双手扶住她,叹口气道:“这件事原就是你的错,我本不该管。只是方才你口口声声提到文琅帝姬。事出有因。你这样应对,我身为人母,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来。罢了。本宫念在你慈母心肠的份上,便与你指条明路吧。” 姜良娣的心才跌落谷底。此刻却又触及生机,忙欣喜点头,急道:“嫔妾恳请娘娘赐教,若能避过此劫,定当为牛为马报答娘娘大恩。” “慎嫔此刻已在含元殿内,你要是再想掩盖事实,只怕也是不能够呢。索性皇后素来佛心慈怀。若是她知道事情原委后,肯帮你说话,本宫再伺机添上几句,想必皇上念在文琅帝姬的份上。也就不会再责怪你了。” 姜良娣是聪慧之人,我话才说完,她便心领神会,朝我深深一拜:“嫔妾心下了然,娘娘之言恐怕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嫔妾这就去坤仪宫。只愿上天怜悯,皇后娘娘肯帮着嫔妾说句话。” 我一笑:“坤仪宫路远,本宫也不留良娣。良娣可要快些,若是慢了,只怕皇后娘娘也是有心无力了。” 送走姜良娣。琼奴替我换了盏热茶,略有些疑惑道:“小姐为何要帮这姜良娣,奴婢瞧着她一肚子的坏心思,今日能害慎嫔,只怕明日就能来害小姐。” 方才说了那么会子话,有些口干舌燥,我饮了几口热茶,这才开口:“我何尝不知道她心思缜密,朝秦暮楚。不过是可怜文琅帝姬罢了,依着慎嫔的性子,今日之事,必然饶不过姜良娣,到时只怕连文琅帝姬都要受到牵连。再者说,我也不想让她慎嫔太过得意,今日之祸,俱是由她自己酿成,自食其果才算是报应。” 羽香接口道:“娘娘如今只要在永寿宫内静候旁观就可,外头的事情到底如何,咱们便看着这一个个粉墨登场吧。” 我会心一笑,心情不觉大好,朝着羽香和琼奴道:“说了这么久倒是饿了,咱们一起吃些点心去,只怕这么会子,你们也是累了。” 不过一个时辰,小福子就传来消息,坤仪宫皇后领着姜良娣匆匆朝含元殿去了。 听完这个消息,我掩唇暗笑,看来皇后娘娘是决定要淌这趟浑水了,这戏只怕是越来越好看了。 才用过午膳,苏安就过来传话,说帝后有命,让我亲去含元殿一趟。 行至含元殿门前,远远就见信贵妃同和妃连袂而来。瞧见她俩,我忙道:“两位姐姐怎么也过来了?” “苏公公特意跑这一趟,我们如何能不来。所幸信贵妃姐姐在我宫里品茗,就一道过来了。”和妃朝我一笑,回道。 信贵妃问道:“也不知皇上皇后唤我们来含元殿,所为何事?” “左不过就是为了姜良娣与慎嫔的事儿,咱们进去再说吧。”我微微一笑,携了她二人走进殿内。 一殿平静,连细微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帝后二人分坐左右,只是不见了慎嫔与姜良娣的身影。 皇后见我们三人进殿,微笑颔首道:“你们三个人倒是一起来了,快赐座。” 谢恩坐定后,皇后又赐了茶,这才继续说道:“劳你们来含元殿一趟,实在是有事儿要同你们商量。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先前慎嫔之事,如今皇上已经彻查清楚,实属姜良娣蓄意陷害为之,致使慎嫔含冤受屈。” 萧泽轻咳一声,开口道:“是朕让慎嫔受委屈了,这姜良娣也着实可恶。” 皇后给萧泽端上一盏热茶,柔声道:“姜良娣设计陷害慎嫔,的确有错,皇上爱惜龙体,不要动怒。” 和妃听皇后如此说,遂小心问道:“既是如此,那可得好好安抚贵嫔,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也着实不易。” “话虽如此,只是今个早上姜良娣特意来了坤仪宫,与本宫道出了事情原委。本宫思量再三,觉得事出有因,所以唤你们过来商量。”皇后朝萧泽看了看,这才开口说道。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让姜良娣如斯这般,还请皇后娘娘明示。”信贵妃起身,朝皇后轻施一礼道。 “据姜良娣所言,慎嫔曾让她将文琅帝姬交予自己抚养。姜良娣慈母心肠,心中不愿,才出此下策,陷害慎嫔。”皇后道。 “这慎嫔才小产不久,身子还未好全。而文琅帝姬长久养在姜良娣身边,母子情深,自是难分难舍。不知这慎嫔怎么会贸然要求抚养文琅帝姬呢?”和妃似是喃喃自语,一旁轻声念道。 皇后闻言,看了身旁的萧泽一眼,依旧是那样的笑容,道:“许是慎嫔心系圣上,知道皇上心疼文琅帝姬,所以特意想将帝姬养在翊坤宫,既能照顾帝姬,又方便皇上能时常探看帝姬。” 点到即止,萧泽在,皇后自然不能把话说全,不过殿内诸人心下已是了然。 信贵妃率先站起身来,朝萧泽盈盈施一礼:“嫔妾斗胆,不知皇上心中是如何打算?” 萧泽饮一口茶,才道:“慎嫔既是被冤枉的,自然要复其位分,为显安抚。至于姜良娣,实在歹毒,竟敢玩弄朕于股掌,若不严惩,只怕这六宫之中就在无法纪可言。” 听萧泽的意思,只怕是心里对慎嫔有愧,所以才会有如此说法。 皇后在一旁淡淡一笑:“皇上要复位慎嫔自是应当,只是,这姜良娣却是因为爱犊情深才知如此,皇上若是要严惩,只怕伤了文琅,伤了她们的母女之情。” 萧泽只是低着头,也不言语。信贵妃同和妃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来:“嫔妾也赞同皇后娘娘的意思,事出有因,姜良娣固然有错,只是念在她一心只为文琅,还请皇上宽恕她这一次吧。” 沉默接着沉默。萧泽忽然抬眸看向我,问道:“如妃,你怎么看呢?” “皇上这句话倒是把我问住了。方才来含元殿前,臣妾特意去看了绍儿,他睡得正香。我想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心心念念的全是自己的孩子。若说有错,只怕慎嫔和姜良娣都有,臣妾也不知怎么去辨明她们之间的是非恩怨,臣妾只是可怜文琅,稚子无辜,何况她还是皇上最心疼的帝姬呢。”我柔声答道。 “朕想听你的意见。”萧泽缓缓闭上眼睛,朝我道。 我略有些为难,朝皇后同和妃、信贵妃看去。 皇后朝我微微点头,道:“如妃,既然皇上这样问,你就直说吧。” “臣妾赞同皇上的想法。请皇上复慎嫔为纯妃,以示安抚。至于姜良娣,臣妾想着,就将文琅帝姬交由纯妃抚养。姜良娣心心念念不过文琅帝姬,只是手段太过阴私,如今将帝姬交由纯妃,也就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不知皇上是否应允。”我拜下身去,严肃说道。 我回首,就见和妃和信贵妃一脸惊愕的看向我,连凤座上的皇后也是忍不住的惊讶。 “就按你说的办吧。朕乏了,你们都跪安吧。”萧泽一手拖住下巴,略显疲倦。 同皇后一齐跪安出了含元殿。殿外乌云密布,只怕要有一场大雨。这太微城里的风波总是不断,也该有一场大雨,好好冲刷一下众人心中积压了许久的阴郁。若是没有阴雨,又如何有云破日出,一切不过是循序渐进,自然而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忍气 纯妃几番贬斥复位,来来回回已是折腾的人没有了贺喜兴致。也许是纯妃终于知道张扬跋扈此刻并非好事,翊坤宫上下这一次变得格外安静,恍如透明一般隐匿在这太微城最华丽的角落。 而我的永寿宫里却是不平静。 姜良娣立在永寿宫大殿内,背影凄凉,泪水涟涟。 我坐在上座,眼眸划过她光洁的脸庞,轻声朝身旁的琼奴吩咐道:“去给姜良娣端盏温茶来,今日外头风大,这么一哭,只怕明日嗓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琼奴递上茶盏,姜良娣并不去接。她抬起头,泪水还未拭去的眼眸看着我,渗出浓浓的恨意:“娘娘答应过嫔妾要帮嫔妾保住文琅的,嫔妾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不代表娘娘能随意耍弄臣妾。” “本宫如何耍弄姜良娣你了?”我也不急于争辩,淡淡说道。 “嫔妾虽不在场,可这宫里人人皆言,是你向皇上建言复位纯妃,还要让她抚养我的文琅。娘娘这样做,将嫔妾置于何地,还称不上戏弄嫔妾吗?”姜良娣怕是想着文琅帝姬要送去翊坤宫,情绪有些失控,哭声说道。 我搁下手里的茶盏,笑道:“不错,确是本宫说的。果然这宫里什么事都瞒不住姜良娣。不过本宫也没有打算要瞒着姜良娣你。本宫今日见姜良娣,才知道为何良娣在宫中这么些年,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姜良娣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开口道:“娘娘想说什么?” “良娣性子太过急功近利,凡事都要立马见效,可是哪里会事事顺心。孰不知,忍得一时,赢得一世。”我也不与她多言:“罢了,本宫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此番出言不逊,本宫也不会与你计较。” 我回首朝羽香道:“让小福子把姜良娣送回去吧。” 姜良娣似乎不甘心就这么回了启祥宫,急道:“娘娘并没有给嫔妾一句准话。嫔妾心内惶恐,不敢独自回宫。” “本宫说过的话。本宫记得住。”我目光坚定:“只怕过不了几日咱们就有得忙了,良娣若是此刻不信本宫,只怕帝姬以后就得从翊坤宫出嫁驸马了。” 姜良娣望着我的眼睛,银牙一咬,似乎下定了决心,朝我行了大礼:“那嫔妾就先在此谢过娘娘了。” 送走姜良娣,我吩咐羽香替我备下轿辇。去一趟坤仪宫。 趁着备轿辇的间隙,我去了趟偏殿,绍儿正在乳娘的怀里睡的正香。我从乳娘怀里接过绍儿,将他轻轻拢在怀里。他粉嘟嘟的小脸。带着酣睡的笑意。我忍不住亲上一口,心里道:这宫里诡谲狡诈,风险重重。不过绍儿,娘就算拼尽全部,也定不会让这宫里的其他人动你丝毫。 去坤仪宫的路上。琼奴忍不住问我:“小姐,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只怕正在用晚膳,咱们为何要此刻去坤仪宫呢?” “皇后娘娘只怕正在等着我们呢?若是咱们不去这坤仪宫一趟,只怕皇后娘娘待会也会来永寿宫宣召。”我看着红墙外的天,是那样的湛蓝。透着一丝嫣红的晚霞。 坤仪宫依旧那样端丽威仪,才行到坤仪宫门口,就瞧见皇后身边的大丫头翠果站在宫门口。她一见我的辇轿,忙迎上来笑道:“如妃娘娘来得真巧,皇后娘娘正要奴婢去永寿宫请如妃娘娘来一趟呢。” 我微微一笑,扶着琼奴走下辇轿:“皇后娘娘惦念,本宫今日得了些好茶,特意来与皇后娘娘品茗。” 走进坤仪宫内,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光洁的发髻平平整整,一支赤凤金钗端华万芳。 我盈盈上前,请安行礼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嫔妾母亲近日得了些好茶,特意送来与嫔妾尝鲜,嫔妾不敢独享,故送来坤仪宫与娘娘同品,还望娘娘赏脸。” 说着,我示意琼奴将早就准备好的香茶奉上。 皇后凤目一抬,身旁的翠果接过香茶下殿烹煮不提。 “本宫向来知道如妃最合皇上心意,只是不知道如妃娘娘也会这般心慈目善。”皇后说着,抬眸在我脸颊划过一圈:“许是做了母亲,所以也就变得慈母心肠了。” 我心下明了,接过话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在这宫中,何人不知娘娘是最心善之人,娘娘若说嫔妾心慈,那可就要羞煞嫔妾了。” 皇后一笑,显出几分威仪来:“这话也对,如妃一句话就生生将姜良娣与文琅帝姬母女拆散,着实也算不得心善。只是可惜了文琅年幼,却要离开生母,移宫抚养。” 纯妃于我和皇后,都称得上心腹之患,如今虽说吴氏一族不复当日之盛,终究不能小觑,否则只怕东山再起。 今日我在萧泽面前建言复位纯妃,只怕是拂了皇后娘娘的逆鳞。皇后唤我来坤仪宫,无非也就是想让我给她一个交代。 我心下思量,若是没有皇后的帮扶,只怕凭我一人之力也拿不下这纯妃,既然如此,与她和盘托出,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放长线,钓大鱼。”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凤座上的皇后。 皇后一笑:“如妃一句话说得轻松。本宫只是不知道如妃娘娘这一次是打算放什么线,钓什么鱼?只怕是鱼咬了饵,脱身而逃,如妃你还不自知吧!” 皇后虽说聪慧,却也没猜透我的心思,罢了,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恰巧翠果端了香茶上殿来,我接过茶盏,提步上前奉与皇后,含笑屈膝道:“嫔妾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嫔妾与娘娘的心思也是一样的。还请娘娘稍待片刻,听嫔妾慢慢道来。” 皇后接了香茶,轻呷一口,点点头:“那你就说吧。” 我轻吸一口气,回道:“娘娘素来聪颖,自然知道纯妃的性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巧这一次姜良娣冲动妄为,皇上心下有愧疚,自然是要补偿纯妃的,至于复位不过是早晚问题。嫔妾提议复位纯妃,不过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不然若是按照当时的场景,只怕皇上细想起来,会觉着是皇后娘娘伙同嫔妾们故意刁难纯妃,委屈了她。” 我了解萧泽,皇后自然也是。听我这样说,细细想了一番,觉着也有道理,遂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是实情。但本宫还是不明白,若是单单复位纯妃倒也罢了,如妃你又为何要提出让纯妃抚养文琅帝姬。难道是记恨着姜良娣,故意为之?” 皇后这样说,我倒是忍不住笑了:“皇后娘娘不会认为嫔妾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吧。嫔妾虽然有时的确厌恶姜良娣投机取巧,左右摇摆,却也知道慈母稚子,即便是为了文琅,也不会蓄意如此。” “那是为何?”皇后疑惑不解:“本宫倒是有些不懂了?” “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为何这几次三番纯妃惹事犯上,到最后总是复位而不了了之?”我眼睛凝视着皇后,问道。 皇后似乎早就知道:“人家的家世摆在那里,虽说吴家今昔不同往日,但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又何况这豪门氏族。再者说,太后娘娘也是打心眼里心疼咱们这纯妃娘娘,若是哪日她真被贬位,第一个不依的,只怕就是太后了。” “娘娘同嫔妾想得一样。”我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所以嫔妾思前想后,觉得这次的事儿,对咱们来说是一次机会。” “机会?”皇后娘娘睁大杏目,略有质疑的看着我。 我盈盈一拜:“敢问皇后娘娘,若是妃嫔谋害帝姬,该受什么样的责罚?” 皇后闻言,眼睛一亮:“贬位移宫只怕都是轻的,皇上最重皇嗣,若是帝姬出事,只怕连太后都没办法求情了。只是文琅帝姬尚且年幼,若是。。。。。。” 我知道皇后心中的顾虑:“娘娘宽心,稚子无辜,嫔妾定能保帝姬无恙。” 皇后听完我的话,这样露出了一抹会心微笑:“本宫方才也是着急,言语之间若是说重了,如妃可不要介意呀。” “娘娘的心思就是嫔妾的心思。嫔妾母子以后在宫中还要仰仗娘娘,还望娘娘庇佑。”我端起香茶:“嫔妾以茶代酒,敬皇后娘娘。” 回永寿宫的路上,琼奴与羽香一路无话。我也觉得有些困乏,歪在轿辇上闭目养神。 忽然轿辇停了下来,我微微睁眼,轿辇前立着个男子,穿月白衣衫,脸上挂着抹似可略见的笑容。 众人纷纷行礼:“参见宁亲王,王爷吉祥。” 我扶着羽香走下辇轿,朝萧涵行礼:“见过王爷。没曾想会在这遇见王爷。” “皇上宣召小王入宫,小王正要赶往含元殿去,在这遇见娘娘也是凑巧。”萧涵一如既往的儒雅,朝我含笑说道。 “王爷既是身有要务,就快些去含元殿吧,别耽误了政事。”我笑着说道。 萧涵朝我点点头:“外头风大,娘娘也还是早些回宫去吧。这风只怕还要吹些日子,不过终究会停,娘娘到时再出门也就安心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筹谋 我坐在轿辇上,回首望着萧涵的背影,一段时间没见,他愈发显得消瘦了。 一时我心里不是滋味,遂朝身边的羽香说道:“皇上这些日子忙于政事,只怕吃得不好,你呆会回去熬些滋补的汤水送去含元殿。” 我思量了会,又朝琼奴道:“今日哥哥只怕也在宫中,你待会同羽香一起去含元殿,若是哥哥忙完了要事,就让他来含元殿一趟,我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羽香和琼奴应声领命,一行人自回永寿宫不提。 梳洗妥当,我换上轻便衣裳,正逗弄着绍儿玩闹,就听见外头小福子喊道:“奴才见过沐将军,将军吉祥。” 是沐宁来了,我提步迎上前去,只见沐宁一身戎装踏进殿来。他先不与我言语,一心只在我手中抱着的绍儿身上。他从我手中接过绍儿,一脸慈爱,嬉笑着逗弄他开心。 陪着绍儿闹了一盏茶的功夫,直逗得绍儿咯咯大笑。沐宁这才知足,将绍儿交到乳娘手中,转过脸朝我问道:“妹妹唤我来永寿宫,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要商量?” 我佯装生气:“哥哥这会子才想起我来,真是有了外甥,就忘了我这个亲妹妹。” 沐宁听了我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般的爱耍小性子。生生连自己儿子的醋也要吃,难怪母亲一直说你是个长不大的女娃娃。” 瞧着他那一脸笑意,我也支不住笑出声来:“哥哥惯会打趣我。哥哥今日怎么穿着戎装入宫,这铠甲厚实,也不嫌累得慌。” “西北边陲有乱,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我挂帅出征,这不才绶了征西大将军的印玺。”沐宁眼里闪过一丝疲倦,的确。战争杀戮,即便是男人只怕也会倦怠。 听沐宁这么一说,我不禁紧张起来:“怎么又要出征。哥哥这才回朝堂没多久,怎么皇上又让哥哥远征西北呢。西北边寒。哥哥此去要多久才能回长京?” “少则几月,多则半年。我自幼就戍守西北,那边的风土都俱是熟悉的,你不必太过担心。”沐宁见我担心,忙出口宽慰。 听他这样一说,我倒也是安心不少:“何时启程?皇上这次怎么没派宁亲王或是敦亲王前往?” “两位王爷要留在京中处理要务。我只怕过不了半月就要启程。对了,你今日唤我来。到底为了何事?”沐宁说话向来直切要点,想起我找他的事儿,忙开口问道。 “哥哥,那薛神医可还在咱们沐府?”我递上一盏热茶给沐宁。问道。 沐宁接过茶,一笑:“这个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没有我的吩咐,没人敢放他离府。” “那甚好。这薛神医受咱们沐家庇荫。也是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只是我所要的东西比较难得,也不知这薛神医办不办得到。”我含笑点头,在沐宁耳边低语几句。 沐宁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你素来聪慧,只是做这样的事儿多少都是冒着风险。我不日就要出门。你若有事就直接找太医院的王管事,这样我也就放心许多。” 我心下感动,点头道:“晓得了。还劳哥哥你这样费心。待哥哥出征后,我便将母亲接到公众来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沐宁对我的提议很是赞同:“如今我至亲之人就你和母亲,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我莞尔一笑:“哥哥可是说错了,你怎么倒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外甥给忘了了。绍儿可是很喜欢他这个舅舅的呢!” 沐宁也禁不住笑了,自去寻了绍儿逗弄不提。 纯妃的复位换来的是宫内许久不见的平静时光。只是在这平静中穿插着不少的小波澜。 姜良娣每日都会来我这坐坐,失去文琅帝姬让她的生活变得了无趣味,若不是我的允诺,只怕她这十几日都要熬不下来。 与姜良娣相反的。纯妃的日子却是因为文琅帝姬而过的风生水起——今日领着帝姬去含元殿请安问好,明日准备宴席为帝姬庆生。萧泽心疼帝姬,少不得要多去翊坤宫几趟。一时纯妃的恩宠羡煞旁人。 皇后这些日子只说身子不舒服,在坤仪宫内静养,免去了每日六宫的晨昏定省。 而我的永寿宫也因为纯妃的复起而变得清冷起来,索性我每日逗弄绍儿取乐,倒也不觉得这日子难挨。 只可惜男人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女人身上太久。纯妃重得欢心不过半月,萧泽就因西北战事而醉心政务,日日宿在含元殿,少来六宫。 初六这一日,天气大好。恰逢谨贵嫔生辰,西北又传来捷报,萧泽一时大喜,吩咐内务府准备下宴席,要替谨贵嫔好好庆生。 宴席就设在谨贵嫔的宓秀宫内,宫内一众妃嫔齐齐赶来宓秀宫替谨贵嫔庆生。就连久病的皇后也特意准备了厚礼,亲自送来宓秀宫。 内务府的人最会揣度主子心意,知道萧泽正在兴头上,除了宴席还特意备下来长京最好的戏班子,只待演习过后热闹一番。 我早早准备下了贺礼,赶到宓秀宫时,宫内大半妃嫔俱是到了。谨贵嫔是今儿的主角,打扮的花团锦簇,红宝赤金的芙蓉花簪甚是华美,衬得她光洁的面容更加娇艳。 我这边才坐定,萧泽就从含元殿赶到了宓秀宫。他今日心情大好,一走进殿,也不顾众人目光,直直朝我走来,笑道:“贞儿,你哥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他一举击破华烨单于的大营,西突厥一众溃不成军,凯旋指日可待。” 我握着萧泽的手,心底里替沐宁高兴,施礼笑道:“那臣妾可要恭喜皇上了,哥哥能替皇上解决烦忧,臣妾也替哥哥高兴。” 萧泽拉着我,还要说下去。我忙朝谨贵嫔看了一眼,道:“皇上可是高兴坏了,今儿个是谨贵嫔妹妹的生辰。皇上不陪着妹妹说话,倒是拉着臣妾不放。只怕谨贵嫔妹妹要生嫔妾的气了。” 谨贵嫔支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如姐姐最喜欢打趣我了。我哪里就那样小心眼了,只是姐姐今日没把绍儿抱过来,倒让我好生失望。”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内室高声道:“翊坤宫纯妃娘娘驾到!” 纯妃一进门,一阵贵气之风扑面而来。赤金头面配上雪绡宫衣,佩环叮当,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纯妃的眼神里带着勾人的媚意,那样望着萧泽,不带一丝隐瞒。 我和谨贵嫔对视一眼,乖觉的后退几步,只怕纯妃那柔波似水的眼光会融化自己。 可才不过一瞬,就见纯妃忽然落下几滴眼泪来,语气中也带了悲戚之意:“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这话说的没由头,在座的妃嫔都伸长了脖子,想仔细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上座的皇后也站起身来:“纯妃这是怎么了,一进殿就请罪,到底是谨贵嫔的好日子,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才好。” 纯妃站起身冷冷看了皇后一眼:“嫔妾知道今日是谨贵嫔的生辰,若不是事关紧急,嫔妾也不敢来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 纯妃这话说到一半,到底是把萧泽惹着急了。萧泽问道:“到底是何事,快点告诉朕。” “文琅帝姬今日早起不知为何一直低热不退,吵闹着要见皇上。嫔妾无法,这才赶来禀明皇上。”纯妃柔声细语道。 “文琅病了!?严重吗?可宣了太医?”姜良娣爱女心切,听见纯妃如此说,忙站起身来,顾不得位分尊卑,开口急急问道。 我看她一眼,示意她不必着急。姜良娣对上我的眼光,这才微微镇定些,朝我点了点头。 文琅帝姬素来就得萧泽喜爱,萧泽忽闻帝姬不适,自然也着急:“太医可过去了?” 纯妃点点头:“已经宣了太医,只是帝姬哭闹着不肯用药,非得要见皇上不可。” 萧泽思虑一会,转首朝皇后道:“文琅身子不适,朕同纯妃过去看看,这里就劳皇后多费费心。” 皇后保持着中宫端仪,含笑道:“臣妾遵旨,皇上也别太着急了,文琅许是着了风寒。” 萧泽点头,又同谨贵嫔道:“朕去去就来,今日是你生辰,多热闹会。”说完萧泽就转身同纯妃去了翊坤宫。 只可惜这一句“去去就来”却没有实现。当夜萧泽歇在了翊坤宫里,后头连着几夜也都歇在了翊坤宫里。 宫中最是口舌是非之地,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对纯妃难免生起怨怼之心,就连性子最散淡的谨贵嫔也不高兴起来。 而姜良娣更担心的是她的文琅帝姬,她坐在永寿宫大殿里,眼泪就像雨滴一样忍不住留下来。 和妃最是心善,看我一样,开口宽慰道:“这满宫里,谁不知道她纯妃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皇上召到她翊坤宫去,文琅帝姬不一定真的生病了,你不必如此担心。” 第一百九十章 发十力 午后的日光打在姜良娣的脸庞上,透着轻薄白纱,我看着竟觉得有些恍惚。 到底是慈母心肠,即便是在这宫中浸淫多年,尔虞我诈司空见惯,可若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事,只怕是一刻也静不下来,心心念念全在孩子身上了。 姜良娣此刻的眼泪,我确信全是发自内心。我心下怜悯,开口道:“和妃姐姐说的有理,纯妃如今手中的砝码也就只有文琅,她定不会让文琅出什么事儿。你与其如今在这儿担心,倒不如想想如何接回文琅才好。” “娘娘所说嫔妾心里都明白,只是想着文琅在翊坤宫内,心下便是不安宁。这纯妃娘娘夜夜都说文琅身子不适,只怕十之*都是自己诌出来的吧。”姜良娣说着,朝我恳切道:“嫔妾人微言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救出帝姬。只能求娘娘心疼,替嫔妾早日救回帝姬,母女团圆。” “这个自然,只是凡事都讲究一个水到渠成。若是强行为之,只怕接过适得其反。姜良娣你如今也只能耐下性子,不可争这一时长短。”我同和妃对视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嫔妾省得,娘娘放心,若是要用到嫔妾,娘娘只管开口。”姜良娣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来。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宫中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绍儿年幼,我分外担心,嘱咐了羽香日夜守着,又在永寿宫内薰艾,这才放心下来。 这雨水才去,沐夫人就进宫来了。同她一起进宫的,是我嘱咐沐宁替我问薛神医配下来的药剂。 沐夫人耳语不传六人,与我道:“你哥哥让我同你说,这药剂无色无味,用过之后。浑身发痒难耐,高热不退,有伤寒之状。只不过七日之后就能自然痊愈。” 我心下大喜。道:“有劳哥哥费心了,有了这样的神药。这一回她吴若鸢插翅也难飞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客气。只是你要小心行事。”沐夫人素来担心我。 “娘放心,我省得。许久没见绍儿,绍儿可是长大了不少。女儿陪娘去偏殿看他吧。”我挽了沐夫人的手,朝偏殿而去。 绍儿睡得香甜,嘟囔着嘴,尽显可爱。沐夫人瞧见他。欢喜得不得了,想抱他却又不忍心打扰他的美梦,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脸上尽是慈爱之色。 可惜文琅帝姬此刻就没有绍儿这样的安眠。 是夜。纯妃的翊坤宫又传来消息,文琅帝姬风寒复发,夜不能寐,还起了低热。 彼时沐夫人同我正坐在榻前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谈家事。听着窗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喊声。沐夫人不觉有些心烦,搁了手里的活计,喝了口热茶压了压,这才开口与我说话。 “这一夜闹得,东西六宫都不要安眠了。”沐夫人脸上略有怨怼之色。心下只怕是气恼纯妃拿个孩子当盾牌使。 我不觉掩嘴一笑:“纯妃娘娘只管自己的翊坤宫花团锦簇,那里还顾得上旁的人。” “我瞧着她也是黔驴技穷了,靠着个帝姬来拴住皇上,孰不知男人的心从来都不是什么东西能栓的住的。”沐夫人想到这,不觉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她说得在理,遂点头道:“只可惜咱们这位纯妃娘娘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既然她喜欢用这个法子,咱们就顺了她的心意,只是希望她不要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才好。” 沐夫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淡淡一笑:“夜深了,咱们可没这力气陪着她闹一夜,该陪着绍儿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文琅帝姬这一病,众人皆言这纯妃占尽了满园春光,都恨不得自己也有个孩子,日日夜夜这样的闹腾。 是日,我同和妃等人去坤仪宫请安,恰巧萧泽也在。我抬眸看向他,往日的神采奕奕此刻略显疲态,乌黑的眼圈一览无余。 我心下暗道:“这纯妃也太不爱惜萧泽的身子了,萧泽处理政务本就繁忙,如今还要腾出空子来去翊坤宫照看帝姬。” 想到这,我不觉有些气恼。眼光暗暗扫向在座妃嫔,脸色都不大好,只怕心里头的想法都同我一般。 只可惜迟来一步的纯妃倒不自知,她扭动腰肢盈盈上前,朝萧泽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转身又朝皇后施礼,只是不同于萧泽的是,那微笑里分明带着几丝挑衅。 皇后倒也不与她计较,点点头,让她起身后,开口问道:“本宫瞧着纯妃你脸色不大好,莫不是没休息好,到底是身子要紧,若是身子不适也就不必日日来与本宫请安问好了。” 皇后话毕,众人心中皆是了然,看向纯妃的目光不觉有些酸味儿。 纯妃倒也无畏,大大方方一笑:“娘娘这坤仪宫向来消息是最灵通的,怎么娘娘不知道这几日文琅帝姬感染了风寒。嫔妾夜夜照拂,所以这精神才有些不济,还望娘娘恕罪。” 坐在一旁沉静不语的信贵妃开口道:“如今春夏之交,小孩子最容易感染风寒,文琅帝姬年幼,生母又不在身边,自然是极易生病的。” 姜良娣眼前一亮,朝信贵妃投来感激的目光。 “纯妃到底是没诞育过皇子的人,只怕照顾帝姬太过费力。本宫瞧着你神色恹恹,若是这样熬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本宫还盼着妹妹好好服侍皇上,替皇家多添几个小皇子呢。”皇后微笑道。 “皇后娘娘最是慈心。”我顺势站起身来,朝萧泽屈膝行礼道:“臣妾惶恐,还望皇上降罪。” 萧泽略有些不解,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柔情:“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请什么罪?” “臣妾这几日听闻文琅帝姬身子不适,日日心里惴惴不安。若不是臣妾提议将文琅帝姬送去翊坤宫抚养,文琅帝姬小小年纪也不用遭这样的罪了。”我泫然欲泣,低声回道。 纯妃听我这样说,心中自然不快,急急回道:“如妃这话的意思是怪本宫没有照顾好帝姬了。本宫心心念念全在帝姬身上,无一不用心,恨不得替帝姬受病痛之苦。” 说着纯妃转向萧泽:“只是不想臣妾在这里还要受这冤枉之罪。还望皇上明鉴。” 萧泽尚未开口,和妃就接过话头道:“如妃不过心下不安,这才多说了几句,并非有意针对纯妃你,你不必这样着急。不过本宫倒是听说,翊坤宫外古木葱葱,虽说清凉,却也带着寒气,只怕对年幼孩子不好。也不知文琅帝姬这回风寒,是不是移宫引起的。” 萧泽听到这,略加思索,不免有些动容:“和妃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孩子到底还是和生生母亲亲些,朕知道纯妃你心疼帝姬,不过朕想着还是让姜良娣带着好些。” 说完,萧泽目光转向姜良娣:“她也是带久了帝姬的。你若是想念帝姬,日日让姜良娣领了来你翊坤宫看也就是了。” 纯妃本就因上次之事与姜良娣心生龃龉,这会子听萧泽说要将帝姬送回姜良娣身边,不由急火攻心,忙道:“皇上不是答应臣妾抚养帝姬的吗?怎么又要将帝姬送回去了呢。 “纯妃,你在宫中多年,怎么能这般不懂事。如今西北战事一起,皇上每日忙于政务已是劳心劳力,若因帝姬之事让皇上费神,岂不是咱们六宫的罪过。”皇后立起中宫威仪,正色道:“更何况皇上早些已是应允你抚养文琅帝姬,谁料你没能好好照顾帝姬,致使帝姬染病受罪。你本就有错,怎可还在这胡搅蛮缠。” 皇后毕竟是皇后,说出这些话来分量自然不一般。萧泽听完,也就势暗暗点头。 纯妃见形势不对,慌忙暂时收下对皇后的怨气,一脸戚容,朝萧泽哀求道:“皇上即便不可怜臣妾,也可怜臣妾入宫数载,膝下无孩儿承欢。臣妾记得皇上说过,以后臣妾有了孩子,就日日来翊坤宫陪他。臣妾不知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心中只觉文琅帝姬可爱,想让她陪着臣妾做个伴儿。” 纯妃越说越悲伤,伏在萧泽的膝头,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萧泽也不免有些动容,抚摸着她的发髻,柔声道:“罢了罢了,帝姬生病也不能全怪你。你日后一定要小心,好生照料帝姬。” 纯妃大喜,忙叩首谢恩:“臣妾多谢皇上,日后定当好好照顾帝姬,不让皇上担心。” 我眼光一转看向皇后,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我忙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心急。 皇后会意,开口道:“皇上心慈,既然纯妃继续抚养文琅帝姬,本宫作为帝姬的嫡母也就不得不多说一句。若是日后帝姬再有什么差池,纯妃你准备如何?” 皇后这一句话,惹得纯妃面色不好看起来。不过瞧见萧泽询问的目光,纯妃只得咬咬牙道:“若是日后帝姬再有不适,嫔妾自当来皇后娘娘的坤仪宫领罚。”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一药 有了纯妃的保证,皇后也不再言语,只转过头去看萧泽。 萧泽点点头,开口道:“既然纯妃你这样说,那可要说到做到。文琅是帝姬,身子本就娇弱,你更得小心照顾着,若是精神不济,就让姜良娣帮些忙,毕竟她是生母,更加了解帝姬些。” 纯妃自然不会让姜良娣接近文琅帝姬,不过在萧泽面前自然不会露出心思来,含笑点头道:“臣妾知道了,还请皇上放心。” 从坤仪宫门口出来,我同和妃、信贵妃一同回宫。阳光和煦,打在人身上暖暖的。 我搀了信贵妃的手,缓步在前走着。和妃紧跟后头,出声问道:“你们说为什么这纯妃怎么也不肯放出文琅帝姬。这些日子她利用文琅帝姬生病之事专宠于皇上固然不假,可如今她再也不能以文琅帝姬为借口,留着帝姬在翊坤宫又有何用?” 信贵妃掩唇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宫里多少妃嫔毕生所求就是能有一个皇子帝姬。孩子在这宫中是最大的保障。即便纯妃再也不能以文琅帝姬身子不适为借口留住皇上,可是文琅帝姬养在她翊坤宫中,皇上只要想起帝姬总要去她那坐坐。见面三分恩,这才是久宠之道。” “贵妃姐姐说的不错。只是依着我看,这纯妃只怕想的还不是这么简单。”我与和妃、信贵妃二人是经久之交,自然信得过:“虽说纯妃今日答允会照顾好帝姬,可是她到底会不会照顾好,咱们都不在翊坤宫,自然谁都不知道。若是帝姬身子不适,她私底下去含元殿请皇上,皇上爱女心切,自然不会不去。” “到底是她纯妃心狠。那样小的孩子也能当作争宠的法宝。也可惜了姜良娣,只怕是伤心得不行。”和妃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能设身处地的为姜良娣着想。 “只怕也是因为这姜良娣的缘故。所以纯妃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照顾文琅帝姬。”信贵妃道:“纯妃最是记仇之人,那日姜良娣设计陷害于她。今日她心愿得偿,自然不会放过折磨姜良娣的机会。” “宫中日子本就难捱,何苦如此。”和妃叹口气道。 送了她俩回宫,我回到永寿宫后就唤了小福子来:“小福子,之前我让你打探文琅帝姬养娘的事情,你打探得如何了。” 小福子忙不迭回道:“奴才打听过了,文琅帝姬的养娘姓刘。是姜良娣身边的人,同文琅帝姬一齐去的翊坤宫。因她在姜良娣身边服侍过,所以纯妃就另寻了两个养娘,将她冷落一旁。有时竟是近不得帝姬的身。” 说着,小福子眼珠一转,喜道:“对了,奴才还有一事相报。” 我瞧见他神色不错,便知只怕是好事。遂道:“快些说来听听。” “这刘养娘奴才倒是认得,她与奴才是同乡,倒是有些情谊。”小福子一笑,还是略显稚气:“娘娘若是有什么要做的,不妨让奴才知会刘养娘。倒是方便些。” 我心中暗暗好笑:看来这小福子也愈发灵巧起来,我还没说什么,他便知道寻人走路子,到底是长大了。只是这一次还不用他出面打点。 我摇摇头:“你有心了,只是这一次不需要你做什么。就要摆饭了,你替我把沐夫人请过来吧。 沐夫人一身青素走进殿来,瞧见我,忙笑道:“我才从偏殿过来,绍儿吃了养娘的奶水,睡得正香。” 我牵过她的手,拉她坐下:“每日都要娘劳神帮我照顾孩子,女儿心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为何这样说。绍儿可是我亲亲外孙,我又少来宫中,难得陪着他,我欢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劳苦。”沐夫人说的自然是真话。 我点点头:“母亲,我有事要与母亲相商。” 沐夫人听见我有话说,忙抬眸看向我,笑道:“可是与翊坤宫那边有关,依着皇后的性子,只怕是等不及了吧。” “皇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女儿心里想着,时机已到,也是该出手的时候了。”我暗叹于沐夫人的精明。 沐夫人倒也赞同:“这样的事情,多等也是无益。只是我如今担心那薛神医配的神药到底是否有效,若是这神药出了什么问题,害着了文琅帝姬,那便是一辈子的罪过了。” “娘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我想着还是找个人来试试这药,若是有什么不妥,倒不如不用也罢。”我看向沐夫人,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那你准备来找谁试药?”沐夫人问道。 我还未说话,就见羽香和琼奴走进屋子来,两人俱是朝我跪下,急声道:“奴婢愿意为娘娘试药。” 我知道她二人忠心无比,也不必对她们有所隐瞒:“这药虽是薛神医所配,但是否有效尚未可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会损害身子。” 羽香抢在琼奴面前接话道:“奴婢知道,只是若不试药只怕这药万一无效,不仅是文琅帝姬,就连主子您都会惹上麻烦。奴婢微贱之躯,能为娘娘分忧,奴婢不怕。” 琼奴看一眼羽香,似乎是嗔怪她抢在前面说话:“小姐,奴婢跟了小姐这么些年,奴婢的心意小姐是知道的。奴婢愿意为小姐试药。” 看着她二人着急忙慌的样子,我和沐夫人对视一眼,沐夫人忍不住笑道:“看着你们这架势,难道是要上那刀山下那火海去。这药虽说还不知道药性猛烈,但到底是薛神医所配,自然不会有碍性命。你家主子让人试药,主要是为了看看这药性时间到底有多长,若是晚了那么一时半刻,只怕对计划也是有碍的。” 琼奴和羽香听沐夫人这样说,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我含笑将她俩扶了起来:“罢了,就让琼奴试药吧。也不知这药性猛烈,羽香你先去取一半,熬了汤药来。” 羽香领命而去,我和沐夫人一边做着昨晚的活计,一边与琼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过半个时辰,羽香就端着一碗带着浓郁香气的汤药走进殿来。闻着那异香无比的汤药,我不禁好奇道:“怎么这药还带着香气,竟不似其他汤药那般苦涩难闻。” 沐夫人也觉得奇异,接过汤碗端给琼奴。琼奴也不迟疑,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我又递了盏香茶给她:“快漱漱口,我听那神医说,这药饮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出满身麻疹,看似风疹块,奇痒难耐。七日之后就会自然消退,无疤无痕。” 琼奴听完点点头:“那奴婢这些日子就说身子不适,足不出宫去。只是这些日子怕也是照顾不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沐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傻丫头,还一心惦记着要照顾你。可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行。我瞧着倒不如这几日就由老身照顾你吧。” 琼奴也止不住笑了:“哪里敢劳烦老夫人您,您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就这样笑笑闹闹,一个时辰之后,果然琼奴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阵又一阵的红色疹子。我瞅着琼奴脸色不对,忙问道:“可是觉得瘙痒难耐了,千万不要去挠。” 琼奴依言点头:“只是觉得略有些痒,小姐不必担心。奴婢知道的,定不会去挠它,奴婢可不想留下疤痕,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呢。” 瞧见她这个样子还不忘打趣,顿时放心许多,点头道:“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可得给你寻个好婆家,不然我可不会让你嫁过去。” 三个时辰之后,琼奴身上发满了红疹子,我们几人将她移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对外只说她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只怕都不能出门了。 琼奴身上的疹子足足发了七天才有消退的迹象。这七天里琼奴可谓是受尽煎熬,实在搔痒难耐,夜不能寐。 我瞅着心里不觉有些担心,悄悄同沐夫人道:“母亲您看,若是文琅帝姬服下这药,那么小的年纪,她可能熬得过来?” 沐夫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道:“虽说年岁小,但到底身边有那么多人的伺候着,应该不会有事。再者说,只有让她受些罪,皇上才会感同身受。你别再有负担,事事都不可能周全,你日后再寻时机补偿吧。” 听了沐夫人的话,我心里觉得好受了些。吩咐小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汤膳送给琼奴,又让小福子好生照顾着她。我这才打定了主意,唤了羽香来,让她去启祥宫请了姜良娣来。 窗外夕阳欲落,暮色四合。我只觉得屋子里有些憋闷,打开窗子,一阵清凉之风灌进来,我不觉心下舒畅。看向翊坤宫的方向,那金色艳艳的眼角依旧有些刺眼,我心里暗暗想着,但愿这一次能一举溃敌,也就不负我这些日子的辛苦,也不负薛神医的神药和琼奴这一番受罪了。 合上窗子,外头羽香已经领着姜良娣走进殿来。姜良娣今日不同与往日,略施粉黛,心情也好了许多。许是知道我找她是为了文琅帝姬之事,所以才会这般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成(上上) 姜良娣气色不错,声音也变得圆润得多:“如妃娘娘唤嫔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你心中心心念念之事。”我饮了口热茶,笑道:“所以这才着急忙慌的唤了你过来。不知这文琅帝姬身边的养娘,良娣可还熟悉?” “这个刘养娘是我精心挑选的,自然熟悉。”姜良娣略有些疑惑,朝我道:“娘娘为何这样问,莫不是有用得到这养娘的地方?” 我心下暗道:这姜良娣到底是精细聪明人,我这才三句话,她便揣测出了我的心思,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容小觑。 心下这样想,面上却依旧微笑:“良娣果然聪颖。这里也没有外人,本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姜良娣你若想接回文琅帝姬,只怕还要靠这个养娘帮协才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养娘是否可信?” 姜良娣也意识到这话里的严重性,思索再三,这才回道:“刘养娘是我母家的陪嫁,进宫这么些年对我倒也是忠心耿耿,嫔妾斗胆,愿意相信刘养娘。只是不知道娘娘需要刘养娘做些什么?” 我见她这样笃定,心里也就信了几分:“你可想好了,我要她做的可是会掉脑袋的事儿,若是有个岔子,只怕你我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姜良娣抬眸看向我,知道我说的并不是笑话,这才坚定的点点头,开口道:“刘养娘心思细腻,为人胆大,娘娘若是必须用人,倒不如让她一试。” 我点点头:“既然是你看中的人,那我就听你一回。” 说着我转头看向羽香,朝她点点头。羽香会意,从袖口掏出个白瓷胆瓶递给我。 我手掌摩挲着胆瓶。朝姜良娣道:“这胆瓶里装的是宫外神医替我配的妙药。只要饮下这药,一个时辰之内,浑身就会出红疹。看着就如同得了风疹块似的。不过七天之后,这红疹就会自然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竟有这样的神药?”姜良娣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不过转瞬又变成了担忧:“娘娘是想把这药给文琅用?她还年幼,不是什么药都经得起的,娘娘可确定这药没事儿?” 我想开口告诉她这药饮下去只怕会浑身瘙痒,但却又生生忍住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让姜良娣知道了,只怕这事儿也就成不了了。我心下不忍。却也无法,只得想着日后再寻机会与她道歉了。 我点点头,回道:“这点良娣放心,本宫身边的琼奴已是亲身试药。不然本宫也不敢唤良娣你过来。良娣心疼文琅,本宫也是一样的。” 姜良娣听我这样说才放心下来,接过胆瓶,问道:“娘娘是想让刘养娘将这药给文琅饮下,然后借着纯妃不能好生照顾帝姬的由头让皇上贬斥于她。将文琅重新送回嫔妾身边?” 听姜良娣说完,我心里不觉好笑,方才才赞她聪慧精明,如此一看,只怕都是些小聪明。若是按照她这样说。只怕也奈何不了纯妃。我所图了,自然比她要多得多。 不过我不打断将心中的想法与她和盘托出,颔首微笑:“就是不知道这刘养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是将这神药放到帝姬的吃食里去,只消几滴,便就成事了。” 姜良娣手掌紧紧握住胆瓶,想着自己的女儿,坚定点点头道:“娘娘放心,静等着嫔妾的好消息就成了。” 看着姜良娣远去的背影,我唤来小福子,朝他道:“快去太医院把王管事给我找来,就说我有事儿寻他。” 小福子领命去了。沐夫人看着姜良娣远去的背影,略有些担心:“贞儿,他日若是这姜良娣知道这药饮下去会让她女儿痒疼难耐,只怕她心下难受,会将这笔帐算到你头上。” “成大事者,哪里又能计较到这些。姜良娣我并不担心,她素来就是墙头草,反咬我一口,我也并不吃惊,也会有所准备。我只是心疼文琅帝姬,她那样年幼就要经历这些,着实可怜,我心下不忍。”我闭上眼,想到文琅帝姬甜美的微笑,不觉心下有些疼。 沐夫人叹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道:“贞儿你不必如此,今日这般也是为了日后咱们的绍儿不必像那文琅帝姬一样,都是慈母之心,只怪这宫中就是如此,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就连皇子帝姬也不得不深陷其中。”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这王管事想法子把这东西送过去。这样咱们这个局才算是圆满,不然只怕就功亏一篑了。”沐夫人到底年长,冷静说道。 我点头,整理了情绪,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来:“母亲说的是,辛苦了这么些日子,总不能白费了去。” 小福子领着王管事过来时,我已是端坐在正殿上。奉了盏香茶,我抬眼打量这王管事,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对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恭恭敬敬坐在下首,饮一口香茶,只待我说话。 我含笑开口:“劳王公公来这一趟实在辛苦,只是有一件事想让王公公帮个忙。” “奴才能为永寿宫效劳是奴才的福气,如妃娘娘有什么事儿就只管吩咐,只要是奴才能办到的,奴才责无旁贷。”王管事朝我行了个礼,回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事若是王管事来做,只怕是最好。”说着,我从袖口里要出一张信笺来,让琼奴递与他。 “这是张药方。只是奴才没见过这样古怪的方子,不知娘娘给奴才这药方是为何?”王管事抬眸问道。 我心下暗暗赞许,不愧是太医院里的管事,一看就看出古怪来:“不错,这张药方是本宫特意从宫外求来的。本宫要管事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将这个药方放到纯妃的翊坤宫里去。不知大人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王管事站起身,朝我作揖道:“奴才领命,如妃娘娘不必这样客气。故人吩咐过,奴才在宫中听命于如妃娘娘,奴才自然为娘娘效忠。” 他这样一说,倒是我没想到的,萧涵居然让这王管事直接听命于我。心中暗暗感动,自然也相信萧涵的办事能力。 只待着姜良娣那边成事,铺了这么久的网终于可以慢慢收起来,不免还会觉得有些惊喜和期待。 姜良娣做事情果然也爽快,第二日夜里就传来文琅帝姬感染风疹块的消息。 沐夫人最先听到这个消息,提着裙摆赶来告诉我:“翊坤宫那边已经闹成一团,直说文琅帝姬染了急病,身子不好。匆匆派人去了含元殿请皇上过来。” 我无奈一笑:“到底这纯妃平日里是被惯坏了,此时心里还一心记挂着皇上。只去含元殿请皇上,却不想这去坤仪宫请皇后,到底这皇后才是六宫之主。若是文琅帝姬有什么差池,只怕第一个问罪的就是她纯妃。” 羽香和琼奴听我这样一说,俱是喜道:“只怕这纯妃娘娘还想着皇上今夜能宿在她翊坤宫呢,若是请了皇后过去,可不就惊动了这合宫主子娘娘了。” 我伸手朝他们的脑门戳了一下,笑道:“你们两个,嘴皮子越发贫了,也不知怎么样才能降伏得住你们。若是让皇后听到了这样的话,只怕是要降罪了。” 说着,我又道:“罢了,快些替我更衣吧。我们这就去坤仪宫告诉皇后娘娘这个好消息。” 坤仪宫内灯火通明,皇后宫里的丫鬟站在坤仪宫外踮着脚,不住朝外打量去,瞧见我,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 我也不怪罪她,只是问道:“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在这杵着做什么呢?” “娘娘身边的翠果姐姐出宫办事还没回来,奴婢在这儿等着翠果姐姐呢。”她笑容甜腻。 等着翠果?只怕是想打探翊坤宫那边的消息吧。我也不拆穿她,只笑道:“那你就好生在这等着吧。本宫进去找皇后娘娘。” 皇后正梳妆完毕,见我来了,忙让我坐了,道:“本宫方才听见西边宫苑那似是有闹腾之声,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嫔妾正是要来请皇后娘娘过去呢。翊坤宫内可是出了大事儿,文琅帝姬忽然染上了风疹块,已经发了低热,翊坤宫内已是乱成一团。”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又顺便平静:“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没人来知会本宫。如妃你即刻陪本宫去翊坤宫看看,皇上最是心疼文琅这个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本宫也没法子和皇上交代。” 我就势点头:“那嫔妾就陪娘娘走这一趟,这六宫之内也只有娘娘出面最为合适了。” 夜色蒙蒙,皇后的凤辇金黄依旧,我静静坐在轿辇上,跟着皇后朝翊坤宫而去。 琼奴在一旁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靠着轿辇歇会?” 我摆摆手,今夜只怕要打起精神来好生应付了,即便要歇着,也要等过了今夜再说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成(中中) 翊坤宫上下灯火通明。之间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俱是行色匆匆。夜色愈来愈浓,凉风袭来,只觉有些冷飕飕的。我从琼奴手里接过一件薄皮大氅,替皇后披上,道:“外头天冷,皇后娘娘可得当心别受了凉,咱们快些进去再说吧。” 皇后感激的朝我看一眼,笑道:“嗯,这夜里倒是变凉了。” 走进翊坤宫,先看见的不是纯妃,而是信贵妃同和妃,以及六宫的一干妃嫔。众人见我随着皇后来了,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微微颔首,让她们起身。转过头朝信贵妃道:“你怎么也来了。你身子才好全,底子尚且是虚的,不好生在宫里养着,夜深露重的倒跑到这儿来的。若是熬坏了身子,皇上只怕又要责怪本宫。身子是自己的,可得好好爱惜着。” 瞧见信贵妃只穿了件薄纱衣裳,皇后忙将身上的大氅转与她,给她好生披上了。 “皇上娘娘说的是,只是并非嫔妾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忽然听见文琅帝姬身体不适,起了风疹块,嫔妾慌得不行。虽说帝姬与嫔妾相处不多,可文琅是那样的活泼可爱,嫔妾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与其这样在宫里等着消息,倒不如来这翊坤宫看看才好。”信贵妃素来最爱小孩,文琅帝姬又生得玲珑可爱,难怪她心里偏疼她些。 皇后闻言,也是叹一口气:“怎么好生生的就染上了风疹块,帝姬千金之躯,若是传出宫去,只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这边皇后话音才落,那边就听见墙角有呜咽哭泣之声。我瞥眼望去,原来是姜良娣。她一袭月白纱衣。蹲坐在殿内一角,蒙着脸正呜呜哭得伤心。 皇后看她一眼,开口道:“姜良娣你这是怎么了。虽说心里难过,到底也是天家妃嫔。何况这里还是翊坤宫。你这样若无旁人的大哭,也不怕惹了纯妃娘娘不高兴?” 姜良娣听见皇后的声音,忙起身朝行至皇后跟前,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急道:“皇后娘娘,嫔妾求您救救文琅帝姬,帝姬她那样年幼。哪里遭得起这样的罪。嫔妾微贱,自己的生身女儿在里面受罪,却想不出法子无可奈何,皇后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定能有办法救救文琅!皇后娘娘,我求求您了!” 姜良娣声嘶力竭的呼喊全是母亲的一番心意。泪水打在她的衣裳上,晕出一朵朵花来。 皇后还未开口,就听见内殿的门被打开,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娇嫩的女声传来:“是谁在本宫的翊坤宫里大声喧闹。孰不知文琅帝姬现在还昏迷不醒。若是你们吵闹耽搁了帝姬的救治,本宫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纯妃威仪不减当年,橘黄色的长袍逶迤拖地,头上的红宝金钗熠熠生辉。她凤目一扫四周,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虽是正定自若。可我分明看见她眼睛里闪过的不安的影子。 皇后忍不住出声喝道:“纯妃,这个时候可不是在这呵斥人的时候。帝姬到底怎么样了,咱们这一帮姐妹都在这等着,你好歹也给我们一个说法。更何况这姜良娣是文琅帝姬的生母,心中心心念念自然都是帝姬。这帝姬忽染重病,她伤心也是在所难免。纯妃又何苦这样苛责,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本宫瞧着纯妃倒是精神奕奕。” 纯妃闻言,冷笑一声:“皇后娘娘不必挖苦嫔妾,嫔妾心下焦急又岂是娘娘看得出来的。如今太医正在救治帝姬,若是此刻嫔妾慌了,那这翊坤宫里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信贵妃扶着宫女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既然纯妃方才一直在内殿里,就赶紧告诉我们如今帝姬情形到底如何了。在座众人都很是担心文琅帝姬。” “有劳各位深夜来我翊坤宫走这一趟。本宫不是医士,自然不知道帝姬情形如何。只是瞧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在那忙前忙后,想来定是无碍的。”纯妃心下有火,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再者说,诸位今日来我这翊坤宫里,到底是为了文琅帝姬,还是为了来看本宫的热闹,本宫心中也有数。夜里天寒,翊坤宫里炭火和热茶倒是不缺,我会吩咐奴婢替你们添炭加茶,各位就在这慢慢静候,若是乏了就请回宫歇息。” 纯妃这样一番话,实在是犯了众怒,在座妃嫔脸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和妃站起身来就要反驳,我忙拉住她的衣袖,轻笑一声道:“和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念二皇子着急着回宫了?快些坐下,陪陪妹妹我聊聊天。难得纯妃娘娘如此大方,好茶好炭的伺候着,咱们怎么能不领纯妃娘娘的情呢。” 和妃心知我在挖苦纯妃,掩嘴一笑:“妹妹说的对,这样难得的机会,我怎么犯了糊涂。” 纯妃素来与我不睦,听我这样说,遂道:“如妃这样挖苦讽刺,怎么当我听不出来?” 我也懒得与她多费唇舌,直接站起身道:“纯妃娘娘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将文琅帝姬的病情实话实说。皇后娘娘同众姐妹都在这里,皇上膝下子嗣不多,文琅帝姬虽说由你抚养,却也是皇家子嗣。皇后娘娘统领六宫,难不成纯妃你认为皇后娘娘无权过问帝姬之事?” 我故意把话说重,说完抬头去看皇后。皇后面色果然不豫,沉色开口道:“纯妃,本宫漏夜驾临你这翊坤宫,不是来讨茶讨炭的。你快些将帝姬的情况告与本宫,本宫也好去含元殿和颐宁宫告诉皇上同太后娘娘。” 纯妃闻言,不觉一笑:“不必皇后娘娘操心了。太后那边嫔妾已经差人告知了。而皇上这边,嫔妾已是差人去请了,只怕过不了一回皇上就到翊坤宫了。到时,嫔妾再想皇上告罪,将文琅帝姬的病情告与皇上。” 皇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这样*裸的以下犯上也只有纯妃才做的出来。 皇后正准备出言训斥,就听见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驾到!” 还未见萧泽人,就先听到萧泽的声音:“纯妃,文琅到底怎么样了,小小年纪怎么会忽然起了风疹块了呢?” 萧泽走进殿内,见众人都在,不觉有些惊讶:“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呢?”说着又朝我和信贵妃道:“你们怎么也来了,夜深露重的,一个不好好调养着身子,一个不好好照顾绍儿。” 我忙道:“臣妾同信贵妃姐姐也是担心文琅帝姬,所以才来翊坤宫看看情况怎样。” 纯妃一见萧泽,立马变得柔弱无比,盈盈上前,屈膝朝萧泽道:“臣妾没有照顾好帝姬,臣妾请皇上降罪。” 萧泽扶起她,问道:“现在不是说什么降罪不降罪的事情,文琅情形到底怎么样?太医院的太医怎么说?” 纯妃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太医说文琅帝姬染上风疹块,又因为风疹块的原因才引起了高热。现下太医们正商议着怎么给帝姬去高热,至于风疹块的事儿,只能缓缓再说了。” “缓缓再说?”萧泽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朝身边的苏安道:“去,替我把张太医喊出来!” 这张太医是太医院里的一把好手,虽未位列院判,但医术却是了得,尤其擅长儿科杂症。 张太医见皇上宣照,忙理了理官服,随着苏安上前见驾:“卑职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张密,朕问你,帝姬这病到底如何?”萧泽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太医,掷地有声的问道:“你给朕如实说来,也好让朕心中有数。” 张太医在宫中当差久了,自然了解帝王脾气,当下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回禀皇上,帝姬的高热不足为惧,只消一夜就能退下来。只是这风疹块病情反复,会绵延数月,奇痒难耐。一般这病小孩并不易得,也不知为何帝姬会染上?” 听到帝姬的高热会退下来,萧泽暗暗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张太医退下。 “帝姬平日里养尊处优,怎么会突然染上这样的病?这着实奇怪。”和妃似是自言自语,开口说道。 萧泽沉思一会,朝纯妃招了招手,将她唤道身前来,问道:“文琅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会突然就染上了风疹块了呢” 纯妃用绢子点了点眼角,这才开口道:“臣妾也不知道,今夜晚膳时帝姬还是好好的,不知怎么,用过晚膳后就起了红疹,身子也跟着烫了起来。臣妾好生着急,忙请了太医过来。本想着派人去含元殿请皇上过来,但苏公公却说皇上忙于政事走不开。” 这话是连苏安也怪上了。苏安自然要辩驳:“回皇上,皇上当时正与宁亲王和敦亲王商议西北战事,奴才实在不便打扰。怠慢纯妃娘娘,还请皇上降罪。” 萧泽摆摆手,并不说话。苏安心下明白,萧泽这是不怪罪了,也就住了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事成(十下) 殿外头夜风呼呼的吹着,殿里头,纯妃也在止不住的哭着。 萧泽听着不觉有些头疼,但看见纯妃的样子却又不好多问,只得道:“你先别哭,太医不是说帝姬无碍吗。” 皇后站起身来,也开口安慰纯妃道:“是呀,纯妃妹妹你先别着急着难过了,快些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帝姬染上这风疹块,若是能找出病因,这病也就好治了。索性皇上现在已经来了,妹妹见到皇上也就该心安了。” 这话说得有技巧,暗暗摆了纯妃一道。我不觉好笑,心想这皇后也是个不让半步的人,方才吃了纯妃一点儿亏,这会子便就又还回去了。 我没有留给纯妃反击的机会,站起身来接着皇后的话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如今找出病因才是让帝姬早日康复的好法子。臣妾未入宫前,曾听母亲说过,染上这风疹块的原因不外乎是吃食不干净,或是沾上了什么虫子。纯妃娘娘日夜照顾帝姬,自然能想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萧泽听我的话在理,也点点头道:“如妃说得不错,纯妃你好生想想。” 纯妃哪里能知道这文琅帝姬的病来自何处,只能假装沉思,过了半晌摇摇头道:“臣妾实在不知这帝姬是从何处染上这风疹块的。” 萧泽见她如此说,也没有法子,遂站起身来朝内殿走去:“那朕先去看看帝姬,也不知这会子这高热有没有退下来。” 还未走几步,就见有个人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皇上,虽说臣妾先前犯了错事,惹了皇上不开心,可文琅到底是皇上的血脉。文琅她跟着臣妾,臣妾每日小心照顾着。从来不肯让她有半点不舒服。这才送来翊坤宫没多久,就日日的不舒服,臣妾实在担心帝姬的身子。臣妾求皇上念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心疼心疼帝姬。臣妾愿意就此茹素。换得帝姬一生平安!” 姜良娣这话发自肺腑,在座众人皆有所动容。萧泽扶起她:“你一片慈母心意,朕心下晓得。你放心,帝姬是朕的女儿,朕定能护得帝姬周全。” 姜良娣还未谢恩,就见张太医匆匆走出内殿,着急忙慌的行了礼。开口道:“皇上,帝姬醒了!” 听说文琅帝姬醒了,众人都不觉欣喜。忙随着萧泽走进内殿去探视帝姬。 床榻上,帝姬面色苍白。嘴唇龟裂,发出的血红疹子显得有些慎人。她双眼微开,双手不住的乱摆,口中也不知在喊些什么。 张太医瞧见她这样,忙同一旁服侍的宫女急道:“快按住帝姬。别让她挠破疹子!” 我走近些,这才清楚听见文琅帝姬口中疾呼:“好痒!好痒!我要受不了了!”孩子娇嫩的呻吟声不同于大人,听在耳朵里分外焦心。 文琅帝姬瞧见一旁站着的姜良娣,忙挥舞着双手,想要让姜良娣抱。口中不住的唤道:“母亲,母亲!文琅在这!” 姜良娣再也忍不住,顾不得尊卑上下,疾步走上前,紧紧抱住文琅帝姬:“我的儿,你受苦了!” 文琅帝姬此刻却似乎听不见姜良娣的声音,双手品茗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宫女的束缚,口中的呼喊越来越大声:“母亲,文琅身上好痒!文琅身上好痒!” 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喊让萧泽心疼无比,他忙唤来张太医,厉声喝道:“张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帝姬身上会如此发痒!” 皇后在一旁也是着急万分:“张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些说!” “回禀皇上皇后,这就是风疹块的症状,浑身搔痒难耐,一刻都不得停歇。”张太医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众妃嫔听到张太医这样说,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痛苦未免太过沉重。 尤其是姜良娣,此刻恨不得自己替文琅帝姬受罪:“你不是太医吗?那快些开药替文琅止住痒,不然她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 张密听姜良娣这样说,不由得面露难色:“回姜小主的话,这风疹子必须要知道是因何感染才能对阵下药,止住瘙痒。不然的话,微臣也是束手无策。” 我朝后退了两步,轻轻闭上眼睛。内心饱受煎熬,无比自责。 萧泽却显得冷静得多,他转头看向我:“贞儿,你方才说听你母亲说过,感染这风疹块主要是有哪几种原因?” 我提步上前,轻声回道:“臣妾母亲说过,主要是因为吃食不净,或是沾惹上了什么虫子。” 萧泽听完点点头,朝苏安道:“你领着张太医去小厨房,替朕把今日翊坤宫的晚膳彻查一遍,看看是不是因为吃食不干净才让帝姬染上这风疹子。” 苏安和张太医应诺而去。纯妃见萧泽要彻查自己的小厨房,脸色有些不好,忙朝萧泽道:“皇上,臣妾给帝姬做的晚膳都是精心准备,怎么可能会不干净呢。” 谁料,此时的萧泽却没有心情再答理她。只是转过头朝帝姬的养娘——刘养娘问道:“你是帝姬的养娘?朕问你,这几日帝姬是否出过门?可否招惹过虫蚁?” 刘养娘倒也镇静,屈膝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就是帝姬的养娘。文琅帝姬这几日并未出门,日日呆在这屋子里,也从未招惹过什么虫蚁。” 萧泽闻言点点头,转身去看帝姬。许是高热才退,身子还虚着,所以文琅帝姬靠着姜良娣又昏昏睡去。倒是一旁的姜良娣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如豆粒一样掉落下来,打在文琅帝姬的脸上。 纯妃见萧泽脸色不好,也就住了口,不再说话。我同皇后也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纯妃,只怕她此时还不知道,一张大网正朝她铺天盖地的扑过来。 半个时辰后,苏安同陈太医归来,打了个千就要回禀。却被萧泽伸手制止,他低声道:“咱们去外头说。姜良娣你就留在这里好生陪着文琅帝姬,千万不能让她挠破那些疹子,女孩子家家的,若是脸上留了疤痕,那就不好了。” 走到外殿,众人坐定,苏安这才上前回报道:“禀皇上,奴才方才领着陈太医将这翊坤宫小厨房上下搜罗个遍,却没发现能染上风疹块的食材。” “你们确定?”萧泽不免有些疑惑,问道。 陈太医走上前:“卑职行医多年,这风疹块也不是寻常食材就能感染上的。卑职察看了翊坤宫上下,确实没有发现有何踪迹。” “这就奇怪了。既然与食材无关,帝姬又并未出门。那怎么会感染上这风疹块呢?”皇后在一旁不禁问道。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纯妃,可纯妃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得起身朝萧泽请罪:“臣妾知道皇上恼了臣妾。臣妾没有照顾好帝姬,不知道帝姬究竟为何感染上这风疹块。臣妾瞧着帝姬受罪的样子,心里着实不好受。” 话说到一半,便就泣不成声。可谁曾想,文琅帝姬的养娘——刘养娘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她走上前,朝萧泽磕个响头,这才开口道:“奴婢冒死启奏皇上,奴婢知道文琅帝姬为何会得这该死的风疹块。” 文琅帝姬是刘养娘一手带大,自然感情深厚。这刘养娘瞧见帝姬这样光景,心里自然也是难受,几滴热泪落下来,到越发显得凄楚。 众人不觉一惊,都好奇这养娘是如何知道原因的。 “快些说来,文琅到底为何染病!”萧泽着急问道。 刘养娘不慌不忙伸出手,指向纯妃,高声道:“这全都是因为纯妃娘娘蓄意谋害帝姬,才使得帝姬今日身染重病!” “纯妃?刘养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身为奴婢,虽说是帝姬的养娘,却也与纯妃是天渊之别。你若是诬陷上位,打死你只怕也是不为过的。”皇后一脸震惊的看向刘养娘,沉声喝道。 “奴婢省得。奴婢从小领着帝姬,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帝姬今日如此实在是不忍心,这才斗胆将事情告知帝后,往帝后替帝姬讨回公道!”刘养娘字字铿锵,一脸忠诚赤胆。 “你血口喷人,到底是谁让你来陷害本宫!本宫待文琅如亲生,怎么可能会陷害于她!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纯妃见有人指证于她,忙一脸怒气的急声辩解道。 刘养娘冷笑一声:“纯妃娘娘这话说得真好。若是娘娘待帝姬似亲生一般,为何每日要给帝姬服用坏身子的汤药,若是娘娘待帝姬似亲生一般,又为何不让帝姬出门,只留帝姬在屋内哭泣,若是娘娘待帝姬似亲生一般,又为何要将这风疹块的药投在帝姬平日饮的茶里。害得帝姬如此痛苦!” 听着刘养娘那掷地有声的发问,纯妃一时竟是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泽也是一脸震惊,只怕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天家的帝姬,竟也会遭受这样的待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责罚(十上) 宫中龌龊之事本就不少,只是敢于像刘养娘这样宣之于口的,却是少之又少。 一殿之人听闻刘养娘的话,俱是吃惊般的看向纯妃。和妃在我耳旁轻声道:“素来知道她狠辣,却不想对孩子也是这样无情。这么缺德的事却也下得去手。” 我淡淡一笑,在她耳边轻语道:“到底是没生养过,不知道孩子来得不易。所以咱们更要把咱们的孩子看护好了。” 和妃朝我点点头:“你说的在理,所幸咱们互相扶助着,倒也好过些。” 且说萧泽,已是满脸怒气,朝纯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纯妃,你可要好好与朕解释解释!” 皇后见萧泽动怒,忙站起身来安抚道:“皇上别着急,也不能偏听这养娘的一面之词。纯妃你快些与皇上说清楚才是。” 纯妃并不领皇后的情,满眼恨意的看向刘养娘,急声喝道:“你这个贱婢,到底是谁买通你来诬陷本宫,本宫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岂是你一面之词就能盖棺定论!” 说着纯妃转向萧泽,柔声道:“皇上难道不相信臣妾了吗?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臣妾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萧泽冷冷转过脸去:“事不过三,你这样哀求朕已是不知多少次了。朕每一次都相信了你,可你每次却总是让朕失望。朕实在不敢再信你了。” 纯妃见萧泽如此,一时失望至极,跌坐在地,眼神无光,只看着萧泽一动不动。萧泽就是她的软肋,今日萧泽这样一说,只怕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皇后见纯妃如此。倒也颇有些无奈,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遂朝刘养娘道:“你既说文琅帝姬的病是纯妃所害。到底空口白话不得作数,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这诬陷上位,本宫可就要治你大不敬之罪了!到时候不要说你的性命,只怕连你夫君孩儿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刘养娘的身子一抖,目光有些闪烁,迟疑一会,不再言语。 皇后见这刘养娘有些退缩,只得继续道:“刘养娘。怎么不说话了!如今你已然站出来指证纯妃,此时装聋作哑,只怕是不管用了。” 刘养娘抬眸看一眼皇后,这才坚定下来。应声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有证据!奴婢自从随文琅帝姬来到翊坤宫,纯妃娘娘就怕帝姬太过亲昵奴婢,所以特意安排了两个嬷嬷来照料帝姬。也就是这两个嬷嬷日日将那毒物喂与帝姬。奴婢偷偷看过,那两位嬷嬷平日里都将那药藏在炕洞里。如今皇后娘娘只要派人过去一搜,就能找到证据!” 萧泽闻言,大手一挥,让苏安领着侍卫去前去搜查,又朝刘养娘道:“那两个嬷嬷是谁。你可知道?” “这个自然,她俩都是纯妃娘娘身边跟久了的老嬷嬷,如今只怕正在屋子里歇着呢。”刘养娘见萧泽已经派人前去搜查了,腰杆不觉也挺直了。 萧泽点点头,让人去唤那两个嬷嬷前来。这两个嬷嬷正在屋里斗钱,恰巧被前去宣召的内侍瞧见,倒也毫不隐瞒,通通都报予了萧泽。 萧泽心情本就不好,听内侍这样一说,心中无名之火不觉熊熊而起:“文琅帝姬染病如今还躺在床榻之上,你们两个贼婆娘,既是贴身照顾帝姬的,还敢躲在屋子里偷懒赌钱,可见平日里也是没有照顾好帝姬的,这样的刁奴才,打死也是不为过的!” 这俩婆子也没想着皇上会发这样的怒火,浑身抖得如筛糠一样,止不住的磕头求饶。 到底是皇后站出来说话:“皇上先别动怒,还有事情要问这两个婆子。她们玩忽职守这笔帐待会再算也是不迟。” “本宫来问你们。你们既是贴身照顾帝姬的,可知道帝姬为何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 那两个婆子互看一眼,只道:“奴婢不过是做粗活的,实在不知帝姬为何身子不适。” “不知,那便由我来告诉你。是不是纯妃娘娘指使你们给帝姬用药,让帝姬身子不适。现在你们又对帝姬用了风疹块之药,害得帝姬如此,着实可恶!”不知何时姜良娣从内殿走了出来:“皇上,臣妾方才在内殿里听得一清二楚,文琅可是皇上的女儿,这宫里竟有人大胆要谋害与她,臣妾还请皇上做主,不要放过始作俑者!” 这话说到了萧泽的心里头去了:“这个自然,你放心。文琅可是睡下了,可还似方才那般闹腾吗?” “略好些了。这会子睡过去了,只怕待会醒来又是难熬。”姜良娣掉下几滴泪来,心下有气,转身朝纯妃扑通一声跪下:“纯妃娘娘,嫔妾知道上次甘总督之事见罪于娘娘,可稚子无辜,娘娘即便心中有气,也不应该撒在文琅身上。嫔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和娘娘争抢文琅,只希望娘娘能善待文琅,可是娘娘怎么可以恨得下心肠!” “姜良娣,本宫从未做过的事情,你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它扣到本宫头上。本宫从来都将文琅视为己出。本宫瞧着这刘养娘可是你启祥宫带出来的人,自然是向着你的。定是你设计陷害本宫,你好狠毒的心!”纯妃倒也不傻,觉出是有人陷害自己,遂开口说道。 “皇上、皇后明鉴!臣妾无论如何也不会陷害自己的女儿,纯妃娘娘这样说,可真是冤枉嫔妾了。”姜良娣就快要昏厥过去。 我见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对和妃使了个颜色。和妃会意,站起身来道:“臣妾也生过孩子,若是让臣妾对自己的孩子这样,臣妾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顺这和妃的话道:“和妃娘娘这样说也不一定对,人心难测,到底是怎样,咱们还是看看苏公公那边到底搜出些什么再来论断也不迟,若是冤枉了好人,只怕有损皇上和皇后的英明。” 萧泽见我说的话在理,朝我淡淡一笑,点头道:“都闹够了,给朕坐下。如妃说的不错,朕要的是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光凭你们的一面之词,那就通通都给朕回宫。” 这么一说果然见效,一殿俱静,在无人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有纯妃与姜良娣互相瞪着眼睛,似是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一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安就回来了,我余光瞧见他手里握着个锦缎,心下大定,不觉暗笑:这下子你吴若鸢只怕插翅也难逃了。 苏安将那锦缎递与萧泽,附耳低言几句。萧泽点点头,唤了张太医上前,将锦缎包着的东西交给他,道:“你好好替朕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纯妃和姜良娣俱是抬起头朝张太医那边望去。张太医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马虎,仔仔细细检查了半日,这才将锦缎递还给萧泽,开口道:“卑职回皇上的话,虽然卑职不敢确定这药的药方是什么,但卑职可以肯定,若是服用了这药必定会感染上风疹块。” 萧泽大怒,将那锦缎一扯,露出个描金的小胆瓶,直接朝那两个嬷嬷身上砸去,口中喝道:“还敢欺瞒朕,说不知道这帝姬是如何病了的。这瓶子就是在你们的炕洞里搜出来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两婆子吓得只剩下一口气。也顾不上回话,只拿眼睛瞧向纯妃。 皇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不似方才那般和气,直接开口喝道:“皇上问你们话,你们瞧着纯妃做什么?如今证据确凿,也是本宫素日治宫不严,竟是纵出你们这样的恶奴,以下犯上,陷害贵体。若是本宫这次不严惩你们,只怕难肃宫闱之纪。” 说着,皇后朝外头的侍卫大声道:“来人,给我将这两个恶婆子拖下去,杖毙!” 皇后入宫这么些年,从未像今日这样震怒。众人俱是一惊,而那两位嬷嬷已经渗出一头的白毛汗,口中只顾着朝纯妃胡喊道:“纯妃娘娘,救救奴婢吧!纯妃娘娘,救救奴婢!” 皇后冷笑一声:“怎么到现在还想着要求纯妃呢?本宫在问你们一次,你们可知道这文琅帝姬为何久病不愈?若是说出实情,本宫就绕你们一命。” 纯妃见萧泽震怒,也不敢再言语。又瞧见滚落在地的那个瓷瓶,面色着急。 那两个嬷嬷见纯妃并不出面就她们,心下大急,在这宫里皇后素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她们若不吐出些什么,只怕今日是难逃死劫了。 “皇上、皇后恕罪。这瓷瓶确实与奴婢们没有什么关系。奴婢们平日里只是听命于纯妃娘娘,在帝姬的饮食里做些手脚。不过是让帝姬身子略有不适,并不敢损害贵体。奴婢知罪,还望皇上皇后念在奴婢知错的份上,饶了奴婢一死吧!”那嬷嬷颤着声,回道。 我心下对纯妃仅有的一点内疚之心也消失殆尽。我果然没有猜错,这一次并非我蓄意陷害于她,而是她早就如此行事。为了争宠,连孩子的身子也不顾,活该她有今日之苦。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责罚(罚下) 萧泽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再也顾不上这两个嬷嬷,只吩咐人将她们拖了出去。 “纯妃,你要抚养文琅,朕已经满足于你,你又何苦这样折腾朕的帝姬,朕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何要这样?”萧泽一手托腮,看着纯妃,开口问道。 纯妃却还是不肯认罪,只是看着萧泽:“难道皇上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臣妾所为,臣妾在皇上心中难道就是这般不堪?” “并非朕要这样想,事实如此,朕不得不信。你若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将这瓷瓶与方才那两个婆子说的话清清楚楚的给朕说个明白。”萧泽哂笑一声,略显无奈:“只怕你自己心里也觉得说不清楚吧。罢了,朕也不要你说清楚,朕不傻,心里自然知道这事儿到底是谁所为,你几次三番的用帝姬拖朕来翊坤宫,朕不忍拂了你的心意,也是想念文琅,就从未拒绝。可是不曾想你竟这样变本加厉,谋害朕的女儿。” “宫中争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只是纯妃你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心狠。”皇后站起身,朝萧泽道:“纯妃自恃高位,谋害帝姬,蓄意争宠,闹得六宫不太平。还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发落?” 萧泽看一眼纯妃,声音中尽是无奈之色:“传朕的旨意,纯妃降为为贵人,移居永巷,非朕传召不得出宫门半步。” 在座妃嫔素日里只怕都是受过纯妃的欺辱,如今听闻纯妃降为为贵人,心下自然都是喜滋滋的,只是面上却不表露出半分,只静静坐着。 却不想皇后并没有领旨,反而抬起头看向萧泽,正声道:“臣妾斗胆,有句话想问皇上。” “皇后有话,不妨直说。”萧泽语气中略显不耐烦,看来是真的乏了:“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不知皇上今日这道圣旨是否作数?臣妾只接作数的圣旨。”皇后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将中宫所有的那股子威慑之态发挥的淋漓尽致。 萧泽的眉头皱了起来:“朕身为天子,一言九鼎,怎么皇后还认为朕的圣旨是不作数的?” 这话里满是质疑和不满。不过皇后却是满不在乎:“皇上恕罪,只是臣妾想着这纯妃几次废立,都是皇上的圣旨。身为帝王,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事。臣妾私心想着,是不是今日这道旨意发下去,明日里皇上就又下旨复了纯妃的位分。白白浪费一道圣旨,倒是不值得了。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泽想想,倒也觉得在理。转头看向纯妃:“皇后说的不错。即是这样。那就在旨意后头加一句,三年之内若吴贵人无悔改之意,永不晋位。” 我心下暗叹,看来萧泽对纯妃还是留有旧情。也罢。他本来就不是薄情之人。 纯妃,不对,现在要称为吴贵人了。吴贵人见事情已没有回转之地,只得起身谢恩。 皇后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言,只吩咐道:“将方才那两个嬷嬷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撵出宫去,也算是给宫里这起子奴才们一个教训。至于文琅帝姬,还是姜良娣你接回宫去照料吧。到底是生身母亲,总归会用心照料些。” 姜良娣心满意足,谢过恩后,就去内殿照料文琅帝姬去了。萧泽站起身,环视四周。开口说道:“皇后处理得很妥当。今天这一夜也算是闹腾累了,你们也就早些回宫歇着去吧。” 说着,萧泽看向我:“你也赶紧回去吧,绍儿只怕是睡着了,你做母亲的也不陪在孩子身边,他还年幼。” 又朝和妃和信贵妃道:“和妃你就送信贵妃回宫去吧。这夜深了,路上可得小心些。” 和妃甚少得到萧泽这样的软言细语,忙应声道:“臣妾遵旨,定会好生护送信贵妃娘娘回宫。皇上熬了这一夜,只怕也是累了,快些回含元殿休息去吧。” 皇后也在一旁劝道:“皇上快些回去歇着吧。苏安已备下轿辇在翊坤宫外头等着皇上了,这边就交给臣妾吧,皇上放心。” 萧泽听皇后这样说,才提步朝殿外走去,一袭明黄色的长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日,吴贵人趁着天还未亮就搬去了永巷。只可惜她出身娇贵,住在粗鄙不堪的永巷中,倒也算是可怜。 这一夜,我可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一醒来,就见琼奴站在我屋子里,见我醒了,忙笑道:“小姐醒了,奴婢伺候小姐梳洗更衣。” 我见她面露笑容,说不出的开心,忙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样的开心,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拢了。” “奴婢自然开心,小姐如今总算把那个纯妃给扳倒了。咱们永寿宫上下可不都送了一口气。小姐平日里日日提防着她,如今也可以放宽心了。”琼奴一边替我铺着被褥,一边说道。 我取了枚米珠耳钉带上,笑道:“你们未免想得也太过简单了。若是她吴若鸢是这么容易扳倒的,我们也就不用提心吊胆这么些日子了。如果我没猜错,现下只怕吴家的奏折和太后都已经出现在含元殿了。 果然,午后传来消息,太后和皇上在含元殿内大吵了一架,皇上盛怒之下,将吴世安递上来的折子给撕了。惹得太后很是没面子。 恰巧和妃和信贵妃就在我宫中。听到这个消息,和妃不禁掩唇一笑:“为了这个吴贵人,太后娘娘只怕连老脸都要丢尽了。” 信贵妃倒是不关心太后:“太后到底还是皇上的嫡母,皇上自然不会拿太后怎样。只是这吴世安,本就被皇上厌弃,现在又巴巴的递上折子为自己犯错的女儿辩解,只怕皇上心中的火气是怎么样也都消不下来了吧。” 我一笑:“这吴家本就是在风雨飘零的关键时期,谁能想到这吴贵人还闹了这么一出,着实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想着她素日里嚣张的样子,再瞧瞧现在,我心里倒是觉得舒坦了不少。果然古话说得没错,善人有善报,恶人有恶报。这吴若鸢总算也遭报应了。”和妃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我这样想着,心里却觉着有些过不去,到底是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 我拍拍她的手,笑道:“姐姐不必如此,这宫里人见吴贵人现今这样的境况,哪个不是掩嘴偷笑。倒是和妃姐姐你太过实在了呢。” “拜高踩低素来就是这宫里的常态。若说这宫里有谁良善,只怕没有一个是良善之人。她吴若鸢败就败在不知收敛,太过张扬。若是把旁人都当做傻子,那最后也就只有自己自食其果。”信贵妃说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只怕太后娘娘不肯答应,这几日还得去含元殿求情呢,也不知皇上这次会不会心软。” 和妃道:“所以说还是皇后娘娘聪明,皇上即是说了不予晋位,圣口金言,自然是不会更改的。至于太后娘娘,她满心里都是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如今见吴家如此,必然担心不已,少不得还要去皇上那边闹几次才肯罢休呢。” 我将烹好的茶递与她们,笑颜道:“这些事儿从来都不是我们关心的。我们只管着怎么照顾好孩子,怎么过好日子就成了。每日这六宫的琐事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闲情来管这些。” “如妃这句话说的在理。”信贵妃点点头:“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对了,文琅帝姬那边情况如何?我这几日倒是有心去看看,但又担心打扰了帝姬诊治。” “我听启祥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帝姬已是好了大半。再过几日也就可痊愈了。”我知道信贵妃最疼孩子,忙开口回道。 “阿弥陀佛,这样就是最好。只要帝姬没事儿,本宫也就放心了。”信贵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不过说来也真是,这帝姬一回到亲身母亲身边,病就好的这样快。可见这母子之间果然还是有灵犀的。” “也是姜良娣照料的好。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是心疼不过的。”和妃饮了一口茶,很是赞同信贵妃的话。 我们三人聊得正是开心,就听见殿外头小福子的禀报声:“启禀如妃娘娘,外头庆贵嫔求见娘娘。” 庆贵嫔来永寿宫找我,不外乎是听说了昨晚的事儿,知道纯妃这一座靠山只怕是没有了。担心腹中胎儿,自然就来永寿宫找我了。 我抬眸,朝小福子点点头:“传。” “这庆贵嫔素来不都跟着吴若鸢吗?如今这吴若鸢失势,只怕她心里着急,所以就巴巴的跑来你的永寿宫投诚了。”和妃一笑,显得分外好看:“只是她腹中不是还有个孩子么?靠着这个孩子,众人也不敢将她如何呀。” 我暗暗好笑,和妃她是不知道,这庆贵嫔肚子里的孩子不但不是她的倚靠,相反,还是她的负累。若没有这个孩子,她今日不一定要来我这永寿宫,可是有了这个孩子,她今日就非来我这永寿宫不可。 第一百九十七章 去胎 和妃同信贵妃见庆贵嫔来访,心知只怕有什么事要与我商量。遂互看一眼,一齐起身告辞:“如妃妹妹这茶果然是好茶,今日也不早了,我们便回宫去了。改日再来叨扰妹妹。” 我见她们要走,也不多留,只笑道:“姐姐们喜欢这茶,我随时烹好了恭候。” 说着,便让羽香将和妃与信贵妃送至宫门外。这才理了理衣襟,朝小福子道:“让庆贵嫔进来吧。” 庆贵嫔一身茜素色衣衫,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有些消瘦。肚子已经显怀,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住腰,在小福子的引导下,缓步走进殿来。 庆贵嫔瞧见上座的我,屈膝就要给我行礼,我忙上前扶住她:“你怀着身孕,就不必行这样大的礼了。”说着,转身朝琼奴道:“快去给庆贵嫔搬面凳子来,这孕妇久站着可是不好。” 琼奴应声而去,我打量着庆贵嫔的肚子,朝她道:“只怕是有六个月了吧,这么大的月份了,怎么还不在宫里好好歇着,到处乱走做什么?” 庆贵嫔也不顾我的话,扑通一声给我跪下,抱着我的腿,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着。 我这几日为了吴若鸢的事儿心烦气躁,见庆贵嫔这样,不觉疑惑,心下躁气大动,语气也不那么的好:“庆贵嫔,你这是做什么!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难不成,你想把这孩子落在本宫的永寿宫里!你这计谋未免想得也太好了,只可惜,本宫绝不会让你如意!” 琼奴也被这庆贵嫔一跪唬了一跳,回过神来,忙上前欲搀起庆贵嫔,口中也道:“庆贵嫔娘娘即便不顾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小皇子。您这样一跪,也不说话,没得让如妃娘娘担心。皇嗣为重。庆贵嫔娘娘快起身,有话好好说。” 可这庆贵嫔就是不起身,摸了摸眼泪,有继续哭了起来。 我也觉得方才的话说得太重,缓下语气来问道:“庆贵嫔,你若是有什么话与本宫说,便好好告诉本宫。本宫若能帮你,定会出力相帮。你若是一直这样,本宫未免担责任,就不得不请你出这永寿宫的宫门了。” 庆贵嫔见我语气缓了下来。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嫔妾今日来永寿宫并不是有意要来让如妃娘娘难堪。也不是蓄意陷害娘娘。而是想求娘娘一件事。只希望娘娘应允。” “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本宫心中有数,若是能帮自然不会拒绝。”我自然没有那容易答应她的话,只让她先站起身。这孕妇跪久了,十有*就要流产了。 岂料这庆贵嫔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执意不肯起身:“娘娘若是答应嫔妾的要求,嫔妾就起身,否则,嫔妾就在这永寿宫里长跪不起。” 这架势,是讹上我了。我心下一横,冷冷道:“既然庆贵嫔不想起身,那就一直跪在这吧。” 说着。我作势转身朝内殿走去,朝琼奴道:“琼奴,你去含元殿把皇上请来。庆贵嫔不愿意起身,并非本宫不让她起身。若是这庆贵嫔在咱们永寿宫内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劳驾皇上来永寿宫看着庆贵嫔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琼奴自然知道我话里的意思,应声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含元殿一五一十的回禀皇上。定不会让庆贵嫔娘娘为难的。” 庆贵嫔着急了,站起身拦住琼奴,朝我急道:“嫔妾来永寿宫是想求娘娘替嫔妾堕掉这个孩子。还求娘娘疼惜,帮帮嫔妾吧!” 我闻言,惊得止住脚步。原以为这庆贵嫔是见纯妃失势,所以才来永寿宫求我替她保住这孩子。不曾想,竟是要拿掉这个孩子。 我转过身,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压了压心情,这才开口道:“你这孩子已经怀了六个月都已经成型了。为何要把他打掉!” 庆贵嫔见我这样问,倒是不哭了,一脸戚戚之态,眼眸转向我,开口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本就是助孕而来,只怕生下来也是先天不足。更何况。。。”庆贵嫔话说到一半,眼睛盯着我,不再说下去。 “有话就直说,不必在本宫面前拐弯抹角。”我在案前坐定,目不转睛的盯着庆贵嫔。 “更何况这药是先前纯妃给嫔妾的,嫔妾之前也不过是帮她试药。如今纯妃变成了吴贵人,嫔妾私心想着,这孩子留着也是个累赘,不如堕掉了好。”庆贵嫔一股脑的把话说完了,然后就又开始抹起了眼泪:“皇上已经许久不理嫔妾了,嫔妾怀着这孩子只怕还要三个月,若是等到那时候,只怕皇上都早已经将嫔妾忘了。” 我压抑住心里的恶心,满眼鄙夷的看向庆贵嫔,冷冷道:“这孩子虽说是吴贵人给你助孕而来,可到底也与你有了母子之缘,在你肚子里待了六个月。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的舍不得,要知道这女人也许一辈子就靠着这一个孩子了。” “这怀着身孕实在辛苦。而且这助孕而来的孩子,先天总是不足。嫔妾可不像一辈子带着这样的负累。若是皇上知道了这孩子是那样的,只怕也会厌弃嫔妾,那嫔妾可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有了。”说到这孩子,庆贵嫔满脸的不在乎:“嫔妾知道娘娘有本事替嫔妾去掉这个孩子,所以就斗胆来永寿宫求如妃娘娘您了,还望娘娘替嫔妾了了这个心愿。” “本宫之前就答应过你,替你保住这一胎。却不曾想,你自己倒是想去掉这个孩子。”我心下实在无奈,也不愿多说:“的确,本宫有能力保住你的胎,自然也就能去掉你的胎。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本宫也不能强加左右,只是,你可想清楚了?” “嫔妾自然想清楚了,不然今日也不会来永寿宫见娘娘了。”庆贵嫔坚定朝我说道。 我点点头,觉得精神有些乏了,摆摆手,朝庆贵嫔道:“你先回去吧,本宫想想该怎么帮你。如有消息了,到时再唤你过来。” 庆贵嫔目的达到,自然也就心满意足,起身跪安回去了。 琼奴看着庆贵嫔回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暗暗骂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做母亲的,竟是巴望着要把自己的孩子给去掉。这宫里多少女人都希望能怀上孩子,像庆贵嫔这样的,可真是少之又少了。” “个人想法不一样罢了。”我摇摇头:“陪我去偏殿看看绍儿吧。” 绍儿这段时间长得特别的快,抱一会就觉得手沉。沐夫人正在偏殿逗弄着绍儿,见我来了,笑道:“方才绍儿可是自己个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到底是贞儿你的孩子,这样的聪慧,我瞧着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 我淡淡一笑:“绍儿还小,母亲就这样说。可见母亲是有多宠着绍儿了。” 沐夫人最是细心,见我心情不大好,就朝身旁的琼奴问道:“贞儿这是怎么了?方才有谁来看过她么?” 琼奴本就见庆贵嫔不顺眼,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告诉了沐夫人。沐夫人听完,也是止不住的的摇头:“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即便知道自己怀的孩子不健全,也该把他生下来,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怎么能说去掉就能去掉呢。” “在这宫里尔虞我诈,看不透人心,所谓母子亲情也不过就是利益的纠结。利来而聚,利散而去,她庆贵嫔这样,也是情理之中。”我抱着绍儿,淡淡说道。 沐夫人听我这么说,先是叹一口气,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不觉朝我道:“贞儿,我方才想着,这一次庆贵嫔自求去子,对咱们来说说不定就是一次机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机会,我怎么没有没有听明白呢。” 沐夫人眼眸一动,走到窗边指了指永巷方向,朝我一笑。我这一下便是恍然大悟,心里不觉豁然开朗,点点头,朝沐夫人也是一笑。 走出偏殿,我朝琼奴吩咐道:“去把太医院的王主管替我叫来,我有要事要找他。” 王主管从太医院匆匆赶来:“不知如妃娘娘有何吩咐?” 我也不与他多说废话,只道:“确实是有事儿要拜托王主管你。我想要一位堕胎的药,药性不必太猛,慢慢来的最好。” 王主管也不多问什么,只点头承诺,自回太医院不提。黄昏时分,一个食盒就出现在我的永寿宫里,里面装着的正是我所求的堕胎之药。 唤了庆贵嫔来,将那药交到她手上,我嘱咐道:“这药每日煎服三次,十几日过后这胎也就会落下来。” 庆贵嫔接过药就打算回宫。我喊住她:“别着急着走,本宫还有一事要吩咐你,这件事得你替本宫来做。若是你不肯替本宫来做,那本宫随时都可以把你的胎保住,十月分娩,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本宫可就不保证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荷八香 五月初五,太液池的第一拢荷花开了。皇后特意在太液池边摆下了筵席,遍请六宫妃嫔,赏荷饮酒。这夏天里,就是要饮桂花酒。皇后准备了好几大坛,直说要让六宫妃嫔喝得尽兴而归。 一大早,琼奴同羽香便伺候我起床。一袭粉色逶迤拖地的长裙,上面洒满金银碎花,遍显贵气。琼奴特意替我挑了套红宝石赤金头面,金钗拖下的长长流苏一直打在肩头。我觉得有些沉,直让琼奴替我换一副轻便点的头面。 谁料琼奴却是不肯,道:“今日是皇后宴请,小姐自然要穿得隆重些。这金钗最适合小姐,奴婢看着正好。” 沐夫人站在一旁也是不住的点头:“琼奴说得对。贞儿你如今位列妃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打扮的贵重些,也才能显出你的身份。” 见她俩这样说,我也就不再坚持,依着她俩的意思打扮妥贴了。沐夫人今日也同我一起赴宴,我打量着她,见她发髻上不过几只簪子,不由道:“母亲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 “我今日不过是陪你过去赴宴,打扮得那么好看做什么?”沐夫人一笑,朝我道。 我挑了朵丁香簪子戴在沐夫人发髻上,笑道:“就算这样,母亲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你如今可是皇子的外祖母,自然要光彩夺目才好。” 沐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就你最爱打趣。好了,时辰也不早,咱们快些过去太液池那边吧。” 待我与沐夫人到太液池旁时,和妃已经到了。这次宴饮,皇后交予她负责,她自然尽心尽责,只怕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早早就到了这太液池边。 太液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菡萏欲放。散出阵阵香气。接天的莲叶连成一片,碧油油的,让人看着不觉赏心悦目。 和妃见我和沐夫人早到了,忙迎过来,笑道:“如妃妹妹同沐夫人怎么来得这样早。莫不是搀了,想早些来尝尝我准备的点心了?” 我同沐夫人俱是支不住笑了,我回道:“可不是嘛,在永寿宫门外就闻到姐姐这边漫天的香味儿,这不,就拖着母亲匆匆来了。还请和妃娘娘赏脸。给我们尝尝这点心吧。” 和妃也被我逗笑了。忙吩咐身边的宫女儿端了几碟儿点心上来:“既是这么想吃。那可要敞开了吃,别的我不敢说,这点心啊,可是管够!” 三人坐定。我仔细看了看那桌上的点心,有豌豆黄、小盒苏、羊肉卷子,各色美食攒在一个八宝盒里,甚是好看。 拈了块豌豆黄在手里,我朝太液池望去,碧波粼粼,风光无限,远远还可以看见湖面几艘小船飘来飘去。 “我听皇后说,今日宴请的不止是六宫妃嫔。就连永巷里的妃嫔也都被请了过来,说是合宫同乐,不能怠慢了谁。”和妃见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就坐下来同我们一起闲聊。 “那吴贵人岂不是也要过来了?”沐夫人好奇问道:“只是凭他的性子,只怕十有*是不肯过来了。” “若是以前。这样的场合,只怕她是最喜欢来的。如今这样,也是自作孽。降为为贵人,只怕她是连屋子都不敢在迈出一步了。”我忍不住打趣道。 和妃却是摇摇头:“你们倒是猜错了,今日吴贵人倒是会来。”说到这,和妃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特意派人去了永巷给吴贵人下了帖子,吴贵人也就答应要来这宴饮了。” “喔?不知皇后娘娘这帖子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让心高气傲的吴若鸢乖乖来参加宴饮,着实让人好奇。”我眨着眼睛,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也是好奇,所以才暗自打听了这件事情。好不容易才让我打听清楚了。”和妃一脸子说不出的兴奋,似乎是在分享什么暗密的消息:“我听皇后宫里的小丫头说,皇后娘娘派身边的翠果去了永巷,只将这帖子交在吴贵人的手上,说了句‘若是纯妃娘娘心生胆怯,大可不必来,宫中人人都只纯妃素来雷厉风行,此时若是窝在这永巷中,也不会有人笑话,只是贵人小主今日这样没血气,到底让人看不起。也不怪坊间人都说,吴家不过外强中干,风一吹就倒了。吴贵人是吴家的女儿,自然和吴家是一样的。” 我听和妃这样说,心知这家族是吴若鸢心中不可撼动的尊严,若是有人侮辱于她她尚且可以忍耐,可是有人侮辱她的家族,她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的。 我拈了枚酸杏放入口中,道:“这么说来,平日里见皇后娘娘不善于言辞,倒不想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一番话,说得吴若鸢本来也不成。” 和妃点点头:“这话不假,不过我倒也想看看这昔日的纯贵妃娘娘今日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永巷那地方是宫里最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怕咱们的春贵妃娘娘是住不惯的。” 正说着,那边妃嫔就三三两两的过来了,俱是各自落座。和妃也招待的好,香茶、点心,没有一个拉下的。阳光打在荷花上,愈发泛出浓浓的香气来。 庆贵嫔也扶着宫女儿来了,她走过我身边,朝我微微点头,唇语道:“娘娘放心,嫔妾会把事情做好的。” 我朝她点点头,也不再言语,只怕漏了破绽。 皇后姗姗来迟,坐在轿辇上。远远就看见她一身正红衣裳,九尾凤钗衬出中宫应有的华度,略施粉黛显得愈发老成。 众人起身,朝皇后行礼。皇后含笑让众人起身,环视四周,朝和妃笑道:“和妃布置的不错,本宫很是满意。今日众姐妹都不必拘束,大家畅饮畅言,公众也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索性今日就热闹热闹。” “吴贵人怎么没有来?和妃可派人去请了?”皇后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吴若鸢,问道。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皇后娘娘还是这样的惦记嫔妾,嫔妾不过晚来一会,皇后娘娘就这样着急,可见皇后娘娘是真心心疼嫔妾。” 吴贵人缓步上前,朝皇后行了礼,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再不说话。 皇后一笑:“妹妹还是和往常一样喜欢迟到。只是不同于以前的,这次妹妹迟到是因为没有轿辇,永巷离这太液池也有些脚程,也就不怪妹妹你迟到了。” 这句话戳中了吴贵人的心,她眼中满是忿色,却还是忍住了不再说话。 我心中不禁暗叹:拜高踩低果然是这宫里的常态,若想在这宫里受人尊重,也就只有保住自己的地位还可以,最是势力的,只怕就是这宫里的人了。 皇后把话说完,见已经刺激到了吴贵人,也就不多言语,只是招呼大家赏荷饮酒。 酒过半旬,庆贵嫔站起身来,端了酒盏走向吴贵人:“纯妃娘娘,嫔妾敬你一杯,多谢娘娘当日提携之恩。” 这一句纯妃娘娘若在平时算是尊称,可如今当着吴贵人的面这样一说,却变成了讽刺。 旁边早有人出言提醒:“庆贵嫔你怕是喝醉了吧。这吴贵人早就不是纯妃娘娘了。如今已经是永巷里的贵人小主了。” 宫中里只有犯了错的宫人才会被贬去永巷里,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吴若鸢是贵人,但是住在永巷里,身份自然昭然若揭。 吴贵人一时气不过,站起身就要走。却被庆贵嫔拉在袖子:“怎么,纯妃娘娘难道是看不起嫔妾这盏酒?嫔妾还未感谢娘娘,若不是娘娘体恤,这怕嫔妾也怀不上这孩子呢。” 这话说的真实,庆贵嫔不免有些伤心。和妃见庆贵嫔挺着个肚子在与吴贵人拉拉扯扯,心下不放心,便朝一旁的侍从道:“庆贵嫔喝多了,还不快些扶着贵嫔娘娘去一旁的临云殿歇息。” 谁料,还未等侍从走上前。吴贵人便已是不耐烦庆贵嫔对她拉拉扯扯,心下烦躁,伸手用力一甩,想要挣开庆贵嫔。 却不想一时用力过猛,竟将庆贵嫔推倒在地。庆贵嫔怀着身孕,身子重,跌坐在地,发出重重的响声。 在座妃嫔都是一惊,赶忙站起身来。皇后更是急道:“庆贵嫔怀着身孕,还不快些将她扶起来!快去请太医来,万一这龙胎有了闪失,本宫可担待不起。” 庆贵嫔摔倒在地,脸色愈来愈苍白,止不住的呻吟,身下竟是流出血水来。 吴贵人见自己闯下这样的大祸,也是着急得不行,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皇后首先镇定下来,吩咐宫人先将庆贵嫔安置在临近的临云殿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医就赶了过来。 还未诊脉,只瞧了瞧庆贵嫔,就直接摇了摇头,朝皇后道:“回禀皇后娘娘,庆贵嫔娘娘这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皇后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先是吩咐了宫女分别去含元殿和颐宁宫请皇上和太后来,然后就匆匆朝庆贵嫔所在的内殿赶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稻草(上章) 我与信贵妃、和妃几个位分高的妃嫔都随皇后走进内殿去探视庆贵嫔。其余妃嫔都踮着脚尖在殿外张望着。这段日子宫里一直不太平,一波未清一波又起,多了许多热闹可看。倒也让平日寡淡的时光,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进内殿前,我嘱咐谨贵嫔若是皇上和太后来了,就赶紧通报皇后。还要照管着前殿一干妃嫔,若是闹出什么事儿来,可就不成体统了。 见谨贵嫔心里有数朝我点点头,我也就放心走进内殿。 才进内殿一阵血腥气味就扑鼻而来。本来安放在殿内供人临时歇息的象牙床榻,此时已垫上厚厚的床褥。庆贵嫔横卧在榻上,双眼微噏,脸色白的如生宣一般,看不出半点血色。 素色裙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内殿里,太医,稳婆和宫女们都奔来走去,虽然挤满人,却是半点声响也没有,只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和庆贵嫔轻声的哼吟。 我环视四周,众人脸上俱是一脸谨慎肃穆,一则是这庆贵嫔腹中孩子生死未卜,众人不敢言语,二则众人都担心自己这个情境下,自己万一说错了话,只怕就会惹祸上身,所以只顾着手头上的事儿。 皇后看着庆贵嫔似是不好,忙唤来太医到一旁问道:“庆贵嫔如今情形如何?这皇子到底保不保得住!” “回禀皇后娘娘,庆贵嫔娘娘怀孕已有六月,但胎像一直不稳,今日受到这样的重击,可谓是雪上加霜。臣已经下了十几味保胎药,却仍是不见效果。臣斗胆说一句,庆贵嫔娘娘这孩子,只怕是天神下凡也是无力回天了。”太医笃定的眼神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回道。 “俗话说得好,七留八不留。只是可惜了庆贵嫔这孩子怀了六个月,若是生下来也是不成形。养不大。”和妃见皇后一脸不豫,出言宽慰道。 这边皇后还在为保不住孩子的事情生气,而那边庆贵嫔又出现了情况。 庆贵嫔身边的宫女儿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急道:“皇后娘娘快过去看看,我家主子好像不好了。皇后娘娘快些过去吧!” 皇后本就担心着这皇嗣的事儿,听这宫女这么一说,忙提着裙摆走上前去。 还未走进,就听见几个稳婆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喊道:“这可不好了,庆贵嫔娘娘出了大红!孩子还没出来,这就出了大红!可怎么是好!” 我自然知道这出了大红对孕妇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忙同和妃挤上前去。 庆贵嫔已经昏倒在榻上。一旁宫女正掐着她的人中试图将她唤醒。鲜血绵延不断从床榻一直滴落在地上。看得人只觉得凄惨无比。 我想着自己难产时的情景,转过脸去不忍心再看。这时,谨贵嫔走进殿来,朝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和太后都已到了临云殿。着急着要进来看庆贵嫔。嫔妾只说太医还在殿内延治,这才拦下来。皇后娘娘快去看看吧。” 皇后点点头,转身朝信贵妃同和妃道:“本宫同如妃一起出去看看,殿内就留你们两人看护,你们可好生看着,本宫瞧着庆贵嫔倒是不大好。” 和皇后匆匆赶去前殿,萧泽同太后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见我俩出来,太后忙问道:“庆贵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本宫听着皇嗣不好,忙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皇后看一眼萧泽,这才开口道:“太医说只怕孩子是保不住了。庆贵嫔如今也是不大好,孩子还在肚子里生不出来,又是见了大红。太医还在里面用药。也不知能不能缓过来。” 萧泽听了情形这么严重,就要往内殿赶去:“朕去瞧瞧到底是什么光景,昨日里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我同皇后忙拦住他:“皇上三思,这内殿皇上是万万不能去的。” “你们拦着朕做什么,朕心下实在着急皇嗣,不去看看放心不下来。”萧泽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这宫里难道还有朕不能去的地方么!” “这宫里自然不会有皇上不能去的地方,只是,这产房最是污秽,皇上九五之尊踏足,未免脏了龙体。”我上前,柔声劝道:“皇上是万民仰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一层意思,也点点头不让萧泽进殿,但听着自己的皇孙没了,心下难受,开口急道:“太医说的准吗,这孩子不还没生下来,怎么就知道没了呢?” “太医虽说拿不准,可这孩子也才六个月,即便生下来,只怕也还未长全呢。”皇后道:“何况这庆贵嫔如今已经昏厥过去,又出了大红,哪里还有力气生的下来。” “出了大红?”太后在一旁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什么,朝皇后吩咐道:“皇后你快去告诉太医,就说是本宫的懿旨,舍母保子。若是动了胎气后,这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呆久了,生下来也就活不成了。”太后振振有词,看着皇后,毫不迟疑的吩咐道。 皇后面露难色,看向萧泽,却不想萧泽竟是在一旁迟疑,没有反驳太后的话。 我心里凉了一截,果然,帝王之家从来就不要奢望一夕之恩,一朝之情。虽说萧泽对我宠爱无双,可对于其他那些为他怀孕的女子,在他眼里,只怕都是绵延皇嗣的工具。所以在庆贵嫔难产的时候,他才会纠结于是不是舍母保子。说到底,还是皇嗣重要。 这边萧泽还未开口,那边内殿里就有稳婆跑了出来,朝萧泽和太后磕了个头回禀道:“皇上、太后,庆贵嫔娘娘方才醒了过来,诞下个小皇子就有昏过去了。” 太后听说庆贵嫔生下了个皇子,高兴得不行,正要拍手说话。 不想那婆子却又继续开口回道:“只是这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请皇上、太后恕罪。” 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气氛尴尬无比。这样被粗鄙不堪的下人耍弄,宫中威仪万千,曾经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面上挂不住,“啪”的一个巴掌就甩在那婆子脸上,怒喝道:“没眼力的狗东西,这话也是不会说了吗!竟敢戏弄哀家!” 这婆子被打昏在地,吓得瑟瑟发抖,竟是连跪也跪不住了,磕头如捣蒜般:“求太后娘娘恕罪,求太后娘娘赎罪!” 皇后见太后盛怒,也不敢求情,只得出来打圆场道:“庆贵嫔情形如何了?大红可是止住了?太医在哪儿,怎么也不出来回禀,倒是派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 “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方才被猪油蒙了心,才胡言乱语。庆贵嫔娘娘大红还没有止住,太医们正在诊治,一时没得空出来回禀,便让奴婢出来支会皇上、太后同众位娘娘一声。”那婆子见皇后脸色依旧和蔼,也就忙朝皇后求饶,指望着皇后能帮着说几句好话。 皇后点点头,抬抬手,便有两边的侍从将这婆子抬了出去。 “皇后,今日好好的赏荷宴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朕昨日才问过太医,庆贵嫔胎像虽然不稳,但却是没有大碍。怎么今日这孩子就没了呢。”做父亲了听说孩子没了,心下自然不会舒坦。不过萧泽到底是万人之皇,不过一瞬,就恢复冷静,探根寻迹来了。 皇后看我一眼,这才静静说道:“庆贵嫔这胎是因为吴贵人不小心冲撞到了庆贵嫔,才没了的。” 这话音才落,太后就不答应了,她站起身急道:“怎么会同若鸢有关呢。皇后,若鸢如今虽然只是个贵人,但这白口诬陷人的事情也不是随意就能做的。” 皇后倒也不与太后争执:“本宫在宫中行事素来磊落,无论位分高低,自问从未欺小怕大。太后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这在座的众位姐妹,是不是吴贵人妹妹害得庆贵嫔没了孩子的。” 萧泽眼光扫向躲在墙角的吴若鸢,说不上愤怒,却是浓浓的厌恶之情。 谨贵嫔顺势走上前去,朝萧泽同太后各行了礼,这才开口道:“太后娘娘确实冤枉皇后娘娘了。臣妾当时就坐在吴贵人身旁,看得是一清二楚。庆贵嫔要同吴贵人敬酒,却不想被拒绝。吴贵人一时恼了,就推了庆贵嫔一把,这不就把庆贵嫔给跌倒在地。” 谨贵嫔这几句话就把当时的情形描绘得一丝不差。萧泽听完转头看向我,问道:“贞儿,谨贵嫔说的可是实情?” 我点点头:“谨贵嫔所言的确不错。臣妾也是瞧得一清二楚,皇上和太后面前,不敢欺瞒撒谎。” 太后这一次再也不说话了,只吩咐宫人端了面凳子来,面色苍白,抚着胸口道:“哀家这身子又不舒服了,得歇歇才好。” 萧泽也不多计较,只吩咐了太医院的院判来,道:“庆贵嫔情形到底如何?朕要你尽全力救治庆贵嫔,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第二百章 稻草(下下) 满屋子里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萧泽一脸不豫,惹得殿内众人俱是不敢说话。此刻最怕的,只怕就是跪在地上的院判大人了。 迟疑了半晌,院判踌躇着该怎么说才不会惹怒萧泽。咬了咬牙,这才狠下心来回道:“微臣回皇上的话,这庆贵嫔娘娘如今大红止不住,情形只怕不好。微臣只能尽力,确实不敢保证能医好庆贵嫔娘娘。” 天子一言九鼎,如今院判虽说不是有意,却也是拂了萧泽的心意,抹了萧泽的面子。 萧泽背过脸去就要发火,我瞧着这院判实在太可怜了,便起身替他劝慰道:“皇上先不要着急,臣妾瞧着庆贵嫔的情景,和臣妾当时难产时却是差不多的。只是不知何彦方此时在哪,若是他今日当值,可唤他来,只怕就有法子了。” 我这话点醒了萧泽,他忙问道:“何彦方可来了?” 院判思量了会,回道:“何太医今日并不当值,所以并未来临云殿。微臣这就唤他前来,望皇上恕罪。” 何彦方匆匆赶来前,太后却是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朝萧泽道:“皇儿,你是知道若鸢的,这件事定不是她做的。若是让哀家查出来是谁诬陷诽谤,哀家定然要重重治罪,决不轻饶。” 萧泽怒极反笑,道:“朕本来打算等庆贵嫔好转了再来问这件事儿,既然母后这样着急,那朕就来问问吴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吴贵人听萧泽唤她,先是打了个哆嗦,略有些不情愿的朝墙角缩了缩。 “怎么,吴贵人没有听见皇上唤你吗?我所说不过一面之词,难道吴贵人就没有什么要和皇上辨明的吗?这会子,怎么往墙角儿缩了呢,那儿可是躲不吓人。”皇后含着微笑说道。 “若鸢,还不快上前来告诉皇帝。哀家绝不相信这件事是你所作,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景,你快上前来和皇帝说,别让这些人冤枉了你。”太后倒是显得着急,站起身就要去拖吴若鸢上前。 我冷眼瞧着这吴若鸢,此刻她心里只怕是恐惧万分。庆贵嫔的孩子没了,自然是要怪到她的身上。依着萧泽性子,只怕是不会轻饶了她。 吴若鸢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不过瞬间又坚定了下来。她脱去发簪上的饰物,缓步上前。在萧泽面前跪下:“皇上恕罪。臣妾今日一时冲动。害得庆贵嫔娘娘小产,如今又有性命之忧。臣妾实在是罪该万死。” 殿内众人都没有想到,素来刚硬的吴若鸢,昔日里那样硬性的纯妃娘娘今日竟然能低三下四的哀求。可见人在低处。有时有些事不得而为之。 萧泽眯起了眼睛:“这么说,吴贵人是对方才的事情供认不讳了。” “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却是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责无旁贷。只是臣妾确实是无心之过,并不是有意要去害庆贵嫔的孩子。”吴若鸢低声说道,那声线细腻柔缓,是她从未有过的。 “本宫从来没有想到,吴贵人也有这么楚楚可怜的时候。只是可惜庆贵嫔如今还在殿内昏迷不醒,否则她看到你样子。只怕也就原谅了你了。”皇后抬眸说道,尽是上位者的自豪。 吴贵人却也不理会皇后,只盯着萧泽看去。我知道她这一招是管用的,萧泽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吴若鸢这样伏小求饶。自然是萧泽乐于见到的,何况他同吴若鸢还有素来的情分,自然是一时舍弃不掉的。 我心知萧泽不会责罚吴若鸢,但也只不能一时计较成败。索性就忍住气,淡淡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看萧泽怎样处置。 果然不出我所料,萧泽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先到一旁去吧。只等庆贵嫔醒了再做计较吧。朕此时也是没有心思与你计较这么多了。” 吴若鸢一声不吭的退到了临云殿外:“臣妾就在那殿外头跪着,等候圣上发落。” 外头太阳虽说不算毒辣,却也是泛起阵阵热气。吴若鸢就这样脱簪在青石砖上跪着。 太后虽然心疼,可见吴若鸢这件事认了下来,也就不再言语,只是抚着胸口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等待着内殿的消息。此时的她只怕是期盼着内殿里的庆贵嫔不要出任何的事情,不然这吴若鸢可就真的是摊上大事了。 何彦方踏着中午的骄阳,匆匆朝临云殿赶来。瞧见一殿的主子小主,作势就要行礼。却被萧泽一把拦住:“快别整这些虚的,庆贵嫔只怕是不好了,你快去内殿里瞧瞧,朕相信你的医术,定能起死回生。” 听萧泽这样说,何彦方便点点头,转身朝内殿去了。 不一会就听见庆贵嫔哭号的声音。萧泽在殿外就喜道:“到底是贞儿聪明,还是这何彦方有本事,这一会,庆贵嫔就醒了。” 殿内众人也是不住的附和。我却想着不好,若是真的治好了,这何彦方只怕就该出来回禀了。可这么半日了还没出来,只怕只是出了什么意外。 果不出我所料,才一会就见何彦方摸着额头上的汗走出内殿,一脸疲态,上前朝萧泽道:“启禀皇上,臣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庆贵嫔娘娘给下红给止住了。只是这下红时间太长,失血过多,身子的元气伤了,只怕微臣也是无力回天了。” 萧泽有些不确定:“连你也没有法子了?那这可怎么是好,庆贵嫔失了孩子,朕已经是对不起她了,如今若是还不能保住她的性命,朕岂不是无地自容。” 何彦方一眼无奈:“微臣确实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在皇上面前,不敢欺瞒。”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清冽女声:“皇上,臣妾有法子,臣妾有法子可以救庆贵嫔。还请皇上恕罪,让臣妾近前说话。” 众人循声望去,是跪在殿外的吴贵人,她立着身子,高声朝萧泽喊着。 萧泽转眸一瞬,点点头:“既是有法子,就近前说话吧。” 何彦方也是十足的好奇:“不知贵人小主有什么法子,臣行医多年,庆贵嫔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什么药方都不能救下来了。莫非贵人小主手里的是灵丹妙药不成?” 唤吴若鸢为小主,何彦方一时还不习惯,不过他嘲讽的习惯还是一直没变。 吴若鸢只看着萧泽,却不理会何彦方:“皇上可还记得,臣妾才入宫的时候也曾经怀上过身孕,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小产了。臣妾当时伤了身子,下红半月不止,虽没有庆贵嫔今日这般汹涌,但却也让臣妾担心了不少日子。臣妾便让父亲在宫外寻了不少奇药奇方。可惜后来臣妾就再也没怀上身孕,这药也就一直放在臣妾的翊坤宫里。只怕现在就能排得上用场。” “不知小主将这药放在了哪里,臣这就去取。若是有用,只怕这庆贵嫔也就有救了。”何彦方听说有奇药,便将萧泽忘到了一边,只顾着要快一点看到那吴若鸢口中宫外神医所配的药方了。 吴若鸢也不隐瞒,将那药放置的地点通通告诉了何彦方。何彦方也是神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领着几包药方走进殿来,一脸的喜色掩饰不住。 何彦方朝吴若鸢深深作了几个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微臣先替庆贵嫔谢过娘娘,这药全是积年的好药,今日只怕都能派上用场了。” 吴若鸢面不改色:“只要能用就好了,臣妾也不打扰皇上心情。”说着就要走出殿去外头跪着。 “外头太阳已经开始毒辣了,你这样跪出去,也不怕身子吃不消。”果然,何彦方的话让萧泽放心不少,吴若鸢的举动也是软化了萧泽心:“就在这殿里站着吧,依着何彦方的医术,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庆贵嫔就该醒了。” 萧泽说的果然不错,不过半个时辰,庆贵嫔就慢慢的好转过来。何彦方出来禀报:“庆贵嫔娘娘固根培元,只需要静养就好了,目前来看,身体已经是没了大碍。还要多谢吴贵人小主送来的药了,若是没有它,这庆贵嫔娘娘只怕也是救不回来了。” 庆贵嫔既是醒了,众人也就放下心来。太后早就乏了,皇嗣没了,她心里没有了盼头,本就不将庆贵嫔的生死放在心上。此时便站起身来,道:“既是没事了,哀家也乏了,就先回宫去了。” 妃嫔们也是三三两两的告辞而去。皇后吩咐内侍小心将庆贵嫔移回她的宫室去,到底这临云殿是临时休憩之用,并不能长久住在这里。 萧泽看着吴若鸢的背影,朝苏安道:“去传朕的旨意,今日之事,吴贵人功过相抵,不予责罚。但,为了以儆效尤,特罚吴贵人在钦安殿为未出世的小皇子抄经祈福。抄遍一千遍的经文才能回宫。” 说完,萧泽看向我,似是询问道:“如妃,你觉得朕这样安排怎么样?” “功过相抵,倒也是应该。”我一笑道:“皇上让吴贵人抄经,求得不过就是心安。希望吴贵人能明白皇上的用意。” ps: 待会还有第三章,敬请期待。 第二百零一章 往事(上) 庆贵嫔醒过来,见萧泽并未严惩吴若鸢,自然与萧泽闹腾了好几日,见萧泽一直不松口,这才卸了气,只在自己宫里,生着闷气。 我特意吩咐炖了滋补的汤药,领着琼奴与羽香一起来看庆贵嫔。庆贵嫔在宫中一直不见客,可门外的小宫女儿一见到我,就赶忙迎上前来:“如妃娘娘您可来了,我们家主子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心里憋着闷气,正想去找娘娘说话呢。” 我见她这样说,心下明了,这庆贵嫔只怕是指望着让我来替她做主。吴若鸢害她助孕,如今没了孩子,只怕心里更是恨起吴若鸢来了。 走进内殿,殿里满是熏香的味道,甜腻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庆贵嫔正卧在榻上,听见宫女通报说是我来了,忙坐起身,朝我道:“嫔妾身子还未好全,不能下榻给如妃娘娘行礼,还望娘娘恕罪。” 我自然不会与她这么计较,点点头道:“不必这样客气,本宫今日就是来瞧瞧你,见你气色还不错,本宫也就放心许多了。女人家身子最重要,若是这身子垮了,其他的什么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着,我从食盒里端出为庆贵嫔准备的红枣当归虫草汤来递给她,道:“特意为你熬了这汤,我听何彦方说是最好的,你现在正是要补元气的时候,快些趁热喝了吧。” 庆贵嫔端过碗盏,轻嗅一下,道:“娘娘永寿宫里的小厨房果然是好的,这汤熬得真想。只是嫔妾心里堵得慌,实在是喝不下去。” 我故作不知:“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就堵得慌了呢?你忘了何彦方是怎么说的,你才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动怒不能生气。” “嫔妾这次没有了孩子,却不想皇上没有贬斥吴贵人,娘娘同嫔妾的愿望落空,嫔妾自然心里不舒服。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解了这口气。”庆贵嫔一笑。略显消瘦的面庞却显出一丝俏丽来,倒变得比往日好看多了。 “原来就是为了这样的事儿。”我一笑,将那汤端到她面前:“庆贵嫔不必这样揪心,日子一天一天过,机会有的是。实在不必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事就在这唉声叹气。没得气坏了身子不是。” 庆贵嫔将这碗一推,叹口气道:“娘娘有所不知,为了这事儿,嫔妾可是没了孩子。这宫里的隆宠,多半都是靠着子嗣。嫔妾没有了孩子,身子又不好了。只怕这日后的恩宠也就慢慢稀薄了。宫中日子难熬。嫔妾不似娘娘一样。少不得要伤心了。” 我听完这话,实在觉得恶心。当初要打掉孩子是她的主意,如今却又拿着这个孩子来说事儿。这样的作为,未免让人瞧不起。 “庆贵嫔难道忘了。这孩子本就是助孕而来,生下来只怕也是先天不足。”我看着庆贵嫔的眼睛道:“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庆贵嫔你来永寿宫,求本宫帮你将这个孩子打掉的。” 庆贵嫔见这招没有效用,不禁哭了出声:“嫔妾今日可不是后悔了,若是有这孩子在,只怕还能多得皇上两个月的青睐。再者说,若不是娘娘的主意,嫔妾哪能在鬼门关上走这一遭。到底是嫔妾福大命大,这才缓了过来。” 我心下大怒,这庆贵嫔果然将无耻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不觉大笑道:“原来庆贵嫔还记得是我的主意呀。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救你回来的那些药材还是吴贵人赠予你的。本宫听说这些药材可是价值不菲,不知道庆贵嫔打算怎么还呢?” 庆贵嫔还未说话,我就先打断了她,笑道:“好了,今日本宫一来是给你送这补汤的,二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本宫不打断追究吴贵人了,也希望庆贵嫔你也就此打住,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让六宫不得安宁了。” “娘娘这样吩咐嫔妾,嫔妾自然不得不尊,只是嫔妾好奇,娘娘要给嫔妾一个什么理由,才能让嫔妾听从娘娘您呢?”庆贵嫔一笑,那笑里面都似乎带着毒药。 我不觉好笑,掩了唇道:“庆贵嫔在本宫那边留下的东西可真是不少,若是庆贵嫔不介意,本宫就送去含元殿和皇上一起阅览一下。” 庆贵嫔这才着急了,也顾不得我在要挟她,忙道:“嫔妾相信娘娘,自然是娘娘说什么,嫔妾就做什么了。娘娘放心,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个孩子与我无缘,我也不会再同吴贵人计较了。” 庆贵嫔这样说,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忘了嘱咐道:“此事也就你我知道,若是本宫听到了一丝一毫的消息,那只怕含元殿那边也就热闹了。” 庆贵嫔自然听的懂这话里的意思,忙点头称是。 除了庆贵嫔的宫室,转眼已是暮色四合。琼奴问我道:“小姐,咱们现在是回宫去了吗?” “我还不想回宫。”我伸手朝北方指了指:“钦安殿可是往那边走?” 羽香踮起脚尖看了看,点头道:“主子指得不错,钦安殿在这太微城的最北边,只往前走,绕过云龙湖就到了。” “那咱们便去钦安殿看看吧。只怕吴贵人还在钦安殿里抄经呢。”我思索一会,道:“这天气,白日里虽然略有些热,但夜里却是凉的。琼奴,你快去咱们宫里取些红炭和暖炉来,羽香再取些吃食。咱们去钦安殿看看吴贵人吧。” 琼奴和羽香虽然都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应声办事儿去了。 到钦安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只乌鸦从空中飞落到钦安殿的屋檐上。斑驳的红墙显得这座皇家祭祀的宫殿分外凄凉。殿外几株海棠树,花早已谢了,结了不少海棠果子,青青涩涩。 我接过琼奴和羽香的食盒,走进殿去。大殿正中,吴贵人正俯头抄经。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只道:“是谁暗夜还跑来这钦安殿。如妃娘娘你未免太过信奉佛神了吧,竟想着要来着钦安殿叩头祈福。还是说,你是特意想来这钦安殿里看我的笑话。” “你今日这个样子,我还有看你笑话的必要吗?”我给殿里供奉的菩萨神佛上了柱香,缓步走到吴贵人的案前。 轻轻将食盒放到案上,道:“这天黑下来了,只怕吴贵人你也还没用膳吧。虽说永寿宫的小厨房做饭不如你当初的翊坤宫,还是勉强尝尝吧。” 我打开食盒,递了双筷子给她,却不想她依旧埋头抄经,理也不理。 琼奴在一旁看着,略有些生气,站起身来就要与吴贵人争辩。我忙按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一笑,看向吴贵人道:“难不成贵人你认为我会在这饭菜里下毒不成,所以连尝一口都不敢?这样未免也太小瞧本宫了。” 不想吴若鸢摇摇头,道:“我从没这样想过。你虽说与我不对付,到底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这样的招数你是用不出来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样说,我倒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这饭菜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还给你准备了清酒。抄经不在这一时,略停停吃些东西,这样也不会累坏了身子。” 我说完,又朝琼奴和羽香道:“你们去把外头的炭和暖炉端进来。” 吴若鸢听完,抬眸看了我一眼:“今日如妃娘娘怎么这样好心,竟也关心起我的死活来了。我倒是该谢谢如妃娘娘了。” “贵人不必客气。本宫协理六宫,这是本宫的职责。更何况这钦安殿偏远潮寒,若是夜里没有个暖炉取暖,只怕是熬不过去的。你若是病了,本宫还得找太医来给你治病,到底是得不偿失。还不如现在就给你送了这些东西过来,你若是冷了,就自己烧了取暖用吧。” 吴若鸢也不道谢,只淡淡道:“有劳。时辰不早了,嫔妾还要抄经,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钦安殿这样清冷,实在不适合娘娘您这样身份的人。” 我替她斟了杯酒,递与她:“就这么想赶我走。酒能暖身,饮一杯,陪本宫聊聊天吧。” 吴若鸢到底是性情中人,接过酒一饮而尽:“你要同我说什么呢?快些说吧,别耽误了我抄经。” “今日听你说,你曾经怀上过孩子?”我小心翼翼问道,一边问一边替吴若鸢拣了块鸡脯肉。 吴若鸢苦笑一声:“你入宫时间尚浅,自然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 我端起酒杯:“那我敬你这一杯,换你那个时候的故事。不知道纯妃娘娘是否介意呢?” 吴若鸢一笑,也给自己斟满了酒:“来这钦安殿这么几日,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只有你这个平日里我最恨的人反倒是来这里看我,真是事事难料。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自然也该坦诚,你若是想知道,我说说倒也无妨。” 我一笑,今日这吴若鸢倒是越来越可爱了。没有了昔日里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有的只是一个爽朗的女子。 第二百零二章 往事(下) 清酒划过喉咙,一股辛辣之味涌上来。我朝吴若鸢看去,这样绝色的女子,不平凡的美艳的确让人过目不忘。就像一朵盛放的芍药,那样的妖冶无方。 酒过三巡,话也就聊开了。吴若鸢饮一口酒,看向我道:“你如今有了三皇子,可你不知道本宫曾经也是怀过孩子的。若是本宫的孩子还活着,只怕都有四岁了。” “我特别好奇,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没了。按理说,你在宫中位高权重,又有皇上太后可以依靠。怀着皇嗣,谁敢加害于你。”我皱着眉头看向吴若鸢,满脸都是不解之色:“这事情说起来真的是匪夷所思。我实在不敢相信。” 吴若鸢一笑:“别说是你了,我也一直都不相信。” 她眨眨眼,陷入无边的回忆之中:“我初入宫的时候,位分最高,皇上也对我关爱有加,一时风头无二。加之母家身份显赫,太后又是我亲姑母,在这宫里我除了皇上、太后,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她说到这一段是,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对往日情形的留恋:“入宫不到半年,我就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刚知道有了孩子的时候,我和皇上都特别的开心。我日日小心着,就盼着能替皇上诞下一位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可是谁能想到,在我怀着孩子到六个月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荷花才开,满宫里都是荷花的香气。信贵妃,也就是当时的信贵嫔宫里荷花开得最好,她便下帖子,便邀合宫姐妹去她宫里赏荷。”吴若鸢眸子闪烁着,淡淡叙说着。不急不缓,就好似再说一个自己从前听来的故事。 “可就是那一天。我在她宫里摔倒了,从假山上重重的跌落下来。孩子没了。我也差点因为难产而死于非命。”吴若鸢声音有些暗哑,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些泪来:“是个还没足月的男胎。已经长齐全了。只可惜没有缘分,还没生下来就去了。” 我心里也不禁替她惋惜,若是吴若鸢有了这孩子,只怕这性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也许后来很多很多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你怀着身孕,怎么会去假山那边呢。怀孕之人最忌讳走崎岖之路,你难道就不知道么?”这事儿听着实在蹊跷。加上我也心中好奇,遂直接开口问道。 吴若鸢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因信贵嫔说那假山后头有罕见的绿荷,本宫才兴冲冲的想要去看,这才出现了意外。” “本宫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信贵嫔有意陷害本宫,故意设下什么机关,好让本宫没了孩子。”吴若鸢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想到这一重:“只是后来我派人去查,却没有任何古怪。自从那次之后。信贵嫔的身子也逐渐不好了起来,躲在宫中,平日里也不见人。我私心想着,只怕是上了阴翳。” 听完吴若鸢的话,不觉心里堵得慌。这孩子从来都是老天爷赐予母亲的财富,硬生生的没了个六个月的男胎,这件事儿只怕对吴若鸢的打击不小。 我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那你后来就没有在怀上过孩子?” “没有。”吴若鸢回答得很干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次上了元气,还是这辈子就没有子女的缘分。因为这件事儿,我总觉着在宫里没有什么倚靠,旁人有子女,我有的不过就是皇上那一点点稀薄的恩宠。圣心难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厌弃了。” 我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只静静将吴若鸢喝空了的酒杯斟满清酒。她也已经有些醉意了。 在回永寿宫的路上,我一手托腮,一首望着无垠星空,想着今日吴若鸢说的话。的确君恩似水,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也就流尽了。今日吴若鸢这样,也不外乎是想用强硬的手段来给自己一些安慰罢了。事到如此,我倒有些可怜她起来。宫中女子太过不易,要想在这宫墙里熬过漫漫时光,有的不仅仅是陪伴,还要耐得住寂寞的心。 羽香在一旁见我沉默不语,开口问道:“主子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乏了,若是乏了就歪一会。奴婢瞅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咱们永寿宫了。” 我笑着点点头,似是又想起什么,道:“从前并未听你与我说过,吴若鸢原来也是怀过身孕的。” “嗯。是个未足月的小皇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奴婢觉着说这不吉利,也就没有告诉娘娘。”羽香回道:“从前这吴小主并不是这样的。只可惜,没了孩子之后,却是变了大样。” “她从前是什么样子的?”我入宫见到吴若鸢就是那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自然想知道从前的她是个什么模样。 羽香回道:“吴小主才入宫的时候,年岁还很小。虽说封了贵嫔,却也还是个孩子。豪门贵女自然脾气不小,可除了脾气大点其余的可就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温婉娴静,说不出的端庄,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起今日的皇后娘娘,也是不让丝毫。” 她这样说,倒是让我吃了一惊。从未想过吴若鸢会有温婉娴静的时候,若是将温婉娴静套在她的头上,我还真有些不大适应。 羽香却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自从这吴小主没了孩子之后,性子就越发急躁了起来。长年累月才变成了今日主子您见到的这个样子。” 我心下暗暗叹息,看来真的是宫里的环境改变了吴若鸢。想起吴若鸢流产之事,我有多问道:“当时你是在哪里当差呢?” “奴婢当时在信贵嫔身边当差,做的是宫外头的洒扫宫女儿。”羽香微微一笑,回道。 我不想事情竟是这样的凑巧:“那你定然知道这吴若鸢是在信贵嫔的宫里没了孩子的,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孩子了呢?” “夜深风大的,娘娘快别说话了。没得撞了冷风,回去身子该不舒服了。等回了宫之后,奴婢再煮一剂姜汤给主子您暖胃。”羽香瞥了瞥四周,朝我道。 我心下了然,这在永寿宫外头,耳目众多,若是说了些什么,只怕会招惹麻烦上身。也就不再言语,静静的靠在轿辇上。 不过一会,这轿辇就到了永寿宫外。羽香扶着我走进殿内,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主子方才问的事情奴婢知道些,只因这事儿奴婢从未与她人说过,所以这才避了其他人,偷偷告诉娘娘。” 羽香做事素来谨慎。我一笑:“是我方才毛躁了,倒是一是着急,忘了这宫里是非耳目从来是不断的。” 羽香扶我坐下,又替我端了盏热茶来,这才开口道:“奴婢当时在信贵嫔宫里当差,虽说是宫外头伺候的宫女儿,可却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太大,宫内谁都不敢言语,只怕会惹祸上身。” 羽香说着,从案上的盆栽中掏出一颗鹅卵石放在我手上,道:“主子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不禁觉得好笑:“我若是这个都不认得,那也就是白活了。这不就是颗鹅卵石吗?” “主子有所不知,这就是还得吴小主小产的真凶。”羽香一脸正色朝我说道。 我摩挲着手中的鹅卵石,看着那繁复的纹路和绚丽的颜色,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又如何肯定这鹅卵石就是害得吴若鸢小产的真凶呢?” “那一夜,奴婢夜里睡不着。想着明日就是信贵嫔的赏荷会,只怕要起早打扫庭院,既然睡不着索性就爬起身来,想先将这庭院打扫完毕,也就省了早晨的功夫。”羽香回忆起了往事:“只是,那一夜不凑巧。奴婢正打扫到假山附近就瞧见假山上有一个人影。当时奴婢下意识的就想要大喊,可是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为什么忍住了?”听到这,我心下明了,这假山上的人便就是害得当日吴若鸢小产的始作俑者,若是当时羽香喊出声来,只怕吴若鸢也就不会小产了。 “奴婢偷偷瞧着那似乎是个女人,奴婢想走近些看看是不是宫里的宫女儿。所以这才忍住没有喊出声来。”羽香解释道:“岂料,还未等我走近,那人就发现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我也不去追她,只走上假山去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走到假山上,我发现了了一枚落在地上的荷包,趁着月光,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这荷包是信贵嫔日日配在身上的。” 我手中的石子儿滚落在地,我忍不住惊讶道:“你是说那个黑影是信贵妃?” “不错,奴婢当时也不敢相信。可是那个荷包却是是信贵嫔日日贴身所带,旁人是没办法拿到的。”羽香笃定道:“可是我一心都放在那荷包上,却没有发现在假山杂草从里的那一颗鹅卵石。” “信贵妃为何要害吴若鸢呢?她那样喜欢孩子,定然是下不去手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零三章 斗法(上) 月光打在羽香脸上格外清冷,她手中拿着一枚泛黄的旧荷包。那样简素的颜色,确实是信贵妃素日里喜欢的。 她淡淡道:“奴婢现在将这枚荷包交给主子,不管是不是信贵妃所为,现在这些事情都早已经过去,成了过眼云烟,主子也就不要再多管,也不要再多问了。” 我点点头,将那荷包收下不提。这一夜,想着信贵妃那慈善的面容之下,竟然做过谋害吴若鸢皇子之事。在想着吴若鸢因为没了孩子,而伤心难过,我一夜失眠,怎么样也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颐宁宫就传来太后身子不适的消息。太后不适本该合宫妃嫔前去侍疾。可太后却不要,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让吴若鸢到颐宁宫去侍奉。 一向孝顺的萧泽却拒绝了这个请求。只道吴贵人如今运势不佳,若是因此冒犯了太后,只怕太后的身子一时半会就不能好全,所以只有等过些日子,吴贵人才能过去侍奉太后左右了。 午后,和妃来我宫里。我们两人一边对弈一边闲谈。说到这件事,和妃还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太后娘娘从来没有想过皇上会拒绝他,这次可真的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太后那么要面子的人,这次被皇上一气,只怕是没有生病也要气出病来了。” 我却没有跟着她笑,只道:“太后娘娘到底是心疼吴贵人的。即便此时此刻还是不遗余力的帮着吴贵人,倒也是真心真意。只可惜,这招数用多了,自然就不管用了。如今只怕咱们的太后娘娘日日说身子不舒服,皇上都不会认为她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这围棋还没下到一半,坤仪宫那边就来了人:“和妃娘娘在这就是最好,也省得奴才再去您宫里跑着一趟了。” 和妃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传旨给我们?” “皇后娘娘有旨。太后身子不适,特传合宫妃嫔今日午后去钦安殿,为太后娘娘祈福。”那内侍展开黄绸懿旨。不慌不忙的读到。 “宫中求安祈福的地方不在少数,皇后娘娘今儿个怎么想起要去钦安殿替太后祈福呢。这钦安殿太过偏僻。走过去只怕还要花上不少时间呢。”和妃接了圣旨,送走了内侍,自言自语的说道。 “姐姐怎么忘了,这钦安殿里不是还有吴贵人在吗?”我出言提醒道。 和妃一听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是这个理儿。我倒是皇后娘娘一时兴致才想去钦安殿祈福。如此看到,只怕皇后娘娘是故意要去看看咱们昔日里的纯妃娘娘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落井下石,虽说纯妃不是什么好货色。却也是有些过分了。” 和妃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不曾想这皇后竟是这样的小家子气。平日里那股子端华自持只怕都是装出来的。穷兵莫追,如今这吴若鸢已经是穷困潦倒,凄惨不易了。这皇后还要巴巴的跑去钦安殿看热闹,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虽说心里这样想。可皇后有令,自然是不得不去。同和妃略收拾了收拾,就匆匆朝钦安殿赶去了。午后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人,我同和妃坐在轿辇上,额头都不住的冒着细汗。这钦安殿实在太过偏远。直走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才到。 下了辇轿,和妃扶着腰身,叹口气道:“从前还道这太微城不大,今日看来,这太微城只怕是太大了。若是日日这样的走,只怕是要累死了。” 我一笑:“姐姐这话说得好笑。这抬轿辇的还未说累,姐姐这个坐轿辇的就说累了。” 和妃一笑,也不多说话,掏出绢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擦了擦,就要吵钦安殿里走去。 才行至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这件衣服可是价值不菲,你如今将这衣服弄脏了,可是要赔一套给本宫!” 吴若鸢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样的高傲清冷:“这样货色的衣服,从前我是看都不会看的。也只有庆贵嫔你把它当做个宝贝,穿着来人前炫耀。” “你!你!你!你胆敢辱骂上位。看我回禀了皇后娘娘,治你的罪。”庆贵嫔嘴皮子不饶人,一个劲的说个不停,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我同和妃实在听不下去,提步走进殿内。和妃先开口道:“这是怎么了,还未进殿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祈福圣地岂容你们大声喧哗。” 庆贵嫔见是和妃来了,忙迎上前,急声道:“回禀和妃娘娘,方才嫔妾在同吴贵人说话,可不曾想那句话惹怒了吴贵人,她竟生生将一砚台的墨汁泼到嫔妾身上,弄脏了嫔妾这一身雪花缎的好衣裳。事后不但不道歉,还辱骂嫔妾,目无上位。还请和妃娘娘您给嫔妾主持公道,今日定要好好治治这个目中无人的吴贵人。” 庆贵嫔说了这么许多,可吴若鸢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的抄写着她的经文。 “吴贵人,庆贵嫔这样说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和妃也觉着好奇,开口问道。 “该说的她都说了。这宫里人本来就多,说个不停往往惹人烦厌。若是有这样的功夫,倒不如抄些经文,倒是能静心养气,是最好不过的。”吴若鸢头也不抬,手中的笔端行云流水一般,一手簪花小楷格外漂亮。 庆贵嫔不依不饶,只道:“娘娘你瞧,她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贵人嫔妾在宫里可真的是难得一见呢。”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得站出来道:“庆贵嫔这雪花段子的衣服果然是上品。只是这圣地最好不要大声喧哗,若是惊扰了神佛那可就不好了。本宫宫里也有不少这样的缎子,庆贵嫔若是喜欢,待会本宫让人送些去你宫里。这墨汁只怕是吴贵人不小心打翻在你身上的。你身为贵嫔自然大人有大量,有何须在这些小事上面多做计较呢。” 庆贵嫔似乎还不太满意,长了口还想说话,却被我出言阻止:“庆贵嫔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说不完呢。” 正说着,外头皇后娘娘来了。殿内众人忙按着位分依次站好,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气色不错,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多礼了。” “本宫没想到这钦安殿竟会这样的小。好在神佛在心中,心诚则有,不在乎庙宇大小。”皇后素来信佛,自然知道这些。 一旁早有人递上准备好的香烛。皇后拈过三根香,跪在神像面前,诚心诵祷。一干妃嫔自然也随着皇后,拈着香缓缓拜下,求神佛保佑让太后的病早日痊愈。 我转过脸去,看见吴若鸢也跪在一旁,双手合十,暗暗祝祷。只怕这满殿里也只有她是真心实意要替太后娘娘求福,希望太后娘娘能够早日痊愈。 皇后祝祷完毕,扶着宫女儿的手站起身来。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一旁抄经自如的吴若鸢身上。我同和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道,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 皇后站在吴若鸢面前,拾起她抄写完毕的经卷,啧啧道:“不想吴贵人的字是这样的好看。本宫今日领教了,果然比如意馆里的师傅要强多了。难怪皇上唤你在这里抄念佛经。” “皇后娘娘过奖了。嫔妾的字粗鄙不堪,能得皇后娘娘这样称赞,嫔妾惶恐不安。”吴若鸢并不抬头,继续抄写着她的经文。 皇后掩唇一笑:“蹦哦就能够竟然不知道原来妹妹你还有惶恐不安的时候呀。本宫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今日可要好好瞧瞧。皇上既然罚你在这抄经,故人有云,读书百变其义自见。现在吴贵人你只怕抄写经文也不下百遍了,不知你心里有何体会呢?”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个人眼中都有不一样的东西,嫔妾所见到的佛经未必就是皇后娘娘心中的那一套。不过嫔妾在这里抄经,倒学会了如何静心。只有静的下心来,才能长长久久的看皇后娘娘如何将这个六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吴若鸢含笑道。 皇后道:“几日不见妹妹,妹妹如今口齿越发伶俐了。” “皇后娘娘今日定然是吃了什么好吃的。到把这嘴巴给吃懒了,只顾着说别人伶俐,却不想这自己也是那么伶俐的。”吴若鸢站起身,将案上的东西收到一边:“嫔妾今日抄经也乏了,就先行回宫去了。皇后娘娘也快些回去吧,这儿路远,一会若是晚了,可就不好回去了。” “贵人何须这样着急着走呢。本宫有好几日没见到贵人了,倒想和贵人你好好说说话。”皇后却是不依不饶:“只是不知道贵人你是不是肯赏脸了。咱们这一宫的姐妹只怕都很想念你呢。” 吴若鸢闻言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站在那,只看着皇后。 第二百零四章 斗法(中) 皇后穿着一身正红赤凤的宫装,裙摆逶迤拖地,一眼望去甚是华美。而站在她对面的吴若鸢,虽说衣衫简素,气势却是不减丝毫,那样肆无忌惮的看着皇后,丝毫没有避让之意。 “本宫瞧着贵人你气色不错。心里也就放心许多了。”皇后一笑,抚摸着手指上一枚祖母绿的戒指,淡淡说道。 吴若鸢一笑,轻轻收着散落一地的经文:“皇后娘娘挂心了,嫔妾感激万分。嫔妾瞧着皇后娘娘气色也是不错,想来这做六宫之主的滋味定然是不错的。只可惜这六宫之主却不能独立风骚,到底还是可惜的。” “嫔妾冷眼瞧着,皇后娘娘昨夜里只怕是睡得不好,眼睛下面一片乌黑。这宫里的女人就得休息好了,这样才有精神来料理六宫的琐事。若是休息的不好,只怕,没过几年就人老珠黄了。在说了,嫔妾还等着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怀上身孕,为咱们皇上填以为嫡皇子才好呢!”吴若鸢这几句话,句句戳在皇后的心上。 皇后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劳你费心了。只是吴贵人你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管好自己吧。本宫也不知道今日见你这一面,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 “皇后娘娘想要见嫔妾,嫔妾随时恭候。只怕娘娘嫌路远,不愿来见嫔妾才对。”吴若鸢将手里的佛经放进匣子里,道:“若是娘娘不嫌弃,嫔妾倒是愿意日日去坤仪宫替娘娘说法,到时候娘娘只会觉得神清气爽,心里的污秽杂念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我心中暗暗惊讶着吴若鸢说话的大胆。皇后到底是中宫,这样与她说话无论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只怕皇后震怒,就又要责罚她了。 果不出我所料。皇后冷笑一声道:“吴贵人愿意说,也要看本宫愿不愿意听。本宫今日看你,本以为你性子会变好。却不想这样变本加厉。到底是拂了皇上让你在这抄经文的一片美意。本宫不愿意听你说经,倒是愿意看佛经。只是这佛经字太小。本宫看不清楚。不如就劳吴贵人你替本宫抄录一千遍金刚经,今日之内抄完,明日早晨送去本宫的坤仪宫,也好让本宫明日能诵祷,祝皇太后圣体早日康健。” 一天一千遍金刚经,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过严苛。我正要出言劝劝,却被和妃拉住了手。她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多言。 我只得忍了下来,不再说话,只看着吴若鸢咬了咬牙。点头道:“既然是皇后娘娘吩咐,嫔妾自当领命。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皇后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做纠缠:“到底是个贵人,你就好好在这儿替本宫抄经文吧,本宫得去颐宁宫看看太后娘娘了。” 众人见皇后一走。便也跟风似的离开了这个钦安殿。只留下我同和妃二人,站在吴若鸢面前。 吴若鸢轻轻研墨,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展开笺纸,一字一化的抄录起来。 和妃到底看不下去。开口问道:“一千遍金刚经,你这是要抄到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只怕你是抄到明年也抄不完了。方才与皇后斗嘴,现在才知道苦了吧。你这又是何苦,退一步就不会这样,何必如此执拗。” 吴若鸢一笑:“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那样的场景下,若是你,你只怕也会答应。” 我想着吴若鸢方才只怕也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答应,遂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抄写下去吗?” 谁料这吴若鸢一笑,道:“我抄经只是为了心静,她这一千遍我自然是不会抄给她的。” “皇后你也敢戏弄。你别忘了,现在你已经不是那个纯贵妃娘娘了。你如今只是个贵人,皇后若是想要料理你,只怕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你收拾了。”和妃说话素来直爽,也不顾忌这么。 我怕吴若鸢心里不舒服,忙道:“若是你不想抄这经文,我便去求了皇上。虽说是帝王之言难更改,但到底这皇上还是会听我的。皇后她再厉害也是拗不过皇上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帮起吴若鸢来,许是同情心泛滥,有许是知道了她以前的故事。现在就连和妃也在不由自主的同情她起来。我甚至有些厌恶自己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和转念一想,一报还一报,到底是她之前欠了我的,如今也就算是还清了。 谁料到,这吴若鸢却又是再一次的拒绝了我:“不必如妃娘娘这样四处奔走,皇上虽说疼爱娘娘,但若是改了旨意,只怕既拂了皇上自己的面子,又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嫔妾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求娘娘一件事情。” “是何事?你说出来,我能办到的自然帮你。”我问道,一旁和妃也不住的附和。 吴若鸢停下笔,道:“嫔妾想请如妃娘娘替我将何太医找来,嫔妾有件事情想同何太医确认。若是确认了,只怕眼前这个难题就解开了。” 这么小的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让琼奴去太医院请了何彦方过来。何彦方一脸行色匆匆的走进钦安殿。 我瞧着他喘着粗气,不由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走路喘粗气的这一天。” “娘娘传召的紧急,琼奴姑娘又只说是娘娘有事,微臣只怕是娘娘出了什么事儿,这才着急忙慌的朝这边赶过来。只是这钦安殿未免也太远了些。”何彦方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缓过气来,一五一十的对我说道。 何彦方说完话,转过脸去看见吴贵人,朝她行礼道:“微臣见过吴贵人,之前还未认认真真向吴贵人道谢,今日就补上吧。” 吴若鸢一笑道:“何太医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是我让如妃娘娘唤了你过来,只为求证一件事情。” “不知小主所说是什么事情。可是小主身子不舒服了,所以才唤微臣过来?”何彦方有些疑惑的问道,目光里闪烁着猜不透的味道。 那吴若鸢却是摇了摇头,只将手往何彦方眼前一递,笑道:“大人先帮我诊诊脉再说吧。” 何彦方隔着帕子将手搭在吴若鸢的手腕上,一边号脉一边说道:“脉象圆润,时而急促,气息有力,却又似有似无。难道,难道?” 何彦方似是有些不相信,看向吴若鸢,急声问道:“难道是吴小主您有了身孕了!” “可是做准?”吴若鸢倒显得十分镇定。 “瞧这脉象,十有*是喜脉。微臣虽不然十分确定,但却也是差不离了。”何彦方行医多年,说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吴若鸢这才落出笑颜来:“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有动静,谁知道这光景里却怀上了孩子。看来老天还是怜惜我的,特意给我一个孩子。” 我和和妃都显得很惊讶,看着吴若鸢道:“怎么忽然就有了身孕,前几日还没听你提起。” “其实我自己也拿不准,只是看着迹象像是怀孕了。今日听何太医这么说,我才放心自己没猜错。自己都拿不准的事情怎么能随意和你们说了呢。”吴若鸢这话说的也是有道理。 她看向我道:“如今好了,今日这事儿,总算是可以解围了。” 和妃点点头,道:“到底是皇后有些过分了。你现下有了身孕,自然就不必留在这钦安殿里继续抄经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皇上去。皇上听了,保证欢喜。” 吴若鸢听了和妃的话,脸上落出一股苦涩的表情,忙拉住她道:“和妃娘娘不必如此着急,既然皇后娘娘喜欢看戏,不如咱们就演这一出戏来给皇后娘娘看看。” 次日一早,我同和妃一起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后今日精神看上去不错,扑了淡淡的香粉,发髻上簪一朵黄月季,倒显得有几分俏丽。 众人闲聊几句,就听见外头有内侍进来回禀道:“回皇后娘娘,永巷里的吴贵人入宫求见。说是将昨日抄写的经文呈给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点头:“宣她进来吧。” 吴贵人光洁的发髻上不饰一物,一身素蓝色衣衫倒显得沉稳了许多。她缓步上前,在皇后面前站定,屈膝奉上手中捧着的经文,口中道:“嫔妾特意将这经文送来坤仪宫,还请皇后娘娘验查。” 皇后也不多说,从翠果手里接过这经文,不过细细数了一番,就将这经文摔砸在地,口中道:“吴贵人你未免也太大胆了,本宫让你抄录一千遍的金刚经,你却只给本宫写了五十遍,你这是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故意来糊弄本宫是吗!” 吴若鸢轻声回道:“回禀皇后娘娘,昨夜嫔妾一夜未睡才抄得这五十多份,若是要抄写一千份,只怕要嫔妾没日没夜三十日才能抄完。还望皇后娘娘体恤,原谅嫔妾这一次吧。嫔妾日后定当补齐,绝不欺瞒。” 第二百零五章 斗法(下) 皇后一脸怒色坐在凤座上,丝毫不为动容。一旁的妃嫔更是乐于捧着热茶瞧着热闹,在座没有一人言语。恰巧今日信贵妃也在,她迟疑片刻,站起身来,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嫔妾瞧着这吴贵人只怕也是无心的,她哪里敢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沐泽六宫,就不如宽恕她这一会,让她把这些经文补齐也就是了。” 信贵妃位分尊贵,平时又甚少多话。此番特意为吴贵人求的情,皇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宽恕了这吴若鸢,给信贵妃一个面子。 可是皇后今日却对信贵妃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吴若鸢道:“本宫素来知道你吴贵人神通广大,怎么今日这经文却是抄不出来了。莫不是本宫平日里太过好说话,所以才纵得你们如此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我不知怎么,实在看不过眼,站起身来回道:“皇后娘娘这话严重了,您素来对宫里的姐妹就是和睦万分,众人都是敬重皇后娘娘呢。嫔妾听说昨日吴贵人抄经文一夜未睡,这份诚心只怕是比那些经文还要重要的。” 皇后抬眸看向我,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解,不过转瞬一笑:“既然信贵妃和如妃都替纯妃你求情,那本宫少不得也要卖她们些面子。那这样吧,吴贵人你就去我坤仪宫外头跪上半个时辰,也就算是你诚心为太后祈福,祝祷太后早日康复。” 皇后这么一说,正中了吴贵人的下怀。她一言不发,走到坤仪宫殿外,就那么扑通一跪,太阳打在她身上,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头就有小宫女急匆匆跑进来回禀道:“皇后娘娘,奴婢瞧着外头吴小主面色苍白。很是不好。娘娘要不要让她进来,奴婢只怕在这么跪下去会出什么事情。” 皇后挑挑眉,指尖拂过蓝宝石的戒指,道:“什么时候咱们的纯妃娘娘夜这么会演戏了,只可惜这儿没有戏台。不然倒可以好好听上一出了。” 我不觉皱眉。心下狐疑道:什么时候这皇后娘娘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即便吴若鸢平日骄横跋扈,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可皇后却也不至于这样折磨她。落井下石的事情。在任何人眼里看着,都会觉得是那么的碍眼。 那宫女见皇后如此说也便不再言语,只得回转身,走到殿外去了。 可不过一盏茶的,殿外头就传来宫女的尖叫声:“吴小主,吴小主!您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可别吓奴婢,快些醒醒!” 皇后听着这声不好,忙扶着宫女匆匆而去。众人自然也就搁下茶盏同皇后一齐走出殿去。 坤仪宫虽不及翊坤宫华美,却是极具中宫威严。殿外一片空旷的青石砖地,吴若鸢一个人瘫倒的身影显得格外凄惨。毒辣的太阳打在她身上,她却是纹丝不动。 皇后疾步走到她跟前,甩开那宫女的胳膊,急道:“吴贵人。你这是怎么?难道是想躲懒,故意装作昏倒了。你别以为这样本宫就会放过你。” 皇后这话说得太过露骨,但却也带着一丝胆怯。我和信贵妃对视一眼,走上前轻轻扶起吴若鸢,见她确实是昏厥过去了。忙朝皇后回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吴贵人只怕是受不了暑热昏倒过去了,还请皇后娘娘宣个太医过来。” 暂时将吴若鸢安置到了坤仪宫的偏殿。太医匆匆赶来,凝神号脉片刻,站起身来朝皇后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吴小主受了些暑热,加上这些日子来身子虚弱,这才昏厥过去,并无大碍。” 皇后听太医这么一说,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想这太医后面还有话要说。太医看一眼皇后,抱拳朝皇后道:“微臣还有一事要回禀皇后娘娘。” 皇后一愣,不知是何事:“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微臣恭喜皇后娘娘,方才为吴小主诊脉时,号出了喜脉,只怕是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太医一边瞧着皇后的脸色一边将这话慢慢说了出来。 不仅是皇后,在座的所有妃嫔俱是一脸吃惊之色。谁也想不到这吴若鸢居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怀上了身孕。俱是面面相觑,一言不发,殿里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我瞧着她们脸色不大对,只得开口朝太医道:“那就有劳太医开些消热宁神的药来给吴贵人吧。她如今怀着身孕,哪些药能用哪些药不能用,太医你心中也要有数,可别配错了方子。这到底是皇嗣要紧,只怕皇上听了这个消息也会开心吧。” 果不出我所料,萧泽听到这个消息,虽没有立马复位吴若鸢,到底是把她挪出了永巷,依旧赐居翊坤宫,只等生了皇子之后,再做定夺。 皇后这次可真所谓是得不偿失,因着她惩罚吴若鸢跪在坤仪宫外半个时辰,差点害得吴若鸢因此小产,皇上和太后特意下旨斥责,以儆效尤。皇后一气之下索性对外宣称自己生了病,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自己也是足不出宫。 萧泽每日里都要去翊坤宫看看吴若鸢,这情分倒是比往日好了起来。合宫妃嫔虽没有像从前那样上赶着去翊坤宫巴结,但到底也都在观望着,都说这吴若鸢重新取得萧泽欢心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沐夫人倒是少不得为我惋惜,直说这吴若鸢这一胎怀的太是时候。没得让萧泽冷落了我和绍儿母子。 我只是笑笑:“这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天意。我有了绍儿,也是上天的恩赐。若是说惋惜,只怕是皇后娘娘最伤心,眼瞧着这吴若鸢就要被她给挫了锐气,却不想人家凭借着孩子,到底是东山再起了。” “皇后娘娘素来是沉稳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这样的着急。瞧着倒让人生生同情起这吴贵人来了。”沐夫人也是奇怪:“虽说吴贵人平日里在宫中横行,可她到底是中宫皇后,也没有吃过吴贵人的暗亏。又何必这样穷追不放呢。” “母亲也觉得奇怪是吗?我想了好几日,一直不得其要领。”我皱着眉头,也是一脸不解:“不过我倒是听到朝堂上有消息,说皇上准备拿吴世安开刀。我想着许是皇后想着这吴若鸢的娘家就要败了,这才着急着要打压吴若鸢。” “说到底,这宫里的妃嫔谁不靠着个强势的娘家。若是娘家败了,只怕在宫中的日子也就不好了。”沐夫人烹了花茶来喝:“索性你哥哥是个能耐的,不然咱们母女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掩嘴一笑:“母亲这话说的不错,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朝,绍儿可是想他得紧呢。” “我倒是听到消息,说过不了几日大军就要凯旋,到时候你哥哥只怕就要回长京了。”沐夫人想着沐宁要回来,止不住的开心。 我笑道:“哥哥这次是立了大功,回来只怕又要加官进爵,母亲这诰命夫人只怕也要水涨船高了。” “只要你们两个和绍儿平平安安,其他的事情我都无所谓了。”沐夫人一笑:“可是我冷眼瞧着,这宫里只怕还是会风波不断,只怕这安生日子又是过不下去了。” “那母亲可得好好在这宫里陪着我。不然我可受不了她们这样闹腾,母亲在宫里陪着我,我心安不少。”我把头靠着沐夫人,一脸小女儿姿态。 沐夫人慈爱的摸着我的头,应允道:“行,我就在宫里一直陪着你。” 这日夜里,萧泽来我永寿宫用的晚膳。我想着他这些日子日日操劳国事,还要费心吴若鸢的身孕。就亲自下厨做了不少他喜欢吃的菜肴。他一手抱着绍儿,吃得很是开心。 我坐在一旁笑道:“皇上还是把绍儿交给我吧,这样抱着怎么好吃东西呢。待会等皇上吃好了,臣妾再把绍儿交还给皇上,这样可好?” 萧泽看着我一脸哀求之色,忍不住笑着将绍儿交到我手上:“行行行。难得你做这么好吃的,朕今日可是要吃个够。” 我掩嘴一笑:“怎么,吴贵人的翊坤宫小厨房可是最出名的,皇上在翊坤宫难道还没吃够吗?” 萧泽笑道:“若鸢她怀相不好,闻不得油腻辛辣,这小厨房日日都是按照她的习惯做的菜肴,自然没有你做的香。” 我一笑:“那皇上可得多吃些,省得待会去了翊坤宫饿着肚子了。” “朕今日不去翊坤宫,就在永寿宫里陪着你。”萧泽看向我,目光里尽是温柔:“这些日子一来忙于国事,二来翊坤宫那边有了身孕,少不得要分些心过去。冷落你了,朕心中挂念着你,今日陪你,好好补偿你。” “皇上说的什么话。哪里有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臣妾只想着皇上开心就好。吴贵人怀上皇嗣,臣妾也替皇上开心。皇上多陪着她也是应该的。”我柔声回道。 第二百零六章 信笺 当夜萧泽歇在我的永寿宫里,早起时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唤来羽香才知道,萧泽不到三更天就去含元殿了,还吩咐了羽香不要吵醒我,让我多休息会。 君恩似水,萧泽能这样对我,我心下已是感动万分。只愿细水长流,慢慢熬到白头也就好了。 五日后,沐宁带着征北大军凯旋而来。萧泽特意在城门外准备了宴饮,犒劳大军,满长京城都震动了,大家争先恐后的就想看看皇上新封的大司马到底是什么样的英姿。 我同沐夫人见到沐宁已是他回来的第三天。沐夫人一见到他,止不住的埋怨:“都回来三天了,也不进宫来瞧瞧你妹妹,你这外甥也是日日的盼着舅舅来。都不知道这几日在忙些什么了。” 我不觉笑道:“母亲,如今哥哥已经是当朝的大司马了,你好歹也给他留些面子。” “正是因为大司马才难请呢。我就差扛着轿子去大司马府抬他入宫了。”沐夫人都被自己的话给乐笑了。 沐宁忙道:“母亲莫怪。实在是这几日日日有人请我去赴宴,我又不好推辞,这才耽搁了两日。其实儿子一回来就想着要来给母亲请安了。”沐宁说着转身朝四下看了看,道:“绍儿哪去了,我还想着要抱抱他呢。” 沐夫人忙唤了乳娘将绍儿抱上来。沐宁一把接过,在他小脸上连亲了几下。 绍儿倒也不认生,咯咯笑了起来。逗得沐宁大喜:“妹妹你瞧,这奶娃娃还记得我呢。” “你是他亲舅舅,他怎么能不能记得你呢。”很少见到沐宁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不想绍儿也不知为何,忽然转笑为哭,一脸苦态,大哭起来。沐宁这下子可没了法子,只好转过脸朝沐夫人道:“娘,他哭了。这可怎么办?” 我想着沐宁他统领千军万马都不成问题,现在倒是不知道怎么奈何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不觉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沐夫人也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接过绍儿递给奶娘。道:“只怕是饿了。让奶娘喂会奶就好了。你可是饿了?要不要先用膳?” 沐夫人听说今日沐宁要进宫请安。起了个大早,准备了好多他爱吃的菜肴,慈母之心大抵都是如此。现在又着急着他是不是饿了。 岂料沐宁摆摆手,朝沐夫人:“母亲,我有些事情要同贞儿商议,过会在吃也不迟。” 沐夫人素来体贴人意,听他这样说便知道只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同我商量,遂点点头道:“那也好,我去小厨房瞧瞧那豌豆黄是不是做好了。绍儿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的。” 说着沐夫人就领着奶娘出殿去了。沐宁眼光四方,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皇上要整顿吴氏一族,你可知道这件事情?” “隐约听说。却也知道得不太真切。”我回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皇上前些日子忙于西北的战事,暂时无暇估计到吴世安。谁料这吴世安却利用这个空隙,大肆将搜刮来的银两偷运出京,而且还网罗各色将领夜聚吴府。皇上收到探子来报,这才上了心,所以这不着急忙慌的要整治吴氏一族了。”沐宁身在朝廷。知道的自然要比我清楚得多。 “可是如今吴贵人怀着身孕,若是处置了吴世安,只怕会影响吴贵人怀胎。”我想着吴若鸢才怀上孩子,却要蒙受家族之屈。 沐宁叹一口气:“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儿。想必皇上也考虑到了这些,只是吴世安暗自联系军队将领。大有逼宫的可能。所以皇上这才不得不下决心整治。在朝堂面前,女人终究还是小事儿。” “那哥哥说有事要同我商量,说的可就是这件事情?”我好奇问道。 沐宁摇摇头:“并非这件事情。我想同你商议的事情,与宁亲王有关。” 说着沐宁从怀里掏出封信笺来递与我。我细细看过,是萧涵的亲笔信,大致意思是要让沐宁投到他麾下。利用这次整治吴氏一族来安插宁亲王自己人在朝廷里。并允诺,若是成了大事,定当拜王封侯。 我将那信笺折了三折,这才开口问道:“哥哥是怎么想的呢?这宁亲王开出的条件可是不菲。拜王封侯,不知道是多少男子心中所愿呢。” 沐宁却是一笑:“我是特意来问你的看法,你却反问与我。你别多想,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咱们就是一家人。共荣共损这样的道理我在明白不过。我说过定会护你和母亲周全,这才来问你的意见。” “宁亲王的心思,哥哥和我都很清楚。”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只是妹妹如今已经嫁作人妇,一女不侍二夫。我自然是要跟着皇上的,若是哪日宁亲王逼宫,妹妹也是没有活路了。”我徐徐道:“再者说,这宁亲王能不能成事还说不准。虽说他手中有宾,但到底皇上有多少家底咱们并不知情。”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沐宁击掌喜道:“我就怕你因着之前的事情,想着要帮宁亲王。” “哥哥多虑了。我身为妃子,与宁亲王是叔嫂,与皇上是夫妻。之间谁轻谁重还是分的清楚的。”我一笑:“哥哥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呢?” 沐宁点燃案上的宫灯,将这信笺烧了,道:“朝堂之上党派不断,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我想索性倒不如做一个纯臣,只安安心心办事儿,谁也不倚谁也不靠。小心驶得万年船。” “哥哥能这样想是最好。”我听了沐宁这样说,才心安了:“只是我怕宁亲王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哥哥你。哥哥可是做好了什么打算?” “宁亲王那样聪明,怎么会不知。我所幸将心中所想与他说了,安安分分做个纯臣,不偏不倚,保住咱们家永世富贵,让绍儿日后有个依靠就好了。”沐宁思虑的比我还要多。 我看着沐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沐夫人的喊声传进屋来:“贞儿,你们那可好了?这饭菜只怕都要凉了,快先过来吃饭起吧。” 我应了声,朝沐宁道:“先用膳吧。用完咱们在细细的说。” 沐宁点点头,转身之前朝我说了句:“你可得小心些,这几日只怕他就要来找你。”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说实话,我也很想与萧涵在聊聊,若是能见上一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遂点点头:“我省得了,哥哥放心,我好歹也是大司马的妹妹,他虽说是个亲王,也是不敢轻易祈福我的。” 沐宁听我这样说,一改方才严肃的气氛,忍不住笑了,伸出手夹住我的鼻子道:“就数你最古灵精怪,今日大司马就赏你的脸,陪你用顿膳吧。” 沐夫人只怕将她的拿手好菜都全部做了出来。沐宁用了好些,直说好久都没有吃到沐夫人做的饭菜了。 我也止不住的赞道:“母亲这菜做得却是极好。母亲从前都未与我做过,可见母亲偏心,只作给哥哥吃,却没有给我吃。” 沐夫人被我这话给逗笑了:“好好好,母亲错了。日后天天做给你吃,直到你吃腻了为止。这样可满意了。” 一家四口其乐浓浓,绍儿闹腾着要和沐宁玩儿,把沐宁斗得乐呵呵的。 忽然沐宁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来挂在绍儿的身上,笑道:“这平安符是我在西北的时候,找高僧求来的。据说来消灾挡害。给咱们的绍儿配上,这样他就能健健康康的成长了。” 我谢过沐宁:“哥哥这一回去西北,以后再也不要出征了。没得让我和母亲担心,日日数着你回来的日子。再说过几年绍儿长大了,你可是答应要教他习武的,到时候可不许耍赖。” 沐宁大笑:“这是我亲外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耍赖。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和舅舅学习武,若是不听话,舅舅可是要打屁股的哦。” 绍儿还年幼,只会呀呀只叫,却也看得出他很开心。 沐宁喝了口茶,看向沐夫人道:“过不了几日娘的诰命圣旨就会下来,儿子虽说不如父亲,却也是帮娘挣了个一品诰命回来。娘不要着急回府,在这宫里好好陪陪贞儿,绍儿还小,她一个人只怕是无暇分身。” 沐夫人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姑娘成个家了。你妹妹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却依旧不肯成亲,为娘的也就这一个心思,你倒是全了娘的心思就好了。” 沐宁一笑:“大丈夫四海为家,有个女人在家里多累赘,倒不如一个人潇潇洒洒,还能好好孝敬娘亲呢。” 沐宁年纪不小却一直不肯娶亲,这是沐夫人心中的一个心事。如今他凯旋归来,按理说也该找个女子,成个家了。 我心中这样想这:“母亲不必担心,实在不行,女儿就去皇上那求个旨意,让皇上给哥哥赐婚。这样哥哥就推脱不掉了。” 沐夫人似乎很赞许我这个说法,可是沐宁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消了我的念头:“若是这样,那我就逃婚去西北,直到皇上免了这道旨意,我才回来。” 第二百零七章 风来 萧泽对吴氏一族的整治,从沐宁那日来永寿宫便开始了。先是革了吴氏一族所有人的职务,然后又派人前去清点吴氏一族所有家产。甚至派了人去吴世安的老家信阳大宅,只怕这财产有所遗漏。 这一次宫里出其的平静,太后和吴贵人都没有去含元殿求情,相反一个在颐宁宫,一个在翊坤宫两人足不出户,就这样静静的听着革职抄家的消息。 这一日我去翊坤宫看吴若鸢,不禁问道:“你父亲如今被革职,只怕还要抄家,你难道不着急么?怎么还在这宫里和个没事人一样呢?” “你觉得我此刻去含元殿有用吗?皇上心意已决只怕是谁都劝不回来了。更何况,我还有着肚子里的孩子。”吴若鸢面上带着微笑:“皇上看在太后的份上,定不会为难吴家,至多革职抄家遣回原籍。只要没人掉脑袋,就算不得大事。我父亲老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 我看着吴若鸢,只觉得这个女人似乎一瞬间变得聪明了。难道是朕孩子给了她安全感,让她不再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耀。 吴氏一族的覆灭必然带着其他家族的兴起。这一日我在宫里静静饮茶,只想着待会得睡个午觉。谁料卧在榻上却丝毫没有睡意,我心下一动,只怕今日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个小太监出现在了永寿宫里。他朝我大个千道:“奴才参见如妃娘娘,娘娘吉祥。奴才是信贵妃娘娘宫里的,信贵妃娘娘请如妃娘娘过去喝茶,特意让奴才过来通传一声。” 我点头一笑:“知道了,烦劳你跑这一趟了。这点碎银子给你留着买酒喝吧。” 我抬眸看向琼奴,琼奴会意,走上前递了块碎银子给这小太监。他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羽香朝我道:“信贵妃娘娘请娘娘喝茶,不如奴婢先替娘娘更衣?” 我摇摇头:“不用了。不过就是过去坐坐,不必如此麻烦。你同小福子在宫中歇着吧。琼奴陪我去也就行了。沐夫人同绍儿去睡觉了,待会她们醒了,你吩咐小厨房做两碗消暑的红豆薏米粥给送过去。” 羽香点头应了。我这才扶着琼奴,匆匆走出殿去。殿外头暑气已经慢慢蒸腾。琼奴一手替我打着伞。一手将手心里藏着的纸条递给我:“这是方才那个小太监给奴婢的,方才人都在,奴婢还未来得及看呢。” 我点点头。展开这小纸条,只见上面熟悉的字脱颖而出,是萧涵写给我的:“云龙湖边戏水亭内见。” 这云龙湖在太微城的最南边,靠近神武门。我知道这是萧涵约我见面了,我便扶着琼奴,匆匆朝云龙湖而去。 索性这初夏午后,宫外并无人行走,我们又选了挑僻静小路,自然无人发现我们。 琼奴略有些担心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唤些人过来,这样去云龙湖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淡淡一笑:“自然不会,若是你再去喊些人来,只怕咱们就去不成这云龙湖了。” 云龙湖比起太液池来自然是小了不少,只是这湖边的菱花开得正好。倒是吸引了不少蝴蝶和蜜蜂的光临。 湖边有个小亭子,因先帝爷在这儿戏水而坐,所以就取名字为戏水亭。我瞧那亭子望去,却始终没有发现那萧涵的踪影,不觉有些奇怪。心想道:难道他还未过来。不过很快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萧涵素来是守时之人,定然不会迟到。 心下正迟疑着,朝四处望去,却发现湖边泊这一只小船,乌蓬顶,不大,但那镂空的窗花却显得格外的精致。 会不会萧涵在那里面呢?我想着走近了在看看,也就扶着琼奴朝那乌篷船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船内传来一阵笛子的声音,声音悠扬,灌入心中。我心下笃定这萧涵定然就在那船内。 我走上前轻叩船门,转身朝琼奴道:“你在这案上等我,带回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就速去太医院替我喊了何彦方来。心中这样想着,这宫中能帮得上忙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琼奴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都记住了。” 见她这样,我便点点头,走进乌篷船里。萧涵正侧卧在船里,双手捧着笛子,吹得很是专心,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显得格外英俊。一声藏青色的蜀缎袍子,衬得他越发白净。 我走上前朝他行礼道:“嫔妾见过王爷,宁亲王吉祥。” 萧涵轻轻一笑,似乎带着嘲讽的意思:“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如妃娘娘还要这般客气么?” “并不是客气,只是尊卑有别,自然是要行礼才对。”我一笑,回道。 谁料萧涵却是丢了笛子,一把将我扯落在怀里,薄薄的嘴唇贴在我的脸颊上道:“尊卑有别?我怎么觉得这样说话才更好些呢?如妃娘娘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呢?” 我轻轻推开萧涵,却发现他力气大的出奇,根本就没有办法,只得到:“原来宁亲王喜欢这样与人说话,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觉得新奇的很。” 萧涵一笑,轻轻将我放开:“你还是如从前一般那么爱打趣我。” 我理了理衣衫,在离萧涵一丈远的地方坐下,问道:“只是不知道今日宁亲王请我来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还请王爷明示,别让本宫白跑这一趟。” 萧涵一笑:“现在不同于以前,要见你永寿宫如妃娘娘一面可是真不容易。” “王爷今日难道是约本宫来看这菱花的,本宫瞧着这菱花倒是开得不错,还是王爷会选地方,这云龙湖也就这一捧菱花好看了。”我轻轻撩开帘子,望着满湖的菱花,不觉赏心悦目。 萧涵折了朵菱花交到我手上:“你喜欢就好。许久没有这样静静的看你了。” 说着萧涵从后面将我抱住:“没想到今天还能抱着你。贞儿,你可知道我是真的好想你。” 我听他这样说,一时也不忍打断他,只得柔声道:“王爷,这是在宫中,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只怕与王爷和本宫都有妨碍,还望王爷自持。” 萧涵却不松开:“在西北的每个日子里都是那样的难熬,我想着回长京就好了,回长京就好了,回长京就能看见你了。可我发现我回了长京之后,的确能看见你,可是我对你的想念却是越来越深。我恨不得立马就去永寿宫把你救出来。” 他这话说得我心下感动,我将菱花绕在指间道:“其实你去西北之后我也有想过你,怕你发生什么意外,知道你平安归来,我这才放心。” 萧涵一笑:“为了见你,我也会平安归来的。你哥哥这次凯旋归来,也算是立了大功,皇上特意封赏了大司马的官职给他。他现在可以说是少年得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王爷似乎和哥哥很熟?”我好奇问道。 萧泽点点头:“一起在西北待过些时日,回到长京后你哥哥又是在我手下做事儿。更何况沐老将军与我多年旧交。自然是熟识的。” “你哥哥这次封为大司马,我倒也是放心不少。若是有个母家可以倚靠,在宫中也就好多了。”萧涵笑道:“也就不必我日日为你担心了。只是这吴若鸢却是好运,在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孕,不然她也就之后被遣送出宫这条路可以走了。” 我听了这话,不禁好奇,难道这吴氏一族覆灭难道是萧涵动了手脚的。 萧涵似乎看出来我在想些什么:“皇上这次整治吴氏一族,的确有我怂恿的部分。吴氏一族不除,我大业难成。更何况,这吴世安是你父亲的仇人,替你报仇,自然也是我份内之事。只可惜皇帝只是将他遣送回原籍并未从严处罚,倒是让这老狐狸捡到一条命。” 萧涵这么一说,我脸上陡然增加了不少寒意:是了,这吴世安可是我的杀父仇人,那吴贵人。。。想到这,我又不禁头疼起来。但想着萧涵还在身边,却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你在宫里可好?吴若鸢有孕重新获宠可还难为你了?”萧涵一个劲儿的追问:“我冷眼瞧着那皇后也不是个好象与的。你最好多放些心思她身上。” 我点点头:“在宫里一切都好,吴若鸢也没有欺负我。至于皇后,我会小心盯着她。” 萧涵颔首道:“你在宫中好就好。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和这些女人们再做纠缠了。到时候,我把你接出来,咱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必再想这些事情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然这局势发展下去,只怕会越来越恐怖,到时候我把控不了,那就是引火烧身。 我转过头去,对上萧涵深邃的眸子,那眸子里闪烁这满是期待的目光,深情的望着我,就如同往昔一般。 第二百零八章 宁亲王 淡淡菱花香飘过来,我侧过脸去看向萧涵,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看他了。他的脸庞变得愈发棱角分明起来,成熟的王者之气不同于从前。朝堂之争,漠北征战,到底是磨砺了这个男人,让他有了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船外头已经开始有早蝉鸣叫的声音,我只觉两人抱着,身子略觉粘腻。我不动声色轻轻坐起身来,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今日唤本宫来,只怕不是为了闲聊谈情的吧。这宫中耳目众多,本宫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长,王爷若是有什么要事,就快些说了吧。” 萧涵略不情愿的看了我一眼,到底是听了我的话,理理衣襟,开口道:“吴氏一族就要覆灭,虽说这些年皇上几番经营,但这朝堂之上大半官员都还是吴氏的人。这一次清理,依附吴氏的官员只怕都要贬斥外放,朝廷就要空出不少位置来。” “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正是王爷你所想要的吗?”我嫣然一笑,望着窗外清澈的湖水,心中宁静不少:“王爷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总算等来这一个机会。朝堂之上多是文官清流,把控了朝堂,就是把控了大齐的言路。到时,还不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萧涵一笑:“你果然聪慧如往昔。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外乎军权和言路。吴世安当日大权在握,也就是因为手中握着大军,又把控着朝堂。” “吴世安那样聪明的人到头来还是空忙一场,王爷就怕自己成了第二个吴世安?”我想着吴世安的结局,不由得出口问道。 萧涵一笑:“你这是怕了。贞儿你放心,本王不是吴世安。本王要的也从来和吴世安不一样。吴世安贪心有余,却是后劲不足。加上吴氏一族都是纨绔子弟,这才让皇上钻了空子。败就败在自以为高枕无忧,乐享安逸,却不知道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王爷想要的,难道是含元殿里的那个宝座?”我抿唇,转过脸去看着他。 萧涵点点头。牵过我的手:“还有你。” “那个宝座未必就如王爷心中所想的那般诱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王爷费劲坐上那个宝座,换来的也不一定是心中所想。”我说这话发自内心,人人都羡慕万人之上的帝王,却不懂,这帝王却是也有自己不得已的烦心与痛苦。 萧涵郑重其事的看向我:“贞儿。我并非只想要那个位置,我自小心中就有个愿景,要指点江山。富国强民,看我大齐在我手上蒸蒸日上,繁花似锦。” 说着,他盯着我的眼睛,继续道:“更何况,再遇见你之后,我更想牵着你的手,站在含元殿上,并肩看这世间浩大。” 这话撞在我的心上,让我心头一颤。我看向萧涵,他说的那样认真。那样的执着,原来我在他心中是这样的重要。 “王爷胸怀大志,本宫从前就知道。只可惜本宫已经入宫,嫁作人妇,即便王爷心中有愿,本宫却也无法陪伴在王爷身边了。更何况。本宫已有了自己的孩子,本宫只想着照料他成人,其余的,实在无心再去多想了。”我避过他的目光,只盯着自己的手,双手紧紧相握,掩饰住内心的局促与不安。 萧涵一笑:“有我在,自然不用你多想。至于绍儿,我从来都是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宫规森严,不能日日看着他,倒是遗憾。” “贞儿,其实今日找你来。确实是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萧涵道:“我听皇上的意思,等吴氏一族清理完毕后,要将这朝堂官员选拔的事情交由你哥哥沐宁来办。如今他官列大司马,本就管着大齐所有的军马粮草,现在又将这文官任选的事情也交给你哥哥来办,只怕是要重用你哥哥了。” 我点点头:“哥哥能有今日,的确是皇恩沐泽。只是高处不胜寒,身在朝堂,若是一步不慎,只怕就要登高跌重了。我同母亲都是担心不已,只望哥哥尽心办事,不复皇恩才好。” “伴君如伴虎,站得越高,只怕就越要小心。”萧涵倒是认同我的话:“好在你哥哥也是个稳重的,有他做你的倚靠,你在宫里也可舒心许多。” “王爷方才说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到朝堂之上。现在又告诉我哥哥手握任免大权。”我眨眨眼:“若是我没猜错,王爷可是要我去找哥哥,让哥哥投诚王爷,好帮着王爷打下这半壁江山?” “本王正是此意。本不想让你为难,可你哥哥执意要做纯臣,即不肯投诚,也不肯帮助本王这一次。我心想你这哥哥最是疼你,你说话他定然听的进去。”萧涵沉声道:“你若是为难,本王也不勉强你。到底这事情也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让你这个女子插手,本就非我所愿。” 我心下知道沐宁的想法,但看着萧涵的眼眸,却没有办法说出这拒绝的话。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任凭时间这一样流逝过去,就仿佛静止一般。萧涵忽然凑上前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喃语道:“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你放心,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本王不会勉强你,以前是,以后也是。我只是忍不住,想要见你了。” 我的泪瞬间落了下来,心下的确为难。从前的事情涌上心头,实在平静不下来。 心中正是难受,却听见外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有人在湖畔厉声喝道:“船里是谁,胆敢在这云龙湖里泛舟,可知道这是对皇上大不敬,还不快快出来!” 萧涵在我耳畔轻语道:“只怕是宫内巡逻的侍卫,你安心在这船里待着,我出去应付他们就成。等我回来。” 萧涵说着,钻出乌篷船。我大气不敢出,侧耳细细听着船外的动静。只听见萧涵道:“是何人喧哗,竟敢扰了本王的清梦。” 那侍卫回道:“原来是宁亲王,卑职叨扰王爷,实在罪该万死。这个时辰,王爷怎么不在含元殿,倒是在这云龙湖里泛舟?” “本王竟不知道你们神策军管得这样宽。竟连本王在云龙湖泛舟这样的事情也不放过。本王在含元殿内与皇上议事累了,才来这云龙湖里小憩一番,怎么,难道不成吗?”萧涵语气中明显带了怒气。 “卑职不敢。只是听人说这云龙湖畔有人在泛舟,有违宫规,这才特意过来巡视一番。”那侍卫回道。 萧涵一笑:“既是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含元殿,若是皇上下旨责罚,那我便忍了,本王身为亲王,倒是连在这宫里泛舟小憩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侍卫明显胆怯了,迟疑了一番,这才回道:“卑职失礼了,只因职责所在,还望王爷恕罪。既是王爷在此小憩,卑职就先回去,不打扰王爷您了。” 听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萧涵走进船来,朝我道:“只怕是发现了,方才本王出去时也没看见你的那个侍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快些回宫去吧,本王自去含元殿了。” 我心下了然,这侍卫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云龙湖畔。遂点点头道:“王爷说得在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王爷也小心些。” 说完我站起身就要朝船外走去,却被萧涵拉住手:“若是在宫里有什么难处,别自己扛着,相信我,我定能保你母子周全。” 我点点头:“本宫省得了,王爷快些回去吧。这云龙湖不是久待之地,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下了乌篷船,我朝前走了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却始终没看见琼奴,心下忐忑,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是否已经回了永寿宫。正担心着,就看见琼奴从一片杏林里走了出来,瞧见我,忙向我奔来,口中急道:“小姐,你没事吧。奴婢担心小姐,却又怕那侍卫还没走,若是出去了只怕害了小姐,只能在这躲着。还好小姐你过来了,可是担心死奴婢了。” “我方才出来时没找见你,心里才是担心。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问道。 琼奴定了定神,这才回道:“奴婢本来一直守在那,就想着若是有人来了,也好给小姐报个信儿。可谁知道,约摸半个时辰,就瞧见一对神策军匆匆朝这云龙湖而来,他们行的很快,不过一会就到了湖畔边,奴婢瞧见他们都配着兵器,想要唤小姐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现行躲了起来,就怕给那些神策军瞧见,反而会害了小姐。可又担心不给小姐报信,小姐会有危险,还好现在看见小姐你毫发无伤,不然奴婢可是罪该万死了。” 我笑着道:“傻丫头,你做得很对。若是那侍卫瞧见你,只怕就知道我在船上了。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咱们快些回宫吧。这几日宫里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呢?” 琼奴点点头:“云龙湖偏远,本就甚少有人过去,怎么今日偏巧就有一对神策军过去巡视呢?奴婢觉得好生奇怪。” 连琼奴都发现了,我自然不会漏掉这个细节,我朝琼奴道:“有什么事儿回永寿宫再说吧。现如今只怕咱们这永寿宫也是不太平了。” 第二百零九章 流言 才回永寿宫羽香就迎上来,朝我道:“主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三皇子睡醒了,着急着要找母妃呢。” 沐夫人抱着绍儿从偏殿走出来,见着我,满脸喜色道:“可是回来了,绍儿想你了,我怎么哄都不行,哭闹着要出去找你。” 我笑着将绍儿接过手来,抱着他坐下,一边逗弄他,一边朝沐夫人道:“母亲,我想明日让哥哥来永寿宫一趟,咱们做些好吃的,哥哥这么些日子都在外头,如今又忙着朝堂上的事儿,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他,可别把身子给累垮了。” 沐夫人自然同意:“你说得太在理了,宁儿这孩子怎么也不同意定门亲事,要是他身边有人贴心照顾着,我也就放心了。” 绍儿在我怀里玩腻了,张开胳膊,就要沐夫人抱。我一笑:“绍儿可喜欢母亲了,才这么一会儿就闹着要母亲抱了。” “日日腻着我,怎么能不和我亲呢。到底还是你的功劳,给我生了个这么乖的外孙子。我就想着时时刻刻陪着他,不出宫去了才好。”沐夫人接过我手中的绍儿,满脸溺爱之色:“是不是呀,绍儿?” 我瞧见沐夫人,想起从前的事情,再想到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在,看见绍儿不知该开心成什么样子。眼泪不自觉润了眼角。 沐夫人最是细心,见我这样,便猜到了大半,朝我道:“绍儿有你,有我,还有他舅舅,我们定会护他周全。若是从前故人见到他生的这样健康可爱,定会心满意足的。” 我点点头。含笑道:“母亲说得对。母亲可要好好在这宫里陪着我和绍儿,有母亲在,贞儿就什么也不怕了。” 沐夫人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你们兄妹两个都是我心头的宝贝,自然是要陪着你们的。等你哥哥明日进宫,咱们好好做些他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好好乐呵乐呵。” 沐夫人难得有这样兴致,我自然应允,两人闲话聊天。不知不觉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我才起身,琼奴就神色慌张的走进寝殿来。我瞧着她脸色不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琼奴看了眼伺候我梳头的琴梅,朝她道:“琴梅。我来伺候小姐梳头,你先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早膳可是准备好了?” 琴梅搁下桃木梳子,朝我施礼。朝琼奴一笑道:“姑姑,今日主子梳的是望仙髻,要配的簪子都在那红木盒子里准备好了。” 琼奴点点头,见琴梅掩了门,走上前替我细细梳着发髻,口中道:“奴婢方才去了御膳房一趟,取了今日要用的食材。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御膳房和御药房是宫里最人头混杂的地方,在那儿听到的消息,只怕是整个太微城都传遍。 “是什么消息?难道与我们永寿宫有关?”我挑一点胭脂点在唇上。这样宫中人尽皆知的消息,怎么会没有传到永寿宫来呢? 琼奴迟疑了一刻。挑了支水精簪子替我簪在发髻上,这才开口道:“的确与咱们永寿宫有关。奴婢听那边的小太监们人耳相传。都说昨日永寿宫里有个女子在云龙湖旁与男子私会,被巡视的侍卫抓了个现行。不过侍卫碍于那男子的权势,才未公之于众。” 难怪没有传到永寿宫里,这样的流言即便是传到永寿宫下人耳朵里,只怕也没人敢告诉我。我心下一惊,不过却也是早有准备。按着昨日的情形来看。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琼奴却是很疑惑:“奴婢听了可是吓了一跳。昨日之事只有小姐和奴婢知道。可是为何这满宫里都传遍了。虽然说的言语含糊,若是任由这样下去,只怕会有损娘娘清誉。” “这还不简单,虽说不知道是谁有意散布了这个留言,蓄意陷害本宫。但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咱们的永寿宫里只怕是出了内鬼。若不是这样,谁能将这事情知晓得这样清楚。只怕昨日的那些个侍卫也是这些人特意找了去的。”我抚着胸口道:“索性你昨日躲了去,不然只怕这流言里的女子就成了琼奴你了。” 琼奴的手一抖,簪子掉落在地。她俯身拣起簪子:“是什么人这样恶毒,竟用这样的法子来陷害小姐。” 我却是淡淡一笑:“宫中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捕风捉影的事情时有发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这内鬼在咱们永寿宫里,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正说着,外头传来叩门声:“娘娘,外头和妃娘娘着急着要见娘娘。” 是琴梅的声音,我隔着门回道:“知道了,你先将和妃娘娘带到花厅去,我一会就来。” 琼奴知道事关重大,只问道:“小姐,你说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办?” 我摆摆手道:“流言从来就止于智者。这流言不过说我们永寿宫里的女子与男子私会,也并未说是本宫与宁亲王。皇上即便听到,自然也没有法子治本宫的罪。我只是怕皇上疑心,宫中人云亦云,伤了我与皇上的情分,那可就不值当了。” 打扮妥当了,我扶着琼奴的手走到花厅。和妃却是一脸焦急,见我出来忙拉住我的手坐下,急道:“我听到一个消息,在宫里坐不住,就着急着过来找你了。” 我一笑,将才泡好的花茶递到和妃手中,这才问道:“和妃姐姐是不是听到有关于永寿宫的流言了?” 和妃点点头:“你也听到了?我只当你还不知道,所以特意过来告诉你,也让你早有准备,免得到时候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宫中流言蜚语从来不断,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传到了我永寿宫来。”我一笑:“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我宫中有个女眷私会男子。若这话是谣传,自然传着传着就不攻自破了,若是真的,那我也该好好在永寿宫里彻查一番了。” 和妃看向我,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我听颐宁宫那边伺候的人说,如今皇上、太后和皇后都知道了这件事。宫里人还在传,都说那男子只怕就是权倾朝野的宁亲王,而那女子就是你贴身侍婢琼奴姑娘!” 我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惊,不想这苗头竟然对准了琼奴。 琼奴本是捧着点心走进花厅,猛地听到和妃这样一说,手里的盘子从手中滑落在地,口中急道:“和妃娘娘明鉴,奴婢从来安守本分在永寿宫里待着,从未去过什么云龙湖旁。至于宁亲王,奴婢实在是不认得的,不知道这流言究竟从何说来。” 和妃看向琼奴,点头道:“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说着,和妃看向我:“你好好想想,我只怕是宫里有人要对付你。若是这样,你可真得要小心些。” 我点头道:“姐姐聪颖,我也是疑惑自己素日里也未得罪过谁,怎么会忽然传出这样的谣言来。” 我同和妃正说着,就见画菊领着个赭衣内侍走进殿来:“娘娘,翊坤宫出了事儿,这位公公特意来咱们永寿宫请娘娘过去。” 我心中本还疑惑是不是吴若鸢故态萌发,设计陷害于我。如今听说翊坤宫出了事情,我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只是不知道翊坤宫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抬眸看向那位内侍,问道:“不知道翊坤宫出了什么事情?要请本宫过去。” “翊坤宫的吴贵人今日禀告皇上,说有人在她的午膳里下了药,要害她小产。”那内侍不急不忙道:“皇上现下已经去了翊坤宫,并且派人请了合宫所有的娘娘小主过去,说要彻查辨明是非。正巧和妃娘娘在这,奴才也就省的跑这一趟了。” 我同和妃对视一眼,听这说吴贵人差点小产,心下又是一惊。 我朝和妃一笑,道:“今日咱们这太微城里可真是不太平。那我们就去翊坤宫看看吴贵人吧。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赶到翊坤宫时,就见宫门前停着数顶轿辇,这宫里所有的妃嫔只怕都朝这翊坤宫赶来了。 翊坤宫正殿里众妃嫔按着位分依次站定,萧泽坐在宝座上,冷眼扫过在座妃嫔,就连皇后也是随我们一同站在殿上,并无座次。 吴若鸢被侍婢扶着从内室走了出来,朝萧泽行礼道:“还求皇上做主,这宫中有人见臣妾怀着身孕,特意在臣妾的午膳中做了手脚,陷害臣妾同皇上的孩儿,此人一日不除,臣妾心中一日不安。 萧泽点点头道:“吴贵人不必着急,若这事确实是真的,朕定然给你一个说法。” 说着,萧泽朝身侧的苏安问道:“蒋太医在哪里,给朕唤他进来。” 苏安点点头,朝萧泽回道:“就在翊坤宫外候旨了。奴才这就唤他进宫来。” 蒋太医走进宫来,朝众人行了礼。萧泽这才开口道:“蒋太医,你去看看这翊坤宫的午膳,是否有什么不妥?” 第二百一十章 陷害 众人的目光俱是落在蒋太医身上。蒋太医也是聚精会神的将案上摆着的所有膳食细细检查了一遍,连一丝一毫都不落下。 一盏茶的功夫,蒋太医检查完毕,这才转过身朝萧泽道:“回皇上的话,这其余的膳食都没有什么问题,唯有这一道虫草母鸡煲略有些不妥。” 萧泽托腮,目光盯着蒋太医,问道:“有什么不妥?快些说来!还有,对吴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有妨碍?” 蒋太医捻须,沉吟片刻道:“孕妇不宜食寒气的东西,微臣方才细细查过,这汤堡里只怕是被人加了蟹黄粉,螃蟹性寒,孕妇若是多吃,就会落红小产。这蟹黄粉加到汤堡中,无色无味,若是吴贵人小主食了这虫草母鸡煲,动了胎气也就正常不过了。” 萧泽的眼睛眯了起来,朝皇后道:“皇后,你素日里就是这样替朕掌管六宫的么?!难怪这六宫里总是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是闹腾的朕心烦意乱。” 萧泽话音未落,眼光就看向我,只怕这话里斥责的还有关于永寿宫流言的事情。 皇后听萧泽这样说,忙跪下道:“是臣妾治理无方,还请皇上治罪。” 萧泽摆摆手,朝她道:“先起身吧,这样跪着也不能解决事情,你日后可得多上上心,朕将这凤印交到你手上,可不是为了让你日日摆在坤仪宫里供奉着的。” 皇后有些羞赧的站起身,立在一旁不再说话了。我冷眼看向吴若鸢,只见她面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来。 “这虫草母鸡煲你可是用了?”萧泽转向吴若鸢道。 吴若鸢噙着泪,也不出声,倒是她身后的宫女儿急道:“回禀皇上。这虫草母鸡煲是今日中午坤仪宫送了来的,小主感念皇后娘娘的心意,还特意多吃了不少。岂料就是这虫草母鸡煲里下了药,难怪小主今日一直胎动不安。” 这宫女说话伶俐,不过几句话,就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吴若鸢这时也缓过神来,摸着眼泪道:“皇上,所幸臣妾发现的早。若不是这样,只怕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要没有了,臣妾好不容易怀上这孩子,若是没了,可是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求皇上做主!” 萧泽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将眼光转向皇后。口中道:“皇后,这虫草母鸡煲可是你送来翊坤宫的?” 皇后见事情转到自己身上,也是一脸诧异。但萧泽问话不得不回:“回皇上的话,这虫草母鸡煲确实是臣妾送来翊坤宫的。臣妾想着吴贵人怀着身孕,要多补补。可是臣妾送来没有下什么蟹黄粉在这里面,臣妾也没有理由要陷害吴贵人呀!” “皇后娘娘,我素日里虽是多有得罪。可是孩子无辜,你为何要这样狠毒,来害我的孩子。难道你平日里那些端庄贤良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吴贵人扶着肚子,开口喝道。 殿内众人见事关皇后,都住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萧泽环视四周。见这殿内俱是妃嫔,遂开口道:“除了信贵妃、如妃、和妃同谨贵嫔。其余的人都先回宫去吧。这件事情朕自然会给合宫一个交代,不会冤枉了人,也不会纵容了人。” 在殿内的妃嫔只怕都等着萧泽这句话,听萧泽这么一说,都忙跪安回宫,逃之不及。 见众人都慢慢散去。萧泽这才朝皇后道:“现在殿内的都是位分尊贵的妃嫔,朕为你留了面子,皇后也应该给朕一个交代,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面不改色道:“回皇上的话,若是臣妾做的,臣妾觉得认罚。可若不是臣妾做的,皇上要臣妾认罪,臣妾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吴若鸢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说的这样义正严词,只是不知做的事情是不是都是那么光明磊落呢?”说着,吴若鸢朝萧泽道:“皇上,臣妾记得这虫草母鸡煲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玉儿特意送了来的。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妾的话,大可以唤这玉儿来问问,便可知道究竟了。” 萧泽见吴若鸢说得在理,遂让苏安差人去坤仪宫唤那个玉儿来殿前问话。 谁料这苏安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绿了脸走进殿来,看了皇后一眼,这才朝萧泽道:“回禀皇上,这宫女玉儿怕是唤不来了。” 萧泽不解其意,目光转向皇后,开口问道:“怎么难道这玉儿还被皇后娘娘藏起来了不成?好端端的,怎么会唤不来呢?” 苏安沉了沉气,这才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方才正要去坤仪宫宣旨,才走到滕芳亭,就见有小太监匆匆奔来,说腾房亭外头的井里捞出了具尸首,甚是吓人。奴才忍不住好奇,过去瞅了一眼,却不想那尸首就是皇上要宣旨前来的玉儿。” 和妃听了这话,忍不住道:“好好的,怎么会投井了呢?这事情未免也太过蹊跷,难不成他是知道皇上要宣她前来见驾不成?” “和妃娘娘有所不知,这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吴贵人冷冷一笑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厉害,这玉儿不在了,皇上只怕也就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萧泽皱着眉,目光看向皇后,也是满眼的狐疑:“皇后可还知道这件事情?你宫里好好一个宫女没了,你这个主子不会不知道吧?” 皇后这时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了,她沉吟一会才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是确实不知。臣妾听说这翊坤宫里出了事儿,就忙着朝翊坤宫赶来,并未注意这玉儿是不是在这宫里。臣妾再大胆,也不敢在这宫里行凶害人,还望皇上明鉴。” 萧泽摆摆手,也不再言语,只朝众人道:“如今这玉儿一死,这事儿只怕是再也查不出了。你们可还有什么法子?” 我想了会,这才缓缓起身朝萧泽道:“回禀皇上,臣妾倒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先说来听听?”萧泽眯起眼看向我,目光里依旧还有柔情。我心下一安,看来萧泽并未因为谣言而对我有所怀疑。 “这玉儿是不能作证了,但是这虫草母鸡煲到底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作出来的,皇上可以将皇后娘娘小厨房里的一干人等拉来好好省省。若是其中有人受了他人指使,故意陷害皇后娘娘,也好不让皇后娘娘平白蒙冤。”我徐徐说道。 我这话不偏不倚,免得平白惹上麻烦。萧泽听我这么一说,思量片刻,点点头,朝苏安道:“去把皇后宫里的小厨房里的一干人等给朕带到这殿里来,朕要好好审审。” 我又站起身回道:“皇上圣体,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多费心,不如交给慎刑司来审。进了慎刑司,只怕就会有结果了。” 和妃和信贵妃也很是赞同我的说法。萧泽见我这样一说,便道:“也罢,朕含元殿那边也是有事情,那就将这件事情交到慎刑司去吧。”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吴若鸢道:“你好好休息,朕今日忙完了就来看你。到底是安胎要紧,这件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朕派个太医在你宫里,以后膳食都得太医验过之后你在吃。这样你可放心了。” 吴若鸢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多做纠缠,点点头笑道:“那臣妾就多谢皇上美意了,皇上今日可要早些来,臣妾准备皇上喜欢吃的,等着皇上。” 萧泽点点头,又转身朝皇后道:“皇后也先回宫去吧。这几日就别出宫了,你放心,朕定不会冤枉了你,你也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到底是皇嗣要紧,朕也相信皇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说都是宽慰,可对皇后的语气就不似对吴贵人那般温柔。皇后自然知道萧泽对她起了疑心,有了隔阂,只得屈膝笑道:“臣妾谢过皇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妾定不会让皇上你失望的。” 萧泽点点头,匆匆回了含元殿,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吴氏一族的事情,只怕也是无暇分身。 皇后见萧泽走了,冷眼扫了吴若鸢一遭,道:“本宫从未想过吴贵人还有这样的手段。不过本宫贵为皇后,自然不会与你多做计较。你好生看护这孩子,到底是皇家子嗣,本宫和皇上都很看重。” 吴若鸢也不与皇后置气,只笑道:“那嫔妾可得谢谢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坤仪宫去休息吧。” 我瞧见吴贵人与皇后二人互相不待见,忙朝信贵妃使了个眼色。信贵妃会意,上前朝皇后道:“还是让嫔妾先送皇后娘娘回宫吧。折腾这么些时辰,只怕也是累坏了。” 皇后走了,吴若鸢这才坐下来,饮了口热茶。我朝吴若鸢道:“你可是怪我了?” 吴若鸢似是不解,朝我道:“如妃娘娘这话说得奇怪,我倒是听不懂了。” 我一笑:“她到底是皇后,即便查了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更何况如今你母家在朝堂之上出了事情,还是低调些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躲避之计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我怕绍儿中了暑热,一早就在永寿宫里用起冰来。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的,是朝堂上的消息。 初五,吴世安被免了官职,罢黜在家;初七,吴氏一族所有在朝为官者,具被罢了官职;初九,吴府被抄家,抄出三千万两白银来。 这样的消息却没有影响到吴若鸢养胎的心情,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每日的饭量也逐渐递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家覆灭的原因,她的性子日日变得沉静起来,再也不是往昔那个盛气凌人的纯贵妃娘娘了。 之前的在虫草母鸡煲里下药的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皇后坤仪宫里的小厨房被全部换了人,之前的奴仆进了慎刑司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许是萧泽实在太过忙碌,对于慎刑司没有审出东西来,也是无暇顾及。 索性吴若鸢自己也不在意了。不过萧泽到底是对皇后有了隔阂,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再去坤仪宫,素日里对皇后也是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的那份敬重和信任。 对于琼奴和宁亲王的谣言却是一直没断。不过萧泽却貌似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暗地里问我,是不是琼奴与宁亲王有意,若是有的话,不妨下个旨意将琼奴赐给宁亲王,倒也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我心下不觉好笑,不想这事情却会闹成这般情况,只怕始作俑者也是没预料到的吧。 因着吴若鸢的事情,原本想着让沐宁进宫的打算就一直拖了好几日。这一日恰巧沐宁休沐,我便早早让小福子请他进宫来用膳。 因着是休沐,沐宁穿得很是随意,一头乌发用碧玉簪子束在头上。一身宝蓝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不断万字纹,很是合身。加上沐宁本就白净,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英俊。就连绍儿见了,也忍不住直要他抱着。 绍儿这些日子开始慢慢学着说话,现在已经会喊母妃和外祖母了。每次他奶声奶气的喊外祖母,总是会逗得沐夫人咯咯直笑。 沐宁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一直教着绍儿念“舅舅”。绍儿奶声奶气的学着,可就是学不会,支支吾吾半日,直喊成了“九九”。 我和沐夫人支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沐宁面上一红,急道:“学了这半日,连舅舅都喊不出来。真是急死我了。” “你着急什么,绍儿这才刚学说话,连父皇都不会说。哪里就能学得会舅舅这样的话。”沐夫人见绍儿有些累了,心里心疼忙将他接过手来:“你可别把咱们的绍儿给累着了,你瞧他,都累得快要睡着了。” 沐宁一笑:“你瞧瞧,如今母亲是不疼咱们了,心里有的只有这个宝贝了。绍儿不会叫父皇,也该会叫我这个舅舅,他可是我沐宁的亲外甥呢!” 我瞧着沐宁这话说得不妥,忙道:“哥哥瞎说什么呢!这可是宫里,可是得谨言慎行。” 沐夫人也是点点头。道:“在朝为官,要的就是小心。可别忘了这祸从口出的道理。” 沐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换了话题,三人言笑晏晏,一直聊到吃晚膳。 晚膳是沐夫人特意准备的,都是我和沐宁爱吃的菜。绍儿最近也开始学着吃一些辅食,沐夫人还特意为他准备了红枣米粥。让乳娘看着他。 吃到一半,沐宁忽然朝沐夫人和我道:“母亲,妹妹,我有件事儿想与你们商量商量。” 我和沐夫人同时抬头看向他,沐夫人问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说吧。平日里甚少见你与我们商量事情,今日倒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我掩嘴一笑,沐宁也是挠了挠脑门,这才开口道:“近些日子江南两道有些地方发了水灾,出了不少流民。皇上怕这些灾民流离失所,为贼作乱。所以想派人去江南看看,顺便发些粮草赈灾。” 沐夫人听说有了灾民,念了句佛道:“水火无情,只是可怜了这些百姓。好在圣上慈心,送了粮食赈灾,这些流民能果腹,也就安心了。待洪水退了,也就能回家重新置业了。” 我却听出了沐宁话里的意思,迟疑一会问道:“哥哥难道是想去替皇上去趟江南?如今哥哥身为大司马,这样的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何况江南路途那样远,来去一趟只怕要半个多月呢。” 沐夫人听我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道:“宁儿,你可是这样打算的?” 沐宁点点头:“还是妹妹聪明,我话还没说完,就猜出了我的心思。这一趟去江南,只消半个月就能回来,不会耽搁太久。这江南是咱们大齐的粮仓,虽说是赈灾,但实际上是想着去江南走着一圈,看看情形如何,民众是否安定。” “那皇上可是应允了?你如今身为大司马,朝堂上的事情定然很多,这样一走,皇上可还答应?”沐夫人问道。 沐宁点点头:“皇上许了我去江南半个月,让我半个月内一定要赶回长京来。” 说到这,沐宁思量了片刻,继续道:“其实有些事情告诉母亲和妹妹也无妨,只是怕你们担心。如今皇上整治吴氏一族,朝堂上空出不少官位来,皇上将这新官员的任免交给了我,让我协领吏部。我私下想着,这样的事情只怕是许了东风就惹了西风,如了西风却又得罪了东风。索性我去了江南,将这件事交还给皇上,也就不用惹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心下一动:不想这沐宁想的却是和我一样。我想着让他称病在家,不理这人员任免之事,没想到他却比我棋高一筹,这样去了江南,再不管这事儿,也就算是有依有据了。 沐夫人也是聪明人,听沐宁这样一说,心里也懂得,遂道:“从前你父亲就说过,为官须正直,可是这官场中是非太多。你这样做也是应该,既不抹了皇上的面子,又能保住咱们沐家的声誉。” “哥哥什么时候去江南,少不得我们要替你打点些行装。江南潮热,也得让御药方配些清凉的药给你带着,免得到时候水土不服。”我想着他府上也没有照料的人,所以问道。 沐夫人也是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沐宁这次倒是没有推辞,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妹妹和母亲了。” 用晚膳,沐夫人还准备了甜品,她领着绍儿去了小厨房。沐宁趁着这个空档朝我道:“我这次去江南也是为了躲开宁亲王和皇上,这两个人,我们沐家得罪了谁都不好。索性就将这件事撇开不管。” 我点点头:“我和哥哥想的一样。原想着让哥哥称病的,谁想到哥哥竟想了个比我还好的法子。到底是哥哥比我聪明,想得都比我多,比我好。” 沐宁一笑:“我瞧着宁亲王这个架势,只怕野心不小,咱们躲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躲不躲得过下一次,再说总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一切等我从江南回来咱们在从长计议吧。” 我点点头:“哥哥也别想这么多了。咱们所求,不过是一个平安罢了。这样简单的要求,不会太难。哥哥你说呢?” 沐宁笑得很是开心:“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去江南这些日子你再宫里多加小心。我听说宫里还是在传着永寿宫的谣言,只怕宫里有人想要对付你。我不再长京,那些人只怕会更加无所忌惮。” 我知道沐宁实在担心我,忙道:“哥哥不必太担心了,我自己晓得。倒是你,去了江南别让我们担心才是。” 沐宁点点头,将一件东西交到我手上,我摸着那东西触感生凉,质地像是玉石一般,低头一看,原来是虎符。我忙将这虎符交还给沐宁,急道:“哥哥这是做什么,这东西太过重要,快些收好才是。” 沐宁却不接着,只道:“这虎符可以调动大齐六百万的禁军,正是因为这东西贵重,我才要交给你。我不在长京,又不便随身带着。你先替我收着,等我回来再交还给我。” 我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将这虎符好生收好,这可是我们沐家最值得倚靠的屏障,比什么都要重要。 送完虎符,沐宁又掏出一沓子银票来交给我。我忙道:“哥哥上次给我的银票我还没用完,实在不必再给,留在身边自己用。” 沐宁摇摇头:“妹妹误会了,我是让你帮我收着这银票。我府中也没有一个管事的,母亲也从不帮我收着,我花银子没个数,这银子你帮我收着,日后定然有用。” “再说,若是哪日皇上抄了咱们的家,只怕搜不出一两银子。这我沐宁可不是还捞着个清官的名声。”沐宁一笑,显得格外的亲。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哥哥最爱打趣,那这银票我就先帮哥哥你收起来吧。” 沐夫人带着绍儿回来,四人一起用了不少甜品,谈笑聊天一直到了夜深才依依不舍的送了沐宁出宫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宴饮 沐宁去江南的第二天,恰巧是信贵妃的生辰。往年信贵妃身子不好,所以也从未因为生辰摆过宴席,今年萧泽虽说政事繁忙,却也没有忘了这事儿,特意嘱咐皇后好好替信贵妃操办生辰。 皇后自从被萧泽上次驳斥后,倒是消沉了不少日子。萧泽嘱咐她好生操办信贵妃的宴席,自然还是把她这个中宫放在眼里的。皇后便依着萧泽的话,认真操办起了信贵妃的生辰,特意将信贵妃的生辰宴饮放在了临着太液池的牡丹堂。 牡丹堂是大齐初定时,元皇后住过的地方,自然是富丽堂皇。朝着太液池开着的宫门,一抬头就能望见满目的荷花,赏心悦目。 这一日我特意早起,去了信贵妃的永和宫。信贵妃早已打扮妥帖,茜色蔷薇花纹宫装衬得她华丽大方,发髻上一套珊瑚玳瑁头面熠熠生辉,倒是很符合信贵妃的气质。 信贵妃见我来了,忙起身相迎,笑道:“如妃妹妹怎么来了?来人,快些去斟茶来。” 我一笑:“姐姐今日生辰,虽说皇后已在牡丹堂摆下了宴饮,但妹妹少不得还是要来姐姐宫中贺贺的。” “妹妹有心了。其实不过是生辰,我倒想着吃完长寿面就好了。只是皇上执意要帮我办这个生辰,我拗不过皇上。你瞧瞧我,打扮成这样,我倒是觉得浑身的不舒服。”信贵妃掩唇一笑,将奴婢奉上的香茶亲自递到我手上。 我接过香茶。笑道:“皇上心里惦记着姐姐,姐姐该高兴才是。宫里也是许久没热闹过了,刚好趁着姐姐这个生辰热闹一番,是再好不过了。” 信贵妃听我这样一说,笑着点点头:“听说皇后下午还请了宫外头的戏班子进宫来唱戏,咱们倒是可以好好热闹一番了。” 我朝身后的琼奴看了一眼,琼奴会意,将手中的匣子递到我手上。我朝信贵妃笑道:“妹妹宫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姐姐准备了份薄礼,希望姐姐不要介意。” 信贵妃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大喜道:“这是吴道子的《观音送子图》!” 信贵妃素日里最喜字画,在名家里面又是最喜欢吴道子。恰巧前些日子沐宁送了我这一幅吴道子的画,我便借花献佛送给了信贵妃。 “姐姐最喜欢吴道子,希望就像这幅画一样,姐姐能尽早给皇上生个小皇子才好。”我望着信贵妃,开心道。 信贵妃点点头:“多谢妹妹这份大礼了。妹妹对本宫的心意,本宫记在心里了。”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如妃妹妹在这。”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和妃来了。我忙站起身朝和妃笑道:“和妃姐姐可是来迟了。待会在宴席上可得多喝几杯。” 和妃今日穿一身淡粉宫装,头上几朵蔷薇花甚是好看。她见我这样说,哈哈一笑:“就依你说的,你让我喝几杯我就喝几杯,索性今日是帮着信贵妃姐姐热闹。” 和妃见信贵妃手里拿着画,凑上前一看。朝我道:“是吴道子的画,如妃妹妹真是投其所好了。只怕信贵妃姐姐瞧着我的礼,就会觉得寒酸了。” 信贵妃听和妃这样说,忙摆摆手:“说的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寒酸不寒酸的。你们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和妃一笑:“信贵妃姐姐还没听出来我是在打趣。”说着和妃拿出个匣子递给信贵妃:“我准备的虽不算贵重,但到底是也是我的心意。” 信贵妃展开匣子,里面放着一把折扇。展开扇子,扇面上歪歪扭扭歇着万寿无疆四个大字。 信贵妃略有疑惑的看着和妃:“这字难道是妹妹写的?我瞧着怎么不像?” 和妃扑哧一笑:“姐姐这真是打趣我了,这字是纶儿写的。虽说不好看,可到底是纶儿和我的心意,姐姐可要好好收着。” 信贵妃心下感动:“自然是要好好收着的。在宫里有你们这两个姐妹相伴,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三人携手到了牡丹堂,不想皇后却是早早到了。许久不见皇后,皇后倒是消瘦了不少。 三人连袂上前给皇后行礼。皇后含笑让我们起身,朝信贵妃道:“本宫先在这贺喜信贵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了。” 信贵嫔屈膝笑道:“娘娘费心了。特意为嫔妾操持这个宴席,嫔妾感激不尽。” 皇后笑了笑:“信贵妃太过客气了,你平日里帮着本宫打点六宫琐事,本宫为你操持宴席,也是应该的。只希望今日的宴席大家都能喜欢才好。” 我忙上前道:“娘娘亲自操持,自然是最好的,嫔妾们还等同娘娘多饮几杯呢。” 皇后到时被我这句话给逗笑了:“如妃最是调皮,待会呀可得多同信贵妃敬酒才是,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可别喧宾夺主咯。” 和皇后闲聊了一会,这宫中的大部分妃嫔都陆陆续续的到了。牡丹堂已经妆点完毕,但见信贵妃同皇后都为就坐,也就站在三三两两的簇在一起闲聊。 一时除了吴贵人因着身孕没有来,其余的六宫妃嫔都已经到齐了。皇后正要让众人就坐,就听见牡丹堂外内侍喊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听着萧泽和太后来了,忙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萧泽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沉稳,他清咳一声道:“都起来吧。” 皇后瞧着萧泽和太后,不觉迎上前笑道:“皇上和太后怎么一起来了,臣妾正想着派人去颐宁宫接了太后来呢。” 太后摆摆手,笑道:“哀家去含元殿给皇帝送些点心,就顺道一起过来了。这不还给你带来了两个贵客,皇后快让人收拾两面酒席出来,可别慢待了贵客。” 太后一笑,这萧泽也止不住笑了。朝满面疑惑的皇后道:“母后把宁亲王和敦亲王也带了过来。母后也太爱开玩笑了,都是自家人,不必计较这些。” 皇后听说是宁亲王和敦亲王,松了一口气道:“臣妾这就让人收拾两面酒席出来,请两位王爷先到前面入席吧。” 萧涵同萧漓两人跟在太后同萧泽身后,听皇后这么一说,忙上前道:“多谢皇嫂,倒是麻烦皇嫂了。” 众人坐定,今日信贵妃是主角,自然同皇后一样陪坐在萧泽和太后身边。 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热闹,酒过三巡,众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和妃站起身朝信贵妃道:“今日是姐姐生辰,嫔妾特意敬贵妃姐姐这杯酒,愿贵妃姐姐身子康健,能早日为皇上诞下个小皇子。” 信贵妃自然谢过,一饮而尽。太后在一旁也朝信贵妃道:“皇帝膝下子嗣单薄,信贵妃你位列高位,若是能为皇帝诞下皇儿,那是再好不过了。皇后也是,身为中宫,更是要努力了,不然咱们大齐没有嫡皇子,可怎么是好。” 太后同信贵妃不过是嘱咐,可对皇后就有了训斥的意思。皇后面色一红,朝太后道:“臣妾省得了,定然不会让母后担心的。” 太后应声道:“嗯,你知道就好。若是身子不好,就让御药方佩几幅养身子的药吃着。” “到底还是如妃娘娘和和妃娘娘有福气,诞下了皇子,为咱们大齐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说话的是庆贵嫔,她脸上似是有一抹似有非有的坏笑。 我眼一看这旁边的嘉贵嫔,她可是诞育了大皇子的,庆贵嫔这样说,只怕会让嘉贵嫔吃心,遂笑道:“本宫同和妃姐姐哪里是大齐的功臣,到底是嘉贵嫔姐姐最有福气,诞育了大皇子,这才是咱们大齐的功臣。” 谁想到,这嘉贵嫔却像是吃了一惊,忙站起身道:“嫔妾惶恐,嫔妾哪里能与两位娘娘相提并论,还望娘娘恕罪。” 宫内众人已经习惯了嘉贵嫔这样的谨小慎微,倒也不觉得吃惊,不过转瞬就把嘉贵嫔忘在脑后,众人又言笑晏晏的饮起酒来。 我无奈在心中叹一口气,大皇子有嘉贵嫔这样的母妃,也不知到底是幸或者不幸。 却不想太后的目光却是落在我身上,转过脸去朝萧泽道:“虽说皇帝膝下子嗣单薄,但到底还有三位皇子,如今若鸢又怀着身孕,只怕也是个皇子。哀家反倒是担心宁亲王与敦亲王,他们虽不是哀家的亲生孩子,但也是皇家贵胄,两人如今都没有成亲,到底是哀家心头的一个惦念。” 我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心道:太后这话听着怎么倒像是有所指。 果不出我所料,太后随后问道:“我听着宫里人近些日子一直在传,说是如妃宫里的贴身侍婢与宁亲王有情?皇帝,若是这样的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也省的宫里人云亦云,对如妃声誉也是有所损害。” 萧泽目光看向我,朝我笑笑:“母后这话说的在理,宁亲王还未成亲,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若是真看上了贞儿身边的宫女,朕倒是不介意赐婚与他,到底有个人照顾冷暖,也是好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赐婚 席上众人的目光俱是落到了我的身上。太后目光转向我,道:“如妃,你可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这事儿是真的,只怕也要问你这个做主子的意见,你是如何想的?” 我盈盈起身,朝太后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不知道这谣言究竟从何而来。嫔妾也曾私下问过琼奴,她也是不知所以,嫔妾想着,这事情会不会是以讹传讹,其实并未有过,白白让皇上和太后费心了。” 太后显然对我的话并不满意,她摇摇头道:“这宫里的人说话,添油加醋是有,可多半也都是真的,哀家瞧着是你身边的宫女没有说实话,不如让哀家来问问她。” 方才还热闹万分的宴饮,此刻俱是静悄悄了。众人这样看着,琼奴略显局促,在我身后轻轻唤了声“小姐”。我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必害怕,有则有,无则无。太后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就是。” 琼奴见我这样说,心安不少,朝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朝太后和萧泽磕了个头:“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并各位主子小主。” 太后点点头:“倒是个知礼的,起身回话吧。” 琼奴站起身来,太后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开口呢问道:“哀家问你,你可认识宁亲王萧涵?” “回太后的话,奴婢并不认识宁亲王,奴婢微贱。怎么可能认识王爷。太后太过抬举奴婢了。”琼奴不卑不亢的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这宫里就传出了谣言,说奴婢与王爷在云龙湖边私会,奴婢实在冤枉,却又无处辩驳。女儿家清誉最是重要,更何况奴婢也担心污了王爷的圣名,还请太后娘娘为奴婢做主。” 太后并未想到琼奴会这样说,却也是兀自继续说道:“莫不是你怕羞?所以不肯说实话。其实无妨的,哀家替你做主。哀家瞧着你也是生的好相貌。如妃又是宫里出了名的会调理人的。哀家想着把你赐给宁亲王做个侍妾,平日里帮着宁亲王打理后院,到底也是省了宁亲王的心思,让他可以专心朝堂,为咱们大梁效力。” 说着,太后也不顾琼奴是否应允,转过脸去朝宁亲王萧涵道:“宁亲王,你看哀家这样安排你还满意。虽说是个奴婢,但到底也是如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做个侍妾也是应当的。” 我见太后执意如此,正要站起身来帮着琼奴说话,却不想萧涵的眼光扫向我。示意我不必担心。 和萧涵眼光对视。我忙收回目光。偷偷朝萧泽望去,生怕他看到了方才我与萧涵的小动作,这样的感觉竟是那样的不舒服。 萧涵听见太后唤他,站起身朝太后行礼道:“微臣想,太后娘娘只怕是真的误会了。小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含元殿陪着皇上,朝堂政务繁忙。哪里还有空闲去云龙湖泛舟。更何况,小王甚少入内宫,连云龙湖往那边走都不太清楚,这个谣言未免太过无稽。” 萧泽坐在一旁久不发话,这时才开口道:“既然这琼奴与宁亲王兄都说并无此事。可见这件事确实是宫里的人谣传了。母后不必太过认真,这宫里什么谣传没有。若是事事认真,只怕母后就要忙不过来了。” 太后却是毫不气馁,听了萧泽的话,又朝萧涵道:“即便是谣传,可是宁亲王岁数也是不小了。这身边每个王妃女人服侍着,也不是个事儿。哀家瞧着这琼奴就是很好,不如哀家做主,就将这个丫头指给你了。” 若是旁的王公贵胄遇见这样的事情,想必就立马叩首谢恩了。不过是多个女子养在内院之中,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见罪于太后。只不过萧涵却是不同与旁人,他也知道琼奴在我心中的分量。 萧涵朝太后笑了笑:“太后娘娘的美意小王心领了,只是小王实在不能纳这琼奴姑娘为妾,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这是为何?”太后有些不解:“难道宁亲王是嫌弃琼奴姑娘的出身?所以不愿意?” “自然不是。如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萧涵叹一口气,道:“只是小王一出生,母妃就替本王择过命,那神算子说本王三十岁有一劫,若是能熬过去,便是一生顺畅,若是熬不过去,只怕就与性命有关。” “就没有破解的法子吗?”萧漓坐在萧涵旁边,不由得担心问道。 萧涵一笑:“自然是有解决的法子的,那就是本王在三十岁之前不能娶妻纳妾,等过了三十岁之后,便就好了。” 太后有些不信,开口问道:“宁亲王这句话可是真的?若是这样,宁亲王你岂不是要等到三十岁之后才能成亲了?” 萧涵点点头道:“所以小王只能谢谢太后的美意了。待小王三十岁后,定然会请太后为小王择一门好亲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后却还是不死心,张口还要说话。却被萧泽打断了:“母后也是心急你还未成家,既然如此,母后可得好好看看,给宁亲王兄择一门好亲事才是。” 太后瞧见萧泽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也就住了嘴,不再说话了。 琼奴见这情形,也就忙跪了安,重新站到我的身后。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朝她一笑,示意她不必在紧张了。 宴饮继续进行。信贵妃今日也是开心,直喝了不少。我瞧着她微醺欲醉,忙站起身朝萧泽请罪:“臣妾带着信贵妃娘娘去偏殿更衣,一会就回来,还请皇上恕罪。” 萧泽喝得也有些多,见信贵妃确实不胜酒力,也就点点头,嘱咐我道:“贞儿,你好生照顾信贵妃,她今日饮得有些多,让人煮了醒酒汤给她吧,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道:“臣妾省得,皇上放心。” 同羽香和琼奴两人好不容易将信贵妃安置在偏殿的榻上歇下了,我这才倒了杯茶递给琼奴,道:“方才把你吓坏了吧?若是真的把你赐婚给宁亲王,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呢。” 羽香在一旁也是咯咯直笑:“宁亲王贵为亲王,长得又是相貌堂堂,若是琼奴姐姐能到了这宁亲王府,府内又没有王妃,这内院里还不是琼奴姐姐说了算,这么想起来,可真是一门好亲事呢。” 琼奴脸色一红,急道:“小姐和羽香你们两个莫要打趣我。任他是谁,我谁也不嫁,只陪着小姐一辈子。” 我知道琼奴的心思,也不多说话,只握了她的手:“你的心意,我知道的。” 羽香却也在一旁道:“奴婢的心思同琼奴也是一样的,奴婢也想一辈子伺候主子,还望主子圆了奴婢这个想法吧。” 羽香倒是第一次与我说这事儿,我心下感动,道:“你在宫里满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去了,何苦还要在这里陪着我,四面红墙,哪里比得上外头的风光旖旎。” “外头即便风光再好,却也比不得在宫中陪着主子和琼奴,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奴婢家中也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主子和琼奴就是奴婢的家人,奴婢哪里舍得下你们独自出宫去呢。”羽香平时甚少说这样的话,今日说的就是肺腑之言。 我见她如此坚决,也就点点头:“就依你说的吧,咱们好好在这宫里过日子。” “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只怕还得先把这永寿宫中的内鬼给挖出来。”我咬着牙道:“这人一日不除,本宫心下一日不安。本宫生平最恨吃里扒外的人。” 琼奴更是恶狠狠道:“小姐放心,只要揪出这个人来。奴婢自然会有办法对付她。” 我们三人在这牡丹堂的偏殿里聊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外头的情景。直到听见殿外头传来一声清咳,我这才意识到外头有人,忙喝道:“殿外头是谁,还不给本宫出来。” “如妃娘娘吉祥。小王是不是打扰了如妃娘娘主仆的雅兴,实在该死。”原来殿外头的是宁亲王萧涵,他走上前朝我施礼道:“只是小王略觉得有些头晕,这才出殿来想找一处地方歇息,不想恰巧走到此处,听见娘娘在殿里,就想着给娘娘请个安。” 说着,萧涵转向琼奴,朝她作个揖道:“顺便也和琼奴姑娘说声抱歉,是小王让琼奴姑娘蒙受冤屈,受了委屈。” 琼奴忙侧过身去,急道:“王爷折煞奴婢了,奴婢实在受不起。索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今日在皇上面前也说清楚了,也就不会再烦扰王爷了。” 琼奴这样一说,萧涵哈哈一笑:“到底是如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这样懂得礼数,实在是难得。” 说着,萧涵朝我道:“娘娘放心,小王定不会让琼奴姑娘白受这份委屈,娘娘等着小王的消息吧。内殿外臣不便久留,小王就此告辞,娘娘保重。” 说着,萧涵退出殿去,掩上门。羽香在我身后笑道:“这宁亲王倒也有些意思,还说要帮着琼奴姐姐讨回公道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内鬼(上) 信贵妃酣醉在榻上,我见她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索性也就在这偏殿里坐下。隐约可闻外头传来的喧闹之声,想必正殿牡丹堂那边正闹得畅快。我方才也多饮了几杯,这会子竟有些头晕起来。 羽香见我有些支不住,忙去端了碗醒酒汤来与我。我饮了一盏,略坐了坐这才有些清醒,朝琼奴和羽香道:“我只觉这西域来的葡萄酿好喝,却不想劲头却这样足,倒是有些撑不住。” 琼奴笑道:“小姐酒量这么好都支不住,难怪信贵妃娘娘醉成这样了。奴婢瞧着,这不知多久才能醒过来呢。” 羽香一笑,道:“方才我让信贵妃身边服侍的宫人去了御药房,想必过一会就会把醒酒的药汤给端来了。信贵妃娘娘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喝了这么多,只怕对身子不宜。” 我点点头:“难得今天她高兴所以才多喝了几杯,过会宴席散了,你记得去找何彦方,让他给信贵妃配几味养身保气的药儿,让信贵妃好好养养身子。” 羽香应声点头:“奴婢知道了,待会就去办。” 正说着,窗外走过几个奴婢去,她们一边笑,一边说着:“听说今儿个下午,皇后娘娘请来的戏班子准备了《点金山》这出戏呢!这徽家班在长京里是最有名气的,而这《点金山》又是最拿手的一出戏,我定是不能错过。” 另一个人接口道:“不止是《点金山》,我听说还有《斗花魁》和《四郎探母》呢。都是热闹的戏。皇后娘娘最会点戏,这样热闹的戏看起来才有意思。” 众人附和着走了过去。我眉心一皱,眼眸一转,想出了个主意,忙朝琼奴和羽香招招手,她二人忙凑上前来,羽香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 我摆摆手道:“我方才想到了个好法子,可以帮咱们揪出这个内鬼来。” “小姐。是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奴婢好生好奇呢。”琼奴是个急性子,一刻也等不了,可这一次我却是买了关子。 我只道:“要想知道这法子是什么,就得先请你回一趟永寿宫,只说今日下午这牡丹堂里有堂会,喊她们都来热闹热闹,只留小福子一人在宫里守着就成了。” 小福子是我贴身侍候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留他在宫内,我也放心许多。 琼奴虽是不解我的意思,但还是应声而去。走前还不忘了问问我:“可是一个不拉的都喊了过来?主子难道是要当堂庭审。这样可不是让合宫妃嫔们都知道了?” 我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不仅要审她们,还要拉块大布,上台唱一出《包公审乌盆》。” 羽香和琼奴听我这样说,也是忍不住笑了。我遂道:“琼奴你快去吧,我心中自有打算。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待到琼奴回来,朝一笑:“小姐放心,奴婢全部说了一遍,就连院子里洒扫的婆子都没有拉下,奴婢就不信还揪不出这一个内鬼来了。” 我含笑点点头。身后榻上的信贵妃在服了醒酒的汤药之后慢慢醒了过来。她瞧见我,忙唤道:“如妃妹妹。本宫这是在哪儿?” 我忙和琼奴一起上前扶起她,笑道:“姐姐这是在牡丹堂偏殿呢,方才姐姐在殿内不胜酒力,妹妹便借口姐姐要更衣,扶了姐姐来这偏殿里歇息歇息。这不,方才皇上已经几次派人来催了。还好姐姐醒了,不如喝口热茶,咱们一起回牡丹堂去吧。” 信贵妃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这么久没有饮酒,倒是不如从前了。待会可是要想皇上告罪了。” 回到牡丹堂,萧泽还未说话,皇后先笑道:“信贵妃可算回来了,你这一更衣就去了大半个时辰,可要好好罚几杯才是。” 萧泽却是知道信贵妃不能再喝,忙笑道:“信贵妃身子本就不大好,今日生辰高兴多喝几杯已是难得,不必再勉强她了。”说着朝苏安道:“苏安,替信贵妃娘娘端些清茶来。以茶代酒也就不算失礼了。” 信贵妃朝萧泽微微一笑:“多谢皇上体恤,臣妾实在不胜酒力,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始终保持着那样的端庄大方,朝信贵妃点点头道:“信贵妃言重了,是本宫忘了信贵妃身子素来不好,到底是本宫大意了,本宫自罚一杯,还望信贵妃不要介意才是。” 我望向皇后,略施粉黛的脸上不见潮红,饮了这么多酒还能不醉,保持着中宫的威仪不变。到底这皇后是与寻常妃嫔不同的。 这宴饮一直持续到了午后,众人饮得尽兴了方才散场。太后娘娘有些乏了,便先回了颐宁宫去了。 皇后含笑对众人道:“本宫在牡丹堂后的鹂音馆里摆了戏,众姐妹都同本宫一齐去看看,今日便借着信贵妃的面子,好好热闹一番吧。” 萧泽见皇后还准备了戏,颇为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皇后有心了。最近也是该好好热闹热闹,难得宫里近日人来的这样齐,不如众人就一起过去,赏戏听曲吧。” 说着,萧泽牵过皇后的手,朝信贵妃道:“信贵妃,今日咱们众人可是沾了你的光,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信贵妃一笑:“皇上取笑臣妾了,到底是皇后娘娘有心了,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了。” 鹂音馆是牡丹堂后头一个不大的戏台子,虽说不大,却也能容纳这合宫妃嫔,因着元皇后最喜欢听戏,所以才特意在这牡丹堂后头搭了个戏台子,四面皆可看戏,仿着苏州园林的样式,可谓是小巧玲珑,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坐定,萧泽看一眼我,笑道:“今日如妃不知怎么了,竟没听见你说话,平日里你话可不似今日这般的少哦。” 我一笑:“今日是信贵妃姐姐的好日子,臣妾可不敢抢了信贵妃姐姐的风头,再说,皇后娘娘准备了那么多些好吃的,臣妾吃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情来说话呢。” 诸人俱被我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萧泽指着我朝皇后道:“你看,方才说她不说话,这么一会子,可就说了不少了吧。” 说着,萧泽将戏本子递给我,道:“罢了,今儿看在你说话这么伶俐的份上就来你来点戏吧。想听什么,赶紧点吧。” 我心知皇后是准备好戏了的,遂摆摆手道:“臣妾素来只会听戏不懂点戏,倒是听说皇后娘娘会点,不如就让皇后娘娘代劳,点几出热闹些的戏,也好让咱们众姐妹乐呵乐呵。” 皇后朝我笑了笑,道:“那本宫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咯。”说着,皇后点了《点金山》几出戏,和那几个奴婢说的到没有什么出入。 戏台上正要开演,却听见这鹂音馆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内侍喊道:“吴贵人小主到。” 众人目光都朝外头望去,吴若鸢扶着肚子缓缓走来。 皇后在一旁轻声道:“这吴贵人怀着孩子,本宫特意让她安心在翊坤宫里养胎,怎么她却跑到这鹂音馆来了?” 萧泽见吴若鸢来,忙站起身去扶她,口中急道:“你有身孕,不好好在宫中养胎,大中午的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吴若鸢今日穿一身青绿色衣裳,头上簪几朵粉嫩的宫花,看上去越发显得娇小动人。只见她咯咯一笑:“皇上有所不知,这鹂音馆里的唱戏声都要飘到我翊坤宫里去了。臣妾哪里耐得住,也只得违了皇上的旨意,巴巴的跑到这里来看戏了。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萧泽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点点头道:“那就依你,不过你可得好好给朕坐着,不然,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吴若鸢一笑,灿若星辰:“臣妾自然知道,皇上放心就是,有皇上在,咱们的小皇子可是很乖的呢。” 因吴若鸢的到来,萧泽特意将她安排在了身边坐下,这样分列在龙椅两侧的皇后与信贵妃可就成了摆设。信贵妃自不在意,可是皇后却是有些不开心。 萧泽大手一挥,戏台上便呜呜咽咽唱开来了。台下妃嫔三五成群的坐着,或是窃窃私语,或是专心看着这台上的一颦一笑。 我同和妃一起坐着,和妃不由得朝我道:“你说这吴若鸢是个什么意思?这大着个肚子巴巴跑到这鹂音馆来?” 我摇摇头:“姐姐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就是听见今日摆戏,心里想看,也就来了。” 和妃却不以为然:“我瞧着却是不像,你瞧那架势,在看皇后看着她的眼神,只怕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呢。” 我想着皇后平时那贤良淑德的样子,在想着和妃方才所说的生吞活剥,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姐姐最喜欢打趣,如今竟也开始打趣皇后娘娘来了。小心让皇上听见治你的罪。” 和妃一笑:“皇上哪里会听得到我的话,我不过是和妹妹说着玩的,皇后娘娘贵为中宫,那个敢随意冲撞。”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内鬼(中) 果不出和妃所料,一出《点金山》才唱完,皇后正要继续让戏班子继续开唱,却不想被吴若鸢给打断了。 吴若鸢朝萧泽道:“皇上,这戏听着未免有些枯燥乏味,虽说是热闹,但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意思了。不知皇后娘娘还点了什么折子?” 萧泽听吴若鸢这样说,便朝皇后道:“即使这样,那皇后便让若鸢点一出,她平日里听的戏文也多,点出来众人定然喜欢。” 吴若鸢掩唇一笑:“皇上这样说臣妾就该不好意思了。今日是信贵妃娘娘的生辰自然是该信贵妃娘娘点戏才是。” 说着吴若鸢将手里的戏折子递给信贵妃笑道:“贵妃娘娘也是爱看戏的,不如点几出喜欢的,也算是嫔妾们为贵妃娘娘庆生了。” 萧泽见吴若鸢说得在理,忙点头道:“若鸢说得也是没错,那信贵妃你就点几出你喜欢的吧。到底今日你才是正主,点戏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泽这一句话说得皇后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站起身赔罪道:“是臣妾思虑不周,还望皇上降罪。” 萧泽摆摆手笑道:“皇后今日安排的很妥帖,朕还未赏你,怎么反倒要责罚你了呢。快快起来,好好看看咱们的贵妃娘娘点了什么戏文才好。” 信贵妃喜静,所以点了几出才子佳人的折子戏,倒也很是投宫中妃嫔的喜欢。 吴若鸢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多说话。只依着萧泽,认真看起了戏台那一出一出的粉墨登场来。 我见在座众人都醉心于台子上的戏曲来,便朝羽香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朝我点点头,便朝西边走去。西边都是内侍和宫女聚集在一起看戏的地方,想必我永寿宫里的人也都在那里。 我慢慢扶着琼奴站起身来,朝一旁的和妃道:“和妃姐姐,妹妹身子略有些不舒服。先去偏殿更衣休息会,待会在回来。” 和妃听闻我身体不舒服,赶忙问道:“是怎么了?要不要本宫陪你一起过去,要不要宣太医过来呢?” 我心下感念和妃对我的关心,忙道:“不过是小事,姐姐不必太过担心,我去去就回,姐姐在这儿好好看戏,待会妹妹若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可是要问姐姐的呢。” 和妃见我面色依旧,说话也不疾不徐,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你快些去歇会吧。若是皇上皇后问起来了。我来帮你说。” 我点点头,便扶着琼奴缓步朝偏殿走去。才进偏殿,就见羽香早早的等在里面,见我们过来,忙急道:“回主子,奴婢照着主子的吩咐。把话都给散布开来了,想必这内鬼也是注意到了主子的。” 我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快些把准备好的衣裳拿出来,咱们时间不多,可得抓紧了。若是迟了那么一时半会。只怕就抓不住这个内鬼了。” 羽香应声替我换下衣服,有另取了一件衣服给我套上。而琼奴则将我方才换下的衣服套在了身上。茜色长裙逶迤拖地。我又何羽香替她梳了发髻,将忧伤的簪子悉数全部簪在了发髻上。 羽香一笑:“平时没发现,今日这么一看,这才发觉原来琼奴姐姐竟有些像主子。” “她身量本就与我一般,现在穿着一样的衣服,你自然觉得像。” 我一笑,琼奴略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可别这样说,奴婢可承受不起。” 羽香替琼奴理好了衣襟,我这才开口道:“待会琼奴你就朝如意馆那边走,无论是谁喊你叫你,你都千万不能回头。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要露馅了。” 琼奴咬着牙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小姐在这偏殿里也要小心,奴婢指望着能把那个内鬼给抓住,这才好清理咱们永寿宫,也好让人知道,背叛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我点点头:“不必你说,我也自然不会放过她的。”说着,我转向羽香:“你快回去那边,替本宫好好看着到底是谁走漏风声,蓄意陷害本宫。只要一发现,就将她压来本宫面前,本宫可要好好看看,这么个大胆的奴才到底是谁。” 羽香点点头,朝宫女和内侍那边走去。这边琼奴也推开殿门起身朝北边的如意馆走去。、 我站在窗台旁,冷艳望着殿外众人,心中暗笑,所有的事情我都做好了,现在可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果然琼奴扮作我一出殿就吸引住了许多人的眼光,不过他们转瞬就将这眼光挪到了戏台上,唯有一个人一直盯着琼奴看,这个人便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内鬼。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羽香就悄悄回道这偏殿中朝我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方才琼奴姑娘一出偏殿就有一个人一直盯着琼奴姑娘看,只把她当作了主子你,而后一路尾随着琼奴姑娘而去了。加上奴婢方才在人群中似是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在戏班子里有人是娘娘的旧相识,只怕这内鬼信以为真,正打算搜集证据来诬陷娘娘了。” 半个时辰还未到,就听见殿外头传来皇后的问话声:“如妃何在?” 紧接着是和妃回话的声音:“回禀皇后娘娘,如妃妹妹她身子略有不适,现在去偏殿休息了,只怕一会儿就回来了。” 忽然皇后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道:“姜良娣你可听见了,如妃她身子不适,在偏殿里休息,并非你方才所说的去私会旧情人。你这样造谣诽谤上位,本宫可是要责罚你的!” 我和羽香对视一眼,不想这人居然是姜良娣!羽香正要说话,我却做了一个嘘的表情,道:“稍安勿躁,咱们且听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却不想萧泽怒了,他拍着案几急声喝道:“胡说些什么!如妃怎么可能去私会什么旧情人,这可是在太微城里,姜良娣,朕看着你只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回禀皇上皇后,并非臣妾有意欺瞒,只是事实如此。”姜良娣惯用的伎俩就是苦,她呜呜咽咽道:“嫔妾也是听永寿宫那边的宫人这样说才来回禀了皇上同皇后的,不如皇上现在就派人将这偏殿里搜一搜,看看这如妃娘娘可还在不在偏殿中。” 我知道依着萧泽的性子,他定会派人前来偏殿查验,我倒不如我自己出去了好,忙朝羽香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我推开偏殿的门,扶着羽香缓步走出来,面上含笑,不怒自威。 众人方才还是将信将疑,如今见我从那偏殿里出来,也就不再相信姜良娣的话,转而开始嗤笑姜良娣。 姜良娣见到我,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有些结巴道:“如妃,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该在如意馆里吗?” 我淡淡一笑:“良娣这话说的奇怪,本宫不在这,会在哪儿呢?倒是良娣方才说话声音太大,生生把本宫给吵醒了,只得出来继续看戏了。” 说着,我朝萧泽屈膝请安道:“臣妾方才身子略有些乏了,这才去了偏殿打算小憩一会,没想到引出一场这么大的误会,还望皇上恕罪。” 萧泽见我从偏殿出来,自然没有怀疑,笑道:“何罪之有,贞儿你快些起身吧。” 说着,萧泽又转向姜良娣,开口问道:“姜良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如妃娘娘在如意馆里私会旧情人。怎么现在如妃娘娘却完好无恙的从偏殿里走了出来?难道在你眼里是有两个如妃娘娘吗?” 姜良娣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忙屈膝跪倒在地,口中急道:“皇上恕罪,臣妾也是听永寿宫里侍奉的奴婢说的,说她方才瞧见如妃娘娘独自一人朝着如意馆方向去了。所以臣妾信以为真,这才来回禀了皇上皇后。” 我掩唇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良娣竟也这样关心起我永寿宫来了。也不知是那个奴婢告诉姜良娣这件事情的,倒让姜良娣费神,劳师动众的告诉皇上皇后,恶意陷本宫于不义,这样的事情,还望皇上能够给臣妾做主。” 萧泽点点头道:“贞儿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公道。” 正说着,就见鹂音馆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抬头望去,琼奴正拎着一个小宫女走过来。瞧见帝后并一众主子小主,忙叩首请安道:“奴婢见过皇上皇后,给各位主子小主请安。” 萧泽扫一眼她身旁哆哆嗦嗦的小宫女,道:“平身吧。这宫女儿是哪儿来的,你怎么同她在宫外头吵吵闹闹的呢?” 众人也没了心思看戏,眼光全部落在了琼奴身上。 之间琼奴不急不忙的回道:“回禀皇上,这奴婢是永寿宫里打扫庭院的小蝶。方才奴婢奉娘娘之命去办一件事儿,却不想一路被这小蝶尾随。奴婢心下恼怒,这才捉住了她,正要问个究竟,却不想她死活不承认。奴婢心下不甘,这才拎了她来见皇上,希望皇上能替奴婢主持公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内鬼(下) 我冷眼扫过那个小蝶,稚嫩的脸庞还未长开,一脸惊惧慌张的样子。见我在打量她,忙将脑袋埋下去,不敢再抬起头来。 琼奴话音才落,就听见姜良娣开口问道:“琼奴,你怎么穿着你家主子的衣裳呢?这样僭越得没规矩,还是说,去那如意馆里私会旧情人的不是你家主子而是你?” 姜良娣此刻显得有些慌乱,见琼奴还穿着我的衣裳,忙借这个由头开始问话。 琼奴见姜良娣这样说,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之色,却很快压制下去,恭敬回道:“良娣小主误会了。奴婢从不认识什么宫外头的男子,更别说什么旧情人了。若是说我家主子,那更是无稽之谈。虽说良娣是小主,但还是希望良娣能够谨言慎行,莫要忘了祸从口出这句话。” 姜良娣想不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儿给教训了,脸上略有些不好看,出口朝琼奴喝道:“既是如此,那本小主就不明白为何你要身穿你们家主子的衣裳,簪着你们家主子的钗子在这宫里行走,莫不是你家主子太过纵容与你了。” 琼奴略显的有些为难,她看看我,目光中满是征求的意思。 姜良娣是那样的聪明人,自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开口笑道:“琼奴姑娘怎么这个时候看你的主子了,难道是想让你的主子帮你说说好话,饶了你和你的那个情郎?” 和妃这时听不下去了,出言呵斥道:“姜良娣。你到底是宫里的妃嫔,这样的话怎么也能说的出来,可别让文琅帝姬学了去,白白没有了皇家贵胄的气度。” 姜良娣这话的确说的粗鄙不堪,不过琼奴却不介意,她只是依旧看着我。 我叹口气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宫也不愿意受这个冤枉罪,琼奴你便就说了吧。” 琼奴见我如此说。这才点点头道:“回禀皇上皇后,奴婢装扮成这样并不是如姜良娣所说那般去会情郎,而是替主子娘娘安胎用的。” “安胎!”殿内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在心里喊了这一句。 琼奴继续说道:“小姐两个月前就被诊出有了身孕,只是念着皇上国事繁忙,也就一直没提这件事情。近来暑气难耐,小姐的身子又是偶尔不适,小姐怕伤了肚子里的龙胎,这才吩咐奴婢用从前老家里的办法替小姐安胎,好保住肚子里的龙嗣万全。” 萧泽第一个反应过来。走上前抱着我喜道:“贞儿,你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告诉我。竟是瞒了朕两个月。” 我淡淡一笑:“皇上难道没有听说怀孕三个月前都不能告诉别人的吗,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平安成长。加上前些日子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让皇上分心。还望皇上能体谅臣妾的用心,不要怪责臣妾。” 萧泽笑道:“贞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朕哪里会怪你。朕应该谢谢你,又给了朕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信贵妃同和妃也是满脸喜色的朝我道:“如妃妹妹又有了孩子,这日后绍儿和纶儿可就又有了个小弟弟可以相伴了。” 倒是皇后,虽然面上带笑。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朝我道:“本宫不明白这安胎与琼奴这一身装扮到底有何关系?” 我自然也乐于解释:“皇后有所不知,这是我家乡的一种风俗。若是怀孕的时候胎动不适,就请最贴心的姐妹穿上自己的衣裳,打扮成自己的样子。绕着府邸走一圈,这样就能安胎护神。听母亲说非常管用。” 谨贵嫔在一旁很是好奇,不由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来安胎呀,倒是神奇。” 萧泽这才想起来,道:“对了,贞儿你这些日子可是身子不适?快些唤了何彦方来,让他看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可别伤了孩子。” 苏安见萧泽高兴,忙不跌的应了声去太医院喊何彦方去了。 皇后也在一旁附和道:“皇上说的是,是应该唤太医来替如妃好好瞧瞧,看看是不是有了身孕,这胎位到底如何。” 皇后这话说得有刺,我也就这样听着,不知何时开始,皇后对我也起了防范之心,不似往日那般投契了。 今日下午的戏也因为我的身孕而被迫中止了。何彦方来时,这戏班子都已收拾妥帖领了赏钱出宫去了。 何彦方细细替我诊了脉,这才回萧泽道:“回禀皇上,如妃娘娘确实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如今一切正常,只是娘娘身子有些虚弱,微臣回去给娘娘开几味补身子的汤药让娘娘服下,安心养胎就是了。” 萧泽听何彦方说胎儿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他把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琼奴,道:“你快起来吧,你家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就指望着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是伺候好了,待来日皇子诞生,你们永寿宫上下都重重有赏。” 羽香和琼奴忙替永寿宫上下叩首谢恩,连声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如妃娘娘,奴婢们也盼着娘娘早日为皇上诞下小皇子呢。” 萧泽一笑,将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的宫女儿小蝶,然后又看一眼身后面色苍白的姜良娣,面色不豫的沉声道:“姜良娣,朕记着这不是你第一次犯事儿了,上次是如妃替你求情,朕看在如妃的面子上,才勉强宽恕与你。可谁曾想你这次竟然要诬陷如妃。朕瞧着你这样子,只怕也是不能好好抚养帝姬了。你明日就将朕的女儿送到信贵妃宫里去,信贵妃温婉贤淑,定会教出一个标标准准的帝姬来。至于你,现在宫内禁足,等朕想好怎么发落你了再说。” 萧泽话音才落,就有两个宫女上前将姜良娣拖出殿外,没有给姜良娣一丝一毫的辩驳机会,只听见她那似有似无的呜咽之声蔓延不觉。 目光转向瘫倒在地上的小蝶,萧泽冷哼一声:“背弃主子的东西,这样的奴才留在宫里也无用,拖出去仗毙了吧。” 萧泽这一句话,吓得小蝶面如土色,止不住的磕头求饶。 我走上前,朝萧泽道:“皇上,臣妾有件事儿想求皇上恩典。” 萧泽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道:“难不成你要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求情?” 我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臣妾想着是小蝶是臣妾宫里的人,希望皇上能将她交给臣妾,让臣妾自己来发落她,只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给臣妾这个面子了。” 吴若鸢很适时的凑了上来,笑道:“如妃你如今怀着身孕,皇上还有什么事情不答应你的呢。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这样弃主求荣的东西,如妃你可千万不能放过。” 萧泽一笑:“既然若鸢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依你,将这宫女交给你处置,只是你不能太过劳累,若是累坏了身子,朕可是不依的。” 我一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如今才三个月不到,还有七个月这孩子才能落地呢。” 领着小蝶回到永寿宫。羽香、琼奴并小福子俱是满眼怒色,恨不得立马将这小蝶拖起来暴打一顿。我却笑着朝琼奴道:“去端面花墩子来给她坐。” 琼奴略有些诧异的看向我:“小姐,你要让这狗奴才坐着与你说话?” 我点点头:“自然,你瞧她这个样子,哪里还站得住,跪久了,只怕这膝盖也就坏了,还是让她坐着吧。” 我话还未说完,琼奴便端了面小杌子来递到小蝶面前,冷哼一声:“咱们主子心慈,我们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待会可有你受的。” 只见那小蝶也不坐下,抬头看一眼我,然后跪在我面前,满眼都是畏惧之色,口中道:“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奴婢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奴婢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卖娘娘,可是奴婢实在没有办法,还求娘娘恕罪。” 我柔声问道:“你来本宫的永寿宫多久了?本宫似乎之前并没有见过你?” “回主子的话,奴婢来永寿宫不到三个月,之前是在启祥宫后头的司库里面做洒扫宫女。奴婢在永寿宫里也只是做些粗苯的洒扫工作,娘娘没见过奴婢也是情理之中。”小蝶回完话赶忙替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姜良娣的呢?”我问道。 这小蝶略有些迟疑,羽香在她身后喝道:“主子问你话呢,你还不快些回答,小心我找了炭火来,烧了你的皮。” 那小蝶被唬的眼泪直流,哆哆嗦嗦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与启祥宫里做洒扫的小蓝是同乡,平日里经常会去启祥宫那边,有一日遇见姜良娣小主,她见我是永寿宫人便主动与我说话,就是这么认识上的。” “那姜良娣又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你才肯这样拼死为她卖命呢?”我心底其实还真有些好奇。 小蝶只怕方才被唬怕了,这一回赶忙答道:“姜良娣曾经拿了金银珠宝来给奴婢,但奴婢却是不受,奴婢知道在这宫里若是背叛主子是大逆不道的事儿,任凭是谁也是逃不过一个死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异己(上) 小蝶这话音才落,羽香就冷哼一声,道:“好个忠心为主的奴婢,我倒是看错你了。那你又为何要帮着姜良娣制造谣言来陷害主子,那会子倒是不怕被主子仗毙了?” 小蝶听见仗毙二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上本以毫无血色,如今更是一片苍白。哆哆嗦嗦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在这宫里虽然时间尚短,对这宫里的规矩还是知道得清楚的,更何况如妃娘娘素日待我们宽厚,若不是情非得已,奴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琼奴虽说是疑惑,但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莫在这里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打量着咱们主子心慈人善就会放你一马。我告诉你,即便主子放了你一马,本姑娘我也绝饶不了你!” 小蝶忍了许久的眼泪掉落下来,呜咽着道:“奴婢从没有想过要让主子放过我,奴婢这次做了错事,本就应该领罚,更何况如今奴婢的家人只怕也全都没了,奴婢孤身一人,留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听出她这话里的玄机来,忙问道:“这事儿又与你家人有何关系?” 小蝶此刻已是麻木了,她呆呆的看向我,回道:“主子有所不知,因奴婢不肯接受姜良娣的金银,也不肯帮着姜良娣打探主子的消息。姜良娣就派人去了奴婢的老家,将奴婢一家人捏在手中,以他们的性命来要挟奴婢。奴婢父母年迈,又有几个幼弟幼妹。心下担心他们的安危,没有法子,这才答应了姜良娣。只想着,即便事发,奴婢就拿这条贱命换了家里亲人的性命,倒也是值得的了。” 说着,小蝶朝我磕了个头,哭着道:“奴婢知道娘娘心善。也不敢求娘娘什么,奴婢只求娘娘一件事。如今奴婢家人还在姜良娣手中,奴婢只怕他们会有什么不测。奴婢贱命一条不足维希,但奴婢的家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儿,还望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奴婢家人,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的恩德的。” 说着,小蝶抬头看向我,目光中满是祈求的眼神。 琼奴同羽香站在一旁早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她们从未想过这姜良娣竟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要挟小蝶。琼奴看向我,满面难色朝我道:“小姐,你看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沉声道:“你姜良娣胆子是愈发大起来了。如今竟敢草菅人命了。” 说着。我看向小蝶:“你放心,本宫眼里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她要挟的是我永寿宫里的人。宫闱之间的争斗本就不应该牵涉其他人,你家人无辜受到牵连,到底也是本宫的错。” 小蝶见我这样说,也就放心下来。朝我磕了个头,道:“娘娘能应允,奴婢感激不尽。奴婢做了错事,自当领罚。” 说着,小蝶忽然站起身朝殿内的楠木大柱子撞去。我和羽香、琼奴俱是吃了一惊。琼奴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拉住她,这才免得血溅永寿宫中。 羽香和琼奴一人一边拉住小蝶儿。唯恐她再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我站起身朝她道:“我没想到你也是个烈性女子,但这样死了岂不是太过可惜了。也许姜良娣正盼着你这样,你一死,这事情便就无凭无据,她也就可以红口白说了。” 我斟了杯茶递给小蝶:“你若不是因家人在姜良娣手中,受她要挟而为之的话,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你。可是如今事出有因,本宫也相信你的为人。你今日如此这般,就不想想你的父母弟妹若是看你这样,该是如何的伤心吗?” 小蝶低着头,喃语道:“可是奴婢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过。虽说无心,但奴婢确实对不起娘娘,唯有已死谢罪。” 我叹一口气道:“本宫不要你的命,你给本宫好好活着,本宫还要让你看着那始作俑者的下场。琼奴,你把她带到柴房去让小福子找人看着她,定要给我保住她的性命。” 琼奴点点头,带着小蝶下去了。羽香倒了杯热茶交到我手上,也是止不住的叹气:“奴婢没想到这素日里低眉顺目的姜良娣竟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竟然拿着小蝶的家人来要挟她,父母之命大过天,难怪小蝶只能铤而走险为她卖命了。” “也是难为她了。”我饮了口热茶,道:“只是本宫想着就凭姜良娣一人,她哪有这样的胆子作出这等滔天的事情来。” 羽香也是点点头道:“主子是怀疑这姜良娣背后还有主使?奴婢私下里也想着,姜良娣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虽说诞育公主却也不似其他妃嫔那般的宠,皇上和太后对她也是淡淡的,如果单凭她一个人,怕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很是同意羽香的说法,道:“再者说,本宫与这姜良娣也没有什么过节。即便她左摇右摆,却也不必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本宫?” 羽香见我有些心烦,忙宽慰道:“主子先别想这么多了,索性这小蝶已是认了罪,咱们慢慢来找这真凶也是不迟。” 我忽然灵机一动,拉住羽香的手,笑道:“羽香,我想到了个法子。她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既然这姜良娣懂得用谣言来陷害本宫,那本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羽香,先替本宫准备轿辇,本宫要去含元殿一趟。若是去晚了,只怕这小蝶家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我先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朝羽香吩咐道。 羽香知道事关紧急,忙出门找小福子准备轿辇去了。 苏安远远瞧见是我来了,忙走下玉阶朝我请安,道:“如妃娘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这日头还没下去,地上暑气还热着呢,可别累着肚子里的小皇子了。” 我一笑,朝苏安点点头道:“劳苏公公担心了,皇上可是在殿内?本宫想要求见皇上,有要事禀报。” 苏安面上露出一丝难色来,朝我道:“哎呀,如妃娘娘来的不凑巧,正好这宁亲王和敦亲王正在殿内同皇上议事,皇上吩咐过,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要不奴才进去替娘娘您通传一声?” 我见萧泽在殿内商议要事,忙摆摆手,朝苏安道:“不必了。国事要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本宫就在这殿外等着皇上吧。” 苏安忙道:“如妃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这外头热气重,娘娘同奴才到偏殿里等候吧。皇上这怕是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我心中暗想,这样重要的事情禀报萧泽,还是站在殿外等他以示郑重,便婉拒苏安道:“苏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殿外头有屋檐遮蔽,倒也不觉得热,本宫就在这等着皇上吧。等皇上同宁亲王、敦亲王商议好了,也方便进去些。” 苏安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我,然后转向羽香。羽香一笑道:“苏公公就依着我家主子吧。只是如今主子怀着身孕,还烦劳公公让人端面凳子来,也好让主子坐着歇息会。” 苏安见琼奴这样说,忙不迭的端了面花墩子来,笑道:“那如妃娘娘就在这殿外少待片刻,奴才进殿内替娘娘看看,若是好了,立马就来回禀娘娘。” 进殿前还不忘了嘱咐殿外的小内侍:“替我好生伺候着如妃娘娘,若是娘娘有些许不舒服,我唯你们是问!” 我不禁掩唇一笑,看来这宫里每个女子都想怀上皇上的孩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这怀上了皇嗣,这一干奴才可就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了。 羽香端了杯热茶递到我手上:“主子喝盏热茶歇歇,这殿内只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方才琼奴姐姐说那小蝶已是安顿好了,还请娘娘放心。” 我点点头,饮了口热茶,低声吩咐道:“你再让小福子替我小心盯着启祥宫的动静,虽说这姜良娣被禁足在宫中,但她素来胆小,只怕会有所动作。” 羽香不觉一笑:“还是主子您想得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我在殿外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这才见萧涵同萧漓缓缓走出殿来。他们俩见我在殿外,都略微有些惊讶。 萧漓走上前来,朝我行礼道:“见过如妃娘娘,臣弟听说娘娘现下又有了身孕,实在应该在永寿宫内好好歇息着,怎么到这含元殿来了呢?” 我含笑道:“本宫谢过王爷的关心,来含元殿是为了今日午后的事情,如今已有了些眉目,所以来含元殿禀报皇上。” 萧泽也朝我施了一礼,道:“方才敦亲王叮嘱得是,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即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个下人过来告知皇上也就是了,不必这样劳心劳神来回奔走。” 我点点头:“宁亲王的话本宫记住了。只因事关重大,不得不走这一趟。倒是两位王爷日夜操劳着国事,也得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两人俱是点点头,朝我谢道:“多谢如妃娘娘关心。” 说着两人俱是告辞而去。而我看得分明,萧涵眼里那浓浓的关心,同萧漓眼里那说不分明的关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异己(下) 萧涵和萧漓还未走远,苏安就匆匆从殿内走出来,朝我道:“如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我含笑朝苏安道:“有劳公公了。”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奴才还有一事要恭喜娘娘,奴才方才听皇上说,沐大人就要启程回京了,此番在江南赈灾沐大人立了大功,等他回京,皇上只怕还要再升官进爵。”苏安满脸堆笑的朝我道。 我听着沐宁不日就要归京,心下也是开心,遂朝苏安道:“苏公公有心了。” 走进含元殿,一阵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上前朝萧泽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萧泽赶忙上前一把扶起我,笑道:“有了身子就不要这样多礼了。苏安,快些端面花墩子来给如妃。朕听着方才你在殿外头等了许久,可别累坏了身子。” 我见萧泽满眼都是关心之色。忙顺着他的手指,就这样徐徐跪下,口中道:“还请皇上救救臣妾宫中的小蝶!” 萧泽一时也有些惊讶,忙让羽香扶我起来坐下,这才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如妃,你倒是把朕给弄糊涂了。那小蝶不就是今日在鹂音馆里背主求荣的那个宫女吗?她造谣陷害与你,你怎么不责罚她,反倒跑到朕这里来替她喊冤来?” 我在花墩子上坐定,又饮了参茶,这才开口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小蝶出卖臣妾并非自愿。而是被她人胁迫。” “被人胁迫?在这宫中有谁如此大胆,敢胁迫宫女?”萧泽听我这样一说也很是惊讶。 我点头回道:“不错。方才臣妾在永寿宫中审问小蝶,才知道,这小蝶原是迫于父母家人的性命堪忧,这才铤而走险,帮着他人造谣生事。” 萧泽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沉声问道:“究竟是谁这样大胆,竟敢以家人性命要挟。在这宫中到底还有没有法纪。她们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我见萧泽心中动怒,忙上前宽慰道:“皇上不必动气,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实在是不不值当。” 萧泽点点头:“可是姜良娣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蝶说的是姜良娣,但臣妾私心想着,这姜良娣一来母家早已衰败,在宫中未分又不高,虽说是文琅帝姬的生母,但素来是谨言慎行之人。臣妾想着她未必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思索一会,这才回道:“所以奴婢怀疑这姜良娣也是受人指使,只怕这指使之人位分还不低。否则怕是没有这样煊赫的家世和通天的手段。” 萧泽对我的话倒是很赞许。他点点头:“贞儿思虑得很是周全。不如朕将这姜良娣唤来。当面问问,便知道这背后捣鬼之人究竟是谁。” 我忙道:“皇上不可,这样只怕会打草惊蛇。若是那背后之人知道了,自然就会销毁证据,到时候这事情反而难办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呢?”萧泽知道我心里怕是已经有了主意,遂朝我问道。 我淡淡一笑。附在萧泽耳边轻语几句。萧泽脸色有了笑意,握住我的手道:“到底还是你机灵,能想得出这样的好法子来。” 我的手指触碰到萧泽的温度,羞涩一笑:“皇上谬赞了。不过在这之前,臣妾还求皇上现将这小蝶的父母家人给救出来。到底是无辜之人,若是为了这件事情丧命。那臣妾心里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了。” 萧泽点点头,朝我道:“这个你放心,朕定会保证他们的安全,朕倒想好好看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 帝王威仪从来都容不得其他人来挑战,若是谁触犯了,只怕就会惹祸上身。 回到永寿宫最先见到的是沐夫人。她抱着绍儿就在永寿宫门外等着我,见我来了,忙迎上来道:“你可是回来了。可把我给担心坏了。” 说着沐夫人将绍儿交到乳娘手中,伸手搀住我,笑道:“我听着这满宫里都在传,说你怀上身孕了?这可是真的?” 我含羞点点头:“嗯,今日何彦方已经诊过脉了,说这胎儿在肚子里一切都好。” 沐夫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这才道:“谢天谢地,我不过陪着绍儿去了趟法华殿祈福,这一回来,就听说你怀上了身孕。这有了身孕,还往外跑,快些回去坐着,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喝些补补身子。” 琼奴和羽香相视一笑,道:“有了老夫人在,咱们可是省了不少事情,可是要好好谢谢老夫人了。” 众人言笑晏晏的走进寝殿。喝了几口沐夫人端上来的鸡汤,就听见沐夫人朝我道:“小蝶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她是为人所逼,那我也不打算责罚她了。只等这件事情过了,我便放她出宫去吧。”我见殿内都是自己人,索性也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 沐夫人点头道:“也对,你如今怀着身孕,只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只是我想着这姜良娣并非这么有胆有识的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只怕这背后还有人指使着她呢,贞儿,你可得小心些。” 我笑道:“母亲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母亲放心,我心内已经有了打算,绝不能让这幕后之人逍遥法外。” 想着今日苏安与我说的话,我忙朝沐夫人道:“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母亲。我听含元殿里的苏公公说,过不了几日,哥哥就要回长京了。” 沐夫人听了这话,满脸喜色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你哥哥在这京里,咱们母女俩也就可以安心许多了。” 日子就在等待着沐宁回京的期盼中一天一天的过去。在沐宁回京的前一天,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太微城——小蝶在永寿宫内畏罪自杀,而她临死前告诉了琼奴,其实姜良娣背后还有幕后指使,此人位高权重,可不想小蝶曾今撞见姜良娣与此人私会,手中留着一件信物可以指证此人,此怕过不了两日,这事情也就会水落石出了。 这个消息可谓是投石入水,一时间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宫门外守门的护军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宫中人人都在猜测这位高权重的人到底是谁。 宫外头的纷扰并没有影响到这永寿宫里的宁静。这日黄昏,才用过晚膳,我便将羽香、琼奴和小福子喊到殿内来。沐夫人抱着绍儿坐在我身边。 我先道:“这几日宫里都传遍了,外人皆道明日皇上就要召见我询问此事。只怕这人是要耐不住了,今夜定会让人来这永寿宫里。所以咱们大家可得要打起精神来,切莫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说着我便道:“待会母亲便带着绍儿去偏殿歇息,多喊几个乳娘陪着,这样安全些。琼奴你带着队禁卫军去后院的茶房里待着,若是瞧见后院有人进来,千万不要放过。羽香你领着禁卫军在门房边守着,我只怕这人会从前门偷潜进来。至于小福子,你会些功夫,便躲在这大殿的屋檐上,若是瞧见有人来了,就打暗号,也好让大家准备。” 众人听着我的吩咐,俱是点头应好。我看着小福子吩咐道:“夜里头还是有些凉,你多穿些,别在上头着了风寒。” 小福子一笑,道:“主子放心,奴才这身子好着呢。奴才就想着今日把那贼人给捉住,也好给主子洗脱冤屈,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我笑着点点头,又问羽香道:“苏安可把那些禁卫军给带过来了?安置在哪?” 羽香回道:“因怕太显眼,所以奴婢把这些禁卫军都安排在了后罩房里,已经安排了小厨房准备了膳食,只等着天一黑就按部就位,主子放心就是。” 我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只陪着沐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只等这夜深下来,才好行动。 夜慢慢的深了,外头已是万籁俱静。沐夫人也抱着绍儿瞌睡起来,我忙笑道:“母亲既是困了,就快些去睡了吧。只等着明日我们的好消息吧。” 沐夫人也是撑不住了,点头道:“那你们可得小心着些,尤其是贞儿你,怀着身孕可不许太累了。” 我点点头,送了沐夫人去偏殿,直让她放心,这才回到正殿。瞧着时辰还有些早,我便唤来小福子问道:“姜良娣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福子回道:“奴才听了主子的吩咐,日日派人在那启祥宫外头守着,却丝毫不见启祥宫内有何动静。那姜良娣也是足不出户,每日只有个小宫女去御膳房取了饭食送去,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不觉有些奇怪,依着姜良娣的性子,她应该会去找那幕后指使求救,这样的沉稳安静,倒不似她平日所为了。 “哦,对了,奴才也是才听苏公公那边的小五子说,就方才姜良娣去了含元殿。”小福子眼珠子一转,回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哑巴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我看着眼前的小福子,问道:“这么晚了,姜良娣还跑去含元殿,也不知道是什么着急的事情?” 小福子掩嘴一笑,道:“奴才要是不说,只怕主子您怎么猜都猜不到。这姜良娣自己个在启祥宫里减了头发,跑到含元殿里求皇上,说是要落发为尼,以减自己的罪孽。” 我含笑不语,心中道,这姜良娣倒是个聪明的,也不哭闹,也不辩驳,只说要落发为尼。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若是萧泽应允了,虽说姜良娣是没有办法留在宫中了。但对于文琅帝姬来说,这有个出宫修行的母妃总比有个因罪被贬位的母妃要好得多。到底这姜良娣心中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 “那皇上怎么说,可是应允了她?”我好奇问道。 却不想小福子一笑道:“这姜良娣巴巴跑到了含元殿去,却不想皇上却不愿意见她,直让她回启祥宫去了。倒是劳她白白走了这么一遭。” 我不由得发自内心一笑:看来萧泽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姜良娣,只怕这一回这姜良娣打的如意算盘是不准咯。 我点点头,朝小福子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上房顶去准备吧。” 小福子应声而去。羽香和琼奴也连袂走进殿来,朝我道:“回主子,后院和门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那人一来,咱们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我一笑:“辛苦你们了。只怕这人不会来得这样早,到底是要守几个时辰了。” 熄了这永寿宫里的所有等,我借着月光在这正殿里坐着,这么一守就是两个多时辰,茶是添了热的又变凉,凉了之后又添热得。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想着这人不会今晚不来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屋顶上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我心头一阵狂喜。只怕是人来了。 屏住呼吸,我将手轻轻打在桌脚。眼睛透过窗棱看向外头。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一地的月光撒在青石砖上。 羽香和琼奴此刻心里怕也是紧张万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看,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果然听见永寿宫的大门传来一阵金属的声响。 我心下明了,这是要窍门了,还好我以前吩咐了琼奴和羽香,让她们切莫惊慌,省的打草惊蛇让那人跑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传来了锁头落地的声音,瞧这架势,只怕是将永寿宫的宫门给打开了。 果然。一个黑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四下张望着,就要朝正殿这边而来。我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就用手里的火折子将案上的宫灯点亮。羽香领着对禁卫军从门房里冲了出来,团团将这黑衣人围住。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惊慌失措的就要逃跑。却不想前后左右都被禁卫军给堵住了去路。 我这时推门而出,立在石阶上朝众人大喝一声:“还等什么。还不将这贼人与我拿下。” 一众禁卫军听我这么一说,忙抽刀上前,将这黑衣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绑的送到了我面前。琼奴在后院听到了声响,也忙带着人跑了过来。刚好与屋檐上的小福子汇合,走到我面前。 我看一眼羽香。羽香会意,走上前将那黑衣人的面罩给撕了下来,不想却是个女子。 我瞧着这女子面生,虽说心里有些惊讶,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我这永寿宫,是何人派你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那女子倒也不看我,只是转过脸去,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琼奴耐不住性子走上前去,朝那女子扇了两个耳光,口中喝道:“如妃娘娘问你话,为何不答!你这贼人,还不快快如实召来!” 我冷眼看着这女子,朝琼奴道:“你仔细手疼,既然她不愿意说,那本宫也不勉强她。来人,将她给本宫送到慎刑司去。本宫相信她不愿意在永寿宫里说的话,到了慎刑司也就自然会说出来了。” 羽香在一旁附和道:“主子这话说得极是。慎刑司里有七七四十九道刑罚。每一道都可以要人性命。听说只要进了这慎刑司,若是不吐出点东西来,就不可能活着从那里面走出来。奴婢瞧着这姑娘倒是皮白肉净的,只怕进了这慎刑司,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那女子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咿咿呀呀就要说话,可是即便她长大了嘴巴,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我心下狐疑,忙让小福子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福子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朝嘴巴里一看,扭过脸来惊道:“主子,这女人竟然没有舌头!” 我也是一惊,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琼奴和羽香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我心下道:不想这幕后之人竟是这般厉害,特意寻了个哑巴来我永寿宫,这样即便我问什么,只怕她都说不上来了。 我忙急声朝那女子问道:“你可会写字,若是会,就点点头!” 可是让我失望的是,那个女子听了这句话,本来还透着希望的眸子却慢慢消沉下去,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心下涌出千万的不甘来,难道今日所有的辛苦就这样白费了。 但到底也只有接受现实。要怪只怪这敌人太过老谋深算,也到底是我太过轻敌,才导致今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想到这,我又不禁感叹这幕后之人的狠辣,也不知这女子本就是哑巴,还是被她给割了舌头。 我摆摆手,朝禁卫军道:“罢了,你们领着这女子去含元殿复命去吧。方才的情况你们也都晓得。本宫身子略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们去含元殿了,还烦劳向皇上告罪。” 那禁卫军首领忙上前打了个千,这才押着那女子匆匆朝含元殿去了。 羽香和琼奴上前扶着我到殿内坐下,小福子上前道:“主子也不必太过沮丧了,所幸今日之事让咱们知道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主子日后凡事小心,再想法子找出这人就是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我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对。只是本宫想着这宫里头有人日日夜夜处心积虑的要对付本宫,本宫就夜不能寐。若是不除去此人,那本宫这永寿宫就得日日小心提防着。” 羽香上前宽慰我道:“即便主子不想自己,那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小皇子。主子,夜深了,快些就寝吧。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想吧。何况明日沐大人就要进宫了,若是让沐大人知道了主子这样,只怕也是要担心了。” 我看着羽香,淡淡一笑:“你说得对。索性咱们在这宫里的日子还长,不管是谁,既然她有兴趣与本宫纠缠,那本宫也就奉陪到底。” 歇息睡下,这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含元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昨日萧泽见送来的女子是个哑巴后,勃然大怒,将那女子送到慎刑司。只吩咐必须让这女子吐出点东西来,若是吐不出来,那这慎刑司里的一干人等就得受罚。 听小福子这样说,我不禁一笑:“皇上只怕是真的动了怒气,一个不会写字的哑巴,只怕这慎刑司用尽所有的办法也没办法从她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小福子也是一笑:“可不是这样。奴才听说昨个夜里那女子就死在了慎刑司里。如今慎刑司的马公公还正在为怎么和皇上交差而心烦呢。” 小福子话音才落,就听见殿外头传来和妃和信贵妃的声音。我忙站起身去迎,就听见和妃说:“如妃妹妹,你永寿宫里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与我们说,到底还拿不拿我和信贵妃当姐妹。” 我上前牵过两人的手,笑道:“是妹妹不好,让姐姐担心了。只是一来这事关重大,不便与姐姐们多说,这二来呢,也是怕姐姐们知道了担心,所以才拖着没有告诉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才是。” 和妃道:“若是真怪罪,今日我同信贵妃姐姐也就不登你这个门了。” “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到底是这姜良娣太过胆大了,居然敢这样蓄意陷害你。我同和妃一直担心着,就怕你有什么事儿。你如今怀着身孕,可是得小心着些。” 我一笑道:“不过就是昨晚陪着他们一起捉了个贼人,姐姐不用这样担心。只可惜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到底是白忙活了一场。” 和妃却不像我这样想,她道:“虽说是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到底也让那个背后指使的人知道,你这永寿宫里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宫中行事,素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她若是还不似悔改,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我点点头:“姐姐这么说也有道理,两位姐姐这么一早过来,只怕还没有用过早膳吧,不如一起在我这永寿宫用些,也好说说话。” 信贵妃同和妃也不推辞,点点头笑道:“你这永寿宫的小厨房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今日我们可得好好尝尝了。” 第二百二十章 慧岸法师 沐宁来永寿宫已是午后了。沐夫人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糕和栗子糕,朝沐宁笑道:“你妹妹如今怀着身孕,许多东西都不能再吃了,这几味点心还是她特意给你备下的,都是你素日里最爱吃的。” 沐宁一回来就从萧泽那儿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如今听沐夫人这样说,忙道:“妹妹如今怀着身孕,母亲少不得要多加照顾着。” 沐夫人点点头道:“你不在长京这些日子,这宫里不知道闹出多少风波来。你妹妹又怀着身孕,我一直担心着她的身子,怀孕的人不能太过操劳。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放心,我定会护着母亲和妹妹的。”沐宁脸上坚毅的神色是那样的郑重:“我今后就在长京不外出了,这起子人,怕是见我不在京中,这才起了念头要陷害妹妹。妹妹放心,我定会把这幕后之人给你找出来。” 这话萧涵也对我说过,忽然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感觉,虽说在这宫里日日过得不算开心,但有这么多人相伴与关心,心里倒是暖暖的。 我点点头朝沐宁道:“有哥哥在,我自然安心。不过哥哥也别着急,我冷眼瞧着,这人只怕不简单,咱们不能太过着急,不然也许就打草惊蛇了。” 沐宁朝我微微颔首,说道:“还有另一件事想与你说。我去江南这么些日子,朝堂上的人俱是像流水一样换了个遍。我冷眼瞧着只怕都是那王爷的人。” 我听到这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这萧涵未免也太有本事。也不知萧泽知不知道,这放眼朝堂俱是宁亲王的人,我想萧泽心里也会不甘心的吧。 “那你在这朝堂上岂不是没有人帮衬着了?若是这朝堂上的人都是宁亲王的,你日后如何好在朝堂上行事呢?”沐夫人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沐宁一笑:“母亲不必太过担心,一则我与宁亲王之间暂时还没有矛盾,他自然不会对我怎样,二来虽说这宁亲王如今把控着朝堂,但这军队之中还是我说了算。军权在手,量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 我点点头:“哥哥说的是。只是哥哥也得小心着些,这朝堂上的言官最是厉害,若是得罪了,只怕容易惹来是非。” 沐宁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颔首回道:“这个我自然省得,我冷眼瞧着,皇上似乎对宁亲王也有些忌惮起来,今日在含元殿上。还说着要我再同吏部去核实一下这些新上来的官员到底如何,切莫让小人钻了空子。” 萧泽这么说,只怕是已经开始疑心萧涵了。也是萧涵这一次做得太过急躁了。到底皇帝的心思是最敏锐的。若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风向吹来,只怕他心里就会不安稳了。 同沐宁一起用了晚膳,沐宁陪着沐夫人一同去偏殿逗弄绍儿。我唤了小福子来,道:“去柴房把小蝶给本宫带过来。” 小福子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功夫就把那小蝶领到了我的跟前。 我抬眸看向她,这么几日功夫。她倒是平静了不少,轻步上前,朝我行礼道:“奴婢见过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我点头让她起身:“如今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与段落,虽说对姜良娣的处罚还未下来。但皇上英明,自然也不会轻纵了她。本宫也就算对你有个交代了。” 小蝶面上感激的朝我道:“奴婢已经听福公公说了。主子救了奴婢一家人的性命,奴婢感激不尽。奴婢自知死罪,今日心愿得偿,要如何处置悉听娘娘尊便,奴婢毫无怨言。” 我一笑,转头看向琼奴。琼奴会意拖着个包袱走上前递给小蝶。 那小蝶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不知我是何用意,迟疑着打开了包袱,见里面装着些银两和衣料,忙朝我跪下,急声道:“主子这是?” “本宫已向皇上求下了恩典,让你出宫去与家人团圆。你同你家人不管是回乡还是在这京里安生都得需要银子,快些收下了吧。”说着,我又思索了一会道:“不过你们可得当心着些,本宫怕这宫里有人不死心,虽说本宫对外是说你已经自尽,但为防万一,你同你的家人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小蝶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谢主子再生大恩!没齿难忘!” 我含笑点点头,吩咐身旁的小福子道:“待会等夜深了,你再带着小蝶从最北边的神武门出宫去。她家人就在城北的十里坡那儿等着她,你把她送到十里坡再回来。” 让小蝶下去之后。我换了件衣裳,面色略有些疲乏。羽香上前问道:“主子是不是累了,要不奴婢伺候主子歇歇。” 我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去后殿将皇上今日送来的那道旨意拿来。咱们可得赶着去趟启祥宫,不然这姜良娣可是要等得着急了。” 羽香应声而去,琼奴自去准备轿辇不提。 夜色愈发浓了起来,今夜的月光却不似前几日,变得清冷了许多。羽香知道我怀着身孕,便嘱咐了那轿夫小心慢行。所以这一路慢慢悠悠,直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启祥宫门外。 启祥宫和我从前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如今宁嫔已经不在,这宫里只有姜良娣一人住着,到底是显得冷清了。 还未走进这启祥宫宫门,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木鱼的声音,这声响在四下俱静的启祥宫里听来,显得格外的突兀。 小福子在一旁道:“只怕又是这姜良娣在念佛祷告了。这夜深了,启祥宫里也没人,听着倒是有些慎人。” 羽香打着灯笼走在前头,也不住的点头道:“夜这样深了,这姜良娣也不睡觉。好在这启祥宫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住着,不然只怕要扰了别人的甜梦。” 行到姜良娣殿前,值夜的宫女瞧见是我,忙上前来行礼请安道:“奴婢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漏夜来此所为何事。” “你们小主可在殿内,如妃娘娘来了怎么也不出来接驾?难道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吗?”琼奴见那小宫女抬头不断的打量我,开口喝问道。 那宫女迟疑了一会,这才回道:“回如妃娘娘,我家小主并不在这殿中。所以未能出来接驾,还望如妃娘娘恕罪。” “这么晚了,姜良娣她不在宫中,那还会在哪里?再说这嘈嘈不断的木鱼声不就是从这启祥宫里传出来的么?”我含笑看着那宫女,目光里却满是威仪。 那宫女急忙回道:“回如妃娘娘的话,姜良娣现下已经搬到了启祥宫的佛堂里去了,而且还不许奴婢们侍候着。所以如今奴婢们都在这殿内守着文琅帝姬。” 启祥宫里倒是有个小佛堂,平日里都是空着的。从前宁嫔在启祥宫时偶尔会去祈福念经。 我不觉一笑:“这姜良娣真把自己当作居士了,日日在这佛堂里念经,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了。” 说着,我也不与这宫女多说什么,只吩咐她好好照顾着文琅帝姬,这才转身朝羽香和琼奴道:“咱们就去佛堂吧,我倒要看看这姜良娣在敲的什么木鱼,念的什么经文。竟能够这样静心平静起来了。” 小佛堂离这正殿不远,行至小佛堂前,就见里头透出清火微光。我推门走进去,偌大的殿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尊无量佛像,姜良娣孤身一人背对着我,正跪坐在佛前虔诚念经祷告,对我的推门而入置若罔闻。 我朝羽香她们轻声道:“你们就在这佛堂外头等我,不必进来。” 说着,我缓步朝姜良娣走去,脚步轻缓,耳畔响起姜良娣念经的呢喃。我忍不住开口道:“还是姜良娣最有闲情逸致,躲在这启祥宫里,两耳不闻外头的事儿,倒是真心做起佛前居士来了。本宫实在是羡慕不已,若是哪天也能像姜良娣这样清闲该有多好。” 姜良娣止住念经声,也不回头看我,只在口中轻声道:“是如妃娘娘来了,慧岸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安。” “慧岸?”我不觉有些好笑,只道:“原来姜良娣如今已经成了慧岸法师了,只是不知道这法师是皇上所赐,还是良娣自己一厢情愿的呢。” 说着,我走上前在佛祖面前上了一炷香,哂笑道:“只是不知道,佛祖肯不肯收你这个手里沾满着鲜血的女人做门下弟子。佛门讲究行善,姜良娣到底是诚心向佛呢,还是为了洗脱心中的罪孽,还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挣个好前程,本宫相信佛祖心中自有明断。” 姜良娣本还是闭着眼在念经,听我这么一说,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看向我:“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实在听不懂,还望娘娘明示。” “怎么姜良娣这会子又自称嫔妾了,既然姜良娣不懂,本宫自然也是不懂的。”我含唇一笑,并不理会她急躁的眼神。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贬斥出宫 我望着佛前那三柱清香,双手合十在佛前祷告,也不理会那姜良娣。 姜良娣虽说故作镇定,但此刻却是目光焦急的看着我,口中直道:“嫔妾实在听不懂如妃娘娘您的话,嫔妾在这深宫之中,虽说是造谣陷害过娘娘,却也从没有害过谁的性命。方才娘娘说嫔妾手中沾满鲜血,嫔妾实在不懂,还请娘娘赐教。” 我略微有些疑惑,开口道:“怎么?姜良娣不知道么?小蝶自尽本就拜你所赐,如今小蝶一家人也被人发现暴尸在京郊,难道不是姜良娣所为吗?姜良娣手染这样血腥的事情,竟然还敢在佛前自称一句居士,只怕佛祖也不敢认下你这个门人了。” 姜良娣听完我的话,满脸惊恐的看着我:“娘娘说的可是真的?嫔妾只当这小蝶是畏罪自尽,却从没想到她的家人竟然也遇害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由觉得好笑,哂笑一声,道:“不是姜良娣你拿着她家人的性命要挟与她吗?如今到装作不知道了,撇得可真是干净。本宫只为这小蝶不值。” 姜良娣满脸的疑惑加上惊惧,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道:“嫔妾真的不知。虽说嫔妾是拿这要挟于她,可嫔妾却也不知道她家人在何处,又怎么能害了她家人的性命呢!” “这话说得古怪,既然姜良娣之前拿着人家的性命相要挟,如今又说自己不知道她家人身在何处?如此自相矛盾的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眼眸了含了一丝狠笑。继续道:“莫不是你姜良娣也不过是别人的帮手,你背后还有人指使着你?” 姜良娣听我这样说,垂下头去思索再三,再抬起头来,眼眸中却满是坚定的朝我道:“娘娘说笑了,难不成娘娘认为嫔妾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娘娘到底是太小瞧嫔妾了。不过这小蝶的家人确实不在嫔妾手中,嫔妾也是请了宫外的人襄助行事,她家人暴尸荒野确实与嫔妾无关。嫔妾也从未想过要他们的性命。” 我叹一口气:“有心为之,无心为之。到底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姜良娣你怎么也是择不开了。只是可惜文琅帝姬尚且年幼,也不知这事与她会不会有妨碍。” 我这句话说完,姜良娣的脸色一下子暗下去,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这才开口道:“娘娘方才说的嫔妾实在没有做过。嫔妾自知罪孽深重,这些日子天天在佛前忏悔,只盼着能消除自己种下的业障。” “姜良娣倒是打的如意算盘。用自己脱发为尼。青灯古佛来换自己女儿的一世荣华倒也不算亏。只可惜你这次犯下的罪过实在太过,哪里能凭你这么轻言几语就一笔带过了。如此一来,这宫中可不就再无法纪可言。”我心下虽也是替文琅帝姬难受。但却想着再也不能轻纵了这姜良娣。不然她在这宫中又不知该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朝琼奴点点头,琼奴会意,走上前将手中的黄绸圣旨交到我手上。 我沉声道:“本宫其实今日来,是带了皇上的旨意来的。姜良娣接旨吧。” 姜良娣见我手里拿着的圣旨,虽是不愿。但还是跪在我跟前:“臣妾姜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启祥宫良娣姜氏,心肠狠辣,蓄意陷害上位,残害无辜百姓。惹得宫中风波不断,致使六宫不睦。朕无法专心政事。念在侍奉朕多年的情份上,着褫夺姜良娣所有封位。剃发为尼,至宫外白马庵清苦修行,偿还罪孽。良娣姜氏所诞文琅帝姬交予信贵妃抚养。钦此。” 我念完这圣旨,将它交到姜良娣手中,道:“良娣放心去做你慧岸法师吧。信贵妃素来慈厚,身边也无子女,位分又是极高的,这文琅帝姬抚养在她膝下,良娣也尽可放心了。” 姜良娣见到这圣旨时只怕心已经凉了,想着自己的计谋行不通,却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下场。听我这么一说,这才着急了起来,忙给我跪下道:“娘娘,嫔妾不愿出宫去。还请娘娘带着嫔妾去含元殿,嫔妾要去求皇上,嫔妾离不开文琅!” 我轻轻从她手中将自己的裙摆抽出来,道:“这道圣旨还是本宫特意同皇上求来的。姜良娣不是想要在佛前忏悔罪过吗?这白马庵可是长京里最有名的尼姑庵,良娣去了那,定可以好好修行,救赎罪过的。” 姜良娣满脸的不甘心,急声道:“嫔妾只想在这佛堂里修行,不想离开太微城,哪怕是足不出户也好。只求娘娘可怜可怜嫔妾和文琅,文琅还那样的年幼!” “本宫已经可怜了你姜良娣不止一次,可是姜良娣次次都让本宫失望。如今竟然是要来害本宫,本宫现在想着还是心有余悸,实在不敢再同情姜良娣你了。”我转过身,朝殿外走去:“良娣若是想见皇上,就自己去含元殿吧。本宫这次怕是帮不了良娣你了。” 走出佛堂,我不顾身后姜良娣的哭声,朝身旁的小福子道:“今日夜深了,你明日记得带着信贵妃宫里的人把文琅帝姬带到永和宫去吧,今日你就留在这启祥宫里,我只担心姜良娣今晚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小心着些总是没错的。” 小福子点点头:“奴才知道了,请主子放心。” 第二日我才起来,羽香就在我耳畔轻语道:“主子,我听苏公公说,昨日夜里姜良娣在含元殿外跪了一夜,今日早上实在支不住了,昏倒在含元殿外。” 我挑了朵牡丹花簪子簪在发髻上,开口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只任由姜良娣在含元殿跪着,并没有理睬她。今日一早只让苏安把她送回了启祥宫,让太医去启祥宫替她诊治了。”羽香面上含笑,对我道。 我点点头,道:“用过早膳咱们就去启祥宫吧,今日得把文琅帝姬送到永和宫去,只怕信贵妃在永和宫里也是等得着急了,她那样喜欢孩子。” 羽香朝我道:“早膳已经准备妥帖了,请主子移驾。” 到启祥宫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羽香打着油纸伞走在我前面,回首朝我道:“主子,方才太医过来过,说姜良娣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皇上知道后,已经派了白马庵的师傅进宫前来接姜良娣出宫。” 我点点头:“既然身子无碍了,也是该出宫去了,清修之人留在这宫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说着,我走进正殿里。小福子他们正围着文琅帝姬团团转。小福子见我来了,一脸喜色的走上前来道:“主子,不管奴才怎么劝,这文琅帝姬就是不肯离开启祥宫。” 我看着坐在地上一脸眼泪的文琅帝姬,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虽然是年幼,但到底也是知事了,离开熟悉的永寿宫,心底里只怕是不愿意。 文琅帝姬见我来,赶忙跑上前来抱住我的大腿道:“如母妃,这些奴才要让我去永和宫。文琅在启祥宫里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永和宫呢?再说,文琅的母妃也在启祥宫呢,要是文琅去了永和宫,母妃也会去永和宫吗?” 我看着文琅那一脸纯真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伤了她的心。蹲下身子,柔声朝她道:“文琅乖,文琅的母妃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舒服,实在不能照顾文琅了。所以才托了信贵妃娘娘来照顾文琅,等你母妃身子好了,就会把你接回启祥宫了。” 文琅似是想起了什么,拍着手开口道:“难怪这几日文琅都见不到母妃,原来是母妃身子不舒服了。文琅会乖的,只是文琅想去看看母妃,如母妃可以吗?” 我含笑道:“文琅最乖了,如母妃怕你母妃将这病气过到你身上,所以等母妃身子好了,文琅再来看她好么?” 文琅点点头,朝我道:“好。那永和宫里有我最喜欢吃的核桃酥吗?” “当然有了,信母妃早就准备好了文琅喜欢吃的点心在永和宫里等着了。文琅快些随我去永和宫吧,别让你信母妃等急了。”我笑着说道。 文琅到底是小孩子脾气,听见有好吃的,也就乖乖随着我出了启祥宫,朝永和宫去了。 小福子抱着文琅帝姬走在我身后,才出启祥宫宫门,就瞧见白马庵的尼姑走进启祥宫。那群尼姑见了我,打头的忙站住脚,朝我行礼道:“贫尼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朝她点点头,含笑道:“法师有礼了,辛苦法师跑进宫来这一趟。” 那法师也是点点头,朝我笑道:“娘娘这是带着帝姬要去哪里呢?这帝姬长得可真水灵,瞧着可爱极了。” 我含笑将文琅护在身后,道:“带着帝姬去永和宫里找信贵妃娘娘,这启祥宫里的一切就烦劳法师你了。” 辞了那法师,文琅低着头看向我道:“如母妃,这些师傅来启祥宫是为了什么呀?”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任免 我看着文琅,她天真无邪的脸庞,梳着整齐的发髻,髻上几朵小花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粉嫩,我从小福子手里接过她,将她抱在怀里,坐上轿辇。 我这才笑着朝她道:“那些师傅呀都是你父皇请来给你母妃治病的。” 文琅似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方才如母妃说她们辛苦,她们特意入宫来给我母妃治病,文琅待会可得好好谢谢她们才成。” 我听着这孩子这样说,不禁朝她微微一笑,心道,想不到这姜良娣竟能教出这样乖巧的孩子,倒是实在让人心疼,信贵妃膝下无子,定会好好心疼文琅帝姬。 这样想着,不过一会就到了永和宫门外,信贵妃早已站在宫门处等着我。瞧见我的轿辇来了,忙迎上前来,口中道:“可算是来了,本宫在这可是等了好一会了,心里着急着。” 我朝信贵妃一笑,慢慢走下轿辇,口中道:“让贵妃娘娘久等了,嫔妾在启祥宫里耽搁了些时间,知道娘娘着急,这就赶忙过来了。” 信贵妃点点头,瞧见文琅,满心的欢喜,忙走上前来朝文琅一笑,就势要从我怀里接过文琅帝姬,口中道:“帝姬可还认得本宫?” 信贵妃素日里因身子怯弱少在六宫中走动,所以文琅并不大认得。她怯生生的往我怀里缩了缩,瞪大着眼睛看向我,口中道:“如母妃。这就是信贵妃娘娘吗?文琅怎么不大认得呢。” 信贵妃有些讪讪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着急了。我安慰的朝信贵妃一笑,示意她不必太过心急,转过脸朝文琅道:“对呀,这就是要照顾文琅的信母妃呀,你信母妃平日里少在六宫走动,所以文琅你不大认得。对了,你信母妃可是准备了好多文琅爱吃的糕点呢。文琅想不想吃呢?咱们快些和信母妃打个招呼,进殿去吃点心好不好?” 文琅听话的转过脸来,朝信贵妃一笑,稚声说道:“文琅方才施礼了,信母妃不要怪罪。文琅见过信母妃,信母妃万安。” 信贵妃瞧文琅这么懂事,满脸说不出的开心,点头道:“不怪罪,母妃哪会怪罪我们的文琅呢。母妃在宫里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糕点,文琅快些进去吃吧。” 我怀抱这文琅,同信贵妃走进永和宫。信贵妃的正殿里摆满了各色的糕点。琳琅满目。看得文琅开心不已。我忙让琼奴和永和宫里的大宫女带着文琅帝姬去吃点心,只嘱咐了不要让帝姬吃多了,只怕她肚子会不舒服。 文琅在宫女们的照料下开心的吃着糕点。我和信贵妃坐在一旁品茗,我看着文琅帝姬可爱的身影,朝信贵妃笑道:“说实话,我还真羡慕姐姐。能得到文琅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 信贵妃将茶盏递在我手上,感激看我一眼,道:“还不是妹妹帮了我这个大忙,不然我怎么能抚养文琅呢。不过文琅倒是真的很懂事,我瞧着她的小脸儿。欢喜得不得了。” 我道:“姐姐开心就好。今后还要姐姐来疼帝姬了,帝姬还小。天性纯真,相信以后跟了姐姐,定会贤良淳厚。” 信贵妃一笑,举起手中茶盏,道:“我还想着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来给文琅作个伴儿呢,你可得好好养胎,这些日子也实在是太过操劳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姐姐放心。我瞧着文琅已经习惯永和宫了,那妹妹就先行回永寿宫去了,改日再来陪姐姐品茶吧。” 回到永寿宫,正打算歇息一会,就看见沐宁背着手,正在正殿内等着我。 我不禁有些疑惑,走上前去问道:“这个时辰,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母亲呢?” “母亲陪着绍儿去偏殿歇息了。我才从含元殿那边过来,皇上让我过来瞧瞧你,顺便也看看母亲。”沐宁扶着我坐下,口中说道。 我斟了杯茶递给沐宁,我知道他还有话要与我说。 沐宁饮了口香茶,这才开口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件事情,我瞧着有些奇怪,想来与你商议商议。” 我看着沐宁,回道:“哥哥先说说,我且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到让我们的司马大人这样不知所措起来了。” 沐宁见我打趣他,不好意思一笑,道:“倒也算不上不知所措,只是这事听起来到有几分意思,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今日朝堂上,皇上斥责宁亲王,说他用人不善,正着人调查这一批新上任的官员,看这架势是要重新选用呢。” 我不由得一惊,道:“皇上因何事斥责宁亲王呢?宁亲王身份贵重,又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依着皇上的性子,轻易是不会动怒的,怎么今日倒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呢?” 沐宁道:“只因近日长京的水道需要疏通,皇上便让工部的人拟了折子,预算了银两呈上来。不想那工部主办的官员预算的银两却和往年的多出了一百万两之多,被皇上查了出来,这才动怒,直说这官员才上任就尽行贪墨之事,盛怒之下就将那官员罢黜,更是牵连到了宁亲王,说他选人不善,要重新审核上次他选出来的所有官员。” 我沉吟片刻,道:“我想着,那工部的官员才上任,即便有这样的胆子,却也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情。何况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墨,担的风险可是不止一点两点。” 沐宁也是赞同我的说法,道:“我冷眼瞧着,只怕皇上是想那这件事情做个由头,到底是对宁亲王不放心了。这才闹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其实私下里,众人也都议论过,往年里朝政大权由吴世安把控着,所以长京内水道疏通不过就是个形式,预算的多少银两大都都被工部的官员分摊了。这一次,这官员倒是真想做些事情,这才认真核算了所需银两,却不想撞在了枪口上,平白无故受了这份冤屈。” 我点头道:“也是宁亲王这次做得太过,皇上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走了吴世安,他想要独霸朝权,那也得皇上说了算,到底这天下也是皇上的天下。” 沐宁看着我,搁了手中的茶盏,道:“只是这次皇上委任的审查人员却是皇后的父亲,礼部尚书——齐威。皇上责令他一月之内查清所有人的情况,重新委任合适的官员,这么一来,可就是把这任免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上,虽说只是礼部尚书,却也等同于宰相了。” 皇后的父亲,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怕皇上是要重用这齐威了,也是皇上手中实在无人。这齐威是皇后的父亲,到底也是皇上的岳丈,皇上将这任免之事交给他,也是放心。” 沐宁也是点点头:“所幸皇上没有将这些事情交给我,不然我只怕是要焦头烂额了。皇上只嘱咐了我将军权看好了。” 我知道沐宁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就道:“哥哥也别让自己太累了,皇上到底还是信任哥哥的,哥哥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冷眼瞧着,这齐威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行事的,朝堂之上盘根错节,想要重新委派官员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嗯。我想着宁亲王也不会轻易把这朝中的大权给交出去,只怕他们之间还要论一番输赢呢。我只是担心,这齐威如今受皇上重用,连带着皇后也就会多受皇上重视,你在这宫里也就得多小心一分。”沐宁处处多是为我着想,略有些担忧的朝我道。 我不愿意让他多为我担心,遂笑道:“哥哥多虑了,皇后素来待人宽厚,必定不会为难了我。更何况,我如今怀着身孕,只安心在永寿宫内养胎就是。再者说,这齐威受了皇上重视,皇上要厚待皇后。可我也是当朝大司马的妹妹,皇上也定不会冷落了我呀。” 我这么一说,逗得沐宁哈哈一笑,朝我道:“有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不少了。你只管安心在永寿宫里养胎,给我再生个大胖外甥,这外头的事儿,自有我来解决。” 沐宁从来都是我和沐夫人的倚靠,我点头笑道:“只要哥哥在长京,我和母亲就什么事情也都不担心了。”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一道圣旨传遍六宫的每一个角落——晋皇后之父礼部尚书齐威为参知政事,协领吏部,主管官员任免之事。 这一夜,只觉得坤仪宫变成了六宫的中心。我独坐在永寿宫正殿内,想着沐宁今日与我说的话,再想到萧涵,不觉有些心烦。想着要出去走走,便唤来琼奴道:“琼奴,你陪着我去御花园那散散心,这一日在宫里也是憋闷。” 琼奴点点头,拎着宫灯在前头走着,口中道:“小姐小心些,这夜里看得不大清楚,可别跌了跤。” 我望着今夜的月亮,是那样的白净,月光洒在我身上,微微生凉。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情丝 还未走到御花园,就闻见阵阵花香,月夜花香总是要比白日里的动人不少。我缓步走上前,掐了朵米黄栀子花簪在发髻上,朝琼奴笑道:“琼奴,你瞧这御花园里的花可全都开了。” 琼奴低头去嗅一朵茉莉花,朝我道:“小姐,这御花园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花儿,平日里我常路过御花园,却从来也没有发现过。怎么今个儿夜里有这么多花了?” 我一笑,道:“平日里你路过这御花园都是匆匆而过,自然不会驻足去仔细观赏这些花儿。今日特意来寻,自然就会发现这其中的与众不同。其实人生不也恰恰是这样,有时候不经意间就会错过了那些原本想要寻找的东西。回过头来细细品味,才发现,原来他早就在你来的路上等待着你了。” 说着,忽然想起扬州的琼花了。那样洁白无瑕的花朵,就在窗前盛放着,携手可得。 忽然我转过身,朝琼奴道:“琼奴,我想扬州了。” 琼奴听完我的话,一愣,缓过神来才道:“小姐,其实奴婢早就想扬州了。想念着在扬州那时候的日子,每日无忧无虑的陪着小姐,看着安生哥。” 说到这,琼奴不再说下去,变得沉默起来。我知道她心里又想着安生的事情了,只怕她心里又是不好过。 我缓步走到石阶旁,弯腰就想坐下。琼奴脸上还挂着眼泪,见我要坐在石阶上。忙抹了泪急着上前拦住我道:“小姐,这石阶上凉,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坐着。” 说着,琼奴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个坐垫褥子来,垫在那石阶上这才伺候我坐下。 我望着这夜色如水,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一时思乡情切,从袖口里掏出一管胡笛。放在唇边,细细吹奏起来。 吹的是思乡的曲子,那笛声呜咽伤情,似是少女在诉说着满腹伤情,那样的婉转,那样的哀伤。我一曲吹罢,琼奴已是坐在我身旁哭的泪眼婆娑,喃喃朝我道:“小姐,你说我们还可以再回扬州去吗?” 我朝琼奴一笑。似是安慰有似是认真道:“只要想回去总是能回去的,也不知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样了。倒是真想再回去看看。” 正和琼奴说这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琼奴看我一眼。略有些警觉的站起身来。喝问道:“是何人在后头鬼鬼祟祟的,如妃娘娘在此,还不上前来叩首请安。” 我也扶着琼奴站起身来。却听见身后传来醇厚男声:“方才如妃娘娘的笛声让小王听得如痴如醉,一时驻足,忘了上前行礼,还望如妃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我抬眸望去。眼前站着的原来是敦亲王。琼奴见来的是敦亲王,想着自己方才喝问的话,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屈膝请罪道:“奴婢方才出言得罪王爷,还望敦亲王爷恕罪。” 敦亲王萧漓一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也是小王的错。倒是吓着姑娘个如妃娘娘了。” 我颔首一笑,道:“夜深了,王爷怎么还没回府?在这御花园里遇见王爷,本宫倒是很诧异。” 萧漓一笑:“方才同皇兄商议国事一直到这会子。皇兄见夜深了,也就不让我出宫去了,特意赏了旨意,让我今夜歇在芸花台。这芸花台离着御花园不远,小王想着来这御花园走走散心。却不想听见了方才犹如天籁的笛声,走上前来看,才发现原来是如妃娘娘。倒是叨扰了如妃娘娘了,也不知如妃娘娘这曲子是同谁学的,竟是这样的出神入化。” 我见萧漓一脸的惊叹之色,淡淡一笑道:“这曲子是南方的一首小调,很多南人都会吹。这笛子也是我母亲交给我的。” 琼奴见我站着,怕我累,就走上前扶我坐下。我朝萧漓告了罪,这才坐在了垫子上,抬眸看向他。 他精致的脸庞长得很似萧泽同萧涵,只是五官略有不同,倒显得孩子气不少。 他见我坐下,也就走上前几步道:“从小我母妃也爱教我吹笛子,可是我天性愚钝,没有学会。今日听了娘娘奏的曲子,倒是有些后悔当日没有学会这笛子了。” 说着,萧漓看着我问道:“夜深露重的,娘娘怀着身孕,怎么到跑到这御花园来了?” “我同王爷一样,也是来这御花园散心。这几日身子倒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就想着出门走走,恰巧在这里碰到了王爷。”我自然不会和萧漓解释我是因为心中憋闷想家,这才来御花园走走的。 萧漓深吸一口气,道:“这御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真好,这味道很是好闻。方才小王听了如妃娘娘的笛声,只觉得悲戚难耐,小王斗胆一猜,难道是娘娘在这宫里有不顺心的事情了?若是这样不如娘娘告诉小王,小王也好为娘娘排解一二。” 我不得不说这萧漓确是观察入微,倒是能从我这笛声中窥出一二,索性我心中烦闷之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遂笑道:“不过是在这宫里呆久了,有些想家了。” 萧漓看着我,道:“如妃娘娘这样小王最能理解,小王记得小王的母妃也是这样日日想着家乡——江南的那一座小镇。这宫里的日子最是乏闷,娘娘应该要懂得排解,所幸娘娘还有皇子陪在身边,如今又怀着身孕,皇兄对娘娘也很是宠爱,娘娘不应该如此伤怀,只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好。” 我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只是一时伤怀,只怕一会也就好了。” 萧漓点头道:“那小王便送娘娘回永寿宫去吧。瞧着这夜深了,只怕要不了一会这宫门也就该落钥了。” 我瞧着这时辰,确实也是该回永寿宫去了。遂扶着琼奴站起身,朝萧漓一福,道:“本宫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就不劳王爷送我回去了。夜也深了,王爷也该早些歇息了。明日只怕还要早朝呢。” 萧漓却是执意不肯,摆摆手道:“娘娘身边就带着一个侍婢,小王实在不放心。若是让皇兄知道了,只怕也会怪罪小王的。索性这永寿宫离着御花园也不远,这点辛劳小王还是受得起的。” 我见他执意如此,也就不再推辞。琼奴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我和萧漓一前一后的在后头走着,我只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想着寻个什么话头来说话。 “王爷今年贵庚,本宫瞧着,王爷似乎要比本宫大些。”我开口朝萧漓问道。 萧漓转头看向我,笑道:“小王今年二十有一,确比如妃娘娘年长一些。” “二十有一,这样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也是该成亲了。怎么王爷倒是至今还没有挑中一位王妃呢?这身边多个人体贴照顾着,比起自己一个人却是要好了许多的。”我含笑朝萧漓问道。 萧漓却也是一笑,道:“宁亲王尚未娶亲,我自然也是不着急的。大丈夫志在天下苍生,若是早早就娶了亲,只怕就束缚住了手脚,哪里还能施展抱负呢。” 说着,萧漓却是面上一红,道:“再说,小王从小就立志要娶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如今小王还没有碰到那一个人,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到。” 我见萧漓面色坚毅,却不想他这样的年纪,就有如此大志,遂笑道:“月老一根线,缘分天注定。说不准明儿个,王爷心悦的那位佳人就会出现了。” 萧漓见我这样说,一笑,道:“我只盼着她能像我母妃一样,温柔体贴,又会做好吃的糕点。我母妃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两个眼睛就像是弯弯的月牙。” 我一笑,前头就是永寿宫了,我朝萧漓一福,道:“今日多谢王爷了,夜深了,王爷也快些回去歇息了吧。改日若是王爷有空,本宫在吹这笛子给王爷听,权当谢谢王爷护送之情了。” 萧漓笑道:“那小王就静候如妃娘娘的笛音了。” 我从琼奴手中接过灯笼来递给萧漓:“这夜深雾重的,王爷拿着灯笼吧。”萧漓也不客气,接过灯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日午后,小福子托着个匣子走进我寝殿来,朝我道:“启禀主子,敦亲王今日差人送了这个匣子来,说是要呈给主子的,还特意嘱咐奴才要交到主子手上。” 我略有些疑惑,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数朵琼花,那样熟悉的香气和颜色,我忍不住就要落下泪了。只怕这萧漓是听见了我与琼奴的对话,知道我心里惦念着家乡,所以特意差人给我送来了这思乡之物。 我心下不禁感念起他的细心来,忙将那匣子交给小福子道:“你送去给琼奴看看,就说敦亲王好心,特意把琼花送了来与她看,以解她思乡之情。” 小福子点点头,口中低语道:“原来琼奴姐姐是扬州人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选秀 萧漓这份心意我一直记在心中。只想着有什么机会能报到一二。琼奴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琼花给收了起来,和我说,若是哪日再想扬州了,就把它拿出来嗅嗅,那就是家乡的味道。 一早,便要去坤仪宫同皇后请安。今日皇后打扮得格外隆重,那赤金的牡丹花簪在头上熠熠生辉,显得贵气十足。一身正红的凤凰于飞宫装,长裙逶迤拖地。面上画了桃花装,倒是显得成熟了许多,坐在那凤座上,倒是架势十足。 众妃嫔上前,俱是屈膝行礼,异口同声道:“嫔妾参加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恭喜娘娘父亲连得高升。” 皇后面上满是笑意,抬手让我们坐下,道:“诸位姐妹这么今日这么客气起来。” 说着便让翠果给众人上了茶。信贵妃作为妃嫔之首,回声道:“嫔妾们听说娘娘的父亲昨日被皇上封了参知政事,这样的大喜事,咱们姐妹同在宫中,自然是要来坤仪宫同娘娘贺喜的,这是嫔妾们的本分。” “你们这样说,本宫可就受不起了。咱们这些人的母家,不管官位高低都是在为朝廷办事。”皇后言语之间,风华依旧:“本宫也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多为皇上分忧,这样皇上每日也不必这样操劳,倒也能多来咱们六宫看看。” 我点点头:“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咱们这些宫里人,也都巴望着能多为皇上分忧解愁。” 皇后一笑。道:“本宫瞧着还是如妃最懂事,也不怪皇上多疼你些。” 说着皇后转过脸去看着信贵妃道:“文琅这几日在你宫中可还好?本宫也不得空去瞧她,她才离了启祥宫去的永和宫,本宫只怕会有些不习惯。” 说到文琅,信贵妃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道:“让皇后娘娘劳心了,文琅很是懂事,虽然才几日却已是习惯了永和宫,每日不哭不闹。还陪着嫔妾玩闹,倒是帮嫔妾打发了不少的时光。” 皇后一笑,和妃在旁边接过话道:“姐姐也是疼爱文琅,每日她的膳食都要亲自过目才肯喂给她吃,夜夜起来看着她,就怕她着了风寒。我对纶儿都没有这么细心。” 信贵妃一笑:“自己的女儿哪里有不疼爱的呢。我每日瞧她都瞧不够。” 信贵妃脸上满是初做人母的喜悦之情,我看着心里也暗暗放下心来,有信贵妃这样的母妃,文琅帝姬以后的日子绝对会越来越好。她幸运的获得了她本该失去的地位和那样纯真的母爱。 皇后也是满脸堆笑。扫一眼众人,道:“这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说了这么会子话。就觉得口干舌燥的。” 说着皇后朝身旁立着的翠果吩咐道:“早上含元殿那边不是送了几个瓜过来吗。去取了来,也让众姐妹们尝尝,解解这暑热。” 翠果应声去了,不过一会工夫,就见她领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果盘走上殿来。见皇后点点头,便将这手中的果盘四散到在座众位妃嫔的面前。 细白的瓷盘上装着几块鲜红欲滴的西瓜。看着就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我拈起一块来,放到唇边轻轻一咬,饱满的浆汁渗进唇齿之间,甜的发腻,我不由得会心赞道:“这瓜好甜呐!” 众妃嫔们也是不住的交口赞这西瓜的香甜。谨贵嫔更是笑道:“果然皇后娘娘坤仪宫里的瓜就是不一样,嫔妾宫里的西瓜怎么也吃不出这么香甜的味道来。嫔妾也不怕厚脸皮了。方才还没吃够,能不能求皇后娘娘赏脸,再赐一些给嫔妾尝尝。” 众人俱是被这谨贵嫔给逗乐了,皇后抚着肚子直笑道:“你们瞧瞧这谨贵嫔,为了这西瓜竟是不怕别人说了。这西瓜有的事,你只管放开了肚子来吃,待会本宫让翠果再拎两个给你带回宫去,这样也就省得你朝思暮想了。” 众人这么嬉闹了一番,皇后忽然正色看向我、信贵妃同和妃,道:“本宫瞧着这选秀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只怕也是要及早安排了。今日是已是七月初三了,本宫想赶着八月把这届的秀女给选出来,也好充裕后宫,替皇家绵延子嗣。” 我听皇后这么一说,才恍然发觉日子竟然是过得这样的快,不知不觉已是两年多了。 才想着自己还是秀女初初入宫,如今却已成了妃子,等待着下一届的秀女入宫了。 岁月催红颜,到底是逃不过的。所幸我还有绍儿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陪伴着,这样的伤感倒也显得不是那么的浓烈了。 皇后看看我,又看看和妃,这才开口道:“本宫思量再三,信贵妃身子不大好,如今虽说比往年好多了,但到底还是要将养着,而这如妃又怀着身孕,也不宜太过操劳。本宫就将这选秀之事交给和妃你来办。你办事情素来妥帖,本宫也是放心的。” 和妃见皇后点着自己,也是无法,只得站起身来:“嫔妾领旨,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皇后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道:“这西瓜吃也是吃饱了,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去了,姐妹们就都散了吧。” 出了坤仪宫的宫门,和妃牵住我的手,朝我和信贵妃道:“如妃妹妹宫里的茶是最香的,我有好几日都没尝过了。今天想去妹妹的永寿宫里讨杯茶喝,不知道妹妹应允不应允呢?信贵妃姐姐不如与我一起同去吧?” 我心下明了,知道她是想同我们商量那选秀的事儿,忙笑道:“和妃姐姐肯赏脸去我永寿宫喝茶,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信贵妃姐姐也陪着我们一起去吧。” 信贵妃是聪明人,自然也不推辞,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和如妃妹妹讨杯茶喝了,只是我可不能待很久,文琅还在永和宫里等着我回去呢。” 和妃一笑:“如今姐姐心心念念的可都是文琅帝姬了,什么时候也分点给我,疼疼我吧。” 信贵妃被和妃给逗乐了,一笑道:“都是和妃娘娘了,还这么没个正经,等秀女们入宫来,看你怎么震得住她们。” 三人说闹着,就到了永寿宫。我吩咐琼奴去取了最好的茶普洱茶来。 煮上雪水,又取了几朵干蔷薇花,只等着水开了给信贵妃同和妃泡上一盏浓茶,也好让她们品品这普洱花茶的香浓。 和妃性子急,等不了那么许久,就开口道:“皇后把这选秀的事情交给我,可我也从未做过,这可该怎么办?怎么选,选谁?我可是一窍不通。” 信贵妃瞧见和妃那猴急的样子,忙笑道:“你着什么急,虽说你从未做过,可这宫里难道还没选秀过?你只要把内务府的曹管事喊过来,他自然就会什么都告诉你了。哪里还要你真的操心这些事情。” 和妃这才似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到底还是信贵妃姐姐在宫中待的日子比我们长,知道的也自然就比我们多了。” 信贵妃一笑。我将泡好的浓茶斟在紫砂汤碗里,小心翼翼的端给她俩,道:“这是上好的普洱茶,配上今春才开的蔷薇花,味道不错。姐姐们好好品品。” 说着,我自己也斟了一盏,细细品着,普洱浓醇的味道配上蔷薇花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我搁了茶盏,朝和妃道:“皇后既然把这选秀交给姐姐,这可是大事,姐姐可要多上些心。不过,姐姐也要小心看着,既然咱们有这个方便,就别把那些不该入宫的人给放进宫来。这宫中本就是非不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若是又来了个会闹事的,只怕是又该有好戏看了。” 和妃却一笑:“我想着就该找几个会闹事的进来。天天的闹腾,这咱们每日里才有乐子可寻,不然的话,日日在这宫里待着,倒是无聊了。” 信贵妃支不住笑了:“瞧你这话说的。到时候若是与咱们无关,咱们作壁上观倒也无妨,若是哪日闹到你头上了,看你还敢不敢这样的幸灾乐祸。更何况皇后让你管着这选秀的事情,若是这些秀女们闹腾,你难道还认为你能躲得开。” 信贵妃每说一句话,这和妃的笑容就僵下去一分。我瞧着只觉好笑,道:“信贵妃姐姐快别说了,你瞧瞧,这和妃姐姐都快要哭出来了。” 和妃略有些无奈道:“今日只觉得坤仪宫的西瓜甜,却不想接了这样一个苦差事。” 我递了盏热茶给她:“也算不得苦差事,若是姐姐那日不想管了,只说自己身子不适,皇后她也不能勉强。我现在只是好奇这新一届的秀女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管是什么样,进了这宫里只怕就会变。”信贵妃叹一口气道:“这六宫就像一个大染坊,任何人进来都会被染上不同的颜色,到底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到殿选 日子一天一热起来,永寿宫里每日午后的蝉鸣实在惹人厌烦。随着选秀的开始,沐宁也给我带来了不少朝堂上的新消息。 参知政事齐威新官上任三把火,却没想到这火没烧起来。他派人去查萧涵任免的官员,却不想一丝不漏,不贪墨,不弄权,没有任何破绽可循。这下子可是惹恼了萧泽,下了死命令,让齐威半个月内必须弄清楚这些事情。 沐宁吃着糕点与我说着这些,我听到此处不由觉得好笑:“本来这齐威还想着要大展宏图,却不想吃了个哑巴亏。只怕现在连带着皇后都该不高兴了,所以这几日都免了请安不见人了。” 沐宁道:“我倒是佩服宁亲王,将自己的手下守得一丝不漏,愣是让这齐威没有半点缝隙可钻。这样的本事,很少有人能做得到。更何况能让这么一波子朝臣都忠心与他一人,却是实在的不容易。” 我虽知道萧涵的厉害,却也明白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分权,只道:“只怕这样的厉害在皇上的眼里就变成的担心,若是这些朝臣只忠心于宁亲王,定是皇上所不愿意看见的。大权旁落,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沐宁点点头:“所幸皇上对我还是很放心的,宁亲王的触手也还没有插到我这里来。可是我就一直担心着,只怕这那一天,这宁亲王就对军权动了心思。” 我心里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却想着安慰沐宁:“哥哥不必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他有张良计,咱们有过桥梯。再说如今宁亲王正忙着与这国丈大人过招,一时只怕也是想不起哥哥来了。” 沐宁一笑:“你说的在理。我瞧着你这肚子倒是又大了些,可得自己小心着些了,平日里出门身边一定不能离了人,若是摔了,那可就糟糕了。” 我掩唇一笑:“知道了。哥哥如今倒比母亲还要罗嗦起来了。索性不做大司马。来我永寿宫里做个嬷嬷得了,这样还能天天伺候着我,省的我摔跤了呢。” 沐宁见我这样打趣他,笑道:“你这妮子嘴皮子是越发坏了,等着我告诉母亲,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看着沐宁的身影,我想也许这位兄长真是是给了我十足的安全感。能让我在这孤助无依的宫里多了一份倚靠。 这日黄昏,和妃抱着纶儿来我永寿宫。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纶儿了,他倒开始学说话了。见着我也会奶声奶气的喊:“如母妃吉祥。” 我欢喜的把他抱在怀里,他身子沉了不少,我还有些吃不住。 我含笑让琼奴去取了好些点心来给他。和妃忙在一旁笑道:“他日日在宫里嚷着要来永寿宫陪着皇弟弟玩耍。今日我磨不过他。这才带他一起来了。” 说着。和妃朝我怀里的二皇子萧纶道:“纶儿乖,让琼奴姑姑带你去偏殿找弟弟玩儿,母妃在这陪着如母妃说说话,好不好呢?” 纶儿一脸懂事的点点头,看向我,奶声奶气的问道:“那如母妃。这些点心纶儿可以带走吗?纶儿想吃这些点心了。” 我忙笑道:“纶儿想吃就让琼奴姑姑全部给你拿走吧。这些本来就是要给纶儿吃的呀。” 琼奴抱着纶儿去偏殿了。我这才朝和妃笑道:“姐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和妃先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道:“可是累死我了,这些日子把我忙得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今日躲懒,才来你这永寿宫坐坐。” “皇后这几日身子不适。姐姐自然要辛苦许多。不过所幸这初选已经结束了,再后面也就好多了。姐姐最多也不过辛苦这么几日了。”我安慰和妃道。 和妃摆摆手道:“辛苦还是其次。只是每日这样的瞧着,实在是心累。” “为何又心累了呢?难道是那起子秀女不安分,给姐姐闹事了?”我不禁觉得疑惑,和妃虽说性子和善,但到底也是妃子,位分尊贵,岂是这些还未封位分的秀女们敢得罪的。 “不是。是皇后娘娘。”和妃解释道:“虽说皇后不理事,但这一届的秀女却都是皇后一手挑选出来的,我冷眼瞧着,多是与她齐家有关系的。” 我不觉好笑:“皇后这样做也是应当。她贵为皇后,自然想提携一族之人,这样的心思倒也不算过分。” “可是为了提携族人却把想方设法的剔除其他秀女,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就太过拙劣了。”和妃轻哼一声道:“这么几日冷不丁的就罚了几个秀女出宫,我瞧着那几个秀女都是这一届里比较出挑了。每次寻得理由也不外乎都是什么不尊礼法,挑拨是非。” 我从没想过皇后竟然也会如此,遂问道:“那姐姐可有和皇上说过?” 和妃摇摇头:“皇上这几日政务忙,都没来咱们六宫,为了这么点小事我特意跑去含元殿也是不值当。更何况若是我告诉了皇上,岂不就是与皇后公然作对,这样的事情轻易我可不敢去做。到底与咱们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觉得有些过火,这才与你说说。” 我点点头道:“姐姐思虑的是,到底这些秀女也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咱们索性也就什么都不管了,乐得卖她皇后一个面子。” 和妃点点头,正色朝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明日就要殿选了,皇上皇后要去自然是不必说的,皇后也让我跟着,皇上特意嘱咐了我,说也要让你去看看。” 我有些惊讶:“我去?我如今怀着身孕,倒是不大乐意去这样的场面。” 和妃拉起我的手,笑道:“皇上还不是相信你,才让你去陪着一起把关。好妹妹,你就索性当是陪我吧。要不然就我一个人陪着这皇上皇后,还不知道该是多尴尬呢。” 我见和妃说的也有道理,又想着去看看也是无妨,遂点头道:“罢了,那我就索性当是陪你了。你可得在毓灵宫里给我摆桌宴席,不然我可是不放过你哦。” 和妃一笑:“别说一桌,只要妹妹想要,十桌都不在话下。” 第二日一早,羽香就把我唤了起来,她朝我笑道:“今日主子起得最早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是主子最爱的薏米红枣粥。” 我点点头,琼奴走上前来替我梳发髻,我见她手里握着一大把簪子,不由得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戴这么多的簪子,你也不嫌我累得慌,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了。” 但琼奴却不以为然,朝我笑道:“今儿个奴婢可答应不了小姐了。奴婢今日要给小姐梳最繁复的逐鹿髻,小姐就耐心等着吧。” 我听到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逐鹿髻是宫里所有发髻里最繁琐的一个,发丝成环,一环扣一环,足足得有九重之多,在上面坠以金饰,好看是好看,可是却是最耗时辰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我都有快要昏睡过去,才听见琼奴拍手道:“总算是弄好了。” 我还未睁开眼就觉得头上沉甸甸的,压得脖子直晃悠。睁开眼,看见铜镜里那繁复的发髻和华美的发饰,我望着琼奴那喜笑颜开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羽香却也在一旁道:“琼奴今日把主子打扮得可真漂亮,就算今天有那么多秀女,只怕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们娘娘的。” 我一笑:“原来你们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难怪今日那么早把我折腾起来,就为了这件事情。今日的主角又不是我,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做什么?只怕皇后娘娘也该是不高兴了。” 话虽这样说,但我知道琼奴与羽香都是好意,也就笑着用过早膳,同她们一齐朝云意殿去了。 今年的选秀也是在这云意殿中。只是因着太后身子不是太好,所以今日就没有过来。萧泽同皇后坐在前头,而我与和妃则分坐帝后左右。 和妃一见我进殿,就赶忙拉住我,赞道:“你今日打扮得可真漂亮,我方才看你走过来,都快要看呆了。这发髻定是琼奴给你梳的,这满宫里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手艺。” 我一笑,抬眸去看和妃,她今日也是特意打扮过了,米黄色的对襟长裙,一套南珠头面衬得她肌肤洁白无暇,倒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我这边正与和妃说这话,那边萧泽同皇后就缓缓走进殿来。我同和妃忙上前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头戴紫金凤冠,身穿紫色九尾金凤宫装,威仪十足。 她瞧见我,不由道:“还是如妃用心,今日装扮得这样妥帖,本宫瞧着可是格外的舒心。” 萧泽瞧见我,也是赞道:“贞儿穿这件衣服配上发髻,倒是相得益彰。朕有好几日没去六宫,不想贞儿是越发会打扮起来了。” 我含笑道:“皇上皇后谬赞了,嫔妾这身行头还是琼奴替嫔妾准备的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差事 云意殿还是如三年前那般装饰一新。我同和妃跟在帝后身后缓步走上宝台,帝后坐在龙椅凤座之上,而我与和妃则是分列两边。 苏安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上前朝萧泽询问道:“皇上,奴才瞧着这时辰快到了,要不咱们就开始吧。秀女们都候在殿外头呢。” 萧泽点点头,看向皇后,柔声道:“皇后可准备妥帖了?要是妥贴了咱们就开始吧。” 虽说素日里萧泽对皇后也是敬重有加,但却也是甚少有这样的柔情蜜语之时。皇后一听,不由得喜笑颜开,点头道:“臣妾准备妥当了,听皇上的意思。” 萧泽遂吩咐苏安道:“那边让她们开始吧,让外头伺候的领进来吧。” 这一届的秀女长得倒都还算标致,或是清秀可人,或是富丽端庄,倒是各有千秋。 许是萧泽这几日忙于政事,到底是没有什么兴致。随便点了两个人,其余的就都撂了牌子。我倒觉得无妨,倒是和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次的选秀都是经由她的手,若是萧泽不满意,那倒是她的过错了。 皇后见萧泽兴致不高,倒也有些着急了。正巧苏安念道:“齐蕊,江州刺史之女,年方十五。” 皇后忙朝萧泽笑道:“皇上,这齐蕊是臣妾的堂妹,自幼随父任官去了江南,就长在江南,这一次也是为了选秀才回的长京,您瞧瞧?” 萧泽少不得要卖皇后这个面子,遂抬眼望去。我也随着萧泽的目光一齐看过去。那齐蕊盈盈上前,朝萧泽请安道:“臣女齐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参见和妃娘娘、如妃娘娘,娘娘万安。” 我见她说了这么会子话舌头也不打结,不由得朝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这位妹妹口齿可真是伶俐,说话也不同与咱们长京。听着特别的软腻舒服。” 皇后也朝我一笑,道:“如妃素来是宫里最会说话的,你这么一说,我可就真相信我这妹妹口齿伶俐了。她从小就生活在南方,说话自然不同于咱们北方。再说如妃你不也是南方人吗,本宫听着,这蕊儿说话到与你有几分相似呢。” 我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谬赞了,嫔妾哪里比得上这齐姑娘。” 萧泽在一旁也不吭声,皇后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她看一眼萧泽。朝台下的齐蕊道:“蕊儿你走上前些,让皇上好好看看。” 借这个机会,我倒也方便打量打量这位齐家的小姐。只见她瓜子脸蛋。一双大大的杏眼,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张樱桃小口,的确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儿。 萧泽仔细打量了这齐蕊一会,这才开口道:“平时可读过什么书么?” “回皇上的话。臣女平日里最喜读书,念过《女则》、《女诫》和《女论语》。若是说写诗作赋,倒也略懂一二。”齐蕊见萧泽倒也不胆怯,一五一十的回道。 萧泽点点头,看向我道:“这宫里要是文赋还是如妃最好,你若是喜欢这些,改日倒是可以与她多切磋切磋。” 我听萧泽这话。心下便是明了。知道这怕是要留牌子了。不过也是,如今皇上重用齐威,自然也想拉拢齐氏一族,这样解释,也就不奇怪了。 我正想着呢,却不想萧泽抬眸唤我,道:“贞儿,你说对不对?” “皇上这样说,自然是对的咯。臣妾也想着能用个姐妹陪在身边日日斗文取乐,还是皇上心疼臣妾。皇后娘娘的族妹,文采自然要比臣妾好,臣妾还想着日后要与她多讨教讨教呢。”我旋即一笑,顺着萧泽的话这么说下去。 皇后听我这么说,自然也是开心。齐蕊忙上前朝我行礼道:“如妃娘娘这样说,臣女实在惶恐。娘娘风华绝代,岂是臣女能够并驾相提的。” 我含笑不语。一旁的和妃开口道:“不想这齐蕊姑娘还是这样的知礼,倒真是难得了。” 皇后侧过脸去,朝萧泽问道:“皇上,那臣妾的族妹可是要留牌子?” 萧泽颔首朝苏安吩咐道:“苏安,留牌子吧。” 苏安会意,高声喊道:“江州刺史之女齐蕊留牌子!” 台下的齐蕊闻声不由得大喜,上前几步朝萧泽一福,道:“臣女谢过皇上,谢过皇后,谢过和妃娘娘、如妃娘娘。” 齐蕊之后,一天的选秀都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儿。我与和妃只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皇后同萧泽各挑了几个秀女,其余的也就撂了牌子,出宫各回各家去了。 结束了一天的选秀,回到永寿宫我只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沐浴更衣,陪着沐夫人逗弄了绍儿,眼瞧着要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琴梅却走上前朝我禀告道:“启禀娘娘,新届秀女齐蕊姑娘现下正在永寿宫门外,求见娘娘,说有东西要呈给娘娘。” 我眉心微蹙,略有些不悦。琼奴站在我身旁,开口道:“今日才留了牌子,第一日入宫就这样满宫里的乱跑,这一届的秀女是越发有本事了。” 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朝琴梅道:“快要用晚膳了,本宫也是乏了,实在不想见客,就请她先回去吧。还有,替本宫嘱咐她一句,就说这太微城甚大,她才入宫,身边也没个人引路,可别迷了路,还是快些回自己的住所去吧。” 琴梅会意,朝我点点头道:“奴婢省得了,奴婢这就去回了她。” 我转过头朝小福子问道:“如今这一届的秀女安排在哪里住?” 小福子在这宫里算得上是消息最灵通的,他一笑道:“皇后娘娘说钟粹宫近些日子要修葺,所以就将今日新入宫的这些个秀女安排到了延禧宫暂住。” “延禧宫,那不就在咱们永寿宫的后头吗?难怪这齐蕊姑娘会特意跑来咱们的永寿宫。”琼奴一边摆膳,一边朝我道。 琴梅走进来,手中端着个匣子,朝我道:“主子,奴婢方才按主子所说回了齐蕊姑娘,齐蕊姑娘说她是想着要来永寿宫给娘娘请安,既然娘娘劳累了,她便先回去了,改日在来永寿宫给娘娘请安。这匣子里装的是她给娘娘的礼品,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我心中暗笑道,这连礼都准备好了,不愧是齐家的女儿,正所谓吃人家的最短,那人家的手软。这齐蕊才入宫就开始这般,只怕日后也是个会做人的。 琼奴走上前,从我手中接过那个匣子,打来来一看,从里面掏出一方锦帕来,朝我道:“小姐,她送的是方锦帕。奴婢瞧着只怕是用上好的浮光锦做底子,绣的是多子多孙的吉祥图案,这绣活倒也是真漂亮。” 我接过琼奴递上来的帕子,仔细一看,倒也真的算得上精致,更何况这浮光锦很是难得,有这样的锦布做底子,可见这份诚心到底有多重。 我忙朝琼奴吩咐道:“你待会去库里取几匹上好的蜀锦送去延禧宫给这齐蕊,就说是本宫答谢她的谢礼。” 琼奴跟在我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我的用意,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待会就送过去。” 用过晚膳,正想着出去走走,就见小福子陪着皇后宫中的黄门内侍走进我宫中来。小福子朝我一笑道:“娘娘,皇后宫中的崔公公特意过来宣旨的。” 那崔内侍看了我一眼,屈膝行礼道:“奴才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点点头道:“不知何事劳崔公公您跑这一趟,特意来我这永寿宫中。” 他一笑,脸上的赘肉堆成山,道:“奴才是带了皇后娘娘的口谕来永寿宫的,还请娘娘接旨。” 我一听是皇后的口谕,屈膝道:“嫔妾永寿宫如妃听旨。”永寿宫里的一干人等也陪着我跪了下来,俱是低头敛目,静候皇后懿旨。 那崔内侍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传皇后娘娘凤谕,因钟粹宫年久须修葺,本次入宫秀女移居延禧宫。如妃素来协理六宫妥帖,所居永寿宫又近延禧宫,特此,本宫命如妃统领秀女入宫一切事宜,直至封位移宫为止。” 他宣完懿旨,我站起身,口呼:“嫔妾接旨,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内侍朝我一笑:“皇后娘娘还说,这些日子就烦劳娘娘您了。因着和妃娘娘这几日身上不爽,所以才将这差事交给了娘娘,还望娘娘多担待。” 我一边送他出宫,一边笑道:“皇后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本宫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本宫应尽的职责。还请皇后娘娘放心,本宫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崔内侍听我这么一说,忙点头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放心娘娘的,娘娘留步,奴才这就告退了。” 送走崔内侍,我才回到正殿,沐夫人就上前朝我道:“怎么这皇后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你,你如今怀着身孕,哪里还能顾及到这么多,要不咱们去和皇上说说,把这差事给辞了才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水事件(上) 沐夫人这样说自然是关心我。我如今怀孕已有四个月,身子早已显怀,平日里多劳神些就会觉得身子不适。皇后将这么一大摊子事情交给我,只怕我这些日子是没有办法安心养胎了。 我虽是心中也不愿接下这样的活计,但却是朝沐夫人摆摆手,道:“母亲虽然心疼我,但这差事我还不得不接。一则,皇后毕竟是上位,若是不听她的派遣便是目无尊位,何况我如今手中还有这协理六宫之权。二则,我不能让皇后觉得我如今怀着孩子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她今日安排我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在试探我,我倒也不能让她小瞧了。” 其实自从上次姜良娣的那件事情开始,我就隐隐对皇后起了戒心,只觉得她并非像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贤良。如今吴贵人怀孕也有七个月了,她也只安心在翊坤宫中,足不出户,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皇后给陷害了。 沐夫人见我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强说什么,只点点头道:“那我们便多帮你分担些,你别太劳累了,怀着身孕的人最忌讳劳心劳力,对孩子不好。” 我望着她慈爱的目光,点头道:“女儿省得了,母亲您放心就是。您还要帮我好好照顾绍儿,这样也就让我少操了一份心了,不是么?” 说着,我转过脸朝小福子问道:“这延禧宫里可还有管事的姑姑和内侍? 小福子回道:“据奴才所知,因着这延禧宫多年没人住了,所以并未安排管事的姑姑和内侍。奴才方才去了趟延禧宫那边。如今延禧宫里也只有几个小宫女在伺候着。” 我听小福子这样一说,便道:“那这样下去可是不行,不如这样,你同羽香先去延禧宫里暂代管事姑姑和内侍一职。” 小福子听我这么一说,脸上有些疑惑道:“奴才同羽香姑姑都去了延禧宫,那咱们永寿宫中谁来服侍主子呢?” 我一笑道:“你们只管替我守好着延禧宫,就是替我省了好多心。比贴身服侍我还要受用。何况这永寿宫里宫女内侍不少。你不必担心我身边没有人服侍。倒是这延禧宫里住着的都是些秀女,你们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着,有时秀女争夺起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羽香听我这么说,道:“主子放心。奴婢省得的,奴婢定会替主子照看好着延禧宫,不出半点乱子,直到册封分宫。” 小福子听羽香这么一说,也忙搭腔道:“奴才也是,奴才知道自己做事情还不够老练。定会好好听着羽香姑姑的话,让主子省心。” 我含笑点点头道:“少不得要辛苦你们这段日子了。如此我们便去延禧宫走一遭吧,也好去看看咱们这一届的秀女。” 这一届一共十五名秀女。一同住在延禧宫的东西南北四个厢房里,这正殿是空着的。 还未走进延禧宫的宫门,就听见延禧宫里传来吵嚷之声。我循声走进宫内,之间宫女和秀女们在正殿门口争做一团。 小福子轻咳一声。喊道:“如妃娘娘驾到,你们还不快请安见驾。” 这一群人听见小福子这么一说,俱是唬了一跳,瞧见我行至跟前,忙行礼问安道:“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上前一步,问道:“这是怎么了?本宫还未走进宫门就听见里面吵嚷不断。到寻思着是不是走错了,只怕诸位都没将这当作太微城,倒是当作宫外头的东市卖集了吧。” 我这话一说,众人俱是脸红了。我这才厉声问道:“你们谁来告诉我,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推推搡搡,都不愿意上前。最后一个宫女实在挨不过,这才上前来轻声回道:“方才严秀女说她住的东厢太过闷热,所以想换到这正殿来住。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而这延禧宫里又没有管事的姑姑能做主,奴婢们微贱之人,自然不敢答应,所以严秀女就一直吵闹着不肯罢休,这才惊扰了娘娘,望娘娘恕罪。” 我心里不觉一笑,才入宫第一日就这样闹腾起来了,这往后的日子只怕还有的热闹看呢。 我朝众位秀女扫看一眼,柔声问道:“哪位是严秀女,虽说殿选之时见过一面,本宫却不大记得清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名秀女装扮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略有些害怕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屈膝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就是严氏。” 我点点头问道:“这东厢果然方才这位宫女所说那般闷热难耐吗?” 这严秀女见我这样问,只怕误以为我是要为她做主,忙抬起头来看向我,目光里充满着一种坚定,道:“回娘娘的话,这东厢确实酷热难耐,臣女实在是受不了了。更何况其他的人都住在凉爽庇荫的厢房,为什么就只有我要住在这东厢里呢?娘娘您说是不是呢?” 我依旧保持着笑容,道:“这宫里素来讲究规矩,你们才入宫所以不大了解这些规矩。可是呢,若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只怕就要吃大亏,到时候伤心落泪,亦或是叩头求饶就不见得管用了。今日之事,倒也不能怪你,你们这些日子都住在延禧宫,我正巧带了你们的管事姑姑和管事公公来见你们,这后面的日子,他们自然就会教你这宫里的规矩,到底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 说着,我看一眼羽香。羽香会意,走上前朝诸位秀女一福,道:“见过各位秀女。奴婢是永寿宫一等掌事大宫女羽香,因这延禧宫里没有掌事姑姑,所以诸位秀女住在延禧宫的日子里呢,就由奴婢暂代。” 说完,小福子也走上前道:“见过秀女们,奴才是永寿宫二等掌事内侍小福子,同羽香姑姑一样,奴才在各位秀女住在永寿宫的期间里,暂代管事内侍一职。” 我见他们两个介绍完,这才开口朝严秀女道:“方才严秀女不是想搬到正殿里去住吗,不如现在就问问这延禧宫的姑姑可不可以吧。” 那严秀女见我这样说,眸子里又生出几分惧怕来,到底不敢不问,这才哆哆嗦嗦开口道:“还请羽香姑姑赐教。” 羽香向前走几步,含笑道:“太微城内的妃嫔等级共分八等十六级,如今诸位还只是秀女,并未行册封之礼,所以还算不得小主妃嫔,礼貌说一句是叫暂居延禧宫,不礼貌的说一句诸位能不能常留在这太微城里只怕还是个未知数。这一共的正殿只有嫔位之上才能入住,,称为一宫主位,嫔位之下的妃嫔小主就只能随着主位一起,住在这宫中的厢房或是堂阁之内。不知奴婢这样说,严秀女可听明白了。” 既然能进宫做秀女,自然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听羽香这么一说,忙抬起苍白的小脸道:“臣女明白了。方才是臣女僭越了,还请如妃娘娘恕罪。” 羽香转过头看向我。我开口道:“方才本宫就说过了,在这宫里,有时候不懂规矩不是磕头认错就能解决的。念在你是初犯,便罚你今日不许用晚膳,小惩大诫吧。” 那严秀女千恩万谢,这才站起身来,躲进人堆里去了。 我目视诸位秀女,开口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诸位秀女用过晚膳就早些歇息了吧,明日一早本宫会让羽香领着你们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午后就要开始学习宫中礼仪。在这延禧宫里,不论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同羽香和小福子说,他们自会给你们解决。本宫最不喜烦厌惹事之人,所以还希望诸位在这段日子里规行矩步,老老实实的呆在延禧宫中,本宫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 秀女们听了我的话,齐蕊走上前来屈膝朝羽香和小福子道:“日后还望羽香姑姑,福公公多多照顾了。”说完又朝我道:“还请如妃娘娘放心,臣女们都记下了,定不会让娘娘担心的。” 我点点头,见该说的都说了,身子也觉得有些乏了,就摆架回了永寿宫。 这一夜实在是闷热,即使寝殿里用了冰却也始终不觉得凉爽,我翻来覆去,一直睡得不沉,觉得有些口渴了,就想着起身喝点水再睡。 却不想吵醒了在寝殿内上夜的琼奴,她见我起来了,忙道:“小姐可是口渴了,奴婢这就给您倒水去。” 足足喝了一盏水,我这才觉得好些。见琼奴就坐在案几旁边,遂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在这里上夜,好好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觉,不然这白日里又该没有精神了。” 琼奴掩唇一笑。我不解其意,遂问道:“好端端的,你笑什么呢?” “今日在延禧宫里小姐还说在这宫里要守规矩,这上夜可不就是宫里千百年来的规矩么?怎么小姐这个时候却想不到规矩了。”琼奴不由笑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落水事件(下) 听琼奴这么一说,我不由道:“你这丫头,嘴皮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利索了。” 琼奴一笑,站起身来接过我手中的茶盏道:“这还不是小姐你调教得好。奴婢这么点功夫,只怕连小姐的皮毛都没有呢。” 索性今夜也是睡不着,我正要开口和琼奴打趣,却不想听见窗外头传来一阵尖叫声,继而又有落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琼奴,琼奴急道:“小姐,听这声音,好像是延禧宫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点点头,起身道:“我替我更衣,这么晚了能发生什么事情,我听着可别是那些个秀女出了事情。晚膳时分才说过,这会子就有闹出事情了,生生是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这边才更衣好,那边就传来了叩门的声音。琼奴走上前开门,门外头的是小福子,他一脸着急忙慌的朝我道:“主子,方才住在北厢房里的李秀女不小心落水了,奴才只怕事关重大,所以才赶忙跑来禀报娘娘,打扰娘娘清梦了。” 琼奴回道:“即便你不来禀报娘娘也打算过去看看了,这么大的动静想要不惊扰着娘娘也是不能的。你是如何当差的,这才是第一日,娘娘如今怀着身孕,若是没休息好,影响了肚子里的小皇子,这个责任岂是你我能担当的。” 我知道琼奴是一心为我,但这是却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就怪到小福子身上,忙拦住她道:“琼奴快别说了。也不能怪小福子,咱们还是快些去延禧宫看看情形,我在这永寿宫里待着,也是一百个不放心,倒是过去看看才能安心下来。” 琼奴听我这样说,忙点头应是,小福子打着灯笼。我们三人匆匆朝延禧宫去了。 所幸延禧宫离着永寿宫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我就到了延禧宫门口。羽香只怕早早就候在了门口,见我来了,忙迎上前道:“主子。这李秀女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是呛了几口水,只是她受到了惊吓,一时情绪还有些激动。” 我听说身子无碍了,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呢?是在哪里救出来的。当时旁边还有哪些人?” 琼奴回道:“奴婢也不知这李秀女为何会突然落水。只是听见落水声后,在北厢房后头的小湖里把这李秀女给救上来的,她身边并无什么人陪伴着。是自己一个人。” 这样的深夜里,才入宫的秀女一个人跌入湖中,这样的事情怎么听着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我不由紧皱起眉头来,跟着羽香去了这李秀女住的北厢房。 才走到北厢房门口。就瞧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羽香忙走上前道:“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做什么?夜这样深了,诸位秀女难道都不要休息吗?明日一早还要去觐见皇后娘娘呢。” 诸位秀女回过头,看见我,忙请安道:“臣女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点点头笑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诸位秀女都快回房歇息了吧。这里的事情本宫自会解决,还请诸位秀女放心。” 我望着他们三三两两离去的背影,心里想到,只怕她们现在回去也是睡不着了,不过这人多究竟不是一件好事。 我走进这北厢房,那落水的李秀女此刻还卧在床上,紧紧裹住一床冬天才会盖的棉絮。她瞧见我走进来,忙甩了那被子,走上前在我面前跪倒,口中急道:“如妃娘娘,臣女求娘娘救救臣女吧,求娘娘您了!” 羽香担心我怀着身孕,怕影响到我的胎气,忙和琼奴一起把这李秀女拉开。我瞧见她一脸惊恐之状,忙开口问道:“李秀女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跳湖呢?你不知道,你可把本宫吓了一大跳呢。还好你现在没事,不然本宫可怎么和皇上交代呀。” 那李秀女听我这么一说,忙道:“娘娘不要怪罪,臣女并非有心要吓娘娘。只是臣女心里害怕,臣女听她们说,臣女现在住的这个厢房闹鬼。” 我抬眸看一眼羽香,她朝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只得又朝李秀女问:“鬼神之事,不过怪力乱神,李秀女不可以全信这些东西,若是你实在害怕,那本宫就让羽香另外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住,你看这样好吗?” 那李秀女却是摇摇头,不再理我,口中只是喃喃自语:“不是假的,我都看见了,不是假的,我都看见了。” 我见她精神这样不稳定,只怕今夜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遂朝小福子道:“这北厢房她是住不了了,你便把她待到咱们永寿宫去吧,今夜就让她在永寿宫里好好歇息,等明日神志清醒了,本宫再来问她。” 小福子应声去了,羽香上前托住我的手,道:“主子劳心劳神跑这一趟,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奴婢送主子回去吧,这样奴婢心里也会略好受些。” 我也不推辞,点点头道:“嗯,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羽香扶着我慢慢走着,琼奴在前头打着灯笼。我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问道:“今日夜里这李秀女可有什么异常?素日里她是不是同哪些秀女不睦呢?” 羽香思量了一会,回道:“回主子的话,这李秀女今日夜里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吃过晚膳同其他秀女聊了会天,便回了自己的厢房歇息了。若是说不睦,奴婢冷眼瞧着,因着这李秀女长得太过秀美,其他的秀女多多少少都对她有些忌惮。” 我仔细想了想那李秀女的面貌,点头道:“的确算个美人。罢了,今日也不想这么多了,待她明日情绪好转了,本宫再来问她的话吧。哦,对了,你快去太医院看看何彦方是否当值,若是当值的话,就快些请他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这何彦方就出现在了我永寿宫的正殿内,瞧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我不由得道:“何必这样的着急,我瞧着你满头的大汗。” 说着我吩咐琼奴道:“快去盛碗冰盏汤来给何太医,今日暑气太浓,让他好好解解暑气。” 何彦方谢过我,这才赶忙道:“这么晚了,娘娘唤微臣来到底所为何事?难道是娘娘身子不舒服了?” 我看着何彦方眼睛里充满着担忧,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本宫身子没事,是这一届的秀女中有一个出了事儿,特意请你来看看。怎么羽香没和你说清楚吗?倒是让你白担心了。”说完,我掩唇一笑,看向他。 他也是一笑,道:“羽香姑娘着急着要回延禧宫去,所以也没说明白。我瞧着这个时辰了还来找我,怕是娘娘身子不适,也就没细听,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我见他这趟说,却也不忍心再笑他,只让琼奴赶紧领了他去厢房,好到底看看这李秀女怎么了。 李秀女身上湿答答的以上已经被琼奴给换下了。何彦方诊脉了一会,这才转过头朝我道:“如果微臣没有诊错脉的话,只怕这位秀女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才会这样。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事,熬几副安神的药喝下去,只怕明日就能好了。” 我听何彦方这么一说,心总算是落了回来,长舒一口气道:“你这么一说,我就真放心了。不然我始终是担心着怎么和皇上交代呢。” 何彦方淡淡一笑,收拾好了东西,朝我道:“微臣先回御药方给这位秀女煎药,今夜就服一剂。然后微臣再给娘娘熬些安胎的补药过来,娘娘怎么说也是孕妇,大晚上的不睡觉,这么瞎折腾,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何彦方就背起药箱出门去了。我忙唤了琴梅替他打了灯笼,又吩咐她取了药再回来,也就不必何彦方再安排人特意跑这一趟。 送走何彦方,我忙和琼奴道:“你明儿个一早就去趟坤仪宫,只说有个秀女今夜突然身子不适,没有办法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责。” 琼奴点点头道:“奴婢省得。只是这延禧宫内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只怕难堵住这幽幽之口。这宫中最喜欢散布的可不就是流言。” 我淡淡一笑:“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场面上的活,总归是要混过去的。” 第二日一早,我领着秀女们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后果然问起这件事情来。 我只笑道:“因着那个秀女昨日身子忽然不适,感染上了暑热风寒,实在害怕过了病气给娘娘,所以嫔妾就没有让她过来,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却是诙谐一笑,道:“本宫听到的,怎么和如妃听到的不大一样呢。本宫可是听说昨日延禧宫里出了大事儿,怎么,如妃的永寿宫离着那延禧宫这样近,却是没有听说么?” 我知道皇后必然是知道了,而且只怕知道的还不少,心下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将事情和盘说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种子 坤仪宫里熏的是檀梨香,香气甜而不腻,让人闻了不觉神清气爽。盘龙的鎏金铜花香炉立在徽序堂中间。皇后一身正装凤袍,正襟危坐,目光中含着不容逃避的质疑看向我。 我起身朝皇后一福,这才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因娘娘担心,加之事情还未查明所以这才决定暂时不告诉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点点头,道:“你也是好意,本宫自然不会怪你。只是不知道这李秀女现在情形如何了?可还差太医给她诊治过了?” 我忙含笑回道:“昨个夜里嫔妾怕耽误其他秀女休息,就暂时将这李秀女安置到了嫔妾的永寿宫里。已经让何彦方来看过了,说是受了惊吓并无什么大碍,开了几副凝神养气的方子,说是这两日便会好了。” 皇后听我这样说,赞许的点点头,道:“如妃这样处置很妥当。只是本宫不明白为何这好好的秀女会突然落水呢?更何况昨天可是她们进宫的第一天。“ 我开口回道:“皇后的疑惑也是嫔妾的疑惑。嫔妾昨日夜里思前想后却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这李秀女清醒了再来询问了。“ 皇后见我说的也是实情,遂道:“也只能这么办了。如妃你如今怀着身孕,可得多加小心自己的身子,这些事情也不要太过操心了,所幸没有什么大事,你肚子里的龙胎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我忙起身谢过皇后:“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自己省得的。” “如今延禧宫里是谁在掌事伺候着呢?”皇后饮一口茶。开口问道:“本宫记着这延禧宫里本无掌事的宫女和太监,如妃可安排了人过去?” 我缓声回道:“嫔妾想着这些秀女们初到宫中。必然一切都不习惯。嫔妾宫里的羽香和小福子素日里还算妥帖稳重,所以嫔妾就指了他们两人暂代延禧宫掌事宫女和内侍一职。” “嗯,羽香跟在你身边,本宫很是放心。昨日之事本宫也不想这宫中有太多人知晓,你知我知便好了。待到事情查明后再禀明皇上、太后吧。不然没得让太后和皇上担心。”皇后凤目一抬,朝我一笑道。 我心中暗想,这皇后的眼线未免也布的太齐了。昨日之事发生在延禧宫,离着这坤仪宫可是有不近的距离,但是皇后今早就将这事情全部知悉,我心里也不得不暗道一声佩服。 现下听皇后这么一说,我忙点头道:“皇后娘娘说的在理,嫔妾知道了。娘娘放心。” 皇后见我会意,点点头道:“本宫同如妃你说了这么会子话,请安的秀女怕是要在外头等急了,快些宣她们进来吧。” 我忙让身后的琼奴去唤羽香领着那些秀女们进殿来。一群秀女袅袅娜娜走进殿来,俱是低眉敛目,规行矩步。想必羽香都已经叮嘱过她们了。 众人走上前,依次站好,朝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礼。三叩首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含笑点头,唤她们起身道:“诸位秀女昨日才入宫也不知在这宫里习惯不习惯。今日一早就要你们来坤仪宫请安。真是难为你们了。这几日本宫身子略有些不适,也没有来得及去延禧宫看看各位秀女,只能托了如妃代为照管,诸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去找如妃娘娘,索性她的永寿宫离着延禧宫也并不远。” 皇后话音才落就听见站在从众秀女中挤出身子来。关切问道:“皇后娘娘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吧,蕊儿才入宫,并不知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若是早些知道了,也该来坤仪宫侍疾的。” 羽香听完这齐蕊的话,轻咳一声,低声道:“齐秀女在同皇后娘娘说话时要加臣女二子,皇后娘娘没有问询,也不该多说。还望齐秀女以后谨记。” 羽香这话大有指责的意思,虽说这齐蕊碍于我的面子不敢表露在脸上,但还是转过头去看向皇后,略有些撒娇的说道:“臣女也是关心皇后堂姐,堂姐一定不会怪责臣女的对不对。” 皇后看一眼我,正色朝齐蕊道:“所谓关心则乱,你关心本宫本宫心里自然之道。只是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羽香说的没错,你可得好好听着,你可是咱们齐家的女儿,可不能在这宫里给本宫丢脸哦。” 我听出皇后这话里的意思,点点头笑道:“齐秀女也是一番好意,等到择日册封之后,便可以日日来坤仪宫请安,若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了,也好依着妃嫔的规矩前来侍疾了。” 皇后接过话头道:“如妃说的没错,你们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跟着羽香姑姑好好学习着宫中的礼仪,切不可偷懒打赖,要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知书达理的女子了。” 众秀女听了,忙屈膝点头道:“臣女受教了,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领着这一班秀女走出坤仪宫大门的时候,人人手中都拿着皇后的赏赐——一枚碧甸甸的翡翠玉佩。众人皆是拿在手中把玩,也不住口的称赞皇后大方,对她们青眼有加。 琼奴忍不住在我耳旁道:“皇后娘娘也真是舍得,这样好成色的玉佩也拿来赏人。” 我瞧着琼奴含酸拈醋的样子,坐在辇轿上不觉一笑:“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这坤仪宫里好东西自然不少,区区几块玉佩,皇后娘娘哪里会不舍得,再说中宫威仪,若是送些绸缎锦布的岂不是和咱们这些为妃为嫔的人一样了么?” “小姐这么说倒也在理。”琼奴听了我的话,不住的点头道:“那小姐,咱们是不是也该备些东西赏赐给这些秀女呢?” “咱们永寿宫自然的随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待会你回去寻些上好的缎子让羽香送去延禧宫吧。”我顺着方才说的话嘱咐琼奴道。 琼奴会意,点点头道:“正好库里还有前些日子含元殿那边送来的雪花缎,奴婢去找找。” 行至延禧宫门口,羽香走上前道:“娘娘奴婢现在领着秀女们在延禧宫内学习宫中的基本礼仪,就不随娘娘回永寿宫去了。” 我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天气热,你让伺候的人在殿里多放些冰块消热,若是让这些秀女中了暑热,那可就不好了。” 羽香点点头道:“奴婢省得了。”说完,又朝抬轿的轿夫道:“都给我仔细着些,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那些轿夫听得羽香这样吩咐,赶忙都打起精神来,为首的那个笑道:“羽香姑姑放心,奴才们心里有数,如今娘娘身子金贵,奴才们自然小心。” 琼奴也在一旁取笑羽香,把她朝延禧宫门前一推,笑道:“好了,快回延禧宫去吧。我守在小姐身边你还不放心么?” 辞了羽香,还未行到永寿宫门口,却不想撞见了萧漓。萧漓瞧见我,脸上止不住的喜色,上前来朝我行礼道:“不想在这遇见如妃娘娘,小王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我含笑点头道:“本宫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王爷。王爷这是要朝哪儿去?” “小王想着不过几日就是母妃的生辰了,所以想着去母妃那儿坐坐。”萧漓脸上挂着笑容,眉眼之间全是宠溺之色。 我笑道:“即是如此,那本宫就不请王爷去永寿宫小坐了。改日若是王爷有空,不烦同皇上一起来永寿宫品茶,本宫常听皇上说,敦亲王爷对品茗甚是有研究。” 萧漓含唇一笑:“改日若是有机会,定要来永寿宫品品如妃娘娘泡的茶。”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来,递给琼奴,目光却是看着我道:“这份薄礼是小王送给娘娘您的,还望娘娘不要嫌弃能够笑纳。” “王爷怎么想起要给本宫送礼了呢?”我略有些不解,但终归是萧漓的好意。 “前些日子里听皇兄说如妃娘娘偶感风寒,恰巧小王家里有个管事的有个秘方,专门治这风寒之症,最是有效。所以小王就替娘娘要了来。今日真巧碰见娘娘,便转交给娘娘。”萧漓说话不疾不徐,自有一番风味。 我好奇打开锦囊,里面静静躺着几颗种子,我不由心下一动,转眸看向萧漓,满是不解。 萧漓却是一笑,道:“小王还听说那位管事的是从扬州来的,娘娘也是南方人,这药方说不定就正好适合娘娘呢。” 我听他说到扬州,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我抬眸看向萧漓,道:“本宫也听说这扬州的琼花是最有名的,只是无缘一见,倒是可惜。” 萧漓见我会意,也很是开心,道:“娘娘不必可惜,改日让皇兄挪了几株琼花来种在娘娘永寿宫的院子里,这样娘娘每年都可以赏琼花了。” 我点点头:“这药方本宫就收下了,实在多谢王爷的惦记,本宫就不打扰王爷的时间了。” “小王告辞。”萧漓心里转身,回头朝我一笑,那眸子里满是知足的神色。 第二百三十章 迷香 这个时辰外头太阳已经晒得老高,回到永寿宫,琼奴忙端上给我准备好的冰碗。我用了不少这才觉得凉爽了些。绍儿和沐夫人在偏殿里歇息着,我原准备着过去偏殿看看,却不想被琴梅拦住了脚步。 琴梅脸上露着些喜色,朝我道:“主子,厢房里的李秀女醒了,着急着要求见娘娘。奴婢瞧着她今日倒和昨夜不一样了,也不说胡话了,就忙来回禀了娘娘。”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喜,若是这李秀女清醒了,那昨日的事情也就可以闹个明白了。 这样想着,我便同琼奴随着琴梅去了厢房。路上,我侧首问琼奴道:“琼奴,这李秀女的底细你可都替我打听清楚了?” 琼奴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已经打听的*不离十了。这李秀女闺名秀娥,年十四,是湖广总督李志忠的幼女,母亲是这李大人的第六房姨太太。入选进宫后就同青城的胡秀女和大同的魏秀女一起住在延禧宫的北厢房里。” 我赞许的点点头:“打听的这么详细,怕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琼奴一笑:“不过是拿了些窝丝糖给了延禧宫的那几个小宫女,那几个小丫头贪嘴,有了这窝丝糖就一五一十的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我眼唇一笑,抬步走进偏殿后头的厢房里。厢房里熏了凝神的薄荷香,却依旧冲淡不了那弄弄的草药味。 李秀女斜卧在榻上,见我走进来,忙寻鞋下榻就要给我行礼。我忙上前一步拦住她:“你身子还未好全。就不必行礼了,快躺下吧。” 那李秀女听我这样一说。眼圈霎时就红了起来,朝我道:“臣女昨夜给娘娘惹出不少事情来,臣女心中有愧,自知对不起娘娘,还请娘娘降罪。” 我冷眼瞧着。这李秀女果然与昨夜那般癫狂的状态不一样了,这才放下心来。 我忙笑道:“不要这样说,你身子没有大碍就好。本宫今日来你这,一来是想看看你身子有没有好转,二来也是想问问你昨日的具体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 李秀女点点头:“娘娘尽管问,臣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娘娘的。” 我微微一笑,也不着急问她,只将案上放着的汤药端起来。这汤药还是热的。我递给李秀女,道:“不着急。你先把这汤药喝了。都说良药苦口,这药是宫里的太医特意给你开的,喝了能凝神静气,身子也就能好全了。” 说着我转过头去吩咐琼奴道:“琼奴快让人去取些蜜饯过来给李秀女。” 那李秀女将碗盏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又从瓷盘里拣了块青梅含在嘴里,朝我微微一笑。 到底是美人儿,她这一笑眉目含情。美艳不可方物。我心下暗暗赞了一番,这才清理了思绪,开口问道:“昨日到底延禧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秀女你又怎么会失足落水了呢?” 李秀女听完我的话。眼睛一眨似乎是在回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但不过转瞬,却又换上了惊恐的表情,身子不自觉的朝我这边挪了挪,扯住我的袖子道:“娘娘,那延禧宫的北厢房里不干净,昨夜臣女住进去就闹鬼了!” 琼奴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口中道:“李秀女你说什么?那延禧宫里竟然会闹鬼?” 琼奴话音里半是怀疑半是相信。那李秀女听琼奴这么一问,忙坚定的点点头:“姑姑,那延禧宫里的确不干净,昨日我才住进去就闹鬼了!” 我自然相信这李秀女不敢欺瞒我,但我对她说的话也是将信将疑:“这太微城是帝气笼罩之地,正气最浓,本宫入宫这么久都未听说什么怪鬼之事,怎么偏巧让李秀女你给遇上了?” 那李秀女听我这么一说,忙急声道:“臣女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呀!臣女昨日确实是看见了,所以才会惊慌失措的跑出去喊人,却不知怎么的跑到了那湖边,失足掉入水中了。臣女所说句句属实,还望娘娘相信嫔妾!” “本宫相信你的话,你且告诉本宫,你昨日到底看见了什么,能让你惊吓成这样?”我见她面色如此,知道她不会蓄意欺瞒,遂想着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这李秀女美目一皱,这才略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臣女昨日因着有些乏累,所以早早就睡了。睡到半夜因为天气燥热,脑袋有些沉沉的,又觉得口渴,就想着下床斟水喝。不想,我才一坐起身就瞧见门框上坐着个白衣女人,垂着头发,甚是可怖。臣女心里害怕,屋子里又是一片漆黑,便闭着眼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心中慌乱也忘了喊人,就这么一路尖叫着,一不小心就跌进了湖里。” 琼奴站在我身后打了个冷战,道:“李秀女说的可是真的,听起来怎么这么慎人呢?” 我却不多说,只朝她道:“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宫女听见了我的喊声,就寻了羽香姑姑来把我给救了起来。”李秀女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咬着牙关道:“再后来臣女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期间虽然醒了几次,却记得不太清楚,再醒来就已是在娘娘的永寿宫中了。” 我把这事情大致了解清楚了,思索了一会,才问道:“那本宫问你,你入宫之前可与哪位秀女不睦吗?” 那李秀女略有不解,道:“娘娘为何这样问呢?臣女从武昌城来的长京还不足两个月,平日里也从未见过这些姐妹们,自然没有什么龃龉瓜葛。” 我见想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遂朝她点点头道:“那本宫就先不打扰李秀女你休息了。你才服了药,就好好歇息吧。若是缺了什么,想要什么了就问琼奴要。” 李秀女许是被我问久了,倒也是乏了,也就点头笑道:“谢娘娘厚爱,臣女这几日叨扰娘娘,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必这样想,你他日雀屏中选,你与本宫也就是姐妹相称了。”说着,我站起身来,朝厢房外头走去。 李秀女挣扎着起身,屈膝行礼道:“臣女恭送娘娘,娘娘慢走。” 走出这厢房里,琼奴朝我笑道:“小姐,奴婢瞧着这李秀女倒是个知礼的。只是她说的昨晚的事情我越听越渗得慌,小姐,延禧宫里长久的不住人,你说这些不会是真的吧?” “自然不是真的,你在这宫里这么久,怎么还会相信这些。”我有些不屑一顾道。 琼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小姐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我听着她说的倒是煞有介事的。倒不像是在扯谎。” 我点点头:“我也不觉得是她在扯谎。你快去太医院给我找了何彦方过来,再去看看沐宁沐大人是不是还在宫中,若是在,也一起请到永寿宫来吧。” 琼奴这一去了半个多时辰,倒是把何彦方和沐宁都一起给找了过来。我先给他们端了茶,朝沐宁笑道:“原来哥哥在宫中呀,我还只当哥哥你不再宫中呢。” 沐宁一笑,道:“恰巧有事,还未出宫去。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我们找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我也不着急回沐宁的话,看向何彦方道:“今日那秀女醒了,本宫问了她昨日发生的事情,倒是把本宫给唬住了。本宫心想着这里面只怕有异,所以就想着找你们来一起商议商议。” 何彦方昨日夜里来过,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沐宁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看向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我忙含笑让琼奴将昨日夜里和今日的事情都说与沐宁听了。不想沐宁听了之后却也是一脸的震惊,开口朝我问道:“琼奴说的可都是真的?听着怎样唬人?” 我瞧着他眉头紧皱着,便想着打趣他一下,遂道:“怎么,原来哥哥害怕这些鬼神之说呀?平日里我还以为哥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今日倒是给我找到弱点了。” 沐宁一笑:“快别打趣我了,我听着倒是觉得可疑,这好好的秀女怎么会在宫里看见这些个东西呢?” 我同何彦方也点点头,很是赞同。何彦方看我一样,问道:“如妃娘娘是怎么想的呢?” “本宫私下想着,之前看过一本古籍,说是有一种迷药能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的?只是本宫记不大清楚了,所以这才向你们两个求助了。”我含笑朝他们俩道。 何彦方一手托腮,看着我道:“娘娘倒是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李秀女神志不清,出现幻觉,只怕就是因为吸入这迷香的原因。只是这迷香少有,并非中原之物,所以微臣一时也是想不起来,只得回去遍查古籍,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处。” 却不想沐宁在一旁忽然开声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说不定我知道这是什么迷香。”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祈福 何彦方与我听沐宁这么一说,俱是转过脸一齐看向沐宁。沐宁见我们俩双双看着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道:“你们都别这样看着我,看着我我可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不禁被沐宁的话逗得一笑,忙转过眼神,开口道:“快说吧,到底是什么迷香?” 沐宁这才道:“我从前戍边西南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西南那边的人惯会用香,其中有一味含朱香最是厉害,能使人神志不清出现幻觉,大抵就是和那李秀女的情形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道:“只是谁也不能验证是不是这含朱香,哥哥可曾见过这含朱香吗?” 沐宁摇摇头,道:“自然是没见过的,躲都躲不及,哪里还会想着那玩意。只是这东西只是出现在西南,中原地区都甚是少见,就更别说是长京了。” 何彦方也是疑惑,不过他却猜透了我的心思,开口道:“难不成娘娘认为是这秀女之间蓄意争宠,所以有人故意为之的?” “若不是这样,这才入宫的秀女又有谁会故意寻了这么狠毒的东西蓄意针对呢。要不是羽香及时将这李秀女救出,只怕这满宫里今日就会知道这一届的秀女里有一个昨夜掉进湖里溺水而亡了。”我面上虽然含着笑,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沐宁看向我道:“那妹妹你打算怎么办?是告诉皇后娘娘吗?” “咱们无凭无据,自然不能告诉皇后娘娘。”说着,我站起身来。望着天边的一片乌云,道:“如今这要除去之人并未除去。她们自然不会罢休。咱们就耐着性子静观其变吧。” 乘着雨还没有落下来,我忙让琼奴去了趟坤仪宫,只告诉皇后娘娘昨日之事是个凑巧,因着那李秀女连着几夜没有休息好,眼花将窗外头的花枝看成了鬼影。这才闹出了这些事情来。所幸皇后听了也就不再追问,只吩咐我好好照看这李秀女,切莫再让她受到什么惊吓。 至于这李秀女,羽香听从了我的话,待她病愈后将她安排到了这延禧宫的东厢房内去住。这东厢房隔着北厢房甚远,几日后这李秀女也就将那日夜里的事情慢慢淡忘了下来。 羽香日日领着她们练习这宫里的礼仪规矩,从行步到请安,事无巨细。都要重头梳理一遍。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个月。初三是皇上皇后到祈年殿上香的日子,皇后早早就发落了懿旨,说是要让这一次入选的秀女也全部参加。 离着那去祈年殿上香还有些日子,有些秀女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打扮起来。日日在一起商议着要用什么脂粉,要戴什么头饰。有时还会把羽香给拉过去,偷偷塞了红包,询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发髻。 这日夜里。我瞧见羽香递上来的红包,不由得暗暗好笑。琼奴倒是在一旁打趣道:“羽香姑姑这些日子的进项可是不少,什么时候请我们喝茶吃点心呢?” 琼奴的话直逗得羽香咯咯的笑:“瞧你说的这话。想要吃点心咱们永寿宫里可不是多得是。这银子呀,我可是要交给娘娘的。” 我忙摆摆手,笑道:“这银子可是给羽香姑姑的,你快好好收着吧,不必不好意思。年年秀女进宫都是如此,若是琼奴她敢笑你。本宫帮你教训她。” 琼奴听我这么一说,作势装哭起来,道:“小姐只顾护着羽香,都不管奴婢了。这样奴婢可不依。” 羽香见琼奴这样,忙拉住她,朝我笑道:“主子你看,她这可装的真想。好了好了,不哭了,待会呀,咱们用这些银子去御膳房换些好吃的点心来。” 琼奴一听有点心吃,乐的喜笑颜开,点点头道:“我早就想尝尝御膳房里新作出来的那栗子窝窝头了,我听长春宫的小翠说很好吃。” 我一边听着她们讨论那御膳房里琳琅满目的吃食,一边看着外头的月色,狼牙月如银钩挂在半空之中。我看着这清冷月色,想着明天要领着这一众秀女去祈年殿,只怕是少不了明争暗斗,这样的热闹倒是有得好看了。 因着这祈年殿在皇城的北边,坐马车过去也需要一些时辰。所以众人皆是起了个大早,琼奴替我打扮妥帖,花了素淡的水妆,取了件茜色芙蓉花的蜀缎宫装来。我忙摆摆手道:“这样的颜色太过艳丽,快些去换件素淡的颜色来,本宫瞧着前几日才做好的那件鹅黄色的薄纱宫装就不错。” 琼奴却显得有些不大乐意,她嘟着嘴道:“奴婢是想让主子穿得贵气些,主子好歹是协理六宫的妃子,又怀着身孕,身份如此尊贵,自然要让旁人都高看一眼才好。” 我知道她的好意,忙笑道:“你这样想是没错,只是一来我如今怀着身孕,若是穿那厚重的衣服,只会觉得乏累。这二来要想让别人高看一眼,所需要的不是衣裳的贵重,而是做事情的手段。快去替本宫取了那件宫装来,更了衣也该出门去了。” 琼奴虽是没听大明白,但还是依着我说着替我更衣妥当。我扶着琼奴坐上辇轿,领着一众秀女浩浩荡荡的朝着坤仪宫去了。 今日去祈年殿,凡是有位分的妃嫔都得去。所以今日也是这一班新进秀女同妃嫔们见面请安的日子。 坤仪宫外,妃嫔们早已到齐,各自按着位分站好。我身后的秀女这些日子同羽香学习,宫中礼仪娴熟,忙各自走上前去请安行礼。一时这坤仪宫外请安起磕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时辰到了,坤仪宫宫门打开,皇后娘娘扶着内侍走出坤仪殿来,头上沉甸甸的紫金凤冠显得分外厚重,一身朝服在众人眼中是那样的金光闪闪。 皇后见众人都屈膝请安,忙笑道:“都快起来吧,今日是请安祈福的好日子,有众姐妹随本宫一同去祈年殿,本宫心里也很是开心。” 皇后话音才落,就见有马车陆陆续续从坤仪门内驶来。妃嫔们依次按着位分上了马车。我转身朝后望去,后头有大约十几驾乌蓬马车,怕是给秀女们准备的,遂朝羽香道:“那边的马车只怕就是给秀女准备的,你快过去伺候着她们上车吧。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羽香会意,自去指挥秀女们上车不提。我也扶着琼奴走上自己的马车。内侍们见众人都已坐定,这才挥鞭驱马,徐徐朝这祈年殿去了。 我的马车紧紧跟在在皇后和信贵妃之后。马车走出太微城宫门,离着那祈年殿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距离,我正打算靠着软枕小憩一会,却听见窗外头传来小福子的声音。 “主子、主子,不好了!方才李秀女和严秀女坐的马车不知怎么了,车子忽然散了架子,两位秀女跌坐在地,奴才特意来请娘娘示下,该怎么办呢?”小福子的声音略有些着急。 我打开马车帘子,见皇后和信贵妃都从窗子探出脑袋看向我,似乎在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忙唤琼奴先去和皇后、信贵妃解释,说这边出现了些小问题,并无什么大碍,请皇后和信贵妃放心,我们自能解决。 说完看着琼奴去了,我这才朝小福子道:“事从权宜,你现在马上将两位秀女扶到本宫的马车上来,至于那破损的马车,你替本宫好好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福子领命去了,他办事情倒也妥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严秀女和李秀女就上了我的马车,倒也没有耽误大队人马的继续前行。 只是这李秀女和严秀女瞧见我,俱是有些胆怯。两人怯生生的请了安,就呆坐一旁并不言语。我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朝李秀女笑道:“李秀女回到延禧宫后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这几日本宫也没碰见你,也没问问你现下情况到底如何了?” 那李秀女含唇一笑,轻声道:“多谢如妃娘娘记挂了,臣女在延禧宫内日日受羽香姑姑照顾,又饮了几日汤药,这病到底是好了。所来,还得谢谢娘娘呢!” 我摆摆手,笑道:“李秀女不必如此客气。” 说着,我抬眼瞧她两人的装扮,李秀女打扮得清丽可人,一对南珠蝴蝶头饰,衬得她肌肤白若皓雪,而这严秀女也是认真打扮了,鬓边几朵菖蒲花很是抢眼。 只可惜两人方才从马车上跌落下来,脸上蒙着不少灰尘,到底是可惜了这精细的装扮了。 想到这,我忙朝琼奴和一旁伺候的琴梅道:“你们瞧这两位秀女,脸都花了,咱们马车里不是有梳洗用的东西吗?赶紧帮着这两位秀女弄弄,可别误了待会面圣。” 因着车上有干净的水和胭脂,琼奴和琴梅两人小心翼翼的替两位秀女梳洗着,我这才开口道:“方才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马车就出了问题呢?这事儿说来倒也真是奇怪。”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青眼有加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上的薄纱打进来,落在我鸦翅般的睫毛上,闪着点点金光。一时琼奴和琴梅已将两位秀女收拾妥当,重新上了桃花妆,倒显得比方才还要娇艳动人了许多。 李秀女和严秀女看向我,止不住的赔罪道谢。我莞尔一笑,道:“不过就是点小事,你们不必这样谢本宫。倒是委屈了你们,要和本宫挤一辆马车了。” 严秀女抢先回道:“是臣女们不好,打扰着娘娘了。所幸娘娘体恤怜悯,不然臣女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琼奴在一旁接过话头道:“奴婢只是好奇,这好端端的,怎么两位秀女的马车会平白无故出了问题了呢?” 李秀女看了我一样,柔声回道:“臣女和琼奴姑姑一样好奇,方才我们坐上去的时候还是好好地,哪里知道行到半路这车轱辘居然自己落了下来,着实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心中暗道,这绝对不是偶然,但若想要现在寻根问底也是不能够的。我索性转了话头,笑道:“宫里头人多,准备东西不周全的时候也是有的,索性你们都没有什么大碍。待会去了祈年殿可是得好好的给三清天神上柱香才是。” 两位秀女听我这么一说,俱是淡淡一笑,点头称是。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了下来。画菊打了帘子朝我道:“娘娘,祈年殿到了,奴婢伺候娘娘下车。” 我点点头。朝画菊吩咐道:“你先伺候这两位秀女去羽香那边,别耽搁了她们的时辰。我这边有琴梅和琼奴伺候着就成。” 李秀女同严秀女听我这么一说,忙站起身来朝我谢过礼后,便随着画菊和羽香她们会合去了。 我扶着琼奴的手缓缓站起身,琴梅站在车外伺候着我下了车。我才一抬眸就看见站在我车边的吴若鸢,她梳一个坠马髻。一身银红的儒衣短裙,配着发髻上银簪垂下的流苏,显得格外精神。 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笑道:“我瞧着你的肚子都像是九个月大了,这样显怀,日日捧着,也着实辛苦。“ 吴若鸢也是一笑:“如妃娘娘今日笑我,再过不了几个月你也就和嫔妾一般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手不觉放在小腹之上,感受着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脉动。 我同吴若鸢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莺莺燕燕的欢笑声。我们俩循声望去,只见羽香领着那群秀女先行进殿,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穿着各色鲜艳的衣服,梳着精致的发髻、绝美的妆容,年轻之气扑面而来。 吴若鸢不觉感叹道:“看着她们。我倒是想起了自己才进宫的时候了。” “都快要做母亲了,还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呢。”我望着那些秀女的背影,也略有些感慨:“你我都是为人母的人了。比不得她们,像是这太微城里即将要开放的花朵。” 我这话音才落,就听见吴若鸢道:“这太微城里从来不缺各色各样盛放的花朵,要想着如何盛放的更长时间才是关键。” 对吴若鸢这句话我很是赞同,点点头。琼奴见众人都已进殿去了,上前一步轻语催促道:“小姐。咱们也快些进殿去吧。若是过了吉时那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便和吴若鸢一起走进祈年殿内。这祈年殿是先皇帝所建,每年七月初三,先皇都会率领内宫众人一同来这祈年殿里请安求福,祈求皇家万事诸顺,国祚永昌。萧泽即位后,也沿袭了先皇的这个习惯,每年的七月初三都会领着合宫妃嫔一起来这祈年殿里拈香祷告。何况这些日子,内宫并不太平,所以萧泽早早的就嘱咐了内务府要来这祈年殿请香。 众妃嫔依着品位各自站好,而秀女们则是分作两排列在这殿内两侧。 皇上和皇后依着旧礼,各上了三柱清香,双手合十祷告一番。接着便是轮着信贵妃、和妃与我。我们三人联袂上前,从小道童手里接过请安香,我闭目暗颂:“信女慕氏,一不求富贵荣华、二不求权势地位,只求上仙怜惜,护佑我一家大小平安康乐。” 我们三人拈香完毕,将手中的三柱清香交给小道童,便退到皇后身后。后头自有嫔妾依次上前叩首祈福。 “这些就是这一届的秀女们吗?”萧泽抬眸望向殿内侍立一旁的秀女们,朝皇后问道。 皇后微笑颔首道:“正是这一届的秀女们。这些日子她们一直在延禧宫内学习规矩礼仪,臣妾想着今日来祈年殿祈福,人多些也是好的,所以就把她们全带了过来,权当是给她们休息休息吧。“ 萧泽点点头:“皇后办事素来妥帖,朕很是放心。如今是谁负责教导这些秀女的呢?” “是嫔妾宫里的羽香。嫔妾瞧着她素日里服侍的妥帖,又是宫里的老人了,所以就让她暂去延禧宫代行管事姑姑一职。”我就站在皇后身边,听萧泽这样问,就开口回道。 萧泽看向我,温声道:“羽香做事情很是稳重,把她调过去,自然妥帖。只是,你现下怀着身孕,身边正是要人照顾,羽香去了延禧宫,伺候的人还够吗?” 我知道萧泽是在关心我,忙笑道:“琼奴一直跟着臣妾,有她在身边就够了。再说母亲不是还在永寿宫里。” 萧泽听我这样说,才放心的点点头,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那些秀女。 秀女们见萧泽看向她们这,忙都害羞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 萧泽的眼光在众人之间扫了一圈,正要转回来,却不想恰巧李秀女轻轻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李秀女红了脸,又忙把脑袋给埋了下去。 这么一瞬间的对视,到让萧泽起了兴趣,他转头过问皇后道:“那个戴珍珠头面的秀女叫什么名字?朕瞧着她倒是有些有趣。” 皇后自然不理这些琐事,只看向我,笑道:“臣妾这几日身子略有些不舒服,便将这秀女一事儿交给了如妃来办。如妃,你来回皇上的话吧。” 谁知道我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萧泽语气有些不悦道:“皇后即便身子不适也不该把这秀女之事交给如妃,她现在怀着身孕,哪里能操心这样的事情。” 皇后没有想到萧泽会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一时气的面红耳赤,立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我给信贵妃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上前朝萧泽道:“皇上这可真是错怪了皇后娘娘了。因着前几日皇后娘娘头疼发作,实在无暇顾及这秀女之事。本是想托了臣妾前来照料,可是臣妾恰巧染上了风寒,而和妃又因为二皇子身子不适的事情日日焦心。皇后娘娘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央了如妃妹妹,并非有意为难如妃妹妹,还请皇上明察。” 萧泽听信贵妃这么一说,脸色才好看了些,朝我道:“即是如此,贞儿你就多担待些吧。不过还是身子要紧,不必在这些事情上太费心思。“ 我含笑点点头,道:“有羽香和琼奴帮着臣妾,臣妾很是省心,还请皇上放心。“ 说着,我暗暗推了一把琼奴,琼奴颔首示意,走上前屈膝回道:“奴婢回皇上的话,方才皇上问的那位秀女叫李秀娥,是湖广总督之女,现下住在延禧宫东厢房里。“ 萧泽听着琼奴说的,不禁暗暗点头。缓步走上前,停在那李秀女面前,道:“你叫李秀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那李秀女略有些害臊,轻轻抬起头,目光不敢正视萧泽,只屈膝柔声道:“臣女李氏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萧泽听了她的话,轻轻一笑,转过头朝我道:“这声音倒也是好听,我听着倒和贞儿你有些像。“ “也许都是南方人的缘故,所以皇上听着才会觉得有些像。臣妾听着倒不觉的。“我微微一笑,并不凑上前去,只在皇后身后安分的站着。 萧泽也不多计较我的话,只是一笑,扶起李秀女道:“这几日在延禧宫住着可还习惯?” 李秀女抬眸看一眼我,自然记得住我的嘱咐,颔首笑道:“皇上惦记了,臣女同诸位姐妹在延禧宫里都住得很好。” 这李秀女忽然受到萧泽青睐,让在场不少秀女露出羡慕的眼神。只恨萧泽的眼光没能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李秀女也是受宠若惊,说话都是慢慢的,轻轻的,生怕自己有什么礼仪不周到的地方。 皇后见妃嫔们都已经上好了香,遂朝羽香吩咐道:“羽香,你也领着这些秀女们上香敬神吧。来这祈年殿一趟也是不容易,这殿里的神佛可是灵验得很呢。” 萧泽听皇后这么一说,也是点点头:“皇后说的不错,让她们敬敬香也是好的。” 这边萧泽话音才落,那边却不想传来“扑通”一声,我循声望去,只见有位秀女应声倒地,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三十三章 赐封(上) 羽香眼明手快,见有秀女昏倒,赶紧疾步上前,拨开围在那秀女旁的人群,将那昏倒的秀女扶了起来。小福子也忙出殿去唤了随行的太医来。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秀女原来就是皇后娘娘的堂妹——齐蕊。只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靠在羽香的肩膀上。在旁边有与她相好的几个秀女也忙上去帮着羽香支着她,不让她再次倒地。 萧泽眯着眼睛,转过头去朝皇后问道:“朕没记错的话,这秀女可是皇后的母家姐妹?” “正是臣妾的堂妹,齐蕊。”皇后面上焦急万分,一边回着萧泽的话,一边朝齐蕊走去。 我见皇后如此,自然同信贵妃、和妃也是跟着皇后走上前。皇后行至齐蕊身旁,轻轻唤了几声,却不见她答应,又有些慌了神。 正巧太医来了,众人忙散开来让太医诊治。那太医见是秀女出了事情,也是小心万分,仔细诊了脉,这才站起身来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依着微臣方才的诊断,这位秀女只怕是素日里身子就有些虚弱,加上今日暑气难耐,所以受了暑热,这才昏过去了。” 皇后一听是暑热,这才放下心来,开口朝太医问道:“那要用些什么药呢?” 那太医淡淡一笑,回道:“所幸微臣出行前准备了些解暑热的汤剂,原是预备着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身子不适的。如今这就去取了来给这位秀女服下,不消一刻,自然就好了。” 萧泽点点头。吩咐道:“那你就快去吧。” 太医依声去了,而这祈年殿里的管事道长听到这个消息却也是赶了过来。这管事道长唤作虚无子。约摸有七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藏青道袍,长长的花白胡子,一派仙风道骨。 大梁有规矩,三教九流见了帝后不必行跪拜之礼。所以那虚无子道长见到萧泽不过长长作个揖,口中道:“贫道见过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小主。” 在大梁朝佛道并重,而这祈年殿又是先皇所建的重要道观,所以萧泽对着虚无子也甚是尊重,忙笑道:“道长多礼了。听道童们说道长今日闭关打座,怎么这会子却是又出来?” 虚无子道长一笑,轻咳一声道:“贫道方才听说有位秀女昏倒过去,想着这祈年殿四下并无药房。只怕太医来了也无处用药,所以就想着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皇后听虚无子这么一说,忙道:“多谢道长了,所幸方才太医诊治过说并无大碍。今日出宫时也带着些清热解气的汤剂来,待会饮一副也就无妨了。” 虚无子听皇后这么一说,哷了哷胡子,朝萧泽道:“贫道年轻时也学了些医术。虽说没有宫里的太医那么精通,但却也是知道不少偏方。索性贫道已经出来了,皇上若是信得过。不妨再让贫道替这位秀女看看。” 虚无子这么一说,萧泽自然不会拒绝,忙点点头道:“那便有劳道长了。” 见萧泽应允,那虚无子便甩一甩浮尘,缓步走到齐蕊面前。这会子齐蕊倒是比方才好了一些,眼睛微微噏开。气息也比方才均匀了不少。 那虚无子闭眼替齐蕊诊了一会子脉,有抬眸在齐蕊的面盘上一扫,这才转过身缓步走到萧泽面前。 皇后心急,抢在萧泽前面问道:“道长,这秀女可还有大碍?方才太医所说,是否作准?” 我听皇后这么一问,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什么时候皇后开始不相信太医,反倒相信起这祈年殿里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的老道了。 那虚无子却是镇定自若,不疾不徐的回道:“皇后娘娘还请放宽心,这位秀女确实如方才太医所说,中了暑热,并无什么大碍。” 话音才落,萧泽正要说话,却不想这虚无子却没有说完,他转身一笑,朝萧泽道:“只是皇上,贫道方才仔细看了看这齐秀女的脸盘,发现她的确是与众不同。” “哦?如何与众不同呢?还请道长赐教。”萧泽听这虚无子这样说,到不觉有些好奇起来,遂开口问道。 “贫道见这秀女眼中有金,而这面上又带火。而咱们大梁属水,金火旺水。若是皇上想国祚永昌,那这齐秀女只怕就是皇上身边的贵人了。”那虚无子说的煞有介事。 我看着他皱纹满布的脸,不觉有些嫌厌,本应该是德高望重的方外之人,如今却也不知受了什么好处,竟然这样为人作假,砌词作句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脸红。 虚无子说完这些话,倒也没有人敢上前多说什么。皇后听毕自然高兴,朝身后的奴婢吩咐道:“传本宫的话,今日皇上在祈年殿里得遇贵人,本宫每年给祈年殿捐的香油再多添五十斤。” 萧泽见皇后这样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知道他并未将这虚无子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当作个笑话听听罢了。 虚无子谢过皇后之后,就匆匆告辞回后堂去了。萧泽见众人也拈香请拜的差不多了,遂吩咐苏安摆驾回宫去了。 回去的时候,苏安已经命人寻了一辆马车来,这李秀女和严秀女也就不必在和我挤在一辆马车上。我觉得身上有些乏了,在车上小憩一会,不觉就到了永寿宫门口。 才一回宫,沐夫人就端了枸杞鸡汤来与我喝了,口中还道:“去了这么些时辰,只怕是该饿了,你如今怀着身孕,就该多补些身子。” 我不由得打趣道:“按着母亲您这样补,只怕过不了几日我这身子就愈发胖起来了,到时候呀,可是连这永寿宫的门都不敢出去了。” 沐夫人也被我的话给逗笑了:“不出去才好。我见你日日出去忙着这些秀女的事情,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劝你。” 我拉过沐夫人的手,笑道:“每日回来能喝着母亲亲手做的鸡汤,我心里就很满足了。” 喝完这沐夫人熬煮了几个时辰的鸡汤,我到不觉得困乏了,想着前几日萧漓送来的琼花种子,便唤来琼奴,想着一齐将这种子种到永寿宫的院子里去。 琼奴听说要种琼花,高兴的不行,赶忙从寝殿里取来了那琼花的种子。沐夫人见我们这样,也很是好奇,在一旁问道:“这是要种什么?瞧琼奴这样的开心。” 我含笑道:“是琼花,是长在江南扬州的一种花,琼奴的家乡在扬州,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些年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扬州,这几日思乡情结,我便让小福子想了法子,去弄了这琼花的种子来,想着给它种到永寿宫里,这样琼奴每日想家乡了,就看看这些琼花。” 沐夫人听我这样一说,倒是有些感伤:“倒是难为你们了,说实话,咱们来长京这么些日子。你哥哥也在长京安了家,可我心里就还是想念着江南。说不定哪日老了,就自己个回建邺去,守着你们父亲的坟冢,倒也轻松快活。” 我见沐夫人有些难过,忙道:“若是母亲要回建邺去,那我也随母亲一起回去。” 沐夫人一笑,道:“傻丫头,你是这宫里的如妃娘娘,哪里能随便想出去就出去呢。咱们女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逃不过这四四方方的几堵墙。” 说着沐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方才是说到伤心了,才口不择言了。我才舍不得回去呢,绍儿也定舍不得我回去,我得在长京好好照看着绍儿才是。” 我见沐夫人自己宽慰了自己,也就放下心了,小心翼翼的陪着琼奴把那琼花的种子给种了下去,只等着它慢慢的生根发芽。 从祈年殿回来后,这延禧宫里的气氛也慢慢有了转变。我听羽香告诉我,自从萧泽对李秀娥问过话,齐蕊被虚无子说成是贵人之后,这延禧宫里的秀女就默默的分成了两拨,一拨围在李秀娥的身后,而另外一拨则是围在齐蕊的身后。 不仅仅是延禧宫,就连这宫里的气氛也是在转变之中。宫中的妃嫔和小主们一改往日的作壁上观,开始主动的赏赐一些东西去延禧宫里,或是邀请延禧宫里的秀女来自己宫中小坐。当然,这些事情的主角自然就是李秀娥和齐蕊两人了。 我听完羽香说的,不禁感叹道:“果然这皇上的喜好就是这宫里所有人的喜好。李秀娥受众人青睐我倒是能理解,只是这齐蕊,只怕就是拣到个便宜了。” 羽香见我这么一说,却是一笑,结果我的话头继续道:“那贵人一说不过是虚无子道长一人所言,这满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将这句话挺进了耳朵里,奴婢冷眼瞧着,皇上对这件事只怕是不相信的。所以这齐秀女说到底,还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我倒是很赞同羽香的说法,一笑道:“能把这虚无子大师拉过来做托,她们倒也算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话说得越满,只怕相信的人却是越少,到底这事情会如何发展,也要看这齐秀女懂不懂得做事做人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赐封(中) 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间,这一班秀女都已是进宫一个月整了。明日就是赐封位分的日子,一时间整个延禧宫的气氛都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这一日和妃和信贵妃来我的永寿宫内小坐,我特意烹了藏了好久的大红袍,三人闲坐着聊到了明日赐封之事。 我不觉长松一口气,笑道:“明日终于要赐封了,赐封之后这些秀女也就该挪出延禧宫了。忙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我话音才落就听见信贵妃笑道:“这些日子倒真是难为你了,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帮子秀女的事情,的确是辛苦。” 和妃拈起一枚葡萄放进嘴里,笑道:“哪一届秀女入宫不是尔虞我诈,斗得你死我活。还好我没有接下这个差事,我可没有如妃妹妹你那么聪敏的心思,若是我遇到了这些事情,只怕是要头大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便佯装生气起来,道:“和妃姐姐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日借着二皇子身子不适把这事儿给推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落到我的头上来,白白给我添了这么些麻烦,你说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和妃见我面色不对,以为我是真的生气了,忙上前来按住我的肩膀,摇晃两下,笑道:“可是真的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你,可我也没想到皇后会不顾及你怀着身孕,竟让你接手这件事情。” 说着,和妃见我还是不说话。倒有些着急了,忙道:“我的好妹妹。姐姐我给你赔罪了,我明日就在毓灵宫里摆下酒宴给你赔礼谢罪,这样可行?” 听到这,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信贵妃早就知晓我的用意。见我这样也是再忍不住,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这才朝信贵妃道:“贵妃姐姐,方才和妃姐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她说明日要在毓灵宫里请我们吃酒,你可得帮我作证,不能耍赖。” 信贵妃忙点点头,道:“我听得可是一清二楚了。这明日的酒呀咱们是吃定了。我带着文琅,你带着绍儿,咱们一起去毓灵宫吃和妃娘娘请的酒。” 和妃这才意识到是被我戏弄了,是又气又好笑,最后只得道:“唉,我还只当你是真的生气了,却不想只是为了讹我这一顿酒,索性咱们姐妹三个也是累了这么些日子。明日就去我毓灵宫好好闹闹。” 把这吃酒的事情说定了。信贵妃饮了一口茶,道:“明日便是赐封了,也不知这齐蕊和李秀娥到底是个什么位分。若不是花开两朵,那反倒叫人失望了。” 和妃不觉一笑:“姐姐想得也太多了。是什么位分那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我冷眼瞧着这一届的秀女都不是什么好性子,往日咱们这宫里可有得热闹了。” 和妃素来说话心直口快,我听她这么一说。也是点点头道:“花开花谢,宫中素来如此,咱们也不必猜是什么位分,明日里便是一清二楚了。只是这封了位分还是其次,日后在这宫中如何相处,只怕才是咱们该思考的问题了。” 信贵妃对我说的话,倒很是赞许:“现下也就只有我们三人,说句放肆这话,这一次选秀皇后娘娘花了不少的心思,这起子秀女里面不少都是皇后母家或是与皇后母家有关系的人。我心里想着,只怕这吴若鸢失势之后,这皇后就动了辖制六宫的心思,虽说她素日里和善,可是咱们也是不得不防呀。” 和妃平日里心思最少,如今听信贵妃这么一说,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我当日也就想着卖给皇后一个人情,日后好在宫中相与,所以才对她挑选相近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情形。” 我忙出声道:“信贵妃姐姐也不过就是提个醒,这以后的事,且等着明日赐封之后,再作打算吧。总之咱们在这宫中日后可得小心着些,没有了昔日的纯妃给咱们做屏障,反倒是没有了安全感。” 与信贵妃和和妃一直聊到晚膳时分,她俩这才匆匆回宫去了。原本想着让琼奴摆膳,好同沐夫人早些用了,陪着绍儿玩乐一会。 却不想我才站起身,就瞧见苏安朝我这正殿走来,一见我,就赶忙笑道:“还好让奴才赶着了。皇上特意让奴才嘱咐娘娘一声,说待会他要来永寿宫用膳,让娘娘稍稍等他一会。” 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想着今日萧泽该去皇后宫中商议赐封之事,却不想萧泽却要来我的永寿宫。不过我依旧面上含笑,朝苏安道:“劳公公特意跑这一趟了,本宫知道了。” 说着,我唤琼奴:“快些给苏公公端盏凉茶来,这一路从含元殿过来,只怕是渴了。” 苏安感激朝我一笑,饮了凉茶,这才道:“奴才含元殿里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陪娘娘多坐了,还望娘娘恕罪。” 说着,苏安站起身,朝我打了个千,匆匆朝含元殿去了。 我赶忙吩咐小厨房再做几道萧泽爱吃的菜来,又担心这菜凉了,便让琴梅她们几个送到小厨房去用热水湃着了。 沐夫人听着萧泽要来,脸上含了笑,朝我道:“皇上政务这样繁忙,还记着要来永寿宫陪你用膳,可见皇上是真的心疼你。” 沐夫人这话说的我脸上一阵潮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忙道:“许是明日赐封之事皇上想要与我商议吧,所以才想着今夜来永寿宫里用膳。” 沐夫人点点头:“那这样便是更好。本来这事是该同皇后娘娘商议的,若是皇上心中想与你商议,说明皇上高看你一眼,对你在这宫中立足也是有益处的。” 我笑道:“这个女儿自然知道。女儿只是想着若是皇上问我该怎么赐封,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沐夫人不觉一笑,道:“傻丫头,在这宫里的一切都是皇上的心思。皇上怎么想,咱们就怎么去说。索性在这宫里的日子还长,谁又能凭一时论成败呢。” 沐夫人这句话倒是让我顿时豁然开朗,我点点头,笑道:“母亲说得在理,女儿就按照母亲说的办。” 这边和沐夫人才说完,那边萧泽就走进殿来,一进殿便叫嚷着肚子饿了。 我和沐夫人赶紧上前请安。沐夫人笑道:“如妃娘娘就担心着皇上肚子饿了,早就准备好了皇上爱吃的,都在小厨房里湃着,老身这就让奴婢们送上来。” 萧泽见沐夫人这样说,忙笑道:“倒是让老夫人也陪着朕一起挨饿了。” 沐夫人忙笑着说无妨,一边帮着琼奴她们上菜。萧泽见桌子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目光柔和的看向我,道:“还是如妃最知道朕的心思。” 我莞尔一笑:“臣妾侍奉皇上这么些日子了,事事将皇上放在心中,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皇上您说对不对?” 萧泽见我这么一笑,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哈哈大笑一声道:“对,你说的都对。” 我面色一红,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沐夫人她们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都面上含笑,只怕心里都暗暗为我高兴了吧。 我陪着萧泽一起用晚膳,沐夫人抱着绍儿也坐在一旁。萧泽用了好些,这才将筷子搁下,接过沐夫人手中的绍儿抱在怀里。 我递上一盏温茶,看着萧泽问道:“皇上可是吃饱了?要不要臣妾再替皇上舀一碗红枣薏米汤?” 萧泽摆摆手道:“不必了,朕实在是吃饱了。其实朕今日来是由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思?” 沐夫人见萧泽面色有些郑重,忙站起身就要告辞:“皇上同娘娘商议要事,那老身就先陪着皇子回偏殿去吧,省得在这打扰到皇上和娘娘。” 却不想萧泽示意沐夫人坐下,道:“不过是家事,老夫人不必回避,坐在这儿一起听听也好。” 我遂问道:“皇上想和臣妾商量什么事情呢?可是为了明日赐封的事情?” “正是。明日赐封其他的人到都不要紧,唯独这齐蕊,朕倒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不知该给她个什么位分才好。”萧泽眉头微蹙,道。 “皇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不如说来给臣妾听听。”我柔声问道:“难道皇上是想着那日虚无子道长的话,所以想赐给这齐秀女个高些的位分?” 却不想萧泽摇摇头道:“那道士所说不过都是些虚无之事,朕自然不会相信什么贵人一说。只是今日皇后特意来含元殿找朕,为齐蕊求一个贵人的位分,她只说自己贵为皇后,母家又忠心为朝廷效力,若是这齐蕊的位分低了,只怕会伤了齐家为国效力的心思。” 听完萧泽所说,我不禁暗暗佩服起这皇后的胆大,竟然利用萧泽的软肋来威胁她。依着她的意思,若是这萧泽不给齐蕊一个贵人,只怕这整个齐家就不会尽心全力的为萧泽卖命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赐封(下) 永寿宫的大殿里焚着清爽甘甜的薄荷香,天气暑热,才装在铜缸里的冰块一点一点的消融,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来,不绝于耳。 这殿里陡然间安静了下来,沐夫人抬眸看向我,轻声开口道:“贞儿,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皇上叫你你都听不见。” 我这才回过神来,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萧泽一笑道:“臣妾方才走神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萧泽忙摆摆手,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朕倒不觉有些好奇了。” 我见萧泽面上虽是微笑,但眼眸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心下明了,敛了敛袖子,屈膝拜下,口中道:“臣妾请皇上听从皇后娘娘的意思,赏了这高位给齐秀女。” “喔?”萧泽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惊奇,走上前一步扶我起身,道:“方才你就是在想这件事情?可是你的回答倒是和朕想的不大一样。” 我含唇一笑:“那皇上可还想听听臣妾的想法么?” “这个自然。”萧泽点点头,从沐夫人怀里抱过绍儿,用下巴不住的蹭着他的脑袋。 我瞧见他们父子这样亲昵,脸上不觉又多了几分笑意:“其实臣妾这样说,归根结底都是想让皇上轻松些。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如今皇上倚重齐家人,若是这齐氏女进了宫却不能得宠得势,那势必会伤了齐家人的心。朝堂稳固,这江山才能稳固,这万民也才算有了福祉。所以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少不得也得赏这齐蕊一个像样的位分。这二则,内宫宁,则家国宁。这家国天下的道理皇上自然比臣妾要懂。皇后娘娘是最爱的面子的人,素日里自持端重,可现在为了这自家的妹子,都舍得下颜面去含元殿求了皇上。皇上若是再不答应,倒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再者说,这内宫到底是由皇后娘娘统领。皇后娘娘若是因为这事儿不开心而惹得内宫不安稳,到时候皇上可就少不得要为这六宫的事情烦心了。” 萧泽听我说完,脸色郑重,也不再说什么,只轻轻靠坐在椅子上。绍儿在他怀里坐着,用双手拨弄着他拇指上那枚祖母绿的扳指,也不理会他父皇此刻的烦心。 我知道萧泽心有不甘,为帝王者从来都恨自己不能操纵一切。我遂走上前去,轻轻按压着他的肩膀,柔声道:“皇上不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不开心。何况不过就是个妃嫔位分罢了,权当是卖个这齐家一个面子罢了。” 萧泽轻轻抚上我的手,道:“朕哪里会不明白这个到底呢,只是怎么想都像是在被要挟着做事情,心里总觉着不舒服。” “成大事者,自然要忍得下这些。皇上如今还要靠着齐家,少不得要让了他们三分,皇上不必介怀。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康裕,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宽慰萧泽道。 萧泽点点头,有思索了一刻,这才朝我一笑道:“放心,朕自有分寸。今日倒是朕不好了,知道你怀着身孕。还要让你替朕劳心劳力。” 我莞尔一笑。站在一旁久不说话的沐夫人忙接过话头道:“皇上不必自责,老身早就熬好了母鸡汤给娘娘,这母鸡可是最滋补的,娘娘喝下去,必定养生补气。给皇上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萧泽不觉哈哈一笑,道:“那便借老夫人的吉言了。老夫人这些日子尽心照顾贞儿,自己也要料理好身子才是。沐宁在朝堂外替朕分忧,贞儿又是朕的解语花,如今老夫人还亲身亲历的帮朕照顾皇子。朕心中实在感念。” 沐夫人一笑,屈膝谢恩道:“皇上谬赞了,老身一家能为皇上效力,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皇恩浩荡,也唯有这样,才能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是夜,萧泽就宿在了我的永寿宫。我静静卧在他的怀里,那样的温暖,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天才擦亮,我便起身去小厨房准备早膳。萧泽平日在含元殿里因着国事繁忙,所以常常不用早膳。今日我特意准备了好些精致的小吃。 才准备好早膳,萧泽就走出寝殿。他打了个哈欠,朝我道:“你今日怎么起得这样的早。朕听人说,怀着身孕的人要多休息。你这样操劳自己,若是累着了朕的皇儿,朕可是不答应的。”说完,他自己个儿忍不住,倒先笑了。 我知道他是在打趣我,忙顺着他的话,屈膝赔罪道:“臣妾知错了,还望皇上恕罪。”说着,我走上前,仔细替他理正了束发的紫金冠,又将腰上配着的荷包和玉佩理了理,这才笑道:“臣妾帮皇上打点衣饰,就当是赔罪了吧。” 萧泽一笑:“竟然用这么躲懒的法子来赔罪,朕可是不依的。” 说着他就势就要抱住我。我见旁边都是人,自然羞得不行,忙躲开了,口中道:“那还请皇上先用早膳吧。今日还得赐封秀女。臣妾只怕皇上没有闲工夫。只等着那日空闲了,再来责罚臣妾吧。” 萧泽见我打趣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我坐下来一起用了早膳。 用毕早膳,苏安已在宫门外头候着,口中轻声问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咱们摆驾含元殿吧?” 这每一次的赐封大典都是选在含元殿内举行,九五之尊所居之所,就是以后牵动着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陪着萧泽走进含元殿,不少妃嫔已是到了。瞧见我和萧泽走进来,忙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见过如妃娘娘,娘娘金安。” 萧泽微微颔首,走上金銮宝座,而我则默默退到一旁,走到信贵妃同和妃身边坐下。 和妃瞧见我和萧泽一同进来,忍不住打趣道:“我说皇上今日怎么来的这样迟,原来是昨夜宿在了妹妹的永寿宫里。” 我见她这样说,忙道:“皇上昨夜是想绍儿了,所以才来永寿宫看看孩子,不想聊得有些晚了,便在永寿宫歇下了。” 信贵妃倒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笑道:“如妃你如今怀着身孕,皇上多照拂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再者说,你这些日子为了秀女的事情操劳着,皇上自然是要多去看看你。” 和妃也是点点头,不过她目光转向坐在萧泽身侧的皇后,便道:“只不过,我瞧着皇后的脸色却是不大好。许是因为她心里想着昨夜皇上会去她的坤仪宫。若是皇上昨夜因事没来六宫那倒还好,可皇上偏偏有宿在了你的永寿宫。也难怪她心情会不好了。” 和妃就是这样一个有话说话的人。我其实也想到了这一重,害怕皇后会因此而不开心。但左右却是把自己给想开了,我没有办法去顾全所有的人,那也就只能先顾全自己了。 “虽说一般赐封之前皇上都会先去坤仪宫闻讯皇后的意思,可这也并不是定例。再者说,皇后娘娘心中只怕也早就有数,也不需要皇上再多说些什么了。”信贵妃性子没有和妃那么急躁,说起话来也是不疾不徐的:“皇上宿在永寿宫里,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皇上心里也是想着要和如妃妹妹你商量事情呢。” 我忙摆摆手,笑道:“信贵妃姐姐高抬我了,皇上心里自有打算,哪里还要与我商量。咱们今日呀就耐心的听着,看看到底都封了个什么位分。” 我话音才落,那边羽香就领着一众秀女上殿来了。 待这一众秀女站定,皇后率先开口道:“诸位秀女在宫中受训学礼也有一个月了,这些日子里大家规规矩矩,恪尽守礼本宫都看在眼里。所以今日在这里为各位秀女赐封位分,一来是充裕内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二来是为了替各位秀女以正名分。” 说着,皇后看向萧泽,轻声问道:“皇上,可以开始了吗?” 若是依着平时,萧泽只怕会对着皇后含笑点点头。可今日他却抬起手,道:“先不着急,在赐封之前,朕还有件事情想要宣布。” 说着,萧泽抬眸看向苏安。苏安会意,捧着圣旨走上前,口中喊道:“诸位秀女接旨。” 众秀女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有话说的好,这皇命难违,到底都是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臣女接旨。” 苏安眉毛也不抬一下,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梁内宫素来争风吃醋,源源不绝。朕思量再三,觉得是内宫女眷位分太高之过,众人争强好胜,你争我夺,惹得合宫难以安宁。故朕下旨,今后秀女位分皆不的超过从四品贵人,钦此。” 苏安念完这一封圣旨,殿内一片惊讶之声。众位秀女更是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直到萧泽在龙椅上清咳一声,诸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萧泽淡淡道:“方才的旨意,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帝王之气 方才还喧腾无比的含元殿,此刻却如同冰窖一般寂冷。萧泽的话就像是在这酷暑刮来一阵寒风,众人俱是咬紧牙关不敢张开口。 到底是皇后忍不住,这才站起身来,朝萧泽一福,道:“臣妾斗胆敢问皇上,这一道圣旨为何之前臣妾从未听过?今日一听,实在觉得惶恐。” 却不想萧泽淡淡一笑:“这是朕的圣旨,皇后之前没有听过自然也是正常。何况这话并不是朕说的,而是先皇同朕说的,他说内宫的不安宁,往往来自于贪欲,所以若是赐了太高的位分给这些才进宫的秀女们,朕也觉得实在不妥帖。” 萧泽的心思我自然知道,身为帝王,哪里能那么轻易的与臣子屈服,即便是有所妥协,也会让对方看见自己包裹在羽翼下的利爪。 皇后听萧泽这么一说,一时也无话可说。倒是我身旁的信贵妃站起身来,柔声朝萧泽道:“臣妾觉得皇上说得对,先皇帝有这样的话,必然有他的道理。何况皇上每日在前朝梳理国事,若是再因为内宫的事情而烦心,那边就是咱们这些姐妹的错了。何况日子还长,不过是赐封的位分略低了些,到底也没有什么大碍。” 信贵妃这话前面一半是说给萧泽听的,而这后面的一半便是说给皇后听的了。 信贵妃在宫中位分仅次于皇后,素来也受人敬重,她这样一说,在坐妃嫔便都不再言语,理了理衣襟。俱是安安静静的坐好。 我冷眼扫了扫殿内的秀女,有的已是一脸愤恨,心中似有不甘。我仔细看了看齐蕊和李秀娥却发现她们不为所动,安安静静的那样站着。到衬出几分风度出来。 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这样沉得住气,却是算是可造之才了。难怪她们两个能在这芸芸秀女之中脱颖而出,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泽见众人都不再言语,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赐封流程。一共十二名秀女,封了四名选侍、三名娘子、一名常在、两名小仪,而李秀娥和齐蕊到都是不负所望。被萧泽钦点为从四品的贵人,可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后见齐蕊到底也是封上了贵人,便也就不再言语,只笑道:“既是封了妃嫔,那就不该再住在延禧宫里了。待会本宫让内务府的人好好理理,给你们各自安排了宫室,你们这两日就都搬过去吧。” 众位才成了小主的秀女们脸上俱是喜色,朝皇后一福,道:“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嫔妾感激不尽。” 不知不觉在这含元殿里坐了半日。我倒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正巧萧泽站起身朝众人道:“如今位分已定,朕前朝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去上朝去了。皇后好好替朕照料着这儿吧。” 皇后忙站起身,众人随着皇后一齐道:“恭送皇上。” 见萧泽走远,我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朝皇后告罪:“皇后娘娘。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永寿宫去,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见我脸色确实不好,忙道:“既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快些回去吧。”说着又朝我身后的琼奴和羽香道:“若是回到永寿宫你们主子身子还是不好,就快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诊治。你们要小心服侍着,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琼奴和羽香应声点头,正要扶着我出去,却又听见皇后道:“本宫实在是担心如妃,不如和妃同信贵妃帮着本宫将如妃送回永寿宫去吧,这样本宫也就可以放心许多。” 和妃同信贵妃本就想走。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现在听皇后这样说,赶忙起身朝皇后道:“皇后娘娘放心,嫔妾一定照顾好如妃,嫔妾告退。” 她俩扶着我走出含元殿。信贵妃到底关心我的身子,朝我问道:“如妃妹妹,你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吧?我瞧着你的脸色倒是真有些不好。” “这怀着身孕可是要小心着些,要不要替你叫太医过来看看。”和妃也问道。 我忙摆摆手,道:“那里就那么精贵了,只是在那含元殿里人太多,只觉得是胸口闷得慌,这才觉着有些不舒服,如今一出来,便觉得好多了。” 我见信贵妃和和妃俱是放下心了,又道:“倒是辛苦了两位姐姐陪着我白跑这一趟,本来还可以好好在含元殿里坐着呢。” 信贵妃淡笑不语,和妃听了我的话,却是忍不住,忙开口道:“我瞧着,皇后娘娘是巴不得我们走呢。有了我们在那,她哪里能和那些秀女们好好说话,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秀女了。只怕我们在哪儿拘着她,所以这不就把我们打发了。” 信贵妃道:“管她怎样,我只觉得能出来走走就是好的。更何况如妃妹妹现在怀着身孕也是该走走,不如去我的永和宫里坐坐?文琅前几日还念叨着要见如母妃和和母妃呢。” 说起文琅,我便想起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脸上不觉浮起微笑来:“我倒是许久没有见到文琅了,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她了。只是不知道姐姐宫里有没有好吃的点心,今日起得早,早膳都没吃下去,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 和妃被我的话笑得合不上嘴,道:“你何时变得这么馋嘴了,只怕文琅见了你都该笑话你了。” 信贵妃却一边扶着我,一边道:“如妃妹妹尽管放心,点心自然少不了你的。我永和宫里的小厨房虽及不上你永寿宫的,但也会做各色点心,妹妹想吃什么,让她们做便是了。” 三人一路行到永和宫,却不想文琅帝姬玩乏了,跟着养娘去睡觉了。我们不好打扰她休息,就在正殿里坐下。 信贵妃吩咐奴婢们去了小厨房给我端来好几碟子点心,朝我问问一笑道:“方才不是说肚子饿了吗?快吃了吧,要是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好了。” 我在信贵妃和和妃面前也不必顾及那么许多,用手拈着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送。 三人坐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要议论今日的赐封礼。和妃笑道:“别看往日里皇上敬重皇后,今日可是让皇后好没脸子。身为内宫之主,掌管着凤印,却连皇上要下这样的旨意都不知道。说出来可不是要笑掉人大牙。我冷眼瞧着,皇后今日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一阵红一阵白的。都是这圣旨给闹得。” 和妃的话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她素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和信贵妃自然也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信贵妃接口道:“话是这样说,可到底那齐蕊还是封了贵人,在这秀女里面独占鳌头。皇后也该知足了。” “虽说是贵人,可到底是和李秀娥一起封的。皇后娘娘出生齐家贵女,哪里能忍得下这样一口气。我瞧着这李秀娥以后的日子未必就会好过了。”和妃性子虽然急,但也在这深宫之中待了不少日子,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来。 “这边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了,能赐封固然是好事,能在这宫里立足,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信贵妃烹了花茶,阵阵花香弥漫在整个大殿中。 我侧首望着窗外一抹阳光,正巧打在我的脸上。其实这宫里的阳光从来不会因为多了几位妃嫔小主而改变,一切不过取决于你自己的内心罢了。 在永和宫一直待到晚膳时分。因着文琅帝姬的要求,我同和妃都把纶儿和绍儿抱来了永和宫,姐弟三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沐夫人也随着绍儿一起来了永和宫,信贵妃特意嘱咐了小厨房做了好些菜,众人聚在一起好生热闹了一番。 回永寿宫时,夜已经有些深了。沐夫人抱着酣睡的绍儿回了偏殿,我由琼奴侍奉着卸了头饰,正要就寝。却不想小福子走进来禀报道:“回禀娘娘,外头李贵人求见娘娘。” “李贵人?是哪个宫里的李贵人?”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出口问道。 小福子忙回道:“就是今日含元殿里赐封的贵人李氏,她在宫外求见娘娘。” 琼奴略有些不悦,道:“胡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耽搁了娘娘就寝,你有几个脑袋。还不快去回了,就是咱们娘娘歇下了,有什么事儿,让她明日再来吧。” 小福子略有些委屈,道:“奴才也怕耽搁娘娘歇息,只是那李贵人实在可怜,一直哀求着奴才要进来替她通报,奴才实在是挨不过她,这才硬着头皮来禀告主子,还望主子恕罪。” 我看一眼琼奴,扶起跪在地上的小福子,道:“罢了罢了,琼奴也是关心本宫,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索性本宫现在也还不困,就见见这新封的李贵人吧。” 小福子领命出去,领着那李贵人走进永寿宫正殿里。李贵人见我端坐在宝座上,忙屈膝朝我行礼道:“嫔妾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微微颔首,问道:“都夜深了,李贵人还着急着来求见本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投诚 我看着眼前的李贵人,一身秋香色宫装,乌黑的秀发梳成百合髻,髻上簪着两只鎏金的芙蓉花钗,显得落落大方。 我先让琼奴扶着她坐下,又端了盏香茶给她,这李贵人忙屈膝谢恩。我倒也是不着急,只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她思虑再三,这才站起身来朝我道:“嫔妾求娘娘救救嫔妾,嫔妾在这宫里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如妃娘娘了。” 我听她如此说,不觉一笑:“难道在李贵人心目中本宫竟是这样的额神通广大,为何每次李贵人见到本宫,总是要让本宫救你呢?难道这宫里真的有豺狼虎豹不成?” 我这话半是玩笑半是正经,抬起眸子看向李贵人。她脸色一红,回道:“并非如妃娘娘所想的那样,嫔妾今日来娘娘的永寿宫,只是因为嫔妾心中烦闷,想来同娘娘说说话,若是打扰到了娘娘,嫔妾惶恐。” “既是烦闷,又想同本宫说话,那你就该告诉本宫,你到底为了什么而烦闷?”我看着这李贵人,开口问道。 她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好像是哭过,声音变得细微了起来,我只听见她轻轻的说:“嫔妾如今住在清风堂。”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何会这样的委屈,又为何来求我了。我略有些惊讶道:“你住在清风堂里?那清风堂在太微城的西南角,离着含元殿甚远,就算要来我这永寿宫里也得走上半个多时辰的路。” 那李贵人含泪,点了点头:“嫔妾漏夜来娘娘这,也是因为路途是在太远。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点点头,问道:“按理说你们这些新晋的妃嫔都该随着各宫的主位住在这东西二十四宫之内,为何会把你安排到了清风堂呢?你可有问过内务府的人?” “嫔妾初入宫,对这宫里的一切也都不熟悉。哪里敢去问内务府的公公们。”李贵人叹一口气:“不过嫔妾知道,这一次分宫室,嫔妾被安排到了最角落里的清风堂并不是偶然。定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嫔妾。” 我心中道:这李秀娥果然也不是蠢笨之人,一眼就看出是有人在针对她,那她就更应该知道,这针对她的人只怕在这宫里能一手遮天。 我跟着她叹一口气道:“罢了。倒是难为你了。只是这宫里面素来就是这样,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等明日本宫见了皇后自然替你回了这事儿,让皇后娘娘知会内务府重新替你择一个住处也就是了。” 却不想那李贵人摇了摇头,跪倒在地道:“嫔妾所求的不是一个称心的住处,而是娘娘的庇护,嫔妾也会忠于娘娘,一心只为娘娘。还望娘娘成全。” 我眼眸微抬,扫过她精致的脸庞,笑道:“李贵人真是太抬举本宫了。本宫如今怀着身孕,只想躲懒,不想再理会这宫里的闲杂琐事,本宫想李贵人你是求错人了。夜也深了,李贵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李贵人却是不肯罢休,只道:“娘娘身处风口浪尖。哪里是说退就能退下的。嫔妾是一番好心,想在这宫里帮衬着娘娘。娘娘明查。” 她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我的心底,我转过身叹一口气,道:“既然李贵人这样有信心,不妨证明给本宫看吧。本宫从来欣赏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如果李贵人能自己把这次的困局给解了,到时候本宫再来考虑你说的话,也是不迟。” 李贵人转眸思虑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朝我一福。道:“那娘娘就静候嫔妾的消息吧,嫔妾定然不会让娘娘你失望的。” 琼奴望着李贵人离去的背影,不觉哂笑道:“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来永寿宫求见小姐,这么大晚上的。还打扰到了小姐的休息。” 我扶着琼奴的手缓步走到寝殿,口中说道:“琼奴,你错了,她正是掂量出了自己的斤两,才敢来永寿宫同本宫投诚的。” 琼奴略有不解:“奴婢没听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难道是想将这李贵人收到麾下来?” “接不接受她的投诚尚且另说。只是她确实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我倒很是欣赏。”我嘴角挑起一丝微笑:“琼奴,你说内务府把这清风堂拨给李贵人住,到底是谁的意思?” 琼奴咬着指头思索再三,道:“小姐难道是想说坤仪宫?” 我点点头,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由得觉得好笑:“总算还有些聪明,这宫里有这样本事的,又虎视眈眈盯着这李贵人的只怕就只有皇后娘娘了。所以这内务府安排李贵人住在这清风堂里就不觉得奇怪了。” 琼奴也道:“的确,皇后娘娘的堂妹和这李贵人同样都是赐封为贵人,只怕那齐贵人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所以这李贵人知道蓄意针对她的人是皇后,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我拨弄着指甲上的赤金护甲,道:“而她恰巧又是贵人,无论在身份上和容貌上都能和这齐蕊齐贵人相较高下。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辞辛苦的特意来咱们永寿宫一趟。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找个依傍,不然依着她这样在宫中无权无势,只怕要不了几日就会被皇后拿下了。” 琼奴听我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呢?” 我一笑:“咱们只管着静观其变,若是这李贵人果真有本事,再说吧。” 自自在在过了几日清闲日子,这一日,沐宁从含元殿下朝,特意来永寿宫看我。 正巧宫里做了解暑用的梅子酒,我忙斟了一盏递给沐宁让他尝尝。沐宁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咋咋嘴,把那酒盏往我面前一递,笑道:“这梅子酒味道真不错,再给我来一盏,方才同皇上讨论了半日的政事,正是口干舌燥。” 我含笑又给他斟了一盏。沐宁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我的小腹道:“我瞧着你这几日肚子倒是比前几日大了不少,可见我这外甥在肚子里长得结实呢。” 绍儿已经会喊舅舅了,见沐宁来了,欢喜的不得了,直闹着要沐宁抱,口中不住的喊着:“舅舅怎么才来?舅舅怎么才来?” 可爱的样子怕是将沐宁的心都给融化了。他温柔一笑,道:“舅舅这几日一直陪你父皇忙着处理政事,所以才没来看绍儿,不过舅舅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 说着,沐宁从怀里掏出个铃铛来递给绍儿。绍儿见这玩意稀奇,拿在手中把玩,不肯放下,只闹得满永寿宫都是“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哥哥是哪里寻来这么大个铃铛?”我瞧着那金色的铃铛倒是有些好看,遂开口问道。 沐宁一笑:“是前几日去酒肆里,在几个胡人手里买下的。我瞧着这铃铛好看,就想着要留给我的宝贝外甥。你瞧,他果然喜欢。” 我见沐宁开心,便道:“可见哥哥方才说的忙于政事都是假的,日日还能流连于酒肆。还好母亲不在这,不然她可是饶不了哥哥你。” 沐宁听我这么一说,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好妹妹,我可求求你别告诉母亲,我不怕她饶不了我,只怕她日日在我耳边啰嗦。” 说着,沐宁又道:“也不是我故意躲懒,只是这些日子齐威大人在朝堂上大现身手,实在没有我插手的地方,我也就索性不管了。只消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也就交给他们自己闹腾去吧。” 我不禁好奇问道:“齐威如何在朝堂上大显身手了呢?” “妹妹没有听说吗?齐威前几日抓了一批官员,将他们落了大狱,但却给不出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朝臣们自然不能答应,联名上书弹劾齐威,要求皇上将释放被捕官员,严惩齐威。”沐宁倒是事无巨细,徐徐说来:“皇上本来日日为这事烦心,说到底齐威也是为他办事,若是严惩了齐威只怕伤了这齐家人的心;可是要是不对齐威进行责罚,又怕伤了这朝臣们的心,到底是左右为难。可惜这齐威却不领皇上的情,昨日竟也写了一封奏折弹劾宁亲王,说他贪墨巨款,以权谋私!” “弹劾宁亲王?”我原以为这大梁敢动萧涵的人也就只有当今圣上了,却不想这齐威确实了得,竟然敢一纸上书,弹劾亲王。 “嗯。这奏折递上去可把皇上气坏了。本来皇上对宁亲王只不过是想小惩大诫,让他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可被这齐威一闹,倒显得皇上有意针对起宁亲王来了。更何况这宁亲王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哪里会留下什么把柄给齐威。”沐宁说到这不住的摇了摇头:“这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安给朝臣倒还好,可是给这权势煊赫的亲王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怕宁亲王也就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忍让他了。” 听到这,我才有些明白过来,看来这齐威不仅没有帮萧泽分忧,倒是添出了不少乱子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反常 就这短短几日朝堂上的不太平还未波及六宫。皇后依旧是满面春风,许是有自家姐妹在宫里陪着,兴致倒是比往常好了不少。这不刚下了帖子便邀六宫妃嫔去畅音阁听戏。 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我正和信贵妃在永和宫里做着绣活,虽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这内务府会准备衣料和用度,但这贴身的衣物还是自己缝绣显得放心许多。我因着这一胎不过才四个月,便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倒是信贵妃替我操心着,准备好了布匹绸缎,替我开始筹备起来。 我也是偶然听和妃说起,心里感念她的细心,遂每日闲着无事就去她永和宫里坐坐,陪着信贵妃一起做些绣活,这日子倒是好打发了许多。 “姐姐可收到了坤仪宫的帖子了?明日午后皇后娘娘让六宫妃嫔同去畅音阁陪着她听戏呢。”我手中小心拈着块秋香色的锦布,在上面细细绣着石榴图案,这是预备日后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肚兜用的。 信贵妃点点头:“我听宫里的侍婢们说,这次请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昆曲班子。” “皇后娘娘这几日不是请宴就是听曲,也不知心情怎么突然这么好起来。”我同信贵妃笑道,手上功夫却没有停下来。 信贵妃看我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兴致好倒是无妨,只是我私下里听说,最近朝堂上不太安稳,皇上日日为了政事而焦心。” 说到这,信贵妃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没有开口,只低着头继续做着活计。 我不由朝信贵妃会心一笑:“姐姐怎么忽然不说了。妹妹来猜猜姐姐方才想说什么。姐姐可是想告诉妹妹,这朝堂不稳也是因为皇后的父亲齐威做事不慎而惹出来的?” 信贵妃点点头:“正是想说这个,但我又想着内宫不言政事。何况此事有涉及到皇后,咱们少说一句,也就少惹一些是非。” 我很是欣赏信贵妃身处内宫,却是寡淡远利的性子,遂笑道:“姐姐说的是,既然皇后娘娘开心。咱们陪着就是。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谁料我这话才说完,信贵妃却摇摇头:“你这话却不对。虽说皇后为上位,是六宫主宰,可皇上毕竟才是咱们真正的主子。到底还是皇后沉不住气,岂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嗅出这句话怕是信贵妃的真心话,也就顺着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我也是听哥哥说,如今齐威在朝堂上闹得厉害,把宁亲王和一众大臣都给得罪了。日日弹劾他的折子都累在皇上的案几上。皇上有心想用这齐威,又顾念着皇后,这才举棋难定。左右为难。” 信贵妃对于这朝堂上的事儿,知道的自然没有我多,她略有些诧异:“我只听说朝堂有些不太平,却不想到这样的地步。若是这样,那皇后就更应该收敛低调,小心行事才对。” 说着。信贵妃又似自言自语道:“咱们是不是该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提个醒?” 我见信贵妃犯了糊涂,马上出言拦住道:“姐姐是想做那朝堂上谏言的言官不成,孰不知这言官不好做。一来这事情错综复杂,不是你我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这二来,即便咱们有心,皇后娘娘到底领不领这个情却也还是未知之数。若是在这个时候在皇后娘娘面前泼冷水,只怕到头来,好人没有做成,反倒是得罪了皇后娘娘。” 信贵妃见我说得在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转了话题,闲言碎语的聊了半晌,我在永和宫内用了晚膳,转眼就到了该去畅音阁的时辰了。 我同信贵妃的轿辇才到畅音阁外,就见有个妃嫔模样的人远远站在那候着。待轿辇走近了。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李贵人。她敛目低眉站在那,见我轿辇落了下来,忙凑上来,朝我轻轻一福道:“嫔妾伺候娘娘下轿。” 话音才落就见她伸出手来要扶我。我抬眸看她一眼,淡淡一笑:“如今李贵人到底是正经的妃嫔小主了,身份也不必往昔,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亲力亲为的好。” 说着,我把手搭在琴梅的手上,缓缓起身走下轿辇。我方才暗中带刺的一句话,李贵人面上却丝毫不介意,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盈盈道:“娘娘教训的是,嫔妾记在心里了。” 我也就不好在多说什么,只朝她点了点头,就携着信贵妃的手走进畅音阁去了。谁料,这李贵人却是一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面上的笑容愈发恭敬起来。 我心下有些烦腻,而信贵妃也是满面的疑惑,朝我轻声道:“怎么这新封的李贵人一直跟着咱们,难不成是有事情要找你?” 我摆摆手,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回过头朝那李贵人道:“李贵人怎么不去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倒是一直跟着本宫呢?” 李贵人见我问话,忙笑道:“嫔妾心下敬仰娘娘,想同娘娘多亲近些。还望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我心下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显出和我一副亲近之态,好让众人以为她李贵人已经依附在我永寿宫门下。 我虽是不快,但想着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到底也算是个可造之才,遂也不生气,只淡淡朝她道:“本宫今日难得和信贵妃聚在一起,倒是有很多体己话想和信贵妃说。李贵人若是无事,就快回自己的地方坐着吧。这戏只怕也就快要开始了。” 我这话说得隐晦,但李贵人却是听懂了。她敛目,似是思索了一刻,就点头朝我盈盈一笑:“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从前叮嘱过嫔妾的话,嫔妾也记在心中一刻都不敢忘了。” 李贵人走后,和妃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窜了出来,她瞧见我和信贵妃忙走上前来:“我寻了你们好久,怎么这个时辰才过来,倒是让我好找。” 我掩唇一笑:“今日是在信贵妃姐姐的永和宫用的午膳,因着午膳用多了,我同信贵妃姐姐在宫里略坐了坐这才来的畅音阁,可不是有些晚了。” 和妃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眯起眼睛来,笑着朝信贵妃道:“哎呀,今日姐姐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就说我没有口福,偏巧今日没有去姐姐的永和宫,这不就错过了。” 听和妃这样说,我不由得动了打趣她的心思,回道:“今日信贵妃姐姐宫里的小厨房可是做了好些好吃的。我想想,有八宝鸭子、水晶蒸饺、还有火腿煨汤、清蒸鲈鱼。想在想想还觉得有些馋呢。” 和妃听我这么一说,虽然知道我是打趣,但却不依不挠的非让信贵妃也给她明日预备下这些好吃的方才罢休。 我们三人正在一旁嬉笑着,却见皇后朝我们摆摆手,笑道:“这戏都快开始了,你们三个人还在那做什么,快些坐过来吧。” 皇后发话,我们自然应声朝凤座边走去。皇后的金椅凤座一侧摆着三面凳子,而另一侧,则是齐蕊坐在那。 我同和妃、信贵妃三人敛裙落座,一旁有小宫女上前来端了果品点心同香茶。 依礼,这齐贵人的位分是不应该坐在皇后身边,可事从权宜,人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堂妹,这样的礼遇倒也就不算过分了。 那齐蕊手中捧着个戏折子,朝皇后盈盈一笑道:“皇后表姐,你说蕊儿点一出什么戏才好呢?蕊儿平日在府里都是听得花腔,倒是甚少听这昆曲。” 和妃冷眼扫过装扮华美的齐贵人,朝我低声道:“我倒不知道何时宫里有了这样的规矩,上位娘娘在这坐着,倒由一个贵人在那边点起戏来了。皇后娘娘虽说有私心,但这样行事未免也有些太过了。只怕会惹得不少人抱怨吧。” 我拈了枚话梅放进嘴里,笑道:“姐姐难道还少看了那一折子戏不成,不必费心计较这样的小事。若说惹得众怨,这到底也是皇后娘娘的事儿,咱们只管着在这吃着点心看着戏,热闹热闹也就罢了。若是姐姐真心想看,下个月不就是姐姐生辰,不如借着这个由头,请皇上择个戏班子到毓灵宫去唱个一天一夜。” 和妃听我这么一说,忙摇摇头道:“这可不行,皇上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可别为了这样的事情再去扰他烦心了。更何况太后素来就不大喜欢听曲看戏,如今太后是病着,若是给太后知道了,只怕也是不依的。” 我心下一动,看来这朝堂上的风向已经吹到这内宫来了,知道萧泽最近为了政事不开心的人只怕也是不少。可是,这么一说,皇后也该是知道的,这样行事,到底也不是她素日所为。 我同和妃在这边小声议论着,那边齐蕊还在纠结着到底也点什么戏,她倒也是不嫌麻烦,若是换做旁人,只怕随便挑出热闹的戏也就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山 那齐蕊选了半日还是没有挑出自己中意的戏来。我冷眼瞧着她,却不是仔细在那看戏折子,反倒是不住的用眼角去瞄坐在西北角的严选侍和吴选侍。 我瞧着她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不觉暗笑这齐贵人也太过沉不住气了。这几日虽说萧泽忙于政事,但到底也是要宣召侍寝的,更何况这新进了这么些妃嫔,自然也需要安抚。从敬事房的档案来看,萧泽先是雨露均沾的每人都侍寝了一日。而后便多翻了这貌美的严选侍和吴选侍,而李贵人因着清风堂离含元殿太远,倒是生生被敬事房的人给忘记了。 齐贵人今日这样无非就是想在严选侍和吴选侍面前显摆一番,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皇后是她堂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样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只怕是旁人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皇后倒是不着急,闲闲喝着茶。倒是信贵妃看出些端倪,在一旁插话道:“齐贵人看了这么半日,可是选好戏了?这众位姐妹可都是在等着呢,若是齐贵人再瞧上一时半刻,只怕咱们这茶盏里的茶可就要见底了。” 齐蕊听信贵妃这么一说,脸色略有些难堪。皇后抬眸,替她解围道:“信贵妃说话,还是这么的有趣儿。蕊儿年纪小,听过的戏也少,一时选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本宫少不得替她在诸位姐妹面前讨个面子了。翠果,快些给诸位娘娘小主们添茶。” 说着,皇后转向齐蕊道:“蕊儿。可挑好了?本宫可着急着看这京城里出名的戏班子是怎么样了得的呢。” 齐蕊被信贵妃方才那么一说,有些慌了神,也就胡乱指了一出:“那皇后堂姐,蕊儿就点这一出吧。” 和妃眼尖。瞧见那戏折子上的那出戏,不由得笑起来,道:“齐贵人确定要点的是这一出,本宫瞧着齐贵人不仅不懂得这昆曲,只怕连眼神也有些不好吧。” 和妃心中本就对这齐蕊含了怨气,语气自然也就不好起来。皇后听她这么一说。也是疑惑,遂拿起那戏折子来看。原来那齐蕊无意之中一点,竟然点的是一出《孟姜女》。 信贵妃含唇一笑,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看热闹的戏,这一出戏,嫔妾想着娘娘怕是不喜欢,不如就换一出《喜团圆》吧。嫔妾想着,诸位姐妹们只怕也是想看呢。” 皇后见信贵妃给了个台阶,也就忙顺着那台阶走下来,道:“既然信贵妃这么说。那便就先点一出《喜团圆》吧。” 这侍候在一旁的内侍见皇后发了话,赶忙跑到戏台子后去吩咐戏班子了。不过一刻,那戏台子上就开始呜呜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齐蕊似乎还在云里雾里,抬眸看向皇后,笑问道:“皇后堂姐,这《孟姜女》这一出戏是怎么了?蕊儿觉得挺好的。为什么皇后堂姐把这出戏给换了呢?” 这一时众人都不只该说什么好,只暗自好笑这齐贵人太过愚蠢。皇后一时觉得被这齐贵人丢了脸面,扭过脸去也不理会这齐贵人。 到底是信贵妃心善,朝着齐贵人一笑:“贵人初入宫只怕是不知道,宫中素来喜欢喜庆,看戏也多是看些热闹的戏。这一出《孟姜女》虽说也是剧情生动,但到底太过悲情了些。所以这才唤了《喜团圆》,齐贵人不必放在心上。” 这齐蕊听信贵妃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是嫔妾唐突了。” 皇后见信贵妃为她粉饰了面子。便也端坐起身,朝齐贵人道:“罢了,快看戏吧,这戏你只怕从前没看过,本宫觉得甚好呢。” 众人也就不再说话。只认真看着那戏台子上小生花旦诙谐上演那一出又一出的剧目。 正看得兴起,就见一个小内侍匆匆从角门外跑进来,碎步走到皇后跟前,在皇后耳边附耳几句,却见皇后面色大变,慌张站起身来,转了转眸子却又坐回身去,朝那小内侍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待到这一出《喜团圆》演完了,皇后这才站起身来,朝众妃嫔笑道:“本宫觉得身子有些乏了,先行回宫歇息会。” 众人听见皇后身子乏了,都忙站起身来。我心里有着疑惑,便开口问道:“娘娘是身子不适吗?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看看?嫔妾瞧着娘娘脸色不大好呢。” 皇后勉强朝我一笑:“让如妃你担心了,本宫身子确实无妨。本宫不想因为自己,打扰了大家看戏的雅兴。诸位姐妹就继续留在这好好看戏吧。本宫略回坤仪宫歇歇,待会还要再回来的,本宫今日也是没有过足瘾呢。” 这齐贵人见皇后身子不适,着急的不行,站起身就要遂皇后一起回坤仪宫去。却不想被皇后拦住了脚步,她柔声道:“本宫身子的确无妨,蕊儿你不必担心,就在这好好看戏吧。” 齐贵人心里虽是不愿,但到底是皇后说的话,所以这齐贵人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坐了回去。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我同信贵妃、和妃三人俱是互望一眼。和妃忍不住低声开口道:“我瞧着皇后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定是方才那个小内侍说了些什么才惹得皇后如此。” 信贵妃点点头,却不说话,摆摆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和妃心里虽是疑惑,但想着信贵妃的叮嘱,也就忍住没有在说话。皇后离开的事情并没有影响众人观戏的心情。可我心中却隐隐觉得,这皇后的突然离去,必然是与前朝的齐威有关。 果不出我所料,傍晚时分传来消息,说今日齐威午后从含元殿回府,在半路遇到刺客围堵,险些丧命。幸而遇见九门巡军,这才救下他性命,只可惜被那些刺客给逃脱了。如今齐威负伤在家,卧床不起。 听到这个消息,我首先想到的是萧涵,这样狠辣的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只是不知道齐威遇到这样的事情,萧泽会如何处理呢。 沐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倒很是紧张,抱着绍儿来正殿找我:“贞儿,如今朝堂竟是这样的不安稳了吗?” “母亲为何这样问?”我不觉有些好奇,接过沐夫人手里的绍儿,开口问道。 沐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听宫里人都在议论,说这参知政事齐威在回府路上被刺客给刺伤了,命在旦夕。” “皇上已经派了太医前去齐府诊治了,相信应该不会出事。”我知道沐夫人心中是担心沐宁,想着这朝堂上的事情沐夫人知道些也是无妨,遂道:“这次这个齐威遇刺,说到底也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弹劾诸位大臣,有打了铲除宁亲王的心思,恐怕也就不会受此之灾了。” 沐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索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那你哥哥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我忙笑道:“母亲实在多虑了,且不说哥哥如今手握兵权,就说哥哥一身的武艺,轻易也不会让人给欺负了去。母亲放心,明日我就叫哥哥来永寿宫里给母亲请安。” 这边正和沐夫人说这话,那边和妃就来了永寿宫。她一进门给沐夫人和我见了礼,就着急道:“这回可是出大事了,你知道今日早上为何皇后娘娘连戏都不看就匆匆会坤仪宫去了。原来是齐家出了大事儿了。” 我虽说已经知道这事儿,但却不忍心打断和妃,只听她将这事情说完,才拉着她坐下,笑道:“姐姐来我永寿宫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情吗?” 和妃方才说的口渴了,饮了一口茶,这才道:“我方才得到含元殿那边的消息,说皇上那边已是有了打算。我听了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才来你永寿宫里和你商议商议。” “喔?姐姐从含元殿那边探听到了什么消息?”我好奇这和妃的耳报神何时变得这样灵通了,忙开口问道。 和妃眨眨眼睛,略有些神秘的说道:“我听说,皇上本就为这齐威之前闹下的事情心烦,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给齐威免了职,只说让他安心在府静养,却丝毫没提什么时候让他回朝。只怕皇后现在该在坤仪宫里仰头叹息了吧。” 我一笑,道:“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这齐威也是闹得太不像话了。皇上这次甩了这个大麻烦,只怕心里也会轻松不少吧。” 和妃点点头道:“也不怪他有此一劫。莫须有的罪名就敢往朝廷重臣上面扣。其实除了这个消息,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比这个还要重要。” 我笑着推了推和妃,道:“姐姐什么时候学会和我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把,我都快等不及了。” 和妃见我这样,很是满足的朝我道:“我听说,皇上派人去青州了。” “青州?”我只觉得这个地名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和妃忍不住提示道:“对,皇上要去青州请吴世安重新出山。” 第二百四十章 敌我 吴世安要重新出山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太微城。三日后,一道圣旨更是佐证了大家的猜想。我记得那一日午后,苏安特意差小太监领了圣旨走遍太微城的每一个角落。 翊坤宫贵人吴氏,德出名门,身怀皇嗣,朕感念其辛劳,特晋封为贵嫔,赐号“纯”。 一道圣旨不过聊聊几句,但却是对吴氏一族重新负起的证明。我心中不禁暗道,只怕这萧泽见朝中齐威已是用不了了,便想着要让吴世安重新归山,替他打理朝政。 琼奴缓步走进殿来,朝我道:“小姐,送往翊坤宫的贺礼奴婢都已经准备妥帖了。” 我点点头,道:“那你便随我去翊坤宫一趟吧。这吴贵人如今晋位成贵嫔,咱们少不得。要去贺上一贺。” 今日的翊坤宫可是不同于往昔,从前的门可罗雀现在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 小宫女进去通报,我在门外站了片刻,就见吴若鸢扶着个小宫女亲自走出宫门迎我。我不觉有些受宠若惊,急道:“你如今身子重了,不必这么客气。” 说着,我忙走上前扶住她的手,一路走到正殿,见她坐下,这才放下心来。 吴若鸢见我一脸紧张,不由得一笑道:“果然是做母亲的人,这样担心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放心,太医今日才来看过,说一切都好。” 我听了她这么一说,也是莞尔一笑:“你如今月份大了。就轻易不要再走动了。若是懂了胎气那可就不好了。要是这每个人来你都亲自到宫门外迎接,那肚子里的宝宝可就该不高兴了。” 吴若鸢认真的看向我,道:“莫非如妃你认为不管是谁我都会去宫门迎接?你错了,即便是皇后现下过来了。我吴若鸢也绝对不会去那宫门外迎接她的。我吴若鸢心中有自己的道理,有些人值得我这样做,那我便做,而如妃你便是值得我去做的人。” 我见她这样说,心里也是高兴,遂点点头:“我心里省得。”说完。忙朝琼奴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要给吴若鸢的贺礼:“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贺礼,是庆贺你晋封贵嫔。这些呢,都是我平日里收下来的补身子的药品,里留着等生完孩子之后补身子用,这些呢,是我给你肚子里的宝宝做的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收着吧。还有这个,是东海蓝宝石。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给你举办册封礼,若是能嵌在册封时戴的金冠上,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吴若鸢接过我手中的小孩衣裳,仔细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朝我道:“这些都是如妃你做的?没想到你的针线竟然这么好。这绣活就和真的一样。只可惜我不会做这些,不然我也想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这样穿着暖和。” 我笑道:“你要是不嫌弃啊,我便日日来翊坤宫教你,算算日子,要做衣裳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做件肚兜倒是可以。” 吴若鸢忙开心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素来对这个没有天分,若是学不会,你可不许怪我。也不许把这些小衣裳都给收回去,说了给我的孩子,那就不能反悔咯。” 我听吴若鸢这么一说,被她逗得直乐,道:“既是送给你了。那里还有在要回来的道理。现在好了,你如今又是贵嫔了,这翊坤宫离着永寿宫也是不远,若是你愿意,咱们往日里倒可以多走动走动。” 吴若鸢点点头,道:“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倒是明白了。这位分什么的都不过是过眼浮云,在这宫里,你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一点点皇家的血脉。” 其实吴若鸢这句话并没有说错,难怪她会这么爱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我略有些动容道:“你这话,对也不对。咱们女人无论在哪都逃不掉这相夫教子的命运。有时候生活太过单调,这孩子就成了我们的精神寄托,只是在这深宫之中,拜高踩低的事情想必纯贵嫔见到的比我还多。要想自己的孩子在这内宫里安全,那你就不得不去争宠。因为子凭母贵,是这太微城里亘古不变的定律。” 吴若鸢对我这话倒很是赞同,点点头道:“你这话的确没错,所以为了咱们肚子里的孩子,咱们也该在这宫里好好生存下去,既然没有办法选择退路,那咱们也就只有勇往直前了。” 从翊坤宫出来回到永寿宫,却不想沐宁已经早早在正殿内等着我了。 他一见我,就赶忙问道:“妹妹这是去哪儿了?这半日才回来,就连母亲都不知道你的去处。”沐宁似是对我不再宫中有些不开心,朝我问道。 我含笑答道:“吴贵人昨日被晋封为贵嫔,同在宫中自然少不得要过去翊坤宫看看,在那儿略坐了会,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辰。” 沐宁道:“这件事情我倒也听说了,这吴若鸢之前太过狠辣,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妹妹若不是必须要去,还是离着她远一点吧。如今她有重新册封为贵嫔,若来日诞下皇子,只怕这内宫之中的纯妃娘娘就要回来了。” “哥哥放心,我心中省的。”我朝沐宁点点头,道:“哥哥突然来永寿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这样着急忙慌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沐宁咬了咬牙,这才开口道:“皇上要重新启用吴世安,这件事情你可知道吗?” 我朝沐宁点点头道:“这件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太微城,只怕连御花园洒扫的小太监都该知道这吴世安要从青州回京了。” 沐宁点点头:“如今齐威身子不适,不能替皇上分忧。这皇上就想到了吴世安,当初吴世安在的时候,虽说朝堂上贪墨眼中,但好歹也是把这朝堂牢牢控制在手里的。” “只可惜,这吴氏一族都被宁亲王爷给清扫过一遍了,只怕这吴世安来到长京之后也是不好行事呢。更何况如今掌权的宁亲王和敦亲王都与这吴世安有过过节,只怕日后就有得好戏看了。”沐宁继续道:“我今日还得到一个惊爆的消息,也是因为这个消息,我才在永寿宫正殿里等了你这么些时辰。” 我不觉好奇起来:“是什么消息,哥哥可别给我卖关子,快些告诉我吧。” 沐宁见我这样撒娇,忙道:“我也是偶然听见,说朝堂上已经有大臣出了十万两银子要取这吴世安的人头,千方百计的阻挠他,不让他回宫。” 我听沐宁这样说,不觉微微有点惊讶,道:“哥哥这事儿可作准?十万两银子,看来这吴世安身价确实不菲呢。只怕那些朝堂上的人,一刻都不像看到他那张干瘦的脸。” 沐宁听我这么做比,不觉有些好笑:“我还听说有人接下了这笔单子,只怕会埋伏在这吴世安进京的途中,时刻都可以取了这吴世安的性命。” 我应沐宁这么一说,不觉后脊梁有些发凉,忙道:“那哥哥可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了?” 沐宁摆摆手,道:“自然不能告诉皇上。你想,这大臣们哪里来的十万两银子,我猜只怕这就是那位王爷做的主意,若是咱们冒冒失失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皇上,只怕就会惹来宁亲王的不满,从而惹得一身麻烦上身。” “那哥哥打算怎么办呢?”我见沐宁说得也有道理,遂出言问道。 “我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这永寿宫找你的。”沐宁挠了挠脑袋道:“贞儿,你素来最有点子了,快点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若是不告诉皇上,我这心里确实是过不去。何况这吴世安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对于朝堂和内宫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我一手托腮,心里盘算道:萧涵自然是不想这吴世安来长京的。吴世安在这朝堂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若是他回来,自然不可能像齐威那般闹出许多事来,这对于萧涵来说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这也就难怪为什么他会出重金要了这吴世安的性命。可是,若是现在直接了当的告诉萧泽,只怕并不会有什么效果,一来呢,是惹得萧涵不快,以后视沐宁为敌人,这样就让沐宁太过冒险了,二来,若是我们告诉萧泽,他到底信不信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即便是他信了,只怕也是会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我似乎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哥哥,若是让你调动京外军队人马,可还有问题吗?” 沐宁见我这样说,便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忙点点头道:“妹妹想调动哪里的,在这方面只要哥哥一句话,便就能搞定了。” 我微微颔首:“那这样,我这个法子只怕就能行了。” 沐宁听我这样一说,赶忙凑上前来问道:“想出什么好法子了,快些告诉我,我这心里可是着急死了,如今这吴世安已经从青州出发了,若是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萧漓的烦恼 瞧着沐宁紧张的脸庞,我一盏凉茶端到他手上,轻轻一笑,道:“哥哥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不过这个法子倒也有风险,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还会栽赃嫁祸给哥哥。” 沐宁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搁在案上,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我点点头,道:“既然这群臣用重金买了这吴世安的性命,那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哥哥调动一小支军队,扮作抢匪,抢在这些人雇佣的流匪前面将吴世安掳走。这样吴世安的性命也就无忧了。哥哥觉得如何?” 沐宁托腮思虑了一会,开口道:“你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我想着若是这样倒不如直接派一对骑兵护送这吴世安不就成了,又何必花那么大的功夫折腾这些事情呢?” “若是用骑兵护送吴世安,岂不是就将有人要暗害吴世安的事情公诸于众了,若是皇上问起来,哥哥该如何回答呢?更何况敌在暗,我在明,即便是骁勇善战的骑兵也不见得能抵御那千万流匪。从青州到长京,所行千里,一路护送到底太过危险了,把棋压在这,妹妹觉得不太明智。”我看着沐宁的眼眸,柔声与他解释道:“要是扮作流匪,那就容易得多了。一来,咱们掳走吴世安便抄小路直接将他送回长京,也就省得在那漫漫途中被人惦记着。这二来,吴世安被人掳走的消息传到长京,皇上必然会让哥哥你出兵营救,倒是哥哥从那扮作抢匪的骑兵手里接回吴世安不就万事大吉。也省的那些流言纷扰。” 沐宁听我说完,眸子里闪着精光,朝我不住点头道:“还是妹妹聪慧,这样的法子的确是周密。可方才妹妹又说这法子有风险,我怎么却没有看出来呢?” 我一笑,道:“要是一切都如咱们所想那般行事,自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只是担心,若是这骑兵没有赶在流匪面前截住吴世安,或是被人发觉是假扮抢匪。亦或是这骑兵之中有二心之人将事情始末告诉了那班朝臣或是宁亲王,那哥哥难免就要担上风险。” 沐宁眸子一转,朝我道:“现下已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要成事,必然都要承担风险,哪里会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左不过我小心这些,这些骑兵,我都调用自己的心腹来,我倒是信得过他们的。” 我见沐宁胸有成竹,也就不再担心:“总之哥哥小心行事就好。这事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能成。左不过与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哥哥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沐宁点点头:“你放心,我省得的。现在朝堂上乱的不行,我是能躲就躲,绝不沾惹是非。只安心把这军队管好就成。” 我很是赞同沐宁的做法,点点头道:“自古军权大过言权。哥哥无须和那些人动嘴皮子,到底咱们手中的军权才是最重要的,只怕皇上也是最放心的。” 沐宁行伍出生,在这军队里很受敬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如今他官拜大司马,又身兼征西大将军的职位,大梁四十八路、一百三十万禁军全归他辖制,可谓是萧泽和萧涵必争之人。他也是我和沐夫人最安稳的倚靠。 沐宁从我的永寿宫回去后,我顿时没有了心思,瞅着离晚膳时分还早。遂嘱咐琼奴和羽香好好看着绍儿,让沐夫人休息会,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琼奴和羽香有些不大放心,朝我道:“主子一个人出门去,奴婢实在不大放心。还是让奴婢们陪着主子一起去吧。” 我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就在这永寿宫附近走走,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再说不过是在这太微城里,你们不要担心,最多半个时辰,我也就回来了。” 琼奴和羽香见我这样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琼奴递了把油纸伞给我,道:“虽说是傍晚了,但这日头还是毒辣,小姐把这纸伞带着遮阴吧。” 我笑着接过纸伞,点点头,转身朝永寿宫外头走去。 一时身旁没有了一众侍从的簇拥,倒显得自在很多。我想着永寿宫后头往长杨宫附近走有个小池塘,里面养了不少锦鲤,凭栏观鱼倒很是有趣,这样想着我便提步朝长杨宫走去。 长杨宫离着永寿宫并不算远,走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那池塘不大,上面架了一座木桥,桥面低至水面,站在那木桥上就宛若站在水面上一般。池塘里几尾锦鲤在水中悠闲自得的游着,姿态婀娜,就好似水中仙子。 我撑着伞,低头望着那水中的鱼儿,四周静谧,这样淡淡打发时光,倒很是惬意。 只一心看着锦鲤,我却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离我只有几步之远,我这才警觉起来,回头一看,却不想对上的竟然是萧漓的眸子。 萧漓瞧见是我,忙行礼请安道:“小王见过如妃娘娘,远远看着这桥上的人影像如妃娘娘,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不想还真是如妃娘娘您。” 我因着上次琼花种子的事情,对萧漓印象很好,遂朝他笑道:“见过王爷,王爷万安。许是本宫近些日子与王爷有缘,不想在这也会碰见王爷,倒真是凑巧。” 萧漓听完我的话,一笑道:“小王也是这么想的,今日本是路过这儿,却在这碰见如妃娘娘,到底是小王的运气好,才能得见娘娘。” 我含笑点点头。萧漓继续道:“娘娘方才在想些什么呢?那样的出神,连小王走近了都没有发觉?”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宫看着这水里的鱼儿,一时看得出神了,倒不知道王爷就在身后,还请王爷恕罪。” 萧漓忙摆摆手,也站在桥面上看着那水里来回游弋的鱼儿,道:“娘娘言重了。如妃娘娘也喜欢这鱼儿吗?” “鱼儿自在,在水里无忧无虑,每日这样闲散的过着日子不是很好么?”我淡淡一笑,道:“何况这几尾锦鲤长得那样漂亮,身上的鳞片五光十色,让人看着就不觉喜欢。” 萧漓见我这样说,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更深了,朝我道:“只怕娘娘不知道,这几尾锦鲤是小王散在这的,不想这么些年,竟然长得这么大了。” “这锦鲤是王爷养在这的?”我语气中不觉含了诧异和惊奇,眼眸转向萧漓。 他点点头,道:“这还是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母妃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想把它们养在缸中,只觉得那水缸那样的小,禁锢住了他们的自由。所以就瞒着母妃偷偷把它们养在这里。当时觉得这些鱼儿在这池塘这样大的地方里自由自在的游荡,现在看来,却还是禁锢住了它们的自由了。怎么游也离不开这么大的小池塘,到底也是不自由的。” 我听萧漓这么说,觉得他似乎心情有些不大好,遂开口劝慰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关键只在乎咱们自己怎么看。王爷只觉得这些鱼儿在这池塘里就不自由了,可却没有想到,也许它们生活在这池塘里,却是悠然自得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就如同这深宫一样,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进来的人只想着这里面的荣华富贵,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让这四方红墙禁锢住自由,想出去的人只想着外头会有广阔天空,却没有想到,其实离了这太微城却也未必就能自由。倒不如安然自得,安于现状的好。” 萧漓听我这样说,转头看向我:“小王竟不知道,原来如妃娘娘想的就同小王想的一样。” “那是本宫有幸了。王爷在朝堂之上,想必遇到的烦心事不会比本宫少,只要懂得排解,那便就好了。”我瞧见萧漓眉心上那一抹淡伤,遂柔声安慰道。 萧漓点点头,朝我道:“小王记下娘娘的话了。难怪皇兄那么喜欢和如妃娘娘说话,娘娘这样善解人意,真是难得。” 说着萧漓转眸盯着我的眼睛道:“小王还有一事想问娘娘,希望娘娘能够赐教。” 我忙屈膝一福,道:“王爷这样说可就是折煞本宫了。本宫也很喜欢和王爷说话,王爷有什么事情想问那就问吧,若是本宫知道,自然给王爷解答。” 萧漓这才开口道:“若是这内宫之中有一日信贵妃娘娘同皇后娘娘发生了争执,娘娘会帮着哪一方呢?” 我见他这话问的古怪,不由轻轻皱眉,不过想着朝堂上的事情,又立马明白了过来。萧漓如今也是亲王手握重权,虽说和萧涵相比略显逊色,但到底也是这朝堂上的核心人物了。不论是萧涵还是萧泽只怕都想着要拉拢他,都是自己的兄弟,也就难怪他会这样的心烦,又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我想明白了这一切,也就柔声回道:“王爷这样问,本宫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若论感情,本宫与信贵妃情同姐妹,自然是要帮着信贵妃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寿辰 萧漓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微微一笑,道:“可是也有话说得好,叫做帮理不帮亲。想在这内宫里立足,赢得旁人的敬重,靠着护短可是不行的。所以,即便我从感情上想要帮着信贵妃,可是若是皇后娘娘有理,那本宫自然就没有任何理由帮着信贵妃说话,不然就是明知她有错而故意纵容了。” 萧漓听我说完,不由得点点头,道:“那娘娘就不怕信贵妃怪你么?” “自然害怕,感情这种事情都是靠着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积攒,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感情,那就不值当了。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宫能做的就是独善其身,谁都不帮,这样既不纵容犯错,却也不会影响本宫与她的感情。”说完,我转眸看向萧泽道:“王爷觉得本宫这样说,您可满意?” “娘娘的话让小王受益匪浅,小王记在心里面了。”萧漓含了笑看向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又透出几分稚气来:“为了谢谢娘娘,小王就将这池塘里的几尾锦鲤转送给娘娘吧。这长杨宫离着娘娘的永寿宫也不远,娘娘若是喜欢,就常来看看,说不定小王还能在这儿遇到娘娘呢。” 我点点头:“那本宫也就不与王爷客气了。时辰不早,本宫也该回宫去了。王爷也该早些回府用膳了。” 萧漓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小王不好,只顾着和娘娘说话。倒是忘记了时辰。耽搁娘娘这么久,实在抱歉。不如小王送娘娘回宫去,就当是赔罪了吧。” 我心里隐隐知道萧漓的心思,却又不想开口拒绝而伤害他。遂道:“本宫谢过王爷,只是这路途不远,本宫自己就能回去。何况王爷还要出宫去,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萧漓听我这么一说,便也点点头道:“娘娘说的不错,既是如此。那小王就先告辞了。” 望着萧漓的背影,再看看那在水中游得欢腾的锦鲤,我转身朝永寿宫走去,心中同自己道:路是自己选的,已是没有回头的可能,那边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吧。 日子就这样闲闲的过着,似乎朝堂上的波谲云涌并没有影响到内宫里的一派祥和。只是皇后的坤仪宫比起前些日子却是星光暗淡了不少。因着皇后父亲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被刺客刺伤,本应查明真相,却不想萧泽竟然草草了事。还不动声色的免了这齐威的官职。饶是皇后怎样想,只怕都是脸上无光。索性也就免了这每日的晨昏定省,日日只待在这坤仪宫中。连带着那齐贵人也是收敛不少,把素日里的张狂都给收了起来。 随着皇后坤仪宫的消沉,与之相对应的是颐宁宫的重新兴盛。太后的病仿佛一夜之间好了起来。好些日子不再宫中行走的太后忽然变得忙碌了起来。今日去含元殿给萧泽送吃食点心,明日去翊坤宫探视纯贵嫔的龙胎。每日是忙得不亦乐乎。 正巧这日是太后生辰,太后每年的生辰都是大操大办,本以为今年太后身子不好,这寿辰也就没有打算操办。可如今吴世安重新出山,太后又是身子大好,萧泽便下了旨意要给太后办生辰。内务府本没有准备,只可惜这圣意难违,只得匆匆忙忙开始筹备起来。虽说排场不如往年,但大面上却也过得去。 今年太后的寿辰就安排在了颐宁宫后头的大慈殿里。大慈殿原本是圣祖朝太后的佛堂,因着这大慈殿地处颐宁宫后。殿内又极是宽敞,所以后来诸朝都将这大慈殿作为大型宴饮之所。这一次太后的寿辰,也不例外的安排在了大慈殿里。 是夜,我领着沐夫人和绍儿一齐去了大慈殿。殿内摆着上百座席次,太后端坐正殿中间。帝后分坐两侧,一排富贵祥和之态。 我才一落座,旁边的和妃就凑过来朝我道:“我听说今日内务府准备下了不少东西,有东北的辽参、熊掌,江南的时兴河鲜,还有西北的雪域寒兔,待会咱们可得好好尝尝鲜。” 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的好奇道:“不是说内务府准备的时间不够,仓促之下还能准备出这么好的东西,看来这内务府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呀。” 和妃掩唇一笑:“妹妹这样说可真是抬举这内务府了,他们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我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母家特意准备的,借着这个机会敬献给太后娘娘的。” “喔?”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皇后母家?什么时候这不可一世的齐家竟然也学会了讨好献媚这样的招数呢?我还只当这齐家是不屑这样做的呢。” 和妃压低了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齐家煊赫,自然不把这落马的吴家放在眼里,现在风水轮流转,吴世安重新被皇上启用,而他齐家的主心骨齐威却是被革职在家,以后即便再回朝堂,也要在这吴世安手底下讨生活,这样的落差,皇后自然要降尊付小的讨好太后了。” 我听着和妃说的倒是不错。笑着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姐姐给太后娘娘备下了什么贺礼?我也不知道旁人备下了什么,只怕自己这份贺礼送不出手去。” 和妃听我这么说,不觉打趣道:“要是你永寿宫里送出的贺礼都拿不出手,那我们的贺礼就直接丢掉算了。” 说着和妃往我跟前凑了点,笑道:“我备下的是一樽紫檀木的寿星老儿,还有一对老坑翡翠的镯子,都是我库里的好东西,碰上太后的寿辰也就少不得要拿出来了。你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东西呢?快些和我说说吧。” 我一笑,道:“姐姐送的可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我不过是写了幅字送给太后娘娘。” 这边正同和妃聊着,那边皇后已经开始组织妃嫔们敬献贺礼了。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是打头阵的。只见她盈盈起身,从身后翠果手里接过一个长长的红木匣子,笑着呈给太后。太后好奇的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得满面喜色,朝皇后连声道:“皇后这样有心,这么贵重的礼物,哀家还是头一回见。” 说着太后从那红木匣子里把礼物给抽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白玉拐杖,那拐杖精雕细琢成龙凤呈祥的图案,看着既是喜气又是威仪。 这样贵重的礼物也只有皇后才拿得出来,在众人还在为这贺礼太过奢华而倒吸凉气的时候,却不想皇后又拍了拍手,只见几个内侍抬着个屏风走上前来。 若说那个白玉拐杖是奢华至极,拿这个屏风就只怕没有言语可以形容了,一整块的翡翠青玉被雕成五福捧寿的图案,全体通透,看不出一点儿瑕疵。 和妃直看了好久,才忍住把目光收回来,朝我暗声道:“这皇后娘娘为了讨好太后,是下了多大的心思。” 我却是淡笑不语,也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庆幸自己所准备的寿礼虽说不贵重,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很快,轮到我献贺礼的时候了。我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就扶着琼奴慢慢站起身,从匣子里取出一卷画卷来,轻轻打开,朝太后道:“启禀太后娘娘,娘娘在宫中多年,什么稀奇宝贝没见过,嫔妾心中想着,若能想出个什么新奇的贺礼,只怕能让太后娘娘更加开怀。所以嫔妾特意写了这《百福图》,望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气永绵。” 太后素来对我就淡淡的,听我这么一说,也是淡淡一笑,道:“如妃你有心了,这样新奇的贺礼,哀家也很是喜欢,这笔笔画画都是如妃你的心意,你如今怀着身孕,也得自己小心着身子,哀家还盼着能再抱一个皇孙呢。” 我听太后这样说,忙含笑称是,缓步退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献寿礼还在热热闹闹的进行着,轮到纯贵嫔,只见她盈盈起身,捧着肚子走上前,朝太后一福道:“太后娘娘,嫔妾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娘娘做贺礼,只得备下这份薄礼,多多少少是嫔妾的心意,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她捧起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方小小的丝帕。 太后远远看着,道:“哀家瞧着这帕子似乎有些眼熟,若鸢,你给哀家送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这是方什么帕子。” 吴若鸢笑着让身后的宫女呈上前去给太后。却不想太后握住那方帕子,竟是感动到不行,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没想到这方帕子在你手上,若不是你送给哀家,哀家只怕都想不起来了。” “这帕子是太后娘娘从前在府里时绣的,嫔妾进宫之前,父亲特意送给我的。为的是让我以姑母为榜样。今日嫔妾就将这方帕子送给姑母。”纯贵嫔一笑道。 太后点点头:“这帕子是我还未进宫时,绣的第一方帕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险中诞子 太后还在为了那一方帕子唏嘘不已的时候,就见有个小内侍匆匆从门外跑进殿来。在殿前一跪,急声道:“皇上,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 本来还热闹非常的殿内,却因为这个小内侍的出现而被打乱了。众人俱是屏气凝神,略有些吃惊的卡看向那个小内侍,而萧泽更是不悦的皱起了眉毛,轻咳一声,转头看向苏安,一脸严苛。 苏安会意,上前几步出声喝道:“混帐东西,才学的那些规矩都吃进肚子里去了吗!这么多主子在这,岂容你在这胡搅放肆。到底是什么事情,还不快快向皇上禀来!” “回皇上的话,吴世安吴大人今日行到允州地界时不幸遇到流匪,一行人等均被这些流匪给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允州刺史已经派人前去搜寻,却没有找到吴大人的踪影。”那小内侍被苏安一喝,哆哆嗦嗦的把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萧泽面色大变,震惊的站起身来,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快些把事情的始末都给朕说个清楚。” 那小内侍不过是传话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只得壮着胆子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只知道这么多了,这还是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如今大司马、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等重臣都已在含元殿里等着皇上了。还请皇上快快移驾前往含元殿去吧!” 萧泽虽说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和这小内侍发火。朝苏安看一眼,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就快些去含元殿吧。在我大梁的地界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真让朕匪夷所思了。” 萧泽正要起身去含元殿,却不想太后竟是晕了过去。原本太后身子也就一直不大好,方才听了这个消息。就已是晴天霹雳,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又听说朝中几位重臣已是在含元殿里等着萧泽,心中更是惊惧,只怕这吴世安有什么事情。若是这吴世安有了什么事情,那往后的一切便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了。 众人见太后昏了过去,都赶忙上前扶住太后。一脸焦急的守在太后身边。特别是皇后,更是上前把太后揽在自己怀中,用手掐住太后的人中,口中还不住的吩咐道:“来人呀,快去请太医来!” 相比之下,倒是吴若鸢镇定许多,她转眸看向那个小内侍,问道:“你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吴世安吴大人被流匪给掳走了,还是吴世安大人一家俱是被这流匪给掳走了。” 那小内侍忙回道:“回纯贵嫔娘娘的话。奴才得到的消息,是吴世安吴大人一行人俱是被这流匪给掳走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听着这小内侍说完,吴若鸢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昏倒在地。萧泽见吴若鸢昏倒在地,也顾不得那边太后的情形,赶忙上前扶住吴若鸢。急声唤她:“若鸢,若鸢,这是怎么了?” 吴若鸢只是紧闭着眼睛,并不答声。倒是一旁的和妃连连吸了几口凉气,急声开口道:“皇上,血!这纯贵嫔流血了!只怕是要生产了!” 我见这样的情景,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到底还是好心办成了坏事。谁能想到事情会发生在这样的时候,若不是今天的宴饮,只怕太后和纯贵嫔也不会那么早知道这件事情。也就不会致使太后昏迷,纯贵嫔早产。 何彦方匆匆从太医院里赶了过来,只见这大慈殿里一团混乱。到底是为医者,心思比寻常人要镇定许多。瞧着这殿里的情形,何彦方首先走到吴若鸢身边。看了看她的脸色,有替她把了脉,赶紧急声朝身旁的药童道:“快些把纯贵嫔娘娘挪到内殿去,瞧这情形,只怕是要生产了。赶紧熬上参汤备着,上好的催产药也要备下。” 那些药童听何彦方这样说,赶忙依着他的吩咐各自去行事。萧泽瞧见这样的情形,想着只怕也是回不了含元殿了,遂朝苏安吩咐道:“苏安,你先替朕回含元殿去,传朕的口谕,就说责令大司马沐宁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替朕把这吴世安给找回来。” 我听萧泽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沐宁来办,心里也就放心不少,至少可以保证这吴世安生命无忧,我也就算对得起吴若鸢了。现在的情景我也没有办法和她解释了,只能日后再找机会和她慢慢说了。 吴若鸢被挪到了内殿后,外殿的太后也被太医用汤药给灌醒了。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萧泽把吴世安给找回来,说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萧泽见太后如此,赶忙答应道:“母后放心,朕一定会将舅舅给找回来的。母亲不要太过忧心了,保全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太后听萧泽这样说,已是安心不少,却还依旧是在那儿哭哭啼啼,只怕萧泽也是听烦了,所以朝皇后道:“朕瞧着母后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让人把母后送回颐宁宫去吧。多让两个人在她身边伺候着,这样朕也放心些。” 我冷眼扫过皇后的脸颊,只见她恭顺的点点头,却不想,没有掩饰住唇角的那一抹暗笑。 太后回了颐宁宫,众人却丝毫没有回宫去的意思。俱是守在这大慈殿内,等着吴若鸢的消息。吴若鸢此刻怕已是被何彦方给弄醒了,内殿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萧泽等在殿外心急的兜着圈子。 我赶忙上前安慰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心了。这纯贵嫔怀着身孕月份已经足了,何况太医们也说没有什么大碍了,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皇上不必太过担心了。” 萧泽许是被上次吴若鸢小产的事情给吓住了,直和我说:“贞儿,你说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听着这声音怎么有些吓人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说着,萧泽就把何彦方给喊了出来。何彦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喘了口粗气,问道:“皇上唤微臣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纯贵嫔现在可好?没有什么事情吧?”萧泽也是一脸的焦急,出声问道。 何彦方知道萧泽心里担心,也就耐心的回道:“回皇上的话,纯贵嫔只是方才受到刺激,气血难行动了胎气,这才导致早产。娘娘胎位很正,如今又已经醒过来了,稳婆们正在接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还请皇上放心。” 果不出何彦方所料,不出半个时辰,稳婆就抱了个黄绸包袱走出来,里面隐隐可以看见小孩子的细胳膊细腿。稳婆走到萧泽面前,屈膝跪下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纯贵嫔娘娘给皇上诞下了位小皇子。” 我听稳婆这么说,心里也是欢喜不少,这吴若鸢千难万苦,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位皇子,今后她在这宫里也就算得上是有依赖了。 萧泽欢喜的不行,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激动道:“这是朕的第四个儿子了,若鸢为朕诞下了第四个皇子!” 皇后在一旁也是附和笑道:“臣妾恭喜皇上了。皇上福气绵长,定会有更多的皇子的。” 殿内诸位妃嫔也是屈膝道贺:“臣妾恭喜皇上,愿四皇子福寿康健,平安永年。” 我回过神来,朝稳婆问道:“对了,纯贵嫔的情形可还好?这孩子她可看了?” 那稳婆忙道:“回如妃娘娘的话,纯贵嫔娘娘诞育皇子辛苦,这四皇子一生下来她就累得睡过去了,这会子只怕还没醒过来,等会醒来了奴婢自然会把小皇子抱过去给纯贵嫔娘娘看的。” 我见这稳婆很是知礼,也点点头道:“那便好。你们好生伺候着,过些日子定少不了封赏。”说着,我转向萧泽道:“皇上要不要去颐宁宫那边报信,想必太后娘娘听说纯贵嫔诞下皇子会很开心,也就不那么伤怀吴世安的事情了。” 萧泽点点头道:“贞儿说得很对,来人,快去颐宁宫里给太后报信去。”说着,萧泽又道:“传朕的旨意,翊坤宫纯贵嫔吴氏,诞育皇嗣有功,故晋封为妃,以正名分。” 萧泽一道旨意,将吴若鸢重新封妃,这么一来,这吴若鸢也就成了纯妃娘娘。只是今日的纯妃娘娘同我初进宫时的纯妃娘娘却是不一样了。 不一会,殿内传来消息说吴若鸢醒了。萧泽开心的不行,抱着孩子就要走进殿去。我赶忙拦住,道:“皇上,女人生产的地方您贵足不便踏入,不如让臣妾帮着皇上把这小皇子抱进去给纯妃看看吧。” 萧泽听我这么一说,忙点点头:“那边有劳贞儿你了,同若鸢说,朕重新复她位分,也好让她高兴高兴。至于吴世安,朕一定会把他给找回来的,让她不必担心,安心将养着就好了。” 我点点头:“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把这些话转达给纯妃的,皇上、皇后也是劳累了一天,不如就先回去歇息了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重见纯妃 走进这大慈殿的内殿,原本密不透风的窗帘此刻已经被拉开,阳光从窗外打进屋子里来,照得一室明亮,吴若鸢卧在殿中央的床榻上,阳光正巧打在她的脸颊上,愈发映衬出她眼神里的期待来。 我同稳婆走上前,轻轻在她旁边坐下。吴若鸢见是我,眼神里满是放松,朝我一笑道:“如妃你来了,我的孩子呢?快些抱来给我看看。” 我一笑,接过稳婆手中的孩子,抱到吴若鸢面前,笑道:“可不是在这吗,你快看看,我瞧着小鼻子小眼睛满满的都是像你。” 吴若鸢强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脸上满是初做母亲的慈爱,止不住的笑道:“我瞧着也是像我,不过那张小嘴巴却是像皇上。” “可不是,这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四皇子,怎么能不像皇上呢。”我将孩子轻轻放在吴若鸢的身旁,让她可以看个够。 吴若鸢朝我一笑,伸出指头,轻轻拨弄着四皇子吹弹可破的肌肤,道:“只可惜,这孩子的外祖父还没有看这孩子一眼,就。。。” 说着,吴若鸢流下两行清泪来。我忙上前替她抹了,急道:“月子里可不能流眼泪,皇上说了,定会找回吴大人的,妹妹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还不相信皇上的话吗?” 吴若鸢轻轻摇了摇头:“如妃你有所不知,虽说大梁歌舞升平,民富国强。但这流匪却是不同于往日里的平民百姓,俱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抢夺了财物之后便会杀人灭口。若是我家人落到这些人手中,那只怕是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忙劝慰道:“快别这样想。皇上已让我哥哥派了大军前去允州了,我哥哥做事素来是有底的,你大可宽心。安安心心在这里养胎,我保证过不了几日就能把吴大人给接回京来了。” 我就差把这实情告诉吴若鸢了,话本来都在嘴边,却又生生的忍了回去。 吴若鸢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许你说得对,也许那些流匪见是我爹爹,也就不敢把他怎么样了,说不定还会护送他们回长京呢。” 我心中不由好笑,还好这群流匪是沐宁派人假装的,要是真的流匪,这吴世安一家只怕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我点点头,用绢子帮吴若鸢眼角的泪给拭干了,开口道:“这样才对,你如今已经做了母亲了。即便不为自己想想,也该多为自己的孩子想想。你要是这样,孩子该多可怜。虽说有养娘,但到底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看见你心疼,只怕也该哭闹心疼了。” 吴若鸢郑重的看着我。道:“如妃,你的好意我会记在心里的。我父亲的事情就多要你兄长费心了。他日若有机会,吴若鸢必定舍身相报。” 旁边的四皇子却忍不住哭闹起来,一旁的养娘忙走上前,朝吴若鸢和我道:“如妃娘娘、纯贵嫔娘娘,小皇子想必是饿了,先让奴婢抱下去给皇子喂奶吧。” 我轻轻抱起四皇子,小心翼翼的交到了养娘手中,道:“你可是说错话了,如今可不是纯贵嫔娘娘了。该改口叫纯妃娘娘了。” 吴若鸢倒是很平静,似乎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而那养娘却是满脸堆笑的应了道:“是奴婢糊涂了,奴婢恭喜纯妃娘娘,纯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若鸢微微一笑,唤了她起来。我道:“你现在做了小皇子的养娘。这一颗心就该放在小皇子身上。安安心心伺候小主子,纯妃娘娘定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不认真当差,别说纯妃娘娘,就连我也是不会轻易饶了你。” 在宫里当差,自然心思通透,我这一番话说完,那养娘心中早已了然,朝我点头,屈膝冲着吴若鸢跪下,道:“奴婢在翊坤宫当差,这颗心这条命就是全给了娘娘和四皇子的了。还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料四皇子,不会让娘娘操心的。” 吴若鸢点点头,吩咐道:“本宫晓得了,你快些把四皇子抱下去喂奶吧,可别饿着四皇子了,好好当差,本宫不是那起子小气之人,定不会亏待了你。” 养娘抱着四皇子去喂奶了。吴若鸢轻轻牵起我的手,莞尔一笑道:“原本以为你是个面冷心狠之人,却不想倒是我看错了。还好今天有你在,帮我说了这么多话,不然我可没有力气去叮嘱这么多了。” 我一笑,道:“这养娘是贴身在四皇子身边的人,自然要小心妥当。若是一时用人不当,只怕日后就是麻烦重重。” 吴若鸢知道我心里担心着什么,朝我道:“你放心,这养娘是我千挑万选出来了,身世绝对清白。我好不容易生下这孩子,绝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儿的苦。皇后她虽说在这宫里本事儿不小,但想要插手我这翊坤宫,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我见她心中已有准备,遂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好了,说了这么会子话,想必你也是乏了,快些歇息吧。待会等四皇子吃饱了,想必皇上就会派人来把你接回翊坤宫去。你这个月里只安心好好养胎就成,至于吴大人的事,你若是信我,就不必多言什么,我哥哥定然会把吴大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 吴若鸢含笑道:“好,今日我就不能送你了,还望如妃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我见她还有心思打趣我,便知道她已经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也就不再打扰她安寝,出了内殿回永寿宫去了。 果然,第二日沐宁就领命前往允州找寻吴世安。临行前,沐宁特意来永寿宫见我。 我替他理了理衣襟上的流苏,叮嘱道:“哥哥这一次去允州一路小心些,只怕那些人知道是哥哥暗中做了手脚,对哥哥不利。” 沐宁点点头道:“我知道。所幸吴世安如今已经快到长京了,他倒也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我是暗中救了他,对我倒也是千恩万谢。” “我只求他日后不为难哥哥就行。哥哥如今卖了他一个面子,日后人前人后总是会好做事一些。”我淡淡一笑:“哥哥这次去允州就权当是去散散心了。早些回长京来,不然母亲会担心哥哥的。” “嗯,过不了五日就该回来了。”沐宁回道:“你好生同母亲在这宫里待着,吴若鸢如今复位纯妃,又诞育了皇子。只怕皇后就该为她的事情重新操心了。你也可以放心些,我瞧着你肚子又大了些,自己个好生保养自己才是。” 我点点头道:“嗯,哥哥不必担心。快些去含元殿吧,只怕皇上现在已经在含元殿里等着哥哥了,我听说含元殿里的酒可很是香醇,哥哥得多喝几杯在去允州,不然只怕这一路都该没有美酒喝了。” 沐宁一笑,抖了抖身上配着的酒囊,朝我一笑道:“妹妹就多虑了,我这酒囊里装着的可是妹妹自己酿的青杏酒。” 送了沐宁去含元殿,我走回永寿宫,唤了琼奴来,一起寻了好些绍儿从前穿小了的衣裳,想着给翊坤宫送去。坊间一直有一种说法,若是才出生的孩子,穿着别人穿过的衣裳就会少病少灾,对身子好。 谁料到,和妃同信贵妃竟然和我想的一样,都备下了不少二皇子和文琅帝姬穿过的衣裳,一齐来了我永寿宫,想邀伴儿一起去翊坤宫给纯妃送过去。 我忙备下热茶递给她们,轻轻一笑:“这纶儿的衣裳送去给四皇子倒是能穿,可这文琅帝姬的衣裳可是女孩儿穿的,怎么就能给四皇子了。” 信贵妃也是掩唇一笑,道:“就猜到你们会这样说,我自然不会送女装去给纯妃,我找到不少从前文琅用过的银锁和平安符,想着给纯妃送过去。四皇子出生到现在我都还没见过,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去翊坤宫好好瞧瞧四皇子才是。” 和妃接过话头道:“别说姐姐了,就连皇后娘娘都还没去翊坤宫看过四皇子,只说自己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四皇子,说是等身子好了之后,再去翊坤宫好好探视四皇子。” 我听着和妃这样说,道:“只怕是何时找到吴世安,何时这皇后娘娘才会去颐宁宫请安,去翊坤宫探视四皇子。” “拜高踩低从来都是宫里的常事,这吴世安此次复出,是吴氏一族复起的希望,若是吴世安被流匪所伤,那从前总总也就化为泡影。皇上少不得还要倚靠齐家,皇后素来聪桀,自然是要观望好了,才会有所行动。”信贵妃压低了声音道。 和妃道:“这朝堂上从来都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西风又压倒了东风。到底是如妃你运气好,兄长在朝堂上深受皇上信任,手握兵权,是为肱骨之臣。有了这样的兄长,不只是你如妃,就连三皇子也都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然无恙 和妃这样说倒并没有什么羡慕妒忌之意,不过是实话实说。我接过她的话头,回道:“虽然我哥哥如今得皇上器重,可是这朝堂之事素来是说不准的,今日这般,明日说不定就是那般了。说到底还是得靠着自己的本事,咱们姐妹三人在这宫中齐心,哥哥在朝堂上能够为皇上效力,那咱们也就能在这太微城里永固不倒了。” 信贵妃对我的话倒很是赞同,点点头道:“如妃说的不错,宫中之事最怕互相猜疑,各自为政,咱们三人只要一条心,便就能保住咱们的母家,护住咱们的孩子了。” “说到孩子,姐姐还没见纯妃的四皇子,那孩子生的可是特别好看,才出生的时候我瞧着像极了纯妃,可是这几日眉眼渐渐张开了,倒是越来越像皇上,那细细长长的眼睛就和皇上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样。”我想起四皇子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庞,不由得开心说道。 听我这么一说,和妃和信贵妃都是心馋的不行,拉着我就往翊坤宫去了。在翊坤宫里两人直抢要抱四皇子,倒是让还在月子中的纯妃吴若鸢哭笑不得。养娘更是在一旁全程保护着,生怕这两人有个不小心,跌了皇子那就不好了。 四人就围坐在翊坤宫的内殿里,絮絮说着自己平时是怎样照顾孩子的,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时辰。我从没想过,我们四个人会坐在一起聊得这么开心,纯妃依旧是纯妃,只是却不同于往日。变得不再那么难以亲近,反而变成了一个眼里只有孩子的慈母。 回到永寿宫里,小福子就凑上前来,朝我道:“主子。奴才方才听到一个消息,说吴世安吴大人已经平安无恙的被沐大人给找到了。想必过不了两日沐大人就要回京了。” 我听小福子这样说,不禁开口问道:“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的,可是作准?” “这个自然,奴才可是听含元殿那边伺候的小五子说的,他说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心得不行。直嚷着要给沐大人晋爵位呢。”小福子掩饰不住脸上开心的笑意:“奴才可是要提前恭喜主子,恭喜沐大人了。” “瞧你嘴甜的,今日可是抹了蜜糖了。”我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朝小福子一笑,开口道。 小福子忍不住咯咯一笑,道:“奴才今日真的是抹了蜜糖了。今日奴才陪着老夫人一起照料皇子,不想皇子一时高兴,竟然记住了奴才的名字,一天都止不住的唤奴才,奴才心里高兴。说话自然就甜了。” 绍儿最近学东西特别的快,已经开始能够说一些简单的话了。只可惜我去了翊坤宫,今日倒没有好好陪着他,想着不觉有些自责。 正想着呢,那边含元殿就来了个小太监,说萧泽让他传话来。今晚要来永寿宫用膳。 萧泽这些日子忙着政事,我没想着他今日回来。就忙让小厨房依着萧泽的细毫准备下晚膳。自己也沐浴梳洗了一番,只等着萧泽来永寿宫。 暮色四合,萧泽匆匆赶来,还未走进殿内,就听见他哈哈一笑,道:“贞儿,我得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哥哥这次可是真的替朕解决了一个麻烦。” “远远的就听见皇上的声音,今日有什么让皇上开心的事情吗?”我将桌上的碗盏摆了摆。转头朝萧泽笑道。 萧泽走上前,牵过我的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真的有开心的事情,不过朕不现在却不想告诉你,朕素日里都赞你聪慧。那不如你来猜猜,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朕这么开心。” 我转过头去看向萧泽,道:“近些日子能让皇上烦心的只怕只有吴大人的事情了吧。难道是哥哥那边传来消息了?” 萧泽略有些惊奇的看向我,道:“贞儿,你难道真的知道朕的心思,怎么你每次猜的都那么贴合朕的心意呢?” 我淡淡一笑:“吴大人没有什么事情吧?哥哥可找到这吴大人了么?” “嗯,你哥哥才从允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已是找到了吴世安,吴世安同家人俱是安然无恙。今日就启程回长京,只怕要不了三四日就能到长京了。”萧泽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点点头,道:“这下子皇上可放心了吧。臣妾早就说过,吉人自有天相,这吴大人是皇上倚重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萧泽很是赞同我的话,却道:“到底也是你哥哥忠心能干。朕上次就想着要给你哥哥封个爵位,上次他怎么说也不肯领这爵位,所以朕也只得作罢。这一回说什么朕也要给你哥哥赏个爵位,你说赐个什么爵位好?” 萧泽虽是有心问我,但我却是不敢答话,只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臣妾的意思,臣妾的兄长为皇上效力是他的本分,皇上若是抬举他,赐他个爵位也是他有幸。至于赐个什么爵位,臣妾身处内宫不得议政,就悉听皇上尊便吧。” 萧泽见我不愿多说,便也不勉强,只笑道:“你太过小心翼翼了,这里不过就是朕与你,不过毕竟是你哥哥你不愿多说,那就由朕来拿主意吧。” 说着萧泽揉揉肚子,道:“朕中午午膳就没吃饱,这会子倒是饿得不行了,快些摆膳吧。待会只怕还得回含元殿去呢。” 我朝萧泽一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这句话了。”说着,我吩咐琼奴道:“快些去小厨房,吩咐她们把准备好的晚膳给端上来。” 萧泽素日里用膳不喜欢说话,今日却不同往日,笑着对我说:“这吴世安回朝,朕便可轻松不少,也就能多来永寿宫陪陪你了。” 我听萧泽这话里有深意,遂道:“皇上心怀四海,忙于政事,臣妾不敢多言,只是臣妾听苏安说,皇上每日都为了政事熬夜,一日里就睡两个时辰,若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臣妾也盼着这吴大人能够早些归朝,帮皇上料理国事,这样皇上也能轻松些,夜里也就能睡好些了。” 萧泽看向我,眼眸里尽是温柔,朝我道:“倒是让你担心了。朕这个舅舅的本事,朕是知道的,从前是因为他做事情太过火,朕不得不小以惩戒,现在只怕他也接受了这个教训,所以朕才肯让他重新回朝。” 我一边给萧泽择菜,一边回道:“吴大人这次回来,想必也知道该怎么样替皇上办事了。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那齐威齐大人呢?皇上怎么打算呢?是待他病好了之后,复任参知政事么?” 萧泽听我这么一问,眉眼只见含上了怨怼之气,朝我道:“别和朕提这个丧门星,若不是因为他,朕不至于这么焦头烂额。至于这参知政事,朕已经想好了,待舅舅回来,就让他做这个参知政事,也方便办事。” “臣妾虽然身在深宫,但对于这齐大人做事倒也是有所耳闻,皇上恼他倒也是应该。只是皇上好歹估计皇后娘娘的感受,臣妾听说这么些日子皇上就再也没有去过皇后娘娘的坤仪宫,就连齐贵人都没有召见过了。”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泽,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萧泽不悦。 萧泽朝我道:“你所说的朕并非不懂,只是朕想着那齐威给朕惹下的乱子,就实在不愿意见这齐家的女儿,罢了,你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到底是中宫皇后,再者说,这齐威虽是不堪重用,但到底齐家也是名门贵族,朕少不得也要花些心思的。” 我见萧泽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遂赶忙道:“皇上这样想就是了。皇后娘娘也是可怜,摊上这样一个无用的父亲。” “朕何尝不是被这齐威害得可怜,朕现在就想着舅舅快些回来。”萧泽叹一口气道。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抚慰道:“皇上不必心焦,要不了几日这吴大人就回来了。皇上每天操劳,定是许久没有唱过这道菜了。” 说着我给萧泽夹了快炙鹿肉,心中暗道,若不是萧泽动了想铲除这萧涵的念头,只怕也就出不了齐威这档子事儿,但这事也不能怪萧泽,到底也是这萧涵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帝王之心,最是敏感,自然是忍受不了的。 萧泽朝我笑道:“还是你永寿宫的小厨房做的东西最合朕的胃口。” 陪着萧泽用过晚膳,萧泽饮了一盏热茶。我瞧着他脸色不错,这才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还要去坤仪宫一趟,就快些过去吧。让苏安好生伺候着,这夜里路不好走。” 萧泽点点头道:“罢了,就去坤仪宫里走一趟吧,只当消食了。旁人见朕去她宫里,都是欢天喜地的要留住朕,死活都不让朕走,只有贞儿你,日日把朕往别人的宫里推,当真是贤良大度。” 萧泽是惯会取笑我的,我忙回道:“臣妾哪里是大度,不过是想着皇后娘娘只怕是准备好了香茶等着皇上,若是皇上现在不去,只怕就可惜了那一盏香茶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招数(上) 三日后,沐宁带着吴世安一家老小回京。萧泽为显示郑重,特意将赐了新的宅邸给吴世安,比从前的吴府还要气派不少。而沐宁也因为这次的功劳,被萧泽下旨封为一等毅勇侯,世袭往替。吴世安才回京,除了第一日进宫探视纯妃及太后,第二日就被萧泽召回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封为参知政事,总领吏部一切官员任免之事。 萧泽前朝有了吴世安的帮扶,倒是略见起色。这内宫中,吴若鸢见沐宁的确救回了她吴家一家老小,心内感激不已,对我到比往日更亲密些了。这一日我去翊坤宫探视吴若鸢同小皇子,却不想才一走进门就看见皇后娘娘坐在那床榻之上,一手牵着纯妃那吴若鸢,一直在那笑着说个不停,一旁陪坐着的还有信贵妃、和妃、谨贵嫔同齐贵人。 我走上前去盈盈朝皇后和信贵妃行了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见过信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皇后见是我,笑道:“这么凑巧,你也来了。本宫原想着也是叫你一起来的,但想着你怀着身孕,午后必然要歇息,也就没有再喊你。” 我淡淡一笑:“嫔妾是心里想念四皇子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四皇子。” “有劳如妃姐姐了。”吴若鸢侧坐在床榻上,见我来了,眼角里全是笑意,开口道:“如妃素日里最是惦记我们母子,每日都得过来坐坐。” 我在床榻旁的一面花墩子上坐下,替纯妃压了压被角。这才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样,身子可觉得好些了?小皇子呢?怎么没瞧见。” 信贵妃坐在我身旁,忙朝我笑道:“小皇子方才吃了奶,这会子睡着了。养娘抱着他去了偏殿,皇后娘娘特意来这一趟,却也还没见着。” “要不嫔妾让养娘把孩子抱过来,也好让皇后娘娘仔细瞧瞧。”纯妃温柔的朝皇后笑道。 皇后忙摆摆手:“小皇子睡觉要紧,这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能睡觉才好。本宫特意给小皇子准备了不少贺礼,纯妃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皇后掏出个锦盒匣子递给纯妃。纯妃打开一看。八格盒子里面静静躺着各色各样的贺礼,有金银锁,有翡翠坠子,还有得到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 吴若鸢赶忙把匣子搁在一旁,道:“皇后娘娘送的这份礼可真是太贵重了,皇子太小,只怕还受不起。” 可谁料皇后并没有在意这吴若鸢的话,倒是朝吴若鸢一笑,道:“这金银锁不值什么,可是本宫小时候带着的。一直跟着我进了宫。我把它送给四皇子,也就是希望他能过过人气,平安健康的成长。” 我同信贵妃、和妃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明了。看来这皇后见吴世安平安无恙的回来,心中只怕又是起了与纯妃交好的念头了。只是这一次吴若鸢到底领不领情,却是不好说了。 吴若鸢淡淡一笑。将皇后送的东西转交给身后的侍女,这才开口道:“那嫔妾就谢过皇后娘娘了。嫔妾瞧着娘娘似乎很喜欢小孩子,若是来日诞下嫡皇子,只怕更是欢喜的不行了。” 众人皆知这皇后进宫到现在膝下一无所出,这不仅是皇后引以为憾的事情,更是萧泽对皇后略有微词的地方。 皇后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她旋即又点点头,朝吴若鸢道:“纯妃有心了,本宫来日若是诞下皇子,纯妃可不能吝惜这贺礼哦。” 齐贵人坐在一旁。听皇后这么说,也跟着凑上前道:“皇后堂姐来日诞下皇子,就是咱们大梁的嫡皇长子了。只怕会比这四皇子模样还要俊俏呢。” 皇后虽说忍下了吴若鸢的暗中嘲讽,但对于齐贵人这样的话,却不见得受用。她冷冷看了眼齐贵人。语气也不似往日那般热络,道:“不过都是些没谱的事儿,你倒是吓起个什么劲。纯妃宫里的茶素来不错,你好好尝尝吧。” 齐贵人被皇后这么一训,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了。她面色尴尬的捧了茶盏,细细啜饮。 信贵妃见皇后面色不豫,自然不愿意这气氛尴尬起来,忙出言打起了圆场,道:“吴大人这一次能平安归来,倒真是虚惊一场。这下子可好了,纯妃你诞下麟儿,吴大人又重回长京。我听皇上说,过不了几日就要让吴夫人进宫来探视你呢。” 说到自己家人,吴若鸢一脸抑制不住的开心,朝信贵妃笑道:“果真皇上这样说吗?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这回母亲进宫可要留她多住些日子才是。说到这次的事情,还得多谢如妃,若不是她兄长毅勇侯爷,只怕我父母双亲就要葬身允州了。” 我一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吴大人是有福之人,自然是要平安赶回长京来看咱们的四皇子的。纯妃这下子可要好好坐月子了,若是让吴夫人知道你不安心坐月子,只怕她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到这,我不禁想起了沐夫人,她对我也是这样的。吴若鸢颔首笑道:“如妃就放心吧。” 这样闲聊一会,却见和妃凑上前来,故意压低了声音朝众人道:“我昨日倒是听到了一桩怪事,今日索性大家在这,就说给你们听听。” 谨贵嫔素日里最喜欢听这奇闻异事,听和妃这样说,赶忙凑上前几步,道:“是什么怪事,和妃姐姐快别关子,我可好奇着呢。” 和妃笑着看一眼谨贵嫔,见众人脸上都露出好奇的表情,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听宫里的宫女们都在传,说清风堂那边这半个月来一直不太平。” 皇后听和妃说到清风堂,面上一抽,问道:“清风堂,可是太微城西南角靠近南安宫那边的那座宫室?那儿怎么不太平了?” 和妃还未接话,就听见谨贵嫔插嘴道:“清风堂这个名字我怎么没大听说过,咱们宫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吴若鸢斜卧在榻上,听谨贵嫔这样问,遂答道:“谨贵嫔你入宫晚,自然不知道这清风堂。清风堂原是太宗皇帝的妃子恪妃闲居之所,因着这妃子最喜清静,素日里有甚得太宗皇帝的喜欢,所以太宗皇帝才特意在这独偏一隅的太微城西南角建了座殿宇,专门赐给她暑日闲居。只是后来诸朝因疏于打理,那儿又实在太过偏僻,人迹罕至,也就再也没人住进去过。怎么现在会传出这清风堂一带不太平了呢?” 我见吴若鸢疑惑,便看一眼皇后,闲闲装作不知的答道:“我倒是听说这一届新进的妃嫔被安排住到这清风堂里去了。难道这不太平与这些新进妃嫔有关系吗?” 和妃着急着就要说话,却不想给信贵妃给抢去了话头,信贵妃道:“这太微城里宫室众多,怎么会有秀女住进这就不修葺的清风堂?莫不是如妃你听错了?” 和妃不等信贵妃把话说话,忙寻了个缝隙就生生把话插了进来,急道:“如妃并没有听错,这一届的确有妃嫔被安排住进了这清风堂。殿选赐封的李贵人就住在这清风堂里,这清风堂的不太平之事也是因为李贵人的入住而发生的。” 信贵妃、吴若鸢同谨贵嫔都是第一次听说这李贵人被安排到了清风堂。 谨贵嫔在一旁喃喃道:“难怪我说近些日子一直看不到这李贵人,原来是住到了清风堂那边去了。这样的偏远,只怕想来咱们这边一趟也是不容易。” 信贵妃和吴若鸢倒是同时看向了皇后,目光意味深长。我心中不禁一叹,皇后这样的手法太过拙劣,也难怪她们两人会这样的不屑一顾了。 “我倒觉得那清风堂曲径通幽,倒是个住人的好去处。”齐贵人自然知道这是皇后的主意,忙跳出来替皇后出口辩驳:“到底是这李贵人运气好,被内务府分到了这清风堂里。” 饶是信贵妃这样的好性子也是听不下去了。她没好气的朝齐贵人道:“齐贵人这话说的倒是新鲜,不如就与李贵人换换?索性齐贵人也是最喜安静的,住在那清风堂里倒是合了齐贵人的心意。” 和妃也在一旁接过话头道:“本宫瞧着齐贵人现下住的拢翠轩倒是精致得很,只怕李贵人知道了,也是很愿意的。不若就让皇后娘娘下个旨意,也正好全了这两人的心思。” 皇后略有些责怪的看了齐蕊一眼,笑道:“小孩子家说的话,信贵妃同和妃你们两人权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若不是今日和妃告知,本宫还不知道内务府办事竟然如此荒唐,皇上亲封的贵人,竟然给安排到了清风堂去,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见皇后把这事情择得一干二净,也就不多再言语。到底这内宫是由皇上统领,若是没有萧泽的旨意,众人即便是对皇后的做法有意见,却也是不好多说什么的,更不要说推翻皇后的懿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招数(中) 谨贵嫔也顾不上皇后的事情,抬眸看向和妃,继续追问道:“和妃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不太平的事情了?你这说了半日,我还是没有听懂,别这样吊着人家的胃口好不?” 和妃素来喜欢谨贵嫔的爽快利落,见她这样说,忙道:“你别着急,方才不是说打岔了。” 说着,和妃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我也是听这宫里的宫女们口口相传,说是这李贵人住进清风堂之后,这清风堂里就夜夜传来女子叹息的声音,又是还会出现歌舞笙箫的声音,很是吓人。宫里人都在传,说是清风堂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住,从前那恪妃娘娘只怕还一直守在里面,如今见李贵人住了进去,打扰到她多年的清梦,所以才出来作祟吓人,日日发出那恐怖的声音。” “无稽之谈。宫里人最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狐鬼传言,孰不知怪力乱神,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邪门的事情,要么就是自己吓自己,要么就是有人故弄玄虚,借此生事。”在座诸人之中,最胆大也是最不信邪的那就是皇后娘娘,她听和妃这么一说,遂板着脸,半是询问半是呵斥的说道。 和妃见皇后这样说,也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但却被谨贵嫔缠得慌,若是不把事情说出来,只怕是难以脱身。谨贵嫔开口朝皇后道:“嫔妾却不是很赞同娘娘的说法,这太微城已有千年,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这一代一代,兴亡更替,出些邪门的事情倒也不算奇怪了。只不过娘娘的坤仪宫正气最重,皇上又对娘娘多加照拂。自然娘娘是不怕这些的。” 谨贵嫔这话若是深究起来,只怕得治个大不敬之罪。不过到底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摇了摇头:“谨贵嫔这样说未免也不无道理,只是本宫素来不信这个,你们同本宫说得再多,本宫也是不相信的。” 和妃听得皇后这样说。便也不再担心什么,也就顺着皇后的话往下说道:“嫔妾本来也是不信的。只是听说清风堂周围的宫室,太监和宫女们都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在清风堂附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那周围一片人人自危,一到入夜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清风堂,直说那里阴森恐怖,没得沾染上了晦气。” 信贵妃听和妃这样说,忍不住叹一口气道:“到底是可怜了这李贵人,即便只是流言,一个娇弱女子哪里能不怕呢。旁的人倒是能躲开,可她就住在这清风堂里。只怕是日日都是煎熬吧。” 谨贵嫔倒是感同身受的点点头道:“若是我的话,定然是不敢在这清风堂里再住下去了。” 我凝神思索了一会,这才开口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嫔妾思量着这些日子宫里面一直就不是很太平,难不成是犯了阴翳?要不要做一场水陆*事,来冲一冲这宫中的晦气。” 皇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朝我道:“近些日来这宫里不太平倒是实话,只是都不过是凑巧而已。本宫思量着怕是如妃想多了,这水陆*事本宫倒想着不必要办了。索性过不了些日子就到中元节了,到时候在好生祭祀一番,也就是了。” 皇后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点头称是。 皇后略坐了会,站起身来,朝吴若鸢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不打扰纯妃你歇息了。明日你母亲进宫的事本宫自会办妥。你安心在这翊坤宫中养着身子就是。” 吴若鸢不便起身,含笑在床榻边轻轻俯身:“嫔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嫔妾不能远送娘娘,还望娘娘恕罪。”说着,吴若鸢喊了翊坤宫的大宫女出来,替她好生送了皇后出去。 齐蕊见皇后走了。也站起身来朝吴若鸢道:“那嫔妾也就先告退了,纯妃娘娘好生养着身体,嫔妾改日再来翊坤宫看娘娘和小皇子。” 吴若鸢也不留她,笑道:“那齐贵人回去的时候小心些,什么时候想来翊坤宫了,本宫随时欢迎。” 看着齐蕊远去的背影,谨贵嫔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次未免也做得太过火了些,虽说这李贵人不得皇后娘娘喜爱,但到底也是皇上亲封的贵人,怎么能将这李贵人安置到了清风堂那样的地方去。” 吴若鸢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拨着指甲上的赤金护甲,悠悠开口道:“谨贵嫔方才难道没有听到吗,这李贵人去了清风堂并非皇后娘娘有意安置,而是这内务府办事不力,与皇后娘娘可是一点都不相干的。” 信贵妃叹一口气,替吴若鸢压了压被角,这才开口道:“无论是不是皇后有意,咱们在这里议论再多也是无意。难不成要为了这小小一个贵人得罪了皇后,虽说皇后今时不同往日,但到底也是六宫之主,手握凤印。” 信贵妃这话说得不错,众人听完也就都不再言语。只有我心里一直在嘀咕着,看来这李贵人的本事倒也不算小,我瞧着她这次的架势,只怕是不掀起这风浪来,是誓不罢休了。而在座的这些人也不都是傻子,除了谨贵嫔傻傻的相信那流言是真的之外,其余的人只怕都在冷眼旁观着,看看这李贵人是如何来智斗皇后的。 果不出众人所料,这流言就像洪水一般席卷太微城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在窃窃私语着,这被人遗忘已久的清风堂里出现了怪事,就连萧泽也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三日后的早晨,众妃嫔们俱在皇后的坤仪宫徽序堂里晨昏定省给皇后娘娘请安,萧泽却快步走进徽序堂,众人见了略微有些吃惊,这皇上已经有些日子没来坤仪宫了,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徽序堂里,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皇后亲自端了盏热茶送到萧泽跟前,柔声问道:“这个时辰皇上不是该在含元殿吗?怎么近日有空来臣妾的坤仪宫了?” 萧泽脸上虽是平静,但我看得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太好。才接过热茶,就见萧泽将那茶盏一搁,道:“朕若是再不来你这,只怕这内宫里的流言蜚语就要传到宫外头去了。” 在座诸人自然知道萧泽指的是什么,也许是因为皇后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所以皇后并没有刻意的去制止流言的蔓延。反倒是纵容了这个流言的愈演愈烈。 “朕每日在前朝为政事繁忙,本想着这内宫能让朕安心不少,却不想竟又闹出这一档子事情来。若不是苏安告诉朕,朕此刻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萧泽面色愈加沉郁,朝皇后道:“朕索性今日时间多,不如就在这等等,看看皇后有什么解释吧。” 皇后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一时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众人见萧泽不开心,自然也就不敢上前多说什么。最后到底是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朝萧泽道:“皇上先别着急这怪罪皇后娘娘,这事情还没有弄个明白,只怕皇后娘娘也不知晓,不如先把这李贵人给唤过来问个究竟,到底把这件事给弄明白了再来追究是谁的责任吧。” 四下寂静的大殿里,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萧泽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道:“如妃说的也有道理,李贵人可在这殿里?让她上前来,朕倒也想问个清楚明白。” 住处离着清风堂不远的钱选侍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回道:“回皇上的话,李贵人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不能来徽序堂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泽的眉头又紧皱起来,道:“身子不舒服?好端端的身子怎么会不舒服了呢?” 说着,唤了苏安来,道:“苏安,你领了人去清风堂那边给朕看看,若是这李贵人精神还算好,就把她带到这坤仪宫来。朕有话要问她。” 苏安领命去了。过了一个时辰,才领着李贵人匆匆从清风堂回到坤仪宫来。 这路途甚远,一来一回竟用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心里也很是惊讶,看来这流言所说并非是假话,至少这清风堂是足够的偏远。 那李贵人虽是一脸孱弱病态,却梳着一丝不乱的发髻,几颗南珠头饰,倒愈发显出她的清秀脱俗来。她盈盈上前,朝萧泽施礼道:“嫔妾清风堂贵人李氏见过皇上,皇上吉祥。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仔细朝那李贵人看去,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语气轻浮低弱,倒真的似是生了重病一般。她请过安之后,便垂首退到一旁,只待着萧泽发话。 萧泽瞧见这李贵人的模样,眸子里闪出一丝心疼来,开口问道:“李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去清风堂不过几天,怎么身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李贵人上前回道:“启禀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住进这清风堂之前一切都好,可是自从住进了这清风堂之后,却是夜不能寐,身子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招数(下) 李贵人这病气怏怏的样子,倒让在座的妃嫔们更加相信,这件事情和那清风堂中的鬼魅事件脱不了干系,都不忍不住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萧泽面色已很是不豫,听李贵人说完话,开口问道:“可找太医瞧过了?” 李贵人略显尴尬,左右思量了片刻,才回道:“臣妾住在清风堂,离太医院实在太远。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许是才入宫中,还没适应才会这样,也就没有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看。” 这话倒也是实情,只怕这太医院里的一干太医听说是清风堂有请都会避而远之了吧。一则是路途实在太远,只怕走过去都得花上半日功夫,这二则,宫中之人只擅长的就是不惹麻烦,这清风堂现下可是是非之处,在没有看清楚行事之前,这帮子老奸巨猾的太医可是不会轻易出诊的。我瞧着那李贵人,这话从她嘴中说出,却是显得那么的委屈哀伤,越发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出手保护。也许这就是女人天生的优势吧。 萧泽听李贵人这样说,便不再多问,只朝苏安道:“去太医院给朕请了何彦方来。” 苏安领命去了。这太医院里若论相信,萧泽最相信的也就是何彦方来,医术精湛又通人事,这样的人很少不让人喜欢。 萧泽又让宫女给李贵人端了面花墩子来,道:“朕瞧着你气色不好,倒还是先坐下来说话吧。好好一个人,怎么几日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萧泽把眼眸转向皇后,似是在询问皇后,又像是在责备皇后。 皇后只怕是被萧泽看的心里毛毛的,遂开口朝李贵人问道:“李贵人。这些日子宫里流言四起,这源头俱是从你的清风堂而来,这件事情你可有所耳闻?” 李贵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皇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事关清风堂嫔妾自然有所耳闻。原本想着这流言过不了几日也就散了,可谁想到这流言竟然越传越广。到最后嫔妾也没有办法,只得听由任之。到没想到给皇后娘娘添了麻烦。” 李贵人话说的滴水不漏,把这事情的干系撇的是一干二净。饶是皇后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开口道:“听之任之?本宫只是好奇这流言之中的事情可是实情?难道李贵人在这清风堂里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才致使这流言人尽皆知的吗?” 李贵人摇摇头道:“这样的无稽之谈娘娘何必当真。嫔妾并没有在那清风堂里看见什么鬼魅狐怪,至于这流言中其他人说是见过,那嫔妾就不得而知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她们所说的也是实情。” 谨贵嫔却有些不大相信,还未等皇后说话就抢在她前头问这李贵人道:“李贵人确定自己没遇见什么?本宫听着那人口皆传说得可是真真的,再说。瞧着你这气色与当日赐封之时相比可是差了不少,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谨贵嫔这话倒是想这清风堂出现鬼魅之事一般,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怪怪的。萧泽清咳一声,道:“既是李贵人自己说了,那这事情自然也就是旁人杜撰出来的。谨贵嫔未免好奇心太重了,这宫中正气最足。哪里会有什么邪门歪怪之事。” 皇后也在一旁道:“本宫瞧着,也就是这李贵人素日里调养不够,这才导致身子不适,哪里就如众人传道的那般诡异了。这宫里人闲来无事最喜欢嚼舌根子,本宫这段日子也是疲怠了,倒是没有好好严惩!” 我看着皇后的神色,那样的镇定自若,仿佛就将自己暗中把李贵人安置到偏远的清风堂这件事情给一笔带过。我自然不会让她这样如意,便转过头朝琼奴暗暗吩咐了几句,琼奴会意。瞧着四下无人注意着他,就瞧瞧走出殿外去。 李贵人见皇后这么说,也开口道:“娘娘素日里为了六宫的事情操劳,这样的小事有哪里能估计的上呢。到底也是嫔妾疏忽了,本以为清风堂地处偏远。四周又无临近的大殿,便想着这样的流言不过就在清风堂一带传传,谁能想到竟会波及如此深远,这宫中嚼舌传话之人也却是是太可恶了。” 我不由得暗暗佩服这李贵人的手段,短短几句话又重新将这话题拉了回来。 琼奴轻步走到我的身后,朝我暗暗点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我也就放下心来,只和信贵妃、纯妃耐心的看着这李贵人同皇后暗斗,谁也没有想上前帮着说话的念头。 萧泽听着正有些不耐烦,外头内侍就传道:“何彦方何太医到。” 何彦方缓步上殿,朝众人一一请安,道:“皇上急召微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萧泽颔首微笑道:“爱卿快快平身,朕唤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李贵人身子到底有没有大碍,你的医术朕最是放心。” 何彦方听着萧泽的话,点头称是,走上前就为李贵人号起脉来。殿内众人俱是屏气凝神,只待着何彦方最后的诊断。 何彦方诊完脉又仔细看了看这李贵人的气色,这才开口道:“启禀皇上,在臣下诊断之前,臣想问几个问题,不知皇上是否允准?” 萧泽点头道:“为医者自然是要将情况都了解清楚作出的诊断才会精准无误,你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你就问吧。” 何彦方谢过萧泽之后,这才转眸看向李贵人,开口问道:“微臣斗胆敢为李贵人,最近是不是移居别处之后才觉得身子不适?” “大人如何知道?”李贵人觉得有些惊奇,开口问道:“不过我倒的确是因为移居到了清风堂才感觉到身体不适的。” 李贵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不断看向皇后,似乎是怕她责怪一般。 “那贵人移居的地方是不是临水很近?”何彦方没有回答李贵人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李贵人思索了一刻,这才回道:“这清风堂后面就是片小池塘,临水很近,潮气也很重。” 何彦方听李贵人这么说,这才点了点头,谢过李贵人朝萧泽道:“这就对了,皇上,微臣知道为什么李贵人身子不适了。” 萧泽探前身子,目光中满是好奇的看向何彦方,道:“爱卿快快说来,为何这李贵人久病不愈,难道真的和这鬼魅狐怪有关?” 这一句话也就泄漏了萧泽的内心,只怕他心里也是担心着这鬼怪传说,所以才会特意让何彦方仔细诊断,看看这李贵人的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引起的。不过萧泽这次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何彦方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不是钦天监的监正,这鬼怪之说怕是束手无策。 好在何彦方的话并没有让萧泽失望,他微笑道:“李贵人是因为迁了房屋,所以才会感觉不适,又加上这屋子临水,潮气太重对人身体又很是不好,这才会染上风寒,久治不愈。若想治愈,也很是简单,只消将这李贵人移个宫室,多晒晒阳光,再服两剂祛湿散气的方子也就会好了。” 萧泽听何彦方这样说,轻松了不少,点头道:“你这样说朕就放心了,到底是那清风堂不好,换作是谁住进去只怕都会惹上这样那样的病患来。” “皇上这样说微臣也很是赞同,今日微臣既然来了,那就斗胆多说两句。长久不住人的屋子生气太重,一般是不适宜在让人住进去。即便是要人住进去,那也得开窗散气一个月,不然人住进去只怕都会身体不舒服。”何彦方说这话时,目光悄悄转向我,朝我那么淡淡一笑:“所以李贵人住进清风堂才身体不好。至于近日的流言,微臣也有所耳闻,其实微臣想,也许是因为这清风堂里忽然住进了人,人气一盛就改变了这屋子里的气息,致使人精神错乱产生幻觉,才有了这么多的鬼怪传言。” 何彦方这么一说,倒是给这李贵人的流言一个合理的解释。萧泽听何彦方这么说,更是气恼把这李贵人安置到清风堂的事情。 “皇后,朕记着这宫室安排的事情可是你亲自操办的。今日出现这样的事情,朕想皇后无论如何也该给朕一个交代吧。”萧泽眸子转向皇后,语气虽不严厉但目光锐利的看向皇后。 皇后见自己躲不过,也就忙站起身,朝萧泽道:“臣妾将这事情交给了内务府来办,也怪臣妾在内务府送来册子时没有仔细查看,才出了这样的漏子,还请皇上责罚。” 萧泽心中虽是生气,但瞧着皇后低眉顺目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静片刻才吩咐苏安道:“内务府如今的管事是谁?” 苏安不假思索回道:“内务府总管现下是梁九功,奴才这就唤他前来,还请皇上稍待。” 梁九功被带到时,已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跪倒在萧泽面前磕头如捣蒜,急道:“奴才该死,还请皇上恕罪,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第二百四十九章 苗头 这徽序堂里寂静得只听得见梁九功不断磕头的声音,直到那额头磕出血来了,萧泽这才开口道:“朕来问你,清风堂荒废已久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要将这清风堂安排给李贵人居住。你们这起子奴才如今是越发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梁九功身子一抖,哆哆嗦嗦的回声道:“启禀皇上,因太微城内宫室不够安排,有的宫殿内没有主位,不好将这些新进的小主们安置进去。加之李贵人又是这一届妃嫔中位分最高的。所以奴才才特意寻了这清风堂来与她居住。” “清风堂是个什么光景难道你身为内务府总管还不知道么?”萧泽厉声喝道:“现在还在这里给朕砌词狡辩,胆子是愈发大了。” “朕问你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萧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敢做的。 梁九功低着头,似是思索,有好似害怕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回道:“皇上明鉴,这件事情只是因为内务府的疏忽,确实并非是谁指使。” 不论萧泽怎么问,这梁九功就只说这事儿是由内务府一手操办,不过是因为疏忽了才将这李贵人给派到了清风堂去。 萧泽无法,问不出结果只能将这气撒在内务府身上,梁九功被革了内务府总管的职位,连带着内务府一干人等均被罚俸三个月。 我是明白事情始末的,心中不由得感叹皇后收买人心的厉害之处,梁九功在这样的情形下都能不将皇后招供出来。又感叹于这李贵人的厉害狠辣之处。因为她一个人,这么多人都在这儿被她玩的团团转,就连内务府的所有内侍都被罚了俸禄。日后只怕也是个心中隐患。 若是此人能为我所用倒好,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只怕。。。 皇后被萧泽训责了一番,只阴着个脸坐在一旁也不再多说什么。萧泽见事情处理成这样,心中已是满意,转身就要走。却不想李贵人竟从那花墩子上跌坐在地。众人目光中俱是充满惊奇,只见她缓缓起身,面色通红朝萧泽道:“臣妾失礼了。只是方才身子乏困得不行,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萧泽这才想起这李贵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便继续坐下身去,道:“无妨,朕方才倒是把你忘了,这清风堂你绝然是不能再回去住了,朕待会就让内务府重新给你挑个地方,你好生养着,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道理。” 我听萧泽这么说,忙站起身来。朝他笑道:“皇上,这个法子可不好呢。” 萧泽倒是很惊讶,朝我问道:“怎么?贞儿觉得哪儿不好了?难不成还让这李贵人住回到清风堂去不成?” 许是这件事情真的刺激到了萧泽,萧泽倒是句句不离这清风堂。 我忙摆摆手站起身来,笑道:“皇上误会臣妾的意思了。臣妾的意思是这内务府重新挑地方,还得腾出时间来清理。只怕一日之内都是完成不了的。那今夜这李贵人住在哪里才好呢?”说完,我眨眨眼看向萧泽。 显然萧泽并没有考虑这些,他见我问他,也就顺口回道:“索性你的永寿宫大,院子有多,不如就让李贵人暂住在你的永寿宫中好了。” “皇上就惦记着臣妾的永寿宫,臣妾倒是有个好地方,只是怕皇上不愿意,所以这才拖着一直不肯说呢。”我朝萧泽温柔一笑,那眸子里闪出来的光芒是那样的温柔。 “喔?是什么好地方。你到说来给朕听听。”萧泽表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引得身侧的妃嫔都抬眸看向我,想知道我说些什么。 我淡淡一笑:“虽说皇上不相信怪力乱神,但臣妾则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鬼怪素来都是纯阴之物。阳可克阴,皇上的含元殿是皇上久居之所,阳气最重,素日里也是安静,这样对李贵人的养病倒也是个好去处。再者说,皇上身边也得有个贴身伺候着的,刚好李贵人也可以代臣妾们好好的伺候皇上了。” 这李贵人听我这样说,眸子里都快闪出光来了,不过她转瞬又低下头去,唯恐有人看见她那暗暗窃喜的脸庞。 谁料我的话才说完,皇后就先站起身来反对:“自古帝王之所就从来没有女人在里面过夜过,即便是侍寝也是不能够的。如妃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怎么如今却提出这样荒唐的建议来。本宫坤仪宫有的是房间,又是凤居之所,阳气虽然不如那含元殿,但却也是这宫中数一数二的了,不弱就让这李贵人住到本宫的坤仪宫来吧。” 我却不想与她太多争执,只道:“嫔妾只是怕打扰到娘娘安心养病。还望皇后娘娘能够见谅,再者说,如今内务府总管才撤,娘娘少不得要分些心思到这内务府上,哪里还有功夫来照顾李贵人呢。事从权宜,嫔妾才会这样建议的。” 说着,我转眸看向萧泽,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他,只要他一点头,那即便皇后有再多的言语,这件事情也就是成了。 信贵妃和和妃也是在一旁附和道:“本宫觉得如妃说得不错,这清风堂实在太过阴森,若是能在含元殿里住些日子,只怕就会好很多了。之前到底是委屈了李贵人,现在让她住进含元殿,到底也算是补偿了她吧。” 萧泽听信贵妃同和妃都这样说,也就不再犹豫,点点头道:“你们既然都这样说,那便就依了你们,只是含元殿内不得住女眷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所以这李贵人就安置到含元殿偏殿庑房里吧。这样也就不算坏了规矩了。” 见萧泽应允,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冷眼瞧向李贵人,她起身朝萧泽谢恩,目光却转向我,眸子里满是感激的眼神。 “既然皇上答应了,臣妾还想斗胆多说两句。近些日子这宫里一直不大太平,虽说臣妾也不信这鬼神之论,但到底为求心安,臣妾想着能不能在这宫里做几场水陆*事。”我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抬眸去看萧泽。 萧泽听了之后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思索了一会,这才开口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朕也觉得最近内宫之中烦心之事太多,也是人心惶惶。做一做法事也是好的,索性前朝也有惯例做过这些法事,就让钦天监算了时辰出来,请雍华宫的法师来做几场水陆*事吧。” 在座妃嫔大多都是胆小之人,这些日子为了这些个流言蜚语都是晚上不敢出门,如今听萧泽答应做法事,都是放心不少,到都是开心了不少。 从徽序堂出来,我和信贵妃、和妃一同回宫去。行至半路就听见身后传来李贵人的声音:“如妃娘娘,且等等,嫔妾有话要与娘娘说。” 我看一眼信贵妃和和妃,三人停下脚步。李贵人上前屈膝朝我们三人请安道:“嫔妾见过信贵妃娘娘、如妃娘娘、和妃娘娘,三位娘娘万福金安。” 我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和妃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李贵人还不去收拾铺盖,好早一些搬到含元殿去,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得来的。” 李贵人听和妃这样说,赶忙回道:“嫔妾是特意来谢谢三位娘娘的,若是没有三位娘娘,嫔妾怎么可能能从这清风堂挪到含元殿中去。” 信贵妃淡淡一笑,道:“不必谢我们,要谢你就好好谢谢如妃,若不是她替你说话,只怕皇上不过给你换个宫室罢了,哪里能摊得上这样的好事。在这宫里做人最讲究的就是知恩图报,李贵人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瞧着你手段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人品如何了。” 李贵人听信贵妃这样说,忙屈膝在我面前跪倒,道:“嫔妾不是那起子不懂是非的人,娘娘有恩于嫔妾,嫔妾感激于心。以后娘娘无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嫔妾便是,嫔妾为娘娘马首是瞻,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我瞧着信贵妃和和妃在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忙将这李贵人扶起来:“本宫瞧着你日后福气大着呢,只希望日后李贵人不要忘了本宫这几个姐妹今日的相助才是。时辰不早了,李贵人也该收拾收拾去含元殿了,若是让皇上等着那可就不好了。” 李贵人听我这样吩咐才站起身,朝我一福道:“那嫔妾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去娘娘的永寿宫给娘娘谢恩。” 信贵妃看着这李贵人远去的背影,叹一口气道:“这李贵人聪颖有余,可是本宫瞧着只怕是心眼多了些。今日倒是把皇后斗得无话可说,可见这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是不容小觑。” 和妃哂笑道:“姐姐你太抬举她了,到底是这皇后太不聪明了,这样蠢顿的事情竟也做得出来。” 我瞧见她俩这样说,也接过话头道:“我瞧着这李贵人不是个善茬,今后咱们可得小心应付着,不然只怕会惹火烧身。” 第二百五十章 兵权 吴世安回朝,的确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即便我身处内宫却还是有所耳闻。这一日是七月十三,吴世安回朝的第十天,沐宁来到永寿宫,给我带来了最热乎的消息。 沐宁只怕是才从含元殿来,外头骄阳似火,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子,一走进内殿就忙撩了裤摆,扯起案上一把折扇狂扇起来。 我忙让琼奴给沐宁端了盏冰镇的酸梅汁来,又让小福子将殿里装着冰块的缸子往沐宁面前挪了挪,沐宁这才觉得好了些。 我递上一块锦帕,让他擦擦汗,口中道:“哥哥也真是的,这样大的太阳也不知道让人撑个伞,晒成这样样子,若是让母亲看见了,不知该怎么样心疼了。” 沐宁却是摆摆手道:“男人家的打什么伞,给人瞧见了还不要笑话死。大夏天的就是这样,哪年不是这样过来的,从前我在西北的时候可比长京热多了,不都熬了过来。” 我见说服不了他,也就不再说下去,只给他又添了一盏酸梅汁,开口道:“多喝些这酸梅汁吧,消热解暑,免得大夏天的上了火那可就不好了。” “我是心头上火了,喝再多这酸梅汁也是没有什么用。”沐宁叹一口气,朝我道。 我忙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朝堂上的事情不顺心?我听说吴世安回来之后就大刀阔斧的干了一场,现下到底情况是如何了?” 沐宁搁了茶盏,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说。这吴世安回朝后,不过这么几日我才发现,当初他能把控朝堂这么些年,确实靠的不是外戚关系。手里也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他这份本是可不是齐威能学得来的。” 我对沐宁这句话很是赞同,点点头道:“哥哥说的不错,这吴世安浸淫朝堂多年,根深树大。自然不是那起子外戚作威作福就能比得上的。不过这朝堂上的人不是尽给宁亲王萧涵给换了吗?齐威查了数月也没找出什么破绽来,这吴世安才回来不到半月,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奈何得了这一帮朝臣?”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这水里混久了,哪里就有那两袖清风的人,不过都是做给旁人看罢了。萧涵厉害的地方不过是将这些可以被人挖出来的缝隙给牢牢藏好,所以齐威才一无所获。”沐宁给我解释道:“可是现在换做吴世安,他手中可是留着一样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法宝,就是靠这么一个宝贝。他才替皇上重新在朝堂上争回半壁江山。” “是个什么宝贝。竟是这么神奇?”我听沐宁这样形容。不禁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沐宁。 沐宁微微一笑,道:“这吴世安手中握着数百位朝官和地方大员贪赃枉法的罪证,这些都是他组织人秘密搜集来的。一直握在手上。他为官多年屹立不倒,靠的也就是这个法宝。今日为了皇上到底也是拿了出来。若不是他今日拿出来。我也不能窥见一斑。” 我不禁暗暗咋舌。 这吴世安不愧是老狐狸,握着别人的把柄在手上,别人自然要让你三分。转瞬之间,这朝堂之上吴世安就立足了下来,只怕萧涵这一次是遇到了强劲对手了。 “那宁亲王打算怎么应对呢?”我略有些担心问道。 沐宁皱皱眉,开口道:“宁亲王这几日又在频繁的找我,想要把我拉到他的阵营里去。我手中握着的这兵权,此刻竟然变成了负累。这几日我倒是觉得真心累了。” “哥哥还是观望观望比较好。如今行事不明,我瞧着皇上已是对萧涵起了疑心,若是哥哥此时与他走得太近,依着皇上的性子,只怕皇上连哥哥也要疑心起哥哥了。” 沐宁点点头,朝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你不必担心。只是这吴世安现在也把眼光瞄向了我,现在正在和皇上谏言,要我把这兵权给交出来。” 我听沐宁这么说,才真正担心起来,开口问道:“他吴世安不过是个参知政事,哥哥如今是大司马,他如何敢出这样的主意,让哥哥把兵权给交出来。哥哥一心为了朝堂,却不想今日被吴世安盯住了。他倒也真有这样的胆子,敢和皇上提出这样的谏言。” 沐宁不由一笑:“你只当他是才回朝堂的参知政事,可是你忘了,他从前可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吴世安。更何况他还是太后的亲弟弟、纯妃的亲父亲,外戚身份更是让皇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了。我从未这样累过,想着日日被人这样惦记着,索性还不如就把这兵权给交出去,咱们几个回了扬州,清淡生活就好。” 还未等我说话,沐宁又继续说道:“可是,我想到你,再想到绍儿,在这深宫之中,若是没有权势,只怕就会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这兵权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去的。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绍儿,若是没有强硬的母家,日后只怕就会辛苦了。” 我看着沐宁略有些消瘦的脸庞,知道他素来性子寡淡,心疼道:“到底是难为哥哥了,哥哥本是胸怀四海,若不是为了我们,也不就不必屈尊在此受委屈了。妹妹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哥哥好了?” 沐宁转眸看向我,那眸子里满是怜惜:“不必谢我,你在宫中才是不容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能帮你分担一些,心里也要好过一些。若是哪日咱们真能出宫了,就到四处去好好走走,这宫里不过四方的天地,那里比得上宫外头那碧水蓝天。” 沐宁这么一说,我也不禁向往起宫外头那样的景色。瓷缸里头装着的冰块慢慢融化,坠落水中,发出“扑通”的声响惊醒了我。我这才恍然大悟,方才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如今自己还是在这金瓦红墙的太微城里。 “对了,皇上对吴世安的谏言可说了什么?皇上对哥哥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我这才想起这一茬,忙开口问道。 沐宁听我这样问,忙笑道:“怎么问这样傻的话了,若是皇上听了吴世安的话,那此刻我还能从含元殿来你永寿宫里吗?皇上听了吴世安的话,不过淡淡说了一句相信我,就再也没有打理吴世安这个话茬。” 我听沐宁这样说,也忙松了口气,朝沐宁道:“皇上既是如此说,那哥哥就可以安心了。” 送走了沐宁,琼奴见我心情有些不大好,忙凑上前朝我开口道:“小姐,前几日如意馆不是给小姐画了一幅画吗,现在那画已经装裱好了,不如奴婢陪着娘娘一起去如意馆看看?” 我心里知道琼奴是为了让我去如意馆散散心,瞧着外头的日光已经不是那么的晒人,我也想着出去走走,就点点头道:“也好,不必去备轿辇,如意馆不远,咱们就走着过去吧。何彦方不也说怀孕的人要多走走,这样有助于孩子长大吗?” 琼奴点点头,去取了一把湖纸伞,扶着我慢慢走出永寿宫去。要去如意馆,得绕过永庆宫,过了西长街拐个弯就到了。才到如意馆,这馆里的夫子就赶忙迎了上来,朝我笑道:“微臣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娘娘前日寻如意馆作的画已经裱好了,微臣这就取来给娘娘过目。” 我微笑颔首:“有劳夫子你了,本宫今日来就是想把这画像给取回去的。” 那夫子捧了个纸匣子从藏画的阁楼上走了下来,小心翼翼将匣子里的画卷给取出来,在画架上慢慢展开,一轴画卷就这样一览无余。 画卷中我端坐在太液池的荷花丛旁,茜素色的宫装配上身后的碧色荷叶,显得越发和谐。发髻上一支五尾凤钗画的是栩栩如生,钗上垂下来的珍珠珞子衬得肌肤越发白皙。 琼奴瞧见这幅画,不由赞道:“小姐你瞧,这画画得可真好,奴婢瞧着小姐比那荷花还要娇艳呢。这一身宫装也好,配上绿色倒也不显得俗气。” 我听她这样碎碎念,不由朝她笑道:“这宫装是你挑的,你自然说好,快把这画卷给收起来,咱们会永寿宫去吧。” 那夫子听我们要走,忙送到如意馆门口,堆笑道:“如妃娘娘慢走,若是娘娘哪日想画像了,就差人来如意馆,微臣恭候娘娘。” 这样的客气话,宫里人人都会说。我点点头:“劳烦夫子了,这画本宫很喜欢,待会本宫让永寿宫的小福子给夫子送赏赐过来,算是本宫请夫子们喝酒了。” 回永寿宫的路上,却没有遇见什么人。许是太微城中人都在午睡,还未醒来。所以虽是白日可这太微城里也是寂静的和夜半时分差不多。 琼奴就这样扶着我慢慢的走着,索性我们也不着急,过了西长街,转身就要朝永庆宫方向走去。却不想在这西长街的尽头遇见了一位熟人。 我望着青石砖上一双描金皂靴,不仅抬头去看,却不想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暂避 “不想在这儿碰见如妃娘娘,小王见过如妃娘娘,这厢有礼了。”萧漓眸子里闪出一丝笑意,朝我轻轻作揖开口道。 我也觉得有些惊异,这太微城这样大,却不想在这遇见了萧漓,却也是一笑,朝他道:“见过王爷,王爷万安。这大中午的,王爷不在殿内好好歇息,怎么在这西长街里游走呢?” 萧漓一笑,道:“小王是想去一趟母妃那里,待会还得赶出宫去,所以这才凑着中午时间去寿康宫一趟。娘娘倒是说小王,自己不也是在这大中午的在这西长街里走着,更何况娘娘现下还怀着身孕,应该好好在永寿宫里将养着才是。” “本宫是今日闲来无事,没有睡意,也就想着去如意馆取了之前画的画像。”我微微颔首,莞尔一笑:“不想倒是让王爷担心了,王爷放心,御医嘱咐过本宫,说要多走走,对日后可要好许多。”我不知为什么,见萧漓这样关心我,也就与他多说了些:“王爷这个时辰去寿康宫,太嫔娘娘没有歇息吗?娘娘生辰将近,王爷的确也应该多去寿康宫坐坐,太嫔娘娘看见王爷,自然心情也就好许多了。” 萧漓听我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换上了不舍,他思量了会,才朝我道:“小王这一次去寿康宫是同母妃辞行的,因着这次时间紧急,不想让母妃担心,所以这才趁着才从含元殿那出来,就赶来寿康宫了。” “辞行?王爷要去哪里?”我听萧漓这样说,自然而然问道。 萧漓朝我一笑:“西南地区才收复了不少土地。皇上想要改土归流,将那起子蛮夷土司全部换成咱们的刺史和太守。皇上不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旁的人去做,就像派个信得过的人去西南,好好把这件事给做好了。” “所以王爷就毛遂自荐要去西南了?”我眨眨眼睛。朝萧漓问道。 萧漓略有些惊讶的点点头:“嗯,能替皇兄排忧解难,小王自然要毛遂自荐了。何况小王还没有去过西南,常听人说那边风景秀丽。如今倒是可以亲自去看看了。只是小王好奇,娘娘是如何猜出小王是自行和皇兄毛遂自荐的呢?” 我淡淡一笑:“本宫虽说在内宫之中,不懂朝堂之事。但或多或少总归会有耳闻。加上本宫知道王爷是个性子淡泊,从不争名夺利之人。这些日子朝堂之上不太平,想必王爷也在这朝堂上呆的不顺心,所以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想要出去走走的。” 萧漓听我这样说,眸子里又多出一丝温柔来,朝我道:“娘娘果然善解人意。不过。这朝堂之上近日纷争不断。小王也不敢多言。唯恐偏帮了谁。倒不如去了西南,眼不见心不烦,左不过还有大半年才会回来。倒也能好好静静心,做些为民谋福利的事情。” 萧漓这样的做法对他来说倒不是一件坏事。离开这政治漩涡,往往保全的就是自身,更何况萧漓性格使然,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 “王爷这样做本宫不便多说,若是能为民谋福祉,也算是王爷功德一场。只是这西南素来偏远,又是潮热多瘴气,王爷长在这中原地区,去了西南只怕会不适应,何况这蛮夷还未开化,要是争执之间伤了王爷金体那可怎么是好?”我想着别人口中诉说的西南景象,不由得替萧漓担心了起来。 却不想萧漓摆摆手道:“娘娘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王是行军之人,什么样的苦吃不下来。就算不习惯也不过半年,若是顺利说不准三个月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还能赶得上娘娘生小皇子呢。我可得好好给孩子准备个贺礼,得是旁人都没有送过的才好。” 萧漓虽说是皇子,却也不是娇气之人,听他这么说,我却也放心不少,我点头道:“那本宫可就候着王爷回来的好消息哦,倒是王爷圆满归来说不定会更得皇上赏识,前程似锦指日可待。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就先告辞了,王爷也快些去看太嫔娘娘吧,本宫就不耽搁王爷的时间了。” 萧漓瞅着时间倒也是不早了,遂朝我点点头道:“那小王便先告辞了,临行前若是有空就去永寿宫给娘娘拜别,若是无空,那今日就算是告别了。还请娘娘等着小王回来的好消息。” 我莞尔一笑:“王爷保重自身才是,多带几个信得过的随从,可别轻易委屈了自己。”说完,我朝萧漓一福,转身朝永寿宫去了。 回到永寿宫,我嘱咐琼奴将方才从如意馆里带回来的画卷给拿出来,挂在这东暖阁的墙上。却不想,琼奴在这匣子里掏了半日,这才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那幅画不见了。” 我接口道:“怎么会不见了呢?方才不还是好好的放在这匣子里的吗?咱们回来时也没见它丢了呀?难不成是拉在这回来的路上了。” 琼奴又在那匣子里找了半天,本来就是只可以放进一幅画的匣子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是不见那画卷的踪影,没有办法,她只得牵了羽香,沿着永寿宫到如意馆的路子一路寻过去,却依旧是没有寻到。 琼奴回永寿宫的时候,已经是满脑门子的汗珠子,她着急着朝我说道:“小姐,这可怎么是好。那幅画怎么都找不到了。是琼奴不好,还请小姐降罪。”说着,琼奴就屈膝朝我请罪道。 我忙拉了她起来,急道:“说什么胡话呢,不过就是一幅画,不值什么的,丢了就丢了吧,你去如意馆里知会那夫子一声,我只怕有人拾得了会送到如意馆去。要是没人送到如意馆去,你就让那夫子隔几日再来替我画吧。” 琼奴见我这样说,就忙去了如意馆。如意馆里也没有我那幅画像,那夫子听说我的画像遗失了,也是忙不迭的道歉,答应两日后再来永寿宫替我画像。 不过是一幅画像,我倒也就没放在心上。只让羽香替我寻了些锦缎来,又自己找出些甘草和干薄荷来。羽香见我准备着些东西,遂问道:“主子准备这些东西是想要做些什么吗?如今您月份大了,不便做这样的事情了,不如让奴婢来替您做吧。” 我摆摆手,道:“敦亲王过不了几天就要去西南了,我听说那边湿气重,就想着给他做个草药锦囊,佩在身上倒也要好些。” 羽香听我这样说,也是有些惊讶,道:“怎么忽然就要去西南了呢?宫里也没有传出这样的消息,主子是从哪儿听来的?” “今日去如意馆取画,路上遇见了敦亲王,他自己同我说的。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该启程去西南了。”我挑了针头,开始细细缝了起来:“西南那边也是需要有人过去管辖,敦亲王过去,皇上只怕也会放心些。” 羽香拿了剪刀替我缴起缎子来,一边道:“敦亲王性子好,待人也真诚,不怪娘娘也替他想着。奴婢想着,不如再给这王爷准备些草药吧,王爷这一去,哪里能把这些东西都备齐全了?我听说咱们长京人只要离开中原就会水土不服。” 我点点头:“到底是你细心些,那你就去准备些吧。待会一起让小福子送去给敦亲王吧。” 萧漓离京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三日之后,我让小福子寻了个午后,将已经用纸包好的草药和锦囊送到敦亲王那。 敦亲王的离京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任何轩然大波,大家只顾着把眼光放在吴世安如何收复失地上了。而这内宫中的风向也是瞬息万变,随着吴世安提拔皇后的父亲齐威为礼部侍郎之后,皇后的腰杆儿慢慢的也挺直了起来。齐威这一回可比上次收敛许多,看来上次的事情只怕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而皇后和齐贵人虽说也是因为母家的复起而重新在宫中活动起来,但萧泽的宠爱却没有如期降临。这些日子最受宠的当属住在含元殿的李贵人,其次就是出了月子的纯妃娘娘,我虽说怀着身孕没有办法侍寝,但萧泽倒是每日都会抽空来我永寿宫一趟,陪着我说说话,或是一起用晚膳。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沐宁依旧被吴世安盯个不放,不过沐宁却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死死将这兵权握在手中,日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倒是让吴世安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左右萧泽也很是信任沐宁,慢慢的吴世安也就将这件事情给慢慢放下来,只安心去照看着自己才平定下来的朝堂。 李贵人的得宠让宫中的不少人都羡煞不已。到底住在这含元殿里久了也是不像话,最后到底是太后下了懿旨,赐了宁玉宫给这李贵人居住,责令她搬出含元殿。 太后的懿旨并没有影响到李贵人的宠爱,不过半月,这李贵人就晋位良媛,成为宫中新进妃嫔中第一位晋位之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酸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这一日宫中要大肆祭祀,有许多事情要忙碌。不过因着我怀着身孕,皇后并没有把事情交给我。也许是皇后意识到自己作为六宫之主也需要亲力亲为来震慑六宫,所以倒是自己把这中元节的琐事给揽了下来。 一时清闲下来的信贵妃、和妃和我就在永寿宫里坐了下来,三人闲闲品茶,聊着这宫里的各种奇闻怪事。 和妃素来喜欢听这些东西,所以其实也是她说得多,这不,她见我们略有些乏困了,就又开始说道:“你们知道么,这次新进的妃嫔里面有一位叫做钱选侍的,我听说她一次都没有侍寝,这宫里所有的新进妃嫔都已经侍寝了,唯独就只有她还没有进过含元殿,你们说这事情奇怪不奇怪?” 信贵妃和我对视一眼,我不禁开口道:“这事儿有什么奇怪的,左不过皇上不翻她的牌子也是没办法,这钱选侍总不能把自己的牌子摆在皇上面前,让他一定要翻吧。” 和妃却是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这钱选侍并不是没有给皇上翻过牌子,皇上第二个翻的就是她的牌子,可这位小主却只说身子不适,竟然拒绝了皇上的召寝。而后皇上次次翻她的牌子都被她用身子水土不服这个借口给搪塞过去了。这不一直拖到现在就都还没侍寝,皇上也不知是失去了耐心,还是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就将这钱选侍给忘了。” 听和妃说完,信贵妃才道:“这样的人在这宫里倒真是少见。旁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都要钻到含元殿里去。可这钱选侍却不愿意侍寝。” 我心里却有些明白,只怕信贵妃和和妃也不是一点都没才道,可这话若是说的太白也就没有了意思,我遂朝和妃打趣道:“这别的妃嫔不侍寝。我怎么瞧着姐姐倒是不开心的样子呢,难不成皇上翻了这钱选侍的牌子,姐姐就高兴了?我只巴不得皇上不翻别人的牌子只陪着我一个人呢。” 说完,我自己都认不住咯咯一笑。和妃见我打趣她。也忙回道:“我们哪里有你这样的好福气,怀着孩子,皇上日日都要去你的永寿宫陪着你。” “姐姐若是羡慕,不如自己也再怀一个,我想着纶儿只怕也想再要个弟弟呢。”我瞧见和妃一脸的坏笑,忙回道。 和妃假装叹一口气道:“哪里就有你这样的好福气,不过你肚子里这个不也就是我纶儿的弟弟了么?到时候我让纶儿领着这个弟弟玩,你可不能不答应哦。” 我忙掩唇一笑:“瞧姐姐说的,我哪里有那么小气。到时候把绍儿和我肚子里这个都放到姐姐的毓灵宫去好了。我刚好也乐得清闲。” 信贵妃听我们俩这么说话。也插上一句道:“只怕皇后娘娘见我们几个躲在这永寿宫里喝茶聊天。而她要在中和殿里忙碌着今晚的祭酒会。” “皇后娘娘也是难得忙这一回。”和妃笑道:“更何况今天这祭酒会皇上也会去参加,皇后娘娘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少不得还要感谢咱们给了她这个机会。” 皇后从前是那般的端庄稳重受人尊敬。可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倒不知道为什么了。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到了该去中和殿参加祭酒会的时辰了。我扶着琼奴和羽香也不坐轿辇,缓缓朝中和殿走去。 七月十五是民俗中的鬼节,这太微城里又多是柳树槐树,平日里倒还好,今日里却显得有些阴森。好在身边有琼奴和羽香陪着,倒也就心安不少。 要从永寿宫去中和殿就得穿过太液池,我缓步走上石头桥,却远远看见有个女子站在那桥头上,目光朝西边望去,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似乎世界纷扰俱与她无关。 我都不愿走上前去打破这份宁静,驻足一刻,这才走上桥去,琼奴朝那女子道:“前面是何人,如妃娘娘驾到,还不过来请安。” 那女子听见琼奴这样说,微微抬眸看我一眼,面色平淡的走上前来,朝我轻轻一福。口中道:“嫔妾选侍钱氏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请过安,也还未等我说话,这钱选侍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依旧是凭栏远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西边的方向,也不多说一句话,仿佛一个呼吸都能打破这瞬间的宁静。 琼奴正要上前去呵斥这钱选侍,却被我给拦了下来。我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女子,高挑欣长的身量,白皙的肌肤配上精致的五官,虽不是美的惊艳,但却是越看越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原来和妃口中说的那为钱选侍就是眼前这人。 “选侍在这里做些什么呢?今日不是在中和殿有祭酒会,本宫瞧着这时辰也是不早了,钱选侍怎么还不过去呢?不如随着本宫一起过去吧。”我轻轻走上前两步,柔声朝这钱选侍问道。 钱选侍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转过脸朝我道:“嫔妾身子不适,这祭酒会只怕是不能去参加了。嫔妾若是在这打扰娘娘了,还望如妃娘娘恕罪,嫔妾这就告辞。” 说着,她朝我一福,转身就要走。我却抢在她前面道:“钱选侍西边难道是有故人?所以一直盯着那西边看?只可惜这宫墙太高,即便选侍看着西方,却也看不见这宫外的风景。就如同这宫里的人永远也不敢想象这宫外头的风景。” 钱选侍眸子一动,轻声道:“娘娘误会了,嫔妾不过是眼睛有些不适,又一时思乡,所以才远眺看看,并没有什么故人,嫔妾听不懂娘娘再说什么故事。” “若是钱选侍你觉得本宫再说故事,那你就权且当作故事来听吧。”我笑笑,却也不介意:“本宫如果没有记错,选侍应该是南方人吧,若是思乡也该朝南方看吧,怎么倒是朝西方看去了。” 钱选侍听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我道:“嫔妾身子确实有些不适了,还请娘娘恕罪,嫔妾先行告退了。” 说着,这钱选侍就急匆匆的朝自己的宫室走去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琼奴有些不解的朝我道:“主子方才是怎么猜到这钱选侍是在思念故人呢?奴婢只是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倒不知道原来她是在思念故人。” 羽香也在一旁附和问道:“对呀,奴婢也很好奇,主子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瞧着方才钱选侍的表情,她们两个自然知道十有*这件事情就是被我给猜中了,我自然不会同她们卖关子,只道:“我先瞧着她面色戚戚,便知道是心中有事,有瞧见她一直望向西边,便猜测她是因为西边有什么事情才会让她心里哀伤,不过猜到这么多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思念故人,但也许是因为思乡。后来本宫又想这钱选侍的家乡在南方,这才出口说了出来,不想竟是被猜中了。” 羽香和琼奴点点头道:“到底还是主子细心。不过这钱选侍也真的是奇怪,本来今日合宫聚会,她竟然也是无所谓,说不去也就不去了。倒也是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我摇摇头,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情。加快步子朝中和殿走去。中和殿已经被皇后布置得焕然一新,放置在殿中间的赤焰鬼头和中和殿外头宝船显得格外壮观。我走上前,众人俱已是坐定了,我忙上前请安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因着今日是走路过来,所以略有些迟了,还望皇上皇后不要怪罪。” 萧泽忙笑道:“你怀着身孕,来迟了也是应该的,快些坐下吧,别站着了。” 我告了罪,这才在信贵妃和和妃身旁坐下。我冷冷瞧着那李秀娥竟是坐到了萧泽的身边,不觉有些奇怪,遂开口问道:“这李良媛怎么坐到了皇上的身边去了?这倒也是奇怪了。” 和妃压低了声音朝我道:“你还不知道,方才她来的时候,皇上说她八字轻今日又是七月半,所以让她就坐在自己身边,还说自己身为帝王阳气最盛,能帮着这李良媛震住狐鬼妖魔。”说着和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什么时候,咱们的皇上也开始相信这鬼怪之说了,倒是真奇怪了。” 我听了和妃这样说,心里不觉酸酸的,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端起案上的清酒饮了一口,这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闷气略好了些。 萧泽见我喝酒,忙朝我道:“贞儿,你现在怀着身孕可是不能喝酒。苏安,快替如妃换了她案上的酒,端了酸梅汁来。” 萧泽这样的关心在今日这样的情景之下,却让我觉得有些心酸。我站起身来谢过萧泽,目光却不敢再看萧泽,只暗暗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里又不觉有些好受了,到底我还有两个孩子可以倚靠,倒也算不上一无所有。 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算 我案上的青梅酒被换成了酸梅汁,我盈盈起身朝萧泽道:“臣妾身子略有些不适,就用这酒敬皇上一杯,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萧泽端起酒杯,朝我一笑,那眸子里还是如往昔那般的温柔,可是在今日我的眼里却是显得那样的矫揉造作:“贞儿什么时候也会这样说话了,要是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永寿宫歇息去吧。你现在身子重,也受不起累,让琼奴和羽香好生服侍你,若是身子还不舒服,那便去太医院请何彦方过来看看。” 信贵妃同和妃听我这么一说,也是满眼的担心之色,和妃轻声问道:“如妃你这是怎么了?方才还见你好好的,这会子身子怎么倒是不舒服起来了呢?” 我悄悄摆摆手,也不多说,只朝萧泽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皇上待会也要少喝一些,保重龙体要紧。” 看着萧泽同李良媛对酌的身影,我略微觉得有些落寞,扶着琼奴和羽香就要起身离席。到底是信贵妃同和妃担心我,俱是双双站起身来,朝萧泽道:“皇上,臣妾担心这如妃的身子,不如臣妾陪着如妃一起回永寿宫去吧。” 萧泽听了这话,倒是一直在思索,一时没有答话。倒是皇后听她二人这么说,忙点点头,朝信贵妃和和妃说道:“你们两位既然如此有心,那便陪着如妃好好去永寿宫歇着,本宫瞧着她脸色也不大好,若是有什么事情,有你们陪着本宫倒也是放心了。” 我心中不禁道:皇后都看出我脸色不好。可萧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便注意到却也没有闲情逸致放在我身上。想到这,我又不由黯然神伤,轻轻朝羽香和琼奴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这风吹在身上倒是冷飕飕的。” 琼奴和羽香领命,牵着我就往永寿宫去。身后信贵妃和和妃追了上来,和妃朝我道:“如妃妹妹身子不舒服。怎么还走那么快。你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信贵妃也在一旁说道:“要不要替如妃你叫一抬轿辇,从这中和殿走过去路程也不算近。” 我摆摆手,朝信贵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姐姐费心了,我到想着今日月色尚好,不如走回永寿宫去,索性在宫中也是无事,倒不如就当作散散心。” 和妃见我这么说。也忙点头道:“既然如妃这样想。那我们便陪着你一道走回去吧。好久没有走路。这几日倒觉得精神一直不好。” 信贵妃素来体察人心,自然看出了我不悦的端倪,思索了会。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我道:“如妃可是因为今日皇上的事情不高兴了?这李良媛的确也是太打眼了,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妃嫔思量着看她不顺眼。” 和妃听信贵妃这么说。也是偷偷看我一眼,见我脸色依旧,这才继续说道:“我瞧着这李良媛也是太过恃宠而骄了,即便皇上让她坐在那宝台之上,若是懂事知礼之人也是万万不敢坐的,她今日却是坐的心安理得,莫说是其他人,就连我看着也觉得很不舒服。” 我听完和妃的话,不禁淡淡一笑:“和妃这话说错了,其实这事情原就不在李良媛身上,皇上有令她哪里敢不遵从呢,到底是咱们皇上太过心疼她了,不仅是含元殿住了,如今也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咱们只怕在皇上身边是再也插不上脚了。” 信贵妃见自己猜的不错,这才继续开口道:“如妃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再皇上心中何等分量,岂是旁的人一朝一夕所能动摇的。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哪里就真如你所说的那一般的,你伺候皇上也有些日子了,还不知道咱们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吗?” 和妃也安慰我道:“到底是如妃妹妹你自己想不开了,其实男人身边哪里不是花团锦簇的,今日开这一朵,明日开那一朵。花无百日红,终究咱们是比不上那些新进妃嫔的年轻美貌。可你不是还有绍儿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再说,你母家煊赫,毅勇侯如今又为皇上z重用,你若是因为李良媛的事情而生气,倒是不值当了。” 其实她们两个说的话,我心里何尝是不明白呢,只是心中难受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下去的。我只得开口道:“姐姐们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心里难受,也不必在姐姐面前多做掩饰。我想姐姐们心中只怕也是不好受吧。” 信贵妃看向我,眸子里添了几分怜惜之色,朝我道:“其实皇上对我同和妃的情谊始终没有你的深,所以我们心中虽是有怨气,却没有你那般心痛难耐。咱们宫里的女人从来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唯有看着皇上的意思行事,到底说来都是皇上的喜好,妹妹心中若是难受,给我们知晓也就罢了,千万别再皇上面前表露出来,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惹得皇上不开心那就不值当了。” 信贵妃这话也是为了我好,我感激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心里知道的。伤心难免却也不过只是一时,今日回去好好歇歇,明日也就好了。这日子总该继续过下去,就如同和妃姐姐说的那样,我还有两个孩子可以依傍。” 信贵妃和和妃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下来,只静静的陪着我走着,闲闲的说着几个孩子的趣事。我时不时被信贵妃和和妃说的话给逗笑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眼瞧着前方就是永寿宫了,我加快了步子朝永寿宫走去,口中朝信贵妃和和妃招呼道:“两位姐姐要不去我永寿宫坐坐,我前日才得了几两普洱茶,今日刚好拿来招待了两位姐姐。” 信贵妃和和妃听我这么说,也是笑着点点头:“还没进你永寿宫就闻到这普洱茶的香味了。今日可得好好尝尝了。” 三人正好好说这话,却不想我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一滑径直朝前跌去。羽香和琼奴俱是吓得花容失色,伸手就拉住我,却不想到底是慢了一拍,我径直就坐在了青石砖地上。 信贵妃和和妃一时竟被吓得愣在了那里,直到琼奴和羽香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上前扶起我,她俩这才赶忙跑上前,急道:“如妃妹妹,你没事吧?” 我只觉得身子有些疼,也不知是扭到了哪里,至于其他地方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正打算和她们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让她们俩不用担心,但却不想肚子竟然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我耐不住,呻吟出声音来,脸色变青,额头上也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信贵妃几个见我抱着肚子满脸狰狞的喊疼,着急得不行,一直在那团团转,倒是忘了该怎么办了。索性还是信贵妃首先冷静了下来,她朝琼奴和羽香急道:“琼奴,你快去太医院请了何彦方来,他今日当值,让他速速快来永寿宫,若是拖上一时半刻,你主子可就危险了。羽香,你快回永寿宫去,让小福子找个轿辇来,先把如妃送回永寿宫去再作打算。” 羽香和琼奴听信贵妃这样吩咐,就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赶紧按照她的吩咐各自行事。 信贵妃和和妃在一旁陪着我,和妃抓着我的手,急声道:“如妃妹妹,你可别吓我,何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可忍住,有姐姐们在,定不会让你有什么事情的。” 我虽然神志清醒,可是却已经是疼得泪流满面,口中只顾着呻吟道:“和妃姐姐,我肚子疼,快去唤何彦方来,我肚子疼得不行,只怕孩子有事儿。” 信贵妃也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已经去找何彦方了,如妃你听我的话,现在别想那么多,保持镇定,孩子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望着信贵妃坚定的眼眸点了点头,却实在是忍受不住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竟是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永寿宫的贵妃塌上,肚子里的阵痛依旧刺激着我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我有一次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琼奴站在一旁见我醒了,一边轻轻替我拭去脸上的汗珠子,一边忙朝身旁的人急道:“小姐醒了,何大人,小姐醒了。” 我再看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何彦方的脸。我忙拉住他的手,急问道:“何彦方,本宫问你,本宫的孩子还好么?” 何彦方还未回答,信贵妃就已出声,道:“如妃你先别担心,何太医刚刚替你诊过脉了,你的孩子暂时无碍,只是动了胎气,如今需要安胎才行。” 何彦方也在一旁道:“娘娘听微臣说,方才娘娘这么一跌,动了胎气,这才引起阵痛。所幸娘娘被抬回永寿宫后,信贵妃娘娘给娘娘服用了安胎的药剂,这才保住腹中胎儿无碍。只是这大动胎气也很是危险,所以微臣现在要给娘娘安胎养气。” ps: 今天有事,只能更一章,明天补上哦~ 第二百五十四章 胎气 琼奴端了一碗参汤,小心翼翼的喂我服下。我看着何彦方镇定的脸,心里也是轻松不少,拉住他的袖子道:“本宫相信你的医术,你万万要保证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事。” 何彦方点头道:“请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会照顾好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微臣已经让人去熬了汤药,待会娘娘服下后自然就不似这般疼痛了。” 我正同何彦方说着话,却听见殿外头传来萧泽的声音,还有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大波的脚步声,只听见萧泽道:“何彦方在哪?如妃现在情形到底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皇后想必是站在萧泽身后,听见萧泽这样说,忙上前安慰道:“皇上先别着急,刚才永寿宫的宫人来报的时候,不是说如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吗?” 齐蕊的声音也传来:“皇上且放心,不过就是摔了一跤,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这齐蕊的声音还没落,就听见萧泽略有不悦的道:“不过摔了一跤?如妃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的,这话说得好没轻重!” 李贵人也附和着萧泽的话道:“到底是齐贵人姐姐还没怀着身孕,若是哪日似如妃娘娘这般怀上了孩子,也就不会觉得跌一跤是一件小事了。有什么能比天家皇嗣更重要的呢?” 李贵人这话明面上虽然像是在帮我说话,但仔细听来却是那样的不舒服。若不是我的肚子里窝着个孩子,跌一跤只怕也不过就是小事一桩了。 “天家皇嗣固然重要,但如妃的身子也是要紧。与其在这废语连篇。臣妾想着还不如赶紧把何彦方请出来,问问如妃现在情形到底如何,虽说孩子是无碍了,可若是摔着了如妃。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呀。”信贵妃的声音温润敦厚,听在心里格外的舒畅。 和妃也是急道:“就是呀,臣妾现在也等的着急了,何太医也是迟迟不不出来。” 何彦方听他们这么一说。朝我淡淡一笑:“微臣现在已经替娘娘稳住了龙胎,娘娘不必担心。外头的事情就交给微臣来应付吧,待会若是琼奴端了汤药来,还请娘娘不要嫌苦,一定要饮完才好。” 说着,他又转身吩咐身后的药童道:“待会娘娘喝药的时候你记得拿些蜜饯来。” 那药童点点头,何彦方这才看我一眼转身走出殿去。众人见何彦方出殿,都忙迎上前去,萧泽首先出声。急道:“何彦方。如妃现在情形如何。你快告诉朕!” 听着萧泽紧张的语气,我不由得心头一动,他到底还是在意我的。即便皇家男子性子薄凉,但这么些日子。我在他心中自始自终还是占据着那么一席之地。心里这样想,呼吸也不觉顺畅许多,一时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何彦方回道:“回禀皇上,娘娘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虽说是动了胎气,但腹中胎儿却是无碍,微臣方才给娘娘开了药方子,按时服用,也就好了。” 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道:“如妃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呢?” 这话想必是对信贵妃和和妃说的,只听见信贵妃温声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嫔妾三人一行回宫,不想走到永寿宫处,如妃脚底一滑踩到个什么东西,就这样径直滑了出去,嫔妾们想要伸手去扶,却是来不及了。这才硬生生的跌在了地上。” “究竟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萧泽沉声问道。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面色不豫的样子。 “石子儿?”这一声惊呼是李贵人发出来的。 “不错就是这石子儿。这是臣妾在方才如妃摔倒的地方寻着的。这石子上满是青苔,决不可能是路上原有的。”信贵妃为人最是心细,想必这石子儿就是方才大家都慌乱不已的时候她发现了仔细收起来的。 皇后厉声道:“岂有此理,这宫中倒是一点法纪都没有了。竟想出这样下三流的手段来,所幸如妃福气大,若是今日出了什么事情,那可不就如了那歹人的心愿了。” 皇后这话只怕是说给一众妃嫔听的。萧泽也开口道:“索性如妃现在也无大碍,这件事情朕记在心里,待会着慎刑司给朕细细的去查,若是查出这等敢谋害朕亲子爱妃的人,朕决不轻饶!” 难得见萧泽这样生气,我嘴角不自觉又添上了一抹微笑。这本是内宫之事,萧泽不交给皇后处置,倒是交给了慎刑司来审查,到底是对皇后起了疑心,不再相信皇后了。 久不说话的纯妃倒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只听见她道:“皇上不会是今日多喝了几杯,糊涂了吧。若是交给慎刑司去处置,只怕皇后娘娘该吃心了。这内宫之事自然是要给掌凤印的皇后娘娘来管,莫不是皇上偏心,只心疼皇后娘娘,所以替皇后娘娘躲懒。” 纯妃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可有心之人一听便觉得是尖酸刻薄。萧泽沉吟着没有说话,倒是皇后回道:“臣妾近些日子身子也实在是不舒服,只怕虽是操心却也不能帮皇上分忧解难,给不了如妃妹妹一个交代,臣妾谢皇上体恤。” 皇后这样一说,到让旁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可虽说皇后把这话给圆了过去,可到底还是在气势上输了纯妃一大截。到底是母家不如纯妃,所以昔日端正的皇后不敢与纯妃叫板,还是这皇后心中有鬼,所以宁愿事不关己。这事儿谁也说不准,更何况我如今躺在这床榻上,对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一无所知。心里也想道,待会可得好好问问信贵妃才是。 琼奴端了一盏汤药来给我,轻声道:“小姐,这是何太医吩咐熬煮的汤药,小姐快些趁热服下去吧,若是凉了这药性可就不好了。” 我细细啜饮将这一盏汤药尽数喝完,又从药童端着的白瓷盘子里拈了枚蜜饯海棠果放进嘴里,一边感受着那嘴里的丝丝甜意,一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萧泽似乎不愿意加入纯妃和皇后的争执,怕是朝着身后一众妃嫔摆了摆手,道:“既然如妃无事,那你们也就各回各宫去吧,全部站在这怕也是吵着如妃休息。朕这就进去看看如妃情形到底如何,不见着贞儿的人,朕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来。” 淅淅沥沥的脚步声慢慢朝殿外挪去。却听见何彦方陡然而起的声音道:“皇上,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众人的脚步声俱是停了下来,想必都正盯着何彦方看。皇后率先开口,朝何彦方道:“皇上为何不能进去,何彦方你未免也太大胆了些,竟然连皇上也敢拦着。” 萧泽倒是不生气,只开口朝何彦方问道:“你且说说朕为何不能进去?难不成朕进去了还会有碍贞儿的身子不成?” 只怕这话正中何彦方的下怀,他淡淡回道:“皇上说得不错,若是您此刻进去了,想必如妃娘娘又该动了胎气,气血不畅了。微臣方才替娘娘诊脉的时候就发现,跌一跤不过是外伤,虽说是对娘娘的胎位有碍,但却没有什么大碍。倒是娘娘心中气血郁结,导致体内血行不畅,这才致使娘娘动了胎气,若不是微臣赶到及时,只怕娘娘就已经小产了。” 何彦方这么一说,倒是让萧泽不解了:“如妃气血郁结,难道是朕而她生气了,所以才会这样吗?”萧泽只怕还是不理解他是如何惹我生气了的。 信贵妃缓步上前,柔声朝萧泽道:“皇上有所不知,孕中的女人总是多思。对待事情难免就会多想一些。所以如妃每日都想着皇上能多多陪伴,可是皇上日日忙于政事,她却又不好打扰,这才会心中烦闷不能抒发出来,久而久之也就心血郁结了。” 信贵妃说话委婉,可和妃说话却很是直白:“何况今天本是中元佳节,皇上难得清闲却也没有陪着如妃妹妹,她日日思念皇上,可皇上却只顾着和旁人饮酒聊天,若是臣妾,臣妾也一定不会开心的。倒是如妃还是好性子,心中不舒服也没有和皇上多说。” 她们两人这么一说,萧泽自然心中了然。就连萧泽身后的李良媛也是听懂了这二人的话。只听见李良媛甜腻的声音传来,道:“都是臣妾不好,还请皇上恕罪。若不是因为臣妾今日老是缠着皇上饮酒,如妃娘娘也不会动了胎气了。” 李良媛这话让人听着总是怪怪的,似乎不是在认错,反而是指责我太过小气,眼中容不得她。 可不想萧泽却是没有理会她,而是喃喃自语道:“倒是朕做错了。朕对不起贞儿了,还好贞儿现在没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我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何彦方温厚的声音传来:“所以微臣才不让皇上进去看如妃娘娘,娘娘现在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待会见着皇上,心情又不好起来,只怕还是会动了胎气。” 第二百五十五章 故纵 我躺在榻上,心中感念着何彦方,他这么顶撞萧泽,其实也全都是为了我。我只是好奇,他是如何看出我因为萧泽而心情郁结的呢?难道是信贵妃同他说的么?不对,一定是和妃,信贵妃性子沉稳,绝不会与旁的人多说些什么的。 “这如妃未免也太娇气了些,皇上是九五之尊,哪能屈尊迁就于她。她身为妃嫔就应该恪守妃嫔之道。”皇后的声音恢复了从前的端庄:“这样小肚鸡肠,嗜妒为性哪里像一宫主位的作为,本宫瞧着她只怕是连李良媛都不如了。” 皇后这话是说给殿内的我听的,可是我却也丝毫不在意,我微微一笑,扶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那阵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我仿佛可以听得见肚子里的孩子呼吸的声音。 萧泽却没有理会皇后的话,而是朝何彦方道:“罢了,那朕就不进去了,朕就在这外头,你好生在里头照顾如妃,等到什么时候朕能进去了,朕再进去吧。” 皇后似乎还要开口再劝,却听见萧泽打断她的话道:“皇后不必再劝朕了,这一次的确是朕做得不对。你也快些回坤仪宫去吧,今日夜里未烧掉的东西待会你还得让内侍把它们继续烧掉。” 皇后听见萧泽这样说,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屈膝告辞:“那臣妾就现行告退了,皇上担心如妃不假,也要自己保重龙体才是,夜深了,皇上也早些会含元殿歇息去吧。” 一众妃嫔见皇后跪了安。也就跟着一起跪安走出殿外去了。李良媛娇滴滴的声音传来:“皇上,臣妾先回宫去了。待会若是皇上见着如妃娘娘,还望皇上替臣妾向如妃娘娘告罪。” 纯妃的声音很适时的响了起来:“李良媛,你现在同皇上说什么只怕他都听不进去。他此刻心里只有如妃。”说着纯妃忍不住哈哈一笑,继续道:“皇上,臣妾也先告退了,皇上若是晚上肚子饿了。就让这永寿宫的小厨房给皇上做点吃食,永寿宫的小厨房做的点心可是在宫中数一数二的,皇上今夜只怕是有口福了,可惜臣妾要回去照顾孩子,不能陪着皇上了。” 纯妃的四皇子因为是早产,所以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取名字。四皇子身子有些弱,所以纯妃日日都在翊坤宫中陪着照料四皇子,若不是因为今天是中元佳节,只怕还见不到这纯妃。 殿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信贵妃和和妃也起身告辞。朝萧泽道:“既然皇上在这。那臣妾们就先告退了。如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皇上不必太过担心。明日早上臣妾再来看如妃吧。” 萧泽略有些放心道:“今日的事情是多亏了你们,若不是你们在如妃身边。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乱子呢。文琅和纶儿此刻只怕还在等着你们回宫呢,你们快些回去吧。别让孩子们等着急了。” 信贵妃和和妃告退后,殿内就只剩下了何彦方和萧泽两人。何彦方轻声道:“微臣进殿去看看娘娘,就不在这陪着皇上了,还望皇上恕罪。” 萧泽却也不怪他,语气中带着一种关心,道:“你快些进去吧,如妃若是气血不足,就让御药方的人多取些老山参来,到底是身子要紧,不必吝惜这点子药材。” “原来在皇上眼里,那百年的老山参都成了一点子药材。”何彦方一边打趣萧泽,一边朝殿内走来。他瞧见我已经行了,遂朝我问道:“娘娘可把刚才的汤药给服下了?感觉如何呢?” 我微微一笑,道:“已是觉得好多了,到底还是你医术了得,现下肚子也不难受了,人也觉得有了精神。只是你何苦这样为难皇上,不过就是见见,哪里就能让我气血郁结,动了胎气呢?” “若不是这样说,你日思夜想的皇上怎么会乖乖坐在殿外头担心着你呢。”何彦方在我的手腕上盖了一方锦帕,细细诊起脉来,一边道:“女人若是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可不是得用些法子。若不能让他对你牵肠挂肚,你有怎么能体现出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呢。只可惜呀,这些道理咱们如妃娘娘都不晓得,所以只能靠着我这个大男人来帮你做了。” 其实何彦方说的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宫中多得是对皇上欲擒故纵之人。男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是得到了也就会把你放在一边,倒不是不喜欢了,只是新鲜感没了,也就慢慢的便平淡了。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何太医你了。”我淡然一笑,朝何彦方道:“小心让旁人知晓了,治你一个欺君之罪。胆敢这样欺瞒皇上,还让皇上在这外殿里头坐冷板凳,满宫里也只有你何彦方敢这样了。” “多谢如妃娘娘夸奖。微臣再大的胆子不也是为了娘娘。”何彦方见我打趣他,便也朝我道:“不知道娘娘打算如何奖赏微臣呢?” 何彦方尚未娶妻,我不由得想起个由头来,刚好可以打趣他,遂道:“这个不难,我让皇上给你赐婚如何,这宫里头适婚的宫女儿可是不少,你若是喜欢,我就让皇上赐给你做个诰命夫人,也好让你尝尝这被人管治的苦,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油嘴滑舌的了。” 何彦方听我说完,眉头紧皱起来,朝我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娘娘,你可饶了我吧。”说着,何彦方就收拾起了医箱子,领了那药童朝我做了个揖,走出殿去。 我和一旁的琼奴见他那满脸的苦态,忍不住轻笑出声来。索性我们说话声音都小,这殿外头听不见殿里头的声音。萧泽只怕还以为何彦方在给我开方诊疗呢。 何彦方走出殿外,就听见萧泽站起身的声音:“贞儿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回禀皇上,方才微臣替娘娘针灸了几个穴位,有助于安胎凝神,时辰也不早,微臣也就先行告退了。”说着就听见何彦方缓慢的脚步声朝殿外走去。 何彦方的脚步声才消失,就听见萧泽疾走几步,站在殿门前,朝里面道:“贞儿,你歇下了吗?朕就在外头,朕不进去,朕只想和你说说话。” 琼奴看向我,似乎是在询问我是不是要回话。我眼珠一转,朝琼奴耳语几句,琼奴会意,点点头轻声朝殿外回道:“奴婢琼奴回禀皇上,小姐太过困乏已经安寝了,皇上要找小姐说话,那奴婢把小姐给唤醒吧。” 萧泽听她这么一说,慌忙道:“不必了,闹腾了一个晚上,既然歇下了,就让如妃好好歇息吧。朕就在外头,若是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唤朕就好了。” 琼奴朝我一笑,见我点点头,便朝殿外道:“是,奴婢知道了。” 话音才落,殿内殿外俱是一片寂静。我就这样安稳的躺在床榻上,琼奴在我的身侧铺了褥子,也是躺下了。殿外头萧泽来回踱步的声音听得是一清二楚,苏安几次上前来催促萧泽回含元殿歇息都被萧泽给拒绝了。子时快过,殿外头还是依旧灯火通明。 苏安只怕也是没有了法子,便不再上前来催促萧泽歇息。只朝萧泽道:“皇上,奴才担心皇上饿着了,命永寿宫的小厨房做了碗什锦阳春面来,永寿宫的手艺宫内人尽皆知,皇上快尝尝吧。” 阵阵面香顺着那殿门的缝隙传到了内殿来,我清楚听见琼奴咽口水的声音,倒是觉得十分可爱。自己的肚子也是饿着了,想着要小厨房坐些点心来,却又不好出殿去。 正想着呢,就听见殿外头萧泽的声音传来:“这个时辰了,羽香你怎么过来了。你主子已经歇下了。” 羽香这个时辰应该歇下了,怎么过来了呢?我和琼奴对望一眼,只能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见羽香朝萧泽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知道娘娘已经歇下了,只是何太医方才嘱咐了要在殿内挂下安神凝气的香药包,奴婢一时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赶忙拿了过来。奴婢不会打扰娘娘休息,待会挂完香药包就在里头守夜,琼奴忙了一天,只怕也是累了。” 萧泽听羽香这么解释,也就回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去吧。小心着些,别打扰到你主子歇息就好。” 萧泽话音才落,我和琼奴就听见内殿的们被推开的声音。羽香缓步走进来,朝我轻声请安道:“奴婢见过主子,主子万安。” 我不觉有些惊讶,也是压低了声音道:“羽香你真是神了,方才皇上才和你说我睡下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其实并没有睡着的呢?” 羽香一笑道:“主子的心思奴婢哪里能猜不到。奴婢瞧见皇上坐在那里,就知道主子你一定睡不着。”说着羽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递给我和琼奴,继续道:“我想着主子今日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只怕是饿着了,就想着给主子你送些东西过来吃,可谁想到皇上竟然也在这,还说主子您睡着了,那奴婢无法,只得扯谎诓骗皇上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帝王情愫 琼奴打开那油纸包里面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那包子的香气实在诱人,琼奴忍不住咬了一口,朝我急道:“小姐,这包子好吃,你也快尝尝。” 羽香和我见她那副模样不禁暗暗偷笑起来。我笑道:“那你还不谢谢人家羽香,若不是羽香,你哪里能吃得上包子,只怕这一个晚上就要饿着肚子了。” 琼奴点点头,正要开口谢过羽香,却想着我还没有吃包子,忙将手中的包子往我面前递了递,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只顾着自己吃了,都忘了小姐还没先尝尝呢。” 我知道她是肚子饿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一个包子道:“那就只能怪这包子太香了,让你都忘记了其他的事情了。” 我们这边正说着,却听见外殿里头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羽香偷偷将殿门拉开一条缝隙,看了眼,这才转过头来朝我道:“主子,皇上在外头睡着了。” “虽说是在殿里头,但这夜深了也是有寒气,你快去寻了被子来给皇上盖上,若是着了风寒那可就不好了。”我面上虽是冷静,心里却还是担心着萧泽。 羽香掩嘴一笑:“不用主子吩咐,苏公公已经给皇上盖好被子了。主子放心,外头有奴才伺候着呢。若是主子不放心,要不过来看看?” 我听着这语气就知道羽香是在打趣我,脸上不觉一红,道:“坏丫头,瞎说什么呢。我这会子倒是困了。快过来一起歇了吧。”琼奴和羽香见我这样子,都是捂住嘴笑个不停。 许是折腾了一夜,这天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连琼奴和羽香叫醒我。我依旧是睡眼朦胧。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上呢?”我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萧泽去哪了。 羽香一笑道:“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吩咐奴婢们不必叫醒主子,让主子好好安寝。” “其实也不用皇上吩咐,小姐昨日睡得可香了。怕是连打雷都叫不醒小姐你了。”琼奴托着我今日要穿的衣裳走进殿来,开口打趣道。 听说萧泽去上早朝了,我也就不多问,梳洗更衣完毕,走出殿去倒觉得有些饿了,遂朝琼奴问道:“可备下早膳了,不知怎么的,今日起来倒觉得特别的饿,昨儿个夜里吃的那个包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琼奴掩唇一笑:“就猜到小姐饿了。还请小姐移驾。随奴婢们去饭堂吧。” 琼奴在前面开路。羽香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许是经历了昨日夜里的事情之后,她们又多了几分小心起来。还没走近饭堂,就闻到一阵阵的香味从堂内飘了出来。 一个小小身影窜出来。跑向我,口中急道:“母妃、母妃。绍儿想念母妃了。今天父皇准备了好多早膳,吩咐绍儿要等着母妃一起来吃呢。” 我听绍儿这么说也不禁好奇起来,遂问道:“父皇准备的早膳?” 话音还未落,就见沐夫人走出来,拉着我的手道:“身子可还不舒服吗?昨日何太医在殿内说你没有什么大碍,我怕吓着绍儿就没有过去。现在怎么样?” 我看着沐夫人关切的眼眸,看着她乌黑的眼圈,不由得开口道:“母亲放心,已经没事了。昨夜让母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好。” “没事儿就好,你哥哥待会只怕还要过来,他听说你出了事儿也是担心得不行。”说着,沐夫人把我拉进饭堂内。 我看着这满桌子的点心,不由惊讶道:“不过是早膳而已,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是皇上特意吩咐小厨房为你准备的,他说你这些日子本来就操劳,昨日的事情只怕更是伤了元神,所以想让你多吃些,好好补补身子。”沐夫人见我满脸的疑惑,忙开口解释道。 我心下泛起一丝感动,口中却还是埋怨:“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到底是浪费了。”话还没说完,绍儿就爬上了我的怀抱,急声道:“母妃,绍儿可以用膳了吗?外祖母吩咐要等母妃来才能吃,绍儿已经饿了。” 我听他那稚嫩的声音,心都快要融化了,忙夹了一个豆沙三角包给他,笑道:“是母妃不好,让绍儿你饿着肚子了,你快尝尝这个包子,你父皇准备的,可好吃了。” 绍儿一笑,接过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这一顿早膳我和沐夫人一起用了不少,剩下的也都散给永寿宫的宫人们吃了。琼奴给我和沐夫人各端了盏热茶上来,沐夫人接过茶,轻呷一口,道:“先前听说如今李良媛很是得宠,我只是担心皇上会不会冷落了你,现在瞧着皇上对你还是很上心,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用过早膳就该去给皇后请安了。今日琼奴特意备下了轿辇,朝我道:“今日主子可不许再走路了,昨夜差点没把奴婢吓死。” 她这样说,我便也就依了她,这些轿夫想必是听了琼奴的吩咐,俱是走得小心仔细,每一步都慢慢悠悠,直等到看清路面才敢迈脚。 轿夫这样抬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让人忍俊不禁,今日的心情倒是越发的好了。只可惜这一路过去,赶到坤仪宫的时候到底是晚了。 坤仪宫内众妃嫔都已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了,正同皇后闲话家常。我扶着琼奴缓步走上前去,朝皇后盈盈施礼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忙唤我起身,有嘱咐琼奴小心扶我坐下,开口道:“如妃也太过守礼了,你昨日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今日就该好好呆在永寿宫养胎才是,不必来本宫的坤仪宫晨昏定省。” 我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昨日之事本就是虚惊一场,既然身子没有什么大碍,来给皇后请安自然是不能省的。” 皇后点点头,吩咐宫女儿给我上了盏香茶,这又开口道:“只可惜这慎刑司还没查出个头绪来,不过如妃你放宽心,有本宫在,就绝不会容许宫里有这等阴私恶毒之人。” “皇后娘娘素来公正严明,嫔妾自然放心。因为嫔妾的事情劳累了皇后娘娘,嫔妾也觉着不好意思,嫔妾在此特意谢过娘娘。”我站起身来,朝皇后一福,口中恭顺道。 皇后含笑看着我,眸子里满是满意的神情,看着我道:“如妃快些坐下吧,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如今只要安心在永寿宫中养胎就好,皇上和太后都很是看重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 我垂眸一笑:“嫔妾自当谨记娘娘教诲,多谢娘娘垂爱。嫔妾也很期待肚子里这个孩子呢,好想早些看看是什么样子。” 信贵妃就坐在我身旁,听我这么一说便道:“如妃别心急,再等几个月就能看见了,我猜想一定是个俊俏得和咱们皇上一样的小皇子。” 谨贵嫔素来也是喜欢孩子的,听信贵妃这么一说,倒也接过话头道:“其实如妃娘娘看看三皇子长得那样的可爱,就可以猜到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定然也是长得浓眉大眼,不知该有多可爱呢。” 我听谨贵嫔这么说,不由得一笑:“怎么就都说是皇子呢,我怎么倒想是个公主呢。” “我说若是公主呀,只怕就和咱们文琅帝姬一样,长得端庄秀丽。”和妃也是笑道。 说到孩子这徽序堂中的众人都是言笑晏晏,只听见皇后说道:“其实要让本宫说,是皇子还是公主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皇上的心呀在你如妃身上就好了。本宫听说皇上昨夜一直呆在你永寿宫中,这份宠爱,只怕是让在座的姐妹都要羡慕不过来了。” 来的路上我早就想到今日会有人说这件事情,所以我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皇后娘娘这样打趣嫔妾,嫔妾可就要不好意思了。嫔妾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身子实在不适,昏昏沉沉也就睡着了。直到今日早上才知道皇上昨夜留在了永寿宫中。嫔妾心中已是自责不已,皇上每日忙于朝政,本就辛苦,昨夜在永寿宫没歇好,只怕会对龙体有所损害。” 我故意垂下头去,一脸子伤心自责的神情。信贵妃忙出言安慰我,道:“如妃你快别这么想,昨夜你差点小产,皇上担心你所以才在永寿宫里陪着你,你又何必自责呢。相信在座的各位姐妹们也都能够理解。” 说着,在座的不少妃嫔都是点了点头。李良媛看我一眼,又站起身朝我道:“是嫔妾不好,嫔妾这几日身子不好,所以皇上就在嫔妾这多留了些时日,没能去永寿宫陪着娘娘,还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我摆摆手道:“李良媛这话严重了,本宫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何况皇上素来雨露均沾,对这内宫各殿都是一样的。倒是良媛新进得宠,皇上多疼爱你些也是应该的。” 我这话说的李良媛双颊一红,告罪坐下,再也不敢多话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萧涵约见 回到永寿宫后,沐宁已经在殿内等着我了。瞧见我走进殿来,就忙上前朝我道:“昨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听母亲来给我报信都是吓坏了。” 我走上前,在花墩子上坐下,笑道:“还是让哥哥你担心了,何彦方昨日已经来诊治过了,说肚子里的胎儿没有大碍,日后只要小心着,安心养胎就好了。” 沐宁面色却没有舒缓,继续道:“谁问你胎儿了,我是说你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吧。你素来身子就弱,如今怀着身孕摔了一跤,那还了得。” 我不觉扑哧一笑,开口道:“哥哥也太过担心我了。我身子好着呢,哥哥每日忙于朝堂还要操心我的事情,只怕会觉得累吧。” “男人家就是要想这么多东西的,这是责任,不累。”沐宁坐下身子,朝我道:“不过你说的倒是对,这朝堂上的事情如今是越来越复杂了。我每日来这含元殿上朝都觉得如坐针毡,倒不如哪儿出个战事,好让我随军出征去,不留在这长京就好了。” 我倒是能理解沐宁,但却不愿意让他再离开长京了,遂道:“哥哥千万别这么想,好好留在这长京等着我肚子里你的第二个外甥出生,绍儿出生的时候哥哥就不在长京,这个孩子出生时,我希望哥哥能在长京陪着。” 沐宁见我说的郑重,便也点点头,朝我道:“你放心,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和母亲都在长京。我轻易是不可能离开长京的。我只是羡慕敦亲王,能够寻了个由头出京去了,也就自然而然避免了这朝堂的纷争。” 说到敦亲王,我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温柔的大男孩的身影来:“想必敦亲王在西南也是悠然自得。到底是身离朝堂无羁绊。哥哥手握重权,自然而然要承受这些。” 沐宁颔首道:“我知道这个道理。这几日朝堂上吴世安和宁亲王是闹得越来越凶来,从前还是暗地里斗法,现在直接为了这官吏的任免在皇上面前大吵起来。一个是皇上倚重的参知政事。一个是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中书令。我这个大司马自然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帮着谁都说不过去。可偏偏皇上却爱问我的意见,弄得我左右为难,日日不想上朝。” “朝堂之中怎么会闹得这样不可开交了呢?我看着皇上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想起萧泽昨夜在我殿里待了一夜,若是他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情烦心,依着他的性子定会在永寿宫内待不住一夜的。 沐宁脸上也闪出一丝犹豫来,朝我道:“我倒也是觉得奇怪,这两人在朝堂上争执得不可开交,可皇上却是丝毫也不在意。这几日反倒是悠然自得了起来。” 我沉下心来细细想了想。考虑着萧泽的性子。也就把他心中所想猜的个*不离十了:“若是真如哥哥所说,那皇上自然是高兴的。这吴世安从前是皇上在朝政上的阻碍,而现在萧涵却成了他掌控朝堂的阻碍。所以依着皇上的性子,定然是不想这吴世安和萧涵其中的任何一方全部掌握这朝堂。所以如今就是萧泽最想看到的结局。萧泽自然心情顺畅了。” “所以你是说皇上是在利用吴世安和宁亲王互斗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沐宁似乎有些听懂了我的话,继续道:“那这么说来,我就成为这其中最为微妙的角色。所以皇上每次问我意见时,都是想让我表达出他的意见,这样他就可以在吴世安、宁亲王的争执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见沐宁总算想透了,这才点点头道:“所以哥哥你的意见到底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是什么。哥哥只需要跟着皇上的意思行事就好了。这样既不得罪吴世安和宁亲王,又能贴合皇上的心意,可不是一箭双雕的事儿吗。” 沐宁把这事情给理顺了,心情不由得也顺畅了很多。我却不忘了叮嘱道:“哥哥也要仔细着自己手里的禁军,如今哥哥受皇上倚重也是因为哥哥手中有军权,若是哪日这吴世安或是萧涵有了夺权之心,那么第一步一定是夺了哥哥手里的军权。” 沐宁微笑颔首道:“我知道了。何彦方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在多想事情,安心养胎么。我的话你不多听,太医说的话你可得听了吧。” “是,哥哥的话我也会听。哥哥在朝堂上安心,我在这宫里也就安心了。”我端了盏酸梅汁递给沐宁,道:“母亲和绍儿只怕午休也是醒了,不如我陪着哥哥去偏殿看看,绍儿好几日没见哥哥了,日日闹着要见舅舅呢。” 沐宁听我这么说,开心得不行,忙和我去了偏殿,逗弄绍儿玩闹了一番, 送走沐宁,眼见着就要到晚膳的时候了。忽然永寿宫来了位不速之客——御药房的王管事。他缓步走进殿内,朝我行了礼,这才开口道:“老奴见过娘娘,今日来永寿宫打扰娘娘,是有个东西要交给娘娘。何太医送了娘娘的药方来御药房,老奴仔细瞧过了,这药方是极好的。只是老奴私心想着,这天山雪莲最是滋补,对娘娘养胎也是有益的。所以老奴就寻了自己多年前藏下的天山雪莲,特意送来永寿宫敬献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我瞧着这王管事手中拖着个锦布包袱,想必就是那天山雪莲了,这到底是他的一番心意,我也不便推辞,吩咐琼奴接了过来,笑道:“劳王公公你惦记着了,本宫在此谢过公公。瞧着天气过几日只怕就要下雨了,公公也要保养自身。” 王管事听我这么一说,抬眸朝我一笑,道:“多谢娘娘体恤。奴才在宫中侍候多年,倒也听了不少奇闻怪事,都说这太微城的普陀庙最是灵验。娘娘如今怀着身孕,若是能去普陀庙走上一趟,只怕这次还能一举的男。” 对于腹中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倒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这王主管是萧涵安插在这宫里的眼线,他这话说的蹊跷,我不由得多想了想,心中暗道,难道是萧涵想见我了?所以才让这王管事特意来传话?想到这,我不由得多了个心眼,想着要多问一句。 “本宫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太医嘱咐了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动了胎气。”我故意婉拒了这王管事,想看看他的反应到底如何。 这王管事果然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看我,犹豫了会开口道:“奴才只是听说普陀庙中求子是最灵验,所以才想着让娘娘前去。那边的风景也很是好看,娘娘来自南方,定然会喜欢那边殿宇的苏杭风格,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故人呢。” 这话已是说得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萧涵想要见我了。我却不知该怎么应对,是去见还是不见?若是要见,却担心萧涵说的话我接不上了,若是不去见,日日听着沐宁这样说着朝堂上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担心萧涵。正左右为难着,就听见下面王管事偷偷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娘娘若是要去,不如告诉奴才,正巧奴才和这普陀庙的管事也是相熟,让他早些扫尘恭候娘娘大驾。” 听得王管事这样说,我决定暂时先不答应和萧涵见面,便道:“你且容本宫想想,若是本宫要去,自然会知会你的,时辰也不早了,你就现行跪安吧。” 这王管事得到了我的准信,也就心满意足的跪安出殿去了。琼奴也是听出了这王管事话里的其他意思,转眸看向我,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普陀庙离着咱们永寿宫可是远呢,都说信佛之人佛祖常在心中,咱们也就不必车马劳顿的赶到这普陀庙去上香请拜了。何况小姐现在怀着身子,不便走动,若是让何太医知道了,只怕又要责怪奴婢没有看好小姐了。” 我知道琼奴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去见这萧涵,我心里也是没想清楚,便朝她点点头:“你放心,我自然得顾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普陀庙到底去不去,我还得好好想想再说。” 今日殿内熏的香倒是格外的甜腻浓郁。我不由开口朝羽香问道:“今日殿内焚的是什么香呢?我闻着味道竟是比平时要好闻得多。” 羽香笑道:“这是和妃娘娘送来的香,叫做五瓣海棠香,说是用春天里的海棠花制成的,闻着可以静气凝神,所以才让人特意送来咱们永寿宫的。” 说着,羽香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齐贵人和李良媛也是送了不少香料过来,只是奴婢担心着何太医没看过,所以不敢用,搁在库房里了。” 羽香素来细心不用我担心,我听她这么一说,赞道:“这样做很妥当,以后我的吃食用度都要经过你们的手才行,这宫里何处都是防不胜防,咱们宁可小心些,我可拿不起自己的孩子来冒这个险才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圣宠依旧(上) 夜色慢慢浓了起来,我用过晚膳陪着绍儿玩闹了一会,这才回到寝殿,见天色已经不早,也就吩咐了琼奴,准备更衣就寝。 却不想才一躺下,就听见殿外头传来小福子的声音,他朝我道:“主子,皇上来了。” 萧泽又来了?我心里有些惊奇又有些惊喜,忙起身就要去接驾,已经穿好了鞋子,却又改了主意,朝小福子道:“你去回禀了皇上,就说本宫已经睡下了,不知为什么,今日用过晚膳之后肚子倒有些不舒服了,不能起身前去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小福子听我这么一说,也就忙匆匆去了。羽香在一旁朝我道:“主子当真是不舒服了?” 琼奴是直肠子,听我这么说,还真以为我肚子又不舒服了起来,打了灯笼就要去太医院寻何彦方。 我忙拦住她,道:“我肚子并没有不舒服,这皇上还没诓骗住,倒是你们两个先上了当。快把灯笼熄灭了吧,琼奴你关心我也不必这样着急。” 琼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熄了灯笼,口中却有些埋怨:“小姐明明知道琼奴是个实心眼,怎么还说谎话来骗琼奴呢,害得琼奴还以为小姐是真的肚子不适了,白白心慌了这么一场。” 羽香到底比琼奴要沉稳些,她思量了会,这才朝我道:“主子这是想吊着皇上的胃口,所以故意不见皇上?奴婢觉得主子这样做是好,但是却也要把握住一个度量,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若是惹得皇上不开心,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羽香说的,也是我心中担心的,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不再多想这些,点点头吩咐道:“你放心,我心里省得。待会若是皇上来了,你可记得帮我说话。千万别让皇上看出了破绽来才好。今夜若是皇上依旧歇在咱们永寿宫,你记得给皇上准备好褥子。” 羽香和琼奴俱是朝我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奴婢心里省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萧泽就出现在了我的内殿门口,四下里只听得见萧泽的脚步声,想必他是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走进殿内的。 他轻轻扣了扣殿门,轻声说道:“贞儿你睡着了吗?朕不想打扰你睡觉,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安好。方才听小福子说你肚子又不舒服了。只怕是昨日留下的遗症。要不朕再唤了何彦方过来替你看看?” 琼奴和羽香俱是看我一眼。我朝她们暗暗点点头,羽香会意,开口朝殿外回道:“奴婢羽香参见皇上。如妃娘娘已经睡着了,皇上可要奴婢唤醒娘娘?” “不必了。羽香,朕问你,今日如妃情况如何?可还有不适的时候?”萧泽的语气充满了担心,但却有压低了声音,只怕是担心声音太大了会吵醒我。 羽香也是小声回道:“皇上放心,今日主子很好,早膳和午膳都用了不少,老夫人还给娘娘准备了老母鸡汤,只是今日晚膳,只怕是娘娘吃的有些多,所以身子有些不大舒服,这才早早就歇下了。还请皇上不必担心,主子还吩咐了,若是皇上来看她,就向皇上转达,皇上忙于朝政要紧,但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切莫太过操劳了。” 萧泽听羽香这么说,语气间已是放松了不少,回道:“如此就好,以后你让小厨房每日晚上都做些清淡的东西,如妃怀着身孕,平时又不爱吃油腻之物,若是这饭菜太过油腻了,只怕她胃口也不好,肚子还会不舒服。” 羽香看我脸上是感动的表情,朝我一笑,对殿外的萧泽道:“奴婢知道了,还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如妃娘娘的。” “是皇上在外面吗?”我见羽香说得差不多,这才缓缓开口,语气间故意流露出惺忪的睡意。羽香瞧见我这样,赶忙回道:“主子怎么醒过来了,皇上就在外头呢。” 萧泽听见我的声音,也有些激动,朝殿内道:“贞儿,是朕在外头,朕今日想过来看看你,却没想到打扰你休息了,你今日身子可还感觉好些了?” “多谢皇上惦念,臣妾今日身子好了不少,皇上不必担心。倒是如今已是夜深了,皇上怎么还不回含元殿去就寝。若是因为臣妾的原因让皇上不能安眠,倒是臣妾的罪过了。”说着,我太高了嗓子,道:“苏安,快些陪着皇上回含元殿去,夜深了,你们也不提醒着皇上,倒尽由着皇上胡闹了。” 苏安的脚步声匆匆而来,行礼磕头的声音那样的清晰可闻:“如妃娘娘恕罪,并非奴才们不劝,只是皇上执意要来永寿宫看娘娘,奴才们也劝不住,还望娘娘明鉴。” “贞儿,你别怪苏安,是朕想来永寿宫看看你,若是不看看你,今夜只怕也是睡得不好。”萧泽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哀求之意:“你就让朕看你一眼好不,只要朕瞧见你身子无碍了,自然就安心回含元殿去了。” 虽然我心里也很想见萧泽,可是我却是忍住了:“臣妾身子的确乏了,实在不便见皇上。” 萧泽却也不勉强。我遂继续朝苏安道:“还不快把皇上待会含元殿去。皇上放心,明日一早臣妾就在永寿宫中准备好皇上爱吃的早膳,陪着皇上一起用早膳,皇上说好不?” 萧泽听了,也就不再多说,只道:“那朕今日就歇在这外殿里了,也省的明日一早来回奔走。贞儿你快歇息了吧,朕就在这外头,你有什么事情就唤朕。” 萧泽这一句话,抹去了我多日里的不开心。我眼角不由得湿润了,口中回道:“嗯,臣妾省得了。苏安你好好伺候皇上歇息。” 这一夜,伴着萧泽轻微的鼾声,我睡得竟比昨夜还要好。 一早我就被琼奴唤了起来,瞅着时辰离上朝还有半个多时辰。我赶忙起身洗漱换衣。 琼奴开口问我道:“小姐今日想穿什么衣服?奴婢瞧着这件草绿色的倒是不错。”琼奴手里拿着件衣裳看向我,眸子一眨,朝我笑道。 我点点头,道:“小厨房的早膳可是准备好了?皇上还起来了?若是没有起来的话让苏安不必着急着唤醒皇上,让皇上多睡会,等早膳摆好了再唤醒皇上也是来得及的。” 琼奴一笑,朝我道:“皇上早就起来了,现在只怕已经在小厨房里给小姐准备早膳了。羽香姐姐陪着皇上一块去了,瞅着这时辰,只怕是快要回来了。” 果不出琼奴所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羽香就领着萧泽回到正殿。我扶着琼奴缓步走出寝殿,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一声草绿色的宫装到是很鲜亮,夺人眼球。 萧泽见到我,眸子里闪出奇异的光芒,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急声问道:“贞儿,现在身子可好了?朕瞧你气色不错也就是放心了。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你,朕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每日呆在你的永寿宫里也是夜不能寐,现在看你这样,就放心了。” 我见萧泽这样说,忙回道:“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在这里给皇上请罪了。” 说着,我俯身屈膝给萧泽请罪,萧泽赶忙替我扶了起来,口中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之间哪里还要这样。朕担心你就如同你担心朕是一样的。不说这个了,你肚子只怕是饿了吧,朕替你做好了早膳,快些去饭堂吃吧。” 走到饭堂,沐夫人和绍儿已经到了,我瞧着桌子上摆满了早膳,回头看向萧泽道:“皇上准备了这么多的点心,倒也不怕浪费。臣妾一个人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得东西。” 萧泽却不以为意,朝我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要多补补身子,多吃些东西又有什么要紧。朕富有天下难道自己的女人还吃不起早膳了不成。” 说着,萧泽指着我面前一碟小窝窝头朝我道:“你尝尝这个,这是朕特意为你做的。” 我看着面前那一碟子窝窝头,不由起了好奇心,原被是微黄的杂粮窝窝头现在却是五颜六色的躺在了白瓷盘里。我不由好奇朝萧泽问道:“皇上是怎么把这些窝窝头染上颜色了?臣妾瞧着这么漂亮,倒有些不舍得吃了。” 萧泽听我这么一说,哈哈一笑道:“你若是喜欢,那朕每日都替你做,这样你就不会舍不得了。你先尝尝看看是什么味道。” 还未等我尝,绍儿却是不干了。他闹腾着非要吃父皇做的窝窝头,我含笑给他拣了一个橘黄色的窝窝头。绍儿接过吃了一大口,不由欢喜道:“母妃,父皇做得这个窝窝头可是很好吃呢,有橘子的味道。” 我听绍儿这么说,更是好奇,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却吃到了葡萄的味道,这紫色的窝窝头难道是葡萄做的? 萧泽见我和绍儿俱是一脸疑惑,忙开口解答道:“这窝窝头是朕小时候跟着朕的厨娘学的,那厨娘是南方人,素来会做一些稀奇古怪但是有很好吃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圣宠依旧(下) 陪着萧泽用过早膳,他逗弄了一会绍儿就匆匆赶去含元殿上朝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来,在这宫中能有这样的情分就已经很难得了。 沐夫人从我身后走上前来,挽着我的胳膊朝我道:“我瞧着皇上是真心心疼你的。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母亲是过来人,他能对你做到这般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说实话,就连母亲都羡慕你,母亲从前同你父亲虽然是相敬如宾,但却始终过得是平平淡淡,你父亲一辈子也没有纳妾,可我却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感觉到丝毫的开心。所以现在母亲瞧着皇上能这样对你,真心替你开心。” 沐夫人很少和我说她从前的事情,今日听她这么一说,我到不由得替她心酸起来,人这一辈子,很少能过的如意,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是自己所爱的人,那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我牵过沐夫人的手,朝她笑道:“母亲,绍儿等着母亲呢。咱们一起陪着他去正殿吧,今日吐蕃新进贡了一些葡萄,皇上特意让苏安送了些来永寿宫,咱们刚好一起尝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朝堂中焦灼的对峙始终没有结束,而这宫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各人都过着各人安逸的日子,整个太微城的焦点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永寿宫。萧泽夜夜逗留我永寿宫中,虽然我有孕不能侍寝,但萧泽却是静静的陪着我。享受着与绍儿的父子天伦。 李良媛不知不觉的失了宠爱,除了从清风堂搬到了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却没有留住帝王短暂的倾心。但到底李良媛这样的人是不会死心的,她一时的蛰伏也只是为了日后的东山再起。 不知不觉再过几日就是皇后的生辰了。皇后素来力行节俭,虽说按照大梁的律法,这皇后的生日是千秋节,但皇后自从入宫后却没有大操大办过。不过皇后终究是皇后。虽说不会大操大办生辰,但在宫里摆上几桌家宴,遍请宫中的妃嫔入席,这样的规格也是不能不有的。 内务府早几日就开始操办起皇后的生辰,按照萧泽的旨意,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 这一日,是皇后生辰的正日子,合宫妃嫔都是起了个大早,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问好。众人在坤仪宫门口集结完毕。由信贵妃领着。依着位分逐一走进坤仪宫去。 今日的坤仪宫被装点一新。重新上过红漆的砖墙显得格外喜庆,内务府从江南采购来的八角木雕宫灯也显得精致亮眼。 走进内殿去,殿内的陈设据换成了新的。垂下来的蜀锦是浅粉色的,陪着案几上那开得一团一簇的月季花是最好。皇后往日坐着的宝座今日也是焕然一新。宝座后头按着一架象牙雕的屏风一派天家富贵祥和之态。 众人站定后,皇后由宫女扶着,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明黄色的吉服上绣着两支和鸣的凤凰,相互交绕,显得那样的难舍难依。头上赤金凤冠,坠着数十颗硕大的南海明珠,红宝石的穗子垂下来,一直打到皇后的肩头。 皇后满面含笑的坐在宝座上,脸上画着的桃花妆让她显得娇嫩不少。她笑着朝众人道:“今日诸位姐妹来得可真早,本宫原来想着预备好了早膳,好让各位姐妹们尝尝,这下子,恐怕是要等些时候了。”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众位姐妹自然要早些来给皇后娘娘行礼磕头,恭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信贵妃是妃嫔中位分最高的,这话自然由她来说。 众人便也随着她行礼,异口同声道:“恭祝娘娘福寿祥琪,内宫永世合昌。” 皇后忙摆摆手,朝我们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客气。本宫今日吩咐了小厨房做了长寿面,待会诸位姐妹可要多吃些。翠果,你快去小厨房看看,这长寿面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快些盛来给各位主子小主们尝尝吧。” 翠果儿领命去了。皇后又笑着给众人上了香茶和瓜子点心。羽香接过宫女递给我的热茶,朝我一笑道:“主子小心烫,奴婢替主子吹吹吧。” 说着羽香端起那茶盏轻轻吹了起来,我看着她仔细小心的动作,心下了然,羽香是在帮着我看看这香茶里有没有被人吓了药,我如今怀着身孕,她们都是仔细得不行。羽香见没事儿,这才把那茶交到我手中。 “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果然是这满太微城里最香的,也不知娘娘今日有什么安排,倒是说给咱们姐妹们听听,这样也好让姐妹们安排时间。”纯妃饮了一口香茶,朝皇后问道。 纯妃的眉眼愈发的精致起来,少了那几分锐气,到显得美艳了许多。 皇后一笑,道:“真是怪本宫,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和姐妹们说这事儿了。不过这才是内务府替本宫安排的,具体有些什么本宫也都还不知道呢。”说着皇后招招手,朝身后的内侍道:“李长安,你才从内务府回来,就替本宫来回答纯妃娘娘方才的问题吧。” 这李长安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内侍,听皇后这么说,忙回道:“回禀纯妃娘娘的话,今日内务府安排了午宴和晚宴,下午时还在畅音阁安排了唱戏,请的是新进京的徽剧班子双喜班。” 纯妃点点头道:“今日还要听戏,这些日子本宫倒是听戏听乏了。也罢,索性纩儿也是最喜欢热闹的,今日本宫就带着他一起来,他定然开心。” 纯妃口中的纩儿是她诞下的四皇子,皇上亲自取的名字,也是皇上的心头宝贝,但比起纶儿到底还是差了些,只不过萧泽不放在面上而已。 和妃听纯妃这样说,也是忍不住笑道:“瞧纯妃你这样说,四皇子那么小的个人儿,哪里受得起这样的闹腾。就是纶儿那么大了,我也是不敢把他带过来。” 纯妃淡淡一笑:“和妃你有所不知,男孩不能同女孩那样养,男孩长大了那是顶天立地的,从小就该多练练,哪里能这个也怕那个也怕的呢。若是这样娇纵着,只怕长大了也就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了。” 纯妃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我心里也是忍不住暗暗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呢,就见一个人影从我身旁走过,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差点打了个喷嚏。 我抬眸一看,原来是李良媛,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了,淡淡的脂粉扑在脸上,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显得她分外的年轻靓丽。她盈盈走上前,朝皇后行礼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今日生辰,嫔妾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给娘娘,特意亲手做了个荷包送给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这李良媛就站在我旁边,那身上也不知道是焚了什么香料,竟是我从未闻过的。羽香站在我身后,也是闻到了这个香味,忍不住朝我身边靠了靠,问道:“主子,你闻这香味,奴婢怎么从来都没有闻过呢。主子可知道这李良媛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香味古怪的很,说是甜腻却又有一阵清香,说是寡淡却又时而馥郁。难不成是其他国家敬献来的香料,皇上赏赐给了这李良媛,所以咱们不知道。” 正说着呢,站在我身后的谨贵嫔却是一把把我拉了过去,也不等我说话,就压低了声音,急声道:“你快闭上鼻子,离着香气远些。”说着,她有把我拉到了离李良媛更远的地方。 有不少妃嫔诧异的看着我们,我忙含笑掩饰道:“谨贵嫔,你有话要同本宫说也别这么着急,本宫怀着身孕,走不快。” 这谨贵嫔在宫里素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众人听我这样一说,也就觉得是她拉着我说悄悄话,都不再在意我这边。 我知道谨贵嫔不是那起子做事毛躁之人,她这么做必有她的原因,所以我忙压低声音问道:“谨贵嫔,你为何把我拉了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如妃你有所不知,我虽是从西南来的,可我母妃却是西北一个小国的公主。在西北有一种异香叫华玉香。这香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过,就见我们西南也是甚少见到,若不是我母亲告诉我,只怕我也是不知道的。”谨贵嫔细细和我说道:“这华玉香香气特别,是女子所爱之物。可是却只有一点禁忌,那就是有孕之人不能闻此香,若是闻了这香味,那便会小产。” 我听完谨贵嫔这么说,惊讶的合不拢嘴。我从未想过这香料还能还得我小产,羽香和琼奴已是百般小心,却不想还是这样防不胜防。 羽香已是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才朝谨贵嫔急道:“那方才我们主子闻了那么好一会,谨贵嫔娘娘,你说应该不会出事吧。” 第二百六十章 诡计多端 谨贵嫔听羽香这么着急的问她,忙摆摆手道:“不必担心,你家主子方才不过站在那里一会,时间甚短,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日后一定要小心,若是这等异域来的东西,你们都不大识得,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羽香点点头,朝谨贵嫔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了。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主子。” 我却转头看向李良媛,她依旧言笑晏晏,将手中的荷包上前一步交给翠果,翠果转给皇后,皇后看着那荷包,不由笑道:“李良媛你有心了,本宫闻着这里面有薄荷、菊花和甘草,都是清凉醒神的草药,这盛夏时节拿来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良媛一笑道:“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嫔妾从小在家里和父亲学了不少草药的知识,想着皇后娘娘素来身子都不大好,就思量着给娘娘做了这个荷包,娘娘日日配着能消夏。” 说实话,众人被李良媛吸引,都不是为了她所做的那个荷包,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李良媛你今日熏的什么香,怎么我闻着你身上的香味倒是从来都没有闻过呢?” 这个疑问恰巧也是我想问李良媛的。只见这李良媛缓缓笑道:“这香料是西北的胡国敬献给皇上的,一共也就只有一斛,皇上尽数都赏给我了。因着这香只在西北之地才有,咱们中原从来没有过,所以你们才会不识得。” 我听李良媛这样说,似乎是并不知道这香有堕胎之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到底心中如何想我终究是不知道的。所以我也不作声,只是静观其变。 李良媛敬献了礼品,各位妃嫔也就跟着她的节奏一起把自己给皇后准备的礼品给拿了出来。到底是皇后的生辰,各宫妃嫔拿出来的都不是俗物。不知不觉已堆满了皇后凤座前的三个大缸子。我和信贵妃、和妃俱是随着礼数给皇后准备了生日的贺礼。倒是齐贵人走上前的时候,将手中一个翡翠白菜献给皇后,口中却道:“嫔妾才进宫不久,没有什么好东西献给皇后表姐。小小心意还望皇后表姐不要见怪。等来日嫔妾也有能力用上李良媛那样好的香料之后,嫔妾定当会好好孝敬娘娘的。” 齐贵人这话里含酸拈醋,听着让人觉得太过矫情。所以皇后也不搭理她的话头,只笑道:“你我都是齐家的女儿,自家姐妹不必多说那么多。” 这礼才一送完,就听见翠果领着一众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大梁习俗,过生辰要吃长寿面。皇后吩咐小厨房给我们没人都煮了一碗长寿面,可我因为方才的事情,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便推脱身子不爽快。那一碗长寿面也是一点筷子都没下。 用过长寿面。就到了看戏的时间。皇后是个戏迷子,自然不会放弃每一个可以看戏的机会。索性这宫中也没有什么其他好玩的事情,众妃嫔也都乐于陪着皇后一起看戏。 在畅音阁外的殿旁坐定。我冷眼瞧着那李良媛坐的离我远远的,我这才放下心里。见身边坐着和妃同纯妃。这两人说这话,三句不离孩子。只听着纯妃轻轻摸着我的肚子道:“快六个月了吧,我瞧着你倒是不太显怀,都说不显怀就是男孩,你这一胎肯定是个皇子。” 和妃也在一旁帮腔道:“我就说她这一胎是个皇子,她自己个儿还不相信。只是我看着她这些日子倒是瘦了不少,怀着身子可得好好补补,不然这身子可就垮了。” 我点点头道:“每日都吃的不少,可就是不见长胖,我也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纯妃的眼眸却盯着坐在不远处的李良媛看,口中轻轻朝我们道:“到底是年轻就是本钱,你瞧那李良媛多受皇上宠爱,我入宫这么多年也没见着皇上上次的熏香,到底是给这李良媛给赶先了。” 我听纯妃这么说,不由得哈哈一笑:“什么时候咱们的纯妃娘娘也这么爱吃醋了。你若是喜欢,不如和皇上说说,只怕是要连着往你的翊坤宫里送个几筐过去,你才满意。” 这边我们正聊着,那边舞台上也正咿咿呀呀唱着戏呢。索性我们也不听,也就不去管他到底唱的是什么戏目,皇后最喜欢热闹的戏,只怕这几出也出不了这个热闹两字。“ 果不出我所料,这舞台上热热闹闹的唱着,舞台下,众妃嫔们也都在忍不住窃窃私语。和妃转过脸来朝我们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皇上昨夜宿在了齐贵人那里。” 昨夜萧泽没有来我的永寿宫,我以为他是忙于政事,却不想竟然是召幸了齐贵人。不过这也是应当的事情,在这太微城里从来没有独宠这个说法,即便是有,也是藏在每个人的心中。到底天家富贵掩盖下的就是每个人细数的伤口。 正想着呢,就听见戏台子上传来“嘎嘣”一声,是柱子断裂的声音。我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就见有个老生拿着对鎏金铜锤朝我冲了过来。我吓得面如土色,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还是琼奴和羽香先缓过神来,羽香上前一步拦在我前面,一把将那个老生给挡住,那冬瓜大的锤子也就落在了羽香的身上。 这老生终于是停了下来,见是宫里的几位娘娘,羞得是满脸通红朝我请罪道:“奴才该死,还请如妃娘娘恕罪。方才不是小的们故意的,而是那边的柱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裂开了,小的一时受不住,就跌下那戏台子,径直奔向主子您了,还好有这位姑娘在,若不是这位姑娘,只怕今日微臣就是犯下滔天大罪了。” 说着,这老生朝羽香行了个大礼。我也忙拉过羽香,仔细查看她是否受伤了,却见羽香朝我摆摆手,急道:“主子,奴婢没有什么事儿,倒是主子你没有什么事情吧。” 我方才瞧得明白,那老生径直就是朝我这边扑过来的,羽香挡住了他的两个大锤子,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呢。“ 想到这,我忙朝琼奴道:“快去太医院请了何彦方来,就说羽香身子不适,喊他快些过来看看。” 皇后她们也是被方才的事情给吓住了,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知道我吩咐完了琼奴,信贵妃和和妃才扑上来,朝我急道:“如妃你没有什么事情吧?可是撞到你了?” 信贵妃和和妃将我团团围住,皇后也是站起身来,朝我道:“如妃你可还好?这次可真是吓到本宫了,若不是羽香拦着,只怕现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点点头:“皇后娘娘,嫔妾想带着羽香一起先回永寿宫去休息了,希望娘娘能允准。” 皇后也是没了看戏的兴致,摆摆手朝身后的内侍道:“本宫也是乏了,今日的戏就唱到这儿吧。你好好去替本宫看看,这畅音阁前不久才修过,怎么这廊上的柱子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断开呢,你赶紧去趟内务府,责令这内务府总管一定要将这事给我查出来。” 那内侍领命去了,我也就不顾皇后是否应允,同琼奴一起扶着羽香缓步走出这坤仪宫殿外。这戏散了,众人也就都各自回宫去了,信贵妃和和妃同我一路走,信贵妃扶着心口朝我道:“方才的事情可真是吓死我了。就眼瞧着那个老生拎着锤子就朝你奔过来,若不是羽香挡着,只怕那锤子就该落到你肚子上了。” 和妃听见信贵妃这样说,也是点点头道:“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你这一胎怀的可真不容易,也只能怪如今宫里只有你怀着身孕,所以众人的眼睛都是盯着你的肚子。你若是有那么一点儿疏忽,只怕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保不住了。” 我见信贵妃和和妃都是可以信任之人,也就将谨贵嫔与我说的全告诉了她们。信贵妃同和妃听完之后目瞪口呆的半天没醒过神来。信贵妃思量了会,这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宫里的斗争竟然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想得出这样下三流的招数来。” 和妃的想法却是和信贵妃不同,她道:“咱们这样说其实一点证据都没有。也许就是恰巧这李良媛想炫耀皇上赐给她的香料,所以特意熏了香来,却不想这香孕妇不能闻,这样倒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我瞧着那李良媛倒不想这么好的人,若说她不是蓄谋,我怎么也不相信。”和妃说完还点了点头,似乎在赞同着自己的说法。 我也道:“是或不是我都没有心思再猜了,我只知道,今天一定是有人想要对付我的孩子。我想在只想着快些回永寿宫替羽香疗伤,至于那些想要本宫不好过的人,本宫自然也会让她不好过。” 我看着羽香额头上的汗珠子,心里揪着的疼,吩咐抬轿辇的轿夫加快了步子。才到永寿宫,就见何彦方候在永寿宫的大门外,见我的轿辇连同着信贵妃和和妃的一起来了,忙起身行礼道:“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和妃娘娘,如妃娘娘,娘娘万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困局(上) 我来不及与他多说,只吩咐道:“何彦方,羽香身子有些不舒服,方才被锐物重伤,你快给我瞧瞧她有没有事儿。” 羽香见我担心她,忙朝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来道:“主子不要担心,羽香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最多就是擦伤了皮,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我见她说的时候脸上的汗珠子都忍不住滴落下来,也就不相信了她的话,只看着何彦方。 何彦方点点头,朝我道:“主子放心,请快些将羽香姑娘移到殿内,微臣这就替她诊治。” 何彦方诊治出来的结果就是羽香受了重物的击打,导致身上多处瘀伤,得敷些草药,过个几日就好了。何彦方也似乎从我们的对话中听出点眉目来,在临走之前朝我道:“若是这锤子锤在娘娘身上,别说这孩子自然是保不住,只怕是连娘娘的性命都会堪忧。” 我对于这个接过已经不觉得惊讶,倒是信贵妃和和妃有些惊讶的看着何彦方,转眸朝我道:“是什么人这样歹毒,竟然想要你的性命,看来你如今怀着孩子还真是刺伤了某些人,你最近这段日子还是好好在宫里静养着,没有要事就不必出门了。” 我点点头,送走了她们两人这才坐下来细细想着,到底是谁会这样蓄意的针对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怀了龙胎的原因? 皇后坤仪宫中的晚膳我并没有参加,就连纯妃、和妃和信贵妃也都没有参加,相比起午宴来说。这晚宴可就要寒酸得多了。 才用过晚膳,沐宁就来永寿宫了,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又出事了?每天听着你出事了,我整颗心就都吊在那里。这三天两头的出事儿,我只怕我就也快要找何彦方来替我医治了。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 我便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和他说了,他一笑道:“依我看,这幕后操纵的人不是皇后就是纯妃。也只有她们有这样大的本事。更何况如今视你为敌手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两个了。” “纯妃如今一心都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还加害于我。”我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心里盘算着:“所以,依着哥哥的猜测,那这个人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素来敦厚,可我瞧着却不像她所表现出来那一般。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说明她有的是心机和手段。你如今很得圣宠,有有一个皇子。如今肚子里只怕也还怀着一个孩子。皇后若想在宫中坐稳位置。哪里能不把你视作强敌呢。”沐宁的分析头头是道。让我不得不相信。 “哥哥所说我全都知道,可我如今也只能怀疑皇后,若是日后有证据了再说吧。”我淡淡一笑。回道。 沐宁点点头:“这是个大事,皇后虽然不得宠。但到底也是中宫,若是没有证据胡乱猜测,只怕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说着沐宁朝我道:“对了,今日朝堂上出了件大事,现在还没传到你们内宫来。” “是什么大事?莫不是这宁亲王和吴世安两人打了起来?”我说到这,想到萧涵和吴世安打斗的场景,就觉得格外的好笑。 沐宁见我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了。他们两个日日争执就惹得朝堂上乌烟瘴气的,若是在打起来,只怕这局面就没有办法收拾了。” “那是什么大事,哥哥快些说么。怎么和我还卖起关子了。”我假装生气道。 沐宁无法,这才赶紧开口说道:“当年宁亲王领兵去西北打仗,虽说是打了胜仗,却也花了国库不少银子。这些日子吴世安一直在收集资料,今日一早竟让将宁亲王一封奏折告到了皇上那里,说宁亲王贪赃枉法,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这事儿可是真的?”我眨了眨眼睛问道:“若不是真的,宁亲王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沐宁点点头朝我道:“这吴世安说的都是真的,你打量着宁亲王那么多银子收买人心都是从哪里来的,自然都是从西北打仗的时候挪到自己账上了的。也不知道这吴世安是通过什么法子把这事儿给找了出来,如今皇上让宁亲王解释,可宁亲王无论如何却是解释不通,加上宁亲王的不少亲信都被吴世安给揪了出来,如今宁亲王是越来越不好做事情了。” “那若是这事儿宁亲王解释不出来呢?”到底这钱都已经用了,萧涵哪里还能解释的清楚,我也开始打心眼里佩服起吴世安来,他倒真是有法子,这样的信息事关重大,萧涵定然不会经过别人的手,能把这些要了别人命的信息给找到,那是要花多少的功夫。 “若是宁亲王解释不出来,皇上就让他免了官职回家好好歇息去了。”沐宁一笑朝我道:“不过我瞧着宁亲王应该能想出一个顺畅的理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再者说,皇上哪里能让这吴世安太过快活,自然要找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朝堂上,这样皇上才能够真正放心。” 沐宁离开永寿宫的时候,我送他到殿门口,转身才回殿中,就瞧见案几上放了张小条子,上面写着,老地方,不见不散。 我瞧着这字迹像是萧涵的,心下便了然,知道是他要约我见面,正巧我也想再见他一次,只是我不确定这老地方指的到底是不是上次我与他见面的那个云龙湖。 心里这样想着,就吩咐琼奴道:“羽香可睡下来?何彦方帮她敷上药后,她感觉怎么样?” 琼奴点点头,道:“羽香已经睡着了,奴婢瞧了,她满个手臂都是紫的,何太医帮她敷上药之后倒是好了不少,小姐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只是奴婢想着,若是那大锤子打在娘娘身上。”琼奴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只怕是心中义愤填膺,而后开口道:“若是谁敢动小姐一根汗毛,我琼奴就与他拼了。” 我看见琼奴略有些傻的样子,不觉好笑,忍了半天这才止住笑意道:“好了,我想出去走走,整日闷在这殿里也是要闷坏了,你陪着我出去走走可好?” 琼奴听我这么说自然应允,点点头道:“不知道小姐想去哪里?这会子日头有些大,咱们不如去些清凉的地方,小姐你说可好?” 我点点头,道:“上次我们去的那个云龙湖就很清凉,我很喜欢,要不今日咱们再去吧。” 琼奴自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慌忙颔首微笑道:“那小姐你等等我,奴婢去取了湖稠伞这就陪小姐去云龙湖,我前几日还听人说云龙湖的荷花全开了,很是漂亮呢。” 从永寿宫走到云龙湖花了不少的时间,还未走到云龙湖,就闻见那一阵又一阵的荷花香,远远可以看见一支小船在湖面上摇荡。因着午后暑气重,所以这太微城里都无人行走,直到这下午暑气渐渐消了宫人们才慢慢走出殿来。 走上前去,轻轻扣了扣那乌蓬小船的木门,们被拉开,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我一看,果然是萧涵,遂朝他一福道:“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萧涵拉着我走进船内,吩咐琼奴道:“琼奴,你好好在这外头看着情况,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打个呼哨,别让人发现你,小心些。” 琼奴点了点头,萧涵这才放心的回到船内和我并排坐着。他首先开口道:“上次本王让王管事约你出来你为何没有出来,你不知道本王等得你很心急吗?” 说着萧涵就直接伸出手臂抱住我,将脸颊贴在我的脸颊上,道:“本王就像看看你,听听你说话。只可惜你在宫里不能轻易走动,不然本王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 我听他这样说也不免有些动容,忙解释道:“上次因着身体不适,所以王管事来给你传话的时候,我一则考虑身子的问题,二则想着若是被人发现那就不好了,所以就没有立马应允。我倒是听说这些日子来,你朝堂之上都不是很顺利,现下到底如何了,能和我说说吗?” 萧涵点点头道:“你身子要紧,如今怀着身孕更是很难走路,以后没事就别出来转悠,好好在自己宫里养胎,生个大胖小子。这些日子我每次听到你差点小产的消息就是心惊肉跳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萧涵这样说话最像个大哥哥:“至于朝堂上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吴世安虽然是比那个草包齐威厉害,可是他也不是我萧涵的对手,如今我是让着他,他以为自己凭着那几张说人贪污的单据就能吃了我这苦心经营的棋局,他未免也太过痴心妄想的吧。” 我见萧涵这样的斗志昂扬便放下心来,只道:“这吴世安能纵横朝堂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他的道理的,你自己得小心着些,千万不要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困局(下) 萧涵看着我,眸子里的光芒是那样的闪烁,他朝我道:“在这宫中到底是难为你了,也是我无用,折腾了这么半日还是没有个结果,拖累着你和我一起受罪。” 我心下明白萧涵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装作不大明白,只点点头道:“王爷本就为了朝堂的事情日日辛苦,我在宫中锦衣玉食也没有什么大事,王爷实在不必为我费心。” 萧涵眸子一垂,轻轻撩开这船上的帘子,湖上飘来一丝清凉的风吹进船内,萧涵这才开口道:“贞儿,有件事情我想同你商量。” “王爷有话但说不妨。”在这宫里只有两个人会唤我贞儿,一个是萧涵,而另一个就是我的夫君萧泽。这两人都是我心念之人,只可惜两人却有着同样的目标——这大梁的天下。女人在这个时候,永远都会被沦为配角。 萧涵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打算暂时离开长京,先回建邺去。” “王爷为何会这么打算?”说实话,萧涵忽然说出要回建邺倒很是让我惊讶,他好不容易来到长京,在朝堂上有了自己的地位,如今却忽然回建邺,吴世安自然就全盘掌控了朝政,这么一来萧涵也就算是前功尽弃了,跟着萧涵的那一帮子大臣只怕也就要偃旗息鼓了。 不过萧涵却有他自己的思虑:“我原想着来长京,靠着这一帮子的忠臣能够掌控住这大梁的局势,原看着就要成功了却不想萧泽半路搬出个吴世安来。吴世安我不怕,只是呆在长京就是呆在了萧泽的眼皮子底下。萧泽生性多疑,只要我有任何一点动作,他便会想方设法的阻止我。这样被人掣肘的日子我忍不下去,现在却又不能和他翻脸。吴世安与我在朝堂上的对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耗下去,谁也收服不了谁,只不过是让萧泽从中得利。所以与其这样,索性我自己离开长京。回到建邺之后再图发展。大梁这样广袤的土地,也不是非得呆在这长京才能成大事的。” 萧涵的想法我了解,他这样思虑也很是周全,我想着先前沐宁和我说的话,忙问道:“我听说前几日吴世安递了折子弹劾王爷挪用军饷粮草,王爷这事儿打算怎么解决?” “要成大事,自然要花银子。这笔银子确实是我挪用了,但我却一分一厘都没有花在自己身上。吴世安其实哪里是为了银子,只不过是想寻个有头来对付我。如今我一走。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萧涵说完。轻轻一笑。风轻云淡却又气度高华:“贞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如今回建邺不过是暂时的,等到来日我定然会重新驾马回长京。让群臣在城门外夹道跪迎我。” 说着萧涵话锋一转,看向我道:“我离开长京。那一帮子旧臣自然也就随我回去了。我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留在这太微城里,我确实是不放心的。”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遂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我来这太微城日子也不短了,这内宫之中如今也是妃位,又怀着身孕,自然不会有人为难我。再者说,哥哥也是位列大司马,得皇上器重,有他在长京照顾我,王爷也可放心了。” 萧涵听我这么说,点头回道:“你素来就不喜欢依靠别人,本王知道。不过沐宁倒也算是个倚靠,他手中可是握着我们大梁的兵权,只怕是皇上一时半会都也是不敢动他。虽说他不能为我所用,但到底也是你哥哥,你可得叮嘱他,我这一走,吴世安必然就会把矛头对准了他,让他万事都小心些,若是实在不行,就躲出长京去,索性带着他的禁军就驻扎在这长京四周,以练兵为名义震慑吴世安。想必萧泽也是不会反对的。” 萧涵替我思虑的这么周全,我眼圈不觉一红。虽说在长京的时候也很少能见得到,但终归大家都在长京,心里也有个记挂。他要是回了建邺,那便是相隔万里,日后若是真如他所说到还能相见,若是不能成事,只怕就再无相见之日了。想到这,泪珠儿不禁掉落下来。 萧涵见我哭了,忙掏出绢子来替我拭了泪,笑道:“这是不舍得我了,你放心我回建邺去又不是就在不来长京了,每年的年末我还不是得随着众王爷一起上京朝贺,到时候也就见得到你了。到那个时候,我还能抱抱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 萧涵这么一说,我心里觉得好受了不少,点点头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这事儿我还没让萧泽知道,只怕还得过个四五日,只是这事情也得早早操办起来的。回建邺要带的东西还真是不少,我身边又少了个替我料理的人,唉,真是操心。”萧涵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到了萧泽,忙开口道:“那王爷真该找个王妃了,建邺女子素来都已美貌贤良出名,王爷不如就趁着这才会建邺好好挑一个王妃吧,身边多个人照料,本宫也就能放心不少了。” 萧涵似乎没有听出我语气的变化,只一笑,转了话头从怀里掏出块羊脂玉佩来递给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时我只怕已经不在长京了,这是我给孩子留下的贺礼,你好好收着。” 这块玉佩我倒是认得,是萧涵十三岁时他母妃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转送给我,我却怎么也不能收下。 正要开口推辞,萧涵却似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一般,道:“你不要与我推辞,这玉佩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肚子里孩子的贺礼。那些俗气的金银玉器我送不出来,只有这块玉佩跟了我很多年,才配得上你的孩子。” 萧涵这样说,我也就不再多言,小心将这玉佩给收好了。 萧涵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转过脸朝我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待会我先出去,你在这里面等一会再出去。若是被人撞见了,只怕又要传出上次那样的谣言了。” 我点点头,看着萧涵站起身那欣长的身影。他悠然一笑,道:“不要不舍得,大丈夫志在四海,你好好照顾自己,要不了多久我就回来看你。”说着,他俯身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转身大踏步走出船舱,消失在一片绿森森的树林里去了。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我这才缓步走出船舱,扶着琼奴回了永寿宫去。琼奴也没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宁亲王说不定要回建邺去了。” 琼奴显得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道:“王爷回建邺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这长京呆久了也的确烦腻,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回建邺去了。” 我忍不住掩唇一笑:“果然说出心里话了吧。”打趣琼奴,我从怀里掏出萧涵给的那块羊脂玉佩交给琼奴道:“你替我好好收起来。这是宁亲王给孩子的贺礼。” 琼奴小心翼翼的接过,转身去寻地方放这玉佩了。我就在床榻旁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盏香茶,是太平猴魁,不知不觉忽然想起在建邺宁邺王府的时光,从衣笼里翻出已经有些泛旧的香囊来,放到鼻尖一嗅,那惠兰的香气还是依旧,只可惜我却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了。 三日后,朝堂上传来消息,宁亲王萧涵给皇上递了折子,说身子不适要回建邺疗养。皇上苦留不下,只得批了折子,准他暂回建邺休养去了。 萧涵走的那一天长京下起了小雨,一阵一阵,淅淅沥沥的。我身在内宫自然不能去送他,只得托了沐宁替我送他出城,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番心意。 萧涵离开朝堂,也带走了不少忠于他的臣下,一时见朝堂上的官吏竟是空了一大半。不过最开心的当属吴世安了,萧泽虽没有下旨提拔吴世安,但这朝堂上他一时所向披靡再无对手,这不萧涵一走,他就开始着手官吏的重新选拔,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朝堂又将是吴世安的天下,只是有一点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吴世安这一回收回的紧紧就是朝堂而已,至于这兵权可是死死的握在了哥哥沐宁的手上。 吴世安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自然知道兵权对于他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所以萧涵一走,首当其冲的就是沐宁,不过这一回萧泽再也不会旁帮着吴世安了,若是再让吴世安重新掌握了兵权,那萧泽从前的努力也就是付诸东流了。 沐宁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倒也是很为难,这一日他特意来我永寿宫与我诉苦:“如今宁亲王不在朝堂上,这吴世安越发的不可一世起来。近些日子竟然想要安插人来我禁军之中,别说我不答应,就是皇上也是不能够答应的。” “吴世安要安插人手到禁军之中?”我听沐宁这样说不禁暗暗咋舌,萧泽自然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百六十三章 离京 沐宁见我这样吃惊,也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道:“吴世安从前就是靠着军权在把持朝政,这一次没有了军权自然不适应,想要夺军权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那哥哥你是如何打算的呢?”我忍不住开口问沐宁道。 沐宁也有些发愁,朝我道:“皇上如今是想拉着我出来和吴世安制衡,可我打心底里却是不想。正是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转眸想起了萧涵对我说的话,便朝沐宁道:“我倒是有个好法子,不知道哥哥想不想听?” 沐宁听着我说有好法子,忙一脸期待的抬眸看向我,道:“又和我卖关子,我现在愁得眉毛都快皱断了,你还不快点告诉我,难不成还等着我给你作揖求教吗?” 说着,沐宁就要站起身来朝我作揖,我忙拦住他笑道:“哥哥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和哥哥闹着玩的。其实我一直想着哥哥留在这长京,难免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如今这禁军也不驻扎在长京,不如哥哥就离开长京,住到禁军大营里去,索性这禁军大营离着长京也不远,哥哥领着禁军拱卫长京,一则皇上放心,二来也摆脱了这朝堂之苦,最重要的是哥哥手里的军权也就实实在在握在了哥哥手中。” 沐宁听我这么一说,眸子里闪出光芒来,朝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好的法子呢?这日日在朝堂上面对着皇上和吴世安,到底是把这脑袋给弄坏了。” 没过几日,沐宁请求巡视禁军的折子就递到了萧泽的面前。只怕萧泽也是担心军权这最后一块骨头被吴世安给啃下来。所以对沐宁离开长京到也很是赞同,甚至暗暗叮嘱沐宁要握好手里头的兵权,将这些禁军的头领都给看好了,省的吴世安再调用自己人兴风作浪。 很显然。萧涵的离开让萧泽意识到了吴世安的威胁,所以他开始有意的防范着吴世安,免得他又东山再起,重蹈覆辙。 萧涵离开长京没几日。萧漓就回到了长京。他这一去好几个月,忽然回来倒是让人有些吃惊。萧漓回来的第四日,我在含元殿的门口遇见了他。正巧我去给萧泽送点心,萧漓低着头从含元殿内走了出来。 萧漓瞧见我,忙迎上来道:“如妃娘娘万安,小王见过如妃娘娘。此去几个月不知道如妃娘娘是否安好呢?” “有劳王爷挂心了,本宫一切都好,王爷倒是显得消瘦了不少,不过倒是黑了。看上去很是精神。”我打量着萧漓。他才去西南不过几个月。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刚毅的男子气概来,脸上比起之前倒是瘦了一些。不过看着却更显俊美了。 “西南那儿日头毒,所以才晒得多了些。不过我瞧着倒好。”萧漓咧嘴一笑,道:“不过这一次去西南倒是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只可惜不能给娘娘你带些回来。” 我一笑:“无妨,以后若是有机会,本宫再去西南吃也是一样的。王爷这次回来怎么不再王府里多歇些时日,才一回来就着急着见皇上?” “小王倒是想多休息几日,只是皇兄却着急着宣我进宫。”萧漓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在这么些日子,这朝堂上的变化倒是不小,宁亲王回建邺去了,就连沐宁兄都离了长京,也不怪皇兄着急着找我,若是我不来,只怕这吴世安是越发没有尊上了。” 听萧漓这样说,我很是好奇,遂开口问道:“这朝堂上是怎么了?难不成这吴世安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刁难皇上了?” “吴世安上奏,想要皇兄将他提升为中书令,统管朝政。可是皇兄心里不愿意,吴世安就领着一众群臣罢朝在家,今日朝会皇兄见这满殿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发了大火。这才召我进宫,想让我把这中书令的担子给接下来。”萧漓对我倒也是什么都不隐瞒,直接说道。 我点点头:“中书令统管朝政,手握重权也不怪这吴世安朝思暮想都要得到,何况他从前就是中书令,这次屈居参知政事只怕也是心有不甘,只是王爷打算接下这中书令的担子吗?现在朝堂上一眼望去俱是吴世安的人,王爷若是接下了,只怕可就要辛苦了。” “那娘娘觉得小王应该能如何呢?”萧漓不着急回答我的话,而是反问我道。 我微微低下头,敛眉收目回道:“王爷知道内宫不得议政,方才说那么许多也只是担心王爷,如今王爷问本宫觉得该怎么办,本宫却是不知道也不好回答,还望王爷见谅。” 萧漓摆摆手道:“娘娘不必这样说,现在就小王和娘娘二人,小王确实想听听娘娘的意见,何况娘娘常被皇兄誉为女中诸葛,定能为小王排解忧愁的。” 萧漓这么一说,我若是再不说什么就显得太过搪塞了,这才开口道:“依着本宫的意思,如今宁亲王与本宫哥哥都不在这朝堂之上,凭王爷一己之力想要去对抗吴世安,只怕也是螳臂挡车。不如退而求其次,就让这吴世安做了中书令,王爷替上他做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位同副相,王爷先同本宫哥哥一起把这军权握在手上,再图这朝堂上的发展才是。” 萧漓细细听我说着,待我说完又思量了片刻,这才朝我点点头道:“方才娘娘所说的,小王记下了,小王回去当好好思量,还要多谢娘娘赐教了。” 我含唇一笑:“王爷同本宫不必这样客气。若是王爷有什么本宫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请王爷尽管告诉本宫。本宫的哥哥现在就在潼关,王爷若是想见他,驾马一去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 萧漓点点头,忽然似是想起什么事情,朝我道:“对了,小王这次给娘娘带了个东西,已经差人送到娘娘的永寿宫去了,待会娘娘回宫可仔细看看,小王希望娘娘能够喜欢。” 我点点头,瞧着聊了不少时间,便朝萧漓一福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只顾着和王爷说话,倒是耽误王爷出宫去了。” 萧漓微笑点头道:“那娘娘就快些进去给皇兄送点心去吧。小王也就告辞了,来日遇见在和娘娘叙旧吧。去西南有好多好玩的事情,小王还想着要和娘娘说呢。” 看着萧漓缓步走下白玉石阶的背影,我不由得淡淡一笑,只怕这萧漓日后会成为整个大梁的倚靠,大男孩终于也是长大了。 回到永寿宫,羽香迎了出来,朝我道:“娘娘回来了,方才敦亲王爷让人送了好些礼物来,奴婢替娘娘收了,还请娘娘查验。” 我扶着羽香的手缓步走进殿内,就看见满殿里堆着的都是东西,细细一看全都是西南的土产,有各色的干果蜜饯,还有香茶香料,绫罗绸缎。倒是应有尽有。 看的琼奴连声惊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敦亲王也未免太厉害了,能将这些东西全部从西南搬到这长京来,得多少人才能搬来。” 羽香掩唇一笑:“琼奴姐姐先别惊讶,不止咱们永寿宫,其他各宫娘娘都收到了这敦亲王的礼物,只是咱们永寿宫的最多罢了。不过我倒也想知道,这敦亲王是如何送到长京来的。即便是用马车,只怕也运不了这么多东西。” 我看着这各色东西,已是应接不暇,口中道:“我猜想定不是走得官道,而是通过运送粮草的驼车从兵道送到长京来了。这么多些东西,只怕咱们库里都要塞不下了。” 恰好小福子从仓库那边过来,瞧见我这么说,更是道:“主子说得可不是,奴才方才去库里瞧了,这么多些东西根本就放不下去。所以奴才想请示主子,是不是再把东厢房后头那几间房子给开了,将这些东西暂时堆进去?” 我点点头道:“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子了。你选些好的布料子,再挑些孩子们喜欢的吃食送到信贵妃、和妃和纯妃那里去,虽说她们也有,但到底是咱们的心意,就说这些料子可以留着做衣裳,至于吃食是给孩子们尝鲜的。” 小福子点点头下去操办了。羽香走上前来,笑道:“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个东西奴婢要交给主子。”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锦缎匣子来交给我道:“方才送东西的人特意嘱咐奴婢要将这匣子亲自交到主子手上。” 我略有些好奇,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白玉翡翠镯子。瞧着那成色绝不是中原地区能有的,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握在手中竟然还微微生凉,我不由叹道:“真是对好镯子!” 羽香一笑道:“主子喜欢就好,这镯子是敦亲王亲自为主子挑的,他还怕主子不喜欢,让来人特意嘱咐,说若是主子不喜欢,就退还给他,他再寻了好的来送给主子。” 我一笑,心道,这话果然也就只有萧漓能说得出来,还真是他的风格。 第二百六十四章 瘟疫 我小心将那匣子里的镯子给取了出来,拢在腕上仔细瞧了瞧这才开口道:“我瞧着这镯子很好,你替我好好收起来吧。到底是人家敦亲王的心意,咱们也不能白收了人家怎么多东西,羽香你去寻些好的茶叶来,咱们做个茶枕头送给敦亲王,也算是永寿宫的心意了。” 羽香听命去了,我又转头朝琼奴道:“你去把这敦亲王送来的点心捡一些出来,分给咱们宫里的人都尝尝,只怕这西南来的点心,平时也是吃不到了。” 我要送给萧漓的枕头还没做好,萧漓就递了折子,自请为参知政事,举荐吴世安为中书令。这一道折子在朝堂上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不理解萧漓为什么会自动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中书令,转而举荐吴世安,可是聪明人却能知道这萧漓的用心。 比如说信贵妃,虽不是身在朝堂却心里通透,那日来我永寿宫中就说:“其实众人都认为是敦亲王傻,可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虽说中书令为一众朝臣之首,可高处不胜寒,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坐上的位置,且不说吴世安虎视眈眈的盯着,就是这一众吴氏的朝臣也不是好惹的人。若是换了参知政事那就不同,参知政事虽身为副相,但却是掌管军事,自古兵权都是争夺的核心,所以别看这参知政事地位不如中书令,却实实在在的握着权力,只怕到时候连吴世安这个中书令都得让他三分。” 就如信贵妃说的一样,萧泽心里自然也是这样想,便爽快的允准了萧漓的折子。这倒是让吴世安很惊讶,不过索性他已经成了中书令。到底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便就也就欣然接受了,对萧漓做参知政事,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朝堂似乎保持着原有的风平浪静,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肚子慢慢开始变大,行走已经有些不便了。沐夫人便开始不让我出永寿宫的门,只吩咐我呆在宫里面,一来是怕我走不动道儿,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动了胎气,这二来是为了防止这宫里面的小人想趁着这个时候打我孩子的主意。不过日子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日日呆在这永寿宫中倒也是让人烦闷。 到了八月初,是日子最热的时候,虽已是早秋了,但这秋老虎却也是很怖人。日日太阳高照让人实在不敢出门半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宫里的竟然开始蔓延起了瘟疫。 这事情的源头得从辛者库那边说起,我听羽香打听来的消息是说,辛者库那边几个侍候洗衣的奴婢见这几日热得慌,就偷偷去旁边奉先殿里头偷吃供奉先人的凉冰和水果吃,不想那些东西都被老鼠爬过。沾染上了鼠疫。 这些宫女当天夜里就腹泻不止,拉了一夜就这样没了。一连死了好几个宫人内务府也不敢生长,只吩咐将她们拉到宫外的宫人斜乱坟岗给埋了。却不想这一下可是惹了大祸。鼠疫通过处理这些宫女尸首的内侍开始蔓延到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羽香才从外头回来,满脸的惊恐,朝正在焚艾和浇醋的琼奴和沐夫人道:“这下子事情可不得了了,咱们这东边的宫殿还好,西边的十二宫已经乱翻了天,到处都是染上了瘟疫的宫人,皇后现在已经下令西十二宫的主子们都赶紧进坤仪宫避难,坤仪宫如今是被保卫的严严实实,只许出不许进,生怕有人带了瘟疫进了坤仪宫去。” 沐夫人怀里抱着绍儿。略有些惊恐的说道:“这宫里头怎么也有瘟疫了呢。贞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在这永寿宫里,还是暂时去皇后的含元殿内暂避。” 我思量了会,才朝羽香问道:“那何彦方呢?他在哪?太医院怎么没有人来救治呢?” “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已经赶到西十二宫那边去了。至于何大人。皇上急召他到含元殿去商量对策了。”羽香把她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我。 我点点头:“这瘟疫来的凶猛,只怕皇上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何彦方医术素来了得,皇上急召他过去也是应该的。咱们永寿宫现在情形如何?” 小福子听我问话,赶忙回道:“回主子的话,现下咱们永寿宫里还没出现这瘟疫的情况,奴才也已经吩咐了不许人进入咱们永寿宫,至于各处的焚艾浇醋都在有序进行,还请主子放心,奴才定然不会让这鼠疫进入咱们永寿宫的。” 我听着小福子说的头头是道,也就放心了不少,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等这瘟疫消了,我自然少不了奖赏你们。” 正说着呢,就听见几声叩门声。小福子机警的开口问道:“门外何人?如今瘟疫蔓延,永寿宫暂不开宫门,若无要事,请自行离去。” 却听见宫外头传来信贵妃同和妃的声音,她们略微有些着急道:“如妃妹妹是我们,快些开门让我们进去。” 我一听是她们几个,赶忙吩咐小福子开了门。门外传来一阵更为浓烈的烧酒和醋酸的味道。只见信贵妃和和妃怀里分别抱着文琅帝姬和二皇子纶儿, 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侍候的宫人,一脸焦急的走进殿来。小福子见她几人已经进殿,慌忙掩了宫门,又吩咐人在宫门出撒了烧酒和石灰这才放下心来。 我忙将信贵妃和和妃拉进殿来,急声问道:“如今瘟疫在外头肆虐,姐姐们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待着,倒是抱着孩子跑到我永寿宫里来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人之中到底还是信贵妃镇定些,她喝了口水,这才回道:“不是我们不想在宫里好好呆着,只是我的永和宫同和妃的毓灵宫里都出现了瘟疫,死了个奴才,这下子可是惹得一众奴才四散而逃,而我们也不敢在那宫殿里头住了,这不赶紧趁着东十二宫这边还算安定,赶紧抱着孩子来你永寿宫避难了吗。” 我听信贵妃这样说,慌忙点头道:“怪不得两位姐姐这样着急,快喝口茶歇歇。”说着我让琼奴招呼仆妇们领着两个孩子去偏殿里睡下了,瞧着他们两个吓得惊慌失措的小眼睛,我心里不由得很是心疼,也忙让沐夫人带着绍儿过去陪着他们。 和妃过了许久这才镇定下来,朝我道:“你不知道现在外头乱成什么样子了。这宫女太监四下逃散,特别是西十二宫那边是十殿九空,不过就因为几个宫女贪吃,倒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说来也真是让人烦心。” 我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如今皇后让妃嫔全去她坤仪宫避难,可是我如今怀着身孕,走路都不方便,哪里还有法子能去坤仪宫避难。”我说到这不由得叹一口气道:“所幸我这永寿宫里也是暂时安全,两位姐姐就在这安心住下,皇上已经召集太医院的太医商量对策了,只怕要不了多久这瘟疫也就能被压制下去了。” 信贵妃和和妃听我这么说也是安心了不少,点点头道:“我们正是猜到你的永寿宫必然安全无忧,这才赶紧来永寿宫找你,其实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两个孩子,怕他们不小心招惹上了鼠疫,那就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她们两的心情我着实能理解,三人饮了一盏茶,我抬眸看向窗外,正对着窗外的是我永寿宫的宫墙,红瓦黄砖显得格外分明。我正打算把目光收回来,就瞧见两个毛茸茸的东西被从永寿宫外给扔了进来。我忙唤小福子过去看,只听见小福子一声尖叫,惊慌失措道:“是老鼠,是老鼠!” 众人听他这么一叫俱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还是信贵妃最先反应过来,疾步走上前,将殿门死死掩住,朝殿外头的小福子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老鼠么?别看花了眼,乱了这宫里的人心。” 我这时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把老鼠丢进我永寿宫中,不管出于什么用意,都是想要取了我永寿宫里的人的性命了。左右可以推在瘟疫身上,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小福子听信贵妃这么一说,也是镇定了不少,沉声回道:“信贵妃娘娘确实是老鼠,方才被人丢进来现在还在殿外头乱窜呢。” 我赶忙走上前几步,贴在那宫门上,开口道:“小福子,你先别着急,这殿门都已经掩死了,这老鼠钻不进来。你快寻个称手的东西,将那两个老鼠打死,丢出宫外头去就好了。” 我这样一吩咐,小福子便有了方向,忙唤了两个小内侍同他一起,用湿毛巾裹住口鼻,手中拿个粗重的梆子,四处追打这老鼠。到底这老鼠是敌不过三个壮汉,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窗外头就响起小福子的声音:“主子放心,这老鼠被我们给打死了。奴才已经将它扔到宫外头去了。” 听小福子这么一说,殿内众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五章 舐犊情深 信贵妃和和妃俱是吓得面如土色,我也是惊魂未定由琼奴扶着坐在软塌上。过了好一会这才朝信贵妃谢道:“方才若不是姐姐,只怕这老鼠就该窜到殿里头来了。鼠疫这样肆虐,若是这老鼠进到殿里,我这永寿宫一殿人等也就没有性命了。” 说着,我挣扎这扶着琼奴站起身朝信贵妃一福,脸上俱是感谢之情。 信贵妃忙扶起我道:“快别这样说,若不是你永寿宫,只怕我同和妃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皇后虽说让咱们去坤仪宫暂避,可到底须防人不仁。” 我听信贵妃这么一说,便朝信贵妃道:“姐姐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只怕现在我这永寿宫已经成为众人盯着的目标了,倒不如咱们一起去坤仪宫,到底皇后是中宫,手中有内军可以调动,这样看来也只有这坤仪宫是最安全的了。” 信贵妃有些迟疑,倒是和妃抢先道:“去坤仪宫避难最安全这话不假,可是如今咱们都带着孩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怎么是好,更何况你现在怀着身孕,这个风险咱们实在不敢去冒。” 信贵妃看我一眼,也开口道:“我也赞同和妃方才的说法,去坤仪宫是最好的选择的确不假,可咱们三个人实在担不起这样的风险,永寿宫离着坤仪宫还有不少的距离,若是在这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又怎么办呢?” 我听她们这么一说,心里本是打了退堂鼓的,但却又逼迫着自己咬牙坚持了下来,道:“姐姐们放心,此刻坤仪宫内定然聚集了很多妃嫔。咱们去皇后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到底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在这内宫之中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至于如何去坤仪宫,我想着让小福子多带着几个内侍,把我这永寿宫的侍卫也都带着,一路护送我们去坤仪宫也不成问题。” 听我这么一说,信贵妃到不再坚持,只是问道:“那你如今怀着身孕。当真不要紧?” “姐姐们不要担心我,在这永寿宫里咱们只能坐以待毙,若是真的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来整治我,定然还会有后着。所以咱们得抓紧着去坤仪宫,若是晚了也就来不及了。”我想着方才那两只老鼠,还是心有余悸,赶忙开口急道。 信贵妃和和妃见我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点点头道:“那便就听你的吧。我这就吩咐养娘们带好孩子,咱们准备去坤仪宫。” 我忙唤了小福子来。朝他吩咐道:“小福子,你快去挑几个能干的小太监,再把咱们永寿宫的侍卫全喊上,一会护送我和信贵妃、和妃一起去坤仪宫,这永寿宫只怕是不能待了,你让其余的宫里人也都准备准备。随我们一起去坤仪宫暂避。” 小福子是何等聪明的人,听我这样说,忙回道:“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没过一刻,众人都已是准备好,小福子寻来四驾轿辇,朝我回道:“请主子们上轿辇,奴才们这就护送主子们去坤仪宫,还请主子们放心。” 沐夫人抱着绍儿,略有些担心的朝我道:“贞儿,咱们一定要去皇后的坤仪宫吗?” 我知道沐夫人是在担心,忙道:“母亲不必担心,这瘟疫只是暂时的。想必过不了几日太医院就寻出救治的法子来了。咱们永寿宫如今也是不安全了,只能暂时去皇后娘娘的坤仪宫避避,母亲帮我照顾好绍儿就好。我自己心里省得,定然也会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的。” 和妃和信贵妃也在一旁道:“老夫人放心,我们知道您担心如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我们一起同去,彼此都有照应,不会让如妃出什么事情的。” 沐夫人听了这才点点头,抱着绍儿坐上轿辇道:“没事儿,有老身陪着女儿,贞儿你不要担心。绍儿我看护着,你我也会好好照料的。” 众人一行紧赶慢敢终于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坤仪宫中。坤仪宫外是戒备森严,守门的内军护卫验查了我们众人的身份,又请了太医给我们细细察看了并无染病,这才放我们进入了坤仪宫。我从未有过现在这样喜欢坤仪宫的时刻。 走进正殿,殿内已是坐满了人,各宫的侍婢仆人都在廊外或是院子里站着,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殿内众人见我们三人走进来,慌忙站起身来行礼,声音七七八八,到也听得清楚:“嫔妾见过信贵妃娘娘,如妃娘娘,和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转过身看羽香一眼,羽香会意,将诸位抱着孩子的养娘都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边角,和小福子等人围成了一个圈,将皇子公主护在里面。我见她安排这样妥当也就点点头,携了信贵妃和和妃上前朝皇后行礼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忙唤我们起来,口中道:“你们正巧过来了,方才我在这殿内看了半日也没瞧见你们,正打算让人去接你们,却不想你们自己来了。” 信贵妃一笑道:“娘娘慈心,唤众姐妹前来坤仪宫避难,嫔妾们心怀感激,哪里还要劳烦娘娘去接。只是这外头乱的实在不行,嫔妾一路过来都见有人四下奔跑,着实骇人。” 皇后叹一口气道:“本宫知道,只是本宫也没有什么法子,已经让人在宫内四处撒酒烧艾,太医院的太医们如今已经聚在含元殿里,皇上正在和他们商讨这治理瘟疫的法子,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出法子来压制这瘟疫了。” 和妃忙点头道:“皇后思虑周全,咱们暂时呆在这坤仪宫里也是不用担心。只是希望这太医们快些找出治理的法子来,不然多拖一日,这宫里的奴才们也就多遭一分罪。” 和妃这话说的不错,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可以逃到坤仪宫来,至于贴身侍候的,倒也可以进入坤仪宫暂避。可那些下等的宫女和太监却只能在这坤仪宫外头四处奔走躲避,只是为了在这瘟疫肆虐的宫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我在人群中瞧见纯妃吴若鸢,她的翊坤宫在这西十二宫中,自然早早就来到坤仪宫躲避。 我见她怀里抱着四皇子纩儿,也就忙走上前去,朝她道:“四皇子是睡着了么?让我看看,我倒是好久都没抱这四皇子了。” 纯妃见是我,却也不多说话,只轻轻将我的手打开。我有些诧异,吴若鸢素来教养很好,从来不会对别人做这样的事情,今日倒是奇怪了。 我忍不住低头去看她,只见她泪眼婆娑,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是忍不住垂下泪来。 我见这样的情形,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倒是哭了?” 吴若鸢不答话,我转过头去看她身后的侍女,目光了充满着不容逃脱的疑问。那宫女避不过我的目光,这才开口道:“回禀娘娘,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小皇子这几日一直高烧不止,所以娘娘日日焦心,这才忍不住掉眼泪的。” 吴若鸢听那宫女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多嘴,自己开口朝我道:“劳如妃你操心了,不过是纩儿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所以我才有些担心,方才也不是哭了,而是沙子进了眼睛给迷住了,这才掉了几滴泪珠子。” 吴若鸢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可还没等我说话,就听见纯妃身旁的齐贵人尖声道:“四皇子发着高烧,纯妃你怎么可以把他抱进坤仪宫来,孩子本就气弱,若是染上了鼠疫,咱们这满殿里的人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了。” 齐贵人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只听见惊慌失措的叫声此起彼伏,俱是在责怪纯妃将这四皇子私自抱进坤仪宫来,根本更有甚者竟说纯妃是为了有意坑害这一共妃嫔,所以故意让四皇子染上鼠疫。 纯妃却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四皇子交到身后宫女手中,这才开口朝齐贵人道:“本宫只知道母子连心,本宫的四皇子前些日子就已经高烧不退,并不是因着这鼠疫才发起了高烧,齐贵人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你惜命本宫晓得,本宫也很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绝不会那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来开玩笑。” “纯妃娘娘虽然这样说,可到底还是不能证明这孩子是不是患上了鼠疫。你瞧瞧这一殿之内有多少人,难不成纯妃娘娘你是想让这合宫的人都陪着你来冒这个风险不成?”齐贵人却也是不松口,似乎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代表有些不大适应,语气反倒没有之前那么铿锵有力了。 齐贵人这话说完,立马就得到了殿内众多人的赞同,还有不少人直接让纯妃将四皇子给送出坤仪宫去,切莫因为四皇子坑害了这合宫众人。 纯妃已是被气的发抖,转过脸看向皇后,毕竟这坤仪宫是皇后的地盘,只要皇后一句话,即便这些人心中有所惧怕,却也是不敢多说什么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鼠疫 可是谁料到皇后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坐在那凤座上和身旁的宫女闲言这什么,似乎从来没有觉察到纯妃这边发生了什么。 齐贵人见皇后也不忙着纯妃,便越发大胆了起来,开口直接朝纯妃道:“即便纯妃娘娘是上位,嫔妾却也不得不说,娘娘如此自私,拿着旁人的性命来开玩笑,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未免有些太过分了。若是娘娘舍不得小皇子,那边就和小皇子一起出了这坤仪宫的门,嫔妾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娘娘了。” 纯妃堵着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我却是看不过眼,站起身来先说道:“齐贵人一口一个让四皇子出去。你可知道这皇子的命可是比你一个小小的贵人要金贵的多的。且不说这四皇子是不是真的染上鼠疫,你身为贵人却对上位不敬,不仅出言训斥纯妃,而且在皇后娘娘还未说话的情况下,就替皇后娘娘下了旨意,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若是等本宫禀告皇上,只怕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了。” 果然齐贵人听我这么一说,就瘪了气,也不说话,只转过头去看向皇后。 我知道她是想让皇后帮她说话,我遂也朝皇后问道:“皇后娘娘,您说嫔妾说得对吗?” 皇后只淡淡一笑道:“如妃是宫里数一数二会说话的人,你这么说自然就是对了。” 说着,皇后朝身旁的内侍道:“你去含元殿里禀告皇上,就是四皇子发了高热,请他速速派一个太医来坤仪宫,看看四皇子到底是怎么了。” 那内侍领命去了,皇后这才朝殿内众人道:“都不必惊慌。纯妃娘娘说四皇子是前几日就发起的高热,那定然和这鼠疫无关。本宫已经让皇上派了太医过来诊治。” 话虽这样说,可是殿内诸人俱是远远的躲开了纯妃,不敢再靠近她和四皇子。 只有我一人蹲在纯妃身旁,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几颗密药,吩咐琼奴去寻碗热水来。 纯妃抹了眼泪,朝我道:“你怎么就不怕染上鼠疫呢。还这样大胆,敢站在我的旁边。” “若是要染上只怕早就染上了,再说你说的话,我怎么能不信呢。”我含唇一笑:“纯妃娘娘做事素来光明磊落,不是便就一定不是。更何况四皇子这样的可爱,我自然舍不得离他那么远。我这里有几颗密药是家中祖传的秘方,治疗高热倒是极其有效的。我让琼奴去寻水去了,待会化了,你喂四皇子服用。只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好了。” 正说着,琼奴已经寻了水来,我忙将这手中的密药化在水里,小心递给纯妃,嘱咐道:“小心这热水,别躺着孩子。” 纯妃对我倒也是不怀疑。直接接过那水,用勺子在唇边轻吹几下,小心给四皇子服下。四皇子倒也很是听话。不吵不闹的,就这么静静的卧在纯妃的怀里。 这秘药才喂下去,太医就匆匆赶到坤仪宫。瞧见纯妃怀里的四皇子,忙请安行了礼,着急的寻了四皇子的小手诊起脉来。因着四皇子太过年幼,所以这太医看得也很是仔细,诊完脉又拭了拭四皇子的额头温度,这才起身朝纯妃道:“还请纯妃娘娘放心,奴才方才仔细诊断过了,四皇子不过是因风寒染上了高热。因身子孱弱所以才久治不愈,并不是鼠疫,娘娘大可放心。” 纯妃脸色明显一松。嘴上却是不饶人,开口道:“并不是本宫不放心,而是这殿里头有人不放心。非得说本宫的四皇子染上的是鼠疫,还要把本宫和四皇子一起赶出这坤仪宫去。幸好太医你来得及时,这才还了本宫和皇子一个清白,你回去可得好好禀明皇上,大梁的皇子,尊贵如斯今日却这般遭人凌辱。” 纯妃这话音才落,齐贵人那边就挂不住了,想给纯妃请罪求饶可面子上却又挂不住,只得僵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还是皇后出来打了圆场,道:“齐贵人也是关心则乱,纯妃又何必这样在意,都是一宫姐妹,太过较真反倒是不好了。” 纯妃听皇后这么一说,冷哼一声道:“果然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样,若是本宫能学来娘娘这一点半点的本事,也就可以周全六宫了,不怪娘娘将着内宫治理的这么好。” 这话现在说出来显得万分讽刺,外头众人还在为鼠疫之事慌乱逃窜,分明就是皇后治宫不严之过。皇后面色发青不再搭理纯妃,纯妃也转过脸去不理会皇后,只顾着看着四皇子。 太医被夹在中间,倒有些尴尬,不得已出声道:“正好微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询娘娘。四皇子这高热现下却又退烧的迹象,是不是娘娘给四皇子服用了什么药物?” 事关四皇子,纯妃便看向我道:“太医来之前如妃给了四皇子密药,让四皇子和水服下,只怕是这密药产生了作用吧。” 太医听纯妃这样说,也就不再多问了。皇后这时开口朝太医问道:“你才从含元殿那边来,如今情形如何了?这压制鼠疫的药材可是找出来了?” 太医不敢怠慢,忙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如今这治鼠疫的药是找到了。只是何太医还在试药,只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有结果了,到时这宫里的危机也就可以解了。” 殿内众人听这太医这样说,精神俱是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了这鼠疫汤药的事儿了,大多都是称赞何彦方年少有为,医术又好,在这宫里有了他便一切都可以放心了。 我在一旁听着众人这样议论,不由得掩唇一笑,心里道,若是让何彦方听到她们的言论,只怕就要红着脸夺路而逃了。不过索性这瘟疫之事已经解了,倒是让人放心不少。 回到沐夫人身边,绍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信贵妃和和妃累得坐在那花墩子上打盹,因着坤仪宫内乱哄哄的,也没有人伺候她们到床榻上去躺着。 我忙朝琼奴吩咐道:“你去西暖阁看看那边的榻上可还有人,若是没人咱们就让信贵妃、和妃和这一众孩子过去歇着,折腾这一日只怕也是累了。” 琼奴转身去看,小跑着回来朝我回道:“小姐,那边暖阁里并没有人,我帮着收拾了,快领着两位娘娘过去吧。” 我这才唤醒信贵妃和和妃,吩咐养娘们领着几个孩子去了西暖阁。众人都呆在大殿里,许是人多心安,这西暖阁里倒是安静不少。和妃和几个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信贵妃倒是没有了困意,斜卧在榻上看着我,和我说着话。 “我方才迷迷糊糊听见说这鼠疫的解药何彦方已经找出来了。想来今日就会回归正常了吧。”信贵妃扶了扶鬓角,开口朝我道。 我点点头:“何彦方的医术不愧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有他在皇上也就不必那样焦心了。只是这鼠疫的事情闹了一天,六宫混乱,只怕躲过了这一劫还少不了时间来整顿呢。” 信贵妃很是赞同我的话,闭上眸子,声音略有些阴沉朝我道:“只是可惜了那么多性命,都是为了这不起眼的鼠疫而去了。明日只怕这内务府就得忙着把这些人拖到宫人斜去,看着花团锦簇,却不想会有这样的结局。” “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我一想着这宫里满目疮痍,心里也不由得惋惜道:“只是怕是谁也想不到这内宫里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幸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宫里,若是发生在宫外,只怕还不知道要惹出多的乱子来了呢。” 说完这句话,信贵妃和我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沉默许久,才听见沐夫人在一旁出声道:“等咱们回永寿宫就吃斋茹素,抄诵佛经五日,也算是帮她们积了功德,只希望她们能早登极乐,莫再受这等尘世之苦。” 沐夫人是信佛之人,她这样说无非也是为了安慰我们的心灵。我和信贵妃都是点点头。三人无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信贵妃她们早已经醒了。和妃瞧见我醒来了,忙笑道:“可是醒了,我还以为你不累呢,一路那么精神,看来我是想错了,睡了这么久可是真的累了。” 我揉揉眼睛,朝和妃一笑:“姐姐取笑我,我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沐夫人站在我身旁,牵过我的手笑道:“怀着身孕的人都会爱睡些,还好你睡了这么会子,不然我反倒是担心呢,若是因为劳累动了胎气,那我可就后悔死了。” 信贵妃也道:“到底还是如妃你运气好,你这一醒来,鼠疫都已经没了。合宫又开始太平了,你也不再为了鼠疫来回奔走操心了。” 我心中虽是有想到,但猛地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些惊讶,道:“何彦方把药材给研制出来了?这鼠疫已经给压制住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折请封 没想到我这才睡了一会,何彦方就把这鼠疫之药给研制出来了。只可惜我们还要在这坤仪宫里再待一夜,这宫外头内务府正在收拾太微城,想必这一夜可是有得忙了。 这坤仪宫虽然大,但却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众人在坤仪宫内睡得都不是很好,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也就忙着各自告辞回宫去了。这一路上满是烧酒和白醋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难闻,我们一行人俱是掩着鼻子,一路先走到永寿宫。永寿宫宫门大开,小福子迎出门来道:“主子,奴才先行回来已经将这永寿宫都收拾妥当了。各屋各殿都已经浇了醋也烧了艾草,主子尽管放心就是了。” 我朝身后的信贵妃和和妃笑道:“你们听听,才说外头的味道难闻,这会子回到宫里又都是这个味道了,唉,只怪这鼠疫太过吓人了,倒是惹得所有人都害怕了。” 这宫里的味道一直散了好几日才没了。就连萧泽这几日都不进内宫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忙于朝政还是因为这宫里的味道难闻。 因着这鼠疫,皇后被太后斥责,罚在坤仪宫中不许出门。这内宫里换回暂时的平静却敌不过外朝的变动带来的震撼。过不了几日,就听见外朝传来萧漓被吴世安斥责的消息。 萧漓性子素来和顺,平日里也是平易近人,谁也想不到他会被吴世安贬斥。萧泽来我永寿宫用膳时同我说起这件事情,我还是一脸的震惊,我忍不住问萧泽道:“敦亲王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吴大人不开心了。即便吴大人心中有气,也不该斥责敦亲王吧。毕竟敦亲王是皇家贵胄,皇上的兄弟哪里是他想斥责就可以斥责的了。” 我这话说到萧泽心里去了,他点头道:“吴世安这次也的确是太过火了。敦亲王不过是不同意他安排在兵部的一个官吏,却不想吴世安竟然仗着自己是中书令斥责起敦亲王来了。朕冷眼瞧着,倒是敦亲王说得对,那个人朕瞧着也是不行,不过就因为他是吴世安的亲信。吴世安就想着要将他安插到这并不来,兵权哪里他可以沾染的东西,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可是没有想到这吴世安自不量力倒是越发厉害起来。过不了几日忽然传来消息,说吴世安因为萧漓办错了一件事情,就将萧漓责罚回府,三日不许上朝。这一次可是惹恼了萧泽,萧泽没有允准他的折子,只说萧漓是亲王,做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必这样责罚,不然倒是惹得萧漓没脸,日后没有办法统领群臣。 可是吴世安却不买萧泽的账,竟在含元殿上就和萧泽吵了起来,直说萧泽若是因为萧漓是自己亲弟弟就徇私的话,那这朝堂上便无法纪可言。 最后萧泽无法。只得准了吴世安的折子,吴世安这一次让萧泽低头惹得萧泽心中很是不快,自从亲政一来。萧泽就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即便是萧涵在时,虽说也是小动作不断,可是明面上却没有主动顶撞过萧泽。 这一日我遇见萧漓,他恰巧来宫中给太嫔娘娘请安。我喊住他,问道:“本宫斗胆问一句,不知前几日王爷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吴世安吴大人这样震怒,竟然不顾皇上反对强行责罚了王爷?” 萧漓见是我,脸上的目光不觉柔和了许多:“原来娘娘是想问这件事情。前些日子沐大人差人来和我说这军中的粮草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我才调用了库里的银子拨给了禁军,谁料到这吴世安吴大人知道了。就发了大脾气,说我擅自动用军库里的银子收买禁军。这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你说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朝堂之上吗?若不是皇兄替我挡着,只怕吴世安都想拉着我出去斩首示众了。” 我忍不住一叹道:“到底是官高一级压死人,王爷身为参知政事本就是主管禁军兵事,这么做也是分内之事,只可以这吴世安竟是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来压制王爷,到底是王爷受委屈了。不过也得怪本宫哥哥,不知道王爷难做,竟还这样让王爷为难。” 萧漓一笑:“娘娘别怪罪沐大人了,沐大人管着一众禁军只怕是比我还要为难呢。索性无事一身轻,我现在呀可是乐得清闲,若是日日能进宫找娘娘品品茶那就更好了。” 我掩唇一笑:“王爷若是想喝茶,虽是来本宫的永寿宫,本宫准备好香茶等着王爷。只不过王爷只怕没有这样清闲的功夫,皇上哪里离得开王爷,要不了几日便又要王爷上朝处理政事去了,倒是咱们这些深宫内人清闲的多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三日过后萧泽一大早就把萧漓喊道了含元殿,重新让他担任参知政事。 吴世安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现状,暂时把萧漓的事情给放到了一边。过了两日,一封请封的折子递到了萧泽的面前。恰巧这一日我来含元殿给萧泽送点心,看到这一封吴世安的折子,不禁好奇,开口朝萧泽问道:“皇上,这儿有一封吴世安吴大人的折子,我怎么瞧着皇上放在这一直没看呢?” 萧泽撇撇嘴道:“朕不愿意看他的折子,不是要朕提拔这个人就是让朕提拔这个人,其实这些人哪里是对社稷有用之人,不过都是他吴世安的亲信罢了,他心心念念的从来不是朕,而是他从前那个满是吴氏一族的朝堂。” “即便如此皇上也不能不看这吴世安的折子呀,万一是有什么大事,那可怎么是好。”说着我将这折子递到萧泽手上,眨眨眼睛微笑看向他。 萧泽无法,只得打开手里的折子,一扫而过,不由的冷笑几声将这折子掷在案上。 我不由好奇,萧泽并不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今日这样一看却是生了气,我忙柔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萧泽不怒反笑道:“是吴世安请封的折子,只怕是心疼他女儿在这宫里收了朕的委屈,所以要替她女儿请封,让朕赐封她为纯贵妃,位列信贵妃之前。” 我听了不免有些震惊,这吴世安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的纯妃有着四皇子,也从来争权夺利,在这宫里活得好好的。倒是她的父亲时时刻刻想把他抓回这风口浪尖来,让人听来不觉有些寒心。不过我听着萧泽这话,只怕是以为这主意是纯妃想出来的,我心里有了主意遂想着替纯妃说几句公道话。 “这吴世安果然是会闹腾,纯妃都没想着晋封的事儿,倒是他父亲替她操心起来了。我看呀,这吴世安并不是真心惦记着纯妃,满心里只怕都是他吴家的荣华富贵了。” 萧泽听我这样说,倒也是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朕想着纯妃也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事就是吴世安闹出来的。他只怕是见朕重用敦亲王,所以故意想出这个法子来让朕为难。” 我一笑:“这事情哪有什么为难的。纯妃娘娘诞育四皇子本来就有功皇嗣,如今她父亲又是中书令,赐封为贵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纯妃娘娘的品行皇上同臣妾都是知道的。所谓贵妃对于纯妃来说不过是个称谓而已,若是这样就能让吴世安得到满足,那皇上何乐而不为呢。” 萧泽眉头皱成川字,缓缓开口道:“信贵妃如今位列贵妃,还剩下一个贵妃之位,朕想着是要留给你的,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好晋位,只等你诞下麟儿就给你晋位贵妃。若是给了纯妃,那这贵妃之位可就是没有了。” 我没想到萧泽竟然在顾虑这个,忙笑道:“皇上切莫因为臣妾而忧心,臣妾只求着陪伴在皇上左右就好,至于位分臣妾实在没有想过这么多。臣妾就盼着皇上和孩子们都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萧泽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温柔一吻在我额头上,笑道:“你能这样想,朕定不会负你。朕从前就发誓要将这世上最好的给你,这一次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臣妾不觉得委屈,再者说,纯妃娘娘待臣妾也不同往日,臣妾从前虽与纯妃娘娘不睦,但现在却已经好了,臣妾只希望能为皇上朝政出一点绵薄之力就好了。”我心里确实一点也不计较这件事情,心里没有*,自然就对这样的事情不在意了。 第二日,这赐封的圣旨就传遍的太微城的每一个角落,事隔一年多,这吴若鸢又重新成为了这宫里仅次于皇后最尊贵的女人。据说消息传到坤仪宫的时候,皇后还暗暗发了一通脾气,只怕是对这吴若鸢的晋位有气难发吧。 可是事情却在这时出现了转机,在得知晋封的消息之后,吴若鸢第一时间赶到了含元殿求见萧泽,可她这一去并不是为了谢恩,而是要去辞封的。 才晋封贵妃却要辞封,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沐宁失踪 那一夜只怕不止是纯贵妃,这宫里不少人都是彻夜难免,众人心中不免担心这纯贵妃独霸六宫的时代是不是又要重新回来了。以坤仪宫为中心,这四周宫室的灯俱是从入夜就一直亮到天明,一夜未眠,皇后索性免了这一日的晨昏定省,倒是遂了不少人的心愿。 只怕这太微城里唯一不担心而能昨夜安眠的也就只有信贵妃、和妃同我了。我们三人听到纯贵妃去含元殿辞封的时候,俱是一脸了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 这不一早,宫内众人都在歇息的时候,我们三个却聚在永和宫中,一边尝着信贵妃小厨房新来的淮扬厨娘做的生煎点心,一边品着解腻的香茗,三人谈笑风声,不知道有多快活。 沐夫人领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自得其乐。我们三人没了孩子束缚,自由自在聊天这话题自然而然也就离不开昨夜纯贵妃漏夜前往含元殿,固辞贵妃晋封的事儿了。 这事儿在宫里已经被穿得沸沸扬扬,也是这消息才然这宫里一夜没有闭眼的那些妃嫔有心思睡一个回笼觉。只是这人口相传难免就会把这话给传岔了,所以这纯贵妃辞封的事儿现在在太微城里已经有了十余个版本,均是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说纯贵妃昨夜并不是为了去辞封,而是为了能够去含元殿邀宠而想出的托词。 和妃说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哈哈大笑:“若是让纯贵妃听到这个说法,依着她的性子,只怕是翻遍六宫都要把这造谣之人给找出来。这宫里人也实在是太闲得慌了,这样的无稽之谈。竟也能天马行空的编造出来。” “宫中甚少有这样的事情,只怕大家都觉得新奇,所以才含了好奇心去传话,这才导致一传百、百传千竟让人都弄不清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我听信贵妃这样说,忙搁下手里的生煎包子,点头如捣蒜般道:“我就是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只知道昨儿夜里纯贵妃去了含元殿找皇上辞封。这事情到底如何,皇上应允了没有,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光顾着听着如同野史般的流言,倒根本不清楚实情是什么了。” 和妃是最爱打听事情的,听我这样说,不由得笑道:“你这可就是问对了人了,别管这宫里流言怎么传,可到底万变不离其宗。我今儿一早就差人去问了苏安,苏安昨夜就贴身侍候在皇上身边,对这事儿可是门清。” 苏安嘴里的话那只怕是除了萧泽之外说得最真实的一个人了,我和信贵妃俱是看向和妃,开口问道:“那苏安都说了什么,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和妃掩唇一笑。托起手中的茶盏,不慌不忙轻呷一口,这才悠悠开口道:“你们别着急。让我喝一口茶再说。” 我和信贵妃见她这一脸调笑的样子,都忍不住推搡了她一把,急道:“你倒成了老夫子,学会故弄玄虚了。快些说来,不然这下一屉的生煎就没有你的份了。” 和妃听信贵妃这样说,赶忙急道:“可别,我这就从实招来。苏安说昨儿夜里都已经有些晚了,恰巧皇上批阅完奏折没有什么事情,正打算着宽衣就寝,就听见殿外纯贵妃求见。皇上听是纯贵妃。也就忙让苏安请了她进来。这纯贵妃一见到皇上就赶忙跪下,说自己无德无才不能胜任贵妃之位,要向皇上辞封。谁料皇上不允。纯贵妃见哀求不成,也就直接撂下话头,只说这次晋封本与自己无关,不过是他父亲的主意。皇上若是来日迁怒,万不可迁怒到四皇子身上。只要皇上答应这一点,是不是贵妃她倒是无所谓了。” “那皇上怎么说?”信贵妃眸子一转,开口朝和妃问道。 和妃一笑:“皇上只让纯贵妃不要多想,安安心心照顾好四皇子就成,至于这贵妃,她素日里也是操劳六宫,封贵妃也是应当的,” “皇上这话也是没错,只是依着纯贵妃的性子,只怕此时贵妃不贵妃的已经是早就不在意了。”我开口道:“只可惜她怜子心切,到底也是经历大起大落,懂得这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在皇上面前早早的为四皇子备下案,即便来日出了什么事情,也能保证四皇子周全。” 信贵妃点点头:“吴世安做事情太过急功近利,他从前那般光景,皇上把他重新召回朝堂,他如今位列权臣,竟然还不满足,倒真是太过贪心了。” 这么闲闲说了几句,几个人都因为纯贵妃的事情心里有了顾忌,也就放下这事儿聊了些养儿的趣事,这几个孩子日日的长大,也喜欢闹在一起玩儿,感情是愈发的好了。 回永寿宫的路上,我竟然偶遇了纯贵妃,她只怕是刚从御药房那边过来,乘一驾轿辇闭目歪着,不知是在养神还是沉思。 我扶着琼奴走下轿辇,上前请安道:“嫔妾见过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纯贵妃听见我的声音,也吩咐了落轿,朝我道:“如妃不必行这样大的礼,和从前一样就是了。如妃只怕是从永和宫那边来吧,本宫倒是羡慕你们常常聚在一起,孩子们也能多几个玩伴儿。” 我一笑道:“下回儿娘娘也可以把四皇子给带过来,想必几位皇子和帝姬都会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呢。娘娘是从御药房的方向来?” 纯贵妃点点头,道:“我这几日偶感风寒,也懒的宣召太医,索性今日去颐宁宫回来路过御药房就去取了点疗养伤寒的药。” “还未恭喜娘娘晋封之喜,嫔妾在此贺过了。”想到纯贵妃昨日才晋封,虽说不是她心里所愿,但到底也是喜事,自然该贺一贺。 纯贵妃一笑:“我只当如妃你是懂我的,现在这贵妃不贵妃的对我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如妃只当我还是从前的吴贵人就好了。” 我听她这么说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管娘娘是纯贵妃还是吴贵人,嫔妾就只认娘娘这个人了。若是改日有空娘娘可得带着四皇子来永寿宫里坐坐,我还没有好好亲亲四皇子呢。” 纯贵妃点点头,道:“嗯,我记下了,改日一定带着纩儿来永寿宫叨扰你。” 拜别了纯贵妃,我索性扶着琼奴陪着沐夫人一直聊着天走回永寿宫去,我这肚子一日比一日重了,走些路倒觉得有些乏了,一回到永寿宫便在榻上躺着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萧泽却是坐在我的床边。我柔柔惺忪的睡眼道:“皇上你怎么不在含元殿里,倒来臣妾宫里了呢?” 萧泽并不说话,琼奴和羽香都站在萧泽身后,我似乎还看见琼奴偷偷抹眼泪的动作,心里不由觉得疑惑,爬起身子就要穿鞋下床,口中还不住道:“皇上怎么不说话,琼奴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用晚膳了,快些伺候皇上用晚膳,别让皇上饿了。” 萧泽见我要起身忙抱住我,道:“你先躺下,现在时辰还早,朕不饿。” 琼奴也在一旁替我重新盖好被子,却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上。羽香伺候着我喝了一杯水,一脸忧郁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来,道:“主子可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 我摇摇头,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我已经意识到只怕是出了事情,萧泽在这羽香和琼奴是不敢说什么的,于是我直接转眸看向萧泽:“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快点告诉臣妾,不要吓臣妾才是。” 萧泽忍了半日,这才缓缓开口道:“行,朕告诉你,也省的你从旁人那里知道了以后更是胡思乱想。只是你得答应朕,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动气,你现在怀着身孕,若是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嗯,臣妾不会的。”我听萧泽这么说,心里更是紧张,只是他这么说,我也只能应了。 萧泽顿了顿,似乎在做准备,这才开口朝我道:“贞儿,你兄长沐宁昨日巡视潼关,却不想撞见流匪,如今下落全无,同去的一干人等也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皇上你定是在骗我吧。”听到沐宁失踪的消息,我恍如晴天霹雳,愣在那里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好不容易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这才道:“哥哥是禁军统领,平日里都有卫兵守卫,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情。” 萧泽见我浑身发抖,赶忙将我抱进怀里,急道:“贞儿你先别着急,别动了胎气,现在是孩子要紧。朕已经命人去潼关寻找了,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沐宁给找出来。沐宁本就有些功夫,更何况身边有人护卫,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先不要着急。” 我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也顾不得去抹,又朝萧泽问道:“皇上,这事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母亲可知道这事情了,皇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心疼哥哥,定然是受不了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狼子野心 沐宁消失的第三天,沐夫人已经三天不进食了。自从知道了沐宁失踪的消息,沐夫人就如同丢了魂一样,每日不吃不喝只守在永寿宫的门口,期待着有报信的内侍匆匆朝永寿宫赶来,说沐宁已经回来了。 我看着她这样,心里担心不行,本来就担心这沐宁,还要顾全着肚子里的孩子,这几日倒是把我忙得团团转,可越是这个时候我知道自己越是要坚强,因为沐宁不见了,这么多人就只能靠着我了。 绍儿这几日也变得很是懂事,每日里安安静静的陪着沐夫人,不哭也不闹,只窝在他外祖母的怀里,轻轻劝着外祖母吃东西。我接过琼奴递上来的晚膳,捧着肚子缓步走到沐夫人身边,蹲下来,掏出绢子轻轻替她拭了脸上的眼泪,柔声道:“母亲你还是用些晚膳吧,你这样女孩担心死了,你若是身子垮了,可是要女儿我怎么活。” 绍儿听我这样说也是用力摇晃着沐夫人的手臂,奶声奶气道:“外祖母快吃些东西吧。绍儿也担心外祖母,绍儿求求外祖母了。” 沐夫人却是不为所动,只顾着看向宫门外,口中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眼泪从眼角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我瞧见沐夫人这样,心也碎了一大半,将手中的食物递给琼奴,道:“母亲这样若是哥哥回来瞧见了只怕是要不高兴了。如今女儿怀着身孕,一切指望就是母亲了,女儿心里同母亲一样难受,不过女儿相信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哥哥这么心疼母亲和我。定不会把我们独自留在长京的,等哥哥回来,咱们就会建邺去走走,母亲你说好不好。” 我说了这么一番话,沐夫人转眸看我一眼,道:“贞儿,你别担心我。我心里难受,实在受不了才会这样,你别担心我,孩子要紧,我过几日就好了,你快去歇着吧。” 沐夫人嘴上这样说,却忍不住抱住我,泪水涟涟沾湿了我的衣衫,口中嚎啕道:“贞儿。你说宁儿他不会有事吧,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虽是严厉,心里却是心疼的,现在他不见了,若是找不到。你让我剩下的日子怎么办。” 听沐夫人这么一说,我想起沐宁从前的好来,也是止不住留下泪。但却是强忍下来,现在沐夫人能依靠的只有我,若是沐宁不能回来了,我还要保护住母亲和孩子周全,哪里还能在这里哭泣,再说,我一直坚信沐宁不会有事儿。 沐夫人的情绪还没有宣泄完,她还哭道:“女儿你如今又是怀着身孕,遇到这样大的事情咱们该怎么办。这宫里步步惊心,我也担心你呀!” 听沐夫人这样说。我心里更是难受,只得宽慰道:“母亲别担心,万事还有我呢。咱们一定能平安等到哥哥的。母亲你一定放心。” 沐夫人还抱着我哭泣,但情绪能宣泄出来总比憋闷在心里要好得多。正抱着她,就听见宫外头小福子走进殿来,轻声朝我道:“娘娘,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娘娘来了,还请娘娘移步正殿,诸位娘娘都在正殿里等着娘娘呢。” 我把沐夫人交给琼奴,又吩咐绍儿好生照顾着他外祖母,这才理了理衣襟走出殿去。 信贵妃几人在正殿里等着我,俱是一脸担心,瞧见我出来,忙拉住我,关心问道:“你这几日身子没有不适吧,沐大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怕你因为这件事情心情郁结,所以就赶紧来看看你。” 我一笑道:“多谢姐妹们关心了,这消息的确对我打击太大,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不过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哥哥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信贵妃点点头道:“嗯,皇上已经派了五千精兵去潼关那边找寻了,沐大人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如妃你就放宽心吧。” 纯贵妃也很是关切的问道:“沐夫人情形怎么样,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会更伤心吧,这几日你可得好好陪着沐夫人,让她放宽心,沐大人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微微颔首,道:“诸位姐妹的心意我记在心里了,只是一刻没有结果,我和母亲就一刻不能安定,到底还是担心的。也不知哥哥这一次是怎么了,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和妃坐在一旁却不说话,平日说话最多的人,此时却是牵着我的手,那淡淡的手温正好能温暖我现在忐忑不安的内心。 三人在我永寿宫里坐了不一会,体谅着我现在忙,也就起身告辞,信贵妃道:“你若是想我们了就差奴才唤我们过来,索性咱们住的也不远,夜里陪着你倒也是好的。你们说呢?” 纯贵妃和和妃也是点点头:“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只管和我们说,自家姐妹心疼你。” 我知道她们心疼我,点点头道:“姐姐们放心,我省得的,若是哪日熬不住了定然会找姐姐们的,如今我只是担心母亲,还请几位姐姐有空常来陪陪我母亲。” 信贵妃几人点点头,起身告辞。我将她们送到宫门口,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转身就要回殿去,却瞥见宫墙外一角有个人站在那,正瞧我这边看过来。我定睛一看,不想竟然是敦亲王萧漓。 萧漓见我瞧见他,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走上前来,朝我行礼:“小王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我心里担心着沐宁,脸色本就阴郁,方才哭过更是不好,所以萧漓又道:“小王瞧着娘娘的脸色不大好,沐大人的事情娘娘就不要担心了,我这次来就是想给娘娘报信的,沐大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 我听萧漓这样说,脸色顿时亮了不少,眸子里闪出光芒来看向萧漓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皇上都说哥哥在潼关失踪了,王爷怎么倒是说哥哥没事儿呢?” 对于萧漓的话,我在心里思量一番,倒是半信半疑了,我开口道:“王爷不要安慰本宫,本宫也相信哥哥不会有事儿,定会安全回宫的,只是如今母亲情绪不定所以要照料母亲,只怕不能陪着王爷多聊了,本宫告辞。” 我像是不想听到萧漓安慰的答案一般,说着就要转身回殿去。却不想萧漓一把拉住我的手,急声道:“还请娘娘相信小王,小王并不是安慰娘娘,说的真的是实话。” 说着,萧漓把我拉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封信笺交到我手上,压低了声音道:“这宫中耳目众多,若是让人知道了,只怕沐大人就真的有危险了,还请娘娘看过之后将这信笺给烧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着,萧漓就转身朝我一福,道:“还请娘娘保重自身,沐大人武艺高强定然能脱身,娘娘就等着沐大人回来的消息吧。”萧漓说完这话,转身就朝含元殿去了,我轻轻握紧手里的信笺,仿佛那就是沐宁回来的消息。 回到内殿,我忍不住打开信笺,上面熟悉的字迹让我一下子心安下来,这字迹是沐宁的字迹,我绝对不会认错。萧漓是从何处给我寻来这沐宁亲手所写的信笺,心中着急,赶忙朝下看去。 信笺上匆匆几行字,写着:贞儿,看到这信的时候只怕你和母亲都要为我担心了,我消失不过是用计,我如今很安全,就在潼关附近。吴世安狼子野心,我同敦亲王商量好了这个法子,让他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 看到沐宁这样说,我彻底放下心来,心下思量一番,决定还是不将这件事情告诉沐夫人,让她伤心我固然心里难受,但若是让人发觉出什么不妥,那只怕就会祸及到沐宁的安全了。 想到这,我心里不觉畅快不少,也不知道沐宁什么时候能回长京来,不过沐宁做事情向来是最沉稳的,他定然是算计好了,才敢这样做,更何况萧漓还在朝堂上和他相互呼应,我只在心里慢慢许愿,希望他们能成功成事。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朝堂上果然不太平起来,首先萧漓被吴世安排挤得告病退出了朝堂,而吴世安也不顾沐宁还未找到,就派了自己的亲信前去潼关接管军队。只怕越是心急越让人觉出这吴世安的狼子野心。 沐宁如今“生死未卜”,可吴世安却还只顾着安插自己的亲信。萧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愤怒不已,在含元殿内发了好大的火气,但奈何吴世安不听萧泽的意思,固执的让了那亲信去了潼关。 沐宁不在朝堂,萧漓却又被排挤出了朝堂,如今只有这吴世安一人独大,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萧泽素来不管军队之事,一直都是沐宁管着,现下沐宁不见了,萧泽对这军队倒有些束手无策了。吴世安便趁着这个空荡,拼了命的安插人手。 这事儿连内宫都被惊动了,太后和纯贵妃知道这件事,只怕都想着要劝劝吴世安。 第二百七十章 虎符 只怕是连太后和吴若鸢都没有劝得动这位中书令,纯贵妃一回翊坤宫之后就传出消息,要和吴世安断绝父女关系。听到这个消息我慌忙去了翊坤宫,想着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信贵妃和和妃都和我怀着一样的心思,我们在翊坤宫门口遇见,三人一齐走进翊坤宫去。 在去翊坤宫主殿的路上,信贵妃开口道:“也不知纯贵妃是为了什么,要与自己的父亲断绝父女关系,这吴世安好歹也是中书令,日后对于四皇子来说也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后盾。” “许是这吴世安做事情太过过分了吧,你想,他如今一手把控着朝政,一手已经插入军权,这架势可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咱们皇上素来又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只怕日后可是要千万倍的还给吴世安了,如今纯贵妃不着急着和他划清界限,还准备什么时候和他划清界限呢。只是谁也说不准这吴世安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如今敦亲王不在朝,宁亲王又养病在外,原本可以倚靠的沐大人此刻也是还未找寻到,皇上这一波子肱骨之臣现下都不在皇上身边,皇上才被这吴世安掣肘。”和妃说话素来耿直,何况我们几人之间都是无所不谈。 我不得不承认,和妃这话里有不少说得都是在理,照着吴世安这发展的势头,只怕就是连皇上都要被排挤到一旁去了。所幸他现在还只是在军队里安插自己的亲信,并未全部接管军权,这一点倒让他收敛不少,不敢对萧泽太过放肆。 想到这,我便想起沐宁从前放在我这里的虎符。这东西可是无比贵重,留在我身边只怕会碍事,倒不如交给沐宁去才好。现在在翊坤宫内,我也就将这事放在了心里,随着她们一起走进纯贵妃的寝殿。 纯贵妃斜卧在榻上,殿内一股汤药味。我轻轻把窗扉推开一条缝,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信贵妃率先开口问道:“纯贵妃身子没有什么事儿吧。本宫闻着倒觉得有一股药汤的味道?难不成是身子不舒服了?” 纯贵妃招呼我们坐下,又让宫女给我们端了香茗,这才开口道:“不过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这几日一直觉得很乏,所以就唤太医来开了个方子,服了几次,倒还有些用。” 和妃最是心直口快:“也不怪你身子不舒服,谁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都会不舒服。所以我们几个才特意过来看看你。” “难为姐妹们惦记着,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之前和太后娘娘一起回了趟吴府,只是从前的地方住着的却再也不是同样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只能周全自身了,所以我这才告诉皇后要和吴世安吴大人断绝父女关系,为的也是让彼此不再成为牵绊。”纯贵妃对这事倒很是无所谓,挑了快蜜桃放进嘴里。说道。 我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下来,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是了。我们也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看看四皇子。” 纯贵妃瞧见我,叹道:“你如今自己都够忙的了,怎么还来翊坤宫为我开解心情,我心里倒是不好意思了。”说着,纯贵妃又道:“你们实在不必担心我,只是不怪我提醒大家,大家都得多个心眼,只怕这朝堂上是该真的不安稳了。” 果然不出纯贵妃所料,五日后吴世安推出一系列增收徭役的政令来,政令一出虽是能增加朝廷的收入。可是却让百姓们叫苦不行。 沐宁依旧是没有消息,我想着要把虎符交给沐宁,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找萧漓了。我便让小福子去寻了萧漓来。萧漓是第一次进永寿宫,不过却没有左右多瞧,而是径直走进大殿,朝我行礼请安道:“小王见过娘娘,如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笑着唤他起身,道:“王爷说了好几次要来永寿宫品茶,所以本宫今日就让小福子请了王爷来,幸得昨日得了武夷山才进贡来的大红袍,正好和王爷一起尝尝。” 萧漓从座位上起身,又是朝我一拜道:“漓谢过娘娘惦念,这武夷山大红袍可是出了名的好茶,每年只产一斤,一两留在福建行省,另外九两俱是要送进宫来内宫的,娘娘得了这稀有的大红袍,可见皇兄心里心疼着娘娘呢。” 我一笑,并不多说,转过脸朝小福子问道:“方才去请敦亲王的时候,皇上可还在含元殿?怎么也不知道请皇上过来呢,皇上也是最爱品茶的了。” 小福子急道:“回娘娘的话,奴才知错了,奴才问了苏公公,皇上昨日一夜没睡,现在正睡着,所以奴才才私心想着不要打扰皇上才好。” “娘娘不要怪责小福子了,皇兄的确如苏安所说在殿内睡着了。若是娘娘想让皇兄尝尝,不如让小王待会带一壶去含元殿给皇兄吧。”萧漓腼腆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摆摆手,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品茶贵在时辰,若是过了时辰,这茶可就不好了。” 其实不管是因为沐宁的事情,还是因为这朝堂上的事情,我和萧漓都不能坐在这安安心心的品茶,但是,有的时候越是急躁,这事情往往是适得其反,倒不如寻一个妙宗,才能四两拨千斤,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用藏了许久的雪水烹煮了一壶香茶,我递了一盏萧漓,萧漓接过,轻轻一嗅,道:“娘娘妙手,烹出来的果然是好茶。” 我一笑:“王爷谬赞了。其实今日本宫请王爷过来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王爷。” “娘娘但说无妨,小王若是知道定然告诉娘娘。”萧漓轻啜一口香茶,朝我点点头道。 “平日里看戏,都见这将军调用军马都要用虎符,只是本宫不知这虎符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故作好奇问道:“莫不是没有这虎符就不能统领军队了?” 萧漓点点头:“娘娘这可是问对了人,小王从小也是爱问这些,如果没记错还是先皇和小王说的,这虎符就是皇帝调兵的一个凭证,见虎符如见皇帝,虎符共有很多种,但都是皇上这留着一半,将领那边留着另一半,只要这老虎能对上,那这军队也就可以调动了。” 听萧漓说得这样细致,我才在心里暗暗感叹,所幸我没有将这虎符乱丢,不然那可就麻烦了,虎符一丢,军队不能调动,那沐宁和萧漓便就是这吴世安的囊中之物了。 萧漓继续道:“如今吴世安就一心想找到这虎符,他安插下去的人手因为没有虎符凭证,所以根本进不了禁军大营,就更别说统领和操控禁军了。” 听完萧漓的话,我心中安定不少,将手里藏了好久的锦囊递给萧漓,笑道:“王爷看看这锦囊里的东西是不是能给王爷带来帮助。” 萧漓轻轻打开,瞧了一眼又赶忙把这锦囊拉上,压低了声音,急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可是把小王瞧傻眼了,娘娘你不带这样吓小王的。” 我轻声道:“这是哥哥放在我这的,我想着现在事关紧急,得赶紧把这东西交给哥哥或是敦亲王,所以才把它转交给你。” 萧漓很镇定的看了我一眼,道:“娘娘就不怕小王把这东西给拿走了,然后号令三军,到时候只怕娘娘后悔都是来不及了。”萧漓说完却是笑了笑,那眸子里既有看到这东西的惊喜,又有一丝对我的打趣。 萧漓我平日里接触虽然没有萧泽与萧涵的多,但我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我更相信他对我的那份情谊,定然不会做出有损我的事情来。想着我便开口道:“本宫相信王爷,本宫相信王爷会把这虎符送给哥哥,哥哥和王爷都是做大事的人,有了这虎符就可以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了。” “娘娘看得起小王,小王也定不会让娘娘失望。娘娘放心,小王定会把这东西安安全全的交到沐兄手中。”萧漓看着我的眸子里充满了温柔,朝我道:“沐兄如今很是安全,娘娘是不是要把这消息告诉沐夫人,小王瞧着沐夫人还是不知情,怕她太过伤心了。” “王爷放心,母亲如今已经慢慢好了,有绍儿陪着,母亲现在只等着哥哥归来。若是将这事情告诉了母亲,只怕被人察觉出异常,倒是误了王爷和哥哥的大事。”我含笑道。 萧漓点点头,饮了口茶,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那边按娘娘说的做吧。如今吴世安见这军队中无缝隙可钻,是越来越着急,要不了几日,这狐狸尾巴就该露出来了,娘娘放心,小王定然会让沐兄在娘娘生产之前回来,这样也就能让娘娘心安了。” 不知萧漓是如何知道这沐宁是能让我安心的人,不由问道:“王爷如何知道哥哥在本宫就心安了呢?” 萧漓脸色忽然一红,朝我轻声道:“因为小王也想做能让娘娘心安的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事态焦灼 虎符平安的送到沐宁手上,我这才心安不少。沐夫人这几日一直由绍儿陪着,我倒不是很担心。信贵妃和和妃也常来永寿宫陪她,我们常坐在一起烹茶说话,日子就这样淡淡的过着。萧漓赋闲在家,萧涵在建邺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而沐宁却是依旧的生死未卜。 这一日夜里,王总管借着要送珍贵药材的由头来永寿宫找我。我知道萧涵是有消息要来了,遂赶忙传召了王总管。这王总管还是依旧的健朗,走上前朝我行礼道:“奴才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今日御药房得了不少新进的药材,平日娘娘对奴才多有厚泽,奴才特意挑了不少来送给娘娘,还请娘娘笑纳。” 我含笑让王总管起身,问道:“这些日子虽说白日里热,但夜里也是慢慢的变凉了,总管要好好照顾着身子,别感染了风寒了。” 王总管抬眸看向我,点点头道:“奴才知道了,谢娘娘挂怀了。这里还有个方子,是给娘娘留的,娘娘可要收好,以后留着准有用。” 接过王总管递上来的信笺,我知道这该是萧涵给我的信,一笑道:“总管放心,本宫会小心放好的。难为总管千里迢迢替本宫把这方子给寻来。” 王总管摆摆手:“娘娘谬赞了。还有一事奴才也想告知娘娘,奴才指不定过几日就要离宫了,日后不能伺候在娘娘身边,还请娘娘恕罪?” “总管要离开太微城?可是要回乡去?”我转眸一想,这王总管只怕也是到了离宫的时候了,所以才会想着要离宫去了。 “奴才家乡早就是没有人了,奴才在京里有座府邸。日后就在那里长住了。”王总管一笑道:“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也该好好歇歇了,平日多得娘娘厚爱,在此谢过娘娘了。奴才拜别娘娘。” 说着王总管就朝殿外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略有些迟疑的朝我说道:“娘娘,奴才还有一事要提醒娘娘,只怕过不了一些日子这京中就会有风云变化,娘娘可得早些做打算才是。” 王总管是萧涵的人。他这么一说似乎是在提醒着我什么。难怪他也辞退出宫去了,只怕也是为了避免这场不必要的风暴吧。 送走王总管,我打开信笺,上面寥寥数字,却透露出不少的讯息来:“贞儿,见字安好。汝兄沐宁此刻人身无碍,你们大可安心。过几日我就去长京,你安心在长京等我。” 萧涵过几日就要来长京,看到这样的消息我不由得心里一惊。如今长京的朝堂上正是乌云密布。转瞬只怕就会有暴风雨,若是萧涵来的,只怕这局势就会更奇妙了。 收了信笺,我放到烛火上轻轻烧了,这才去了偏殿,沐夫人陪着绍儿正卧在榻上。 我缓步走进殿。绍儿已经进入香甜的梦里,而沐夫人却是睁着眼,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留下来。浸湿了枕头。我在沐夫人身边坐下,开口朝沐夫人道:“母亲又想哥哥了?怎么又在这儿哭了,常哭对眼睛不好,母亲快别哭了。” 说着,我掏出绢子给沐夫人抹眼泪,沐夫人牵过我的手,道:“我方才梦到你哥哥了,梦到你哥哥回不来了,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也不知道你哥哥现在在哪。若是还在,怎么还不回长京呢!他知道我担心他,定不会不给我们消息的。一定是。。。” 说到这,沐夫人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我忙抱住她,急声道:“母亲快别哭了,我有个事要告诉母亲,只是母亲知道了不能声张。” 沐夫人抬眸看向我,气喘不成声道:“什么事情,你说,我听着。” “母亲,其实哥哥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躲起来了。为得是同敦亲王一起故弄玄虚对付吴世安的。”我说完这话,转眸看向沐夫人。 沐夫人从床榻上惊坐起来,死死握住我的手,道:“贞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皇上不是派了很多人去潼关找的吗?这么多人都没找到,贞儿你不会是匡我的吧?” 我见沐夫人不相信我,只得道:“女儿说的话难道母亲你都不相信了吗?这话是敦亲王告诉我的,母亲放心,我见过哥哥的亲笔书信,可以确定哥哥并没有事情。之所以不告诉咱们也是怕走漏了风声。母亲快别哭了,安心等着哥哥回来就是了。” “阿弥陀佛,这样可真是太好了。贞儿你也是的,知道了怎么也不告诉母亲,白白害母亲担心了这么些天。”沐夫人脸上满是笑意,就连怪人都显得是在撒娇一般:“那你哥哥是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咱们要不要给他送些东西过去,左不过敦亲王就在宫里,送过去也方便。” 我知道告诉沐夫人定然就是这样的结果,忙道:“母亲快别这样,之所以不告诉母亲就是怕母亲关心则乱,让别人看出了破绽,那可就对哥哥不好了。哥哥从来都是思虑周全的人,咱们只要安心在这宫里等着哥哥回来就好了。母亲可是知道了?” 沐夫人思量了一回,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永寿宫呢,咱们可得小心着些,若是让吴世安的人发现了,你哥哥只怕就会有危险了。”说到这,沐夫人掩住嘴巴,四下望了望,担心周围有人听见我们的话。 我不觉一笑,道:“母亲放心,咱们永寿宫还是安全的。我告诉母亲哥哥没事是不想再让母亲担心,伤了自己的身子。可是母亲和我都还是得露出忧伤的表情,这样才能保证万全无虞。” 沐夫人点点头,不再说话,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口中只顾这喃喃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贞儿,真的是太好了。” 第二日,沐夫人起了个大早,带着绍儿去雨花阁上香去了,对外只说是去替沐宁祈福,可是我心里明了,沐夫人只怕是去还愿的。 坐在榻上,掰着手指头算着,萧泽已经有七天没有来内宫了,只怕又是忙着处理朝政,现在没有敦亲王、宁亲王同沐宁,萧泽只有自己来处理吴世安所抛出的所有麻烦,无暇分身也是自然。吴世安现在是越来越焦急,我听苏安曾经私下里说过,吴世安如今把控着朝政,竟是慢慢开始在朝政大事上要挟起萧泽了。这满朝文武大半都成了吴世安的人,萧泽孤木难成林,只能这样生生硬扛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午后,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不约而同的来到我的永寿宫里。我忙吩咐琼奴上了香茗和点心,四人坐在一起闲聊解乏,不过虽说是闲聊,但这朝堂上紧张的气氛也吹到了内宫中,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都变得不是那么轻松了。 “我瞅着这天气越来越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一场大雨。”纯贵妃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看着我们三人,开口道。 信贵妃也是点点头:“只怕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雨了。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奇怪,倒不似前些年那些的燥热,竟是越来越闷热了。” “皇后娘娘好几日没有召见我们晨昏定省了,就连皇上也是好些日子没来内宫了。”和妃饮了口茶,有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道:“这样的日子,也就该在宫里好好躺着,打发时光就好了。” 纯贵妃轻哼一声:“皇后不召咱们去她坤仪宫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是皇上这些日子不来内宫,倒是因为吴世安的原因。我听人说吴世安现在威胁着皇上交出虎符,说是现下沐大人还是失踪着,有了虎符就好让他调动禁军拱卫长京。皇上只怕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吧。” 信贵妃听纯贵妃这样说,略有些惊讶道:“这虎符从来都是皇权和兵权的象征,皇上怎么可能将着虎符交给吴世安。”事关吴世安,信贵妃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纯贵妃脸上的变化,不过纯贵妃却显得毫不在意,似乎说的并不是她的父亲一般,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吴世安所作所为太过让人心寒,还是这纯贵妃不想惹上这么复杂的麻烦。 纯贵妃回道:“一来是信贵妃你说的原因,二来是皇上也并不知道这虎符在哪,皇上将这虎符交给了沐大司马,如今大司马失踪了,这虎符自然也就是不见了。” 和妃似乎也打听到不少的消息,见纯贵妃这样说,也忙插嘴道:“我也听说,这吴世安吴大人听说寻不着虎符,就吩咐了群臣一齐不上朝,不理政,那奏折都堆满了皇上的案头,皇上知道了,虽是气不可耐,却是没有办法。” 萧泽绝不是这样坐以待毙的人,面对吴世安这样,萧泽必然想到了法子,至少能与这吴世安抗衡,只不过萧泽疑心重,只怕对谁都没有说,只等着这事情慢慢升级,然后才拿出自己的法子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咄咄逼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三日后萧泽进内宫,来我永寿宫用膳。我知道他这些日子精神不好,只怕身子也是劳累,所以让小厨房备下了他最爱的菜肴,好让他多吃一些。 给他斟上一盏牛乳,我开口道:“皇上多吃些,这几日也没见着皇上来内宫,臣妾更是不敢去含元殿打扰皇上,只听苏公公说皇上日日操劳着国事,为天下万民谋福祉。臣妾不敢要求别的,只希望皇上能多挂心自己的身子些,这样臣妾也就放心了。” 萧泽听我这样说放下筷子,不觉苦笑一声朝我道:“哪里是为万民谋福祉,贞儿你太高抬朕了,朕这些日子应付吴世安就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来估计自己的子民。贞儿,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太窝囊了。” 我给萧泽夹了一筷子牛肉,道:“皇上快别这样说,吴世安吴大人的事情臣妾也是有所耳闻。皇上看中他,才给了他这样尊贵的地位,可这吴大人倒是不念着皇上的好,尽顾着和皇上唱反调,这样的臣下到底是不知道人伦三纲,还是自恃功高震主,目无尊尚了。” 萧泽道:“他若是知道这些就好了。这么些日子,他只顾着给朕找麻烦。前几日还领着朝臣罢朝,朕案几上的折子都堆得有一人高了,这样的中书令,朕不知道到底要他何用。如今他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朕手里的兵权,只可惜你哥哥如今不在长京中,不然朕何须畏惧他。” 我点点头:“哥哥如今下落不明,皇上又遇到吴世安这样的刺头,臣妾不仅担心哥哥。更担心皇上。皇上虽说是对这吴世安忍让,但有些人你越是让他一寸,他就进你一尺,一味的退让只怕也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萧泽点点头,用水漱了口,将我拥在怀里,喃喃道:“我冷眼瞧着他吴世安又有了从前的意思。只怕还把朕当作那个幼稚少年,想要把控朝政。只可惜朕如今已经亲政,哪里是他能在随意操控的了。你放心,朕已经有了法子。” 我瞧见萧泽脸上那一抹自信的微笑,不觉心安了不少,开口问道:“皇上有什么法子,可得小心行事,臣妾虽没和这吴世安打过交道,但也不少听说这吴世安是出了名的狡猾难缠。皇上得多个心思,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内宫不得议政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得的,所以也不便多问什么,只能叮嘱萧泽小心些,自古帝王多自负,面对吴世安这样浸淫朝堂多年的权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对付得了的。 “我已经让人偷偷起了潼关,召集那边禁军的首领进宫,给朕除掉吴世安。这样朕手握重病也就不怕这饶人烦厌的吴世安了。”萧泽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法子。朝我说着。 我思量了片刻,想着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这几日我肚子是越发沉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这一次萧涵、沐宁都不在我身边,我心里真的开始觉得有些忐忑了。 在我的忐忑中,萧涵来到了长京。萧涵这一次回京是给萧泽敬献朝贡的。大梁的规矩,外封的藩王每人每年都要回长京一趟,除了给皇上进贡礼品。便就是对自己所辖藩区的一应事务进行上奏。 萧涵回到长京的第二日一早就出现在我永寿宫的门口,他的出现让我不觉有些惊讶。但萧涵却是镇定自若,朝我行礼道:“小王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安。沐夫人之前拜托小王带回长京的建邺土产小王给娘娘拿来了。还请娘娘收好。” 我见他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由头,不觉莞尔一笑,道:“有劳王爷了,母亲也真是的,不过是些小东西,哪里还需要劳烦王爷。本宫也不知该怎么答谢王爷了?”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顺带着带些小东西,沐夫人长久生活在建邺,许久不回去,只怕是想乡土了。”萧涵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小王能为娘娘效劳,也是小王的荣幸。小王听说娘娘烹的茶很好,若是娘娘不知道怎么谢小王,就不如请小王饮茶吧。” 我知道萧涵是有话要对我说了,便点点头道:“王爷不嫌弃的话,那就请王爷进宫吧。” 给萧涵烹了一盏香茶,我含笑递给他:“王爷尝尝吧,这是用去年积攒下来的雪水泡的,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 萧涵接过茶盏,轻呷一口道:“果然还是从前的味道,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喝你的茶了,这么猛地一喝,倒是觉得幽香扑鼻。” 殿内并无旁人,只有琼奴在一旁伺候着,所以萧涵说话也就没有那么拘束。我淡淡一笑:“王爷喜欢这茶就好,若是王爷不喜欢,本宫就不知道该怎么给王爷谢礼了。” “王爷舟车劳顿回长京,可得好好歇几日再回去。”我眸子一转,道。 萧涵点点头:“不回长京小王还不知道,现下这朝堂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小王的确佩服吴世安,果然是个有手段的人,只可惜这虎符不在他手里,若是军权也给了他,只怕萧泽也就成了他手里的傀儡了。” 萧涵这话说得未免也是太直白了,我不由得清咳一声,道:“这吴世安本事就在拉拢了一片朝臣,所以皇上也是没有办法奈何他。只怕这样的情形也是王爷所乐于看到的,若不是王爷早早的抽身而出,那今日与吴世安如此焦灼的人便就是王爷了。” “即便是小王在这朝堂之上,也不会像萧泽这般无用奈何不了吴世安。朝臣又如何,只要派一对大军来,把刀架在这群子文人头上,那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吴世安能管得住别人的嘴,却不能保证能保得住别人的命。” 萧涵这句话我倒是认同,萧泽与萧涵的区别就再于萧泽对人往往太过手软,而萧涵却是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只可惜你哥哥现在不在长京,若是你哥哥在长京,只怕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你哥哥在军中很有号召力,手中又握着虎符,可以统领十万禁军,饶是吴世安也得惧怕他三分。”萧涵转眸看向我,道:“如妃娘娘是沐大人最疼爱的妹妹,你可知道沐大人将这虎符放到哪里了?现在若是谁拿到这个虎符,只怕就能指点江山了。” 我知道萧涵这句话的意思,却装作不懂得,淡淡一笑,从容道:“王爷这话问得奇怪了,内宫不得参政,虽然本宫哥哥是大司马,可是本宫却真心不知道这虎符在哪,只怕让王爷失望了。” 萧涵却不以为意:“小王不过随口一问,娘娘不知道也是应当的,娘娘安心养胎吧,小王就先告辞了。娘娘若是有事就让御膳房的李厨娘告诉小王就行。” 我点点头,将萧涵送到门外,萧涵回眸看向我,笑道:“娘娘安心等着小王回长京的时候吧,到时候娘娘可要来含元殿迎接小王哦。” 这话说着含义太深,我不敢多想,只得应声笑道:“好,本宫就恭候着王爷回京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送走萧涵,我心里却开始思念起沐宁来,若是有他在,很多事情我就不必考虑得那么多了,这样每日应付着所有的事情,真的很累。 萧涵在长京待了三日,就领着一对人马回了建邺。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吴世安给知道了,萧泽上次与我说的密会禁军将领的事情却没有实现,报信之人被刺杀在送信的路上,萧泽听到这样的事情,虽是震怒,却也是无法,事情败露若是再贸然行事,只怕被刺杀的就不是送信的人了。 日子就这么僵持的过着,直到我怀着身孕九个月的时候。吴世安对虎符的执着却一直没有退去,也许是天生对权力的渴望让他对虎符越发的渴求起来。这几日,许多消息传进内宫,也传进了我的永寿宫。 吴世安仗着沐宁不再府中,竟是派人偷偷潜入沐府将整个沐府大扫一空,就是为了找那一枚弥足珍贵的虎符。只可惜那虎符已经被我送到了沐宁的手上,这吴世安只怕在沐府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想要的虎符。 不想这吴世安在沐府找不到虎符,就把这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竟然让纯贵妃来我府中搜查虎符。这件事情我也是从纯贵妃口中听到的。纯贵妃不但不允,而且还到含元殿找到萧泽,上了折子要与吴世安断绝父女关系。 这可谓是当着众朝臣和内宫的面打了吴世安一个巴掌,吴世安也是恼怒不行,竟允了与纯贵妃断绝父女关系,一时间这两人的关系闹到了冰点。 我心里暗暗庆幸如今的纯贵妃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位纯贵妃,若不是这样,我这永寿宫就不安全了。只可惜这吴世安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也会临阵倒戈。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变(上) 萧漓这一日进宫给我带来消息,说沐宁昨日夜里已经悄悄回了禁军大营,让我安心等着沐宁回京便是。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安定,也许我是比较现实的人,总觉得这兵权握在手上,那就是握住了胜券。如今这兵权在沐宁手中,无论是这吴世安要怎么样闹腾,就都不必再担心了,其实从来文人朝臣败都败在没有把兵权握在手中,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日夜里,颐宁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染上了风寒,几日不好,这病倒有加重的迹象,所以让内宫妃嫔都轮流到颐宁宫去侍疾。 内侍来宣旨的时候,信贵妃和和妃都在我宫里。三人接了旨意,自然而然就议论起这个事情来。信贵妃开口道:“太后娘娘这病也是来得奇怪,前几日还去了吴府劝吴世安收敛一些,怎么这几日就染上了风寒,还越来越严重,竟然是要到了侍疾的地步了。” 和妃也是不解:“太后娘娘素来生病就少。自从吴世安吴大人回京之后精神不知道有多好,这会子病了倒真的有些奇怪了。” 我叹一口气道:“这宫里奇怪的事情还少吗?姐姐们都别多想了,说不定就是太后娘娘贪嘴,多吃了几个桃儿,这才惹得身子不舒服,既然让咱们去侍疾,那咱们便老老实实去侍疾就好了。太医院的功夫姐姐们还不晓得吗,过不了几日也就会好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信贵妃和和妃也是点点头,朝我道:“你如今怀着身孕就不必过去侍疾了,瞧着你这么大个肚子。走路都不大方便,更别说还要侍奉太后。” 我心里想着她们俩这话也是大实话,所以就点点头,让小福子去颐宁宫告了罪,安安静静在永寿宫中养胎不提。 谁料到太后的病过了四五日倒仍旧不见好,到和往常不大一样,就连何彦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许是这天气闷热的原因,也许过几日天气好了,这人也就自然好了。 这边太后的病还未好,那边含元殿却又传来萧泽病倒了了消息。这个消息可谓是一个惊雷炸在了这六宫里,不论是称病不出宫门的皇后,还是和吴世安断绝了父女关系的纯贵妃,亦或是那些位分低微的选侍或是娘子,众人俱是从这太微城的每一个角落聚到了含元殿的殿门前。我即便是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但到底也是担心萧泽。所以忙乘了轿辇往含元殿赶去。 这轿夫见我怀着身孕,月份又大了,所以走得格外小心,这一小心,自然就走得慢了。我心里焦急这,嘴上忙唤道:“都走快些。去含元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情形怎么样了,担心死本宫了。” 好不容易这轿辇行到了含元殿门口。信贵妃几人见我也来了,忙唤众人让开,走上前将我扶下轿辇。 和妃忍不住开口训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还只当自己能这趟折腾。这一路过来还好没有动了胎气,不然可要我们怎么和皇上交代。” 纯贵妃和信贵妃也很是担心,都是小心的扶着我。我走上白玉石阶,上前给皇后行了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脸显得有些消瘦,倒不如往日那般小巧动人了,她见是我。唤我起身道:“你月份大了,怎么也赶过来了,快些回永寿宫去歇息。这边有消息了,本宫会派人去告诉你的。” 我摇摇头:“嫔妾在永寿宫里也是不能心安,倒不如在这含元殿外等着消息的好。” 皇后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朝我道:“那你可得小心着些,毕竟孩子要紧。”说着又吩咐身后的宫女给我端了面花墩子来,让我坐下,这才转过身去看着含元殿内的动静。 和妃、信贵妃和纯贵妃都围着我站着,我想着今日一听到萧泽病倒了就什么都没有多问匆匆赶来了,现在忙问她们道:“今日皇上到底是为什么病倒了,姐姐们可有人知道?现下又是什么光景呢?为何咱们都进不去含元殿,皇上在含元殿里面病倒了,咱们怎么说也得进去侍疾才是呀。” 我这么多的问题自然只有和妃来替我解答了,和妃缓缓开口道:“我听苏安说皇上病倒是因为日夜操劳身体受不了这才昏倒在地的。现在宫里面的太医除了颐宁宫里伺候太后的,其余都被唤了来含元殿,此刻还在殿内医治皇上呢。” 和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住了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至于咱们为什么不能进殿去,皇后方才问了守卫的禁军,只说是吴世安吴大人吩咐的,说皇上未醒来之前,除了太医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含元殿去。” 听到是吴世安的吩咐,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可别是这吴世安故意为之,如今敦亲王、宁亲王和沐宁三人都不在太微城里,没了这三人掣肘,吴世安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若是他起了异心,相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萧泽,那可就有些恐怖了。 我偷偷看一眼皇后,她脸上也是一脸的忧郁之色。很显然她也想进这含元殿里看看萧泽,可被护军给拦在了门外,也是没有任何法子。 一大帮女人在这含元殿门口站着,自然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众人其实也是担心着萧泽的安危,互相说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换个心情罢了。 可是皇后似乎却不太能理解,她皱紧了眉头,朝身后众人厉声道:“都给本宫住嘴,皇上还在含元殿里医治,你们就在这含元殿外头笑吟吟的说这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会怪本宫没有好好管教你们。” 皇后这么一说,众妃嫔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这一等就是等到了第二日的天亮。终于这门外头的护军都撤走了,众人也就可以进含元殿探视萧泽,只是萧泽仍就是昏迷不醒,无论太医用什么样的法子,都唤不醒萧泽。 看到萧泽病怏怏的脸庞,众人都很是心疼,皇后更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身后的妃嫔听到皇后哭了,都跟着皇后一起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信贵妃镇定,她走到皇后面前,严肃道:“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皇上不过是药性还没到位,所以才暂时没有醒过来,只怕再服几剂药也就好了。娘娘这一哭,只怕会乱了人心,娘娘瞧瞧身后,这样倒是个什么样子。” 皇后听这信贵妃说得对,也就忙抹了眼泪道:“皇上身边不能缺人,从今日起咱们姐妹就轮流来含元殿侍疾,直到皇上醒过来那一刻。” 我这一夜未睡,身子实在是乏了,撑不住竟在这凳子上睡着了。琼奴忙扶住我,急声道:“小姐你可别吓我,小姐若是困了,奴婢便陪着小姐回永寿宫去吧,小姐别在这硬撑着了,毕竟是孩子重要,皇上知道了也定不会怪罪小姐的。” 皇后听到琼奴这么说,和信贵妃对视一眼,开口道:“如妃你快些回永寿宫去吧,本宫担心一夜,倒也没有顾及上你,折腾这一夜,对孩子不好,你好好养胎也就算是对皇上侍疾了。琼奴,你好好伺候你家娘娘回宫去。” 信贵妃和和妃也缓缓牵过我的手,道:“快些回去吧,若是这边有消息了,我立马喊人通知你去。你别再担心皇上了,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听她们这样说,我也就不再坚持,扶着琼奴坐上轿辇回永寿宫去了。这一夜未睡人果然熬不住,我坐在轿辇上,忍不住打起盹来。直到一个温厚的男生把我唤醒。 “微臣何彦方见过娘娘,如妃娘娘万福金安。”何彦方站在我的轿辇前,一脸儒雅的朝我行礼道。 我缓缓睁开眼,见是何彦方不觉有些奇怪,道:“何太医现在不再含元殿内伺候着皇上,怎么倒在这里闲逛。皇上如今还未醒过来,太医快些回含元殿去,想个法子让皇上醒过来,这一宫妃嫔也就不用在那里干着急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何彦方摇了摇头,他道:“不是微臣躲懒,而是微臣被中书令吴大人给赶了出来,说微臣滥竽充数,医术不精,竟然敢拿皇上的龙体来试药。这不我就想着先回府里静一静,索性皇上目前没有什么大碍。” “没有什么大碍就好,我瞧着皇上昏迷不醒很是担心,不知怎么办才好。”何彦方的话从来都是给人十足的安心。 “微臣有句话想和娘娘说,只是这儿人多口杂,还望娘娘移步。要不微臣同娘娘去永寿宫说。”何彦方似乎是有什么话和我说,而且看上去还是件大事。 我瞧着离永寿宫也是不远了,便点点头道:“那大人就同本宫去永寿宫说吧。大人医术高明,怎么会被诬赖为滥竽充数呢。真的是有眼不识慧珠。”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变(下) 何彦方走进永寿宫,还未来得及坐下,这口中第一句话就是:“娘娘,微臣怀疑皇上是被人下了药。” 他这一句话唬的我一惊,双手不自觉一抖,脸色也开始慢慢变青。在何彦方说这话之前,我一直以为萧泽是因为劳累过度所以才昏厥过去,从未想过有人敢对这天子下药。想到这,我忙开口朝何彦方问道:“你说有人给皇上下药,可知道是下了什么药?” 何彦方摇摇头:“娘娘恕微臣无能,微臣平生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药,微臣方才给皇上诊脉,见皇上脉象急促,并不似劳累过度而致使昏迷,倒像是药物所致。所以臣下就向其他太医说明自己心中的疑虑,可是他们竟然置若罔闻,说我竟然连这一点点小病都看不出来,在这太医院里就是滥竽充数。” 我听着何彦方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疑云大起,遂道:“只怕这起子太医都是被人收买了,到底是本宫平日里太不仔细了,这样紧要的关头竟然没有提醒皇上,让奸人得逞。” 说到这,我心里不禁一阵抽搐,脑海中闪过吴世安的样子,这事情定然是他干的,除了他也便就没有人敢这样对萧泽了。只是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奴才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今日含元殿内的守军并不是微臣平日里在含元殿里遇见的。微臣被宣召去含元殿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而且今日微臣多番想要给皇上诊脉,都被阻挠,幸得微臣坚持,才发现皇上被人下药。不过微臣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声张,所以才进了这永寿宫之后再告诉娘娘。”何彦方眉头一皱,似是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棘手。 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从何彦方所说来看,想必这吴世安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给萧泽下药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想到这,我不禁开口问何彦方道:“若是给你时间。你可能找出这吴世安给皇上下的什么药?” 何彦方迟疑了一会,道:“微臣可以尽力一试。只是如今皇上被贼人把控在手中,只怕接下来就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娘娘打算怎么办?” “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宫身在这内宫之中,要人无人,要权无权,如何能奈何得了这吴世安。”说到这,我心里一动,转眸朝何彦方:“如今万事都只能拜托大人了。” 何彦方倒也不拒绝:“娘娘您说。只要是微臣能办到的,微臣绝不推辞。” 我见何彦方这样说,便道:“大人只需替本宫出宫去一趟,找了敦亲王,让他速速进宫来见本宫。” 话才说完,我又觉得不妥。若是吴世安早有准备,定然也会想法子对付萧漓,要是萧漓在进宫的路上被他拦截住。那唯一的希望萧漓只怕也就要落到吴世安的手里了。 想到这,我走到案边提笔匆匆写下一行字,小心卷好,放进一个药瓶子里交给何彦方,慎重道:“方才本宫说得不妥,不必叫敦亲王进宫了,你将这个瓶子交到敦亲王手中,敦亲王只要看见上面的字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小心将这瓶子放好,莫给人发现了。大人你也别进宫来了,快些回府去收拾行囊。出长京去避些日子,这宫里只怕是不太平了。” 何彦方小心接过瓶子将它仔细藏到了怀中,转眸看向我却不说话。 我以为他是害怕了。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我也不知道这宫中吴世安的触角伸到了哪里,若是被吴世安的人发现了何彦方夹带出宫,只怕是不会绕过何彦方了。 想到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若是大人担心自身安危,那就不必帮本宫带这东西了。本宫自然会另外想办法把这东西送出宫去。” 何彦方却是摇摇头,眸子里满是担心的神色,脸上却是露出微笑来,朝我道:“娘娘只顾着让微臣躲离长京去,那娘娘您呢?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已是保护不了娘娘了,宁亲王和沐大人,一个远在千里,一个是生死未卜。娘娘在这宫里才是比微臣危险万倍。” 我心里一松,原来他是在担心我,我遂道:“本宫的丈夫和这孩子都在宫里,这太微城就是本宫的家,即便再危险本宫也不会离开这太微城的。何大人放心,只要你将这瓶子好好交到敦亲王手中,本宫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何彦方听我这么一说,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转身朝宫外走去。走到殿门口,转过身又朝我道:“娘娘思虑周全了吗?要不要虽微臣一起出宫去,如果娘娘愿意,微臣有办法送娘娘和小皇子一起出宫。” 我摆摆手道:“本宫谢过何大人的好意了,本宫还有很多事情,不能送大人了。大人万事小心一些,本宫和这宫里所有人就全依仗大人了。” 何彦方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朝我道:“娘娘放心,微臣出宫去了。” 我坐下身子,肚子实在是坠的慌,还没等我饮一盏茶,就见小福子匆匆朝殿内跑来,本殿外站着的羽香拦住,两人耳语一阵,羽香看看我朝小福子使了个颜色,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 我一则好奇,二则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若不及时告诉我,只怕会耽误了时间。所以我站起身来,朝殿外的小福子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福子,你有什么话就快同本宫说,现在这宫里不同于往日,若是你迟了不报,耽搁了事情,只怕你承担不起。” 羽香抢在小福子前头,朝我道:“同娘娘说不打紧,只是奴婢方才拦着小福子,就是怕娘娘听见了这事儿,动了胎气。何彦方何大人出宫去了,若是娘娘此时动了胎气,那只怕咱们都是束手无策了。” 羽香和小福子跟着我久了,自然也知道我的脾气,似乎也嗅到了这宫里若有若无不安的气氛。小福子也在一旁道:“娘娘怀着身孕,有什么事情还是让旁的人操心吧,咱们只管好好在永寿宫里待着,娘娘也只管好好养胎就是。” “糊涂!现下是什么时候了,若是咱们只管在永寿宫里闭耳不闻,那就等同于坐以待毙。”我甚少发这样的火:“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这宫里现下是个什么情形,咱们同这宫里所有的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到底还是羽香识数一些,她忙道:“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娘娘别着急,奴婢让小福子说便是了。如今这宫里情形的确不容乐观,小福子你快些禀报娘娘吧。” 小福子听羽香这么一说,赶忙道:“娘娘别生气,奴才知错了。奴才方才去含元殿那边,就瞧着一大波的娘娘和小主们都匆匆回宫了,一时间含元殿外倒是没有人了。奴才觉得奇怪,就问了谨贵嫔身边的额小五子,他告诉奴才,说皇后娘娘不许诸位娘娘小主们探视皇上,只吩咐皇上如今昏迷未醒需要静养,竟然让诸位娘娘小主们都各自回宫去了。” 羽香接过话头道:“奴婢听小福子这么一说便觉得事情不对,可却不敢禀告娘娘,娘娘蕙质兰心,一听自然心急,孕妇切忌心急,若是因为心急动了胎气,那奴婢们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还望娘娘体恤。” 我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你们是为了本宫好。”一边说着,我一边心里在想着,皇后此时怎么有插进这件事情里来了。遂朝小福子问道:“那皇后娘娘是不是留在了含元殿内呢?还是随着众妃嫔们一起回宫去了?” 小福子回道:“奴才问过了,皇后娘娘并未回坤仪宫,而是留在了含元殿内照料皇上。” 听到这,我心里不觉一抖。羽香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同,略有些迟疑的朝我道:“娘娘,奴婢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一来这皇上忽然昏迷,诸位娘娘小主自然都是担心皇上。可皇后娘娘却不让其他人进含元殿接近皇上,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望着羽香狐疑的目光,我点点头:“只怕皇上是给吴世安下了药,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如今含元殿附近的守兵都是吴世安的人。照着小福子的说法,只怕如今皇后也是被吴世安给收买了。这宫里如今暗涌浮动,已经是不太平了。” 正说着,信贵妃和和妃就匆匆走进永寿宫来,算着时辰,只怕是刚从含元殿那边来。我小声嘱咐了羽香和小福子,吩咐他们不要乱说。这永寿宫里的人我是相信的,信贵妃和和妃我也很相信,只是这宫中耳目众多,只怕隔墙有耳。 还未走进正殿,就听到和妃叹道:“如妃妹妹,还好你没有等在那含元殿外,不然等了那么些日子,最后还是见不到皇上。” “皇上现在怎么样了?”我对萧泽的情形还是很担心的,开口问道:“姐姐们可知道皇上是不是醒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起兵 信贵妃见我满脸的着急,遂按着我坐下,道:“你先别着急,皇上还没有醒过来。皇后娘娘说含元殿那儿聚集这那么多人,只怕会耽误太医们医治皇上,所以将我们都给打发了回来。这不我们走过你永寿宫就进来看看你。” “皇后娘娘今日也真是奇怪。平日里是那样的端净贤淑,今日却显得和一个妒妇一样,只能她自己在含元殿里头看着皇上,其余人都被赶了出来。皇上到底也是太过操劳政事了,所以才会昏倒晕厥,咱们以后多做些药膳送去给皇上。”和妃说话素来都是这么直白,只是看问题倒是也有些肤浅了,皇后不让众人看皇上与其说是善妒,倒不如说是帮着吴世安软禁起皇上,这样子众人都见不着皇上,他们便可利用皇上的名义为所欲为。 信贵妃却是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本宫到不觉得是皇后妒妇,只是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皇上无缘无故的晕过去,皇后却是不由分说的不让咱们探视皇上,在含元殿外头等了那么多个时辰却连皇上的面都没有看到,倒是吴世安吴大人陪在皇上身边。”说着,信贵妃顿了顿,这才开口继续道:“还有一事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这含元殿外头忽然多了许多卫兵,按理说不应该这样,难不成?” 这信贵妃的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何彦方匆匆小跑着走进殿来,喘一口气朝我道:“娘娘,不好了,微臣方才还未走到敦亲王府,就听见有人说敦亲王府里走水了。站在神武门一看,敦亲王府熊熊大火,连成一片。走到敦亲王府一看,那儿已经被烧成平地,看不出任何痕迹来了。”说着,何彦方看向我,急声问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见信贵妃站起身来,急道:“你的意思是敦亲王府走水,敦亲王生死未卜?”说完这话,信贵妃只盯着何彦方看去。 何彦方点点头:“一地焦炭,根本就看不出里面的人到底是逃出去了还是全部葬身火海。” 我听完何彦方说的,向后一倒,眼前忽然一花,要是萧漓也不在了。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宫中俱是妇流,哪里能对抗吴世安那样的猛虎。现在唯有指望这沐宁打听到这宫里的消息,能够既是出现,力挽狂澜。 这样想着,就思虑着怎么才能给沐宁报个信?可是我连他的地址都不知道,哪里能有法子把消息传给他。脑子里还在这边胡乱的想着。那边信贵妃的声音就穿了过来。 信贵妃开口道:“如妃,你是不是同本宫想的一样?本宫也觉得这事情不对,只怕是吴世安捣的鬼。如今他只怕也收买了皇后,皇上和太后都病倒了,皇上又在他们手中,依着情形只怕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瞧着他这样步步为营,如今又放火把敦亲王府给烧了,这下子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看来信贵妃也是猜到了这吴世安的意图,我看着她,眉心皱成了川字,开口道:“原本嫔妾是想着要给敦亲王报信,敦亲王是皇上的兄弟。又常在宫中走动,定然能有办法挟制吴世安,可是吴世安这般老谋深算。我们到底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和妃这时也醒悟过来,忙问我道:“如妃妹妹,你可有什么法子?我听着怎么这样渗人,什么时候这太微城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摇摇头:“现在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姐姐们快些派奴才去把文琅和纶儿接到永寿宫来,咱们姐妹几个一起,好歹也有个照应。” 她们两人听我这么一说,也忙点点头,唤了贴身的奴婢去各自的宫室把皇子和帝姬给接了过来。我让沐夫人帮着忙好好照料几个孩子。这才撑着身子,在永寿宫的大殿里走来走去。 还未等我想出法子来,就见纯贵妃抱着四皇子也走进我的永寿宫来。一进门便朝我到:“如妃,我借你这永寿宫住住,现下翊坤宫住着只怕是不安全了。” 我和信贵妃、和妃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得先迎出去道:“纯贵妃你怎么过来了?” 纯贵妃走进殿来,将四皇子稳稳放到榻上,给他盖上一床锦被,这才缓缓开口道:“若是不来你永寿宫,只怕我在翊坤宫里待着,明日就见不到太阳了。” 纯贵妃这话说得吓人,信贵妃和和妃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急忙问道:“纯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太微城里难道还有人敢迫害你贵妃娘娘不成。”说着,和妃还道:“何况纯贵妃你还是吴世安的闺女,更是没有人敢对你如何了。” 这话说完,和妃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嘴巴,不再说话。纯贵妃却不在意,只是和我们道:“今日皇后让我们回宫,我回到翊坤宫后才渐渐觉得这事儿不对,于是就集结了谨贵嫔几人一起再回含元殿一探究竟。我心里担心着皇上,想着今日非见着皇上不可,若是见不着皇上,就不回翊坤宫去。” “那娘娘可是见着皇上了?”和妃好奇问道,也就把之前言语得罪纯贵妃的事儿给忘了。 纯贵妃摇摇头:“谁想到,在含元殿外头就被皇后拦着,怎么也不给我们进去看皇上,只说皇上现下已经清醒,只是还在歇息,不能打扰。” “既然皇上醒了为何不能让我们探视呢?虽说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可咱们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妃子,竟是连见皇上的权利都没有了?”信贵妃素来性子最好,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止不住满肚子的怒气。 纯贵妃苦笑一声:“可不是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含元殿尽在皇后娘娘的掌握之中,见我们哭闹着不肯离去,皇后娘娘便让卫兵将我们赶走。我们斗不过这些卫兵,只得各自散去。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就赶紧抱着四皇子来你的永寿宫了。” “娘娘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和妃问道:“我们几个方才也在商量着,都说这事儿越想越不对,似乎皇上的昏迷并不是一个偶然。” 纯贵妃听了和妃的话反倒是笑了起来,道:“自然不是偶然,他是我父亲,我如何不了解他,这一次皇上的事情定是他弄出来的,而且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也被他给拉拢了,皇后的风向一倒,太后又是病着,咱们内宫就不太平了。我想着你们也会在如妃这,人多些彼此有个照应,就抱着皇子来永寿宫了。” 看来我们四人已经一致认同了这萧泽是被吴世安给控制住了。四人都着急的想着怎么样才能救出萧泽,敦亲王萧漓已经不能倚靠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我想起一个人来,但想着一些事情,却又生生忍了回去。信贵妃眼尖,看见我的样子后,忙道:“如妃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咱们自己姐妹,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我见她这样说,咬咬牙:“我方才想着,既然敦亲王咱们不能倚靠了,不如就派人去建邺,请了宁亲王回来,虽说建邺路远,但若是骑着快马,三日之内也是能到了。我想着,三日内吴世安定然不敢有什么大的举动,姐姐们觉得呢?” 其实说这一句话,我心里却也是在打着鼓,因为萧涵对这皇位的垂涎,让我实在不敢把他找回长京,若是让他看到现下的长京是这般光景,只怕他会乘虚而入,灭了吴世安之后,又成为了第二个吴世安。 最后四人决定派人去建邺给萧涵报信,这个重任就落到了何彦方的身上。何彦方没有推辞,他身为太医,出入宫是最方便的。何彦方走之前目光坚定的看着我,道:“诸位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不会让娘娘们失望的。” 等到何彦方出宫去后,我又吩咐小福子去请了这内宫里头的禁军头领刘乾安来,这刘乾安是哥哥最为忠心的部下,现在情况紧急,我也就只能依靠着他,来为自己铸造一堵屏障。 刘乾安果断的答应了我,把这宫里所有的卫兵都派到了我的永寿宫,看着戍守在我永寿宫外头的一众卫兵,我这才心安了不少。 可是何彦方却没有给我带来好消息。因为在何彦方到达之前,有一个消息传来长京,宁亲王萧涵在建邺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口号,一路从建邺杀向长京来。 看来这萧涵果然在这宫里布了不少眼线。其实说实话,萧涵对于我们来说远没有吴世安那般可怕,所以萧涵起兵攻打长京却没有引起这内宫里的任何恐慌。 已经过去三日了,我们依旧是没有看见萧泽,吴世安同皇后也是按兵不发,就这样静静的候着,宫中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宫中的气氛不对,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太微城变得越来越萧条。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事成 萧涵的精兵从建邺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杀到潼关,想必是吴世安疲于应付萧涵,所以到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内宫妃嫔,就连皇后也是起居俱在含元殿里,这样一来我们的安危倒暂时没有什么意外。 在潼关外还有一支大军正在不知不觉的潜入长京。这一夜,她们几个俱去歇下了,我一个人躺在床边,没有丝毫睡意,索性坐起身子来,看着窗外点点闪烁的繁星,我心里不由得羡慕起它们的自由来,在空中摇曳着,丝毫也不用考虑着尘世间的烦恼。 正看的出神,不想有一个黑影从窗外翻进屋子里来,我被吓得忍不住就要惊呼出声,却被那黑影人捂住了嘴巴,他在我耳畔轻语一句,道:“贞儿别叫,是我。”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听到沐宁熟悉的声音,我心中激动得不行,一把抱着他,急道:“你若是再不回来,贞儿可就真的撑不住了。你也是,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贞儿,让贞儿白担心了一场,如今这宫里风雨飘摇,你也不管贞儿。” 这话里多是对自己兄长的撒娇之意。沐宁轻轻的拍了我背几下,这才开口道:“是我不好,我这不就来看你了吗。明日我和敦亲王就要进宫来捉拿吴世安,你安心在宫里等着,让刘乾安好好把永寿宫给护卫好,别让那吴世安狗急跳墙伤了你们。” 听到沐宁说萧漓,我不由惊道:“哥哥说和敦亲王一起?敦亲王府前些日子走水了,敦亲王不是?”说到这,我顿住了一下,转眸看这沐宁。目光里满是疑问。 沐宁点点头道:“傻妹妹,敦亲王是聪明人,哪里就能那么容易就着了吴世安的道儿了呢。敦亲王在吴世安纵火之前就已经逃出了敦亲王府。现下他正在城外头的大营里呢,你也别担心他,明日就能见到了。” 我听沐宁这样说,点点头,道:“哥哥明日也得小心着。虽说这吴世安手头没有多少兵权,但皇上却是在他手上,而且他手中也有不少精兵。哥哥和敦亲王都得保全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万一,我就再也不理会你们两个了。” 沐宁咯咯一笑,道:“知道了。明日你还得做个事情,让小福子一早去西偏门那边,这西偏门平日护军松懈,你让小福子送些有蒙汗药的吃食给他们。咱们明日就从这西偏门傻进宫来,让这吴世安措手不及。” 我见沐宁心里也都有打算,便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道:“哥哥放心,明日一早我就让小福子过去,哥哥和小福子定好时辰。就不会误了哥哥的大事。” 说完这句话,沐宁又紧紧抱了我一下,笑道:“好了。时辰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就可以见得到,你也早些歇息,这肚子越来越大,我倒是越来越担心了。” 看着沐宁翻身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是心安,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一早醒来得到的消息并不是沐宁的,而是针对萧涵的。吴世安昨日一早派了潼关总兵领着一万精兵去对抗萧涵的军队,却不想竟被萧涵给收拢。竟是临阵倒戈了。吴世安本就对这兵权无能,这么一来倒是引起朝野一片哗然。 潼关陷落也就意味着萧涵还有不到一日就可以领着大军兵临长京城下了。可是沐宁没有给吴世安这个机会。小福子一早就去了西偏门,等到早膳时分。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和打斗声传来。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俱是一惊,扔了筷子就要出门去看,我忙把她们拉回来。 刘乾安走进殿内行礼道:“诸位娘娘放心,是沐大司马领着禁军杀进太微城来了,如今直奔着含元殿去了,只怕要找吴世安那个老贼报仇了。” 众人听刘乾安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放心下来,都显露出一脸惊奇的神色。和妃率先开口道:“真是天降奇兵,我还以为沐大人还是生死未卜,谁知道今日竟然领着禁军来宫中解救皇上了,如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然后瞒着我们。” 听和妃这样说,我忙摆摆手道:“姐姐可是冤枉我了,我也是方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哪里敢瞒着姐姐,昨日里我还未不知道怎么解救皇上而忧心,要是早知道这样,就不必昨夜辗转难眠了。” 信贵妃也是念了句佛道:“有了沐大人,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了,怎么外头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 信贵妃这么说着,我倒也觉得了,遂牵了信贵妃的手走出殿去看,含元殿那边喧嚣声渐渐变小,又传来士兵们三呼万岁的声音,我和信贵妃心下了然,都忍不住对视一笑。 小福子也是匆匆赶来,朝我们行礼道:“启禀娘娘,沐大人已经救出皇上,并拿下了吴世安和皇后娘娘,恭喜主子们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听着不觉神清气爽,朝小福子道:“你快去看看含元殿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了,皇上可还醒了?” 小福子应声去了。和妃和纯贵妃也走出殿来。她们听见小福子方才说的话,也是面色一松,不过纯贵妃白净的脸上却隐约可见一丝愁容。 我走上前牵过纯贵妃的手,道:“你别担心了,虽说吴世安吴大人这次罪孽深重,但到底他年岁也大了,皇上是慈心之人,定不会想你想的那般糟糕的。” 纯贵妃的心思被我看透,似乎有些不习惯,摇摇头道:“如妃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会担心吴世安,我早就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没有了关系。” 信贵妃看一眼纯贵妃,也不揭穿她,道:“咱们快些去用早膳吧,等会小福子回来,若是皇上醒来了,咱们就去含元殿看看皇上。” 信贵妃的话很是中肯,众人都是点点头回殿用早膳,但毕竟是心中有事情,众人都是匆匆了事。恰好小福子走进殿来,行过礼后道:“回娘娘们的话,皇上现下还未醒过来,沐大人和敦亲王俱在含元殿内陪着皇上,如今已经寻了何彦方何大人去含元殿给皇上诊治。” 听说萧泽还未醒,众人的脸上俱是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到底还是信贵妃开口道:“那咱们还是先去含元殿看看吧,若是能帮上些忙也是好的。” 众人点点头,随着信贵妃一起去了含元殿。我肚子变得越来越重,走了些路竟然有些承受不住,一进含元殿就寻了面花墩子坐下来。沐宁和敦亲王萧漓见我们来了,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信贵妃微笑颔首,道:“沐大人和王爷快快起身。本宫同众位姐妹们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含元殿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信贵妃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担心这萧泽,众人同信贵妃的心意是一样的。俱是提步朝萧泽床榻边走去。何彦方就在萧泽的龙塌旁替萧泽诊脉。 好几日不见萧泽,萧泽脸色苍白,嘴唇竟是有些发紫,就这样卧在榻上,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何彦方见我们几人,站起身来行礼。我朝何彦方问道:“大人,皇上现在情形如何?大人可还找到了治愈的法子了?” 何彦方却是摇摇头道:“微臣实在不知这吴世安给皇上下了什么方子,这方子倒是古怪,似乎是用了不少药材配出来的,若不是下药之人告诉用了那些药,那这解药只怕是永远都配不出来了。”说着,他又转眸看向我道:“娘娘现在月份大了,实在不适宜在这儿继续站着,娘娘快些去那边坐着吧,若是动了胎气,那微臣可就是无暇分身了。” 何彦方说话从来不打折扣,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再推辞,坐在花墩子上,开口道:“这法子定然是吴世安给准备的,你若是想要配解药,问这吴世安用了什么药材便就知道了。”说着,我转眸看向沐宁,道:“哥哥把这吴世安押送到了哪里?我让何彦方过去找他。” 沐宁温声道:“暂时押送到了慎刑司了,至于皇后我已经让禁军将她囚禁到了坤仪宫里。我现在还无暇顾及朝堂,只怕现在都作鸟兽散了吧。” “哥哥可别把他们都放跑了。”我看着沐宁提醒他道。 沐宁点点头:“你放心,我省的。我已经让人挨个去抄家了。这朝堂上近些日子太不干净,也着实该好好治理治理了。只是我现在更担心皇上的病势,皇上一日不醒,我心里也是不安稳。” 我知道沐宁心里所想,遂朝何彦方道:“既然吴世安在慎刑司,你就快去慎刑司,好好问问这解药的事儿,如今皇上的事情也只能依仗着你了。” 何彦方点点头,起身就要去慎刑司,去之前还不忘了朝我道:“娘娘放心,娘娘记着不能操心不能动怒,要是动了胎气,可别怪微臣没有提醒娘娘。”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秽乱宫闱(上) 何彦方去了一趟慎刑司,岂料无论怎么威逼利诱,这吴世安就是不肯把这解药的药方给说出来,只推脱说自己并不知情,一切用药均是请了宫外的医士配成,如今这医士已经不知所踪,所以解药一时半会也就难以调配了。 众人听完何彦方这样禀报,眉头俱是皱得紧紧的。信贵妃着急道:“那这样可如何是好,找不到解药,皇上就一直昏迷不信,如今虽说吴世安的隐患已除,但宁亲王尚且还大兵压境。这么多事情都需要皇上来决断,皇上昏迷不信,咱们可该怎么办?” 说完,信贵妃轻轻跺了跺脚,满脸的焦急神态。 和妃忙上前安抚道:“信贵妃姐姐快别担心,宁亲王领兵入京不过是为了清君侧,打佞臣,如今事情已经解决,派人知会宁亲王一声,自然就鸣金收兵了。” 信贵妃并不言语,眉头依旧皱着,我知道她心里担心着什么。和妃性子爽朗单纯,自然想不到这上头去,只以为吴世安一事解决也就万事俱安,萧涵宗亲皇胄,自然是为了拱卫皇族才上京讨伐,却全然不知萧涵真正的意图。 敦亲王在一旁听和妃这样说,轻轻点头开口道:“要不我派人去潼关告诉宁亲王,就说宫内危机已解,皇上让他速速回建邺去。想来皇上的旨意,宁亲王不遵也得遵。” 我和沐宁同时摇摇头,两人对视一眼,我开口道:“如此便是多此一举。一来宁亲王大军已到潼关,连皇上都没有见到,岂能凭我们只言片语,就领着这数十万人马洋洋收兵。二来,咱们手头上的兵力也不多,若是吴世安留了后手,那咱们又该如何是好。到底宁亲王的大队军马对长京也是个保障。” 沐宁与信贵妃听我这么一说,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信贵妃开口道:“如妃所言甚是,本宫担心的也是这个,更何况皇后现下还被软禁在坤仪宫中。她最是诡计多端,若是狡兔三窟,留下兵马伺机反扑,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沐宁接过信贵妃的话头,道:“为今之计,就是得尽快想办法把皇上救醒。皇上醒了,咱们做事情也就有了依附,名正自然就言顺。” 沐宁身为朝臣自然更关心出师有道,为人臣者,当以君王为上。如今萧泽未醒,沐宁做出一切决断都是不合适的。 我也很是赞同沐宁的说法,点头道:“哥哥说得很对。我私心想着,这吴世安并非没有解药,不过是抓着这个伺机要挟罢了。怪只怪咱们如今有求与他。” 说完。我把目光转向纯贵妃,纯贵妃面色严肃的朝我道:“如妃,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虽说我不愿再见到他这个罪人,但我身为宫妃,为了皇上和大梁的安危却也是义不容辞,我这就去慎刑司。哪怕是以命相换,也定要把这解药的药方子给要来。” 看着纯贵妃那严肃决绝的脸色,听着她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场众人俱是感动。不过我忙开口道:“纯贵妃说的什么傻话,四皇子还年幼,怎么自己说这些丧气话。而且我想若是你一个人去。吴世安也不一定会把这解药的方子给你。咱们还得再请一个人才是。” 纯贵妃略有些疑惑:“还要请谁?” 我目光看向窗外:“自然是颐宁宫的太后娘娘,自己的亲妹妹,吴大人总该相信了吧。只要吴世安他肯交出解药来,那一切就都好商量了。有皇太后和纯贵妃你作保,他即便不信我们。也该信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吧。” 太后虽说才病愈,但为了皇上,却也不顾劳累,由纯贵妃陪着太后去了趟慎刑司。果不出我所料,这两人联手,果然是把解药的药方给拿了来。 何彦方接过药方,匆匆就要去配药,我忙拦住他,道:“需防人不仁,你在配药之前还是好好检查检查,或是找人试药,总之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给皇上服用。” 何彦方点头称诺:“娘娘放心,是微臣方才心急了,微臣定会小心,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何彦方领着一众太医煎药去了,我瞅见信贵妃几个俱是满脸的倦容,遂看了眼沐宁道:“哥哥和敦亲王快去外头处理朝政去吧,虽说吴世安和皇后已经被擒,但这外头的局势却也还乱着,你们也得小心着,如今皇上还未醒,咱们一众姐妹只能仰仗你们了。” 信贵妃几人也是点点头,嘱咐道:“敦亲王和沐大人也都要小心着,这长京里到处都是吴世安的势力,铡草除根,方能一劳永逸。” 我又拉过她们几人的手,轻轻一笑道:“如今咱们可以松一口气了,皇上醒来也是迟早的事情,都熬了一夜了,几位姐姐快些去歇息一会,待会皇上醒了,可还有的忙的。” 信贵妃却摆摆手,道:“若说辛苦,谁能有你辛苦。你快领着纯贵妃和和妃去歇着,索性我也不困,这儿有我就成了,一会皇上醒了,我自然唤人去喊你们。” 和妃和纯贵妃也互相推搡着,都让对方先去休息。如此推让了一番,却被小太监的声音给打断了,我抬眸,见一名小太监跪在地上,叩首回禀道:“参见诸位娘娘,外头齐贵人求见,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回禀诸位娘娘。娘娘之前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苏公公不敢自专,便让奴才来请主子们的示下。” 四人对望一眼,俱是有些狐疑:皇后被囚禁在坤仪宫中,这齐贵人不好好在自己宫里呆着,跑到这含元殿来做什么? 不过四人还没说话,倒是沐宁先开了口,他道:“既然几位娘娘还有宫内的事情要处理,那微臣和敦亲王就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敦亲王也起身行礼道:“诸位皇嫂放心,有小王和沐大人在,这外头定不会有什么事情。” 两人走远,和妃开口道:“这齐贵人这个时候过来求见,倒真是有些奇怪。” 纯贵妃却不以为然,道:“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唤你来问问就知道了,你们觉得呢?” 我和信贵妃都赞同纯贵妃的说法,信贵妃开口道:“如今皇后都在坤仪宫里呆着了,咱们还怕这一个小小的贵人。” 一声令下,齐贵人缓缓走上殿来,一身素白衣裳,头上原本的金银饰物今日也是一件全无,面色惨白的叩首请安:“嫔妾见过几位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信贵妃率先开口问道:“齐贵人,现在满宫里都知道这几日情况特殊,众人都是安安分分呆在宫里一步不出。怎么你今日倒跑来含元殿了。” 齐贵人话还未先说,这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啜泣着一边回道:“嫔妾知道自己母家做了错事,惹怒了诸位娘娘,嫔妾心内惶恐不安,唯恐娘娘们责怪,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如今皇后已被囚禁在坤仪宫中了,嫔妾特意赶来向娘娘们辩白,此事全是皇后一人操纵与嫔妾并无关系,嫔妾心系皇上,不敢有半点大不敬,还请娘娘们明查。” 纯贵妃轻哼一声:“齐贵人此时倒是乖觉,从未有人说你与皇后此事有什么关联,你倒是特意跑来这含元殿辩白,倒显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若是只为了这件事情,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本宫和诸位娘娘都有要事要办,实在没有空闲在这儿听你瞎扯。”和妃性子最直,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倒显得可爱。 齐贵人听我们这么一说,慌了神,赶忙道:“请诸位娘娘容嫔妾说一句话。嫔妾知道,嫔妾从前跟了皇后娘娘,惹得诸位娘娘烦厌,但近日之事确实与嫔妾无关,若是娘娘们不信,嫔妾愿拿这宫内的一件秘闻相告,但求娘娘们看嫔妾揭发这件事情的份上,能够饶恕嫔妾。” 说完,齐贵人身子战战发抖的磕了几个头。我有些看不下去,转眸看向她们三人,见她们神色中俱有好奇的意思,看来大家都想知道这齐贵人口中所谓的秘闻到底是什么? 我开口朝齐贵人问道:“齐贵人不必惊慌,只是你口中所谓的秘闻,到底是什么?本宫协理太微城也有一段日子了,从未听说过这宫里有什么秘闻一说。” 齐贵人见我起了好奇心,赶忙抓住这一线机会,回道:“娘娘不知道也属正常,之所以说是秘闻,正是因为见不得人。娘娘仪态端华,又哪里能听过这些呢。嫔妾要揭发的是皇上最近新宠的李良媛,她身为宫妃,却与侍卫私通,不遵君上,不守妇道,当属死罪!” 齐贵人这话音才落,在座众人俱是一惊,在这太微城里私通可是灭九族的罪名,身为宫里的女人,那唯一能侍奉的男人也就是当今九五之尊的皇上,若是犯了这秽乱宫闱之罪,上至皇后,下至宫女,无论权位如何,俱是死路一条。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秽乱宫闱(中) 四人对望一眼,和妃率先站起身来,厉声朝齐贵人喝道:“齐贵人,你可知道说这些话,在这宫里可大可小。你所说若是属实倒也罢了,若是信口雌黄,一则李良媛位分高于你,不遵上者,蜚语诽谤,这可不是小罪。二则,如今本宫同如妃及两位贵妃娘娘协理六宫,若这宫里真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就是我们治宫不严了!” 和妃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倒把这齐贵人吓愣住了。不过旋即她又回过神来,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急声道:“嫔妾并无指责娘娘们治宫不严之心,娘娘们素日劳苦,为宫中琐事奔波,嫔妾即便有几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想。” 说着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着怎么说才好:“只是嫔妾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李良媛之事实数千真万确,嫔妾也是着急几位娘娘不知道事情始末,若是来日皇上问起来,怪责到几位娘娘头上,可不就是嫔妾的罪过了。” 齐贵人似乎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让我们相信她,又加了句:“嫔妾敢用身家性命赌誓,若是嫔妾所说有半句虚言,便让嫔妾横死宫中,无葬身之地。” 纯贵妃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冷笑一声:“这样的毒誓本宫在宫里听得再多不过了,原不想信你,不过谅你也不敢在本宫姐妹四人面前砌词作假,故弄玄虚。你且不必再说这些废话,赶紧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信贵妃与我也是点点头。齐贵人见我们肯听她说下去,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不过立马转回严肃表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嫔妾宫里一株石榴花开得正好,那一日嫔妾本欲出宫走走,才行到自己个的宫门外就被这石榴花吸引驻足。不想却看到李贵人正站在对过那边的宫墙角下和一个男子,窃窃私语。” 和妃是个急性子。听见齐贵人这样说,便打断她,道:“这宫中从来都不会有其他男子踏足,除非是太医。或是侍卫?” 齐贵人忙点点头:“娘娘明查,嫔妾不敢太走近,只怕打草惊蛇,所以就远远躲在一处看着,果然发现是李贵人在私会男子,那男子手握一柄宫矛,俨然就是这戍守宫闱的侍卫。” 听到此处,信贵妃出言道:“若齐贵人仅凭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说李良媛秽乱宫闱,那实在是莫须有。本宫想。咱们也就不用在这里和齐贵人再浪费时间了。” 我也很是赞同信贵妃的话,淡淡一笑道:“信贵妃姐姐说得极是,若是与侍卫说几句话便是秽乱宫闱,那咱们这些宫里人以后可就都不敢找太医诊症了。” 齐贵人听完我们的话,面红耳赤的辩解道:“两位娘娘误会了。若是嫔妾只看到这些,当然不敢冒冒失失跑到娘娘们面前来诬陷李良媛。嫔妾当时心里实在好奇,便吩咐身边的小宫女走近些,听听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谁知,过了一会,那躲在墙角根偷听二人说话的小宫女就跑来和嫔妾说李良媛与那名侍卫私约当夜三更在李良媛的宫室见面。” 齐贵人说这消息,倒的确让我们始料不及。原以为齐贵人不过存心诬陷李良媛。借此为撇清与皇后的关系,为自己开脱罢了。却不想她说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让我们几人吃了一惊。这宫嫔私会男子,不论发生什么,都是难逃的重罪,若齐贵人所言不虚。只怕李良媛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见在座四人变了脸色,齐贵人只怕心中暗喜,终于挑动了我们的胃口。 和妃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已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早来报?” 齐贵人忙道:“娘娘恕罪,嫔妾虽探听到这样的消息。但始终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更何况如今宫中也是多事之秋,嫔妾哪敢贸然将此事告诉娘娘们呢。” 齐贵人这一番话,倒也说的在理。纯贵妃出声道:“你且继续说下去。” “嫔妾心里想着宫嫔私会男子这样大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莫须有的就捅出来,怎么的也得抓到些证据才行。”齐贵人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所以嫔妾就打算当夜去一探虚实。嫔妾二更多就躲在了李良媛的宫门口,果然三更不到就见有个身着卫兵衣饰的男子东张西望的朝李良媛宫室走来,一路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被人发现。确认四周无人,那男子这才壮起胆子,走上前在李良媛宫室的偏门轻轻叩了三下。” 齐贵人描述的这么详细,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我们四人的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我们协理六宫期间出现这样的事情,等萧泽醒来,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齐贵人应该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她继续道:“只见李良媛手提灯笼,轻轻推开门,身上一袭落地轻纱,一脸妩媚。那男子便随着李良媛进了宫室,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至于两人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那嫔妾就不得而知了。” 我听到此处,虽说气氛凝重,心里却忍不住暗笑,这齐贵人不去说书倒真是可惜了,夜色蒙蒙,她躲得远远的,哪能看的那么清楚,现在却能把这香艳情景描述的如此栩栩动人,倒也真是本事。 “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嫔妾又瞧见两人私会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三更时分在李良媛的殿中。含元殿这边皇上一直龙体抱恙,嫔妾虽知道这惊天秘密,却也不敢告诉旁人。所以也只能埋在心里。”齐贵人脸上显出一丝委屈的神色。 和妃接过她的话头道:“这些事情,难道你就没有和你的表姐——皇后娘娘说过么?当时皇后娘娘可是风头正盛呢!” 齐贵人本不欲提起皇后,毕竟此时的皇后可是她的负累。可和妃已经说起,齐贵人也只得回道:“嫔妾身为皇后表妹,和妃娘娘这么怀疑嫔妾也实属应当。但嫔妾确实没有将此事告诉皇后,只因当时皇后心有它事,无暇召见嫔妾,所以这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齐贵人虽是这么辩解,但至于真伪,只怕我们几人都无从考究了。我缓缓站起身来,朝齐贵人道:“本宫几人协理六宫,如今皇上龙体还未痊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本宫几人自然是不能不管。只是单凭你齐贵人一人之言,本宫几人也不敢妄下定论。” 齐贵人听我这样说,忙道:“娘娘若是不信嫔妾,那便将这李良媛唤上殿来,嫔妾愿与她一同对峙。” 信贵妃轻轻一笑,道:“齐贵人你当日也知道打草惊蛇,怎么如今却这般着急起来。并非本宫几人不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否则日后不论本宫还是齐贵人都很难和皇上交代呀。” 说着,纯贵妃站起身来,道:“一切都等咱们查实了再说。齐贵人,并非本宫不信你,只是宫中人多口杂,你如今回宫也是不便了,就暂且留在这含元殿内,本宫待会自会找你有事。”说完,便有宫女领着这齐贵人下去了,齐贵人也不多说什么,朝我们几人行了跪安礼,也就顺从的随着宫女出殿去了。 剩下我们四人坐在这殿中,相互对望了眼,和妃开口问道:“你们说这齐贵人所说到底可信不可信?她素日里就与这李良媛有私仇,今日会不会蓄意陷害?” 信贵妃摆摆手道:“今时今日皇后都已被我们囚禁,她如何还有这样的胆子来诓骗我们。只怕是想用这个筹码来保住自己才是。” 纯贵妃也很是赞同信贵妃的话:“依我看,这李良媛私会男子之事定是真的了。如今皇上还未醒来,咱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我看着纯贵妃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遂问道:“纯贵妃,你打算怎么办呢?” 纯贵妃道:“皇上现在还未醒,若是过几日皇上醒来知晓了这件事情,以皇上的性子,只怕对龙体康复有碍。我想咱们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趁着皇上还未醒来,将这件事情查个虚实,解决了就好。” 纯贵妃这话说的很是在理,萧泽身为九五帝王,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我同和妃、信贵妃都是再了解不过的了,遂对纯贵妃的想法很是赞同。 和妃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托腮一想,道:“拿贼拿赃,既然李良媛与那男子频频私会,那咱们就抓个正着,这样也就无从抵赖了。只是在咱们去之前,少不得要查查这侍卫的底细。” 和妃有些不解,道:“为何还要再查那贼男子的底细,只要抓个现行不久一切都明白了。” 纯贵妃点点头:“宫禁森严,虽说之前宫里是有些乱,但也不至于让这侍卫不顾性命之忧跑上宫嫔的闺床,其中必定有所隐情,咱们的确得先查查这侍卫的底细才是。”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秽乱宫闱(下) 沐宁一头细汗奔来含元殿,见我们四人俱是正襟危坐,忙上前请了安,开口问道:“不知几位娘娘着急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信贵妃在我们几人中年资最长,遂开口先问道:“沐将军前朝事忙,还要劳累你奔波这一趟,只是我们姐妹几人有些事情着急想问问沐将军。” 我接过信贵妃的话头,开口道:“哥哥,前朝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我们身在宫闱,有些事情不便出面,外头只能仰仗你和敦亲王了。” “几位娘娘放心,微臣同敦亲王定当尽心竭力。现下正在清理吴世安的余党,皇后母家敦亲王也已让副将前去清剿,诸位娘娘稍待几日,这宫里宫外便就一切如初了。只是,皇上的事情还要几位娘娘多费些心力。”沐宁一脸正色的看向我们,眼神让人分外安心。 信贵妃点点头,坐在一旁的纯贵妃开口道:“沐将军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至于皇上,沐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宫已命人去了颐宁宫请太后娘娘,一会就同太后娘娘一齐去见吴世安,定能把这解药的方子给要过来。” 沐宁颔首点头,道:“贵妃娘娘这样说,微臣和敦亲王也就可以松一口气了。万事俱兴,还得皇上拿主意才好呀。” 看着沐宁日渐消瘦的脸庞,我不禁开口道:“哥哥辛苦,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过会让御膳房给哥哥和敦亲王好好做些吃食补补才是。” 和妃也很是赞同我的话:“如妃说得不错,公事操劳也要顾及身子。现下本宫同几位姐妹唤将军你来,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将军。” 到底是和妃性子着急,忍不住就说到了正题上。和妃说完,转过头去看信贵妃,信贵妃点点头,接过她的话,问道:“据本宫所知,这宫内戍卫一事是由沐将军你来管的吧?” 沐宁虽不知信贵妃话中含义。却还是点点头道:“回信贵妃娘娘的话,确是微臣管辖。” “那本宫有一事想要麻烦将军,这段时间宫里面也是一直的不太平,我们姐妹几个也都各自有事。无暇分身顾及宫内大小事务。现下刚好得空,方才将宫内的库房都清点了一遍,方才发现少了不少珍宝古玩,宫禁甚严,自然不可能是这外贼偷盗,所以本宫就怀疑是这宫里的内鬼作祟。”信贵妃果然聪颖,找了这么个借口倒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宫里的奴才,不外乎就是宫女,太监和侍卫。这宫女、太监本宫已找人前去探查,至于侍卫。只怕就要麻烦将军你了。将军只需替本宫好好查查最近这禁卫军里可有人有所异动,这事儿也只能麻烦将军你了。” 沐宁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破绽,只是信贵妃发话,他虽不明就里,却还是点头应道:“娘娘严重了。若真是这禁卫军里出了这样的内贼,莫说娘娘,就是微臣也饶不了。娘娘放心,两个时辰之内,微臣定给娘娘一个答复。” 说完,沐宁便起身告辞了。我们四人忙碌了这一上午,倒也是觉得乏了。纯贵妃站起身。道:“索性现在无事,我这就去颐宁宫会见太后,找吴世安问出这解药的方子,倒也就了了皇上这一桩心事。” 信贵妃也缓缓站起身,道:“嗯,纯贵妃所言甚是。在这含元殿大半日。皇子们想必也想念娘亲了,如妃妹妹同和妃妹妹不如就回宫先行休息,本宫留在含元殿照顾皇上。” 因着心里的确也想念孩子,我同和妃也就没有太过推辞,二人给两位贵妃行了礼。就匆匆赶回宫去了。 才回到永寿宫,就看见沐宁坐在殿中等我。瞧见我走进来,慌忙站起身,朝我道:“妹妹可是回来了,我还只怕妹妹今儿个就一直呆在含元殿里了。” 一旁琼奴扶着我坐下,笑道:“小姐,沐将军特意在永寿宫里等着你,心急火燎的,连奴婢给他上茶他都不喝。” 听琼奴这么一说,我忍不住掩唇一笑,道:“哥哥不是答应信贵妃两个时辰内给她答复么?怎么这会子倒有闲情跑到我永寿宫里来了?” 沐宁听我打趣他,忙道:“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我听着信贵妃的话就知道这里面有所不妥。到底事情是怎样的,你还不赶快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也好让我有所准备。是不是宫里的侍卫有所异动,难不成还有吴世安的余党?” 我听他越猜越严重,忙打住他的话,笑道:“哥哥想到哪里去了。信贵妃隐瞒哥哥也不是故意,只不过这事牵连到宫闱秘闻,哥哥是外臣,所以不便细说罢了。哪里就像哥哥说的那样严重了。” 说完,见四下无人,也就琼奴和羽香守在我身边,我便一五一十的将李良媛的事情告诉了沐宁。沐宁听了大吃一惊,忙道:“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信贵妃不能实言相告了。若真是这禁卫军里的侍卫犯了这样的事,只怕让皇上知道,二人都是难逃死罪。” “何止难逃死罪,只怕是要牵连九族。”我叹口气道:“所以,我们才打算在皇上醒来之前将这件事情给了结了。但愿能大事化小,不要因此让皇上动怒,伤了龙体。” 沐宁对我的话很是赞同,道:“听你说了实情,我可放心了不少。本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哥哥眼里不是大事,可在我们这些宫里人眼里,这可就是大事。何况我们几人如今还协理六宫,虽说这事发生在皇后掌宫期间,但若是皇上真怪罪下来,只怕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沐宁点头道:“你说得在理,我已经让禁军金吾卫去彻查了,想必过不了一会也就会有消息了。咱们且先等着,看看是哪个色胆包天,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其实我心中也很是好奇,这李良媛贵为宫妃,在萧泽病前有深受皇帝的宠爱,为何还要置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于不顾,在这宫闱里私会男子。这着实让人费解,也不像是李良媛这个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虽是心中不解,却也不愿在这事情上多花心思去猜想,一来吴氏余党才清,这宫里事情太多,无暇顾及;二来这李良媛素来我也就不大喜欢,对于她的事情,也不想多费心思。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小信子上前来报:“主子,外头禁军金吾卫郑将军求见。” 我转过头看向沐宁,他点点头,道:“是我让他过来的,虽说这事几位娘娘们都知道,可咱们少不得要心里有数,小心一点总没错。” 沐宁心思缜密,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点头应允,朝小信子道:“让他进来吧。” 那郑将军本名郑赟,一身戎装走进正殿,先是规规矩矩的朝我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过头朝沐宁行军礼,道:“回禀大将军,属下方才彻查了禁卫六军,均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卫兵。只有左禁卫军的羽林郎禀告说,他领下有个名叫林宥的侍卫,这几日执勤神色恍惚,似乎是精神不好,还听与他同住的侍卫们说,他巡夜时常常会一个人巡视,不与他人一同。属下不知道这算不算可疑。” 沐宁凝眉不语,那郑赟见沐宁不说话,便转过头来看向我。我轻声唤沐宁:“大将军,郑将军还等着你回话呢。” 沐宁这才回过神来,朝郑赟道:“打探得不错,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要记住缄口不语,这几日加强宫禁内的巡视,切不可出现什么事情。” 郑赟听完,马上应诺道:“大将军放心,属下记住了。若是将军与娘娘无事,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沐宁点点头,又加了句:“你让人替我好好盯着这个林宥。” 郑赟点头退出殿去。我这才转过头,朝沐宁问道:“方才哥哥在想些什么,连郑将军与你说话都没听见。” 沐宁含唇凝思,回道:“我心里想着,只怕这林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只是如今人找到的,咱们是不是如实向那几位娘娘禀报呢?” “哥哥心里怎么想呢?”我心里也疑惑,遂问道。 “罢了,这事儿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出在我禁卫军里,兄弟们少不了一顿责罚便是了。”沐宁忽然又轻轻一笑:“那就索性实实在在告诉几位娘娘吧,这样一来,也不让妹妹你为难。” 得知查出了这侍卫的下落,最开心的还是齐贵人,她端坐在我们面前,急道:“嫔妾就说没有骗娘娘,现在几位娘娘可相信嫔妾了吧。” 和妃道:“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言之尚早,如今不过是找到了个可疑的侍卫,齐贵人未免也太过开心了。” 信贵妃开口朝齐贵人问道:“齐贵人,本宫来问你,你可知道这李良媛与那侍卫私会都是在什么时候?” “娘娘们若想拿那李良媛的罪证,只管今夜三更去李良媛宫室外等着便是。”齐贵人似乎胸有成竹:“嫔妾斗胆,这李良媛与那男子每隔两日便会私会一次,今日恰逢时候。” 第二百八十章 搜宫(上) 夜还未深,我同信贵妃、和妃三人就在含元殿用了晚膳,萧泽依旧昏睡不醒,我们几人未免有些着急。所幸宫外头传来好消息,敦亲王同哥哥沐宁已经肃清了这宫外头的余党,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头我们三人才用了解腻的清茶,纯贵妃就着急着走进含元殿来。我们忙站起身,为首的信贵妃开口道:“怎么这么不凑巧,我们才用过膳,纯贵妃你可用过膳了?要不让御膳房帮你准备。” 纯贵妃摆摆手道:“我现下不饿,不必麻烦了。方才送太后娘娘回宫,这才耽搁了些时辰。”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张方子来,着急的塞到我手里,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喜色,朝我道:“快将这方子交给何彦方,吴世安给的方子,只怕就是皇上的解药,只是给皇上用之前少不得要给何彦方先验验,确定没事再给皇上服用才好。” 听闻这是解药的方子,我们几人都很是欢喜,赶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方子来看,只见上面俱是几味寻常草药,不觉对望一眼,满脸的疑惑之色。 纯贵妃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惑,遂开口道:“我起先也觉得疑惑,这么普通的几味药材怎么可能会是解药。但吴世安当着太后的面起了毒誓,倒让人不得不信了。” 我接过她的话头,道:“无论是与不是,咱们都先让何彦方来看看,谁也没说这奇病就得用奇药来医。” 说着,我转过头朝身后的琼奴吩咐道:“去太医院请了何彦方来,就说有急事寻他。” 琼奴应诺去了。何彦方来来得有些时间,我索性就把李良媛的事情同纯贵妃说了,末了又把我们的打算也一并告诉了她:“我们打算今日夜里在李良媛宫门外守着,若是当真私会男子,那咱们就逮她个正着,到也就省得她狡赖不肯认罪。” 纯贵妃对我们的主意也是赞同。还道:“既是如此,那我可还是得用些晚膳,不然在她宫门口守着只怕就饿着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们几个支不住都乐了。忙让御膳房准备了几味佳肴。 这边御膳房的美味还没送来含元殿,那边何彦方就已随着琼奴匆匆赶来含元殿。着急与我们请了安,何彦方就先开口道:“微臣听说有了解药的方子,方子在哪,快拿来与我看看!” 所谓心急若狂只怕说的就说何彦方此刻的状态。我们几人也不怪罪他,我赶紧将手里的方子交给他,一边道:“正要让你看看,这方子可能用?若是有用,就尽早给皇上服用,也好让皇上早些醒来。” 何彦方也顾不上答话。将那方子拿到手中,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笑出声来:“就是这个方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此人用药还真是神了。” 见他这样说,我们几人倒是放下心来。这方子定是能用了。不过信贵妃还是问道:“何太医,这方子里俱是些寻常的药引子,你确定这方子没问题?” 何彦方点点头,确定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治病不一定要用好的药引子,有时寻常的草药却能发挥无限的效用。何况这方子里虽说都是些寻常药,但搭配在一起却有妙用。正因为这样微臣才说这用药之人的确是个奇才。” 何彦方拿着这药引子回了太医院。想必要不了一个时辰,这药就会煎好端来含元殿给萧泽服下,只盼着萧泽能早些醒来,有他在我心中才感觉有了倚靠。 纯贵妃用过晚膳,我们几人换了衣裳,瞧着天色也不早。就不再耽搁,匆匆朝李良媛所居的宫室去了。 因不想打草惊蛇,我们几人对外都没有声张,只说才吃过晚膳,想一齐散步赏月。行到李良媛的宫室用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走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纯贵妃走在最前面,回首看向我们道:“现在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去齐贵人宫里坐坐,正巧她的宫室就在这李良媛的旁边,倒省了脚程。” 信贵妃点点头,赞同道:“到三更还有些时候呢。瞅着这外头风大,在外头守着始终不是个办法。” 四人领着一众人等行进齐贵人的宫室,齐贵人因在含元殿里待着,这宫里只有几个小宫女。我缓步走在这齐贵人宫里,倒是发现她宫里有不少宝贝,这一屋子的陈设有的甚至超过了我的永寿宫。 和妃走在我后头,忍不住啧啧道:“想不到这齐贵人倒是会享受,这满屋子的宝贝琳琅满目,倒是闪得我都睁不开眼了。也不知是皇上赏下来的,还是皇后赏的。” “皇上政务繁忙,哪里有心思放在这些小事情上。定是皇后娘娘心疼堂妹,才赏了这么些宝贝。”信贵妃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气淡神闲道。 四人在堂内坐下,琼奴领着小宫女上了滚热的香茶,我唤小信子在外头守着,一旦看见可疑的男子,就速回来通报。 看着小信子领命而去,我这才搁了手里的茶盏,开口道:“正巧几位姐姐都在,我有一事还想讨几位姐姐的主意。” 信贵妃几人听了我的话,俱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如今皇上还病着,若是这李良媛的事情给齐贵人说中了。依着皇上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得动怒损伤龙体,几位姐姐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才好呢?”我缓缓说出心中的担忧。 几人听完我的话,也是神色一凛,信贵妃道:“依我的意思,皇上大病初愈定然不能受这样的刺激,这件事一定要瞒下来。” “可这李良媛毕竟也是皇上宠爱之人,若是咱们几人私自处置了。宫中人闲言碎语,可别说是因为咱们妒心暗起,所以才处置了这李良媛。”和妃所说也是我心中所担忧的。 纯贵妃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既然咱们不方便直接处置,那便将这件事情压下。要是今晚真的逮住了这李良媛,便囚禁在这宫里,等皇上痊愈了再待皇上亲自裁夺便是了。” “纯贵妃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不能处置,就还是留给皇上吧。”信贵妃这么一说也就是默认了纯贵妃的做法,我同和妃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这边正商量着,那边小信子脚步匆匆的赶进殿来,口中急道:“主子,外头有个男子正站在李良媛宫外头呢!” 听到小信子这么说,满殿的人都是神色一振,赶紧站起身,俱是一言不发朝殿外头走去。 几人匆匆赶到齐贵人宫外,纯贵妃行在前头,转过身拦住我们,小声道:“咱们先别着急,以防打草惊蛇。前头有片紫薇树,正好就对着这李良媛的宫外头,咱们现在那里等等,看看这情况再说。” 事实果然不出纯贵妃所料,我们几人窝在紫薇林里瞧那李良媛的宫室望去,一名身着禁卫军翎羽衣饰的男子就站在那李良媛的偏门外头,轻轻扣了三下宫门。月色蒙蒙,不大看得清那羽林郎的脸庞,但瞧着身量倒是挺拔。 和妃憋不住在后头悄声说道:“倒真让这齐贵人给说准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给这羽林郎开门。” 信贵妃和纯贵妃都沉稳的盯着那个男子,我轻轻转过头,做了个噤声动作:“姐姐莫着急,咱们且看着。” 又扣了三声,那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宫女探出头来,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就侧过身子让那羽林郎进了偏门。 待那门关了,我们才慢慢走出紫薇林,信贵妃轻轻一叹,道:“本宫在这宫里呆久了,从没想过这宫里会出这样的事情,身为宫妃,秽乱宫闱可是大罪。罪过,罪过。” 纯贵妃轻轻一笑:“既然咱们撞见了,少不得要进去看看了。” 和妃似乎很好奇这羽林郎和李良媛在宫内做些什么,所以跃跃欲试要进去看看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忙拦住她,道:“姐姐可别这么着急,所谓捉贼捉赃,咱们少不得要稍带一会进去,才能知道这李良媛到底做了些什么。”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我侧过头,朝信贵妃、纯贵妃、和妃问道:“是时候该进去了吧?” 见她们三人点了头,我这才吩咐小信子前去叩门。小信子急急的连扣了十几下,才听到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那脚步声来的,还有微微发颤的询问声:“外头何人,深夜叩门所为何事?” 见院内的人不开门,只顾询问,小信子便也依着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托词,开口道:“我是如妃娘娘宫里的信公公,今儿夜里含元殿那边遭了贼,几位娘娘吩咐挨宫搜查,以防贼人走脱。所以本公公才漏夜叨扰李良媛,你赶紧去通报小主。” 院内人迟疑片刻,并不接话。小信子有些着急的看向我,我朝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搜宫(下) 那门内的小宫女有些迟疑,一顿一字的说道:“那,还请公公等奴婢会,奴婢这就去禀告我们家小主。” 小信子哪里会容她去给李良媛报信,抢在她回身之前道:“怎么,难不成你这宫里还真藏了这偷窃的贼人,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来诓骗本公公,你还不速速把这宫门开了,让本公公带人进去查探一番。若是这贼人真在你这宫里,你此刻阻拦,到时候也不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小信子这话不过是诓骗这小宫女的罢了,谁知道,竟然唬住了这小宫女,不过那小宫女还是不肯开门:“公公的话虽说的在理,但这已是落钥时分,公公来查少不得也要禀报小主。” “莫不是你这眼里只有你家小主,没有皇上,没有如妃娘娘了吗!这宫里竟然有这样的忠奴倒也是少见,不如就让本公公带人闯门进去看看,领着你这一心护主的奴婢去见如妃娘娘。”小信子见这小宫女依旧是不开门,低喝一声,道。 信贵妃站在我身旁,掩唇轻笑一声道:“我素日里瞧着这小信子是个乖巧伶俐的,却不想也有这样的威严,到底是跟在你身边,日日耳濡目染,学去了些皮毛。” “姐姐取笑我了,这孩子素日里机灵,学东西快,所以我平日里也愿意带着他。”我嘴巴里应着,心里却是好奇这小信子的话到底会不会管用。 到底还是小信子道高一尺,那红漆小偏门被轻轻推开,那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来,还未说话,就被小信子捂住了嘴巴,身后早有小太监接应,将那小宫女作五花大绑,用布条塞住了嘴巴。 我们几人见事成,缓步走上前。小信子押着那小宫女到我们跟前。那小宫女不明就里的被人拿下。本就惊慌,抬头瞧见是我们,更是一脸的惊悚之色,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们四人互看一眼,我率先开口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今日来你这宫里所为何事,你若是老老实实把事情的原委给本宫交代了,本宫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你有心隐瞒,那本宫也不必问你,直接让慎刑司的人将你拖走。相信过不了几日,宫外头的宫人斜就会多一付柴骨。” 那小宫女听我这么一说,慌忙点头,又朝我们磕了几个头。 我见她会意。便吩咐小信子:“替她去了布条,本宫有话问她。” 去了布条之后,小宫女先是痛哭流涕的给众人磕了个头,这才呜呜咽咽的哭道:“求娘娘们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也是受了李良媛的蛊惑,这才迷了心窍,犯了大错。” “怎么本宫还未开口,你就忙不迭的在这告罪,看来这宫里头还真的有猫腻。本宫问你,这李良媛现下在宫里做什么?”纯贵妃声色严厉道。 那小宫女目光里闪过一丝迟疑,我忙开口喝道:“本宫方才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清楚。莫不是要本宫把慎刑司的司正喊来,你才肯老老实实说话?” 那小宫女听到慎刑司如临大敌,忙磕头道:“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老实交代,还请娘娘们恕罪。此刻李良媛正在宫里与其他男子私会。特命奴婢在这宫门外守着,若是有什么异动就立刻禀报给她。” “是什么男子?你可认识?”信贵妃开口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男子。只知道这男子是名护军侍卫。”小宫女思索一会道:“自从皇上病了之后,李良媛便常常私会这男子,起初并不让奴婢们知道,直到有一次被奴婢撞破了,奴婢这才晓得。” “堂堂宫妃私会男子。这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好了,如今证据确凿,咱们快些进去捉拿这一对淫男贼女。”和妃说话素来不会顾忌,这么说倒也是本性流露。 却被信贵妃给拦下:“切莫冲动用事,咱们也不能凭一个小小宫女的话就断定了这李良媛在宫中私会男子。到底事情如何,咱们还该进去看看。” 说完,信贵妃就领着一众人走进了这李良媛的宫室。而那名小宫女则被拖到宫外头听命。 才走进这宫室就觉得气氛怪异,偌大的宫室竟然没有一个随身伺候的宫女,私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正堂里烛光闪耀。 众人提步走到正堂前,和妃走在最前面,贴耳在那宫门上仔细听着。不一会转过脸来朝我们轻声道:“这屋子里的确听见了男子的声音,看来就在这正堂里无疑。” 信贵妃和纯贵妃俱是点点头,我转头看向小信子,又让他上前叩门。 轻声扣了三下门,殿内传来俏丽女声:“瑞珠,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酒菜就放在这殿门口,待会我自然就会拿,不要打搅我,你先去歇息吧。” 想来这李良媛以为敲门的是自己的贴身宫女,可她一定想不到自己守门的宫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而此刻叩门的是足以让她吓破胆的人。 信贵妃也顾不得那么多,正声开口道:“本宫不是什么瑞珠,也没有什么酒菜。本宫今夜是特意来请李良媛的,皇上信了,宣李良媛前去含元殿。” 信贵妃话音才落,这屋子里就传出酒杯摔地的清脆破瓷声,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信贵妃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她又继续开口道:“怎么,李良媛是不在这屋子里,还是没有听见本宫的话。” 接着这屋子里就传来一阵异动,过了许久,才见这屋门被缓缓打开。李良媛站在门内,抬眸见我们四人都在这屋外头站着,脸上一惊,却又转瞬换作平静,朝我们行礼:“嫔妾见过各位娘娘,不知娘娘漏夜来嫔妾宫中,这瑞珠也不知道去哪了,都没有通报,怠慢各位娘娘了。还望娘娘恕罪。” “别着急请罪,倒是咱们不请自来叨扰李良媛你了。许是打扰了李良媛雅兴了,也不知道李良媛方才在这屋子里做了些什么,竟是这么会才来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良媛在这宫里藏了什么见不人的东西,不敢给我们看呢。”和妃站在最前头,也最先开口说话。 李良媛心里有鬼,忙讪讪笑道:“和妃娘娘最爱打趣,这宫里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方才嫔妾是睡着了,没听见娘娘的叩门声,所以开门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我抬眸看着眼前的李良媛,许久不见,倒是风姿尤胜从前,头发松松的垂在肩上,插一支祖母绿的金钗,一身烟青色的轻纱罗衫显得楚楚动人。 只是这李良媛站在那宫室门前,却不请我们进去一坐。纯贵妃不由开口道:“李良媛进宫时规矩是和谁学的,竟然与主位站在宫门前对答,却不迎进屋内奉茶,本宫在宫中多年却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李良媛听纯贵妃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不迎我们进屋了。进屋坐定,李良媛略有些战战兢兢的坐下,唤贴身侍女瑞珠前来奉茶,可这瑞珠已被带走,哪里还能分身奉茶。 和妃不由笑道:“李良媛好歹也是这宫里又名有份的小主,怎么身边却只有瑞珠这一个婢女,许是她偷懒,跑去那儿玩去了。不如换个婢女来与我们奉茶吧。” 和妃这话一说,李良媛脸色不由一青,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和妃话里头的意思,不过她依旧是强作镇定,开口笑道:“也不知这妮子跑到哪里去了,我原想着自己歇息了,他们一日也劳累,就打发了她们都去歇息了,只留了瑞珠在身边伺候着。几位娘娘莫怪,嫔妾这就去给几位娘娘沏茶。” 素日里,这李良媛哪里肯做这沏茶奉茶的活计,只可惜今日被人捉赃,心内发虚才会这样。只不过她如今做这一些都是徒劳。 信贵妃唤住她:“良媛不必忙了,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喝茶,不过是有一桩要紧的事情。” “是何要紧的事情,竟然劳动几位娘娘亲自来嫔妾这,还请娘娘示下。”显然这李良媛就如同即将被猫捉住的老鼠,精神高度紧张。 “皇上今夜已经醒了。皇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们几人过来找良媛。”信贵妃继续说道,眼神不住的盯住李良媛的脸庞。 李良媛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几乎是惊呼出声:“皇上醒了,这么大的事情嫔妾怎么不知道呢?” “皇上也是方才才醒,皇上醒来就吩咐我们来李良媛这,说是想念从前赐给李良媛的翠玉犀角杯,所以才让本宫来取回含元殿。”信贵妃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翠玉犀角杯是宫中人尽皆知的萧泽的爱物,每日都要留在手中把玩的,李良媛最是得宠的时候赐给了李良媛,一时间还惹得宫中无数人妒忌怨恨。 李良媛听说是要来取这翠玉犀角杯的,神色倒是放松了一些,回道:“皇上想念,嫔妾自当送去含元殿,如今这犀角杯摆在嫔妾的寝殿内,嫔妾这就去取了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私会 信贵妃却没有给李良媛这个机会,她开口道:“这犀角杯贵重,不如还是本宫陪着你一起去吧,这样本宫也能放心些。” 听闻信贵妃要一起跟去寝殿内,这李良媛的神色又立马凝重起来,忙道:“这么些小事,实在不用劳烦娘娘们了。” 我们四人偷偷对看一眼,心下了然,只怕这男子就藏在那寝殿里了。我们四人自然没有给她机会,置若罔闻的看向李良媛,和妃开口道:“我们也陪着信贵妃姐姐去吧,说来这李良媛的寝殿咱们还从未去过呢。” 四人领着一众人等就直接去了寝殿,倒把这李良媛晾在了外头,不过片刻,李良媛回过神来又赶忙追上我们,奔进寝殿内。 此刻的李良媛的寝殿里一片混乱,桌上杯盏乱横,床上的帷幔一直拖到地上,一派春光旖旎。屋子里浓浓的酒气倒是熏得人受不了。 纯贵妃此刻不由得冷笑道:“李良媛不是说自己方才实在睡觉么?怎么本宫瞧着倒像是在喝醉了所以才听不到敲门声呢。” 和妃更是出口挖苦道:“瞧这床上的光景,只怕这李良媛的睡相可不大好。” 李良媛此刻已经站不住脚,只见她双腿发软竟是瘫倒到了地上,几名宫人赶紧将她搀起来,扶到一旁坐好。 “怎么李良媛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本宫唤太医来给良媛你瞧瞧。”纯贵妃见李良媛此刻的模样,接过这话头道。 “罢了,本宫也不愿与你多绕圈子,李良媛,你可认罪!”到底还是信贵妃实诚,耐不住率先向李良媛问罪。 李良媛一脸惊恐,却摇着头急声道:“嫔妾不知道娘娘你在说些什么,嫔妾只是方才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娘娘却让嫔妾认罪。嫔妾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是非要本宫将那男子找出来,你才肯认罪不是?方才你的贴身好奴才瑞珠已经将一切都招了。怎么,李良媛此刻难道还私心以为还能侥幸逃脱责罚,要知道。这私通之罪,在宫里可是罪诛九族。”和妃厉声问道。 “和妃娘娘这话说得奇怪,嫔妾好好在宫里待着,怎么却莫名其妙的被和妃娘娘扣上了这么个罪名。嫔妾实在担当不起。”李良媛说话时却是底气不足,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那床榻旁的五斗橱柜。 和妃被李良媛这么一呛声,忍不住继续与她争论道:“若真是无事,为何连你身边的宫女都说你私通侍卫,更何况你这寝殿乱成这样,若是无鬼谁会相信。” 李良媛似乎是拔出了拼个鱼死网破的态度:“娘娘若是说嫔妾私通。那便就是嫔妾私通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位高权重,想要处置嫔妾,自然有很多借口,只是嫔妾不服一事。娘娘口口声声说嫔妾私通,却不见私通之人,都说凡事有凭证,娘娘要诛嫔妾九族,至少也要给个让嫔妾心服口服的证据吧!” 和妃竟被这李良媛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应对。李良媛乘势反驳道:“几位娘娘一进嫔妾的宫中就说嫔妾私通男子,如今来了寝殿也没瞧见这私通之人。要是几位娘娘还不相信嫔妾,那不如就去含元殿走一遭,索性现在皇上也醒了,就让皇上给嫔妾做个决断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李良媛倒也算是个人物,去萧泽面前对峙此事是我们最不愿见到的场景。她定是在心中盘算好了,才会如斯说来。 不过我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我盯着那床榻旁的五斗橱柜,下巴轻轻一扬,示意小信子上前打开那五斗橱柜。 小信子会意,趁着李良媛和和妃争论之时走上前。想拉开那五斗橱柜的木门。却不想使了劲儿却怎么也拉不开,小信子聪颖赶忙喊道:“快来两个人帮忙,这柜子里有人!” 瞧见小信子上前去拉这五斗橱柜,又喊出这橱柜中有人,李良媛已经是惊得满头大汗了。 走上前两三个小太监,帮着小信子使上了好大的劲儿,这才把五斗柜橱给拉开,一个赤身*,浑身只裹着一床薄纱床单的男子滚落在地上,战战兢兢跪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这男子的出现,一下子打破了僵局,那李良媛无从辩驳,就像斗败了的公鸡,垂下了脑袋。一行人从李良媛宫室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信贵妃朝我们三人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咱们也都累了,不如都先回去歇息,暂时将这李良媛和男子压去慎刑司,等明日再说吧。” 我们几人都很是赞同信贵妃的提议,嘱咐了小信子领着人将李良媛等人押送到了慎刑司。这一夜的闹腾终于告一段落。 回到永寿宫中,沐夫人已经带着绍儿歇下了。我洗漱完毕,琼奴同羽香陪着我,在寝殿里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闲聊着。 “小姐,你说李良媛身为皇上的宠妃,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更何况那侍卫不论身份和样貌全都不如皇上,奴婢实在想不通李良媛?”琼奴一边替我梳着头发一边道。 羽香正在一旁替我打理着明日要佩戴的首饰,她回道:“这宫里太多事情说不清楚了,每个人进宫所图的也全是不同,真如主子般对皇上真心的又能有多少呢。” 虽说羽香说的很不中听,但羽香说的却是事实。我叹一口气道:“总之这宫里的女人太多,事情也太多。皇上只有一个,又有多少到底是真心对皇上呢。所以,说不准这侍卫却是李良媛心中所喜之人。”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一早,我还未用早膳,就瞧见沐宁匆匆走进永寿宫来。我瞧见他,忙道:“哥哥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沐宁摆摆手,道:“你别着急,朝堂那边一切都正常,敦亲王正在和几位重臣商量怎么重整朝政的事情呢,我今日进宫寻你是为了其他的事。” 我吩咐琼奴替沐宁添了一副碗筷,给他拣了个水晶包子,然后问道:“哥哥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情吧?” “不愧是如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我来就是受人之托,你昨夜里抓到的那个男子是不是就是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林宥?”沐宁一笑,道。 我点点头:“我虽没问那男子的名字,却是*不离十了。听慎刑司的人说,这男子就是禁卫军里的,姓林。” “唉,看来还真是出在我们禁卫军里了。”沐宁叹一口气:“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还未商量要如何处置他们,只是如今皇上病着还未醒,也不能让皇上知晓此事,少不了咱们就该私下了结这件事情。我倒是好奇哥哥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晚,除了昨晚在场之人,并无其他人知晓。”我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我也是听了自己的手下说,这才想起来问你。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却是一无所知。”沐宁听了我所说,心里也盘算起来。 我不想在用早膳的时候多想这些事情,便转移话题:“哥哥别多想这些了,许是宫女们交口相传就说了出去。对了,哥哥可去含元殿看了皇上?皇上饮了药,可好些了?” “我听何彦方说,这药得用三天以上皇上才能醒,不过我今早去含元殿看皇上倒是觉得皇上气色好了不少,想来要不了几日身子也就该苏醒复原了。我只盼着皇上快些醒来,不然我同敦亲王手握重权处理这朝政上的一应事务,到底是心有顾忌,更何况这宁亲王如今还在潼关压着大兵,虽说不知为何如今按兵不发,但却是心腹大患。” 我听着沐宁这样说,忍不住叹一口气道:“宁亲王到底是太心急了。只怕这一次捞不到什么好处。” 沐宁倒是很赞同我的话,点点头道:“所以我打算去见一次宁亲王,劝他趁着皇上还未苏醒,一切都还未定局,让他鸣金收兵,赶紧回建邺去吧。” “哥哥这个打算倒是不错,只是怕萧涵他听不进去。”我忍不住叹一口气,却也不继续说下去:“哥哥待会还要去含元殿吗?” “一会儿要同敦亲王前往京郊阅兵,少不得要做些准备,不然若是宁亲王真的打来了,咱们岂不是没有丝毫应付之力。你只顾着忙你的就行,相信我,我定不会让你、母亲还有绍儿受什么危险。”沐宁一脸正色的和我说道。 我忍不住一笑:“哥哥不这么说我也知道,我还是那句话,哥哥别太伤神,总归身子最重要。” 用过早膳,送走了沐宁,我又陪着沐夫人和绍儿玩闹了一阵,这才起身去了含元殿,昨儿个夜里约好了今早在含元殿聚首。 才到含元殿就见她们几人都已经到了。我告了罪,道:“不想几位姐姐都来得这么早,倒是我来迟了。还望几位姐姐不要怪责。”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忍 在慎刑司里的日子不好过,才不过短短一夜这李良媛就似乎变了个人。我们四人分坐在慎刑司的大堂内,昏暗的灯火闪烁不停,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可这慎刑司里头微光不透,就如同永世见不到阳光的黑暗地狱一般。 李良媛身上依旧是昨夜里穿的薄衫衣裙,头发四下散乱着,一支金钗似坠非坠的斜插在发髻上,一脸颓态,脚步迈不开,一步一拖的随着女侍从走上前来。 随着李良媛慢慢跪下的身影,信贵妃的话音也传来:“李良媛,本宫今日不愿与你多做纠缠,昨夜之事众人都已亲眼所见,你想出言抵赖也是不成,倒不如索性老老实实将这件事情说个明白吧!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那个登徒子的?” 信贵妃声音并不大,但却穿透整个大堂,稳重而又肃穆,然人不敢欺诈隐瞒。 可李良媛却对信贵妃的话充耳不闻,只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我们所说的一切与她无关。 纯贵妃瞧着这场景,也开口道:“莫以为现在不说话就可以躲掉一切,现下还是本宫与几位娘娘一起审你,要是来日皇上坐在这儿,你认为你还可以受到这样的礼遇?” 李良媛听到这句话,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还是不抬起头来,神色倒是有些慌张。 我心下暗想,若我是李良媛,事情败露我自然也是抵死都不会承认的,这样诛九族的罪名,若是不认大抵也就是被折磨致死,可是要是认了,那可就连累亲族。 看来这李良媛此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只是恐怕心中还是有所恐惧,所以纯贵妃这么一说,心中不由的害怕。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遂开口道:“李良媛不说话。不外乎是怕认下了这个罪名,别说皇上就是我们也不能轻饶了你,到时株连九族。”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只可惜李良媛你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你如今还是宫妃,在这慎刑司里虽然不如自己宫中,但多少也受到礼遇。但那侍卫可就不同了,私通在这宫里可是天大的罪名,宫里都说,入了这慎刑司不掉一层皮就休想出去,依本宫想,犯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夜,只怕这侍卫没少受苦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留下半条命。”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李良媛听完我的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如同老妪。 我见她有了反应,更是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之前做了什么本宫并不知道。但本宫知道之后对他会不会再做什么,这完全取决于你。你要是不肯认罪,那么就只能让那男子少受些罪过,不然本宫可不能保证现在他是不是还有一口气留着等你。” 我这句话完完全全的触动到了李良媛,李良媛终于开口道:“你们不要折磨他,一切都不是他的罪过。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认罪服法便是。” 李良媛俯首认罪让众人都送了一口气。之后的事情变得愈加顺畅,李良媛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侍卫就是林宥,李良媛从小在闺中之时与这林宥就是青梅竹马,只可惜李良媛难违父命入宫为妃,一对佳偶就这样劳燕分飞。 可这林宥心里挂念着李良媛所以自作主张入宫做了护卫,身为羽林郎在这宫内行走。想见到李良媛自然方便,二人旧情复燃,只可惜碍于萧泽,所以李良媛一直婉拒着林宥。直到后来,萧泽病倒给了这两人足够的机会。就这样才出现了齐贵人之前所见的事情。 事情水落石出,可是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李良媛。我瞧着李良媛说到伤心处时落下的泪,不由的心生怜悯。这几堵红墙堵住了多少思念与情愫,也不知是这宫墙禁锢住了我们,还是这放不下的荣华与世俗牵绊住了我们。 对于李良媛同林宥之事,我不知该做和评判,只得缄口不语,相信她们三人也同我一样,故而只是将李良媛收监在慎刑司。 李良媛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如何,只是一直不停的在询问这林宥的情况。许是因为方才是我说了林有的事情,所以李良媛转头看向我,道:“如妃娘娘,嫔妾在这宫中一向敬重您,这会算是嫔妾求您了,嫔妾求您不要为难林宥,到底是我害了他,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而丧命宫中!” 我听她这么说,叹口气摇了摇头:“一切缘因你们,也不知到底是谁害了谁。本宫答应你不会让他在这慎刑司了吃苦,这也是本宫能做的。” 信贵妃听完我的话,也道:“莫要到头来才后悔,虽说情愫二字难自控,但到底为宫中法纪所不容,你们就好好在这慎刑司里待着,我们自由决断。” 李良媛并不看着信贵妃,只看着我道:“娘娘答应我不会让他吃苦,娘娘要说到做到。” “本宫自问在宫中还有说这句话的本事,你放心便是。”她说这句话,让我不由心酸,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应,只得这样说。 看着李良媛落寞而去的背影,我再想着那还在慎刑司里被关押着的林宥,心下思绪太多。 在回永寿宫的路上,琼奴一路忍不住叹道:“说来这李良媛也是可怜,本是青梅竹马,却生生被拆散开来,如今可以在这宫里重新聚首,说来倒是有缘,只可惜有缘无份,终究也是孽缘,到头来,害了两人还要连累亲族。” 羽香在宫中年久,许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在这宫里,哪里还有青梅竹马的说法,不论是海誓山盟,还是花前月下,从进这宫门的那一刻起便就是过眼烟云。李良媛想必心里也很清楚,从走错那一步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对于羽香的话,我虽说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宫中留得住权势,留得住容华,却留不住最奢侈的情爱。 “羽香,之前你说那林宥相貌是否一般?”我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羽香点点头,道:“正是,之前奴婢还是疑惑,为何李良媛会看上这相貌平平的羽林郎呢。如今听她所说,才相信许这就是真爱吧。” 我点点头,回想着李良媛那落寞背影,我不觉下定了一个决心。 回到永寿宫,我才饮了一口香茶,就对小信子吩咐道:“小信子,你去替本宫办件事。” 我吩咐完小信子,小信子就告退匆匆忙忙出门而去了。羽香和琼奴俱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我,道:“主子为何要召见这个人,要不要知会另外几位娘娘呢?” 我摆摆手道:“本宫心中自有决断。至于其他几位娘娘那边,我自会去知会。” 这边还在等着小信子回来。那边何彦方却来永寿宫求见。何彦方此刻求见,多半是因为萧泽,我忙唤他进殿,还未等着他坐定,便问道:“你现下不再含元殿里,来我这永寿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正是要紧的事情,所以才赶忙来永寿宫找娘娘商量。”何彦方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喘着细细的粗气道。 我让羽香给他上了盏香茶,这才开口道:“是不是皇上有了什么事情?莫不是那药有问题?皇上现下到底如何了,你赶紧告诉我?” 面对着我这一连串的发问,何彦方并不着急,缓缓道:“娘娘不要着急,皇上现下很好,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之中。纯贵妃娘娘从吴世安那儿得的药方子也很是管用,只是如今有一个棘手的事情急需娘娘拿主意。” “什么事情?你倒是快说。”我着急着问道。 “这药虽说管用,但却又一个副用,若是现下还继续给皇上服药,微臣担心会在皇上身体里留下病根子,以后可能会留下隐患。可是若是如今不给皇上服药,那皇上将会永远醒不过来。”何彦方一脸正色道:“微臣不敢擅断,还请娘娘示下。” “这么大的事情,你该禀告敦亲王与沐将军,再不济也该禀报纯贵妃、信贵妃,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着急万分,没想到何彦方给我带来了这样一个难缠的问题。 “微臣只知道是娘娘让微臣前往含元殿医治皇上,不知道这宫里还有敦亲王和贵妃娘娘之说。”何彦方说这话的时候,毫不迟疑。 我心下担心萧泽,也没多做计较,脑子里一团乱麻,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就没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吗?” 何彦方摇摇头,道:“若是微臣有两全的办法又怎会前来为难娘娘。”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依着我的意思,那便继续与皇上服药吧,如今形势紧迫,皇上若是长久不醒,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何彦方听我这么说,没有任何质疑,点点头:“微臣知道了,微臣这就告退赶回含元殿了,这个时辰皇上也该饮药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真情 何彦方走后,我心绪一直不能平定,羽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上一盏浓茶,递给我道:“主子,喝口茶压压惊。所幸何彦方对主子忠心,这事儿又没有旁的人知道,主子安心便是。” “我虽是担心这个,左右龙体安康说到底是大罪。可是我也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若是真如何彦方所说,之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叹一口气,抚着额头道。 琼奴也在一旁劝慰我:“小姐,别担心了。事到如今不得不走。只是千万别与这宫里其他人知晓了,我与羽香自然噤口不言,至于何彦方,小姐也不必担心。” “罢了,一切且待皇上醒了再做打算吧。何彦方也只说许是日后会有不妥,说不定是咱们白担心了。”我此刻也只得安慰自己,又怕她们继续担心我,便笑笑道。 正巧这会子小信子回来,叩门轻声道:“主子,您要见的人奴才已经寻来了。” 我忙道:“你且先进来。” 小信子之身推门而入,我开口问道:“你一路过来没有给人发现吧?慎刑司那边可是打点好了?若是给人发现你把人接来永寿宫了,只怕本宫就难于解释了。” 小信子万分肯定的点点头道:“主子放心,奴才省得的,一路过来并无人发现。至于慎刑司那边,司正与奴才素来有交情,何况如今娘娘在这宫里说一不二,他巴结娘娘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从中作梗呢,娘娘放心便是。” 我打断他的话:“没被发现就好,日后你在宫里须得谨言慎行,虽说如今哥哥把控朝政,但这宫中多有权势之人,莫不要得罪了旁人,说咱们永寿宫的人娇纵才是。” 小信子自知方才有些失言。点头应诺道:“奴才知道了,娘娘放心。” 我见他心中有数,便点头道:“那你把外头那人领进来吧,本宫有话要问他。” 小信子领了个人走进殿来。阳光撒在那人脸上,憔悴又布满血痕的脸上胡子拉碴,虽说略显窘态,但却神色却依旧精神炯炯,不露半分颓色。 那人径自走上前,朝我磕了个头,道:“罪臣林宥见过永寿宫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看着他的眼睛,也不让他起来,开口道:“这慎刑司看来真的是不能进的地方。才不过短短一夜,林侍卫就成了这副模样,倒是让本宫吃惊。” 却不想那林宥抹了抹额上因伤口裂开渗出的血珠,笑道:“娘娘言重了,不过是皮肉之苦。不值当什么,这样的罪罪臣还是受得了的。” 我呵呵一笑,道:“林侍卫身强体壮,自然受得住这样的罪,只是可惜了李良媛,身骄肉贵的,又是一个弱女子。倒也在那慎刑司里待了一夜。” 这一句话,触动了林宥的神经,他微微一怔,缓缓开口道:“娘娘这么说,难道娘娘见过她了,她现下如何。有没有吃苦?” “本宫自然见过她了。进了慎刑司想不吃苦如何可能,林侍卫与这李良媛犯的是大罪,你林侍卫在慎刑司里受了什么苦,这李良媛自然也躲不过去。”我转过眼不去看他眼眸中那一抹不忍。 “娘娘,此事全是奴才的罪过。你切莫怪罪到良媛身上。她贵为宫妃,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有今日之祸,只望娘娘给奴才一个痛快,不要难为良媛。”林宥忍不住惊声唤道:“她身子素来孱弱,奴才愿用一命换她出慎刑司,她所有的罪责,奴才帮良媛承担便是。” 这是真情流露,只有真情才能如此不顾自己,只为对方。在这一点上,林宥就同李良媛一样。看来羽香说对了,这两人怕真是心心相印,而不是一时兴起。 “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想听听你和李良媛之间的事情。”我挑着指甲,故作一副冷艳模样,道:“你别因想帮她脱罪而故作隐瞒,本宫最讨厌骗人的人,若是欺瞒了本宫,只怕这李良媛将会吃更多的苦头。” 我让小信子把这林宥给搀了起来,又让羽香给他上了香茶和点心,道:“一夜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再说吧,不然本宫怕你还没说完就先受不住昏过去了。” 林宥有些疑惑的看向我,嘴唇微噏,似乎想说些什么。我忙抢在他前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本宫已经吩咐了慎刑司给李良媛送了吃食,保证她不会饿死在慎刑司里。” 听了我这么说,林宥这才点头拿了吃食往嘴里放,看来真的是饿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盘吃食都如同风卷残云,用得一干二净。 饮了一口茶,林宥这才缓缓开口:“罪臣与李良媛本是同乡,罪臣家中与这李良媛家中是世交,幼时就常在一起玩耍,之前父母之间也玩笑说过要把我们结亲婚配。两人青梅竹马一直长大,李家妹妹出落得越发俊俏,我心里早就喜欢她许久,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将心内想法告诉了她,没想到她竟也是对我芳心暗许。我想着幼时父母之间的玩笑,便催促父母前去李家求亲。谁知道,她父亲竟然贪图富贵,私自将她上报官府进京参选。之后的故事,娘娘也就知道了,李家妹妹选秀进宫,成了皇上身边的宠妃,封为良媛。当我在家乡听到这个消息,就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我始终放不下李家妹妹,于是下定了决心,来到了长京。通过家里的关系进了宫,成了禁卫军里面的一名羽林郎。” 说到这,林宥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与李良媛从前甜蜜的场景,脸上竟显出一丝喜悦来。 “我进宫后才发现这太微城太大了,每个宫室里住着哪些人我都是一无所知,更别说找到李家妹妹了。何况我只是个卑微的羽林郎,除了每日巡逻宫室,并不能有时间在这太微城里瞎逛。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我虽会偶尔听到其他侍卫说起李家妹妹,也就是李小主的消息,可是却没有机会见到我朝思暮想的李家妹妹。” 林宥对李良媛的情感丝毫没有掩饰,道:“直到有一天,我照例巡视,行到雨花阁附近却发现地上有一方锦绢丝帕,我心想定是哪位小主不小心掉落在这,也就走上前去捡了起来。我这边才捡起来,那边就有宫女走上前来问我讨要那方丝帕,说是自家小主不小心掉落的。我正将那丝帕交给那名宫女,一转身却不想看见宫女身旁我久久未见的李家妹妹。” “一切皆由天定,没想到这么大的太微城,你们竟然也有相遇的时候。”我听着林宥的话,倒也觉得这事情神奇,脱口而出道。 林宥点点头:“就如同娘娘所说一般,能在这太微城里遇见,我们都相信这是上天眷顾。可我心里知道,虽说我还是喜欢她,但她如今已是圣上的妃嫔,在这宫里生存,步步维艰,我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害了她。所以那次见了之后,我们依旧在这宫里各自生活着,只是我有时实在想她就会跑到她宫室门口去站站。” 林宥陷入回忆之中,就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出来,道:“事情转折就发生在皇上生病起,皇上龙体欠安皇城震动,我那日又跑到她宫室门口,却听见她在宫室里嘤嘤呜呜的哭着,我心疼难耐,就没忍住敲开了她的宫门。” 说到这,林宥叹了口气,道:“后来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再到后来就出现了昨晚的事情。罪臣知道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罪臣也认罪,只求娘娘发发善心,饶了李家妹妹同我们的亲族,罪臣愿以一死谢罪。”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必定也就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你说一句你以死谢罪就可以了结的。”这话说完,我不觉心乏,便道:“罢了,本宫要问的也问完了,本宫这就让小信子送你回慎刑司去。本宫会吩咐慎刑司好生照顾你和李良媛让你们少受些罪过。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宫,回去之后闭紧嘴巴,不许说出今日你来永寿宫的事情。可知道了?” 林宥点头道:“罪臣知道了,今日也很谢谢娘娘的点心和茶水,虽然很让娘娘为难,但罪臣还是那句话,只望娘娘能够饶恕其他人,罪臣愿意以死谢罪。” 说完,林宥就随着小信子回慎刑司去了。我一手扶额,一手接过羽香端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羽香便道:“娘娘怎么叹起气来了?” “我只是在想,不知是李良媛错了,还是我们错了。”我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道。 羽香一笑,道:“主子不必这样想,在这宫里从来男女之爱都是奢侈之物,李良媛没有错,主子你更是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件事情不应该发生在这太微城里。奴婢心想只是可惜了这林公子,奴婢私下里瞧着,这林公子倒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孕 殿内薰了安神的棠梨香,我抚着额头沉思了一刻,才缓过神来,慢慢站起身,朝身旁的琼奴同羽香道:“替我更衣,我要去含元殿看皇上,午膳替我准备的丰盛些,让小信子去外朝找沐将军,说母亲午膳想同哥哥一起用。” 羽香和琼奴点点头,一边吩咐小信子,一边进内殿替我梳洗更衣。 换上一件素净清丽的粉紫长衫,我的心情也爽朗不少,正要起身去宫门口坐轿辇,才站起身,却不想竟是一阵眩晕,昏倒在地上。 昏迷之前听见的只有琼奴与羽香的惊声呼唤,待到我醒来已是躺在床榻上,床榻旁坐着何彦方,正在耐心给我请脉。 瞧见我醒了,何彦方忙唤身边的琼奴:“琼奴,娘娘醒了,快给如妃娘娘端参汤来。” 琼奴听闻我醒了,倒也不着急去倒参汤,只是着急着走到我床榻旁,急声道:“小姐你醒了?你可吓死奴婢了。” 看见她脸上尤挂泪痕,我忙安慰她道:“不碍事的,许是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恍惚晕过去,瞧你担心的样子,快替我重新更衣吧,我还要去含元殿呢。” 我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羽香走进内殿的脚步声,她几步走到我身旁,也是着急道:“主子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奴婢替你端些参汤来。” 我见他们一个个紧张得不行,心里不觉有些怪异,忙坐起身来,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们几个人今儿这是怎么了,快扶我起身吧,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耽误不得。” 哪想到,羽香一把给我按在床榻上。嘴里急道:“主子你别着急坐起来,现在什么事情都没你肚子里的小皇子重要,奴婢这就去端了参汤给主子你。” 我一时没有晃过神来,神色微征:“皇子。羽香你刚才说我有皇子?难道?”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何彦方点点头,道:“方才微臣给如妃主子诊过脉了,主子已经怀有身孕三个月了。” “我怀了身孕?我怎么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呢?”我的手忍不住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没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又不知不觉有了一个小生命。 何彦方道:“这些日子想必是如主子太操劳,所以没有顾及到自己的身子。总之,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万事就要小心了。娘娘方才动了胎气,微臣才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给娘娘,已经嘱咐了琼奴姑娘同羽香姑娘。娘娘为了小皇子也该谨遵医嘱。” 听何彦方这么说,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想到含元殿那边的情况,我遂开口问道:“含元殿那边现下情形如何?” “娘娘放心,含元殿那边一切妥当。依着微臣的估计,要不了两日皇上就可以醒过来了。”何彦方做事情从来都是有条不紊。 我点点头,扶着小腹缓缓坐起身来,朝琼奴道:“去把参汤端来,我们喝了参汤就正好同何彦方一起回含元殿去。” 用过参汤,我觉得身子恢复了些,扶着琼奴的手坐上轿辇。轻声吩咐琼奴几人,道:“我身怀有孕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宫里其他的人知道,人心浅薄。” 何彦方点点头,道:“主子放心,除了咱们几人这宫里,绝无人知晓。” 走到含元殿下。我缓步走下轿辇,九层高台,汉白玉的台阶一如水洗,艳阳照在金色的屋瓦上,闪耀出一派帝王金辉。 苏安站在含元殿门口等着我。远远瞧见我来了,忙迎上前,道:“奴才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大中午的娘娘怎么来含元殿了?皇上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的凤体才是最重要的。” “有苏公公照料皇上,本宫自然放心。只是本宫想念皇上,所以才来含元殿看看皇上。”我含笑朝苏安道:“公公日夜照料皇上,更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苏安欠身一笑:“有劳娘娘挂心了。奴才这就引娘娘进去。” 才走进含元殿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我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何彦方细心看在眼里,走在我前头替我挡住药味,轻声道:“皇上每日都有按时服药,娘娘不必担心。” 我淡淡一笑,道:“有劳何太医费心了,等皇上好了,少不得要给何太医记一个大功。” 走进寝殿,厚厚的帷幔遮住了外头的暖阳,我闻着这寝殿里头的气味更浓,不由得皱皱眉头朝苏安道:“苏公公,这今日太阳正好,整日的闷着屋子,不透气,只怕对皇上的病情也是有害无益,不如撤了帷幔让寝殿里好好透透气。” 苏安听我这么一说满脸堆笑的点点头,说着又转过脸去朝身后的宫女道:“娘娘说的你们还没听见,素日里就同你们说要悉心照顾皇上,还不快按照娘娘的意思去做。” 撤下了帷幔,我觉得顿时清透不少,缓步走上前,萧泽正躺在龙塌上,美目双闭,脸色消瘦了不少。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坐在他床榻旁,伸出手去抚摸他削瘦的脸庞,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想着自己不能替萧泽受这份苦,不由心里一阵酸楚。 何彦方走上前,劝慰道:“娘娘不必如此伤神,皇上很快就能康复。依着皇上的体质,身子要不了几日就能复原。倒是娘娘该好好担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苏安也是在一旁劝慰:“如妃娘娘伤心,奴才看着也是伤心。待皇上醒了,知道娘娘这样伤心,必定也会很难受自责的。” 我这才收了泪水,双手搭在小腹上,心里暗暗道:“萧泽,我们又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快些醒来,我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等着你。” 从含元殿回到永寿宫,一进宫门就听见沐宁道:“说是请我吃午膳,这时辰过了也没来,看来不是诚心请我来的。” 沐夫人听沐宁这么说,忙道:“贞儿素日里忙,差个一时半会也是正常。你快给我坐下,咱们家绍儿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个舅舅就忍不住先叫唤了。” 我听沐夫人这么说,忍不住掩唇一笑,走上前道:“哥哥就是没有个舅舅的样子,我才迟到一会,哥哥就这么不耐烦了。看来是真的饿了。” 沐宁见是我来了,忙道:“哎呀,刚才我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倒是让你听了去。不过我是真的饿着了,快些进来,咱们好用膳了。” 落座后看见满桌子的佳肴全是沐宁和沐夫人爱吃的,我忍不住含笑道:“母亲同哥哥多吃些,这些日子哥哥操劳外朝,母亲替我照顾绍儿,俱是辛苦了。” 说着我夹了块松鼠鳜鱼给沐夫人。沐夫人笑了笑,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说这样的两家话,贞儿也辛苦,也该多吃些。”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这一顿饭,沐夫人抱着绍儿午睡去了。我让人奉了盏香茶给沐宁:“方才吃得油腻了,哥哥喝盏清茶解解腻。” 沐宁接过香茶,轻轻一笑:“说吧,让我来永寿宫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同我商量?” “哥哥真是料事如神,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哥哥就全部猜到了。”我掩唇一笑:“我正有个喜事要告诉哥哥,今日何彦方替我诊了脉,发现我又有了身孕。” “你又怀了身孕?!”沐宁听了有些吃惊,笑着问我道:“那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你之前那么操劳,可别动了胎气,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何彦方说了,一切都好,哥哥不要担心,不过才三个月,还有七个月呢。”我淡淡一笑,却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沐夫人。 沐夫人听闻我怀了身孕,更是喜得不行,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急声问道:“贞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又怀上身孕了?这可真是太好了,绍儿又有个小弟弟可以陪着他了。” 我听沐夫人这样说,脸色一红,道:“母亲,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这个做舅舅的都喜欢。”沐宁抚掌而笑,高声道。 我忙道:“哥哥小声些,这件事情我暂时不想让这宫里的人知道,哥哥同母亲一定要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哦。” 沐夫人倒是很赞同我的话,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今宫里是风雨飘摇,人心浅薄,自然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咱们好好养胎才是。”说着,沐夫人就开始细细的数了起来:“三个月,该多吃些补品了,我这就让琼奴和羽香替你多准备些血燕和参茶。” 说着,沐夫人就笑着去找琼奴和羽香了。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道:“瞧母亲开心成这个样子,我本倒没有想这样告诉母亲的,谁知道竟让她偷听了去。” 沐宁一笑:“添丁可是喜事,母亲年纪大了,听说自己又将有个外孙,自然开心难耐了。”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给母亲添一个小孙儿呢?”我也掩唇偷笑。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沐宁听我这样说,急声道:“你别惦记着我,我还没有结亲的打算,这样潇洒快活的日子多好。你就安安心心替我再生个小外甥吧。” “哥哥总是这样,待到这阵忙好,我定要替哥哥寻个好嫂嫂,这样哥哥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取笑我了。”我掩唇一笑,道:“看哥哥以后还敢不敢取笑我了。” 沐宁被我这么一说,倒也支不住笑了,不过瞬间又道:“你找我来定不是为了只告诉我你怀孕了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说了吧。要不说,那我就去前朝议政去了。” 我惊奇于他猜透我的心思,道:“哥哥倒像是住在我肚子里似的,我心里想着些什么,你倒是全部知道。不错,我今日找哥哥来,的确是有一桩棘手的事情要和哥哥商量。” “棘手的事情?莫不是这宫里又出了什么异端?”沐宁立即惊觉了起来,看向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担心,口中的语气变得愈发急厉。 “哥哥先别担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我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和哥哥商量。”我道:“哥哥已经知道李良媛和那侍卫的事情了,昨日夜里,我们已经拿下罪证,那男子也的确就是哥哥所查到的那个林宥。”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晓。这林宥也是色胆包天,天子的女人哪里能惹得。”沐宁叹一口气,却将目光看向我道:“即便真情真意,这一堵红墙却是天堑。” “哥哥所言甚是,虽说他与李良媛之事在这宫里多是不堪,但我却感念他们的情谊。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到底还是真情多些,自古为情而死者不再少数,我不想这宫里再多两个可怜人。”我叹一口气,说道。 沐宁看向我,有些疑惑道:“我听你的意思。难不成你有心帮着他们。你可想清楚了,他们犯下的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待皇上醒来定是饶不了他们的,你此刻帮了他们,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就会惹火烧身。如今宫内本就风雨飘摇,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更何况李良媛之前还蓄意陷害过你,你可不要一时糊涂。” 沐宁了解了我的想法,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他反对我一点也不惊讶,如果我还是那个清醒的我,我也一定会反对自己。为了区区一个李良媛,我实在不值当。更何况这宫里素来就容不下所谓真情,我这样一来倒变得可笑。 只是,想着李良媛和林宥那决绝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下心来。遂开口对沐宁道:“宫中真情浅薄。入宫者都是各怀心思,敢于为情不顾者,我入宫许久,唯见李良媛与这林宥。我出手相助,不为李良媛。不为什么林宥,为的只是这一抹红墙内残存的真情。” “你说得不错,原是我想浅薄了。”沐宁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不同于方才的严肃:“这宫里真情难得,见到了,自然要珍惜。敢于表露的人便是勇者,不敢与表露的人只能够等待。” 和沐宁达成了共识。我心里也很是开心:“既然要帮,那咱们就得小心。我想着这件事情除了哥哥与我,不能再与第二个人知晓。否则皇上醒来,只怕就问罪了。” 沐宁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这日夜里,从玉泉山送水的马车如期驶入了宫中。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这盛水的五口红木大桶里有一口竟然是空的。 李良媛同林宥此刻却不在慎刑司了,而是在我的永寿宫中。我让琼奴寻了几件寻常衣服来,打了个包袱,交给站在我身边的李良媛,轻声道:“出了宫。就不和宫里不同了。你得把这些绸缎衣裳都给换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些素麻的衣裳。” 说着,我又接过琼奴手中的包袱递给林宥,开口道:“这包袱里有银票和散碎银两,供你们在路上用。这余下的钱也可以找个地方做个小买卖。总之不要留在长京就好了。” 李良媛听我这么说,已经泣不成声,拉着林宥就给我跪下了,口中呜咽道:“嫔妾之前多番对不起娘娘,没想到娘娘竟然不计前嫌。今日待嫔妾犹如再生之恩。嫔妾无以为报。” 我忙和琼奴将他二人扶了起来,又替她拭了泪水,道:“以后就不要再用嫔妾这两个字了。从前的事情,我也只当是从前那个李良媛做的。你今后就好好跟着林宥过日子。若是不知道去哪,就去扬州,本宫从小在那边长大,那边很漂亮。” 说完,我从发髻上挑了一支金钗簪在李良媛的发髻上,笑道:“这簪子就当是我给你的念想,你好好收着,以后传给你和林宥的儿女。” 羽香站在我身后,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止不住的微笑,朝我道:“娘娘,还有大将军备下的礼物,您一高兴都忘了给林侍卫。” 羽香这么一提醒,我这才记起来,忙接过羽香手中一柄长剑,递到林宥手中,道:“这长剑是哥哥之前战场上用过的,特意嘱咐了我要交给你。他欣赏你,也让你出了宫门也不要忘了习武健身。要知道,有时候用武力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 林宥郑重的接过我递给他的宝剑,点头道:“微臣记在心里了。娘娘与大将军今日的恩德,微臣会谨记在心,只望来日能报。” 小信子匆匆忙忙赶进屋子里来,急道:“娘娘,该准备着了,奴才瞧着那水车已经朝咱们永寿宫这边来了。” 我点点头,朝他二人道:“从此天涯,各自珍重,只盼着你们能长长久久,朝朝暮暮。” 众人一路都小心翼翼,小信子更是带着一众侍从在永寿宫外仔细守护着。等到这装水的马车一路缓慢的离开了永寿宫,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我心里惦记这李良媛二人,又想着萧泽,倒是没有睡好。 一大早,沐宁就传来消息,说李良媛和林宥已经离开了京师。我忍不住送了一口气,接着整个太微城却震动了。 昨日还好好关押在慎刑司里的李良媛和林宥,一早却不见了。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被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知晓了,三人俱是觉得惊奇,匆匆忙忙从各自宫室聚集到了慎刑司。 慎刑司司正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前头,回禀道:”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个夜里,守着他们两人的护卫略有些困,就打盹睡着了,谁知道一醒来就没发现两人,因着夜深了,不敢打扰几位娘娘休息,所以就没有回禀几位娘娘,这不一早就赶忙给各位娘娘报信去了。” 和妃厉声喝道:“荒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速速回报。两个重犯不见了,你这个司正只怕也是当到头了。” 想必这司正也知道自己难辞其咎,跪在一旁,也不说话。 信贵妃同纯贵妃倒显得很是镇定。信贵妃先开口道:“这两人不见了,你们可在这宫内寻找过?按理说,这两人没有通天的本事,应该逃不出这太微城。” 司正开口回道:“这奴才也觉得奇怪,奴才从昨晚开始就集结这禁卫军的兵力在这宫里前前后后进行搜寻,却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在这宫里头消失了?你蒙骗谁呢!”和妃道。 信贵妃也是摇摇头:“宫禁森严,更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怎么可能会走出这太微城去,定是你们搜寻不严,还不快去继续搜寻,若是皇上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们。” 说到萧泽,这司正这才紧张了起来,赶忙道:“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司正正要转身而去,却被纯贵妃喊住了脚步:“既是昨夜搜了一夜都没有搜到,只怕现在找也是找不到了,何况这件事情本就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若是惊扰了六宫,只怕又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依着我的想法,这林宥本就是侍卫出身,在这宫里也不可能没几个朋友兄弟,她们二人定是逃出了这慎刑司,又借助他朋友的帮助偷逃出宫去了。” 我点头符合道:“纯贵妃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那要是跑出宫去了,咱们可怎么把他们给追回来,这大梁这么大,也不知他们会去哪儿?”和妃素来就是个直脾气,从来很少会细细的想事情。 倒是信贵妃缓过神来,道:“纯贵妃这话我听着也觉得也有道理。” 说着,信贵妃继续说道:“李良媛因忧心皇上,忧思成疾,郁郁而终,特晋封为嫔,赐号良。着令礼部选好日子,下葬东陵。” 我点点头,道:“信贵妃姐姐这样处置最是妥当,说来,这李良媛也是可惜了,眼瞧着皇上就要好了,她却挨不住了。真是可惜了。” 说着,李良媛的讣告就诏令整个太微城,太微城里有人为了李良媛的“死去”而伤春闵仇,有的人却为了李良媛这样的消逝而开心大笑。 这就是这个宫里的奇妙。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军压境 李良媛的事情就这样消逝在了这偌大的太微城里。似乎从未发生,也在无人问起。 不过这宫里从来都不缺乏聪明人,除去和妃,纯贵妃和信贵妃心里都已了然这事情的缘由,即便不知道内情,只怕也猜到了个大概。 不过似乎她二人都默许了我的行为,我不知道是因为她们也同我一样对真情心留感念,还是碍于与我的关系,所以才缄口不言,不过这一切我也都无心再想,总之送走了李良媛同林宥,我似乎是放下了一件大事,足足在永寿宫里好好歇了一日,这才缓过神来。 用过午膳,我吩咐琼奴替我收拾了些点心,我领着永寿宫一行朝含元殿而去。萧泽还是没有醒过来,不过何彦方说估计就这两日,萧泽就该醒来了。信贵妃也在含元殿内守着萧泽,若是算起来,信贵妃呆在含元殿内照料萧泽的时间比我们几人加在一起还要多。 我先给信贵妃请了安,这才笑道:“倒是我们躲懒,劳苦姐姐在含元殿里照料皇上。” 信贵妃牵了我的手让我坐下,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哪里是劳苦,照料皇上本就是咱们这些做嫔妃的本分,更何况你们几人素日里事情多,无暇分身。我在永和宫内本就无事,倒不如来含元殿陪着皇上。” 苏安亲手与我奉了香茶,道:“如妃娘娘用茶,说来如妃也很挂念皇上,每每得空就来含元殿来瞧皇上,皇上要是知道几位娘娘这么挂念,定会很开心的。” 我从身后的琼奴手里接过食盒,递给苏安道:“苏公公连日里辛苦,本宫特意准备了些点心给公公尝鲜,希望公公不要嫌弃。” 苏安连连堆笑,道:“娘娘说的哪里的话,奴才能得娘娘这样的厚赐。开心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奴才谢过娘娘了。” 信贵妃似乎想到些什么,牵了我的手,朝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到一旁说话。 我们两人携手走到窗下,信贵妃一边拨着我无名指上一颗祖母绿戒指,一边说道:“李良媛身边的宫人都被我打发出宫去了,至于慎刑司的司正,本宫也将他调到了宫外任职去了。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一干人等已经清出宫去了,等到皇上醒了,咱们也就好交代了。” 我心下暗自惊叹这信贵妃的办事能力,我还无暇顾及到的事情,她全部一一给我处理好了。当然她这么说也就意味着她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说明一切,又听见信贵妃轻叹一句道:“到底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其实我也很想帮他们两人,只是如妃你出手比我早,倒是帮我了了这一桩心愿。” 信贵妃侧过脸去,继续道:“也不知皇上能什么时候醒过来,其实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只希望皇上能够快些醒过来,这样咱们也就能安心了。” 我和信贵妃这边正说着,那边小信子匆匆来报:“主子,信贵妃娘娘,敦亲王和沐大将军急着求见几位娘娘。” 能让敦亲王和哥哥这么着急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和信贵妃丝毫不敢耽搁,赶忙着急着朝含元殿的主殿而去。 我们走到。就见纯贵妃和和妃也匆匆从殿外赶来,四人见了礼,和妃忍不住先开口道:“这么着急着找我们几人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们三人也是眉头紧皱,敦亲王萧漓和沐宁在苏安的引导下匆匆步入殿内。两人给我们请安后,便垂手站在一旁。 信贵妃作为妃嫔之首。理当开口道:“敦亲王、沐大将军,你们两人这么着急求见本宫几位,到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敦亲王上前拱手回道:“回禀几位皇嫂,此事十万火急,本驻扎在潼关的宁亲王现下有拔寨起兵。朝长京而来,小王求见几位皇嫂,就是为了求问几位皇嫂的意思。” 我猛地一听敦亲王这么说,我不由得心下一惊。目光对上沐宁的目光,从他的目光中,我分明的感觉到了这件事情是真的。看来萧涵这一次是真的动手了。 “二十万大军朝长京而来?这宁亲王到底要做什么?眼瞧着皇上就要醒了,这京内的乱党也已经清剿,此时他不退兵,倒是领着这二十万大军朝长京来?难道这是要造反?”和妃只怕是被这件事情给吓到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不是叛乱为时尚早,本宫来问你,拱卫京师共有多少兵力?”信贵妃还维持着原有的沉稳,她沉声朝萧漓和沐宁问道。 “回信贵妃娘娘的话,拱卫京师的兵力加在一起共有五万余人。”沐宁一脸正色,高声回道,就似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帅。 “用五万对二十万?真是以卵击石。若这宁亲王真的是要攻打京师,你们就凭这五万余人能否保护住咱们的长京呢?”纯贵妃开口问道。 敦亲王和沐宁都沉吟片刻,不过敦亲王萧漓掷地有声的回道:“皇嫂们放心,臣弟拼尽全力也定会护住皇嫂们周全,护住这太微城周全,护住这长京城所有百姓的周全。” 虽说军力的悬殊让人觉得有些紧张,但萧漓坚定的回答倒是让人安心不少。至于沐宁,他一个眼神,我便知道,为了沐夫人和绍儿,他也会尽力到底。 “其实咱们倒也不必将这件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宁亲王到底是不是要进攻长京还未可知。咱们不要妄下定义,不如先派人去潼关问问宁亲王的意思。”信贵妃不愧是在京中浸淫许久,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 敦亲王和沐宁忙点头道:“微臣知晓了,请各位娘娘放心。” 知晓了这个消息,我们几人都没了在含元殿继续待着的打算。信贵妃道:“我们众人都先各自回宫去安顿一下,一个时辰后在含元殿聚首,咱们一起在含元殿,有了什么事情也就好商量对策,如今皇上还未醒,是最关键的时候,咱们姐妹都得齐心,这样才能万事无虞。” 我们俱是点点头。还没回到永寿宫里,我就猜到沐宁会在永寿宫里找我。果不出我所料,沐宁就在永寿宫里等着我。 我疾步走上前,道:“哥哥前朝事忙,怎么还在这儿等着我呢?”说着,我端了杯香茶给他:“一路过来定然口渴了,快喝些凉茶吧。” 沐宁端过茶,道:“方才人多,我有些话不好说,所以特意来永寿宫告诉你,让你不必担心,我和敦亲王虽说兵少,但也能拼死守住这京师。只要守住几日,这南边的援军就回来了。我怕你心里担心,特意来告诉你。” 我点点头,道:“有哥哥在,我一点儿也不怕,我只是想着宁亲王萧涵并不是一味猛进之人,哥哥还是派个人去潼关看看,许能不战就让萧涵退兵。” 沐宁点点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好好在这太微城里待着就行了。只要皇上醒了,我想着这萧涵也就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了。” 目送沐宁离去,我陪着绍儿玩闹了好一会,然后又同沐夫人嘱咐道:“母亲,我这几日事忙,又要烦你照顾绍儿了。母亲也要照顾好自身,有事情就让小丫头们去做。” 沐夫人点点头:“你事情忙就别惦记着宫里,有我在,一切你都放心,绍儿可乖着呢,不吵不闹的,我日日陪着他,定会看好他的。” 见沐夫人和绍儿脸上的微笑,我不由得淡淡一笑,更衣之后便由琼奴几人陪着去了含元殿。含元殿内,信贵妃、纯贵妃、和妃都已经到了。和妃脸色明显慌张些,信贵妃正在一旁劝道:“这太微城多少年了,长京多少年了,哪里能说被攻破就被攻破了呢?更何况龙威所在,不是妖邪异怪所能侵袭的。” 信贵妃这话一半在安慰和妃,一半在安慰自己。我走上前,点头道:“虽说宁亲王如今领着二十万大军朝长京来,咱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所谓何事,今日含元殿所说也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再说,要不了两日,皇上就醒来了。到时有皇上做主,一切都不必再烦心了。” 和妃听了我们的劝说,脸色慢慢镇定。点点头道:“我只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心里难免害怕,倒是让姐妹们见笑了。” 信贵妃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支不住笑了:“我们倒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和妃妹妹这一次之后只怕也就不再害怕了。” 夜很快来临,用过晚膳,敦亲王命人来报,说派去求见宁亲王的使者被宁亲王拒绝,如今宁亲王一行人已经逼近长京。而南方的援军却还在千里之遥。 萧涵拒绝接见来使,这倒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信贵妃更是在一旁喃喃自语道:“无论态度如何,也不该不见来使。这宁亲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边信贵妃话音才落,那边沐宁就着急在含元殿外求见。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退兵(上) 沐宁走上殿来,朝我们行了礼。这回信贵妃也耐不住了,开口问道:“这宁亲王到底是何意思?派去的使者回来又说了些什么?” 我们众人也很是焦急,就连站在一旁的苏安也忍不住问道:“沐将军,这即便是要战,也不能不见来使啊。奴才可觉着这宁亲王古怪。” 其实有何止苏安觉得古怪呢。沐宁缓缓开口道:“宁亲王只对来使说了一句话‘本王此番进京意在朝贺皇上肃清逆党,威震朝野,并无其他异心’。” “只有这一句话吗?”和妃问道,满脸写着疑惑的表情:“若是朝贺,何须领着二十万大军,再者说,皇上还未醒来,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进长京做什么?” “许是还不知道皇上没有醒来吧。”苏安站在一旁喃喃私语。 我摆摆手,道:“藩王领兵上京,本就违禁。如今什么朝贺之言,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话不假,若是这宁亲王承认谋反,那咱们也算心石落地,如今倒说朝贺,反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了。”说完这话,信贵妃与纯贵妃两人凝视这殿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和妃在一旁双手合十,也不知在低低念着什么,许是祈求上苍让萧泽快些醒来。 我看着这满殿的人俱是一脸忧色,我似乎改为她们做些什么。想到这,我在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 是夜,无月。没有月亮的天,显得愈发漆黑。永寿宫门外一盏宫灯却是格外显眼,我披着赤金的月红色斗篷缓步走出永寿宫,沐宁站在宫外头接应我。 琼奴将手中的包袱交给我,低声道:“小姐,你就让奴婢我跟着你去吧。” “是呀,主子你如今怀有身孕,我们跟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顾。”羽香也在一旁坚持道:“那兵营重地和咱们宫里不同,不仅湿寒,而且戾气重,主子身子金贵。不能折腾自己。” “无妨的。”我看着身后含泪的沐夫人,不禁心里一疼,对于这位母亲,我真的没有好好孝顺一天,可她一直默默无闻的在后头支持我。 “贞儿,娘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可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放心去吧,绍儿乖着呢,有我照顾着他,万事安心。”沐夫人怕我瞧见她眼角的泪水。忙抹了去,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朝我说道。 我从沐夫人怀里接过已经睡熟了的绍儿,他粉嫩的脸蛋如今已有几分棱角,就同萧泽一模一样。我朝沐夫人道:“绍儿有交托给母亲了,母亲好生照顾。” 沐宁见我们这般。忙开口道:“此番去并非龙潭虎穴,大家都别担心,有我陪着贞儿一起去,我一定会好好把她带回来。” 夜色茫茫,我在沐宁的搀扶下坐上一辆小马车。我侧过脸去嘱咐羽香和琼奴,道:“你们两记着,我出宫这件事情绝不能让这宫里其他的人知道。你们在宫里一切照旧,有人询问,只说我忽然染上时疾。何彦方那儿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这两日就会呆在永寿宫里。至于绍儿和母亲就去雨花阁里暂住,对外只说是替我诵经祈福。” 我见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便不再言语。朝她们淡淡一笑,放下帷幔,稳稳的坐在了马车上。想着自己就要出宫去办大事,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沐宁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别害怕,我陪着你一起去。虽说这宁亲王手握二十万大军。但我沐宁也是不怕他的,我护着你。” 沐宁永远能给我温暖,只是这一次他猜错了,我怕的不是萧涵手里的重病,我怕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涵相见。 马车行到神武门,有侍卫拦下马车,沐宁也不露面,只在车内高呼道:“是本将军要出京办事,莫拦着马车。” 一听是沐宁的声音,那卫兵便不再说什么,只急声道:“是,卑职糊涂,还请将军不要怪罪。”说着,便听见宫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入宫这么些日子,今夜倒成了我第一次出宫。我忍不住小声同沐宁道:“没想到我今儿倒是出了这太微城,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四堵红墙了呢。” 沐宁深深看我一眼,道:“在这宫里委屈你了,其实我也喜欢两人一马,明日天涯。这太微城虽说是富丽堂皇,却让人感觉压抑,像是一个枷锁,让人浑身不舒服。” “其实让哥哥在朝堂中,也是委屈哥哥了。我知道,哥哥从来志向不再此处。”由此及彼,我心里也不由感叹起沐宁来。 沐宁轻轻一笑:“为了你,为了母亲和绍儿,有什么委屈的。再说纵观大梁又有几人能像我这样位极人臣。我已是知足了,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听沐宁这样说,我倒是轻松不少:“若是这一次能将萧涵成功劝回建邺,那也就为哥哥解了后顾之忧,也为皇上除了一大祸事,也不知皇上会怎么奖赏哥哥。” “位极人臣,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还能图有什么封赏。高处不胜寒,若是此次危机解除,我和敦亲王都巴望着皇上快些醒来,赶紧朝堂上这些烫手的山芋丢给皇上。有些事情,为臣子的来做,总是不好。”沐宁深思熟虑,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点点头道:“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哥哥的。一切都等着皇上醒来,所以咱们要在皇上醒来之前赶紧把宁亲王这件事情给解决掉才是。” 马车缓缓驶向萧涵驻扎在长京城外七百余里的营地。我此番出宫,就是希望能凭借这一己之力阻止萧涵进兵。 一路向西而行,离着那萧涵的营地还很远。沐宁忽然转过脸来,朝我问道:“贞儿,你怎么有这样的勇气敢独身来这宁亲王的军营劝其退兵?” 想必这件事情在沐宁的心里已经盘绕很久了。我其实在日日的交往之中已经完全信赖并且依赖这位哥哥,我便不做掩饰,道:“其实哥哥不知道,宁亲王与我素有交情,之前也是他把我送到母亲府上的。”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是他让你入宫的。”沐宁忍了忍,却没有忍住,继续道:“我现在是想问你,是不是这宁亲王心慕于你,所以你才敢来这军营。” 我没料到沐宁会猜到这一重,便低着头,不愿开口答话,心下如乱麻,也不知道怎么办。 沐宁似乎觉得自己问错了,忙道:“我不过好奇,才有此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多一个人倾心,反倒是一件好事。” 之后一路无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截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将军,前头二里地就是宁亲王的军营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沐宁沉思一会:“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的话,约摸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天就要亮了。”车夫赶车多时,自然对这天色观察的格外仔细,答话也是没有半点犹豫。 沐宁没有着急回他的话,只朝我道:“夜里让你进军营我不放心,更何况坐了这么久的车,你需要休息。咱们明日再去军营。” 沐宁这么说,我自然同意,我点点头道:“哥哥说的在理,现下入军营的确不大合适,咱们还是明日入军营妥当。” 也不知沐宁从哪儿掏出个皮囊来,那皮囊外裹着一层厚厚的皮毛。沐宁把那皮囊打开递到我手上,道:“这夜里天凉,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还得熬上一个时辰呢。” 我接过水囊,轻轻饮了一口,那水囊里的水还是滚烫,喝了之后五脏六腑都觉得暖暖的。我的手不自觉的搭在了小腹上。 沐宁淡淡一笑:“果然又做母亲了就是不一样,既然肚子里有了我的外甥,就要更加照顾好自己。”说着,沐宁把自己的位置给腾了出来,又朝我道:“你快躺下歇会吧,明日只怕还有一番苦战,得养好精神才是。” 我道:“那哥哥你去哪儿歇着?” “我在外头看看夜色,许久没有看过这长京的夜色了。”说着,沐宁走到车外头:“你赶紧躺下吧,即便不累这自己也别累着我外甥。” 我轻轻躺下,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一床厚厚的毯子,将毯子盖在身上,温暖漫布全身,我朝车外头道:“外头夜色好吗?自从来了长京我就再也没有看过夜色了。” “夜色很好,只是没有月亮,不过倒是能看的清楚。”车外头沐宁爽朗的声音让人听着安心:“前头还有两只野鹤栖在枝头歇息呢。” “我只记得扬州的夜色。琼花在夜里看最漂亮,月色下漫布的都是花香。”说着我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在扬州的日子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扬州去呢。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了。” “你想回扬州,以后我就带你回扬州去。到时候就可以看见琼花了。”沐宁声音变得异常温柔,道:“太微城不过四堵红墙,又哪里能挡得住我们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退兵(中) 不知何时我缓缓睡去,等到醒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晨曦下的朝阳显得格外耀眼。我撩开帘子,外头沐宁正盘腿坐在马车外小寐,他很是警觉,听到一丁点声响便惊醒过来。瞧见是我,忙道:“这么这会子就醒了?要不要多睡会,时辰还早。” 我摆摆手道:“起早了却也不想睡了,这儿空气真好,不像宫里头每日早起都闻不到这样清新的味道。” “昨儿夜里微风拂过青草,阵阵沙声,太美了。那一刻,仿佛这世间万事都与我们无关,这世间也就只有我们俩。”沐宁语气淡淡,就如同这清晨的轻风一般。 我微微有些羞涩,沐宁这话说得太过**,我忙调转话头道:“怎么不见那车夫,是去了哪里?这里离着宁亲王的军营不远,可别让他们发现了。” 沐宁一笑,道:“你放心,他跟在我身边多年,身手也是了得。我让他去附近替你寻些水来,好让你梳洗。” 没想到在这城外荒郊沐宁还是心心念念着我,我心下感动,道:“不必如此费事,在这儿怕是寻水也是不易,哥哥又何苦这样劳累人家。” 沐宁一笑,并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笑道:“没关系,只是今日早上在这外头就没有什么美味佳肴,只能辛苦妹妹吃这干粮充饥了。” “哥哥不必这样娇惯我,没得让人笑话。”我忍不住笑道:“不过是吃干粮,从前进京的时候也是吃过的,我倒觉得能坐在这郊野,一边看着雁来雁去,一边吃着干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看着这窗外景色,心情倒是不错。 沐宁瞧着我一脸轻松的神色,倒也很是开心。正巧那车夫寻了水来,他将那水交到沐宁手中。轻声回道:“禀主子,寻了许久才寻到一个水潭,去了这些清水来,让主子久等了。” 沐宁摆摆手道:“无妨。倒是辛苦你了。”沐宁话音才落,那车夫就静悄悄的走到了一旁,就如同空气一般透明。 沐宁把这宝贵的水给我梳洗。在这里,自然也不像宫中那般繁文缛节,我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把头发绾成一个坠髻,显得清爽利落。 梳洗完毕,我缓缓走下马车,伸了个懒腰,倒是觉得有些饿了。沐宁和那车夫正坐在一旁喝着水。我走上前去,在沐宁肩膀上轻拍一下:“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吃早膳呢?我这会子倒有些饿了。” 沐宁转过头来,看见我时倒是愣住了。我不知就里,还以为身后出了什么事情。忙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无异样。 我忙开口朝沐宁问道:“哥哥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沐宁听了我的话,这才收回神来,略有些羞涩的笑道:“只是从没见你这样打扮过,一下子看入神了,倒忘了你在叫我。” 听沐宁这么一说。我的脸霎时间就红了起来,忙道:“哥哥就会打趣我,我都要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哪里还能让哥哥看入神。” “好了,不取笑你了。我们吃早膳去。”沐宁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朝我道。 一旁。车夫已经将早膳给我们准备好了,酥饼配上香浓的牛乳,倒是让人食指大动。 沐宁见我吃得开心,笑道:“这样吃饭才对,不然饿着肚子里的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回宫去了,也得这么吃饭。” 我忙摆摆手:“在宫里吃饭哪有在这里吃饭惬意,去了宫里就没有这样吃饭的意趣了。” 用过早膳,马车又重新向前,缓慢驶向萧涵的军营。我忍不住撩开帷幔,马车越走越近,前面的营帐也越来越清晰,一片连着一片根本看不见尽头。果然,这次萧涵是牟足了劲,集结了这样强势的军队,目的定然也不简单。 想到这里,我心也是一阵发怵,就凭我一己之力,真的能把他给劝回去吗? 沐宁许是看出了我现下的紧张,忙握住我的手,急声道:“贞儿,你别担心,我陪着你进去,你与萧涵是故交,他定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心意一绝,道:“哥哥不必陪我进去,就让这车夫载着我一人去便好了。” 沐宁却坚决不肯:“旁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能答应你。今天我定要陪你进去,不然我不放心。” “我知道哥哥担心我,可是哥哥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大梁的大将军,我却只是宫闱内一介女流。我进这军营他们定不会为难我,而哥哥则不同。我若是此去回不来了,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妃子,而哥哥进了这军营出不来,大梁损失的则是一员大将。”我徐徐说道:“哥哥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难道还要冒险陪着我进这军营吗?” 我这么一说,似乎是当头一棒,倒是让沐宁清醒不少,他点点头道:“罢了,早就料到你能言善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听你的吧,我就在这营外等着你,你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出来,那我便领军杀进这军营你。” 我微微一笑:“哥哥放心,我定不会让哥哥在这儿白等的。” 说着,我便从车夫手里扯过鞭子,狠狠在前面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儿吃疼向前狠命的跑着,瞬间就窜入了萧涵的军营。 守营的兵卫将我们的马车拦下,厉声喝道:“马车里是谁,竟敢闯营!还不赶紧下车,否则奉王爷之令格杀勿论。” 我坐在车里,却不说话。只听见车外头坐着的车夫高声回道:“大胆莽徒,不得无礼。你可知这车里坐着的是千金之躯,就连你家王爷见了也要恭笑三分,还不去回禀你家王爷,让你家王爷亲自来见!” 那卫兵显然是不屑,举起那军矛就要挑我的帷幔,却不想被那车夫一刀砍下:“竖子,胆敢如此无礼,难道是求死心切!” 想必那兵士因为他这么一喝而怒火中烧,车外头一阵兵器霍霍的声音,似是猛狼饿虎。而那车夫却是一夫当关,将这所有的凶恶全部拦在我的车外。我心里不觉暗暗赞许,看来沐宁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我从怀里轻轻掏出一枚玉佩,通体晶莹。我将这玉佩缓缓递出车外,轻声道:“你们将这玉佩交给你们家王爷,他自然就知道车里是谁求见。” 车夫恭恭敬敬接过这玉佩,交到那群卫兵手上:“难道没有听清,快去禀告你家王爷!” 只怕这群兵士也是将信将疑,不过终究还是有人接过这玉佩。因为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听见众人慌忙而又整齐的行礼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车外清晰的声音:“是贞儿你吗?你怎么回来到这里?” 我却在车里不答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我心乱如麻。 倒是那车夫并不让萧涵走进马车半步:“宁亲王,我家主子相与王爷说几句话,不知道王爷是否方便。若是不便,我家主子也便不打扰王爷。” 萧涵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哪位,本王可认得?怎么他手上会有这枚玉佩?” 我心中暗道,只怕萧涵是被这车夫给弄糊涂了,只当这车里不是我,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也不卖关子,缓缓开口道:“不知道我此番来,是不是打扰了宁亲王爷?” 听到我的声音,萧涵明显又重新兴奋了起来,他疾走几步,顾不上挡在车门外的车夫,道:“果真是你,果然除了你没有人会有那块玉佩。你怎么回到这里来,我真的是太意外了。” 我声音却很是平淡:“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借王爷的一块地方,好好和王爷说说话呢?” “好好好,正巧我这次出来带了上好的茶叶,咱们可以烹茶聊天。”萧涵依旧是显得很开心:“你要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忽然出现在我的军营之中的。” “只要王爷愿意,我自然领命。”话说完,就听见有人走上马车,帷幔被忽然拉开,又忽然合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身边,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抬眸,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他缓缓开口:“你今日打扮的格外美丽,我这几日夜夜都梦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萧涵的下巴抵在我的额上,微微冒出的胡渣有些扎人,我淡淡一笑,道:“这么你也开始蓄胡子了吗?” “在这军营之中哪里有时间顾及这些,你若是不喜欢,我待会就把它弄干净了。”萧涵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澈:“你今日是特意装扮过吗?怎么这么素丽,让我怦然心跳。” 虽说在萧涵怀里,但我心里清楚知道今日来的目的,不过我却不想现在开口,去这样破坏掉我心里的温暖。 第二百九十章 退兵(下) 马车缓缓驶向萧涵的军帐,一路两人无话,萧涵只是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贪婪的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车子缓缓停下,车夫恭候在马车旁,高声道:“回禀主子,这营帐已经到了,微臣恭候主子下车,还请主子移驾。” 这车夫的声音唤醒了我,我不动声色的从萧涵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回道:“既然已经到大营了,就请宁亲王移步吧。” 萧涵倒也自然接过我的话,抖了抖身上的锦袍,哈哈一笑:“也是,在这车里憋闷,不如去营帐里,品尝你泡的茶。” 我淡淡一笑也不答话,车前的车夫搀着我缓步走下马车。萧涵却屏退左右,高声道:“本王今日有贵客来,你们全部退后十步护卫,执丈官,若有不听命者,即刻拖出营外杖责三十。” 萧涵的话音才落,就见宫闱主帐的卫兵们全部转身向后退了十步,这才站住脚。 萧涵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才朝我开口道:“咱们进去吧,这天气还早外头尚冷。” 我点点头,从那车夫手里接过我的狐皮斗篷,朝他吩咐道:“你就在这等我,若是有人对你无礼,你只管和我说。” 却不想那车夫道:“主子就尽管进去吧,微臣在这帐外候着主子,主子放心,只要有微臣在,没有人能够为难主子。” 虽说这车夫到底有多少本事我并不知道,不过听了他的话我却十分的安心,点点头,便随着萧涵走进帐中去了。 萧涵的帐中焚了和梨香,甜腻却很是好闻。我浅浅吸了几口,觉得心情又好了不少。萧涵拉我坐下,也不着急让我烹茶,只是好奇的问道:“贞儿,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这大梁素来是宫禁甚严。你是如何出宫来的,还有方才那位车夫是何人,瞧着倒有几分能耐。” 我却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取了他榻前的一副紫陶茶具来细细用热水洗了。一边洗一边开口道:“王爷说出宫不容易,那是私自出宫。可若是得了皇上谕令出宫,那不是轻而易举?” “怎么,难道是萧泽派你来的?你莫匡我,如今萧泽只怕还是在床榻上昏睡着吧。”萧涵轻轻一笑,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对这长京里头的所有事情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我不由笑道:“王爷倒是神通广大,这么久没进京倒是对着宫闱里的事情知道得这样毫末清晰,也不知道王爷知道我的事情有多少?” “你的事情我倒是想知道,可就是怎么样也打听不到。”萧涵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这些日子来这长京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无时无刻不担心这你。” 我从茶罐里挑了些雨前龙井抖在茶壶里,等着茶缸中的雪水煮沸:“这段日子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不过索性雨过天晴,吴世安被抓,皇后被囚。皇上也已经醒来。相信不久便会一切回归,这长京又是一派太平景象。” “我看倒是未必。”萧涵忽然肃然起来,开口回道:“我起初进京是不知到这京中情况到底怎么样,担心你和绍儿,所以才领兵进京,想着无论这情形如何我都可以护着你。” “如今看到我无事,王爷是不是应该放心了呢。”我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炉火上的茶缸冒出如珍珠一般的小泡泡。 “放心了,是不是就应该退兵了?”萧涵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接住了我的话,笑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大丈夫志在天下,我如今统兵千万,比起那滥用佞臣的糊涂虫又有哪里比不上。更何况。你如今在这太微城内多呆一刻,我心里就难过一刻。回到建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这你,多次策马赶回长京驻足在太微城外看着你宫室的屋檐,却不敢进宫去打扰你的清静。” 虽然萧涵脸上还在微笑。可话语中却是满满的苦涩。我盛水的手一抖,竟将这水洒落在地上:“我从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些事情。”萧涵苦笑一声,接过我手里盛水的木勺,小心翼翼替我盛了水,灌在茶壶里:“这一次对我来说是一次大好的机会,我要挥兵百万,纵横沙场,打下这天下,然后让你开开心心的住在属于我的太微城里。” 萧涵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他心里的执念,我如何不知,今日又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满满的都是苦涩之味,其实有的时候,错的不是萧涵,而是我自己的心。 我把这第一道茶水给倒了,只因它满是苦涩,并不合乎胃口。我倒完茶水,又重新盛了水烹茶,一边开口道:“王爷心怀天下,我从前就知道,可是不知道王爷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我以前只当王爷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看来贞儿你这回来的确是萧泽派你来的了。你满口说辞,怎能知道我心中之痛。”萧涵脸上露出的表情让我由心底里心疼:“我不过是想要给我最喜欢的人最好的,怎么到了你的眼中却变成了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难不成这萧泽病卧在床对我来说是一个十足的好时机,我把握住这个时机,就成了你眼中的小人了。” 我再也不忍心出言指责于他,我将烹好的茶端到他的手上,道:“我无心苛责你,只是长京内百万平民,你若挥师进京,岂不是生灵涂炭,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萧涵没有接我的茶,而是将我一把揽到怀里,贴在我耳旁道:“你不知道,我为了你,这一切都敢做,也都愿意去做。” 我无奈叹一口气:“你既然愿意为我如此,那又为何不愿意为了我而放弃进军,撤兵回建邺去呢?如今长京才经历动乱,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浩劫。” 萧涵略有些不快道:“你难道不愿意和我在一块,所以才这么执意让我退兵?” “我是不愿意我日后的生活是建立在生灵涂炭上。”我心如乱麻,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你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予一个你喜欢的人所谓的想要的生活吗?” 萧涵被我这么一说,竟是一时无言,他只是紧紧将我抱着,口中喃喃道:“除了这样的法子,我实在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陪在你身边。我只恨自己当时一时蒙了心,将你送到这长京来,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自己太贪心,没想到竟然错过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我听他这么一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急道:“你快别这么说。这一次就当我求你,你退兵好不好,我怀上了孩子,我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遭受这生离死别,生灵涂炭。” “贞儿,你怀了身孕?”萧涵有些吃惊:“这是真的吗?你又怀上了孩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事儿宫里都还不知道,一来月份还不足,我不得不防,二来现在情况特殊,我也不想惹来更多的事情。”我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如今你大兵压境,整个长京都惶惶不可终日,我心里挂念着你,又挂念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绍儿,所以这才托了沐宁,偷偷出宫来看你。” “你是偷逃出宫的?那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死罪。”萧涵听我说自己是私自出宫,略微有些惊讶,道:“我只当是萧泽让你出宫劝退,没想到却是你自己来的。你别担心我,我现在一切都好,我也是日日都想见你。” “你如今是一切都好,可若是过几日皇上醒了,你依旧是大兵压境,那岂不是要扣上一个预谋弑君的罪名,到时候,岂还能说自己一切都好。”我道。 萧涵摆摆手:“我如今手握二十万重病,而拱卫京师的不过万余人,即便是萧泽醒了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便是。” 我牵过他的手,道:“这世间不是力强者就是胜者,萧泽毕竟是九五之尊,这天底下公认的君主,若是他有难,这四方必定都来援卫,到时候你的二十万大军未必就能挡住这重重来援。更何况,我不想你冒险,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在长京,这样就好了。” 萧涵牵着我的手,却不说话。我继续道:“更何况,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希望你发兵进京。若你真的不听我说,一定要进兵长京,那么我会作出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 萧涵沉默不语,我递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道:“先喝茶吧,也不知多久没有给你泡茶了,这雨前龙井很香,我也想饮一盏。” 萧涵淡淡一笑:“别说的我那么小气,这一盏茶都不舍得给你喝。”说着,萧涵亲自给我斟了杯茶,递到我手中。 这一杯茶的时间他似乎想清楚了什么,咬咬牙,道:“贞儿,我听你的,今夜我就退兵回建邺,你好好陪我一会。” 我从没想过萧涵对我的感情竟然有这么深,唾手可得的皇位却因为我几句话而放弃,我心中隐隐感动。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凤求凰 萧涵饮了一口香茶,搁了茶盏朝我道:“饮茶无乐,实为憾事。正巧我带了琴来,许久没有听你抚琴,给我抚奏一首吧。” 我含笑道:“王爷想听什么曲子?我也许久没有抚琴,不知道技艺有没有生疏。” 萧涵站起身,从帐内取出一柄古琴来,轻轻摆在案上,他手轻抚过琴头,刻金的三个篆字——凤求凰。萧涵不禁一笑道:“我也许久没有抚琴,只怕这技艺也是生疏。也不知贞儿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合奏一曲,说来,我们倒从未合奏过琴曲。” 这凤求凰是上周古曲,曲意琴瑟和鸣,凤凰于飞。是上古男女合奏的名曲。我含笑接过这柄琴,纤纤手指拂过琴头,道:“只要王爷不嫌弃我技陋,我自当奉陪。” 萧涵一笑,连襟危坐,纤长的手指轻轻勾动琴弦:“你不嫌弃我才是,这曲子我还是小时候听母妃奏过。”说着,萧涵闭目不再说话,手指在琴上轻动,琴音流动,缓缓而来。 我见萧涵已经准备妥当,我遂也敛目低首,双手按在琴弦上,配合这萧涵的手指流动,一起合奏这凤求凰。 琴声时而低缓,时而悠扬。浅浅低语,似是说不尽那无限缠绵,又含着不得于飞兮的漫漫哀鸣。这琴曲不愧是经久流传,琴音动人,曲意更是悠远。 琴音将落,我忽闻外头传来兵甲乱动的声音,我心绪被这声音打扰,手指微微一抖,竟是乱了这韵律。萧涵感觉到我的异动,伸手按住我的琴弦,又将这韵律给拉了回去。 “这曲子还没奏完,不要想旁的事情。”萧涵在我耳畔轻语,指尖却是一刻不停。 我听着萧涵的声音又收拢了思绪,不去管那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专心在这琴曲之上。幽幽琴声,倒是完全的诉说了我此刻的心情。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奏毕。萧涵这才轻轻睁开眼,朝我淡淡一笑:“与你奏琴,却是人间一大幸事。我无憾矣。” 我缓缓站起身来,道:“王爷谬赞,王爷琴艺高超,我倒是自愧不如了。”说着,我目光落在营帐外头,开口道:“方才外头似乎是有人要找王爷,王爷莫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大事。” 萧涵倒也不着急,缓步走到营帐的主座上。又饮了口茶,这才开口问道:“帐外何人?” “末将刘江有要事求见王爷!”帐外传来洪亮的声音,一听便是萧涵麾下大将。 萧涵柔声朝我道:“贞儿,你且倒后头去坐坐,待我处理了这些琐事。就过去寻你。” 我自然也不愿意在这儿抛头露面,毕竟我可是私逃出宫,虽说这宫外头认识我的人不多,可是众口扉扉,若是让人发觉了可是不好。 我移步内间,萧涵唤了那人进账,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本王之前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么?” 那刘将军也不是什么胆怯之辈,开口就道:“末将虽然不知道王爷有什么事情不得让人打扰,但末将这件事情却是大事,不得不讨饶王爷。咱们的营帐外头,敦亲王萧漓率领三万大军奔袭而来!” 敦亲王这个时候派人奔袭萧涵的营帐。我在内间停了这样的话,心里也不禁犯了狐疑,暗道:敦亲王从来都是谨慎小心之人,萧涵大军压境这么久也是严守不动,怎么今日倒是莽撞了起来。竟然以三万军马前来袭营。 外头萧涵也是很惊讶,他朝那刘将军道:“本王驻扎在这长京也有几日了,我这皇弟,我最是了解,是最敦厚谨慎的人,之前一直静观其变不肯用兵,断不可能这个时候前来奔袭营帐。更何况他只带了三万军马,难道敌过本王的二十万军马吗?” “敦亲王袭营是何原因末将确实不晓得,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还是王爷亲自前去看看比较妥当!”这刘将军说话也是在理,这样的事情,自然得要萧涵出面。 萧涵自是赞同了他的提议,道:“好,本王这就过去,你先去帐外等候,本王更衣就来。” 那刘江退出帐后,萧涵走进内间来,朝我道:“这萧漓不知为何领兵而来,我此刻要去看看,你可要随我同去?” 我略有些迟疑,开口道:“我若是这般打扮出去,只怕会让人识破,可若是不去,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萧涵见我这左右为难的样子,倒是好笑,遂开口道:“瞧着你平日里机灵,怎么这会子倒是没有法子了。”说着,他递给我一套软甲,道:“我瞧着你这样子,倒是清秀的紧,若是换上这军装,是不是会羡煞我这一军勇士呢?” 我见他打趣我,忙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敦亲王派兵袭营,你到也不着急,真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些什么。” 萧涵淡淡一笑:“我自然不着急,就像我说的,我这个皇弟,我再知道不过,他此番袭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心里不觉咯噔一下,脸上露出疑惑又惊讶的表情来。 萧涵却不再多说,只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快点更衣吧,若是去晚了,真说不准我这皇弟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说着,萧涵退出内间。我换装更衣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暗自打鼓,难道这萧漓袭营真的是为了我?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不在宫中的呢? 换好这军装,我走出内间,在外头等着我的萧涵也已经换好了戎装,我跟在他后头缓步走出这大帐。帐外头已经候着不少将领,他们都翘首以盼的等着萧涵的到来。 萧涵一走出帐外,他们就赶忙簇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将萧涵团团围住,倒是把我挤到了一边,完完全全的忽略掉了我。这样的情景倒是我想看到的。 萧涵乘坐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而在帐外候着我的车夫瞧见我换了军装走出来,忙上前朝我道:“主子,咱们可以回去了吗?请主子上马车。” 我摆摆手,道:“现下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结,此事许与我有关,我不得不管。” 那车夫也不再执着,点点头道:“那微臣便随主子一起去吧。”说着他驱马车行在我身旁。我见他如此,想着沐宁吩咐了让他保护我,遂我也没有阻止他。 萧涵屏退左右,走上马车,又转过头来吩咐我道:“那马前卒,怎么这么没有眼色,瞧着本王要走,怎么也不知到上来驱车。” 我这才缓过神来,也不答话,赶忙上了马车,扯过缰绳作势就要赶马,坐在我一旁的马夫赶忙轻声道:“哪里能劳烦贵人,王爷方才吩咐过了,贵人就在这做好就成了。” 听这马夫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萧涵,他似乎对萧漓的事情漫不经心,竟然还冲我笑了笑,只是碍于这四周围着驱马向前的将领才没有开口与我说话,。 马车嘚嘚前行,一路行的很快,不一会就能听见萧漓的声音:“宁亲王在哪,还不喊他前来见本王,若是再不来见本王,本王就要杀进这营帐里去了。” 我抬眸一看,一驾黑色骏马,敦亲王萧漓就坐在这高头大马之上,一身金色铠甲,原本稚气的脸庞这一刻却是显得那么的俊朗,衬出一身男子本色来。 而萧漓的身旁,一驾枣红宝马上坐着的竟是沐宁,我有些惊讶,也不知是沐宁撞见了萧漓,还是萧漓是沐宁特意请来的。 他二人身后是大梁的三万精兵,俱是身着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萧涵听见萧漓在唤他,坐在帐内便笑道:“怎么,皇弟这样着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宁亲王,你终于肯出来了,本王还只当你不肯出来了呢?”萧漓道:“我此番来找你,不为多事,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人罢了?” “找人?本王营里有二十万余兵士,不知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何人?若是一个一个来找,倒是得费些事情。”萧涵这个时候也不忘了打趣萧漓。 我心里却是一惊,看来倒是让萧涵说中了,这萧漓此番袭营,难不成真是为了找我。 萧漓高声呼道:“皇兄莫要装傻,我要找的就是今日进营求见皇兄的人,皇兄不可能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是谁,可是我只是不知道,原来皇弟与我一样,都是这风流之人。”萧涵一笑,缓缓走出马车来。 “风流?”萧漓有些疑惑:“我只知道皇兄是风流之人,却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说我是风流之人呢?” 萧涵听了萧漓的话,哈哈一笑:“喜欢上自己不喜欢的人,难不成不算是风流吗?” 萧漓听了他这话有些惊讶,似乎是被人窥探到了内心:“皇兄说的我不懂,我只知道,这人皇兄需要交给我。” “交给你?”萧涵继续装傻:“我需要把什么交给你,我明日就要回建邺去了,也不知道该留下些什么给皇弟你,更不知道要交些什么东西给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回宫 萧漓听着萧涵说要走,脸上露出惊诧神色,喊道:“你要撤兵回建邺?”这一阵疑惑之后,他又旋即大怒,道:“莫不是你心虚,你快把人交给我,你若是把她带走,我绝不答应!” “皇弟总是说我要带人走,可本王确实不知道皇弟说的是何人。”萧涵一笑,显出从容与淡定,道:“本王只是心疼自己的弟兄们连日驻扎在这城外,如今又快到中秋节了,只怕都是思乡情切,城内的吴世安余党也是清剿了,自然就没有本王什么事情,本王也就乐得带着兄弟们回建邺过节去了。” “你休想骗我,你行军千里,在这城外驻扎了这么多些日子,哪里会这样轻易退兵。”萧漓坐在马上,脸上怒气难消:“皇兄你的脾气,若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岂能这样轻易放弃。别怪小王没有提醒过皇兄,切莫一时心急,犯下这九族死罪。” “皇弟说话倒是比以前顺溜了不少,本王是想犯这九族之罪,只可惜时候未到。不过,本王瞧着皇弟倒是也有心犯这九族之罪。”萧涵哈哈大笑起来:“到时候也别怪本王没有提醒皇弟,有的人可以惦念,有的人不能惦念,你若是惦念了自己不该惦念的人,莫说那个人,就是本王只怕也是饶不了你!” 虽说萧涵脸上挂着笑,但他的语气中却满是威胁的意思。不过萧漓却无所畏惧:“君子坦荡荡,皇兄说的话小王听着便是,只是小王没有皇兄你这样的心思,也不敢有皇兄你这样的心思。今日前来,也不为其他的事情,皇兄你要回建邺,小王明日自当摆酒为你饯行,可是,这人你定当要给小王留下。” 不光是萧漓。在萧漓身旁的沐宁也开口喝道:“宁亲王,末将一直很敬重你,末将虽说身份低微,但却有这胆量。若是王爷不将这人交出来,末将单枪匹马也要杀进这营帐里去。 萧涵看向沐宁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朝沐宁道:“沐将军,我素来也很钦佩你。这人我确实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沐将军为何会如此紧张,难不成沐将军和我的皇弟都是一样的心思不成?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呢。” 沐宁被萧涵说得脸色一红,不过还是开口道:“末将不知道宁亲王在说些什么,王爷大量,既然明日都要挥师回建邺了,自然也知道若是带走这人对整个长京来说都是兹事体大。所以王爷实在不必以身犯险。” 萧涵被沐宁这么一说,倒也没有生气,一直保持着微笑,道:“罢了罢了,本王明日就要回建邺。也没有什么东西留给皇弟和沐将军,真巧身上带了块玉佩,不如就送给你们二位。” 说着,萧涵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来交到我手上,道:“那么你就替我将这块玉佩交给敦亲王和沐将军吧,也免得长京人说我们建邺人不懂规矩。” 我心里没有准备,被萧涵这么一说倒是一惊。不过旋即就回过神来,朝萧涵点点头,接过萧涵手里的玉佩。萧涵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手指,轻声道:“过去时小心些,可别被长京人笑话才是。” 我不敢出声,点点头。低头去看萧涵交给我的玉佩,却不想正是我之前进营时交给他的。 我慢步朝萧漓和沐宁那边走去,一众兵士都挪步替我开道,不过被这群兵士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还是有些拘束。 缓步走到营帐外。萧漓和沐宁只怕也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玉佩,萧漓忙命马前卒来接玉佩。我却也不交给这马前卒,只上前行到萧漓的马下,这才开口道:“这玉佩珍贵,小的怕失手打碎,所以特意亲自奉来给王爷,还请王爷移步。” 沐宁首先听出我的声音,转眸看向萧漓。萧漓也晃过神来,赶忙侧身下马,行到我跟前。我微微抬头,将那玉佩递给萧漓,道:“还请王爷过目,这可是上好的玉佩。” 萧漓见是我,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那笑容就如同孩子一般。沐宁瞧见是我,也是放心不已,但到底还是镇定,朝萧涵营帐内高喊道:“见了这玉佩,末将也就相信这人不在王爷的营帐里了,是末将与敦亲王爷叨扰了,明日再来与宁亲王爷饯行。” 说着,沐宁将我横抱起来放到马背上,也不再多说策马掉头回了长京。 沐宁一路策马,却还不忘了问我:“你在他军营里没受什么委屈吧?怎么换了这衣裳?” “哥哥,他愿意退兵了,今天夜里这二十万大军就会消失在长京外。”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朝沐宁道:“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担心长京的安危了。” “我现在只担心你。”沐宁扯着缰绳的手轻轻将我拢紧,道:“方才在外头我就一直担心,再多等一刻,我就要冲进去把你救出来。” “宁亲王没有为难我。”我摇摇头,道:“只是如今让他退兵不过是权宜之计,这始终都是一个隐患,对了,皇上在宫中醒来了吗?” 萧漓这时在一旁道:“皇上还没有醒来。正是因为皇上没有醒来,所以皇嫂才敢这样大胆,私自出宫进这萧涵的军营里头冒险!” “王爷来救我,我很是吃惊。”我脸微微红了,想着萧漓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有些愧疚:“本宫在这儿谢谢王爷了。” “不必。”萧漓朝我道:“皇嫂不爱惜自己,也要爱惜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这外头寒风瑟瑟,小王先送皇嫂到小王府中歇息会再说。” 回到长京,萧漓先散了这三万军士回营歇息,然后才领着我和沐宁回了敦亲王府。 自从入宫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这长京的街市。长京繁华无比,街道纵横,店肆林立,我坐在马车上,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萧漓和沐宁坐在我身旁,萧漓替我拿了个迎枕,道:“这马车有点颠簸,皇嫂先靠着吧。” 沐宁也点点头道:“还是先靠着,怀着身孕三个月前都得小心。待会回了敦亲王府,咱们先好好休息会,让后可得想个法子偷偷回宫。” 萧漓微笑看了看我,道:“皇嫂这次出宫倒是帮了我们大忙,这宁亲王果真是要退兵吗?” 我点点头,道:“宁亲王到底也算是正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了今夜退兵,自然会领着这二十万大军兵回建邺。这样敦亲王也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京内残局。” 萧漓点点头,转过脸去看向沐宁道:“既是如此,我便原谅你偷带皇嫂出京之事。要知道,皇嫂贵为妃嫔,若是在宁亲王的军帐里出了什么事情,岂是咱们能担待得了的。” 我忙道:“让敦亲王担心了,是本宫不对。不过本宫也是担心社稷安慰,担心王爷和哥哥为此事烦忧,所以才擅自做主偷跑出宫来,还请敦亲王爷不要怪罪。所幸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王爷和我都能长松一口气,就等着皇上醒来,还大梁一个太平。” “皇嫂的意思小王自然明白,只是这事本应该是咱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去解决,让皇嫂替我们分忧,小王实在惭愧。更何况,小王也真心担心皇嫂的安危,之身如敌营,这可不是玩笑之事。”萧漓脸上露出的表情毫无遗漏的显露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是真心担心我。 马车就这样缓缓前行,就在快要到敦亲王府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朝沐宁道:“哥哥,那车夫竟被我忘在了宁亲王的军营里,可别出什么事情才是。” 沐宁一笑,并不出声。这车外头竟然响起了那车夫的声音:“让主子你担心了,实在是微臣的罪过,主子放心,微臣就在这车外头保护主子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放下心来,不由暗暗赞叹这车夫的确是个人物。车子在敦亲王府门前停下,敦亲王领着我们走进王府正殿,吩咐了奴婢们替我取了身女装来,朝我道:“皇嫂你这样,小王看着实在别扭,不如随奴婢去换了衣裳,正好我和沐将军商量商量如何送你回去。” 我自己个穿着兵士的软甲也觉得很是不适,便点点头,随着身旁的宫女下去了。 这敦亲王府里的下人倒很是井然有序,虽也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惊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被这事情而打扰。 换好简素的女装,我随着那位并不开口的宫女走回正殿,敦亲王显然已经与沐宁商量好了怎么送我回宫。 敦亲王道:“待会小王会带着婢女一起进宫,委屈皇嫂扮作婢女随小王一起进宫。只是这样委屈了皇嫂。” 我摆摆手,道:“只要能安全回宫去,用什么法子都不重要,更何况是我叨扰王爷了,哪里还敢说委屈呢。” 敦亲王府并不是很大,我随着三位婢女一起跟在敦亲王身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王府门外。 第二百九十三章 醒来 回宫的过程很顺当,敦亲王和沐大将军的车驾这太微城内自然是无人敢查。趁着无人,沐宁送我回了永寿宫。琼奴和羽香见我回来,欢喜得不行,赶忙把我迎了进去。 沐夫人走出殿来,瞧见是我回来了,赶忙朝小信子吩咐道:“快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些吃食和点心来,贞儿在外头奔波了一夜,一定累着饿着了。” 小信子听了沐夫人的话,撒腿就朝小厨房跑去。琼奴和羽香一人递了香茶给我,一人朝殿内的香炉里添了些安神的安息香。 琼奴先开口朝我道:“小姐你累不累?”羽香站在一旁忍不住笑了,道:“在外头忙了一天,你说主子能不累吗?小信子去给主子准备吃食了,主子先等会,一会就能吃好吃的了。” 我点点头,回到永寿宫,心里的激动让我忍不住要和她们分享,我遂开口道:“今夜宁亲王就会退兵回建邺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这个棘手的问题。” 琼奴和羽香听了忍不住惊呼了起来,而沐夫人听到我这句话,也是忍不住会心的微笑起来。沐夫人转首看向沐宁,而沐宁也是郑重的点点头,道:“是真的,今夜压境的二十万大军就会消失在长京的郊外,回建邺老家去了。” 羽香抑制不住激动,脸上微笑道:“主子,你真的这么厉害,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劝退这二十万大军?” 琼奴在一旁哈哈笑道:“怎么羽香姐姐怀疑小姐的能力了,咱们小姐说到做到,能出宫去,自然就能劝宁亲王退兵,小姐这么轻轻松松就能退却二十万大军,真是了不得。” 我淡淡一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神奇,不过是侥幸才能劝得宁亲王退兵。咱们在这儿开心会也就是了,切莫在宫外头去说。人言可畏,若是给旁的人知道我私自出宫,私会亲王,那只怕咱们永寿宫里这一宫人的脑袋都是掉不够的。” 沐宁也很是赞成我的话。颔首道:“这话不错,这几日你们主子只是身体不适,所以才在宫中没有出门去,你们都记好了。若是有一句话说得不妥当,只怕就会惹祸上身。” 这殿内众人俱是郑重的点点头,恰巧小信子端了吃食走进殿来,待琼奴二人摆好,沐夫人替我拣了块绿豆酥,道:“绍儿现下睡着了,等他醒来了。再带他过来见你。” 我点点头,朝沐宁道:“哥哥也过来用些,这一夜只怕也是累了。” 沐宁却摆摆手,道:“送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你且好好休息。我得回前朝去处理政事,这宁亲王要退兵,只怕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我也不留沐宁,送他到殿门处,一直看着他远去这才回来。沐夫人很是担心我,道:“你在这外头一天,没有受什么委屈?” 我牵过沐夫人的手。拉她坐下,将拣了一块栗子酥塞到她嘴里,笑道:“没受什么委屈,待会我可得好好给母亲检查检查,只怕只有这样,母亲才会真正放心。” 沐夫人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妮子。还学会打趣母亲来了。” 和沐夫人笑闹几句,我又转首问琼奴道:“这一日,可有人来永寿宫寻我?” “听说小姐你病了,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娘娘都亲自过来探望,但奴婢都依着小姐你的意思婉拒了她们。只说小姐病好了就过去给她们问安。”琼奴一五一十的回道。 沐夫人也接过话头道:“何彦方也是方才才回太医院去歇息了,说过半个时辰再回永寿宫来。我也是才同绍儿从雨花阁而来,一切都安排妥当,天衣无缝,你就不必担心了。” 我点点头,笑道:“那今日我就躲懒了,明日再去给她们赔不是吧。不过做了这么件大事,也算是对得起她们了。” 正说着,何彦方就叩门进殿来,瞧见我坐在殿上,倒也不惊讶,缓步走上前,道:“微臣叩见如妃娘娘,娘娘万安。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微臣瞧着,娘娘明日就能大好了。” 我淡淡一笑:“有劳何太医帮本宫演这一场戏,辛苦你一日都呆在本宫的永寿宫中。” “哪里是辛苦,呆在这永寿宫里看看医术,反倒是清闲,若是哪日娘娘厌烦微臣了,微臣就回江北老家去,过过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何彦方的声音自有一股清新。 我不觉一笑:“只怕暂时何太医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以后皇上和本宫仰仗你的时候还有很多呢。对了,皇上今日可好?” 何彦方笑道:“为娘娘效劳是微臣的荣幸,皇上今日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依着这药效和时辰,只怕是明日就能醒来了。” 我点点头,心里自有一番盘算。何彦方缓步上前,替我请脉道:“娘娘去了这一日,还是让下官替娘娘请个脉,这样娘娘和下官都能放心不少。” 何彦方请脉,从来都让人放心,他细细给我请脉后朝我道:“主子脉象一切安好,只需安心静补就好,主子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乖得很呢。” 听到何彦方这么说,我心里也很是放心,点点头,道:“这样就好,我有身孕这件事情你还是暂时不要声张,等皇上醒来再做打算。” 何彦方点点头退在一旁,我用了膳,忍不住困就回殿内小寐了一会。醒来时,绍儿已经在我床头扒着,见我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娘亲,你醒了。”他露出稚气的小脸,粉嫩嫩的朝我笑道:“娘亲,绍儿想和娘亲一起玩儿,娘亲现在有空吗?”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酸,我一把抱住他,心里不觉内疚起来,我忙得都快要忘了陪绍儿,一直都是母亲在陪着绍儿,而绍儿内心是多么的渴望我。 绍儿在我那怀里轻轻的挣扎,道:“娘亲,你怀里真暖和,绍儿喜欢娘亲。” “娘亲也喜欢绍儿呀。”我的双臂拦住他,温柔道:“绍儿有没有乖乖用晚膳呢?” “绍儿有很乖乖的用晚膳,吃了好多好吃的,还喝了满满一大碗牛乳呢。”绍儿说话奶声奶气的,让人很是心疼,绍儿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贴在我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娘亲,外祖母说你肚子里有一个小弟弟,是不是真的呀?” 我见绍儿这么可爱,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啦,你喜欢小弟弟吗?” 绍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当然喜欢了,有了小弟弟,他就可以陪着我玩了,这样绍儿就不会一个人了。” 我慢慢将自己的宝贝孩子揽在怀中,这样的感觉是那么的安心和舒适,我知道这太微城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他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娘亲,最近父皇怎么都没有来永寿宫看绍儿呢?是不是父皇不喜欢绍儿了?”绍儿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无辜表情。 我怕他伤心,忙道:“父皇怎么可能会不喜欢绍儿呢。只是最近父皇政务比较繁忙,所以才没空来永寿宫看绍儿,绍儿可不能怪父皇哦。” 说着,绍儿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朝我道:“原来是这样,是绍儿错怪父皇了,等父皇忙过政务就会来永寿宫看绍儿了。” 我见绍儿这样懂事,开心的轻轻抚摸着绍儿的头发,心里无比欣慰。 正享受着和绍儿的母子时光,小信子却轻声叩门,道:“主子,含元殿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醒来了,信贵妃那边说,如果主子方便,就请主子去含元殿。” 听了这个消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信子连喊了我两声,我这才缓过神来,赶忙回道:“自然要去含元殿,你快替我备下轿辇,把琼奴和羽香喊来。” 绍儿有些懵懂的看着我,道:“娘亲要去含元殿见父皇吗?那绍儿可不能耽误娘亲了。” 我笑道:“嗯,娘亲去含元殿和父皇有要事相商,绍儿你就乖乖和外祖母在一起好不?” 绍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嗯,绍儿会乖乖跟着外祖母一起歇息的,娘亲也要早些回来。” 安顿好了绍儿,我这才更衣完毕由琼奴和羽香伺候着坐上轿辇,朝含元殿而去。 太微城内夜如白昼,去含元殿一路都点着硕大的宫灯。宫内的马车行驶得很平缓,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我闭着眼坐在车里,想着萧泽已经醒来,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琼奴和羽香也很是开心,她们也忍不住道:“这么些日子皇上可算是醒来了,奴婢们替主子开心,主子总算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淡淡一笑,的确,听闻萧泽醒来之后我心里忽然满满的安心。萧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自己心里的唯一的执着。 马车在含元殿门口停了下来,苏安亲自下来迎我下马车,一见我便开口道:“奴才恭贺如妃娘娘,皇上现下已经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就急着见娘娘了。奴才可真的替娘娘开心。”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有喜 缓步走进含元殿,这个我素日里最熟悉的殿宇今日却是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厚重的帷幔被拉了起来,一切是那样的畅通,殿内焚着萧泽最喜欢的龙涎香,很是好闻。 我敛了敛衣裙,随着苏安朝内殿走去。琼奴和羽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生怕我走快了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妨碍。苏安走在前头,回首朝我道:“娘娘,皇上醒来已经用了些点心,娘娘不要太担心皇上了。” 我点点头,转过前头的铜灯,前头就是萧泽的龙塌。这一室灯火辉煌,纯贵妃、信贵妃同和妃俱是围在萧泽的龙塌旁。几人瞧见我前来,俱是惊讶,和妃抢先一步站起身来,走上前牵过我的手,朝我道:“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信贵妃瞧见我也很是惊讶,站起身来朝我道:“如妃妹妹,今儿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冒着夜寒来含元殿了。”说着,信贵妃朝龙塌上望了望,会心朝我一笑:“一定是知道皇上醒来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的赶来含元殿吧。” 我正要答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贞儿,是你来了吗?你怎么会身子不舒服了呢?何彦方可看过了?“这个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我听来却是觉得那样的心安。 我赶忙几步走上前,站在萧泽的床榻前。他的脸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但醒来之后精神还不错,斜靠在迎枕上。 坐在床榻旁的纯贵妃见我走上前,朝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朝我道:“你这边坐,才病愈身子弱,本宫让苏安给你寻件海龙皮的坎肩来,别冻着才是。” 我朝她感激一笑,顺势坐在萧泽的床榻旁。萧泽轻轻抬起手,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柔声朝我道:“可用过药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定是趁我睡着。自己着了风寒。” 我见他还打趣我,知道他身子是没有大碍了,也浅浅笑道:“已经用过药了,何彦方的医术难道皇上还信不过吗?身子已经好了。倒是皇上,只顾着自己偷懒这么多日子,也不怪我生病不舒服了。” 萧泽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朝我道:“是朕不好,偷懒这么多日,让你们白担心了。等朕好了,就给你们设宴,算是朕给你们赔不是了。” 信贵妃在一旁含笑道:“皇上只记着我们,怎么忘了敦亲王和沐将军了。” “是朕疏忽了。一起一起,朕真得好好谢谢你们才是。”说着,萧泽就朝一旁的苏安道:“苏安,你吩咐下去,预备好夜宴。等朕再将养几日,就摆宴大赐六宫。” 含元殿内众人俱是笑语燕燕,看着萧泽精神很好,我心里便是万分安心。才在含元殿坐了片刻,萧泽便催着我回永寿宫去,唯恐我在回去的路上又着了风。我见萧泽执意如此,便也不再推辞。嘱咐苏安照料好萧泽,也就告辞回永寿宫去了。 萧泽三日内便恢复了元气,能起塌行走了。这日用过午膳,萧泽在苏安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永寿宫内。彼时,我正和沐夫人坐在永寿宫院内逗弄绍儿取乐,绍儿远远瞧见萧泽走来。赶忙从沐夫人怀里挣脱,朝萧泽跑去,口中急道:“父皇,父皇,你终于来见绍儿了!” 萧泽瞧见绍儿。更是喜笑颜开,向前疾走几步,口中柔声道:“父皇在这呢,绍儿慢些走,小心地上的砖头,可别被绊倒了。” 萧泽毕竟身子还未痊愈,苏安着急的跟在后头,口中喃喃急道:“皇上慢些,皇上慢些。” 绍儿很快奔到萧泽身边,萧泽蹲下身把绍儿揽在怀里,高兴道:“才这么些日子没见,你瞧,绍儿都长高了这么多,也不知重了没,父皇还抱不抱得起绍儿。” 我和沐夫人都担心萧泽若抱着绍儿伤了身子,赶忙走上前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皇上怎么有兴致来永寿宫了呢?” 萧泽走上前几步,牵过我的手,笑道:“整日闷在含元殿里,无趣得很。好久没见绍儿了,心里惦念着绍儿,所以就让苏安陪着我一起来永寿宫走走。” 我和沐夫人扶着萧泽走进内殿,沐夫人烹了盏热茶递给萧泽,琼奴和羽香也端了几碟点心来,都是萧泽喜欢的蝴蝶酥和一口香,还有马蹄糕。 我含笑拈了一块蝴蝶酥给萧泽,道:“皇上尝尝这蝴蝶酥,是娘亲昨日才做的,特意加了新鲜的牛乳,绍儿最爱吃的。” 绍儿听了我的话,也赶忙凑上来,朝我喊道:“娘亲,我也要吃外祖母做的蝴蝶酥,昨日娘亲不让我多吃,今日父皇在,绍儿可以多吃了吧。” 我瞧他那样的可爱,正要取一块蝴蝶酥递给他,却不想萧泽抢在我前头,将手里的蝴蝶酥递给绍儿,口中笑道:“来,父皇这块蝴蝶酥给绍儿吃,今日绍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绍儿接过萧泽手里的蝴蝶酥,萧泽满眼柔情目光看向绍儿,又转眸看着沐夫人道:“这些日子沐夫人辛苦照顾绍儿了。苏安,你去库里取一把碧玉如意来永寿宫,算是朕为沐夫人添寿吧,希望沐夫人不要介意礼薄才是。” 沐夫人有些惊惶,赶忙起身道:“皇上言重了,这是老妇该做的事情,绍儿乖巧,陪着老妇倒是能让老妇打消不少时光。” 萧泽听了沐夫人的话,点点头,又朝我道:“朕昏迷这些日子,贞儿替朕守着这宫里上下,才是辛苦了。等朕把这朝堂上的琐碎小事处理完了,自当准备一份大礼谢你。” “皇上龙体安康,绍儿平安成长。臣妾就别无所求了,皇上要准备大礼给臣妾,臣妾惶恐,受之不安。”我温柔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萧泽,一如从前。 十五日后,萧泽彻底痊愈,他重新回到勤政殿,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一道道指令从朝堂传到了内宫。萧泽罢免吴世安一切官职,押送回原籍,永世不得为官。而至于皇后一族就没有吴氏一族这么好运,皇后一族被流放到宁远塔,永世不得回京。 至于从前内宫的主宰——皇后则被废黜皇后之位,暂时囚禁在坤仪宫内,皇后之宝被萧泽收回,就连大婚时的金页册文也被萧泽给收了回来。 伴随着皇后的坤仪宫传来的萧条冷漠,含元殿这边则是一片歌舞升平。是夜,萧泽在含元殿大开宴席,宴请内宫一众及外庭功臣。 萧泽身边已经没有了皇后的凤座,就连太后也称病未来赴宴。信贵妃与纯贵妃分坐萧泽两侧,而我与和妃则坐在两位贵妃之后。 酒过三巡,萧泽站起身高声道:“灾截已过,朕有太多人需要感谢。不过朕最要谢谢的是朕的皇弟敦亲王和朕的姻兄沐宁沐将军。朕特意敬你们二人。” 说着,萧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萧漓与沐宁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也是将杯内的美酒饮尽。萧泽唤来身旁的苏安,道:“传朕的口谕,敦亲王萧漓享亲王双俸,加授太微城内行马,大将军沐宁赐一等爵位武英公,享公爵双俸,加授太微城行马。” 这太微城行马可是一等一的殊荣,更何况一个享双俸,一个加授武英公。众人闻诏,赶忙起身恭贺二人。我也站起身,端起手里的白玉酒樽,酒樽里的清酒竟让我觉得有些犯恶心。 站在我身后的琼奴和羽香赶忙上前来护住我,羽香端了清水与我,轻声道:“定是主子觉得恶心不舒服了,快饮些清水压压才好。” 不想我的动作恰巧被萧泽看见了,萧泽关切问道:“贞儿,你这是怎么了?身子又有哪儿不舒服了吗?要不要传何彦方?” 我赶忙摆摆手,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胸口又泛起恶心来,忙接过羽香手里的杯盏,灌了几口清水,这才将恶心的感觉给强压了下去。 我这样的情景更是吓坏了萧泽,他赶忙行到我身边,一边朝坐在殿上的何彦方道:“何彦方,你快来看看,贞儿到底是怎么了?” 说着,萧泽扶我坐下。何彦方敛袍走上前来,纤秀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细细诊断了一会,似是很认真。不过他对着我的眼眸出卖了他,因为他很早就知道我怀有身孕了。 果不出我所料,何彦方收了手,回首对萧泽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微臣恭喜皇上,如妃娘娘身怀有孕,想必要不了几个月,皇上又要再得皇子了。” 何彦方这话,说得萧泽是又惊又喜,他肯定没有料到在他醒来之后我可以给他这么大的惊喜,他忍不住牵过我的手,似孩子一般道:“贞儿,你真的怀上了我们的孩子了?贞儿,这是真的吗?” 我含羞点点头,道:“皇上怎么糊涂问起我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怀没怀上孩子,可得问咱们的何太医才是。” 何彦方也是淡淡一笑,道:“皇上,微臣肯定如妃娘娘怀上了皇子,而且已经三个多月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避锋(上) 随着何彦方话音落下,沐宁和萧漓随之站起身来,朝萧泽恭贺道:“恭贺皇上,恭贺如妃娘娘。”在座群臣也赶忙站起身来,恭贺之声传遍整个大殿。 萧泽更是开心的拉起我的手,笑道:“贞儿,谢谢你。”说着,朝身后的苏安吩咐道:”赶紧把如妃娘娘桌上的清酒给换成爽口的酸梅汁。” 苏安满脸堆笑,连声应道:“是奴才不好,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换。” 我见萧泽一直看着我,看的我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赶忙柔声道:“皇上,今儿是晚宴,你只顾着看臣妾也不怕别人笑话 。” 我这么一说,萧泽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点点头,朝我轻轻道:“那好,今夜朕去你宫里,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说。” 信贵妃同纯贵妃对我遥举酒杯,庆贺我怀有身孕之事。我也笑盈盈的端起了酒樽,酒樽里的酸梅汤香浓馥郁,很是好喝。 和妃是最耐不住的,她忍不住轻步走上前,摸了摸我的肚子,笑道:“你真是好福气,有了绍儿这么个乖孩子,现在又有了孩子,我好想看看是个多俊的皇子呢。” 我也忍不住一笑:“都说是皇子,我倒盼着是个公主,素来女儿最贴心,有了女儿只怕就省心不少,姐姐你说是不是?” 和妃一边慈爱的抚摸着我的肚子,一边微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有儿有女,你也就圆满了,再说皇上这么心疼你,不管你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只怕皇上都会当心肝宝贝一样的。” 我们这边正说着,那边齐贵人就盈盈开口道:“皇上,怎么今日不见李良媛姐姐呢?” 齐贵人这话不觉让我们几人都心口一惊,俱是抬目看向齐贵人。谁料这齐贵人竟是镇定自若的看向我们,脸上露出的微笑是那样的得体大方。 萧泽听了这话,四下打量一番,也是开口道:“对了。怎么没见到李良媛呢,今日合宫大聚,她怎么倒没有来了?难道是身子不舒服了吗?苏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安抬眸看向信贵妃,支支吾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道:“皇上,这李良媛她,李良媛她。。。” “李良媛到底怎么了?你说话这样吞吞吐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帝王之心是最敏感的,果不出人所料。萧泽嗅出了苏安话里的味道,迟疑着问道。 信贵妃见苏安为难,忙接过话头,站起身朝萧泽行了个大礼,道:“回禀皇上。李良媛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太医开了方子给她,谁料李良媛并未按时服药,所以身子日渐衰弱,几日前已经薨逝了。只因皇上圣体还未痊愈,所以才未告知皇上,只怕影响皇上的圣体。” 萧泽对信贵妃的话将信将疑。开口道:“说染了风寒,怎么会突然薨逝了呢!?信贵妃这话不免让人心生疑窦,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信贵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道:“皇上认识臣妾也不是一日两日,难不成皇上以为臣妾在撒谎不成。臣妾实在想不出,若是撒谎,对臣妾有什么好处?” 信贵妃在宫里素来是德高望重,所以萧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方才不应该怀疑信贵妃。纯贵妃和和妃也站起身来。开口道:“皇上,事实的确如此,当时皇上还在昏迷,臣妾们的心思全放在了含元殿这,所以也才没有在意李良媛的事情,谁知道才过了几日,就得到了她薨逝的消息,臣妾心里也觉得愧对李良媛。” 她二人这么一说,萧泽不再将信将疑,点点头道:“方才是朕错怪信贵妃你了,信贵妃别生朕的气才是。” 我见萧泽略有些尴尬,赶忙扶着琼奴站起身来,朝信贵妃走去,牵过信贵妃的手,笑道:“姐姐宅心仁厚,一定不会见这件事放在心里。倒是皇上,明明知道姐姐为宫里的琐事操心,还要错怪姐姐一通,皇上可要好好给信贵妃姐姐赔不是才对。” 萧泽见我打圆场,赶忙顺着这个台阶,端起酒盏朝信贵妃一举,道:“信贵妃,朕自罚三杯,算是当向你赔罪了。苏安,你待会去库里取缅甸进贡的蜜蜡如意来送到信贵妃的永和宫去,慰劳信贵妃这些日子的辛苦。” 信贵妃也不故作姿态,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笑道:“臣妾多谢皇上赏赐,文琅这几日一直说想父皇了,皇上若是得空,可是要来永和宫看看文琅才是。” 我听信贵妃这样说,赶忙接过话头道:“说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文琅帝姬了,帝姬乖巧,不如皇上今夜就去永和宫陪陪文琅帝姬吧。” 萧泽微微迟疑一下,旁边的苏安插嘴道:“如妃娘娘,皇上才吩咐说今夜要摆驾永寿宫的,娘娘如今才有喜,皇上自然要去永寿宫陪伴娘娘的。” 苏安说出了萧泽的心里话,我赶忙道:“无妨的,若是皇上心疼臣妾,那明日就来永寿宫用午膳吧,臣妾会准备好皇上喜欢的菜等着皇上。” 信贵妃知晓我的心意,也不开口,只对着我点点头一笑。萧泽见我如此说,便也不推辞,朝我温柔一笑,吩咐苏安道:“那今夜便摆驾永和宫吧,朕也惦念文琅帝姬了。” 杯盏交错间,忽然有一名内侍匆匆来报:“皇上,外头坤仪宫的齐氏求见。” 听到这一句话,殿内众人俱是脸色一变,萧泽更是重重的搁下酒盏。苏安最是伶俐,赶忙开口高声喝道:“糊涂东西,也不瞧瞧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能让这些不相干的罪人来打扰皇上和诸位主子、大人的雅兴!” 萧泽望向那名内侍,沉声开口道:“朕不是已经将她囚禁坤仪宫了吗?难不成这满宫的守卫都死了不成,不然单凭她一人之力,如何来得这含元殿!来人,传朕的旨意,革坤仪宫一众守卫之职,押解出宫永不录用。至于齐氏,苏安,你带人领着她回坤仪宫去,朕不愿意见她扫了今日的兴致。” 苏安自然躬身领命,道:“奴才知道了,这就送齐氏回坤仪宫去,至于坤仪宫内伺候的宫人,奴才也会重重责罚的。” “你告诉齐氏,朕能够容忍她一次,绝不会容忍第二次!若再犯,那朕绝不止将她囚禁在坤仪宫内,他远在宁远的家人只怕也会因此遭殃。”萧泽龙颜微怒,情势摄人。 坐在席上的齐贵人听了萧泽的话,身子微微一抖,脸色愈发不自然起来。我心里不禁暗道,这齐贵人今日说到李良媛的事情也不知道所图何时,废皇后又忽然求见,只怕之间一定会有关联,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酒宴一直到了二更时分才散了,外头风凉,琼奴替我披上厚厚的白狐皮斗篷,羽香扶着我坐上轿辇。小信子领着两名内侍在前头打着灯笼,唯恐车夫看不清脚下的路颠簸了轿辇。 琼奴一边走一边开口道:“小姐,今日怎么把皇上让去了永和宫呢?沐夫人还特意准备了点心,说是等待会皇上来了之后给皇上填腹用的。” 我淡淡一笑:“你们要记着,虽说我身为妃子,但永和宫和翊坤宫的两位却是贵妃,我今日礼让信贵妃,不外乎是想告诉她,我尊重她一如往昔,不要让别人以为我如今怀有身孕就骄矜蛮横。” 琼奴点点头,开口道:“如今小姐怀着身孕,依着宫里的常例,皇上应该晋封小姐了吧。” 羽香也在一旁点点头道:“琼奴姐姐说得不错,娘娘若要晋封就该是贵妃了,只是大梁宫闱规矩甚严,这一朝之内只有两位贵妃,如今信贵妃和纯贵妃两位娘娘都在贵妃之位,这样看来倒是为难了,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 “无论皇上怎么处理都好。是贵妃还是妃位都不过是一纸空头,我现在只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才好。”我脸上洋溢出再为人母的微笑来。 羽香也点点头道:“主子说得对,在这宫里,名分有时候不过是累赘,咱们所能依仗的不过是皇上的恩宠,如今主子怀着皇子,自然恩宠无双。”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沐宁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了永寿宫,才饮了一盏茶,就开口道:“皇上今日下旨,封宁亲王为宁勇亲王,加封邑千户。” “只是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萧涵回了建邺是不是放虎归山,终究是一个隐患。如今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只怕也是想稳定住萧涵吧。说到底,他手上毕竟还有二十万大军。”我略有些担心的说道。 沐宁道:“你别担心了,皇上稳住萧涵也是上策,如今我正打算重整这大梁的军队,重新募兵的话,只要三年,我也就能有五成的把握打败萧涵了。” 我点点头:“为了大梁,哥哥也是辛苦了。” 沐宁却摆摆手,道:“哪里辛苦,我只是想着让你和绍儿不要为这些事情担心就好了。说到底还是我无用,若是真厉害,就不会让你为此烦心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避锋(中) 第二日一早,敬事房那边就传来消息,敕封贵妃苏氏为贵妃,贵妃吴氏为淑妃,如妃沐氏为贤妃,和妃孙氏为德妃,日后太微城内四妃并立,位列妃位之上,皇贵妃位之下。 消息传到永寿宫,宫内众人都忍不住开心,一齐同我道贺。我心下明了,萧泽之所以授意敬事房这样安排——四妃并立,是因为我现下怀有身孕,他不想委屈了我,所以才会如此。 我心下很是感动,可是四妃并立,终究是让信贵妃和纯贵妃吃了亏,原本位高一阶,如今却与我同和妃并立,也不知她们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心内正这样想,外头信贵妃、纯贵妃同和妃前来永寿宫拜访。我赶忙起身迎出去,站在内殿门前笑道:“几位姐姐来得真巧,我才吩咐人预备下了牛髓山药汤,正好同几位姐姐一起尝尝。” 和妃走上前,搀了我的手,笑道:“我们就是闻着香才来的,这外头风大,你怀着身孕怎么能站在这风口,赶紧进去坐。” 进了内殿,我微微屈膝朝信贵妃和纯贵妃行了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信贵妃和纯贵妃赶忙扶起我,信贵妃轻轻一笑,道:“妹妹你何必行如此大礼,今早皇上才下了敕令,如今我们同妹妹都是一样的。” 我淡笑道:“皇上是挂念着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有此一令。不过妹妹何德何能敢腆居四妃之位,还请娘娘不要笑话了。” 倒是纯贵妃听了我的话,开口道:“贤妃说的哪里话,你操持宫闱众人有目共睹,哪里担不起这样的名分,更何况你如今身怀有孕,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大功,皇上这样安排自然也是深思熟虑。有他的道理。” 信贵妃扶着我坐下,道:“你实在不必担心我们会不开心,其实在这宫里呆久了,什么名份尊卑不过是过眼烟云。重要的是咱们这帮姐妹齐心,在这宫里日子也就好过了。贞儿,我真心把你当妹妹,我还想着等过些日子要亲自抱抱你肚子里的宝宝呢。” 见信贵妃这么一说,我之前的担心这才消散了。和妃也凑上前来,道:“贵妃和淑妃都替你肚子里的孩子预备下了好些缎子,说等过几日就来你永寿宫里,一起帮你肚子里的小宝宝缝制衣裳鞋帽呢。” “德妃姐姐只顾着说两位姐姐,自己还想躲懒吗?”我心下轻松,便朝和妃打趣道。 和妃道:“你这么说可就是冤枉我了。我一早就吩咐了内务府替我赶制一套金锁银镯来,想着等你孩子出生就能戴上,我可还是仔细挑了样式的呢。” 我瞧见她这么上心,忙起身道谢:“谢过几位姐姐关心,待我孩子出生。定要让他认几位姐姐做干娘,几位姐姐可不许推辞哦。” 她们几人忍不住咯咯一笑,道:“那我们可得多准备些贺礼才是了,不然都不敢应这声干娘了。” 过后几日,她们几人日日都来永寿宫陪我,这宫内一如既往的平静,萧泽复朝后。忙着处理挤压的政事,倒是有几日没有来内宫了。 是夜,我都已打算就寝了,却不想萧泽来到永寿宫中。我赶忙披上大氅,出门去迎萧泽。小信子在前头打着灯笼,我和琼奴、羽香站在廊下守着。远远就听见萧泽的声音。听着脚步声,似乎就只有苏安一人跟着。正想着,苏安手中的灯笼映亮永寿宫前院。 我缓步上前,口中柔声道:“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歇息。倒跑到臣妾的永寿宫来?” 萧泽哈哈一笑:“听你这意思倒是不想朕来似的。那含元殿还有不少政务要朕处理,朕这就回含元殿去了。” 我听萧泽这么说,知道他是有心打趣我,我赶忙喃喃道:“皇上都来了,这夜深露重的,要是在回含元殿的路上一个不当心着了风寒,可不是要让臣妾自责。” 萧泽瞧见我衣衫单薄站在廊下,赶忙把我拢进自己的大氅里,心疼道:“都知道夜深露重,还穿的这么单薄站在廊下,你不心疼肚子里的孩子,朕可心疼。”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殿内。我早预备好了姜汤,琼奴奉了一盏姜汤给我,又给萧泽奉了一盏。浓浓的姜汤喝道肚子里,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暖暖的。 萧泽饮了姜汤,朝殿内侍奉的几人摆了摆手:“朕乏了,就要歇息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几人识趣告退,琼奴提醒我多饮些姜汤后,细心的帮我们掩上了房门。 我抬眸看向萧泽,他目光微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轻轻接过他手里的碗盏,低声开口道:“皇上在想些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萧泽被我轻轻一唤,这才回过神来,朝我温柔一笑:“在想你这一次给我这个惊喜,到底是个俊俏的皇子,还是个贤惠的公主呢。” 我知道萧泽这是在哄我开心,不过见他心情不错,我自然也轻松,便道:“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臣妾都喜欢。其实皇上这几日忙于政事,应该好好在含元殿内好好休息,实在不必奔波劳碌来永寿宫,只怕这一趟,今夜又是歇得不好,明日还得早朝。” 说着,我轻轻叹一口气道:“臣妾懂皇上,也愿意为皇上分忧,只盼着皇上顾惜自己身子就好了。” 萧泽听了我的话,将我轻轻揽在怀里,笑道:“你就是这样温柔,朕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也知道你不愿意朕劳累,只是朕担心你,心里惦念着你,就算再晚也得来这永寿宫里看看你,看看咱们的孩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轻轻在萧泽的鼻子上勾了一下,调皮一笑。 “这一次,你哥哥和敦亲王在外朝替朕守疆保国,你在这内宫替朕稳定内廷,朕心里都晓得。谢谢你,贞儿。”萧泽说着,握起我的手,轻轻吻在手背。 我心下略有些歉疚,开口道:“皇上说的是哪里话,其实臣妾哪里像皇上说得那般本事,要是臣妾与兄长能像皇上说的那般,皇上现下就不必再为了朝政的事情烦心了。” 说着,我的头轻轻倚在萧泽的肩膀上。萧泽将我紧紧揽在怀里:“傻话,朕身为皇帝,这些事情本就是身为皇帝该操心的,哪里是你的错呢。” 说着,萧泽侧过脸看向我道:“正巧有件事情,困扰着朕,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能让萧泽困扰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我心下隐隐不安,我遂开口道:“臣妾生来愚钝,说不定帮不上皇上的忙,不过臣妾倒是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听者。” 萧泽淡淡一笑,似乎所有的烦扰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缓缓开口道:“今日宁亲王萧涵上了个折子,折内先是对朕身体康复上表恭贺,同时又为他自己的父王,之前的宁邺王爷请封,折内尽表这前宁邺王的数件功勋,倒是让朕都不得不封。” “他替这前宁邺王请封了什么爵位呢?”萧涵才回建邺,怎么会忽然又冒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他真的是尽其所能的在挑衅着萧泽的底线。 “宁邺王为他父王请封了梁王的爵位。”萧泽对我也毫不隐瞒,直白说道。 我不觉好奇,原本以为这萧涵会有什么离奇的请求,可如今看来,梁王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爵位,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见我面露疑惑,萧泽不觉一笑,耐心为我解释:“这梁王的爵位看似寻常却是不寻常,纵观大梁一朝,上下几百年从来没有封过这个爵位。” 听到这,我的好奇心更浓,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这梁王的爵位其中还另有玄机吗?” 萧泽点点头,继续道:“其实在大梁朝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先祖在前朝所封的爵位便是梁王。后来先祖领兵反先陈桀帝,夺得这大梁天下。至此后来的所有帝王都不敢与先祖比肩,所以从来就没有封过梁王。因为梁王其实已经成了大梁朝先祖的代称。” 我听萧泽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道:“想必这宁亲王也是知道这一重道理的,既是知道,又特意请封,看来还真的是别有用心。” “他别有用心又何止这一次,朕知道他趁着朕昏迷不能理政之时领兵进京,图谋不轨。只可惜朕药到病除,他惧怕朕的龙威所以才匆匆撤兵回了建邺。”萧泽显然对萧涵领兵进京之事耿耿于怀。 “那这件事情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缓缓开口道:“难不成皇上真要听从他的意思,追封他的父王为梁王不成?” 萧泽摆摆手,道:“祖宗大事,朕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妥协。只是朕一时想不到用何借口来拒绝他。说实话,朕毕竟还是忌惮他手里那二十万大军。” 的确,萧涵手里的二十万大军是他值得炫耀的一个砝码,有了这个赌注,只怕他可以所向披靡,至少在沐宁还没有训练出能与之匹敌的军队之前是这样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避锋(下) 瞧见萧泽为了这件事情为难,我想先听听他的意思,遂开口道:“那皇上是这么想的呢?难不成真要允了他的折子,追封前宁邺王为梁王不成?” “这自然不成,朕贵为九五,怎能为此轻易向他低头。”萧泽高昂起他高贵的头。 我瞧见萧泽这样,只得低声道:“只是皇上,如今宁亲王萧涵积重兵于江南,而咱们长京却才平定动乱,若是现在与他起了瑕疵,倒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安抚为上。” 萧泽轻轻叹一口气,道:“朕何尝不知道呢,所以朕才对他多加封赏,可是,朕如此厚待于他,他倒是予取予求!这梁王封号岂是他能染指。” 我听萧泽这样说,眼眸微转,道:“臣妾倒有一个法子,这梁王是先祖尊称,自然不能随意就赏赐给了别人,可若是这梁王的封号上次给了上清尊主呢?咱们大梁尚道教,尊奉上清尊主为梁王,上对得起祖宗社稷,下这事情也就有了个交代。” 萧泽听完我的话,忍不住激动在我额上轻吻一下,急道:“贞儿,朕怎么就没有想出这么个好法子来呢。你真是朕的解语花,什么事情都能帮朕迎刃而解。” “皇上哪里是想不出这个法子,只不过是关心则乱,所以一时没想到罢了。”我淡淡一笑:“皇上,您这样封了上清尊主为梁王,就可以此为借口推脱了宁亲王的折子,另封一个封号与他先父便是了。皇上觉得这样可好?” 萧泽点点头:“这样最好。朕再在宫内好好寻几个沉鱼绝色送到建邺去,这样一来既安抚了他,又能扰乱他的锐气。” 我对萧泽的法子不置可否,不过还是附和道:“皇上想得周全。”说着,我站起身来,将窗扉掩实了,这才开口道:“也深了,皇上也该歇息了。臣妾瞧着这天色,皇上只怕也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皇上日日这样操劳,身子哪里受得了。” 萧泽听了我的话,赶紧站起身来。将我轻轻抱起,耳畔轻声软语道:“是朕不好,夜深了,咱们陪着宝宝一起睡觉好不好?你方才还说我,你怀着孩子,更应该早些休息。” 琼奴早早就把床榻给准备好了,萧泽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一夜无话,我睡得十分香甜。 待我醒来时,萧泽已经不在身边了。琼奴在殿外头听到动静。赶忙走进殿来,朝我道:“小姐睡醒了,奴婢现在伺候小姐起身,羽香已经给小姐备下燕窝银耳粥,就等着小姐吃呢。” 我扶着琼奴的手坐起身来。问道:“皇上是什么时辰回含元殿去的?” “皇上一个多时辰前就回含元殿上早朝去了,去之前吩咐不要叫醒小姐你了。”琼奴替我换上了轻薄的常服,继续道:“今日小姐还要出门么?若是不出门,奴婢就替小姐梳个轻便的发髻。” 我摆摆手道:“虽说不出门,不过你还是替我梳个规矩的发髻,然后让小信子去各宫请了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来。说是我请她们喝茶。” 琼奴点点头,规规矩矩给我梳了个牡丹髻,髻上簪了朵姚黄牡丹,几根碧玉钗子衬得发丝显得愈发光亮。我对着铜镜自己看了看,端庄却又不显骄矜,温润不留半点高傲。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琼奴一笑道:“琼奴,你的手艺是愈发的好了。” 用过燕窝银耳粥,小信子已经把她们几位请到了永寿宫来。我赶忙起身迎接,几人互相见面请安后。我把她们迎进内殿,吩咐羽香道:“快去给几位姐姐端燕窝银耳粥来,要煮的糯糯的那种。” 孙德妃笑道:“我们都已经用过早膳了,贤妃你就不必麻烦了。还要特意吩咐小厨房替我们准备燕窝粥,岂不是麻烦事。” 我听她这么说,赶忙笑道:“哪里是特意准备,不瞒几位姐姐,这燕窝是昨儿个含元殿那儿送来的,我尝着还不错,所以才吩咐小厨房多预备些,正巧几位姐姐要来,就一起尝尝。” 苏贵妃点点头道:“你先下怀着身孕,是应该多吃些补品,我那边还有些新参,微补身子是最好的,一会我吩咐人送过来给你。” 我赶忙笑道:“多谢贵妃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正愁着这宫里头的参日头都太久,怕这药性太强,补过头了那就不好了。” 吴淑妃显得精神有些不好,一直坐在那儿不说话,我赶忙道:“淑妃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若是姐姐身子不适还劳姐姐奔波,那可就真是妹妹的罪过了。” 吴淑妃听我这么说,摆摆手道:“不妨的,我只是昨儿个夜里没有睡好。昨儿四皇子有些着了风寒,我一夜担心照顾,这才精神有些不济,不妨事的。” 我听吴淑妃这么说,赶紧吩咐琼奴道:“去给淑妃娘娘烹一盏浓茶来。”说着,我又朝吴淑妃道:“这孩子生病做娘的是最着急,四皇子的病不要紧吧,可好些了?” 苏贵妃和孙德妃也很是关心,都凑上前去看向吴淑妃。吴淑妃淡淡一笑,道:“得亏何彦方的医术高超,昨儿一夜这烧已经退下来了,只是还有些咳嗽,服几剂药也就好了。” 听着四皇子身子无碍,我们几人也松了一口气。苏贵妃道:“我待会也让人送些参片去你宫里,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天气反复,孩子们身子比咱们自然要弱些,泡些参茶喝了,倒也能温腹暖胃,驱驱寒气。” 吴淑妃谢了礼后,开口道:“有了孩子才发现这日子都与以前不同了,以前是不知道怎么打发在这宫里的时光,现在是一门心思全在这孩子身上,日日不觉就过去了。” 孙德妃掩唇一笑:“淑妃姐姐这是有子万事足,不过咱们姐妹几个都是这样,身上有协理六宫的杂事,可这事情一忙完,心心念念的全是在孩子身上。” 正说着,小信子端了燕窝银耳粥来,一边吃着甜粥,一边聊着这宫内琐事,这时光过得倒是十分惬意。 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孙德妃忽然说道:“我前几日听这坤仪宫的宫女说,咱们的皇后娘娘在宫内日日求见皇上,可皇上就是一直不见,说来她也真是可怜。” 吴淑妃冷哼一声道:“她哪里还算是皇后,在坤仪宫内暂住着,也是皇上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留她几分情面罢了。” “从前对皇上做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却又在求见皇上,真是实在可笑。这可笑之人必定也有可恨之处。”说话的是苏贵妃,她对于皇后当日谋害萧泽之事还是耿耿于怀。 我想着这齐氏要求见萧泽,也不知是所为何事,又想起齐贵人那日晚宴上的话,不由起了警觉之心,开口道:“这齐氏也不是傻子,想她从前是那般狡黠乖张,哪里能不知道她昔日所做之事皇上并不可能原谅,可她却依然求见皇上,这到底是要和皇上说什么事儿呢?” 趁着她们正想这件事情,我继续道:“我忽然想起那日晚宴,姐姐们可还记得,那日晚宴上,齐贵人不知道为何忽然提到了李良媛之事,依着她的脾性和地位,不像是会说出这话的人,莫不是这背后有人指使?” 我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们几人,这殿内所坐之人在宫中日久,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深浅。孙德妃略有些迟疑的缓缓开口道:“贤妃你的意思是,这齐贵人陡然提到这件事情,是坤仪宫里的齐氏授意的?可是这齐氏被幽禁在坤仪宫内,哪里有机会能见得到齐贵人呢?” 吴淑妃也忍不住开口道:“这事情的确蹊跷,我和贤妃想得一样,依着齐贵人现下的状况,她没有这个胆量提李良媛的事情。除非有人授意,不然不至于如此。” 显然苏贵妃也赞同我们的话,她缓缓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少不得要查查,不然被旁的人捷足先登,那咱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话说到这里也就变得明朗的,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今日请她们几位来的真实意图,我取来龙井香茶,细细烹了一壶,给她们每人斟上一杯,这才开口道:“即便要查,咱们也要慢慢来查,若是一点不仔细,只怕还被人抓住了把柄。再说,今日我请几位姐姐来,还有一件事情还求各位姐姐。” 苏贵妃接过我手里的香茶,笑道:“你说有事要求我们,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这样客气,究竟是什么事情,快些说来与我听听。” 我一笑道:“几位姐姐也是有子女之人,自然知道这带孩子不容易。往日里,绍儿都是由我母亲带着,如今绍儿长大了,我母亲一人也是看顾不过来。再者说,我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也需要好好静养。所以,想求几位姐姐帮忙分担,让我辞去这协理六宫之权。” 显然我的话让她们几人有些惊讶。孙德妃道:“你现在月份还浅,何况这宫内还有好些事情,待这宫内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说这件事情也不迟。” 第二百九十八章 暗谋 她们虽劝我,我却是执意要辞去这协理六宫之权。不为别的,只为了避去锋芒,这宫内是非太多,我现下又怀着孩子,实在不愿意理这些琐碎之事。如今皇后失势被囚禁,宫内的势力又重新划分,我精力疲乏,宁远暂退也不愿在这之中盘旋。 “姐姐又不是没有怀过孩子,自然知道这怀着孩子最是辛苦,我现在每日贪吃嗜睡,哪里还能挪出精力来料理这样的琐事。”我边说着,边在壶里挑了一勺玫瑰花瓣,壶里的茶味显得愈发浓烈起来。 苏贵妃端起茶盏来,淡淡一笑道:“你如今怀着身孕,精神不济辞掉这协理六宫之权也是情理之中,如今皇后被废,这六宫之权到底皇上怎样安排还是未知之数。说来,本宫也是想休息些时日了,文琅年纪越发大了,小姑娘性子也慢慢起来了,少不得要花时间去调教。” 说起育儿经,几人又起了兴致,直聊到了午后黄昏,这才告辞而去。我见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还未走进内殿休息一会,这孙德妃就折回了永寿宫,她拉住我的手,道:“和我不许说假话,你这个时候要辞去协理六宫之权,可是为了防着苏贵妃同吴淑妃?” 我见她问得直白,也不遮遮掩掩,只道:“咱们俩本来居妃位,如今冷不丁变成了四妃,即便贵妃与淑妃心中没有不舒服,我只怕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若是再腆居协理六宫之位,实在就有些不识趣了。更何况我月份一大,也就没有心思再照料这些,倒不如早作准备。” 孙德妃听我这么一说,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头去了。如今封了这个德妃倒不如当初做和妃时自在,现下我才了解到那句‘高处不胜寒’的意味了。其实我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她们两位。只是皇上的意思没有办法违拗。” 我点头道:“姐姐别想这么多了,姐姐操劳六宫这么久,这德妃一位也是应得的。” 说着,我淡淡叹口气道:“如今皇后被废。旁的人来看,这宫内最尊贵的便是咱们这四妃了,可是他们不清楚,这宫里面最尊贵的女人可不是我们,说不准呀,咱们这协理六宫之权都得通通交出来。” 我这话说得孙德妃似懂非懂,可我自己心里却是明白透亮。果然不出我所料,待第二日我同苏贵妃一齐将这辞权的折子递上去的时候,另一个人却从颐宁宫降了一封懿旨来。 这个人便是太后!太后懿旨内称,先皇后被废日久。皇帝应当降旨贬黜出宫,而内宫不得无人掌事,所以太后不顾年老,自告奋勇替皇帝分忧。 这道懿旨一下,那也就相当于将四妃的协理六宫之权统统废黜。以后内宫之中只有太后一家独大,一切都得听太后的意思行事了。 当然这只是太后的一面之词,萧泽对于太后这懿旨却是不置可否。只将我和苏贵妃的折子给驳了回来,又吩咐了内务府筹备了一场家宴。 是夜,天还未黑,这合宫妃嫔就已经全部到了含元殿。这一次的晚宴并无其他旁人参加,所以气氛显得更为轻松些。 我步入正殿。瞧见苏贵妃坐在上座,忙走上前与她见安。苏贵妃瞧见我,赶忙站起身来笑道:“这么这会子就过来了呢?琼奴也是,不给你披个长毛大氅,也不怕惊了风。” 琼奴站在我身后,赶忙轻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来的一路上都给娘娘披着氅子,只因这殿内焚着暖炉,所以才把这氅子给卸了。” 我牵过苏贵妃的手,笑道:“我今日就挨着姐姐坐可好?也不知淑妃姐姐和德妃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到呢?可别误了晚宴才好。” 苏贵妃淡淡一笑,凑到我耳边道:“晚不了。皇上才去颐宁宫请太后前来,只怕得过半个时辰这宴席才能开呢,你可饿了,我让苏安给你端些点心来,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苏贵妃唤来苏安,道:“本宫瞧着这时辰还早,你去给贤妃娘娘端碟奶香馍馍来。” 苏安自然知道我在萧泽心中的分量,赶忙去了。苏安转身而去,而淑妃与德妃联袂而来,我赶忙站起身与她们见礼,笑道:“两位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才到,可是背着妹妹去吃了什么好吃的不成?可要好好交代哦!” 她们二人听我这样打趣,忙道:“正是吃了好吃的才来呢。”说着,德妃走上前来挽了我的手,道:“下次来我宫里吃好吃的,我吩咐人独独留给你,这样可好。” 德妃这样说,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羞羞一笑道:“还是德妃姐姐最疼我。” 阶下众妃嫔见我们四人俱到了,一起起身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四位娘娘万福金安。” 四妃之中以贵妃为首,苏贵妃前行一步,四下朝众妃嫔打量一圈,这才开口道:“都起来吧,如今皇上去颐宁宫恭请太后娘娘,诸位姐妹都稍带片刻。” 苏安给我端了奶香馍馍来,我食了半碟,这才听到萧泽进殿的声音。太后被萧泽搀扶着,满头金翠,一身金地茜红的凤衣,逶迤拖地,尽显母仪天下的本色。不过灯光照映之下,她比从前显得更加的苍老。 众人见皇上和太后进殿,都赶忙站起身来,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萧泽还未开口,太后就率先开口道:“都起来吧,今日老身见到你们,开心得很呀。” 皇后的凤座已被撤下,换上的是太后专用的翟凤金座。太后在萧泽的搀扶下缓缓的坐上金座,朝萧泽笑道:“皇儿,你也快坐下,咱们好开席,只怕她们等着咱们都该饿着了。” 苏贵妃坐在太后旁边,听了太后的话只得赔笑道:“太后娘娘说笑了,咱们等着太后娘娘和皇上,哪里会饿呢,这会子来才正巧。” 正说着,苏安那边就引着内侍宫女端上美酒佳肴,一殿之内俱是肉香酒香,惹得人一时胃口大开,我都忍不住饮了一小杯甘醇的葡萄酒。 德妃瞧见我在饮酒,赶忙吩咐宫女给我换了酸梅汁,朝我急道:“都怀着身孕,还贪杯。” 我忍不住一笑:“这酒香实在是太诱人了,我忍不住这才喝了一点点,德妃姐姐莫要怪罪才是,饶了我这一回吧。” 太后坐在上座,听见我同德妃这样说,也开口道:“贤妃你怀着身孕就应该自持,莫要因为贪杯误了哀家的皇孙,哀家还指望着抱个白白胖胖的皇孙。” 萧泽听太后这样说,赶忙给我打圆场,道:“母后,贞儿素日里就很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看来这一次内库酿的葡萄酒太过香醇了,所以贞儿才忍不住饮了一点。” 太后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只吩咐苏安将我杯里的酸梅汁热了再给我喝。 萧泽趁着这个机会,举起酒樽道:“今日朕设这夜宴,是为了感谢太后娘娘,朕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多亏母后亲力相助,才能解过一劫。正巧过半月就是母后的寿辰,朕明日要昭告天下,这一年天下诸民免徭役免赋税,以报母后再生之恩。” 萧泽这一说,指的是太后同吴淑妃一起问吴世安索要解药之事。当日太后为了萧泽倒也是尽了心力,只是若是因为这样就免天下徭役赋税,那实在是不应当的。 太后倒也没有推辞,一脸当之无愧,开口朝萧泽道:“做母亲的,这样是应当的。皇弟素日里心疼我,我自然也是心系皇帝,咱们母子之间不必多说这么多。” 太后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母子连心,却又是显得那样的生疏。 萧泽点点头,将酒樽里的美酒一饮而尽,又让苏安斟了一杯酒,开口道:“母后说得对,朕对母后不用说这么多。朕还决定再给母后上尊号端惠二字,以显母后母仪天下之风。” 太后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点点头道:“皇上端惠这两个字取得好,很合哀家的心意,当初皇帝初即位的时候,给哀家上了恭肃和淑的尊号,哀家觉得刚强有余而却少了一番母仪天下的风范,皇帝这次加的好。” 萧泽一笑,继续道:“还有一事没有告诉母后,朕当自罚一杯。”说着,萧泽举起酒樽,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继续开口道:“先皇后齐氏欲谋害朕,朕一怒之下已经废黜了齐氏。如今宫闱之内无主,朕一时却也不想再立皇后,所以便封了四妃——贵妃、贤妃、淑妃和德妃,这四妃位列诸妃之上,四人同协理六宫诸事,母后认为这样可好?” 话说到这里,我才明白了萧泽今日设下这晚宴的原因,这一下倒真是把太后堵得有口说不出,看来萧泽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赏菊会(上) 太后微微有些惊讶,扶了扶鬓边一支五尾金凤钗子,盯着萧泽看了许久,却不开口。 萧泽瞧见太后这般表情,只怕早就料到了,也不奇怪,继续开口道:“母后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苏安,快去请何彦方来。” 太后听了萧泽这句话才缓过神来,开口道:“如此安排甚好,古时就以四方神镇守四方,现下皇上也封了贵贤淑德四妃共领六宫,相信这六宫之内必定升平安定。” 说着,太后又话锋一转,道:“只是哀家也得提醒皇帝,如今贤妃她怀着身孕,应当静养才是,哪里能操劳这六宫事务。哀家还听说贵妃也操心文琅帝姬,所以要辞去这协理六宫之权。说来也是,这个个都有孩子,怎么能专心在这六宫之事上。依着哀家的意思,哀家也不放心将着内宫交给旁的人,倒不如哀家替皇帝守这六宫才好。皇帝意下如何呢?” 萧泽还未开口,苏贵妃就站起身来,给太后行了礼,这才笑道:“臣妾多谢皇太后娘娘垂爱,臣妾虽是爱女心切,但皇上有命,臣妾定当万死不辞,以谢皇上信任之情。” 说着,苏贵妃走上前,朝萧泽一拜,高声道:“臣妾贵妃苏氏领旨,日后定同几位妹妹一起竭尽心力,替皇上看好这六宫一切。” 苏贵妃这一说,我同德妃、淑妃三人赶忙也走上前,拜倒在地,同声道:“臣妾领旨,请皇上,太后放心,臣妾们定当将这六宫给守护好。” 太后见我们四人这样,显然是没有料到,脸色霎时间就青了,站起身来朝萧泽道:“皇帝。哀家身子有些不适,先回颐宁宫去了,你改日再来请安吧。” 说完,太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去。萧泽也不多说什么,只站起身唤了句:“儿子恭送母后回宫。”说完,便朝拜倒在地的我们四人道:“四位爱妃快快请起,日后这宫闱之内,朕就全托给你们了。 这一场晚宴倒是把我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我少不得又要管起这六宫的琐事来。不过索性贵妃、淑妃与德妃三人一同协理,我倒是省了不少心力。 此后的四个月里,我只顾着在永寿宫内安心养胎,而萧泽也是一心打点这朝堂上的所有事情,偶尔有空来内宫也是在我的永寿宫里多作停留。不过这合宫却没有听到任何抱怨的声音,旁的人许是慑于我的地位而敢怒不敢言,而苏贵妃几人则是礼让或是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让萧泽多陪着我些。 出了我与萧泽,萧漓与沐宁也没有闲着。他们在京畿附近募兵得三万余人,沐宁在募兵之后就离开了长京,驻扎在长京周边的永关,闭起门来练兵。 而萧漓则更加忙碌,他除了帮着萧泽打理朝堂上的一应事务,还要在长京与永关两地之间来回奔波。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现下只有精兵强政才能攘外安内。 秋天很快就到了。上林苑里一丛一丛的菊花开得正好。上林苑特意给永寿宫送了不少名菊,嫣红姹紫,宝墨如玉。而沐夫人又托人从扬州带了些谷阳湖的大闸蟹。这菊香蟹浓,我想着萧泽这些日子忙得无暇分身,便想着让他歇上一歇,便在宫内遍发名帖。邀请这合宫姐妹来永寿宫赏菊品蟹,而萧泽、敦亲王萧漓和沐宁自然也要邀请行列。 萧泽见我有这样的兴致,自然也不会扫了我的兴致,便答应一定来我永寿宫里。这一日早早来到永寿宫中的却是沐宁与萧漓。琼奴和羽香几人正忙着布置这一盆一盆的名菊,自然没有时间来照料萧漓与沐宁。我亲自烹了两盏茶端给沐宁和萧漓。 “许久不见哥哥,哥哥倒是瘦了不少,想来定是在那军营里辛苦,所以才憔悴这么许多。”在沐宁的茶里,我特意添了两颗红枣,茶味甘甜。 沐宁却不以为意,道:“练兵哪里有不辛苦的,不过瞧着这些新兵一日一日的熟练起来,我倒是安心不少。倒是你,怀着身孕却不见胖些,到底还是这宫里辛苦。” 萧漓听了沐宁的话,也是点点头,道:“小王瞧着皇嫂这几日也是消瘦了,可是没有胃口?小王府里倒是有不少滋补药材,要不小王让人送进内宫来与皇嫂。” 听萧漓这么一说,我赶忙摆摆手,道:“王爷言重了,不过是这几日秋燥,所以才吃的少些,不碍事的。倒是王爷和哥哥,日日这样操劳,才应该多用些才是。” 沐宁听我这样说,开口道:“即是这样说,那快去与我端一坛好酒来,说实话,我去军营这么久,还没有喝过好酒呢,今日倒是懂了酒瘾。” 沐宁话还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沐夫人的声音:“今日可是贞儿精心举办的大日子,你可别在今儿捣乱,还喝酒,小心母亲我饶不了你。” 沐宁听沐夫人这样说,赶忙吐了吐舌头,道:“母亲饶了孩儿吧,孩儿可真是不敢了。” 瞧着沐宁的样子,我与萧漓都忍不住掩唇一笑,我开口道:“哥哥莫说得这样可怜,若是真想喝酒,我就每日让人给你送到军营里去,我知道哥哥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哪料到,沐宁却是摆摆手,道:“我方才不过与你玩笑的。现在情形紧急,我可不敢喝酒,若是喝了酒误了事,那我可不要自责死自己。” 萧漓听了沐宁的话,忍不住点头称赞道:“沐兄说得好,如今我瞧着这三万大军倒是成了,只是咱们还要在募兵,不然这兵力一对比,还是不支。” 我听出了这话里的蹊跷,遂问道:“怎么,听哥哥和敦亲王这么说,难不成这南边又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你猜的不错,宁亲王昨日递了折子,说是为了拱卫南疆,他又请命募兵五万人。”沐宁这话里虽说的轻松,但我却能清清楚楚听出这话里的分量。 我略有些惊讶道:“这折子皇上能批吗?再募兵五万人,那这建邺的兵力可就到了二十五万人了?”大梁所有禁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十万人,这二十五万可真算得上是个大数目了。 萧漓却继续道:“皇嫂先别惊讶,这事情远不止如此。即便皇兄不批这折子,他萧涵就不募兵了不成?他不仅募兵,今岁更是私吞了这江南六省的赋税收入,如今他司库丰裕,自然有这财力能招兵牧马。” 看来这萧涵已经在江南一带只手遮天了,不禁强兵黩武,更是把控财政,如此长久以往,只怕就是这大梁朝的一大祸患。可是依照萧泽现在的实力,却不足以将这个祸患平定,可惜大梁朝这些年基病太多,才致使萧涵有机可趁。 见我不知在思索什么,萧漓忍不住开口道:“皇嫂莫要再打什么只身前去劝降的主意了,现在只要小王在,就绝对不会让皇嫂再冒这样的险。” 听见萧漓这样说,虽说我心里依旧是很惆怅忧心,但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道:“敦亲王快放心,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只身前往建邺去,更何况就算我去了建邺也不见得能挽救什么,所以小女子我也就只能待在这太微城里安心养胎了,至于这外头的军国大事也就只能交给哥哥和敦亲王你们这些大男子汉去操心了。” 敦亲王听我这样说,以为我是在打趣他,忙道:“皇嫂千万别误会小王,小王并非瞧不起皇嫂,皇嫂是巾帼英雄,只是小王不想皇嫂再身陷险境,何况现在皇嫂还怀着身孕。” 沐宁听敦亲王这样说,赶忙打断他的话,道:“王爷,这话可别再说了,这里是内宫,可不是咱们的营帐,若是给一些无谓的人听见了,只怕给贞儿惹祸上身。” 敦亲王这才恍若大悟,点点头道:“沐兄说得对,倒是我失言了,还请皇嫂不要计较。” 我忙摆摆手道:“素日里瞧着王爷,只当王爷是聪明过顶,今日一看,还好是在我永寿宫里,不然可是要惹得旁人笑话了。” 敦亲王还未来得及答话,沐宁就道:“他呀,是一来你永寿宫就变笨了,看来还真是你的错,你还不快再去斟茶来给敦亲王爷赔罪才是。” 我们这边正说着,那边苏贵妃正同孙德妃走进永寿宫来,听见我们的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本宫听着沐将军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难不成是贤妃妹妹做错事情惹恼咱们的敦亲王了?” 敦亲王萧漓听孙德妃这样说,一下子羞红了脸,赶忙辩解道:“德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贤妃娘娘特意邀请小王来参加今日宴饮,小王谢还来不及怎敢恼贤妃皇嫂呢。” 沐宁见萧漓说话结结巴巴,赶忙起身打起圆场来,笑道:“只怕是两位娘娘听岔了,方才微臣说敦亲王瞧着这永寿宫里这么多的菊花,看的眼都花了,所以才让贞儿妹妹去给敦亲王端盏茶水来给王爷赔罪。” 第三百章 赏菊会(中) 我听沐宁这样说,忙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哥哥说的是,这倒是我的不是,我赶紧去泡壶好茶来向敦亲王爷谢罪才是。” 我这话倒说得萧漓更加不好意思了,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笑道:“皇嫂就会打趣小王,小王日日帮着皇兄打理朝政,却没有时间好好赏花品茶,今日还得多谢贤妃娘娘,若不是贤妃娘娘请了小王来,只怕小王都不知道这天已入秋了。” “入了秋才好,秋高气爽,这菊花又是开的正好,湖蟹呢也正是丰腴。”孙德妃哈哈一笑道:“也不怪贤妃妹妹想着这个时候弄这赏菊花,倒是让我们饱了口福。” 我听了孙德妃的话,笑道:“今日定让德妃姐姐吃个够,我方才瞧过了,这蟹肥得很,可是从扬州千里迢迢运来的。” 孙德妃还未答话呢,那边就传来吴淑妃的声音:“听了贤妃你这话,我可就安心了。也不知道多久没尝过这扬州的大闸蟹了。我记得还是从前父亲在扬州做官时尝了些,那鲜味现在还是难忘,今日也是托贤妃的福了。” 吴淑妃一边说着,我一边走上前与她见了礼,这才笑道:“姐姐若是爱吃,待会我让人送些去姐姐的翊坤宫去,这大闸蟹清蒸了才是最味浓。” 吴淑妃点点头,我牵了她到一旁同德妃、贵妃一起坐着,又招呼了沐宁和敦亲王在一旁就坐。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我瞧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可萧泽还未到,便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前去含元殿催催。 正这样想着呢,那边萧泽就缓缓而来,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威风凌凌,众人赶忙拜倒身请安道:“参见皇上,皇上吉祥万安。” 萧泽语气轻快,点点头。道:“都快起来吧,都说入秋了,这地上也凉了,今后没事也就别跪了。朕今日可是来赏菊品蟹的。贞儿。还不快把这名菊给端上来。” 我见萧泽如此神色,便知道他今日心情不错,我便也满脸堆笑的附和道:“这不就等着皇上了吗,皇上一来,臣妾那还敢把这菊花和美蟹私藏起来。” 说着,我让琼奴给萧泽奉了盏莲子茶,道:“这秋天气躁,我瞧着皇上这两日胃口不好,多喝些莲子茶,静静心火才好。” 萧泽接过莲子茶。笑道:“还是你最贴心,朕这些日子倒真是觉得心火有些旺,是该喝些凉茶,你给敦亲王和你哥哥也上一盏,他们也该喝喝。” 我听萧泽这样说。忙点点头,吩咐琼奴与萧漓和沐宁各上了一盏香茶。接着,我又吩咐小信子道:“小信子,去把拿盆绿菊给端出来,再吩咐小厨房准备上膳。” 小信子小心翼翼指使人端了盆菊花上来,他自己个儿则用双手小心的护住这花瓣,倒是让在座的人都不禁好奇起来。私底下窃窃私语道:“究竟这绿菊到底是什么样,竟要小心到这般地步,看来当真是个稀罕物件。” 底下私语之声不绝于耳,小信子将这绿菊接到手里,仔细着放到了桌上,这才朝我回禀道:“主子。奴才将这绿菊给捧来了,花房吩咐了,这绿菊不能见着阳光太久。” 我点点头,扬了扬手让他退下,这才朝萧泽道:“皇上。您来瞧瞧,这是上林苑里的花匠们精心培育出来的绿菊,昨儿个他们听说我要办这赏菊宴,特意送来的。” 萧泽还未开口,孙德妃就凑上前来,仔细打量这绿菊一遭,这才惊讶开口道:“这各色名花本宫也倒是见了不少,却真还没见过这绿色的花,今日倒真是长了见时了。” 苏贵妃也接过孙德妃的话头,道:“难怪故人逢秋便要赏菊,这秋天里唯有这菊花最惹眼,其余的花歇了也只有它还开着。这绿菊就更是金贵,远远看去,这花瓣与叶片颜色一般,若不仔细分辨倒还真是看不出来,皇上你说可是?” 萧泽听了苏贵妃的话,点点头,道:“也亏得这花匠有这样的神通,将这菊花给变成了绿色,不过今日赏菊,有了这绿菊却没有蟹,也是没了滋味。” 淑妃听了萧泽的话,忙掩嘴笑道:“贤妃,你瞧我没说错吧,光是赏菊也却是没有意味,不光是我馋了,这皇上也是馋了,你瞧,都没心思赏菊,只一心想着你那大闸蟹了。” 淑妃这话说得在座诸人都是忍不住一笑,萧泽更是指着吴淑妃道:“你瞧瞧,就你最懂朕,待会多赏你一只蟹,算是朕报答你替朕讨蟹。” 这吴淑妃听萧泽这样说,还煞有介事的朝萧泽一拜,道:“那臣妾就在此谢过皇上了。” 见他们二人这样谈笑,忽然觉着这日子真是安逸舒适,若是这宫里的日子一直这样那该多好。正想着,小信子就端了大闸蟹上来。 金黄的蟹配上浓香的姜丝陈醋,说不出的美味。连我闻见这香味,也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朝萧泽道:“皇上这会子不用再惦记蟹了,不过可不能多吃,这蟹可凉。” 萧泽见我语出担心,忙道:“朕不过是打趣,哪里就这样馋了,你放心,朕定不多吃。” 吃蟹当然还要配上好酒,我把自己酿的葡萄酒给端了出来,先给萧泽斟了一杯,道:“皇上尝尝,这是臣妾自己酿的葡萄酒,不知道合不合皇上的胃口。” 琼奴也领着一众宫女给在座各位妃嫔斟了酒,众人站起身来,朝我举樽道:“谢贤妃娘娘今日赐宴,愿娘娘万安。”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笑道:“各位姐妹们言重了,瞧着各位姐妹开心,本宫也就开心了。本宫只希望这宫里永远和和气气,就像是一家人一样才好。” 我这话音才落,宫门外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我还为开口,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奔进永寿宫来。小信子和我身后的琼奴、羽香俱是吃了一惊,赶忙挡在我和萧泽的前头,生怕发生什么的意外。 沐宁和萧漓也是一惊,都走上前来,厉声喝道:“是何人,明知圣驾在此,竟敢私闯永寿宫,该当何罪!” 那人似乎被沐宁一喝给唬住了,收住脚步,愣愣的站在原地。我忙朝小信子使了个眼色,小信子走上前,仔细看了一圈,这才朝我惊讶道:“主子,她,她,是坤仪宫里的废后。” 听见小信子说话,那女子似乎像发疯了一样,高声喊道:“谁说本宫是废后,本宫是皇后,你这个大胆奴才竟敢不敬本宫,小心本宫回禀了皇上治你的罪!” 听着声音,我和苏贵妃几人对视一眼,心下明白,这定是废后齐氏无疑。琼奴和羽香忙领着几个宫女走上前,将这废后团团围住。 事情发生在我的永寿宫中,我自然应当出声:“大胆废后,皇上已经下旨将你禁足坤仪宫中,你怎么如此大胆,敢私自出宫,你来我永寿宫有何企图?” 我原不想这样与她说话的,只是我实在猜不出这废后来我这永寿宫到底是为何,何况今日还是我特意摆下宴席之日,我少不得要这样厉声询问。 谁知道,这废后只抬头瞪了我一眼,却并不答我的话,只顾着朝萧泽那边走去,口中带着哭腔,道:“皇上,臣妾见过皇上,皇上,臣妾有要事要禀告皇上。” 萧泽并不愿意见到这齐氏,只转过头去,吩咐苏安道:“苏安,朕之前就说过,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今日她怎么又来了永寿宫中,你可是嫌你的脑袋在你身子上碍事了,才这样不小心打理这宫内事务,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萧泽这话说得重,唬的苏安赶忙跪下叩首谢罪:“是奴才该死,奴才也不知道这废后娘娘是怎么来到永寿宫的,奴才这就去彻查,还求皇上恕罪。” 萧泽并不答话,在座众人俱是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谁也想不到,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是之前那个母仪天下,端庄华丽的皇后娘娘。她身上的衣裳虽是华丽却因为多时未洗而显得油腻邋遢。 苏贵妃瞧着萧泽的神态,开口道:“齐氏,无论你再怎样耍尽花招皇上都已说明不愿见你,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倒不如识趣些,快回你的坤仪宫去吧。” 谁料到,这苏贵妃好好与她说话,却换来这齐氏的冷眼相待。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这齐氏可是被我们几人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的,她对我们这样的态度也是应该。 这废后齐氏直接无视了苏贵妃,而继续朝萧泽唤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不愿意见到臣妾,可是臣妾有一件事情要禀报皇上。这事情事关李良媛的生死,还请皇上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见臣妾一面。” 萧泽听了这齐氏的一句话,身子却是一阵,不过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朝苏安道:“朕吩咐了,朕不想见到这个人。” 第三百零一章 赏菊会(下) 苏安跟着萧泽的年头久了,自然知道萧泽的心思,萧泽素来都是怒而不言,现下虽是对着齐氏视而不见,但心中只怕早已是怒火中烧。 苏安心急着走上前,朝四周侍立着的内侍们低声喝道:“这都是死了吗?贤妃娘娘的永寿宫可不是谁都能进来耍泼闹事的,你们还不快把这废后娘娘给我请出去。” 虽说这齐氏被废,但终究还是萧泽的女人,苏安到底也不敢太过放肆得罪。齐氏与这内侍们推推搡搡就是不肯离去。沐宁和萧漓都小心翼翼的护在我前头,生怕这齐氏为难于我。 齐氏见萧泽执意要撵走自己,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道:“皇上要赶臣妾走,臣妾也没有法子,只是这李良媛被如妃陷害枉死,皇上难道就不管不顾了吗?” 萧泽还未开口,我与苏贵妃就对望一眼,这齐氏也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什么,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起来。只是,她自以为这话会打动萧泽,可是谁料萧泽竟是一动不动,对她所说竟是置若罔闻。 我见势态发展成这样,正要开口辩驳,谁料坐在一旁的齐贵人竟也站起身来,朝着萧泽拜倒,道:“皇上虽恼堂姐,可是堂姐所说确实句句属实,臣妾敢赌誓这李良媛是四妃趁着皇上昏迷之时秘密处死的。” 齐贵人突然发难倒是让我们始料不及,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是焦急,只怕这齐贵人说出当日之事,如今萧泽要是知道这事情始末来,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孙德妃最先沉不住气,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齐贵人,你说话可要小心,这李良媛是因病去了,这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如今说是本宫几人所害,你可有凭证,若是你并无凭证私心诽谤,那可别怪本宫治你以上犯上欺君之罪。” 齐贵人本就胆小。被德妃一喝,倒是把头给缩了回去,只跪在那低头看着废后齐氏并不说话,对德妃的话置若罔闻,也不回答。 我瞧着孙德妃这话问得着急,赶忙道:“德妃姐姐你又何必与她多费口舌,你瞧着这曾经的皇后娘娘就跪在这,人家可是嫡亲族妹,自然是一个说什么,另一个也就说什么了。” 淑妃也跟着我的话头道:“还是贤妃说得对。这个时候不帮忙,什么时候帮忙呢。也是皇上对这齐氏一族太过心软了,才至于有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诽谤上位。” 齐贵人原本还坚定的同废后跪在一起,听了淑妃的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倒是有些退缩的意思,就连废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往后退去。 苏贵妃坐在一旁沉稳饮茶,一言不发,待我们说完了。她才开口道:“这李良媛病逝宫内人尽皆知,至于有人说是本宫害的,本宫即便承认,可本宫也实在想不出害她的理由来,这样荒唐的事情竟然也能随意捏造出来,还好你现在被废了。不然本宫不敢想像你曾经贵为国母,一国之母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笑话。” 苏贵妃不愧会说话,短短几句就说到萧泽心里,萧泽沉默许久。开口道:“多说无益,朕不是傻子,这样的话竟也敢拿到朕面前来说。四妃位高权重,岂是你这个罪人能任意诽谤的。”说完这些,萧泽转过脸看向跪在地上的齐贵人,道:“方才淑妃有句话说得对,看来朕对你们齐氏一族太过客气了,才纵容你们敢如此。” 说着,萧泽吩咐左右侍卫道:“来人,将这齐氏给我押回坤仪宫去,若是再有私自离宫,不必禀明朕,直接杀无赦。至于齐贵人,朕之前太过纵容,只当她与这齐氏一族并无多大关联,现在看来,齐贵人倒也是个兴风作浪之徒,这样的人着实惹朕讨厌,朕现下就把她叫给你们四人定夺。” 苏安听萧泽这样说,赶忙凑上前来,萧泽直接道:“苏安,你且先将这齐贵人押回她自己的宫室,至于这废后,你不消我与你多说什么了。” 苏安一脸凛然的点点头,沉声道:“奴才知道了,奴才定不会让皇上再费心了,还请皇上放心。奴才这就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办。” 萧泽点点头,朝苏安摆了摆手,苏安便领着侍卫朝废后和齐贵人走去。这齐贵人听了萧泽的话直接瘫坐在地上,而这废后还在做垂死挣扎,开口高呼道:“皇上,臣妾原认为皇上是一代明君,谁知道皇上竟然相信这宠妃佞臣的话,不相信臣妾的忠言,这李良媛的的确确是这如妃谋害而死,而皇上却连臣妾的一句话也不愿意多听。” 苏安哪里还会理会废后齐氏,只顾着领着侍卫把她撵出永寿宫去。我却开口把苏安拦下来,朝萧泽行礼道:“皇上,既然这齐氏口口声声说是臣妾谋害了这李良媛,臣妾无缘无故背上这黑锅,索性把这事情给说个清楚,不然就算这齐氏回了坤仪宫,只怕臣妾也还要背着个谋害宫嫔的罪名。 苏贵妃几人听了我的话,用相信的目光看我一眼,点点头道:“贤妃这话说得不错,臣妾也同意贤妃的话,恳求皇上让臣妾们与这齐氏把这件事情给对峙清楚,不然臣妾们都不安心,还望皇上体恤。” 萧泽见我们这样说,也没有坚持,点点头道:“朕是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不过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便就随了你们的意思。你们说得也对,这事情要是不说明白,那这宫里的流言蜚语也怕是不断,不如索性说个清楚明白,让她也死了这条心才好。” 得到萧泽的首肯,我便转过头与齐氏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谋害了这李良媛,你可有什么证据不成?” 若是没有证据,这齐氏也就不会如此张狂,她拍拍手掌,从永寿宫外走出一名宫女来,那宫女在萧泽面前一跪,道:“皇上,奴婢是钦安殿里负责洒扫的小环,奴婢见过皇上。” 齐氏显然显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快说说,那一日你看到什么了?” 那宫女这才晃过神来,回道:“回禀皇上,那一日奴婢正在钦安殿前洒扫,忽见一辆马车从钦安殿前过,奴婢特意留了神,这才发现原来是永寿宫的信公公,马车里一个席子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信公公的马车匆匆就朝宫门外去了。奴婢心里疑惑就走上前,结果就在马车行过的地方拾到了这个东西。” 说着,那宫女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苏安看了看萧泽的脸色,然后走上前去接过这东西。那东西用蓝色的包袱裹着,苏安轻轻的解开包袱,一只粉色的宫鞋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苏贵妃瞧见是只宫鞋,只道:“怎么是只宫鞋?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齐贵人这时抢过话头道:“这宫鞋不就是李良媛的吗,我之前可是在李良媛的宫里见过。” 孙德妃听齐贵人说这话,不由笑道:“这话说得到奇怪了,本宫瞧着这鞋子不就是一般的花鞋子吗,这宫里处处都是,说不准这鞋子就是这宫女自己个儿的,拿出来哄人罢了。” 说着,在座众人都忍不住点点头,赞同这孙德妃的说法,更有人窃窃私语道:“不过就是一双鞋子,竟也当个证据拿出来了。不过这宫女说的倒有几分意思,听着倒像是真的似的。” 听到这,我不由一笑,心里道,这宫女说的的确是惟妙惟肖,可是谁知道这宫女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我遂开口问道:“本宫暂且相信你这鞋子是李良媛的,不过本宫问你,这太微城偌大,你是如何能看到这小信子的马车的呢?” 那宫女不假思索的说道:“那一日明月当空,奴婢自然看得清楚,的的确确是永寿宫的马车不假。皇上在上,奴婢可不敢欺瞒皇上的呀。” 听了这宫女这么说,我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明朗起来,我遂道:“那你还记得那一日是什么时候吗?你若是记得,那本宫就相信你所说的全是真的。” 那宫女听我如此说,便沉吟一会不再说话。我见她如此,赶忙道:“怎么,你答不上来了,难不成是在皇上面前扯谎了吗?” 苏贵妃只怕是看出了我的意图,遂也道:“本宫瞧着你只怕也是在扯谎,你若是说不上来别怪本宫治你的欺君之罪,到时候满门抄斩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宫女显然是被苏贵妃的话吓到了,赶忙脱口而出:“是初二,奴婢记得那日是给上清天尊上香的日子,对,是初二不错。” 我见她如此口不择言,心里又是暗笑,道:“那这可就奇怪了,这初二本应该是无月的,何况那一日还下着大雨,本宫实在不明白,你是从何处看到小信子的马车的。难不成你说的初二与本宫所说的初二不是一日么?” 第三百零二章 真相 我这话一出,那宫女赶忙改口道:“是奴婢记错了,是十五,十五那一日是满月。” “十五是满月任谁都知道,你这改口也真是快,一会就从初二变成了十五,你这日子过的也是快。”说话的是孙德妃,她朝我淡淡一笑,转过脸朝跪在地上的宫女冷喝道。 而皇后显然是心急了,竟开口道:“德妃娘娘又何须这样疾言厉色,这日子记错了也是常有的事儿,难不成是自己敢做却不敢认了吗?” 其实我就等着她这句话,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我平复了心境这才开口道:“本宫做事从来没有不敢承认,你既然说是十五,那本宫就认是十五。若是本宫没听错,方才你说十五那日是满月,可是么?” 那宫女只怕是被我吓住了,怔怔不敢开口。我又再开口,继续问道:“你方才说十五那日是满月,可是么?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本宫,你不是将一切都看清楚了吗?” 我这样的逼迫下,那宫女只得开口道:“是,奴婢记得那一日是满月,月光很亮,所以奴婢才看得到疾驶而去的马车,和车上坐着的信公公。” 我点点头道:“你敢认那就是最好。上月十五日本宫身子不适,很早就歇下了。不过本宫记得当日羽香可是没睡着,不如问问羽香,那一日究竟如何吧。” 说着,羽香缓步走上前来,在我身前一拜,道:“奴婢回贤妃娘娘的话,那一日奴婢记得很清楚,是大半个月来的第一场大雨,淅淅沥沥一直下到第二日午后才休。奴婢实在费解,怎么会有人说那一日是满月呢,这样的无稽之谈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 羽香这么一说。孙德妃和吴淑妃都接连开口道:“羽香说的不错,本宫也记得那一日是下了大雨,惹得本宫一夜未睡,到未曾记得那一日有满月呀。” 这话音才落。就听见齐贵人尖声开口道:“究竟是满月还是下雨,岂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断夺的,皇上,你可不要轻信谗言,臣妾记得那一日就是满月,哪有十五不满月的。” 听到齐贵人的话,我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哪有十五不满月的,对,这话说得更对,不过本宫记得这每日的时辰天气钦天监都会记录下来。咱们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执也没有意思,不如让皇上唤了钦天监的人前来询问,自然就知道十五那一日是满月还是下雨了。” 我话音才落,萧泽就斩钉截铁道:“不必了,朕从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何必为了这些无谓的人无谓的事情烦扰到呢,贞儿,不如就将他们打发了,咱们继续赏菊品酒。” 我却摆摆手,道:“皇上,这件事情也许对皇上来说不是什么,可是对于臣妾来说却是名誉大事。臣妾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诽谤臣妾,还请皇上体谅臣妾的心情。” 萧泽听我这样说,只得点点头,道:“苏安,那你就去宣钦天监的监正前来闻讯吧。” 这钦天监的监正匆匆而来,瞧见这一宫的权贵。赶忙跪倒磕头道:“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各位主子小主,主子金安,小主们万安。” 萧泽开口道:“起来吧。今日唤你来的缘由想必苏安已经告知你了,那便不要耽误时间,你给一个准,这样也就免得她们相互争执了,也好让这歹人死了心才是。” 这监正也不敢怠慢,从身后的随侍手中接过一本册子,摊开来递给萧泽,道:“回禀皇上,这上月十五的确是阴雨天,这雨一直下了好多个时辰,贤妃娘娘所说却是事实。” 这钦天监所言自然是道理,这么一说萧泽立马转了个脸色,朝苏安吩咐道:“你可听见了,这贼人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起染坊。现下你不必客气,将她们给朕撵出永寿宫去,别打扰了朕赏菊品蟹的雅兴。” 苏安听了萧泽这样说,自然也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对这齐氏也就没了顾忌,领着禁卫军就将这齐氏与齐贵人撵出了永寿宫去。 我见这齐氏和齐贵人出了永寿宫,这才松了一口气,朝苏贵妃、吴淑妃和孙德妃对视一眼,四人俱是面色轻松,看来方才还真是惊险,若不是没给这齐氏抓住什么确实的把柄,不然这一关可不就是那么好过的了。” 萧泽显然余怒未消,继续吩咐苏安道:“传朕的旨意,这齐氏虽被废却有恃无恐在这宫内肆意横行,朕念在与她曾有夫妻之分,所以特旨遣送出宫,永不再进宫。至于这齐贵人,更为为虎作伥,一同遣送回去,也省得朕心烦。” 苏安领了旨意就去敬事房草拟圣旨了。我赶忙走上前,斟了一杯美酒递在萧泽眼前,盈盈笑道:“瞧皇上,她诽谤的是臣妾,臣妾还未生气,皇上倒是生气了,今日可是臣妾请皇上来赏菊品蟹,若是皇上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了,那可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这话说完,我又把手里的酒樽往萧泽面前递了递。萧泽转怒微笑,伸手在我鼻尖捏了捏,这才开口笑道:“就你最知道朕的心意,朕答应你不再生气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朕,让朕多喝一杯才是,朕今日才知道这酒有多么甘醇。” 我瞧见萧泽性质转好,转首朝身后的敦亲王萧漓笑道:“既然皇上这样说,臣妾难道还敢不遵命吗?就让敦亲王和哥哥陪着皇上多喝几盏,不过可不能喝醉哦。” 敦亲王和沐宁也赶忙插话道:“皇上说的是,微臣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永寿宫的葡萄酒是这样好喝,微臣正要和妹妹多要几壶,哪料到皇上先帮微臣说了这话,那微臣可是却之不恭了,待会可是要和皇上多喝几盏。” 我小心翼翼用蟹八件仔细挑了蟹肉递到萧泽的碟子里。一旁坐着的苏贵妃一直对着我暗暗笑,我心下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才开口道:“贵妃姐姐怎么一直盯着我笑,难不成我今日没有梳洗干净,脸上有些什么东西么?” 苏贵妃却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着你身为人母,无论做什么都是那样的慈祥,连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苏贵妃的话才说完,就见一名小内侍匆匆而来,站在萧泽面前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顾着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机会似的。 这一切自然瞒不住苏安的眼睛,苏安走上前去,朝那内侍道:“在皇上面前,有什么话就说,岂还敢遮遮掩掩,小心皇上治你的罪。” 那小内侍听完这话,赶忙走上前凑在苏安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苏安脸色大变,匆匆几步赶忙走到正在饮酒的萧泽身旁,伏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几句。 萧泽开始还有些没醒过神来,只道:“你说些什么?你是真的么?” 苏安点点头,道:“回禀皇上,这事情千真万确,是江南那边的探子千里加急送来的信儿,皇上可是要摆驾含元殿?” 谁知道,萧泽却是摆摆手,不再说话。而沐宁和敦亲王虽然见萧泽不言语,但都知道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都忍不住站起身来,朝萧泽道:“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泽却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咱们待会子回含元殿再说吧,在这儿可是要好好品蟹,不然可是糟蹋了贞儿的一番心意才是。” 我听萧泽这么说,心里万分肯定这朝堂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苏安对上我焦急询问的眼神,却只摊摊手,并不能多说什么。 我只得站起身来,轻声在萧泽身边道:“皇上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先回含元殿去吧,这蟹若是味美,臣妾让人送去含元殿便是了,皇上实在不必为臣妾而耽误了朝堂大事,若是耽误了,只怕臣妾心里才是不安呢。” 才说完,我又挺起身板朝在座众人道:“皇上今日赏脸来臣妾的永寿宫就是心疼臣妾了。现在皇上身有政务要事,要同敦亲王和沐将军先行一步,臣妾在此恭送皇上。” 萧泽被我这么一说,便也就不再坚持,点点头道:“这蟹的确美味,待会贤妃可要差人送些来朕的含元殿哦,不然朕可甘心。” 我见萧泽现下还有心情打趣,便也笑道:“臣妾遵旨,皇上放心,待会就立马着人给皇上送去含元殿去,皇上可要多吃些。” 目送着萧泽、萧漓和沐宁远去,我心下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朝堂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看苏安的脸色,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若不是大事,绝不会有那样的神色,看来今日之事绝不是什么小时。 果不出我所料,待到这宴席散了,我才打听到,原来是宁亲王在建邺起兵反梁,领了三十万大军朝长京杀来。 原认为萧涵至少会在我分娩之后才会行事,没想到竟然才消停了两个月就出现了这档子事情,我的心境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战事起 太微城里从来都瞒不住消息,不过半日功夫,这消息就传遍了太微城的每一个角落。大军从江南压境而来,就如同这沉沉乌云从东南边刮来,马上就会有这狂风骤雨。 不过现下萧泽已经醒来,这宫内有了主事之人,虽说人人心下都是隐隐不安,但却也对萧泽含着一份安心与信心,所以宫内倒是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日傍晚时分,苏贵妃、吴淑妃与孙德妃就好似约好了一般来永寿宫造访。我将她们迎了进来,开口笑道:“才品了蟹,蟹本就性寒,那妹妹就给各位姐姐泡一盏玫瑰花茶,也好暖暖胃,去去寒气。” 苏贵妃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本宫现在对贤妃你也是刮目相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竟还有心情烹茶待客,倒真是好心态。” 我淡淡一笑道:“宫闱之内不理政事,这个规矩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我只知道我对皇上很安心,皇上在,我在这永寿宫里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姐姐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贵妃听完我的话,点点头道:“说得的确不错,本宫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孙德妃迟疑了一下,却开口道:“并非我不相信皇上,只是这大军压境,咱们长京附近这么点兵力就如同螳臂当车,说来,任凭是谁都要害怕的。” “二十五万大军,也得亏这宁亲王爷有本事,区区江南就能招募到这么多的军士,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危机该如何化解。”吴淑妃在一旁似是喃喃自语。 苏贵妃却接过话头道:“俗语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宁亲王肯花银子,自然就能募得到这么多的军士。江南富庶,他如今手掌江南七省的赋税收入,自然是瓢泼盆满。再说。皇上不是派了沐将军领着十万军士前去迎敌吗,这究竟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淑妃难道不知道赤壁之战、长坂之役吗,这行军打仗哪里又一定是靠着人多呢。” 吴淑妃听了苏贵妃的话也是点点头,道:“贵妃这话说得不错。更何况咱们太微城里的人,生死俱系于皇上一人身上,即便有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我们还要苟活不成。” 吴淑妃这话虽说得有道理,但却是丧气话,我忍不住开口道:“姐姐莫这样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听着多难受。姐姐现下只需要安安心心呆在翊坤宫里,这外头的大事自有他们男人来指点江山,至于我们。只要守着这内宫不出什么乱子便是了。” 这边四人正聊着天,那边小信子就缓步走进殿内,朝我行了礼,道:“奴才叩见几位主子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请过安。这小信子凑上前来,在我跟前回道:“回禀主子,坤仪宫里那位就要出宫了,主子可要看看?” 听了小信子的话,最惊讶的是孙德妃,她忍不住开口道:“这苏安做事情倒也真是快,上午皇上才下了旨意。这傍晚就将人送出宫去了。” 四人乘了轿辇,赶到这太微城东北角最高的鼓楼上。从这鼓楼望去,楼下不远就是出宫去的神武门,我向前走几步,楼高风大,吹散了我梳理整齐的鬓角。我忍不住开口道:“说来进宫这么久,这鼓楼我可是从来都没来过,没想到站在这远望过去,景色是这样的好。” 转过身,瞧见苏贵妃也走上前来。她淡淡一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进宫到现在,也没有来过这鼓楼,以前只是远远望过,只当是做无用的建筑,没想到站在这上头向下望,这一览无余的太微城竟是这样的美。” 小信子在一旁凑趣道:“几位娘娘没来过这鼓楼也是应当的,离这鼓楼不远就是下等宫嫔们住的永巷,几位娘娘不常来这,所以不知道这楼上的玄机。这鼓楼是太微城东北角最高处,当年建这鼓楼就是因为太祖皇帝喜欢登高远眺,这才建了这最高角的鼓楼。” 我们四人从不知道这典故,吴淑妃与孙德妃也连袂缓步走上前来。我们朝神武门望去,远远一驾马车正从永巷里驶出来。原本拉得死死的帘子被掀开,这马车也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一身素蓝色的衣裳,头上几支银钗,根本看不出从前母仪天下的绝代风华。这齐氏已经褪去了含元殿太微城内的风光,远远望去,更像是个宫外的年轻少妇,带着一点点宫外头的味道了。 那齐氏朝着四下望了一圈,似乎是饱含不舍之情。我远远瞧见齐贵人坐在马车里不住的催促着这齐氏,而那齐氏却是无动于衷,好像被这金瓦红墙给定住了。 孙德妃就站在我身后,她轻轻叹道:“她出宫得正是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这江南的数十万大军,再也不用担心这太微城里的纷纷扰扰,其实出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看来,外头的天空可是比这太微城里的天空宽阔得多。” 我能听得出来,这孙德妃说的就是心里话,的确,出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特别在这个时候,能出宫就能避去这一切的烦扰和忧愁。也不知道萧涵这一次所图到底是什么,若是他执意要打到长京来,也不知道沐宁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拦在这潼关之外。 想到这,我又不禁担心起沐宁来,他受命出征,明日一早就要领兵出发了,这一日他都呆在含元殿里,我也没有机会与他告别一二,只盼着今日晚上能有空,与他好好说说话,沐夫人只怕与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们都希望沐宁这一次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心里正想着,我微微抬头,不想对上了这齐氏远眺过来的目光。她目光里依旧是一股子怨毒之意,不过我心里却没有了任何的恨意,她就要出宫去了,从此以后,她的所有不再与我有关,而这太微城里,也不再有齐皇后这个人,她的所有都将在这个太微城里被抹去。 齐皇后的所有故事,都将完结在这一个傍晚的鼓楼上。 望着从神武门急驰而去的马车,不知为何,我们四人俱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感叹这日子过得太快,瞬息万变,还是在感叹这日子过得太慢,让人难以煎熬。 回到永寿宫里,沐宁已经在正殿里等着我了。我赶忙走上前道:“不知道哥哥这个时辰过来,只怕是让哥哥等久了。琼奴,快与哥哥奉盏新茶。” 沐宁却是一笑,道:“哪里就等久了呢,我也才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前一直在含元殿与皇上讨论这行军用兵,倒也没有时间过来,只怕又让你和母亲白白担心了。” “知道哥哥要打头阵去潼关截堵宁亲王的大军,我和母亲就一直在担心。哥哥真的要去吗?”我抬眸看向沐宁,说实话,他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要是沐宁离开了长京,即便有萧泽在我身边,我却没有现在这般的心安。 沐宁难得的摸了摸我的头,笑道:“都说我是大将军了,你见过哪个大将军不行军打仗的呀,在说了,皇上给了我十万精兵,有了这十万精兵,你还怕我打不过这萧涵的二十万乌合之众吗?你是我妹妹,就该相信我,更何况这一次有敦亲王给我亲自押送粮草,我就更加不担心了。你和母亲要在宫里好好待着,别让我担心才是。” 沐宁这话说完,我心里顿时安心不少。不过我也是知道,这行军打仗哪里就如他所说那般的轻松容易了,这萧涵的二十五万大军也绝对不是乌合之众,沐宁这么说不过是想安慰我,我只得点点头道:“哥哥既然有这样的把握,我自然是相信哥哥,哥哥也要答应我,好好回来,我还等着哥哥教我肚子里的孩子习武呢。” 沐宁听我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等着我回来,我自己的外甥我当然要手把手的教他,你好好在这永寿宫内安胎,别为了这些琐事而扰乱心神。” 我道:“哥哥也要保重自己,我待会就让小信子给哥哥收拾行装,这一路上要带的东西也是不少,眼见着就是深秋了,这厚实的衣裳可得多带些。” 谁知道沐宁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道:“你真把你哥哥当成绣花枕头了,实在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在我看来,全是累赘,我只要带着几件贴身的衣裳和这一身的盔甲也就够了。” 我却不同意:“哥哥虽是这么说,可是要是哥哥真的如此,还不要让母亲担心。待会哥哥可得好好和母亲说说,不然母亲担心哥哥,这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的。” 沐宁听我这样说,也知道沐夫人很是担心他,遂道:“你放心,母亲那边我会去告诉她的。我要不了几日就回来了,你们好好呆在这宫里就是了。你也不许像上次那样跑出宫去了。” 这话说完,就见沐夫人打起帘子走出内室,朝沐宁道:“明日的践行酒是什么时辰,母亲想去,你去告诉皇上,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允准。” 第三百零四章 请愿(上) 给沐宁践行是在第二日的午后,这一日太阳很好,我站在午门的廊上,日光打在我的脸上,像极了我初进宫的那一日,那一日的阳光也是这样的好。 沐宁一身金色铠甲,朝天敬酒一樽,然后高举酒盏朝萧泽遥敬道:“卑职这次出征,不知生死如何,不过卑职身为大梁人,誓死也会守住咱们大梁的寸土,守住咱们长京。” 我远远望着沐宁,这么多年他俊俏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改变,倒是愈显得成熟稳重了。这举止投足之间全是大将风范,只是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沐夫人站在我旁边偷偷摸着眼泪,我知道她心里担心沐宁。牵着沐夫人的手,我从内侍的托盘里端过酒盏,站在这午门城墙上,将酒盏一倾,满盏美酒泼洒在大地上,我缓缓开口道:“这一盏酒敬皇天后土,本宫与母亲等着哥哥凯旋归来,待哥哥归来时,本宫与母亲还在这城楼上替哥哥庆功。” 沐宁也不推辞,举了一盏酒朝我和沐夫人道:“娘亲和妹妹,你们别担心我,身为战将就应该征战沙场,为国捐躯也是荣誉一生,妹妹和娘亲好生在这太微城里,等着我回来摆酒庆功之时。皇上,卑职这就去了。” 说完,沐宁跨身上马,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大喝一声:“众将士听命,随我朝那潼关杀去,将这一群贼党全部杀回江南去!” 数万兵士也是士气大振,齐喝一声,随着沐宁的马架一路而去,士气长虹,看的萧泽不住频频点头,就连我身后的苏贵妃也在身后朝我道:“你这哥哥说不准真是咱们大梁的福将,我瞧着他领兵样子,倒对打败这宁亲王多了几分信心。” 我朝苏贵妃淡淡一笑:“兵家胜负不是咱们闺中女子一句话就能说断的,说到底。我心里担心,只希望哥哥不要有什么事情就好了。”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潼关那边虽有消息不停的送到含元殿内,可宫闱妃嫔不得干政。所以这些消息若是萧泽不告诉,我是无论如何也知道不了的。而萧泽却一直呆在含元殿内不出宫门,我心下虽是担心沐宁,却无处得到消息。 我唯一能知道的消息,是苏安让小信子给我送回来的,沐宁现在正屯兵在潼关,潼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萧涵虽说是领着二十多万大军,却也驻扎在潼关五十里地外不敢向前一步。两军就这样僵持在潼关,长京得一息喘息之时,但长远来看,依旧危险。 我整日在这永寿宫里等待着消息,却不想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第二日午后。小信子匆匆奔进永寿宫里,急声朝我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瞧着他着急忙慌的,心里也是一紧,赶忙开口道:“出了什么事情,你别着急慢慢和本宫说。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信子咽了口口水,猛地点点头,道:“正是沐将军出了事情,前线才来的消息,说沐将军领着小股兵力想袭击敌营,谁知道却中了敌军的埋伏。现下没了音讯。” 我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门口沐夫人惊呼的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难道宁儿真的中了埋伏,被敌军俘虏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沐夫人晕倒在地上,我赶忙和小信子上前将沐夫人扶了起来。口中疾呼道:“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太医院请何彦方去。” 何彦方赶来的时候,沐夫人已经慢慢苏醒来了,她牵着我的手,轻声道:“贞儿,若是宁儿被俘虏了,那依着宁儿的性子一定是宁死不屈的,我怕他是再也见不到宁儿了。” 说完,沐夫人一把老泪流了下来,看着我也是觉得一阵心涩,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倒是何彦方镇定,开口劝我道:“娘娘和老夫人先不要这么悲观,且不说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皇上定然不想失去沐将军这员虎将,自当派兵营救。再说沐将军在军营呆久了,自然知道他此刻对大梁的轻重,以我认识的沐将军,他自然会以大局为重。娘娘和老夫人一定不能先倒下了,不然沐将军一边凯旋也不会开心的。” 听了何彦方的话,我忍不住点点头,开口朝沐夫人道:“母亲,你先别难过,我这就着人去含元殿内打探消息,即便就算是哥哥被俘了,我也会想办法把哥哥给救出来的。” 说完,我便将沐夫人交给了何彦方,吩咐何彦方好生照料,这才领着小信子朝殿外走去。 小信子花了重金在含元殿外待了两个时辰,终于拿到了确切的消息——沐宁的确在潼关被俘,幸运的是除了沐宁与一小支兵士,其余的万余大军还是驻扎在潼关内,所以一时萧涵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两军依旧对峙,只是没了沐宁这个掌军大将的梁军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不过听含元殿那边的消息,敦亲王已经前往潼关救急。 听了这样的消息我是既开心又着急,开心呢是因为大军还在,着急是因为沐宁在萧涵的手中生死未卜。想到这,我再也坐不住了,不能仅仅只依靠着萧泽营救沐宁,我也得想想办法,将沐宁从萧涵营中救出来才是正理。 想到这,我差遣小信子去了含元殿一趟,请来了一道圣旨——准允永寿宫贤妃沐氏出宫到慈恩寺请香祈愿,着禁卫军派遣羽林郎左右护卫,确保贤妃安全。 得到这道圣旨,我赶忙收拾好了行装。沐夫人见我要出宫去请愿,只拦住我道:“贞儿,母亲不允许你出宫去,你哥哥如今生死未卜,我要你呆在我身边,我不能也失去你呀,贞儿,你听为娘的这一次,不要出宫去好不?” 我却轻轻摇了摇头,扶在沐夫人的耳边轻声道:“母亲要是想哥哥回来我就必须出宫去这一趟,母亲要相信我,只有我去,才能把哥哥给救回来。” 沐夫人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不过对上我的坚定目光,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你一路要小心,我同绍儿在这永寿宫里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说到这,沐夫人顿了顿,开口道:“即便是你哥哥不能回来了,你也要回来,绍儿离不开你。” 我听了这话,心下止不住的感动,开口道:“母亲放心,哥哥我一定平安带回来。绍儿我就托付给母亲你了。母亲别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了,这宫里的事情还要母亲替我隐瞒下来,只说我去慈恩寺请愿就好了,这宫外不太平,宫里人只怕也没心思顾及到我。” 谁料我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小信子长声道:“皇上驾到,众人接驾。” 我心下疑惑,萧泽此刻只怕正在含元殿内忙着处理这军政大事,哪里还会有时间来我这永寿宫里。不过心里这样想,我却依旧提起裙摆,走上前去迎驾。 萧泽神色镇定的匆匆走到我跟前,牵过我的手,道:“还好你还没出发,朕总算是赶上了。贞儿,朕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萧泽这样说,我忍不住侧耳去听:“贞儿,现在外头情况紧急,你带着沐夫人和绍儿去宫外暂避是再好不过的了,等太平了,朕自然会派人去接你们回来。若是这长京被攻破,你就带着银两南下避难去吧,只消把绍儿带大,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萧泽认为我这一次出宫请愿是为了出宫去避难,可他居然没有阻止我,而且还让我把绍儿和沐夫人带上,难道我眼前这个男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打着一场仗吗?我心下一阵感动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并不是要出宫去避难,而是臣妾瞧着皇上日日夜夜在含元殿内为国事操劳,而臣妾身在在内宫却不能为皇上分忧,心内实在是不安惶恐。臣妾听说这慈恩寺是先皇后特意所建,许愿最是灵验,皇上小时候若是有半点灾痛先皇后便去慈恩寺许愿,所以臣妾也想着前去,希望能为我大梁请来太平福祉。” 萧泽听我这么说,一把抱住我,开口道:“贞儿,你从来都是这样为我着想。这一次有你在,朕一点儿也不怕,你放心,虽说沐宁一时不慎被萧涵给捉住了,不过朕相信,朕能把他给救回来,你不要担心,让沐夫人也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道:“臣妾自然相信皇上,臣妾不担心。只是这慈恩寺路途虽不远,但绍儿年幼、母亲年迈,还是不要一起跟去了,请皇上允准,让母亲和绍儿在宫中等着臣妾回来。臣妾心里惦念皇上,这一去不过三四日也就回来了。” 萧泽听我这样说,点点头:“你既是这样说,那就听你的吧。你这一路朕安排了羽林郎护卫你,你自己个也要当心,切莫让朕担心。” 第三百零五章 请愿(中) 离宫请愿那一日,下了大雨。我缓步走上马车,身旁琼奴和羽香陪着我,我牵着沐夫人的手,轻声道:“母亲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为沐宁担心,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母亲替我在宫里好好照顾绍儿。” 沐夫人撑着油纸伞,朝我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去吧,我在宫里定会好好照顾绍儿。我相信佛祖不会对我这样残忍,你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太微城的。” 马车疾驶出宫,我朝在车外护卫的羽林郎中将道:“这可是去慈恩寺的路?” 外头传来这中将浑厚的声音:“回贤妃娘娘的话,这就是去慈恩寺的路,这雨天路滑,所以卑职特意吩咐了要马夫小心些,娘娘在车内坐好,别伤了凤体才是。” 我又继续开口问道:“将军在何处当差?本宫怎么从未见过将军?可是新进宫的?” 那中将语气严肃,回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卑职是上个月调到内宫守卫的,从前是在沐大将军手下做先锋郎,沐大将军体恤卑职,才把卑职调到了内宫中。” “这么说,你从前是我哥哥的手下?”我心里不觉一扬,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那中将应声道:“是,卑职受将军恩惠颇多,总不知如何报答,现在将军被俘,卑职心里也是担心,若不是皇上吩咐卑职要小心照顾娘娘,而娘娘又是大将军的妹妹,卑职早就去潼关营救大将军去了。” 不过转瞬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失言了,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卑职多言,还请娘娘恕罪。” 我咬了咬牙,心里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回头,本宫不要去慈恩寺,替本宫驾车到潼关去,本宫要去潼关会会这个宁亲王爷。” 车外的中将还未开口。车内的琼奴和羽香俱是惊呼出声。琼奴开口道:“小姐,这一次不是要去慈恩寺吗,怎么要去潼关呢?” 一向谨慎的羽香也道:“主子,现在去潼关并非明智之举。潼关现下两军对阵,主子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此时去了潼关,只怕就会被宁亲王当作砝码要求皇上。” 我摆摆手,道:“不必这样担心,我相信他萧涵目前还没有这个胆量,如今哥哥在他手中,我少不得要去把哥哥救出来。” 车内还未平静,却不想车外头传来那中将的声音:“卑职遵旨,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卑职就此只听娘娘一人安排。卑职这就护送娘娘前往潼关去,两位姐姐也不必担心,有了卑职在,定不会让娘娘损伤丝毫。” 知道我心意已决,琼奴和羽香也不再相劝。只静静的陪着我。我瞧着她们的样子,知道她们是担心我,遂开口道:“你们不必这样担心我,咱们这一次去潼关是去救哥哥的,你们若是还没到潼关就这样担心,还如何把哥哥给救出来。早知道还不如把你们留在永寿宫了。” 听我这样说,琼奴和羽香二人却是急了。直道:“主子不许这样说,主子去哪里奴婢们就去哪儿,别说是去潼关,就是去宁亲王的大营,奴婢们也跟着主子。” 我原本忐忑的心在听完她们的话之后竟然安静下来。我紧紧握住她们的手,不再说话。只听这车窗外头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长京到潼关若是一路疾驰,只怕不到半日也就到了,只是这雨水天气,走了大半日也没到潼关。 直到傍晚时分,这外头的雨停了。马车嘚嘚跑了一阵,这才临近潼关。那中将在外头回道:“贤妃娘娘,前头就是咱们大梁的大营了,咱们可是要绕着走过去?” 如今营中是敦亲王萧涵驻守,想到此处,我便点点头,道:“绕过咱们的大营,直接朝宁亲王的大营去,现下也不知哥哥在这营内还是被押送到了江南。” 外头中将听了我的话,指使着马车夫朝敌营而去,一边走一边朝我道:“娘娘放心,依着卑职的猜想,现在大将军只怕还是在这宁亲王的大营里,大将军身为大将主帅,对宁亲王来说可是个巨大砝码,宁亲王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更不可能送回江南去。” 这中将说得对,我在车内不断的点头,开口道:“在离着这大营一里地的地方停下,咱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进营也不迟。” 这中将也不推辞,应允道:“卑职遵命,只是委屈娘娘今夜要在这马车里过一夜。现在雨停了,娘娘可要下车来走走,若是一日都闷在这车里,只怕也是不舒服。娘娘放心,有我们兄弟几十号人在,绝不会让娘娘有任何事情。”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觉着闷在这车里一日实在不好受,便朝琼奴和羽香道:“咱们下车去走走,也好散散心透透气,要不然剩下这一夜还闷在车里,只怕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琼奴和羽香也是点点头,牵着我下了马车,车外远远望去,两大军营隔着一条长河对峙着,彼时正是晚饭时分,这军营里都是炊烟袅袅,我想着这一路来,只怕他们也是饿了,便吩咐琼奴道:“咱们不是准备了干粮吗,你去取些来分给这些军士们吃了,护卫了咱们一日,也是辛苦了。”说着,我转过头去朝那中将道:“将军见谅,虽说车内还有些酒水,但事关紧急,本宫就不将这酒水拿出来与各位了,待回道长京之后,本宫为各位军士摆宴。” 那中将朝我深深一拜,道:“娘娘言重,卑职就不耽误娘娘歇息。”说着,那中将就领着兵士们站在一旁去吃东西了。 羽香和琼奴陪着我缓步走了一会,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嘚嘚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和琼奴羽香一起抬眸向前望去。一驾汗血宝马从远及近而来,羽香和琼奴赶紧扯着我朝那中将处奔去。我心里也是慌张,只怕着马上是什么歹人,若是真的这样,那可就惨了。 谁料还没走几步就被这后头的人驱马赶上,那人开口唤道:“前头可是贤妃皇嫂?” 我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回头去看,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果然是敦亲王萧漓。我不觉有些惊讶,开口道:“王爷这个时辰怎么不在军营里,倒会出现在这里?” 萧漓脸上也满是惊讶的表情,开口道:“这句话该本王问皇嫂,皇嫂不是应该在太微城里?为何又出现在这潼关呢?小王接到京里的消息,也不过是说皇嫂要去慈恩寺请愿,这慈恩寺可是在西边,为什么皇嫂要出现在这东边的潼关呢?” 看着萧漓的目光,满是焦急和疑惑,我也不愿意与他多做解释,只开口道:“王爷难道不知道本宫的哥哥被宁亲王给俘虏了?本宫如何还能安心在太微城里呆着。若是不说要出来请愿,本宫又如何能出宫在这里被王爷给遇见呢?” 说完,我又抬眸看向萧漓,道:“怎么,王爷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本宫吗?难道还是说要把本宫给送回太微城去?若是王爷答应能今日把哥哥给救回来,本宫就同王爷一起回宫去。” 我这话音才落,就听见萧漓道:“皇嫂就这样担心沐宁兄,竟然连性命了不顾了吗?皇嫂又打算如何去救沐宁兄呢?难道还是和上次一般身陷敌营吗?” 萧漓这句话倒是说中了我的心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救出沐宁,我更不知道现在的萧涵到底会不会听我的话放了沐宁,我自是顾自的给了自己一份自信,相信自己能安然无恙的救出沐宁,却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和萧涵谈判。 不过被萧漓这么一说,我却是一惊,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开口道:“大不了本宫就同这宁亲王一人换一人,将哥哥给换回来,这样大军便不会没有主帅,而我不过一介女流,即便这宁亲王意图不轨,也不会对我怎样。” “一介女流?”萧漓听到我的话,冷笑一声,道:“皇嫂难道不知道,若是皇嫂真的在这宁亲王手上,这整个大梁便就要疯了吗?皇嫂实在是太低估自己了。” 说完,萧漓就要帮我带上马,固执说道:“不管皇嫂你怎么说,这一次小王绝对不会让皇嫂你身临险境,皇嫂你就把乖乖给我在这大营里待着,等到要回太微城的时候,小王自然会派人将她皇嫂送回太微城去,这样一来所有人也就都放心了。至于沐宁兄,小王定然会想办法把沐宁兄给营救出来,皇嫂不必担心了。” 羽香和琼奴见萧漓要将我带走,也不顾得那么多,大喊了一声“主子”。那中将便领着一众兵士闻声而来。待走上前,瞧见是萧漓,赶忙行礼道:“卑职见过敦亲王爷,王爷吉祥。” 萧漓脸上无半点颜色,冷冷开口道:“你们可是皇上派来专程保护娘娘的?你们纵容娘娘妄为,差点就酿下大错,你们这一笔账,留着以后再来给你们算,你们快上前来帮着我,一起带着娘娘会大营去。” 第三百零六章 请愿(下) 被萧漓带回军营,萧漓并不声张,而是将我藏在了他的大帐里。我心里着急沐宁安危,遂开口道:“敦亲王,你快放了我,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而致使我哥哥有什么不测,我绝不饶了你。” 这萧漓脱了斗篷,走上前来朝我道:“还请皇嫂恕罪,皇嫂若有别的要求小王自当领命,可唯独这件事情小王帮不了皇嫂。皇嫂只消记得,小王这样做是为了皇嫂好。至于沐宁兄,皇嫂大可放心,小王已经想好了如何营救了。只要过了今夜,皇嫂就可以瞧见沐宁兄,也就不必为了这沐宁兄赴汤蹈火身临险境了。” 我听着萧漓说有法子救出沐宁,心里也不觉大动,开口问道:“王爷有哪些好主意,快些告诉本宫,也免得让本宫着急。” 萧漓见我肯听他说话,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皇嫂一路奔波必定是饿了,小王先让营厨给皇嫂做些吃食,皇嫂边吃小王边和皇嫂说,皇嫂说这样可好?” 听萧漓这样说,我肚子忍不住一叫,竟有些饿了,点点头道:“既是王爷美意,本宫若是拒绝,岂不是拂了王爷的好意。再说,即便是本宫说不要,这肚子只怕也是不答应。” 萧漓听完我的话,拍了拍手,朝帐外吩咐道:“来人,快去营厨替本王要几个清淡的小菜来,记着不许放辣子,也不要姜末。” 帐外的侍从只怕是很了解萧漓,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王爷素来就喜欢辣椒,若是一丁点儿也不放,只怕这菜肴不合王爷心意,王爷可是身子不舒服了?可要卑职去唤了医士来替王爷瞧瞧?”这话里满是担心,一听就知道是萧漓的忠心之臣。 萧漓却道:“本王今日只是不想吃辣,哪里就惹得你这一番废话,还不快去!岂是要把本王给饿死不成?快别啰嗦了,还记着吩咐少放油。本王今日不喜油腻。” 听了萧漓的话,我忍不住掩唇一笑。萧漓瞧见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朝我道:“皇嫂这是怎么了。可别是在取笑小王?” 我听他这么说更是觉得好笑,开口道:“本宫哪里敢取笑王爷,只是不知道何时王爷不喜这辛辣和姜蒜了。看来王爷说起谎话来也是不脸红哦,若不是认识王爷,我还真想不出王爷会是这三军统帅。不过本宫倒觉得王爷可爱非常。” 萧漓的脸变得愈加的红,低声开口道:“小王只记得皇嫂是江南人,所以不大爱吃这辣椒,至于这姜蒜更是不沾的,所以小王才这样吩咐了厨子。也不知道合不合皇嫂的胃口。” 我听了萧漓的话,心里一动。我从来不知道萧漓心里竟是这么默默的关注着我,竟然连我不爱吃这些东西都牢牢记在心里。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吃食就端进了帐内,四碟清淡小炒,还有一味奶香馍馍。我已是有些饿了。忍不住食指大动,吃到一半这才想起来琼奴和羽香还没有用膳,我忙朝萧漓道:“本宫身边还有两位侍女未曾用膳,还烦请王爷取些膳食来与她们。” 萧漓听了我的话,哈哈一笑,道:“若是等到皇嫂吩咐,只怕两位姐姐都已经饿的不行了。小王已经吩咐了侍从给她们准备了吃食和下榻之处。皇嫂今日就在小王帐里歇息。” “本宫在王爷帐里歇息,那王爷去何处呢?”我可不想鸠占鹊巢,遂开口问道。 萧漓淡笑道:“小王今夜要巡视兵士,不睡了,皇嫂只安心在小王帐里休息就是了。” 说到此处,我忽然想起方才萧漓与我说要去营救沐宁。我忙赶紧开口问道:“巡视兵士?难不成是要去救哥哥?方才王爷说要和本宫说营救哥哥的法子,如今用好膳了,王爷快些告诉我,王爷是打算如何去宁亲王的营帐里把哥哥给救出来!” 萧漓见我这样着急沐宁,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忍了忍似乎没有忍住,开口道:“难道皇嫂就这样在意沐兄吗?若是来日小王被宁亲王给抓住了,皇嫂也会像现在这样担心吗?” 他这话说得是莫名其妙,我心里却是明了,心里忍不住泛出一阵苦涩来,顿了顿这才开口道:“若是真有一日王爷不幸被俘,我也定会舍身去救王爷,所谓知己,并不在意是否认识多久,而在于心意相通。本宫这样说,不知道王爷信与不信?” 萧漓听了我的话,略有些激动道:“小王相信,只要是皇嫂说的,小王一定相信。” 萧漓这话才说完,却不想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起来。萧漓瞧见我脸色有些变化,忙道:“皇嫂可是身子不舒服了?皇嫂如今怀着身孕,本就不该如此奔波,更不要说心力操劳了。倒是小王疏忽了,只顾着和皇嫂说话,却疏忽了皇嫂还怀着身孕。” 说着,萧漓就朝帐外高呼道:“快去给我唤军医来,快去!” 我却赶忙拉住萧漓,忍住肚子的不舒服,道:“不行,王爷不行。若是给旁人知道我在王爷的帐内,别说是本宫,就是王爷只怕是说不清楚了。这世间蜚语流言最是可怖,本宫的清誉就在王爷这一念之间,还请王爷顾及本宫。” 萧漓听了我的话,倒是两难了,为难道:“可是皇嫂你身子不舒服,若是真有什么大碍,小王该如何向皇兄交代呢?” “王爷放心,本宫只不过是今日行车劳顿了,所以才有些不舒服。还请王爷给本宫端些热水来,本宫喝了休息会,也就好了。”我拉住萧漓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子,淡淡一笑。 萧漓瞧见我脸上还挂着微笑,心里只怕也放心些,松了口气道:“那皇嫂快坐好,小王这就去给皇嫂斟些温水,皇嫂若是还不好,那小王可就顾不得什么清誉浊誉的,一定要唤这军医来替皇嫂看看,若是还看不好,那小王就送皇嫂进宫去见太医。” 听了萧漓的话,我心里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饮了几口热水,这肚子里的阵痛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我觉得身子舒服些,这才开口道:“本宫觉得好多了,王爷快和本宫说说要怎么营救哥哥,也好让本宫心里有个准备。” 萧漓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帐外有人禀告道:“王爷,这军医到了,王爷可是身子不舒服了?卑职这就让军医进去看看,得罪王爷了。” 说着那人撩起帘子就要走进帐内来。萧漓赶忙站起身来,大声道:“不必了,本王方才只是一瞬身子不适,现在已经好了,不必进来诊脉了。你们快去准备,本王需要好好绸缪绸缪今晚的事情,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本王的营帐来。” 那撩帘子的将军听见萧漓这样说,赶忙又放下了帘子,回道:“卑职遵旨,卑职这就下去准备了,今夜营救沐大将军,卑职们都会拼命,还请王爷放心。” 听了这将军的话,我心里更加肯定,今晚这军营里一定有大事,那便是要去宁亲王的大营里营救沐宁。不过究竟如何去营救只怕结果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更加焦急的朝萧漓询问道:“王爷快些告诉本宫,本宫听着怎么越来越不放心。” 萧漓开口道:“皇嫂不必担心。小王已经探听好了,今夜这萧涵不在营内回了建邺,所以小王打算利用今日这个机会奇袭敌营,把沐大将军给救回来。” 虽说萧漓说宁亲王萧涵今日不在这军营之内,但我听了却是心里犯嘀咕,这萧涵素来是最精明狡诈的,这样的关键时刻居然回了建邺,只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到这,我遂开口问道:“王爷可知道这宁亲王今夜为何不再这军营里面呢?这个紧要关头,他绝不是能不顾大军自己回到建邺的那种人,可是王爷你探听错了?” 萧漓却是摇摇头:“绝不会错,这是小王在他营里的探子发出的消息。今日傍晚,小王更是随着他的马车一路跟到了潼关往南四十里地,小王亲眼所见,决不可能有错。” 听了萧漓这样说,我也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道:“难道是本宫想错了?以本宫对宁亲王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这么简单,怎么看怎么觉着是他使了诈,若是王爷今日领兵前去偷袭,只怕会羊入虎口,被他来一招瓮中捉鳖。” 萧漓瞧见我坚定的眼神,不由得也怀疑起了自己,遂开口道:“皇嫂确定吗?若是皇嫂错了,那咱们可就是错失了一个营救沐兄的机会。以后想要再寻这样的机会可就是不容易了。” 萧漓这样说,我心里也是焦急,正要开口,却听到帐外头传来焦急的声音:“王爷,卑职已经点好兵了,就等着王爷出兵杀入那对岸敌营,王爷可是准备好了?” 外头火把林林,萧漓侧过脸看我一眼,脸上左右为难,开口道:“虽说皇嫂说的不错,可小王毕竟是大丈夫,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却不出兵营救沐兄,皇嫂好生在这帐里呆着,小王不消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第三百零七章 阴谋 事情却没有萧漓预料的那样顺利。我劝阻未果,萧漓匆匆吩咐了我几句,就集结一小股兵力匆匆朝宁亲王萧涵的敌营里去了。 谁料到,这萧漓还未动身多久,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兵营里头大乱。我心里不觉一阵惊慌,难不成是这事情出现了什么转折不成? 这喧闹声越来越重,我在这营帐里听得模模糊糊,却还是听见有人高呼道:“不好了,敌军杀进我们的营帐里来了,敦亲王爷也不在这营中,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出这营帐,急得琼奴和羽香都赶忙抓住我的手,拖着不让我走出去,口中更是低声呼道:“主子,出去不的,若是让这外头的人知道了主子在这敦亲王的营帐里,到了皇上那可就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我却着急的挣脱开来,道:“若是今夜真的被萧涵夺营而入,那咱们大梁就国将不国,何谈什么名誉。现下是什么情景,你们难道还只在乎我会不会被皇上误会?即便是被皇上误会了,今日我也要出去,为了大梁,即便我宁愿会含元殿谢罪。” 话音才落,我就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这殿外星星点点的全是火把,一众军士俱是围在这大帐旁,似乎是明知道萧漓不再,却还是守护在这萧漓的营帐旁,也不知道是寻求一种安慰还是在商量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发的状况。 瞧见我出来,众人俱是一惊。甚至有些人拔出了刀剑就要朝我刺来。我连忙高喝一声:“是本宫在此,大梁的军士们都在哪里?” 我这么一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瞬就有人将我认了出来,一名将军丢了手里的宝剑急急忙忙朝我拜倒道:“卑职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安,不知娘娘在此,还请娘娘恕罪。”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军士似乎找到了救星一般。又惊又喜的连连给我拜倒,道:“卑职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卑职未知娘娘在此,还请娘娘恕罪。” 我心里焦急如焚。赶忙开口问道:“都别这些虚礼了,方才本宫在帐子里只听到了个大概,你快与本宫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首的一名将军见我询问,赶忙开口道:“回娘娘的话,这宁亲王趁着敦亲王爷离营之时率兵前来袭营。如今王爷不在,咱们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请娘娘下令。”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立即明朗起来,开口道:“看来敦亲王爷是中了这宁亲王的圈套。假意回建邺实则意图不轨。如今敦亲王爷还未走远,快派人给我去追,一定要把敦亲王给本宫追回来,依着这宁亲王的把戏,只怕这边袭营。那边也安排了人埋下埋伏,就等着敦亲王爷前去自投罗网,到时候沐大将军没救出来,咱们倒把敦亲王爷也搭进去了。” 我这话音才落,就有一位将军跨步上马,两腿一夹,疾驰着前去赶萧漓了。 见有人去追回萧漓。我心里这才放心不少。身后的琼奴和羽香也不再阻拦我,而是静静的陪在我身后。我又朝这一众军士们问道:“现在宁亲王的兵马正在何处?” 我这话音才落,就听见大营北边传来一阵炮火声,硝烟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大营。那将军继续回道:“回禀贤妃娘娘,宁亲王率领十万大军朝咱们大营的西边攻来,现下卑职已经调兵遣将。集结了数万兵力在这西边,阻拦着不让这宁亲王有机会杀入我们军营。只是照着这目前的架势来看,只怕也是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所以卑职斗胆请问娘娘,咱们是不是撤军?” 听他说撤军,我赶忙高声急道:“不能撤军!短兵相接勇者胜。这宁亲王不过带着十万兵马杀过来,咱们也有十万军力,势均力敌倒可以对上一对。” “这宁亲王的炮火太猛,卑职只怕咱们的军士们抵挡不了多少时候。”说这话的是一名年长的将军,他捋了捋自己白花的胡子,开口道。 我想到此处,不由心生一计,开口笑道:“他有张良计咱们有过桥梯。我方才听敦亲王说咱们不是有一种叫石弩的兵器吗?这兵器对抗敌军袭营最适有效,赶紧拿出来送到大营西边去,相信有了这个神物,咱们一定能打退这敌军。” 我这话让在场所有的军士们为之一振,接着就有人附和道:“对呀,咱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卑职这就去把这石弩给送到西边去,这神物以一当十,绝对能恫吓敌军。卑职这就去办,还请娘娘放心,卑职定然会死守着这西边的防线,不会让敌军越雷池一步的。” 听到有军士这样说,我心里不觉一阵感动,赶忙道:“有劳将军了,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将军速速去办,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将军的好消息了。” 这话说完,我有转过头朝其他人道:“这敌军可是骑着战马前来袭营的?一共有多少?” 我这话音才落,就有人回道:“回贤妃娘娘的话,这敌军确实都是骑着战马前来袭营的,高头大马很容易就攻进咱们的营帐,所以咱们的将士才不敢上前迎战。” 听着他们这样说,我竟是扶额拍掌,轻轻一笑。众人不解,却是碍于我的身份而不敢出声询问,最终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道:“卑职斗胆,不知道娘娘在笑些什么?” 我还未开口,身后的羽香就帮我道:“咱们家主子是在笑,这夜深露重的,只怕这马儿也是饿了,若是此时能喂它们些草粮,只怕这马儿流连忘返,就此乐不思蜀了。” 我见羽香这样了解我的心意,忍不住点点头道:“不愧是在我身边伺候多时的,那本宫就是这个意思,这马儿贪食,若是见了什么好吃的草料,定然就不肯往前挪半步,这马儿不走,自然就攻不了大营。” 我才说完,就有将士忍不住拍起手来,就连那老将军也忍不住称赞道:“贤妃娘娘聪颖,既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卑职佩服!” 情况紧迫,我也来不及多说,便直接吩咐道:“速去取了这上等的草料来,本宫与众位将军一起去西营那边看看情形。” 听我这么一说,众人都赶忙上前劝阻。琼奴和羽香死死拖住我,道:“主子,那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如今还是炮火连连,主子千金贵体实在没必要以身犯险,更何况主子身怀六甲,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自己肚子里的皇子考虑考虑。” 不光是琼奴和羽香,这一众将军都道:“娘娘放心在这营帐里待着,两位姑娘说得对,这西营那边实在是太危险了,还请娘娘放心,卑职们一定尽心竭力,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我抬起头,看着西边那满是火光,烧亮了一整片云彩。我咬了咬牙,抚着肚子道:“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大梁的皇子,本宫也是大梁的皇妃,自然该与我大梁的战士们一起奋勇杀敌。本宫不要呆在这大帐里,本宫要去西营和大梁的战士们在一起。” 我说完这番话,再也没有人阻止我。他们给我准备了马车,琼奴和羽香扶着我坐上马车,一路颠颠簸簸来到了西营。 还未到西营,就先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道。琼奴细心的从怀里掏出了绢子替我掩住口鼻。这军士们已经按照我的法子去做,这法子果然奏效,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向营外前来袭营的建邺大军,每一块石头都能逼得他们后退十步。再加上这草料的吸引导致马匹止步不前,只顾着贪吃草料,反倒是害得不少军士被这重重的石头给砸住了。 我见着法子奏效,心里也是放心不少,只吩咐身边的将军们别短了这石头和草料,若是少了这两样东西,只怕这敌军又会死灰复燃杀进军营来。我身旁的将军都是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听我这么一说,俱是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娘娘放心,卑职谨记。” 大梁的军士们瞧见我来这西营,更是精神大振,欢呼雀跃着往营外投递这草料与石块。 我见这西营没有什么大碍,身旁的琼奴和羽香又不住的催促我赶紧回帐里去。我便朝身边的将军道:“这夜深露重了,本宫身子有些吃不消,就先回营去了,想必这敦亲王要不了多久也就会回来了,只要敦亲王一回来,本宫就也放心了。” 说着,我正要转身而去,却不想被敌军里的谁给认了出来,只听见有人高呼道:“前头那女子便是当朝的贤妃娘娘。大家快看,那是贤妃娘娘。” 我心里不愿被人认出来,赶忙快走几步走上这马车,身旁却有一人驾马而来,行至我面前,拉紧了缰绳朝我问道:“皇嫂,是小王回来迟了,皇嫂没有受惊吧?也多亏这次是皇嫂在军营里,不然可就酿成打错了。” 第三百零八章 闯营(上) 我见来人是萧漓,忙道:“王爷来了,本宫也就放心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速速送我回营帐去,有什么话,回去细说也不迟。” 听了我的话,萧漓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吩咐身边的人扶我上了马车,又朝这一干将士道:“你们在这儿好好给本王盯着,若是有什么事情速速来大帐报予本王。” 现下这情势已经稳定,守住这西边大营已是不成问题,众将士们见萧漓回来更是士气大振,俯首称诺:“王爷放心,卑职定当尽力,方才贤妃娘娘受累了,还请娘娘和王爷先行回去歇息,这边有卑职们就足够了。” 虽说这将士们是好心,但这话听着却觉得变扭,我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颔首微笑,轻声道:“有劳将军们关心了,待会吩咐人开灶给将军们熬些姜汤来驱驱寒气才是。” 萧漓却是皱起了眉头,略有些不开心的喝道:“都胡咧咧些什么,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都给本王把嘴巴给管牢了,若是说错了什么,可别怪本王军法严明。” 听着萧漓的话,我忍不住笑了,虽然心里知道此番让人认出我是贤妃回宫去之后少不得要有一番解释说词,但所幸能在关键时刻救梁军于水火,不然这萧泽的大梁只怕这一夜就顷刻皆覆了。想到此处,再听到萧漓依旧略显稚气的声音,我嘴角不觉上扬。 回到大帐,夜已经深了,我吩咐琼奴和羽香把这帐内取暖的火盆给点上,这帐内才渐渐暖了起来。萧漓一缕头发垂在额前,我瞧见了,细心将这头发理好,这才笑道:“王爷回来就好了,方才王爷不在,本宫一介女流差点就不知所措。所幸有这一帮将军奋勇杀敌,忠君为主,不然只怕这会子王爷回来就瞧不见本宫了。” 萧漓脸上一脸愧色,走上前一步。满是羞愧的朝我道:“都怪小王不停皇嫂的话,才险些惹出大祸来,还要劳烦皇嫂为小王分忧解难,劳累奔走,小王实在罪该万死。” 我忙从琼奴手中接过一盏热茶来,朝萧漓面前一递,淡淡一笑道:“王爷何须自责,我们俩不过都是担心大梁,担心沐宁罢了。只不过王爷是大丈夫,所以才会心急一些。而现在这军营里不还是一切如旧吗?王爷若是不妨宽心,那本宫可就一夜都睡不着了。” 萧漓听我这么说,这才轻轻一笑道:“皇嫂总是能把小王哄开心了,若是小王在继续下去,只怕皇嫂就要说小王这么些年还没长大。还是孩子气了。” 我不觉一笑:“王爷果然知道我的脾气,我这还没说出来呢,王爷就先猜到了。不过在本宫心目中,王爷再不是从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了,如今王爷可是一夫当关的大将军,就连本宫看了,也不免心生敬仰之意了。” 听我这么一说。萧漓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皇嫂说的哪里话,在皇嫂面前,小王就是个孩子,哪里能称的上一夫当关呢。” 我淡笑着将话锋一转,开口道:“对了。王爷领了兵士朝敌营去了,这一路上可发生了什么?可是这敌营里真有埋伏,我军可有伤亡?” “就像小王刚才说的,本就应该听皇嫂的话的。”萧漓脸上显出一抹懊恼之色,摇摇头道:“小王领着将士们朝那萧涵的军营偷袭而去。谁料到才行了不到一半就听见这后头传来打斗之声,小王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也就没在意,只顾着朝前而去。就在离他军营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不想正巧遇见一名敌军兵卒在小解,俘虏过来一问,才知道就在这萧涵的大营里早早就设下了埋伏,只等着我们前去送死。” 说到此处,就连我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热水压了压惊,这才开口道:“所幸王爷运气好,若不是遇到这敌军散兵,只怕今夜就要回不来了。” 萧漓道:“小王也是这样想,今夜之事实在是冒险,小王日后定当听从皇嫂吩咐,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 我见他有所领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一笑道:“夜也深了,今夜怕是不会有什么大事了,王爷也操劳了一日,早些歇息了吧。” 听我这么一说,萧漓站起身来,就道:“皇嫂说的是,皇嫂今夜也是累了一天了,皇嫂也该早些休息才是,明日早上小王再来给皇嫂请安。” 说着,萧漓就要走出帐去。我忙喊住他,道:“王爷不必另寻住处,就在这大帐里面安歇了吧。不过还烦请王爷替本宫寻个干净的落脚之处,好让本宫和这两位姐妹一起睡个安稳觉。” 听我这么一说萧漓忙道:“怎么,可是小王的大帐皇嫂住着不习惯?这大帐里头暖和,皇嫂和两位姐姐今夜就住在这大帐里吧,小王身子健硕着呢,另寻个地方睡便是了。” 我却摆摆手,道:“王爷此言差矣,王爷作为主帅,就应该呆在这大帐里头运筹帷幄,岂能因为本宫这一届女子就把这大帐给让了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不好。更何况,若是今夜还有什么事情,这一众将士们又该去何处找王爷呢?难不成还要烦劳我这个皇嫂来帮你解围不成,所以王爷还是听本宫的话,乖乖在这大帐里头安歇便是了。” 萧漓听我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在理,沉吟了片刻,咽了口口水,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子道:“皇嫂说的是有道理,但小王也实在不放心让皇嫂去别的地方,若是皇嫂不介意,不如小王就睡在这大帐外头,皇嫂和两位姐姐就住在这大帐里头,不知皇嫂意下如何?” 我还未开口,羽香就要站起身来替我答话,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在这宫外头与不是皇上的男子同处一屋,若是给人传出去,可是重罪。 我却把她给拦了下来,朝萧漓笑道:“王爷与宫嫔同处一屋,可是大罪,不过既然王爷不介意,那本宫自然也不会拘束于这俗礼。左不过都是为了大梁,若是同在这大帐里,多少也都能有个照应,还是王爷思虑的对,本宫就答应王爷了。” 见我这么答应了,萧漓略有些惊讶,不过旋即又笑道:“小王就是欣赏皇嫂这股子洒脱。” 不过,我没都没有想到,其实这一夜是一个不眠之夜。这边我和萧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帐外传来喧闹之声,一大波脚步声匆匆朝大帐而来,灯火照亮了整个军营。 萧漓还未开口问话,就听见帐外传来焦急的声音:“王爷,敌军主帅宁亲王萧涵正在帐外,连喝着说要见王爷你了。卑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万般无奈只能来请示王爷了。” 萧涵这个时候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萧漓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今夜这么一闹,萧涵居然还会漏夜前来,也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不想萧漓却知道是所为何事,萧漓也没答话,只顾着先自言自语道:“这萧涵此番前来定是为了皇嫂你,不然他哪有这闲情逸致这个时辰前来。” 萧漓的话才说完,我心里一惊,难不成这萧漓已经洞悉了我与萧涵之间的事情了?我身旁的琼奴和羽香也是一惊,攥紧了拳头握住我的裙摆。 我还未开口,萧漓又道:“不过皇嫂你放心,小王定然不会让这奸贼得逞的。皇嫂在这儿待着,小王去去就来。” 我听萧漓这样说,心下不觉又多了一份感动,看着萧漓转身而去的背影,我扶着琼奴的手也站起身来,朝她们两人道:“咱们也去瞧瞧,真不知道这宁亲王为何这样的深夜还来?” 羽香却留了个心眼,在我走出营帐之前,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方丝帕蒙在我的脸上,轻声道:“主子把这帕子蒙上,这一出去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是非,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为了防止惊扰到旁的人,我和琼奴、羽香一路静悄无声的走到了这营帐前,远远就瞧见了营外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萧涵,此刻他正虎着脸高声朝萧漓喝道:“敦亲王,本王再说一遍,本王要找之人是不是在你的营帐里,若是在你的营帐里,你速速给本王交出来,不然本王带人杀进你军营之时,你可不要追悔莫及。” 萧漓回答的却是掷地有声:“本王为何要告诉你在不在本王营里,你将法纪君臣置若不顾,就别在这里和本王耍横充愣。你识相的就速速给本王回去,若是不应,那就别怪本王带着人马杀出营去,到时候你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见萧漓与萧涵说的不相上下,便也想着先不出面,静观其变。 却不想萧涵下一句话,却让我始料未及。 “本王来问你,这本王要找之人可是安然无恙的在你营里吗?即便你不把这人交给本王,本王也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安全无恙的。” 第三百零九章 闯营(下) 我听萧涵这样说,心里不觉一顿,难不成是有谁和萧涵说了些什么?不然萧涵也不会这样说。我心下虽然存了疑惑,但却还是不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萧漓并不直面回答萧涵的话,只是道:“你现在将沐大将军抓到你营里去了,哪里还有颜面见她。本王劝你快些回去,千万不要逼本王出手。” “你出手?不想这一军主帅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而出手,看来本王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你是痴心妄想了,本王也不打算与你计较。”萧涵这句话就如同一根利剑插在了萧漓的心上,我远远就能瞧见萧漓的脸颊涨满了潮红。 可是萧漓却也毫不示弱:“本王是不是痴心妄想不需要宁亲王你操心,你何尝不也是痴心妄想。不不止这件事情痴心妄想,本王冷眼瞧着,你倒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痴心妄想。” 听着萧漓这么说,我直到他有所指。果然,萧涵听到了之后怒发冲冠,领着人就要朝这军营里闯进来,口中更是高喝道:“本王怎么想的,不劳敦亲王你费心了。敦亲王,你记住,本王今夜就是要从你这里把人给接走。” 眼看着一阵杀戮就要袭来,我再也等不住,牵着琼奴和羽香的手走上前一步,开口道:“萧涵,本宫在此处,本宫问你,你何时将本宫的哥哥给放回来。” 听到我的声音萧漓和萧涵俱是一惊。萧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道:“贤妃娘娘,你果然在这军营里,你等着,本王现在就过去接你。对了,你为什么要蒙住脸颊,难道是身子有所不适吗?你身子娇贵,想来在这军营里一定不适应。” 我却摆摆手,肃然回道:“王爷多心了,本宫虽然娇弱,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生病。本宫之所以蒙着这面纱,只是不愿意见你这个俘虏了本宫哥哥的人。” 萧漓听了我的话,明显脸色一振,道:“本王果然说得没错,宁亲王还是好自为之吧。” “你是在生本王的气?两军对阵,非此即彼,若不是本王俘虏了你哥哥,便是你哥哥俘虏了本王,本王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本王俘虏了这沐大将军之后却一直没有为难他,现在还是以来使之礼加以款待,你若是不信,便去我营中一看便知。” 不待我说话,萧漓就接过话头道:“贤妃皇嫂怎会听信你这些鬼话,若是去了你军营里哪里还能再出来。除非你将沐大将军送回来,本王和贤妃皇嫂自然就相信你了。” 萧漓这话说的不差分毫,我站在一旁也是点点头,只有这样对救出沐宁是最好的。 不过我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接过萧漓的话头道:“敦亲王爷你似乎太高估咱们的宁亲王爷了,若要让宁亲王爷白白把这沐大将军给送回来,这宁亲王爷可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不过本宫也不愿让宁亲王爷你吃亏,不如这样,你明日将沐大将军送回来,本宫自愿与沐大将军交换,以我这个妹妹来换我哥哥。我虽说不是这敌军的主帅,但多少也是当朝的贤妃。这笔生意,不知道宁亲王爷有没有兴趣呢?” 我话还未说完,萧漓就想要出言阻止,我却拦住他,轻轻说道:“王爷放心,本宫敢说这样的话,自然就心中有数,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这边和萧漓说完,我又开口朝萧涵道:“怎么,宁亲王爷难不成还怕我这个小女子哐王爷你不成?王爷放心,不说本宫贵为贤妃,一言驷马,就说本宫与王爷同是江南人士,本宫就不会诓骗王爷,只是不知道这买卖对王爷来说是不是划算?” 萧涵听我这么一说,顿了顿,坚决回道:“既然贤妃娘娘你这样说,那小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一早本王就领着沐大将军来,还望娘娘你不要食言。” 说着,萧涵就扬鞭策马朝敌营去了,只留下这一地尘土和漫天灰尘。萧漓护送我回到大帐里,才一走进大帐就听见萧漓开口道:“皇嫂怎可轻易答应已自己来换沐兄,即便是沐兄回来了,可是皇嫂要是落入了萧涵的手中,那皇弟可怎么与皇上交代。” 我知道萧漓心中在担心什么,便摆摆手道:“无妨的,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我与这宁亲王有故交,想必这宁亲王一时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若是哥哥回来了,就可以与敦亲王你一起统领这一军事务,能将这数十万大军拦在关险之外,那本宫也就放心了。若是能以本宫一人之躯换来咱们大梁的永世太平,岂不是很值得?” 我的话音才落,萧漓却是满脸忿恨,开口道:“皇嫂只顾着忧国忧民,却又没有想过,不论皇嫂与这宁亲王有没有故交,此去却是敌营,小王不放心皇嫂!小王坚决不同意皇嫂去把沐兄给换回来,若是要换也要本王去换。” 我见萧漓说得傻话,便开口道:“王爷说的是什么傻话,王爷若是去换了,这一营军士可怎么办呢?我知道王爷对我的心意,只是如此非常时期,切不可意气用事。” 我们这边正说着,外头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去顾及这外头究竟是谁,可是心里的疑惑却迫使我不得不站起身来朝帐外走去。敦亲王萧漓也站起身来,抢在我前头撩起帘子,轻声道:“不知道这帐外是谁,你别着急,我先去看看,皇嫂和两位姐姐先在这营帐里等着我。” 这一阵马蹄声引来各个营帐的关注,不一会这帐外的火把又开始密集起来。不过立刻又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倒是让在帐中的我一时摸不清楚头脑。 我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萧漓在帐外高声喊道:“咱们的大将军回来了,从此咱们就再也不用忌惮这宁亲王萧涵了,众将士,咱们打起精神奋勇杀敌,定要将这建邺狗贼赶回老家去,大家说好不好!” 萧漓这一喊,整个帐外漫天铺地全是这呼喊的声音。我一时激动竟然都没有缓过神来,我心里不住的在反复喃喃道,沐宁回来了?!沐宁回来了!? 我还未缓过神,就瞧见萧漓满脸喜色的领着沐宁走进帐内来。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沐宁,他消瘦了不少,但却还是很精神,双目炯炯有神。沐宁瞧见我,一脸微笑,朝我轻声道:“妹妹你果然在这里,看来我回来得没有错,若不是我今夜回来,说不定就瞧不见你了。” 我见他一身戎装,并无不妥,这才放心下来,开口道:“哥哥还说,若不是哥哥哪里能让我担心这么些日子,还好今夜哥哥回来了,不然我今夜又该睡不着了。” 萧漓显然比我清醒不少,开口问道:“沐兄,这敌军守备森严,你如何从这么多人中脱身而出,只有你一个人,着实让小王佩服。” “王爷谬赞了。沐某之所以能脱身,不过是因为今夜这萧涵不在营中,所以我才能打晕守卫,只身从这军营里逃脱了出来。若不是他萧涵不再军营里,只怕我都寻不到这样的机会。” 听沐宁说完,我上前拉过他的手,急声问道:“对了,哥哥在这萧涵的营里,他可有亏待哥哥,方才听他说,他皆以来使之礼款待哥哥,不知是不是真的?” “的确如此,这萧涵并未为难我。只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这萧涵今夜是来咱们大营了?”沐宁聪明,我话还未说透,他就猜出了个大半。 我点点头,道:“没有为难哥哥就好,我就怕哥哥受了委屈。” 萧漓却在一旁道:“今夜这萧涵狗贼前来,只是为了寻贤妃皇嫂的,若不是贤妃皇嫂今夜在这军营里,只怕他今夜也不会来咱们这。说到底,都是贤妃皇嫂帮了咱们的大忙。” “哥哥这一夜折腾一定是累了。”说完,我便吩咐琼奴和羽香道:“快去给哥哥准备铺盖让哥哥睡个好觉。敦亲王爷也该歇息了,不然只怕明日可就没有精神了。” 我话音才落,沐宁就伸了个懒腰,萧漓站在一旁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赶忙用眼神制止住他,意思是想告诉他不要将我方才与萧涵之间的对话告诉沐宁。 萧漓似乎是读懂了我的话,也就住口不说了。只是这一切都逃不过沐宁的眼睛,他淡淡一笑,道:“即便敦亲王不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幸是我今夜回来了,不然明日只怕妹妹你就要去萧涵的大营将我给换回来了。好了,夜的确已经很深了,不仅是咱们,就连帐外头的军士们也都应该歇息了,若是歇息不好,明日咱们怎么应付这一切呢。” 说着,沐宁站起身来朝帐外走去,朝这一众在帐外候命的将军和兵卒吩咐道:“都赶紧回去歇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操练,本将军可不希望回来的第一日就有人偷懒不来参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百一十章 奇谋(上) 许是因为沐宁会来了的原因,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一早醒来,天已经是大亮。琼奴和羽香见我醒来了,忙端了在火盆里温着的热水来伺候我梳洗。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哥哥和敦亲王去哪了?”我自己动手将头发挽成一个髻,开口道。 琼奴又端上几碟小吃,朝我道:“回禀小姐,一早天还未亮全,沐将军就同敦亲王二人去检阅军营,操练官兵们去了。这是敦亲王特意吩咐给小姐准备的早膳,奴婢怕凉了,特意温着,小姐快过来用膳吧。” 琼奴说完,我走上前去,案上的碟子里全是我爱吃的点心。羽香站在我身旁,开口道:“沐大将军说这军营里条件简陋,还望主子你不要嫌弃,这些点心都是今早厨房做的。” 我拈了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还是温热的,吃进嘴里说不出的香甜热乎,被人关心的感觉让我心里满满的幸福,开口道:“本宫倒觉得比宫里的还要好吃一些,不信你们尝尝。” 说着,我给琼奴和羽香一人递了一块,笑道:“你们也尝尝,对了敦亲王和哥哥一早就出去了,想来定是没有用早膳了?” 羽香点了点头,道:“正是,时辰太早,只怕王爷和将军都没有时间用早膳。不如咱们把这点心装了些给两位送过去,昨夜本就折腾,再不吃早膳,身子只怕也熬不住。” 我瞧羽香说的在理,忙点头道:“说的正是,咱们也顺便去看看,这萧涵今日若是来了,少不得还要应付一番。” 说到这,琼奴不觉一笑道:“也不知道这宁亲王爷瞧见了咱们沐将军不再营中会做何感想,只怕他还做着拿沐将军来换小姐的美梦吧!现在看来,只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琼奴这话里满是讥笑之意,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帝王之怒,横尸千里,虽说这萧涵不是九五之尊,但却也是这一军主帅,在这大梁上下,也是一员枭雄。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震怒,那这后果只怕也不简单。 “依着宁亲王的性子,若是发现沐大将军不见了,只怕会认为是主子和敦亲王合伙起来谋骗于他,到时候说不定连主子的面子也是不给了。这样一来,强军压阵,以咱们现下的兵力来看,只怕是一场恶战。”羽香显然和我想的一样,遂直截了当道:“主子,你要不要先行回宫去,奴婢觉着在留在此处,只怕会遭惹来大祸的。” 虽说羽香的话说的难听,但却是是事实。不过我却摇摇头,道:“胜负未分,虽然我们料到这萧涵定然会大怒,但至于他会不会领兵攻营尚且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即便是要领兵攻营咱们也不能退缩,毕竟此事由本宫而起。再者说,你觉得现在回宫是好时机吗?本宫如今出现在这大营里,只怕已经在宫里引起轩然大波了,此刻回去绝对不是好时机。” 我所说的,条条都有理,所以羽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细心装好了糕点,我换上笑容朝羽香和琼奴道:“一道去瞧瞧咱们大梁的将士是怎么操练的,好不?” 羽香和琼奴听完我方才的话,俱是一脸愁容,现下听我这样说,忙换上笑颜,道:“奴婢遵命。”三人一齐出了帐篷。 帐篷外头艳阳高照,这日光打在人的脸上暖暖的,我虽说有面纱蒙在脸上,但这一路来往的兵士瞧见我,都纷纷退步行礼,一脸恭敬肃穆。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我便来到了这练兵场。正巧沐宁和萧漓正坐在兵台上歇息。我赶忙走上前去,笑道:“看来我来的倒是时候。”说着,掏出绢帕来递给沐宁,道:“这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哥哥和王爷头上都有汗珠了,快些擦擦,别着了风。” 沐宁抬眸朝我会心一笑,道:“操练的时候哪能没有汗珠呢,若是我擦了,这底下的一众兵士们一定认为我操练不用心。”说着就转过头去朝敦亲王一笑,继续道:“倒是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昨夜本就辛苦,也应该多睡会才是。” 我收了绢帕,故作一副生气模样,道:“若是你们两个肯好好用膳,也就不用我这么辛劳早起给你们送早膳。这兵士们一大早就吃了才来操练,唯有你们两人,饿着肚子来操练,哪里还像是这一军的主帅,也不为人表率。” 我这么一说,到让他们二人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沐宁讪讪一笑,而萧漓则开口道:“皇嫂教训的是,只是今日早上我与沐兄俱是起迟了,所以才没有时间用早膳,毕竟军务重要。” 我从琼奴手里接过食盒,打开后将这点心搁在武案上,这才开口道:“知道你们军务繁忙,这不是巴巴的给你们送来了么。”说完,我又斟了两盏热茶奉与他们,轻轻一笑。 沐宁听我这么说,也是支不住笑了,道:“那真是有劳妹妹你了。” 趁着萧漓与沐宁用膳的空荡,我抬眸看向这台下一众兵士。虽说是休息,但却还是整整齐齐的端坐在这练武场内,黑压压一片,人人是精神抖擞,目光有神。 瞧见我在看他们,都纷纷站起身来,朝我请安道:“见过贤妃娘娘,娘娘金安千岁!” 我淡淡一笑,身后传来萧漓的声音:“自从昨夜你解了大营之围后,这一军将士对你俱是钦佩不已,今日得见,自然要想你请安问好。” 沐宁想必也是听说了昨夜的事情,更是笑道:“我从不知道妹妹你有这军事上的才能,今日听敦亲王一说,别说他们,就连哥哥我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啊!” 我被沐宁这么一说,倒真是不好意思起来,只得道:“哥哥说的是哪里话,快些吃点心。” 我这话音才落,那边就传来萧漓的声音:“有件事情小王想和皇嫂商量。这军营里毕竟是艰苦之地,皇嫂万金之躯,在这军营里毕竟不合适,要不小王今日就派人护送皇嫂回长京去。一来也免得被皇兄知道事情始末怪责皇嫂,这二来,长京毕竟地处后方,不必这军营里头万事惊险,若是皇嫂有个万一,小王也无法向皇兄交代。” 沐宁也很是赞同萧漓的话,点点头道:“敦亲王说得在理,妹妹你还是先行回宫去,待我今日操练完毕,就亲自送你回去。” 听到此处,我心里明白他们同我担心的是一样的,不过顾虑到我的安危,所以才想着把我先行送回长京去,规避掉这一场风险。可我却不愿意这样临阵脱逃,我摆摆手道:“哥哥不必这样劝我,我已经决定要留在这营里。昨日夜里的事情,宁亲王一定不会善摆甘休。若是我此刻回京,只怕他会更加暴怒,他手上握着的兵力是咱们的好几倍,若是硬碰硬绝对不是上乘之选,所以我还是留下来,与他多做周旋,少不得可以拖延些时间。” 听我这么一说,沐宁却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们,可是你放心,这段时间哥哥同敦亲王一起有招募到了不少的兵士,虽说表面上看这宁亲王占尽优势,可是其实内里咱们这两军却是不分上下,更何况我还打听到,这宁亲王的大军长途跋涉从建邺而来,南北方水土不服,所以折损了不少兵力。如此一来,即便这萧涵强行攻营,咱们也不见得会输给他。” 沐宁说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不觉踏实很多,更开口道:“既然哥哥如此自信,那我呆在这军营里便也没有什么危险,哥哥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沐宁见我如此坚持,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就听你的吧,正巧待会你还能帮的上我们的忙,敦亲王你说是不是?” 敦亲王听沐宁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了微笑,点点头道:“将军说得不错,有了皇嫂的帮忙,本王相信这一仗咱们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这话说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遂道:“哥哥和敦亲王在打什么哑谜,竟然也不让我知道?” 敦亲王神秘一笑道:“小王和沐将军商量过了,比起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说完,敦亲王抬头看了看天色,朝沐宁道:“沐兄,瞧着这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咱们别耽搁了,快些吩咐下去,也好让他们准备起来。” 沐宁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说完,沐宁站起身,这台下的所有将士见沐宁站起来,都整齐划一的站起身来,高喝一声:“大将军有何吩咐!” 沐宁满意的点点头,道:“左翼先锋李德贵、右翼先锋赵权,你们二人各自领兵一万,依照原计划的安排动兵起身,记住,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若是败了就别再回来见本将军了!” “督军将军钱全安,你率领四万大军从中路而去,掩护左右二翼,形成团围之势。骁骑将军朱华,你领兵四万从后路包抄,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奇谋(中) 这大军才出营帐,营外头萧涵的人马就匆匆来了。萧涵一行领着数百人马在营外列开阵势,打头的萧涵坐在高头大马上,手执一柄弯月斧刀,高声喝道:“沐宁,你给本王出来!” 听见萧涵在帐外叫骂开来,敦亲王萧漓与沐宁对望一眼,站起身来朝台下一众兵士道:“将士们,敌军已经杀到我们营外,作为大梁的勇士,是我们该奋勇杀敌的时候了。” 台下的将士们听见萧涵这样说,俱是精神抖擞,高喝回应道:“大梁万岁!吾皇万岁!” 见这将士们如此,萧漓和沐宁都放心的点了点头,沐宁转过头朝我道:“你先回大帐里待着,待这边处理完毕我就去大帐找你。” 我却摆摆手,道:“既然哥哥与敦亲王爷摆了这一场好戏,我怎么能不留下来看看呢。” 沐宁见我这么说,朝我身边走了两步,凑上前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吗,虽说你对萧涵无意,但,神女无意,架不住襄王有心。说到底,也算是钟情你的人。” 沐宁这句话倒是戳到了我的心上,不过人生无奈,不容人脆弱退缩,我摇摇头道:“都是陈年往事,何必在谈这些事情。说到底他是大梁的罪人,既是大梁的罪人便就是我沐贞的罪人了。有罪之人,自当伏法,这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沐宁见我这么说,略有些怜惜的摸了摸我的鬓角,轻声道:“难为你了,不过也难得你心里明白。你放心,即便我今日捉了他也决不动他分毫。” “那我可还是要待他谢谢哥哥了?”我捉狭一笑:“我只盼着哥哥好好的,快些回宫去替我教习绍儿,他年岁也大了,都说习武要趁着幼时打好底子。” 沐宁听见我说绍儿,脸上的表情瞬间都融化了,眼角笑弯了,道:“是,妹妹说的是。等这一仗打完,我就和皇上告老,专心在宫里伺候咱们的小祖宗。” 萧漓见我和沐宁表情上都带着笑,也不由得开心起来,瞅了瞅时辰,朝我们道:“皇嫂既然想留下来,那便一起。沐兄放心,有小王保护着皇嫂安危呢。只是瞧着这时辰也快到了,沐兄,不如咱们整装出发吧。” 沐宁轻轻摆摆手,道:“不着急,王爷,咱们现在就耐心等着,人家还在叫骂着,咱们呀总不能上赶着去不。。” 说着,沐宁走上前一步,朝这台下的众将士们开口道:“将士们,这贤妃娘娘是本将军的嫡亲妹妹,想必这个大家都知道。皇上挂念着咱们征战辛苦,特意让贤妃娘娘带了银两来犒赏诸位,等待会回来了,本将军就让人把这银两给派发下去。” 其实将士们最是实在,听了能拿银两,顿时振奋不已,手舞足蹈的三呼万岁。 我心里也是一暖,看来沐宁是思虑周全了,这么一来,给我此行安上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头,这二来又能振奋人心,倒是一举两得。 只是这银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这一次从宫里出来可不曾带什么体己银子。 敦亲王也同我一样疑惑,走到沐宁身边,开口道:“沐兄,这犒军的银子不下百万两,你从哪儿取来的这银子。皇兄他可没有拨下这笔银子啊?” 沐宁不由一笑:“还不许我有些体己银子啊。这银子从我沐府里出。” 我听沐宁这么一说,不觉一笑:“看来哥哥你是财大气粗呀,不过这样的好事哥哥可不能独贪,也得算上我一份。等我回宫里去,我就让人把银子给哥哥你送来。” 敦亲王听我这一说,也笑道:“沐府虽说有钱,但我敦亲王府也是不差,不如也让我凑个分子吧。待会呀,我就让人把这银子给送来,不过这事儿咱们还是要上报朝廷,不然呀这私发军饷,可是重罪呀。只怕咱们几人都是担待不起。” 沐宁自然也知道孰轻孰重,点点头:“王爷说得在理,这事儿自然是要上报朝廷,连带着咱们可也得好好商量商量,怎么上报贞儿在这军营里的事情里。” 说话间,这营外头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这萧涵的怒气也是越来越大,叫骂的话语也是越来越难听了。我一笑,道:“一而战,二而衰,三而竭。哥哥这可是一步好招啊。” 沐宁一笑,却也不说话。反观我们大梁的战士,听见萧涵这一阵阵越来越难听的叫骂声,怒气越来越盛,有不少按捺不住都想要冲出营帐去,大杀一阵。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敦亲王轻轻开口道:“瞧着这时辰也是差不多了,沐兄你觉得呢?” 沐宁也是点点头,站起身来,道:“都给我整好军装,咱们准备上前杀敌去!把这些建邺的狗贼给杀回老家去!” 说话间,敦亲王和沐宁也是跨甲上马,我起身坐上一驾给我预备好的小马车。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驶到了这营帐边。我坐在马车里也不想这么着急露面,就这么静静的和羽香、琼奴在马车里待着。 萧涵语气中满是怒气,道:“本王只打量着你们不敢出来了,怎么,这缩头乌龟做久了,这会子倒是逞英雄出来了。沐宁,本王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通天本事,能从本王的营帐里面给逃脱出来!” “王爷何苦这么大的怒气呢,小心伤了身子。方才本将军不过在帐内操练军士们,没想到这宁亲王您居然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还请王爷不要见罪。至于这逃脱一事,本将军还得谢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只怕本将军也没有这样的力气逃脱出来呀!”沐宁这话里满是诙谐,想必是气的萧涵吹胡子瞪眼睛了。 敦亲王也是不饶人,开口道:“只可惜宁亲王你昨日一夜定是想着怎么拿沐大将军换人,这沐大将军一回来,只怕你这主意就落空了吧!” 萧涵不怒反笑,开口道:“咱们心思都是一样的,又何苦来挖苦我,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不也一样是得不到。不过本王不心急,要不了多久本王就能得到这所有的一切,连同你们的性命。而你们,就只能继续做那太微城里的奴才!” “这人贪心不足是病,看来本将军真得找个御医给宁亲王你治治。有些东西,命里没有就不该动心。若是真想强行霸占下来,只怕是会折损自身,还不如早些收手,还有得回旋。”沐宁这话里满是玄机,不过说得倒也在理。 命里没有,自然不该强求,这世间都是如此,可是若是动了心性,又岂是这一两句话能够打消得了的。这萧涵是着了心魔,只是这心魔是我招惹出来的。想到这,我心里不觉一叹,轻声开口道:“如果当初没在建邺遇见他,那这事情就也不会这样的。” 羽香和琼奴更在我身边这么久,琼奴自然不说,这羽香只怕也将我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闷在心里不说罢了。听我这么一说,反倒是开口来劝我道:“主子何必叹息,世间凡是都冥冥注定,若是没有这些如果,这人生又还有些什意思呢。” 我反复思量着羽香这句话,倒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事情一步一步变成这样,总要有个出路。”说着,我站起身来,撩起帘子站在这马车上,道:“宁亲王,那夜匆匆一见,倒也王爷问询一句,王爷最近如何。” 琼奴和羽香见我出来,都急忙跟上来,护在我左右,生怕我受了委屈。这一回我没有戴上面纱,阳光打在我脸上,温暖如煦,我抬眸一看,不远处,萧涵坐在那高头军马上,银白色的盔甲透着耀眼光芒,棱角分明一如往昔,就好似昨日建邺那白衣少年。 萧涵瞧见我,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瞬间变得平和起来,还带上微笑,朝我道:“总算瞧见你了,我听这宫里传来谣言,说萧泽听信谗言把你下了大狱,要斩首示众,可是把我担心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这才领兵上了长京。如今瞧见你没事,我这才放心,你怀着身孕,身子可还好?” 敦亲王瞧见萧涵这样亲昵的与我说话,心里只怕不中意,开口喝道:“我皇嫂身子有没有碍,不需要你来假惺惺,若不是因为你领兵上京,背上谋逆,皇嫂哪里需要在这军营之中受这份苦!” 沐宁抽了一马鞭,朝我马车旁站了站。瞧见沐宁在身旁,我心里也是安定不少,开口道:“有劳宁亲王爷你惦记了,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这谣言,本宫在这太微城内一切都好好的,倒是让王爷担心了。既然王爷瞧见我一切安然无恙,不如就领着这一众将士兄弟们回建邺去吧,说来这一回北上只怕也有大半年了,兄弟们都该想家了。” 我这话果然说中了不少将士们的心思,不少人都偷偷抹起了眼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