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选秀 终年大雪覆盖荒无人烟的茫茫昆仑山脉,在世人的眼中,往往是神仙出没的地方。 这一日,随着九道惊天炸雷接连响起,在昆仑山脉的深处,被漫天飞雪所掩盖住的鬼谷之中,一座巨大的冰湖悄无声息的重现人间。 雷声乍停,风雪顿消。 云破日出之时,被冰封的巨湖已悄然冰裂;一口精巧绝伦的冰棺,从巨湖底部激射而出,急速飞向空中。 不过数息的时间,破湖而出的冰棺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半空之中,纹风不动。 此时,蔚蓝的天空之中,金色的阳光一洒而落,为半空之中竖立的冰棺,渡上了点点金色的亮光。 片刻之后,金光四散。透明的冰棺之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却倏然睁开了双眼。 ……………………………………………………………………………….. 成化十九年,冬,风雪漫天。 腊月二十八的这一天,在皇帝陛下封印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上,本因年关将近而有些敷衍了事昏昏欲睡的众大臣,却突然被一道圣旨所惊醒。 明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着全国各地,甄选适龄女子入宫,以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帝陛下竟然要在明年选秀了!众大臣闻讯,纷纷大惊抬头,面面相觑起来。 要知道,由于后宫中万贵妃的专横跋扈,如今已年近四十的天子,膝下仍只有皇太子一人耳! 众人皆知,上首端坐的皇帝陛下因为顾忌到心爱的皇贵妃万氏,登基多年以来,从来不未大肆选秀。 而此刻,在这年关将近之时,陛下竟然下了这样的一道圣旨,难道他就不怕关雎宫中的万贵妃再次撒泼使性儿吗? 要知道,这前朝后宫一向是紧密相连的。若后宫不宁,这前朝恐怕也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了。 这不,龙案一旁宣旨的太监话音才刚落,户部上书殷谦便跨步上前,沉声奏报: “陛下,今冬因连续一个多月的大雪不停而灾民众多。户部因为要赈济灾民,已经接连拨了不少的银子出去。如今国库已日渐空虚,若此时选秀,朝廷恐怕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了……” 殷谦话音未落,朝堂中便有不少正直的大臣相互低头看了一眼,同时腹诽了起来。 殷谦这个老贼,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朝中众人皆知,这殷谦的妻子,娶的便是万贵妃的干娘----赵嬷嬷的女儿。 这些年来,他靠着这裙带关系,虽一路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因平日里的无所作为,倒是落下个“泥塑尚书”的名头。 如今,这位平日里只知道坐在衙门里喝茶聊天,啥事也不干的户部尚书殷大人,却在听闻皇帝陛下要大肆选秀之后,竟然当众哭起穷来。 这其中的意味,朝堂上的众人,谁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殷谦这老贼,无非是担心新人进宫,会让年老色衰的万贵妃失宠,进而影响到他的仕途罢了! 只是,不知道老贼的这一番哭诉,是否会动摇皇帝好不容易才下定的选秀决心? 要知道,这万贵妃的地位,在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目中,那可是无人能及的。 想到这里,各怀心思的众大臣不由暗自抬头,偷偷打量起上首的天子来。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殷谦的话音刚落,上首的天子却淡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出声。 “殷爱卿不必多虑,朕亦知户部的难处。因此,此次选秀,朕,不用国库里的银子。” 不用国库的银子?那这次选秀的银子又从何而来?堂下的众大臣还没有想个明白,上首的天子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众位爱卿有所不知,此次选秀乃是由关雎宫的万贵妃所提出。” 想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贤惠明理,皇帝的眼里便多了一丝笑意。“皇贵妃说了,既然是为后宫选秀,这选秀的银子嘛,便也从后宫的用度中所出。” 什么?众大臣闻言,无不大感惊讶。此次选秀,竟然是由那一向专宠跋扈的万贵妃所提出? 这一向不让陛下宠幸其他嫔妃的皇贵妃万氏,竟然主动提出为陛下选秀? 莫非,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 这太阳,自然是不会从西边出来的。 此时,关雎宫的小花园中,虽年过四十,却因保养得意,而显得半老徐娘风情万种的皇贵妃万氏,看着面前盛开的九尾百合,眼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冷光。 她知道,因她此次主动提出为陛下广选秀女一事,宫中众人对此,恐怕都有些狐疑不定。 然而,她之所以一反常态的这么做,不过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万贵妃抬头,看向了皇宫的东侧。那里,是承乾宫的方向。 承乾宫纪氏那个贱人,如今行事是越发不把她这个皇贵妃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低头,随手摘下了一朵娇花,无声冷笑。 纪氏那个贱人之所以敢在宫中越发的肆无忌惮,她凭的是什么?不过是她那个儿子----小杂种朱佑樘罢了。 从小就把皇帝抱大的万贵妃,自然清楚皇帝陛下的心思。 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帝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这人一到了中年,对子嗣的看重,也愈发明显了。 如今,只因朱佑樘那个小杂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陛下才对他看重非常。 那纪氏,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儿子在手,才敢不把她这个真正的后宫之主放在眼里。 可是,若是宫中的皇子公主多了起来呢?不再是唯一皇子的朱佑樘,在陛下心目中的的地位,还会如此重要吗? 恐怕就不见得了吧?万贵妃低头嗅了嗅手中的百合花,妩媚优雅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如今,她年纪已大,哪怕专宠依旧,肚子里恐怕也再难传出什么好消息了。而宫中的其他妃嫔,因她过去的多年打压,剩下的,也都是些年老色衰之辈。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想要宫中尽快的多出些龙子凤女来,无疑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那便是为陛下大肆选秀! 想到不久的将来,这后宫之中,又会多出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来,与她同分圣宠。万贵妃不由恨恨的扔掉了手中的娇花! 若是她自己的儿子还健在人世,又怎会有如今的局面。 想到那个不满两岁就夭折的孩子,万贵妃骤然抬眼,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第2章 入宫 紫禁城的顺贞门外,随着最后一辆外地护送秀女进京马车的离开,厚重的皇宫大门再次缓缓关闭。 “各位秀女,都快着些吧。这储秀宫离这里可还有些距离呢。” 领路的小太监一声唱落,从各地甄选而来的秀女们便自发排好了队,跟了上去。 此时,站在队伍最末端的张婉,却微不可见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暗自邹眉。 这皇宫大内之中,好重的戾气! 头顶上这漫天笼罩的戾气,让从小就生活在昆仑鬼谷空灵之地的她,十分的不舒服。 然而,想到了自己此次身入凡尘的目的;不过一瞬之间,张婉便眉头舒展,低头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小半个时辰后,在储秀宫的院落之中,管事姑姑李妈妈看着面前一水儿青葱的年轻秀女们,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在这宫里已经待了三十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呢。 “李妈妈,这便是此次入宫的秀女名单。”先前领路的小太监,双手呈上一本名册之后,便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李妈妈笑着接过了名册。按照宫里的规矩,她打开了名册,顺着册子上的名字,依次点名验身。 “.…..张婉?”一刻钟之后,李妈妈看了一眼名册上最后一名秀女的名字,合上了手中的名册。 “在。”少女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李妈妈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好个钟灵毓秀的丫头!李妈妈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心中却不由一惊。 眼前的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身材高挑,体态均匀。少女的容貌虽非人间绝色,却也清秀婉约,尤显端庄大气。 更让人难以忽略的是,眼前的少女那双灵动逼人的眼睛,似乎只这么微微一转,便显流光溢彩顾盼生辉,让她整个人都透着股难以言及的灵动飘逸之感。 端庄大气,灵动飘逸,本是两种各不相干的气质,此刻却矛盾而又自然的融合在了这个少女的身上,让人一眼望之,便移不开眼。 身居后宫三十年,已经看惯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李妈妈虽只打量了这么几眼,心里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眼前的这个名叫张婉的丫头,将来必定大有造化。 不过数息之间,心里早已转过无数念头的李妈妈,却轻轻咳嗽了几声。见众位秀女的视线都随之看了过来,她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各位秀女,我是这储秀宫的管事姑姑----李妈妈。从今儿个起,便由我带着大家,学习这宫中的规矩,直到各位待陛下遴选之时。” 李妈妈话音刚落,便突然对着身前的上百名秀女行了一个半蹲之礼。 院中的几百名少女,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情况,正在诧异不解手足无措之时,却见仍在行半蹲之礼的李妈妈,又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今日,我要教给大家的第一课,便是这行礼问安的规矩。要知道,这宫中贵人众多,这行礼问安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 前面的李妈妈话音刚起,站在队伍一角的张婉却眯起了眼。 身为天赋异常资质绝伦的鬼谷天女,十四岁便勘破了生死大关的修炼天才,她张婉从来都只跪天地君亲师,何曾向其他人,行过礼问过安? 然而,如今的她,到底是身在尘世之中。想到她此次身入红尘的目的,张婉不由微微一笑,瞬间便坦然自若的学着前面李妈妈的样子,半蹲下了身。 李妈妈起身,看着面前这些学规矩也学得有些参差不齐的秀女,不由眉头微微上挑。 看来,要让这些从民间而来的女子,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她还有些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当她看到一旁的角落里,那个半蹲之礼行得丝毫不差端庄优雅的少女时,李妈妈的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叫张婉的丫头,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 子夜十分,紫禁城中已经一片静谧。 储秀宫的一间厢房之中,躺在床上的张婉,却倏然睁开了眼。 夜深人静之中,同屋其他的几个秀女那均匀绵长的呼吸之声,清晰的昭示着:此时的房中,只有她一人,还清醒未睡。 几息之后,张婉悄然起身,无声的来到窗前。 此时,窗外月朗星稀,夜色正美。 张婉抬头望着夜幕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却无声叹息。 这月色虽皎洁如初,可月华却已暗淡近无。 如今这天地之间,灵气稀薄如斯,连月华都已无法形成,也难怪师门会整体迁入了小灵界之中。 两个月前,当闭关万载破冰而出的她,面对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鬼谷山脉之时,一向清冷空灵的她,也不由感叹了起来。 时过万载,这世间到底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万载之前,尚还一派欣欣向荣的师门驻地,如今却是人去楼空,了无人烟。 到底是鬼谷一脉万年才出其一的天才少女,刚刚才出关的张婉也不过是叹息了几息的时间,便缓缓飞到了半空之中,闭上了双眼。 强大的神识,不过瞬间,便笼罩住了整个鬼谷山脉。 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眼的张婉,随手往空中一招。一枚玉简,便从鬼谷腹地之中,激射而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凭空而立的张婉,看着静浮在眼前的玉简,不由凝眉细看。 玉简上,属于她鬼谷一脉的神识印记,还清晰可见。可这鬼谷之中,却再也没有了当日和她一起修炼的兄弟姐妹。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亦不过如此。 几个深呼吸之后,已平稳过心绪的张婉,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玉简,贴在了自己的额间。 片刻之后,手上已经空无一物的她,缓缓降落在冰湖之畔的一块大石之上,单手脱腮而坐。 难怪她此次一出关,便察觉到这鬼谷山脉有些异常。难道这外界的天地灵气真的已经消失近无了吗? 据师门留下的玉简所言:五千年前,因天地莫名巨变,天地灵力缓慢流失。 师门众位长辈见此,为保鬼谷一派修炼根基不断;无奈之下,才好舍弃了这鬼谷驻地,整体迁入了小灵界中。 当时,师傅怕打扰到她,便没有强行打断她的闭关,而只是留下了这枚玉简,通知与她。 玉简中所言,她虽天赋异常道心天成;可终究年纪尚幼,所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一些。她此次闭关,恐怕不会顺利。 要知道,欲证大道,那可是七情六欲而缺一不可。 张婉想到这里,不由轻声叹息。 师傅所言,果然所料不差。她此次闭关,虽历经万年,可到底还是失败了。 数千年前,她虽早已窥得一线天机,可眼看大道待成,冥冥之中,却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如今看来,她所差的,便是师傅玉简中所言的那一个情字了。 情劫不破,大道难成! 于是,离开鬼谷之地后,张婉便决定封印住自己的灵力,以凡身入红尘,以便历情劫而得大道。 *********************************************** 开新书了,求收藏求推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依旧的这本新书,鞠躬,感谢。 PS推荐收藏满100有加更哦 第3章 慈宁宫 子时已过,天色将明。 在窗前站了半夜的张婉,这才转身躺回了床上,闭眼假寐。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还朦胧未亮,厢房的大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站在门口的李妈妈看着屋内这些个还有些睡意朦胧的姑娘,不由摇了摇头。 这些个小丫头们,怕是在家里,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吧。 “各位姑娘,该起了。若是起得晚了,今日的早饭,恐怕就没有了。”说完,李妈妈便站到了一边,冷眼看着屋里的姑娘们,各自穿衣梳洗。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有那利索的姑娘,就已经穿戴打扮整齐,争相拥着跑出了门外。 走在最后的张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转眼见房中已空无一人,这才抬脚向门口走去。 “婉姑娘,且留步。”张婉刚刚才步出房门,却不想被早已等在一旁的李妈妈叫停了脚步。 “李妈妈,”张婉按照昨日所学的规矩,福了一礼。“不知您叫住婉儿,可是有事?” 对这位严格要求秀女们学规矩的李妈妈,张婉并无特别的印象。此时,她见对方叫住了自己,也不由有些诧异。 “婉姑娘您妙目无双气质天成,可如今宫中水深;姑娘您在凤飞九天之前,还是需低调收敛一些的好。” 李妈妈快速低语说完,便脚步不停,直视前方,快步离开。 低调收敛一些吗?张婉微愣。自她入凡尘以来,虽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皇宫大内之地;然,这两日以来,她虽非刻意隐忍低调,可却也不曾高调行事旁生枝节。 那此时,李妈妈的这番好意提醒,又是指的什么呢?张婉驻足片刻,便想了个通透明白。 容色可掩,双目难变。 看来,为了在红尘俗世中避免节外生枝,有些习惯,她也该改一改了。 想明白过来的张婉,立即垂下了双目,掩下了那一汪秋水的灵动之态。 ………………………………………………………………………………… 慈宁宫中,此时虽天色未亮,十五岁的太子朱佑樘,却早已起身,伺候在了周太后的寝殿之前。 自幼便在慈宁宫长大的朱佑樘,对周太后的起居习惯,自然是了然于胸。 此时,他见周太后已经梳洗完毕,便自动上前搀扶起皇祖母的胳膊,向寝殿外走去。 “皇祖母,”朱佑樘看了看外面还未大亮的天色,不由邹眉。“这天还早,您怎么不在床上多歪会?” “傻孩子,尽说傻话呢!”虽满头白发却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周太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任由孙子把她搀扶到偏殿的软塌之上。 今日乃是初一,各宫妃嫔都会来她的慈宁宫请安问好。她身为太后,若是出现得晚了些,那岂不是要让这满宫的人,都暗自猜测不已? “樘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去文华殿了。”周太后放下了漱口的茶盏,看着面前仪表堂堂身姿挺拔的孙子,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十五岁的朱佑樘,虽还是一翩翩少年郎,可到底已是日渐沉稳,有了一丝一国之储君的威仪迹象。 如今的孙儿,在谢太傅的教导下,可谓进步飞速一日千里。看着这样孝顺懂事,又有出息的孙子,周太后再次笑了。 这样的孙子,方才不负她这么多年来,在万氏那个毒妇的手下,百般的维护周旋,才保下他的性命。 “皇祖母,时辰还早,等伺候完您用了早膳,孙儿再去文华殿也不迟。”朱佑樘亲自接过了一旁宫人端来的燕窝粥,蹲在了祖母的身旁。 “皇祖母,您且放心。若谢师傅知道孙儿是为了尽孝才去得晚的,也必定不会责怪孙儿的。”说完,朱佑樘便将手中的羹勺递到了祖母的嘴边。 周太后欣慰一笑,低头就着孙子的手,咽下了一口燕窝粥。 ................................................................................................. 半个时辰之后,早已按品梳妆,精心打扮过的各宫妃嫔,在万贵妃和王皇后的带领下,依次步入了慈宁宫的大殿,行礼问安。 一身杏黄凤袍加身的周太后,端坐在上首,看着堂下这些个已经年纪渐长的妃嫔们,不由收起了脸上的慈爱,一脸肃穆的点了点头。 “平身,赐座。” “臣妾多谢太后。”众妃嫔再次行了一礼,眼见万贵妃和王皇后已经分左右坐好,才按照分位依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待慈宁宫的宫女依次上茶之后,周太后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了众人。 “哀家听说今年的秀女已经进宫了,你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可有什么想法?”说完,周太后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右下方的王皇后, 这皇后王氏,乃大家出生,这性子虽是端庄贤惠,可在万贵妃多年的淫威打压之下,终究还是太胆小谨慎了一些。 在这后宫之中,一向如隐形人一般透明存在的王皇后,眼见周太后投来的打量目光,不由心头一颤,低下了头。 王皇后知道,她虽然名义上是这中宫皇后;可这后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后宫真正的一宫之主,乃是她对面的那位万贵妃。 此时,虽然周太后看了过来,可若是万贵妃不率先开口,一向隐忍而过的她,是不敢贸然先开口的。 否则,一旦得罪了皇贵妃万氏,那将来等待她的下场,恐怕还不如如今身在冷宫中的前皇后----吴氏了。 周太后见王皇后那有些畏畏缩缩低头缩脑的样子,心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失望。 以皇后这样的性子,也难怪这么多年以来,皇帝的后宫之中,这皇贵妃万氏要一人独大了。 只是如今嘛,想到那些才刚刚入宫的秀女,周太后那浑浊的眼里,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皇后,”这一次,周太后却是点名道姓了,“你身为中宫之主,对此次选秀,可有什么想法?” 这……王皇后闻言不由苦笑,这后宫之事一向是由万贵妃打理的,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后能有什么想法呢? 可如今周太后既然已经点了她的名,她若是再不开口,那显然也是不行的。想到这里,王皇后暗自一声叹息,方才起身回话。 “回母后的话,这后宫选秀之事,最先便是由贵妃妹妹提出来的。臣妾觉得,这一事不烦二主,不如这遴选一事……” 一脸蜡黄憔悴的王皇后话未说完,却见上首的周太后已沉下脸色,顿时不由暗叹一声,倏地转了口风。 “不如这遴选一事,还是由宫中的几位姐妹一起商量着来办吧。” 这儿媳妇难为,皇家的儿媳妇就更加难为了。不能得罪周太后,更不能得罪万贵妃的王皇后,也只能如此回话,以求明哲保身了。 “嗯。”周太后闻言,却不置可否的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等她再次抬头开口时,脸色终究是好上了一分。 “这选秀入宫,乃是为了替皇家开枝散叶。你们这几位可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是应该商量着,多尽心一些。” 不知怎么的,下首的众人听得周太后口中的那开枝散叶四个字,皆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第4章 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在座的众位低阶妃嫔,谁人不想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是,想到专宠多年,跋扈异常的皇贵妃万氏,众人心中只觉一寒,剩下的,便只能是无奈叹息了。 在这后宫之中,有了皇子傍身,自己的下半生才会有所倚靠。这个道理,众人都明白。只是...... 早些年,宫中的妃嫔也曾有人有孕在身,可一旦被万贵妃知道后,只要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那么一闹;那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这些年来,死在万贵妃的手中,尚未出世的婴儿,不知有多少。有了皇贵妃万氏的淫威在先,如今这宫中,能有太子一人存活,众妃嫔觉得已是万幸。 如今,这万氏倒是突然贤惠了起来,竟然主动提起了为陛下选秀。这其中,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能在皇宫中挣扎着存活下来的女人,自然没有一个是笨的。众人皆知,万贵妃此次为皇帝选秀,针对的恐怕是一旁的淑妃娘娘纪氏吧。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的悄然抬眼,同时看向了坐在皇后下首、一向都和众妃嫔淡漠相处的的纪淑妃。 而纪淑妃面对众人的打量,却仍是安之若素,一脸淡然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仿佛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一般。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倒是有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而正在此时,一直傲然不曾开口说话的万贵妃,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噗嗤一笑。 “母后所言甚是,”万贵妃抬头,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了斜对面的纪淑妃,“这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就是我们身为后妃的本分。” “只是,臣妾们都已经年纪渐长,恐怕是再难以担此重任了。因而,……”说到这里,万贵妃偏过了头,目光缓缓的扫过身周的众人。 “因而,臣妾才会向圣上提出,广选秀女,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开枝散叶四个字,万贵妃说的也是格外的清晰缓慢,缓慢到众妃嫔闻言后,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见众妃嫔都不敢与之对视后,万贵妃才起身对着上首的周太后又福了一礼,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状似随意的拿起了手中的丝帕,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她知道周太后不喜欢她,可那又怎样?当年若不是自己拼死以护陛下,周太后又怎么能坐上这太后之位? 所以,这些年来,哪怕周太后对她再是不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着。 她也知道,此时周太后特意提出这开枝散叶几个字,也不过是如以往一般的敲打她罢了。 然而,她此次却是真心实意的想为皇家开枝散叶,若不然,她又怎么能名正言顺毫无顾忌的收拾纪氏那个贱人呢。 十六年前,便是纪氏那个贱人,趁着她有孕在身,不顾廉耻的勾引了陛下。 当年的她,为了替腹中的孩子积福,到底还是有些心慈手软,只将纪氏那个贱人打发到了冷宫,却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却不曾想,不过只是一次临幸,纪氏那个贱人竟然就珠胎暗结,怀上了龙种。之后,更是在冷宫吴氏那个贱人的帮助下,生下了龙子,秘密养在冷宫之中。 十年前,待她发现之后,本欲秘密除掉那个孽种之时,谁知却被陛下抢先一步,将纪氏母子接出了冷宫,送到了这周太后的慈宁宫中。 这些年来,由于周太后的相护,她一直没有机会能除掉朱佑樘那个孽种;而纪氏那个贱人,也因为这个唯一的皇子在手,而爬到了淑妃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看着纪氏那一张看似淡然冷漠实则成功的勾引了陛下的俏脸,表面上仍是一副笑意浅浅的万贵妃,顿时不由心中大恨。 不就是一个皇子吗?本宫又不是不曾生育过皇子! 况且,有了此次的选秀之事,在不久的将来,本宫就会让这后宫之中,尽快的多出一些皇子凤女来。到时候,没有了朱佑樘这个唯一的筹码,看你纪氏还有什么可张狂的? 万贵妃的心思,瞒不过满屋的妃嫔,自然更瞒不过上首端坐的周太后。 只是,这为皇家开枝散叶,到底是好事,是她多年以来求之不得的好事。 此时,哪怕周太后明知万贵妃动机不纯用心不良,可却也只能任由对方肆意行事。 毕竟,这宫里多一些孩子,对她来说,对皇家来说,终归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要委屈佑樘这个孩子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了十年的孙子,周太后对朱佑樘的感情,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想到了自己的孙子,周太后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下方的纪淑妃。 淑妃纪氏,乃黎族之人。此时哪怕她一身宫装淡然而坐,却仍是掩不住她那异族之人的独特风采。 周太后虽不喜这纪氏的黎族出生,可看在孙子的面上;她在人前,却一向都会给这纪氏几分脸面,颇为抬举对方的样子。 否则,以纪氏黎族降俘的身份,哪怕是生下了唯一的皇子,恐怕也坐不稳这淑妃的位置吧。 “淑妃,若论这为皇家开枝散叶,如今你倒是我朱家的第一功臣了。”周太后的脸色又缓了几分,待纪淑妃起身回应之后,才压了压手,让对方重新坐下。 “如今,这宫中眼看就要进了新人,你这个做淑妃的,对此次选秀,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淑妃闻言,面上淡然,心中却无奈一笑。 她隐忍多年,宁愿和亲生儿子骨肉分离,也要把儿子送到这慈宁宫来,还能有什么想法! 她唯一的想法,不过是想保住儿子的性命而已。 至于这皇位,从小在黎族十万大山之中长大的她,还真是没有看在眼里。 她知道,宫里的妃嫔都说她故作冷漠,乃是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其实,她只是真的不在意罢了。 说到底,这紫禁城修建得再大再华贵,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座巨大的囚笼而已。 如今的她,只想着有一天可以带着儿子,一起回到故乡,过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畅快日子。 只是,如今她已经隐隐的知道,她的这个愿望,恐怕是不能实现了。否则,此时的皇太后又怎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呢? “回太后的话,”纪淑妃淡笑着摇了摇头,“臣妾一向是懒散惯了,这甄选秀女的事情,帮着跑跑腿还是成的。至于其他的,恐怕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说到这里,纪淑妃低下头颇为自嘲的一笑,然后才看向了斜对面的万贵妃。 “贵妃姐姐,这后宫之中,一向是您最为能干了。以嫔妾看来,此次这遴选秀女之事,恐怕还是要您来拿主意了。” 纪淑妃看得很清楚,别看他们此时说的热闹,可只要这万氏在陛下的面前说上一句;甭管周太后做了什么决定,到了最后,这遴选秀女一事,还是要落在这万贵妃的身上。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不顺水推舟的送上一个人情呢! 当然了,这个人情不是送给万贵妃的----哪怕她就是真心实意的送给对方,万贵妃恐怕也不会领情的。 纪淑妃的这个人情,自然是送给皇太后的。她相信,有了她这一番话的铺垫,周太后也好借梯下坡,避免和万贵妃直接闹僵。 果然,人老成精的周太后领下了她的这个人情。周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爱重万贞儿胜过了她这个母亲。此时的她,确实不便和万氏闹僵。 “皇贵妃,”周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万贵妃,“淑妃所言甚是,这次的选秀之事,哀家可都交给你了。” “母后但请放心,臣妾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您和皇上所托!”万贵妃闻言,抬头挺胸,傲然一笑。 不过是选些听话的女子,为陛下生儿育女罢了。这对于一手掌控后宫多年的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周太后刚刚才点了头,万贵妃瞬间便有了一个主意。 “皇后娘娘,”万贵妃转头,看向了对面的王皇后,颇为莫名的一笑,“这宫中已经多年未办过百花宴了吧?” 百花宴,众妃闻言,不由愕然。 这好端端的,万贵妃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百花宴来? 要知道,这宫中确实已经有十七年没有举办过百花宴了。 第5章 百花宴 百花宴,顾名思义,便是在每年春暖花开的三月时节,由宫中举办,邀请众大臣携带未婚的子女,前来宫中饮宴。 这百花宴上,一来可以为陛下甄选美人;二来,也可以为尚未婚配的皇子公主们,选得良人;三来嘛,众大臣们也可以借机向众人推出自家优秀的儿女,以为联姻造势。 只是,自从十七年前,宫中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办了这百花宴。 别人不知道停办这百花宴的原因,上首的周太后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原因无他,只因这十七年前,就是在这百花宴上,她看中了当时礼部尚书王家的女儿,不顾皇帝的反对,钦点了王氏女为皇后。 当时,原皇后吴氏刚刚因故被废,皇帝陛下一心想立,已经有了身孕在身的贵妃万氏为后。 可那万氏是什么出身?说的好听些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说的不好听,她不过就是皇帝小时候的乳娘而已! 万氏这样的出身,周太后当然不肯立她为后。 于是,在那一年的百花宴后,一道懿旨飞出了皇宫,王家便多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正是因为此事,掌管后宫的万贵妃对百花宴,便一直耿耿于怀。也正是因此,从那年之后,宫中便再也没有举办过百花宴了。 可此时,谁也没有想到,这百花宴一事,却被万贵妃当众提了出来 此情此景之下,这便有些意思了。 难道,这万贵妃除了选秀一事之外,还打着其他的主意不成?周太后念头一转,便看向了下方的王皇后。 当年之事,这位皇后娘娘多少也应该能猜到一些。只是不知,在这个时候,被人当面问起了此事,这位王皇后要如何应答了。 “贵妃妹妹事忙,恐怕是忘记了。”王皇后闻言心中暗自一叹,脸上却带笑说道,“这宫中确实已经有十七年没有举办过百花宴了。” 有时候,王皇后自己也曾暗暗想过,若是当年的她,没有参加过那一场百花宴;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已经膝下儿女成群了呢!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想到这十多年来她在坤宁宫独守空闺的日子,王皇后的心中,更加怅然。 “原来,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吗?”万贵妃却是冲着对面的王皇后,莫名一笑。 待王皇后微微的低下了头之后,她才转头看向了上首的周太后。“母后,依臣妾看来,咱们便在这个月底,重新举办一次百花宴吧。” “如此,也好让刚刚才入宫的秀女们,在这百花宴上亮亮相。” 只是为了让众位秀女在群臣面前亮亮相吗?周太后心中疑惑,可面上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这万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周太后却是不急;因为到了月底的百花宴上,她自然就会知晓。 …………………………………………………………….. 宫中将在月底举办百花宴,而让众秀女出场亮相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传到了储秀宫。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众秀女反应不一。 要知道,依照往年的惯例,在这百花宴上,皇帝也是有可能将他们这些待选的秀女,赐给那些王公大臣的。 这个消息,对于那些不想留在深宫之中,虚度年华的秀女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此次待选的秀女众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参见这次百花宴的机会。 想到这里,有那精明的秀女,便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妈妈。想来,他们想要在一个月后的百花宴上一鸣惊人,是离不开这位李妈妈的推荐了。 而张婉对于这个消息,却不甚在意。对她而已,留在皇宫也好,送入大臣家也罢,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她此次身入红尘,想要历的乃是情劫,而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对她而言,都一样是劫。 而在此之前,这天下虽大,却也拦不住她。 她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宫中,为的不过是皇宫角落里的那一座藏书阁罢了。 闭关万载,重入红尘的她,想要最快的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最快的方式,便是通过那一本本的藏书了。 而这天下间,藏书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这紫禁城中的藏书阁了。 想到这里,张婉抬起了头,向着藏书阁的方向看了过去。 至于她要怎么被选去藏书阁当差,张婉却并不担心。 如今的她,虽然因灵力被封,而无法施展法术神通。可她到底是鬼谷出生,而她鬼谷一脉,最擅长的,便是阵法之道和这占卜谋算了。 张婉相信,有了卦象的帮助,只要她事先谋算得当,这藏书阁女史的位置,她必能得偿所愿手到擒来。 “婉姑娘,午饭的时间快到了。”张婉闻声回头,才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下来,只剩下李妈妈一人垂手站在一旁。 这个李妈妈倒是个有心人,想到这几日来,李妈妈暗地里对她的提点,张婉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姑姑了。”对李妈妈的善意,张婉同样抱着善心。 将来等到她大道有成,她并不介意在可能的情形下,帮上这位李妈妈一把。 张婉冲着李妈妈点了点头,正准备向饭厅走去时,却再次被李妈妈唤住了。 “婉姑娘,……”李妈妈抬眼,对面的这位婉姑娘身上,有一种天然的高贵傲气,似乎是从对方的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一般。 这样的傲气天成,若不多加收敛,在如今这似泥潭一般浑浊的后宫之中,看在有心人的眼中,恐怕就并非好事了。 李妈妈暗叹一声,犹豫了几息之后,终究还是开了口,“婉姑娘,请恕老身多嘴。在这后宫之中,姑娘的这一身傲气,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收敛傲气?张婉一怔,继而浅笑着摇了摇头。 她虽身入红尘,历经情劫;可说到底,一直以来她修的便是顺心意。若是要让她委曲求全处处忍让;那将来,违背本心的她,又怎能得证大道? 有些习惯,她可以改;可有些底线,她却不愿变。 “谢谢姑姑的好意。”无论怎样,这李妈妈肯对她张婉说这一番话,到底也是好意。 张婉冲着李妈妈点头致意后,方才转身向着饭厅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李妈妈看着少女那款款前行的背影,摇头叹息后,才抬脚跟了上去。 身后李妈妈的脚步声渐近,张婉却并不在意。她反而看似随意的用脚尖踢了一下路旁的几颗鹅卵石。 咦,这卦象显示的是…… “李妈妈,”张婉抬头侧身,看似随意的指了个方向,“那边可有什么空旷之地?” 李妈妈闻言抬头,顺着张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是御花园。”李妈妈有些狐疑,这好端端的,婉姑娘怎么就问起御花园来了? 第6章 御花园 御花园吗?张婉淡笑着随意的点了点头。 这紫禁城中,宫规甚严。 如今的她,不过只是储秀宫的一名普通秀女,若要想去那御花园,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据卦象显示,她若要心想事成,这转机却恰恰就在那御花园中。 到底该怎么去御花园呢?张婉陷入了沉思。 难道真要暂时解开封印,偷偷跑去一趟吗?可她此次乃是为了以平凡人的身份历情劫而来,若是轻易解开封印的话,恐怕….. 罢了,此事不急,她再等等看吧。 几天之后,正当张婉决定为此事在占一卦时,宫中却传出了另外一则消息。 本月十五,万贵妃将在御花园设宴,协同各宫妃嫔,一起召见新入宫的秀女。 张婉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卦象所示的转机,便是在本月十五所举办的这场宴会之上了。 只是,万贵妃在此时举办这场宴会,又是为了什么呢?事关己身,张婉不得不多想一些。 要知道,今日已是初九,离十五也已经没有几天了。她若想借此次御花园之机,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张婉想到皇贵妃万氏,不由有些邹眉。 她入宫这半个多月来,从宫中老人的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位万贵妃的事情了。 比天子大了十七岁,还能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独宠二十年而不衰的女人,恐怕不会简单吧。 要知道,二十年前,若不是周太后以死相逼,这万贵妃,如今恐怕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的一个能得天子真心相爱的女人,又怎会是那随随便便行事之人? 这一次,万贵妃先在主动提出为天子选秀;如今又要在御花园中举办宴会提前召见各位秀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难道是想给众多新入宫的秀女一个下马威?或者是提前挑选好几个听话的秀女,好为她所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张婉笑着摇了摇头,她本就无意于天子,这万贵妃的谋算,自然是落不到她的头上。 然后,张婉虽蕙质兰心聪慧过人,可到底在尘世间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对这后宫的倾轧,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此时的关雎宫中,万贵妃挥手遣退了一应的宫人,只留下了心腹赵嬷嬷伺候。 “娘娘,”见宫人们都退下了,赵嬷嬷才踩着小碎步走了上来,“几日后的御花园宫宴上,可要奴婢事先……” 赵嬷嬷话音未尽,万贵妃却已经摇了摇头。她知道赵嬷嬷的意思,不过是想替她提前收拾掉几个不听话的秀女罢了。 她知道,此时的宫中众人,做如此猜想的恐怕不在少数。只是,在此次的宫宴上,她却另有打算。 “嬷嬷,你且附耳过来,我有一事要交给你办。”万贵妃招了招手,赵嬷嬷却已经低身附耳过来。 片刻之后,万贵妃看着赵嬷嬷离开的背影,不由想起了过往的日子。 三十多年前,她初入皇宫,处处受人欺负,只有她的干娘赵嬷嬷肯帮着她艰难度日。 后来,在干娘的帮助下,她被指派到了东宫,服侍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太子,这日子才好过了几分。 只可惜,这样的好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俘,代宗朱祁钰继位,她和太子的日子便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那几年,是她拼着命的护着年幼的太子,才熬过了那最苦的一段日子,等到了英宗复位,继而太子登基。 这些年来,宫人们只知道她万贞儿冲冠后宫专横跋扈,却不曾想起当年的她,抱着年幼的皇帝,相依为命的熬着日子。 没有付出,哪有回报。她万贞儿能有今天,都是用性命搏来的,用真情换来的。 可纪氏那个贱人凭什么?出身黎族降俘的纪氏,凭什么身居淑妃之位,在自己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勾引着陛下? 纪氏那个贱人,她凭的不过就是小杂种朱佑樘罢了。 可若是这宫中有了其他的皇子,而朱佑樘又失了圣心呢?那纪氏还能凭什么跟她斗?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嘴角上扬,无声大笑。 她对几日之后的御花园宫宴,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 三月十五,春光明媚,天气晴好。 百花齐放的御花园中,各宫妃嫔虽已陆续到场,却只有一人落座在旁。 花团锦簇之中,站着的妃嫔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虽笑语晏晏,目光却不时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上首独坐在一旁的纪淑妃。 此时,周太后、王皇后和万贵妃均未到场。众妃之中,能坦然坐下的,也只有这位有皇子在手的纪淑妃了。 想到如今宫中的情形,众位后宫嫔妃不由心头一叹。如今的后宫之中,王皇后隐忍透明,万贵妃嚣张跋扈,这位纪淑妃又淡然不合群。 自己等人想要在这后宫之中存活下来,也只有抱团取暖明哲保身了。 春色正好的御花园中,众妃嫔各怀心思的谈笑着,直到三声开道的鞭响之后,众人才自发的站在两旁,半蹲下身行了一个宫礼。 而此时,周太后才在王皇后和万贵妃的左右搀扶之下,缓缓的来到御花园中。 “平身,都起来吧。”看着眼前百花齐放一片姹紫嫣红的明媚春色,周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到了上首正中的位置上。 周太后的左侧,盛装打扮一袭杏黄凤袍在身的万贵妃,斜眼看了看周太后右侧一身大红宫装的王皇后,不由轻蔑一笑。 有她这个皇贵妃在,王氏便甭想在她的面前身着凤袍。 而坐在下首的一众妃嫔见此,心中不由同时一叹:这万贵妃可比皇后更像皇后了。 这万氏乃是本朝的第一个皇贵妃,虽是贵妃之位,可陛下明旨在前,皇贵妃万氏位同副后,特赐凤袍加身。 有了这一道圣旨,多年以来,只要有皇后现身的地方,万贵妃必定是凤袍加身,把这正位中宫的皇后娘娘,狠狠的压得抬不起头来。 而王皇后对此,却早已习惯。这么多年来,除了每年除夕的大朝会上,她从不身穿凤袍,为的便是,避一避这万贵妃的锋芒。 今日,亦是如此。 王皇后知道,在这御花园的宫宴之上,万贵妃必定要大展凤威,好让那些新进宫的秀女们都看个明白,到底谁才是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一宫之主! 此刻,午时将近。 万贵妃见众妃嫔都已落座,这才起身冲着一旁的周太后行了一礼。 “母后,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让那些秀女们都过来见见?”眼见周太后点了头,万贵妃才转头向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张婉便随同一众秀女,步入了春色正好的御花园中。 “各位秀女,还不快给宫中的贵人主子们见礼?”领头的太监一声提醒,众位低着头的秀女才一起蹲身行礼。 “参加太后,参加众位娘娘。” 第7章 惊变(求收藏,求推荐) 见礼之后,站在秀女之中最后一排的张婉,不由悄然抬目,暗自打量了起来。 前方上首中央端坐着的那个白发苍苍的富态老妇人,恐怕就是周太后了。 在周太后的右手旁,那一身大红宫装却仍显身单影孤的憔悴中年妇人,应该就是多年无宠的王皇后吧。 而在周太后的左手旁,那一位凤袍加身、体态妖娆的成熟貌美妇人,恐怕就是冲冠后宫的万贵妃了。 今日出发之前,李妈妈便特意嘱咐过了,让他们这些初入皇宫的秀女们,可千万不要弄错了主子们的身份。 否者,一旦行礼问安之间出了半点差错,那要掉脑袋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人了。 张婉想着李妈妈的话,打量完了上首正中的几位贵妇人之后,正准备转移视线,揣测其余几位妃嫔的身份时,却见周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汪如海,已经走上前来。 “各位秀女们,蒙太后娘娘天恩,今日特意召见尔等。现在,请二十人一组,随杂家一起,上前觐见!” 汪如海话音一落,前排的二十名秀女便齐齐上前,跟在了他的身后,向前方走去。 最后一排的张婉见一时还轮不到自己,便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了起来。 几日之前的卦象之中,虽点名了自己的转机就在这御花园中。 可依她今日看来,这御花园如此之大,那卦象之中所指的转机,又究竟会落在何处呢? 一刻钟之后,还是没有丝毫头绪的张婉,正准备再占上一卦之时,却见汪如海已经向她走来。 原来,前面的秀女都已经觐见完毕,只剩下张婉所在的这最后一排了。 张婉暗叹一声,只得放弃了立时占卜的打算,跟着众人一起,优雅的走到了庭院的中间。 “参加太后。”众秀女蹲身福礼,然后低头垂手,恭敬的站在了众位后妃的面前。 “都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上首端坐的周太后很是满意,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从她刚才所见来看,这一次从各地选上来的秀女,个个都青春年少,水灵俏丽,还有好些个一见便是好生养的丫头。 如此看来,这一次的选秀,这万贵妃倒是有心了。 张婉等众位秀女,刚刚依照周太后所言,抬起了头;却见跟在她们身旁的李妈妈又向她们打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行礼。 原来,刚刚才从文华殿回来的太子朱佑樘,已经笑着来到了太后的面前。 “孙儿参加皇祖母。”朱佑樘笑着行了一礼。 眼见太子殿下突然现身,坐在一旁的纪淑妃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皇儿怎么会在此时,现身在这御花园中? 今日周太后率领众后妃,在御花园中接见秀女,理应避嫌的朱佑樘,本是不该来的。 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刚刚才步出了文华殿的大门,便见汪如海身边的小太监,已经等在了一旁。 小太监传来了周太后的吩咐,让他今日午时去御花园一趟,也好凑个热闹。 便是因此,朱佑樘此时,才会出现在这御花园的宫宴之上。 纪淑妃心念急转之间,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上首的万贵妃。 果然,皇儿一现身,这万贵妃的眼里竟然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喜色。莫非今日的宴会,是冲着樘儿来的? 想到儿子可能会有危险,饶是一向隐忍聪慧的纪淑妃,此时也不由暗中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怎么办?她要不要出声拦下前方的儿子,亦或是借故暗示与周太后? 可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征兆,若她贸然开口,恐怕会惹周太后不快…… 这厢的纪淑妃还没有拿定主意,上方的祖孙二人却已经笑语晏晏。 见此,表面淡然而坐的纪淑妃无计可施心急如焚;而仪态万千的万贵妃却暗自得意喜上眉梢。 “佑樘,你来得正好。”周太后笑着拍了拍孙儿的手,眼神却随后瞟向了面前的这一排秀女。 “佑樘,祖母年老,已经有些眼花了,你且下去帮祖母看看,这些个秀女之中,可有好的?”说到这里,周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面前的孙子已经十五岁了,有些事情,也该早做准备了。 “皇祖母?”朱佑樘有些不解,可在皇祖母的眼神示意之下,他还是转身向前走了几步。 站在队伍最末端的张婉眼见朱佑樘走来,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这位浑身上下紫气围绕的太子殿下,倒是个人物。不过,他额间三花聚顶之处环绕着的那一丝死气,又是怎么回事? 张婉刚准备仔细一看究竟,却见她身旁的一位名叫柳如烟的秀女,竟突然向着前方朱佑樘的方向,倒了下去。 朱佑樘微微一愣,还是本能的伸手接住了那名昏倒的秀女。 可哪知,就在此时,却变故顿生。 那名昏倒的秀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在靠近朱佑樘怀中的那一瞬间,外衣尽落,露出了一身隐隐露胸的大红肚兜! 见此一幕,众人皆惊。 然而,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名昏倒的秀女竟然又醒了过来。 只见那名秀女用力的推开了有些愣神的太子朱佑樘,几步上前,就跪倒在了周太后的面前,嘤嘤哭泣。 “请太后娘娘为民女做主,刚才……刚才是太子殿下,他剥落了民女的外衣。”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连上首端坐的周太后等人,都不由惊惧的站了起来。 要知道,在场的诸位秀女,在皇帝未开口之前,那可都是天子的女人。 而这太子当众调戏秀女的罪名,若一旦成立;那恐怕,这前朝后宫都会石破天惊! 此时,周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万贵妃却抢先开了口。 “朱佑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不孝君父,不顾伦常,当众调戏秀女!” 万贵妃的话,无疑是给朱佑樘扣上了失德不孝的罪名。这样的罪名,对一朝之太子而言,无疑是非常严重的。 纪淑妃闻言,藏在袖笼之中的双手,不由紧捏成拳,微微颤抖。 万氏这个毒妇,张口就是这诛心之言,果然是想害死她的儿子吗? 纪淑妃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愤怒不已。而此时才回过神来的朱佑樘,刚想开口辩解几句,却见万贵妃一声冷笑,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周太后。 “母后,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调戏秀女一事,已然无可抵赖。如今此事该怎么处理,还请您示下。” 第8章 回去 随着万贵妃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随即就转到了周太后的身上。 太子之事,不仅事关宫闱,更是牵扯到了朝政!此刻陛下不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周太后能够一语定乾坤了。 此时,周太后虽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如万贵妃所言,刚才之事,确实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算有心掩饰,恐怕也是掩饰不住的。 周太后心中清楚,哪怕她的孙儿并非有意,可到底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和衣衫不整的秀女搂在了一起!这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而这些秀女,在名义上,毕竟都是皇帝的女人!这太子调戏君父的女人,此事一旦宣扬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周太后动了几次嘴角,最终却都化为了一声叹息。而一旁心急的纪淑妃终于忍不住,刚想开口时,却被身旁的一人拉住了袖角。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王皇后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此时,王皇后拉住了纪淑妃,缓缓摇头示意。 事已如此,不宜闹大。否则,对太子,更是不利。 而此时,在此情此景之下,周太后不开口,旁人就更是不敢说话了。 一时之间,这鸦雀无声的御花园中,满场寂静,针落有声。 万贵妃见此,不由暗自冷笑。 这赵嬷嬷办事果然可靠,如今这太子失德不孝、不敬父君、不顾伦常公然调戏秀女之事,已然是铁板定钉,无可抵赖。 有了这个罪名,朱佑樘这个唯一的皇子,哪怕从前再得圣心,此次恐怕也难以脱身了吧? 她知道这一次要不了朱佑樘的命,甚至连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也无法动摇----谁让这个小杂种,现在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呢! 可是,若将来他不再是唯一的那一个了呢?万贵妃看着面前的这些秀女,不由笑了。 只要将来有了其他的皇子,朱佑樘今日之事,便会成为一根鱼刺,隐隐的卡在陛下的喉间,时时的提醒着陛下……. 若是再加上她不时的枕边风呢?万贵妃眼里的笑意就更大了。 她相信,天长日久之下,有了其他皇子凤女承欢膝下的陛下,又怎么能还容得下曾经犯过大错的朱佑樘,再待在太子的位置上呢! 不再是太子的朱佑樘,她万贞儿要收拾起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而一旦没有了朱佑樘这个小杂种,纪氏那个贱人还凭什么在她的面前装模作样耀武扬威呢?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偏头看向了一旁的纪淑妃。唯一的儿子即将大祸临头,就不知道纪氏这个当母亲的,要如何行事了? 只是,王氏那个贱人,怎么会站在纪氏的一旁?万贵妃在纪淑妃的一旁看到了王皇后的身影后,不由暗皱眉头,继而又冷笑起来。 王氏这个贱人一向的假面善心,当年若不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夭折? 此时,这个贱人站到了纪氏的身后,是想在这些新入宫的秀女们面前,暗示些什么吗?难道,她以为凭她和纪氏两人,就能和她抗衡了吗? 真是幼稚!莫说这些刚入宫,还毫无根基的秀女了,就算是这满后宫的后妃加在一起,也休想斗得过她! 她和陛下携手几十年,患难之中相依为命的感情,岂是这些外人能明白的! 如今,王氏和纪氏这两个贱人,想要在秀女们的面前联手了吗?只可惜,已经迟了…… 几息之后,万贵妃轻笑一声压下了心中的得意,这才随手招来了一旁的侍卫…… 眼看太子朱佑樘即将被侍卫压走,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张婉,却不由暗自挑眉。 因为,就在此时,她的怀中,由师傅所赠、从未离身的那几根蓍草竟然快速跳动,莫名示警。 这几根蓍草,取自昆仑灵眼之旁,又经她随身携带了万年之久,已早通灵性。此刻,这些灵性十足的蓍草,竟然突然示警,就不由不让张婉心惊了。 莫非,这便是卦象之中所言的转机吗?张婉还在暗暗猜测时,怀中的一根蓍草却突然断为两截。 精通卦象的张婉,见此不由心头一颤。 不好,这是大凶之兆!而且是针对她这个蓍草主人的大凶之兆。 眼看朱佑樘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怀中的蓍草也是越跳越快。 修行之时,就一向杀伐果断的张婉顿时闭眼,狠咬舌尖;借着那一滴心头之血,神识瞬间就冲向了丹田的封印之处。 顿时,九转封印之处,红光一闪,继而快速的转动起来。 张婉见此,心中一喜。元神之中,那个刚刚才清醒过来的迷你小人,也随即捏起了一个手势…… 在封印松动的那一瞬间,神识之中,张婉凝神,大喊一声,“回去!” 一息之后,已经重新封印住自己灵力的张婉,这才睁开了眼,微微抬目看向了前方。 御花园中,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皇祖母?”前方的朱佑樘虽面带羞涩不解,却仍在周太后的眼神示意之下,转身走向了院中的秀女。 见此,张婉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刚才,她强行解开封印,欲行时空逆流之术时,才想起此界的天地灵气已经稀薄得近乎于无。 而当时,箭在弦上的她,虽强行施法,却仍担心因天地灵气不够,而无法逆流出足够的时间,让她可以救下这朱佑樘。 此刻,强行解开封印仓促施法之后,还有些虚弱的张婉,见朱佑樘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她微不可查的看了身旁那位名叫柳如烟的秀女一眼之后,不由再次叹气。 如今从头再看,这名秀女恐怕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这太子朱佑樘吧。 很明显,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太子朱佑樘的阴谋。只是张婉还不确定,这个阴谋到底是由万贵妃所设呢,还是由那位皇后娘娘所想? 然而此时,张婉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朱佑樘已经离开了周太后的身边,向秀女这边缓缓走近。 时间仓促,张婉不由邹眉。接下来,她又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替对方挡下这一劫呢? 第9章 天意或人为 “婉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张婉正邹眉时,一旁的李妈妈却低声问了起来。 此时,她见张婉突然脸色苍白,一副病容之态,不由很是担心。 婉姑娘若在此时生病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天赐良机?因为据她的观察,刚才周太后的那一番话,分明就是在暗示着什么。 而此时,若是能在年轻的太子面前露脸,对这些秀女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李妈妈本来很是窃喜。在她看来,凭婉姑娘的条件,若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就会凭此一飞冲天! 然而,令李妈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婉姑娘竟然在此时突生病容,一副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 对此,李妈妈不由大感惋惜,心急之下才会忍不住出声相问。 而李妈妈的话,却正好提醒了张婉。 脸色苍白吗?那岂不是正好! 计上心来的张婉眼见太子朱佑樘就要走近,不由虚弱的闭上了双眼,身子摇晃了几下之后,却向一旁的秀女---柳如烟的身上倒了下去。 说那时,那时快。张婉在倒向柳如烟的瞬间,借着身形交错的掩护,顺手便扯了扯对方身上的外衣…… 果然,柳如烟那本就故意穿得松松垮垮,以便陷害太子的外衣,在张婉的这一撞一扯之下,瞬间就滑落了下来,只剩下一件露骨的肚兜,摇曳在春风之中……. “啊!……”随着柳如烟的一声蒙脸尖叫,张婉的虚弱倒地,四周的众位秀女顿时花容失色,四下散开。 由此而受到惊吓的各宫妃嫔们,也都在宫女太监们的保护下,匆匆后退了几步。 一时之间,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御花园,瞬间便混乱成一团。 而太子朱佑樘则在秀女柳如烟外衣滑落的瞬间,就背过了身,疾步向上首惊慌站起的周太后走去。 此时御花园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在适合他留在此间了。 “皇祖母,孙儿……”朱佑樘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周太后摇手打断了。 “樘儿,你先回东宫。”周太后的脸色很是难看,她看着那名还在尖叫连连的秀女,不由向一旁的汪如海使了个眼色。 这光天化日之下,待选的秀女竟然当众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有伤风化,失了皇家的脸面。 朱佑樘见此,本想在宽慰周太后几句,却见一旁的纪淑妃微不可查的朝他递了个让他先行离开的眼色,这才复行了一礼,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御花园。 纪淑妃在目送了儿子离开之后,回头时,却见万贵妃的眼中满是愤恨。见此,纪淑妃不由心中一动,暗松了一口气之后,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朱佑樘回到东宫之后,便立即召集了身边的几个心腹之人,密谈于书房之中。 “.……诸位,对今日御花园一事,可有什么看法?”朱佑樘将午间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后,便看向了下首的几人。 此刻,书房中的太子太傅谢迁、少詹事刘健和东宫舍人李东阳,闻言都不由脸色凝重了起来。 正常的情况下,秀女身上穿得正好的宫装,怎么会一碰就滑落呢? 众人沉默了数息之后,还是谢迁最先开了口。“殿下,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错,”李东阳立即接过了话头,“此事恐怕就是针对太子您来的,那名秀女……” 今日若是没有另外一名秀女的意外昏倒;若那名外衣滑落的女子,正巧就在太子的面前,意外入怀滑衣的话,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几人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对视,却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阵后怕。 “殿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刘健见朱佑樘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由缓和了脸色的表情,笑着说道。“殿下您洪福齐天,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是啊,殿下。”谢迁担心此事会影响到朱佑樘的心性,也赶紧劝了一句。 “此次那名秀女意外昏倒,提前引爆了此事,却无意中为殿下您挡下了这一劫,这,便是天意啊。” 是天意吗?朱佑樘闻言表面不置可否,心中却不由一动。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今日那名秀女昏倒之前,分明曾眉头轻挑,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那名外衣滑落的秀女之后,才准确无误的倒向了对方。 这恐怕不是天意吧?看来,那名昏倒的秀女,恐怕已是事先知情。只是,她为何要帮自己呢? 朱佑樘想到那名脸色苍白的女子,瞬间便拿定了主意。 无论那个女子是因何帮她,可她帮了自己却是事实。看来,他也应该派个可靠的人,去储秀宫里看一看了。 “殿下,”见太子似乎有些出神,谢迁不由加重了语气。“殿下,您今日为何会去御花园?” 那些秀女在遴选之前,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按理来说,太后召见这些秀女之时,太子殿下作为一名成年的皇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该前去的。 可令谢迁几人想不通的是,太子却偏偏去了。这其中,恐怕还有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吧。 “谢师傅,是皇祖母派人传话,让本宫过去的。”在御花园事发之后,朱佑樘对此事,也早有怀疑。 于是,在他回东宫的路上时,便已经派人去寻找那名传话的小太监了。只是…… “哦?”谢迁闻言,和房中其余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由邹紧了眉头,“敢问殿下,那名传话的小太监,如今人在何处?” “不知道。”朱佑樘摇了摇头,“本宫在回东宫的路上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那小太监却已经失踪了。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踪了!谢迁几人再次对视,眼中俱是一片凝重。 如今看来,这名小太监的失踪,恐怕就已经坐实了今日这御花园之事,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太子殿下的阴谋! “殿下,”一向负责东宫事务的李东阳,不由起身,低头行礼道,“臣这就加派人手,暗地里寻找那名失踪的小太监。而为防万一,臣建议……” 说到这里,李东阳抬起了头,眼中一片凝重,“臣建议,殿下您立即赶去慈宁宫一趟,也好暗中探探,今日太后是否真的有过传话与您。” 不错!谢迁与刘健二人闻言,不由同时点头。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探个明白。 若此事真的牵扯到了太后,那如今的慈宁宫,恐怕也不是那么的安全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太子朱佑樘在后宫之中的最大倚靠,便是慈宁宫的周太后了。 如今,若是连慈宁宫都靠不住的话,这对朱佑樘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嗯,”朱佑樘闻言,不过是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本宫这就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第10章 休养 储秀宫中,李妈妈送走了太医院派来的医女之后,又才返身回到了张婉的房间。 “婉姑娘,您醒了。”看着虽然已经清醒过来,却仍是一副苍白病容的张婉,李妈妈不由暗叹了几声。 今日是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姑姑,多谢您了。”躺在床上的张婉,淡笑点头致意。 哎!李妈妈见此,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之后,再开口时,脸上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婉姑娘言重了,我本就是这储秀宫的管事姑姑,照顾你们这些秀女,乃是我的分内之事。” 见张婉又要再次开口,李妈妈以为她是想问问自己的身体情况,便又赶紧说了起来。 “姑娘不必担心,刚才太医院的医女说了,您只是太虚弱了,只要好好休息几日,身体就能恢复过来了。” “有劳姑姑费心了。”张婉再次点头致意。她的身体状态,她自然是心中有数。 就在方才,她已经用神识内视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还好,她的身体如今并无大碍。此次她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劫。 今日她强行打开封印仓促施法,已经让她的丹田中,有了神魂不稳的迹象,而她留在体内滋养经脉的灵气,也被此次施法给耗空了十之八九。 要知道,这神魂不稳经脉受损,对一个修士而言,特别是对一个像她这样的大乘期修士而言,已经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了。 还好,她今日虽然匆忙行事,可到底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免了神魂和经脉的伤害;否则,此时的她恐怕又要重返昆仑鬼谷,再次闭关休养了。 想到这里,张婉在有些庆幸的同时,不由轻叹一声。如今的自己,体内灵力近无,确实需要好好休养几日,重新吸纳灵气进入经脉之中了。 如此看来,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再轻易的强行解除封印了。 毕竟,此界的天气灵气已经十分稀薄,若她再贸然解除封印施展神通的话,恐怕难免就会伤及神魂经脉了。 一旁还未离去的李妈妈见张婉的神情有些怅然,还以为她是在担心遴选的事情,便又开口宽慰了起来。 “姑娘你只管放心,今日之事,太后并未怪罪于你,也不会耽误了你下个月的遴选。要知道,接下来按照规矩,便是画选了,您正好可以趁着这个功夫,休养几日。” 按照宫中选秀历来的规矩,在一众秀女面圣之前,会有宫廷画师提前将各位秀女的容貌如实的画下来,以供皇帝提前赛选,此为画选也。 张婉听了李妈妈的这一番宽慰,便知道对方这是误会了自己的表情。只是,对方到底是一番好意,她虽无法言明,却仍是心存感激。 “多谢李妈妈了。”张婉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在多说些什么。 李妈妈见她有些不想说话的样子,以为张婉是累着了,便打算告辞了。 “婉姑娘,你且好好休息,我这就先告辞了。” 张婉点头致意,目送李妈妈离开之后,才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思索起今日御花园的事情来。 若她所料不差的话,今日的事情恐怕和那位宠冠后宫的万贵妃脱不了干系。 只是,今日王皇后的所作所为,也让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传闻中,这位平日里在后宫中犹如透明人一般的王皇后,今日竟然会在众秀女的面前,站到了纪淑妃的身后,这就有些意思了。 难道,今日的事情,也和这位王皇后有关? 若是如此,那这王皇后在今日之事中,到底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是知情不报,还是推波助澜?亦或是借机拉拢纪淑妃母子? 想了一会儿的张婉,不由摇了摇头。 不管今日之事起因如何,应该都和她无关了。如今,她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利用此事,以达成自己去藏书阁当差的目的。 想到这里,张婉起身,从怀中拿出了那几根蓍草,随意的一抛…… …………………………………………………………………………………….. 承乾宫中,独自坐在寝殿内的纪淑妃,此时正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她想起今日的御花园中,万贵妃那先是暗喜后是愤恨的表情,不由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今日御花园中,那名轻易就外衣滑落的秀女,恐怕和万氏那个毒妇脱不了干系吧。 想起樘儿出现时,万氏眼里的那份暗喜;她便知道,今日之事,对方要针对的,定是自己的儿子了。 依如今的情景看来,若不是另外一名秀女的突然昏倒,那名外衣滑落的秀女恐怕就会想方设法的靠近樘儿身边,才会滑落外衣吧。 若真是如此,那樘儿岂不是要落下个当众调戏秀女,失德不孝的罪名? 想到这里,纪淑妃的眼里,顿时不由火冒三丈。 万氏这个毒妇,真是好狠的心肠。 她知道,万氏此次主动提出选秀,便是针对的自己。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在这些秀女还没有面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针对樘儿的行动。 还好,此次天佑樘儿,有了另外一名秀女的意外昏倒,提前撞落了对方的外衣,这才让自己的儿子免于一劫。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对那名昏倒的秀女----张婉,起了一丝感激之心。 在她看来,尽管张婉是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儿子,可她承乾宫还是要记对方的这个人情。 “阿依,”纪淑妃起身,步出了寝殿,冲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暗中派人去储秀宫看看吧。若那张婉遇到什么危险……” 纪淑妃知道,以万贵妃的性子,哪怕今日张婉是意外昏倒而打断了对方的计划,那万贵妃此时恐怕也已经记恨上了她。 “是,娘娘。”阿依行了一礼,却没有立即退出,反而上前走了一步,低头回话。“娘娘,刚刚有宫人来报,太子殿下去了慈宁宫,您要不要也过去……” “不了。”纪淑妃摇了摇头,打断了侍女阿依的话。 她知道,其实周太后一直都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樘儿和她亲近。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故作冷漠从不私下去见樘儿,也尽量少出现在慈宁宫和樘儿的面前。 哪怕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此时也不能去慈宁宫。否则,不但讨不了慈宁宫的好,恐怕反而还会招来周太后的不满。 况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影响到了周太后对自己儿子的祖孙之情。 纪淑妃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后宫中,只要有万氏那个毒妇在,慈宁宫的周太后才是唯一可以护住儿子平安的那个人。 第11章 纪淑妃 大宫女阿依看着主子眼里的那一丝落寞,心中不由一叹。 这些年,主子也过得太辛苦了。 二十多年前,主子本是他们黎族最大的部落果基部落中最尊贵的拉莫家的小姐。 然而,一场和明朝军队的作战后,黎族的勇士战败,小姐便和自己等人一样,被俘押送进京,来到了这紫禁城中。 还好,小姐自幼便聪慧美貌,又警敏而通文字;这才躲过了苦役,被封为了女史,送到了宫中的藏书阁中当差。 可谁曾想…… “阿依,”纪淑妃的出声打断了阿依的回忆,“你且下去忙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是,娘娘。”阿依行了一礼,这才躬身退出了房门。 大殿内,纪淑妃看着离去的阿依那不在年轻的面容,不由也是一叹。 连从小跟着自己的小阿依都已经面容渐老了,不知不觉中,自己也从黎族的大山来到这紫禁城中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前,初入皇宫的自己,被封为女史,派到了宫中一角的藏书阁中当差。 那时的自己,面对浩瀚的图书,从小就喜欢读书识字的她,不自觉的便沉浸在了其中。 这样简单快乐的日子,转眼便过了好几年。直到那一日傍晚,彼时还年轻英俊的宪宗皇帝拉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从一本游记中惊醒了过来。 儒雅英俊的皇帝,情窦未开的少女,在静谧的藏书阁中谈诗词歌赋、看星星月亮…… 一夜恩宠之后,情窦初开的自己,以为找到了此生相伴的良人,心怀喜悦的在藏书阁中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却不曾想,一个月之后,她等来的不是陛下的再次宣召,而是万贵妃的那一记凌冽巴掌! “贱人!你竟然敢趁本宫身怀六甲之时,去勾引陛下!” 哪怕到了今日,想起那一幕,万氏那狠毒的声音,依然还让她心颤不已。 那时,一番毒打凌辱之后,心如死灰遍体鳞伤的她被仍到了冷宫的一间小黑屋中。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脑袋越来越沉的自己,在闭上眼睛之前告诉自己,就这样去了也好。也许这样,自己就可以魂回故里了。 却不曾想,天意弄人,自己到底还是被人给救了下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美貌的年轻妇人正小心的替自己擦拭着额头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且感叹。 “您为什么要救我?我若是死了,倒也解脱了。” 那时,心如死灰的自己本想一死了之。却不曾想,救命恩人的一句话,却让自己活了下来。 “姑娘,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身孕?当年的自己一听到这个词时,瞬间就愣住了。救命恩人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自己便再也听不到了。 她不敢相信,只是一夜恩宠就有了孩子?自己本想一死了之,可孩子的意外到来,到底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时的她,扶着依旧平坦的小腹,不知怎么的,眼里的热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姑娘,你别担心。虽然你受了重伤,可万幸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年轻妇人温和的声音,让自己顿时就回过神来。 “谢谢您。”有了孩子,她自然要坚强的活下去。只是,如今身在冷宫的自己,要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当年的她,不由自主的便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夫人……”她怯怯的才开口,却被夫人身后的一个老嬷嬷开口打断,“姑娘,这是我们吴娘娘。” 吴娘娘,身在冷宫中的娘娘?只愣了一息,她就明白了。如今的冷宫中,只有一位娘娘,那便是几年前,因故被废除了皇后封号,而移居到了冷宫安乐堂的废后吴氏。 传闻中,那个善妒跋扈的皇后,那个嚣张到敢毒打万贵妃的皇后,不应该是张扬而娇蛮的吗?又怎么会如此的……温和而亲切呢? 想来,这后宫之中,某些传言,到底是不可信的。 看着眼前那个一脸温和浅笑而宁静的吴皇后,当年的自己,也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娘娘,”她本欲挣扎着下地行礼,却被吴皇后伸手给按住了。 “不用多礼了。”吴皇后温柔的声音,在此时回想起来也是那样的亲切,“你我不过同是这后宫中的可怜人罢了。” 是啊,吴皇后因万氏被废;那自己呢,也因万氏而被送到了这里。 可不就是这后宫中的可怜人吗? “娘娘!”她拉着吴皇后的手,看着对方那温和亲切的面容,不由自主的便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就这样,在吴皇后如姐如母的精心照顾下,自己终于诞下了樘儿,并将孩子藏在了安乐堂的地下室中,不敢露出一丝风声。 自己本担心樘儿无法存活。还好,吴皇后虽然被废除了皇后的废号,可到底还是陛下的妃子。安乐堂中,在这衣食之上,虽然简陋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不缺的。 正是有了吴皇后的帮助,樘儿才能活了下来。 可那时的自己,仍是整日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因为她知道,一旦樘儿被万氏那个毒妇知道后,以对方的性子,是万万没有自己母子二人的活路的。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一直过了五年。直到十年之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张怀恩来到了冷宫之中…… 从那以后,樘儿成了太子,自己也成了纪才人、纪嫔……,以至于成了如今的纪淑妃。 这十年来,别人只看到了自己的风光无二;却不曾看到,这浮华背后,自己心中的苦。 为了儿子,她忍受着骨肉分离之苦,忍痛将儿子送去了慈宁宫;为了儿子,她故作淡漠,和儿子相见却不敢相亲;为了儿子,她在这后宫中,学会了忍耐,也学会了算计。 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眼看着儿子渐渐长大,她本以为,终将要熬出了头。却不曾想,万氏那个毒妇,竟然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松开了手里捏紧的丝帕,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万贞儿!纪淑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这一次,你休想得逞! 几息之后,纪淑妃才呼出了那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内殿。 第12章 相看 关雎宫中,因御花园事败而气急败坏的万贵妃,一回到内殿,便气急的摔碎了宪宗皇帝朱见深几日之前才送来的一对精美玉瓶。 见此,赵嬷嬷暗地一叹,在悄悄的摆手挥退了一干的宫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万贵妃的身旁,小意的劝了起来。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今日之事,只能说是人算不能天算。谁能想到,柳如烟旁边的那位秀女,就正好在那时晕了过去呢! 想到那名坏了他们好事的秀女,赵嬷嬷心中一动,瞬间便脱口而出,“娘娘,不如让老奴安排个人让那名坏了事的秀女……也好让您出出气。” 发泄了一通的万贵妃到底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不可。”万贵妃闻言,不由邹着眉摇了摇头。 此事如今正在这风头浪尖之上,周太后等人定然也已经有所怀疑了。若是此时自己动手的话,难免会落下了痕迹,反倒是落了下乘。 更何况,自己还有大事要做。若在此时旁生枝节而引起了周太后的关注的话,反而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为了接下来的大计着想,那名昏倒的秀女,暂时倒是动不得了。 只不过,若是就这样放过了对方,自己又实在是忍不下这个口气! 况且,若是对方以后真的得了陛下的青睐,自己虽然不惧,可看在这后宫其他人的眼里,岂不是自己这个皇贵妃还镇不住一个小小的秀女! 如此,岂不是要坠了她关雎宫皇贵妃的盛名! 一旁的赵嬷嬷看出了主子的为难,不由灵机一动,瞬间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娘娘,”赵嬷嬷挽起了万贵妃的胳膊,低头轻声的说了起来,“不如让尚宫局的张太监替您跑一趟储秀宫吧。” 今日的御花园中,因事发突然又太过混乱了,自己等人都没有留心到那位晕倒秀女的容貌,此时却不可不查了。 万贵妃闻言,不由眉头舒展,点了点头。 那张太监的眼睛最是毒辣,让此人替自己去看一看那名宫女的底也好。 若那名秀女容色逼人,自己当然要尽快的想法子暗中除去对方;若只是貌不出众的话,这事倒是不急于一时了。 见万贵妃点了头,赵嬷嬷才松开了手,又低头福了一礼,才踩着小碎步退出了内殿。 ……………………………………………………………. 储秀宫中,躺在床上的张婉,正对着面前的卦象邹眉沉思时,却听外面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 张婉暗叹一声,迅速收起了手中的蓍草,闭上了眼假寐起来。 “张婉,快醒醒。”同屋的秀女杨柳推开了房门,急急的走了过来。“尚宫局的公公来查看大家的功课了,姑姑让大家都一起出去呢。” 张婉闻言睁开了眼,冲着床边脸色有些潮红兴奋的杨柳点头致意后,才慢慢看似无力的坐了起来。 “你可快着些啊。”杨柳见张婉起身,点头笑了笑后,才转身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刻钟之后,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张婉,站在众秀女的末端,看着一位身穿大红首领太监袍子的老太监,缓缓的走过了自己的身边。 张老太监看过了所有的秀女之后,才轻咳了几声,沙哑开口。“都抬起头来,让杂家好生看看。” 在张婉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张老太监不由心中一动。 好个灵气逼人傲然天成的少女! 这样钟灵毓秀般的人物,将来又怎么会是池中之物呢? 尽管只暗中打量了一眼,张太监却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而刚刚抬起头的张婉,此时也不由暗自挑眉。 尽管张太监的打量极其的隐晦,可到底还是瞒不过她的感知。 要知道,如今的她虽然灵力被封,神识大减;可在这感知上,作为修士的她,到底是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的。 看来,这位张老太监今日是为自己而来吧。张婉不由想到,难怪刚才的卦象中显示,让自己顺其自然呢。 原来是这样啊。张婉暗中点了点头。 既然别人都已经出手了,她自当是要顺其自然了。 离开储秀宫的张太监却不知道,自己的打量早已经被张婉所发现。 此时,即将迈入关雎宫给皇贵妃请安的他,心里已经转了无数的念头。 …………………………………………………………… 坐在贵妃椅上的万贵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跪在下首的张太监,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张公公,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今日你去储秀宫,可看出了些什么?那名昏倒秀女的容貌如何?” 张太监闻言,心中不由一叹。他的确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万贵妃口中的未尽之意。 “娘娘,那名昏倒的秀女名叫张婉,身世极为普通。”他对着上首的万贵妃叩了一个头,才继续说了起来。 “这张秀女的容貌尚算清秀,在此次的这批秀女之中,勉强算是中上之姿,倒是并不出众。” 张太监说的却是实话。张婉的容貌并非人间绝色,在这一众秀女之中,自然不算出众。只不过,这张太监却隐瞒下了张婉身上那独特之处。 在他看来,少女那双灵气逼人流光溢彩的空灵之眼,那样的贵气天成端庄大气而傲然独立的特殊气质,又单单岂是容貌可以比拟的。 那样的张婉,那样让人一眼见之就忘俗的张婉,最吸引人的,本就不是她的容貌啊。 只是,既然万贵妃只问了容貌,那自己便也只答容貌好了。 身在后宫多年的张老太监,一向处事奉行明哲保身的张老太监,又怎么会不知道做事留一线的道理呢! 况且,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就算将来万贵妃发现了什么,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主子问什么,自己就答了什么,并没有半分的假话呢。 而万贵妃在听了张太监的话之后,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见主子不说话,站在万贵妃身后的赵嬷嬷这才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张太监,又笑着开了口。 “辛苦张公公了。您且先回去,娘娘是不会忘记您的。”赵嬷嬷说着,便将一物悄无声息的塞到了张公公的手中。 张太监闻言,又叩头谢恩之后,才倒退着退出了内殿。 步出关雎宫走到一旁的张太监,从怀里拿出了赵嬷嬷塞给自己的纯金镯子,不由一笑。 这关雎宫的万贵妃,可真是大方啊。只不知,这样的大方,又能大方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今日所见的那名秀女,张太监不由抬头又看了一眼储秀宫的方向。 第13章 主仆间 送走了张太监的赵嬷嬷,转身回到内殿后,不由看向了一旁还在沉思中的万贵妃。 赵嬷嬷见此,不由低头垂手站在了一旁。此时,主子不开口,她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随便说话。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万贵妃抬头看向赵嬷嬷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平静,“嬷嬷,那张太监的话,你看有几分可信?” 万贵妃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在宫里熬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行事最是圆滑,这说话间往往也是留了一分余地的。 赵嬷嬷见主子问起了此事,不由神色一顿。 “娘娘,”她上前一步,躬身替主子斟上了一杯热茶,捧到了万贵妃的手边,“依老奴看来,那张太监是万万不敢骗您的。” 最多不过是隐瞒了几分而已。不过,为了安主子的心,这一句,赵嬷嬷也是万万不敢讲出口的。 “是吗?”万贵妃接过了赵嬷嬷手中的茶盏,却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虽然那名秀女并不出众,对她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若是就如此轻易的放过了她,别人还以为她万贞儿示弱了不成? 只是,此时周太后盯得正紧,倒是要想个更好的法子,不动声色的除去了那名秀女才好。 赵嬷嬷眼见主子的眼光一闪,心念急转之间,顿时就又想出了一个法子。 “娘娘,过几日便是画选了。此次画选的宫廷画师,您还没有指定呢。”她见万贵妃抬起了眼帘,不由低头笑道,“依老奴看来,宫廷画师毛未此人,可堪当大任。” 毛未?万贵妃闻言,不由轻笑了起来。 自己怎么把此人给忘记了。这毛未自称乃是汉元帝时的宫廷画师毛延寿的后人,自幼出生在绘画世家,倒是家学渊源之辈。 在宫中的这一干画师之中,此人倒是善画人形,好丑老少,必得其真。只不过嘛,此人和他的祖先毛延寿一样,最是爱财不过了。 想那王昭君是如此的人间绝色,尚且都抵不过毛延寿的一只画笔。更何况,如今这本就貌不出众的张婉呢。 若是自己使上一些钱财,那在这画选一节中,要让一个本就貌不出众的秀女落选,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待那名叫张婉的秀女落选之后,没有了秀女的身份而只是一个普通宫女的她,自己要动起手来,也会方便很多。 到时候,掌管后宫的自己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就可以把那张婉安排到宫中的某个旮旯角落之中。等再过上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今日的御花园之事后,自己再动手也就更加水到渠成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笑看了一旁的赵嬷嬷一眼。 “嬷嬷,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次画选的御用画师,便点那毛未吧。” 赵嬷嬷闻言,面上仍是一副谦逊之色,心里却不由得意了起来。 她当然要想得周到一些了。若不事事周到,自己又怎么能成为贵妃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儿呢? 赵嬷嬷也知道,自己虽然是万贵妃的干娘,可那毕竟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贵妃娘娘也早就不在是多年前,那个初入皇宫的胆怯小宫女了。 众人皆知,如今的皇贵妃宠冠后宫;这宫里啊,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在娘娘的面前露露面,以求飞黄腾达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若不聪明一些,事事想到更加周到一些,只凭几十年前的那一点干亲情分,她又怎么能坐稳娘娘身边第一红人儿的位置呢! 万贵妃见周嬷嬷还是一如多年前一般,事事为自己着想,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几分。 “嬷嬷,”她起身拉住了赵嬷嬷的手,仿佛一如多年前一般的亲热,“这画选一事,本宫可就交给您了。” 赵嬷嬷的心思,万贵妃不是不懂。只是,她毫不介意罢了。 自己的身边,总归是要有人的;而赵嬷嬷不但是自己的干娘,如今更是要事事倚靠自己。想来如赵嬷嬷这样的人,定然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吧。 既然如此,多了这样一个事事为她着想又对她忠心耿耿的心腹奴才,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赵嬷嬷想要的荣华富贵儿孙前程嘛,对此时的自己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是给她,又有何妨呢? 万贵妃的亲切信任,显然让赵嬷嬷更加的欣喜了。 “娘娘,您就放心吧。”她后退半步,半蹲着行了一礼,“老奴明日就去一趟十二监那边。” “嗯。”万贵妃点了点头,刚刚才坐了回去,却见赵嬷嬷抬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你今儿是怎么了?”她笑着摆了摆手手,“咱们母女之间,又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 赵嬷嬷见主子提起了母女二字,不由心中一个警醒。跟在万贵妃身边几十年的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娘娘在拿话点她呢。 “娘娘,”见此,她赶紧上前一步,快速的回禀了起来,“万首辅那边传了消息进来,让您在此次的秀女遴选中,照顾照顾他那远房的侄女儿万宁儿。” 闻听是此事,万贵妃不由轻蔑一笑。 万安那个老狐狸,他自己在前朝毫无作为,落下个纸糊阁老之称的名头。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后宫之中吗? 哼哼,既然如此,本宫就成全他好了。 “嬷嬷,你去告诉来人。此次遴选,秀女万宁儿必然花名在册!” 赵嬷嬷闻言,却是一惊,继而急忙开口劝了起来。 “娘娘,您可要三思啊。依老奴看来,那万宁儿此女,在此次的这批入选秀女之中,无论是容貌才情,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啊。若是……” 赵嬷嬷话未说完,却被万贵妃抬头冷声打断。“嬷嬷,你是认为,本宫会不如那万宁儿吗?” 万贵妃此言一出,顿时惊得赵嬷嬷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才不敢。娘娘您天生丽质贵气天然,又岂是那一个小小的秀女可以比的?”赵嬷嬷一边眼急脸白的叩头解释着,一边暗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都怪自己刚才一个得意,疏忽之下,才犯了娘娘的忌讳。 眼见赵嬷嬷的额头已经磕得通红,万贵妃这才摆了摆手。 “好了,赵嬷嬷,你先起来吧。”她看着跪倒在地的干娘,脸上的神色终究是缓上了几分,“本宫也知道,你说那番话,也是为了本宫着想。” 若不是为此,她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让对方起来呢。 “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分寸。” 第14章 前朝后宫 赵嬷嬷闻言,再不敢多说一句。她低头福了一礼后,才一脸惶恐的退出了内殿。 “嬷嬷,您怎么了?”留在外间当值的大宫女雪梅,眼见退出来的赵嬷嬷一脸的苍白,忍不住上前,关心的问了起来。 雪梅的突然出声,显然是吓到了刚刚才惊吓过度、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赵嬷嬷。 受惊而猛然抬头的赵嬷嬷,眼见雪梅一脸的关切,这才牵动了一下嘴角,勉强一笑。 “是雪梅啊。”赵嬷嬷强自镇定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突然胸口有些不舒服而已。你也知道,这人啊,一旦年纪大了,毛病也就越多了。” 是这样吗?雪梅心中狐疑,面上却愈发的关切了起来。“嬷嬷,那让小丫头们扶您回去休息半天吧。娘娘这里有我看着呢,您就放心吧。” 赵嬷嬷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我就在这歇会就好。你先下去忙吧。” 雪梅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福了一礼,依言退下。 在她看来,这老货一脸的惶恐苍白恐怕是惹到娘娘生气了吧。这样也好,只要这老货一旦失宠,作为大宫女的自己也就有上位的一天了。 离开了大殿的雪梅,站在回廊之下,不由回头冲着外间莫名一笑。 赵嬷嬷,且看您老还能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离贵妃娘娘身边最近的那个位置,一定是属于我雪梅的。 而只要成为了娘娘的心腹之人,那自然也就有机会成为陛下的心腹之人! 想到那一日娘娘午睡时,陛下拉起自己手腕的那一幕,雪梅不由自主的便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那一脸的羞红。 而房间内,见雪梅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赵嬷嬷才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端起一旁的茶盏,大灌了一口热茶,这才稳了稳心神。 还好,自己随机应变得快,没有让雪梅那丫头瞧出丝毫的端倪来。否则,一旦众人知道娘娘斥责了自己,那自己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何颜面震慑住众宫人呢! 只不过,直到此时,赵嬷嬷仍是想不通,为何贵妃娘娘会答应万阁老的请求呢。 毕竟,这万阁老虽然也姓万,但实际上和娘娘却是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啊。 难道,娘娘她就不担心那万宁儿得宠之后,万阁老会弃关雎宫而扶持自己的侄女吗? 想到这里,已经喝了好几口茶水的赵嬷嬷,不由又转头看向了内室。 这贵妃娘娘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 万贵妃心里怎么想的,当然不会告诉一个奴婢了。 此时,独自坐在寝殿内的万贵妃,看着手腕上那一对颜色艳红的红翡镯子,不由轻笑了起来。 红翡美人,相得益彰。这还是十年前,自己初初晋位皇贵妃时,万安那个老东西送来的贺礼。 那时的自己,虽得陛下宠爱,可在前朝到底还是根基未稳;而万安那个老狐狸,没有一丝的才能却又想在朝中大权在握。 彼时,万贵妃需要有前朝大臣的支持,而万安等人又需要有人在陛下的耳边吹吹风。于是,一拍即合的双方,就这样借着同宗之姓,关联在了一块。 想到那时的情况,万贵妃不由一叹。 这前朝后宫啊,说穿了,不管在什么时候,总归是绑在一起的啊。 要不然,此次选秀,万安那老狐狸,又怎么会精挑细选的安排了两名秀女进宫呢? 要知道,依本朝惯例,每次宫中选秀,都只能从平民中甄选适龄的女子入宫;而那些高官之家的女子,因太祖皇帝当年为防外戚势大而干政曾留下过铁律,是不能入选秀女的。 而此次作为首辅的万安,却安排了自己的侄女入宫。想来,那老家伙也是费尽了心思,才能让他的侄女,成功的当上这秀女吧。 说什么远房侄女?骗谁呢!这宫里,可没有傻子!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冷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赵嬷嬷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怕那万宁儿有了娘家的支持,一旦得遇圣恩承宠之后,会抢走自己的地位罢了。 可赵嬷嬷不知道的是,今日御花园中,因外衣脱落而被周太后下令处置了的那名秀女----柳如烟,也是这万安借此次选秀,而安排进宫的人。 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么敢放心大胆的将此事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秀女来做呢? 也真是因为如此,万安那老狐狸才能有恃无恐的传话进宫,让自己安排他那侄女万宁儿中选了。 她知道,因今日御花园中陷害太子之事失败,已经做了首辅的万安,以为拿住了自己的把柄,所以才会语气强硬的提出了这个要求。 她也知道,对方之所以要派自己的侄女进宫选秀,乃是为了怕自己年老失宠,进而影响了他们的仕途,所以才会留有后手,另外选了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 她什么都知道,可却仍是答应了万安的请求。乃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她和皇帝之间真正的情分罢了。 她和陛下的夫妻之情,早已经过了生与死的考验,又岂是一两个年轻美貌的秀女可以抢走的! 否者,这么多年以来,后宫之中又不缺乏美人儿,陛下为何还是对自己宠爱有加呢? 说起来,要单论美色的话,又有谁能比得过当年的贤妃柏氏呢? 可如今呢?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由英宗皇帝钦赐给陛下的太子良娣----柏氏,还不是一样乖乖的待在钟粹宫中,连大门也不敢迈出一步! 万安啊万安,你竟然想对陛下使一出美人计,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嘴角上扬,手腕一转,捏出了一个兰花指,低头嗤笑了起来。 看来,万安那起子人,是忘记了他们是怎么权倾朝野的吧! 若不是自己在陛下面前吹了那些枕边风,就凭万安几人,也能当上内阁阁老?真是笑话! 若没有自己的相助,前朝那几个纸糊内阁泥塑尚书,此时恐怕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坐冷板凳呢? 这个时候,想撇开自己,另找靠山?真真是做梦呢! 不过嘛,既然你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宫里,那本宫就接着好了。 至于到时候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那可就不关本宫的事了。 万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不由妩媚一笑。 此次选秀,自己本就是为了选几个听话的女子,好为陛下,多诞下一些子嗣罢了。 至于这诞下子嗣的人选嘛?是万宁儿也好,柳如烟也好,亦或是其他的女人也罢,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区别。 到时候,只等皇子一出生,自己自然就可以去母留子了。 想来,以她万贞儿的皇贵妃之尊,要抚养一名没有母亲的皇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况且,当年自己第二次怀孕小产之后,陛下也曾说过,以后有了皇子,定然是要抚养一子在自己膝下的。 想到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万贵妃不由闭上了双眼,一脸的悲戚。 当年,若不是因为纪氏那个贱人勾引了陛下,气急攻心的自己又怎么会动了胎气?以至于后来,连孩子也没有保住! 皇儿,你且在天上看着,母妃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第15章 各有打算 紫禁城的东边,一向是权贵之家的集居之地。 而在东边最接近皇城的那一栋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便是内阁首辅万安的府邸。 深夜,在万府的书房之中,刚刚才接到宫中消息的万安,不由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很好,他就知道因今日御花园一事,这万贵妃是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的。 见万安笑得如此开怀,在他身边的万夫人,不由笑着走了过来。 “老爷,何事笑得如此开心?”万夫人柳氏端着一盏热茶,放入了丈夫的手中。 万安接过了热茶,却又放到了一边。 “夫人,”他拉着妻子的手,一张老脸很是得意,“我们万家,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出一位贵人了。” 万夫人闻言,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叹。 她喜的是,夫家的侄女万宁儿恐怕在此次的选秀中,要屏雀中选了;她叹的是,娘家的侄女柳如烟,这一辈子,恐怕就这样毁了。 没错,今日在御花园中,欲要陷害太子朱佑樘的那名秀女,正是这万夫人柳氏娘家的侄女。 今日御花园事败后,周太后大怒。当然以侄女大失体统为由,命人将侄女丢出了皇宫。 试问,一个被当朝太后斥责大失体统的少女,一个被丢出皇宫的秀女;此生,又还有什么前程呢? 万安见妻子这一叹,也不由收敛了一些脸上的笑意。 “夫人,如烟这孩子是可惜了一些。”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一脸的温柔,“不过你放心,等将来……老夫一定不会亏待了那孩子,也不会亏待了柳家。” 至于将来什么,万安没有说,万夫人却心知肚明。 丈夫这是在期待侄女万宁儿将来诞下龙子,以便让万氏一族一飞冲天啊! 只是,那万贵妃会这样好性儿吗?恐怕不见得吧。同为妇人的她,当然深知这些后宅的阴私龌龊伎俩。 更何况,那万贵妃本就是异常的专横跋扈啊!能宠冠后宫二十年而不衰的贵妃娘娘,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吗? 万夫人是万万不敢这样想的。 想到这里,万夫人不由有些担心的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老爷,此事依妾身看来,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万夫人话音未落,万首辅却已经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朝堂之事,你不懂。” 这些年来,如果没有自己等一干大臣的支持,早就年老色衰的万贵妃又怎么能坐稳这后宫第一人的位置呢? 这后宫啊,和前朝可是息息相关的。 况且,自己那侄女相貌才情皆是出众,再加上有他在背后支持,又怎么会在后宫站不稳脚跟呢? 再说了,如今自己等人本就没有打算和关雎宫撕破脸皮。否则,这万贵妃又怎么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呢! 在侄女万宁儿没有身怀龙胎之前,万贵妃和自己,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夫人的担心虽然有道理,可到底还在太早了一些。 如今,他们要做的,不是要防着万贵妃的为难;而是要考虑怎样才能让侄女留住陛下的心,也好早日承宠诞下皇子啊。 要知道,随着年初太子朱佑樘开始渐渐接手朝政之后,自己等几位阁老尚书,已经倍感威胁了。若他日太子登基之后,等待自己等人的,恐怕就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了。 若非如此,今日御花园之中,他又怎么肯帮着万贵妃,去暗害一朝之太子呢! 听了丈夫的话之后,万夫人不由暗地一叹。 朝堂之事,她是不懂;可这后宅之事,丈夫恐怕也是看不透啊。 只是如今老爷正在兴头之上,自己还是不要泼冷水,扫了丈夫的兴才好。 否则,今夜丈夫恐怕又要歇在陈姨娘的夏荷院之中了。 想到这里,万夫人收起了自己的惆怅,再扬起头时,已是一脸的笑意。“老爷,夜深了,还是回房歇息吧。” 娘家侄女付出了一生的前程,才换来了老爷今日对自己的温柔相待。自己可千万不能浪费了这个可以重得老爷欢心的机会啊。 万安闻言一愣,继而才笑着点了点头,拉起了妻子的手,走出了书房。 “也好,夫人,我们就回房歇息了吧。”至于夏荷院那边,过几日再去也是不迟的。 毕竟,今日之事,若不是牺牲了夫人的娘家侄女,宁儿的事也不会这么顺利。如今看来,自己这几日的确是该好好的安抚夫人一番了。 …………………………………………………………………… 而此时,同在紫禁城东侧的谢大学士府中,同样也是灯火通明。 刚刚才从东宫回府的太子太傅大学士谢迁,带着刘健、李东阳二人,疾步来到了书房之中。 “二位大人请坐!”谢迁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待二人坐定之后,自己才在主位坐了下来。 三人刚刚才一坐定,谢迁便忍不住看向了下首的李东阳,开口相问。“李大人,十二监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李东阳一直负责东宫琐事,今日午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理来说,对方一定会去十二监那边查查那些秀女的底细才是。 李东阳闻言,不由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谢大人,刘大人,”想到十二监传回的消息,李东阳的眼里满是愤怒。“二位有所不知,那外衣脱落的秀女柳如烟,恐怕是万安的人!” 而几人皆知,这万安和关雎宫的万贵妃早在多年以前就勾搭在了一起,这样看来,今日之事,乃是针对太子殿下无疑了。 谢刘二人闻言,也不由面色一沉,抬头相互看了一眼。 看来,最近殿下在朝堂上的一系列动作,恐怕已经让那些奸佞小人起了歹心。对方这是等不及就要出手了啊! 而李东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二人觉得莫名的心惊。 “二位大人,今日下午,尚宫局的张太监曾去了储秀宫一趟;而晚间的时候,礼部清吏司的赵郎中府上,却有一人悄悄的去了一趟万安的府邸。” 清吏司郎中赵安乃是关雎宫万贵妃干娘赵嬷嬷的侄儿,他府上的人去了万安家!而且还是在尚宫局的张太监去了储秀宫之后! 这中间的意味,不得不让三人重视啊! 谢迁听完,不由沉吟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一脸肃然的说道,“李大人,这储秀宫中,恐怕还有他们的人,你且派人去仔细查查。而太子身边的事情,就有劳刘大人了。” 至于谢迁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他们不得不小心一些。否则,一旦太子有事的话,这大明的江山,恐怕就会危矣! “好,”李东阳点了点头,“谢大人请放心,我这就安排可靠的人手奔赴各地,查查那些秀女的底。” 谢迁闻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息之后,才再次开口,“特别是今日那名昏倒的秀女,你且让人好生去查查。” 他总是觉得今日那名秀女昏倒得太过巧合了,巧合到,让谢迁觉得太过蹊跷。 况且,一直跟在太子朱佑樘身边十年的谢迁,也已经隐隐的察觉到,太子殿下似乎对那名秀女有了一丝特别的关注。 接下来,三人又就近期的朝堂之事,仔细的商议了起来。直到东方发白之时,刘李二人才告辞离开。 第16章 画选 三日之后,御花园的风波尚未平息,宫中就传出了另外一则消息----万贵妃钦点了宫廷画师毛未为本次选秀的御用画师。 此消息一经传出,各宫反应却是不一。毕竟,毛未其人,因画技高超而又贪财无比,早已被各宫主子所熟悉。 而此次,万贵妃竟然点了此人作为本次画选的御用画师。这其中的意味,后宫众人,又怎么会猜不到几分呢? 当消息传到了慈宁宫时,周太后却只是冲着一旁的心腹大太监汪如海摇了摇头,而一言不发。 此事就由得万贵妃去吧。 在周太后看来,无论这万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此次画选,儿子朱见深终归是要选出一些女子来的。 而她,只要这些女子能尽快的给她诞下孙子孙女就好,至于这些女子的出身来历?周太后却并不在意。无论怎样,总归是她大明朝的子民就是了。 连纪淑妃这个黎族降俘的出身,她都可以接受,更何况是那些大明子民出身的良家女子呢! 周太后要的,不过是皇室的开枝散叶;她朱家,也能儿孙满堂而已! 而承乾宫的纪淑妃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不由一叹。 毛未此人贪财的秉性,身居后宫多年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此次选秀的诸位秀女,和她承乾宫本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原本谁去谁留,纪淑妃根本就毫不在意。 可几日之前的御花园一事,她到底是承了张婉的情。此时听说万贵妃选了毛未作为御用画师,她便猜到,这万贵妃恐怕是想通过此次画选来除去张婉了。 自己要不要帮那名叫张婉的秀女一把呢?纪淑妃低头沉吟了半晌之后,终究是摇了摇头。 如今的后宫,有专横跋扈的万氏在,绝非是什么善地。若那张婉能就此避开后宫的这一潭浑水,对她来说,恐怕还是一件好事了。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抬头冲着一旁的侍女看了过去。 “阿依,让我们的人暗中看着储秀宫就好,至于其他的,暂时还不用插手。” 相对于周太后和纪淑妃的冷淡,后宫之中的其余分位较低的妃嫔,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却纷纷行动了起来。 毕竟,那些从各自家乡挑选入宫的秀女,和自己等人,多少还有一丝同乡之情。若自己此时肯伸手拉上一把的话,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那些秀女就会成为自己的一股助力。 况且,这后宫居,本就大不易! 若是只需要花费上一些钱财,便能趁机为自己拉上几个盟友的话;对这些妃嫔而言,也是格外划算的事情。 后宫的风闻而动,身在东宫的太子朱佑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对于此次选秀的画选一事,他却并不放在心上。 一来,此次选秀主要乃是为父皇选妃,他这个做儿子的,自当避嫌;二来,如今的他刚刚才开始接触朝务,自然应该把重心放在朝政之上。 况且,朱佑樘也相信,有周太后和纪淑妃在,只要他自己洁身自好避了开去,这次画选总归是牵扯不到自己身上的。 至于储秀宫中那名替自己挡下一劫的秀女----张婉,他相信有母妃在,一定会为她安排妥当的。 朱佑樘清楚的知道:这后宫之事,暂时还不该是,也不能是他所能插手的。如今的自己,更应该将这全副心神都放在这朝政之上。 只有尽快的铲除了朝中的那些奸佞小人,没有了那些纸糊阁老、泥塑尚书,这祖宗打下的江山大业,才不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 储秀宫中,借着休养的名义,经过几日的暗自调息之后,张婉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这一日午间,趁着午膳时间,管事姑姑李妈妈特意留在了最后,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俯身冲着走在众秀女最末端的张婉,低声快速的提点了一句。 “婉姑娘,宫廷画师毛未此人,最是贪财。”李妈妈也知道,这位一身傲气天成的婉姑娘,恐怕是不屑去行贿的。可该提点的,她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果然,张婉听了李妈妈的话后,脚步未停,只是一脸淡笑的冲着李妈妈点了点头。 看着张婉的漫不经心,李妈妈也只能暗叹一声,无可奈何。 而张婉,对于即将面对的画选一事,确实是不甚在意的。 在她看来,无论是谁做此次画选的御用画师,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李妈妈这一番提点的好意,她却是记在了心头。 画师贪财吗?很遗憾,自己恐怕要让他无财可贪了。 且不说,自己的身家都放在了储物戒子之中。而此时的自己,因灵力被封,根本就召唤不出安放在丹田之中的储物戒子。 就算能,她张婉也不打算这样做。她修的乃是顺心意,又怎会去做那些卑躬屈膝奉承讨好之事呢? 张婉知道,若是在这红尘之中,自己失去了本心,哪怕将来她历得情劫,也是大道难成! ............................................................................................................................. 几日之后,画选便正式开始了。 因此次参选的秀女众多,而画师却只有一人,自然不能一日就完成为众秀女画像的事宜。 于是,众秀女便被分成了几组,依次进行。而张婉,却被分到了最后的一组。 这一日午后,张婉便跟着其余的秀女一起,来到了储秀宫外的小花园中。 而在小花园正中的一处凉亭之中,画师毛未却已经准备妥当,正等着诸位秀女依次前往。 站在队伍最末端的张婉,见一时还轮不到自己,便垂目静息,暗自引气入体,以温养体内的经脉。 两个时辰之后,已运气完成了一个小周天的张婉,这才睁开了眼,抬头暗自打量了起来。 此时,站在她前面的一个秀女,正举步走向了前方的凉亭。 张婉暗自一省,原来,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吗?她不由将目光移向了前方的凉亭之中。 只见前面的那一位秀女先是冲着凉亭中背对自己而坐的画师行了一礼,又款款走向对方,往对方的画桌上,放下一物,待对方点头之后,才反身坐在了一旁。 张婉见此,不由摇头一笑。以她的目力,当然看清了那名秀女放在画桌上的,乃是一只纯金的镯子了。 看来啊,不管是在修真界里,还是在这红尘之中,总有一些人是贪财的。 不同的是,修真之人,贪的是灵石法宝;而红尘中人,贪的则是金银之物罢了。 第17章 原来如此 凉亭中的画师动作很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轮到了张婉。 见亭中的那名秀女行礼退出之后,张婉才跟在李妈妈的身后,悠然抬脚步入了凉亭之中。 待走进之后,张婉才发现,对面的画师年纪倒是不大,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可此人一脸的贪财面相,无疑已经破坏了他的一丝飘逸风雅之感。 真是可惜了!张婉见此不由一叹。此人倒是灵根在身,只可惜,如今已被贪欲所掩,灵气也已是所剩无几了。 站在一旁的李妈妈见张婉毫无动作,不由暗中焦急了起来。若婉姑娘不给这毛未一些好处的话,那在这画像之上,婉姑娘恐怕就要吃亏了。 而一直在低头整理笔墨的毛未,等了半天也不见来人过来送礼,不由也暗自邹眉。 这位秀女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规矩吗? 想到这里,毛未不由抬头,不满的看向了对面的那名秀女。 只一眼,目光所及,毛未便震惊不已,连手中的画笔滑落出手,也尤不自知。 好个钟灵毓秀灵动逼人的女子!好个端庄大气傲骨天然的女子! 特别是此女那一双清澈灵动的双眼,似乎只这么微微一转,便已经是顾盼生辉流光溢彩了。 这样独特的女子,若在自己的妙笔生花之下,只怕陛下一看到她的画像,便会移不开眼了吧。 而面对毛未吃惊的神色,对面的张婉却只是微微抬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笑,便让满园生辉,更是让毛未不由自主的便心跳加速,站了起来。 而站在毛未身后的小太监见他站了起来,还以为对方是画得累了,想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吧。 此时,小太监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开口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毛大人,这便是最后的一名秀女,张婉了。”已经是最后一位了,您赶紧画完,大家也好收工休息了。 而小太监话音刚落,毛未更是吃惊的抬起了头。 原来,她便是秀女张婉吗?难怪关雎宫的万贵妃为了此女,要特意派人找上自己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以此女的风姿,在自己的妙笔生花画龙点睛之下,必然可以引起皇帝的注意,也难怪宠冠后宫的万贵妃要如此着急了。 这个张婉,这个让人一眼见之便忘俗的张婉,确实有让万贵妃担忧的底气。 想到赵嬷嬷送来的那一箱珠宝,毛未按下了心头的震动,神色一收,双手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如今看来,这名秀女恐怕终究是要无缘帝宠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张婉秀女,且去那边坐着吧。”毛未一边惋惜着,一边淡淡的冲着对面的张婉,吩咐了一声。 一直淡然处之的张婉,见对方听闻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神色几度速变,心中自然就明白了过来。 看来,那关雎宫中的万贵妃,对自己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对方先是派了尚宫局的老太监前去暗中观察自己,如今又在画选一事上,特意为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位画师。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一笑。这位宠冠后宫多年的万贵妃,倒的确是一个妙人。 张婉的这一笑,却让一旁刚刚才提笔的毛未不由心中一惊。 这女子不过是微微一笑,那眼中所流转出来的璀璨光芒,便已经让这满园春光,尽失颜色。 若自己将这一双眼睛画入画中的话,那岂不是要坏了贵妃娘娘的事? 想到这里,毛未又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少女。 “张婉秀女,你且侧身看向那边。”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了亭外一侧。 张婉闻言,眼见一旁的李妈妈焦急不已的向自己使着眼色,却仍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依言侧身而坐,看向了亭外满园的春光。 少女侧身而坐,映入毛未眼帘的,自然便只剩下了一张侧颜。而没有了那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后,再忽略掉对方的独特气质,单就容貌而已,张婉也的确算不上是人间绝色。 毛未见此,总算是暗中的松了一口气。 他握紧了手中的画笔,按照眼前少女的侧颜,一丝不苟的画了起来。当然了,收了万贵妃好处的他,自然是不会让张婉那独特的神韵,跃然与画像之中。 只画其形而不画其神的画作,对于神技在手的毛未来说,自然是不费功夫的。 这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张婉的画像,便已经渐渐完成。 而站在毛未身后伺候着的小太监,在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张婉的的画像之后,却是眉头一皱,暗自嘀咕了起来。 在这个小太监看来,这画像上女子的容貌,和对面的少女明明有九分的相像。可给人的感觉,却怎么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呢?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小太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头的雾水。 只不过,到底是在宫中挣扎着求生的人,小太监年轻虽小,却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虽是对此疑惑不解,却仍是谨慎的没有开口问出一个字来。 片刻之后,毛未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收好了一旁的画轴后,才冲着一旁的李妈妈点了点头。 “姑姑,秀女们的画像都已经完成了。你可以带她们回去了。” 李妈妈闻言,心中虽是猜测不已,面上却已经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毛画师您了。”她上前一步,冲着毛未福了一礼,本想趁机行贿与对方,好看一看张婉的画像时,却见张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姑姑,我们这便回去了吗?”少女宛如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到底还是打断了李妈妈的打算。 李妈妈见此,也只得心中一叹,一脸笑意的冲着毛未点了点头后,才回身带着张婉离开了凉亭,向园子中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其他多名秀女,走了过去。 凉亭中,眼见李妈妈已经带着秀女们离开了花园,毛未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宁子,将这些画卷都收起来,咱们也回司礼监交差吧。”说完,他冲着一旁的小太监点了点头,便率先举步走出了凉亭。 此时毛未的心情,无疑是大好的。 他既收了万贵妃的银子,而在秀女张婉的画卷上,他也为自己留下了一丝生机。 毛未知道,他和他的祖先毛延寿是不同的。那样的一副画,哪怕将来陛下发现了些什么,恐怕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他可是完全如实的画下了秀女张婉的容貌啊。 想到这里,毛未又怎能不心情大好呢! 第18章 帝王情 储秀宫中,众位秀女的画选结果还尚未出来;而几日之前的御花园风波却也是远未平息。 因为就在昨日晚间,在御花园一角的一口枯井之中,又发现了一具小太监的尸体。 经过辨认,有人认出死者正是慈宁宫总管大太监汪如海的徒弟,也是那日领着太子朱佑樘去御花园的小太监----小福子。 这后宫之中,死了一个小太监,本也是无足轻重的。可身在东宫的太子朱佑樘,在闻听了此消息之后,却不由眉头上挑,面色凝重。 御花园事发当日傍晚,他就曾去过周太后的慈宁宫,暗中探问过当日之事。 当日,从祖母的言谈以及大太监汪如海的神色上看来,他二人分明是不知道小福子曾去文华殿找过自己的。 那么,这小福子此举,恐怕就是被他人所收买,而故意引自己前去了。若小福子还活着,自己自然能抽丝剥茧,在父皇面前指正有人故意要陷害自己。 可如今这小福子一死,便成了死无对证了。自己哪怕猜到真凶是谁,也无从在父皇面前证明了。 如今看来,此事也只能暂时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了。 见朱佑樘凝眉不语,下首的谢迁等人,也忍不住抬头相互看了一眼。 “殿下,”几息之后,谢迁暗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这后宫之事,还是交给周太后和淑妃娘娘吧。” 几人皆知,如今的后宫乃是万贵妃一人独大,只手遮天。他们若想从后宫入手,恐怕反而会落人口实了。 谢迁话中的未尽之意,朱佑樘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既是人子,又是人臣,若是过多插手父皇的后宫之事,被有心人稍加利用,恐怕就会落下个觊觎后宫失德不孝不顾伦常的罪名。 只是,想到那日御花园之事,十五岁的少年郎,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谢师傅,”朱佑樘转身看向了谢迁,“您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他虽然不甘,可到底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又岂会是那冲动之人呢! 谢迁等几人见此,这才放心了一些,转而开口谈起了朝政之事。“殿下,京郊皇家园林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昨日,锦衣卫千户马文升传来了消息……” 在几人看来,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殿下尽快的掌握朝务啊。 …………………………………………………………………………… 关雎宫中,万贵妃正拿起一把小剪子,好整以暇怡然自得的修剪着面前的一盆蝴蝶兰,赵嬷嬷却踩着小碎步,急急的走了过来。 “娘娘,”赵嬷嬷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却是一脸的恭敬,“十二监那边回话了,那些秀女们的画像,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今日早间就送去了御书房。” 自上次她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恼了万贵妃之后。这些日子以来,赵嬷嬷在主子的面前就更加的恭敬殷勤了。 “知道了。”万贵妃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小剪子,接过雪梅双手递上的帕子,小心的擦了擦自己的玉手之后,才转身看了赵嬷嬷一眼。 “嬷嬷,为陛下熬制的那盏血燕,可曾熬够了火候?” 赵嬷嬷见此,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万贵妃的手,殷勤回话。“娘娘您放心,老奴一大早就安排人仔细的看着呢。如今这个时候,火候那是刚刚的好。” 万贵妃闻言,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陛下这几日朝务繁忙,那盏血燕正好给陛下补补身子。” “赵嬷嬷你去取了那盏血燕来,本宫也好给陛下趁热送去。”对赵嬷嬷的办事能力,万贵妃还是很放心的。 说完,她便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才在大宫女雪梅的搀扶下,抬脚步入了内室。 陛下已经几日不曾回后宫了,今日她要主动去御书房见陛下,自然要好生装扮一番。 女为悦己者容啊!在万贵妃的心中,皇帝朱见深不止是她的丈夫,更是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一番精心的装扮之后,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万贵妃这才带着几个心腹宫人,坐上了软轿,向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按照宫规,御书房乃是国之重地,后宫嫔妃,非诏是不能入内的。 只不过,这条宫规对万贵妃而已,无疑是形同虚设的。 众人皆知,陛下一向宠爱贵妃娘娘,这御书房的大门自然也是随时对万贵妃敞开的。 见万贵妃到来,皇帝朱见深身边的大太监张怀恩,赶紧就迎了出来。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张怀恩一甩手中的拂尘,一脸恭敬的给万贵妃行了一礼。 “张公公,快免礼。”步下软轿的万贵妃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呢,可还在忙?” 说着,不待张怀恩回话,她便扶着赵嬷嬷的手,向着御书房的大门,款款而去。 低头行礼的张怀恩见此,嘴角微微一抽,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笑意。 “娘娘,您来得可真是太巧了。陛下刚才还在念叨着您呢!”他赶紧上前两步,躬身跟在了万贵妃的身后。 在迈入御书房的大门之时,张怀恩还亲自替对方开门引路,一副恭敬殷勤的模样。 万贵妃见此,微微一笑。而后才伸手接过了宫人手中的燕窝粥,将一干宫人留在了大门之外,方才独自一人向内行去。 坐在龙案上首的皇帝朱见深,一见心爱的万贵妃到来,便赶紧起身迎了上来。 “贞儿,你怎么来了?”他拉着万贵妃的手,一脸的温和笑意。 几日未见,他正想着抽空去关雎宫看看她,不巧,她就来到了御书房。 看来,他们夫妻二人,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是的,在皇帝朱见深的心中,皇贵妃万贞儿,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妻子。 万贵妃见陛下对自己仍是宠爱依旧,不由温柔一笑。 “陛下,”她放下手中的燕窝粥,顺势靠在了皇帝的肩头,“贞儿担心您的身体,便特意为您熬了一盏血燕过来,也好替您补补身体。” 皇帝朱见深闻言,不由一阵感叹。 “贞儿,真是辛苦你了。”他的贞儿既要为他操持后宫杂事,还要细心照顾他的身体,真是难为她了。 到底是多年相伴之人,万贵妃一见朱见深的神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陛下,贞儿不觉得辛苦。”她抬头一脸深情妩媚的看着皇帝,“这一辈子,能有幸伺候在陛下的身边,贞儿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万贵妃的话尤显情真意切,让皇帝朱见深不由大为感动。 从小,贞儿便待在他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如当初一样,对自己真心不变。 今生能得她为妻,夫复何求啊。 第19章 都依你 朱见深知道,别看现在宫中众人对自己恭敬殷勤;可当初,自己只是一名落魄的皇子之时,却只有面前的贞儿,肯对自己拼死以护。 若不是当年贞儿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拼了性命的保护自己,他朱见深恐怕早就死在了皇叔朱祁钰的手上,又哪里还会有今天呢! 这些年,别人都说贞儿专横跋扈,善妒而不容人,连自己的母亲周太后也曾向自己抱怨过多次。 可他们不知道,这不过只是贞儿的真性情而已。不是贞儿善妒,而是他不想宠爱其他的女人罢了。 而自己和贞儿之间的感情,也早就超越了皇帝和宠妃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是患难真情,是夫妻一体;是荣辱与共,亦是同生共死! 就像当年,他对母后所言的那样,若没了贞儿,他朱见深也是活不下去的! 想到当年之事,皇帝朱见深看着万贞儿的眼神,更是深情一片。 “贞儿,朕……”朱见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万贵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陛下,”万贵妃看着自己的男人,不由低头,略带娇羞的一笑,“几日不见,贞儿不仅担心您的身体,还……还很是想您了。” 朱见深闻言,不由伸手抓住了了万贵妃捂住自己嘴角的手,就势低头亲吻摩挲着。 “贞儿,朕也是想你的。”他看着心爱的女人,不由动了真情。 万贵妃闻言,抬头间,却带着几分好奇几分酸意的娇嗔了一句。“陛下可不要骗贞儿,如今这宫里就要有好些年轻貌美的妹妹了,陛下哪里还想得起贞儿呢?” 朱见深闻言,不由大笑了起来。 他的贞儿啊,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连这拈酸吃醋之事,也是这样的小性儿可爱,与众不同! “贞儿,你还不知道朕的心吗?”他拉着心上人的手,正准备解释时,却见怀中的万贵妃噗嗤一笑,抢先开了口。 “陛下,贞儿都是明白的。”万贵妃抬头看着朱见深,一脸的深情,“若不明白,贞儿又怎会主动提出此次选秀呢?” 朱见深闻言,不由伸手捏了捏万贵妃的鼻头,一脸的宠溺,“贞儿,你如此贤惠明理,朕又怎么会再看上其他的女子呢?” 是吗?万贵妃闻言不由心头一叹。陛下对她的用情之深,她自然是知道的。可这用情再深,到底也不是专情啊。 否则,这宫中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妃嫔呢?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也知道,她的男人毕竟是皇帝,这三宫六院,总是不可避免的。 况且,从古至今,她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一人呢! 自己不能要求太多的。陛下对她,已经是深情难得了。 想到这里,万贞儿不由心头微涩。只要,他的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自己便好。 万贵妃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朱见深一眼,“陛下,此次画选的画轴,您可都看过了?不知您,又选了多少的如花美眷出来呢?” 朱见深闻言,不由无奈而宠溺的一叹。 他的贞儿啊,还是这么的小性儿。 “你啊,就放心吧。”他揽着万贵妃来到龙案之前,指着面前寥寥无几的画轴说道,“就是这几个了,你自己看吧。” 说着,朱见深便随手拿起了其中的一个画轴,递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见此,心中不由一喜。 她见朱见深主动打开了画轴之后,这才看似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很好,不多的几张画轴之中,都是她预先看重的人,连那万宁儿也身在此列。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自己再多做手脚了。将来,也可免了那些后宫之人的口角是非。 “陛下,”看完了画轴之后,万贞儿这才有些委屈的说道,“您可别怪贞儿拈酸吃醋,实乃是因为,太后娘娘将选秀之事交给了贞儿,贞儿这才不得不上心一些。” 朱见深拉着万贵妃的手,听闻此言,倒是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此次选秀,贞儿恐怕还忍受了不少的委屈。那些后宫的妃子啊,总是喜欢无事生非,又爱在母后的面前搬弄是非。 “朕知道,真是难为朕的贞儿了。”他知道贞儿不是真的吃醋;否则,又怎会主动提出为他选秀一事呢? 万贵妃见此,不由娇羞一笑。 她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这才看似无意的开口说道,“陛下,剩下的那些秀女你可要再看看?” 待朱见深摇头之后,她才故意笑着说道,“那其他的落选秀女,臣妾便看着安排到各宫当差了。到时候,若是陛下发现错失了美人,可不要恼了臣妾。” 朱见深闻言,更是大笑着拍了拍万贵妃的手,一脸的宠溺无奈。 “贞儿,后宫之事,朕既然交给了你,你且看着办就是了。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难道朕,还会信不过你吗?” 皇帝朱见深此言,说的却是大实话。如今这世上,皇贵妃万贞儿,便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万贵妃见目的之一达成了,这才低头一笑,依偎在了皇帝的怀中。 “陛下,”她伸手在朱见深的胸口点了点头,一脸的娇羞,“您也忙了这么多天了,今日也该回后宫好生歇息一夜了。” 她要让这些新来的秀女们知道,也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妃嫔们知道;这后宫之中,哪怕有再多的新人,也没有人能夺了她万贞儿的风头! 万贵妃的巧笑嫣兮,娇羞无限,让皇帝朱见深也不由双眼火热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在万贞儿的面前,自己才能有这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的热情冲动。 这让朱见深觉得,自己还是年轻的,仍旧雄风不减当年。 “贞儿,你且先回去。”他低头亲吻了一下万贵妃的额头,深情开口,“今天晚上,朕再去关雎宫看你,可好?” 这几日为了京郊园林之事,太子一党和阁老尚书一党,闹的是十分的厉害。如今,为了此事,龙案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叠奏折。 作为皇帝,他今日不处理完这些奏折,恐怕是没有时间去关雎宫了。 万贵妃闻言,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皇帝一向勤勉。陛下这样说,一定是前朝出了什么事情,还需陛下亲自处理。 这个时候,自己乖巧的离去,方显得体懂事呢! “陛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万贵妃行了一礼,这才盈盈退出了御书房。 第20章 凤印 万贵妃刚刚才回到自己的关雎宫,乾清宫的几个小太监便奉命送来了此次画选中落选秀女的画册。 送走了乾清宫来人的赵嬷嬷刚一回到大殿,便见万贵妃正斜靠在美人榻上,低头查看着她那打理得格外精致的指甲。 见此,赵嬷嬷心里一机灵,脸上赶紧调整出一个最为合适的谄笑,这才迈着小碎步,恭敬的快步走了过去。 “娘娘,”她一边指着一旁堆放着的那一堆秀女的画册,一边小心的开了口,“您看,这些,要怎么处理呢?” 原本,这处置落选秀女的事情,作为关雎宫的管事姑姑万贵妃身边的第一心腹红人----赵嬷嬷自己也是可以做主的。 只是,其他的秀女,自然是无关紧要的;可那名叫张婉的秀女,曾经坏了主子的事情,赵嬷嬷却不敢擅自专断了。 万贵妃闻言,却没有立即回话;她手腕轻轻一转,一个妩媚的兰花指便悄然出现。顿时,那修长而精美的指甲上,刚刚才涂抹上的蔻丹,便流转出一抹艳红的光彩。 万贵妃低头,吐气如兰,待指甲上的蔻丹完全风干之后,她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脸谄笑的赵嬷嬷。 “嬷嬷,这样的小事,如今也要本宫来教你吗?”她看着赵嬷嬷的脸色一变之后,才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昨儿十二监那边不是说,冷宫那边不是正差人吗?” 赵嬷嬷闻言,不顾冷汗打湿了后背的里衣,赶紧笑着点了点头。 “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这就安排好,然后便入册送去坤宁宫那边,让皇后娘娘盖上凤印……” 赵嬷嬷话未说完,便见一旁的万贵妃脸色一变。顿时,她便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又说错了话。 “娘娘,奴婢知错了。”赵嬷嬷赶紧跪了下来,不住的叩头请罪。 她最近怎么就这么大意呢?此时怎么偏偏就提起了坤宁宫、提起了凤印呢? 万贵妃闻听赵嬷嬷提起了坤宁宫,不由神色一冷,继而转头狠狠的盯向了赵嬷嬷。 “嬷嬷,你是认为没有了坤宁宫的同意,本宫就不能处置几个落选的秀女了吗?”说完,万贵妃便将手旁的蔻丹瓶子,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顿时,万贵妃身边的其他几名宫女,见此,也不由同时跪了下来。“请娘娘息怒!” “息怒?”万贵妃闻言,嘴角轻挑,冷冷一笑。“本宫得蒙圣宠多年不衰,而坤宁宫王氏那个贱人却独守空闺十多年,本宫又有什么好生气发怒的呢?” 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在万贵妃的嘴里,竟然成了贱人王氏!而一旁的太监宫女们闻言,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要知道,贵妃娘娘虽然得蒙圣宠,一直手握后宫大权;可那象征后宫之主的凤印,却因为周太后的坚持,而一直放在了坤宁宫的王皇后手中。 这些年来,因为此事,贵妃娘娘一直便有些耿耿于怀。而此时,赵嬷嬷却又偏偏提到了这一茬,也难怪万贵妃要大发脾气了。 万贵妃冷冷的看了四周跪下的宫女太监们一眼,这才反身坐回了美人榻上,低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年前,她初初晋位皇贵妃时,陛下怜惜与她,虽然赐给了她金册金宝;可说到底,那也不是皇后的凤印啊。 平日里,她虽然手握后宫的生杀大权;可在某些事情上,按照宫规,到底还是需要王氏那个贱人手中的凤印才行。比如,处置这些落选的秀女…… 尽管,她每次送去坤宁宫的折子,王氏都会乖乖的盖印。可说到底,自己的心中,还是有些意难平啊! 半晌之后,见殿中跪着的宫人们,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万贵妃这才回过了神。 “都起来吧。”她看着眼前跪成一片的宫人,脸上却已经平静如常,“赵嬷嬷说的是,这样的大事,的确应该送去坤宁宫的。” 跪在底下,衣衫全湿的赵嬷嬷闻言,不由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打了个冷战,颤颤开口:“娘娘,老奴……” 赵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上首的万贵妃已经摇了摇手,笑着开口,“嬷嬷,你且下去,先处理此事把。” 见此,赵嬷嬷心里虽然一头雾水,可仍是磕了一个头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见此,服侍在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雪梅,不由心里一动,言语行动间,便显得越发的恭敬殷勤了起来。 ………………………………………………………………………………….. 坤宁宫中,王皇后面对赵嬷嬷送来的册子,如往常一般,看也没有看上一眼,便直接命人取来了凤印,笑着盖了上去。 大宫女冰夏送走了赵嬷嬷,心头一叹之后,才转身走回了内殿。 “娘娘,”她掀开门帘,见皇后娘娘还未换衣梳洗,不由又是一叹。“娘娘,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安歇了吧。” 此时,亥时已过。可坤宁宫中,却仍是灯火通明;而皇后娘娘也仍是按品大妆,静等在侧。 原来,今日已经是三十了。按照宫规,每个月的这一天,陛下是应该留宿在坤宁宫的。 然而,这十多年来,陛下留宿在坤宁宫的时间,却是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娘娘呢,却仍是按照宫规,每到了日子,便静等在旁。 可这日复一日的等待,娘娘又等到了些什么呢?除了皇后这个空名头,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心里的苦,也只有他们这些坤宁宫的身边人,才知道得清清楚楚。 见主子摇了摇头,冰夏一叹之后,不由再次开了口。“娘娘,今日画选的结果出来了,陛下说不定会招幸新选出来的秀女呢?” 王皇后闻言,却是一笑。 她知道,冰夏这丫头如此说,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毕竟陛下临幸了新入宫的秀女,比起去关雎宫来,多少会让她这个皇后的面子上,好看上一些。 只是,今日才去过一次御书房的万贵妃,又怎么会让陛下在今日去临幸其他的秀女呢? “陛下今日只会去关雎宫。”王皇后冲着冰夏摇了摇头,扶着对方的手,走到了窗边。 皇贵妃万氏的跋扈,这么多年以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些年来,每当轮到自己侍寝的日子,又有哪一次,陛下不是被她请去了关雎宫呢? 罢了,这些年来,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第21章 皇后的心思 王皇后站在窗边,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不由暗自一叹。 星光璀璨,玄月当空。 只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却无人与她共赏! 一旁的冰夏见主子如此怅然,不由再次开口劝了起来,“娘娘,夜色已深。这天寒露重的,您还是先歇息了吧。” 歇息?王皇后闻言,不由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够歇息呢。 陛下今夜来不来,是陛下的事情;可作为明面上的后宫之主,她却必须要按照宫规静等在侧。 否则,她这个一宫之主都没有了规矩,那后宫的某些人,恐怕又要在背后嚼舌更了吧。 况且,这些年来,她能坐稳皇后的位置,凭的不就是她的本分守规矩吗? 今夜,也是一样。在陛下安歇的消息传来之前,作为皇后,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卸妆歇息的。 冰夏见此,不由一叹。 眼看就要到子时了,陛下今日是不会来的。娘娘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一晃又过去了一刻钟,冰夏正准备再次开口相劝时,却见坤宁宫的管事姑姑王妈妈走了进来。 “娘娘,”王妈妈福了一礼,再抬头时,眼里却满是心疼。“陛下已经在关雎宫那边歇下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王妈妈是王家的家生子,也是王皇后的陪嫁侍女,从小就跟着王皇后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后来,她又远离了家中亲人,陪着王皇后一起入宫,做了这坤宁宫的管事姑姑。 这些年来,外人只知道王家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王家在外风光不已。宫中的众人也只当主子好性儿不争,生性隐忍。 然而,只有她一人知道,主子不是不争,不是不苦。主子乃是诗书礼仪世家出生的嫡女,又怎么会没有几分傲气呢? 只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在这后宫之中,有了关雎宫的那位皇贵妃,主子就是心里再苦,也只能忍着。 王皇后听了王妈妈的话之后,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更衣梳洗完毕的王皇后,躺在了床榻上,却并未闭上眼睛。 见此,尚未离开的冰夏和王妈妈不由低头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俱是一叹。 片刻之后,见主子仍是没有睡意,冰夏才大着胆子,小心的劝了一句。“娘娘,如今宫里新进了这么些年轻美貌的秀女,陛下说不定就会移情……” 冰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床上躺着的王皇后出声打算。“不会,难道你们忘记柏贤妃了吗?” 柏贤妃?冰夏和王妈妈二人,闻言一愣,继而却是一叹。 柏贤妃啊!二人一想到柏贤妃,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人间绝色! 的确,当年风华正茂的贤妃柏氏,是那样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那样的冰肌玉骨神仙之态,那样的眉似远山眼含秋水,无疑当得起这人间绝色的称呼。 只不过,自从十多年前,悼恭太子夭折之后,这位美貌惊人的贤妃娘娘,便一直安静的待着钟粹宫中,从此不再踏出半步。 以至于这么些年过去了,若不是此刻王皇后提起了此人,冰夏二人都已经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位高分位的贤妃娘娘呢。 只是,二人不明白,此刻皇后娘娘提起这柏贤妃,又是何意呢? 见冰夏二人仍是一脸的疑惑,王皇后轻叹一声后,才淡淡开口。“连柏氏那样的人间绝色,都不能让陛下移情别恋,更何况是今年的这些秀女呢?” 说完,王皇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冰夏和王妈妈见此,这才吹灭了一旁的油灯,一边叹息着,一边小心的退出了寝宫。 待二人离开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床榻上的王皇后,却再次睁开了眼。 贤妃柏氏啊,当年那样明媚的让人一眼望之便移不开眼的绝色美人,的确是可惜了。 当年的柏贤妃,无疑也算是得宠的。毕竟,陛下每个月还会去她的钟粹宫留宿上一两次。 要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啊,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都是留宿在关雎宫的万贵妃处。其余的日子,勤政的陛下,还有好几日是留在乾清宫里处理朝务的。 如此算下来,这一个月里,也只有剩下不多的几日,陛下才会对这三宫六院的后妃们,雨露均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贤妃柏氏还能每个月都能见到陛下,无疑已经算是很得宠了。当然了,这样的得宠,和万贵妃,那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这样的得宠,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 王皇后想起往事,不由一叹。 她还记得,那是成化五年吧,钟粹宫柏贤妃有喜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后宫。 当时,在万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夭折后,这后宫之中,还尚无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周太后当机立断就将柏氏接到了她的慈宁宫,精心照料。 那年末,柏氏终于诞下了二皇子朱祐极。 这个皇子的到来,让周太后和陛下都欣喜不已。只可惜,当时的万贵妃,就不怎么高兴了。 贵妃万氏的不喜,众人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可因为那时的万氏,刚刚才小产没了一个孩子,陛下以为万氏是因此而不开心,宫中其他的人,便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只是,周太后到底还是担心万贵妃会对小皇子下毒手,便一直将贤妃母子留在了慈宁宫,一直到了成化七年,陛下一纸诏书,册封了尚不满两岁的皇二子朱祐极为太子。 那个时候,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关雎宫的万贵妃之外,风头最劲的,无疑便是那位人间绝色的贤妃娘娘了。 只可惜,这样的风头,到底是容易乱人心啊! 自己的儿子有了皇太子的名分,柏贤妃便再也不想和儿子一起委委屈屈的躲在慈宁宫了。只是,周太后又怎么能放心孙子的离开呢? 王皇后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柏氏在慈宁宫和周太后大闹了一场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抱着小太子,回到了她的钟粹宫。 然而,没有了周太后的庇护,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钟粹宫中便传出了太子得了疾病的消息。 接下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年仅三岁的悼恭太子便夭折而亡。 自此以后,钟粹宫便大门紧闭。而人间绝色的柏贤妃,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迈出过钟粹宫的大门一步。 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由再次一叹。 如今看来,当年的贤妃柏氏,还是不如如今的淑妃纪氏聪明啊。 十年前,陛下刚刚才从冷宫接回如今的太子朱佑樘时,刚刚才受封才人的纪氏,便以自己才德不够,不配教养太子为由,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了周太后的慈宁宫。 这一送,便是十年。 这些年来,哪怕纪氏已经位列淑妃之位,却一直不曾主动亲近过太子,甚至平日里,连看也不去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如今看来,这样的故作冷漠,到底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啊。 在她看来,若不是如此,太子朱佑樘又怎么能在慈宁宫平平安安的长大,以至于如今已经在渐渐的接手朝政之事了呢! 如今的太子,羽翼渐丰;这后宫之中,恐怕又要风起云涌了吧。 想到这里,王皇后一声轻笑之后,这才闭上了眼睛。 像纪淑妃这样的聪明人,她自然是看重的。而和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无疑也是最好的选择。 第22章 落选 三日之后,当画选一事的结果出来之时,宫中众妃嫔不由大感意外。 谁也没有想到,陛下在众多的秀女之中,竟然只挑选出了那么寥寥无几的数人。而剩下的那些落选的秀女,竟然会被万贵妃安排到了宫中各处服役。 这其中的意味,让那些在后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嫔妃们,不由又小心翼翼的揣测了起来。 而当落选秀女的安置结果,传回储秀宫的时候,李妈妈却是心中一叹。 对于张婉会落选的结果,李妈妈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面对张婉被安排去了冷宫一事,她还是不由心中一惊。 这上百名的落选秀女之中,怎么偏偏就婉姑娘一人被安排去了冷宫呢? 难道是……?李妈妈想起了宫中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这后宫之事一直都是由万贵妃所打理的,那么此次对于这些落选秀女的安排,自然也是不会例外了。 按理来说,这万贵妃应该不会特意针对张婉才对。毕竟,这二人似乎从未打过照面啊。 只除了那一次的御花园宫宴之上!难道,就是那一次,让这婉姑娘,入了万贵妃的眼? “婉姑娘,”心念急转的李妈妈看着正准备回房的张婉,不由出声叫停了对方的脚步,“那日在御花园中,您……” 到底是在后宫中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人啊,李妈妈只想了瞬间,便猜测到了一些什么。 而张婉对此,却是微微一愣,继而又面色迷糊的摇了摇头。 “姑姑,不知您说的是何事?”对她来说,那日之事已然过去,自然就不用再对其他的人解释些什么了。 见张婉不似作假的模样,李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后,才温和的转了口风。 “那日您在御花园昏倒之后,这身体可是大好了?要知道,这冷宫不比其他的地方,条件可最是艰苦了。婉姑娘您去了那边,可要小心保重才是。” 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琢磨了起来。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否则,一旦这万贵妃真的记恨上了婉姑娘;那婉姑娘此去冷宫,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李妈妈不由又是一叹。然而,她自己也只不过是储秀宫的一名管事姑姑,到底是人微言轻,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见李妈妈如此的神情,聪慧如张婉,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呢? 只是,对于去冷宫一事,张婉却并未觉得不好。对她而言,世间百态人情冷暖,皆是情劫。 既然如此,去哪里对她张婉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况且,之前的卦象上,也曾暗示自己要顺其自然。既如此,自己便去冷宫走上一遭,又有何妨呢? 只是,这李妈妈的这一席话,到底也是一番好意。 于是,性子一向有些冷清的张婉,不由浅笑着冲李妈妈点了点头。“姑姑,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说完,她再次福了一礼之后,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起来。 毕竟,刚才的懿旨上说的清楚,让他们这些落选的秀女,即日便离开储秀宫,前往各宫报道。 ………………………………………………………………………….. 半个时辰之后,张婉被安置到了冷宫的消息,也传到了承乾宫纪淑妃的耳中。 对此,纪淑妃也是微微一叹。 如今看来,这万贵妃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小姑娘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母子连累了这张婉姑娘。 送来消息的阿依见主子有些怅然,不由开口说道。“娘娘,您看可需要我们暗中……” 阿依的话还没有说完,端坐着的纪淑妃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知道阿依的意思,无非是想从十二监那边活动一番,好将那张婉姑娘调离苦寒的冷宫,也方便自己等人照顾一二。 只不过,如今却不是最佳的时机。 在纪淑妃看来,若是此时自己出手的话,那万贵妃恐怕就会认定张婉是她承乾宫的人了。若是如此的话,那对方恐怕就更加不会放过张婉了。 况且,御花园一事才刚过不久,此时的万贵妃恐怕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自己不如先缓上一缓,等过段时间,那万贵妃消了气,自己再动手也会方便上许多。 毕竟,以如今的情况看来,那万贵妃虽然是记恨上了张婉,可毕竟不会真的把一名无意中坏了她好事的秀女放在眼中。 可若是张婉和自己的承乾宫扯上了关系,那可就不一样了。一向视自己如眼中钉肉中刺的万贵妃,对自己身边的人,那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啊。 想到这里,纪淑妃低头微微一叹之后,才抬头看向了大宫女阿依。 “阿依,让我们的人暗中看着就好。只要那张婉姑娘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大可不必出手。” 说完,纪淑妃便起身,走回了内殿。 今日是初五,按理来说,每个月的这一天,皇帝陛下是会来她的承乾宫的。往日里,纪淑妃是不会在意此事的,毕竟以往的很多个初五,陛下都是不会来的。 以前的她,可以不计较此事。可此时,纪淑妃却不得不上心了。儿子差点就在御花园遭到陷害的事情,让纪淑妃不得不小心从事。 如今看来,随着儿子的渐渐长大,只有周太后的庇护,显然是不够的。为了儿子,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与她的皇帝夫君周旋一二了。 只有得到了皇帝更多的看重,她和儿子,在这个豺狼虎豹围绕一般的后宫之中,才能更加安全的活下去! 而同一时间,一直暗中派人关注着储秀宫的太子朱佑樘,也得到了张婉落选而被送入冷宫的消息。 对此,年少的朱佑樘心中,不知为何,却是莫名的一喜;接着,又有一丝莫名的心疼。 自己这是怎么了?朱佑樘摇了摇头,继而却把目光转向了冷宫的方向。 生在冷宫,又在冷宫生活了五年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在冷宫做杂役的艰辛。 在朱佑樘看来,那名曾经昏倒过的、名叫张婉的少女本就身体虚弱,若是去了冷宫,恐怕是活不下来的吧。 那自己要不要出手呢?朱佑樘不由沉思了起来。毕竟,那名叫张婉的秀女乃是了为了自己,才会受了这一劫。 几息之后,朱佑樘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是不能出手的。 这后宫之事,毕竟是父皇的家事。作为儿子的自己,若是不懂得避嫌的话,恐怕就会落人口实,落下个觊觎后宫的罪名。 而这样的罪名,显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得起的。 况且,他相信自己的母妃。以母妃的聪慧善良,也一定不会让那名叫张婉的少女,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第23章 冷宫 这日午后,张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往冷宫而去。 冷宫一侧的一间小院内,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管事姑姑,在接过了张婉递上的腰牌之后,又足足等了好几息的功夫,才吐掉了嘴里的瓜子壳,懒洋洋的开了口。 “我说张婉姑娘啊,我张妈妈这里可是冷宫,不是你之前的储秀宫了。”说完,张妈妈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婉一眼,见对方还是没有任何的表示,这才恶狠狠的丢了一块腰牌过去。 “这是你的腰牌,今后,你便住永巷那边的小破院了。”这个张婉,真是一点眼力界都没有,也难怪会被人打发到这冷宫来了。 张婉伸手接住了对方抛来的腰牌,却仍是一副淡淡的冷清模样。她知道,对方等了这么半天,无非是想找她要点好处而已。 可自己为什么要给此人好处呢?做事一向讲究因果的张婉,当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浪费心神。 她看着张妈妈单手叉腰,扭头离开的样子,不由低声一叹。 这张妈妈浑身上下,黑气弥漫,显然已经是冤孽缠身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仍是不知收敛,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血光之灾了。 只是,这又与自己何干呢?张婉知道,就算她告诉对方,对方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里,张婉摇头一叹后,这才转身往永巷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行来,张婉都尽量走在阳光之下。可哪怕如此,等她到了自己的那间小破院之后,却仍是邹紧了眉头。 这春日里,正午的阳光虽然温暖,却似乎永远也照不暖冷宫的地界。 张婉知道,这是因为此地的阴气太过湿重的原因。看来,在这冷宫之中送命的无辜之人,倒也是不少啊。 想到这里,张婉不禁摇了摇头。她鬼谷一派,虽不自诩是名门正派,却也不是那等修炼邪功的阴毒门派。 对于此地这样浓厚的阴气,她张婉自然是不屑去吸收的。 张婉推开了有些破败的院门,迈过门槛,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破院之后,却不由再次一叹。 这里说是一间院子,可实际上,也只有左侧的那两间厢房还有片瓦遮身之地;而其余的地方,却已是不能住人了。 见此,张婉不由失笑。想她鬼谷天女,哪怕是在野外修炼的途中,又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只不过如今嘛?她来这凡尘,既然是来渡劫的,自然也要顺其自然,便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几息之后,张婉上前几步,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之上;然后却蹲下了身,随手在地上捡起了几粒小石子来。 随后,起身而立的她,冲着掌心中的小石子笑了笑,这才随意的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这一圈走下来之后,她手里的小石子,赫然已经不见了影子。 最后,走回原地的张婉,又看似无意的拧了拧脚尖,待石桌下的一块巨石有了丝丝裂纹之后,她这才拍了拍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总算是好了,这院子里这下总算是阴气散尽,温暖如春了。看来,师傅说的没错,这没有灵力催动的阵法,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待张婉收拾完自己的院子之后,这才发现,天色已近傍晚了,而自己却还不知道去哪里领受饭食呢? 她虽然早已辟谷多年,可如今到底是灵力被封,以凡身历劫。若是不吃些东西的话,恐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况且,就算她能坚持个三年五载的;可若是被人发现的话,那岂不是要吓死个人!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待笑过之后,她才推开了院门,悠闲的往院外走去。 无论如何,趁天色还不是太晚,她还是去找个人问问吧。这偌大的冷宫,总不会只有那张妈妈一人吧? 果然,张婉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前面的树林里,走出了两位衣着简单的中年妇人。 “两位姑姑,”张婉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待二人回头之后,又低头福了一礼,“敢问姑姑,这饭堂在何处呢?” 姑姑?见有人称呼自己的主子为姑姑,钱妈妈便有些不满的看了过去。 “这位姑娘,这是我们吴娘娘,可不是什么姑姑。”钱妈妈一边扶着自己的主子,一边有些不满的说了起来。 吴娘娘?张婉闻言,却是一愣。原来这位一身素衣的银头妇人,竟然就是前皇后吴氏啊。 已经在后宫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她,自然知道这位被废的吴皇后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吴皇后,不过才年过四十,却已经是满头银发了。 “吴娘娘!”张婉依言,又重新行了一礼,却又再次开口问了起来,“敢问娘娘,这冷宫中的饭堂,却是在何处呢?” 对张婉来说,对方是皇后也好,姑姑也罢,此时对自己而言,不过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而张婉言行举止之间的大方率真,显然却博得了吴皇后的好感。 她看着眼前这个灵气逼人的少女,不由微微一笑。“姑娘,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呢?” 若不是新来的宫女,又怎么会不知道饭堂在哪里呢? 张婉闻言,却是点头一笑。“是啊,我刚从储秀宫过来。是刚刚才落选的秀女张婉。所以才想问问娘娘,这饭堂却在何处?” 吴皇后看着对面的少女低头一笑时,那眼中微微流动出的熠熠光彩,不由又是一愣。 好个钟灵毓秀灵气逼人的姑娘。可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会从储秀宫而来呢? 想到近期宫中的秀女大选,吴皇后不由一叹。“张婉姑娘,你也不用叫我娘娘了,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困居冷宫的可怜之人罢了。” 在吴皇后看来,对面的少女之所以会流落到这冷宫之中来,恐怕和那位关雎宫的万贵妃,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吧。 毕竟,这样一位让人一眼见之,便心生喜欢的少女;这样一位气质迥然独特,让人一眼见之便忘俗的少女,在如今的万贵妃眼中,恐怕也是容不下的吧。 这样的一个少女,如今流落到这冷宫之中,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第24章 往事 张婉见对面的吴皇后自称是可怜之人,却是一脸淡笑的摇了摇头。 “娘娘,您不可怜。”她认真的说道。从这位吴皇后的面相来看,将来必定是有后福之人。 见对面的吴皇后闻言失笑,张婉又再次开口问了起来,“娘娘,这饭堂在哪里呢?” 这天色已经渐黑了,若是自己去得晚了,那张妈妈恐怕又会借故为难自己了吧。 对这样的刁难,张婉本是不在意的。可如今的她,到底还是不想在这红尘之中,节外生枝,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见对面的少女一直不忘这饭堂之事,吴皇后不由笑了笑。而后,才伸手指了指树林的另一端。“张姑娘,饭堂在树林的那一边。” 见此,张婉低头致谢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少女转身离开的背影,吴皇后却是不由微微的一叹。 “娘娘,这好端端的,您怎么又叹气了?”钱妈妈扶着主子的手臂,一边往回走,一边狐疑的问了起来。 自从刚刚见了那名宫女之后,主子已经叹了好几次的气了。 吴皇后闻言,这才收回了视线,转头看了一旁的钱妈妈一眼。“阿芙,这名叫张婉的姑娘,很是不一般啊。” 阿芙便是钱妈妈的闺名,不过,自从她陪着主子入宫以来,就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她了。 此时,钱妈妈听了主子的话之后,却是有些不解。 以她看来,这位张婉姑娘虽然气质独特灵气逼人,可要说有多不一般的话,她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娘娘,奴婢不明白……”钱妈妈话音未落,吴皇后却笑着开口打断了她。 “你看,便是这奴婢二字,你还不明白吗?”吴皇后伸手指了指张婉离开的方向,方才一脸认真的解释了起来。 “就在方才,这张姑娘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这言语行动间虽是进退有礼落落大方;却始终不曾开口自称过一句奴婢!” 然而对此,自己却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无比的自然。对方身上那种自热而生的傲气,便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见主子说起了此事,钱妈妈仔细的想了想方才之事。几息之后,她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位张婉姑娘的确是傲气天成啊!只是这样的傲然之气,在如今的后宫之后,恐怕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吧。 想当年,自家小姐初入后宫母仪天下之时,何曾不是傲气的。 可如今呢?想到主子这些年的日子,钱妈妈不由低头一叹。 吴皇后见身边的钱妈妈这样的神情,哪里还会不知道对方是在感叹些什么呢! 只是,这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位张姑娘乃是傲然天成,而年轻时的自己呢? 吴皇后不由陷入了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她初入皇宫,被册封为皇后之时,自然也是傲气无比的。 良好的家世,显赫的身份,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容貌才情无一而不出众的自己,又怎么会没有一些属于年轻女孩子才有的张扬和傲气呢? 那时的自己初临后位,难免便有些心高气傲。特别是在自己的夫君冷落了自己,而去宠幸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女人之时,那样的心高气傲便成了恼羞成怒。 二十年前的那一日,当一身大红宫装的良人万氏出现在自己的坤宁宫时,她心里的那份恼怒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大红的宫装,历来只有正妻才可以穿戴,凭她万氏一个妾,也配吗? “万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宫面前身穿正红宫装!你这是挑衅本宫这个皇后娘娘的威严吗?” 事过多年,吴皇后仍然记得那日的自己,就是这样一边愤怒的说着,一边将一记耳光打到了万氏的脸上。 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万氏,已然有了身孕在身!于是,在那一记耳光之后,陛下便认为自己善妒,想要趁机除去万氏肚中的孩子。 这谋害皇嗣的罪名一下来,便是太后娘娘,和满朝文武,也只能让陛下废了自己。 可那时的自己,哪里又知道万氏已经有了身孕了呢? 她不过是看万氏穿了正红的宫装,想要训斥一番而已。她知道,宫人们是不敢动皇帝的宠妃的;于是,才自己亲自动手,打下了那一记耳光。 可就是这一记耳光,她打掉了自己的皇后之位;而被她所打的万氏,却从分位低微的良人,变成了一宫之主的贵妃娘娘。 如今想来,那一日的万氏,便是故意穿上那一身衣服来自己的坤宁宫请安的吧。 后来,直到被废之时,她才知道。原来当日万氏所穿的那一身大红宫装,乃是陛下为了对方腹中的孩子,特意所赐的。为的,便是给万氏安胎所用。 可这件事,万氏硬是瞒得死死的,以至于自己一怒之下,终究铸成了大祸。 那时的自己,面对废后的结果,一夜之间便头发花白,心灰意冷。 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冷宫安乐堂中吃斋念佛的自己,早已经心若止水无波无澜了。 今日,若不是见到了这位张婉姑娘,恐怕连吴皇后自己都要忘记,自己年轻时,还曾有过那样张扬傲气的时候。 只是那样的张扬傲气啊,到底是后天所成,来的容易也去的快。可这张婉姑娘身上的那种傲气,却是不一样的。 对方身上的那一身高贵傲气,似乎是从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一般,让人心生自然,却又不会觉得高不可攀。 仅此一点,吴皇后便能断定,冷宫这一潭浅水,恐怕是困不住这只真凤的。 而此时,与吴皇后主仆刚刚分别后的张婉,走在小树林中,却也是不由一叹。 她没有想到,那位在传说之中嚣张至极,敢毒打万贵妃的废后吴氏,竟然会是那样一位慈祥而温和的夫人。 看来,这后宫之中的很多传言,想来也是不可信的啊。 当年,师傅总说,他们修真界中,是尔虑我诈弱肉强食;如今以她看来,这人间,恐怕也并非如师傅所言,是一方祥和的乐土啊。 以她入宫这些日子以来所见,这紫禁城便已经是阴谋诡计随处可见、人心叵测无处不在了。 想到这里,张婉摇头一叹之后,再抬头时,才发现这冷宫的饭堂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25章 一个馒头 饭堂之中,嘴里嗑着瓜子的张妈妈,冷眼看着张婉从容行来,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冷笑。 “哎呀,我的张婉姑娘,”她呸掉了嘴里的瓜子皮,故意甩着手里的帕子,大声的嚷嚷了起来,“您这到底是储秀宫出来的贵人啊,怎么还等着奴婢们给您送饭过去不成?” 说完,张妈妈又冷笑了几声之后,才伸手用帕子攒了攒嘴角,一脸讥讽的笑道,“只可惜啊,我们这可是冷宫。恐怕是没人能伺候您了!” 张婉面对张妈妈的冷嘲热讽,仍是从容平静的行了一礼。然后,才越过了对方,往饭桌上走去。 然而,空空荡荡的饭桌旁,却只有几个低头闷吃,而不敢抬头和她对视的宫女。 张婉四处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她刚想开口问问旁边的宫女,却见对方在她的视线投来之际,那本就低着的头,瞬间便又低下去了几分。 看来,在一旁那位张妈妈的淫威之下,这些宫女恐怕是不敢和自己说话了吧? 见此,张婉不由心里一叹。她知道,定然是因为今日自己不曾给这张妈妈一些好处,所以她才故意针对自己。 “妈妈,敢问我的饭食在何处?”张婉转身,看着一旁满脸讥讽的张妈妈,淡淡的问了一句。 那些胆小的宫女,她不想去为难;那能问的,便也只有对面的这一位张妈妈了。毕竟,她才是这冷宫的管事姑姑,不是吗? “饭食?”张妈妈闻言,却故意装傻,而后才装作恍然大悟似的叹了一口气,“哎呀,我说张婉姑娘,您可来晚了。我们这可是冷宫,可不比您在储秀宫啊!” 说到这里,张妈妈特意停了几息的时间,才慢腾腾的说道,“在我们冷宫,来晚了,那便自然就没有饭食了。”虽然陛下仁慈,曾下令不准无故责打宫人,可若是有人自己来晚了,可就不关她这个管事姑姑的事了。 话一说完,张妈妈便一脸得意的看着张婉,眼里满是莫名的嘲笑。 对此,张婉却不甚在意。毕竟,早就辟谷的她,少吃几顿饭也是无关紧要的。 只不过……她暗叹一声之后,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冲着张妈妈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看着张婉从容离开的背影,张妈妈眼里的嘲讽瞬间便变成了怒火。 好个不知趣的丫头,我看你还能挨饿到几时! 张妈妈呸掉了嘴里的瓜子皮,再回头时,却见屋子里的一众宫女正朝这边抬头张望着什么。 “看什么看?”张妈妈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帕子,向前伸出食指冲着众人指指点点,“再看,便和那新来的一样,不准吃饭……” 众人闻言,赶紧低头别开了视线,在张妈妈的骂骂咧咧声中,吃完了这日的晚饭。 酉时已过,月上升天。 回到永巷小院中的张婉,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不由单手托腮,看向了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 来人间已经数月有余,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回小灵界,见到师门长辈和那些师兄弟们。 张婉对月轻叹一声之后,再低头时,却随意的用脚尖踢了踢一旁的几粒小石子。 咦,这卦象的显示…… 怎会如此奇怪?张婉心中一奇,正准备好生的推演一番时,小院外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几息之后,敲门的声音,便传到了院子之中。 “请进。”张婉起身,心里却有些狐疑。这么晚了,是谁会来自己的小破院呢? “嘎吱”一声,破败的小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随即,一张怯怯的带着一分浅笑的脸,便出现在了张婉的眼前。 “你是张婉吧?”来人一身宫女的装束,见张婉点头后,又反身关上了院门,这才几步走到了张婉的面前。 “我叫柳儿,也是这冷宫中的宫女。”柳儿低头一笑,带着几分生涩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张婉见此,不由淡笑着看了过去。面前这位十八九岁身体单薄的宫女,不就是之前自己在饭堂准备开口相问的那一位吗? 当时的她,避过了自己的视线。那此时,这名叫柳儿的宫女又找来自己的院子,却又是为了何事呢? “柳儿,”张婉看着柳儿眼中的那一丝愧疚,不由笑了,“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难为这丫头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愧疚呢!这柳儿倒是和储秀宫的李妈妈一般,是这宫里难得的好心之人。 柳儿见对面的少女看了过来,不由再次生涩的笑了一笑,然后才从怀里快速的掏出了一个纸包,递到了少女的面前。 “给你,”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动手打开了手里的纸包,“快吃吧,我一直放在胸口,还是热的呢!” 一个白生生的馒头,就这样静静的出现在了张婉的面前。 “快吃啊。”柳儿见张婉有些微愣,不由向前一步,将手中的馒头,赛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是我趁张妈妈不注意,特意为你留的。”柳儿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了张婉,眼里满是怯怯的带着善意的笑容。 她看着张婉不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怯怯不安的解释了一句。“你放心吧,这是干净的。” 张婉没有想到,柳儿此时来她的小破院,却是为了给自己送吃的。这让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自己的大师兄来。 当年才三岁的自己,因为调皮放跑了鬼谷中师门的看山灵兽,师傅一气之下,便把自己关在了后山的禁地之中。 那时,还没有完全辟谷的自己,正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便是大师兄偷偷的闯入禁地,给自己送来了一个馒头。 那个时候,多好啊。师门兴盛,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也很是宠爱自己。 可如今呢,到底是只留自己一人,身单影只独在人间了。 “张婉,张婉!”一旁的柳儿见对面的少女有些愣神,不由着急的喊了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馒头不合你的胃口啊?” 她从张妈妈的嘴里知道,眼前的张婉是从储秀宫来的秀女,那边的衣食住行和他们冷宫肯定是不一样的。 柳儿有些焦急的声音,让张婉一下就回过了神来。 “不是,这馒头,很好。谢谢你了,柳儿。”她拿着馒头,小心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了起来。 师傅说的对,修行路上多寂寞。能忍寂寞者,方能成就大道。 这样也好,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第26章 柳儿 星空下,石桌旁。 两个少女相对而坐。 张婉微微低着头,小口的吃着馒头;而对面单手托腮的柳儿看着她,也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 “张婉妹妹,你吃东西的样子,可真是好看。”那样的优雅,那样的好看,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比不上呢。 张婉闻言,不由失笑。她吃完了手中的馒头,仔细的用帕子攒了攒嘴角,又擦干净了手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柳儿。 “是吗?”她笑着问了一句。柳儿这姑娘,倒是心思纯良。 柳儿见张婉有些不信,不由有些着急的解释了起来。“真的,我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比宫里最美的娘娘还要优雅好看呢。” 宫里的娘娘?张婉不由笑了。这冷宫里的宫女,又曾见过什么娘娘呢?只除了…… “柳儿,你还见过娘娘用膳啊。”她想起了今日傍晚见过的那位吴皇后,以为柳儿口中的娘娘,便是对方呢。“那位吴娘娘,虽是端庄优雅,可若说是最美的娘娘,恐怕还……” “不是吴皇后!”柳儿摇了摇头,打算了张婉的话。 在柳儿的眼中,吴娘娘虽然端庄温婉,待人也和善,可却也不是宫中最美的娘娘。 “不是吴皇后?”张婉闻言,不由挑眉。难道这柳儿还见过其他的娘娘吗?可这冷宫之中,据她所知,并没有其他的妃嫔在啊。 “嗯,不是。”说到这里,柳儿低下了头,小脸一片凄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张婉见此,也并不说话,反而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 片刻之后,柳儿抬起了头,神色虽仍未恢复,可到底是好上了一些。 “张婉妹妹,”她抬头看着张婉,嘴角微动,欲言又止了几次之后,才终于叹了一口气,“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一见妹妹,便觉得十分的亲切。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久了,也只想对妹妹一人说说。” 张婉闻言,却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如今的她虽然灵力被封,可身上到底还有一些属于修士所特有的气质,只要她愿意,自然会让这柳儿心生亲近信任之感了。 见张婉微笑点头,柳儿一叹之后,才再次开口。“妹妹,其实我以前是在钟粹宫当差的。我刚才说的最美的娘娘,便是钟粹宫的贤妃娘娘。” 钟粹宫?贤妃?张婉闻言,不由有些邹眉。她入宫数月了,似乎从来不曾听人说过,这后宫中,还有一位贤妃娘娘啊。 那么,此时柳儿口中所提的这位钟粹宫的贤妃娘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婉刚想开口,却见对面的柳儿已经开口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十二年前,我本是钟粹宫陪着悼恭太子玩耍的小宫女。后来,太子殿下因病故去,那一日,殿下身边的人都被下令杖杀了。而我,……” 说到这里,柳儿的小脸已经一片惨白,眼里也满是后怕之情。“而我,因为年幼贪玩,却在那一日一早就偷偷的跑去了御花园玩耍,才正好躲过了那一劫。” 说完,柳儿又再次垂下了头,心情似乎十分低落的样子。 见柳儿提起了悼恭太子,张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今的太子朱佑樘,不是皇帝朱见深唯一的皇子啊。 只不过,那悼恭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夭折之后,身边的人都会被下令杖杀呢?还有他的母妃,那位柳儿口中最美的娘娘,又为何一直避居在钟粹宫而再不出现在人前呢? 看来,这偌大的后宫中,还隐藏着很多的秘密啊。 张婉摇了摇头,却很快就放下了此事。这后宫中的秘密再多,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儿,”她见柳儿还有些黯然神伤,不由开口劝了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也不要再多想了。” 修行路上,她张婉虽冷清自持,可却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面对眼前这个心善的少女,张婉无疑是有一丝好感的。 不为其他的,便只为了刚才的那个馒头,她也不能对这名叫柳儿的宫女不闻不问。 半晌之后,柳儿终于从回忆中平静下了心神。 “张婉妹妹,真是让你见笑了。”她抬头,冲着张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说完,柳儿便起身,推拒了张婉的相送,向院门口走去。 张婉一直跟在柳儿的身后,待柳儿离开之后,正准备关闭院门的她,却见柳儿又转身回过了头。 “张婉妹妹,”柳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手中的丝帕,“我差点就忘记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她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才赶紧小声的说道,“那张妈妈明日恐怕会刁难于你,你自己小心些。” 这张妈妈的为人,冷宫中的几位宫女,那是无人不知,不人不晓。因张婉是新来的,柳儿担心她会吃亏,所以才会特意提醒了一句。 见此,张婉虽是不甚在意,可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你了,柳儿。” 在张婉看来,柳妈妈再为难她,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修行路上,那么多的艰辛危险,她张婉都一一闯了过来,又岂会怕一个凡人的为难呢? 送走了柳儿之后,张婉关好了院门,又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她才躺到了那张简陋的小木床上。 屋漏瓦稀,仰面看着头顶上从瓦缝横梁间,所投射下来的斑驳星光,张婉不由笑了。 幸好这几日天气晴好,若是下雨的话,自己这间陋室岂不是要水患成灾? 看来,明日自己还得要摆下个避雨阵了。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却正在此时,院门口处,又再次传来了大力的敲门之声。 张婉邹眉起身,她刚刚才步出房门,便见冷宫的管事姑姑----张妈妈已经带着两个提着大木桶的宫女,走进了这间小破院。 “张妈妈,你深夜来访,却是为何?”她看着张妈妈一脸的戾气,不由抬头轻问。 “为何?”张妈妈指挥着两个宫女放下了大木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张婉,似笑非笑的说了起来。 “我说张婉姑娘啊,你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这可是冷宫,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是要做苦役的!” 说完,张妈妈便转头示意一旁的两个宫女打开了那两个大大的木桶。 顿时,满满的两桶脏衣服,便出现在了张婉的面前。 第27章 请她做客 张婉见此,不由微微邹眉。 这张妈妈莫不是想让她熬夜洗衣不成! 果然,张妈妈见面前的少女微微邹眉,心里不由得意的一声冷笑。 看你这小丫头,还能清高到什么时候! 她伸手指着地上的两个大木桶,抬头冲着面前的张婉傲然的吩咐道,“这便是你今夜的活儿,明日天亮之前,给我洗干净了,送到我的院子里去。” 说到这里,张妈妈顿了顿,见张婉仍是毫无动作,这才一脸凶狠的说道,“若是做不好,明日你可就没有饭吃了。” 说完,张妈妈又恶狠狠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这才带着两个宫女,扭头就往院外而去。 走到院门口的张妈妈,又特意停顿了几息的功夫,见张婉还是不肯低头,便一气之下,一脚就踢开了院门,而后才扬长而去。 “嘎吱”几声,破败的小院门在夜风中,颤颤巍巍的摇摆了好几下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张婉见此,微微一叹后,这才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面前的这两大桶的脏衣服。 这么多的脏衣服,也亏得那张妈妈能收集起来。这些衣服,若是换了旁人的话,别说是一夜了,就是两夜三夜,也不一定能洗干净的。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嘛,却也是不难的。 张婉笑着步下了台阶,随即弯腰在地上捡起了几粒小石子,便向一旁大柳树下的水井边走去…… 片刻之后,奉命躲在院门外监视张婉的冷宫宫女小桃,见张婉正蹲在水井边,吃力的洗着那些脏衣服时,不由轻声一笑;而后才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尘土,转身离去。 小院内,坐在石桌旁的张婉,却是一副悠闲轻松的模样。她看着水井边的那颗大柳树,不停的抽动着无数的枝条,拍打着盆中衣服的景象,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驱物的阵法,果然是管用的。 几息之后,张婉拍了拍双手,这才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闭眼躺在了小木床上。 她相信,有了外面的那一个迷魂阵,是不会有人能发现院子里的真相的。 翌日,特意起了个大早的张妈妈,一早就坐到了院子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着张婉前来送衣服。 昨夜,小桃那丫头可是说了,那张婉,可是一整夜都是洗衣服呢! 想到这里,张妈妈不由得意的笑出了声来。 张婉那个死丫头,还以为自己是储秀宫的秀女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落到了她张妈妈的手里,还想着装什么清高! 真是可笑! 张妈妈正在得意中,却听院门处,传来了阵阵的敲门声。 莫非,是那死丫头前来讨饶了?她心中一动,立刻就站了起来。 院门一打开,张婉那张端庄清秀的小脸,便出现在了张妈妈的眼前。 “衣服都洗完了吗?”她抬头看了看张婉身后的那两个大木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 却不想,对面的少女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是的,已经洗完了。” 张妈妈闻言,不由一愣。这丫头真的一夜之间就洗完了满满两大桶的衣服,这怎么可能? “拿进来,让我看看。”张妈妈侧身一步,一脸狐疑的看了过去。 张婉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而后才依张妈妈之言,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便举重若轻的走进了小院之中。 见此,张妈妈不由再次一愣。这丫头,好大的力气啊! 张婉放下了木桶之后,这才转身看向了一脸微愣的张妈妈,“请妈妈检查。” 张妈妈闻言,只邹眉了几息的时间,便又展眉暗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哪怕这张婉能一夜洗完这些衣服,恐怕也是洗得不够干净的吧。只要让自己找到一丝的污迹,到时候,自然便又有了处罚张婉的借口。 怀着这样的想法,张妈妈不由认真的检查起大木桶里的衣裳来。 然而,随着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张妈妈脸上的笑意,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一刻钟之后,已经反复检查了两次衣服的张妈妈,再次抬头看向张婉之时,已经满脸的狐疑之色。 这怎么可能!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个张婉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衣服,都洗的这样的干干净净! 面对张妈妈的狐疑,张婉却只是淡然而笑。 “张妈妈,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去饭堂了。”说完,张婉便转身离开。 她知道,若是自己去得晚了,身后的那位张妈妈恐怕又要借故为难自己了吧。 看着张婉从容淡然离开的身影,张妈妈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怒火。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 张婉刚刚走进饭堂所在的小院,便见所有的宫女都静立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张婉一愣,随即看向了垂手静立在一旁的柳儿。 柳儿见状,不由朝她微不可查的递了个眼色。 顺着柳儿的视线,张婉这才发现,昨日傍晚间,她才见过的那位吴皇后,此时正端然的坐在屋子中。 这吴皇后虽然是废后,可到底还是皇帝的妃子,与她们这些宫女来说,仍旧还是主子。 也难怪这些宫女都要垂手站在院子中了,原来是这位娘娘来了。 张婉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也站在一旁时,却见吴皇后身边的钱妈妈已经向她走了过来。 “张婉姑娘,娘娘有情!”钱妈妈站在前方,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 张婉见此,微微一愣。随即,便坦然大方的点了点头,跟在了钱妈妈的身后,向屋内走去。 而留在院中的那些宫女见此,却不由纷纷一动。 难道,屋子里的那位主子看上了这新来的张婉?若是如此的话,那张妈妈再为难这张婉时,自己要不要暗中帮忙呢? 院中众人的心思,张婉不知道,也懒得猜。 她看着端坐在饭桌前的吴皇后,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知娘娘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吴皇后看着对面这个一脸淡然从容的少女,不由微微一笑。 “张姑娘,坐下陪我吃个早饭吧。”她见少女微微一愣,便笑着解释了起来,“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张婉闻言,笑着低头致意后,方才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 “多谢娘娘。”原来,这吴皇后是担心张妈妈再为难自己不给自己饭吃,所以才特意等在了这里啊。 如此看来,这吴皇后,倒也是个心善之人。 端坐在一旁的吴皇后,见对面的少女优雅大方的吃完了早饭之后,方才笑着说道,“姑娘今日若是没事的话,不妨去我的安乐堂坐坐。” “好啊。”张婉点头,大方应承。 她也很想知道,这位前皇后请她去做客,又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第28章 安乐堂 初入安乐堂的张婉,不由微微一愣。 原来,这冷宫之中,还有这么宁静的地方啊。 禅香袅袅,佛音希希;阵法天成,而驱散阴气与无形之中。 见此,张婉不由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吴皇后不仅是有后福之人,还是一位佛缘深厚之人! 在张婉打量这安乐堂时,一旁的吴皇后也在暗中打量着张婉。 张婉的淡定从容之态,让吴皇后不由在心中一叹。 昨日匆匆一过,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张姑娘竟然还如此的淡然从容、落落大方。 吴皇后暗中打量的视线,自然是瞒不过感知敏与常人的张婉的。 “吴娘娘,不知您请婉儿过来,可是有何吩咐?”自己与这吴皇后不过是萍水相逢,张婉不相信,这位曾经的皇后娘娘会随便的请一个宫女来做客。 吴皇后闻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张姑娘,坐吧。”她冲着张婉招了招手,一脸的温和慈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姑娘说说话罢了。” “只是说说话吗?”张婉依言而坐,却淡然的看了过去。 自己与这位前皇后不过是一面之缘,又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是啊。”吴皇后见对面端坐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才温和的解释了起来。“今日你若在我这里,那张妈妈便也没有机会为难你了。” 显然,张妈妈故意针对张婉的事情,让这位吴皇后,放在了心上。 张婉闻言,这才淡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这位吴皇后,倒是一个心善宽厚之人。也难怪她将来会是有后福之人了。 “娘娘,不知您想和婉儿说点什么呢?”这些年来,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打怪升级的张婉,其实很少和人聊天的。 这一次,面对这位吴皇后的邀请,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初入凡尘的自己,对这人间之事,真是知道得少之又少的。 说些什么?吴皇后闻言,却是不由一愣。 看来,这位张婉姑娘,还真是不会和人聊天呢。 吴皇后只愣了一息,便笑着开了口。“张姑娘,你是刚刚才进宫的吧?不如,你给我说说宫外的事情吧。” 自己进宫已经二十多年了,在这冷宫之中,也待了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变成什么模样了。 面对吴皇后的这个要求,张婉却是一愣。 宫外的事情?她又哪里知道呢!自己来这凡尘之中,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而在这有限的几个月中,还有一大半的时间,她是在这皇宫中度过的呢。 那么,宫外,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张婉不由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初入红尘时的情景来…… 吴皇后见对面的少女低头沉思的模样,不由又是一叹。 看样子,这张姑娘恐怕是想起了她家中的亲人了吧。这一入皇宫深似海,也真是难为这样的小姑娘了。 “婉姑娘,你也别太……”吴皇后刚想开口劝慰些什么,却见对面的少女已经抬起了头。 “娘娘,其实宫外的生活,真的要简单很多。”再抬头时,张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冷清。 接着,她便将自己在入宫途中的见闻,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了吴皇后听。 坐在屋门口做着针线活的钱妈妈,见主子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的样子,不由也无声的微笑了起来。 自从太子殿下离开安乐堂之后,主子已经有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想到太子朱佑樘,钱妈妈不由散去了脸上的笑意,低头微微一叹。 自上次太子殿下秘密回到冷宫,这一晃眼,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殿下最近怎么样了。 ……………………………………………………………………… 刚刚从文华殿出来的太子朱佑樘,此时,也正想着偷偷去冷宫走一趟。 距上次去看吴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冷宫中,过得可还好? 那些冷宫的势利宫人,可曾怠慢了吴姨?自小就在冷宫中长大的朱佑樘,比任何人都清楚,冷宫的那些宫人,是有多么的势利了。 他知道,吴姨虽然有皇祖母照看着,那些宫人们虽然不敢明着为难她;可暗地里,却总是阴奉阳违,该送到安乐堂的东西,也往往是以次充好,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走到御花园的朱佑樘不由停下了脚步,转头冲着身后的一众宫人,淡淡的吩咐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在御花园里清静清静,小李子一人留下伺候就是了。” “是,殿下。”众宫人行了一礼后,便依次退下,只留下了小太监李广一人,跟在了主子的身后。 李广眼见众人都已经离开了,这才上前一步,悄声问道。“殿下,可是要去冷宫一趟?” 作为太子殿下的第一心腹太监,李广自然是心思灵活之辈。此时,他见殿下如以往一般的遣退了其他的宫人,自然也就猜到了主子的心思。 “嗯。”太子朱佑樘看着四周的美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会儿到了西边的回廊后,你替本宫看着些。” 这小李子一向机灵。这些年来,自己每次偷偷溜到冷宫,便都是由此人替自己望风。这么多年过去了,倒也没有出过一次的差错。 因此,对小太监李广,朱佑樘自然是放心的。 太子朱佑樘的信任,小太监李广自然也是明白的。 此时,走在主子身后一步之遥的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了起来。 眼看西侧的回廊已经近在眼前了,李广这才低头上前一步,低声回禀了起来。 “殿下,今日这边虽是四下无人,可您还是需要快着些。毕竟,这宫里,如今可到处都是关雎宫那边的眼线啊……” 李广知道,自己的主子作为国之储君,若去冷宫之事被万贵妃发现的话;主子固然不会有事,可他的小命,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太子朱佑樘见小太监故意装出的一脸苦色,不由笑着赏了李广一个爆栗。“你小子就放心吧。本宫很快就回来。” 说完,朱佑樘又装作赏景一般的左右打量了几眼。见左右无人,他这才顺着回廊处,身形闪动,向着冷宫的方向,快速掠去。 第29章 皇家园林 安乐堂内,吴皇后见张婉说完了宫外民间的趣事,也不由笑着感叹了一句。 “想当年,我还未入宫时,也曾去京郊园林的别院,小住过不少的时日呢。” 京郊的那些皇家园林吗?张婉闻言,也不由想起了入宫之前那一夜的事情来。 “吴娘娘,那京郊的皇家园林,我在进京的途中,也曾去住过一宿的。……” 张婉记得,那一日他们刚刚才初入京城的地界,因为天色已黑,一路护送他们进京的官差,担心京城已经城门紧闭,便只好让他们借宿在城郊的皇家园林之中。 “……那园子倒也特别,花草树木倒是不多,更多的往往是空旷之地。护送我们进京的官差说,这皇家园林,还是成祖皇帝当年,为了练兵所建的,所以才会如此。” 张婉说到这里,不由淡笑了起来。看来,这人间也不是一直是太平盛世啊。否则,那好端端的赏景园林,又怎会成为练兵的演武场呢? “是啊,那边到的确是地势空旷。”吴皇后闻言,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当年,我还曾在那边放过风筝呢?” 许是回忆起了少女时的往事,吴皇后的脸上也不由带着几分怅然几分感慨。 张婉见此也没有出声叨扰,直到半晌之后,一旁的吴皇后自己回过神来,她才起身告辞。 “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婉儿便先告辞了。” 张婉知道,今日她来这安乐堂一趟,那边的张妈妈恐怕会气得咬碎了她嘴里的那几颗大金牙吧。 若是自己回去得晚了,那张妈妈难免会把气撒到其他的宫女身上;如此一来,自己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也免得牵连上无辜之人替她受罚。 吴皇后见张婉起身告辞,也没有多做挽留。 她虽然不理世事,可在这冷宫二十年了,对那张妈妈的性子,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送张婉出门时,吴皇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若那张妈妈太过为难你,你便推到我的身上吧。” 她虽然被幽禁在这冷宫之中,可到底还是陛下的妃子,又有周太后的照看,那张妈妈在明面上,到底还是不敢上门来闹的。 然而,自己的身份到底也是尴尬的,自己能为张婉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自己也是有心而无力了。 吴皇后的好意,张婉是明白的,也是感激的。不过对于张妈妈的为难嘛,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 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的为难罢了!况且,依她看来,这张妈妈恐怕很快就会…… “娘娘,多谢您了。”张婉低头福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安乐堂中,吴皇后刚刚才送走了张婉,反身回到内室时,却见太子朱佑樘已经笑着等在其中了。 “樘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看着这个由自己亲自接生,又抚养了五年的孩子,不由惊喜出声。 离这个孩子上一次偷偷的来看自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吧。 “吴姨,您这些日子可还好?”朱佑樘快步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了吴皇后的胳膊,搀扶着对方坐了下来。 吴皇后拍了拍少年的手,一脸的欣慰,“樘儿,你也坐下,让吴姨好好的看看你。” 这大半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也长壮了。如今更是已经隐隐有了一国之君的气度,也不枉自己这些年来,为他吃斋念佛,祈求漫天神佛对他的保佑了。 看着面前这身姿挺拔又温文儒雅的偏偏少年郎,那日渐成熟的沉稳气度,吴皇后不由再次欣慰的笑了起来。 “好孩子,今日,你怎么又过来了?”欣喜之后的吴皇后,说到这里,又不由担心了起来。 当年,陛下接走这孩子时,为了给太子一个体面的出身,曾明令不准太子再来冷宫。 所以,这些年来,每次这孩子偷偷的跑回冷宫,都让她又是欢喜欣慰,又是担心不已。 “吴姨,”朱见深靠在吴皇后的怀里,呲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么久没来看您了,樘儿很想您,今日便来了。” 这个时候的朱佑樘,无意中便多了一些属于少年人的纯真,而少了一些属于一国之储君的沉稳。 “樘儿,”皇后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肩膀,“你的孝心,吴姨都知道。只是,如今这宫中,到处都是万氏的眼线,以后你不要再过来了。” 尽管,她也很想见到这个自己视如己出的孩子;可为了对方好,她却不得不狠心的推开他。 如今樘儿已经渐渐长大,想必那万氏就更加容不下一个成年的皇子了吧。 想到关雎宫的万氏,吴皇后的脸上不由一片凝重。“樘儿,你如今行事,要越发的小心了,可千万不要给那万氏可趁之机。” 万氏的手段,吴皇后是知道的。想到新进宫来的那一批秀女,她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樘儿,如今宫中多了一些新来的秀女,你定要多加小心一些。否则,一旦让那万氏……” 吴皇后话未说完,朱佑樘已经抬头笑着开了口,“吴姨,您就放心吧。” 为了不让吴皇后担心,他并没有告诉对方半月之前的御花园一事,反而轻声安慰了起来,“这些日子,如非必要,孩儿并没有踏入后宫一步。” 见吴皇后多少放心了一些,朱佑樘才再次开口,“谢师傅也教导过了,让孩儿如今把精力都放到朝政上去。” 说起朝政之事,朱佑樘的神色不由也有些沉重了。 如今那奸臣万安侵占京郊皇家园林一事,已经是罪证确凿了;可父皇却一直迟疑不决,按下不表。 这让初次接触朝政,多少还有一丝年少气盛的太子朱佑樘,很是不忿。 吴皇后见眼前的少年神色突变,不由有些担心了起来。 “樘儿,”她握住朱佑樘的手,神色担忧,“可是最近朝堂之上出了什么让你为难之事?” “嗯。”对自小就教导自己的吴皇后,朱佑樘自然不会隐瞒,“吴姨,如今那万安是越发的放肆,前些日子,他竟然将……” 待朱佑樘将首辅万安侵占京郊皇家园林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之后,吴皇后却是一叹。 自己刚刚才和张婉姑娘聊起了这京郊园林,没想到如今这京郊的皇家园林竟然又牵扯上了国事。 “樘儿,”吴皇后拍了拍少年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京郊园林乃是成祖所建,这祖宗基业,可万万不能让他人给占了去啊。” 第30章 佛豆有几何 成祖所建?成祖所建!朱佑樘闻言,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顿时就茅塞顿开。 “吴姨,谢谢您。”他起身,原地转了两圈,才一脸欣喜的说道,“若不是您提醒了我,这京郊的皇家园林乃是成祖所建,孩儿还想不到这个法子呢。” 他相信,这一次,他一定能让父皇下定决心,诛杀了万安这个奸佞小人。 吴皇后见此,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在高兴些什么,可她同样也高兴了起来。 “樘儿,你可谢错了人了。”吴皇后起身,拍了拍朱佑樘的肩膀,温和的说道,“这京郊园林乃是成祖所建一事,还是刚才的一位姑娘提醒了我。” 一位姑娘?朱佑樘闻言一愣,继而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吴姨口中的那位姑娘,便是自己刚才进门时,吴姨送出门的那位吧。 想到自己方才翻墙而入时所见到的那一幕,朱佑樘不由心中一动。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位姑娘离开的身影,似乎很是眼熟啊。 “吴姨,”他抬头看向吴皇后,眼里闪过好奇,“是您刚才送出门的那位姑娘吗?她是谁啊,怎么能劳您亲自相送呢?” 吴姨偏居在这安乐堂,平日里只一心向佛,从来不理世事。更别说和冷宫里的谁,又有多么的亲近了。 依他看来,能和吴姨相交,又能劳吴姨亲自相送的姑娘,恐怕也很是特别吧。 吴皇后见朱佑樘好奇的看了过来,便笑着点了点头。“樘儿,原来刚才你都看到了啊。那位是张婉姑娘,刚刚才从储秀宫那边搬过来的。” 张婉!果真是她吗?朱佑樘闻言,不由心中悸动,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 他不是想隐瞒吴皇后什么。只是,那种属于少年人才特有的秘密,让他只想独自一人,沉醉其中,回味无穷。 吴皇后并没有发现眼前的孩子,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心事。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才拉着朱佑樘的手,往外走去。 “樘儿,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她担心,若是这孩子回去的晚了,恐怕会引来有心人的察觉。到时候,反而就不好了。 “吴姨,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安乐堂的大门外,朱佑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展开身形,往御花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 离开安乐堂的张婉,刚刚才走近永巷,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门口,便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院中有人!张婉微微一叹后,才举步走回自己的小院,伸手推开了残破的大门。 张妈妈带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大大的木桶,正一脸不耐烦的等着她。 “哎呦,张婉姑娘,您可终于回来了!”张妈妈见张婉一回来,便脸色一变,立即就冷嘲热讽了起来,“难为您攀附上了吴娘娘,还能回到这间小破院啊!” 说完,张妈妈又似笑非笑的紧盯着张婉,眼里闪过莫名的笑意。 张婉见此,不由暗自一叹。看来,这张妈妈果然是不想放过自己吗?对方身后的那个大木桶里,今日又是装的什么呢? “张妈妈,不知你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张婉不理对方嘴里的风凉话,从容的走进院子,对张妈妈的冷嘲热讽,全然不放在心上。 “张婉姑娘说笑了,我哪敢吩咐您啊。”见张婉如此的淡然,张妈妈就越发的阴阳怪气了起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旁的两个宫女打开了地上的大木桶。 “张婉姑娘,您既然得了吴娘娘的青睐,想来是不介意为娘娘做点小事吧。”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的大木桶。 “这木桶里,装的乃是娘娘明日就要的佛豆,就烦请姑娘给挑拣出来吧。” 张婉顺着对方的手势看去,这才发现满满的一大桶佛豆中,竟然掺杂着许多的尘土瓦砾。 要从这样一个一人多高,两人都围抱不过来的装得满满的大木桶中,清理出那些混合着瓦砾的佛豆,哪里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够用的呢? 张妈妈的暗自得意,张婉看在眼中,却不曾放在心上。 面对对方的有意刁难,她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妈妈放心,这木桶里的佛豆,我会挑选出来的。您明日一早来检查便是了。” 张妈妈一愣,她见张婉仍是不肯低头,不由气得咬紧了牙关。 这个死丫头,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不要以为攀附上了安乐堂的那位,我便不敢拿你怎样了!你也不想想,那位是什么身份,还真当她自己是主子娘娘不成? 张妈妈一边在心里愤愤的想着,一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这才转头扭腰,带着两个宫女扬长而去。 张妈妈前脚才刚刚离开,宫女柳儿后脚便跟来了张婉的小院门口。 “张婉妹妹,你没事吧?”说完,柳儿又回头看了四下几眼,见四周无人,这才关上了院门,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松了一口气。 见柳儿这副模样,张婉不由失笑。 “柳儿,你怎么来了?”张婉伸手从木桶中抓起了一把带着尘土瓦砾的佛豆,回头冲着柳儿淡淡一笑。 “妹妹,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柳儿见张婉淡然而笑的模样,不由有些焦急。 她疾步走到张婉的身边,一脸的关切,“今日张妈妈得知你去了安乐堂那边,便让人准备了这个。” 柳儿说着,便伸手指向了一旁的大木桶,脸色更是一片急色。“这么多的豆子,你一人哪里捡得完啊。” 说完,不待张婉开口,柳儿便用力的将木桶推到在地,将木桶里混杂着瓦砾的豆子都倒了出来。 她一边扶起空着的木桶,一边着急的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动手吧,也不知道一个晚上能不能分拣干净呢?” 说完,柳儿便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簸箕,蹲下身,从瓦砾中挑拣起豆子来。 几息之后,柳儿抬头见张婉还愣在一旁,不由着急的站了起来,拉着张婉的手,就蹲了下来。 “妹妹,你别怕,我会帮着你挑拣的。”她见张婉一直没有动作,还以为对方是被吓到愣住了呢。 蹲在地上的张婉,见柳儿利落的分拣着豆子的动作,不由会心一笑。 在这冷宫之中,到底也不全是冷漠之人,吴皇后如此,柳儿,亦是如此。 第31章 谋反可是大罪 看着柳儿忙碌的身影,张婉突然想起了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人间大道,果然处处有情! “柳儿姐姐,你先别忙了。”几息之后,张婉拉着柳儿的手,站了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叫了柳儿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虽是平常,可到底代表着,她张婉认可了柳儿这个朋友的身份。 柳儿起身,却有些茫然不解的松开了手里的一粒佛豆。张婉妹妹这是怎么了,眼看天色就要全黑了,她怎么还不知道着急啊。 “柳儿姐姐,你不能帮我捡这些佛豆。”张婉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柳儿看向院外。 “姐姐,那张妈妈定然留了人在外面监视着这里。若是被此人发现你在帮我忙的话,恐怕张妈妈就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了。” 不但如此,到时候恐怕连柳儿,也会因此,而受到张妈妈的为难。 “姐姐,你先回去吧。这些豆子,我今晚能捡完的。” 张婉将柳儿送到门外,用眼神示意她往一旁的小树林中看去。 柳儿虽然心善,却也不傻。她顺着张婉的视线,果然在小树林一旁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抹只有宫女才会穿戴的青色。 见此,柳儿不由一叹。这才回头冲着张婉点了点头。“张婉妹妹,那我便先回去了。” 柳儿知道,既然有人监视着这里,那她确实是不便留在此处帮忙了。否则,那张妈妈知道后,恐怕又会变本加厉的去为难张婉妹妹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好心帮了倒忙? 柳儿一叹之后,这才转身无奈的离开了永巷。 几息之后,目送柳儿离开之后,张婉这才回过头来,却冲着小树林处,微微一笑。 反身回到院子的张婉,仍是将残破的院门轻轻的掩上。当然了,就算她把院门关得再严实,也仍是当不住院外偷窥的视线。 因为,此间的小院门,实在是太为残破了。 走回院子里的张婉,再次蹲身从院子里捡起了几粒小石子…… ……………………………………………………………………………. 傍晚时分,匆匆回到东宫的太子朱佑樘,刚刚才迈入东宫的大门,便见李东阳已经满脸焦急的等候在了门外。 “殿下。”李东阳微微邹眉,“谢大人和刘大人,已经等候在书房多时了。” 他见只有小太监李广一人跟在太子的身后,不由更是担心。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人跟随伺候呢? 况且,如今的后宫又正在风头浪尖之上。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莽撞了一些。 然而,朱佑樘到底是主子;作为东宫属臣,有些话,李东阳却是不好开口的。 跟在朱佑樘身后的李东阳,不由暗暗着急。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和谢太傅商量一二了。 毕竟,有些话,他不方便对殿下说;可作为太子太傅,谢太傅却是没有这些顾虑的。 书房内,正等得焦急的谢迁和刘健,一见朱佑樘现身,立刻就迎了出来。 “殿下,您怎么此时才回东宫?”谢迁邹眉不解。殿下比自己还要先离开文华殿,可如今连自己都已经到此小半个时辰了,殿下却怎么才回来呢? “谢师傅,刘大人。”朱佑樘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解释了一句。“本宫路过御花园,见那边春色正好,便流连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至于去冷宫的事,他却是只字不提的。不是他信不过三人,只是,他不想让几人白白担心而已。 谢迁几人见此,也只是暗自一叹。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三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依殿下的性子,此时是万万不会去游园赏景的。看来,殿下是有事瞒着他们啊。 只是,主子不说,他们也不便开口相问。再说了,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殿下做决断。 几息之吼,待众人都坐了下来,谢迁才缓缓开口。“殿下,锦衣卫马千户那边又传来了消息,他已经拿到了万安那奸贼侵占京郊园林的关键证据。不过……” 谢迁话中的未尽之意,房中几人都是明白的。 几日之前,御史台那边便有好几名御史风闻上奏了,可陛下一心顾恋君臣之情,竟然将那些奏折都留中不发。这已然隐隐有了大事化小的意味…… 圣意如此,如今就算他们拿到了那关键的证据,陛下恐怕也未必会将万安治罪啊。 想到这里,谢迁三人,不由都是低头一叹。宪宗皇帝一向仁慈宽厚;否者,万安那等小人,也不会如此贪心了。 坐在上首的朱佑樘见几人有些垂头心灰意冷的样子,不由伸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盏,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谢师傅,两位大人,本宫这里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见三人都抬头看向了自己,朱佑樘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开口。“几位大人可还记得,这京郊的皇家园林,是为何而建吗?” 为何而建?三人闻言,不由同时低头回忆了起来。 当年,成祖皇帝迁都北方的顺天府,便曾说过乃是为了以天子镇北方。而后,成祖更是在京郊修建了皇家园林,为的便是在其中训练当时的禁卫军将士们,抵御外敌。 想到这里,三人心中一动,同时大喜抬头,相互对视了一眼。 “殿下英明。”三人起身,抱拳行礼,均是满脸的钦佩欣喜之色。 这京郊的皇家园林,乃是成祖陛下为了练兵所修。它最初的用途便是收藏兵器训练士兵的练武场! 而如今,万安既然侵占了此地,那便自然可以给他安上一个侵占此地乃是为了圈养私兵意图谋反的罪名! 这谋反的大罪一出,哪怕陛下再是顾念君臣之情,恐怕也是容不下万安此人了吧。 而朝中那些万安的党羽,恐怕也就不敢再多为此人说话了吧。 毕竟,陛下就算再是仁慈宽厚;可身为君王,再怎么仁慈宽厚,也难免会有一丝的猜忌之心。 而谋反一事,在历朝历代上,却正是最能挑起上位者猜忌之心的引子啊! 想到这里,谢太傅几人不由笑着站了起来。 “殿下,事不迟疑,臣等这就立即出宫,准备折子,争取在下次的大早朝上,一举拿下万安此人,为我大明江山扫除奸佞!” 第32章 李代桃僵 傍晚十分,当谢迁三人正暗中联络朝中亲太子一系的官员,准备弹劾首辅万安之时;西厂首领大太监汪直,却已经独自来到了关雎宫中。 “奴才汪直,给贵妃娘娘请安!”跪地叩头的汪直,表面一派奉承之相,心里却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知道,这几年来,皇帝陛下已经对西厂、对自己渐生不满了。他若再不想想后路,恐怕将来…… 万贵妃看着下首跪着的汪直,不由笑了起来。“起来吧。汪公公平日里可是大忙人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的关雎宫了?” 汪直闻言,不由心中一警。看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忙着外面的事情,少来这关雎宫请安之事,已经让这位皇贵妃娘娘有所不满了啊。 “娘娘,”谢恩起身的汪直,仍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奴婢是一心想来关雎宫伺候您的,可最近东宫那边很是热闹,奴婢不也得留心一些吗……” 见汪直提到了东宫,万贵妃这才正眼看了过来。“那倒是本宫错怪汪公公了。这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汪直眼见万贵妃接过了自己的话头,这才心中一喜,赶紧上前了两步,低声的说了起来。“娘娘,这万首辅此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奴才收到消息,谢迁等几人正……” 汪直将谢迁几人正在联系朝中大臣,准备在明日大早朝上弹劾首辅万安谋反一事,原原本本的向万贵妃说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首辅万安一向是万贵妃的人。此次,他将这个消息提前透露到了关雎宫,岂不是正能卖这位贵妃娘娘一个好? 想来,只要讨好了这位万贵妃,对方若是肯在陛下面前为自己说上个一言半语的,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万贵妃听了汪直的话之后,倒是没有怀疑。 毕竟,十多年前,陛下组建西厂的时候,便多是从锦衣卫中抽选的人手。这西厂和锦衣卫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这汪直能从锦衣卫那边打探到这个消息,也是很有可能的。 万贵妃也知道,这汪直将这个消息卖给了自己,也不过想讨自己一个好而已。 只不过嘛,从年初的选秀一事上来看,如今这万安明显起了其他的心思,自己要不要拉他一把呢? 只沉吟了几息的时间,万贵妃便做出了决定。 “汪公公,”她抬头看了一眼汪直,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宫深居后宫,这朝政上的事情又哪里懂呢?这些朝政大事,自然还是要看前朝的大人们,如何决断了。” 汪直闻言,不由心中一动。贵妃娘娘的话中之意,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这让前朝的大人们决断,不就是让自己去通知万首辅吗? “娘娘,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汪直又打了个千,这才躬身退出了大殿。 汪直离开之后,一旁的赵嬷嬷这才上前扶住了万贵妃的手。 “娘娘,您为何还要帮那万大人呢?”赵嬷嬷十分的不解,那万安明显已经起了异心,主子为何不顺水推舟除去此人呢? “我不是帮万安。”万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不想让朱佑樘那个小杂种,在朝中太过顺利了而已。 万安是不重要,没有了万安,她还可以在朝中扶持张安、李安。可若是让太子一党此次一举就扳倒了万安这个首辅的话,那朱佑樘此人在朝中的威望岂不是会更盛! 她万贞儿又怎么会允许此事的发生呢?所以,她才暗示太监汪直去万安府上通风报信的。 这一来,她可以坏了朱佑樘的好事;二来嘛,也可以就此告诉万安,没有了她关雎宫的支持,他万安在朝中,也不是那么稳当的。 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她自然不会放过了。 只不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就没有必要和一个奴才讲了。 在万贵妃看来,这赵嬷嬷虽然是她的心腹,可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等了半天也没见主子口出下文的赵嬷嬷,不由心中一惊。 看来,因为前几日自己的疏忽,到底是让娘娘和自己生疏了啊。从今往后,自己的言行举止,一定要更加小心了。 ………………………………………………………………… 深夜,城东,万宅。 送走了西厂厂公汪直之后,首辅万安立即就回到了书房,找来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幕僚,密谋了起来。 “诸位,这汪公公送来的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因即将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万安也不得不着急了起来。陛下如今虽然是宠信与他,可若是这谋反的罪名一旦扣在自己的头上,那恐怕也是人头不保啊。 几息之后,见众幕僚都低头沉吟不决,万安不由再次开口催促了起来。 “诸位先生,你们倒是拿出个法子来啊。这眼看就要子时了。”若是今日想不出法子来,那明日的大朝会上,恐怕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众人闻言,也俱是心头一叹。这仓促之间,又是谋反的大罪,自己等人一时想不出好的法子来,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万安见此,不由仰天一叹。“如此看来,老夫也只有连夜入宫去求见万贵妃了。” 这万贵妃乃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了,若是她肯为自己说上几句话;那也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在万安看来,万贵妃既然让人给他捎了这个消息过来,必然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见万安提及了万贵妃,低头沉思的一个年轻幕僚,突然灵光一动,不由抬头看向了万安。 “大人,”年轻幕僚的眼中一片得意之色,“学生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哦?”万安闻言,不由大喜回头,“周先生,不知您有何妙计?” 如今自己的亲侄女即将承宠,在这个时候,能不向万贵妃低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见万安和众多同僚都看了过来,年轻的幕僚这才起身,抱拳作揖,傲然开口。“大人,如今时间仓促,想要洗刷掉这谋反的罪名已经是不可能的。如今之计,也只有……” 说到这里,幕僚周先生特意停了下来,见众人都有些着急了,这才重新缓缓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李、代、桃、僵了。” 第33章 见鬼了 李代桃僵? 周先生话音刚落,万安就不由开口追问了起来。“还请先生细说分明。” 这李代桃僵之计,到底该怎么用呢?万安仍是一头雾水,不甚明白。 周先生是知道自家大人脑中的那点墨水的。见万安着急起来,他也就不再卖关子了。 “大人,谢迁等人之所以能给您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乃是因为您侵占了京郊的皇家园林。可若是那侵地之人,不是您呢?” 周先生这么一说,众人自然就明白了过来。 万安闻言,更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过只瞬间,他又再次皱起了眉头,脸色凝重了起来。这要找人顶包不难,可难就难在,这人选之上。 这谋反乃是大罪,陛下必然是会让人详查的。况且,他侵占的又是皇家园林,一般的人,也是没有那个能耐和地位的。 所以,这替自己顶包之人,一定不能是无名小卒。 见万安一脸的犯难之色,年轻的幕僚周先生,又怎么会不清楚万安的心思呢? “大人,”他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再次抱拳行礼,“这顶包的人选,属下也已经为您选好了。” 见幕僚连此事都已经提前想好,万安顿时就是一喜,“不知先生说的是何人?” “建安侯,万喜!” 建安侯万喜?万安闻言,不由一愣。 这万喜乃是关雎宫万贵妃的胞弟,自幼从军,后又因万贵妃得宠的关系,被圣上封了一个建安侯的爵位。 若说侵占皇家园林,此人的身份地位倒是够了。况且,万喜本是军侯出声,若说他侵占那处园林,乃是为了练兵所用,那也是能勉强说的过去的。 最重要的是,有万贵妃在,只凭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陛下也不会要了此人的性命。 可问题的关键是,此人是否愿意帮自己顶下这个罪名呢? 万安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和这万喜的关系虽好,可这谋反毕竟是大罪,对方恐怕不会答应的吧。 “周先生,”想到这里,万安不由冲着幕僚周先生鞠了一躬,“还请先生教我。” 在万安看来,这周先生既然提到了万喜此人,恐怕是已经有了法子吧。 果然,周先生见此,先是虚扶了一把,这才一脸傲色的说道。“大人,您也知道,万喜此人,最是贪财好色。若是大人奉上的条件足够的好,又暂时瞒下谋反一事,只是送上地契的话,万喜此人必定是不会拒绝的。” 万安一听,顿时便眉头舒展,大松了一口气。 他官居首辅多年,金银财宝自是不少,稀世珍品也不在少数。况且,此时家中的后院之中,又正好有居庸关那边才送来的几名瓦剌美女。 想来,那异国美女的风情,再加上金银珠宝的迷人光泽,应该足够让万喜放弃他那个空有其名的爵位了吧? 想到这里,万安不由喜上眉梢。 “来人,备轿,去建安侯府。”万安一离开书房,便向管家万福快速的吩咐了起来。 ………………………………………………………………………………… 丑时已过,紫禁城东侧的建安侯府却仍是灯火通明。 一间铺满了精美地毯的大厅内,一脸荒淫之色的建安侯万喜,正搂着几个衣衫不整的美貌女子,饮酒作乐,肆意轻薄。 想到刚刚首辅大人万安送来的那几大车的稀世珍宝,万喜不由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不过是拿了一张皇家园林的地契罢了,这又值得什么大不了的,竟然吓得那万首辅老泪纵横,语不成声? 这些文人啊,真是没有一点的胆量! 如今,自己不过是替万安那个胆小鬼收下了这张地契,他便送上了如此的钱财美人。这样想来,这桩交易,还真是划算呢。 至于收下这张地契的后果嘛?万喜自然也是想过的。 这侵占皇家园林,虽说是死罪。可他万喜是什么人啊?他可是当朝皇贵妃的亲弟弟,陛下的大舅子! 只要有姐姐在,陛下又哪里会要他的命呢?要知道,家里三兄弟中,只有他和姐姐的感情,最是要好了。 为了姐姐,陛下也一定不会要他的命,最多不过是拿走这个爵位罢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了这个虚有其表的爵位,他万喜照样可以坐拥金山,怀抱美人! 想到这里,万喜不由搂着怀中的异族美人,大笑了起来。 只要姐姐还是皇贵妃,有没有爵位,他万喜都还是本朝的国舅爷!这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人敢怠慢了自己! …………………………………………………………………………………… 天色将明之时,张婉已经睁开了眼。 想来,时辰也差不多了吧。她知道,有了昨日洗衣之事,张妈妈今日一定会提前来自己的小院的。 几息之后,张婉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之后,才推开了房门,从容的走向园中。 果然,院子里的地上,已经只剩下了一堆的瓦砾;而一旁的大木桶中,却是装满了大半桶的佛豆。 张婉见此,不由微微一笑,而后才走到了一旁的大柳树下,玉手轻拂上了树干。院子里有了这颗枝条丰茂的大柳树,倒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了。 待将来自己大道有成,不妨对此树点化一二,让它脱离草木之胎,也算是报答了它这几日的相助了。 只是,这情劫难历,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大道有成呢?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有些心急了啊。却正在此时,小院外,已经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 这张妈妈来得倒是够早!张婉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失笑。 片刻之后,当张婉刚刚才走回大木桶之前,张妈妈便带着两个宫女闯了进来。 “张妈妈,”张婉抬头致意,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大木桶,“张婉幸不辱命!” 张妈妈见此,脸上的笑容一收,不由向身后的两个宫女点了点头。 二人见此,立即上前几步,走到了大木桶之前,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张妈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一堆瓦砾,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张婉,一张老脸不由脸色巨变,如同见鬼了一般。 这怎么可能?这丫头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一夜之间,就挑选出了这些豆子? 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张婉,却在她的身后看到了重重的人影! 想到冷宫里的那些鬼怪传说,张妈妈只觉得浑身寒毛炸起,一股寒意瞬间便从心中升起,迅速的蔓延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此时,她看着张婉那张淡然的笑脸,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一个啰嗦。 “我们走!”几个深呼吸之后,张妈妈才扶着两个宫女的手,强装镇定的说道。 看着落荒而逃的张妈妈,张婉不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看来,她刚刚随手布下的这个迷幻阵,效果很是不错。如此一来,她也能过上几天清净的日子了。 要知道,她虽然不惧张妈妈的为难,可这张妈妈若是每日的闹上一次,这次数多了,她也会觉得烦不是? 第34章 帝王心术 张婉看着张妈妈一行人惶恐逃离之后,这才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几步关上了小院的大门。 反身走回院中的张婉,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又沉思了几息之后,这才盘腿向东,闭目坐到了院中的空地上。 很快,东方的天空便升起道道霞光,在那旭日东升、云破日出之时,紫禁城的上空,自有一道紫气东来! 如今,张婉体内用以温养经脉的灵气已经寥寥无几,这人界中的天地灵气又稀薄近无。她想要重新在经脉中尽快凝聚出足够多的灵气,也只有借助这一丝旭日东来的紫气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张婉便睁开了眼,低声一叹。 哎,这些灵气还是太少了。想要经脉中的灵气恢复如初,恐怕没有三五个月的功夫,是不成了。 待气息平稳之后,张婉站了起来,这才注意到那个装着佛豆的大木桶,还静静的矗立在她的院子中。 原来,刚才张妈妈心慌意乱之下,匆忙间竟然忘记带走这个木桶了。 想到张妈妈刚才如同见鬼一般的惊恐模样,张婉不由又是一叹。 看来,这张妈妈手上所沾的人命恐怕是不少吧。否则,一个简单到没有灵力催动的迷幻阵,又怎能吓她至此呢? 张妈妈若是心中无愧胸怀坦荡之人,又怎会在迷幻阵中,疑心生暗鬼继而吓到了自己呢? 所以师傅总是说,这人啊,总是不能作恶太多的。毕竟,这人在做,天在看啊! 有些事情,你以为已经过去了;其实,这因果却已经留在了你的心间。一旦时辰到了,这因果报应,自然是循环不爽。 想到张妈妈三花聚顶处的那一团浓厚死气,张婉不由暗中摇头。 天理昭彰,此乃天地法则,她张婉也是无能为力。 此时,眼见天色已经大亮。张婉摇了摇头,将张妈妈之事抛诸脑后,方才抱着院子中的那个大木桶,走向了院门口。 她记得昨日张妈妈说得明白,这木桶中的佛豆乃是吴皇后今日所需的;既如此,她便给那位娘娘送去好了。 小院门外,张婉放下了木桶,反身关好了院门,一回头,便见柳儿从远处跑了过来。 “张婉妹妹,那张妈妈有没有为难你啊?”柳儿一边小跑,一边气踹嘘嘘的说道。 在她看来,一个晚上的时间,张婉无论如何也是分拣不完那些佛豆的。而张妈妈的性子,已经在冷宫待了十多年的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此刻,还为走近的她,一见张婉身旁的那个大木桶,便不由担心了起来。 “柳儿姐姐,你慢点,我没事的。”张婉看着小跑而来的柳儿,不由会心一笑。 这姑娘天一亮就跑来自己这里,想来是一夜都在替自己担忧吧。 果然,柳儿刚刚才停住脚步。就一手扶着一旁的大木桶,一手抚了抚了自己的胸口,这气儿还没顺利索呢,就一脸心急的抬头看向了张婉。 “妹妹,我怎么能不着急啊。”柳儿说到这里,不由低头看向了大木桶“这么大一桶的豆子,你何时才能……” 柳儿的话音骤然一停,她低头看着大半桶干干净净的佛豆,愣了几息之后,才一脸愕然的抬头看向了张婉。 “妹妹,你都捡完了?” 张婉见此,不由轻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都捡完了。” 见柳儿又动了动嘴角,张婉担心对方追问些什么,又赶紧笑着说了一句,“柳儿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将这些佛豆,送到安乐堂吴娘娘那里吧。” “送去安乐堂?”柳儿闻言,不由睁大了双眼,有些喃喃自语。 这些年来,这安乐堂的吴娘娘从来都是不理世事的,也甚少和冷宫的宫人们接触。 早些年,也有好些宫女曾去安乐堂走动走动的,可无一不被钱妈妈冷脸拦了下来。 今日,这张婉妹妹要去安乐堂,会不会也…… 想到这里,柳儿抬头看了张婉一眼,“妹妹,那吴娘娘一向喜欢在佛前静修,不如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柳儿虽然劝得委屈,张婉又怎么会听不出呢? “柳儿姐姐,你不必多想。”她笑着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大木桶,“这些佛豆是娘娘今日就要的,所以我才想给她送过去。” 见此,柳儿这才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一脸怯怯的和张婉抬着木桶,向安乐堂的方向走去。 …………………………………………………………………………………….. 太和殿上,执笔大太监张怀恩刚刚才唱完“无事退朝”,站在下首靠前的谢迁便微不可见的冲着身后比了一个动作。 顿时,御史台的几位御史大夫,便同时躬身,手持笏板上前奏报。 上首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朱见深见此,不由笑着开口,“准奏。便从史爱卿开始吧。” 见皇帝开了口,御史史琳躬身行了一礼后,才凝声开口,“陛下,臣今日要弹劾首辅万安,侵占京郊皇家园林,以期圈养私兵、意图谋反!” 史琳话音刚落,满朝文武,无不俱惊! 这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更何况,这史琳弹劾的还是首辅万安谋反! 而宪宗皇帝朱见深闻言,也是面色一沉,邹紧了眉头。 万安侵占皇家园林一事,之前也有御史大夫们风闻奏报过,可朱见深却并不在意。彼时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处园子罢了,就算赏给万安,也是无妨的。 可此时,他见史琳竟然提到了谋反一事,那就不得不心惊了。 沉吟了几息之后,皇帝朱见深抬头看向了其他的几位御史大夫,“戴珊、李蕙、王宗彝,三位爱卿,又是为了何事?” 殿中三人听闻皇帝问话,低头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才有王宗彝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陛下,微臣等三人,同是弹劾万安谋反之罪!” 王宗彝话音一落,李蕙便紧随其后,痛声开口。“陛下,成祖皇帝当初建造这京郊园林,乃是作为练兵所用。因此,此处园林中,也无甚景色,多是练兵所用的演武场罢了。” 王宗彝说到这里,戴珊也赶紧上前一步,指着一旁的万安,厉声痛斥,“如今,万安侵占此处园林,分明不是为了赏景,乃是为了圈养私兵,意图谋反!” 几位御史大夫的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的目光便直直的盯向了站在众人之前的首辅万安的身上。 此时,谢迁却微不可见的抬目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帝陛下。 果然,宪宗皇帝朱见深,此时已经面色凝重,眼色阴沉。“万安,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万安见皇帝的声音,已经饱含了怒气,心中虽是有数,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惶恐受冤的样子。 “陛下,老臣闻此,实在是诚惶诚恐,老臣冤枉啊!”说到这里,万安已是老泪纵横,一脸的委屈模样。 他伏地痛哭了几息之后,才再次叩头说道,“陛下,那京郊园林,臣虽是去过几次,可臣实在是没有染指之心啊。那园林,臣也没有侵占一分啊。” 皇帝朱见深见此,却不为所动。 他虽然向来仁慈宽厚,可若是有人想要打他朱家祖宗基业的主意,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第35章 功亏一篑 面对皇帝阴沉审视的目光,万安饶是胸有成竹,在几息之后,也不由冷汗连连了。 这个万喜,此时怎么还不站出来呢?莫非他是想反悔不成!可他别忘了,那张地契,可是在他的手中啊! 万安伏地,暗急不已。莫非对方是听到此事和谋反扯上了关系,便想推诿不成?没那么简单,若这万喜再不出来,那自己也只有…… 正在万安惊疑不定,瑟瑟发抖之时,万喜这才站了出来。 “陛下!”生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万喜一出声,顿时就将众朝臣的视线给拉了过去。“臣有本奏!” 见万喜出列,谢迁几人不由暗自邹眉! 这建安侯万喜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了?这位万贵妃的弟弟,虽也位居军侯之列,可在往日间的大朝会上,却从不见此人开口说过一句话啊。 正当几人猜测不定之时,大殿之上,万喜那声如洪钟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陛下,”万喜低头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万首辅确实是冤枉的。那京郊园林之地,其实是在臣的手中。” 万喜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皆惊! 特别是谢迁等几人,更是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几人都没有料到,这万喜竟然会搅和进此事,且为万安顶下了这个罪名。 前方出列的几位御史,低头沉吟了几息之后,正想再次开口,却听万喜又继续说了起来。 “陛下,臣看那京郊园林之地,十分适合用来练兵;如今就这么荒废着,也怪是可惜的。所以,才动了些心思,将它收为己用,也是想用它来为陛下练兵啊。” 万喜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地契,双手呈上。 执笔大太监张怀恩见此,赶紧下去接过了万喜手中的地契,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朱见深见此,不由眯起了眼。这万喜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人自小从军,不识法度,行事上也惯是鲁莽;后来又因为姐姐万贵妃的偏爱,就越发的胡作非为不成体统了。 这侵占京郊园林,用来练兵之事,这万喜倒还真是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这侵占皇家园林,本来就是死罪!更何况,对方还是用来练兵! 这事若是落到其他人的头上,朱见深早就下令抄家灭族了。可偏偏这人却是万喜…… “胡闹!”朱见深用力的拍了拍龙案,一脸的怒气。“那京郊的皇家园林,事关非常,岂容你儿戏!万喜,你可知罪?” 殿中众大臣又不是傻子,此时见陛下的这番做派,哪里还会不明白。陛下这是打算饶过这万喜了啊! 大殿之上,万喜见皇帝朱见深虽然表面发怒,可语气到底已经不再阴狠。他心中一动,立即就跪了下来,口称“末将知罪!” 这末将二字,在此时用来,当真是妙用无穷啊。为将者,练兵乃是应有之事;为将者,不是法度,也在情理之中! 谢迁等一众大臣见此,不由都是心头一叹。 几人都知道,有了万喜这一搅局,此次弹劾万安之事,恐怕已经是功亏一篑了! 这万喜乃是万贵妃最为疼爱的弟弟,而万贵妃却是皇帝陛下心中最为重要的那一个人。 众人皆知,为了万贵妃,陛下是一定不会为难这万喜的。 果然,龙椅上的皇帝朱见深见万喜叩头请罪之后,脸上的怒气又缓和了几分。他开口将万喜痛斥了一番之后,这才一叹。 “.…..万喜,朕念你自小从军又无人教导,这不识朝廷法度,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一次,朕便饶了你的性命,削去你建安侯一爵,贬为庶民吧。” “至于首辅万爱卿,此事倒是委屈你了。朕另赐卿家一年的俸禄,以示宽慰。”皇帝的话音刚落,跪在下首的万安便已经老泪纵横的,叩头谢恩了起来。 皇帝金口一开,此事便已成定局。 谢迁几人见此,低头一叹的同时,却借机向皇帝身旁站着的太子朱佑樘微微摆了摆手。 事已至此,殿下可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以免操之过急,反而会惹来陛下的怀疑。 几人都很担心朱佑樘年少气盛,恐他会沉不住气。 朱佑樘自然明白几人的意思。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站在皇帝的身后,直到退朝之前,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大早朝结束以后,皇帝朱见深自留了一些大臣去御书房议事;而太子朱佑樘则去了文华殿,等待谢迁等人的授课。 文华殿内,朱佑樘屏退了一干宫人,一张俊脸,这才沉了下来。 “谢师傅,今日之事,恐怕是提前走漏了消息。”否则,本该在万安手中的地契,又怎么会跑到万喜的手中呢? 对此事,谢迁同样深感怀疑。今日之事,的确很是蹊跷。 “殿下,稍安勿躁。”他起身冲着太子朱佑樘行了一礼,才沉声说道,“李东阳此时已经去查了,待他回来之后,我们再做计较也是不迟。” 朱佑闻言,点了点头。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终于压下了心中那股属于少年人所特有的冲动。 “谢师傅,今日我们还是学习资治通鉴吧。” 见自己的学生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绪,谢迁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拿起了一旁的史书…… …………………………………………………………………………………………. 当万喜被削爵贬为庶民的消息传到关雎宫后,盛怒之下的万贵妃不由再次砸碎了一对玉瓶。 “万安,你个老匹夫!本宫好意帮你,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的胞弟身上。很好,很好!” 万贵妃站了起来,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丝帕,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赵嬷嬷见此,不由心头一个哆嗦,却仍是挥退了一干宫人。她双手替万贵妃呈上了一盏热茶,一脸小意的低头劝了起来。 “娘娘,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建安侯虽然没有了爵位,可到底还是国舅爷啊。”赵嬷嬷一边劝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主子的脸色。 她见万贵妃脸上的余怒未消,不由继续说道,“奴婢听说,国舅爷是自动出来顶下此事的,可见,他和万首辅恐怕提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娘娘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说到这里,赵嬷嬷见主子的脸色总算是好上了两分。她想着侄儿一大早就递进宫里来的话,却是悠的转了口风。 “娘娘,依老奴看来,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得怪东宫那边。若不是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一心咬着万首辅不放,又怎么会有此事呢?” 果然,万贵妃听了此话,目光一转,瞬间就冷冷的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第36章 警告 赵嬷嬷见此,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她知道,这纪淑妃和太子朱佑樘便是贵妃娘娘的死穴,只要提到二人,主子必然会转移怒气。 只要贵妃娘娘不过分的迁怒万首辅,想来侄儿那个礼部郎中的位置,也可以挪一挪了。 想到这里,赵嬷嬷心中暗喜不已。为了侄儿,为了赵家子孙的前程,她决定再拼上一把。 “娘娘,”赵嬷嬷上前半步,低头掩住了眼中的精光,“这眼看太子殿下已经渐渐成年,当初我们就该……” 赵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万贵妃便恨恨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朱佑樘这个小孽种,如今不过只是太子而已,就敢变着方儿的夺去了她胞弟万喜的爵位;若是有朝一日,他朱佑樘登基称帝的话,岂不是就没了她万氏一族的活路?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恨上心间! 当年,自己怎么就没有除去纪氏那个贱人呢?万贵妃低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六年前,自从长子夭折之后,自己好不容易才怀上了第二孩子。 可就在自己身怀六甲之时,纪氏那个贱人却趁机勾引了陛下! 若不是因此,自己又怎么会在气急之下动了胎气,以至于最后也没能保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呢! 当年自己小产之后,本想立即除去纪氏那个贱人。可偏偏就在那时,慈宁宫中传出了贤妃柏氏平安产子的消息。 自己肚中的孩子才刚刚夭折,那柏氏竟然在此时产下了皇子。安不知,就是柏氏的孩子,要了自己皇儿的命呢?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能容忍那个孩子活下去呢!可当时,周太后护得紧,自己一直也没有机会下手,这一拖,便拖到了三年啊。 三年后,当自己终于收拾了那个孩子,回过身来,想要处置纪氏那个贱人的时候,冷宫中却传出了她早已暴毙的消息。 自己本已经忍下了这口气。却谁知,这一切都是冷宫吴氏那个贱人所使出的瞒天过海之计。 十年前,得知真相的自己,再想动手之时,却终究是晚了陛下一步。 这一步晚,便步步晚。如今,她眼看着纪氏那个贱人身居淑妃之位,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又怎么能不恨呢? 还有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如今竟然也敢和自己作对了!不拿下这对贱人母子,她万贞儿,还有何面目,位居皇贵妃之位! 陷入回忆中的万贵妃,不由握紧了双手,青筋暴起。 赵嬷嬷见此,也是屏气息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跟在万贵妃身边三十多年的她知道,暴怒之中的贵妃娘娘,最是喜怒无常了。 多说易错的道理,赵嬷嬷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若此时的她,说错了一个字,那等待她的下场,恐怕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沉默是金了。 内殿里诡异的安静,到底是没有持续多久。 片刻之后,万贵妃便已经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赵嬷嬷,”她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嬷嬷,脸色似乎也已经平静了不少。“你刚才想说什么?” 赵嬷嬷见此,心中一突,瞬间便转了口风。 “娘娘,当年我们既然已经错失良机了,如今再想要了他的命,恐怕已是难了。依老奴看来,如今之计,不如还是让储秀宫的那些秀女,尽快承宠吧。” 那些秀女早日承宠,便能早日怀上龙嗣。一旦宫里的孩子多了,那太子朱佑樘自然也就没有这么重要了。 这个道理,万贵妃又怎么会不懂呢?若她不懂,又怎么会主动提出为皇帝选秀呢? 只是,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啊!要她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到其他女人的床上,她的心,又怎么会不痛呢! 可自己的心再痛再不甘,如今的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万贵妃闭上了眼,冲着身后的赵嬷嬷摇了摇手。 “嬷嬷,你下去安排下吧。在几天后的百花宴上,便点了那秀女杨柳承宠吧。” 秀女杨柳?赵嬷嬷闻言却是一愣,不是万首辅的侄女万宁儿吗? 只是,主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是万没有她这个做奴婢的置喙的道理。 “是,娘娘。老奴这就下去安排。”只愣了一息的时间,赵嬷嬷便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赵嬷嬷虽然只愣了一息,可万贵妃又怎么会没有发觉呢?她当然知道对方是为何发愣,不过是为了这承宠的人选罢了。 本来,对她来说,这个人选是谁都不重要。可此时,却偏偏不能是万安那个老匹夫的侄女! 那万安竟然敢让自己的胞弟替他顶包,自己若不借机警告他一番,那老匹夫恐怕都要忘了,他的那个首辅之位是怎么来的了吧? …………………………………………………………………………… 傍晚,东宫书房。 匆匆疾步而来的李东阳,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急急开口。 “殿下,谢太傅,已经查清楚了。”他冲着书房中的二人行了一礼,又继续说了起来。 “马文升那边查了大半天,终于确定,消息是从西厂那边泄露出去的。” 见李东阳提到了西厂,朱佑樘和谢迁不由抬头,相视了一眼。 这西厂的密探,原本大多都是从锦衣卫那边调过去的。这两边的人,向来关系密切,西厂那边能从锦衣卫打听到一些消息,倒也是可能的。 况且,这西厂的大太监汪直,一向都是个奸猾小人。这几年,皇帝对他也是越来越不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汪直另寻出路,将这个消息卖给了万安,也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这次汪直这么一闹,倒是打了他们一个被动,让他们功亏一篑了。 “这个汪直!”朱佑樘握紧了双手,“本宫总有一天,要……” “殿下请慎言!”朱佑樘话未说完,谢迁就赶紧开口打断了他。 这汪直所统领的西厂,毕竟是陛下所立;这汪直,也是陛下的人。殿下作为人子,若是妄言对汪直不利的话,被陛下知道后,恐怕会惹来陛下的不满。 这个道理,朱佑樘也是知道的。 “谢师傅,本宫知道了。”刚才,他不过是气急了,才一时没有忍住,差点就犯下了口舌之错。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汪直这狗贼的人头,就暂时寄放在他那里几日好了。 谢迁见此,这才和李东阳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殿下,事已至此,此事就暂且放下吧。我会让马千户多留意锦衣卫那边的。而这朝中,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殿下……” 第37章 新差事 这一日,朝堂上的风波,丝毫没有传到冷宫之中。 傍晚十分,安乐堂的大门外,张婉带着柳儿,辞别了送客的钱妈妈之后,便向着永巷的方向,悠悠走回。 直到离了安乐堂老远,柳儿这才回过神来。 “张婉妹妹,”她停下脚步,拉着张婉的手,一脸的恍然,“没想到吴娘娘竟然是那样一个慈祥的人呢?这和宫中传闻的,完全不一样啊。” 柳儿已经在这冷宫之中,待了十几年了。她从来不知道,被废待在安乐堂的吴皇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和传言中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啊。 张婉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世间,又有多少事是和传言一样的呢?又有多少真相被掩埋在了传言之中呢? 张婉还记得,自己刚刚踏上修行一路时,师傅便曾经告诉过她,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修行之人,一定要谨守初心! 这些年来,她亦是一直如此,才能以小小年纪,便能勘破生死大关,继而闭关证道。 一旁的柳儿见张婉一直不说话,不由伸手摇了摇她的胳膊。 “张婉妹妹,妹妹?”她转头看着张婉,眼里闪过不解,“妹妹,你在想什么啊,想得如此入神呢?” “没什么。”张婉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今日饭堂中,应该会给我们留些晚饭了吧。” 她相信,有了今日黎明之事,那张妈妈在疑心生暗鬼之下,恐怕暂时是没有心思来为难他们了。 “啊?”柳儿闻言,不由惊呼了出来。直到此时,她才彻底的回过了神来。“糟了糟了,今日我们在安乐堂中待了一天,张妈妈定然要气死了。” 见柳儿此时有些着急的样子,张婉不由笑着拉住了对方的手。“柳儿姐姐,你不用担心。张妈妈今天恐怕没空去饭堂盯着我们的。” 说完,她便拉着疑惑不解的柳儿,径直往饭堂的方向走去。 果然,今晚的饭堂异常的鲜活热闹。 柳儿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张妈妈的身影之后,不由拍着胸口,回头冲着张婉笑了笑。 “张婉妹妹,你真聪明。”说完,她便拉着张婉向饭桌走去。 饭桌上的几个宫女,见二人走来,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家本来就都是冷宫之中的苦命之人,若不是有张妈妈在,又怎么会彼此为难呢? 因为没有了张妈妈在场,这一日的晚饭时光,众人觉得格外的轻松。 只是,这样的轻松,到底是没有持续多久。 晚饭之后,众人刚刚才收拾好饭堂,便见脸色有些苍白的张妈妈,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张婉见此,却是不由一叹。这张妈妈一来,众宫女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脸上也再不复见刚才的轻松之色。 张妈妈一进门,见到张婉,也是不由脸色一变。 这个丫头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去安乐堂那边了吗?想到今日一早,她在张婉院子里所见到的那些个厉鬼,张妈妈的心跳,顿时就是一停。 她今早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几年惨死在自己手上的那几个丫头,可全都一脸惨白、凶神恶煞的站在这张婉的身后啊。 想到这里,张妈妈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里更是一个哆嗦。这张婉,不会是被那些厉鬼附身了,前来向自己报仇的吧。 “张妈妈,”小太监那公鸭般的嗓音,到底是将张妈妈拉回了现实,“冷宫的宫女,都在这里了吗?” 张妈妈闻言,却是心中一动。这小陈公公的到来,倒是给了自己一个送走瘟神的机会。 “是啊,陈公公。”张妈妈赶紧强自扯出了一个笑脸,冲着身旁满脸傲气的小太监,点头哈腰起来。“我们冷宫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陈公公见此,却只是傲然的点了点头。 张妈妈见此,这才转身看向了面前这一众有些战战兢兢的冷宫宫女。 “各位姑娘,你们的机会来了。”她看着站在人群中傲然而立的张婉,眼皮却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口中却继续说道。“三日之后,宫中便要举办百花宴了。” 百花宴?众宫女闻言,却是一愣。这宫中举办百花宴,和他们冷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这冷宫,一向是自成一体,从不和外界联系的啊。 见众人都狐疑的看了过来,张妈妈这才继续说道,“陈公公刚才说了,因为举办这百花宴,御花园杂役房那边人手不够,所以需要从我们冷宫,借调两个宫女过去。” 张妈妈话音刚落,众宫女的脸上便已是一片希翼欣喜之色。 若他们能得到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落入某个贵人的眼,以后就再也不用回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冷宫了。 “妈妈,……” “妈妈,……” 几个宫女刚想开口,却见张妈妈已经摆了摆手。 “陈公公,”她转头冲着小太监谄媚一笑。“我们这冷宫之中,便是那两位宫女,最为能干了。”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了前方。 众人顺着她的手势一看,原来张妈妈所指的,正是张婉和柳儿的方向。 在张妈妈看来,既然那张婉形迹可疑,自己与其这样胡乱猜疑,还不如趁机送走了对方,也免得再吓倒了自己。 陈公公见此,也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开口,“既如此,那两位宫女,就跟着杂家走一趟吧。” “是,”张婉闻言,低头行了一礼;而柳儿,则显然是被张妈妈的决定吓了一跳,到了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陈公公见张婉容貌清秀,行为举止又大方有礼,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位姑娘,这就跟杂家走吧。十二监那边,事情还很多呢。” 说完,陈公公看也不看一旁一脸讨好的张妈妈一眼,便转身离开。 张婉见此,却是拉着还在犯迷糊的柳儿,抬脚就跟了上去。 在路过张妈妈的身边时,张婉明显的听到了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见此,张婉表面上不动声色,从容而行,心中却是不由一笑。 看来,今早之事,果真是把这位张妈妈吓坏了呢!否则,对方又怎么会趁机把自己送离冷宫呢? ............................................................................... 亲们,圣诞快乐哦! 依旧的处女作《轻许天下》,马上就要完结了,喜欢的亲们,不妨去看看,谢谢大家。 第38章 洪公公 跟在陈公公身后的张婉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御花园一侧的一间偏殿之中。 小太监陈公公率先停住了脚步,冲着殿内一位双手交叉笼在袖笼之中,看似正在低头打瞌睡的老太监行了一礼。 “洪公公,从冷宫借调来的宫女,小的给您带回来了。” 说完,陈公公才转头看向了张婉二人,低声介绍了起来你。“二位宫人,这便是我们十二监中负责御花园事务的总管----洪公公了。” “洪公公!”张婉拉着还有些昏昏然的柳儿,低头行了一礼。 少女冷清中带着丝丝空灵的声音,让闭目打瞌睡的老太监洪公公,不由睁开了眼。 好个钟灵毓秀灵动逼人的姑娘! 洪公公只看了张婉一眼,表面虽不动声色,心中却诧然不已。这样一个灵气十足又傲然天成的姑娘,怎么会待在冷宫那个地方? 老太监暗暗挑眉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张婉的眼睛。在她看来,这位年过六旬看似无精打采的胖太监,恐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否则,对方的身上,怎么干净得没有一丝因果缠身呢? 在这人心复杂风云诡异的后宫之中,待了几十年,还能真正做到片叶不沾身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吧。 果然,洪公公只愣了一息不到的时间,便重新耸拉着眼帘、看似无力的开了口。“二位姑娘,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见洪公公开口称呼自己二人为姑娘,而不是宫人。张婉不由暗自摇头一笑,这位不知为何隐身在御花园的洪公公,可真是一位妙人啊。 而直到此时,一直有些恍惚的柳儿,这才回过神来。她见洪公公问话,赶紧行了一礼,怯怯的说道,“奴婢柳儿。” 而张婉却只是从容点头,淡然开口。“张婉。” 见此,洪公公不由再次心中一动。 这位名叫张婉的少女,言谈举止进退有礼,举手投足间更是显得落落大方。这样端庄大气又不卑不亢的女子,又怎会是寻常之人? 况且,他始终看不透此女的面相。看来,自己要等的人,就是她了。他刘氏一门无数年的等待,终于就要有结果了吗? 然而,此时此地人多眼杂,却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此刻,洪公公虽心念急转,面上却是悠悠的开了口,“二位姑娘,虽说咱们这御花园里的差事,是十二监中最苦最累的差事。可是啊……” 说到这里,洪公公故意停了下来,沉声一叹之后,才再次开口,“可是,杂家想告诉二位姑娘的是,咱们伺候这些花花草草啊,可比伺候宫里的那些贵人们,要容易多了。” 说完,洪公公看也不看二人,却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厢房,“你们二人就住那间偏房吧。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且去休息,明早卯时开饭,可别忘记了。” 说完,双手负在身后的洪公公,冲着小太监陈公公点了点头后,这才转身悠悠的离开了。 张婉看着洪公公负手离开的背影,不由垂目掩下了眼中的一道精光。 这位洪公公真是有意思,只不知他离开时故意曲指而动的手势是有心为之呢?还是碰巧如此? …………………………………………………………………………. 偏房中,见同屋的十多个粗使宫女已经酣然入睡,张婉这才倏然睁开了眼。 子时已过,想来若是那人有心的话,应该就要来了吧。 果然,张婉心思才起,便见几粒小石子从窗外悄然滚落了下来。 张婉只看了一眼那些小石子所停留的方位,便是心中一动。这些小石子所落的方位,分明就是一个简单的幻阵。 只可惜,乾位上似乎有些偏颇了。 张婉见此,不由心下一笑,而后才起身下床,又看似随意的用脚尖踢了踢一旁的一粒小石子,这才走到了门边,推门而出。 夜空中,月似银盘,漫天星光。 皎洁的月光下,院中的一切都显得斑驳而静谧。 “出来吧。”张婉站在院中,收回了看向夜空的目光,随意的坐到了石凳上。 张婉话音一落,洪公公那略微有些发福的身影,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老奴刘洪,见过主人!”洪公公五体投地,大礼相见。 主人吗?这个称呼倒是有些意思了。张婉不由微微一笑。 以她刚才所见,对方在布阵的手法上,倒是有一些她鬼谷一派的痕迹,只是,太过粗糙了一些罢了。 “起来吧。”她抬头看向了洪公公,淡然开口,“说说你的身份吧。” 若是她所料不错,这刘洪应该是她鬼谷一脉,留在人世的外门弟子的后人吧。 想她鬼谷一派,内门弟子,自有仙缘;而外门弟子,则主修阵法占卜面相一道。因自古仙凡有别,外门弟子在内门弟子的面前,一向是以仆人自居的。 张婉见刘洪既会她鬼谷一脉的阵法之道,又以主人相称,故而才会有此一猜。 果然,洪公公见张婉发话,复又躬身行了一礼,才一脸谨慎小心的问了一句,“敢问主人可是鬼谷之人?” 待张婉点头之后,刘洪这才一脸激动的说了起来。 “主人,老奴的先祖乃是文成公刘伯温,亦是鬼谷后人。当年,先祖离世之前,曾留下了一个祖传的锦囊,嘱咐我刘氏子孙在百年之后打开。后来,老奴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香囊,这才委身到了宫中……” 张婉听了刘洪的话后,不由点了点头。 她身入凡尘已经几个月了,对于刘基刘伯温此人,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原来,那位以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著称于世的大明开国功勋,竟然也是她鬼谷一脉的后人。 据师门留下的玉简所言,当年天地灵气莫名流失之后,鬼谷一脉便和其他的各大门派一起,整体迁入了小灵界中。 张婉却没有想到,师门中竟然还留下了少数外门弟子,遗留人间。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门派中的外门弟子,竟然能窥测天机,再获仙缘,与她等在此处。 看来,天意如此,这刘家与她,果真是有因果的。 张婉记得,在她闭关之前,便曾在外门弟子中收得一位姓刘的弟子为仆人。她这一闭关就是万载,却没有想到,这刘家的后人,竟然会留在人间,等她破关而出。 “洪公公,”张婉抬头看了刘洪一眼,“我此次乃是为了历劫而来,暂时不用你做什么。你且一切如常就好。” 刘洪是何等精明之人,闻言便立即点了点头。 “主人放心,老奴明白的。” 能再遇主人,他刘家万年的等待,总算是有了结果。如今仙缘既现,他刘洪自当一心跟随在主人身边,尽心服侍。 .......................................... 喜欢的朋友,请点个收藏,投个推荐票吧。谢谢! 第39章 谁家千金媚骨成 接下来的几日,张婉便和一众御花园中粗使的宫女们一起,整日里伺候些花花草草,日子倒也过得平淡充实。 而掌管御花园的大太监刘洪,也如往常一般,耸搭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在小太监们的服侍下,冷眼旁观的看着一切,并没有对张婉表现出一丝的特别来。 三日的时间,转眼而过。 百花宴举行的这一日傍晚,在御花园中忙碌了大半天的众宫人正准备躬身退下之时,却被十二监中一个姓王的老太监给拦了下来。 “洪公公啊,”王老太监冲着刘洪笑着打了个招呼,“今晚这百花宴中,估计还有得忙,就让你的人,暂时留在这边待命吧。” 刘洪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笑着点了点头。“是,那便听王公公您的吩咐。只是我们这些人,一向粗陋不识礼仪,就怕是碍了贵人们的眼……” 刘洪话未说完,一旁的王公公却笑着出声,拦下了他的话头。“洪公公说的是哪里话,咱们这些人啊,还不都是为了替主子办差而已。” 什么粗陋不识礼仪?在王公公看来,这只不过是刘洪这个老狐狸的推却之辞罢了。 二人皆知,这宫中已经多年不办这百花宴了。此次,万贵妃却突然提出此事,那今日的百花宴上,就必然会发生些什么事!而不管这后宫的主子们怎样斗法,最后出了事情,要担责的,也永远是他们这些奴才罢了。 因此,王公公才让对方的人留在此处待命,为的,便是以防万一罢了。 王公公的心思,刘洪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本打算想个法子,推了此事,眼角的余光却瞧到张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于是,刘洪脸上笑意不见,嘴边却不动声色的转了个口风。“既如此,那我们的人,便留下来凑个热闹好了。” 王公公见刘洪答应得如此干脆,脸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是一愣。 刘洪此人,最是精明,一向又懂得趋利避凶。此时,对方答应得这样痛快,莫不是今日的百花宴中,有什么机遇不成? 可自己话已出口,此时却也不好反口。再说了,对方若是故意为之,此时自己再反口,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二人,俱是笑容满面的打起了哈哈。 而他们身周的一干宫人,也都屏气凝神的站在一侧,不敢擅动半步。 很快,便夜幕低垂。达官贵人们,也各自携带着自家的子女,缓缓的步入了御花园中。 张婉等人,因是备用的奴婢,此时却并没有入场伺候,而是静静的站在御花园一侧的树荫下,静声待命。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御花园中,便已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了。 此时,后宫众贵人皆未到场,园子里的这些命妇们,自然也没有十分的拘禁,反而有说有笑起来,亦是不露痕迹的打量着四周的小姐公子们。 在这样一个变相相亲的场合中,公子们自然是言语潇洒、风流不羁;小姐们也各个落落大方、仪态万千。 然而,此时站在外围树荫下待命的张婉,看着场中的那一众少男少女,却不由暗自挑眉。 因为,此时场中风头最劲最是吸引众人目光的那名少女,在张婉看来,分明是修炼了合欢宗的低级媚功。 此女媚骨已成,这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分明乃是后天所练而成。 然而,据她所知,合欢宗也已经在五千年前,离开了人间。难道,这合欢宗和她鬼谷一脉一样,也有少量的外门弟子留在人间,并传下了功法? 张婉虽无门派之见,可这合欢宗之人,为了自身的修行,一向是有些不择手段的。对此,张婉,却是看不上的。 不过,这合欢宗的女弟子,竟然现身在这皇宫大内;如此看来,今夜的这场百花宴,恐怕又要出事了。 宫中之事,本与她张婉无干。然而,想到上次御花园太子遇险之时,自己怀中的蓍草竟然会示警之事,张婉不由心中一动。 此时,她见四周众人都一脸好奇的盯着场中众人,不由微微低头,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几根枯枝…… 果然如此吗?张婉见此卦象,不由又是一叹。看来,今夜之事,她恐怕又不能置身事外了。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要多做些准备了。至少,在事发之前,她必须要先弄清楚此女的身份才是。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抬头,微微侧目,向一旁的王刘二位大太监看了过去。 想要弄清楚那名合欢宗女弟子的身份,问刘洪自然是最快的。可此时,有那王公公在,一时之间,她却不好开口相问了。 正在此时,从一旁的回廊处,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之声。 众人闻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小太监疾步走到了王公公的身旁,低声附耳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张婉见王公公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异色,随即对方便向刘洪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待王公公带着他的人离开之后,御花园中的这一众粗使宫人,也都随即松了一口气。 刘洪见此,这才冲着众宫人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你们啊,都给杂家仔细着些。今日若是出了半点的差错,可没人能保住你们的命。” 说着,刘洪又抬眼一一看过了众人,见众人都低下了头,才重新开口吩咐了起来。“小桃,粉儿,你们去那边,看看杏花可准备好了?” “春红,柳绿,你们去回廊下,看看白日里搬去的百合,可还开得盛?橘红,香草,你们去……” 不过片刻,众宫人便被刘洪以各种借口支走,只剩下了张婉一人在此。 见四周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张婉又随手布置下了一个小的迷幻阵,障人耳目之后,这才冲着刘洪点了点头。 “洪公公,场中那名身穿粉色外衣,个子高挑容色逼人的少女,是谁家千金?”张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了场中。 刘洪顺着她的指向看了一眼,才回头躬身回话,“回主人的话,那是刘吉刘阁老家的千金。” 张婉闻言,不由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竟然是阁老家的千金,怪不得她的座位被安排得如此靠前了!只不过,一个阁老家的千金,又是从哪里修习来的这合欢宗的低级功法呢? 第40章 谁该操心的事 片刻之后,当张婉抬头,正准备开口再问问这刘吉的底细时,却不由微微邹眉。 原来,就在此时,远处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之声。见此,张婉只得一叹,看似无意的用脚尖踢乱了一旁的几片枯叶。 几息之后,王公公那苍老沙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洪公公,怎么你们的人呢?”见此地只有张婉一人在场,王公公和刘洪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不由狐疑的问了一句。 “哦,杂家为防万一,刚让他们去各处看着了。”说着,刘洪随即转头看向了张婉,“那边高台下的一片花圃之中,有几株新栽种的墨菊,乃是贵妃娘娘点名所要的,你且去看着。” 张婉闻言,心中一笑,表面上却点头行了一礼之后,才缓缓向一侧走去。 如今看来,这刘洪果然聪明。 隐身在那场边的高台之下,不但能近距离的看到百花宴上的场景,且又不会被其他的人所发现。这对此时的张婉而言,倒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婉便已经从一侧的树荫下,绕过灯火通明的宴会之地,来到了宴会一侧的高台之下。 高台的阴影之中,与无人注意之处,张婉倚身在一棵花树之下,微微偏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前方的那一片灯火通明之处。 不多时,随着皇家开道的鞭子声破空响起,场中众人,顿时便安静了下来,跪地行礼。 少时,皇帝朱见深和皇贵妃万氏,便一左一右的扶着周太后,领着身后的一众妃嫔来到了御花园中。 众人行礼问安之后,见坐在周太后身旁的乃是龙袍在身的皇帝和一身凤袍的万贵妃,都不由微微一愣,随即暗自猜测了起来。 这样的场合,身为一国之母的王皇后,竟然没有出席!这其中的意味,就不得不让众人猜测纷纷了。 看来,如今这万贵妃是越发的把皇后娘娘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这里,众位内外命妇不由都是心中一动,纷纷低头相互了一眼。 而此时,万贵妃见众人都已经落座了,这才起身,以女主人的姿势,笑着开了口。 “众位大人、夫人,陛下和太后娘娘都说了,今日并非国宴,大家只管君臣同乐,就不必拘礼了。” 话虽如此,可众人也只能表面笑着应是;实际上,却是没有一人敢放肆不羁的。要知道,这毕竟是在天子的面前啊,又哪里能够不拘礼呢? 随着天子的到来,场中随即便丝竹声起,不过片刻,就已经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了。 隐身在暗处的张婉,看着场中君臣同乐的热闹景象,心思却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今日这样的场合,那位皇后娘娘却没有现身,这,又是为何呢? 难道真是慑于万贵妃的嚣张跋扈?张婉却并不这样认为。以那日她在御花园中所见,这位王皇后,似乎也并不是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呢? 而此时的坤宁宫中,因托病而缺席了百花宴的王皇后,却正端坐在侧,手中翻看着什么。 一旁的大宫女冰夏和冰秋对视了一眼之后,却俱是一叹。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啊,就是太过隐忍好性儿了。 “娘娘,”冰夏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由开口劝上了一句,“您既是身子不适,不如就早些安歇了吧。” 娘娘不想去百花宴,以免在众人面前被万贵妃所奚落,他们也是理解的。只不过,娘娘越是退让,那万贵妃恐怕就要越加的猖狂了。 侍女的担心,王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她今日之所以避开这百花宴,却是有着另外的原因。 这是百花宴啊,王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史书,不由陷入了沉思。 十多年前,便是因为这百花宴,自己才会凤袍加身;却也正是因为如此,万贵妃才会对这百花宴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今日,这宫中重开百花宴,自己若是去了,免不了是会受那万贵妃的一番挤兑。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这十多年来,自己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可今日,她选择了托病不去,为的,却不是避开万氏的锋芒,而是为了…… 想到几日之前,母亲进宫时所传来的消息,王皇后不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想来,今日之后,承乾坤那边,应该也能记自己一个好了吧。 只不知,如今的百花宴上,这好戏是否已经开场了呢? 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由抬头,看向了御花园的方向。 ………………………………………………………………………………………………. 眼看宴会已经过半,坐在周太后身后的的纪淑妃却不由暗自着急了起来。 万氏这个毒妇,突然举办这百花宴,必然是没安好心。可如今,宴会已经过半,为何那毒妇却仍是没有丝毫的动作呢?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不成?不会!纪淑妃暗自摇了摇头。她知道,今日的这场百花宴一定是为了针对他母子二人而来。 纪淑妃的不安,站在暗处的张婉,也是看在眼里。 只不过,她却并不在意,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万贵妃。 在张婉看来,今夜这万贵妃恐怕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吧。 果然,下方一曲歌舞结束之后,万贵妃却回头,快速的冲着斜后方的纪淑妃挑衅似的一笑。 纪淑妃心中一惊,却见万贵妃已经回头笑吟吟的冲着皇帝开了口。 “陛下,说起来太子殿下也不小了,这有些事啊,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替他操操心了。” 万贵妃虽然没有明说,可周围的人却已经明白了过来。这太子朱佑樘有什么事是需要做长辈的来操心的呢,那自然便是婚姻大事了。 见万贵妃把主意打到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之上,纪淑妃不由暗自握手成拳,焦急不已。 若将来儿子的枕边人乃是万氏那个毒妇的人,那儿子岂不是危险之极? 不行,自己决不能让万氏的毒计得逞。可自己虽然身居淑妃之位,又是太子的生母,可在陛下的面前,却仍是不敌万氏的分量。 况且,万氏只是这么随口提了一句,若是自己立即出声反对的话,恐怕反而会在陛下的眼里,落下个不识好歹的印象。 纪淑妃正在暗自焦急不已时,却听前方的万贵妃又再次开口笑道,“母后,您看今日来了这么多的世家千金,不如您给咱们的太子殿下,好好的相看一番?” 周太后闻言,倒是有些心动。她虽狐疑万贵妃的做法,却仍是忍不住抬头向四下打量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孙儿已经十五岁了,这选太子妃一事,确实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见周太后果然意动,万贵妃不由暗自一笑,眉眼之间,就更是得意了起来。 第41章 孝道(求收藏,求推荐) 片刻之后,待周太后打量完众家千金之后,万贵妃这才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母后,您看,这刘阁老家的千金如何?” 这刘家的千金,因出生高贵,容貌突出,离几人的位置也是最近的。 万贵妃话音一落,众妃嫔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向刘家千金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是国色天香的一个大美人儿啊!众人见了那刘家小姐的样貌,不由都是一叹。 只是周太后,却不甚满意。这娶妻当娶贤,纳妾才纳色。在她看来,这刘家的小姐太过美艳,反而不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然而,周太后正准备开口拒绝时,却见那刘家小姐抬头间,微微冲她一笑。 这一笑之间,周太后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便觉得此女温婉大方,又有一副好生养的样貌,顿时就要改了主意。 可就在此时,突然从一侧的高台旁,拂过一阵清风,周太后顿时就惊醒了过来。 自己怎么突然就糊涂了呢?她可是知道的,这刘阁老一向惟万贵妃之命是从。自己的孙儿怎么能娶万氏所指定之人呢? 只是,皇帝朱见深似乎很是满意。他打量了那刘家小姐一眼,不由微笑着点了点。 “爱妃好眼光。”朱见深回头看向了万贵妃,笑着开口说道,“这刘家小姐,出身样貌,和樘儿倒是极为般配。” 万贵妃闻言,更是欣喜不已。 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于是,在嫣然一笑之后,她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陛下,今日乃是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不如就请陛下赐婚,也好为宫中多添一桩喜事……” “皇帝,不可。”万贵妃话未说话,周太后却已经沉声开口。 “母后,这是为何?”朱佑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儿子已经十五岁了,这选妃也是时候了;而刘家的千金,这家世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正可作为儿子的良配。 朱见深不明白,为何母后会拒绝这样的一门好亲事呢? 周太后当然要拒绝了,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孙子娶万氏所举荐的女子呢?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她却不能对儿子开口直说。 因为她知道,在儿子朱见深的心中,万贵妃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而无论那万氏做了什么,在儿子的心中,那都是对的。 周太后也知道,若此时自己讲明缘由,那她和儿子之间,那本就薄弱的母子亲情,恐怕就会更加所剩无几了。 可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把孙子的性命,送到对方的手中啊。太子朱佑樘不仅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子,如今更是他们朱家唯一的子嗣!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呢。 可到底要找个什么理由去说服皇帝呢?一时之间,面对皇帝的询问,周太后不由暗自着急了起来。 清风过后,刚刚才放下手中花枝的张婉,此时却不由邹紧了眉头。原来,这合欢宗的女弟子,是用来对付太子朱佑樘的吗? 那自己要不要再出手呢?想到那日御花园中蓍草莫名示警一事,张婉低头,正准备有所动作时;却听坐在周太后身后的纪淑妃又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纪淑妃的咳嗽之声,顿时便提醒了焦急不已的周太后。 “皇帝,”周太后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皇后重病不起,连今日这百花宴,都无法起身前来。要知道,皇后可是樘儿的嫡母啊。这嫡母重病,儿子却要定亲……” 说道这里,周太后故意一叹之后,才凝声说道,“.…..这要是传了出去,让这满朝文武,天下万民,该怎么看樘儿呢?这岂不是大不孝吗?” 见周太后突然说道孝道一事,万贵妃不由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是顿消;而皇帝朱见深的脸色,也凝重了下来。 要知道,他朱家可一向是以孝道治理天下的。这样看来,此时皇后重病,的确是不宜给儿子指门亲事了。 几息之后,朱见深才冲着周太后点了点头,“母后所言甚是,是儿子疏忽了。这樘儿的亲事,就暂时搁下吧。待皇后大好之后,再议也是不迟。” 见此,张婉这才收回了脚下的动作,抬头看向了前方。 而此时,皇帝身边的万贵妃却不由恨上心间,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坤宁宫的方向。 王氏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装病来坏本宫的好事! 真是岂有此理! 可皇帝既然已经开了口,万贵妃就算是再恨,也只能闭口不提此事。 此刻,她见皇帝的目光转了过来,不由收起了脸上的恨意,做出一副有些委屈任性的模样。 见此,朱见深不由拉起了她的手,笑着说道,“贞儿,这不怪你。朕知道,你也是好意,才会如此为太子考虑。” 万贵妃闻言,这才浅笑了起来,有些委屈的说道。“陛下,你明白贞儿的心就好。” 说完,她顺势靠在皇帝的怀中,却暗自傲然的抬头,看向四周。 场中众人见此,却俱是心中一震。看来,哪怕是有了新人进宫,这万贵妃也仍是盛宠不衰啊。 而此刻的纪淑妃却没有心思去看万贵妃的示威。在她看来,今日自己的儿子能逃过这一劫,还多亏了坤宁宫的王皇后啊。 难怪王皇后在昨日便托人悄悄的告诉自己,今日她会大病与坤宁宫中不起,无法前来参加这百花宴了。 昨日自己收到消息时,还以为,对方不过是为了避开万贵妃的锋芒罢了。可如今看来,这王皇后恐怕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啊。 只是,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隐晦的帮助自己呢?要知道,这十多年来,她承乾宫和对方的坤宁宫,可是一直没有往来的啊。 难道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淑妃不由点头一笑。看来,这两日,她也应该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娘娘了。 毕竟,作为后宫中的妃子,皇后重病,她前去侍疾,也在情理之中啊。 前方皇家几人之间的互动,场下的大臣们,自然也是格外留心的。 而在场下看着这一幕发生的首辅万安,此时却不由有些心惊。他没有想到,到了此时,这万贵妃竟然还如此受到皇帝的宠爱。 更重要的是,这万贵妃想要安排刘吉的女儿嫁给太子朱佑樘之事,他竟然事先没有收到一点的风声。 难道,是自己之前的举动已经彻底的惹恼了这位贵妃娘娘,对方已经准备扶持刘吉为首辅了吗? 想到这里,万安更是有些心急上火、坐立不安了。 而坐在他一旁的妻子柳氏见此,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老爷!” 这可是在皇宫啊,若是御前失仪的话,那可是大罪。 妻子的提醒,让万安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告诉自己,现在可不能着急,毕竟,今日的百花宴,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环节啊。 那便是,今日储秀宫的众位秀女,也会在御前面圣呢! 想到自己那个样样出色的侄女,万安的一颗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第42章 后宫女子的悲哀 前方,万贵妃和皇帝一番温语恩爱之后,才抬头不露声色的向四周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在有心人的眼里,那自然是耀眼无比。 可纪淑妃却从这一眼里,看到了阴谋看到了算计。 此刻,她藏在袖笼中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隐隐发抖,显得后怕不已。 还好,今日樘儿借着谢师傅要考察功课之名,并未来此;加之,又有皇后的这一病,这一次,儿子总算是躲了过去。 可是,这一躲,又能躲多久呢?万氏那个毒妇,既然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樘儿的亲事之上,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又是一叹。看来,樘儿的亲事恐怕是拖不得了! 为了防止万氏再借此多生事端,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尽快的给儿子定下一门亲事。可是,儿子乃是一朝之太子,自己虽是他的生母,在这亲事之上,恐怕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尽管此时的纪淑妃心急如焚,可她也知道,在儿子的亲事上,恐怕还要仰仗周太后和前朝的那些中正的大臣们做主了。 想到这里,表面上仍是一副淡然笑意的纪淑妃,不由借着低头饮酒的动作,暗暗的看向了前方的周太后。 也不知在今日的百花宴中,周太后是否看重了哪家的小姐? 然而周太后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细看那些大臣家的千金了。因为就在刚才,万贵妃竟然提议,让储秀宫的秀女们,出来献艺。 众人皆知,这献艺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万贵妃真正想做的,恐怕是要给陛下推新人了。 只不知,今日会有哪位秀女屏雀中选呢?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万贵妃起身,轻轻拍了拍巴掌;随即,丝竹鼓乐之声响起,一对轻纱蒙面身着舞衣的少女,款款步入场中,轻歌曼舞了起来。 不多时,乐声渐停,舞姿一顿,众少女,这才弯身,盈盈下拜。 皇帝见此,却没有多话,只是转身看向了万贵妃,笑言了一句“爱妃辛苦了。” 而周太后,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秀女们,虽然是轻纱蒙面,容貌上是看不真切,可这身段,一看便知个个都是好生养的。 如今的周太后只希望她朱家也能儿孙满堂子嗣延绵。如今,她见了这些个好生养的秀女,自然是极为满意的。 此刻,她见皇帝夸了万贵妃,也不由跟着点头夸赞了对方一句。“贵妃,这一次,倒是辛苦你了。” 得了周太后的夸赞,万贵妃就更加得意了起来。如今这次选秀,连周太后都在朝臣面前当众夸奖了自己,将来就算是有了些什么,众人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了吧? “臣妾多谢母后的夸赞。”万贵妃盈盈下拜,行了一礼后,却并没有坐下,反而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下方的众位秀女之中。 见此,下方的几位妃嫔贵人和阁老重臣们,却是一惊。众人都没有想到,一向专横跋扈异常的万贵妃,竟然会亲自下场,为陛下引荐秀女。 特别是首辅万安,他见万贵妃亲自走到了众位秀女的面前,不由紧张得差点站了起来。 若是侄女万宁儿能得万贵妃亲自举荐,那岂不是得蒙圣宠,就在眼前! 万贵妃站在几名秀女之中,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反而又转身冲着上首的皇帝,微微一拜。 “陛下,”她抬头看着皇帝朱见深,眼波微微一转,便有道不清的情意缠其间,继而自成一股风流之态。“和这些妹妹们比起来,臣妾可是老了?” 万贵妃这自怜一叹,却让皇帝朱见深不由真情涌出。 “贞儿,你说的是哪里的话。”他看着心爱的万贵妃不由摇了摇头,饱含真情的说道,“在朕的心中,贞儿永远不会老去。况且,你我夫妻一体,贞儿你若是老了,那朕,岂不是也老了?” 皇帝朱见深的这一句夫妻一体,顿时让四周的大臣妃嫔们,惊心不已。 虽然,众人早知皇帝对万贵妃宠爱异常,可却不曾想到,竟然是宠爱到了如此的地步!要知道,如今的中宫之中,可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呢! 此时,当着众人的面,陛下竟然说和贵妃万氏夫妻一体,那将至王皇后的脸面于何地呢?难怪今日坤宁宫的王皇后要称病不出了! 想到这里,众人皆为今日不曾到场的王皇后,无奈一叹。 而万贵妃见此,心中却更是得意了起来。不错,她此刻这番做派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将王氏那个贱人踩在脚下。 这个贱人,今日故意装病不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她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呢! 此番,她不但让众人看到了皇帝对自己的真情宠爱,更让王氏那个贱人没脸,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万贵妃见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才往后微微侧了半步,拉起了身旁一位秀女的手,冲着上首的皇帝,微微一笑。 “陛下,臣妾方才见这位妹妹舞姿倾城,您以为呢?” 万贵妃话音一落,她身旁的秀女便上前一步,曲身福了一礼,“秀女杨柳,给陛下请安!” 礼毕,杨柳见万贵妃点头,这才伸手取下了覆面的轻纱,微微抬头,冲着上首的皇帝,含羞带怯的一笑。 美人儿一笑,虽非倾城,却也让皇帝朱见深大笑了起来。“好,如贵妃所言,杨美人舞姿倾城,当赏!” 天子口中的这一声美人,自然便是定了名分。 皇帝身后的众妃嫔见此,皆是面上带笑,而心中一叹。 而下方的秀女杨柳闻言,却是喜上眉梢,跪地行礼,“臣妾美人杨氏,谢陛下赏!” 万贵妃见此,虽仍是眉眼含笑,可心中到底还是苦涩不已。她知道,今日之后,这后宫之中,便又多了一个分走自己丈夫的女子。 而可悲的是,这个女子,却是自己亲手推向丈夫的身边的。 这后宫中的悲哀,大抵便是如此了吧。万贵妃忍住心中的苦涩,仪态万千的走回了皇帝的身边,将一只皓腕搭在了皇帝伸出的右手之上。 而下首的万安见此,却早已经呆傻坐在了一旁。 今日承宠的秀女,怎么不是自己的侄女万宁儿呢? 贵妃娘娘明明答应过自己,会让侄女承宠的。今日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又怎么会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秀女杨柳占了先机呢? 难道,因为京郊园林一案自己找了那万喜顶罪一事,到底是得罪了这位贵妃娘娘吗? 第43章 徽号 这一日的百花宴,直到子时已过,皇帝陛下携了新晋的杨美人离开之后,众人才曲终人散,各自离开。 待贵人们都离开之后,张婉和一众宫人,才在洪公公的招呼之下,收拾了起来。 张婉抱着手中的一大盆杜鹃,借着错身而过的机会,冲着洪公公微不可见的递了个眼色。 第二日清早,趁众人还在熟睡之时,张婉悄悄起身,无声的打开了房门。 小院中,大太监刘洪早已经等候在此。他见张婉现身,赶紧向前几步,躬身行了一礼。“主人,都已经查清楚了。” “嗯。”张婉点了点头,“可是去了关雎宫的方向?” “不是。”刘洪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刘家小姐和她母亲刘夫人一起,去了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去了坤宁宫!张婉闻言,不由抬头看了刘洪一眼。那名合欢宗的女弟子,怎么会去坤宁宫呢? 依她昨晚所见,那刘家小姐分明就是万贵妃用来对付太子朱佑樘的人。昨晚若不是她及时出手,那周太后恐怕就要当场答应下这门亲事了。 刘洪见主人一脸的疑惑,又赶紧回禀了一句,“主人,老奴打听过了,这刘夫人和皇后娘娘的嫂子,乃是隔房的堂姐妹。这论起来,刘夫人和皇后娘娘,倒也是沾亲带故的。” 只不过,这样的沾亲带故,可并不怎么亲密就是了。说起来,在京城这个地方,若要认真论起来的话,又有哪家和哪家不是沾亲带故的呢? 张婉听了刘洪的话后,却是心思一动。 难怪昨夜皇后娘娘要称病不出了!看来,对方恐怕是提前就收到了一些风声了吧。 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有意思。之前一直隐忍不发,如透明人一般在后宫中生活了十多年的她,到底是在谋算些什么呢? “主人,可要老奴盯着坤宁宫那边?”见张婉沉吟不语,刘洪不由多问了一句。 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管那位皇后娘娘有什么打算,暂时都和自己无关。如今,自己要做的,却是…… 想到昨夜入睡前,自己临时起意拂出的那一副卦象,张婉不由暗自一叹。 紫薇冲煞!原来,她早已经深陷局中了吗? “洪公公,”张婉抬头看了刘洪一眼,淡淡的吩咐道,“我还需要在御花园待上三日,还有,替我留意下东宫那边吧。” 东宫?刘洪闻言,却是有些为难。“主人,东宫远离后宫,老奴恐怕会力有不逮之处。” “我知道。”张婉转身,淡淡前行,“尽力就好。” 直到张婉进屋,关好了房门,刘洪行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开。 ………………………………………………………………………. 皇帝朱见深并没有因为昨夜新得了美人儿就荒废了朝政。这日辰时,早朝仍是如期举行。 见众臣站定之后,大太监张怀恩还未来得及上前开口,便见首辅万安,已经站了出来。 见此,张怀恩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抽之后,却是低头无声一叹。这有纸糊阁老之称的万首辅,今日竟然也有本上奏,这可真是难得啊。 万安见陛下点了点头,这才躬身行了一礼,朗声开口。“陛下,关雎宫皇贵妃万氏,贤明大义,此次为陛下选秀,更是深得人心。老臣等几位阁老一致认为……” 底下众臣闻言,起先以为这老贼不过又是在拍关雎宫的马屁而已,倒是没有十分的在意。 可渐渐的,却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待万安言毕之后,满朝文武却俱是愕然。 这万安竟然请奏为皇贵妃万氏,尊加徽号! 要知道,本朝还没有为妃子尊加微号的先例。况且,如今的王皇后,还没有徽号呢,这万氏再得陛下宠爱,也不能越过中宫皇后吧。 只是,众人见上首的天子似乎有些意动,也不由暗自着急了起来。 “陛下!”最先开口反对的,自然是那些御史大夫们,“陛下,皇后尚未有徽号,贵妃又怎能愈制?况且,本朝从未有……” 这朝堂之事,有人反对,自然也会有人支持。 御史大夫们尚未说完,便有万安一党的官员,开口反驳了起来,“皇后娘娘虽说是中宫之主,可这么多年,一直体弱多病,后宫之事,也一直是由贵妃娘娘打理的。这要论起功劳来……” 谢迁见此,不由向国子监的几位老祭酒使了个眼色。 几位老大人见此,赶紧也上前出列,以礼法孝道,压了上来,“诸位大人,请慎言。如今太后娘娘尚未有徽号,若是皇贵妃有了徽号,尔等置太后娘娘、置陛下于何地?” “几位老大人,”万安见此,不由亲自出马,开口反驳了起来,“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可是贵妃娘娘一心护着陛下,如今……” ……........................................................................ 朝堂上的争辩,很快便传到了关雎宫万贵妃的耳中。 万贵妃挥退了西厂送来消息的小太监后,不由恨恨的捏碎了手中的娇花。 好你个朱佑樘,本宫昨夜放了你一马;你今日竟敢指使手下之人,坏了本宫的好事! 见此,一旁的赵嬷嬷不由上前一步,小心的劝道,“娘娘,这万首辅上奏为您请封一事,恐怕是……” “本宫知道!”万贵妃抬头,厉声打断了赵嬷嬷的话。 她知道,万安那老狐狸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昨夜自己的那一番警告起了作用,如今他以此来讨好自己罢了。 不过是徽号而已,她万贞儿还真没有看在眼中。只要她有陛下的宠爱在身,有没有徽号又怎么样呢?不过可恨的是,朱佑樘一党竟然敢当朝与她作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嬷嬷,”万贵妃回头,冷冷的看向了赵嬷嬷,“那刘家的小姐,可曾出宫了?” 赵嬷嬷闻言,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更加恭敬了起来。“回娘娘的话,刘夫人母女二人,如今还留在坤宁宫中。” 还在坤宁宫?万贵妃不由笑了起来。去了坤宁宫也好,正好替本宫探一探王氏那个贱人是真病还是装病? “嬷嬷,传本宫的懿旨,深宫寂寞,就留那刘小姐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陪本宫解解乏。”说完,万贵妃松开了手心,任由她手中被捏碎的花汁弥漫指间,沾染了衣裙。 第44章 藏书阁 这一日,为皇贵妃万氏请封徽号的事情,最后虽然因为众朝臣的反对而不了了之,可到底还是在这后宫之后,激起了一股暗流。 消息传到了慈宁宫时,周太后却并没有如同众人想象般的,那样大发雷霆。 “汪如海,”她遣退了所有的宫人,只留下了心腹大太监汪如海随侍在侧,“你说,当年的事,哀家,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汪如海闻言,却是心中一叹。当年的事,指的是什么,一直跟在周太后身边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后娘娘,当年,您也是逼不得已啊!”汪如海小心的劝慰着,“那年代宗陛下起了那样的心思,若是您不……” 汪如海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外面便传来了太子殿下请见的声音。 内殿中,主仆二人抬头,相视看了一眼后,周太后才点了点头。见此,汪如海这才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汪如海便领着太子朱佑樘和一众宫人,重新步入了大殿。 “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来了。”朱佑樘对着上首的周太后行了一礼,而后才走到了对方的身边,笑嘻嘻的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樘儿,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谢师傅安排的功课,可都做好了?”周太后看着怀中的孙子,不由大感欣慰。 这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些年来,晨昏定省,竟是没有一日忘记过。 “皇祖母,您就放心吧。”朱佑樘起身,一并扶起了周太后的胳膊,“今日天气不错,孙儿陪您出去走走吧。” “走走也好。”周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孙子一眼,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来,樘儿这孩子,今日也终于坐不住了啊。 想来,这也是正常的。这孩子再成熟,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罢了。 小花园中,汪如海遣退了一干宫人,亲自跟在了主子的身后。 见四周已经无人,周太后这才停住了脚步,转身拍了拍一旁孙子的手,“樘儿,你可是为了昨夜之事而来?” 朱佑樘见此,不由低头羞涩一笑。“皇祖母英明,孙儿确实是为了此事而来。” 万氏想给他定亲一事,昨夜他便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怕他身为一国太子,哪怕在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可这件事,却仍是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朱佑樘知道,为了避开万氏的毒计,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赶在万氏之前,替自己定下一门亲事。 可这天家的亲事,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定下来的呢?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储君! 这件事,他和谢迁等几人商量之后,都认为若是万氏打定了主意,也只有周太后一人,才可能力挽狂澜了。 于是,这日午间,他特意赶到周太后的慈宁宫,便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 “皇祖母,”朱佑樘扶着周太后,一脸的执拗,“我不想娶万母妃为我选定的妻子。” 至于原因,朱佑樘没有说,周太后也是心知肚明。 “樘儿,你且放心。”周太后拍了拍孙子的手,一脸的慎重,“你的亲事,自有皇祖母为你做主!” 当年的事情,她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孙子的事,她一定不能再错了。 得了周太后的承诺之后,朱佑樘总算是暂时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娶万氏所指的人就好,至于那个女子,他总能再找个机会,好好的探一谈她的底。 “皇祖母,谢谢您!”朱佑樘放开了祖母的胳膊,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连连叩了三个响头。 他知道,没有祖母的一心相护,他和母妃都活不到今天。 对于周太后,朱佑樘是真心的感激不已。 “好了,快起来。”周太后亲自扶起了孙子,眼中的神色,就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这一次,在孙子的事情上,她一定不能再错上半分了。 ……………………………………………………………………………………….. 承乾宫中,收到了消息的纪淑妃不由精心的装扮了起来。 “娘娘,”大宫女阿依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几次,终究还是开了口,“您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 纪淑妃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凤钗,低头一叹。 “哪有什么不喜欢?在这后宫里,又哪里由得自己不喜欢?”她抬头看着镜中自己平静冷漠的样子,不由一声苦笑。 “阿依,为了太子,我也必须喜欢!”她见阿依不忍心的别过了头,不由笑了起来,“好了,不要这样了。陛下就要来了,你也赶紧下去准备准备吧。” 她等这个机会,等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在执笔太监张怀恩的帮助下,陛下终于来她的承乾宫了,纪淑妃当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了。 更何况,昨夜的事情,也在她的心中敲起了警钟。 虽然儿子的亲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而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落入万氏那个毒妇的手中。 况且,对于太子妃的人选,其实在纪淑妃的心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人选。她相信,那个她一直暗中看着的姑娘,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今夜,她便要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谋得一个好前程。 ……………………………………………………………………………………….. 临水的回廊之上,纪淑妃挽着皇帝朱见深的手臂,不由看着藏书阁的方向,微微一叹。 “爱妃,你这是为何感叹啊?”朱见深停下了脚步,看着身旁的纪淑妃,不由笑着开了口。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黎族出身的淑妃,似乎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却不曾像今日这般,时而感叹。 “陛下,”纪淑妃好像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您可还记得,和臣妾的初见之时?” 初见之时?朱见深闻言,不由一愣。 显然,纪淑妃的话,也让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的自己,还是风华正茂之时,而眼前的纪淑妃也是温柔可人、敏通文字的美貌异族少女。一场邂逅,他们谈诗对月,终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想起藏书阁的那一夜,朱见深不由低头拉起了纪淑妃的手,“阿妹,当年的事情,你可曾怪过朕?” 纪淑妃见此,不由借着低头装作娇羞的模样,掩住了眼底的那一抹嘲笑。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当年的藏书阁中,是阿妹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她借势靠在皇帝的怀中,似乎无限回忆的说道,“这些年来,臣妾一直想去藏书阁看看,可却又不敢。” 而后,纪淑妃故意一叹,才怅然若失的说道,“藏书阁乃是陛下和臣妾定情的地方,臣妾真不想它落入庸人之手。” 朱见深闻言,不由摇头失笑了起来。 “爱妃,这有何难?”他低头揽住了纪淑妃的香肩,不甚在意的说道,“你既喜欢,这藏书阁以后便交由你来打理好了。” ****************************** 祝大家新年快乐,你若喜欢这个故事,就请点个收藏,支持下依旧吧。爱你们,谢谢大家! 第45章 修剪花枝 纪淑妃得了皇帝的这句承诺,心中一松,表面上却更加妩媚了起来。 这一向冷清的美人儿,突然间多了一抹妩媚的风情,让皇帝朱见深情不自禁的便是低头一吻。 这一吻之后,朱见深自然便留在了承乾宫中,再也没有去杨美人的潮汐阁了。 当消息传回关雎宫之后,万贵妃不由大发雷霆,狠狠的摔碎了一盒子的首饰之后,这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赵嬷嬷,传御医。”坐在梳妆台前的万贵妃,低头看着自己指间缠绕的秀发,冷冷一笑,“本宫觉得心口疼得慌,可听明白了?” 纪氏,你以为能留得住陛下吗?敢和本宫作对,咱们走着瞧! 赵嬷嬷见万贵妃的样子,哪里还会不明白呢。 “娘娘,您且放心,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说完,赵嬷嬷便踩着小碎步,步出了关雎宫的大门。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本该去请太医的赵嬷嬷便已经出现在了承乾宫的大殿上。 刚刚才准备安歇的皇帝朱见深,被人打扰了兴头,自然有些不高兴。可他见来人是关雎宫的赵嬷嬷后,却不由紧张了起来。 “赵嬷嬷,可是贵妃娘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他看着下首跪在一旁的赵嬷嬷,心里却猜测了起来。 早些年,自己若是留宿在其他的妃嫔宫中,贞儿也会装病吃醋,强拉了自己过去。可自从十年之前,贞儿做了皇贵妃之后,已经渐渐明理大方了起来,也就许久不曾再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因此,他见了这赵嬷嬷,才会如此的紧张。 见皇帝还是紧张自己主子的,赵嬷嬷暗自一喜,表面上却更加的愁容满面了起来。“陛下,您有所不知,娘娘都病了一天了,也不许奴婢们传太医。奴婢见娘娘一天不曾进食了,一时心急之下,这才背着主子来求见陛下。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朱见深听完,二话未说,起身便往关雎宫的方向赶去。 而赵嬷嬷见此,这才起身,冲着一旁的纪淑妃得意一笑之后,这才急冲冲的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不过片刻的功夫,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承乾宫,瞬间便冷清了起来。 见纪淑妃批衣独坐仰头望月的样子,阿依忍不住上前,小心的劝慰了一句。“娘娘,您还是早些歇下吧。陛下,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纪淑妃闻言,点了点头,“阿依,我不是在等陛下。” 如今,藏书阁已经到手,至于那个男人的去留,她李唐妹又怎么会在意呢? 此时,她坐在这里,只不过是在想,要怎样不动声色,才能将张婉送去藏书阁做女史罢了。 不错,她今日费尽心思的取悦了皇帝朱见深,让他记起当年的那一段风流往事,为的,不过是将张婉从冷宫之地,脱身到藏书阁中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张婉在冷宫中的一举一动,纪淑妃都十分清楚。 在她看来,这个聪明的姑娘,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在冷宫之地,如鱼得水;只这份能耐,就已经让人不可小觑了。 更何况,安乐堂的吴皇后也派人传了话过来,说这位张婉姑娘,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在纪淑妃的眼里,这样一位钟灵毓秀聪慧过人的好姑娘,自然是儿子朱佑樘的良配了! 只不过,此事却不能由她亲自出面。要知道,如今这万贵妃虽然不怎么在意张婉姑娘了,可若是自己出面的话,那恐怕又会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把目光转到了慈宁宫的方向。 如今,她只要将张婉引入周太后的眼中,那后面的事情,再由周太后开口的话,自然便是水到渠成了。 只是,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那张姑娘,不动声色而又自然而然的在太后的面前得脸呢?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樘儿的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操碎了心了! ………………………………………………………………………………….. 翌日午间,周太后这边才午睡刚起,外间便传来了太子朱佑樘的笑声。 “皇祖母,您可起了?”朱佑樘自己笑着掀开了门帘,大步走进了寝殿,“今日天色甚好,孙儿陪您到御花园走走吧。” 他自幼在慈宁宫长大,自然清楚周太后的起居习惯。他知道,祖母每日午睡之后,都要到小院子里去走走。 只不过今日嘛,想起昨夜阿依姑姑暗中传来的消息,朱佑樘不由心中一甜,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的爽朗了。 见孙子如此高兴,周太后也笑着点了点头,“好,祖母就陪樘儿去御花园走走。” 儿子和自己自小就不亲,还好孙子一向和自己亲近。如今她有了孙子承欢膝下,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周太后祖孙二人,自是说说笑笑的便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而收到消息的纪淑妃,也带着礼物,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坤宁宫的小花园里,王皇后刚刚才拿起一旁的剪子,便见纪淑妃已经带着宫人们过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纪淑妃躬身行了一礼,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起来。 依她所见,这位皇后娘娘的气色,看起来可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啊。 “妹妹快起来吧。在我这里,倒是不用多礼。”王皇后虚扶了一把,随后又再次拿起了一旁的剪子,冲着纪淑妃微微一笑。 “妹妹,你看看我院中的这几只杏花,修剪得如何啊?”她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淡淡而笑。 纪淑妃闻言,却是心中一动。而后也拿起了一旁的另外一把小剪子,走了过去。 “姐姐,”纪淑妃指着其中一支开得最盛的杏花,笑了笑,“这一支开得太艳了,倒显得有些不合群了。” 说着,纪淑妃便将那支开得最盛的杏花给剪了下来;而后,才抬头冲着一旁的王皇后微微一笑,“姐姐,您看现在如何?” 王皇后闻言,果然后退了一步,仔细的观看了起来。 几息之后,她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妹妹有眼光,妹妹这么一剪啊,这一树杏花看起来,倒是养眼了许多。” 见此,纪淑妃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子,上前亲自搀扶着王皇后的手,说笑着向殿内走去。 “哪里是妹妹剪得好,实乃是姐姐这花树本就打理得妥当,妹妹也不过是偶有为之而已。” ************************** 亲们,求各种支持啊,收藏推荐什么的,滚滚而来吧。爱你们! 第46章 赏景亦赏人 坤宁宫的大殿内,一干宫人服侍着两位主子净手洁面之后,又各自送上了一杯香茗,这才静退到了一侧。 “淑妃妹妹,”王皇后端着茶盏,似乎此时才想起了一般,“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姐姐这里坐坐?” 昨夜陛下被万贵妃托病从承乾宫请走的消息,后宫众人,自然也都已经知道了。 王皇后作为明面上的后宫之主,此时对此事却是一言不发。纪淑妃见此,自然也就明白了几分。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虽然肯暗中相帮,可仍还是不肯明着出头啊。既然如此,那自己不妨就再抛出一个筹码好了。 “姐姐说笑了。”纪淑妃也端起了手旁的茶盏,笑着说道,“姐姐重病,昨日妹妹本就该来侍疾的,可昨夜陛下要来妹妹的承乾宫,妹妹也只好拖到今日才来了。还请姐姐不要怪我来晚了才是。” 说完,纪淑妃双手向前托起了茶盏,做了一个敬茶的的动作,而后才打开茶盏,小抿了一口。 见此,王皇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妹妹多心了。姐姐这里一向冷清,妹妹肯来,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呢?” 说着,王皇后也低头轻抿了一口香茶,而后才抬头,和纪淑妃相视一笑。 “妹妹,”王皇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向了纪淑妃,“听说昨夜陛下将藏书阁赏给了妹妹,可有此事啊?” 纪淑妃见此,也赶紧起身相应,伸手扶住了皇后的手臂,“是啊。姐姐也知道,那藏书阁,乃是妹妹与陛下的定情之地,陛下如今将它赏赐给了妹妹,妹妹也是受宠若惊啊。” 这定情之地四字从纪淑妃的口中一出,王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这位在宫中淡漠了十多年的淑妃,如今也要在陛下面前争一争了。 否则,这好端端的,陛下又怎么会想起当初二人相遇时的藏书阁来呢?想来,一定是身旁的这位淑妃妹妹花了些心思的结果吧。 这样也好。这后宫之中,本就该是百花齐放雨露均沾的才好,若是一枝独秀的话,也难免太过冷清了一些。 只是,这位淑妃妹妹既然已经祭出了藏书阁让陛下回忆起初情,那必然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昨夜她又怎么会让关雎宫的人,闯进了承乾宫呢? 王皇后心里倒是狐疑了起来。莫非,这位淑妃妹妹还打着其他的算盘不成? 纪淑妃见王皇后笑而不语,心念一动,不由再次笑着出了声。“皇后姐姐,今日天气倒是不错,不如妹妹陪您去御花园走走吧。” 王皇后闻言,心下也是一动,面上却是含笑点头。 “也好,太医也说了,本宫虽然病着,可多出去走走,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她倒要看看,今日这纪淑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御花园中,因前两日的百花宴一事,各处的花树移动了不少。如今,张婉等一众宫人正在移栽花树,恢复原样。 正午时分,张婉正抱着一盆剑兰,却是突然神色一动。 一旁的柳儿见张婉停了下来,不由回头好奇的问了起来,“张婉妹妹,你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张婉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这花盆有些沉手,我缓口气而已。” 说着,张婉便抱着手中的花盆,移步到了一旁。 柳儿见此正想回头帮忙,却见洪公公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大家都动作麻利些,赶紧将这里移出来,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快过来了。” 洪公公话音一落,众杂役宫人,却是心中一喜。 像他们这样的低等宫人,平日里是极少有机会可以得见贵人的。今日太后娘娘的到来,那无疑就是众人眼中的机会啊。 不过片刻的功夫,众人远远的便见太后娘娘的仪仗走了过来,都赶紧退到了一边,跪地请安。 太子朱佑樘见到了地方,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搀扶着皇祖母,一路说笑前行。 突然,朱佑樘像是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他停住了脚步,扶着周太后的手,看向了一侧。 “皇祖母,您看那边的那盆剑兰,开得可真好。” 顺着孙子的视线,周太后果然看了过去。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正黄色的高大剑兰,果然是夺目异常。 “果然不错。这是谁照顾的啊,有赏!”周太后看着那盆异常高大的剑兰,满意的点了点头。 避在树荫下的张婉见此,这才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谢太后赏赐!”少女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这春色满园之中,竟也显得相得益彰,让人听之便觉神清气爽。 周太后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不由偏头看向了张婉。“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张婉依言,却是福了一礼后,才微微抬头。此时,她这一连贯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不卑不亢又尽显落落大方。 周太后见眼前的少女,言行举止间进退有礼又显端庄优雅,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待张婉抬头之后,周太后却又是一愣。 好个灵气逼人又傲然天成的姑娘!如此钟灵毓秀一般的人儿,又怎么会在御花园中做杂役呢? 周太后心念一转,却又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一丝眼熟。 难道,自己是见过这个少女的不成?周太后正要邹眉自问时,却见身旁的孙子也是暗自邹眉,一脸的狐疑之色。 见此,周太后不由转头看向了太子朱佑樘。 “樘儿,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认得此女不成?”她拍了拍孙子的手,一脸的慈祥关切。 见周太后开口相问,朱佑樘似乎这才回过了神来。 “皇祖母,这位姑娘好像就是上月在御花园中昏倒的那名秀女。当时孙儿就站在她的面前,故而才有些印象。” 说到这里,朱佑樘似乎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周太后。“只是,孙儿也不太确定,毕竟,这储秀宫的秀女,怎么也会来此处做杂役呢?” 周太后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储秀宫的宫女怎么会来做杂役?这自然只可能是关雎宫万氏的手笔了! 如此看来,这名秀女当日那一晕倒,恐怕是碍了万贵妃的事,所以才会被对方发落至此吧。 “你叫什么名字?”周太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张婉,脸色温和的问道。 毕竟,此女如今落到这个境地,也算是为了她老朱家裆下了一劫。 “秀女张婉,见过太后。”张婉低头行了一礼,脆声答道。 她知道,几日之前卦象中所显示的转机,便就在此时了。 第47章 两宫联手 果然,确定了张婉的身份之后,周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温和了几分。 在她看来,这样钟灵毓秀的一个女子,若是留在此处做杂役,倒也是可惜了。 况且,她朱家到底还隐隐欠着此女一个人情呢。 想到这里,周太后不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孙子,“樘儿,哀家听说昨夜你父皇将藏书阁赏赐给了你母妃,不如就让这张婉,去你母妃的藏书阁,做个女史吧。” 在周太后看来,这张婉毕竟无意中曾替孙子挡下了一劫;若是去了纪淑妃的宫中,想必对方也会对她多加照顾的吧。 这样,也算是,她朱家还了此女的一个人情! 张婉见此事如此顺利,自是行礼谢恩,退到了一旁。而太子朱佑樘见少女曲颈怡然的模样,不由心神一晃。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自己虽说只见了她两次,可心中却已经…… 朱佑樘想到这里,不由低头一笑,暗自摇了摇头。 “皇祖母,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唯恐担心周太后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朱佑樘赶紧又扶着祖母的胳膊,往一旁走去。 见太后的凤架远去之后,一旁的宫人们才赶紧迎了出来,冲着张婉连连道喜。 “恭喜姑娘了,姑娘做了女史,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张姑娘得了太后的青睐,竟然必定是要……” 面对众人的恭维,张婉只是淡然点头,一派荣辱不惊的模样。 而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王皇后和纪淑妃见此,却是心思各异。 “淑妃妹妹,”王皇后转头,看着一旁的纪淑妃,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来,妹妹的承乾宫,恐怕就要有喜事了吧?” 对张婉,王皇后自然也是有印象的。毕竟,那日因为张婉的晕倒,太子朱佑樘才躲过了那一劫呢! 此时,她见纪淑妃拉着自己来看了这么一出戏,又联想到昨夜对方才得了藏书阁的恩典,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此时,张婉不过是做了藏书阁的女史,王皇后却说承乾宫就要有喜事,这其中的探究意味,纪淑妃,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皇后姐姐说笑了,姐姐才是后宫之主,也是樘儿的嫡母,这自然也是姐姐的喜事。”纪淑妃上前一步,亲热的挽住了王皇后的手,一脸意味深长的说笑了起来。 王皇后闻言,更是反手握住了纪淑妃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妹妹说的是,这确实是你我二人的喜事。” 纪淑妃是太子的生母,而她,则是太子的嫡母。这太子的喜事,自然也是她二人的喜事。 只不过,王皇后倒是没有想到,这纪淑妃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此事。看来,为了不让万贵妃的毒计得逞,这位淑妃妹妹恐怕一早就在为太子的亲事操心了吧。 否则,怎么前日百花宴上才出了此事;昨夜,这位淑妃妹妹就拿到了藏书阁;而就在今日,这位落选的秀女张婉,却已经晋升为藏书阁的女史了呢? 对方这承乾宫的这一系列动作,可不可谓之为不快啊。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淑妃妹妹,果真是一个聪明人。 这样也好,若是有了这么一位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太子妃,将来的这后宫之中,也可少了一些纷争。 想到这里,王皇后待纪淑妃,就更加亲切了起来。纪氏是聪明人,自然也应该知道,自己之所以找她联手,并不是为了贪图这后宫的权势,而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王皇后的处境,纪淑妃当然明白。若是不明白,她又怎么会找上对方,一同联手呢! 她与王皇后二人皆非贪图后宫权势之人。这样一来,将来樘儿登基之后,这后宫之中,也可安乐祥和一些。 家和万事兴!这后宫祥和,樘儿在前朝,也可安心处理朝政之事了。 “皇后姐姐,今日这天气着实是不错,不如妹妹再陪您到各处去逛逛,您看如何?”纪淑妃眼见四周多了不少的眼线,不由暗自一笑。 王皇后闻言,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妹妹了。”她拍了拍纪淑妃的手背,心里不由暗笑了起来。 今日有了她和纪淑妃的这御花园一游,想必那藏书阁中多了一名女史的消息,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吧。 这位纪淑妃果然聪明,竟然想到了利用自己,在众人面前玩起了这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 果然,王皇后偕同纪淑妃一起游览御花园的消息,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传到了后宫各处。 众人皆知,这王皇后一向隐居在自己的坤宁宫中,不理世事;而纪淑妃呢,也一向是冷漠自持的。 这两位突然走到了一起,还有说有笑的游览起了御花园来,这其中所透露出来的意味,自然让后宫诸人,暗自猜测不已。 看来,为了应对万贵妃,为了应对此次新进宫来的这些秀女们,这坤宁宫和承乾宫,恐怕是要联手了啊。 那些无子无宠的妃嫔想到这里,更是心惊不已。 那关雎宫的万贵妃,虽然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到底还是深得陛下的宠爱。这样盛宠不衰的万贵妃,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 这王皇后和纪淑妃虽说是联手,恐怕也难是万贵妃的敌手。 照此看来,这后宫之中,恐怕又要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了吧。 想到这里,后宫众人在一叹的同时,不由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也不知,在得知了王皇后和纪淑妃联手之后,那位皇贵妃娘娘,要作何感想了? 而此时的关雎宫中,万贵妃却正在怡然自得的涂抹着自己的指甲。 她当然已经知道了御花园中的那一幕;只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后宫之中,她万贞儿,何曾惧怕过任何一人! 不过就是两个贱人联手罢了,也值得后宫众人大惊小怪议论纷纷吗? 万贵妃虽然不在意,可她身旁的赵嬷嬷等人,却是相互低头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只是,赵嬷嬷等人也知道,自从十年前,主子晋位皇贵妃以来,一向便有些自负;自己等人虽是忧心,此时却也是万万不敢开口进言上一句的。 底下之人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真的瞒得过万贵妃呢? “赵嬷嬷,”她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慵懒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那坤宁宫和承乾宫一旦公开联手,本宫就该怕了他们?” 万贵妃话音一落,赵嬷嬷便赶紧赔着笑脸摇了摇头。“娘娘您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怕了她们?” 万贵妃见此,眨眼呵呵一笑之后,才低头对着自己刚刚才涂抹好的蔻丹,轻轻的吹了几口气。 “嬷嬷你说的对,本宫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怕了她们呢?去请刘小姐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第48章 红袖添香夜读书 这一日,后宫众人还在因为王皇后和纪淑妃的携手同游一事,而猜测纷纷的时候,张婉已经静悄悄的来到了藏书阁中。 和相关的宫人交接完了手续之后,张婉便推开了藏书阁的大门,抬头看了过去。 面对四周浩如烟海的诸多书籍,一脸淡笑的张婉,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待看过了这些书籍之后,想来自己对这人间也会多上一些了解吧。此次她身入凡尘,既然是来历经情劫的,又怎能不知晓世情呢? 张婉放下了手中的包袱,随手便抽出了身旁的一本游记,倚身在书架一侧,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四周已经渐渐的昏暗了起来,张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史记,抬头轻叹了一声。 时间过得真快啊!眼见天色已黑,她这才转身,点燃了一旁书桌上的小油灯,提起自己的包裹,向一旁的厢房走去。 其实,以张婉的目力而言,哪怕是在黑夜之中,她也如同身处白昼一般,清晰视物。若她想要挑夜看书,那自然也是毫无障碍的。 只是,这到底是在人间,张婉又是为了以凡身历经情劫而来,她自然不愿意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 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婉便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手持油灯,再次来到了藏书阁的大厅之中。 她放下了手中的油灯,又拿起一旁的剪子,仔细的剪了下灯芯,待油灯更加明亮了几分之后,这才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拿起了一旁书架上的书籍,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夜色静谧翠袖薄,佳人怡然倚修竹。 夜幕十分,太子朱佑樘避开众人,独身步入藏书阁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他抬头看着前方那沉寂在书海之中的少女,不由会心一笑,转瞬却又皱紧了眉头。 眼前的少女,看书的样子虽是怡然自得轻松惬意,可看她那翻书的动作,却也实在是太快了一些。 不过才几息的功夫,朱佑樘便见张婉快速的翻完了手中的一本书,又伸手拿起了另外的一本。 见此,朱佑樘的眉头就邹得更紧了。这哪怕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一目十行,恐怕也看不了这么快吧? 难道,对方这么草草的翻看了一番就放下,是为了找什么书不成?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见此,张婉无奈的暗叹了一声后,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一本游记,转身行了一礼。 “藏书阁女史张婉,见过殿下!” 其实,早在朱佑樘迈入藏书阁大门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到来。只是,她见对方没有出声,自己也就不甚在意罢了。 在张婉看来,既然大家都是来此处看书的,又何必一定要打个招呼呢? 面对少女的这曲膝一礼,朱佑樘不知怎么的,便觉得脸上一热,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嗯,起来吧。”他看着对面的少女盈盈起身,有些不自在的想着,这眼看就要进入五月了,天气也热了起来,也难怪此时的自己会觉得有些面红心跳燥热不安了。 张婉行礼之后,便静静的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而朱佑樘见此,却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上前几步,走到张婉的身旁,拿起对方刚才所翻看的那些书籍,一一看过。 咦,有游记,有史书,还有诗词歌赋?看着面前的这些书,名目繁杂无一雷同,朱佑樘不由大感好奇。 “张姑娘,”朱佑樘转身看着张婉,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堆书,“姑娘这是在找什么书吗?这藏书阁,我也是常来的,若是姑娘想找什么书的话,不妨可以告诉我。” 张婉闻言,却是淡然的摇了摇头。“不敢劳烦殿下,我不过是随意看看罢了。” 她看这些书,不过是为了多了解一些人间的事情罢了。至于具体要看什么书,张婉确实是不在意的。 再说了,以她看书的速度,要看完这藏书阁中所有的藏书,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罢了。既然如此,那先看什么,后看什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她的这一番实话,听在朱佑樘的耳中,却成了委婉的拒绝。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了。”朱佑樘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颇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想来也是,这张姑娘和自己又不熟,自己又是这样的身份,想来,她婉拒自己,也是正常的吧。 朱佑樘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向藏书阁的另一侧走了过去。 只是,尽管如此,少年郎的心间,却仍是隐隐的有了一丝失落之感。 张婉抬头,看了一眼朱佑樘所离开的方向,不由挑了挑眉头,暗叹一声。 自己是修士,虽灵力被封,身体却不同于常人,自然能做到夜中视物,如同白昼。可这位太子殿下呢?他所去的那边并无灯火,如此昏暗之下,这位太子殿下,真能看清书上的笔墨吗? 几息之后,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上前几步,捧起了桌上的小油灯,跟了过去。 无心看书的朱佑樘,还在怅然若失之间,便突然发现身周一亮。 “殿下,您看,是否还需添盏油灯?”少女清冷的声音,不由让朱佑樘心中一喜。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忽视自己的吗? “多谢张姑娘了。”一息之间,他收敛了脸上的喜色之后,这才回头,平静的点了点头。 见此,张婉放下了手中的油灯,又低头行了一礼,方才从容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朱佑樘侧身看着少女怡然自得的从容模样,不由低头暗笑了一声。 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扭捏,竟然还不如对方一个姑娘家大方了吗? 想到这里,朱佑樘摇了摇头,这才转身,也随手拿起了一本史书,细细的翻看了起来。 岁月静好,悄然无声。 当朱佑樘从史书中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四周已经有了些朦胧的亮光。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此地看了一夜的史书了吗?那张姑娘呢? 想到张婉,朱佑樘不由转头看向了另一侧,那个仍在快速翻阅书籍的少女。 朱佑樘看着几步之外的张婉,想到这一夜以来,自己就是在她的陪伴之下,挑灯夜读;也不知怎么的,便觉得心下一阵甜蜜。 几息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史书,有些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快到早朝的时辰了,他却是不能在此处多留了。 大门外,朱佑樘离开之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书阁中,那还在埋首翻书的少女,不由会心一笑。 古人常云,红袖添香夜读书,大抵便是如此吧! 第49章 美人的机会 在朱佑樘离开之后,张婉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微微一叹。 她曾在御花园之事后,为这位太子殿下占过一卜,只是那卦象却十分的古怪,古怪到,连张婉自己也身陷其中,看不真切。 抛开了那混沌模糊,古怪异常的卦象,张婉摇了摇头,随手关好了藏书阁的大门,站到了院子之中,抬头看向了东方的天空。 辰时将至,张婉弯腰在地上捡起了几粒小石子,看似随意的一抛之后,这才拍了拍手,向东盘腿而坐,等待着云破日出之时的那一缕东来的紫气。 东宫之中,小太监李广捧着太子朱佑樘的朝服,正一脸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 马上就要到辰时了,眼看上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这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李广,不由狠了狠心,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衣服,咬牙向前走了几步,却又转身倒退了回来。 不行,自己不能出东宫去找殿下,否则,殿下昨夜私自离开东宫的事情,恐怕就要露馅了。 想到外面多是万贵妃的眼线,若是太子私自离开的消息传出,殿下固然没事,可自己身为殿下的贴身内侍,一个服侍不周的罪名下来,自己恐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想到这里,李广不由跺了跺脚,更加的焦急了起来。 早知道,自己说什么,昨夜也该跟着殿下一起偷偷溜出去的。不管怎么说,跟在殿下的身边,也比现在这样,两眼一摸瞎的要好吧? 李广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眼见这天色是越来越亮了,可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呢?若是殿下再不出现的话,那自己的这颗项上人头恐怕就要真的保不住了啊。 急得团团转的李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中的衣物却突然不翼而飞。 李广见此,不由抬头,愕然出声。“殿下!” 漫天神佛保佑,他的太子爷哦,总算是回来了。 只愣了一息的时间,李广便动作麻利的伺候起太子朱佑樘的穿戴来了。 “殿下,您可得快着些了,今儿这时辰可是不早了啊。”他一边弯腰替朱佑樘整理了下外衣的下摆,又将压衣角的玉佩正了正位置,嘴里也一边碎碎念的嘀咕了起来。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张开双手的朱佑樘,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小命,本宫还留着有用呢。” 待打理完了主子的衣饰之中,李广后退了半步,这才伸出了袖子,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一脸后怕的说道,“那奴才就先谢过殿下了。” 见此,朱佑樘笑了笑,这才大步踏出了东宫,往奉天殿的方向而去。 ……………………………………………………………………………… 关雎宫中,万贵妃斜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下方跪着的杨美人,不由轻笑了几声。 “杨美人,你这是做什么?”她看着眼前这年轻的美人脸上那水嫩的肌肤,面上带笑,心中却是一冷。 自己到底是老了啊,再怎么保养得宜,也比不过这些年轻的美人了啊。 “回娘娘的话,嫔妾是来给娘娘叩头谢恩的。”新封的美人杨柳,恭恭敬敬的给万贵妃叩了一个头,一脸娇怯的说道。 “谢恩?”万贵妃笑了笑,却是摆了摆手,“杨美人恐怕是弄错了地方吧。本宫这里可是关雎宫啊。” 按照宫规,新晋的妃嫔承宠之后,都要给一宫之主的皇后敬茶谢恩的。说穿了,这后宫啊,也和一般的大户人家没什么两样,这小妾进门了,不都得给主母叩头敬茶吗? 此刻,这杨美人前夜才刚刚承宠,今日却来了关雎宫中,也难怪这万贵妃要有此一问了。 “回娘娘的话,嫔妾没有弄错地方。”杨美人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一脸诚恳的说道,“嫔妾能得蒙圣宠,都是娘娘的恩典。自然是该来娘娘这里谢恩的。” 见万贵妃仍是没有叫起,杨美人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又毕恭毕敬的说道,“自嫔妾进宫以来,便一直只知有关雎宫,而不知有坤宁宫,这谢恩,自然也是来关雎宫了。” 杨美人说完,又再次以头触地。她也知道,今日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便已经是彻底的得罪了皇后娘娘;从此以后,她也只能背靠万贵妃这一颗大树了。 果然,万贵妃听了杨美人的这一番话后,脸上的笑意总算是温和了几分。 “快起来吧。”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矮凳,“杨美人坐下说话吧。” 跪在地上的杨美人见此,总算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再次对着上首的万贵妃行了一个大礼之后,才小心的站了起来,挨着矮凳,怯怯的坐了下来。 见美人正襟危坐的样子,万贵妃面上笑容不简,心中却是一声冷笑。 这杨美人前日便已承宠,却是今日才来谢恩。这中间的缘由,她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无非是昨日王氏和纪氏那两个贱人,携手同游了御花园,才让这新进宫的美人犹豫了一日吧。 若不是昨日陛下又宿在了她的关雎宫中,恐怕这杨美人,还来不了这么快吧。 如今的这些个小姑娘啊,倒是会替自己打算了啊。 哼哼,只可惜啊,她万贵妃又岂是这么容易让人算计的呢? 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可是一步都错不得的。虽然她得了陛下的爱重,可若是自己不够聪明的话,又怎么可能熬到今天的位置呢? 毕竟,陛下再是宠爱她,也不能时时的陪在她的身边啊!这后宫中的女人啊,总是得学会自保啊。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抬眼看向了对面的杨美人。这位杨美人,刚承宠便知道为自己谋算了,倒也不算太笨了。 虽然她今日才来自己的关雎宫,是来得迟了一些。可自己还是打算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杨美人,时辰也不早了,陛下就快下早朝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吧。”万贵妃起身,上前拉着杨美人的手,笑吟吟的说道。 杨美人闻言,顿时大喜。 “嫔妾多谢娘娘提拔。” 送走了杨美人之后,万贵妃这才向一旁的赵嬷嬷招了招手。 “嬷嬷,东宫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她抬头看着东宫的方向,眼里微不可见的闪过了一丝冷意。 第50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百花宴已经过去两日了,连王皇后和纪淑妃都已经联手了。万贵妃不相信,做为当事人的太子朱佑樘,会没有一点反应。 虽说她恨极了朱佑樘这个小孽种,可不得不说,这个小孽种,还是很聪明的。 可朱佑樘越是聪明,万贵妃的心里便更是嫉恨难当。 见主子又捏紧了手中的丝帕,赵嬷嬷神色一紧,赶紧上前回话。 “娘娘,奴婢都盯着那边呢,这两日,东宫那边,倒是没有一点的异常。” 没有异常?万贵妃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头。这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了。 要知道,朱佑樘这小孽种可是聪明得紧呢。自从去年底这小孽种搬出了慈宁宫后,自己暗中出手了几次,却都被这小孽种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现如今,不过大半年的功夫,这整个东宫便被此人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了一般,自己也已是再难以插手其中了。 这样一个聪明的人,面对自己的亲事,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的异动呢? 这岂不是太不正常了! “赵嬷嬷,”万贵妃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冷冷的看了一旁的赵嬷嬷一眼,“东宫那边不会那么平静,你再多派些人手,给本宫看紧了那边,可明白了?” 赵嬷嬷见此,赶紧低下了头,一脸恭敬的回话。“娘娘,您放心,老奴省得。” 说完,赵嬷嬷又等了几息的功夫,见主子没有其他的纷纷后,这才转身退出了大殿。 大宫女雪梅见万嬷嬷离开之后,这才上前小移了半步,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东宫那边,可要奴婢……” “不用。”万贵妃摇了摇头,打断了雪梅的话。 她知道,这雪梅和赵嬷嬷之间有些间隙,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陛下曾经教过自己,这平衡之术,方才是为上之道。 不管这雪梅私底下和赵嬷嬷,如何的争斗不休,为的,也不过是在自己的面前,露露脸罢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意呢? “雪梅,”万贵妃转头看了雪梅一眼,“本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雪梅闻言,心中一喜,随即便低头福了一礼。“奴婢但凭娘娘的吩咐。” 见此,万贵妃笑了笑,这才低头小声的吩咐了起来,“你去储秀宫一趟,将……” ……………………………………………………………………………. 傍晚十分,太子朱佑樘送走了谢迁李东阳等几位心腹幕僚之后,便回到了内室,换上了一身常服。 东宫门口,见主子又准备偷偷的溜出东宫,小太监李广不由手疾眼快的拉住了朱佑樘的衣袖,一脸慎重的摇了摇头。 “小李子,怎么了?”朱佑樘看着对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不由皱紧了眉头。 “殿下,”李广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附耳低身的说道,“外面又多了几根钉子!” 就在刚才,他替殿下送谢太傅等人离开之时,分明看到东宫外面的小花园里,又多了几个面生的杂役。 身为太子朱佑樘的贴身内侍,李广自然是聪明的。他也知道,自从自己被太后娘娘指给了殿下之后,他便只能是殿下的人了。 可如今,这后宫之中,到底还是万贵妃的天下啊。而万贵妃又一向视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自己不警醒一些,一旦殿下有个什么意外,那自己的小命,也是不保了。 所以,李广眼见东宫之外,又多出了一些生面孔的出现,这才不得不小心了一些。 朱佑樘闻言,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怒色。 这万贵妃也欺人太甚了,竟然将耳目明晃晃的安插到了自己的东宫门口! 看来,今夜自己想要再去藏书阁一趟,恐怕还得闹上一番了。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低头把玩了一下腰间的那块真龙玉佩。 这是自己被封太子之时,父皇亲自挂在自己腰间的,这玉佩,不但是他国之储君的象征,也是他老朱家的传家之宝! “小李子,摆太子仪仗,本宫要去外面的小花园里转转。” 李广闻言,心中一惊。 “殿下不可。”他赶紧开口相拦,“您想要出去,有的是其他的法子,又何必拿这玉佩做文章呢?” 这象征储君的真龙玉佩事关重大,他实在是不敢让殿下胡来啊。 “你又知道了?”朱佑樘看着手中的玉佩,不由抬头好笑的看了一旁的李广一眼。 “殿、下!”李广拖长了尾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真龙玉佩若是有个意外,咱们东宫阖宫上下的奴才,恐怕都要脱一层皮了。为了奴才们,您就行行好吧。” 仗着太子殿下一向带人宽厚,李广才敢大着胆子,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 见此,朱佑樘也只得作罢。 也好,今日他暂且忍下这一回。待来日……他朱佑樘必定加倍奉还。 “小李子,去小厨房那边看看。”他重新将玉佩挂在腰间,冲着一旁的李广点了点头。 李广闻言,却是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抬头又问了一句,“殿下,您今日又何必非要出去一趟呢?” 在他看来,此时小厨房那边的小角门外,恐怕也不会太平吧。 “无妨,你先去看看吧。本宫随后就来。”朱佑樘冲着小李子摆了摆手,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藏书阁中。 昨夜,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张姑娘,聊上几句呢。今日若是自己不去的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 想到少女那兀自沉浸在书海中的样子,朱佑樘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恐怕是不会的吧?也许昨夜,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离去吧。想到这里,朱佑樘就更加坚定了今夜要再去一次藏书阁的决心了。 自己去一次,她不会留心;那去两次、三次呢? 李广见主子如此坚定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又是一叹。 这几日,关雎宫的万贵妃那边盯得紧,东宫这边又是在风头浪尖之上,殿下怎么就不知道避一避呢? 谢太傅不是说了吗?这也不叫退让,这只不过是一时的避之锋芒韬光养晦而已! 李广正准备拿谢太傅的话,再劝一劝主子时,却见朱佑樘已经笑着摇了摇头。 “小李子,你不懂。”他抬眼看向了藏书阁的方向,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古语有云,这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第51章 她的特别 藏书阁中,张婉刚刚才点上小油灯,门外便传来了轻微而欢快的脚步声。 张婉知道,这个时候还来藏书阁的,一定又是那位太子殿下吧。想到朱佑樘,张婉不由一叹。 紫薇冲煞!也许正是因为太子朱佑樘,自己才会陷入此局之中吧。这朝堂天下,本是与她无干,可如今却…… 张婉暗自一叹之后,才转身迎在了门边。 夜色之中,避过了外人耳目而来的朱佑樘,刚刚才靠近藏书阁的大门,便见张婉已经立身迎在了一旁。 见此,朱佑樘不由心中一喜。难道,她知道自己要来吗,所以才特意等在这里? 这,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朱佑樘暗自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突突的心跳,可他那眉梢眼角上的喜意,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张婉姑娘,你怎么等在这里?” “参加殿下,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少年温和的声音,和少女清冷的声音,漫漫交织在一起,让二人同时抬头,相视看了一眼。 朱佑樘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烫,还好此时天色已黑,对面的张姑娘,应该是看不出来吧? 张婉见对面的少年郎双颊微红,不由暗自邹眉。如今还不到五月,天气尚不炎热,此时又是晚间,这位太子殿下,怎么会有些发热的症状呢? 莫不是生病了不成? “殿下,您……” “张姑娘,我……” 二人再次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声。 对此,张婉暗自邹眉;朱佑樘却欣喜不已。 他想,他们真的是很有缘呢!连开口说话的时机,都是那么的凑巧,凑巧到每一次都是同时出声。 一时间,倚门相立的二人,都不再说话。而在朱佑樘看来,这场中的气氛,不知不觉的便有些尴尬而……暧昧了起来。 此时,对面少女的怡然从容,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朱佑樘握拳放在了嘴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咳咳,张婉姑娘,我这么晚来看书,没有打扰到姑娘吧?” “没有。殿下多虑了。”张婉淡然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叹。 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是生病了吗?否则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咳嗽了起来呢? 既然生病了,还是不要继续站在门口吹冷风了。 想到这里,张婉后退了半步,曲身行了一礼。“殿下,请进。” 朱佑樘看着少女屈身行礼的模样,不由有些恍然。 “好,”他抬脚举步迈入藏书阁的大堂之中,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姑娘也别站在门口了。” “多谢殿下。”张婉起身,伸手关上了大门之后,这才从容的跟了进来。 藏书阁一楼的大厅之中,一盏明亮的小油灯,拉长了一对少年男女的身影。 这一夜,朱佑樘拿着手中的史书,却没有看进去一字半语。 他倚靠在书架之侧,借着手中史书的遮掩,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偷瞄着前方的少女。 朱佑樘的视线,又怎么能瞒过感知过人的张婉呢?只是,她却并不在意罢了。 张婉微微一叹,将少年偷偷打量的目光摒在脑后,专心的沉浸在书海之中。 渐渐的,少女快速翻书的动作,让一旁的朱佑樘不由挑了挑眉头。 这才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张姑娘,却已经翻看了上百本的书籍。她这是在看书呢,还是在找书呢? 昨夜他没有留意,此时细看之下,他这才发现,这张婉姑娘,竟然是将每一本书的内里,都一一翻了个遍。 若说这是找书的话,只需看看封面就好,又何必将每本书的内里都一一翻看呢?可若说这是在看书的话,以这样的速度,又能看进去些什么呢? 古人也说,一目十行,便是极限。可眼前这张婉姑娘看书的速度,又哪里只是一目十行呢? 时间流转中,朱佑樘的眉头却锁得越深,这张婉姑娘,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难道对方故意翻看得这么快,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吗? 不会!朱佑樘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冷清傲然灵动逼人的少女,又岂是那样的虚浮之辈! 况且,那日午间,在御花园的宫宴之上,自己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张婉姑娘在昏迷之前,分明曾看了身旁的秀女一眼。 那一眼,自己当时虽然还看不明白,可当之后这位张婉姑娘昏倒时,又那么巧的撞落了对方的外衣之后,自己若是还看不明白,那岂不是就白瞎了这一双眼? 众人都以为,这位张姑娘,那日不过是恰巧晕倒了过去;可朱佑樘自己却知道,那日的事情,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这位张婉姑娘,可真是很特别呢! 这样一位特别的姑娘,又怎么会做无用的事情呢? 那么,这张姑娘如此快速的翻阅这里的书籍,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朱佑樘低头沉思之际,张婉却已经翻阅完了面前书架上的书籍。她正准备转移阵地时,却无奈的停了下来。 那边的一排书架,离这边稍远了一些,已经隐在了黑暗之中。此时,若是自己堂而皇之的过去翻看的话,那这位太子殿下,恐怕就真的要开口相问了。 张婉知道,由于自己的快速翻阅,已经引起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怀疑。若是自己再展现出了能夜中视物的本领,那对方,恐怕就不只是怀疑了吧。 想到这里,张婉只能暗自一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朱佑樘见对面的少女,停下了翻书的动作,不由也是一愣。 这张姑娘怎么突然停了下来?难道是自己的打量,太过明显而让她发觉了吗? 想到这里,朱佑樘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视线,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史书。 “殿下,”张婉走到朱佑樘的面前,曲身福了一礼,“时辰已经不早了,婉儿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张婉待对方点头之后,方才转身离开了藏书阁的大厅,向自己暂居的厢房走去。 朱佑樘看着少女款款离开的背影,不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懊悔。 自己怎么一个愣神,就点头答应了呢?这个晚上,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和这位张姑娘,好好的说上几句话呢! 第52章 来日方长 张婉离开之后,朱佑樘兀自懊恼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心思,认真的看起了手上的史书。 黎明时分,朱佑樘走出了藏书阁的大门,却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转身看了一眼偏院厢房的位置,不由低头一笑。 来日方长,想来,自己这两日也表现得太过心急了一些。况且,张姑娘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若是自己就这样将她拉入了这后宫的泥泽之中,是否又合适呢? 想到后宫之事,朱佑樘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散了下去。 今日,自己的东宫门口既然又出现了新的钉子,想必,那关雎宫的万贵妃,恐怕又要再生事端了。 如此看来,最近这些日子,自己倒是要小心一些,少来藏书阁这边了。否则,一旦自己行迹暴露的话,那万氏恐怕又会盯上张姑娘了。 母妃说的对,自己若想达成所愿的话,那在大事既成之前,就决不能让万氏注意到张姑娘这边。 否则,自己和张姑娘,恐怕就没有一丝的机会了。 想到万氏的心狠手辣刁钻跋扈,朱佑樘的面色,不由一冷。 来日方长,为了将来,他现在也只能暂时忍上一忍了。 …………………………………………………………… 储秀宫中,万宁儿送走了前来送信的小太监之后,不由将目光转到了关雎宫的方向。 叔父在信中所言,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承宠的机会,家里已经将她的亲妹妹万静儿,送进了万喜的府中。 想到自己年芳十三岁的妹妹,如今却要给那个荒淫无度的老男人万喜做妾,万宁儿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道冷光。 万贵妃,你逼我族亲至此,待将来有朝一日,我万宁儿出人头地之后,一定会加倍奉还! 只是如今,妹妹和那些金银财宝田产玉器,既然已经入了万喜的府邸,想必那万贵妃很快就要召见自己了吧。 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忍下这一时之气;否则,岂不是要辜负了妹妹、辜负了族里的这一番心意? 想到这里,万宁儿收回了目光,努力做出了一副卑微讨好的模样。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就必须时时刻刻的维持着这个模样,直到,陛下宣召的那一天。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个模样,才能让万贵妃那个老女人放心;只有那个老女人放心了,自己才有爬上龙床的机会! 果然,三日之后,万宁儿便等来了关雎宫中的赵嬷嬷。 “赵嬷嬷,”万宁儿屈膝行了一礼,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对碧绿水润的翡翠镯子,套到了对方的手上。“娘娘今日,心情可好?” 见万宁儿如此懂事,赵嬷嬷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手腕上新得的这对镯子之上。 “宁儿姑娘放心,娘娘今日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这对翡翠镯子碧玉无瑕而又晶莹剔透,显然不是凡品。宫外,恐怕也只有万首辅家,才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了。 万宁儿见此,表面上羞涩一笑,心中却不由呸了一声。 赵嬷嬷这老脏货,果然如叔父所言一般,最是贪得无厌吗?这样也好,只要她肯贪,自己总是能利用上几分的。 跟在赵嬷嬷身后的万宁儿,眼看关雎宫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不由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万贵妃毕竟还是后宫第一宠妃啊!传闻中,对方又是那样的专横跋扈,自己若是不小心一些,又怎么能心想事成呢? 眼看已经迈入了关雎宫的大门,万宁儿一狠心,又再次开口叫住了前方的赵嬷嬷。 “赵嬷嬷,”万宁儿见对方回过了头,这才一脸怯怯的笑道,“素闻娘娘不喜奢侈,我觉得今日头上的这支珠钗似乎不太妥当,不如请嬷嬷帮我保管一二。” 万宁儿一边说着,一边就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那只珠钗,不由分说的赛到了赵嬷嬷的手中。 赵嬷嬷看着手中珠钗上那一颗硕大的东珠,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姑娘说的是,那老奴就替姑娘暂时保管几天。” 她一边将珠钗放入自己的怀中,一边又看似无意的随口说道,“娘娘这几日,老是说腿脚有些不便利,也不知道是不是嘴角天气渐热的原因。” 赵嬷嬷的话,万宁儿自然听到了心中。她知道,对方这是在提醒自己呢!看来,今日自己难免要受上一番委屈了。 ………………………………………………………………………….. 关雎宫的大殿之中,万贵妃看着跪在下首的万宁儿,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冷笑。 眼前的少女,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五官精致,身材姣好。确实是有几分姿色!只可惜,这样的姿色,连给当年的柏氏提鞋都不配。 万安那老狐狸,竟然想用此女来争宠,真是痴心妄想! “起来吧,”见万宁儿也跪得差不多了,万贵妃这才懒懒的开了口。“说起来,你与本宫同宗,倒也不是外人了。” 见万贵妃开口叫起,万宁儿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又叩头行了一个大礼,怯声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有幸和娘娘同宗,能伺候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了。” “伺候本宫?”万贵妃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不过,你们这些秀女进宫,可是来伺候陛下的,本宫又哪里能当得起你们的伺候呢?” “娘娘,您当然当得起了。”万宁儿赶紧糯糯的开口,解释了起来。“众所周知,陛下最是宠爱娘娘了,奴婢伺候好了娘娘,也是为陛下分忧。” 见此,万贵妃的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莫名之色。这还没承宠呢,就想着为陛下分忧? 这丫头,好大的野心! “哦?”万贵妃抬头,表面看似随意的说道,“不知道宁儿姑娘,打算如何伺候本宫呢?” 见万贵妃松了口,万宁儿赶紧说道,“宁儿平日在家中,为了给祖母松范松范,也曾跟着几位老大夫,学了一些捏拿的功夫。” 捏拿的功夫?万贵妃一听,心中却是一动。 “既如此,本宫这几日,觉得脚背有些肿胀,那就劳烦宁儿你,替本宫捏捏?”说完,万贵妃便抬头看向了下方的万宁儿。 万宁儿见此,忍下了心中的屈辱之感,一脸欣喜的叩头谢恩之后,匍匐着爬到了万贵妃的脚下…… 当年韩信尚有胯下之辱,今日自己受的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有朝一日,她定能取代这万贵妃,成为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跪在万贵妃脚下的万宁儿,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眼里的那一丝恨意! 万贵妃,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第53章 刘家小姐 从文华殿离开之后,太子朱佑樘刚刚才迈进东宫的大门,却见等在大门一旁的小太监李广,朝自己递了一个眼色。 朱佑樘见此,不由有些诧异。这东宫之中,自己早就清理了个干静。此时,这小李子有话,却又为何不直说呢? 想到小李子一向机灵,行事又有分寸,朱佑樘眉头微皱。 “小李子,可是有事?”朱佑樘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开口问道。 这边小太监李广还未曾回话,一道妩媚的女子声音,却突然从一旁的花丛中传了出来。 “殿下,臣女刘娇娘,见过太子殿下。” 朱佑樘闻言,先是一惊。这东宫之中,怎会有外臣之女进来?莫非是……? 顺着女子的声音,朱佑樘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姐,在姹紫嫣红中,冲着自己盈盈一拜。 “刘小姐,免礼。”这位刘阁老家的千金,自从百花宴之后,便被万贵妃留在了关雎宫中小住了下来。此事,朱佑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娇娘谢过殿下。”刘娇娘闻言,借着身旁的几朵牡丹,似乎无限娇羞的抬起了头,冲着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 师傅曾经说过,这少女的天真浅笑之中,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娇媚。这样的笑容,又哪里是一般的少年人可以拒绝得了的呢? 然而,这样人比花娇的笑容,看在朱佑樘的眼中,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藏书阁中那个少女的冷清浅笑来。 还是那张姑娘笑得好看啊! “刘小姐,你怎么来本宫这里了?”朱佑樘冲着李广使了个眼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宫换身衣服,就得去皇祖母的慈宁宫请安了,若是无事的话,刘小姐就请回吧。” 李广自然也是机灵的,主子的话音一落,他就赶紧点了点头。“是啊,殿下,慈宁宫的汪公公,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刘娇娘闻言,不由抬头一愣。 怎会如此?自己的浅笑,连师父也说,已经有了七分的火候,可为何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却没有倾倒在自己的风姿之下呢? 见朱佑樘的身影已经渐渐走远,刘娇娘一狠心,不由上前追了两步,急急开口,“殿下,请留步,臣女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而来!” 朱佑樘暗叹一声之后,这才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刘小姐,不知万母妃有何吩咐?”朱佑樘一叹。我当然知道你是奉了万贵妃之命而来的,否则,你一个外臣之女,又怎么能踏入我东宫大门的半步呢? 见朱佑樘到底是停了下来,刘娇娘心中一松之后,这才带着几分娇憨的笑道,“殿下,贵妃娘娘见您最近读书十分辛苦,便特意吩咐臣女为你送来了一盏雪燕,也好补补身子。” 万贵妃有如此好心?朱佑樘闻言,自是暗中一声冷笑。那万贵妃对自己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又怎么会送来雪燕,为自己补身体呢? “多谢刘小姐。”朱佑樘表面不动声色的冲着关雎宫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万母妃的好意,本宫感激不尽。还请小姐回去,代本宫致谢一番。” “小李子,派人送刘小姐回关雎宫。”朱佑樘转头吩咐了李广一声,再回头看着刘娇娘温言说道,“刘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宫还要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就不留你了。” 说完,也不待刘娇娘回话,便转身向着自己的寝宫,大步而去。 “殿下!”见此,刘娇娘不由冲着朱佑樘离开的方向,捏紧了帕子,跺了跺脚。 待这位刘阁老家的千金,发泄一通之后,李广才低头掩住了眼里的那一丝嘲讽,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刘小姐,请吧。” ……………………………………………………………………………………….. 关雎宫中,万贵妃看着无功而返的刘娇娘,不由邹了邹眉头,挥手遣退了一干的下人。 待内殿之中只剩下了她二人之时,刘娇娘心中一惊,不由便跪了下去。 “娘娘,臣女有负众望,还请娘娘责罚。”叩头之后,她一脸惶恐的看着万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师傅曾经说过,这位贵妃娘娘得天子龙气相护,乃是真正的贵人,不是自己所学的那些妩媚手段可以迷惑的。 “娇娘,”万贵妃口中喊着刘娇娘的闺名,眼里却是冷意一片。“当年,我曾受过你师傅的一次大恩,所以这一次,我才给了你这个机会。” 否则,朝中依附于她的大臣众多,她又怎么会单单留了她刘娇娘入宫小住呢? “臣女知道,是臣女没用,辜负了娘娘的厚爱。”刘娇娘收起了自己的媚态,有些戚戚然的低下了头。 万贵妃看着少女凄然丧气的样子,不由邹眉沉思了起来。这神僧继晓,本领通天,他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连一个朱佑樘都拿不下呢? 难道,那朱佑樘真有真龙天子的命! 我呸!想到这里,万贵妃在心中狠狠的呸了一声,就算那个小孽种是真龙命,本宫手里,也一样有屠龙刀。 万贵妃的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刘娇娘看在眼中,惧在心里。 这位贵妃娘娘,不会因此而要了自己的命吧? 想到这里,刘娇娘纵然是学了一些本事,可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此时也不由害怕得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刘娇娘在心里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事,虽然世人都说这位贵妃娘娘嚣张跋扈狠毒异常,可师傅也曾说过,这位贵妃娘娘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之人罢了。 况且,当年师傅曾对万贵妃有救命之恩,看在师傅的面上,这位主子应该也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吧。 她才十五岁,正是花样年华之时,她还不想死啊。 片刻之后,万贵妃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冲着地上的刘娇娘摇头一叹。 “你且起来吧。”她弯腰亲手扶起了地上的少女,一脸温和的说道,“你师傅本领通天,这一次你失败了,恐怕是本领还没有学到家吧。” 她牵着少女的手,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含笑宽慰了起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来日方长,你且先回去,跟着你师傅,再好好的练练本事。” “这太子妃的位置,本宫,替你留着!” 第54章 躲个清净 一眨眼,两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藏书阁的顶楼之上,张婉放下了楼中的最后一本藏书,不由低头一叹。 自己闭关万载,原来这人间已是沧海桑田了吗? 依她在书中所见,如今的这个人间,似乎和自己闭关之前,已是大不一样了啊。 皇朝更替,她并不在乎。可如今的这个大明朝,对她而已,却终是不同的。 紫薇冲煞!自己到底该如何破局呢? 不多时,窗外大柳树上传来的阵阵恼人的蝉鸣声,让张婉顿时就回过了神来。 有人来了! 她在藏书阁的四周布下了阵法,若是没有外人踏入,这蝉鸣之声,是无论如何也传不进来的。 张婉探头往窗边一看,却是邹了邹眉头。 怎么是他? 这太子朱佑樘虽说这两月间,也来过此处数次了;可往日他来,都是在夜间,这白日里便过来,倒也是头一次了。 朱佑樘推开藏书阁的院门,站在院中的大柳树下,抬头看了看四周。 绿树成荫,蝉鸣悦耳。 这白日里的藏书阁,倒也是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殿下!”张婉一脸淡然的走出了藏书阁的大门,低头屈膝,盈盈下拜。 朱佑樘回头,看着从书海中走来的少女,不由心神一怔。 佳人灵动,墨香怡人,相得益彰之下,不由让人觉得十分的心旷神怡。 “张姑娘,不必多礼。”他到底不是常人,不过瞬间的功夫,朱佑樘便回过神来,淡淡的含笑点头致意。 少女身上那混合着淡淡墨香的气息,让朱佑樘心跳加快的同时,不由暗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才想到,这两个月间,自己每次深夜前来,她似乎都沉浸在书海之中。 “张姑娘,你似乎很喜欢看书?”他抬头看向一旁淡然从容的少女,眼里闪过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张婉闻言,却是一愣。 喜欢看书吗?也不算是吧,她只不过是想在这些书中了解一些世事人情而已。 “倒也不是,只不过是随意翻看而已。”张婉抬头看了过去,心中却是有些疑惑。 她和这位太子殿下,之前也打过好几次的交道,可却不曾像今日这般,闲话聊天。 随意翻看?朱佑樘闻言,却是笑着看了过去。以张姑娘那快速翻书的动作,这随意二字,恐怕是不怎么妥当吧。 朱佑樘眼里的疑惑,张婉却是不准备解释了。在她看来,她和他,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似乎没有那个必要给他解释吧。 “殿下今日此时过来,可是要找什么书吗?”说完,张婉侧身后退了半步,让出了藏书阁的大门。 是要躲着我吗?朱佑樘见此,心中有些失落。 这两个月来,他曾数次夜探藏书阁,也曾三番五次的开口试探过了,可这位张婉姑娘,似乎,也太冷清了一些。 “张姑娘,”朱佑樘暗中鼓起了勇气,抬头目光灼灼的看了过去,“我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看书而来。” 不是为了看书吗?那是为了什么呢?张婉偏过头,却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那一丝慌乱,以及那一丝期待。 “殿下可是有心事?”紫薇冲煞,她既已入局,自然不能对这位殿下的事,不闻不问。 少女那清澈的眼神,坦然的口吻,让朱佑樘不由心中一叹。 “是啊,”他避过了少女的视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今日,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躲个清净而已。” 想到今早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时所见的情景,朱佑樘不由一叹,“我此番前来,希望不会扰了姑娘的清净才好。” 躲清静吗?张婉闻言,不由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慈宁宫的方向。 难道,这好不容易才平静了月余的后宫,又要再起波澜了吗? ……………………………………………………………………………………………. 身在藏书阁的张婉,不知道的是,在这后宫之中,又何曾真正的平静过啊。 慈宁宫中,端坐在上首的周太后看着下方的一众后妃,不由将目光落在了离自己最远的那两个位置之上。 “杨美人,万才人,”周太后看着下方那两个应声而起的年轻嫔妃,不由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上前来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 “是,太后。”美人杨柳和才人万宁儿低头行礼时,各怀心思的相互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却是笑着携手,盈盈走上前来。 一旁端坐的万贵妃,见两位年轻的宫妃相携走到太后的面前时,却是忍不住的心中一涩。 这两个月来,自己压下心中的苦涩和恨意,狠心的将陛下多次推到这二女的身边,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赐座。”周太后冲着一旁的心腹大太监汪如海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看向了二女,“你二人进宫也有些日子了,今日倒是第一次来哀家这里坐坐。” 宫规森严,以杨美人和万才人的分位,本是没有资格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 不过今日嘛?万杨二人闻言,虽是立即起身,却一同怯怯的看向了上首的万贵妃。 “母后,”万贵妃见此,这才笑着开了口,“臣妾想着,两位妹妹承宠也有些日子了,也是该来给母后您请安的时候了。所以今日,臣妾才斗胆,带了二人前来,还望母后不要怪罪才是。” 万贵妃口中说着斗胆,脸上却是一片坦然之色。若她愿意,万杨二人为妃为嫔,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到时候,这二人的分位够了,自然也就有资格来慈宁宫请安了。 殿中的众后妃见万贵妃如此的嚣张,不由心中一紧,面上却是含笑着,不动声色的暗中看向了上首的周太后。 周太后却也没有生气。这贵妃万氏的嚣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要和她置气,那自己岂不是早就被气死了不成? “贵妃说的是,”周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向杨万二人时,话锋却是倏地一转,“你二人也承宠数月了,可有什么好消息没有?”周太后最关系的,自然是儿孙子嗣之事。 杨柳和万宁儿闻言,皆是一愣。二人都没有想到,这周太后竟然会当众问起了这个问题。 到底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这脸皮终究还是薄啊。 二人脸上同时一红,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第55章 空欢喜 美人杨柳此时,只觉得脸上一片热腾腾的火辣。 自己承宠也才不过两月有余,又哪里会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传出呢? 若这皇嗣这么容易就怀上了,那为何宫中至今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呢? 只不过,这些话,杨美人也只敢闷在心中,可是万万不敢当众讲出的。 此时,她见周太后问起了此事,似乎也只能仓促起身,又尴尬了片刻,见一旁的万才人衣角微动时,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回太后的话,嫔妾……”杨美人刚刚才怯怯的开了口,却瞥见身旁的万才人已经跪了下去。 “回太后娘娘的话,”才人万宁儿的声音,虽也是怯怯糯糯的,可却盖过了杨美人的声音,显得各位引人注目。“嫔妾的小日子,倒是晚了两日了。” 小日子晚了两日?在场的众后妃闻言,却不由暗自摇头一笑。 这女人的小子晚个一两日,乃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可这位万才人,此时却当众提了出来,她想干什么?是想暗示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了吗? 这位万才人啊,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 坐在周太后下首的王皇后,见对面的万贵妃邹了邹眉头,不由笑着开了口,“母后,既然万才人说她小日子晚了两日,不如就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说完,王皇后回头,看似看向了前方跪着的万才人,眼前的余光却微不可见的向一旁的纪淑妃,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她知道,这纪淑妃也是一次承宠,便有了太子;此时闻听这万才人小日子晚了两日,对方难免就会有些想法了。 只不过,王皇后到底还是小看了纪淑妃。 一直淡然端坐在王皇后下首的纪淑妃,在听了万才人的话之后,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在纪淑妃看来,这个新进宫的才人万宁儿,选在此时开口,要防的,恐怕不是她这位淑妃娘娘吧。 纪淑妃心中一声冷笑,表面上却仍是淡然的模样。她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目光却微微扫向了斜对面的贵妃万氏。 果然,万贵妃见王皇后开口就要宣太医,脸上的神色一顿之后,紧接着也展眉笑看向了上首的周太后。 “母后,臣妾也觉得皇后娘娘所言有理,不如就宣个太医过来看看吧。”说完,万贵妃又回头,挑衅似的看了对面的王皇后一眼。 想看本宫的笑话?凭你也配! 王皇后见此,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万贵妃的专横跋扈,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会和对方置气。 跪在下首的万才人,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了。 她见周太后吩咐人去请了太医之后,一颗心便不由自主的跳到了嗓子眼。 自从小子日晚了之后,这两日里,自己一直都有些恶心想吐,似乎就在这一夜之间,自己又喜欢上了吃些酸甜的东西。 这在万才人看来,不是有了身孕,又是什么呢? “万才人,你先起来吧。”周太后慈祥带笑的声音,总算是让万才人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此时欢喜得过了头的万才人却没有发现,她身旁的杨美人,此时竟然也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欢喜模样。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有常驻慈宁宫的周太医,过来叩头请安了。 “周太医,你给万才人请个脉吧。”周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是,太后娘娘。”周太医叩头行了一礼之后,这才转身向一旁的万才人走去。 在周太医为万才人请脉问诊之时,大殿中其他妃嫔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转向了一旁端坐的纪淑妃。 见纪淑妃仍是一脸的淡漠模样,众人在心中不由同时感叹了起来。 这位淑妃娘娘,倒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纪淑妃当然能沉得住气,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必须能沉得住气! 否则,若是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沉不住气的话,那才十五岁的樘儿,又该如何呢? 很快,周太医便把完了脉,一脸凝重的走回了大殿正中。 “回太后娘娘的话,依微臣所见,这位万才人,恐怕最近是有些郁结忧心,又偶有上火,才会……” 周太医的话没有说明,大殿中却有人低头暗笑了起来。 见此,周太医也只能暗自一叹。他多年行走在后宫之中,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 特别是今年,自从万贵妃提议为陛下选秀开始,周太医便知道,这后宫之中,恐怕又要掀起一轮腥风血雨了。 果然,这选秀刚刚才结束月余,这些新进宫的嫔妃们,便忍不住各自出手了吗? 周太医没有说出的是,依他刚才的把脉看来,这位万才人的小日子之所以会延迟了两日,恐怕不止是她自己心里作祟的原因吧。 对方那脉象中隐隐的散息,分明就是有人给她下了药啊。 只不过这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周太医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言多必失、明哲保身的道理,年过花甲已经在后宫中行走了几十年的周太医,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面对四周隐隐传来的嗤笑声,万才人涨红着脸,低垂着头,眼里却闪过了一道冷光。 到了此时,若她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去,那她可就真成了傻子了! 至于算计自己的人,万才人不用想也知道了,定然是自己身旁的这位杨美人了。 “太后娘娘,”万才人赶紧跪了下去,一脸哭腔的说道,“奴婢不是有意欺君,奴婢,奴婢只是……” 说到这里,万才人似乎有些惶恐的说不下去了,她语无伦次的自称着奴婢,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今的她,仍然是皇帝的妃子呢。 上首的周太后见万才人一副惊慌失措的胆小模样,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哀家又没有怪你,你快起来吧。你还年轻,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周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人扶起了地上的万才人。 在周太后看来,此次虽然是空欢喜了一场。可眼前的这位万才人,虽然胆小了一些,却是个实诚的孩子。 将来,她的小孙子若是有了这样的一个母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第56章 暗杀 这一日,众后妃离开周太后的慈宁宫时,万贵妃仍是如往常一般,傲然先行。 而王皇后和纪淑妃,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各自离开。 “淑妃妹妹,”王皇后拉着纪淑妃的手,丝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温和含笑的说道,“今日天气不错,妹妹若是有空的话,不妨陪本宫走走,可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向淡漠的纪淑妃闻言,却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能陪姐姐走走,妹妹荣幸之至。” 言罢,这二人便笑着携手离开了慈宁宫。 那些分位较低的嫔妃见此,虽目光游离闪动,可到底还是没有一人,敢跟了上去。 而走在最后的才人万宁儿见此,却是不由心中一动。 今日之事,已经让她学了个乖。她知道,自己和杨美人如今都是万贵妃的人,所以这万贵妃哪怕是知道了这杨氏要害了自己,恐怕也是会袖手旁观的吧。 既然如此,她又何不另找靠山呢? 如今看来,这王皇后和纪淑妃,面对万贵妃,虽然是声势微弱,可到底是站了名分大义。她二人,一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人是太子殿下的生母。 若是自己选择投靠了此二人呢?那会不会…… 数息之后,万才人一声叹息,却又摇了摇头。那位王皇后还好说,可这位纪淑妃恐怕是容不下自己生下皇子的吧。 而自己呢,若想在这后宫之中,谋得一席之地的话,这皇子,却是必须要生的。 想到这里,万才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收敛好了自己的心思,朝着万贵妃的关雎宫走去。 回到关雎宫的万贵妃,面对下首跪着的杨美人和万才人二人,不由冷下了脸色。 “两位妹妹真是好本事啊!”她低头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却是没有看二人一眼。 “贵妃娘娘明鉴,不关嫔妾的事啊。”杨美人率先哭诉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跪爬到了万贵妃的脚下,哀声哭泣了起来,“嫔妾没有,真的没有…….” 而万才人此时,却只是委屈的低下了头,一副懦弱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却不曾开口分说出一个字。 见此,万贵妃不由在心中一声冷笑。这两个小丫头,倒是很会做戏啊! 只可惜啊,她万贞儿又不是傻子,又岂能任由二人做戏糊弄! “好了,都快别哭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本宫苛待了你们?”万贵妃摆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见此,杨美人和万才人抬头,相互狠狠的看了一眼后,才同时行礼,退出了大殿。 见没有了外人,赵嬷嬷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住了主子的胳膊,“娘娘,这两个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要……” “不用,”万贵妃摇头打断了赵嬷嬷的话,“给十二监那边传话,今日把所有秀女的绿头牌都给陛下送去。” 不过是两个低位的宫妃罢了,由得他们去闹吧。 不管他们怎么争宠,为的,还不是想早日怀上龙子吗?而自己想要的,不也正是如此吗?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就放手让他们去闹好了。这样一来,自己也好腾出手来,去对付纪氏和王氏那两个贱人! 万贵妃的心思,赵嬷嬷自问也是能够猜到一二分的。 这新进宫的秀女,已经承宠数月了,却没有一人传出好消息。贵妃娘娘,这是有些着急了啊。 “娘娘,”赵嬷嬷低头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的说道,“据东宫那边的钉子回报,太子殿下这几日,似乎总爱去藏书阁那边。依老奴看来,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 至于是怎么样的一个好机会,赵嬷嬷没有说,万贵妃却是心知肚明的。 藏书阁位于紫禁城的最角落处,平日里最是偏僻无人之处,若是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在那边出了意外的话,任谁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陛下可是在数月之前,将那藏书阁,赐给了承乾宫纪氏那个贱人啊。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嘴角上扬,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几息之后,她回头笑看了赵嬷嬷一眼,眼里却闪过了一丝冷意。 “赵嬷嬷,今日你便出宫,去一趟燕子胡同那边吧。” ……………………………………………………………………………………………………… 亥时将至,冷宫的永巷之中,张婉辞别了有些依依不舍的柳儿之后,转身向藏书阁的方向走回。 突然,张婉停下了脚步,鼻头微动。 好浓的血腥味啊! 张婉抬头,看向了藏书阁的方向。若是她没有闻错的话,这血腥味,似乎正是从藏书阁那边传来的。 可这藏书阁,平日里就自己一人,那这血腥味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张婉有些邹眉,却突然又暗叫了一声糟糕。 不好!这么晚还去藏书阁的,只可能是朱佑樘一人!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提气点足,身形连闪,快速向藏书阁的方向掠去。 此时,藏书阁所在的小院中,浑身是伤的朱佑樘一手扶着一旁的大柳树,一手拿着手中的利剑,正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在侧。 朱佑樘剑法虽是精妙,可到底还是年幼,内力不足之下,此时被三人围攻,左支右拙之下,已呈强弩之末之态。 几息之后,当张婉赶到之时,朱佑樘已是背靠大树,而勉力支撑了。 见此,张婉一边暗叹,一边随手折取了身旁的一段树枝。 哎,当年大师兄教自己这套世俗的剑法时,自己还以为永远都用不上呢。却没有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一叹之后,张婉的身影已经快速的闪到了朱佑樘的身边。 “张姑娘!”朱佑樘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见来人是张婉后,刚想嘱咐对方小心些,却见张婉身形快速闪动之下,已经逼退了面前的三个黑衣人。 此时的张婉,虽然灵力被封,可这副身体,却是大修士的身体。因此,无论是从强度,力度,还是灵活性来看,都远非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张婉便已经击倒了面前的黑衣人,反身看向了倚靠在大树之下重伤不起的朱佑樘。 “殿下,你没事吧?” “张姑娘,不能留下活口。”此时的朱佑樘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他将自己手中的利剑用力的抛向了张婉。 张婉见此,只得持剑回身,一一结果了那几个黑衣人的性命。 第57章 契约 见黑衣人尽数伏诛,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的朱佑樘,心下一松,终于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张婉放下了手中的利剑,蹲身看着面前昏倒过去的朱佑樘,却是邹紧了眉头。 朱佑樘身上那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倒是无碍。可关键是,那些黑衣人的武器上,竟然侵染了剧毒。 张婉看着脸色乌黑浑身侵出黑血的朱佑樘,不由低头一叹。 剧毒已经渗入了这位太子殿下的五脏六腑,若是自己不出手的话,此人应该是活不过今晚了。 哎,张婉再次轻叹一声,却淡然起身,在四周捡起了几粒小石子,随手一抛之后,这才反身回到了柳树下,看着朱佑樘摇了摇头。 几息之后,见朱佑樘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张婉这才从怀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蓍草,借用此物的灵力,在四周勉强的摆出了一个聚灵阵法。 在四周灵力微微流转的那一瞬间,张婉闭眼,盘腿而坐,狠咬舌尖。 借着那一滴心头之血,一直沉睡的神识瞬间便冲向了丹田的封印之处。 九转封印之处,红光一闪而没,继而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张婉见此,心中一动。元神之中,那个刚刚才清醒过来的迷你小人,也随即捏起了一个手势…… 一息之后,一股古朴而气势逼人的威压,瞬间便笼罩在了顺天府的上空。 夜风骤停,百虫禁声;月退星消,乌云聚顶。 在世人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九道惊天炸雷响过,磅礴大雨终于期然而至。 解开了两道封印,已经恢复了元婴期修为的张婉,此时,却顾不得因为自己的解封,而引起的天地巨变了。 她强行抽取了方圆几百里的灵气,凝结成丝,缓慢而仔细的注入了朱佑樘的体内,小心的清除着对方体内的剧毒,温和的修复着对方体内受伤的经脉…… ……………………………………………………………………….. 关雎宫中,随着倾盆大雨的到来,万贵妃的心情也是差到了极点。 “赵嬷嬷,还是没有消息传回吗?”万贵妃转头看向了下方的赵嬷嬷,一脸的暴戾。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回! 赵嬷嬷闻言,不由缩了缩脖子,一脸的卑微,“娘娘,今夜的雨势太大,将那四周的痕迹,都已经冲刷了个干净。老奴派了几波人出去,却是没有找到一点的痕迹……” 见万贵妃的脸色越来越沉,赵嬷嬷不由便转了话锋,“娘娘,今夜这暴雨突至,雨势又这样的大,那些杀手恐被暴雨所阻,这消息传回得慢了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是吗?”万贵妃冷冷的看了赵嬷嬷一眼,这才转身走回了软塌之上。 今夜入宫的这些杀手,乃是弟弟万喜从军中挑选的好手,皆是她万家的心腹死士。这些死士,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厉之人,又怎会被这区区暴雨所阻呢? 可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却没有半点的消息传回,万贵妃隐隐的知道,今日的行动,恐怕又是失败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回头冷冷的看向了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赵嬷嬷,寒声吩咐道。 “赵嬷嬷,你亲自带人去藏书阁那边看看。” 在万贵妃看来,暗杀行动失败了没有关系,可那些死士的尸体,却是决不能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的。 “是,娘娘。”赵嬷嬷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可在主子逼人的眼神之下,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赵嬷嬷带着两个黑衣蒙面之人,在黑夜中,推开了藏书阁的院门。 两个黑衣人,冒着大雨在院子中仔细的查看了一圈,这才反身冲着赵嬷嬷摇了摇头。 “嬷嬷,没有人。”真是见鬼了,自己的同伴明明是追踪到了此处,怎么会没有人呢? 赵嬷嬷闻言,不由一惊。她带着二人从东宫一路找到了这里,却是没有发现丝毫的痕迹。 难道,那两个杀手和太子一起,飞天遁地了不成? “先回去,娘娘还等着呢。”几息之后,赵嬷嬷借着手中的灯笼,再抬头看了院中一眼,这才带着二人,反身走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而此时,院中的那颗大柳树下,盘腿而坐的张婉,却是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赵嬷嬷等人离开的方向。 原来,这一次的刺杀,又是那位万贵妃的手笔吗? 一息之后,张婉收回了视线,却又邹紧了眉头。 这聚灵阵中的灵气,已经越来越少了,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行事一向果断的张婉,不由再次捏出了一个法诀,将一丝灵气注入了朱佑樘的胸口,护住了他的心脉…… 片刻之后,见朱佑樘的心跳已经渐渐平稳,张婉收气之时,又习惯性的双手一捏,顿时便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契约…… 待契约没入了朱佑樘的额间之后,正在重新封印自己灵力的张婉,这才回过神来,暗叫了一声不好。 原来,按照修真界中的规矩,修士若是出手救了其他修士的性命,便自然可以在所救之人的体内种下这主仆契约,也是算了结了这一段因果。 张婉刚刚在出手救了朱佑樘之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按照以往的习惯,自然而然的便结成了一个契约,打入了朱佑樘的额间。 重新封印了自己灵力的张婉,看着仍然昏迷在地的朱佑樘,不由又是一叹。 罢了,这契约既然已经形成了,自己且当它不存在吧。况且,这朱佑樘本就是一个凡人,她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要一个凡人做仆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今后她不启用这契约,对方也不会有所察觉,那这契约,有,也便和没有一样了。 这朱佑樘不过是一凡人而已,也就区区百年的寿命。待百年之后,他身死重入轮回之时,这契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用再冒险解开封印,以解除她二人之间的这一主仆契约了。 “张姑娘,”朱佑樘微弱的声音,却在此时传了出来,“是你又救了我吧。” 又?回过神来的张婉,看着朱佑樘,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又救了殿下一次。” 可不就是又吗?在数月之前的御花园宫宴上,自己也曾在无人知晓时,救过他一次呢。 只不过,那一次的事情,这位太子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58章 这一场暴雨 朱佑樘见对面的少女,坦然承认了此事,不由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那日在御花园中,自己没有看错。这位张姑娘,果然是故意晕倒的。 “殿下是怎么发现的?”张婉扶起地上的朱佑樘,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日的事情,她自问并无露出半分的破绽。而后,她在人前,也没有提到过只言片语。 那这位太子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张婉有些好奇。 少女微微偏头时,那耳边的碎发,悄然滑落,扫过她优美白皙的颈间,也触到,少年人的额头。 朱佑樘顿觉脸上一烫,低头便别开了视线。“姑娘今日这般好的身手,又怎会是那体虚到会晕倒的娇弱女子呢?” 其实,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在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了心神。以至于,她不过是微微的看了一旁的女子一眼,他便也留意到了心间。 是这样吗?张婉闻言,却是一怔。 原来是今日自己暴露了身手,这才引起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怀疑啊。看来,这位殿下,也是位心细如发之人啊。 想来也是,以今天这暗杀的阵势来看,这位太子殿下,若不聪明仔细一些,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吧? 想到这紫禁城中的诡异风云,张婉不由暗自一叹。 “殿下,是送您回东宫吗?”藏书阁的院门处,张婉搀扶着朱佑樘,看着漫天的瓢泼大雨,不由挑了挑眉头。 她不过是解开了两道封印、抽取了此地方圆百里的一些灵气而已,就已经引起了如此大的天地巨变吗? “不,劳烦姑娘,送我去慈宁宫。”朱佑樘抬头看着前方夜幕下的大雨,同样拧紧了眉头。 这个时候,他不能回东宫;否则,他今夜受伤的消息,就要瞒不住了。 身为太子的朱佑樘知道,作为一朝之太子,若是传出了身受重伤的消息,必将会引起国祚不稳,江山震动。 为了不引起前朝的震动,他只能忍下这口气,暂时躲到祖母的慈宁宫中,安心养伤。 朱佑樘的顾虑,张婉虽然不明白,却仍是依言,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送殿下去慈宁宫。” …………………………………………………………………………………………. 慈宁宫的大门处,接到消息急急赶来的汪如海,看着面前浑身都湿透了的二人,不由惊呼了起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刚才报信的小太监说,殿下身体有些不便,他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不便法! “汪公公,”一脸苍白的朱佑樘,艰难的点了点头,“先进去再说。还有,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汪如海见此,赶紧点了点头,从张婉手上接过了朱佑樘的胳膊,“殿下放心,老奴省得。” 说完,汪如海便向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靠在他怀里的朱佑樘向前走了两步,眼见张婉没有跟上来,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张姑娘,你……” “殿下,”站在慈宁宫大门外的张婉,平静的摇了摇头,“殿下既然已经到了慈宁宫,那张婉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张婉不待朱佑樘出声挽留,便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在她看来,朱佑樘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此刻又到了周太后的慈宁宫中,张婉相信,有了周太后的照顾,她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呢。 待张婉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雨幕之中,朱佑樘这才回头,冲着一旁的汪如海,点了点头。 在这大雨磅礴的黑夜之中,慈宁宫的大门轰然关闭,而御花园一侧的某处小院中,却在此时,悄然打开了院门。 “主人!”刘洪看着深夜冒雨而来的张婉,不由躬身行了一礼,“可是有什么吩咐?” 刘洪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数月都没有联系过自己的主人,不会在此时,冒雨前来。 “洪公公,”张婉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眼里闪过了一丝凝重,“你想办法去宫外打探一下,看看顺天府一地,因此次暴雨受灾的百姓,究竟有多少。” 受灾?刘洪闻言,却是一愣。 “主人,这夏季偶有暴雨,也是常有的事情,您不必如此的悲天悯人。依老奴看来,不如……” 刘洪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对面的张婉沉声打断。 “洪公公,这不是偶有暴雨。”张婉看着四周越来越大的雨势,不由在心中一叹。 若不是她擅自解开了封印,又强行抽取了这四周的天地灵力,为太子朱佑樘逆天续命,而触发了此界的天地法则,又怎么会引来如此大的暴雨呢? 想到刚刚在来时的路上,自己临时起意而撒出的那一副卦象,张婉不由闭上了眼睛。 这些因果,既然因她而起,便也由她来偿还好了。 几息之后,张婉再次睁开了双眼,眼底却已经平静如初。 “洪公公,从即日起,顺天府境内,将会有为期一个月的暴雨。你且派人去……”张婉一边沉声吩咐着,一边却将目光转向了慈宁宫的方向。 自幼,她便杀伐果断,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这场大雨既然因她而起,便也由她来结束好了。 听完了张婉的吩咐之后,刘洪一脸恭敬的点了点头。 “主人,但请放心。我们刘家准备了这么多年,别的暂且不说,在这场暴雨之中,只护住一方百姓的性命,却还是难不倒我们的。” ………………………………………………………………………….. 慈宁宫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朱佑樘,看着正在落泪的周太后,不由笑了笑。 “皇祖母,您别担心。”他一边劝着,一边看向了一旁的周太医,“周太医不是说了吗,孙儿的伤势,并无大碍的。” 周太医见此,也赶紧开口保证道,“是啊,太后,殿下身上的伤口看着虽多,其实却并无大碍。” 此时的周太医,心里也是满腹疑惑。这殿下身上的伤口,分明已在渐渐的愈合,这可不像是今夜才受的伤啊! 可奇就奇在,太子殿下确实是刚刚才受的伤! 周太医虽然满腹疑惑,可却并没有开口多问上一句。 他也知道,这太子受伤,乃是国之大事,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可以多嘴的事情。 周太医的保证,总算是让周太后大松了一口气。 “樘儿,你告诉祖母,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9章 少年人的心思 见周太后问出了此话,一旁的周太医赶紧行了一礼,带着一干宫人退出了内殿。 “皇祖母,”此时没有了外人在,朱佑樘自然也不会隐瞒什么了,“孙儿在去藏书阁的路上,遇到了一伙黑衣人的暗杀。” 什么?一国之储君竟然在后宫遭到刺杀!周太后闻言,不由吃惊的站了起来。 在这后宫之中,敢如此行事的,便只有…… 周太后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脸色异常的难看。“毒妇,尔敢……” “皇祖母,”朱佑樘出声打算了周太后的话,“我们没有证据,父皇是不会相信的。” 只要父皇不相信,他们便不能将万贵妃如何。 朱佑樘都明白的道理,周太后当然就更明白了。 “樘儿,”她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一脸无奈的说道,“你父皇他……你不要怪他。” “皇祖母,”朱佑樘摇了摇头,“子不言父之过,孙儿都明白的。” 况且,当年之事,他从宫中那些老人儿的口中,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 父皇之所以会如此的信任万贵妃,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不言也罢。 只是今夜之事,倒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想到少女那滑过自己额间的碎发,朱佑樘不由心中一热。 “皇祖母,今夜之事,多亏了藏书阁的女史,张婉姑娘。”他见周太后看了过来,才低身一缓,继续说了起来。 “孙儿被人追杀之时,多亏了张婉姑娘挺身而出,拉着孙儿借着大雨,才躲了过去。后来,张姑娘又扶着孙儿来到了慈宁宫中。” 至于张婉身怀武功之事,朱佑樘却是有意的隐瞒了下来。 他知道,皇祖母一向喜欢温婉端庄大气的女子。而张姑娘的外表呢,可不正是皇祖母喜欢的类型吗? 果然,周太后听了此言,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上一次,便是因为这张婉的突然晕倒,樘儿才会躲过了那一劫;这一次,又是因为这张婉的突然出现,樘儿才会躲过暗杀,再次逃过一劫。 如此说来,这张婉和樘儿,确实是有几分缘分的。莫非,这便是缘分天定? 想到这里,周太后不由抬头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 “樘儿,你觉得那张女史,如何啊?” 朱佑樘闻言,却是别开了头,有些羞涩的说道,“孙儿觉得,张姑娘,她很好。” 是啊,她很好。千言万语,在他的心中,也抵不过很好二字。 “很好?”周太后见孙子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很好是什么意思啊?樘儿,你倒是和皇祖母说说看,到底是怎么样个好法。” 祖母的取笑,让少年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祖母,孙儿与张姑娘,不过也只相见了两次,又哪里知道那些?”他低着头,偷偷的瞄了一眼周太后的神色,才有些别扭的说道,“孙儿只是觉得,她很好就是了。” 见孙子如此的模样,周太后不由大笑了起来。 自己也曾年轻过,又怎么会不懂这少年人的心思呢! “樘儿,”笑过之后,周太后起身来到了床边,拍了拍孙子的手,“你且先安心养伤,此事,祖母自会为你做主。” 见此,朱佑樘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 藏书阁中,张婉看着地上的两具黑衣人的尸体,不由邹紧了眉头。 这后宫之中,虽然处处都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可她却并不想这么做。 如今,这关雎宫所派出的杀手,既然已经消失在了藏书阁;那位万贵妃一查之下,恐怕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已经从冷宫之中,脱身到了此处。 自己和这位贵妃娘娘,原本就有些旧隙;如今,又有了今夜之事。以这位贵妃娘娘的嚣张性子来看,恐怕是再也容不下自己了吧。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主动出击,也算是给对方一个警告吧。 想到这里,张婉弯腰,一手提着一具尸体,身形连闪之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半刻钟之后,张婉提着两具尸体,站在了关雎宫的宫墙之下。 她见四下无人,玉足一点,身形拔地而起,瞬间便翻墙而入。 黑夜之中,一直睡得不太踏实的万贵妃,突然觉得脸上一凉,顿时就惊醒了过来。 “啊!”万贵妃尖叫着,扒开了自己身上冰冷的尸体,踉跄着跳下了床榻,一下就窜得老远。 闻声赶来的赵嬷嬷等人,看着寝殿一角双手抱胸有些瑟瑟发抖的万贵妃,不由神色大变。 “娘娘,您怎么了?”赵嬷嬷见此,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去,一把就抱住了万贵妃,一如多年以前,抱着那个初入宫的干闺女一般,一脸关切的开口问道。 这些年来,主子难得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她当然要好生的表现一番了。 “嬷嬷,嬷嬷……”万贵妃倚靠在赵嬷嬷的怀中,伸手指了指自己床榻的方向。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啊!”几个胆小的宫女,同声的惊呼声,倒是让万贵妃回过了神来。 “都给本宫闭嘴!”她从赵嬷嬷的怀里,站了起来,厉声呵斥。 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的皇贵妃啊,不过片刻的功夫,万贵妃的情绪,便已经渐渐的平静了起来。此时,室内烛火通明,宫人众多,万贵妃自然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嬷嬷,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吧。”她冲着赵嬷嬷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这才在大宫女雪梅的搀扶下,走到了一旁的软塌之上,坐了下来。 今夜之事,太过诡异了,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了。 片刻之后,当赵嬷嬷走回寝殿之时,万贵妃却正好抬头看了过来。 “嬷嬷,有消息了吗?” 她派出的杀手的尸体,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关雎宫中;想必,朱佑樘那个小孽种,恐怕又逃过了一劫吧。 赵嬷嬷闻言,神色一僵,却仍是点了点头。 “娘娘,刚刚收到的消息,太子负伤,去了慈宁宫那边。” 慈宁宫!万贵妃闻言,不由气得站了起来。 此次又是周太后出手,护住了那个小孽种的性命吗? 赵嬷嬷见此,不由心念一动,挥手遣退了一干的宫人。 见内殿里已经没有了旁人,赵嬷嬷这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娘娘,若不是那周太后,您又何至于后位旁落,以至于这些年来……依老奴看,不如……”说到这里,赵嬷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万贵妃闻言,却是厉声打断了赵嬷嬷的话。“嬷嬷,你给本宫听好了,慈宁宫那边,不准妄动。” 她万贞儿再不堪,也不会对自己心爱男人的生母动手! 第60章 各怀心思 万贵妃呵斥了赵嬷嬷之后,径直坐到了软塌之上,托腮沉思了起来。 太子朱佑樘虽然是住进了慈宁宫,可此事,应该和周太后没有关系。 周太后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万贵妃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如今的这位太后娘娘,待人一向是和善宽厚,性子也是一味的软绵。 这二十年来,周氏虽然身居太后的高位,可一直不曾管过后宫之事,只知道守着她的慈宁宫,守着她朱家的子嗣,对后宫诸后妃之间的争风吃醋,那是一向不插手的。 况且,以周太后的温和性子,就算知道了今夜是她关雎宫出的手,恐怕也做不出,将杀手的尸体仍到自己床榻之上的狠辣事来。 既然不是慈宁宫出手救了朱佑樘那个小孽种,那便只能是…… 万贵妃抬头看向了承乾宫的方向,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她就知道,纪氏这个贱人开口向陛下要去了藏书阁,果然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只是,对方又在那藏书阁中安排了些什么人呢? 最近这些日子,她见王氏和纪氏这两个贱人联手后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倒是忽略掉这小小的藏书阁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嬷嬷。“嬷嬷,你赶紧去查查,那藏书阁中,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此次弟弟万喜安排入宫的杀手,乃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对方竟然能在这些高手的剑下,悄无声息的救下了朱佑樘,看来,恐怕也是不简单啊。 想到纪氏那个贱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留有这样的后手,万贵妃的心中,愈发的恨了起来。 “娘娘,您放心,老奴之前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赵嬷嬷低头行了一礼,掩下了眼里的那一丝得意,“明日一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回了。” 昨夜暗杀太子之事,既然已经失败了;她若不事事周到一些,恐怕在娘娘的面前,就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万贵妃见赵嬷嬷已经提前安排了下去,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嬷嬷办事,果然周到。” 得到了万贵妃的肯定,赵嬷嬷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娘娘,侯爷的人说,他们的剑上都淬了剧毒。东宫那位既然是负伤去了慈宁宫,那定然也是毒气入体了。依老奴看来,就算宫里的太医能解了此毒,那一位,恐怕也会休养上一段日子了。” 说到这里,赵嬷嬷停了下来,见万贵妃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娘娘,您看是否需要将太子身受剧毒的消息,传播出去呢?” 后宫之中,各宫眼线众多,太子受伤进了慈宁宫的消息,定然是瞒不住的。想来,此时的各宫之中,恐怕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只是,这受了伤,和中了毒,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皮肉外伤好治,可身中剧毒嘛,众人就要在心中掂量掂量了。 这新进宫的年轻妃嫔们,虽然已经承宠数月了,可却并无一人传出了有孕的好消息。这个时候,若是太子朱佑樘传出了身中剧毒的消息,恐怕后宫众人,就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要知道,因为前一段时间,王皇后和纪淑妃高调联手之事,宫中已经有不少的妃嫔暗中倒向了二人。可此时,若是传出了太子中毒不治的消息呢? 在赵嬷嬷看来,那王皇后和纪淑妃身后的依仗,不就是太子朱佑樘吗?可若是太子有了个三长两短呢,那二人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的主子叫板呢! 赵嬷嬷的心思,万贵妃只沉吟了几息,便明白了过来。 “也好,”万贵妃点了点头,“不过,此事不用太过张扬,暗中透露出一丝口风就够了。” 她也好借机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风吹两边倒的墙头之草! ……………………………………………………………………………………….. 黎明之前,当太子遇袭受伤,夜入慈宁宫的消息,传入了坤宁宫时,王皇后不由心头一惊。 这万氏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派杀手入宫!她难道就不怕招了陛下的忌讳吗? 要知道,这杀手能入宫暗杀太子,那也便能暗杀天子啊!这历朝历代以来,那些坐上龙椅的男人们,最忌讳的,不就是外人入宫这件事吗? 自己的这位皇帝夫君,自然也是一样的。 王皇后还记得,七年之前,因为京城内出现了“妖狐夜出”的神秘案件,接着又有一个妖道李子龙以旁门左道蛊惑人心,深入了万岁山…… 陛下一慌之下,为防外人进入皇宫图谋不轨,这才成立了西厂。若不然,如今的那位厂公汪直,又怎么敢在自己这中宫皇后面前放肆呢! 这一次,宫外的杀手竟然入宫行刺了太子,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的话,那恐怕…… 王皇后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这一次太子遇刺之事,虽然因为没有证据,不能牵扯到关雎宫的身上;可西厂和汪直呢? 那汪直一向和关雎宫走得近,这一次,若是能借机除去这汪直,倒也算是斩断了万氏的一只臂膀! “冰夏、冰秋,”王皇后转身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大宫女,淡淡的吩咐道,“派人去承乾宫说一声,本宫这里新得了一株蝴蝶兰,只在黎明开放,很是难得,特请淑妃娘娘过来共赏。” “是,娘娘。”冰夏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冰秋却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的说道,“娘娘,这太子受伤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承乾宫。此时,淑妃娘娘恐怕已经去了慈宁宫了,又怎会有心情过来与您赏兰呢?” 要知道,这太子殿下,毕竟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啊。这淑妃娘娘哪怕平日里,对太子再过冷漠,此时听闻了儿子受伤的消息,恐怕也是坐不住的吧! “不,”王皇后闻言,却是平静的摇了摇头。“纪淑妃一定会连夜过来的。” 正是因为受伤的是对方的亲生儿子,纪淑妃才不会在此时赶去慈宁宫。 “娘娘?”冰秋有些不明白,这太子殿下可是淑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啊。这哪有儿子受了伤,当娘的不去看望的道理呢? “冰秋,”王皇后开口,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太子在慈宁宫,定然是安全无虞的。那纪淑妃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淑妃去了,只会惹得周太后的不满;纪淑妃若是不去,而是来自己这里,为她的儿子后续着想,岂不是更为明智? 王皇后知道,纪淑妃是真正的聪明人,她一定会来自己的坤宁宫的! 第61章 一丈红 天亮之后,纪淑妃带着阿依离开了王皇后的坤宁宫后,却转身向藏书阁那边走去。 “娘娘,”阿依跟在主子的身旁,看了看四周漫天的大雨,不由担忧的说道,“这雨势太大了,咱们还是先回承乾宫吧。” 虽然昨夜得到了消息,知道是那名叫张婉的女史救下了太子殿下,可今日这雨势这般的大,就算娘娘想要亲自去感谢对方,也不必急于在这一时啊。 况且,娘娘毕竟身份尊贵,又哪里需要这样纡尊降贵的去藏书阁呢?以她的意思,让人去藏书阁请张婉过来便是了。 “不,就去藏书阁。”漫天的大雨并没有阻挡住纪淑妃的脚步,儿子受了伤,她是知道的,可到底伤势如何,恐怕没有人比那位张婉姑娘,更清楚了。 更何况,今早还隐隐传出了儿子身受剧毒的消息,这更是让纪淑妃心焦不已。慈宁宫她不能去,否则引来了周太后的不满是小,若是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樘儿受伤,那却是大事了。 此刻,慈宁宫大门紧闭,就意味着儿子暂时不想让他的情况,传到宫门之外。哪怕,此时后宫众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可只要慈宁宫中没有消息传出,众人便也只能暗中猜测了。 知子莫若母,儿子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她就更不能贸贸然的去慈宁宫了。 况且,那位张婉姑娘,既然能在杀手的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儿子,恐怕也是很不简单啊。 所以,她必须第一时间,亲自赶去藏书阁,和那位张姑娘,亲自见上一面。 藏书阁的小院之中,张婉看着漫天的大雨,不由一声暗叹。 这一次,她解开封印为朱佑樘逆天续命,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了他一人,她惹下孽债无数,害苦了这顺天府的无数穷苦百姓,到底又是否值得呢? 低头邹眉的张婉,突然向小院中,扔出了一块小石子,院外纪淑妃等人的脚步声,才渐渐的传了过来。 “淑妃娘娘,”回廊之下,张婉曲颈一礼,心中却是一叹。“外面雨大,还请随婉儿进阁内叙话吧。” “好。”纪淑妃扬手拦住了身后有些不满的众宫人,淡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藏书阁的大厅之中,纪淑妃看着温婉大气,却又灵动傲然的张婉,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却也觉得亲切异常,很是投缘呢。 “张姑娘,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关儿子的安危,纪淑妃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就开口问了起来。 “淑妃娘娘,”张婉轻叹一声,这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并无大碍。” 至于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却不好给对方解释了。一切,还是以朱佑樘的说法为准吧。 见纪淑妃又牵动了一下嘴角,张婉只得又说了一句,“娘娘,昨夜之事,到底如何,日后娘娘见了殿下,自然就会知晓了。” 见此,纪淑妃心中一动,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张姑娘,你既如此说,那本宫也就不多问了。”她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婉一样,“看来,樘儿都已经和姑娘商量过了吧?” 商量过吗?张婉一笑,她和朱佑樘,自然是没有商量过的。 只不过,此时让众人这样误会也好,正好可以免了自己的麻烦。 见张婉没有否认,纪淑妃就更加放心了。既然樘儿受伤之后,还能有条不紊的安排好后续之事;那如此看来,儿子的伤势,应该是不严重的。 “张姑娘,”纪淑妃上前几步,拉住了张婉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姑娘有勇有谋,实在难得。” 若是无勇,昨夜,她恐怕不能在那些杀手的手下,救下儿子的性命吧?若是无谋,之前,她又怎么能在冷宫之地,游刃有余呢? 这样有勇有谋,又灵气傲然的好姑娘,自然是自己儿子的良配了。 况且,昨夜对方又救了儿子的性命,这样看来,也算是缘分天定了吧! 纪淑妃眼里的满意,却是让张婉,心中一愣。她和这位淑妃娘娘,今日才是首次相见吧。此刻,对方这样的神色,又是想到哪里去了呢? “娘娘谬赞了。”张婉借着行礼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了纪淑妃的手,后退了半步,“淑妃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婉儿还要去冷宫一趟,就不留娘娘了。” 她自小冷清惯了,对于这样的亲近之意,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张姑娘要去冷宫?”纪淑妃闻言,倒是一怔。 这个时候,这位张姑娘,难道不应该去慈宁宫,看看自己的樘儿吗? “是的,娘娘。”张婉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话,此时的冷宫之中,恐怕很是有些人心惶惶啊。 …………………………………………………………………………… 赵嬷嬷低头,斜眼看着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小腿,有些瑟瑟发抖的张妈妈,很是不屑的甩了甩手上的帕子。 “张妈妈,你也算是冷宫的老人了。”她弯身,取下了对方头上那明晃晃的一支珠钗,轻轻的说道,“那张婉,乃是贵妃娘娘特意安排到冷宫的人。如今,她人去了藏书阁,你竟然也敢隐瞒不报,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就为了此事,今早贵妃娘娘便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大发脾气,让自己的这张老脸,都差点没地方放了。 这些该死的冷宫奴婢,不好好做事,却生生的连累了自己! 想到这里,赵嬷嬷又怎么肯放过面前的这位张妈妈呢? “嬷嬷,不关老奴的事啊。”张妈妈见此,赶紧抱住了周嬷嬷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那张婉去藏书阁任女史的事情,是太后娘娘决定的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冷宫管事姑姑,哪里能做这样的主啊。” 更何况,那张婉古怪至极,送走了那尊瘟神,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阻止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贵妃娘娘对此,竟然会是如此的在意啊。想到万贵妃的专横跋扈,张妈妈的心里,不由打起了冷颤。 “嬷嬷,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她一边哭诉着,一边将身上所有的首饰都取了下来,塞到了赵嬷嬷的手中。 片刻之后,赵嬷嬷看着手中的这些个首饰,却是淡淡一叹。 “张妈妈!”她后退了一步,摆脱了地上张妈妈的纠缠,厉声说道,“贵妃娘娘说了,你这些年来,掌管冷宫不利,导致多名宫女冤死,特赐你,一、丈、红!” 说完,赵嬷嬷朝一旁的几个粗使的大力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扬长而去。 第62章 暴雨中的消息 永巷之中,张婉看着前方角落里那个在大雨之中,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有些瑟瑟发抖的女孩儿,不由轻叹了一声。 “柳儿姐姐,”她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将手上的雨伞遮在了对方的头顶,“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张婉妹妹!”柳儿闻言,惊喜起身,一把就抱住了张婉,“妹妹,你不知道,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张妈妈在众人面前,被毒打至惨死的模样,柳儿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弥漫,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钟粹宫的旧事,顿时便两眼一黑,昏倒了过去。 张婉放开了手中的雨伞,抱着怀里昏迷过去的柳儿,不由邹紧了眉头。 她早就看出了那张妈妈有血光之灾,却不曾想到,对方的血光之灾,竟然是由自己引出的。那关雎宫的万贵妃也太过嚣张狠毒了,不过是没有传递消息而已,她竟然就命人杖杀了张妈妈。 如今,这张妈妈既然已经身死,新来的冷宫管事姑姑,也必定是万贵妃的人。而柳儿和自己交好的事情,在冷宫之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看来,柳儿是不能再留在冷宫之中了。否者,这丫头,恐怕迟早会被自己所连累的。 只是,如今的自己,已经入了万贵妃的眼,自己的身边,也会麻烦不断。柳儿若是留在她的身边,恐怕也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张婉一叹之后,抱起了柳儿,在漫天的磅礴大雨之中,走向了御花园的方向。 刘洪看着浑身湿透了的主子,抱着一个昏迷的宫女前来,不由心中一惊。 “主人,”他赶紧打开了房门,迎了张婉进屋,“这是怎么了?” 张婉将柳儿放到了软塌之上,这才回身摆了摆手。“洪公公,这柳儿,你也是认识的。如今,我身边不便留人,你且代为照顾一段时间吧。” 刘家在宫中暗自经营了这么多年,以对方在十二监的势力,想要从冷宫之中接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主人,老奴明白。”刘洪低头行了一礼,见张婉浑身还在滴着水珠,不由开口劝说了一句,“主人,不如您先去后厢,换身宫女的干净衣服吧。” 作为御花园的大管事,刘洪这里,自然也有粗使宫女的衣服。 “不用了。”张婉摇了摇头了,不过是一些雨水而已,又能奈她如何?“我还要赶去慈宁宫一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见张婉转身就要离开,刘洪一惊,继而转身向前,几步便赶到了张婉的身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主人,老奴办事不力,还请主人责罚。”刘洪一边叩头请罪,一边快速的说了起来,“主人,京郊二十里处的刘家村那边,昨夜因暴雨死去了一名老妇人。” 有人因这场暴雨毙命!张婉闻言,不由邹眉。这场暴雨因她而起,所是有人因此丧命的话,那这笔因果,一定会记得自己的头上。 这一段因果,由她而起,也必须由她来了结;否则,将来她证道之时,恐怕就会心魔缠身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起来回话。”张婉开口问道。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刘家村应该在京郊的皇家园林之旁,她刚入京城之时,也曾路过那个村子的。 在她的印象之中,那刘家村并不贫弱,如今又有了刘洪的人暗中照应,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人在雨中毙命才是。 “多谢主人!”刘洪又磕了一个口,才起身快速的说了起来,“今早传回的消息,万贵妃之弟----万喜看中了刘家村那片地方,想在那边修建别院,便命人强拆了那些不肯搬离的农户之家……” 竟然是这样吗?张婉闻言,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孽债不能全算到自己的头上。 这万喜依仗自己姐姐的势力,竟然强拆了那些农户的院子,逼人在大雨之中远离家园,这才致使年老体弱之人,病逝于暴雨之中。 这其中,固然有自己的因果,可说到底,这笔账,还是要算倒万喜的头上。只是,此事终归是因自己而起,那这笔账,便由自己替那些百姓来了解了吧。 刘洪说完之后,见张婉一直不曾开口,不由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主人,可要我们的人,暗中结果了那万喜的性命?” “不行。”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那万喜借着万贵妃的势力,作恶多端。这样的大恶之人,必须要公开伏法,才能昭天理、振民心。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理! 只是,如今的万喜,虽被削爵为民,可到底还是势力庞大;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宫中女史而已。若要为那些老百姓,公开的讨回这个公道,恐怕还要另想法子才行。 张婉抬头看向了慈宁宫的方向,眼里却是闪过了一道精光。 那万喜可以借万贵妃的势,为虎作伥;那她张婉,也可以借东宫之势,锄奸惩恶! “洪公公,让你的人暗中看好哪些百姓,以保他们性命无忧就是了。”她推开了房门,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雨,淡淡的吩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是,老奴省得了。”刘洪点了点头,却又开口说起了另外一事,“主人,那关雎宫的万贵妃已经知道了您在藏书阁的事情。” 见张婉仍是不甚在意,刘洪又抬头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老奴得到消息,关雎宫派人传了西厂的汪直过去。老奴担心,万贵妃是想利用此人,对主人您不利啊。” 汪直吗?张婉抬脚迈入了大雨之中,却是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 ………………………………………………………………………………… 慈宁宫中,周太后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湿透了的少女,不由暗中点了点头。 这张婉,虽是浑身湿透的跪在自己的面前,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狼狈之态。 她就这样静静的跪在那里,端庄温婉之中,却反而给人一种怡然高贵的傲然之姿!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樘儿会对她,如此上心了。 在周太后看来,既然自己的孙子会深夜前去藏书阁,那自然便是对这张婉,极其上心了。 “起来吧。”周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快跟她们去一旁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后殿,见太子吧。” “是,”张婉起身,又低头行了一礼,“多谢太后。” 周太后看着少女转身离去时,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张婉,进退之间,不卑不亢而又落落大方,倒的确是孙儿的良配。 看来,有些事情,她这个做皇祖母的,也该为自己的孙子,打算一番了。 第63章 可是巧合 朱佑樘看着一身粉红宫装的张婉,不由微微一愣。 一向身着白衣的张姑娘,这一换上了粉色的衣衫,倒是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了。 “张姑娘,你来了。”朱佑樘起身,放下了手中的书,点头笑道。“昨夜,真是多谢姑娘了。” 张婉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少年,也不由微微一愣。 这宫中的太医果然是好手段,昨夜这位殿下还一脸的苍白虚弱,今日却已经能脸色红润的下床行走了。 “见过殿下。”张婉曲身福了一礼,“殿下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上了很多。然,昨夜之事,殿下却不用挂在心上。”紫薇冲煞,自己已然入局,救他,也是为了帮自己而已。 怎么能不挂在心上呢?朱佑樘笑着摇了摇头。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张姑娘,昨夜大恩,我朱佑樘自然会记在心间。”他看着对面的少女,一脸的认真。 “殿下,”少年人的认真,却让张婉有总莫名的心慌,“昨夜之事,我也不过是……” “张姑娘,”少女眼中的那一丝慌乱,让朱佑樘眼中一亮,却笑着转移开了话题。“周太医说,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而且,周太医也并未察觉,我曾中毒之事。” 书上不是说了吗,感情的事情,自是需要细水长流的。他和她,自然也是来日方长。 这个时候,他转移开话题,一来是因为时机不对,二来昨夜之事,他也想问个分明。 昨夜周太医离开时,那满眼的疑惑,朱佑樘自然也是看在眼中的。 昨夜,他和那些杀手打斗之时,砍在身上的那些伤口,分明是刀刀入骨。自己昏迷前,也有毒气攻心的症状;可为何自己醒来之后,身上的伤口变浅了不说,连体内的剧毒,似乎也已经被清除了个干净。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是这位张姑娘的手笔! “姑娘可懂医术?”他看着她,目光明亮,神采莫名。 懂医术吗?张婉点了点头。当年她修炼闲暇之余,的却曾在师门的藏书楼中,翻看过一些医书。 “略懂一二。殿下昨夜昏迷之后,便是我为殿下处理了一下伤势。”她抬头看着她,目光坦诚。 如今,这位太子殿下既然问起了此事,想来已经是对自己的伤势,有所察觉了吧。 他既问,她便答。 “殿下有所不知,”张婉浅笑着开了口,“张婉幼时,曾跟随一位隐身在乡间的高人,学过一些傍身之术。” 他们同是局中之人,既是同盟伙伴,她向他坦诚一些,也是好的。这一来,盟友之间,自该坦诚;二来嘛,她也借此告诉对方,她张婉,自有和一朝太子同盟的资格。 至于自己的这一番话,是否可信,张婉却并不担心。毕竟,这个世间,本就奇人异事辈出。这大明的开国皇帝身边,不还有刘伯温这样的能人吗? 想来,自己的这一番说辞,应该不会令人生疑才是。 朱佑樘看着张婉,眼神却是更加的明亮。眼前的少女,难怪如此的特别;原来,她幼时,竟然有如此的奇遇吗? 看着眼前的少女那自信飞扬的神色,朱佑樘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脸色发烫,于是,他转身向前几步,推开了一旁的窗户。 带着雨意的清风拂过,朱佑樘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终于是消退了一些。 “张姑娘得此奇遇,难怪当日在藏书阁中,看书奇快了。”他转头看着她,温和含笑。 他还是问出来了吗?张婉低头一笑,眉梢眼角皆如春风而过,娇俏喜人。 “殿下,那不过是用了取巧的法子,为的,便是多看一些书而已。”她抬头,迎着少年的目光,清澈如初。 “姑娘博学,这看书的法子也很是特别。”朱佑樘别开了视线,微微转头,看向了窗外漫天的大雨。 对面少女的目光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到让朱佑樘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自然。 “殿下过誉了。”张婉随着他的视线,同样看向了窗外的漫天大雨。“师傅曾言,多看些书,总是好的。” 这漫天的大雨,还有那些在大雨中受苦的百姓,便是她和对面的少年,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张婉看着朱佑樘的侧影,暗自一叹。若不是为了替你续命,我又怎么会解开封印,引出这场暴雨? 命中注定,你,我,都必须要为此事,背负上相应的责任。 从身后传来的视线,让朱佑樘更加的不自然了起来。 他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待耳根不再那么发烫之后,这才回过身,看向了身后的少女。 “张姑娘,”他看着她,按下了心底最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心思,“今日我找你来,还有一事相询。” “哦?”张婉挑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不知殿下找我,可是有何吩咐?” 见张婉微微一愣,朱佑樘又赶紧开口解释了起来,“张姑娘,昨夜那两名杀手的尸体,可还在藏书阁中?” 昨夜自己受伤过重,昏迷之后,也不知这张姑娘,将那两具尸体,藏在了何处? 那两具尸体吗?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殿下,”她看着朱佑樘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那两具尸体,昨日,已被我连夜送到了关雎宫中。” 想到昨夜万贵妃那花容失色的模样,张婉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明显了。 送去了关雎宫吗?朱佑樘本来还有些不太明白,可他见眼前的少女那越发明媚的笑容,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自己原本是想将那两具尸体送到父皇的面前,也好给某些人一个警告。可如今,这位张姑娘,竟然直接送去了关雎宫。 这位张姑娘倒是杀伐果断,不肯吃半点亏啊。 “张姑娘,”朱佑樘深深的看了张婉一眼,“你既然将尸体送去了关雎宫,以姑娘的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吧。” “不错。”张婉很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如今,她要对付万喜,这位太子殿下却要防着万贵妃;正是因此,她和他才是同路之人。 “那不知姑娘对昨夜之事,有何看法?”朱佑樘别过了头,再次看向了窗外的大雨。 她已经猜到了昨夜之事的始末,却仍是愿意帮他。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中,自己也是不同的呢? “殿下,”张婉闻言,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我前几日在藏书阁中,曾看到了一册本朝的起居简录,上门记载了一些西厂的来历。” 西厂?朱佑樘听到这里,不由一惊,诧然回头。 今日一早,母妃才暗中传来了消息,想要借此除去西厂的汪直。自己这边,刚刚才拿定了主意,这张姑娘却又在此时,不谋而合的提出了此事。 难道这是巧合吗?不,朱佑樘更相信,这是心有灵犀,也是缘分天定! 第64章 几支清荷 西厂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朱佑樘当然是清楚的。 当年,京城内先有“狐妖夜出”,后来又有妖道蛊惑人心,深入了万岁山…… 朱佑樘还记得,那一日奉先殿突燃大火,父皇以为这是上天示警,有人深入皇城意图不轨,便下令成立了西厂,与锦衣卫一起捉拿妖道,将之伏法。 正是因为此事,大太监汪直才成了父皇的心腹,以至于这些年来,渐渐的权倾朝野了。 如今看来,当年奉先殿的那场大火,恐怕和这汪直,脱不了干系吧。 朱佑樘看着对面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位张姑娘,此时提起西厂之事,却又是为何呢? “张姑娘,”他伸手入窗外,雨滴滴落到手心的凉意,也带走了脸上的热度。“西厂乃我父皇当年所建,这其中有些……” 张婉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她上前几步,走到窗边的另外一侧,同样抬头看向了漫天的大雨,“据我所知,当年西厂的建立,乃是因为奉天殿的那一场大火吧?” “不错。”少女的靠近,让朱佑樘觉得浑身一僵,只能看着雨幕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偏头看上一眼。 果然吗?张婉闻言,却更是放心了一些。 她同样伸出了右手,接住了窗外滴落的雨滴。 “殿下应知,这水能克火。”张婉偏头,看着身旁的朱佑樘,嫣然一笑。“水火无情,当年的那场大火,既然能送人入青云;那今日的这场连绵暴雨,自然也能致人落尘埃。” 连绵的暴雨吗?朱佑樘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这雨势虽大,可毕竟只下了两日,为何这张姑娘却说是连绵的暴雨呢?莫非…… “张姑娘,你可是会那……”他偏头,看向一旁近在咫尺的少女,一脸的激动惊喜。 “殿下,张婉确实会夜观天象之术。”张婉点头,坦然承认。她是鬼谷一脉的天女,这占卜天象之术,自然也是懂的。 见眼前的少年一脸的惊喜,张婉微微一笑后,又继续说道,“依我看来,这场大雨恐怕要下上一月不止了。” 这样吗?朱佑樘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张姑娘说的不错,这连绵的大雨,自然是水能克火。 只是。这一局想成,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殿下,”张婉手腕一转,手心的雨水滴滴落地。“年初,张婉入宫的前一日,也曾下过这样的大雨呢。” 她收回了手,却又看似无意的指了指东边。 “那一日,我和一干秀女,因大雨错过了入城的时辰,便是借宿在城外的皇家园林。” 见张婉提到皇家园林,朱佑樘的心中不由一沉。 当日那样好的机会,只可惜却没有除去万安此人。父皇对万氏姐弟的确是宠爱非常,连谋反这样的大罪名,竟然也是大而化小了。 只不过,这张姑娘此时提起这皇家园林,却又是为何呢?难道是想旧事重提? 可这京郊园林一事,在父皇那里,已是了结。若是此时,自己重提此事,恐怕反而会惹来父皇的疑心吧。 想到昨夜父皇来慈宁宫看望自己时的情景,朱佑樘的心中,只觉一片微凉。 皇祖母不过是稍稍的透露出了一丝的口风,尚未指出刺客来自于关雎宫,父皇却怀疑是自己在陷害那万贵妃…… “母后,若贵妃真想害了樘儿,樘儿又怎会受如此轻伤?”父皇对皇祖母说的这句话,让朱佑樘明白,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在父亲的心目中,是永远也比不上万贵妃的。 朱佑樘脸上的那一丝失落,看在张婉的眼里,格外清晰。 果然是天家无父子吗! “殿下,”不忍看少年脸上的那一丝失落,张婉赶紧开口进入了正题,“那日一早,我从皇家园林离开之时,见旁边有一炊烟袅袅的小山村,倒是风景极好。” 说到这里,张婉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眼前的少年,看似无意的说道,“殿下有时间,不妨去那边走走。” 少女的气息吐气如兰,朱佑樘却觉得热浪滚动。 他装作随意的后退了两步,走回了屋内,避开了少女的气息,心思也就灵活了起来。 皇家园林外的小山村吗?这位张姑娘此时提起此事,总不会是无的放矢吧? 他抬头,看着一旁倚窗而立的少女,不觉便嘴角上扬。 “张姑娘,那两具杀手的尸体,你可否还能找到?” 如今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张婉是何等的聪慧,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了。 “大约,是能的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回廊之下,执笔大太监张怀恩,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小太监的背影,不由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瓢泼的大雨,已经一连下了七八天了。这眼看顺天府就要水患成灾了,也难怪陛下没有心思回后宫歇息了。 张怀恩一叹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几只清荷。 花苞绽放,玉珠滚动。隐在花蕊之中,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清香,却是沁人心脾啊。 到底还是太后娘娘有心啊,知道陛下这几日定然为这大雨烦心了,这才特意命人送来了这几只清荷吧。 张怀恩抱着这几只含苞待放的荷花,转身迈入了御书房的大门。 御书房内,皇帝朱见深看着顺天府呈报上来的奏折,不由眉头紧皱,担忧不已。 这大雨若是再继续下去,整个京城恐怕就要闹水患了。 正在此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让朱见深不由精神一振。 “怀恩,这荷花是从哪里来的?”他抬头看着捧荷而入的张怀恩,不由笑着问了起来。“这荷之清香,倒也提神。” “陛下,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命人送来的。”张怀恩一边回话,一边将怀中的荷花,插入了一旁的一只碧玉的花瓶之中。 粉花碧瓶,静静看去,倒是相得益彰。 朱见深见此,一脸感慨的点了点头。“母后倒是有心了。这些日子一忙,朕倒是忘了,如今已经是荷叶飘向的时节了。” 立在一旁的张怀恩见此,心中一动,立即笑着开口说道,“陛下,您一向最爱荷之高洁清香。如今,御花园一侧的清荷园中,已是何叶连连暗香浮动了。依老奴看来,不如陛下去那边走走,也好散散心啊。” 散散心吗?朱见深闻言,很是意动。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这场大雨,自己的确是有些烦心了。 “也好。”他起身,点了点头,“想来这雨中赏荷,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张怀恩见此,赶紧跟了上去,笑着说道。“还是陛下雅致,老奴今儿个,也跟着陛下风雅一次了。” 第 65 章 钦天监 因为雨势太大,朱见深并没有摆皇帝的依仗,只是带着张怀恩和几个小内侍,便移步往御花园走去。 漫天的大雨之中,张怀恩亲自撑着伞,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的身后,低声说着什么。 自先帝英宗皇帝复位之后,他便一直跟在皇帝朱见深的身边,这几十年下来,他自然知道这位天子的性格喜好。 “陛下,”眼看清荷园已经近在眼前,张怀恩抬头不露痕迹的四下打量了一眼,才指着一旁的回廊说道,“这回廊一直连接到了荷园深处,不如请陛下移步。这一来,可以避避雨;二来,也可以就近赏荷。” “也好。”朱见深见雨势越来越大,不由点了点头,举步迈入了回廊之中。 荷园深处的一座凉亭之中,此时虽无瓜果清香,却有荷之清雅。 朱见深站在凉亭一侧,看着眼前的莲叶荷花,不由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咦,这荷之清香之中,怎么有股淡淡的腐臭之味? 朱见深挑了挑眉头,睁开了眼,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下去。 一片从淤泥中浮出的黑布,在清水碧叶之中,格外显目。 “来人,下去看看。” …………………………………………………………………………………………. 躲在暗处的刘洪,见侍卫拖着那两具尸体离开之后,这才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 主人果然是算无遗漏。 如今,这刺客的尸体既然已经送到了陛下的面前;想来,前朝之上,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想到这里,刘洪悄悄的后退了几步,见四下无人,这才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旁的一颗大树之上,取下了树冠上那一条深绿色的丝带。 刘洪看着手中的丝带,微微一笑。今日倒是多亏了这条丝带,否则,张公公又怎么能将陛下引到那处凉亭之中呢? 要知道,这清荷园中的凉亭,可是有好几处呢。 刘洪将丝带放入了自己的怀中之后,这才跳下了树冠,转身向御花园的另一侧走去。 御书房中,皇帝朱见深站在窗前,看着漫天大雨,阴沉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陛下,”张怀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托盘,暗叹一声之后,走到了主子的面前。“陛下,您喝口姜汤,去去寒气吧。” “嗯。”朱见深接过了对方手里递上来的姜汤,一饮而尽。“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张怀恩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接回了主子手中的空碗,“不是宫中的人。十二监和御林军那边都查过了,没有这两个人。” 果然吗?朱见深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几日之前,自己听闻樘儿遇刺之时,也曾怀疑过有外人潜入了皇宫。可当他看到儿子身上的伤势之时,却又怀疑了起来。 只因儿子的身上,看着伤口虽多,却皆是浅伤,并无一处致命之伤。 朱见深哪里能想到,彼时朱佑樘身上的伤,早已被张婉运用灵气,给治了个七七八八。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伤口自然都是浅伤了。 当时,周太后的话中,又暗暗隐射向关雎宫,朱见深心中一动,自然便怀疑,这是儿子安排好的一出苦肉计,为的,便是栽赃万贵妃了。 直到今日,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两具被人沉尸在清荷园中的尸体…… “那两具尸体的身上,可有什么线索?”朱见深回头,看了张怀恩一眼,眼里闪过了一道冷意。 这来历不明的刺客,竟然潜入了深宫之中。上一次,是刺杀的太子,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要暗杀到自己这个天子的头上了? “陛下,”张怀恩的头,压得更低了,“奴才的人,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一边恭敬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两块腰牌,双手捧到了皇帝的面前。 建安! 朱见深一见腰牌上的建安二字,不由眯起了眼。 万喜,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派人入宫行刺!难道,他将上一次被朕削去了爵位之事,都怪在了樘儿的头上? 这个万喜,仗着朕和贞儿的宠爱,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他还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了他吗? “怀恩,”朱见深拿过了那两块腰牌,狠狠的拍在了龙案之上,“派人去查个清楚,朕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那万喜只是想给樘儿一个警告还好,可若是他真想要了樘儿的性命,那自己就是再爱贞儿,也是容不下此人了。 张怀恩闻言,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陛下,”他抬起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这内宫的防卫和暗查一事,一向是由西厂那边负责的。老奴若是接手的话,恐怕汪直心里会有些想法了。” “有些想法?”朱见深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这汪直恐怕就是想法太过了,这建安侯府的旧人,才能深夜杀入宫中吧? “怀恩,汪直那边,你什么都不用顾虑。”他转身,冲着身后的张怀恩摆了摆手。 这西厂本是为了宫中的安危而设。如今,那汪直既然辜负了朕的信任,这西厂也已经不只是为朕一人所用了,那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皇帝的心思,张怀恩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他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这才低头行了一礼,轻声禀报,“陛下,钦天监的周大人,已经候在殿外多时了,您看……” 钦天监?朱见深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的大雨,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大雨已经下了七八日了,这钦天监也该给他一个说法了。 “微臣钦天监监正,周仁,见过陛下。”周仁跪在地上,一脸的凝重。 “周仁,”坐回龙椅上的朱见深,抬头冷冷的看着下方的臣子,“你倒是终于肯来了。” 上方天子的话,让周仁不由在心底打了一个机灵。 这夏天有暴雨,乃是常有的事情,谁能想到此次的暴雨,竟然会连绵数日呢? 这样的暴雨,他们钦天监又有什么办法呢?可陛下此时…… “陛下,”想到今早在书房中看到的那张纸条,周仁狠了狠心,咬牙说道,“微臣这几日一直在推演天象,直到今日,才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朱见深放下了手中的御笔,“不知你们钦天监,都看出了些什么呢?” 皇帝朱见深的语气越来越轻,周仁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陛下,”他再次狠心,抬头回话时,已是一脸的沉重,“这场连绵不断的磅礴大雨,恐怕是上天的示警啊!” 这话一旦开了头,接下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陛下,微臣夜观天象,发现帝星之旁有白虎之象。微臣推断,乃是有人意图不轨,又迷惑于圣听,才会引发了上天示警,洒下了这一场泼天的暴雨。” 说完,周仁便一头触地,避过了上首天子那越来越冷的目光。 第66章 汪直的选择 上天示警? 皇帝朱见深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当年的奉天殿大火一事来。 当年的那场大火,钦天监也说是上天示警,后来果然在万岁山上捉到了意图弑君的妖道。 这一次,这漫天大雨的示警,又会怎么样呢? “周爱卿,你且退下。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朱见深挥了挥手,一脸肃然的说道,“记住了,是任何人!”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自己的背后混淆视听、意图不轨! 周仁闻言,彻底的松下了胸口那提着的一口气,不顾后背上被冷汗打湿的里衣,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雨,周仁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幸好陛下没有让自己推演,到底是谁在意图不轨;否则,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钦天监监正,又哪里敢卷入朝中的这一潭浑水之中呢! 万贵妃一党也好,太子一系也罢,可都不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啊。 在抬脚迈出宫门之后,周仁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劫,自己总算是避了过去。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张怀恩,见周仁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之后,这才重新抬脚迈入了御书房的大门。 “陛下,”张怀恩躬身行了一礼,沉声回话。“周大人已经离开了。奴才亲自看着他出了宫门,这途中,并无一人接近过周大人。” “嗯。”皇帝朱见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却是提起了另外之事,“怀恩,你去告诉汪直,让他查查,最近这朝廷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让汪直去查?张怀恩闻言,心中却是一动。 陛下,这到底是念着旧情,想给汪直一个最后的机会呢。 只不过,这汪直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是,陛下。老奴省得”张怀恩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却是大着胆子,又多问了一句。 “陛下,那钦天监那边,可要奴才照看一二?”若是汪直知道了今日周大人的话,恐怕就会很容易做出选择了吧。 只是,陛下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刚才陛下可是说了,让周大人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啊。 “不用。”朱见深摇了摇头,“你只管去查那两个刺客的事情,至于钦天监那边,就交给锦衣卫的马文升去看着吧。” “是,陛下。”张怀恩低头行礼,掩下了眼底的那一丝笑意。 锦衣卫千户马文升,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啊。 ……………………………………………………………………………………………….. 慈宁宫中,张婉谢过了大太监汪如海的相送,径直走向了太子朱佑樘所暂居的偏殿。 这位太子殿下,这几日以来,已经连续三次召见自己了。难道,事情有变? “殿下,”张婉掀开了门帘,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可是有消息传来?” “婉姑娘,你来了。”这位张姑娘每次一来,开口问话倒也直接。朱佑樘心中一笑,这才起身,向前迎了几步。 这几日的休养下来,他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周太后坚持的话,此时,他已经回到自己的东宫了。 看着眼前这位眉目如画的少女,朱佑樘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 少年人的面红心跳,让张婉不由有些诧异。就算有好消息传来,对方也不该如此激动啊。 从洪公公那边传回的消息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行事颇有章法,似乎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少女这微微疑惑的抬眉之间,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一道风姿,让朱佑樘不由别开了视线。 “婉姑娘,刚才锦衣卫的马文升传来了消息,……” 张婉一边听,一边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位太子殿下,果然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到是一位少年老成之人。 这一个局,在她二人的联手之下,已然是天衣无缝,就端看那汪直,要如何选择了。 “殿下准备怎么将上天示警之事,告诉那位汪公公呢?”张婉走到一边,推开了窗户,回头冲着朱佑樘,笑了笑。 “告诉汪直?”朱佑樘愣了几秒,这才反应了过来。 对,这件事,是应该告诉汪直。父皇不准任何人知道此事,周监正又被锦衣卫的人看得牢牢的,若是汪直知道了此事,还闹到了父皇的眼前,那岂不是…… 世人常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天子的身周,自然就更是容不下任何的窥探了。 “婉姑娘,可有什么好的主意?”他抬头迎向了张婉的视线,目光灼灼,明亮有神。 张婉闻言,却是一笑。 “殿下,先前我去给太后请安时,汪公公无意中说起,那长春宫的万才人,刚刚被诊出了身孕呢。”她回头,冲着一旁的少年郎,眨了眨眼。 “哦,这倒是好事。”朱佑樘闻言,同样笑了起来。“自我离开慈宁宫后,皇祖母这里也清净了下来。若是今后有了弟弟妹妹的陪伴,这慈宁宫里,也能热闹上一些了。” 这位殿下,倒是宽厚仁慈。张婉抿嘴一笑,眼里却是璀璨一片,晃花了一旁少年人的眼。 朱佑樘微微别开了头,眼里满是懊悔不解。怎么在这位张姑娘的面前,自己老是这般的不自在呢? “殿下,”少年人错开的视线,让张婉不由微微一动,“那万才人有了身孕,想必太后娘娘的赏赐很快就要送了过去吧?” “我正好无事,不如,就让我替太后娘娘走上这一遭。” 那万才人虽是首辅万安的侄女,可在后宫之中,到底还是根基全无。 此刻她有了身孕在身,想必是十分的需要一个盟友吧。而手握西厂大权的汪直,可不就是一个上佳的人选吗? ………………………………………………………………………………………………….. 西厂都卫府中,汪直打发人送走了长春宫的来人之后,不由低头陷入了沉思。 这万才人送来的消息,倒是及时。 午间,自己收到陛下的密令之后,本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的,怎么陛下突然就要查看,宫中是否有异动呢? 原来,是钦天监的周仁,去上了这样的一道折子啊。 暴雨示警,有人意图不轨?汪直不由一声冷笑,这只不过是多年以前,自己玩剩下的把戏,这周仁也敢班门弄斧? 不,周仁没有这样大的胆子。看来,这一次的事情,恐怕是东宫那位的报复啊。 汪直抬头看向了东宫的方向,不由曲指敲了敲桌面。 那一位,到底是年轻气盛啊。作为一朝之太子,被人暗中刺杀了一遭,若是不报复一番,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只不过,如今的这个难题,却是丢给了自己。那自己,到底要怎么回话呢? 这宫中确实是有异动,可那异动却是出自于万贵妃的关雎宫,自己若是如实回报的话,万贵妃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这位贵妃娘娘,那可不是一般的宠妃啊。身在后宫多年的汪直知道,这万贵妃便是陛下的逆鳞。 若是自己得罪了这位贵妃娘娘,恐怕是落不下好的。 可若是自己隐瞒不报,陛下定然也会心生不满。要知道,这两年以来,陛下对自己,已经是不如以往了。 若是没有贵妃娘娘从中周旋一二为自己说话的话,那自己这个西厂厂公的位置,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汪直不由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67章 圣心所向(发红包求首订) 然而,汪直却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做出了决定。 因为乾清宫的大太监张怀恩,已经再次派人来催促了。 “来人,去关雎宫。”汪直起身,推开了房门,却是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要卖万贵妃这么大的一个好,那自然也该让对方知道一二才是。 若不然,他岂不是要做个无名的好人了?那可不是他汪直一向的风格啊。 这做了好事,自然是应该留名的。否则,贵妃娘娘又怎么会把他这个奴才,记在心中呢? 至于隐瞒不报的后果?汪直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只凭那两具死人的尸体,他汪直还不至于就乱了手脚。 这人虽不是宫里的人,可也不一定就是万贵妃的人! 是人两片嘴,就端看怎么说了!谁让如今,刺客已死,到底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呢? 打定主意之后,汪直拢了拢袖笼,又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这才走入了漫天的雨帘之中。 躲在回廊大柱后的一个青衣小太监,眼看汪直迈入了关雎宫的大门,这才转身,跑向了慈宁宫的方向。 …………………………………………………………………………………….. 关雎宫中,万贵妃站在大殿之外,看着漫天的大雨,心中很是烦闷。 因这泼天的大雨,陛下已经在乾清宫忙了好几日了。 如今陛下不来她的关雎宫,偏偏就在此时,后宫之中,又传出了万才人有喜的消息。 本来太子中毒一事,已经让好些墙头草露出了马脚,可此时万才人有孕在身的消息一经传出,这后宫之中的风向,却顿时又是一变。 还有那名叫张婉的秀女,自己当初好意放过了她一马,却没有想到,对方果然是纪氏那个贱人的人。 这个叫张婉的丫头,这一次不仅救了朱佑樘那个小孽种的命,竟然还公然住到了慈宁宫。 很好,很好!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女史,也敢和她万贵妃作对了! 你以为住到了慈宁宫,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那朱佑樘是太子,周太后一心相护,本宫会顾忌一二;你一个小小的女史,本宫要动你,周太后也未必肯为了你,就和本宫撕破脸皮。 张婉,你竟然敢再三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万贵妃眼中的愤恨之色,让从一旁走过来的赵嬷嬷,心中一紧。 “娘娘,汪直求见。”她低着头,一脸恭敬的回话。 赵嬷嬷知道,在这个时候,万才人有喜,太子又逃过了一劫,还有那名叫张婉的丫头,又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躲了过去。 这诸事夹杂在一起,主子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这做主子的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自然更要万分谨慎小心了。 “宣。”万贵妃收回了看向雨中的视线,转身走回了大殿。 等候在大殿之外的汪直,在送出了一对碧玉的翡翠镯子之后,终于从关雎宫的大宫女雪兰那里,打听到了一丝消息。 贵妃娘娘既然心情不好,那自己才见过长春宫来人的事情,还是暂时先隐瞒下来吧。 “贵妃娘娘,”大殿内,汪直一脸恭敬的跪下,直直的叩了一个头,“奴才汪直,给您请安了。” “起来吧。”万贵妃淡淡的点了点头,“前几日吩咐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前几日?汪直一听这个话头,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主子这话问的,定然是关于那名叫张婉的女史之事吧。只是,那丫头如今已经住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中,他曾几次派人暗中动手,可却也都是有去无回。 只不过这件事,他却不好对万贵妃明言。否则,若是对方以为自己没有本事,又怎么会看重自己呢? “娘娘,”汪直起身,一脸小意的说道,“那丫头现在住到了慈宁宫,奴才的人也不好直接动手。不过,请娘娘放心,我们西厂的探子,已经跟进了慈宁宫。想来不日之后,便会有好消息传回了。” 不好明着动手?万贵妃斜眼看了过去,这汪直,不会是在敷衍自己吧。 这西厂的人,若是果真要动手,又怎么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女史呢? “汪公公,”万贵妃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低头吹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史,也要几日的功夫吗?” “娘娘明鉴,”汪直知道,这是贵妃娘娘对自己有所不满了,于是作了一个揖,满脸赔笑的说道,“陛下如今正交代给了西厂一件棘手的事情,所以,老奴才……” 汪直的欲言又止,果然让万贵妃转移了注意力。 “哦?”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了过来,“不知是何事啊,竟然让汪公公也如此为难?” 这老狗若是敢在自己的面前耍花样找借口的话,她自然也不介意换个人坐上这西厂厂公的位置! “娘娘,”汪直一脸的为难,“陛下找到了那两名刺客的尸身之后,便传来了密令,让老奴查查近期宫中的异动,您看……?” 竟然是此事?万贵妃闻言,不由一笑。这老狗是来给自己卖人情的吗? 只可惜,她万贞儿不需要! “汪公公,你怎么糊涂了?”万贵妃站了起来,扶着汪直的手臂,走到了窗户之前。 “这人已经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这才回头看向了汪直,“这死无对证之下,你说陛下会怎么看呢?” 汪直闻言,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越发的恭敬了起来。“陛下圣心独裁,老奴可不敢妄自揣测。” 不敢吗?万贵妃看着汪直,眼里闪过了一丝冷笑。你若是不敢揣测圣意,又何必跑到本宫的关雎宫来呢? “汪公公,”她看着身旁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汪直,终是笑了出来,“这死无对证之下,陛下会如何裁决,本宫以为,端看是圣心所向了!” 圣心所向!汪直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万贵妃,心中却是一叹。 这位贵妃娘娘,不愧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人啊。若论揣测圣意,恐怕也是无人能及了。 “娘娘,老奴省得了。”汪直后退了一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若是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老奴,便先去御书房那边听差了。” “嗯。”万贵妃淡笑着摆了摆手,“公公有事要忙,本宫也就不多留了。” 第68章 黑脸御史 慈宁宫的大殿旁,汪如海看着回廊下,小太监李广和另外一个青衣小太监嘀嘀咕咕的站在了一起,不由轻声一叹。 自己到底是老了啊。如今宫里的这些个小子们啊,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了。 别的不说,单看太子殿下身边的这个小李子,当初在自己手下时,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如今这才几年的功夫,到底已是大不一样咯。 这小李子,回慈宁宫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就已经在四处安插上了眼线, 这个青衣小太监,若是他没有老眼昏花看错的话,应该是御花园杂役房那边的人吧。 有意思,没想到在宫中不动声色的潜伏了几十年的刘洪,如今竟然也出手了。他还以为,那个老东西,会一直在御花园那个地方,等死呢。 只是,刘洪此人,不是一向不蹚宫中这趟浑水的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对方却是倒向了太子那边呢? 想到这里,汪如海不由邹眉摇了摇头。 老咯,老咯,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宫中之事了。 这前几日,宫中还暗中传出了太子中毒,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可这才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个消息却硬是被长春宫万才人有孕的消息,给压了过去。 可太子到底有没有中毒呢?自己这个慈宁宫的总管大太监,竟然是不知情的! 那这个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除了这慈宁宫,便只有对太子出手之人,才会知晓太子的伤情了吧?可对方既然是传出了这个消息,想来太子殿下是真的曾经中过剧毒吧? 只是,这毒,为何周太医又没有查出来呢?看来,那日救了太子殿下的张婉姑娘,恐怕也很是不简单啊! 这个深宫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啊。 哎!汪如海一叹之后,甩了甩手中的佛尘,这才转身向内殿走去。 罢了,罢了,这宫中之事,就由得他们去闹腾吧,自己只要跟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安心养老就是了。 …………………………………………………………………….. 朱佑樘轻叹一声,视线便不由自主的从手中的史书之上,移到了一旁温婉而坐的少女身上。 书上所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便是张婉姑娘这样的吧。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外表冷清温婉的女子,实则却是杀伐果断刚毅异常呢。 这一次,自己能死里逃生,再反手布下这一局,倒是多亏了这张姑娘了。 “殿下,”小太监李广的声音,将朱佑樘的心思从张婉的身上拉了回来。“汪直果真去了关雎宫。” 李广一边回话,一边却把视线偷偷的瞄向了端坐在一旁的张婉身上。 这位张姑娘,果真是不同凡响啊。殿下为了她,竟然将书本拿反了都不曾发觉。难道,这一位,便是东宫未来的女主人了吗? 小太监的心思,朱佑樘却是无心留意。 “张姑娘,”他见少女的视线转了过来,便起身走了过去,“果真如你所料,那汪直果然是先去了关雎宫。” 张婉闻言起身,却走到了一旁的窗户旁,抬头看向了外面的漫天大雨。 几息之后,她回过头来,冲着朱佑樘点了点头。“殿下,坤宁宫的王皇后,恐怕就要过来了。” 果然,张婉话音刚落,便有小宫女进室内禀报。 “殿下,”小宫女躬身行了一礼,低头回话,“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来给太后请安了。汪公公让奴婢过来传话,太后娘娘请您和张姑娘去前殿一趟。” 说完,小宫女又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边。 “张姑娘,”朱佑樘一边拿起自己的外衣递给了李广,一边转头看了张婉一眼,“母后和母妃过来了,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好。”张婉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王皇后,果真是一个妙人啊。 ……………………………………………………………….. 御书房内,皇帝朱见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向了下方的臣子。 “白老爱卿,你奏折上所言,可是实情?” 两都御史白大人,却是本朝最著名的黑脸御史大夫。此刻,他见上首的天子问话,一张黑脸,更是显得凝重肃然。 “回陛下的话,”他作揖向前,躬身一礼,“老臣刚从城外回京,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他离京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想到这一回来,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他若是不一管到底,岂不是辜负了百姓送他的这黑脸青天之名。 “陛下,老臣……”白大人正准备开口,再仔细的说上一说城外的百姓之苦,却见执笔大太监张怀恩快步的小跑了进来。 “陛下,”张怀恩匆匆走到天子的身后,低头说了起来,“西厂的汪直来了,正等在殿外呢。” 说完,他又微微抬头,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下方的白大人。 这位黑脸御史,此次回京的时机,倒也真是巧啊。 朱见深听闻汪直来了,冷笑一声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宣。” 汪直低头躬身迈入了御书房之后,径直便跪倒在了龙案之下。 “老奴汪直,给陛下请安。”待他三拜九叩的行了大礼之后,再抬头看到一旁的白大人时,却是不由一愣。 这位替陛下巡查八方的黑脸御史,怎么在此时回京了?他手上的西厂,和对方手中的御史台,一向便有些不和。 此时,这位白大人在场,对自己可是很不利啊。 汪直脸上的那一丝诧异,自然瞒不过皇帝朱见深的眼睛。 “汪直,朕交代给你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他看着下首跪着的臣子,脸上却是看不出分毫的喜怒之色。 汪直见天子的神色没有一丝的异常,这才放心了一些。 “回陛下的话,老奴查过了,最近宫中朝廷,并无什么大的异常。”至于那两具刺客的尸体,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贵妃娘娘不是说了吗?这人,既然已经死了,那这到底是她关雎宫的人,还是那太子东宫的人,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端是看圣心所向罢了。 而汪直却知道,论圣心所向,这天下间,自然没有人能比得上关雎宫的皇贵妃了。 想到这里,汪直一抬头,便将在心中琢磨了无数遍的说辞道了出来,“陛下,要说异动,唯一的异动,便是宫中前些日子发现的那些刺客的尸体了。” “微臣怀疑,那些刺客的出现,和东宫有关!” 第69章 局中局 和东宫有关? 皇帝朱见深闻言,心中一声冷笑,还不曾开口,一旁的白大人却站了出来。 “汪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开口妄言国之储君!” 汪直见此,却并未开口分辩一字,反而又叩了一个头,才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天子。 “陛下,老奴在东宫附近,找到了一些黑色的衣料,和那刺客身上所穿的,是一模一样。”和这些御史大夫们打嘴仗,自己固然不是对手,那便只好用事实来说话了。 “是吗?”朱见深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樘儿当日曾说过,那些刺客从东宫一路追杀至了藏书阁,如今看来,樘儿倒是没有说谎。 “陛下,老奴不敢妄言。”汪直低头,掩下了眼里的那一丝慌乱。 显然,天子的异常平静,已经让他倍感压力。 “刺客的事情,已经是死无对证,就暂且不提。”朱见深点了点头,拿起了手旁的奏折。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朱见深竟是轻易的放下了此事。 汪直闻言,心中刚刚一喜,却见上首的天子,竟然又再次抬头看了过来。 “汪直,你西厂所查出的异动,就只有这一桩吗?”朱见深握紧了手里的奏折,看向汪直的目光,却是冷下了几分。 汪直,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的机会。 天子目光中的冷意,让汪直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一个冷颤。 “陛下,确实是只有此事。”除了这件事,他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大事,值得这位主子,如此恼怒。 “汪直,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君罔上!”朱见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愤愤的站了起来。 那刺客身上的腰牌,明明出自原建安侯万喜的府上,你却说成是出自东宫。还有今日白爱卿所言之事,你掌管西厂,竟然也敢隐瞒不报! 这个狗奴才,真当朕是傻子一般糊弄不成? “朕当初给了你西厂,便是为了让你监察京中异动。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你竟然还敢隐瞒不报!”朱见深一边来回走动,一边伸手指向了汪直。 这个狗奴才,真是辜负了朕的信任。既然如此,朕也不必顾念什么主仆之情了。 越想越愤怒的皇帝朱见深,站在了龙案之前,转头冷冷的看向了下方。 “来人,将这个狗奴才打入天牢!” 在御林军推门而入的瞬间,跪在地上,早就被冷汗打湿了全身的汪直,立即向前爬了几步。 “陛下,老奴不敢欺君。老奴所言,皆是实话啊。最近这京畿内外,确实是无甚异动啊。” 见御林军已经近在身后,汪直的脑中却突然的闪过了一道灵光。 是了,陛下现今如此疑心,一定是因为钦天监的周仁,上了一道那样的奏折。 什么大雨连绵、上天示警,那不过是他周仁的信口雌黄罢了。 想到这里,汪直赶紧向前一步,脱口而出。“陛下,那钦天监的周仁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这夏季暴雨,本是平常之事,又哪里会是什么上天的示警呢?” 汪直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朱见深的目光,就更加冷然了起来。 “狗奴才,”他转身,挥手遣退了殿中的御林军,走到了汪直的面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手脚,伸到了朕的身边。” 这私窥龙颜,乃是死罪。 汪直闻言,顿时一愣。自己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再说了,这乾清宫御书房之地,被那张怀恩死死的把在了手里,他就算是想,也是做不到啊。 “陛下,老奴不敢,老奴冤枉啊!”汪直抱着皇帝的大腿,不停的喊冤,陛下这话,他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冤枉?”朱见深恨恨的一脚踢开了汪直,反身走到了龙案之前。“你说冤枉,那你倒是给朕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钦天监的周仁上了一道那样的折子的?” 周仁已经被锦衣卫看管了起来,并未见过外人。而当日的御书房中,却只有他和周仁两人在场,连张怀恩都不知情。 可那日周仁的话,却被这狗奴才知道了,他这不是私窥天颜,又是什么!这个狗奴才,还敢喊冤? 朱见深的话,让汪直不由冷汗连连。 他知道,这中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陛下明鉴,此事乃是长春宫的万才人,遣人告诉奴才的啊。”汪直叩头,赶紧解释了起来。 这私会宫妃,结党营私,虽也是大罪,可他毕竟是个阉人,这罪名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比不上那私窥天颜的大罪了。 万才人?朱见深见此事,竟然扯到了后宫新宠的万才人身上,也是一愣。 这长春宫的万才人,刚刚才有孕在身,在这个时候,汪直这狗奴才把她给推了出来,倒是有几分聪明。 只可惜啊,这狗奴才犯的错,可不只是这一桩。 “狗奴才,万才人那里,朕自会去问。”他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森然。“可你隐瞒京郊皇家园林附近的村庄被侵占一事,又该罪当如何!” 汪直见天子提起了此事,不由一惊。 这事在朝堂之上,不是已经了解了吗?陛下为何又重提此事。 “陛下,老奴不明白。这万喜侵占皇家园林一事,不是已经处理了吗?老奴何曾隐瞒过啊?” 朱见深见汪直到了此时,还在狡辩,不由愈加气氛。 “狗奴才,这万喜侵占皇家园林不成,又在大雨之中,强占了附近村民的房子,逼迫朕的子民,在暴雨之中,无处安身,继而民不聊生暴尸荒野之事,你也不知吗?” 他自认仁君,却没有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如此强占民居草菅人命之事。此事,若不是被一旁的白御史发现,自己恐怕就要愧对朱家的列祖列宗,做一回昏君了。 也难怪,连上天都要降下暴雨,以做警示了。 汪直直到此时,这才反应了过来。 在他的眼中,那些皇亲国戚侵占一些民居,本就是小事,又哪里需要上达天听呢?更何况,此次强占了民居的,还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小事。可如今,前有宫中太子被刺一事,后有连绵大雨示警不断,再加上自己又刚刚才惹怒了陛下而不自知…… 此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被这位一向有着黑脸御史之称的白大人给提了出来,陛下在震怒之下,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己的局中局。 对方故意利用此次太子被刺之事,先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私窥天颜的大罪,而后又利用这位白大人,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这设局之人,是想致自己于死地啊! 想到这里,汪直只觉五雷轰顶,心中已是一片绝望。 第70章 谁的人 许是自知死到临头,汪直反而豁了出去。 “陛下,”他抬头,看着上首一脸怒气的天子,“老奴自知死罪,可此事,却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老奴。老奴怀疑,陷害老奴之人,便是太子殿下。” 他若最后能拉下这位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看在此事的面上,说不定,还能救上自己一命。 陷害?朱见深闻言,却是一声冷笑。 这个狗奴才,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攀咬到太子的身上。 “汪直,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这些,也是别人陷害你的吗?”说完,朱见深便将手中白大人所上奏的另一本奏折,砸到了汪直的头上。 “这奏折中所言的,你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私会宫妃、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把持朝政等事,莫非也是有人陷害你的不成!” 汪直拿起地上的奏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两眼一花。 完了,这一次,任凭是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陛下,老奴……” “住口!”朱见深站起身,厉声呵断了他的话,“怎么,你个狗奴才,还要说是太子陷害你的吗?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越说越气的朱见深,不由拿起了一旁的茶盏,狠狠的砸到了汪直的头上。 “太子是君,你是臣。太子就算是要你死,你也只能去死。你一个奴才,用得着太子去陷害你?”说到这里,朱见深抬头,冷冷的看向了地上一脸死灰的汪直。 这个狗奴才,真是辜负了朕的信任。那厚厚的奏折上所言,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事,不是写得清清楚楚。 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真是罪该万死! “来人,将这个狗奴才给朕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直到汪直被侍卫拖了下去,一直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住声的张怀恩,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一向宽厚仁慈,此次竟然动了这样大的怒气,这几十年以来,他倒也是头一次看到。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这汪直,做尽了坏事,也活该有此下场! “陛下圣明!”一旁的白大人见汪直被拿下,一时也觉得大快人心。 只是,此事虽了,可那万喜之事,陛下却还不曾发落。 想到那仗势欺人的万喜,白大人不由再次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陛下,那万喜抢占民居草菅人命一事,还请陛下您,下令严查。”白大人也知道,如今的这位天子,对万贵妃是宠爱异常,而那万喜又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他担心,陛下恐怕为因万贵妃而犹豫,于是,一揖之后,又立时跪了下来。 “陛下!”白大人以头触地,言辞恳切,“这漫天的大雨已经下了十日有余了,若陛下不严惩此事,不还京中百姓一个公道,老天爷恐怕也会看不过去的啊!” 钦天监不是说,这是上天示警吗?这样也好,自己也正好借此一用。 “陛下,这上天已经示警,老臣以为,陛下您,不得不三思啊。”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也不能以寻常而论。 “白爱卿,你先起来吧。”朱见深只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此事,朕便交给你去查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一次,朕,绝不姑息养奸。” 万喜的性格,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只是,以前看在贞儿的面子上,他也就纵容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没有想到,这万喜的胆子,竟然越发的大了,如今竟然做出了如此之事。 这一次,他必须要严惩了! 得了天子的首肯,白大人这才叩头领旨,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奉命送白大人出门的张怀恩,却在递上雨伞之际,笑着说道,“白大人,您一路从山东那边赶了回来,想来是马不停蹄舟车劳顿了吧?” 这位白大人从山东赶回京城,竟然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又恰巧在此时,赶上了此事,恐怕不是巧合吧? 只是,据自己所知,这位两都御史白大人,一向都是以纯臣自居,似乎和东宫那边,也从无走动啊。 面对张怀恩话中的试探,白大人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张公公了。”他接过了对方手里的雨伞,“这一路确实有些辛苦,不过还好,总算是赶回京城了。” 说完,白大人便撑开了雨伞,转身迈入了漫天的大雨之中。 看着雨幕中白大人渐渐走远的背影,张怀恩不由眯起了眼。 这位白大人,又是谁的人呢? ……………………………………………………………………………………………………. “自然是本宫的人。”回廊之下,王皇后转头看着一旁的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张姑娘,能得太后和太子的青睐,果真是很不简单呢。自己不过是才起了一个头,她便已经猜到了结尾。 这位张婉姑娘,倒是聪慧异常。这一次,自己倒是看走了眼。她原以为,这姑娘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秀女罢了,却没又想到,对方竟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如今的后宫啊,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皇后娘娘,”张婉上前一步,微微点头,“娘娘特意把婉儿叫出来,应该不是只为了此事吧?” 难道对方,真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来? 她抬头看着前方的王皇后,对方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漫天大雨的衬托之下,尤显怜弱。 “当然。”王皇后前向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回廊的边缘,伸手探入了雨中,“这后宫之中,一向是风雨飘零,姑娘以为呢?” 风雨飘零吗?张婉却是摇了摇头。 “娘娘,”她上前几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微微一叹。“这雨过,总会有天晴。端看娘娘自己的选择了。” “本宫还有其他的选择吗?”王皇后松开了手中的雨珠,转头无奈一笑。“本宫若说,本宫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安度晚年。姑娘可会信?” “信。”张婉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她从面相上就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确实不是心思歹毒之人。 王皇后闻言,却是一愣。 这位张姑娘,果然是……好直率!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再小人之心? “张姑娘,你猜这个时候,淑妃妹妹和太子殿下,正在那边说些什么呢?”王皇后突然转开了话题,却是让张婉一愣。 那母子二人,难得独处,说的自然是贴己之话。她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本宫猜想,”王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婉一眼,转身离开时,声音却从大雨中飘了过来,“那母子二人,此时所言,必定是姑娘你了。” 第71章 可有关心 在说她?张婉看着王皇后远离的背影,却是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她虽是救了太子朱佑樘一命,可到底还是外人,人家母子二人难得独处,又怎会说起自己? 罢了,自己和东宫也不过是同盟而已,想这些做什么。倒是这位皇后娘娘,今日一见,倒是有些意思。 对方在这后宫之中,胆小怯弱了十多年,此番首次出手,却也是雷厉风行,让人刮目相看啊。 谁能想到,朝中那位一直以纯臣视人的两都御史白大人,竟然会是这位中宫皇后的人呢? 想到这里,张婉也是不由一叹,这白大人回来得如此及时;看来,在太子殿下被刺的当日,这位皇后娘娘恐怕就已经运作起来了吧? 如此看来,这位皇后娘娘的势力,在朝中恐怕也不只一位白大人吧。 想来也是,这位王皇后出身琅琊王氏,那可是累世经年的世家大族。这样的名门世家,又怎么可能在朝中,没有一些底蕴存在呢? 只不过,如今端看这位皇后娘娘,要如何,运用她王家在朝中的底蕴了。 朱佑樘辞别了纪淑妃,转身走过回廊,便见倚柱而立的少女,正望着眼前漫天的大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想到刚才母妃的叮嘱,朱佑樘觉得心头一热,忍不住便开了口。“张姑娘,你在想什么?” 少年人低沉中又带着几分清亮的嗓音,让张婉不由回过了神来。 “殿下,”她屈身行礼,再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淑妃娘娘走了吗?” 张婉看了一眼纪淑妃离开的方向,心中又是一叹。这对母子倒是隐忍,明明可以相聚稍时,却仍是相聚即分。 “是啊。”朱佑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百般滋味。自从搬离冷宫之后,他和母妃,在诸多顾虑之下,便再也不能时时相聚了。 “姑娘刚才在想些什么?”他压下了心中的繁杂,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眼神明亮。 “也没什么。”张婉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刚才和皇后娘娘闲聊了几句,有些感叹而已。” 见张婉提起了王皇后,朱佑樘心中一动,视线也跟着转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他回后宫这十年,和这位母后,却也是相交不多。 在他的印象中,坤宁宫的这位嫡母一向有些胆小隐忍,似乎在万贵妃的压制下,如同透明人一般的,生活在后宫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合作,却也让他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这看人的功夫,还尚且需要多练练一番啊。 坤宁宫,白大人?看来,这后宫一动,前朝之中,恐怕也要跟着起一番波澜了。 “张姑娘,”朱佑樘收回了视线,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如今汪直已经便关入天牢,万喜之事,父皇也已经下令严查。这一次能如此顺利,真是多亏了姑娘的相帮。” 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她微微抬头,冲着面前的少年淡然一笑,“这一次能如此顺利,全靠殿下运筹帷幄得当。” 到底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啊!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这位太子殿下,自从遇刺之后,便一直躲在慈宁宫中养伤。无论是清荷园尸体现身,钦天监上书示警,还是御史的弹劾揭发,明面上都和这位殿下没有一点的关系。 到了最后,这位被刺的殿下,在皇帝的心目当中,恐怕还会留下个遇袭被冤的印象吧。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如今又是遇袭又是被冤的,皇帝又怎么会不生出一丝怜爱之心呢? 可别小看了皇帝的这一丝怜爱之心,这就足以让他在这后宫前朝扭转局势,站稳脚跟了。 “殿下,”张婉抬头,目光清澈,“陛下恐怕很快就要过来看您了,您,可准备好了?” “张姑娘且放心,本宫省得。”相交数月以来,这是朱佑樘第一次在张婉的面前自称本宫。 这一声本宫,听在张婉的耳中,却带上了一丝藐看天下的气势。 张婉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眼前这位负手在后,虽只有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在此次的刺杀事件中,已是越发的成熟稳重了起来。 “张姑娘,”朱佑樘微微前向倾斜了上身,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彩,“你方才所言,是在担心我吗?” 话音一落,朱佑樘自己反而怔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脱口而出就问出了心底的话呢? “是啊。”张婉倒是大方的点了点头。她抬头,迎着少年人那有些尴尬不自在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在藏书阁时,经常在史书之中,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姑娘果然蕙质兰心。”朱佑樘闻言点了点头。她在担心自己在父皇的面前,有所抱怨吗? 这一次,自己深夜被刺之后,父皇的举动,确实让他有些伤心失落,可他却不会因此去抱怨。他从懂事开始就知道,抱怨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朱佑樘知道,如今,真相大白,父皇对自己应该会有一丝愧疚的,可这一丝愧疚,却不是拿给他去抱怨的。 天家的父子之情,本就单薄,又哪里经得起一丝的抱怨呢? “张姑娘,”朱佑樘转身,目光却看向了大殿的方向,“父皇应该就快到了,姑娘这一次,可不能躲开了。” “是。”张婉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侧。 时机已到,她的确应该去见一见那位大明江山的主人了。 ……………………………………………………………………… 慈宁宫的大殿一侧,汪如海看着周太后拉着张婉的一双手,慈爱而笑的样子,拉下了眼帘嘴皮微动。 这位张姑娘,明明是这样一个性子冷清的人,却偏偏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以至于上行下效,如今合宫的奴才,都已经把这位张姑娘,当成了主子一般的对待。 朱佑樘一直含笑站在一旁,他看着自己的皇祖母拉着张姑娘笑语言言的样子,不由眨了眨眼,笑意直达眼底。 张姑娘蕙质兰心,她若是愿意,自然能使人如沐春风;也难怪皇祖母要如此喜欢她了。 朱佑樘的笑容,周太后的满意,让一旁的汪如海不由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暗自一叹。 看来,那一位的如意算盘,这一次,恐怕又要落空咯! 第72章 奉先殿 慈宁宫大殿内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让冒雨而来的皇帝朱见深,停住了脚步,心中一怔。 自己不是个好儿子,不能让母后儿孙绕膝,承欢膝下,这是他的不孝。 还有,自己有一个好儿子。樘儿此次遇袭,自己又差点冤枉了他,可他还能谨守孝道,替自己在母后膝下承欢,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母后!”皇帝的突然出声,让满殿的欢声笑语,骤然顿停。 周太后见到自己的儿子前来,却并没有十分的开心。 “皇帝来了。”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的开了口,“皇帝国事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了?” 孙儿受伤半月有余,连胆小怯弱的王氏和一向淡漠的纪氏,都来看过樘儿几次了,她这个皇帝儿子倒好,作为樘儿的亲爹,竟然此时才来? 若不是今日汪直伏法,孙儿遇袭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还要一直怀疑是樘儿在做戏,冤枉那贵妃万氏啊? 想到这里,周太后不由一口郁气上涌,胸口也起伏个不停。 见此,皇帝朱见深赶紧陪了个笑脸。“母后,是儿子不是,您别气坏了身体。” 周太后却并不放过他,而是淡淡的冷笑道,“哀家怎么敢气坏了身体,好让皇帝你担上一个大不孝的罪名呢?” 周太后话音一落,汪如海心中一跳,赶紧悄悄的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满室的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之间,有些话,可不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以听得的。 况且,周太后此话,确实是过重了一些。 朱见深闻言,神色顿时就是一僵,刚想开口时,却见儿子已经笑着站了出来。 “皇祖母,”朱佑樘笑着跪到了祖母的身侧,摇了摇对方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说道,“皇祖母,您可是冤枉父皇了。” 他转头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又才回头说道,“如今顺天府大雨连绵不断,已有水患成灾之势,父皇忧心国事之下,这才不能来给您请安尽孝。所以,父皇上次离开之时,才嘱咐孙儿定要好好哄哄皇祖母,以尽孝道。” 朱见深见儿子此时替自己解围,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樘儿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自己前些日子,是不该误会了他。 “哦?”周太后闻言,看了皇帝一眼,这才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孙子,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在哄我老婆子开心了?” 孙儿的意思,她当然知道。只是儿子的某些做法……哎! “皇帝也坐吧。”她拉起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孙子,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这连绵不断的大雨确实下了好些日子了,儿子为国事忧心,忽略了孙子,她这个做太后的,倒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谢过母后。”朱见深坐在了母亲的下首,这才发觉大殿之上,竟然还有一名陌生的少女,垂头立在一旁。 “母后,这是?”他看了张婉一眼,这才回头问了起来。 刚才母后重言之下,连汪如海都避了下去,这名少女却独自留在了殿中,却不知是何人了。 见皇帝提到了张婉,周太后却是笑了起来。 “皇帝,这便是樘儿的救命恩人了。”她一边指着张婉,一边拍了拍孙子的手,笑着说道。 “藏书阁女史张婉,见过陛下!”周太后话音刚落,张婉便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大礼。 儿子被人所救的事情,朱见深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他没有想到,救了儿子的那个女史,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少女。 “免礼,平身。”朱见深看着面前这位低头敛眉的少女,不由点了点头。 容貌虽是一般,却胜在端庄温婉,灵动可人,也难怪母后心生喜欢,独留了她一人在殿内伺候了。 “张女史,你救了太子,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吗?”对于儿子的救命恩人,作为大明的君主,他自然不会小气。 “谢陛下,”张婉将头垂得更低,敛下了眼中的那一汪秋水之态,“殿下洪福齐天,自当逢凶化吉,张婉实不敢居功。” “哦?”朱见深听了此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很会说话啊。 “既如此,那这赏赐,朕就先给你记下了。”他故意如此说,倒是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不想居功了。 “陛下圣明。”张婉再次福了一礼,这才落落大方的低头退到了一旁。 见此,朱见深倒是一愣。这丫头,看来,是真的不想要这赏赐了啊。这倒是难得,难为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不卑不亢,深明大义了。 “母后,这丫头不错。”朱见深点头一笑,却转头对周太后说了起来。“是个好孩子。” “自然是不错的。”周太后也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何止是不错啊,是千好万好才对。 她转头看了一旁的孙儿一眼,见孙儿的脸颊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这才笑着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皇帝,如今前朝国事繁忙,你也不必常来请安了,应以国事为重。”谈到国事,周太后的神色也肃然了起来。 自己的儿子,不只是一个儿子,一个父亲,还是大明千千万万百姓的君主! 如今,这京城又连绵不断的下了十余日的暴雨,想来儿子要忧心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是,母后说的是。”想到近日来连绵不断的大雨,朱见深的神色,也是十分的凝重,“儿子今日来慈宁宫,一来是想看看樘儿的伤势;二来,也是来禀告母后,儿子打算去奉先殿,焚香祷告,祈求我朱家列祖列宗的保佑。” 钦天监的周仁不是说,这场暴雨是上天的警示吗?那自己去奉先殿祭奠一番,也是应该的。 奉先殿?站在一旁的张婉闻言,却是心中一动。这到是一个好机会,当年皇帝既然信了奉天殿的那一把大火,抬举了那汪直;自己也可以借这奉先殿,除去那万喜。 “也好。”周太后低头沉吟了片刻,才扶着孙子的手,起身点了点头。 她扶着孙子的手,向前几步走到了窗外,看了漫天的大雨半晌,这才回头看向了身后起身而立的儿子。 “哀家的慈宁宫从即日起,也开始斋戒,以此祷告上苍,为我大明江山祈福免灾。” 第73章 朋友 因这连日的大雨不断,宫中也无人有心赏景,御花园便也冷清了下来。 这一日傍晚,杂役房的洪公公,如同往日一般,独自在御花园中巡视了起来。 不多时,眼见四下无人,洪公公脚下一拐,身形一闪之下,顿时便消失在了几株大柳树下。 “主人,都安排好了。”洪公公低头细语,一脸恭敬。 “嗯,知道了。”回廊之下,张婉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吩咐手下的人,暗中看着那位御史白大人。” 她担心,那万喜狗急跳墙之下,会对白大人心存不利之心。那位白大人可是王皇后的人,此次,想要把东宫的人都摘出去,还非得倚靠对方不可。 “老奴省得。”洪公公点了点头,见主子没有其他的吩咐后,这才转身,瞬间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张婉抬头,见天色已黑,不由将视线转向了奉天殿的方向。 这个时辰,朱佑樘应该已经和皇帝一起,迈进了奉先殿的大门了吧。 皇帝要焚香祈福,作为太子和儿子,朱佑樘自然会随侍在侧。只不知,自己送给他的那个香囊,他是否有随身携带? 想到下午,自己送去香囊时,对方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张婉不由摇头失笑。 她知道,那个少年人,恐怕是误会了些什么。 ……………………………………………………………. 奉先殿内,已经沐浴更衣过的皇帝朱见深,跪在了祖宗的牌位之前。 待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他才在身后儿子的搀扶之下,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檀香。 朱见深刚刚才拿起檀香,还未来得及行礼,却见面前的祖宗牌位一阵晃动。 见此,父子二人大惊之下,朱见深刚想上前一步护住祖宗的灵位,却见上方的一块牌位已经径直砸了下来。 好巧不巧,那块灵牌,却正好砸到了上前一步的朱见深的头上。 朱见深只觉得额头一痛,两眼一花,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阵金戈铁马之声。 他闻言大惊,不由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园林之中。 …….. “父皇!”见父亲被灵牌砸到,朱佑樘不由大感焦急,赶紧蹲身抱住了父亲,大喊了起来。 “父皇,父皇,你这是怎么样了?”儿子焦急的叫喊声,终于让皇帝朱见深睁开了眼睛。 “樘儿,”见儿子一脸的关切焦急,朱见深愣了一息,这才摇了摇头。“父皇没事。” 他扶着儿子的手,却没有站起身,反而蹲身,拿起了地上那块砸到他的灵牌。 朱见深低头,只看了灵牌一眼,便是脸色巨变,身形摇晃。 竟然是成祖皇帝朱棣的牌位! 难道,这真是祖宗示警? 刚才他昏迷的那一瞬间,分明看到一众热血儿郎,正在京郊的一处演武场上,演练杀敌。 众所周知,当年的成祖皇帝,在京郊修炼皇家园林,为的便是天子守北疆,而演武练兵所用。 如今,这京郊的皇家园林几欲被侵占,成祖皇帝的牌位又砸向了自己,这不是祖宗示警,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朱见深心中一省,双手将祖宗的牌位恭恭敬敬的放好之后,立刻恭身跪了下去。 朱佑樘见父亲先是神色巨变,后又跪了下去,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恭恭敬敬的跟在父亲的身后,跪在了祖宗的牌位之前。 第二日早朝之后,朱佑樘没有去文华阁,却是直接回到了慈宁宫。 周太后此时正在后殿偏厢的小禅房中礼佛,朱佑樘看了一下时辰,便转身推开了张婉的院门。 “张姑娘,”他看着撑伞站在大雨中的少女,不由微微邹眉。“你在看什么?” 如今虽然是夏季,可这大雨连绵了数日,空中湿气颇重,张姑娘在雨中待得过久,也难免会湿气上身,凉了身子。 “殿下。”张婉回头,看着回廊下的少年眉星目朗、风神俊逸,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从容的从雨中走了回来。 回廊下,她一边收起雨伞,一边问道,“殿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的早?” 这是朱佑樘受伤后的第一次上朝,张婉原本以为,今日的大朝会应该很是热闹才是,却没有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竟然回来得如此的早。 “白大人又上了折子,父皇下旨要废除西厂。因这其中牵扯众多,父皇便带着几位重臣去御书房商议去了,谢师傅等人也去了,我便只好先回慈宁宫了。”朱佑樘看着少女耳边有些微微湿意的发丝,在风中微动的样子,不由别开了视线。 那一缕秀发随风而动的旖旎,似乎如三月春风中的柳枝,轻轻的挠在他的心间,让他心中一软,瞬间便泛起了丝丝的甜意。 张婉却没有注意到少年人的异常,她放下了手中的雨伞,却是抬头看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那王皇后的动作,倒是很快啊。 不过这样也好,这西厂被废除了,恐怕今后就再也没有那小毛贼半夜去她的屋子闲逛了吧。 “殿下,”半晌之后,她转头看向了朱佑樘,目光却撇过了他腰间的那个香囊,“万喜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昨日,她借用蓍草的灵力,刻画在香囊上的幻阵,如今已然消失了。看来,昨日洪公公提前在奉先殿的布置,应该是成功了。 如今,王皇后的人又已经再次出手,若是这样,还拿不下那万喜,那便只能说明,天道不公了。 然后,修行多年的张婉却是知道,这天道虽是无情,却也最是公正! “有。”提起正事,朱佑樘便压下了心中的旖旎,一脸欣喜的说道,“万喜所犯之罪,罪证确凿,父皇当场下令,将他发配到了嘉峪关外。” 不是死刑?张婉不由有些邹眉。 朱佑樘看出了少女的疑惑,开口解释了起来,“边关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如今吐蕃人又开始不老实了,哈密一地不稳。那万喜原是勇冠三军的军侯,父皇这才把他流放了边疆,也是……” “殿下不必解释了,”张婉轻叹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此人若能杀敌为公,保家卫国,那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她也知道,有万贵妃在,陛下恐怕不会要了万喜的命。如今这样,能公开审理了万喜之罪,给了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又将他发配到了边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人若真能保家卫国,也算是为自己了结下了这一段因果。 怕只怕……此人未必能如此作想啊。 “张姑娘,”朱佑樘看着少女那微微一叹时的模样,不由跟着怅然了起来。“我今日就要搬回东宫了。” 如今,他伤势已经大好了,再也不能借此赖在慈宁宫了。要知道,他毕竟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皇子,住在后宫之中,难免会有一些不便。 这其中的道理,张婉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特意告诉自己呢? “那我送送殿下吧。”也许,这位殿下,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张婉了然点头,朱佑樘却是无奈一叹。 第74章 六宫斋戒 当万喜被发配充军嘉峪关的消息,传回关雎宫的时候,万贵妃却一反常态,平静得让人生疑。 赵嬷嬷动了好几次的嘴皮子,几番的欲言又止之下,还是开了口。“娘娘,侯爷的事情,您……” “嬷嬷,”万贵妃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万贵妃的反常,让赵嬷嬷的心中愈发的不安。 主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一次,侯爷被发配到了边疆的苦寒之地,娘娘又怎么会不生气呢? 此时娘娘不发作,莫不是把这口气憋在了心中?要知道,这怒气憋在心中,憋得越久,发泄之时,那就越猛啊。 主子气越盛,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越是要遭殃了。 只是,此时贵妃娘娘已经转移开了话题,她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娘娘,”赵嬷嬷按下心中的不安,一脸谨慎的说道,“慈宁宫那边传出了消息,说是太后娘娘因这大雨,要斋戒几日,以为江山百姓祈福。您看?” “这是应该的。”万贵妃点了点头,眼中却是闪过了一道精光。 周太后这个时候斋戒,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了。 “嬷嬷,”她转头看向了赵嬷嬷,淡淡的吩咐道,“太后既然都斋戒了,这六宫上下,自然应该效仿。你这就吩咐下去,从即日起,后宫之中,一律实行斋戒,任何人不得例外。” 赵嬷嬷闻言,却是一愣。 “娘娘,”她踩着小碎步,上前移了几步,走到了万贵妃的身后,低头说道,“其他各宫都好说,可那长春宫的万才人,如今可是有了身孕。若是……” “有了身孕又怎么样?”万贵妃抬头,冷冷一笑,“她就算是有了身孕,还能尊贵得过皇太后去?如今连太后娘娘都已经斋戒了,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见此,赵嬷嬷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一次的六宫斋戒,贵妃娘娘想要对付的人,恐怕就是长春宫的那一位了。 那位万才人,也确实是有些不像样子了。如今她才有了身孕,竟然就敢不听娘娘的使唤了。前几日,还暗中勾结了汪直,害得娘娘丢了西厂这只臂膀。 如今,侯爷被流放到了边疆,那万首辅一党,又有些蠢蠢欲动,万才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恐怕就会更加的放肆了。 这个时候,娘娘若不给对方一些警告,待将来对方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又有了万首辅的撑腰,恐怕就更加的不好收拾了。 娘娘这个时候出手,这时机倒也正好。 “是,老奴知道了。”赵嬷嬷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万贵妃挥手,遣退了一干的宫人,独自坐回了软塌之上。 弟弟万喜被发配到边疆之事,陛下今晨来看自己时,就已经提前透露了些口风。 陛下说得对,若弟弟继续留在京城,一来,陛下难以向百官万民交代;二来,弟弟也没有机会再重新封侯拜相了。 可边境就不一样了。如今边境不稳,吐蕃人又连连异动。如今的边疆之地,最是容易攒下军功。弟弟去了那边,只要军功足够,要重新封侯,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弟弟能不能攒下足够多的军功,万贵妃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一来,弟弟本就勇冠三军,杀敌自然不是问题;二来,弟弟就算是被流放,可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边关的那些将领自然也会对他关照一二。 这有了上官的关照,再加上弟弟本身就勇武过人,这小小的军功,岂不是手到擒来? 况且,陛下也说了,他已经暗中吩咐了下去,必会保弟弟的性命无忧。 只是,尽管如此,万贵妃在心中,却仍是愈发的恨上了朱佑樘和张婉。 若是没有了朱佑樘,弟弟还是好好的建安侯;若是没有了张婉,朱佑樘早就去地府见了阎王。 这二人,她是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的。 只不过,如今却是时机不对。 因为半月之前的刺杀事件,陛下对朱佑樘那个小孽种,歉意颇多,东宫那边也加强了防卫,此时又正在风头浪尖之上,她却是不好再次动手了。 至于张婉,对方既然已经搬到了慈宁宫,如今西厂被废,自己手上没有了趁心的人手,一时倒也奈她不何。 想到西厂的被废,万贵妃不由恨恨的抬头看向了长春宫的方向。 若不是万宁儿那个蠢材,想要暗中巴结汪直,送去了那样的消息,汪直又怎么会惹下如此的大祸,以至于如今西厂被废,自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好,如今朱佑樘和张婉,自己暂时奈何不了,那就先拿你万宁儿开刀好了。 趁这个机会,把你调教乖了;日后,你才能老老实实的替本宫生下皇儿! ……………………………………………………………………………… 长春宫的偏殿之上,才人万宁儿看着端上来的一水儿的素菜,不由邹起了眉头,怒气顿生。 如今她怀了身孕,便是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竟然敢如此的轻贱于她? 若是平时,万才人也就忍下了这口气。只是如此,她刚刚才有了身孕,正是脾气暴躁之时。于是,越想越气的万才人,不由一手掀翻了面前的一桌素菜。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本才人,吃这样的东西!”万才人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她那尚且十分平坦的小腹。 “若是饿坏了本才人肚子里的小皇子,你们有几个狗脑袋,能担当得起吗?” 长春宫的管事姑姑----陈妈妈见此,却是十分淡然的行了一礼。 “万才人莫恼,”陈妈妈本就是万贵妃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贵妃娘娘传下了懿旨,如今六宫皆要斋戒,奴才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见万才人柳眉一横,又要动怒,陈妈妈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似笑非笑的说道,“再说了,御膳房那边,今日也没有送来丁点的荤腥,奴婢虽然掌着小厨房,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才人,奴婢们也不能给您变出大鱼大肉来啊。” “放肆!”万才人闻言,见是关雎宫下的令,心中一动之下,表面上更是勃然大怒,还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这些狗奴才,以为有万贵妃撑腰就无法无天了吗?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不成? “陈妈妈,不是本才人要吃肉,你可听仔细了,是本才人肚子里的小皇子,要吃!”她见陈妈妈又动了动嘴角,不由前向走了几步,站到了陈妈妈的面前。 “妈妈,本才人一旦诞下了皇子,必然就要住到这长春宫的主殿上去。妈妈也是聪明人,你可要想好了啊!” 如今,她只是一个才人,自然不够资格住一宫之主殿。可若是他日自己诞下了皇子呢? 万才人自信,在叔父的帮扶下,一个妃位,总是跑不了的。 如今四妃之中,德妃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 第75章 一碗肉羹 陈妈妈自然是聪明人。 这万才人脾气也发了,桌子也掀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才人说的是。”陈妈妈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谄笑,“是奴婢们想岔了,奴婢们这就再去御膳房那边,重新为才人您准备膳食。” 说完,陈妈妈便带着几个宫女,行礼退了出去。 万才人见此,这才笑着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万贵妃,如今我已经有了皇嗣在身,自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今日你让六宫斋戒,本才人却偏偏就要大鱼大肉,你又能耐我如何?万才人双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眼里闪过了得意的光芒。 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 长春宫万才人发怒掀翻了桌子的消息,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传到了关雎宫来。 万贵妃挥手遣退了报信的小太监之后,不由嘴角上扬,低头看着自己的兰花指,笑了起来。 “赵嬷嬷,”她摩挲着自己精美修长的指甲,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今日宫里当值的太医,是哪一位?” 赵嬷嬷闻言,赶紧踩着小碎步,上前回话。“娘娘,今日乃是陈太医当值。” 陈太医?万贵妃更是大笑了起来。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位陈太医可是一心想着那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呢! “嬷嬷,”万贵妃抬起了头,淡淡的吩咐道,“万才人如今有孕在身,这陈太医也该去请个平安脉了。” 若这陈太医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赵嬷嬷见此,哪里还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娘娘对万才人,可真是疼爱呢。”她恭维着奉承了一句,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那位陈太医为了让自己替他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可给自己暗中送过不少的礼呢。这一次,自己正好借此,了结了此事,也不算白拿了他的好处。 ………………………………………………………………………………. 长春宫中,万才人看着替自己把脉的陈太医脸上那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不由一惊。 待陈太医收回了手后,她不由焦急的问了起来。“陈太医,本才人肚子里的小皇子没事吧?” 这个孩子如今是她最大的依仗,万不可出一点的意外啊。 “才人,”陈太医面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才沉声说道,“才人今日可是动了气?” “不错。”万才人看了四周的奴才一眼,这才点了点头。 这位陈太医,倒是有些本事,连这都能看出来。 “才人,”陈太医心中一喜,表面上却更是凝重,“才人以后切莫随意动气;否则,恐怕会引起胎气不稳啊。” 陈太医的话,倒是让万才人心中一喜。 若是以后那万贵妃再敢刁难自己,那自己便佯装生气;到时若是胎气不稳,看那万贵妃在陛下面前怎么交代? 这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当年的吴皇后,可不就是因此被废的吗? “辛苦陈太医跑上这一趟了。”万才人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便将手腕上的镯子退了下来,塞到了对方的手中。 如今她有孕在身,在宫中若能收服一名可靠的太医,那自然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才人言重了。只是,如今才人怀了身孕,又身子虚弱,一定要注意进补啊。”陈太医一边低头谢恩,一边退出了内殿。 走出长春宫的陈太医,却并没有回太医署,反而抬头看了关雎宫的方向一眼,这才向着御书房的方向,冒雨而去。 万才人动了胎气,他这个做当值太医的,自然是要向陛下如实回报。 毕竟,如今这宫里,皇嗣可是十分的难得啊。 陈太医去了御书房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关雎宫。 万贵妃放下了手中修剪花枝的小剪子,点头笑了笑。 很好,这一盆剑兰这样一修剪,看着可就顺眼多了。 “嬷嬷,”她回头看向了一脸谄媚的赵嬷嬷,“御膳房那边,给万才人单独精心准备好的肉羹,可以送去了。” 这单独精心四字,万贵妃咬得格外的清晰。 “是,娘娘。”赵嬷嬷点了点头,笑着回话,“奴婢都安排好了。” 这个时候,陛下也该赶去长春宫了吧? ……………………………………………………………………………….. 长春宫的偏殿中,万才人看着重新送来的肉羹,不由眉头微邹。 怎么只有这么一小碗?这么点肉,哪里有什么营养? 罢了,自己今日闹了这么一场,若是再闹,恐怕反而会过头了。 一小碗就一小碗吧,自己也饿了,就先用着些吧。 她刚刚才拿起羹勺,外面的小太监却急急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说道。 “才人,陛下来看您了。” 自家主子有了身孕,果真是不一样了。如今连陛下,也冒雨前来长春宫了。 万才人闻言,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羹勺,再也顾不上面前的这婉肉羹了。 自她被诊出有孕以来,这还是陛下第一次来长春宫看她呢。她又怎能不欣喜万分呢? “陛下!”大殿门口,万才人刚刚才半蹲下了身,皇帝朱见深便伸手扶起了她,“爱妃不用多礼。” “朕听陈太医说,爱妃今日似乎动了谢胎气,可有此事啊?”朱见深一边拉着万才人的手走回内殿,一边温言含笑的问道。 万才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喜。今日那镯子果然没有白送,这陈太医倒是个聪明的人。 “陛下,”万才人带着几分娇憨,几分委屈的说道,“臣妾是动了胎气,可这不能怪臣妾啊。” 她见皇帝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委委屈屈的说道,“臣妾如今怀了身孕,可那些奴才们,却只肯给臣妾吃些没有丁点油荤的素菜!臣妾吃些素菜倒是没什么,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臣妾一时委屈之下,这才动了胎气。” “就是为了此事?”朱见深的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难怪陈太医说,这万才人不满一碗肉羹,有些心浮气躁,让自己来看看了。 如今暴雨不断,为了给江山百姓祈福,连母后都开始斋戒茹素了,这万才人怎么如此不懂事?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只不过是一顿饭食而已。你若不喜欢,命人重做就是了。”对方到底还怀着自己的孩子,朱见深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是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陛下,”万才人见皇帝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心中一喜,顿时又可怜兮兮的说道,“宫里的奴才们说,是贵妃姐姐下的令。” 贵妃姐姐,不是妹妹要在陛下面前给你抹眼药水啊;只是为了皇嗣着想,妹妹也是逼不得已啊。 “贵妃下的令?”皇帝朱见深闻言,不由邹紧了眉头。 此事,贞儿怎么没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呢? 见皇帝邹眉,万才人心中更是高兴了起来。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后宫众人看看,万贵妃在陛下的心中,也是不过如此! “是啊,陛下。”她一脸委屈的拉着陛下的手,走到了矮桌面前。“您看看,臣妾哪怕是动了胎气,贵妃姐姐也只肯送来这么一小碗的肉羹。臣妾……臣妾…….” 万才人正一脸哭哭哒哒的述着委屈,却听小太监来报,万贵妃来了。 第76章 长春宫里一出戏 “妹妹这是什么了?”万贵妃一踏入内殿,便一脸不解的开口问了一句。而后才转身向皇帝屈膝行了一礼。 “陛下,您来了?”她上前一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一脸关切的说道,“臣妾听闻妹妹动了胎气,特意过来看看。倒是不知道,陛下您也在这里。” 说到这里,万贵妃特意停了几息的时间,又看了一旁一脸梨花带雨的万才人一眼,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是早知道陛下来了,臣妾也就不过来了。” 朱见深见此,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对方的小性儿又发作了。 “贞儿,”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万贵妃的手,“又说混话。” 万贵妃见此,冲着皇帝娇媚一笑,这才转头,背着皇帝,看着身后的万才人挑衅似地扬了扬眉。 “妹妹还没说,为何这般委屈呢?”万贵妃果然会做戏,这一句,若是只闻其声,问得那叫个关切异常啊。 万才人见此,不由恨恨的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我与陛下难得独处,你却又要过来。也好,今日我就在陛下面前,当面让你难堪。只要踩下了你这位贵妃娘娘,今后这后宫之中,还有谁人敢小看了我? 万才人眼中的那一丝算计,自然逃不脱万贵妃的眼睛。 这个小贱人,真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啊。想拿本宫做筏子,你也配! “陛下,妹妹她这是怎么了?”万贵妃回头,又疑惑的问了身旁的皇帝一句。 皇帝朱见深眉头一皱,却见万才人已经抢先哭诉了起来。 “贵妃姐姐,妹妹知道自己不该和您争抢陛下的宠爱。妹妹也从没想过,要和您争宠。只是,如今妹妹有幸怀了身孕,姐姐心里不开心,妹妹也是明白的。可姐姐,您再不喜欢妹妹,也不该为难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啊。” 万才人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皇帝朱见深的脸色。 此时,她见皇帝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又继续一脸委屈的说道,“姐姐,平日里妹妹吃些素食也没什么,可如今妹妹肚子里有了陛下的孩子,若是只有这些个素菜,肚子里的皇子可怎么办啊?” “更何况,太医也说了,妹妹如今不能动气,也不能受委屈,否则恐怕龙胎不稳呢!” 拿肚子里的那块肉说事儿?万贵妃听到这里不由暗自冷笑。 “妹妹恐怕是误会了。”不过瞬间,万贵妃的眼角就已经泛红了。她回头看着皇帝,无限委屈的说道,“陛下,您是知道贞儿的,贞儿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万贵妃低头一叹,一脸的委屈无奈模样。不过是装委屈罢了,谁,又不会呢? 她见万才人嘴角微动,却又抢先开了口。“陛下,您也知道,如今连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也开始斋戒了,臣妾们作为晚辈,若是自顾享乐,岂不是大不孝!” 慈宁宫一出,万才人便暗自叫了一声糟糕。她现在是怀着孩子,可那也是万万抵不上太后尊贵的。 万才人刚想开口解释,可万贵妃却不肯给她半点的机会。 “陛下,”万贵妃再次抢着说道,“连母后的慈宁宫都已开始斋戒了。臣妾这才下令六宫一律斋戒茹素的。” “这一来,是效仿母后,为江山百姓祈福;二来嘛,宫里也好省下些银子,赈济灾民。” “臣妾蒙陛下信任,掌管这后宫诸事,自是不敢有半点的懈怠。臣妾想着万才人有了身孕,特意将陛下赏赐给臣妾的雪蛤送去了御膳房,吩咐他们单独给妹妹炖了肉羹。” “却不曾想,”说到这里,万贵妃特意走到了那碗肉羹的面前,伤心而叹,“却不曾想,妹妹却是嫌少了一些,还大发了一顿脾气。” 这雪蛤本是自己所赐,数量有多少,朱见深自然是知道的。 “万才人,你也太不懂事了。”他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一旁有些焦急的万才人一眼。“如今六宫皆在斋戒,连母后也没有例外,你又什么不满的?况且,贵妃念你怀有身孕,又特意为你炖了雪蛤肉羹,你却还嫌少?你可知道,这雪蛤本就难得,贵妃给你炖了这一碗,已经是……” 皇帝的训斥,让万才人只觉得全身一冷。 慈宁宫的斋戒,她一点也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半分,她又怎么会借此闹事? 还有这雪蛤,桌子上的肉羹她还没有动过半分,又哪里知道里面有雪蛤此物? “陛下!”万才人不由跪了下来,小心的扶住了自己的小腹,“臣妾不知道太后娘娘斋戒之事,况且这碗肉羹,也是事后才端来的。并且,因为太医说臣妾身子虚弱,需要进补,臣妾才……” 万才人刚提到太医二字,万贵妃身后的赵嬷嬷就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陛下,事到如今,老奴有些话,夜不得不说了。”周嬷嬷跪在皇帝的脚下,却一脸委屈的看向了万贵妃。 “嬷嬷,你不要说了。”万贵妃看似委屈的阻止了赵嬷嬷,“本宫入宫这么多年以来,又有什么委屈没有受过呢?” 见此,朱见深心头一震。自他登基以后,贞儿在后宫之中,便多受委屈。他虽为一朝天子,却连个皇后的名分,都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此想来,他的确是亏欠贞儿甚多。 “赵嬷嬷,你说。”朱见深看向了赵嬷嬷,沉声说道。贞儿是自己最心爱之人,他又怎么能让贞儿再受委屈! 见此,赵嬷嬷赶紧叩了一个头,连声说道,“贵妃娘娘知道万才人因为斋戒一事动了胎气,不但亲自吩咐奴才去请了陈太医,更是不顾奴婢们的劝阻,要亲自冒雨前来解释。可万才人却……” 却什么,赵嬷嬷却是没有继续说了。她知道,话说到了这里,陛下自然会自己去看,自己去想的。 果然,朱见深听到了这里,不由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长春宫时的情景…… 况且,陈太医也说了,万才人只是因为肆意动怒而动了胎气,却并不是身体虚弱之故。这万才人为了争宠,不但谎话连篇,且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着实是可恨! 片刻之后,他抬头看向了面前这两个自己的枕边人。 一个是从小就伴着自己长大,温柔贤惠深明大义,宁肯自己受尽委屈,也不肯分辩半句;而另一个,却是仗着年轻美貌,身怀龙胎,便恃宠而骄,连母后都敢不敬。 “万才人恃宠而骄,不敬太后,着其幽闭于长春宫,不得外出一步。”朱见深起身,看也不看颓然跪在地上的万才人一眼,径直甩了甩袖子,便带着心爱的万贵妃,步出了长春宫的大门。 第77章 神僧继晓 万才人被皇帝下令,幽闭在长春宫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后宫上下。 暂时身居在慈宁宫,陪伴周太后的张婉,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万贵妃好厉害的手段,这一手敲山震虎,玩得实在是高明。 那长春宫的万才人,在此次新入选的一应宫妃之中,无论是身份背景、才情容貌,还是受宠的程度,都是首屈一指的。 这一次,万贵妃拿此人做了筏子,这一应新进宫的年轻妃子们,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毕竟,连最受宠又有了身孕的万才人都不是万贵妃的对手,其他的人,除了依附于万贵妃之外,又哪里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呢? 况且,如今万才人被幽闭,陛下面前又少了一个宠妃,那空出来的那一个位子,其他的年轻妃子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一个机会呢? 这个时候,为了争宠,为了早日怀上龙胎,恐怕已经有不少的宫妃,冒着大雨,前去关雎宫请安了吧。 如此看来,这后宫恐怕又会热闹一番了。 只不过,这对自己而言,恐怕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如今,这万才人之事一出,万贵妃连消带打的镇压住了后宫众人之后,恐怕就要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和太子朱佑樘了吧? 只不知,这一次,对方又会从哪里入手呢? 张婉透过漫天的大雨,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我只是想在这人间历个情劫而已,万贵妃,你最好不要惹急了我! ……………………………………………………………….. 关雎宫中,万贵妃送走了皇帝朱见深后,却没有再次返回内殿。 “娘娘,”赵嬷嬷踩着小碎步,极快的走了过来,“长春宫那边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很好。”万贵妃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了一道莫名的快意,“在孩子出世之前,本宫不希望那万才人,出任何的意外,嬷嬷可明白了?” “老奴明白。”赵嬷嬷谄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主子是想去母留子罢了。 那长春宫的万才人,以为有了万首辅撑腰,又有了身孕,就敢和主子叫板?真是自不量力! 只是,如今这万才人的事情处理好了,那侯爷被发配边关充军的事情,娘娘就真的不计较了吗? 万贵妃当然不会不计较,只不过如今的她,暂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而已。 朱佑樘那个小孽种,毕竟是太子。此次他遇袭之后,陛下口中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未必没有怀疑过自己。 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冒险的。 至于张婉那个小丫头。自己倒是可以动上一动。 不过是一个女史而已,想除去这丫头,倒是不难;只是,若能通过她,牵扯到纪氏那个贱人的身上,那岂不更好? 万贵妃的心思,赵嬷嬷自然也能猜到一二。 此时,她见主子的视线投向了慈宁宫的方向,自然也就明白了几分。 “娘娘,”赵嬷嬷心念一动,顿时便有了个主意,“那刘阁老家的小姐,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进宫了,娘娘您上次让她回去学本事,也不知学得怎么样了。” 刘娇娘?万贵妃闻言,收回了视线,看着赵嬷嬷笑了笑。 “嬷嬷,你果然替本宫想得周到。”是啊,自己上一次让那刘娇娘回去跟着她的师傅好好的学学本事,如今又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那师傅是否已经进京了。 别人不清楚,万贵妃可是知道的,那刘娇娘的师傅,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僧继晓啊。 想当年,土木堡之变后,面对杀手的追杀,自己抱着年幼的太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便是神僧继晓现身,救了她和太子。 那一次,若是没有继晓相救,如今这大明的江山,恐怕就要换个主人了吧。 当时,继晓曾经说过,他们有缘,必定还会相见。如今,那刘家小姐既然主动表明身份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想来,那神僧继晓,应该也是想和自己见上一面吧。 当年陛下被神僧所救之时,虽然尚且年幼,可到底已经是记事了。这些年来,陛下也常常和自己提起当年之事,对神僧继晓,那也是推崇备至啊。 想来,有些话若是由神僧来开口,想必陛下也一定会深思的。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嘴角上扬,妩媚一笑。 “赵嬷嬷,”她低头,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艳红蔻丹,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宣刘小姐进宫。” …………………………………………………………………………………… 几日之后,一个惊天的消息,便传遍了紫禁城的内外。 因近日连绵不断的暴雨,二十年前,由陛下亲自册封的神僧----继晓,将在三日后进宫,为陛下,为大明江山,祈福祭天! 对于神僧继晓即将入宫的消息,张婉却是没有放在心上。 这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不过是一个略有道行的和尚而已,只要对方不来惹她,她自然是懒得搭理对方的。 只不过,张婉虽不在意,刘洪却是十分的着急。 在消息传入宫中的当日傍晚,刘洪便借着为周太后送花草的机会,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 漫天的暴雨之中,张婉将手中的雨伞随意的往花丛中一放,四周的景色,顿时便是一变。 “洪公公,你怎么来了?”张婉看着面前的老太监刘洪,眉头微挑。 她之前便和这刘洪说过了,若非必要,不必来慈宁宫见她。 “主人,”刘洪知道,自己贸然前来相见,主人一定有些不喜。可是此时,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那妖僧继晓,就快入京了。” 妖僧?张婉闻言,倒是有些诧异。这被皇帝御封为神僧的继晓,在刘洪嘴里,怎么就成了妖僧? “说说看。”张婉此时,倒是真的有了一丝兴趣。 深宫寂寞,若是能斩妖除魔,为这人间积一些功德,那倒也是不错。 “主人,您有所不知。”刘洪想起当年之事,也是一阵吁嘘,“当年土木堡之变时,老奴就曾见过这继晓,此人十分邪门。” “当年,为保英宗陛下的性命,我刘家曾派了多人,一同暗中随行,可谁知竟然都折在了这妖僧的手上。然而,令人奇怪不解的是,这妖僧后来竟然又在代宗的手上,救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这位陛下的性命。” 张婉一边轻捏着一旁的柳枝,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当年的往事。 “所以,你怀疑此人此次进京,乃是另有图谋?”张婉放下了手中的柳枝,抬头看向了阴沉的天空。 这场大雨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叫继晓的和尚,又能泛起什么风浪来! 第78章 误会 锦衣卫抚司的暗房中,马文升拿着手中的小纸条,来回不停的踱着步。 “千户大人?”站在一旁等候回话的一个青衣小厮,见马文升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陆指挥使就要回来了。” 马文升停下了步子,抬头邹眉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这个消息,绝不能从自己的口中传到陆大人的耳中。 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乃是陛下的人,一直不理朝堂之争。这消息若是落入了对方的手中,那自己恐怕就会为太子殿下,惹下麻烦了。 想到这里,马文升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四,”他回头看向了一旁的青衣小厮,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对方,快速的吩咐了起来,“趁陆大人回来之前,你赶紧将消息送到谢迁谢大人的府上。告诉谢大人……” 小四虽然貌不出众,平日里也不身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可到底还是锦衣卫的密探。若让对方直接去东宫的话,将来被有心之人察觉出来,恐怕会给太子殿下惹上大麻烦。 毕竟,锦衣卫乃是陛下手中的刀,太子殿下虽是一国之储君,可若是此时就和锦衣卫私下有了联系的话,恐怕陛下也会有所猜忌。 小四频频点头,待马文升吩咐完了之后,这才躬身退出了暗房。 繁华热闹的皇城大街之上,小四低着头,看似漫无目的的左晃右拐之下,却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四此人,本就貌不出众,在加上那身京城的大户人家所常用的青衣小厮的装扮,这一丢在人堆里,便瞬间湮灭在了人群之中。 一直暗中跟在小四身后的另外两人见此,这才相互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转身分头离开。 …………………………………………………………………………………… 夜幕时分,太子朱佑樘刚刚才踏出慈宁宫的大门,便见小太监李广小跑着迎了上来。 “殿下,”李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谢太傅已经在东宫等候多时了。” 谢太傅?朱佑樘微微皱眉,他每日都会来祖母这边晨昏定省,谢太傅是知道的。皇祖母心疼自己,时常留自己在慈宁宫这边用晚饭,谢太傅也是知道的。 可今日,已经这般时辰了,谢太傅又怎么会再返东宫呢? 朱佑樘表面不动声色,脚下却是加快了几分动作。 东宫的大门处,李东阳远远的见着了太子的仪仗,就赶紧迎了出去。 “殿下,您回来了。”他作为东宫的属官,今日正好留在宫中当值。“谢太傅在书房等您。” 李东阳一边回话,一边跟在朱佑樘的身后,向东宫的书房行去。 “谢师傅,您今日这么晚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发生?”书房内,朱佑樘免了众人的礼,开口相询。 “殿下,”事态紧急,谢迁也不多话,直接将手中的小纸条递了上去,“这是锦衣卫的马文升,让人秘密传来的。” 朱佑樘闻言一怔,伸手接过了小纸条,低头快速的看了一眼。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行小字:神僧继晓曾于半个月前,在居庸关外现身。 怎么会这样?朱佑樘邹眉。 “可有确实的证据?”几息之后,他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谢刘二人。 “没有。”谢迁摇了摇头,一脸肃容,“马文升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可此事太过重大,他不敢擅专,特意命人来请示殿下。” 这些年来,大明和瓦刺的关系一向紧张,这居庸关外,却又正是瓦刺的地盘。这继晓既然曾现身在居庸关外,此刻又要入宫,安知这其中,没有猫腻? “殿下,”李东阳见朱佑樘一直不开口,忍不住说道,“这继晓明日就要入宫了,若此人起了歹心,那岂不是……” “本宫知道。”朱佑樘一脸凝重。这继晓既然和瓦刺人有了勾结,按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就这样入宫的。 可是父皇对继晓此人,却一直推崇备至。如今自己的手上又没有真凭实据,此时就算是闹到了父皇的面前,恐怕父皇也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的。 到底该怎么办?朱佑樘不由心念急转。 这继晓乃是打着为大明江山、为天下万民祈福的旗号来的,对方又是父皇亲自敕封的神僧。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自己若是妄言的话,被有心之人稍加利用,自己不但会失去父皇的欢心,更会失了天下万民的民心。 可此事又事关父皇的安危,自己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殿下,”谢迁上前一步,开口打断了朱佑樘的沉思,“不如将此事告诉太后娘娘知晓。” 周太后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她的话,想来皇帝一定不会猜忌。 “不。”朱佑樘摇了摇头,终是做了决定。“皇祖母年事已高,恐怕是经不得吓了。” “谢师傅,”朱佑樘抬头,看向了谢迁,“给马文升传消息,让他的人,密切注视继晓的行踪。” ……………………………………………………………………………… 慈宁宫内,周太后留了张婉在内殿,正说着贴己话呢;大太监汪如海,却猫着身子,走了进来。 “太后,太子殿下又回来了。”汪如海一脸笑容的说道。 “樘儿回来了?”周太后倒是有些意外,这孩子刚刚才离开不久,为何此时又去而复返了呢? 莫非是……?周太后抬头,笑着看向了对面的张婉。 张婉却是一怔,这太子朱佑樘去而复返,周太后却为何看向了自己? “皇祖母!”朱佑樘人未至声先到,到底是替张婉解了围。 随后,朱佑樘掀开了门帘,迈入了内殿。他看着端坐在祖母身旁的少女,不由微微一愣。“张姑娘也在啊。” “殿下。”张婉起身,福了一礼。 “樘儿,”张太后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如同璧人一般的小儿女,不由笑了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祖母若有所思的打量视线,让朱佑樘不由面色一红。他收回了看向张婉的视线,笑着坐到了周太后的身旁。 “皇祖母,明日神僧就要入宫祈福了,孙儿想今日就住在慈宁宫这边,也好沾沾祖母的福气。”朱佑樘也知道,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是不怎么样。可如今时间仓促之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还好,自己自幼便在慈宁宫长大,祖母就算心有怀疑,恐怕也不会多想。 果然,周太后听了此话,不由笑着点了点头。“你这孩子,想住就住呗,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奉承话了?难不成,祖母还能撵你走不成?”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张婉。 “时间也不早了,哀家也累了。婉儿,你带樘儿去偏殿休息吧。” 张婉闻言,只能淡然点头,应了一声“是”;朱佑樘却是脸色莫名的一红,他知道,祖母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第79章 当年之事 慈宁宫的夏夜,哪怕大雨磅礴,自然也不会寂黑一片。 九转回廊之下,几盏精美的八角宫灯,在风雨飘零之中,却并不显得凄凉。 夜风习来,烛火摇曳,几缕淡淡的花香果香,也随之萦绕在雨幕之中。 朦胧的灯火下,朱佑樘看着身旁的少女,那行走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惬意,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痴了。 “殿下?”张婉停下了脚步,侧身回头,“可是有事?” 这位太子殿下今日去而复返,此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种种异常,看在张婉的眼中,自然是有事发生。 少女清冷的声音,到底是让朱佑樘回过了神来。 “不错。”朱佑樘负在身后的手,悄悄一挥,小太监李广见此,赶紧带着身后的宫人,悄然后退了几步。 “张姑娘,”朱佑樘上前一步,一脸正色,“明日有神僧即将入宫祈福一事,姑娘可知道了?” 张婉点了点头,此事六宫上下,皆已传遍,她自然不会装作不知。 “张姑娘,”朱佑樘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一片诚恳,“那继晓恐怕有些问题,我担心此人明日入宫,会对父皇不利。” “殿下何出此言?”张婉抬头,邹眉。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洪公公几日前曾说过,这继晓,当年分明曾救过当今的天子一命。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刚刚接到消息,那继晓在半个月之前,曾在居庸关外……”朱佑樘当下便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我和姑娘虽然相交不深,可蒙姑娘多番相救,亦知姑娘非常人所及,故而才冒昧相求。”朱佑樘说完,又抱拳行了一礼。 张婉听了朱佑樘之言,却是摇了摇头。 她侧身让过了朱佑樘的这一礼,才斟酌着说道,“殿下恐怕是误会了。” 误会?是误会了她自小跟着能人异士学了一身非常的本领,还是误会了继晓明日入宫,将对父皇不利? 朱佑樘皱眉不解。 “殿下,”张婉后退了半步,偏头看向了回廊外漫天的大雨,“那继晓,恐怕真是为了这漫天的大雨而来。” “哦?”朱佑樘更加不解,“姑娘你……” “殿下,”张婉回头,打断了对方的话,“殿下可知,陛下为何会对那继晓,如此尊崇?” “为何?”朱佑樘抬目相问,父皇登基之后,便册封了那继晓为神僧,此中缘由,连皇祖母,亦是不知。 “殿下,”张婉暗自一叹,看来那万贵妃果然有些手段,竟然将此事也瞒得死死的。“据我所知,三十五年前,继晓曾救过当今的陛下一命。” 什么?继晓曾救过父皇一命!朱佑樘闻言,不由大感意外。 难怪父皇对那和尚如此推崇,原来竟是因为如此吗。若是这样的话,这一次,自己倒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三十五年前的事情,连皇祖母都不知道,这位张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朱佑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张婉自然是看在眼中的。 “殿下,”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当年之事,这宫中,并不是无人知晓的。” 朱佑樘闻言,只低头沉思了几息的功夫,脸色却是倏地一变。 三十五年前,三十五年前!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个时间呢。 三十五年前啊,当时自己的皇祖父英宗皇帝被瓦刺人所囚禁,京中当政的乃是代宗皇帝朱祁钰。当时的父皇虽名为太子,可到底不是代宗皇帝的亲生儿子。 那个时候,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代宗皇帝的杭皇后已经产下了皇子,有了亲生儿子的代宗皇帝,又怎么能容得下别人的儿子占据太子之位呢? 父皇曾经对自己感叹过,那是他过得最苦的几年;那几年,一直陪在父皇身边的人,不是皇祖母,而是如今的皇贵妃----万贞儿! 年幼的父皇若在那时被人所救,那么唯一的知情人,便只可能是万贵妃了! 可万贵妃却偏偏瞒下了此事,不但说服了父皇没有公开此事,连那神僧继晓,在事后也不曾对人说起当年之事。 如此看来,那万贵妃和神僧继晓,恐怕也不只是一面之缘这么简单啊。 而此时,这继晓入京,若不是为了父皇而来,那便只可能是受了万氏所托。 而万氏如此做的目的,朱佑樘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二了。 “张姑娘,明日之事,恐怕是针对你我而来的。”朱佑樘看着对面的少女,有些抱歉的说道。“这次又是我,连累了姑娘你。” 眼前的少女救了自己一命,自己非但没有来得及报恩,如今反而又要把她拖到这泥潭之中了。 张婉见对面的少年,不过瞬间就想了个明白,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这位太子殿下,果然聪慧异常,心思慎密。 “殿下,不必如此。”她转头,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四周的雨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那继晓虽然有些古怪,我张婉却也是不怕的。” 那继晓再如何的厉害,也未必能在自己的面前,讨到一丝的便宜去。 “张姑娘说的是。”朱佑樘一怔,继而笑着点了点头,“是我着相了。” 谢师傅曾经说过,为上者,心中应该无畏无惧。只是此事牵扯到了张姑娘,自己一时关心情急,倒是想得多了一些。 “殿下,”张婉抬头,莞尔执灯向前。“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先送您去偏殿休息吧。” 这位殿下,倒是通透豁达之人,这大明江山有这样的储君,倒是百姓之福了。 “好,”朱佑樘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跟在了张婉的身后,“那就有劳姑娘了。” 今夜自己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若不然,明日又怎么会有精力,去应付那神僧继晓呢? 自己虽然是不惧此人,可却也不会小看了此人。 试想,在三十多年前,能从一朝之皇帝手下,保下父皇一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泛泛之辈呢! 对方既被称为神僧,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况且,这继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大雨连绵之时而至,这暗中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也不得不提防一二了。 还有那万贵妃,既然能请出了这神僧继晓,安知她背后不会留有后手呢? 第80章 好戏开场 翌日一早,皇帝特意下旨免除了早朝,亲自率领百官,迎接在宫门之前,静候神僧继晓的到来。 而慈宁宫中,伴随在周太后左右的张婉和朱佑樘二人,看着大殿之上的一众宫妃,却不由暗自抬头,皱眉对视了一眼。 因近日大雨不断,周太后体恤众人出行不易,早就下令免除了各宫妃嫔的请安。可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这漫天的磅礴大雨之中,万贵妃竟然一反常态,领着一众妃嫔冒雨前来慈宁宫请安。 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张婉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有意思,这继晓和尚前脚刚进宫,这万贵妃后脚就带着众人来到了慈宁宫。这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贵妃,”周太后看着下首的万贵妃,也是微微邹眉,“今日并非请安的日子,怎么来哀家的慈宁宫了?” 这贵妃万氏打的是什么主意?周太后的心中也琢磨了起来。 “母后,”万贵妃并未起身回话,反而转头看向了大殿的门口,浅笑言言,“今日神僧入宫祈福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娘娘怎么还不曾前来呢?” 这神僧入宫祈福,和皇后有什么关系?众妃嫔心中不解,可却无人敢开口问出。 周太后闻言,略微不快,正想发作之时,却见汪如海已经掀开了大殿的门帘,迎了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进殿。 皇后一来,大殿之中的嫔妃自然是起身相迎,却唯有万贵妃一人,稳如泰山,端坐一旁。 “贵妃妹妹,来得倒早。”大殿门口,王皇后携着纪淑妃的手,翩然而至;口中却似乎若有若无的加重了妹妹二字。 这万贵妃的年纪,比皇帝朱见深还大了十几岁,自然比王皇后的年纪也是大了不少。此时,王皇后却偏偏称呼她为妹妹,这背后的意味,在座的众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万贵妃再得陛下宠爱,可毕竟已经是年老了啊。而这年纪,对于爱美的女子而言,无疑是最在意的事情。 王皇后的这一声妹妹,乍听之下,倒也没什么;可细细一品味,却是嘲讽满满啊。这妹妹二字,听在万贵妃的耳中,自然也是刺耳无比的。 可此时,万贵妃在周太后的面前,又想着今日的大事,却偏偏又不能发作出来。毕竟,她是妾,王皇后才是妻。 这正妻称呼小妾一声妹妹,任谁也不能说出一声不好来。 况且,王皇后这个正妻的位置,还是周太后当年亲自为皇帝朱见深所求娶的。 若在平时,万贵妃自然可以大闹一番,而后扬长而去;毕竟,周太后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最多只是将她撵出慈宁宫而已。 可今日却不行。想到今日来慈宁宫的目的,万贵妃也只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意图后计。 王氏你个贱人,以为和纪氏这个贱人联手之后,便可以和本宫明着作对了吗? 做梦!待今日之后,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万贵妃恨恨的看了王皇后一眼,抬眼间,脸上却已是一片明媚。“皇后娘娘怎么才来,本宫和众位妹妹已经久候多时了呢。” 众嫔妃见万贵妃竟然没有发火,心中不由同时一个机灵。这万贵妃今日无端让他们前来,已经让人生疑,此时,被王皇后挑衅之后,又是这样的反应。 这一联串的异常之下,让深知万贵妃专横跋扈的众人,怎是一个心惊肉跳了得啊。 王皇后却是没有接这个话头,只是和纪淑妃一起走到了周太后的面前,躬身福了一礼。 “皇后和淑妃也来了,都坐吧。”周太后淡淡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是猜疑不定。 这皇后王氏一向胆小隐忍,平日里,见了贵妃万氏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避让都还来不及呢,今日却怎么敢掠万贵妃的锋芒了? 还有这万贵妃,平日里嚣张跋扈,那是半点也不饶人的。今日被这皇后一挑衅,脾气怎么反倒是好了起来? 今日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连日的大雨,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谢母后赐座。”王皇后和纪淑妃落座之后,才笑着看向了众位起身站在一旁的嫔妃,点了点头,“众位妹妹,不必多礼,都坐吧。” 也不知怎么的,今日众人听见这妹妹二字,便已经是无端的心跳加速了。 殿中一干后妃的言语交锋,却让周太后身后的一对少年少女,同时心中一叹。 这大明天子的后宫之中,果然是没有片刻的安宁。张婉低头,暗自一叹,这后宫的是非之多,和修真界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啊。 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不过是给皇祖母请安的功夫,竟然已经是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了吗?朱佑樘也是暗自一叹,将来,他的后宫之中,便只有一人就好。 想到将来,朱佑樘不由微微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只不知,她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守在这紫禁城中呢? 当年文成公刘伯温助高祖夺得天下之后,便隐居而去;这张姑娘也是文成公那等奇人异士的弟子,想必,也是向往海阔天空的吧? 自己到底能不能留住她呢?朱佑樘还来不及怅然,便见慈宁宫的一个小太监,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陛下和神僧来了!” 不过是皇帝和神僧到来,这小太监为何会一脸的慌乱? 朱佑樘和张婉见此,不由心中同时一警。 这报信的小太监福宁,二人都认得,乃是大太监汪如海的小徒弟,平日里也是一个机谨之人,断不至于,见了皇帝和神僧就如此慌张。 此时,这小太监福宁如此慌乱,朱佑樘心中一沉,他知道,慈宁宫外,必然有变! 看来,今日的正戏是要开场了啊。张婉暗自一叹,目光却瞟向了斜下方万贵妃的方向。 果然,听闻皇帝到来,一直安坐在下方的万贵妃,不由松开了手中刚才紧握的帕子,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自己忍气吞声等了这么久的好戏,终于来了! 万贵妃抬头,却和上首张婉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万贵妃一愣,继而似笑非笑的目光一转;而张婉呢,却只是不甚在意的微微莞尔。 第81章 妖气 小太监的异常,作为慈宁宫的主人----周太后自然是最清楚的。 “发生了什么事?”周太后起身相问,面色肃然。这神僧进宫祈福,怎么会无端跑到后宫之中来? 虽说对方是方外之人,可到底还是外男,为了天家的颜面着想,皇帝也不该引对方来后宫之中。 除非…… 小太监福宁缩了一下脑袋,目光溜溜急转之下,到底还是骇得不敢说话。这样天大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小奴才可以多嘴的。 周太后见此,神情越发的凝重。自己宫中的小太监,她是知道的。这福宁一向稳重,此时却吓得不敢说话,恐怕……来者不善啊! 她正想开口再问个明白时,万贵妃却站了起来,悠悠开口,“母后,您何必心急。待一会儿陛下和神僧来了,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 万贵妃的话,旁人听来还没有什么,可王皇后和纪淑妃,却是一惊。 原来,这万氏今日大张旗鼓的召众妃嫔前来慈宁宫,等的那是这一刻吗? 纪淑妃刚想抬头看看自己的儿子,王皇后却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万氏有备而来,她们二人不得不小心一些。 殿中众人正在暗自猜测之时,却见皇帝朱见深已经带着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俊逸和尚,走进了慈宁宫的正殿。 众人起身相迎,目光却落在了皇帝身旁的和尚身上。 这便是神僧继晓,怎会如此年轻?要知道,这神僧的封号,可是陛下二十年前所封啊。 当年的陛下,断不会册封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为神僧吧。 只有万贵妃,此时却是心中一叹。 三十多年前,她初见继晓时,对方便已经是如此模样了。这三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如今的徐娘半老,可对方却还是如此的风神俊逸,容颜不改。 这神僧果然就是神僧啊,却非凡人可比! “母后,”皇帝朱见深对着周太后行了一个家礼,而后他见自己的众妻妾都齐聚在此,也不由微微邹眉,“各位爱妃,怎么也都在此处?” 众嫔妃不言,却将目光偷偷的看向了万贵妃的方向。 “陛下,”万贵妃上前一步,走到朱见深的面前,低头福了一礼,“今日神僧入宫,臣妾担心后宫众人不懂神僧的规矩,便带着众姐妹来母后这里,避上一避了。” 万贵妃知道,别人不懂她这话中的意思,皇帝却是一定明白的。 毕竟,当年神僧继晓,在救下她和陛下二人时,就曾说过,后宫之中女子众多,阴气也重,最是不易施法了。 果然,朱见深一听万贵妃此话,就笑着点了点头,“还是爱妃想得周到。” 当年他被追杀之事,在他登基之后,便被视为平生之耻,自然是不肯对外人提及的。 而皇贵妃万贞儿,却是在那时对自己挺身相护之人!朱见深知道,当年若没有贞儿的拼死相互,年幼的自己又怎么能等来神僧继晓的相救呢? 想到当年之事,朱见深看着万贵妃的眼光,就更加柔情了几分。 帝妃二人的情意绵绵,看在周太后和一众后妃的眼中,自然不是滋味。 “皇帝,”周太后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你带着神僧来哀家的慈宁宫,可是有事?” 朱见深闻言,拍了拍皇贵妃万贞儿的手,这才转过头来,一脸凝重的看向了周太后。 “母后,刚才神僧在太极殿祈福之后,偶有所感,发现了宫中有妖气出没!朕,跟着神僧一路追随妖气而来,却不想,走到了母后的慈宁宫。” 周太后闻言,不由又惊又气。 “濬儿,你是说母后的宫里藏有妖怪吗?”周太后大怒之下,竟然喊了儿子的乳名。 周太后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她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如此痴迷这些巫蛊鬼神之术。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皇族,死在这上面的,可都是骨肉至亲啊。更况且,那秦皇汉武何等英明,可晚年一旦痴迷上这神仙之术,不也至大好江山与不顾了吗? 她更没有想到,只凭这和尚继晓的一句话,自己的儿子,竟然就带着众人,公然的闯进了自己的慈宁宫! 见周太后发怒,站在皇帝身旁的继晓,却是站了出来。 “太后娘娘,”继晓行了一个佛礼,抬头时却双目金光流转,颇有一番高人之相,“以贫僧看来,娘娘的慈宁宫中,的确妖气弥漫,恐有妖物在此作祟。还请太后让贫僧施法一番,也好早些找出这个妖物,以保娘娘凤体安康。” “放肆!”周太后甩了甩长袖,厉声呵斥。 这皇贵妃万氏一早就带着后宫众人堵在了她的慈宁宫,此时这妖僧又言慈宁宫中,有妖气出没。到了此时,周太后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定是万氏的毒计,想要借这妖僧之手,在众人面前,公然以除后患吧。 而万贵妃心中的后患是谁,周太后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樘儿如今乃是唯一的朱家血脉,她绝不允许有人对自己的孙子,口出无状。 “母后莫恼。”朱见深见周太后如此恼怒,也是邹眉不解,“朕,不是这个意思。”他只不过是想找出那个藏在深宫的妖物而已。 “是吗?”周太后上前一步,寸步不让,“皇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带人闯进了哀家的慈宁宫,这便是皇帝的孝道吗?” 大明以孝治天下,见周太后抬出了孝道二字,慈宁宫中众人,都不由心中一惊。 这一对大明帝国最尊贵的母子之间,终将要撕开表面的那一层母慈子孝的伪装了吗? “母后!”皇帝朱见深有些不满的挑了挑眉头,“朕,带神僧前来,一来是担心母后的安危,恐那妖物伤了母后;二来,神僧也说了,这妖物不除,则顺天府大雨不断。” “母后,朕是您的儿子,可也是天下万民的君主。如今,这京城大雨成灾,万民受苦;朕身为皇帝,代天牧民,又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朱见深言辞恳切,周太后却痛心疾首。 她生的好儿子啊!自己刚刚才抬出了孝道,儿子却道出了江山万民;这一桩大义压下来,她纵为太后,也是承担不起的。 “好,好,好!”周太后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才一脸冷然的说道,“皇帝以江山万民为重,哀家心中甚慰,又怎敢阻拦?” 她倒要看看,这妖僧继晓,今日到底要意欲何为! 第82章 瑞气 周太后退后一步,端坐在凤座之上,傲然的看了妖僧继晓一眼之后,却转投视线,冷冷的看向了下首的万贵妃。 她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是这万氏的诡计。 周太后眼中的冷意,万贵妃却是迎之不惧。 当年若不是自己拼死以护,陛下又怎么会有今日?若是没有了陛下,今日,你周太后还能端坐在这慈宁宫的凤座之上吗? 三十多年以前,你在代宗朱祁钰身下承欢之时,却是我万贞儿抱着年幼的陛下,四处躲避着各种追杀。 当年,你锦衣玉食;而我和年幼的陛下,却孤苦无依。 当年,你身为陛下的生母,却委身小叔子,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我和年幼的陛下,却受尽宫人的刁难,还四处遭受各种暗杀。 当年,陛下饭食中那连绵不断的毒药,小衣中那络绎不绝的毒针,全是我万贞儿嘴里试、手里捏的挡了下来;就连那次在宫外的追杀,也是我万贞儿用后背挡了那致命的一剑,拼死护住了怀中年幼的陛下,这才等来了神僧的相救。 那些年,我与陛下生死与共;而您呢?作为陛下的生母、英宗皇帝的妃子,却委身到了代宗朱祁钰的身下,肆意承欢,独享荣华! 三十多年前,是我,是我万贞儿保住了陛下的性命,保住了这大明的江山基业! 可如今呢,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却高居太后之位,母仪天下;而我呢,却只能甘居妾妃之位,连名正言顺的陪在陛下身边,接受百官万民的大朝贺都不能! 这一切,我都忍了,忍了二十年了。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周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吗?我爱陛下,自然也敬重您。 可吴氏、王氏、纪氏这些个贱人呢?她们什么也没有为陛下付出过,凭什么要压在我的头上? 凭什么! 万贵妃眼里的不甘嫉恨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到周太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当年的事啊,当年啊……周太后一脸痛苦的垂下了双目,敛住了眼底的那一丝异样。 见周太后别开了视线,万贵妃这才一脸傲然的回头,视线傲然的扫过了殿中的众位后妃,而后又小鸟依人一般的依偎在了皇帝朱见深的身旁。 “陛下,”她一如多年来一般的温柔低语,“时辰也不早了,就请神僧这就开始吧?” 万贵妃待皇帝点头之后,却将视线扫向了周太后身后的张婉身上,冷冷一笑。 若这张婉是妖物,那么任用了张婉的纪淑妃呢?若纪氏这个贱人和妖物早就有了勾结,那太子朱佑樘又是怎么出生的呢? 毕竟,当年陛下只临幸了纪氏一次,就有了这个小孽种啊!这其中,若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私,世人恐怕也是会相信的吧? 更何况,如今长春宫的万才人已经有了身孕,这朱佑樘一旦失去了唯一皇嗣的凭仗,陛下对他,又怎么会再像过往一般的看重呢? 想到这里,依偎在朱见深怀里的万贵妃不由冷冷一笑。 这一次,她一定要通过张婉这个丫头,把纪氏这个贱人和朱佑樘这个小孽种,一起拿下! 万贵妃嘴角微微上扬,放在皇帝朱见深腰间的手指,却在无人察觉之时,向着张婉的方向,微微一翘。 妖僧继晓,刚刚才向前迈出了一步,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纪淑妃,却已经忍不住心惊肉跳了。 因为继晓所看向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儿子朱佑樘所站之地。 纪淑妃不知道继晓的目标乃是朱佑樘身边的张婉,还以为那和尚是冲着自己的儿子而去。 一时之间,无计可施的纪淑妃不由屏住了呼吸,眼里闪过万分的焦急。她不敢想象,一旦自己的儿子被冠上了妖物附体的罪名,那等待自己母子的,将是怎么样的一个下场? 纪淑妃微微颤抖的身体,自然瞒不过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王皇后。 “且慢!”王皇后在开口的同时,已经上前一步,将纪淑妃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知道,这个时候,纪氏的半点异常,看在他人的眼中,恐怕就会惹来无数的非议。 “陛下,”王皇后冲着皇帝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再抬头看行了前方的和尚继晓,不紧不慢的行了一个佛礼,“神僧。” 她情急之下突然开口,可到底不过是权宜之计。此时,王皇后唯有放慢自己的语调,暂行这拖延之术。 “本宫敢问神僧,”王皇后心念急转,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太后娘娘凤威天下,这紫禁城中又有陛下真龙镇守,不知道是何等妖物如此厉害,竟然敢藏身在这慈宁宫中?” 王皇后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连皇帝朱见深听了,都不由暗自一怔。 却不料妖僧继晓闻之,却只是沾花一笑。 “皇后娘娘,”继晓回头,单手行了一个佛礼,“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妖物若不厉害,又怎会引来这京城顺天府的连绵大雨?” 见王皇后嘴角微动,还要开口;继晓长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又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多言,且拭目以待贫僧拿下这妖物,到时候,陛下和众位娘娘,自可窥探一二。” 言罢,继晓转身,全身瞬间笼罩在一片淡淡的佛光之中,而双目在金光流转之下,却直直的走向了张婉的方向。 这一番异象,看在众人的眼中,却是一阵惊呼;连周太后等人,都不由邹眉后退了半步。 这神僧继晓,果然有些道行! 被王皇后挡在身后的纪淑妃,见儿子危险,正焦急万分,忍不住想以身向前,挡在儿子身前之时,却见那和尚继晓,突然身形一顿,连周身的佛光,也顿然湮灭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正诧然之时,却见那继晓突然跪了下来,冲着周太后的方向,连连叩头,高声请罪。 “太后娘娘吉人天相,这慈宁宫中亦有贵人坐镇,自是瑞气环绕,邪魔不侵。小僧修行不到家,却将瑞气看成了妖气,实是罪该万死,小僧这就回山,重新闭门苦修。” 说完,和尚继晓不等众人回神,又连连叩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倒退着,急速的退出了慈宁宫…… 众人见此,更是莫名诧异,不由抬头,面面相觑了起来。 第83章 吓走了和尚事不休 直到继晓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雨幕之中,远不可见之时,万贵妃这才心中一惊,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怎么和自己当初所筹谋的大相径庭!这神僧继晓怎么突然就改了口,此时又惊退出了慈宁宫…… 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万贵妃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在张婉的眼中,却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就是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而已,也敢在自己的面前放肆!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的自己,虽然灵力被封,可到底还是大乘期的修士。身为大修士的威严,又怎么能是一个小修士所能冒犯的呢? 果然,刚才她只不过是借用了怀中蓍草的那一丝灵气,稍稍外放了一丝属于大修士的气息,便惊退了继晓此人。 一来,对方不过只是一个人间的小修士而已,自己又灵力被封,这才暂时饶过了对方。 再者,如今她到底是在这人间,以凡身入红尘,欲渡情劫而证大道。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节外生枝旁生枝节;否者,依她闭关之前那杀伐果断的性子,又如何会善罢甘休呢? 张婉嘴角那抹不甚在意的轻松笑容,看在一直暗中关注着她的朱佑樘眼里,却是别样的云淡风轻。 今日之事,虽然不知为何会无疾而终,可朱佑樘却看得明白,万贵妃摆下这样大的阵势,定然是和自己有关。 其实,在继晓出现之时,朱佑樘的心中,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这样的阵势,看在这位张姑娘的眼中,却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大事当前,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能淡然处之吗?朱佑樘不由扪心一问。 看来,谢师傅说得对,自己还是太年少了一些。这处变不惊的功夫,自己还是学得不到家啊。 此时,因为和尚继晓的莫名离开,慈宁宫的大殿之上,不由陷入了一时诡异的安静之中。 然而,这样的安静,到底还是没有持续多久。 “皇帝,”周太后第一个开口出声,她上前一步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这便是皇帝你所谓的神僧,能把瑞气看成是妖气?” 周太后的话,让皇帝朱见深不由邹紧了眉头。他也没有想到,这神僧继晓为何会在慈宁宫中,突然改口,而后,又不辞而别。 之前,在太极殿时,对方明明言之凿凿的说过,这后宫之中,确实是有妖气出没。可为何刚才却…… “母后,”朱见深摇了摇头,继晓的反常,他可以晚点再去查问,可周太后的怒气,却需要他现在就去平复,“是儿子孟浪了,请母后息怒。” “息怒?”周太后摇了摇头,脸上虽然带着淡笑,眼里却隐藏着几丝苦涩几缕悲哀,“皇帝一心为了江山子民,哀家又怎会生气?” “只不过这神僧继晓嘛,连他自己也说修行不到家,依哀家看来,这神僧的封号,他恐怕是担不起了。” “母后!”朱见深皱眉,他知道刚才之事,母后对神僧继晓,定然已经心存不满。可那继晓当年,毕竟曾救过自己的性命,他又怎么能…… “母后,”万贵妃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她暗中宽慰的捏了捏皇帝的手心,这才抬头看向了上首的周太后,“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有天家的威严。当年,陛下已然昭告天下,册封了神僧之位,如今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母后,”她上前一步,屈身行了一礼,“这神僧的封号是小,陛下的颜面是大啊。若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在天下臣民面前拂了陛下的颜面,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万贵妃的举动,无疑让朱见深感动不已。 他的贞儿,还是如幼时一般,处处维护自己,一心只为自己着想。 朱见深担心母亲又会如当年一般为难自己心爱的女人,不由上前一步,站到了万贵妃的身边,亲自扶起了对方。 “母后,”他拉着万贵妃的手,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周太后,“贵妃所言,亦是朕,心中所想。朕,乃是一朝天子,若是随意出尔反尔,岂不是要令天下臣民小看了去吗?” 万贵妃的意动,皇帝的维护,周太后看在眼里,只觉得身心疲惫。 “罢了,罢了。”她回身,冲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哀家不过是说说罢了,具体如何,自然是皇帝你,圣心独断了。” “哀家累了,你们都且退下吧。”此时,在漫天的大雨声中,周太后觉得无比的心灰意冷。 说完,她便搭着大太监汪如海的手,径直向自己的寝殿走了去。 周太后一离开,大殿上的众人,自然便将目光投向了皇帝朱见深。特别是那等今年新进宫的年轻妃嫔,看着皇帝和贵妃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心中不知转了多少的念头。 “樘儿,”朱见深却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你皇祖母年纪大了,你且留在这里,代朕,多尽些孝道吧。” 因为当年的旧事,他和自己的生母,一向亲近不起来。如今,又有了今日之事,朱见深知道,自己和生母之间的间隙,恐怕是愈发的大了。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看看皇祖母。”朱佑樘抱拳行了一礼,礼毕抬头时,却向一旁的张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见儿子带着慈宁宫的人退了出去,朱见深这才邹眉看向了自己的妻妾们。 “皇后。”朱见深最后将视线,落到了王皇后的身上。对于这位继后,朱见深一向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朕和贵妃,还有事要谈。你身为中宫之主,剩下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吧。”妻子虽然一向胆小懦弱,但到底是出身大家,而这样的小事,想必还是能处理好的吧。 说完,朱见深便携着万贵妃的手,看也不看四周正殷切看着他的众多妃嫔,转身离开。 “诸位妹妹,”见皇帝远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之中,王皇后这才淡淡开口,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太后和陛下都已经离开了,诸位妹妹,也都散了吧。” 今日之事,太过古怪,她也需要花些时间,好生的梳理一番。 第84章 母子隔阂 周太后的寝殿之外,大太监汪如海,冲着太子朱佑樘和张婉,无声的摇了摇头。 朱佑樘见此,只得无奈的一叹。皇祖母既然不愿意见自己,那自己等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了。 “殿下,”张婉上前一步,拉了拉朱佑樘的衣袖,低声劝道,“太后娘娘想来也是累了,不如您明日再来慈宁宫请安吧。” 今日周太后和万贵妃目光相交之时,那眼中闪过的愧疚,张婉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看得清楚。 这紫禁城中,果然秘密很多啊! 虽然她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周太后此时明显不想见人的心思,张婉却是能猜到一二的。 朱佑樘也不傻,皇祖母既然想独处静思,他自然也不会取闹不走。 “汪公公,”他抬头看向了汪如海,“皇祖母既然已经休息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慈宁宫这边,就有劳公公了。” “殿下,请放心。”汪如海甩了下手中的佛尘,打了个千,小声说道,“太后这里,奴才自当尽心侍奉。” 说完,汪如海又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张婉,“张女史,杂家这里一时也走不开,就劳烦您替杂家,送太子殿下回东宫吧。” “公公言重了。”张婉淡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跟在太子朱佑樘的身边,冲着内殿的方向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内殿之中,周太后独自侧身坐在软塌之上,潸然落泪。 “娘娘,”汪如海反身回到内殿之中,见此不由心中一叹,“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再多想呢?” 他知道,周太后如此的伤心,定然是因为今日之事上皇帝的态度,又让太后想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啊……汪如海想起当年之事,不由又是暗自一声低叹。 “汪如海,樘儿可曾离开了?”周太后拿起手中的帕子,攒了攒眼角的泪水。亲自儿子和自己不亲,还好这唯一的孙子,一向孝顺。 “是。”汪如海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奴才已经请张姑娘,送太子殿下回东宫了。” “也好。”周太后木然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更显凄苦无助。 这样的眼神,让汪如海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三十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 那也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当英宗皇帝在土木堡被瓦刺人所俘的消息传回宫中之时,六宫上下,无不惊慌失措人心惶惶。 当时,为免主少国疑,于谦等大臣连夜上书孙太后,力谏立郕王朱祁钰为帝。孙太后抱着当时年仅两岁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只沉吟了半个时辰,便含泪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当年孙太后不答应也不行啊,那瓦刺人连皇帝都已经俘虏了,眼看就要打到顺天府了,只凭两岁的幼主,又怎么能坐稳这大明的江山天下呢? 不过,孙太后在下诏册立新君之前,却让郕王朱祁钰当着百官的面发誓,永不废除太子朱见深的储君之位,且在太子成年之后,一并还政于太子朱见深。 当时迫于形势,郕王朱祁钰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下了此事,却不曾想,就是因为这一句誓言,又为日后的东宫,埋下了多少的祸端。 汪如海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夜,刚刚才拿到册封诏书,尚未正式登基的郕王朱祁钰,就是在大雨之中,闯入了永和宫的大门…… 那一夜,身居永和宫、当时还是贵妃之位的周太后,在寒风之中,看着郕王朱祁钰的眼神,就如同今夜这般,凄苦无助。 “汪如海,哀家当年,是否真的做错了?”周太后低哀的声音响起,让汪如海瞬间就从回忆之中,惊醒了过来。 “太后,”汪如海低下了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您才是太后。” 汪如海明白自己的身份,那些帝王之家的是是非非,又岂是他一个阉人可以置喙的! 是吗?已经过去了吗?周太后低头,哂然一笑。 若是过去了,为何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亲生骨肉,却一向和自己不亲呢? 若是过去了,为何这些年来,自己每每午夜梦回,见到先帝之时,便觉得无颜以对呢? 若是过去了,为何在儿子朱见深的心目中,自己这个母亲,却比不过万氏一个妾妃呢? 周太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从朱祁钰闯入永和宫的那一夜开始,其实,一切都没有过去。 可自己当年能怎么办呢?自己不过是一农家贫女出身,从小就读书识字不多。她一无强大的外戚撑腰,二无过人的心机谋略,面对那个她曾经救过又即将登基的朱祁钰,她又能怎么办? 更何况,对方还以她亲自儿子的性命作为要挟,她除了委身与对方,以求对方放过她的儿子,她还能怎么办! 那几年,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保住儿子的太子之位,她放弃了一个女人所有的尊严,不计一切的讨好着朱祁钰,在宫人暗自鄙夷的眼神之中,努力的苟延残喘、强颜欢笑。 当年,若是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耻辱委屈,所换来的一切,不过是如今的母子隔阂,那她还会如此做吗? 周太后睁开了双眼,紧紧的扶着自己的胸口,无奈的一笑。 她知道,她还是会的。 只因为,那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所掉下来的骨肉啊!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和儿子解释当年的事情;可那样的屈辱,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她眼看着自己和儿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却又无计可施。 她试图弥补过,可是…… 二十年前,儿子初登大宝,想立万氏为后之时,自己也曾犹豫过,动摇过。想着不过是一个后位罢了,若是能换来自己和儿子的母子贴心,给了那万氏也是无妨的。 可当时,钱后不允,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钱后乃是先帝的原配正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贵妃;就算当时两宫并立为太后,可那也是以对方为尊啊。 况且,以那万氏的出身,如此不堪之下,也的确是不能正位中宫。 于是,在钱后的强势之下,自己一个退缩,终究是违了儿子的心意。 后来,钱太后病逝,吴氏又因故被废,儿子又再一次提出立万氏为后。可那时的万氏已经是嚣张跋扈之态尽显,自己又怎么能将儿子的后宫交给这样的一个女人呢? 这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到了如今,儿子和自己,表面上是母慈子孝,实际上却是形同陌路。 周太后松开了捂住胸口的手,任由泪水打湿了自己的前襟。 第85章 给你一个教训 此时的御花园中,由于连日的大雨磅礴,尤显凋零。 “张姑娘,”九转回廊之外,朱佑樘遣退了一干的宫人,独自撑伞,站到了大雨之中,低头一叹。“今日之事……” 皇家的龌蹉阴私之事,他自小就知道了一些。可今日…… 想到皇祖母和父皇相对时的情景,朱佑樘的心中,很是不好受。 “张姑娘,”他回头看向了站在回廊下避雨的少女,眼中饱含期待,“这宫中如此多的是非,你可会,害怕?” 在害怕二字出口之时,朱佑樘便发觉自己的心跳竟然莫名的加快了几分。难道,自己是害怕了吗?是害怕对面的少女害怕吗? 害怕吗?张婉平静的摇了摇头,自己当然是不怕的。 修行路上的是非险恶,比起这紫禁城中,不知多了多少倍,自己都不曾害怕过,又岂会怕这人间的紫禁城呢? 无畏无惧,本心如初,方可证得大道! 少女那微微的一摇头,却奇迹般的抚平了朱佑樘心中,那莫名加快的心跳之声。 “张姑娘,今日之事,我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大雨之中,朱佑樘的眼神,此时格外的明亮。 今日之事,诡异之处太多。那妖僧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自己是一定要弄个明白的。 “好。”张婉淡淡点头,心中却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以她今日所见,若她所料不差的话,那小和尚继晓,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放出了一丝大修士所特有的威压,吓跑了对方;恐怕此时的自己,早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妖物! 凡人算计自己,她当然不会在意计较。毕竟,师傅曾经说过,仙凡有别,一旦踏入了修仙之旅,和世俗凡人,自然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年幼时,自己也曾问过为什么,师傅却说,你会和地上的一只蝼蚁计较吗? 答案当然是,否。 凡人她可以不计较,可修士却不能不计较。而那所谓的神僧继晓,虽是一名练气期的小修士,可到底也是一名修士啊。 这一段因果不了,岂不是坠了她鬼谷天女、堂堂大乘期修士的威名! 世人常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张婉却并不这样认为,这快意恩仇,自然应该是报在当下;否则,又如何能快意得起来呢? 她张婉修的是本心,求的是大道;可不是委曲求全,隐忍刻意。 那名叫继晓的小修士,既然居心叵测的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又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了对方呢? 此人虽罪不至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更何况,这红尘之中的因果不了,将来证道之时,恐怕又要平添心魔了。 朱佑樘看着少女那双灵动的大眼,只觉得此时是格外的熠熠生辉。那样璀璨的光芒,似乎已经盖过了此时漫天的阴霾。 磅礴的大雨之声中,朱佑樘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声。 “张姑娘,”借着宽大的衣袖,朱佑樘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本宫自己回东宫就是了。” 自己还是紧张了吧?朱佑樘暗叹了一声。自己明明很想对面的少女,再陪着自己多走上一段路的,可话到嘴边,却又…… “恭送殿下。”张婉点了点头,看着小太监李广等人,迅速上前,围在了朱佑樘的身边。 朱佑樘见此,不由一怔。这张姑娘,倒是行事爽快,毫无拖泥带水之态。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有些忸怩了。 朱佑樘低头一笑,抬脚迈向东宫的脚步,竟然又无端欢快了几分。 直到朱佑樘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张婉这才偏头看向了一侧。 “出来吧。”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雨幕,轻声漫语,可随之出口的话,清冷中却又带上了三分的森然。“再不现身,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前辈饶命啊!”只见前方的雨幕之中,突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和尚继晓的身影,随声凭空出现在了漫天的大雨之中。 “你先起来。”张婉邹眉,看着大雨中跪着的继晓,一脸惶恐的抬起了头。 见继晓站起了身,张婉随手将手中的几片柳叶,扔向了雨中。 那轻飘飘的柳叶,本无一丝的力道,却在风雨之中,准确无误的飘向了乾坤之地。 柳叶无声落地,这一方小天地中,顿时景色一变,再无风雨之象。继晓见此,更是心中一惊。 张婉只露了这一手功夫,便吓得继晓,再也不敢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此时的继晓却是不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前辈高人,却是灵力被封,浑身使不出半点的神通来。 “前辈,”继晓见四周的景象突然如走马观灯一般的快速旋转,只觉得脑袋一沉,两眼一花,不由赶紧闭上了双眼。“今日之事,我也是受人之托。” 不待张婉开口相询,继晓便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 “.…..前辈,那万贵妃只说让小僧指认一名普通的宫女为妖物,小僧不知道是前辈您在此地,否则,小僧是万万不敢答应的啊。” 说完,继晓又再次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 “只是这样?”张婉虽然知道,这继晓断然是不敢欺骗自己的。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这继晓,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什么。 只是,如今的她灵力被封,纵有万般神通也是无法施展,也只能借助这阵法之道,暂时的吓住此人。否则,她只需要神识一扫,便可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了。 “是啊。前辈,小僧万不敢说谎啊。”见张婉低头不语,继晓的心中,更是心跳如雷。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也不能说啊。 国师在他的识海中,下了绝命咒。若是他敢开口泄露了关于国师的半个字,便立刻会七窍流血,绝命而亡。 几息之后,张婉这才点了点头,随意的挥了挥手中的一枚柳叶。 继晓只觉脑中一阵清明,再睁开眼时,四周的景象已经停了下来。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顾不得一身被冷汗打湿的衣裳,继晓见此,赶紧又磕头谢恩。 “抬起头来。”张婉冷然出声,却趁对方抬头微愣,嘴角微张之时,将手中的一小截蓍草,激射进了对方的口中。 “前辈,您这是……?”继晓只觉得一股精纯无比的灵气,瞬间倒灌入体。太过强大的灵力,撑得他体内的经脉膨胀,几欲爆裂。 不过半息的功夫,继晓就已经痛苦得满面红胀,冷汗连连。 “不过是给你一个小教训而已。”继晓的痛苦,张婉看在眼中,却也是丝毫不动容,“滚吧。” 第86章 谁的旧情 御花园另一侧的清荷园中,刘洪看着在大雨中,也似闲庭信步一般走来的张婉,不由恭敬的迎了上去。 “主人。”在离撑伞的少女还有三步之遥时,刘洪低下了头,“事情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很好。”张婉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了对方,淡淡问道,“洪公公,可查清楚了?” “是。”刘洪再次点头,一脸肃然,“老奴刚刚才收到宫外传来的消息,那妖僧继晓,昨日进京之后,只和刘阁老家的一个下人,在雨花阁中见了一面。” “刘阁老?”张婉抬眼,倒是有些意外之中的了然,“便是那刘娇娘刘小姐家?” “是的,主人。”刘洪有些不解,这好端端的,主人怎么突然想了那刘家的千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昨日查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张婉闻言,不由摇头一笑。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日的百花宴上,那刘家千金媚骨已成,分明是修行了合欢宗的功夫。当时自己还疑惑过,这官家的千金怎么会这合欢宗的功夫,如今看来,此事恐怕和这继晓,脱不了干系。 “可还查到了其他的消息?”张婉总觉得那继晓身上应该还有些秘密,只可惜如今自己灵力被封,却是无法感应了。 “请主人恕罪,老奴无能。”刘洪的头垂得更低了,“我们的人,只查到对方的确曾去过居庸关外,其他的,却是半点也不曾查到。” “无妨。这不怪你们。”张婉摇了摇头,倒是不觉得意外。 刘家的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最多也就是先天的境界;那继晓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自然有诸多般的修士手段。 试问,这一介凡人又怎么能是修士的对手呢?刘家的人,追查了这继晓多年,却查不到一丝有用的线索,这在张婉看来,反而才是正常的。 就像今天,自己若不是先放出了一丝大修士的气息,震慑住了对方,恐怕也会…… 张婉抬头,见刘洪一脸的自责,不由轻叹了一句。“洪公公,此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主人,是老奴没用。”刘洪又怎么能不在意呢?当年,他刘家的十多位先天高手,可全是丧命在这继晓的手上啊。 这等血海深仇,他刘洪身为刘家之人,自然不敢相忘。 “主人,您今日为何要饶过那妖僧?”想到那些死在了继晓手上的亲人,刘洪忍不住抬头相问。 在刘洪看来,若是张婉肯出手,要杀了这继晓,岂不是和捏死路边的蚂蚁一般容易? “洪公公,此事,我自有计较。”张婉倒也不在意刘洪的逾矩。 况且,她随身携带了上万年的蓍草,虽只有半粒米粒大小的这么一截,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那截蓍草留在对方的体内,可不只是为了小惩大诫这么简单,它自然还有其他的用处。 其实,刘洪在刚才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已经警醒了。仙凡有别,身为凡仆,他刚才那样相问,实际上,却已经是逾矩了。 幸好,主人心善,并不计较这些。 “是,主人,是老奴逾矩了。”刘洪躬身垂头,却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在主人身边,定然要躬身自省,加倍的恭敬小心。 刘洪的态度改变,张婉却不甚在意。 此时,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洪公公,”张婉伸手接住了一滴雨伞外的水珠。“这周太后和皇帝,又是怎么回事?” 从面相上看,这母子二人乃是亲生无疑。可为何,这母子之间的情分,却是这样的淡薄呢? 这紫禁城中之事,张婉本是不想插手的。可如今,她不插手也不行了。 紫微冲煞,她既已入局,又如何能撇开这些糟心之事! 见张婉突然转口,问起了此事,刘洪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叹。 这已经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宫中知道这些旧事的老人儿,也已经不多了。 “主人,您有所不知。”提起当年之事,刘洪的话音也是一沉。 “当年代宗朱祁钰当政时,如今这位皇帝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早不保夕。代宗皇帝登基那年,陛下虽是太子,可却并非代宗皇帝亲生。当时年仅两岁就独居东宫的陛下,便是由大宫女万贞儿,也就是如今的万贵妃一人贴身照顾。” 听到这里,张婉不由点了点头。难怪如今的皇帝对万贵妃如此这般的宠爱!原来,当年的二人,还有过这样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当时的周太后呢?”张婉抬头,邹眉相问。这周太后是皇帝朱见深的生母,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境,她身为母亲,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哎!”刘洪闻言,却是未语先叹。“主人,您有所不知,当年的周太后虽然是英宗皇帝的贵妃,可和代宗皇帝却也有一段孽缘。” “据老奴所知,那周太后在入宫之前,曾在乡间无意中救过还是郕王的朱祁钰一命,二人朝夕相处之下,渐渐有了感情。可后来,周太后拿着郕王所赠的玉佩进京,却阴差阳错的入宫,成了英宗的妃子,后来还诞下了太子朱见深。” “这本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可谁知,在成为英宗的妃子之后,周太后偏偏又移情了英宗皇帝。此事,在郕王朱祁钰看来,本就无异于是夺妻之恨了。再后来,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瓦刺人所俘,郕王朱祁钰继位之后,对当时的周太后,就更是又爱又恨了。” 刘洪说到这里,不由又是一叹。“当年的事情,奴才记得很清楚。那时,代宗皇帝暗中以太子的性命作为要挟,周太后无奈之下,只好委身与他……” 后面的事情,刘洪不说,张婉自然也能猜到。 周太后身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不但要受尽屈辱,还只能在人前强颜欢笑苟且偷生;可她的儿子,却并不能理解这些。 也许,周太后不是没有想过解释的。可那样的屈辱,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母亲,又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开口述说呢?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抬头看向了慈宁宫的方向,无声的一叹。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87章 东风 坤宁宫的内殿中,王皇后遣退了一干的下人,只留了心腹大宫女冰夏冰秋二婢伺候。 “淑妃妹妹,”王皇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纪淑妃,“今日之事,不知妹妹有何想法?” 想法?纪淑妃闻言,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皇后姐姐,您又何必多做试探!” 她能有什么想法?今日之事,明眼之人,一眼就能看出,那贵妃万氏摆出如此大的阵势,不就是为了她母子二人而来吗? 只不过,那妖僧继晓,为何突然就改了口呢?纪淑妃却是不解。 “淑妃妹妹,你误会了。”王皇后想起今日慈宁宫之事,也是一叹,“本宫并非是要试探与你。” 如今,她既然已经公开和纪淑妃站在了一起,在那毒妇万氏的眼中,她和纪淑妃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又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王皇后看得很清楚,纪淑妃母子若是有个万一,待将来万氏膝下有了皇子,更甚者有朝一日成了皇太后,那她坤宁宫也一样落不了一个好! 两宫并立,说得好听而已。可那母后皇太后又如何比得了圣母皇太后! 远的不说,只看当朝便知。当初陛下初登大宝之时,钱太后和周太后还不是两宫并立! 那时的钱太后乃是先帝英宗皇帝的原配正妻,周太后不过是一个贵妃而已。这贵妃说来尊贵,可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妾! 二后并立之初,因妻妾尊卑、嫡庶有别,众人皆以钱太后为尊;可如今呢,不也只剩下周太后一人了吗? 更何况,这周太后的性子,还一向亲善温和;可那万氏呢?一向是心狠手辣嚣张跋扈。若有朝一日她膝下的皇子成了皇帝,自己纵然也是太后,恐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若非如此,她贵为皇后,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她都可坐上太后的宝座,又何必如此费心尽力的与万氏作对呢? 至于自己养个皇子在膝下?王皇后倒是想过,可万贵妃又怎么可能会如她的意呢? 如此一来,她这个明面上的皇后娘娘,也只有一种选择了。 只有王皇后自己知道,自己之所以选了纪淑妃,原因无非有二。 一来,朱佑樘已经是太子,且是如今圣上膝下唯一的成年皇子,这继位的机会,自然也是最大的。 二来嘛,她在这后宫之中看了这么多年,自认看人的眼力还是不差的。这纪淑妃在自己看来,便是那聪明而良善之人。 想来,将来若是要在这纪淑妃的手里讨生活,总比在那万氏的手上,要强上万倍吧。 纪淑妃也是聪明之人,王皇后的心思,她自然也能猜到一二。 此时,她见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她也不打算再绕圈子了。 “皇后姐姐,”纪淑妃起身,亲自为王皇后奉上了一盏热茶,“你我姐妹二人,如今恐怕是要被人逼上绝路了啊!” 那贵妃万氏,先在利用秀女暗害樘儿不成,后来又改成刺杀;如今这刺杀不成,竟然又请来了妖僧,想要以妖言惑众,来公然害了樘儿的性命。 这般的歹毒心思,岂不是要把他们母子二人逼上绝路不成! “淑妃妹妹,”王皇后接过对方手里的茶盏,却是放在了一边。她转身走到了插瓶之前,回头也是一叹,“今日之事,想来你也看清楚了。” “妹妹,您看,如今这插瓶中的花枝虽看似繁花似锦。”说到这里,王皇后却伸手拔出了插瓶中开得最艳的那只百合,“可若是不修剪一二,不过几日,这满瓶的繁花,恐怕就都要凋零了。” “姐姐说的啊,”纪淑妃起身,向前几步,接过了王皇后手里的百合,“这一枝独秀,再好也不过如此。” 纪淑妃将手中的百合丢到了一边,再回头时,却伸手抚上了插瓶中的鲜花,“这满室鲜花,自然要平分春色,才是最好。” “姐姐,您看妹妹说的,可还对?”纪淑妃回头,看着王皇后,微微抬眼。 “妹妹说的,自然有理。”王皇后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是一叹,“可如今,已然是一枝独秀,妹妹却要如何平分春色呢?” 纪淑妃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姐姐心中,想必早有丘壑,妹妹我,只管洗耳恭听便是了。” “妹妹,”王皇后转身,拉着纪淑妃的手,盈盈一笑,“姐姐曾听花房的宫人们说过,这花朵开得艳不艳,可全看花苞长的好不好啊。” “姐姐说的是。”纪淑妃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动。“只是如今,这大雨连绵的,妹妹也想护住这花苞一二,只恐怕也是有心而无力了。” “妹妹此言差矣。”王皇后拍了拍纪淑妃的手背,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如今这大雨不断,陛下也认为此乃是上天的示警。如此阴霾之下,若是有一场喜事来冲冲喜,说不定,列祖列宗保佑之下,这大雨也就停了呢?” 纪淑妃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 只是,如今大雨成灾,在这个时候,提儿子的亲事,真的合适吗? “淑妃妹妹,”王皇后见纪淑妃已经有些意动,又赶紧说道,“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妹妹,今日之事,不正好是天赐良机吗?” 在王皇后看来,没有比此时更加合适的时候了。 一来,因今日慈宁宫的这一场闹剧,陛下对周太后恐怕已是心生愧疚。此时,若是由周太后开口赐婚的话,这孝道之下,陛下一定不会太过反对。 二来,今日那妖僧突然转口,万贵妃必然也是始料未及的。此时,在万氏无心相顾这头之时,提出此事,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啊。否则,一旦等那万氏回过头来,想要再提此事,恐怕就更是难了。 最重要的是,今日那妖僧不也说了吗,这慈宁宫中有贵人坐镇啊!这贵人是谁,还不是任人分说! 纪淑妃不过只沉吟了数息的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他的关键。 “姐姐说的是,是妹妹一时糊涂了。”她反握住王皇后的手,也是一笑,“如今这东风,妹妹也是准备好了呢!” 那张姑娘早就入了太后的眼。她虽是少去慈宁宫,可也听说,那姑娘,甚得周太后的喜爱! 更何况,张姑娘和樘儿又相识在前,于樘儿又有救命之恩;而樘儿又并非薄情之人,反而很是重情重义。 如此这般看来,这倒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啊! 第88章 喜事 朱佑樘回到东宫之后,不待歇脚,便令人去请了谢迁等人前来。 “殿下,”小太监李广看了看天色,“这雨势太大,谢大人他们恐一时还不能赶来,不如殿下您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若是主子着了凉生了病,自己作为主子身边的贴身内侍,太后娘娘恐怕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也好。”朱佑樘闻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前朝后宫,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自己,他的确是不能大意了。 这厢,朱佑樘刚刚才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边,谢迁等人,却已经冒雨赶到了东宫的书房。 “殿下,”书房之中,谢迁几人等不及坐下,便赶紧开口问了起来,“今日慈宁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今日早些时候,那和尚继晓在太极殿上祈福之时,突然说后宫之中有妖气出没。当时众臣心中一个“咯噔”,还来不及进言阻止,陛下便已起身,带着那继晓,步入了后宫之中。 后来从小内侍那里传出了消息,说是那妖僧继晓带着陛下,直接就闯入了太后的慈宁宫…… 当时谢迁等几人心中,便暗叫了一声不好。要知道,那个时候,太子朱佑樘可正在慈宁宫中啊! 可谁又曾想到,此事后来却又峰回路转。那妖僧竟然承认是自己道行不够,将瑞气看成了妖气,还从慈宁宫中惊退而走,就此消失在了紫禁城中。 在慈宁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妖僧继晓又为何会突然改口?谢迁等人对此,不由很是好奇。 “本宫也不清楚。”对于今日之事,朱佑樘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他将今日慈宁宫中的事情,简单的对众人说了一遍之后,却是抬头看向了谢迁。 “.…..谢师傅,今日之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当时本宫虽然身在慈宁宫中,却仍是没有看个明白。” 朱佑樘的话,无疑让谢迁等几人的心中,更是疑惑顿生。 看来,要问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非要找到那妖僧继晓本人不可了。只不过,那妖僧今日从慈宁宫退走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此人的身影了。 谢迁等几人抬头相互看了一眼,却也俱是一叹。 此事,着实太过蹊跷了一些! “殿下,”几息之后,谢迁率先开口,“那妖僧继晓既然已经失踪了;此事,依老臣看来,不如就暂时放下吧。” 在谢迁看来,不管今日之事,为何会峰回路转;可只要太子殿下无碍,就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不错。”李东阳也接着点了点头,“殿下,如今朝廷的当务之急,还是这漫天的连绵大雨啊。” 这连绵不断的大雨,已经下了二十多天了。顺天府内外,已经是水患成灾,灾民遍地了。可今日,原本是大张旗鼓进宫来祈福的和尚继晓,此时却又突然失踪了。 此事,若是传了开去,恐怕会在灾民的心中,引起恐慌啊。 李东阳话中的担忧,朱佑樘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当日张婉曾经告诉过他,这大雨是要连绵一月的。 可这话,他却不能告诉面前的这几位心腹属臣。 一来,张婉曾经告诉过他,若私自泄露天机,恐会加重这场天灾;二来,朱佑樘也知道,这空口白话的,哪怕是他说了,面前的几人,也未必肯相信啊。 “谢太傅,”朱佑樘想了想,还是说道,“户部那边可是又推脱了?”这连绵的大雨,已成灾涝,单凭顺天府,是应付不过来的。 可那户部尚书殷谦,乃是万贵妃的人。此人对自己一向是阴奉阳违,不肯配合。这一次要让户部配合顺天府救灾,恐怕也是…… “不错。”谢迁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些个泥塑尚书,在此时还尸位素餐,真是可恨至极! 这一时之间,朱佑樘却也是无法可想。不过还好,如今这大雨已经下了二十几日了,再过上几日,自然也就雨过天晴了。 “殿下,您看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尾才好?”李东阳看了谢迁一眼,再次问道。 这妖僧继晓一失踪,这大雨又下个不停,如今,却要朝廷对天下万民交代。李东阳心中,很是无奈的一叹,这叫什么事啊! “李大人,”朱佑樘心中何尝不无奈。只是为上者,不能轻易外露情绪而已。“这件事,待明日早朝时,看看父皇的决断吧。” 以他今日所见,这妖僧继晓,恐怕很得父皇的宠信啊! 朱佑樘遇事而又不露声色,看在谢迁的眼里,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殿下如今,已然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一国之储君的风范了啊! 此时,为这场大雨、为继晓的失踪,而焦头烂额的君臣几人都不知道,在慈宁宫中,为了此事,已经有了一个决断。 …………………………………………………………………………………………….. 未时刚过,周太后终于步出了自己的寝宫。 “皇后和淑妃,你们怎么来了?”她看着下首的两个儿媳妇,不由邹眉问道。 “母后,”王皇后看着周太后眼角的血丝,不由有些担心,“母后今日午间,可是没有睡好?” 其实,王皇后不问也知道,今日皇帝带着妖僧,直闯了慈宁宫;周太后心有不愤之下,睡不好,也是应该的。 王皇后之所以问了这样一句,一来是为了表达她的关心之意,二来也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些铺垫罢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周太后今日,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的午睡,而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嗯。”周太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抬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这个儿媳妇一向胆小隐忍,此时却携同纪淑妃一同前来慈宁宫,恐怕是有什么事吧? 她虽非天生聪慧,可在这后宫里也熬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看,也该看明白了。皇后王氏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反常态,看在周太后的眼中,自然也是明了几分的。 王皇后见周太后不接话,也不在意,反而拉着纪淑妃一起,上前一步,无声的跪了下去。 “皇后,淑妃,”周太后见此,倒是一怔,“你们这是做什么?” “母后,”王皇后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纪淑妃,有些话,她虽然是皇后,却也不好开口,“母后容禀,是淑妃妹妹,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您呢!” 第89章 冲喜 这日傍晚,万贵妃温言笑语的送走了皇帝朱见深后,反身走回内殿之时,已是一脸的阴沉。 “嬷嬷,”她抬头,冷冷的看向了一旁的赵嬷嬷,“可找到神僧的人了?” 赵嬷嬷闻言,心跳一顿,却仍是一脸小意的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老奴命人找遍了六宫,却是无人看到神僧的身影。” 这神僧继晓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她命人找遍了整个紫禁城,竟然是没有一人看到此人的身影。 难道,此人从慈宁宫离开之后,就飞天遁地了不成? 赵嬷嬷眼中的疑惑,万贵妃也是看在眼中的。这神僧继晓的本事,当年乃是她自己亲眼所见,若说对方能飞天遁地,她也是相信的。 万贵妃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随手从一旁的花瓶中,掐了一朵半开的百合,捏在手中。 她想不明白,这神僧离开便离开吧,却又为何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句话呢?还有,今日在慈宁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神僧要突然转了口风呢? 这一次,自己费心布好的局,却因为这继晓的临时改口,而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的心中,那是万分的不甘。 “刘府那边,可派人去过了?”她驻足回头,再次看向了赵嬷嬷。那刘娇娘乃是继晓的女徒弟,想来,对方若是要离开的话,应该会联系那刘娇娘吧? “去过了。”赵嬷嬷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可刘小姐说,连她此时也联系不到神僧了。” 赵嬷嬷此时不由万分的庆幸,幸好自己想得足够周到,提前派人去了刘府问话。 否则,此时娘娘问起来,自己若是答不出来的话,那娘娘的这一腔怒气,恐怕就也要发作在自己的身上了。 万贵妃听闻连刘娇娘也联系不上那神僧继晓,心中的火气,不由莫名的高涨。 这些年来,她身居高位,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万事掌握在手;如今,这神僧继晓却是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突然改口,又莫名失踪。这在万贵妃看来,自然是意气难忍。 万贵妃将手中的百合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正准备发作之时,却见大宫女雪梅,一脸急色,脚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娘娘,大事不好了。”雪梅连大气也不敢匀一口,就接着说道,“方才陛下一离开关雎宫,便被周太后派人请去了慈宁宫,说是……” 雪梅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万贵妃一眼,见主子的脸色更沉,不由低下了头,快速的回禀道。 “.…..说是,说是太后娘娘要替太子殿下,赐婚了。” …………………………………………………………………………………………………… 慈宁宫中,周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冒雨赶来,不由心中一叹。 当年,在儿子的婚事上,她没能顺了儿子的心意,结果,失去了和儿子弥补间隙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顺了孙子的心意,不能再让这个孙子,和自己离心离德了。 “皇帝,”周太后端坐在凤椅之上,却是一脸的肃然,“哀家听闻,钦天监曾上奏,说今夏的大雨,乃是上天的示警,可有此事?” “不错。”皇帝朱见深点了点头。他不明白,方才来人不是说,母后请自己过来,是为了樘儿的亲事吗?可为何,母后现在又提起了这大雨示警之事呢? “果真吗?”周太后见儿子点了头,也就接着说道,“上次皇帝去了奉天殿,祭奠我朱家的先祖,想来也是为了此事吧?” “母后所料不差。”朱见深再次点头,“母后,今日您请朕前来,不是为了樘儿的亲事吗?” 朱见深决定单刀直入,问个明白。 今日晌午,他在万贵妃的关雎宫中已经消磨了不少的时间,此时,在太极殿上,还有不少的大臣正等着自己对神僧祈福一事,做个交代呢。 “不错。”周太后见儿子有些神色不耐,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如今,他们母子之间,已经到了连多说几句话,都要神色不耐的地步了吗? 周太后压下了心中的苦涩,正色说道,“如今这京城的大雨一直接连不断,万民也是受苦。哀家想着,民间也有冲喜的说法;不若就在宫中办一件喜事,亦可告慰上天和我朱家的列祖列祖。说不定,在祖宗庇佑之下,这漫天的大雨,也就停了呢?” “这……”朱见深闻言,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虽然历来遭遇灾害后,都有祈求神佛祖宗保佑之事,可这冲喜之说,却是头一遭啊。 况且,如今水灾当头,国难当前,若是在这个时候,给太子大肆操办喜事,恐怕会惹来民众的非议啊。 皇帝眼里的犹豫,周太后自然也是明白的。 “皇帝,”周抬头起身,站了起来,“哀家的意思,只是给樘儿先定下一门亲事,至于何时成亲,自然是要等这雨过天晴之后。”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这大婚之事,自然不可马虎。 见周太后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且王皇后和纪淑妃也都等在当场,皇帝朱见深不由低头沉吟了起来。 母后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况且,樘儿也不小,也是到了选妃的年纪了。 “母后说的是。那朕这就下旨……”朱见深刚想答应下来,却被人娇声打断。 “陛下不可。”万贵妃人未到,声先至。 待宫人掀开门帘,迎她走进大殿之时,万贵妃的脸上,已是一脸的红晕。 显然,为了更快的赶来此处,万贵妃恐是加快了步伐。 “贞儿,”皇帝朱见深见此,赶紧起身,拉着万贵妃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你怎么也来了?” “是啊,”周太后见儿子一见了媳妇,就忘了娘,不由也是脸色一沉,“贵妃为何而来?” “母后,陛下!”万贵妃起身,盈盈下拜,“臣妾以为,这宫中冲喜之事,恐怕是不能阻止这大雨的。” “哦?”朱见深担心生母周太后借机为难自己的爱妃,赶紧跟着起身,亲自扶起了地上的万贵妃,“贞儿,你为何如此说?” “陛下,”万贵妃顺势起身,口中却是缓缓说道,“若说喜事,那长春宫的万才人,已经是有孕在身了,这皇家子嗣兴旺,岂不是更大的喜事?可这大雨,也是未见一停啊。” “以此看来,这冲喜之说,恐怕是行不通的吧。”万贵妃说完,却是偏头看向了王皇后和纪淑妃的方向。 她知道,这周太后突然提起为太子赐婚一事,定然是和这两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第90章 贵人是谁 万贵妃眼里的恨意,王皇后看了十几年了,又怎么会真的害怕呢? “贵妃妹妹,所言差已。”王皇后淡淡摇头,却是丝毫不惧。 “母后,陛下。”王皇后起身,也站到了大殿之中,偏头看了万贵妃一眼,“贵妃妹妹,那长春宫的万才人,虽得蒙圣宠,怀了皇嗣。可说到底,一个才人,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她怀了身孕,固然是喜事,可在祖宗灵位面前,这样的小喜事,又怎么能比得上太子的大喜之事呢?” 不知怎么的,王皇后口中的那一个“妾”字,听在万贵妃的耳中,却是格外的清晰刺耳! “皇后娘娘!”万贵妃眼中闪过一道怒气,正准备开口之时,却见周太后已经点了点头。 “皇后所言极是。”周太后快速的打断了万贵妃的话,“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可以相提并论的。这要是放在寻常的百姓之家,一个才人的分位,恐怕连个妾,也是算不上的吧。” “皇帝,你说呢?”周太后说完,却又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因今日慈宁宫的这一出闹剧,朱见深此时,对周太后的确有些心生愧疚。 “便依母后的吧。”在朱见深看来,太子已然在接手国事了,这亲事嘛,确实也该提上议程了。 毕竟,先贤有云,先成家,后立业啊。 况且,母后也说了,现在赐婚,也不过是定下个名分,正好借此冲喜罢了。 万贵妃见皇帝已经答应了下来,心中无计可阻拦,也只好把心思放在了这太子妃的人选之上。 朱佑樘那小孽种要冲喜选妃也可以,不过,这人选上嘛,自己可是不会在退让半步了。 万贵妃知道,既然定下了赐婚冲喜之事,接下来,皇帝恐怕就要提出这人选一事了。 果然…… “只是不知,母后的心中,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几息之后,朱见深邹眉相问。 这太子妃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这人选之上,自然应当慎之又慎! 见皇帝终于点了头,周太后的脸色,这才轻松了几分。 “皇帝,哀家这里的确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周太后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两分的笑意,她端起一旁的茶盏,笑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皇帝可还记得,今日那神僧继晓临走之时所言?” 神僧继晓之言?朱见深和万贵妃抬头相互看了一眼,一时却都没有明白过来。 “臣妾倒是还记得呢!”王皇后及时接过了话头,学着那继晓的语气,说了起来。“太后娘娘吉人天相,这慈宁宫中有贵人坐镇,自是瑞气环绕,邪魔不侵。小僧……” 说完,王皇后故意停了停,才冲着上首的周太后福了一礼,“母后,莫非你要赐婚的这个人选,便是那神僧口中的贵人不成?” 周太后刚刚才笑着点了头,万贵妃却急急的开了口。“皇后娘娘,莫要胡说。那神僧口中的贵人,自然是指太后娘娘了。试问,这普天之下,若论贵气,还有何人可以比得上太后娘娘呢?” 万贵妃知道,若是她此时不开口阻止的话,等周太后几人把那贵人的名头,安到了别人的身上,那她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贵妃姐姐,您这话,却是说错了。”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纪淑妃,这才起身,走到了大殿之中。 “陛下,”纪淑妃先是对着皇帝盈盈行了一礼,才抬头笑语道,“太后娘娘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可臣妾却也记得,那神僧是先说了太后娘娘吉人天相,而后才说了有贵人坐镇之事。” 见皇帝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纪淑妃才继续说道,“可见,那神僧口中所指的贵人,指的并不是太后娘娘,而是另有其人啊!” 说完,纪淑妃又微微偏头,对着眼前的皇帝夫君,颇为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还记得,当年在藏书阁的那一夜,这个男人在情浓时,曾亲口说过,他最喜欢的,便是自己这样对他眨眼时的模样…… 这样的一眨眼,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可到底还是让朱见深又一次心头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淑妃说的是,可见母后的宫中,确实是另有贵人的。” 见此,万贵妃只觉得心中一顿。她知道,今日之事,自己恐怕是败局已定,如此仓促之下,自己恐怕也是难以回天了。 只不知,这周太后等人,去哪里找出一个这样的贵人来呢? 万贵妃暗中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倒是要看看,这几人心中所选定的太子妃,到底是何人! “既然陛下也这么说,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周太后却是笑着站了起来,冲着众人傲然点头,尽显一朝太后之风范。 “哀家认为,今有藏书阁女史----张婉,乃依宫规,选秀出身,且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实乃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什么,竟然是张婉!万贵妃闻言,不由恨恨抬头,一脸的诧异之色。 怎么会是那个丫头,怎么会是她? 是了,不是那丫头,还会有谁?万贵妃微微偏头,眼中的冷光直直的射向了一旁的纪淑妃。 纪氏这个贱人,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这贱人会暗中护着张婉那丫头,又千方百计的把那丫头从冷宫接到了藏书阁。 原来,张婉那丫头一早就已经是纪氏的人了。 很好,很好!万贵妃怒极反笑。纪氏,你胆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你以为可以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吗?休想! “陛下?”不过瞬息之间,万贵妃虽心念万转,可这一抬头望向皇帝朱见深时,已是一脸的明媚。 朱见深正准备开口赐婚,被万贵妃这一开口所拦,不由低头看了过来。“贞儿,何事?” “陛下,臣妾觉得这册立太子妃,乃是国之大事,是不是应该和前朝的大人们商量一二呢?”万贵妃如今无计可施,便也只有想法子,拖上一二了。 这事若是拖得几日,说不定还会有一线转机。 第91章 赐婚 万贵妃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册立太子妃确实不是小事! “这……”朱见深颇有些意动,可周太后却又再次开口,“皇帝,连神僧都言,婉丫头乃是贵人,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话是这么说,可母后别忘了……”万贵妃抬头,淡淡一笑,“册立太子妃乃是国事。而宫规森严,这第一条,可不就是后宫不可干政吗?” 见万贵妃抬出了这条宫规,周太后不由脸色一黑。这万氏,在这暗示自己干政吗? 周太后刚要开口发作,却见下方的王皇后突然捏着帕子噗嗤一笑,轻笑出声。 “贵妃妹妹,这怎么能只算是国事呢?”王皇后笑着上前一步,淡淡的接过了话头,“母后乃是太子的嫡亲祖母,这做祖母的,给自己的孙子挑个媳妇,在民间的百姓之家是何等的平常?这等事情,就是说破了天去,也算不上是后宫干政啊。” 朱见深此时,倒是真的有些为难了。这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边是朝廷大事,一边又是天伦孝道。 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很是为难啊! “皇帝,”周太后见此,心中一动,面上却已是一片悲色,“难道哀家这个皇太后,连普通百姓之家的老太太都不如,连给自己的孙儿定门亲事,都不成了吗?若是如此,哀家还留在宫里做什么,不如直接离宫,去城外的白云庵,落发清修好了。” 周太后话音刚落,皇帝朱见深却立即跪了下来。 “母后,不可!”朱见深一脸的诧异,他没有想到,周太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皇帝一跪,满殿之人,断然也没有站着的道理。 “母后,”朱见深磕了一个头,一脸的急切,“您若是落发清修,那朕这个做儿子的,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若是皇太后被逼落发,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朱见深的这个皇位,哪里还坐得稳?莫说那些朝中的御史大夫们会如何,便是全天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了。 见周太后仍是一脸悲戚之色,不愿开口。朱见深不由再次叩了一个头,“皇后说的对,母后您乃是樘儿的嫡亲祖母,樘儿的亲事,您自然是做得主的。朕这就传令钦天监,令他们挑选良辰吉日,明日大早朝上,便定下此事。” 跪在皇帝身边的万贵妃,听到这里,不由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她知道,这一局,自己彻底输了!这张婉成为太子妃,已成定局;自己此时,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此时,周太后等人的心中,却是彻底的踏实了起来。 “都起来吧。”周太后淡淡的说道,“皇帝也别跪着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有些人是不是又要说哀家,刻薄不近人情了?” 周太后口中的有些人,暗指的是谁,朱见深当然明白。他知道,刚才万贵妃的那一句后宫不可干政,到底还是惹恼了母亲。 “母后,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朱见深站了起来,一脸的赔笑,“朕这个做儿子,跪拜自己的母亲,乃是尽孝道!这事就是传了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又怎么会有人胡乱说嘴呢?” 岂不知,这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却是格外的苦涩。自己的儿子何时在自己的面前说过软话,可今日,为了维护这万氏,儿子竟然对自己赔笑相对! 周太后只觉心中一痛,不由别过了头,闭上了双眼。 “皇帝还有要事要处理,哀家也就不多留了。皇后,贵妃,淑妃,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众人也知,今日事情太多,周太后恐怕也是累了,当下也不多留,便行礼依次退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外,皇帝朱见深拍了拍万贵妃的手,方才带着一众宫人,转向御书房去处理为太子赐婚一事。 皇帝一离开,留在原地的这一后二妃,各自在心腹宫人的雨伞之下,呈三足鼎立之势,站到了漫天的大雨之中。 其他的宫人见此,俱都远远的躲了开去。 在这后宫是非之地,有时候知道得少一些,才能活得更久一些啊! “王氏,纪氏,”没有了外人在场,嚣张如万贵妃,自然不会以礼相称,“今日,倒是如了你们的意了。” “贵妃妹妹,”王皇后倒是不在意,反而淡淡的一笑,“这太子的亲事,乃是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所钦定的,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吗?”那妹妹二字听在万贵妃的耳中,虽是刺耳,可多少却让万贵妃冷静了一些。谁让对方是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呢? “你二人筹谋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万贵妃抬头冷傲一笑,“不过是一个太子妃而已,哼哼……” 若是以后连太子都没有了,那此时的这个太子妃的头衔,又能有什么用? 万贵妃话中的未尽之意,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三人在这后宫之中,相处了十多年,有些事情,不用开口,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皇后姐姐,”纪淑妃尽管在心中恨急了万贵妃,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她偏头看向了一旁的王皇后,故意有些云淡风轻的说道,“姐姐乃是太子的嫡母,如今太子大喜,真是要恭喜姐姐了。” “淑妃妹妹,你我应当同喜啊。”王皇后闻弦歌而知雅意,也赶紧偏头笑着搭了话,“妹妹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这太子定亲,你我二人,自然应该是同喜同贺啊。” 万贵妃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二人,若无旁人一般的故作亲密,不由暗中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碎了银牙。 很好,很好!这二人,今日终于在自己的面前,撕开了伪装了吗?以为这样就可以刺激到本宫,休想! 几个深呼吸之后,万贵妃终于收敛住了自己的心绪。 “那本宫就先在这里恭喜二位了!”她看似无意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转身离开时,嘴角却浮起了一丝冷笑,“这太子妃身份贵重,就不知道那些个福薄之人,能不能承受得起了?” 想做太子妃,哼哼,那也得有命才成啊! 不过是瞬间,万贵妃便想到了这一出釜底抽薪之计! 第92章 喜欢不喜欢 万贵妃冷笑而去,留在原地的王皇后和纪淑妃,却是心中一惊。 “淑妃妹妹,”王皇后转身拉住了纪淑妃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凝重,“我看万贵妃是不会善摆甘休的,张姑娘那里……?” 显然,王皇后也从万贵妃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森然。 “姐姐不必担心。”纪淑妃心中有数,自然不如王皇后这般担心。“张姑娘如今住在这慈宁宫中,万贵妃就算是有所谋算,恐怕也是鞭长莫及的。” 况且,樘儿之前就曾暗示过自己,那张姑娘乃是有大本事的人,让自己不必太过担心。 “妹妹心中有数就好。”王皇后点了点头,却是淡淡一笑,“妹妹,这雨中景色虽是独特,可到底不是长留之地。本宫那里近日新得了一些从山东过来的新果子,不如请妹妹过去一起尝尝?” 这赐婚之事,虽是定下了;可那正式的旨意,到底还是未曾下达。王皇后担心,在明日的大朝会上,那万贵妃一系的人马,恐怕会从中作梗。 只不过,自己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会允许有人去破坏呢? 随着父亲的辞官归乡,世人恐怕早就忘记了,她是琅琊王氏的嫡女,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王家在朝中的人马,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王皇后的话,却让纪淑妃心中一动。山东过来的新果子?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皇后娘娘不正是出身于山东的琅琊王氏吗? 这琅琊王氏,自古便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底蕴之深,非同一般。 纪淑妃记得,东汉至本朝这1400多年间,琅琊王氏共培养出了以王吉、王导、王羲之、王元姬等人为代表的35个宰相、36个皇后和36个驸马和186位文人名仕。 这样的王家,在本朝虽是不显,可暗藏的底蕴,却不知有多少。在纪淑妃看来,哪怕是当今圣上,恐怕都不知道,如今这朝中,到底有多少是王系一派的官员吧。 看来,为了近日之事,为了取信于自己,也为了下一朝的天子人选;这位皇后娘娘,恐怕是要亮出些底牌来了。 “既然姐姐盛情,那妹妹也就不客气了。”纪淑妃笑着点了点头,扶着王皇后的手,便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纪淑妃知道,自己乃是黎族出生,在朝中没有一点的根基。明日的大朝会上,还是要依仗王皇后的人马,支持樘儿的亲事啊。 自然,纪淑妃也知道,王皇后此时亮出这一二分的底蕴来,自然不单是为了显示两宫结盟的诚意。 她知道,王家在朝中的底蕴,是王皇后在此次结盟之中,所显示出来的诚意;可亦是,她坤宁宫不容他人小觑的筹码。 有了这些显露于人前的筹码,自己日后若是想过河拆桥,恐怕也会掂量一二的。 只不过,王皇后到底还是多心了,她李唐妹(纪淑妃的黎族名字)至始至终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母子平安。 如今,既然岁月已经无法静好,也没有了那个可以和她一起静好的良人;那么,她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儿子的平安了。 为了儿子,这坤宁宫,她今日,自然是必去不可的。 随着这一后二妃的先后离去,慈宁宫的大门外,终于只剩下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声。 ……………………………………………………………………….. 当张婉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之后,却避开了一众欲上前贺喜的宫人,独自苦笑了起来。 她知道,哪怕正式的册封诏书还未曾下达,自己的麻烦,恐怕就已经要来了。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此次入红尘,不过是为了历劫而来,却为何又会误入那紫薇冲煞之局呢? 原来,却是为了应在此处! 紫薇冲煞,帝星蒙尘,凤星应景而生! 那么,自己要不要避开呢?这情之一劫,自然是包含了男女之情。她既为历劫而来,这一遭,自然是避无可避的。 可若这应劫的对象,乃是这人间天子,那自己的这一劫,恐怕是…… 张婉一边苦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那几截蓍草,随意的抛在了面前的石桌之上。 果然如此吗?看着桌面上混沌无解的卦象,张婉无奈一叹。 不为情劫,只问本心。 若要择一人而共度红尘,自己会选择那个在雨中回头相望的少年吗? 张婉不知道。在修行中,一向冷清的她,从未以男女的角度,喜欢过别人;亦不知道,喜欢,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罢了,罢了。张婉收起了桌上的蓍草。至少,她知道,自己是不讨厌那个被自己所救过的少年的。 师傅在玉简里也说了,情之一事,理当顺其自然。自己既然不讨厌那个少年,那,便已经足够了。 至少,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张婉起身,正想将手中的蓍草放入怀中之时,却发现其中的一根蓍草,微微的跳动了两下。 见此,张婉不由摇头轻笑,随后抬头看向了西方。 看来,那和尚继晓,果然是不够老实呢! ……………………………………………………. 在京城西郊的一座小破庙内,继晓正一脸痛苦的盘坐在残破的神龛之下。 他从皇宫离开之后,便使了个遁地术,来到了此地盘坐运功,试图理顺体内暴涨的灵气。 可继晓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婉射入他体内之物所携带的灵气,虽精纯无比,可又狂躁不安。 这几个时辰以来,他试了无数的法子,可就是没有办法吸收此物的灵气;后来,实在是被那股灵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他,决定放弃吸收此物的灵气,打算将此物驱逐出体内。 可他一运功才发现,那东西,似乎自带灵性一般,不管他怎样威逼利诱,就在停留在他的识海不走。 几番折腾下来,继晓已经被那东西折磨得没有了一点的脾气。 此时,眼见天色已黑。继晓一咬牙,一狠心,终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一寸大小的小玉瓶。 这已经是国师所赠送的最后一粒培元丹了。继晓看着瓶子中的丹药,很是不舍。可他又想起今日在宫中的所见之事,一狠心,还是将瓶中的丹药,倒入了口中。 培元丹中所蕴含的精纯木灵力,到底是让继晓体内的脉息平顺了很多。 眼见体内的暴躁灵气,暂时被培元丹的药效所压制,继晓更是不敢耽搁半分。 他立即起身,往自己的身上拍了一个轻身术,而后又捏了一个御风术的法诀,顺风便消失在了破庙之中。 第93章 相思豆 第二日的大早朝上,朝中的几系人马,在经过了多番的唇枪舌剑之后,册封张婉为太子妃的圣旨,终于送到了慈宁宫。 “张姑娘,恭喜您了。”执笔大太监张怀恩,一边将手里的圣旨捧到张婉的面前,一边笑着恭喜道。“三日之后,礼部便会将姑娘册封为太子妃的诏书,送到奉先殿告慰历代先皇了。” 虽然正式的诏书三日后才会送去奉先殿,可张公公却知道,从今日开始,这位张姑娘便已经是凤栖梧桐,和他们这些宫人之间,已是云泥之别了。 “有劳张公公了。”张婉双手接过了圣旨,淡笑而语。 她知道,在世人的眼里,这道圣旨对自己而言,是麻雀变凤凰、是鲤鱼跃龙门;可只有张婉自己知道,这道圣旨与她来说,不过是麻烦加身罢了。 这不,张怀恩前脚刚刚一离开,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围上前来道喜,关雎宫的大太监李德全便已经携了另一道万贵妃的口谕而来。 有些瘸腿的李德全一来,慈宁宫的众宫人,就不由后退开了半步。 “张女史!”李德全那拖得长长的尖锐嗓音,听在众人的耳中,不由一刺。“奉皇贵妃娘娘的口谕,在大婚之前,请张女史随杂家搬去清凉殿,也好学学宫中的规矩。” 皇帝早已将后宫之事交给了万贵妃来打理,这等教导未来太子妃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能插手的。 况且,万贵妃此次乃是按照宫规办事,连周太后也是莫可奈何。 毕竟,这太子妃在成亲之前,的确需要重新学一些规矩。况且,未婚的男女,本就不能私下见面;可她这慈宁宫,太子朱佑樘又是每日必来请安,若是张婉再住在这里,确实就不合规矩了。 至于清凉殿这个地方,万贵妃也选得甚好。 这清凉殿离慈宁宫倒也不远,就在御花园的一侧,风景独好,而又不偏僻。且清凉殿虽只是一殿,不成一宫,却也符合张婉现身的身份。 对于让张婉搬去这个地方,连周太后也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来。 只不过这地方由着万贵妃定下了,可在这伺候张婉的人选之上,周太后却是不敢退让半分。 毕竟,众人早就心知肚明,那万贵妃对张婉断然不会有一丝的好心,若是由着对方来安排这清凉殿的人手,周太后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还好,针对清凉殿的人手上,万贵妃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最后,在张婉的建议下,周太后安排了储秀宫的管事姑姑李妈妈做了清凉殿的教导姑姑。 那李妈妈在储秀宫时,本就是教导各位秀女学规矩的姑姑;此时,调她去清凉殿教导未来的太子妃,在周太后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清凉殿其他的人手,则全部从她的慈宁宫调派。 这一番安顿下来,等张婉来到清凉殿之时,却已经是未时已过了。 “张婉妹妹!”柳儿看见张婉,忍不住激动的大喊了一声;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怯怯的缩了下脖子,这才忍住了激动,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张姑娘万安!” 如今张婉太子妃的名分已定,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随意喊妹妹的。 宫规森严,在后宫之中,生活了十多年的柳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她若是还不顾规矩的叫张婉妹妹,不但为会自己招来祸端,还会为张婉,惹来非议。 “柳儿,”张婉淡笑着点了点头,“免礼,快起来吧。” 如今,她已经是昭告天下的未来太子妃,要从十二监要来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见柳儿还是有些拘谨,张婉也不介意。 她知道,这紫禁城中,宫规森严。对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会如此反应,也是正常的。 “柳儿,”张婉推开了大殿一旁的窗户,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漫天大雨,这才转头看了过来,“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清凉殿的大宫女了。”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谢过张姑娘。”柳儿闻言,不由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了。“姑娘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姑娘。” 柳儿不得不激动,她在冷宫之中,熬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是熬出头了。 “柳儿,你先下去吧。”李妈妈此时却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姑娘刚来,又忙了大半天了,想来也是累了。” “是,姑姑。”柳儿闻言行了一礼,抬头见张婉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了大殿。 柳儿一离开,张婉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妈妈,“可是有事?” 她知道,李妈妈为人心思慎密,此时对方特意支开了柳儿,恐怕是有什么事情不便让他人知道吧。 “是的,婉姑娘。”李妈妈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她早就看出了这婉姑娘,并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大造化,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真凤之身啊。 太子妃啊,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啊。这不是真凤,又是什么! “婉姑娘,奴婢在这清凉殿里前后都仔细查看过了,却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李妈妈说道这里,也是脸色凝重,眉头深皱。 这清凉殿乃是万贵妃给婉姑娘选的住处,以万贵妃和婉姑娘的关系,这清凉殿若是没有半点的异常,那便是最大的异常了。 “我知道了。”张婉闻言,却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况且,那万贵妃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凡间女人罢了,她张婉乃是鬼谷天女,又何惧之有! 李妈妈见此,有心想劝说几句,可又拿不定这位主子的心思,也只好低头行了一礼,徐徐退下。 “且慢!”李妈妈刚退了两步,张婉却出声叫住了她。 “妈妈的头上,沾上的是什么?”张婉看着李妈妈发髻中的那一抹似曾相识的艳红,不由抬了抬了眼。 头上?李妈妈闻言,倒是一怔。她伸手往头上胡乱的摸了摸,却摸到了几粒还带着绿叶的小红豆子。 “姑娘说的是这个?”李妈妈拿起这片还带着水汽的绿叶和小红豆,见张婉点了头,才笑着说道,“这是相思豆,咱们清凉殿的后院就种有此树。奴婢刚才去后院查看过了,可能一不小心就挂下了几粒,沾到了发髻上。” “倒是姑娘眼尖,否则奴婢还没有发现呢。”李妈妈拿着带着绿叶的相思豆,送到了张婉的面前。“姑娘也认得这相思豆?” 这相思豆颜色火红艳丽,穿作手链,倒是颇讨年轻女孩子们的喜欢。李妈妈想到这里,不免又是一笑。这婉姑娘虽端庄稳重,可到底还是难掩少女的本性啊。 张婉拿起这颗明显刚刚才从树上掉落下来,还带着一丝水汽的相思豆,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我自然是认识的。”张婉笑着点了点头,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很久以前。 她记得,那是自己五岁生辰的那一天,大师兄外出历练回来,便送给了自己一串由火红色的小豆子串成的手链。 “好漂亮的豆子!”自己一个高兴,抬头看向大师兄,笑着问道,“大师兄,这豆子能吃吗?” 那时的自己,虽已金丹大成,成功辟谷,却因为年幼,也正是留恋人间美食的时候。 却不想这样的一句话,就吓得大师兄当即大惊失色。“婉儿,这是相思豆,外界虽少有人知,可门中的炼丹师说了,此物乃有剧毒。你可千万别贪吃啊。” 相思豆啊,这么艳的外表,这么美的名字,可谁知,却是有剧毒的呢? 张婉从回忆中抬起头来,不由微微一笑。 想来,自己能住进这清凉殿,还是托了这相思豆的福呢! 第94章 雨过天必晴 关雎宫的寝殿内,皇帝朱见深起身,在宫人的服侍之下,穿戴好了衣衫。而万贵妃却没有像往常一般,跟着起身相送。 “陛下,”万贵妃侧卧在床榻上,微微抬头,带着几分懒散,几分小性儿的说道,“贞儿今日就不送您出门了。” 万贵妃的慵懒模样,看在朱见深的眼中,自然是别有一番风情了。 “好。”朱见深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因为近日之事,贞儿心里有些不痛快,此时使些小性子,也是难免的。 他自小跟着万贵妃一起长大,对万贵妃的性子,自然也是了解的。 “贞儿,”朱见深坐到床边,伸手刮了下万贵妃的鼻尖,“朕知道这几日委屈你了,待日后,朕定然会补偿于你的。” 补偿吗?万贵妃闻言,表面含笑,心中却一痛。 当年,立吴氏为后的时候,陛下就说过这样的话;后来,立王氏为后的时候,陛下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如今呢? 万贵妃眨了眨眼,敛下了心中的那一丝苦涩和不甘。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万贵妃侧身单手枕着头,娇嗔道,“你我夫妻一体,又何须如此?难道,在陛下的眼里,贞儿就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万贵妃的娇嗔不满,看在朱见深的眼里,却是率真而可爱。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便是如此吧。 “贞儿说的是,”朱见深俯身亲吻了一下万贵妃的额头,一片深情的说道,“是朕说错话了。好贞儿,你先歇着吧,朕,晚间再来看你。” “嗯,”万贵妃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快走吧,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若是去得晚了,那些御史台的大人们,又要把臣妾比作那杨贵妃了。” 因白居易的那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杨贵妃在那些所谓的御史大夫们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后宫的好榜样啊。 “胡说,朕的贞儿,乃是一代贤妃,又岂是那蛊惑君王的杨氏可以相比的?”朱见深又和万贵妃耳鬓厮磨的亲热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离开。 皇帝一离开,万贵妃身上的慵懒自然也就变成了凌厉。 “来人!” 赵嬷嬷闻声,赶紧掀开珠帘,踩着小碎步,奔了进来。“娘娘!” “嬷嬷,”万贵妃抬头,却是看向了御花园的方向,冷冷一笑。“可都安排好了?” “娘娘您尽管放心。”赵嬷嬷点了点头,一脸的精明之中,却又带上了几分的讨好谄媚之意,“清凉殿那边,老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很好!万贵妃闻言,兀自微微一笑。 清凉殿那等的好去处,真当本宫是白白送出的吗? …………………………………………………………………… 三日时间,眨眼而过。 这一日,天色尚未大亮,太子朱佑樘便已经起身,穿戴整齐的站在了太极殿前。 今日,他将从这里,亲手将册立张婉为太子妃的诏书,捧到奉先殿中,以告慰朱家的列祖列宗。 尽管外面还是漫天的大雨,可此时,朱佑樘的心中,却是一片阳光。 想到那个冷清的少女,终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朱佑樘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便微微上扬。 “殿下,”为他撑伞的小太监李广见此,不由低声提醒了一句,“殿下,礼部的大人们,可就要出来了,您可别再笑了。” 事实上,太子殿下已经连续笑了三天了。李广不由暗自扶额,不就是找了个媳妇吗?殿下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不多时,便有身着大红官袍的礼部官员,捧着皇帝亲自书写的诏书,走到了朱佑樘的面前。 “殿下,钦天监卜算的吉时就要到了,咱们这就走吧?”一身大红官袍的礼部官员,将诏书呈到了太子的手上,面带恭敬的说道。 “好,辛苦各位大人了。”朱见深收住了嘴角的笑意,一脸肃穆的说道。 说完,他便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诏书,转身往奉天殿的方向而去。 辰时三刻,吉时已到。 在礼部的老大人进行了一番繁复的周礼之后,朱佑樘怀揣激动,稳稳的捧着诏书,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朱家先祖的灵位之前。 朱家历代先祖在上,不肖子孙朱佑樘今呈上…… 一番默念祷告之后,朱佑樘见时辰已到,躬身三拜之后,双手捧着诏书,奉到了祖宗的灵位之前。 古礼已成,朱佑樘带着礼部的一众官员,正准备退出大殿之时,小太监李广的声音,却从大殿外,骤然的传了进来。 “天佑大明,大雨停了!”许是因为激动,许是因为意外,小太监李广的声音,此时明显带上了微微的颤音。 大雨停了?大雨停了! 大殿之中,众人明显愣了数息的时间,这才竞相奔走了出去。 走在最前面的的朱佑樘,看着雨过天晴后,天边出现的那一片火烧云的异景,不由无声的笑了。 张姑娘果然厉害,这虽是由钦天监呈上,可却由她亲自卜算出的吉时,果然是刚刚的好啊。 …………………………………………………………………………….. 连绵了一月之余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雨过天晴,云破日出;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金色的阳光随之洒下,也驱散了众人心中因连绵的大雨而有些灰暗的心情。 随后,册立张婉为太子妃的诏书,刚一送到奉先殿的祖宗灵位面前,大雨就停了下来的消息,也不过瞬间,就传遍了六宫上下。 周太后纪淑妃等人,闻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原本,因为张婉的出生过于平常,周太后等人还担心,将来这丫头无法镇住前朝的那些大人们,坐不稳这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呢。 可如今,有了此次的雨过天晴,天现异像,张婉乃是贵人之事,恐怕就会深入人心了。 在几人看来,今日之事,不管是巧合也罢,天意也好;最重要的是,只凭这一桩,将来的朝廷后宫之中,便再也无人敢质疑张婉够不够资格做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了。 毕竟,这雨过天晴,天示祥瑞;这可比什么身份背景,都更能说明问题了。 自然,这后宫之中,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关雎宫的万贵妃,看着大雨散去后的灿烂阳光,却是觉得格外的刺眼。 这大雨,怎么就偏偏在今日停了呢?这太阳,怎么就偏偏在此刻出来了呢? 万贵妃站在雨后新晴的小花园中,随手掐下了一朵还带着雨珠的木槿花。 她低头嗅着手中的娇花,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厉色。 张婉那丫头,倒是好运。只不知,这样的好运,又能延续多久呢? 第95章 天无二日 雨过天晴,朝廷上要忙碌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等皇帝朱见深忙完雨后的赈灾事宜,再次回到后宫之时,已经是三日以后了。 关雎宫的寝殿内,万贵妃慵懒的斜卧在床榻之上,看着一干宫人替皇帝梳洗更衣。 “贞儿,”朱见深挥手遣退了内室的一干宫人,这才抬脚坐到了万贵妃的身边,略带几分自责的说道,“朕今日才来看你,可是觉得委屈了?”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万贵妃闻言起身坐好,从身后环抱住了朱见深的腰,“如今朝事繁忙,陛下要忙于国事,贞儿只担心陛下太过辛苦,又怎会觉得委屈?” 言罢,她将头轻轻的靠在皇帝的肩头,低叹一声后,又继续说道,“陛下,在您的眼中,贞儿就是那等不懂事的人吗?” 心爱之人的委屈小性儿,听在皇帝朱见深的心底,只让其觉得心底一软。 “贞儿,”皇帝并未回头,只伸手覆上了自己腰间的一双柔夷,轻轻的摩挲着,语带依恋,“你一向明理懂事,朕,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委屈你了。” “陛下!”万贵妃闻言,心中一动,却是特意拖长了尾音,现出了三分的娇媚七分的委屈,“贞儿不觉得委屈,贞儿只是心疼陛下。” 一句心疼,让皇帝朱见深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幼年时的往事。他反身而坐,轻轻的将万贵妃搂在了怀里。 “贞儿,世人皆看到朕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只有你一人,肯心疼朕了。”年幼时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些相依为命的拥抱,让皇帝朱见深情不自禁的的闭上了眼,偶偶低语。 埋头在皇帝怀里的万贵妃见此,微微抬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轻轻的抚上了皇帝的脸,一脸深情的说道,“陛下,您又何须如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万贵妃自是知道皇帝在伤感些什么。她今日特意如此做派,引发皇帝的缅怀过往,乃是因为她知道,那样朝不保夕的岁月,对一个帝王而言,恐怕是最深的伤痛和最忌讳的担心吧。 只有经历过了那样的凄苦岁月,才最不愿意那样的日子,再次重新吧。 “陛下,”万贵妃状似无意的说道,“如今雨过天晴,自是普天同庆。可臣妾这几日却在后宫之中,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众人皆言,此次雨停,乃是因为太子殿下洪福齐天,能娶贵人为妻,继而苍天祖宗保佑之下,这才能雨过天晴,阳光普照。” 万贵妃抬眼,见皇帝朱见深虽然还是未睁开双眼,可脸上的神色却似乎暗下了几分。她心中一动,却反而低头哀叹了一声。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能在百官万民之中,声威日盛,自然是好事。”万贵妃垂下了自己的手,轻轻的抚上了皇帝的胸膛,“只是,臣妾却有些莫名的担心罢了。” 手下传来的心跳一顿之后的加速之声,让万贵妃的心中,更的笃定了几分。 “陛下,”她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面色略僵,才继续有些担心的说道,“如今太子殿下,本就已经在接手国事了,如今再得了这天下百官万民的拥戴,又有了此次的上天庇护之说,在朝中,恐怕就更是要一言九鼎、无人敢掠其锋芒了。” 一言九鼎,自古乃是天子的特权;太子朱佑樘虽是储君,可却是万万不敢如此的。否则,那便是招了君王的忌讳了。 万贵妃此言,实乃是诛心之论! 然而,天家无父子! 哪怕朱佑樘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朱见深听到这里,也不由睁开了眼,脸上一片复杂之色。 万贵妃明显感到圈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原来,皇帝在怒气之下,不自觉的便加重了力道,可此时,万贵妃却没有呼痛,反而又是轻声一叹。 “陛下,”皇帝虽然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万贵妃却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她曲颈,将头轻靠在朱见深的肩头,再开口时,却语带落寞森然,“当年,英宗皇帝被幽禁在南宫时,我们在东宫之中,听得最多的冷言冷语,不就是天无二日吗?” 万贵妃能以大龄之态,荣宠后宫二十年而不衰,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恃宠而骄、嚣张跋扈之人。 这说话的分寸,她自然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的。 天无二日,接下来,自然便是,国无二君啊! 她自小将皇帝抱大,自然也是最懂这个男人身上的逆鳞了。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在百官力谏之下,代宗朱祁钰虽然从瓦刺人手里,接回了英宗皇帝,却并未还政于他,反而将其幽禁在了南宫之中。 那时的朱见深虽然名为太子,过的却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朱见深至今都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和相依为命的贞儿,在如冷宫一般的东宫之中,听得最多的,便是宫人们那句若有若无的“天无二日”的感叹之声。 天无二日,天无二日啊! 那时,二帝并立,可自己的父皇却被软禁在了南宫之中,那些势力的宫人们,看自己的眼神,也是那样的冷漠和嘲讽。 什么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朱见深知道,宫人们这样说,不过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指使,想让自己和父皇自动辞表退让罢了。 那些宫人们的冷眼旁观环和有心感叹,总是环绕是幼年的朱见深耳边,以至于如今想起,他仍是如幼时一般,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身边的万贞儿,寻求着唯一的温暖和安慰! 当年,那么无助的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贞儿了。 “贞儿,”朱见深低头,双手捧住了万贵妃的脸颊,“你且放心,朕,再也不会让你过那样的苦日子了。” “陛下,”万贵妃吐气如兰,对着神色阴沉的皇帝微微一笑,“臣妾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臣妾相信,有陛下在。您自然是不会让臣妾再过从前的日子了。” 她不会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前提是,陛下您,再也不会深陷那天无二日的困境之中。 万贵妃埋头掩睑,遮住了眼中那抹胜利的微笑。 防微杜渐,陛下自然是明白的。她万贞儿,也只需要,点到为止罢了。 第96章 一碗红豆粥 张婉看着宫人送上来的红豆粥,不由怔怔一笑。 这万贵妃的动作,倒是不慢啊。 御膳房中送粥过来的小太监,见张婉只是看着银碗却不动手,心中难免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张姑娘,”小太监微微抬头看着张婉,一脸小意的说道,“贵妃娘娘说了,如今才雨过天晴,朝廷也在赈灾,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所以咱们后宫之中的一应用度也要节省一二。因此,这几日的早膳,阖宫上下,便都只用这红豆粥了。” “况且,”小太监似担心张婉心有不满,又笑着多解释了一句,“贵妃娘娘说了,如今太子殿下和姑娘的喜事在即,这红豆颜色正红,用些红豆粥,宫中也显得喜庆一些。” 张婉虽已有了太子妃的名号,可到底还未曾大婚。这宫中之人,便在周太后的示意之下,皆用姑娘之名来称呼她。 “知道了。”张婉闻言,不由淡淡一笑。看来,为了她,这六宫众人恐怕是要喝上一阵子的红豆粥了。 张婉一笑之后,这才拿起了一旁的银勺,缓缓的搅动了一下面前的红豆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她知道,这万贵妃虽然嚣张,可也不是愚笨之人;对方就算再恼恨自己,也断没有第一天就动手的道理。 眼见张婉喝完了面前的那一碗红豆粥,一旁的小太监,这才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位主子,如今可是得苍天庇佑之人,加之,对方又深得周太后和太子殿下的喜爱;若是这位主子不满意这红豆粥,那他们御膳房上下,恐怕就要倒霉了。 “这红豆粥,味道不错。”张婉放下了手中的银勺,拿起丝帕轻轻的攒了攒嘴角,方才抬头笑言了一句。 “姑娘满意就好。”小太监弯腰低头,谦卑的上前一步,利落的收好了矮桌上的碗筷。“若姑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奴才这就先行告退了。” “嗯。”张婉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待小太监离开之后,方才起身看向了一旁的李妈妈。 “婉姑娘,”李妈妈上前一步,站到了张婉的身侧,躬身回话,“如今三日已过,姑娘也该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按照古礼,张婉被册封为太子妃的前三日,是需要在自己的住所,沐浴更衣,潜心学礼的。这期间,她自然是不能见外人的。 不过如今嘛,三日已过,她自然也可以出门了。 “好。”张婉点了点头,对于人间的这些礼节,她的确是所知不多。她一出生,便被师傅带回了鬼谷山门,后来又一心向道,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注意这些人间的礼节了。 况且,就算她当初注意过了,可这眨眼便是万年,当初的那些礼节,恐怕也是不适用了吧。 这天家的婚嫁大礼,虽是号称依照周礼而行。可在她闭关之时,这大周在哪里,也都还没个影儿呢! …………………………………………………………………….. 周太后刚刚做完早课,便听宫人来报,说是张婉来了。 “这丫头,倒是来得巧。”周太后搭着大太监汪如海的手,笑着走出了小佛堂,“樘儿刚一离开,婉丫头到是过来了。这两个孩子,莫不是约好了的一般?” 汪如海闻言,倒是笑了笑。 “太后娘娘,”汪如海低着头,小心的搀扶着主子,一脸笑意的说道,“这殿下和张姑娘,到底是未婚的夫妻,这依礼啊,本就是不该相见的。依老奴看来,这张姑娘,恐怕是掐着时辰过来的呢。” “这孩子,倒是有心了。”周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汪如海的意思,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如今的张婉,只凭一纸册封太子妃的诏书,便让连绵了一月有余的大雨骤然而停,这在后宫之中,自然是风头无二的。 可有时候啊,在这后宫之中,若是风头过盛了,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别的不说,单是藏在这暗处的窥探视线,恐怕就会多上不少了吧。 周太后知道,在这个时候,张婉若是行差踏错上半分,恐怕就要招来那些有心之人的口舌是非了。 若今日,婉丫头在自己的慈宁宫和樘儿遇上了,有自己这个皇太后在,众人表面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可私底下的流言蜚语,恐怕就又要闹上一阵子了。 周太后知道,这样一来,在有心之人的舆论引导之下,这大婚之前,私见情郎,妇德有亏的名声,恐怕就要落在婉丫头的头上咯。 想到这里,周太后不由一叹。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要苛刻一些啊。 还好,张婉这孩子一向聪慧谨慎,懂得在这个时候,避上一二。 “婉丫头,你来了?”大殿之上,周太后看着面前这个规规矩矩行礼的少女,不由和蔼的笑了。 “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安康。”这是张婉被册封为太子妃后,第一次拜见周太后,礼节自然是不同与往常。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张婉依礼而行。她为人一向是风光月霁,这一番行礼下来,自然也如行云流水一般,惬意自然。 “好了,快起来吧。”周太后见张婉端庄大气,不卑不亢的样子,自然是满意点了点头。“来,到哀家身边来坐。咱们娘儿俩啊,也说说贴己话。” 在这后宫之中,周太后虽然贵为皇太后,可身边还真是没有一个可说上几句贴己话的人。王皇后一向表现得胆小懦弱,万贵妃又是那般的嚣张,至于其他的妃子,周太后自然就更看不上眼了。 可张婉确是不同。自她救了自己的孙儿一命之后,周太后便觉得,这丫头身上的那股子气韵,让她不由自主的便心生喜欢。 张婉微微淡笑,依言走到了周太后的身边。 “太后,”她坦然的坐到了周太后的身边,却是侧目看向了一旁的小矮桌,“你还未曾用过早膳吗?” 此时,二人面前的小矮桌上那一碗浓稠的红豆粥,正静静的散发着一种甜糯之香。 “是啊。”周太后闻言,顺着张婉的视线,也看向了面前的这碗红豆粥,却是低声一叹,“这是当年极儿最喜爱之物,如今极儿走了这么多年,乍然再见此物,哀家又怎么能吃得下去啊。” 周太后口中的极儿,自然便是夭折的悼恭太子朱佑极了。当年,那个孩子,在慈宁宫出生,又被她亲手带到了一岁多,自然也是极有感情的。 这红豆粥,竟然是早逝的悼恭太子最喜之物吗? 张婉闻言,低头看着眼前的红豆粥,脑中却快速的闪过了一道灵光。只是,那道灵光太快,快到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掉了什么。 第97章 必须要问的问题 这一日,直到日落时分,张婉才辞别了周太后,带着李妈妈等一众宫人,回到了自己暂居的清凉殿中。 “姑娘,您回来了?”留守在清凉殿的小太监福宁,笑着打了个千,又上前几步,替自家的新主子,掀开了珠帘。 张婉见此,只是淡然点了点头就迈入了内室;而李妈妈却停下了脚步,笑着伸手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你这小泼猴,倒是机灵。”李妈妈看着福宁一边笑着讨饶,一边开口问道,“你柳儿姐姐呢?” 柳儿如今已经是清凉殿的大宫女了,此时主子回宫,这丫头却是不见了踪影,李妈妈难免就要问一问了。 她也知道,柳儿这丫头,和主子的情分不同,自然不能当做一般的宫女对待;只是,如今主子正处在这风头浪尖之上,那么作为主子的身边人,就更加要谨言慎行了。 “回姑姑的话,”福宁乃是汪如海一手带出来的小内室,自然也是机灵异常,“柳儿姐姐在后院呢!” 至于在后院做什么,福宁却是不会说了。 这一来,宫中历来的规矩便是下不言上过,自己只是一个小太监,而柳儿却是主子亲自开口要来的大宫女。二者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谁轻谁重,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敢在管事姑姑的面前,搬弄这些是非。 二来,这李妈妈虽然是一心为着主子着想,可依自己看来,主子却是未必需要。师傅曾经说过,这张姑娘乃是天上的真凤。这样鬼神不近,百毒不侵的人儿,又哪里需要奴才们事事替她周全。 最重要的是,师傅经常告诫他们。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便是一心伺候好主子,听主子的吩咐即可。至于其他的,有时候知道得多了,却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了! 小太监福宁只低头回了这么一句话,便微笑不语。李妈妈一愣之后,却是笑着摇头跟进了内室之中。 福宁的心思,李妈妈在后宫之中生活了三十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如今她既然已经做了这清凉殿的管事姑姑,那有些事情,在职责之中,她也不能不问了。 “婉姑娘,”李妈妈刚迈入内室,便见张婉已经自己换好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姑娘,这是……” “李妈妈,”张婉抚了抚腰间那块压裙角的美玉,淡然而笑,“我想自己去四处走走。” 李妈妈闻言,却是愣了半息的功夫。这婉姑娘刚才慈宁宫回来,怎么又要出门呢? 只不过,主子的决定,自然容不得她一个奴婢置喙。 “是,”李妈妈很快就蹲身行了一礼,笑着点头答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如今的张婉,已经有了太子妃的名分,这要出行,自然也是有一番仪仗的。 “不用了。”张婉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了李妈妈的忙碌,“我就在后殿,随意走走就是了,你们就不必跟着了。”太子朱佑樘约她后殿相见,此时,她又怎么会带着他人前往呢? 说完,张婉不等李妈妈开口再劝,便一手掀开珠帘,独自走出了内室。 ………………………………………………………………….. 清凉殿后院一角的几颗桂花树下,一身白衣的太子朱佑樘正倚树而立,翘首以盼。 自从那日雨中辞别之后,他和她,已经好几日未曾相见了。也不知。这几日,她过得可还好? 桂花树下的少年郎,想着那个在雨中清冷而笑的少女,不由低头笑了起来。 “殿下,你在笑什么?”张婉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含笑的少年郎,不由抬眼而问。 “没什么。”朱佑樘有些慌乱的起身,离开了大树,站直了身体。 自己刚才的样子,被她看到了吗?少年人所特有的懊恼,让他不由耳根泛红。 “婉姑娘,……”朱佑樘糯糯开口,却又是兀自一愣。 自己怎么就开口叫了婉姑娘呢?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冒昧了呢?之前,自己可是一直叫她张姑娘的啊。 少年人的懊恼无措,看在少女的眼中,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殿下,”张婉看着对面的少年,摒弃了心中的疑问,清雅开口,“您今日约我过来,可是有事?” 有事吗?自然是有事的。想到此行而来的目的,朱佑樘立时便压下了心中的懊恼。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目光灼灼,尤显认真。“张姑娘,在你心中,你可是真心愿意,嫁我为妻?” 虽然,他二人已经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可那毕竟是在大势之下,顺势而为。然而,在少年人的心目中,却仍是执意想要问个明白。 她若愿意,他自然是欢欣雀跃,必将真心相待,与她携手一生、白头偕老;她若不愿,他虽会心痛难当,却也会忍痛斩情丝,在事后送她出宫,还她一方自由天地。 少年人眼中的那份真诚和执着,看在张婉的眼中,却是别样的直击人心。 她愿意吗?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自己,可却是没有答案。 她道心通明,乃是鬼谷一脉万难难遇的修炼天才;她自幼便一心向道,十五岁便已经晋阶大乘、勘破生死,而后又闭关沉入了冰湖之底……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体会这人间的七情六欲,所以才会情劫不破,大道难成。 如今,她依师命而来,以凡身入红尘,目的不就是为了这情之一字吗? 这个问题,她避不过,也不能避! 只是,自己真的愿意,和这个少年,在人间白首一生吗?之前,她是不确定的,可此时,她看着对面少年的眼中,那样真诚而明亮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点了点头。 “殿下,”哪怕是在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张婉却仍是一脸的冷清淡然,“我想,我大抵是愿意的吧。” 朱佑樘的眼中,随着张婉冷清的声音,瞬间便爆发出了炙热的光彩。 她说,她是愿意的! 朱佑樘觉得幸福来得是如此的突然,突然到,自己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看着她。 朱佑樘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狠狠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又再次微动了几次嘴角,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婉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第98章 手链 张婉看着少年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怔怔一笑。 这位太子殿下,今日是怎么了?莫名其妙而来,又莫名其妙的问了自己一句话,最后又莫名其妙的跑开了…… 几息之后,张婉笑着摇了摇头,看似随意的拂开了一旁的几根柳条,撤除了此处的障眼阵法。 此时,正值斜阳夕阳,红霞漫天之中,阳光显得温暖而又不晒人。 四周清风拂过,又因前几日的连绵大雨,而带着别样的湿润凉意。 花红柳绿,暖阳清风,张婉见此,只觉得心中一片空明,不由在四周随意的漫步而行。 闲庭漫步,自是惬意。然而,不多时,夕阳的余晖之中,一抹别样耀眼的艳红便出现在了张婉的眼中…… “柳儿,你在做什么?”张婉看着相思树下,正蹲着身子,低头挑选着什么的柳儿,不由上前一步,淡然而问。 “呀!”柳儿显然被惊到了,她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是张婉前来,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而后才起身行了一礼,“是姑娘回来了。” “嗯。”张婉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走到了柳儿的身边,“柳儿,你方才是在找什么吗?” “是啊。”柳儿闻言后,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了左手,摊开了掌心的帕子。 几粒异常艳红而又饱满的相思豆,正静静的躺在雪白的丝帕当中…… “柳儿,你挑拣这些相思豆出来,打算做什么呢?”张婉看着眼前这些异常亮丽耀眼的相思豆,不由微微邹眉。 这些豆子,外观是如此之美丽,可却少有人知,此乃剧毒之物。 “做手链啊。”柳儿也看着自己手中的相思豆,小脸泛红。可随即,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张笑脸,瞬间便不满了怅然之色。 “柳儿……”张婉抬眼,却见对面的柳儿,又是低头微微一叹。 “婉姑娘,”几息之后,柳儿才抬起了头,一脸的复杂,“当年,太子殿下便有一串这样的手链,乃是殿下的心爱之物。那时,奴婢年幼,很是羡慕,就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串手链就好了……” 柳儿口中的太子,自然不会是如今的太子朱佑樘,而是早逝的悼恭太子朱佑极! 张婉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动。 “柳儿,”她伸手捏起了一粒鲜红而异常饱满的相思豆,对着阳光看了过去,“你说,当年的悼恭太子也有一串用相思豆串成的手链?” 阳光下,艳红的相思豆折射着金色的阳光,红润之中,竟然折射出了微微的光晕。 柳儿看着张婉手中那粒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的相思豆,不由眯起了眼睛,喃喃的说道。“是啊,那是殿下的心爱之物,我几次想要偷偷的摸上一摸,殿下却是不肯。那一日,我之所以偷偷溜出了钟粹宫,便是因为之前偷偷的摸了一下殿下的手链,而被嬷嬷责罚了几句,我心中难过之下,这才偷偷的跑了出去……” 柳儿此时,显然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连自称奴婢,也是忘记了。 当然了,那日后来发生的事情,张婉早就听柳儿说过了。她知道,就在那一日,钟粹宫阖宫上下的奴婢,皆被杖毙,而年幼的柳儿,却因为一早就偷偷跑出了钟粹宫,这才逃过了一劫。 “柳儿,”张婉看着眼挂清泪,一脸惨白的柳儿,不由轻声安慰了起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知道,那样血腥的一幕,在当时,一定在那个幼小的女孩儿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姑娘,”柳儿闻声,回过了神来。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帕子,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哽咽的说道,“请姑娘见谅,刚才,是奴婢失态了。” “柳儿,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张婉将手中的那粒相思豆,放回了对方的手中。“你既然喜欢,就多挑选一些吧。” 这相思豆所串的手链,恐怕已经成了柳儿的心结了。张婉摇了摇头,在柳儿有些复杂的目光之中,转身离开。 “婉儿妹妹!”柳儿见四下无人,终于咬牙叫住了即将走远的张婉。“请等一等。” 婉儿妹妹?张婉闻言,不由哂然一笑。柳儿此时这样称呼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呢? 她转身,看着一脸神色复杂的柳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 关雎宫中,赵嬷嬷掀开珠帘,快步走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何事?”万贵妃看着一脸神色慌张的赵嬷嬷,挥手遣退了一干的下人。 “娘娘,”见内室已经再无旁人,赵嬷嬷赶紧跪了下去,砰砰叩头。“娘娘,求您救救芳姐儿吧。” “救芳姐儿?”万贵妃闻言,有些不解的停下了手中修剪花枝的动作。 这芳姐儿乃是赵嬷嬷的亲生女儿,当年也是宫中的一名宫女。后来,当今皇上继位之初,被万贵妃送出宫去,嫁给了如今的户部尚书殷谦,如今已是贵为当朝的一品诰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万贵妃坐回了贵妃椅上,缓缓说道。这芳姐儿乃是她关雎宫的人,谁还敢要她的性命不成? “贵妃娘娘!”见此,赵嬷嬷不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老奴那女婿不过是从户部挪了一些银钱,可太子殿下却指使御史上书陛下,说老奴那女婿贪污了此次雨后赈灾的银子,想要……” 赵嬷嬷抬头,看着主子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是想要了我女婿的命啊。老奴那苦命的芳姐儿啊,若是老奴那女婿一旦被下入天牢,她还怎么能活得下去啊。” “娘娘,您慈悲心肠,就救救芳姐儿吧。”赵嬷嬷又砰砰的连连叩头,“您也知道,老奴那女婿一向是本分之人,又哪里敢贪污赈灾的银子啊。这一次,不过是他不肯听从东宫的安排,这才……” “娘娘,您也知道,老奴那女婿一向是忠于娘娘和陛下的。这一次,东宫的太子殿下,哪里是想要了老奴那女婿的命啊。太子他这分明是杀鸡儆猴,故意、故意……。” “故意什么?怎么不说了?”万贵妃听到这里,狠狠的拍了下椅背,抬头一脸怒气的看向了赵嬷嬷,“故意想给本宫没脸吗?” 殷谦此人,她当然知道了。此人一向是胸无大才却又贪恋权位,这样的人,虽无大用,可却胜在听话二字上。 再加上,对方娶的又是芳姐儿,所以这些年来,万贵妃才在皇帝的耳边吹了不少的枕头风,这才送对方坐上了这户部尚书之位。 第99章 打狗还需看主人 万贵妃此时虽是气恼异常,可赵嬷嬷的话,她却也未是全信。 什么叫只是挪用了一些户部的银钱?这话,骗骗外人就是了,万贵妃却是不相信的。 若真是只挪用了一些银钱,事发之后,及时补上就是了,又如何会等到御史上书弹劾呢? 况且,殷谦那人是何等的贪财,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否则,只凭对方那点俸禄,又怎么可能买得起那好几处的大宅子,又年年往她的关雎宫,送来无数的奇珍异宝呢? 只不过,她最气恼的却不是对方在此时贪墨了那些赈灾的银子,而是对方行事不够小心,被太子一党抓住了把柄。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恨恨的站了起来。 朱佑樘!你很好,很好!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那户部尚书殷谦,乃是本宫的人;可你倒好,竟然敢如此拂了本宫的脸面。 俗话说得好,这打狗还需看主人呢!如今,你们竟敢如此,真当本宫是泥捏的不成? “赵嬷嬷,”万贵妃低头,看着仍然在地上跪着的赵嬷嬷,森森说道,“朝堂之上,其他的大人们,对此事,可有什么说法?” 以头触地的赵嬷嬷闻言,不由心中一顿。她自然知道,主子这么问,是想问问万首辅一系官员的反应罢了。 只是,这一次…… “娘娘,”赵嬷嬷不敢抬头,颤颤巍巍的说道,“几位阁老这一次,都没有开口……” 这其中的原因,赵嬷嬷不说,万贵妃也能想到一二。不过是首辅万安那个老匹夫,在从中作梗罢了。 她知道,因为她才惩治了长春宫的万才人,万安那个老匹夫,心有不满之下,这才选择了袖手旁观。 很好,很好!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想来和本宫作对,若本宫不使出些手段,岂不是坠了这关雎宫的威名! 万贵妃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地上的赵嬷嬷。 “嬷嬷,你先起来。”她看着赵嬷嬷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不由眉头一皱,继而又展颜一笑。 “嬷嬷啊,”万贵妃放缓了语气,语调温柔,却又带上了三分的蛊惑,“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女婿了?” 赵嬷嬷自然是想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却从万贵妃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森然的意味。 此时,她心中一个哆嗦,又赶紧跪了下来,低头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那一抹惧怕。 “娘娘,奴婢自然是想的。”赵嬷嬷一脸的惶恐,“可奴婢……,奴婢一切都听娘娘您的安排。” “很好!”万贵妃挑眉一笑,弯下身子,亲自扶起了地上的赵嬷嬷,低声的吩咐了起来。“你这就出宫,给芳姐儿传话,就说……” …………………………………………………………………………. 子夜十分,位于御花园一侧的清凉殿中,突然吹过了一阵清风。 夜风传廊而过,回廊下的八角宫灯,随之摇曳之下,烛火似乎也有一瞬间的黯然无光。 “主人!”刘洪双手垂下,一脸恭敬的站到了殿内的一角。“老奴刘洪奉命前来。” “洪公公,”张婉人未至声先到,“怎么才来?” 此时,珠帘在一只玉手的拨动之下,这才显露出了张婉的芳容。 “老奴知罪!”刘洪闻言,立即跪了下来,“今日御书房那边议事比平日晚了一些时辰,奴才为了等那边的消息,这才晚到了。还请主人责罚!” “起来吧。”张婉点了点头,朝廷上的事情,有洪公公盯着,她倒是不甚在意。 况且,今日她请对方来,却是为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洪公公,十三年前,负责照料这清凉殿之人,你可还能找出来?”她看着刘洪,缓缓说道。 十三年前?刘洪闻言,不由一愣。 主子突然过问十三年前的事情,莫不是…… “回主人的话,”刘洪虽然猜到了一些,却也不敢相问,只是点了点头,“时间太过久远了,若是给奴婢一些时间的话,应该还是能查到的。” 他在这御花园的杂役房已经待了四十年了,这清凉殿又比邻御花园,他要查出此事,倒也是有几分可能的。 “好。”张婉闻言,不由点了点头,“此事,你尽快去查。另外,还有一事需要洪公公你暗中查访一下。” “老奴但凭主人吩咐。”刘洪垂头,一脸的恭敬。 很好!张婉见此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洪公公,聪明而又不多话,在这人间的紫禁城中,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洪公公,”张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这才缓缓开口,“我要你去暗中查查,当年的钟粹宫中,可有活口?” 在张婉看来,柳儿既然能无意中逃过那一劫,其他的人,也就未必不能? 刘洪只听得钟粹宫三字,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是没有错的。 十三年前,岂不正是悼恭太子病逝的那一年吗? 当年,悼恭太子之死,宫人众人心知肚明,此事一定和关雎宫的万贵妃脱不了干系。只是,皇帝偏爱贵妃,众人又没有证据,此事也就只有不了了之了。 刘洪还记得,当年,柏贤妃抱着小太子回到钟粹宫之后,一切的饮食起居,都在是钟粹宫完成的。外人想要插手,却也是极难的。 再加上,太医又说,悼恭太子又是病逝的,万贵妃就更加的洗清了嫌疑。 “主人,”刘洪有些欲言又止,“此事恐怕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当年的事情,刘家也曾暗中查过,只是没有半点的线索,再加上祖训上又让他们静等主人现身,彼时实在是不宜节外生枝,这才……. 此时,刘洪见张婉欲重查当年之事,不由有些担心。当年的事情,本和他们无关,若是主人牵扯到了其中,恐怕反而会旁生枝节。 “无妨。”张婉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你尽管去查就是了。” “是。”刘洪见此,只好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借着月色的掩护,悄悄的退出了清凉殿的院门。 张婉见四周烛火摇曳,不由摇头一叹。 她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洪公公的担心,张婉又怎么会被知道呢?只是,柳儿今日告诉自己的事情,虽与自己无关。可此时,却也是能利用上一二的。 那万贵妃几次三番的相逼,她虽不想与其计较,可奈何对方就是不肯停手。既然如此,那她也只好出手,让那万贵妃消停一阵子了。 第100章 打狗何须看主人 这日的大早朝结束之后,礼部侍郎赵公明趁无人注意之时,快步上前,在太极殿外的一处树荫下,等了起来。 赵公明知道,此处乃是去文华殿的必经之路,只要自己等在这里,就必定能等到想等之人。 果然,片刻之后,谢迁和李东阳几人的身影,便从转角处,走了过来。 “谢太傅,李大人!”赵公明快步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拦在了几人的面前。 赵公明见二人停下了脚步,这才抱拳行了一礼,神色莫名的说道,“下官在这里,久等诸位多时了。” “哦?”谢迁和李东阳相视看了一眼,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知赵大人,等老夫在此,有何贵干啊?” 这赵公明乃是关雎宫万贵妃的奶娘赵嬷嬷的侄儿,此人等在这里,倒是有些意思。 其实,谢迁不用问也知道,这赵公明等在此处,一定是和户部尚书殷谦一案有关。那殷谦乃是赵嬷嬷的女婿,和赵公明此人,一向是关系密切。 只是,那殷谦贪墨的乃是京城一地赈灾的银钱,陛下既然下令让自己和刑部一起主审,他谢迁自然也不会徇私。 果然,谢迁话音刚落,赵公明就向前小跨了半步,俯身到了谢迁的耳边,轻轻说道,“谢大人,俗话说得好,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是吗?”谢迁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句。 打狗还得看主人?那谁又是狗,谁又是主人呢? 谢迁也知道,这赵公明能如此有恃不恐的等在这里,又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定然是受了那万贵妃的意,特意来提点自己的。 只是,他谢迁是什么人,他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如今又忝为人师,又岂能屈服于万贵妃的淫威之下! 这万贵妃也太小看这天下读书人的,这一身傲骨了! 赵公明见谢迁似是不为所动,也不多话,只是推开一步,冷眼看了几人一眼,而后却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谢太傅,”李东阳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不由邹了邹眉头,“这赵公明如此做派,此事恐怕有些不对。依下官看来......” “李大人,请慎言。”谢迁摆了摆手,阻止了李东阳的话。此地还在太极殿附近,常有宫人来往于此,却不是一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 “是,是下官疏忽了。”李东阳看了看不远处的太极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一行人一直等到了文华殿之后,才这命人看好了大门,一脸凝重的坐了下来。 谢迁看着李东阳和刘健二人,率先开口,“二位大人,不知你二位,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刘健之前一直不曾开口,直到此时,才一脸凝重的说道,“谢太傅,此事恐怕真的有些不对。今日,那殷谦被摘下官帽、捉拿下狱之时,并无挣扎,反而口称冤枉。” 说到这里,刘健停了停,见房内二人都点了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还有那赵公明的态度,也甚是奇怪。他既然拦住了我等几人,又搬出了万贵妃来,可最后,却又这样一言不发的走开,是在是不通常理啊。” “不错。”李东阳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今日在大殿之时,我还留意到一个细节。那殷谦被脱离大殿之时,却是眼含莫名之色的,频频看向了一旁的万安等人。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嗯。”谢迁点了点头,“此事如此看来,确实是有些古怪。况且,这万贵妃又得宠多年,在后宫前朝都有其不容小觑的势力,这一次,我们想要趁此拿下殷谦,恐怕也殊为不易啊。” 几人商议到了此处,都不觉有些肃然凝重。李东阳更是轻叹了一句,“这有些时候,打狗的确是需要看主人啊!” 此时,少年人所特有的嗓音传来,却是打破了这份凝重。 “几位大人,你们多虑了。以本宫看来,这打狗,又何须看主人!”太子朱佑樘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阳光从少年人的身后洒下,让谢迁等人觉得,他们一心辅佐的太子殿下,此时是格外的朝气蓬勃。 “殿下!”几人一愣之后,这才躬身行了一礼。 “几位大人,不必多礼。”朱佑樘笑着抬了抬手,虚扶了一把,这才继续说道,“这万贵妃恐怕就要自顾不暇了,这一次,我们尽管拿下这殷谦就是了。” 想到刚刚从清凉殿传来的消息,朱佑樘开心一笑之后,又一脸兴奋的说道,“谢师傅,这一次,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意外之喜哦。” ............................................................................................. 张婉将手中的纸条化为粉碎之后,这才松开了手,任由手心的碎末随风而去。 站在她身后的刘洪见此,不由一愣。 “主子,这东西不用传到陛下的手上吗?”在刘洪看来,这封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宫人遗书,若是送到了天子的面前,必然能引起天子的重视,说不定,还能...... 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如今那人已死,只凭这一封遗书,死无对证之下,又能有什么用呢? 况且,那万贵妃深得盛宠多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是非同一般,只凭这一封遗书,又怎么能搬倒对方呢? “洪公公,”张婉看着前方开得正盛的一池清荷,眼中一片清明,“如今的宫中,可还有那人的故交好友?” “没有。”洪公公摇了摇头,很是肯定的说道。“回主子的话,那人本就性子孤僻,如今又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这宫中又是新人换旧人的,如今的宫中,恐怕已经是没人能记得他了。” “嗯。”张婉点了点头,若是如此的话,此事倒也大有可为。 “洪公公,”她转身,看着一旁的刘洪,眼中闪耀出莫名的光彩,“安排在潮汐阁的人,可以动一动了。” 潮汐阁?刘洪闻言,不由微微抬头,面露不解之色。 主子这是要借用杨美人的手,去解开当年的那一团迷雾吗?这杨美人乃是今年才入宫的妃嫔,与多年前的旧事无干,由她出手,倒是不会惹人怀疑。 只是,那杨美人,近期能有面圣的机会吗? 第101章 给她机会 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在张婉看来,那杨美人,定然是一个会懂得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 “洪公公,”张婉从怀中掏出了一物,放在了对方的手中,“派人将此物,暗中送去潮汐阁吧。” 这是?刘洪接过此物,放在手中端详了半晌,却是没有认得出来。不过,他也没多问。在他看来,自己的主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有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奇之物,也是不足为奇的。 “是,老奴知道了。”刘洪点了点头,见张婉摆了摆手,这才转身离去。 站在不远处的李妈妈见刘洪离开之后,这才一脸复杂的走上前来。她知道,今日主子特意让自己跟来看到了这一幕,便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考验了。 这管着御花园的洪公公,李妈妈自然也是认识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不参合宫中后妃争斗的洪公公,竟然会是张婉的人! 自己跟着的这位婉姑娘,虽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实际上,果然是不简单啊! 李妈妈在吃惊的同时,却又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她亦是聪明之人,自然懂得这分寸二字。 “李妈妈,”张婉看着李妈妈脸上的神色,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可该是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李妈妈见了今日之事,竟然没有开口问上半句,倒也不失为一个聪明之人了。 “是。”李妈妈此时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婉姑娘这样问,便是认可了自己今日的表现。 她亦知道,从今以后,她便真正算是这位未来太子妃的人了! ............................................................................................... 三日之后,张婉正陪着慈宁宫的周太后闲聊之时,一个小太监却一脸喜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恭喜太后娘娘,贺喜太后娘娘,”小太监跪下之后,大气也不待喘上一口的说道,“潮汐阁的杨美人,似被诊出了喜脉来!” 周太后闻言自是欣喜万分,一旁的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那迷心草的种子,果然有用!这才三日不到的功夫,便让那杨美人误认为自己有了身孕,连身体也配合做出了假孕之相,让太医也一时分不清真假了。 张婉刚想告辞,周太后却是拉住了她的手。“婉丫头,你再替哀家去潮汐阁跑一趟吧。” 按理来说,那杨美人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过是一个皇家小妾;而张婉却是未来的太子妃,品阶之高,仍在对方之上。 因此,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让未来的太子妃、一国之母的张婉,去看望一个后宫美人的道理。 周太后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此时,她让张婉去潮汐阁看美人杨氏,却是有着另外的用意。 待张婉依言离开之后,一旁的大太监汪如海,这才笑了出来。 “太后娘娘,您也太着急了一些。”汪如海躬身扶着周太后的手,缓缓向着内殿走去。“如今这婉姑娘和太子殿下还没有成亲呢,您就让她去潮汐阁沾喜气了。” 周太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汪如海啊汪如海,还是你懂哀家的心思啊。哀家也不是着急,只是看着樘儿和婉丫头啊,不由自主的,就多想了一些。” 至于多想了一些什么,汪如海知道,那自然是太后娘娘想着早日抱上曾孙子咯! 只是,这会不会太早了一些呢?汪如海想到这里,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婉姑娘和太子殿下,可还没有成亲呢! 慈宁宫的这一对主仆,正笑语连连之时,潮汐阁的杨美人,看着替周太后送来赏赐的张婉,同样也是笑容满面,欣喜不已。 这慈宁宫的赏赐,可是有着贵人之称的未来太子妃,亲自给自己送过来的。这凭这一点,便可知道,太后娘娘是何等的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 杨美人一手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拉起了张婉的手,笑着说道,“真心辛苦张姑娘跑这一趟了。” 说起来,这张婉在储秀宫时,和自己也是说过几句话的呢。只如今,她二人再次相见,这身份之上,却已是大不相同了。 “杨美人言重了。”张婉不着痕迹的拂开了对方的手,转身冲着慈宁宫的方向,微微行了一礼,“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典。” 杨美人见此,微微一愣,继而才笑着说道,“是,这都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恩典。只是,如今我怀着身子,不便去慈宁宫请安,就有劳张姑娘,替我向太后娘娘谢恩了。” “是。太后娘娘也说了,让杨美人你不必谢恩,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说完,张婉见已经取回了迷心草的种子,自然不愿意多留,便以急着向周太后复命为由,转身离开。 当夜,张婉还未就寝,李妈妈便带着好消息传回了清凉殿。 “婉姑娘,”李妈妈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几分佩服的说道,“陛下今夜果然去了潮汐阁。” “知道了,妈妈且下去休息吧。”张婉坐在床榻之上,倒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她知道,以那杨美人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尽管,今日那太医也说了,因杨美人的时日尚短,他也尚不能完全确定是否是喜脉。只不过,只要有了这一丝的相似,那杨美人又怎么会放弃这大好的固宠机会呢? 而自己要等的,也不过是杨美人的这个机会罢了。因为,她已经拿回了那颗迷心草的种子...... 而张婉也知道,只要皇帝今夜去了杨美人那里,那么,对自己而言,也就够了。 张婉躺在床榻之上,却是没有闭上眼睛。她知道,既然皇帝已经去了潮汐阁,那今夜的后宫之中,恐怕也就无人会安眠了。 如果,那位杨美人是聪明之人,就一定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李妈妈又再一次一脸急色的跑了进来。 “婉姑娘,不好了!”李妈妈看着张婉,一脸的着急,“那潮汐阁的杨美人,小产了!” 小产了?张婉闻言,不由笑了。那杨美人本就没有怀孕,又何来小产之说呢? 看来,对方果然是聪明之人啊。 第102章 睹物思人 潮汐阁中,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杨美人,看着一脸盛怒的天子,不由暗自庆幸不已。 还好,自己见机得快,只说是小产了。否则,若是面前的天子知道,自己只是葵水来了,岂不是要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 那届时,要面对这天子雷霆之怒的,岂不是就成了自己?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朱见深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杨美人到底是如何小产的?” 白日里才得知了爱妃有喜的消息,却不曾想,此时当着自己的面,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帝朱见深想到这里,心里的怒气更是上升了几分。 他膝下子嗣本就单薄,此时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怒不可及的。 满殿跪着的奴才见此,只得深深的埋下了自己的头,深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冒了头,天子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见无人回话,皇帝的怒火,不由更盛了。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太医,目光森然,“刘太医,你也不知道吗?” 太医刘振见自己被天子所点名,不由缩了缩脑袋,一脸的惶恐。“陛下,微臣检查过了,清凉殿内一应正常,杨美人的起居饮食之物,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只是......” 刘太医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看在皇帝朱见深的眼中,更是不由火冒三丈。 “说!” 这简单的一个字,所带的森然杀意,却让刘太医不由心跳一顿。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到这里,刘太医咬了咬牙,狠心的叩了一个头,颤颤巍巍的回话道,“回陛下的话,只有,只有太后娘娘今日送来的赏赐,微臣不敢擅自查询。” 太后所赐,乃是无上的恩典,他若敢擅自查验,那便是大不敬之罪啊! 皇帝朱见深听到这里,脸色一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神色复杂的说道,“查!” 朱见深自然不会怀疑周太后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而是担心有人借周太后的手,在后宫生出些是非来。 周太后送来的赏赐,被装在锦盒之中,此时连却御封都还未解开。皇帝看到这里,先是一愣,既然又欣慰的点了点头。 母后赏赐下来的东西,还尚未开封。看来,杨美人流产一事,应该和此事无关了。 只是,这盒子都已经拿出来了,为证清白,那自然也是要查一查的了。 见皇帝点头之后,刘太医这才起身,颤抖着打开了面前的锦盒。 一串鲜红夺目的手链,就这样静静的映入了皇帝朱见深的眼底。 这是.......!朱见深不由站了起来,有些激动不稳的拿起了这串手链。 这是极儿当年的最爱之物!朱见深骤然见到此物,心中一痛之下,自然是睹物思人,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儿子来。 当年,极儿病逝之后,他本想将此物作为皇儿的陪葬之物一起下葬。可母后却是不舍,执意要留下此物,作为想念。 他没有想到,今日杨美人有孕之后,母后竟然会命人送来了此物。可见,母后是多么希望后宫子嗣繁盛啊! 只可惜,他朱见深到底还是福薄,如今杨美人肚子中的孩子,还是这么就没有了。 想到那个早逝的皇子,又想到今日才没了的杨美人肚中的这个孩子,皇帝朱见深不由闭上了眼睛,一脸的心痛憔悴。 然后,作为帝王的朱见深,到底不是常人。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便收敛住了自己满心的情绪。 “刘太医,再查查其他的吧。”他放下了手中的手链,不由低声一叹。这手链既然是极儿的旧物,那自然是不会出问题的。 而刘太医看着重新放回锦盒中的红色手链,却不由眼孔一缩。 刚才他便觉得这手链有些不对,此时再细看时,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只是,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要不要多嘴呢?看陛下刚才的神色,这手链的来历,恐怕很是有些不凡啊。 宫中水深,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恐怕就是万劫不复啊。 太医刘振的异常,却是引起了一旁杨美人的注意。此时,她一心想让皇帝认为自己是小产了,自然也就要努力的找到一个让自己小产的理由了。 眼见刘太医合上了锦盒,杨美人不由轻声低呵,“且慢!”在她看来,这刘太医的异常,便是她的又一次机会了。 杨美人抬头,梨花带雨的看向了一旁的天子,气息微弱的说道,“陛下,臣妾见方才刘太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这又是为何呢?” 皇帝朱见深闻言,不由转头看向了刘太医的方向,目光森然。“刘爱卿,可有此事?” 事已至此,刘太医无奈之下,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回陛下的话,臣对这串手链,却是有些看法。”他重新打开锦盒,拿出了那串鲜红的手链,双手捧到了天子的面前。 “陛下,请看,这手链上的每一颗相思豆中,似乎都中空了不少。” 皇帝拿起手链,对着烛火一照,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的中空部分。 “这有什么不对吗?”皇帝邹眉。这红豆想要穿成手链,自然是要将其打孔贯穿的。这在打磨穿孔的过程之中,出现一些中空的情况,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见皇帝面对疑惑的看了过来,刘太医却是低头快速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其他的东西打孔之时,会出现中空的情况,倒也是正常。只是这相思豆嘛,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待皇帝开口相问,刘太医又继续说道,“因为,这世间少有人知,这相思豆乃是剧毒之物!” 刘太医刚一说到这里,便听四周传来了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皇帝更是一惊,将手中的手串,立刻就仍到了地上。 “陛下,”刘太医心中一紧,又赶紧解释了起来,“您无需惊慌。这相思豆也甚为奇怪,若是完整之时,自然是无毒的。可奇就奇在,此物内里却是藏有剧毒的。而更让人称奇的是,若有人误服了此毒之后,也只会心脉枯竭而死,外人却是查不出丝毫的异常来,只会以来,是病故而已。” 说到这里,刘太医弯身捡起了地上的相思豆手链,将其举到了天子的面前。 “陛下请看,臣之所以说此物有些古怪,乃是因为此物中间的这些中空之处,分明是在手链制成之后,才被人为的磨了出去。” “况且,最重要的是,此手链上,似乎,还差了一粒相思豆啊!” 说到这里,刘太医将手链上的相思豆往一端上一抹,在那末尾的位置,分明空出了一豆大小的一个位置! 第103章 发生了何事 第二日的大朝会上,众臣明显感到天子四周的气压,似乎比往常低上了一些。 众人见此,不由心中俱是一叹。 看来,宫中的又一个孩子夭折之事,对陛下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啊。 原来,就在昨夜,宫中就已经传出了消息,那杨美人因故小产,陛下伤心之下,下令关闭了潮汐阁,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只是对潮汐阁中发生的事情,猜测不已;此时却万万想不到,天子此举,乃是为了陈年旧事而掩人耳目。 而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的太子朱佑樘,此时却是不动声色的站在皇帝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谢迁等几人,本欲有事上奏,可此时见皇帝有些异常,而太子又太过于平静,一时之间,也就忍了下来。 这一日,朝中无事,后宫之中,却已经是暗流涌动。 关雎宫中,万贵妃看着一脸战战兢兢的赵嬷嬷,不由沉下了脸。 “嬷嬷,就这么点小事,已经过去一夜的功夫了,你还没有查个明白吗?”昨夜陛下离开潮汐阁之后,就下令幽闭了那杨美人,此事在万贵妃看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那杨美人昨日早间才传出了疑似有喜的消息,连周太后都派了张婉那丫头送去了赏赐,颇为抬举对方的架势。 怎么这一到了晚间,陛下去了她的潮汐阁之中,就传出了小产的消息呢?这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一些。更重要的是,杨美人小产之后,陛下没有格外怜惜,反而将她幽闭在了潮汐阁中,不准任何人进出,这就显得更为奇怪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的脸色不由更是沉下了几分。 一旁的赵嬷嬷见此,再也顾不得斟酌其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 “娘娘,不是老奴不用心,实在是打听不出来啊。”赵嬷嬷不敢抬头,继续低头说道,“如今,看守着潮汐阁的乃是御林军的人,老奴纵然是再有手段,也是使不上啊。” “是吗?”万贵妃却是不信,“那御膳房那边呢?浣衣局那边呢?嬷嬷你也使不上人手吗?那潮汐阁的起居饮食一应事务,不可能也是由御林军来负责吧?” 万贵妃打理后宫事务多年,在十二监中,自然也是有不少的亲信人手的。 赵嬷嬷听到这里,只得糯糯的解释道,“娘娘,如今那送往潮汐阁中的一应衣食,都是由乾清宫的张公公所负责的。奴婢的人手,插不进去啊。” 张怀恩?万贵妃听到这里,倒是一愣。那张怀恩乃是陛下的贴身内侍,为人一向圆滑,处事却极为慎密,真真是不露半丝口风之人。 那潮汐阁中的事情,竟然是由此人亲自负责的,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外了。 见万贵妃的神色好上了一些,赵嬷嬷灵机一动,又续集说道,“娘娘,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依奴婢看来,陛下下令幽闭了那潮汐阁,只怕是因那杨美人惹恼了陛下,这才会如此这般了。” “哦?”万贵妃抬头,看着赵嬷嬷神色莫名的说道,“嬷嬷,也这样认为?” 一个“也”字,听在赵嬷嬷的心中,无疑便是那定心丸了。 “是啊,娘娘。”赵嬷嬷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一副恭敬谄媚的模样,“依老奴看来,那杨美人恐怕是想固宠而侍寝,这才一个不小心,导致了自己的小产。陛下因此恼怒之下,这才下令将其幽闭在了潮汐阁中。” 在这后宫之中,有那年轻的嫔妃不知轻重,有孕之后,还想要固宠而侍寝,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嬷嬷的这一番推断,在万贵妃看来,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万贵妃到底掌控了后宫十多年了,习惯了后宫万事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此时,这潮汐阁杨美人被幽闭一事,她却毫无头绪。这样一来,她的心中,难免就有了一丝慌乱。 几息之后,万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了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嬷嬷,”她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状似慵懒,再不复方才的暴怒之态,“陛下如今在哪里?”潮汐阁中的人,她既然见不到,那便只有从此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皇帝身上下手了。 万贵妃有一种直觉,潮汐阁中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若是她不弄个清楚明白的话,实在是不能放心。 万贵妃的性子,赵嬷嬷很清楚。她见主子此时一反常态的平静了下来,心中一个警醒,顿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回娘娘的话,”赵嬷嬷这次,倒是答得干脆,“陛下还是御书房中,和几位朝中的大臣,商议国事呢。”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万贵妃摆了摆手。如今皇帝在商议国事,她虽得宠非常,却也不好在此时去见皇帝了。 如此一来,此事也只好等陛下回后宫之后,她才能再旁敲侧击一番了。 .......................................................................... 傍晚时分,谢迁从御书房离开之后,却没有离宫,反而向着东宫的方向,匆匆赶去。 他迈进东宫的大门,对着太子朱佑樘行了一礼,便一脸凝重的开口说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朱佑樘皱眉,以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前朝后宫似乎是无事不好啊! “谢师傅,怎么了?”他虚扶了一把,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谢师傅,先坐下说吧。” “谢殿下。”谢迁到底亦是沉稳之人,他坐下之后,又端起一旁的茶盏,小酌了一口,待气息平稳之后,才重新开口。 “殿下,今日御书房议事之中,其中有二事,却是与我东宫有关。” 不待朱佑樘开口相询,谢迁便径直说道。“其一,钦天监那边已经择好了殿下您大婚的吉日,却被礼部开口给拦了下来。而陛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也默许了此事。” 这在谢迁看来,却是很不寻常了。要知道,太子朱佑樘和张婉的婚事,已是昭告过天下万民,敬告过列祖列宗;且,因为这一喜事,还阻止了京城连月的暴雨,甚得民心。 这样的天作之合,如今却被人无故阻挠,而陛下,竟然也默许了此事,不闻不问,这就显得极为不正常了。 第104章 一颗相思豆 朱佑樘听到这里,虽事关自己的亲事,却也只是微微邹眉,“那第二件事情呢?” 谢迁见此,不由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殿下能遇自己的亲事而不慌,确实是有了一国之君的气度! “第二件事,便是那殷谦招供了。只是,他却在供词中指认,他之所以敢贪墨了赈灾的银钱,乃是因为受了首辅万安的指使;而那些被他贪墨所得的银两,也全部都送去了万安的府中!” 说到这里,谢迁却是不由一叹。那殷谦如此招认,如今再想治他的死罪,恐怕就更是难了。 况且,此事还牵连到了首辅万安,那万安身居首辅多年,在朝中党羽众多,势力深厚,又岂会轻易俯首认罪? 再加上,此事的背后又有万贵妃的撑腰,如此一来,一番扯皮推脱之下,最后恐怕是要不了了之了啊。 谢迁的顾虑,朱佑樘却并不担心。 “谢师傅,在本宫的亲事一事上,倒是不急。那礼部能阻止一时,却也阻止不了一世!”朱佑樘说到这里,乃是一脸的沉稳自信。 他和张婉的亲事,已成定局。至于成亲的早晚嘛,他却也是不急。毕竟,他和她,都还年轻。况且,他总是觉得,他和张婉之间,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虽是如此,可朱佑樘却知道,张婉乃是他一生所求,亦是一生想陪伴之人。他们之间,自然是,来日方长! “至于第二件事情,在本宫看来,却是好事无疑。这一次,我们只管细细查证,将殷谦贪墨一案,办成铁案就是了。至于那首辅万安,也许我们此次也可以借机,将其拉下首辅的位置,让其早日辞仕归老,颐养天年了。” 谢迁却是没有朱佑樘的自信,他看着年轻的太子殿下,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开口一叹。“殿下,那殷谦和万安,可都是万贵妃的亲信。要一举拿下此二人,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了!” 那万贵妃是什么人啊,那可是陛下最为宠信亲近之人。只要有她在陛下的耳旁吹吹枕边风,那...... “谢师傅,你且不必担心。”朱佑樘闻言,却是莫名的一笑,“以本宫看来,那万贵妃如今恐怕就要自顾不暇了,又哪里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替万安二人说话呢?” 谢迁闻言,却是有些不解。这太子殿下,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呢? 殊不知,朱佑樘不是自信,而是对那个女少,那个他越看越觉得好看的少女,有着莫名的信心! ............................................................................................... “主子,”刘洪看着身前几步的张婉,一脸恭敬的低头行礼,“一切都如您所料。傍晚御书房的议事结束之后,执笔大太监张怀恩果然带着锦衣卫指挥使陆云,进入了御书房。” “好。”张婉看着前方的柳枝随风而舞,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那对锦衣卫指挥使陆云此人,洪公公你可了解?” 此人的性情如何,在张婉看来,和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安排,却是至关重要的。 见张婉问起这陆云,刘洪微停了几息之后,才抬头回话。“陆云此人,性子虽看似木讷,沉默而不多话;可实则心狠手辣,行事颇为诡异。更关键的是,此人只效忠与皇帝一人,连万贵妃之前对此人的多番拉拢,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因此,如此一来,这位皇帝陛下,对陆云很是信任看重。而朝中的很多隐秘之事,陛下也都是交其一人去处理。可以说,如此的朝堂之中,这陆云,才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 哦?竟然是这样吗?张婉听到这里,却是一笑。 如此甚好。那陆云既然如此深得皇帝的信任,又有些本事在身,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刘洪说完之后,见张婉一直不曾开口,斟酌了几息之后,还是开口说道,“主子,依老奴看来,以那陆云的本事,恐怕很快就要查到原十二监副总管汪直的身上。只是那汪直,如今身在天牢之中,乃是待死之身。他还一心等着万贵妃的相救,恐怕是不会指认万贵妃其人了......”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摆了摆手手。 “无妨。”她转身,将手中的一物,递到了刘洪的面前,“你设法将这颗相思豆,送到那陆云的手里。” 她相信,那陆云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定然也是聪明之人。这聪明之人嘛,拿到了这颗至为关键的相思豆,自然便明白要如何行事了。 “是。”刘洪看着手中这颗颇为火红夺目的相思豆,眼中不由冒出了一道精光。主子既然能拿到十三年前的这颗旧物,想来,这一次,那汪直恐怕亦是在劫难逃了。 ..................................................................................... 昏暗的地牢之中,遍体鳞伤的汪直,看着有“活阎王”之称的陆云,向自己慢慢的走了过来。 “陆大人,好久不见。”汪直本想笑着开口,却没想到,他刚一开口,便牵动了嘴角的伤势,让他出口的声音之中,顿时便夹杂在了一丝倒吸冷气的声音,显得颇为滑稽好笑。 而他面前的陆云,对此,却显然没有发笑,仍是一副木讷的样子。 “汪公公,”陆云开口,声音平平,放佛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当年的钟粹宫中,悼恭太子被害一事,你是不肯招了吗?” “招,招什么?”汪直却是不为所动,反而问道,“那悼恭太子乃是病逝而亡,和我汪直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大人,您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汪直原是西厂的厂公,从前和这锦衣卫,自然也是多有走动的。他虽深知陆云此人的手段,可此时也只能咬紧牙关,硬挺过去了。 如今,他汪直深陷天牢,已是待死之身。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祈求着万贵妃念着先前的情分,救他一命,又怎么会去招认当年之事呢?若是万贵妃有失,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陆云见此,倒是毫不介意,甚至是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递到了汪直的眼前...... 在昏暗的地牢之中,一颗泛着微微红光的相思豆,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汪直的眼底。 这是......汪直抬头,脸色虽是未变,眼孔却是一缩。 第105章 试探 陆云见此,虽是脸色如常,却是微微开口,“汪公公,这颗十三年前的相思豆,想必你也不会想尝尝它的味道吧?” 陆云的话,虽然平静如常;可听在汪直的耳中,却是带着森然的杀意! 他深知陆云此人,一向是心狠手辣,言出必行。此时,此人竟然开口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就必然不是在开口恐吓于他。 如今,若是自己不招供的话,那等待自己的,定然就是这颗相思豆了。 这相思豆之毒,汪直当年曾经亲眼见过,自然是深深惧之的。他知道,只要这豆中的粉末一旦进入了自己的口中,自己很快就会心竭而死,连太医也查不出一丝的异状。 况且,汪直也知道,陆云的手里,既然已经有了这颗十三年前的相思豆,那有没有自己的供词,已经是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那汪直还在等什么呢? 他知道,此时的自己,若是不招,立即就会死,若是招了,也许还会多活上那么的一时半刻。他荣华富贵的活了大半生,自然不想死,更不想被毒死! 陆云见汪直终于低下了头,这才向两边的衙役挥了挥手,自己却转身,走入了一旁的阴暗之中。 此时,谁也不知,在阴暗之中,显得越发没有表情的陆云,却是在心底也是微微一叹。果然,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这是人的天性,无可厚非。 ................................................................................ 今夜的御书房,哪怕已经过了亥时,却仍是灯火通明的。 陆云离开之后,皇帝朱见深看着手中的那份供状,却是一脸的复杂。心痛难当有之,茫然无措有之,不敢置信有之....... “陛下!”张怀恩见主子如此的难受,心下也是不由一叹。他双手捧了一盏热茶,送到了皇帝的面前,“您喝口热茶,先缓上一缓吧。” 陛下乃是一朝天子,如今人过中年,却还要承受幼子被害的伤痛,也难怪陛下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接受了。 况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了...... “怀恩,”朱见深放下了手中的供状,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张怀恩,“你说,当年的事情真的是贞儿所指使的吗?” 张怀恩闻言,却是嘴角微动,暗中一叹。 陛下和那万贵妃之间,既有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又有幼时相依为命的同生共死之意;这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一个作奴才的,又哪里敢多嘴置喙呢? 只是,天子问话,他却不能不答。 “陛下,”张怀恩特意放缓了语气,慢慢说道,“虽说,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那汪直之前一直瞒着陛下您,做下了诸多天理不容之事。此人乃是大奸大恶之徒,此时他供出此事,牵扯出了万贵妃,恐怕亦是如疯狗一般......” 说到这里,张怀恩却是停了下来。作为紫禁城十二监的大总管,他自然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这聪明人,自然也知道,何为分寸二字! 这万贵妃在天子的心目之中,明显是不同的。此时,陛下已然心有疑惑,自己若是说得多了,恐怕反而容易错得多啊。 更何况,张怀恩也知道,以陛下对万贵妃的信任宠爱来看,哪怕明知道当年之事,乃是万贵妃所为,恐怕也只会伤心失望几天,而不会真的对万贵妃怎么样吧。 现如今,汪直已被皇帝下令凌迟处死,当年钟粹宫的那些旧人,也已经全部被杖毙,只凭这一纸的片面之言,皇帝又怎么会把万贵妃怎么样呢? 张怀恩看着皇帝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天子钟情于一人,对后宫而言,本就是祸不是福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怀恩的那一番话,皇帝到底是听进去了一些。更何况,当年的事情,他若是不弄个明白的话,又怎么能对得起那个早逝的孩子呢? 只是,那个被指认的元凶,是贞儿啊;是那个从小抱大自己,为了自己肯以命相护的贞儿啊! 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去问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冤枉了对方,贞儿的心,该有多疼呢? 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儿子,朱见深此时,不由陷入了两难之中。 张怀恩看着主子的纠结为难,却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直到,皇帝朱见深起身,拿起了一旁锦盒中的那一串手链,沉声一呵。 “摆驾关雎宫!” ...................................................................... 已经快到子时了,可关雎宫中,万贵妃却并未就寝。 今日,她的心中,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直到一个时辰之前,传出了汪直被下令凌迟处死的消息,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便彻底的变成了恐慌。 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奇怪到,她作为后宫的实际掌权者,竟然是抓不到一丝的头绪。 万贵妃只觉得烦躁异常,她起身,连外衣都没有批上,便在寝殿内,来往的走动了起来。 直到,皇帝朱见深的到来。 “陛下,您来了?”她看着一身龙袍的天子,终于觉得自己那颗卡在嗓子眼的心,踏实了一些。 这个男人,是皇帝,是天子,可同时,也是她的丈夫啊。 “嗯。”朱见深上前两步,拉住了万贵妃的双手,“贞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下呢?”面前的女子虽然年过半百,可看在他的心中,却仍是容颜依旧。 “陛下,”万贵妃趁机依偎在了皇帝的怀中,深情款款的说道,“陛下还在为国事操劳,贞儿又怎么敢先行歇息呢?” 朱见深闻言,心中一动。犹豫了几息之后,还是决定,最后再试探一番。若是,让自己也好心伤个明白;若不是,也正好可以还贞儿一个清白。 他扶住万贵妃的双肩,面容复杂的说道,“你的心意,朕,自然是明白的。为了你的这份心意,朕,决定送一个礼物。” “哦?”万贵妃微微偏头,眼里露出了一丝期盼,“不知陛下,要赏赐些贞儿什么呢?其实,贞儿也不要什么赏赐,只要陛下的心意,也就够了。” 朱见深却低头,从怀中取出了一物,紧紧的握在了掌心之中。“贞儿,此物,便代表了朕之心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手心。 一串红得耀眼的相思豆手链,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万贵妃的面前。她看着这串手链,只觉得心中一顿,不由眼孔一缩。 万贵妃的变化,虽然一瞬而过,却又怎么能瞒得过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朱见深呢? 果然如此吗?朱见深见此只觉得心痛无比。 只是,他尤不愿相信啊。于是...... “贞儿,这手链,乃是由相思豆串联而成,代表了朕对你的心意,你将它戴上手上,可好?”朱见深一边说着,一边将缺少了一粒相思豆的手链,递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第106章 柏贤妃复宠 万贵妃见此,不由脸色再变。 这相思豆中,乃含剧毒之物。由此物穿成的手链,她又怎么敢随身携带呢? 只是,如今皇帝将这手链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又言明此物乃是代表了圣心所愿。这样一来,她又怎敢推拒? 万贵妃正在为难之时,却突然心生急智,计上心来。 “陛下,”她状似心酸的看着天子手中的手链,却是微微一叹。“这手链乃是您的一片心意,贞儿也很是喜欢。只可惜......” 说到这里,万贵妃似乎难过的别过了头去,有些无奈哽咽的说道,“只可惜,贞儿虽得陛下真心爱待,身居皇贵妃之位。可这皇贵妃,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妾妃之位而已。而这相思豆,颜色火红艳丽,此等正红之色,一向是非正妻不可佩戴。贞儿虽心喜之,却又怎么敢佩戴此物呢?” 万贵妃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之上,正明晃晃的佩戴着一只颜色更为炫目火红的红翡镯子。 而皇帝朱见深,却是注意到了。 到了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贞儿,”他收回了手上的相思豆手链,有些无奈的说道,“既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与你了。” 此时,朱见深虽心痛难当,失望至极。可万贵妃有句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里。 贞儿这些年来,虽深得他的宠爱,可到底还是身居妾妃之位。 想到幼年时的孤苦无依,想到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到万贞儿的以命相护......朱见深不由愧疚难当。 他朱见深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帝,却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妻子的名分。说到底,这还是他,对不起贞儿在先了。 也难怪,当年的贞儿会如此行事了。 只是,那个孩子啊,那个他曾经给予了厚望的孩子啊......那也是他朱见深的血脉啊! 想到这里,朱见深觉得矛盾至极,一时之间,竟然是不敢在面对万贵妃了。 “贞儿,朕,还有国事要忙,便不留下来陪你了。”说完,朱见深不敢看向万贵妃那吃惊失望的模样,便怅然转身,似逃一般的,步出了关雎宫的大门。 万贵妃看着皇帝踉跄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这二十年来,只要陛下来到了她的关雎宫,却从没有深夜离开的先例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那串代表他心意的相思豆手链吗? 万贵妃邹眉,心中的那份不安,再次强烈的涌上了心头。 .............................................................................................. 在路过御花园时,皇帝朱见深,却是停下了脚步。 夜风袭来,带来了一旁御花园中的草木清香,让天子那有些慌乱的心神,顿时一清。 灯火摇曳,让朱见深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人比花娇的少女,正向着自己扑蝶而来。 当年啊,那个堪称人间绝色的少女,便是在这里,在这御花园中,和自己不期而遇的吧? 当年,那样的惊鸿一般,那样的惊为天人!可如今......到底是朕,负了她啊! 想到柏贤妃,朱佑樘只觉得心中一痛,不由闭上了双眼。 当年,极儿病故之后,自己气恼她擅作主张,将皇儿带回了钟粹宫,却又没有用心照料,致使皇儿一病不起,最后早逝而去。最后,在汪直的怂恿之下,更是下令封闭了钟粹宫,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可此时真相大白之后,朱见深才觉得,当年的自己,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想来,那时的汪直让自己下令杖毙了钟粹宫所有的宫人,恐怕不是为了给皇儿偿命,而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可当年的自己,一边心痛于皇儿的病去,一边气恼于柏氏的疏忽;竟然,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的....... 想到这里,朱见深只觉得一股郁气,似乎堵在了自己的胸口,让他痛到了不能呼吸。 “陛下,”张怀恩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皇帝有些颤抖的身体,“陛下,可要宣太医?” 几息之后,皇帝朱见深靠在张怀恩的怀中,几个深呼吸之后,这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不用,”他抬头看着右前方,眼神复杂,“摆驾钟粹宫吧。” 摆驾钟粹宫?张怀恩闻言,不由心头一怔。 时隔十三年之后,那位有着人间绝色之称的贤妃娘娘,又要再次复宠了吗? ........................................................................ 深夜之中,钟粹宫那关闭了十三年的大门,被悄然推开。 一身素衣的柏贤妃,看着突然而至的天子,先是一喜,后是一愣,继而又眨了眨眼,眼含清泪的别过了头去,喃喃低语,“我一定是看错了,陛下早就怨了我,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这贤妃柏氏,本就是冰肌玉骨神仙态,朱唇一点桃花殷。此时,她这一回头的风情,自然如那梨花带雨一般,我见犹怜。 “爱妃,”朱见深心头一怔,而后才上前一步,将眼前的美人,轻轻的拥在了自己的怀里,宽慰道,“朕,来晚了。” 直到此时,天子身上所特有的龙延香环绕在了鼻尖,柏贤妃似乎才敢相信,天子是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陛下......”她回头,眉似远山眼含秋水,无尽的情义,丝丝缠绵在眼波之中。 柏贤妃伸出芊芊玉手,似柔若无骨一般的抚摸上了皇帝的脸庞,有些怔怔的说道,“真的是您吗,陛下?陛下!是您来看臣妾了吗?您不再怨恨臣妾了吗?” 说着,柏贤妃便扑到了皇帝的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爱妃,”朱见深轻抚着对方的后背,亦是一脸温柔的说道,“是朕来了。朕已经知道了,当年......这些年,委屈你了。” 片刻之后,柏贤妃终于抬起了头,无比依恋而又怯怯的看向眼前的天子。 许是因为哭过了,有些激动的原因,她那原本显得有些苍白而精致的脸上,此刻也有了一丝的红晕。 跳动的烛火之中,此时的柏贤妃,看在皇帝朱见深的眼中,那自然是如似海棠醉日一般的娇媚无双,又如梨花带雨一般的我见犹怜。 再加上那迟来的愧疚之情,这样的绝色美人在怀,朱见深自然是情动难以,再也不想离开。 第107章 九尾凤钗 钟粹宫柏贤妃复宠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后宫上下,而无人不知。其风头之劲,甚至还超过了当年二皇子朱佑极,被册封为太子之时。 原因无他,只因为众人已知,昨夜皇帝是先去了万贵妃的关雎宫,而后再去的钟粹宫。这在众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从来只有万贵妃把陛下从其他的妃嫔宫中请走的情况,却从来没有其他的妃嫔可以把陛下从万贵妃的关雎宫中请走的事发生。 如今,这样的事,却被这刚刚才复宠的柏贤妃做到了。这让后宫众人,又怎能不吃惊呢? 一时之间,关于柏贤妃盛宠的消息,关于当年的柏贤妃,是如何的绝色逼人、艳压后宫众人的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了。 而复宠后的柏贤妃,到底又有多受天子的宠爱呢?众宫人只看那从十二监送往钟粹宫的,那源源不断的锦盒,也就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柏贤妃的复宠,柏贤妃的盛宠,看在后宫众人的眼中,却是惊惧交加! 这后宫是非之地,本就不得平静。 如今,随着年初选秀新晋妃嫔的入宫,随着王皇后和纪淑妃的联手,再加上这才复宠的柏贤妃,以及那一向嚣张无比的万贵妃,这后宫之地,恐怕又要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了吧。 那些无宠无子的妃嫔们想到这里,在心中一叹的同时,更是心念急转,各个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风雨欲来风满楼啊。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这些无枝可依的嫔妃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将来,选择一颗最为可靠的大树了。 然而,复宠后的柏贤妃,却并没有如同众人想象中的一般,立刻出现在人前,扬眉吐气耀武扬威一番。 她如过往的十多年一般,仍是继续待在自己的钟粹宫中,闭门谢客,却将皇帝所赏赐的礼物,挑选出了数份,送到了后宫众人的宫中。 柏贤妃的礼物,送到了慈宁宫,送到了坤宁宫,送到了承乾宫,送到了长春宫,送到了永和宫,送到了坤仪宫,送到了清凉殿......甚至连杨美人的潮汐阁也送了一份,却唯独,漏掉了关雎宫! 这其中的意味,看在后宫众人的眼中,却是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 张婉挥退了一旁的宫人,看着钟粹宫的方向,笑了笑。 看来,她果然没有料错。那贤妃柏氏,既然能位列四妃之一,想来也不会是那空有美貌的愚蠢之人。 当年,悼恭太子被害一事,身为悼恭太子的生母,那柏贤妃一时伤心之下,忽略了一些细节,恐也是有的。 只是,伤心了这么多年,也想了这么多年,若是对方还看不清当年之事的真相,那她,也就不值得自己的这一次相帮了。 果然,这柏贤妃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自己在御花园中,设阵将皇帝送去了钟粹宫,对方亦是不负所望,果然趁机重得了圣心,踏出了那座华丽的牢笼。 ..................................................................... 慈宁宫中,周太后看着贤妃柏氏送来的礼物,却是心头一怔,微微一叹。 她乃是太后之尊,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见过?这一般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周太后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而柏贤妃所送来的礼物中,其他的可尚且不说,只那一方精美的抹额,却是让周太后叹息不已。 周太后一叹,只看那抹额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她便知道,这抹额,恐怕是那柏氏,亲手一针一线的绣出来的吧。 这些年来,柏氏这个孩子,到底是没有忘了自己啊,也不枉当年,自己接她来慈宁宫,心疼她一场了。 一旁的汪如海见此,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这位主子啊,如今见着这抹额,恐怕是忘了当年的贤妃是怎样离开的慈宁宫吧? 只是,周太后性子一向宽容敦厚。此时,主子既然已经忘记了前事,他一个作奴才的,自然不会扫兴提及。 “太后娘娘,”他上前一步,亦是赔笑说道,“这也是贤妃娘娘的一片孝心,不如,就让奴才替您换上?” “好,”周太后笑着点头,“就给哀家换上试试!” ................................................................................... 坤宁宫中,王皇后看着面前的这几匹绣着富贵牡丹的大红锦缎,却是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这柏贤妃,此次复宠之后,倒是学了个聪明。 想来也是,这一晃便是十多年过去了,这柏氏一人待在钟粹宫中,便是初时有些不明白,这看了这么多年,也伤心了这么多年,若是她还想不明白,恐怕也就枉为人母了。 而一旁的大宫女冰夏看着面前的这几匹绸缎,却是有些不满的嘀咕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柏贤妃只送来了这几匹绸缎,也太轻看了我们坤宁宫吧?” 听说,那十二监的人见贤妃柏氏得宠,这一天天的,恨不得将整个内库,都搬到她的钟粹宫去呢! 如今,那柏贤妃得了那么些的珍宝,却只送了几匹绸缎来我们坤宁宫,岂不是轻视了皇后娘娘? 王皇后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冰夏,你错了。”王皇后伸手抚摸上一旁精美的绸缎,眼底却闪过了一道精光。“柏氏送来这样的绸缎,不是轻视于本宫,而是......” “......恰恰相反。”王皇后抬头,傲然一笑。 只因为,这样大红色的,而又绣着富贵牡丹的绸缎,在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她这个身为皇后的天子正妻,才配穿戴啊! ........................................................................ 同一时间,承乾宫中,纪淑妃看着面前的锦盒,也是笑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这钟粹宫的柏贤妃在复宠之后,给自己送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只九尾凤钗! 这九尾的凤钗,本不是妃子可以拥有的。而柏贤妃手里的这只九尾凤钗,恐怕也是陛下因其多年的愧疚之情,再加上怜惜她当年的失子之痛,这才格外赏赐到钟粹宫的吧? 只是如今,这柏贤妃,却把这样的一只九尾凤钗送到了自己的手中,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要知道,这九尾的凤钗,在本朝,可一向都是只有皇后和太后才可以佩戴的啊。 而自己呢,如今只不过是淑妃之位,又怎能佩戴这样的凤钗呢? 且不说如今的坤宁宫中,王皇后还尚且健在,就算是如今的中宫后位空悬,凭她一介黎族降俘的身份,那也是万万不能镇位中宫的。 可偏偏,对方却送来了这样的一只九尾凤钗,又是在暗示些什么呢? 这皇后,她是做不了了,那么,想要戴上这只九尾的凤钗,那便只有......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笑了起来。 看来,钟粹宫那位和她素未蒙面过的柏贤妃,也不失为一位妙人啊! 第108章 八宝粥 关雎宫中,万贵妃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不由愤愤的又砸碎了一套精美的瓷器。 这些废物,跪在这里有什么用?陛下已经连着两日夜宿钟粹宫了;而这些个奴才,竟然想不出一点有用的办法吗? 想到陛下,想到钟粹宫,万贵妃那张精致的脸,在厉色之下,竟然隐隐的扭曲了起来。 柏氏,本宫倒是小看了你。当年,你二八豆蔻之龄,风华正茂之时,尚且不能让陛下连续两夜宿在你的宫中;如今,你已年过三十,青春不再了,竟然还有这般的手段吗? 很好,很好!看来,这些年来,你躲在那钟粹宫中,果然是一门心思的研究这些狐媚君王的手段了。如此一来,你也别怪本宫心狠,再也容不下你了! “赵嬷嬷,”万贵妃回头,冷冷的看向了一旁的赵嬷嬷,“你先起来。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众宫人闻言,只觉是死里逃生,顿时暗中大松了一口气,在大宫女的带领之下,徐徐的退出了内殿,只留赵嬷嬷一人伺候在万贵妃的身旁。 “娘娘,您有何吩咐?”赵嬷嬷踩着小碎步,走到了主子的身边,有些战战兢兢的回话。这位主子,如今已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这一个不小心,自己恐怕就要...... 赵嬷嬷还没有担心完,却听一旁的万贵妃此时却又轻笑了起来。 “嬷嬷,你不必害怕。”万贵妃拉着赵嬷嬷的手,语喊亲切的说道,“你是本宫的干娘,又一直跟在本宫的身边,本宫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你出气的。” 万贵妃的语气十分的柔和,可这样的柔和,听在赵嬷嬷的耳中,却显得个格外的森然。只是再森然,赵嬷嬷只也能把这份惧意深深的掩藏在心中。 “娘娘,”她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脸的感恩谄笑,“老奴得娘娘的器重,能跟在娘娘的身边,服侍娘娘,就已经是老奴的福气了。” “嬷嬷,你可别这样说。”万贵妃摆了摆手手,一脸的笑意却是没有直达眼底,“嬷嬷,陛下今夜可是又去了钟粹宫?” 见万贵妃再次提到了陛下,又提到了钟粹宫,赵嬷嬷神色不动,心中却是一紧。 她知道,正题来了。 “娘娘,”赵嬷嬷赶紧微微低头,微微一摇,“这倒是没有。十二监那边传来了消息,陛下今夜歇在了乾清宫,并没有招幸任何的妃嫔。” “是吗?”万贵妃闻言轻笑着反问了一句,却也没有让赵嬷嬷回话的意思。她转头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乾清宫啊,难得陛下今日没有去柏氏那个贱人那里。看来,事情也许也不是那么的糟糕。 那一日,陛下先是用一串相思豆制成的手链相试探,而后又去了关闭多年的钟粹宫。万贵妃又不傻,她从这两日的事情中,自然是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她知道,陛下定然是已经怀疑了当年的事情,否则,他绝不会连续两日的宠幸那柏贤妃。 只是,当年的事情,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呢?当年的那些知情人,不是已经全部被下令杖毙了吗?陛下,又为何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呢? 万贵妃想了两天,却是没有想出任何的一点头绪来。 此事不弄个明白,她的心中就会一直隐隐的不安。因为,她总觉得,近日以来,在这后宫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操纵着什么。 当然了,她也不怕皇帝陛下怀疑当初的事情。毕竟,那先太子已经病故多年了,为了一个死去了多年的孩子,皇帝也不会不顾念她二人的夫妻之情! 万贵妃也知道,陛下连着两日去了钟粹宫,一来是因为觉得委屈了那柏氏,特意去安抚对方以为弥补;二来嘛,也是对自己有些失望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她自小把皇帝抱大,对皇帝的性子,自然也是了解的。她亦是知道,皇帝对她的感情之深,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而动摇。 最多,只是有一些失望罢了。 只是,万贵妃更知道,这样的失望,若是多了,恐怕就会不妙了。 如今,再去想如何揪出后宫的那只幕后黑手,却是来不及了。当务之急,她必须要重得皇帝的宠爱,以来弥补上她和皇帝之间,因为对方心中的那一丝失望而产生的缝隙。 否则,若是时间久了,恐怕就更难以弥补了。 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啊。她虽然对自己又信心,可是,如今的皇帝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她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了啊。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不比当年,那么,自己就需要放下女子的自尊,主动一些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回过了头,冲着一旁有些心惊胆战的赵嬷嬷,微微一笑。 “嬷嬷,吩咐小厨房,本宫要熬一些八宝粥!” 八宝粥?赵嬷嬷闻言,虽是不解,却仍是恭敬的点了点头,而后才转身离开,利落的操办了起来。 ............................................................................ 太极殿中,皇帝朱见深正在奋笔疾书;张怀恩端着托盘,悄悄的走了上来。 “陛下,”他趁皇帝提笔沾墨之机,小声的劝道,“都快子时了,您也该歇下了,明日,还有大早朝呢!” “嗯。朕知道了。”朱见深并没有放下笔,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如今,朝中因为户部尚书殷谦贪墨一事,朝臣们大多上书,议论纷纷。他若不处理好面前的这些折子,明日的大早朝上,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朱见深正准备提笔再写之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咦,是什么味道?这个味道....... 他骤然转头,看向了张怀恩手里的托盘。 “怀恩,这是......”朱见深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冲着托盘上的汤盅扬了扬头。 “陛下,这是关雎宫的贵妃娘娘送来的,奴才听说,这是贵妃娘娘特意给您做的宵夜,八宝粥。”张怀一边恩笑着点头回话,一边盛了一碗八宝粥,放到了陛下的面前。 此时,宫中众人都在怀疑,万贵妃是否已经失宠了。可只有张怀恩知道,这宫人任何人失宠都有可能,包括他自己;却只有万贵妃,那是万万不会失宠的! 皇贵妃万贞儿,在陛下的心目中,永远是不同的。 第109章 何时送 所以,他一接到关雎宫送来的八宝粥,便毫无耽搁的,亲自捧了这八宝粥,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皇帝朱见深接过了这婉八宝粥,却没有立即动勺,反而神情微愣,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一旁的张怀恩见此,悄悄退到了身后,心中一叹。 果然如此吗?他就知道,这万贵妃送来的八宝粥,定然是有缘故的。否则,这不年不节的,对方怎么会单单就送来这一碗平凡到了极点的八宝粥呢? 八宝粥啊!朱见深看着眼前的这婉八宝粥,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熟悉的香甜软糯的味道,似乎又让他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贞儿,”昏暗的东宫大殿内,年幼的太子,蜷缩在床头的一角,过紧了身上的锦被,“我饿!” 他听着大殿外那些奴才们的欢笑声,那些觥筹交错时碰到的碗筷声,不由吞了吞口水,看向了一旁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大宫女————万贞儿。 “贞儿,我饿了。”年幼的太子,睁大了眼睛,糯糯的重申了一遍。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真的很饿。 “殿下,”万贞儿闻言,别过了头,快速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不敢让主子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您等等,贞儿这就出去给您弄些吃的。” 今日是腊八节,那些狗奴才们只顾着自己去吃喝玩乐了,竟然忘记了给主子送些吃食过来。也许,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的吧。 毕竟,如今的宫里可是那位当政啊! 万贞儿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给小主子仔细的压好了被角,又仔细的嘱咐了几句。 “殿下,您就待着这里,哪里也别去。知道吗?若是有人敲门的话,您也别应声。若是,若是有什么不对,您就自己悄悄的藏起来,就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奴婢......” “我知道,”小太子快速的点了点头,“就像之前贞儿你抱着我一样,藏到衣柜李,藏到床底下,藏到.......” “殿下真是聪明。”万贞点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生出了苦涩。她的主子啊,本应该是这天子最尊贵的孩子,只可惜...... 待安顿好了小主子之后,万贞儿走到窗户前,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到这边,这才借着夜色,悄悄的溜了出去。 若是以往,她是半步也不敢离开自己的主子的。可此时,主子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了。那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啊,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饿。 自己若是再不出去给主子找些吃的,主子就算能安全的带在东宫之中,恐怕也会被...... 想到那个“死”字,万贞儿咬了咬牙,继续等着也是死,那还不如自己出去搏一把。夜色之中,她快速的向小厨房的方向,摸了过去。 独自留在寝殿内的小太子,看着屋内唯一的那一盏昏暗的油灯,心里害怕极了。 这个时候,他后悔了!他不该让贞儿离开的,没有了贞儿,他觉得这四周的大殿都好可怕;还有殿外隐隐约约传来的那些欢笑声,听在他的耳中,也如同催命的鬼叫声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他紧紧的抓紧了身前的被子,努力的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更小,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有一丝丝的安全感。 他看着对面的油灯,只觉得那灯花一闪一跳,渐渐的,似乎也晃动了起来。 小太子只觉得自己一阵的头昏眼花,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贞儿,你在哪里? “殿下!”正在此时,少女那熟悉的嗓音,让年幼的太子,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贞儿,你回来了?”他先是一喜,随后瞧见对方空空的双手,不由又有些失望了起来。 没有找到吃的吗?他虽然年纪尚小,可到底也是这宫中长大的孩子,又是如此尴尬的身份,自然比其他的孩子,更为早熟。 “没关系的,贞儿。”他不等万贞儿开口,低头喃喃的自语了起来,“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这样的话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一旁的大宫女,还是在安慰自己自己那颗弱小的心。 “殿下,您看!”万贞儿却是没有注意到主子的失落,反而有些惊喜的说道。“这是什么!” 顺着少女的声音,小太子有些惊喜的抬头。 少女解开了自己的衣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汤盅。 “殿下,您快吃吧。”少女一边开心的说着,一边动手揭开了汤盅,递上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八宝粥! “奴婢怕被人发现了,一直把它藏在胸口。如今还热着呢!” 几岁的孩子,一边开心的吃着八宝粥,一边看着少女被烫伤的胸口,暗自想着。 贞儿,你对我这样的好;将来,我一定对你,更好! 贞儿,贞儿!朱见深睁开了眼,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的这婉八宝粥,只恨不得立刻就感到关雎宫,将那个一心护着她的女子,狠狠的搂在怀中。 朱见深放下了八宝粥,站了起来。 几息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却又犹豫着,坐了下来。 此时,他不能去关雎宫;否则,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个早夭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那个曾经他给予了厚望的孩子,那是他的亲生骨肉,流淌着他朱家骨血的孩子。 他不怨贞儿,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在先,她才会心生嫉妒之下,一时犯了错...... 只是,如今的自己,也已人到中年,膝下又子嗣单薄。这个时候,若是不给贞儿一个警告,她若是再犯糊涂,那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朱家的列祖列宗呢? 想到这里,朱见深狠心的推开了面前的八宝粥,别过了头去。 他不敢看这婉由关雎宫送来的八宝粥,更不敢去吃。他怕自己吃着那熟悉的气味,便会不顾一切的去看她,去看那个他现在不能去看的她。 “怀恩。收下去吧。”朱见深艰难的说道,“去把朕床头的那个小匣子,给贵妃娘娘送去。” 贞儿,朕现在不能去看你,却也不能让你受别人的委屈。 张怀恩闻言,虽是一愣,却极快的反应了过来。他利落的收拾好了一旁的八宝粥,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陛下,”张怀恩上前一步,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如今都快子时了,贵妃娘娘恐怕已经歇下了。若此时老奴前去送赏赐,恐怕会扰了娘娘的好梦啊。” 见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笑着说道,“陛下,依老奴看来,这赏赐,明天再送去,也是不迟啊。陛下和娘娘两情长久,自然不在乎这朝朝暮暮了。” 皇帝朱见深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怀恩,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啊。既如此,那你便明日再送去吧。” “是,陛下!”张怀恩点了点头,这才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第110章 婚期定 几息之后,见皇帝又再次提笔疾书。张怀恩垂头站在一旁,表面上无任何异动,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是给拦了下来。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对得起英宗皇帝的嘱托,对得起朱家的历代先皇了。 别人不知道陛下的床头放的是什么,可他身为皇帝的贴身内侍,自然是知道的。 那床头的小小匣子里,放的乃是一对同心结!一对与龙形玉佩连在一起的同心结! 张怀恩知道,陛下对万贵妃的宠爱,他是没办法阻拦,却也是可以拖上一拖的。 他也知道,若今夜这万贵妃得了这对同心结,那明早后宫和前朝的形势,恐怕又会再次一变了。 而他,却万万不能让形势,在此时发生变化。他虽然只拖延了这一夜的时间,可这一夜,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 因为,明日的早朝上,对太子,对大明的江山,都至关重要。 一个时辰之前,太子殿下便派人传来了消息,明日的大早朝上,谢大人等人就会将原户部尚书殷谦贪墨一案的案宗,呈送到陛下的面前。 此时,因为万贵妃的表面失宠,朝中万氏一党的人马,一定会畏首畏尾,不敢出头。殿下趁此良机,才能一举拿下殷谦,继而将首辅万安借机搬到。 只要等朝中大事已定,万贵妃并未失宠的消息,再传出时,朝中的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们,再想有所动作,恐怕也是追悔莫及了。 毕竟,天子一言,又岂是驷马难追? ...................................................................... 清凉殿中,张婉送走了洪公公之后,却不由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那位在后宫中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万贵妃啊,如今,也要靠勾起天子的旧情来争宠了吗? 真是世事难料啊! 想当初,她初进宫时,以万贵妃的得宠,又何曾把这满宫的后妃,放在了眼里?如今,自己不过是略微动了动手脚,这位万贵妃,便如此沉不住气了吗? 这样也好,那万贵妃忙着去争宠了,恐怕也就没有精力来盯着自己这边了吧。 如此一来,她的日子,也该清闲清闲了。 万贵妃啊万贵妃,我张婉来这人间,本是为渡劫而来,不欲与任何人为敌。 如今,你若识得好歹,自然应该知道适可而止;否则,就休怪我出手无情,毁了你的青鸾命数! “婉姑娘!”李妈妈抱着外衣,轻轻的走了过来,“深夜天凉,小心着了凉。这夜色虽好,您也该添件衣衫,再出门啊。” “多谢妈妈。”张婉看着李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仔细的为她穿上外衣,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婉姑娘,”李妈妈此时,却有些忧心,“您来这清凉殿,也有些日子了。可......” “可这日子,实在是太过平静了,是吗?”张婉转头,接过了李妈妈不敢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是啊。”李妈妈的确是在担心此事。以万贵妃的性子,既然将姑娘安排到了此处,又怎么会没有留有后手呢? 虽说这两日,随着柏贤妃的复宠,万贵妃似乎是失宠了。可在后宫里待了三十多年的李妈妈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万贵妃,也不会这么容易失宠! 若是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最多不过三日,这位万贵妃,定然会再次复宠。到时候,后宫之中,恐怕就会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了。 只是,这对自己的主子来说,就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了...... 李妈妈的欲言又止,张婉看在眼里,却是并未放在心上。此时的李妈妈还不知道,她张婉已经喝过好几碗特别的红豆粥了呢! 只不过,自己的身体早已经脱胎换骨,玉骨天成,百毒不侵了。这区区一些人间的毒物,又怎么会伤得到自己呢? “妈妈,你不用担心。”张婉一脸的从容,看着对方眨了眨眼。“你忘了,东宫那边傍晚时分所传来的消息了吗?” 东宫传来的消息?李妈妈一愣。 主子所说的,莫非是指...... .................................................................... 大殿之上,钦天监再次向天子,呈上了太子大婚的吉日。 这一次,礼部却无人敢开口再拦。 原来,由于后宫之中柏贤妃的突然复宠,万贵妃的前途不明,今日前朝的形势也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那些以往依附于万贵妃一些的官员,在今日的大朝会之上,通通夹起了尾巴,小心做人。就连方才,殷谦被陛下下令流放,万安被迫辞官归隐之时,这些人,也都如哑巴了一般,不敢开口说上一句话。 此时,不过是钦天监送上了一份折子罢了,众人也就更不敢开口阻拦了。 那礼部的实际掌权人,赵公明;因为其是赵嬷嬷的侄子,此时因为万贵妃暂时表面失宠一事,更是战战兢兢缩头缩脑的站在一旁,生恐一个不注意,就让太子一系的人马,注意到了他。 皇帝朱见深看着面前的奏折,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儿子,不由沉思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顾忌起了当年之事,自己的确是苛待了樘儿。 朱见深看着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由又想起了那两个早逝的儿子。一时之间,心中一酸,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少有的父爱。 儿子长大了,朕,也老了!今日,殷谦和万安一事,让皇帝深受打击的同时,不由重重一叹。 这些时日以来,他处理起朝事,也是感到越发的力不从心了。此时,也该是让儿子慢慢的接过自己肩头的重担了。 想到这里,朱见深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决断的精光。 “众位爱卿,太子也已成人,又幸得历代先皇的保佑,不日之前,觅得良配。近日以来,朕,先思后想,决定将太子的大婚之日,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众大臣闻言,不由都是一愣。 二月二,龙抬头。陛下将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莫不是...... 想到这里,众人在猜测纷纷的同时,不由也低头,掩下了眼中的那一丝诧异之色。 古语有云,先成家而后立业。而太子殿下,这龙抬头的这一日成家,那岂不是说...... 众臣的心思,皇帝朱见深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只不过,他却并不在意罢了。因为,这正是他想让众人猜测到的。 他老了,这几年也已经觉得身体越发的不如从前了。这个时候,他也应该逐步放手,让樘儿接手朝政了。否则,他若是有一天突然故去,难道又要让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的宫廷悲剧,在自己的子孙中,重演吗? 不,他朱见深当然不能让悲剧重演! 樘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也将是这朱家天下的继承人! 二月二,龙抬头!以这个日子作为太子的大婚之日,那自然是,再恰当不过了! 第111章三足鼎立 前朝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会传回后宫。 赵嬷嬷得知自己的女婿被发配到了边疆之地,一时之间,也就慌乱了起来。 “娘娘,”她跪在万贵妃的身边,一张老脸之上,满是慌张。“娘娘,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那女婿就要被发配边疆了啊。娘娘,......” “住嘴!”万贵妃回头,狠狠的看向了地上的赵嬷嬷。 昨夜,她送去了八宝粥,可陛下却仍然没有来。不但如此,今日的大早朝上,太子朱佑樘一喜的官员,又连连搬到了不少依附于自己的官员。连那首辅万安,都已经被迫递上了辞表,请辞归老。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到,让万贵妃心中的不安,已经渐渐布满了心头。此时,她正在烦躁不安之时,赵嬷嬷这一哭诉,却是正撞到了枪口之上。 “被发配边疆又怎么了?本宫的亲兄弟,不也一样被发配到了嘉峪关吗?”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地上的赵嬷嬷。 “难道你的女婿,比本宫的亲弟弟,还要尊贵不成?”她看着脚下的赵嬷嬷,语气森然。 赵嬷嬷被这森然的语气一吓,顿时后退了半步,跌倒于地。她也知道,这两日因为钟粹宫柏贤妃复宠的事情,主子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若是平日里,她是万不敢上前触这个霉头的。只是,如今要被发配的人,乃是自己的女婿。关心则乱之下,她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此时,她见万贵妃问出了这样的话,心中一惊之下,顿时就惊醒了过来。 她这一生,都是谨慎行事;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栽了。 不行,她努力了一辈子,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如今,她赵家所有的子孙,都还指望着她呢。如今的她,是万万不能失宠与主子的面前的。 想到这里,赵嬷嬷连连叩头请罪,口呼不敢。 万贵妃见此,心中的郁火更盛。她本想立即就处置了这只会给她添烦的老货,可此时,大宫女雪梅,却一脸喜色的掀开珠帘,小跑了进来。 “娘娘,大喜。”见主子看了过来,雪梅才赶紧说道,“乾清宫的张公公,亲自送来了陛下的赏赐!” “当真?”万贵妃闻言,顿时喜上心头,便再也顾不得处置地上的赵嬷嬷了。 眼见主子离开之后,赵嬷嬷这才垂下了头,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那张公公来的及时,自己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了。 而站在门口的大宫女雪梅见此,不由暗暗一声冷笑,而后才放下了手中的珠帘,快速转身,跟在了万贵妃的身后。 张怀恩作为乾清宫的大总管,十二监的大太监,皇帝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儿,自然是个聪明之人。 这一次,他替皇帝送赏赐给关雎宫的万贵妃,自然弄得是声势浩大,唯恐后宫之中,会有人不知。 他知道,陛下之所以要送这样的赏赐给万贵妃,为的,便是给这位贵妃娘娘撑腰,而不让后宫众人,因为柏贤妃复宠一事,而轻视了这位贵妃娘娘。 所以,这一路上,张怀恩虽然没有锣鼓喧天,却也走得极慢;慢到,他到了关雎宫时,六宫众人,便都已经知道了,皇帝陛下给关雎宫的贵妃娘娘,又送去了赏赐。 而这一次的赏赐,却是非同一般。 在众宫人羡慕的眼光之中,万贵妃打开了张怀恩双手递上的小匣子,从中取出了一块系上了同心结的龙形玉佩。 这一块象征着如朕亲临的玉佩,最为珍贵之处,却在于其上那据说是陛下亲手所系上的同心结。 永结同心,与卿永结同心,君与卿永结同心! 万贵妃手持带有这样含义的一块龙形玉佩,多日以来的不安,终于尽数消散。 她拿着这块玉佩,对着阳光,满意的笑了。从今以后,有了这块玉佩,那柏氏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后宫众人,又有谁,能比得过她万贞儿得宠呢? “张公公,”万贵妃转头,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张怀恩,笑着点了点头,“真是有劳你亲自跑一趟了。” 对张怀恩故意大张旗鼓的送来赏赐一事,万贵妃十分的满意。她也知道,对方肯亲自送来这样的赏赐,又沿途为她做足了面子,这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 只是,这样的难得,却是不够的。 “娘娘言重了。”张怀恩此时闻言,却是一脸恭敬的点了点头,“能为娘娘效劳,老奴荣幸之至。” “呵呵,”万贵妃笑了笑,却看似无意的问道,“陛下呢?”毕竟,这玉佩再好,可也比不过陛下亲临啊。 张怀恩听到这里,却是神色不便的说道,“回娘娘的话,今日朝事繁忙,陛下如此还在御书房和几位大人们,商议国事呢。” 显然今日早朝上的一番变动,他也知道,定然是瞒不过这位手耳通天的贵妃娘娘的。 果然如此吗?万贵妃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本宫便不留公公了。还请公公回去,仔细照料陛下的身体。” “是,娘娘。”张怀恩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 这一日傍晚,随着天色将黑,后宫众人却不由自主的暗中猜测了起来。 今日,陛下会留宿在哪一宫呢? 是刚刚得了赏赐的万贵妃呢,还是已经连续承宠了两日的柏贤妃呢? 然而,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却传出了陛下去了承乾宫的消息。 面对这样的一个消息,宫中的老人们不由同时看了看东宫的方向。 母凭子贵吗?看来,这后宫之中,恐怕是要开始三足鼎立的局面了。 万贵妃,柏贤妃,纪淑妃,还有那一直站在纪淑妃身后的王皇后;这后宫啊,真的是要热闹了起来。 李妈妈掀开门帘,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神色很是复杂。 这婉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啊。今日早间,这位主子在得知陛下送去了那样的赏赐给万贵妃时,便曾说过,今夜陛下必定会留宿在承乾宫。 当时自己还有些不信,毕竟万贵妃和皇帝的情分,终究是不一样的。况且,今日陛下还送去了那样的赏赐。如今却...... “李妈妈,怎么了?”张婉见李妈妈进门后就一直不说话,反而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由好笑的问了起来。 “婉姑娘。”李妈妈这才回过了神来,满脸佩服的说道,“刚刚收到了消息,陛下去了承乾宫。” “知道了。”张婉闻言摆了摆手,却抬头看向了钟粹宫的方向。 也许,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吧。 第112章柏贤妃 夜幕十分,万贵妃掀翻了一桌子精心准备的美酒佳肴,目光狠狠的看向了承乾宫的方向。 纪氏,你个贱人!果然是好手段啊! 这一日,她派人盯紧了钟粹宫,可千防万防,她防住了柏氏的人,却没想到,让纪氏那个贱人,反而趁机钻了空子,抢走了陛下。 很好,很好!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急着想出来和本宫作对,是吗?你们以为,本宫会怕了你们吗? 做梦! 万贵妃恨恨的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双眼紧闭,却仍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她精心准备了一天,准备了陛下最爱吃的菜肴,准备了陛下最爱看的妆容,连......也精心的准备了一番。 可此时呢,她等来的是什么,是纪氏那个贱人的耀武扬威,是后宫众人的无情嘲笑! 她万贞儿乃是皇贵妃,是本朝的第一位皇贵妃,又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呢? “赵嬷嬷,”万贵妃松开了手中的丝帕,厉声已呵,“去传太医,本宫的后背有些隐隐的作痛,似乎是当年的旧伤,又犯了。” 赵嬷嬷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娘娘后背的旧伤,只有一处:那便是当年为了救陛下,所受的那一处剑伤。 “是,娘娘。”赵嬷嬷低下了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奴一定不会再让娘娘失望。” 她知道,今日早上自己的哭诉,已经惹怒了这位主子。若是此时,自己连这一点替主子邀宠的小事儿都做不好的话,那主子的身边,恐怕就真的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赵嬷嬷的回答,显然让万贵妃满意了几分。她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陛下,既然那一碗八宝粥,还换不来你的人;那当年,为你所挡的这致命一剑呢? 若这一次,您还不肯来;那你我之间的夫妻之情,恐怕就真的要没了。 陛下,难道,您真的忍心,让贞儿独自一人,垂泪到天明吗? ............................................................................ 清凉殿中,李妈妈看着内殿里的灯火通明,不由邹紧了眉头。 眼看就要到亥时了,主子怎么还不休息呢?今夜,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李妈妈抬头看了看紫禁城的一侧,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这紫禁城啊,又有哪一日没有事情发生呢? 只是今日......李妈妈见张婉将支开了众人,只留了柳儿一人在身边伺候,却是觉得有些不对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李妈妈刚一抬头,却见一小太监,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过来。 “姑姑,”小太监来不及行礼,就喘着粗气,快速的说道,“那边又闹了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关雎宫的方向,一脸的愤愤不平之色,“说是那位主子旧伤发作了,整个太医院都被弄得人仰马翻的。这会儿,连陛下都赶过去了呢?” 说到这里,小太监更是噘了噘嘴。 宫里的小太监们都知道,只有自己跟着的主子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才会好。而他被分来了清凉殿,自然就是太子妃的人,那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人,自然也算是纪淑妃的人。 如今,陛下本是留宿在纪淑妃的承乾宫里,却又被万贵妃给变着方儿的请了去。小太监见此,自然有些愤愤不平了。 李妈妈闻言,却是心中一动。难怪今夜主子一直不肯安歇,恐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了吧。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冲小太监摆了摆手,而后却转头看向了内殿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主子对今夜之事,恐怕是早有准备了啊。 ................................................................................... 钟粹宫中,张婉看着眼前的美貌少妇,也是明显一愣。 这样的国色天香,果然不负人间绝色之名! 一叹之后,张婉却是将身后的一名少女,推向了同样有些发愣的柏贤妃面前。 “贤妃娘娘,今夜关雎宫那边恐怕是顾不上您这里了,有什么话,你们主仆二人,就赶紧说吧。” 主仆二人?柏贤妃看着眼前这位黑衣蒙面的女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却见对方又推来了一位少女,还说什么主仆二人? 自己被关在这钟粹宫中十多年了,身边的旧人,早就已经被杖毙了,又哪里来的旧人呢? “娘娘!”柳儿看着十多年前的旧主子站在眼前,不由痛哭着跪了下去,“贤妃娘娘,我是柳儿啊,殿下身边的柳儿!” “柳儿?”柏贤妃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你真是极儿身边的柳儿?” 柏贤妃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仔细的看了过去...... 张婉见一旁的二人,已经抱头痛哭了起来,轻叹一声之后,才悄悄的转身走出了内殿。 那主仆二人已经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恐怕有很多的话要说吧。自己一个外人在场,倒是不是不合适了。 钟粹宫的回廊下,张婉斜身轻靠在一旁的大柱子上,不由抬头看向了璀璨的星空。 那柏贤妃和柳儿,时隔多年,尚且可以有重见之日;那自己呢?师门的长辈和师兄师姐们,都搬去了那小灵界,自己又何时才可以和他们重逢呢?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摇了摇头。如今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待自己情劫得过,大道既成之日,自然可以踏破虚空,追随着师门的足迹而去。 要知道,这人间虽好,可终究不是她的就留之地。 只是,这里,就真的没有可以让她留恋的人和事了吗?张婉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将那个少年的身影,轻轻的抛在了脑后。 这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如今的她,当务之急,恐怕还需先破了这紫薇冲煞之阵啊。否则,自己深陷阵中,又如何历劫呢? “张姑娘!”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在张婉的耳边轻轻响起。 “贤妃娘娘!”张婉回头,一边揭下了蒙面的黑巾,一边冲着一旁的女子,点头致意。 既然对方已经称呼她为张姑娘了,想来,也已经从柳儿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况且,自己本也没打算瞒着对方。她之所以黑衣蒙面,为的,不过是方便行事而已。 “多谢张姑娘了。”柏贤妃来不及去看张婉的面容,便低头郑重的行了一礼。 这一礼,是为了自己那早逝的儿子,也是为了自己,这十多年的冤屈。 “娘娘,请起。”张婉坦然的受了这一礼,也算是了结了和这母子二人的一段因果吧。 “张姑娘,你......”柏贤妃抬头,待看清眼前这位灵气逼人的少女模样时,不由心神一愣,红唇微动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113章 风平浪静 柏贤妃的这一愣,张婉自然是看在了眼中。 这是怎么了,这位贤妃娘娘为何会用这样吃惊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莫非是......?张婉灵机一动,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面前的柏贤妃却是率先开了口。 “张姑娘,”柏贤妃到底是在深宫之中,经历过了大风大浪之人,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的说道。“这时辰已经不早了,本宫这里也就不多留你了。”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柏贤妃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的细想冷静一番。 “也好,”张婉抬头看了看东方有些略微发白的天空,淡然的点了点头,“那柳儿就先行留在娘娘这里了。” 想来,陛下这几日还会来这钟粹宫吧,有了柳儿这个人证在,这柏贤妃行事之时,也会多上几分的底气了。 “好。”柏贤妃闻言,倒是没有多做推辞,她也的确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当年的故人,问个清楚。这十多年来,她独自一人被幽闭在这钟粹宫中,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也看清楚了很多的人。 此时,能和当年幸存的故人重逢详谈,柏贤妃的心中,自然也是期待万分的。 张婉重新将黑巾蒙面之后,在贤妃柏氏那略带惊讶的目光之中,身影悄悄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一刻钟之后,在清凉殿中左右踱步,焦急不已的李妈妈见张婉终于平安归来,终是大松了一口气。 “婉姑娘,您回来了?”李妈妈一边抱来了宫中的常服,伺候起张婉的更衣梳洗,一边小声的回报了起来,“东宫那边来人了。” “嗯。”张婉闻言,却是淡然的点了点头。能在这个时候来清凉殿的东宫来人,那必然只有那位太子殿下朱佑樘无疑了。 只是,今夜这后宫之中,如此的热闹,这位太子殿下却趁机来到了自己的清凉殿中,却又是为何? 难道,是前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 关雎宫中,万贵妃看着身旁熟睡的这个男人,却是黯然一叹。 当年,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会一心保护着自己的男人,如今,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吗? 陛下啊,陛下!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当年我们的山盟海誓了吗? 那一年,您刚刚登上帝位,也曾拉着贞儿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你会一辈子相信贞儿,保护贞儿,一辈子只对贞儿一人好啊! 那一夜,您撇下了新婚的王皇后,也曾冒雨赶到自己的关雎宫中,深情的拥抱着自己,言语动人的告知自己,在您的心中,只有贞儿一个妻子啊! 可后来呢?您有了柏氏,张氏,李氏,纪氏,杨氏......您还在我们的孩儿夭折之后,有了另外的一个儿子! 陛下,您可知,贞儿在面对您的后宫三千佳丽时,是多么的心痛啊。可为了不让您烦忧,贞儿仍是强忍着心酸,在您的面前强颜欢笑着。 因为,您是陛下啊,您是这个天下的君王啊! 贞儿不敢奢求独宠,可这么多年以来,贞儿也好累啊!贞儿也是女人,在贞儿的心中,也有嫉恨,也有不甘啊! 多年以前,贞儿也是那善良的农家女,可这么多年以来,贞儿若是不发泄一番,又如何还能在您的面前,保持着这如花的容颜? 若是那样的隐忍,那样的默默无声,贞儿恐怕早就发疯了吧?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任由眼角的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皇帝朱见深在睡梦之中,只觉得脸上一冷,顿时便睁开了双眼。 “贞儿,你怎么了?”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脸悲伤的垂泪模样,不由心口一紧,赶紧伸手将万贵妃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陛下,贞儿该死,打扰了陛下的清梦。”万贵妃伏在帝王的怀中,心中却是默默的一叹。 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冲冠后宫的皇贵妃,也要用这样流泪的手段来争宠了吗?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啊,她是盛宠后宫二十年而不衰的万贞儿啊,她又何曾在众人的面前如此的示弱过? “贞儿,”因着这几日的事情,朱见深虽对怀中深爱的这个女子,颇有些失望之感。可此时看到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如此的伤心难过;他的心,自然也就软了下来。“可别说胡话了。” 他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这个女人,任由对方眼里的清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贞儿,别哭了,都是朕不好。”想着贞儿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朱见深不由深深的自责了起来。 当年,自己若是能一心一意的对待贞儿,保护贞儿,贞儿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呢? ......................................................................... 关雎宫中,在帝妃相拥互诉衷情之时,承乾宫中的纪淑妃却是独自一人,来到了院中托腮独坐。 月是故乡明,今夜又是十五了,也不知道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是否还有亲人记得自己呢? 她离开故乡已经多年了,如今,哪怕是自己能回去,恐怕也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吧? 当年大山之中的那些个小阿哥们,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小阿妹呢? “娘娘,”宫女阿依看着主子对月独坐,不由也是暗自一叹,“娘娘,这更深露重的,小心着凉,您还是批件外衣吧。” 今夜陛下本来已经宿在了承乾宫中,可那关雎宫的万贵妃却又使了这一出争宠的戏码,强请了陛下过去,也难怪娘娘此时要如此的黯然伤神了。 “不用了。我这就回寝殿了。”纪淑妃闻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就着对方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她虽知道阿依定然是误会了些什么,可却也没打算开口解释些什么。 这样也好,就让这宫里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在为陛下的离去而黯然神伤吧。 若是因此,能让陛下对自己母子,特别是对樘儿,多上一分的父子愧疚之情,那自己的这一番独坐,也算是没有白费心思了。 曾几何时,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黎族少女,也学会了在这深宫之中,对着那个不爱自己,自己也已经不爱的男人,用上了这些争宠的手段? 纪淑妃想到这里,不由哂然一笑。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这后宫之中,恐怕是真的会平静上一段时间了。 这样也好,趁着这些平静的日子,樘儿的亲事也该要尘埃落定了。 第114章 喜事不临门 第二日一早,万贵妃送走了皇帝朱见深后,却是遣退了一干侍女,独自一人返回了寝宫之中。 如今,皇帝对自己虽仍是宠爱非常,可昨夜里,她却从皇帝朱见深的态度里,感到了一丝隐藏在无奈之下的失望来。 她亦知道,因为当年的钟粹宫一事,陛下对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失望了。 如今,柏氏复宠,风头一时无二;纪氏膝下又有太子傍身,自不必说;可自己呢,除了天子的宠爱,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行,皇帝的宠爱和信任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如今,她不能让陛下失望,不能让后宫中的那些贱人,看自己的笑话。 况且,若是那柏氏和纪氏联手的话,自己恐怕就不好拿捏住后宫众人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重新得到陛下的信任和看重。否则...... 万贵妃也知道,皇帝因为前一个儿子的夭折之事,对自己已经有些失望了,若是此时,自己再对朱佑樘出手的话,皇帝的心恐怕也就更加的难以挽回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抬头狠狠的看了东宫的方向一眼。 朱佑樘,本宫就暂且放过你一马,待本宫重得陛下的信任和独宠后,再来收拾你,也是不迟。 正在此时,赵嬷嬷掀开了珠帘,踩着小碎步,小跑了过来。 “娘娘,太医院那边刚刚传出了消息。”赵嬷嬷此时也拿不住主子的心思,只好小心翼翼的回禀道,“潮汐阁的杨美人,杏花居的刘才人,都有了身孕!” 什么?万贵妃听到这里,却是吃惊的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那万氏才有了身孕,这杨氏和刘氏也同时有喜了吗? 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倒是要好生的筹谋一番了。 毕竟,她关雎宫可以养一个皇子在身边,那坤宁宫呢,钟粹宫呢? 若是以往,她仗着皇帝的无比宠爱,自然是可以使着小性子,不让那二人如愿;可如今,陛下因为先太子之事,已经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若是自己再从中阻拦的话,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了? 想到那王皇后的隐忍性子,柏贤妃的绝色容颜,万贵妃突然之间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 “赵嬷嬷,”万贵妃看着身旁的心腹赵嬷嬷,表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去库房挑拣点好的,给那两位妹妹送去吧。记住了,按照万才人的例子,就可以了。” 如今,这宫中多有年轻的妃嫔传出喜讯,也许,这便是自己重新得到皇帝独宠的一次机会了。 “另外,给小厨房那边传话,准备一些消食的甜汤,”她看着微微一愣的赵嬷嬷,妩媚的笑了起来。 “本宫今日午间,要给陛下送些甜汤过去。” ....................................................................................... 自柏贤妃复宠,杨美人等宫妃又传出了喜讯之后,这后宫之中,倒是平静了下来。 万贵妃忙着固宠讨好皇帝,忙着防范钟粹宫和承乾宫的同盟,忙着看住那些怀孕的年轻嫔妃,这一时之间,倒是没有顾得上张婉的清凉殿了。 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张婉也乐得清闲了些日子。 只不过,这样清闲的日子,到底是没有过上多久啊。 这一日,张婉刚刚起身,便见十二监那边,送来了大量的衣料首饰。 “张姑娘,”领头负责的王太监,冲着张婉谦卑的行了一礼。“这些东西都是您大婚时所需的,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王太监话虽说得委婉,可张婉毕竟在宫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身边又有李妈妈等人一直在教导着大婚的规矩,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这王太监送来的,分明就是嫁妆料子啊。 虽然,这宫中的规矩和民间有所不同,她要嫁的又是一朝之储君。可说到底,这女子出嫁,总得亲手绣上几件小物件,送给未来的公婆吧。 当然了,这大婚的凤冠霞帔,自有礼部和司礼监准备,用不着她亲手所绣。可一些小物件儿,却是逃不开的。 毕竟,即便是嫁于天家,那也是嫁为人妇啊! 有些东西,哪怕是坐坐样子,也是要做的。 “都搁在这儿吧。”张婉看着面前的这一大摞的布料,却是不甚上心的点了点头。 她张婉的这双手,拿得起法宝,拿得起利剑,却唯独拿不动那绣花针。 既然如此,选什么样的布料,挑什么样的花样子,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太监闻言,却是一愣。 怎么,听这张姑娘的意思,竟然是要全都留下这些布料。可这布料这么多,这位张姑娘,能绣得完吗? 难道,她以为这是在民间不成?想要亲自绣完所有的嫁妆? 想到这里,王太监以为张婉不懂宫中的规矩,不由微微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妈妈。 李妈妈那是什么人,自然瞬间就明白了王太监的意思。 “王公公,这太子大婚乃是何等的大事,我们张姑娘自然更要慎重万分。”她一边笑说着,一边走到了那堆布料的面前。 “您今日送来这许多的布料,一时之间,连老身都看得眼花了。我们张姑娘自然就更是要仔细的挑选一番了。” 李妈妈说道这里,这才话锋一转。“我们姑娘的意思是,您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等我们姑娘挑选好之后,自然会派人传话于您的。您看呢?” 王公公闻言,自然是笑着应是。 “是,是,姑姑说的极是。是老奴想差了。既如此,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若是张姑娘对这些布料都不满意的话,再使人唤奴才过来就是了。” 等送走了王公公之后,李妈妈这才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冲着上首的张婉点了点头。 “婉姑娘,奴婢都检查过了,这些布料没问题。”李妈妈方才还在担心,关雎宫的那位主子,会在此事之上,为难自己的主子呢! 可却没想到,这一次,那位贵妃娘娘倒是没有出手了。 张婉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此时,那万贵妃自顾不暇之下,恐怕是没有心情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可即便如此,对面眼前的这些个布料,她也是没有一点动手的兴趣。 “姑姑,”张婉转头看着李妈妈,很是坦然的一笑,“我不善女红,这些东西,你就看着处理吧。” 说完,张婉抬脚便步出了大殿。 李妈妈看着自家主子那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由一愣。 这即将大婚的,真的是面前的这位主子吗? 第115章大婚 在接下来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皇帝流连于钟粹宫和关雎宫之间,偶尔也会去往纪淑妃的承乾宫里留宿。 这后宫之中,一时之间,竟然成了三足鼎立之态,倒也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平静了下来。 这后宫一平静啊,日子也过的愈发的快了。 除夕还没有到,宫里便为太子的大婚忙碌了起来。 看着四周不知都在忙碌着些什么的众人,张婉却觉得,自己这个待嫁的新娘子,反而成了这宫中,最闲的那个人了。 这待嫁的新娘,都该做些什么呢? 张婉不知道。 她本想找个人问问,可抬头看看四周都在忙碌的众人,张婉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罢了,自己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张婉很闲,大婚中的另外一个男主角,太子朱佑樘却是很忙。 前朝之中,由于万安的归老,殷谦的发配,这朝中权利的位置一下就空出了不少。各系人马之间,为了这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你争我夺,暗中争斗不休了。 这一次,由于王皇后的暗中相助,太子一党倒是在其中拿到了不少的位置。不过投桃报李之下,这首辅的位置,到底是落到了王皇后的手下,白大人的手里。 朱佑樘对此,却是有些不甘。在他的想法里,这首辅的位置,自然是太傅谢迁的。不过谢太傅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殿下,”谢迁上前一步,含笑的说道,“这白大人做了首辅,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落到万氏一系的人手里。” 而且,白大人为人尚算公正,又颇有几分的能耐,由他做了这一朝的首辅,对朝廷而言,倒也不算是坏事。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是太子太傅了,断然没有再做首辅的道理了。否则,龙椅之上的那位天子,恐怕又要多心了吧。 当然了,这话,谢迁是不会当面告诉自己的学生的。否则,一个不小心,被那有心之人给传了出去,一个挑拨天家父子之情的罪名,恐怕是跑不掉的了。 见谢太傅自己也不甚在意,朱佑樘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将来,待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这首辅之位,自然会回到谢太傅的手中。 “殿下,”谢迁见自己的学生沉默了下来,不由笑着打趣了一句,“殿下就要大婚了,老臣在这里,就提前恭喜殿下了。” 见太傅提到了自己的婚事,朱佑樘不由红了红点,低下了头。 离大婚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那清凉殿的张姑娘,如今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她是否,也会和自己一般的期待着,那一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举行的大婚呢? 少年的情怀,谢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眼看朱佑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媚,谢迁暗自笑了笑,便悄悄的退出了房门。 烛火摇曳,这满室的温馨,便留给这个即将大婚的少年吧。 .........................................................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二月二的这一天。 这一日,三更不到,张婉便被众人拥了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一番繁复的过程之后,被众人折腾得有些精疲力尽的张婉,看着铜镜中那个,连自己也认不出模样的新娘,不由暗自一叹。 这凡人的婚礼,竟然是如此的繁杂吧?繁杂到,比那修真界中的双修大典,竟还要复杂上不少啊。 还有这妆容,真真是.......一言难尽啊。 张婉很怀疑,自己这个样子,那太子殿下朱佑樘,真的能认出自己吗? 看着众人都在忙碌,张婉却只能是端坐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了起来。 这真的是自己的婚礼吗?为何她看着这场婚礼,竟然有种身为局外人的感觉呢?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自嘲一笑。 也不知坐了多久,正当张婉准备暗自运功修炼之时,外面终于想起了喜乐鞭炮之声。 她知道,这是太子朱佑樘,前来迎亲了。 张婉本是不甚在意这场婚礼的,可此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却是突然荡起了一丝涟漪。 这样的感觉,好生奇怪! 张婉摇了摇头,努力的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异样,在宫中喜娘的搀扶之下,踏入了花轿之中。 这一日的古礼,具体是怎么完成的,张婉不知道。头盖盖头的她,只觉得四周吵吵闹闹的,自己的婚礼,便已经结束了。 盖头被人掀开,大红的喜烛之下,她抬头看着同样一脸浓妆认不出模样的朱佑樘,不由笑了起来。 “殿下!”洞房里,早就没有了旁人在侧,张婉自发的取下了头上那沉重的凤冠,放到了一旁。 还好,自己是修行之人,身强体壮。若是旁人家那娇滴滴的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如此沉重的凤冠啊!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又是一笑。 朱佑樘看着眼前的妻子,一笑再笑,不由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婉儿她接连笑了两次,想来,她对这桩亲事,也是满意的吧。 “婉儿,”看着妻子那如花的容颜,朱佑樘情不自禁的便喊出了藏在心中多时的“婉儿”二字,“你可累了?” 今日的大婚,为表隆重,完全是按照周礼而来。这一番古礼下来,自己身为男子,都有些累了,想来婉儿她,亦是如此吧。 “还好。”张婉闻言,摇了摇头。这一天的婚礼下来,她倒是不觉得累,只觉得无聊得紧。似乎,是别人的婚礼一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啊。 “那便好。”此时的朱佑樘,无疑是紧张而激动的。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婉儿,”朱佑樘动了动嘴角,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由吞了吞了口水,“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安歇了吧。” 刚一说完,朱佑樘却又后悔了起来。 自己这样说,婉儿她会不会误会自己太过孟浪轻浮了呢?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红着脸,抬头偷偷的看了对面的张婉一眼。 “是不早了。”张婉想着今早三更不到之时,自己便被折腾起了床,想来作为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对方也是一样的吧。想到这里,她一时之间也是淡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殿下便早些歇息吧。” 说完,张婉却是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行去。 “对了,殿下,”张婉正要踏出门槛之时,却又突然回身笑问了一句,“我的房间,在哪里呢?” 朱佑樘见妻子先是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这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又突然听到了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更是呆傻在了当场。 婉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不想和自己....... 想到圆房一词,朱佑樘只觉得双颊一阵滚烫,一张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之后。 第116章 洞房花烛夜 此时,张婉见朱佑樘一直不说话,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殿下,您怎么了?”她邹眉看着朱佑樘,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的脸,为何会红到了耳根? “没事。”面对妻子那清澈明亮的眼神,朱佑樘只觉得脸色愈发的滚烫了。 难道,宫里的嬷嬷们,没有告诉婉儿她洞房之事、人伦之礼吗? 这一次,朱佑樘倒是冤枉李妈妈了。 李妈妈早在半月之前,就曾经暗示过张婉了,只可惜张婉一心向道,却是没有听进半个字就是了。 此时,她见朱佑樘双脸发红,倒是不好离开了。 这位太子殿下,不会是生病了吧?自己作为他的新婚妻子,倒是不好在对方生病之时离开了。 既然如此,今夜自己就留在这里,照顾对方吧,也好学着尽一尽妻子的职责。 其实,张婉又哪里会照顾人呢? 在她过往的世界里,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又哪里曾注意过这些? 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鬼谷天女,受尽师门众人的宠爱,身边的凡俗之事,自有专人替她打点好了一切,又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破关而出之后,虽是阴差阳错的入了宫,可到底也是秀女的身份,更是没有机会去伺候旁人了。 后来,虽说是到了冷宫,可不过几日的功夫,又做了女史,继而又成了未来的太子妃,这些琐事,自然是不用她自己操心的了。 此时,她见太子朱佑樘神色有异,虽想照顾其一二,却是不知从何处开始了。 “殿下,”张婉行事一向果断,既然不知道,那便问好了。“您双脸泛红,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唤内侍过来服侍吗?” “不用,不用。”朱佑樘听到这里,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下意识的便赶紧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内侍进来呢? 这可是自己的大婚之夜,洞房之时啊!若是这个时候传了内侍进屋服侍,将来被人知道后,自己还怎么见人啊! 可妻子婉儿明显不懂男女之事夫妻天伦,若是就这样僵持着,这一夜下来,也未免太过尴尬了一些。 “婉儿,”朱佑樘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着一旁明显一脸不解的妻子,有些糯糯的说道,“今夜你便歇在此处吧,我去书房歇息。” 说完,朱佑樘便欲转身离开。 既然这大婚之中必定要有一人去丢脸,那,便是自己吧。否则,明早带婉儿去后宫给众后妃请安之时,众人恐怕就要给婉儿脸色看了。 他不想自己的妻子被众人暗自嘲笑,也只好如此了。 张婉闻言,却是邹了邹眉头。 “殿下,”她伸手拉住了朱佑樘的衣袖,十分的不解,“您心跳不稳,又面红气喘,明显是生病了,还是不要去书房熬夜了。” 说完,她便学着李妈妈伺候自己时的样子,伸手欲解开朱佑樘的外衣。 当张婉的双手抚上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间,朱佑樘直接便是一僵。脑中更是“轰”的一声,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 “殿下,这个怎么解?”张婉对着朱佑樘腰间的那盘扣,弄了半天,却仍是没有弄明白。 哎,这大婚的礼服,怎么就这么的复杂呢? 不得已之下,她这才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朱佑樘。 “这个,......”朱佑樘闻言这才一回神,他低头看着腰间那似乎被妻子弄成了死结的盘扣,也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个,我也不会。” 他幼时虽在冷宫度过,可到底也是做了多年的太子,这些琐事也一向都是有身边的小太监在打理,他哪里又会做这些? “怎么办?”张婉停了下来,她摊开双手,难得俏皮的冲着朱佑樘眨了眨眼睛。 “我也不知道。”经过这一打岔,朱佑樘此时倒是放松了起来,他学着妻子的样子,同样摊开了双手。 此时,二人四目以对,看着对方眼里的俏皮,倒是同时轻笑了起来。 几息之后,朱佑樘见眼前的妻子收住了笑意,这才笑着说道,“不然,还是让小李子进来伺候吧。” “不用。”张婉此时倒是摇了摇头,她自小行事果断又自视甚高,自然不愿意向这小小的盘扣低头。 在朱佑樘一脸的不解之中,张婉回身走到了梳妆台前,从一个妆奁里,找出了一把做针线活所用的小剪子来....... 朱佑樘看到这里,一愣之后,不由摇头失笑。 自己原先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婉儿的性子,也未免太过要强了一些。 随着“咔嚓”一声,朱佑樘腰间的那缠得死死的盘扣,应声而落。 “这下好了。”张婉放下了手中的小剪子,抬头冲着朱佑樘莞尔一笑。“殿下,就寝吧。” 面对妻子的莞尔一笑,朱佑樘骤然失神。 “好。”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头重脚轻不知所以的飘向了床榻。 直到坐到了床榻之后,朱佑樘这才回过了神来,满脸通红的抬头看着正在自己解开外衣的妻子。 婉儿,她...... “殿下,”张婉脱去了大红的嫁衣,只着中衣站到了朱佑樘的面前,“你睡哪边?” 直到此时,她这才恍惚记得,李妈妈曾经说过,夫妻是可以住到一起的。 既然如此,今夜,她便在这里先凑合凑合吧。 睡哪边?朱佑樘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反应过来。 婉儿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和自己分床而睡吗? 可是....... 张婉见朱佑樘一直不回话,却是暗自一叹。 罢了,还是自己睡外边吧。若是这太子殿下晚上要用个水饮个茶什么的,自己也方便下来服侍不是? 此时,张婉倒是有了一些身为人妻的自觉了。 “殿下,”想到这里,张婉主动开了口,“您还是睡里边吧。” “哦,好。”面对妻子此时的随意模样,朱佑樘此时更是心中一片慌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顺着妻子的话,点了点头。 直到躺在了婚床的最里侧,眼见妻子掀开被角已经躺了进来,朱佑樘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他动了动嘴角,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婚床一侧的张婉,突然抬手一挥。 顿时,洞房中的红烛一灭,四周瞬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妻子均匀的呼吸之声,从耳畔渐渐的传了过来。 朱佑樘却是睁大了眼睛,对着黑暗默默一叹。 这,便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吗? 第117章 元帕 新婚之后的第二日一早,三更刚过,张婉便习惯性的睁开了双眼。 此时,她一动,朱佑樘自然也就转头看了过来。 事实上,昨天夜里,朱佑樘根本就是一夜未睡。 试问,佳人在侧,又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他朱佑樘又不是柳下惠,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只可惜,自己的妻子张婉,却似乎又偏偏不解人事。 “婉儿,你醒了?”朱佑樘支起了上半身,看着清晨刚刚睡醒的妻子,不由笑了起来。 “殿下,早。”睡在床榻外侧的张婉冲着自己的夫君,点了点头,便率先起身。 待她穿戴整齐之后,回头一看,却见朱佑樘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往一张雪白的帕子上,低落了几滴鲜血...... 这是做什么? “殿下,您......”张婉有些不解。 “没事。”朱佑樘只觉得脸上一烫,还是强做镇静的摇了摇头。 婉儿既然不解人事,想来这元帕之事,她也是不懂的吧。 如今,那验看帕子的妈妈,马上就要进屋了,这作假之事,还是让自己来吧。 张婉正想开口问个明白之时,身边的李妈妈却是带着另外两位慈宁宫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奴婢们给太子、太子妃请安!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了。” 几人道完了喜,却是向着一旁的喜床方向走了去。 朱佑樘见此,自然明白,只见他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一侧......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自然看到了那张落红点点的元帕。 两位慈宁宫的老嬷嬷见此,心中一喜;对视了一眼之后,自然是收起了床上的元帕,又福了一礼,这才告退离去。 张婉看到这里,却是将视线投到了一旁的李妈妈身上。 这是做什么? 李妈妈见此,正想开口解释一二的时候,朱佑樘却是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那个,婉儿,我先去书房那边,过会儿再来接你一起去后宫,给皇祖母他们敬茶请安。” 说完,朱佑樘便红着脸,离开了新房。 张婉见自己的新婚丈夫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脸红模样,不由一脸狐疑的邹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这位太子殿下从昨夜开始,似乎就有些怪怪的了。 “李妈妈,”张婉想不明白,决定好生的问一问一旁的李妈妈,“殿下似乎有些奇怪。他......” 张婉见李妈妈抬头看了过来,这才将昨夜之事和今早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对方。 “......李妈妈,你说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李妈妈听完,却是仍不住失笑一叹。 这哪里是太子殿下到底怎么了,分明就是姑娘您,不对,是太子妃娘娘您,太过糊涂了啊。 “李妈妈,你怎么了?”面对李妈妈的这一叹,张婉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太子妃娘娘,”李妈妈想了想,还是决定明着教导这位主子一番吧。否则,若是像在清凉殿一般,那一番暗示岂不是又白费了吗? “娘娘啊,这夫妻人伦,乃是第一等的大事。更何况,您如今嫁的又是天家的太子,这尽快的怀上子嗣,更是头一等的大事了。您看......” 一刻钟之后,张婉听了李妈妈的一番长篇大论,终于是明白了过来了。 原来,这人间的洞房花烛夜,竟是要献出自己的元阴的之身吗?可是,自己所修炼的功法...... 那太子朱佑樘没有一丝的灵气在身,若是贸然和自己结合,又得了自己的元阴之身,只怕他区区一个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啊! 可是,李妈妈也说得对。如今的自己,到底已经是为人妻了,若是一直不圆房的话,又成亲做什么呢? 况且,自己想要历这情劫,这一关,也是必须要过的啊。 到底该怎么办呢?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夫君,承受住自己这含有无比精纯灵力的元阴之身呢? 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的张婉,确定暂时先放下这一事。待将来,她找到了解决此事的法子,再和对方圆房,也是不迟。 只是,她能放下,那丈夫朱佑樘呢? 张婉决定和对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李妈妈,”张婉性子果断,自然不是那拖泥带水之人。“你去请殿下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他相商。” 如今,她一旦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将此事,拖到第二日。 ...................................................................... 半个时辰之后,朱佑樘看着已经一身妇人装扮的妻子,情不自禁的便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至今日起,她终究是自己的妻子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殿下,您来了。”张婉低头福了一礼,这才向着身后的一干宫人,挥了挥手。 李妈妈等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可朱佑樘身后的小太监李广等人,却是犹豫了起来。 他们,到底要不要听这位太子妃娘娘的吩咐呢?说到底,他们的主子,可是太子殿下啊! 在主子的心意不明之前,李广等人,倒是不好随意行事了。 “小李子,你们也先行下去。”见此,朱佑樘皱眉,挥手。 待一屋子的宫人都离开之后,朱佑樘看着眼前妻子那宁静的面容,不由又是一笑。 “婉儿,何事?”妻子一大早的就唤自己前来,又是为了何事呢?“可是李妈妈她......” 难道,刚才那李妈妈已经和她谈过了吗? 想到那可能的谈话内容,朱佑樘不由又是脸上一烫。 “殿下,”张婉倒是坦然的点了点头,“殿下,关于夫妻之事,李妈妈刚才已经和婉儿说过了。不过......” 说到这里,张婉不由自主的便觉得心中一慌。 无论她修行如何,面对这夫妻人伦之事,张婉到底还是有些少女的羞涩之感!更何况,此时她所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呢! “不过,”张婉暗自运功凝神之后,才再次开口说道,“殿下也知道,我幼时曾跟随师父学艺,当初师父就曾经说过,在我功法大成之前,恐怕是不能......不能和殿下圆房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吗?朱佑樘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怔。 原来,婉儿她不是不懂,只是因为不能!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笑了笑。 “婉儿,无妨的。我们......”说道这里,朱佑樘抬头看着眼前的妻子,眼神格外的清澈明亮。 “我们,还很年轻。” 是的,他和婉儿都才不过十五岁,他们,还等得起! 第118章 敬茶 二人商议好了这夫妻之事后,一致决定暂时将不圆房之事,瞒着宫中众人,以免惹来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谢谢你了。”张婉见朱佑樘如此的为自己着想,自然是诚心一谢。 还好,此次入红尘历劫,自己遇到的是他! 这位人间的太子殿下,宽和,仁慈,大度,明理,聪明睿智而又体贴入微,果然是一个难得的良人人选! “婉儿,你不必如此。”朱佑樘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你我夫妻一体,又何须言谢?” 自己心系于她,自然愿意为她做尽一切,又何须婉儿她言谢呢? 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是,殿下。”张婉笑着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却是提起了另外的事情,“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也该出门了吧。” 今日,是她新婚后的第一日,自然应该入后宫,给各位长辈敬茶请安的。 只是,今日这敬茶,其他的地方尚且好说,可那关雎宫中,恐怕就不那么好过了吧。 “婉儿,你别怕。”显然,朱佑樘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皇祖母一早就下了懿旨,未免你我敬茶之时,太过劳师动众了,便特意安排了各宫娘娘一同到她的慈宁宫,一起接受我们的敬茶。” 哦?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 “殿下,”张婉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个清楚,“贵妃娘娘就没有说什么吗?” 那位关雎宫的皇贵妃娘娘,可一向不怎么听周太后的懿旨啊。更何况,今日对于对方来说,又是一个难得的可以正大光明的为难自己夫妻二人的机会。 那万贵妃,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这件事情,很不对啊。 “是啊。她又能说什么?”朱佑樘倒是没有做过多的怀疑,毕竟在名义上,皇祖母才是这后宫第一人! 那万贵妃竟然也轻易同意了吗?张婉闻言,不由狐疑了起来。 以对方的心性,似乎不该这么好说话啊! 除非,那万贵妃另做了打算! 张婉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叹。 看来,今日的这一场认亲敬茶,恐怕又要波澜重生了。 “殿下,”她向前一步,挽着夫君的手,淡然含笑,“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启程吧。也免得,让皇祖母等得心急了。” 万贵妃啊,万贵妃,你可千万不要再来惹我了。 否则......这一次,就不止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 慈宁宫内,周太后见众后妃都已经来齐了,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淑妃,”她特意略过了万贵妃,只看向了一旁的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今日这一杯儿媳妇茶,你们可不能白喝哦。” 纪淑妃闻言,只如往常一般,淡然而笑。王皇后听了这话,这是笑着站了起来。 “母后,看您说的,”王皇后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嘴角,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委屈不依的模样,“臣妾虽不比您老人家富裕,可却也不是那等小气的婆婆,这喝了太子妃的这杯儿媳妇茶,自然也会备上一份厚厚的礼了。” 说完,王皇后故意抬头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万贵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万贵妃看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声冷笑。 “皇后娘娘说的是,”她盛宠后宫多年,又岂会怕这位名义上的皇后娘娘,“连臣妾也给太子和太子妃准备了一份厚礼呢?” 只是,不知道这份厚礼,那太子妃张婉,是否能受用得起了。 想到自己秘密带到偏殿之中的那个人,万贵妃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大殿之中的其余后妃见此,却是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狐疑了起来。 这贵妃万氏笑得如此得意,莫非,她今日还想生出什么事端不成? 纪淑妃看到这里,心中更是骇然。今日是婉儿嫁入皇家的第一日,若是今日出了什么问题,那婉儿将来,该如何面对这后宫众人呢? “贵妃姐姐说的是。”正在此时,一直不曾出声的柏贤妃却是笑了起来。 这贤妃柏氏,本就是人间绝色,她这一笑,不由让某些新进宫的年轻妃嫔,微微一愣。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位刚刚复宠风头无二的贤妃娘娘,才能和圣宠不衰的万贵妃,一争高下了吧? “母后,如贵妃姐姐所说,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臣妾们自然是要备上一份厚礼的。”柏贤妃说完,又特意朝着万贵妃的方向,颇有深意的一笑。 万氏,你我之间的账,可有的算呢! 皇儿的命,十年的幽闭生涯,本宫都一一记着呢! 贱人!万贵妃如何受得这样的挑衅?若不是今日她另有安排,恐怕当场就要出言回击了。 只不过此时嘛?想着一会儿的好戏,万贵妃未免旁生枝节,却是不好发作了。 殊不知,柏贤妃本就是故意挑衅试探。此时,她见万贵妃不接招,却是不由暗自焦急了起来。 这万氏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柏贤妃不由微微抬头,和一旁的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微不可见的对视了一眼。 正在此时,却有小太监一脸喜色的小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各位主子娘娘,”小太监冲着各宫主子,磕头请安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已经从奉先殿过来了。” 周太后闻言,自然是一喜。 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终于是成家立室了。 况且,孙儿所娶的女子,亦是自己所喜欢的啊。 这样美满的好事,周太后自然是喜不自禁了。 不到一刻钟,太子朱佑樘便挽着太子妃张婉的手,迈入了慈宁宫的大殿之上。 “孙儿(孙媳)给皇祖母请安,愿祖母万福金安。” “好,好,好!”周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双如同璧人一般的小儿女,不由笑着连声的高呼了三个好字。 一旁的宫人见此,自然是极为有眼色的端上了茶盏,送到了太子妃娘娘的面前。 “皇祖母,请喝茶。”张婉早就被李妈妈教导过了这敬茶的规矩。此时,她自然的接过了宫人呈上的茶盏,高高的举起,送到了周太后的面前。 笑容满面的周太后见此,正要接过这被孙媳妇茶时,万贵妃却是一脸莫名笑意的站了起来。 “且慢!” 第119章 娘家来人 来了! 众人见此,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一旁含笑而立的万贵妃。 在场的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万贵妃今日必定是要为难上一番这太子妃的。只是,众人都猜不到,这万贵妃今日到底是要唱哪一出戏了。 “贵妃妹妹,”这个时候,到底是王皇后率先回过了神来。她看着万贵妃轻轻一笑,看似玩笑一般的说道,“如今,该是太子和太子妃给母后敬茶的时间了,妹妹虽得陛下宠爱,身份贵重,可若想要着急的喝上这一杯儿媳妇茶,恐怕……还得等等了。” 万氏啊万氏,你虽实为这后宫第一人,可若想喝上一杯这儿媳妇茶,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皇后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刚一出口,底下便有那年轻沉不住气的妃嫔噗嗤笑了出来。 那万贵妃连儿子都没有,又哪里能喝上这儿媳妇茶呢? 王皇后这一番连消带打的话,万贵妃虽是听到了心中,此时却是强忍着怒气,冷冷一笑。 王氏,你以为和纪氏勾搭在了一起,便可以......且让你得意一时,待会儿……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万贵妃冷冷一笑之后,摆足了气势,目光缓缓的扫过了在场的诸位后妃,待大殿之上安静了下来之后,这才冲着上首一脸不虞的周太后,淡淡颔首。 此时,王皇后和纪淑妃等人心中一紧,却见万贵妃看着张婉的方向,莫名一笑,而后才一脸深意的说道,“母后,臣妾身边的赵嬷嬷前几日出宫,偶然遇到了一个来自兴济的村妇。” 兴济一地?朱祐樘听到这里,不由邹了邹眉头。 婉儿她,不就是兴济人吗?难道,这贵妃万氏是想…… 朱祐樘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妻子。 张婉此时,却是一脸的平淡从容。 这万贵妃为了对付自己,既然派人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兴济,倒也是有心了。 只不过,她的有心,这一次,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万贵妃说到这里,见张婉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了起来。 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很沉得住气啊。可是再沉得住气,又能怎样?在事实面前,本宫看你还能怎么继续装下去! 万贵妃冷笑了一声之后,这才继续淡淡的说道,“本宫想着,咱们的太子妃不就是兴济人吗?这眼看太子和太子妃就要大婚了,这大婚的喜事,若是没有个娘家人的话,岂不是要委屈了咱们的太子妃?” 周太后听到这里,却是邹起了眉头。 这万氏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一个婉儿的同乡吗?她如此大张旗鼓的提出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万贵妃见众人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暗自一笑之后,这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臣妾为着太子妃着想,便命人将那兴济来的村妇,接进了宫。却不曾想,就那么巧了,那名村妇自称陈氏,和太子妃乃是......同村之人!” 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愚笨之人。此时,众人听到这里,自是心中一动,或多或少的便猜出了一些万贵妃的用意。 难道,是这太子妃张婉的身份来历,有什么问题不成? 纪淑妃自然是其中最着急的一个。张婉这个儿媳妇是她亲自所选,又是儿子心悦之人;若张婉的身份真的出了问题,那樘儿他…… 太子的婚事何其重要?若是今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樘儿的亲事成了笑话,那日后他还如何能坐稳这储君之位?如今,宫中可是有不少嫔妃都有孕在身了啊! 更何况,张婉和儿子毕竟已经成亲了,只差今日的这一杯茶了。若是她的身份不被认可,那对樘儿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啊。 无论如何,也要先让周太后接下这一杯孙媳妇茶,认可下张婉的身份才行! 纪淑妃暗自捏紧了帕子,正准备想个法子,让太后接下那杯孙媳妇茶时,万贵妃却是抬头冲着一旁的赵嬷嬷挥了挥手。“赵嬷嬷,还不带那陈氏来给太子妃娘娘叩头请安!” 万贵妃话音刚落,便有宫人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低着头,颤颤巍巍的来到了大殿之上。 “民妇兴济陈氏,给太后娘娘,给各位宫中的主子们请安!”那村妇陈氏一进大殿,头也没敢抬的,就跪在了周太后的面前,叩头请安了起来。 显然,这是一个已经提前被人给教导过了宫中规矩的妇人! 王皇后看到这里,不由转头,冲着有些着急的纪淑妃,摇了摇头。 这万氏明显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这个时候,不是他们能出头的时候。若是……到时候,恐怕也只能弃车保帅,先保下太子的声誉,再以图后计了。 这陈氏一出现,大殿之上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站在太后身侧的太子妃张婉来。 此时,张婉看着这突然出现在宫中的妇人,却也是深意莫名的笑了笑。 原来,这一位,便是陈大娘吗? 当初,自己本是要去找她的,只可惜后来却是阴差阳错的入了宫,以至于,那件事倒是耽搁了大半年了。 如今,这陈大娘既然已经入宫来了,也省得自己将来再回兴济一趟了。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笑着上前了一步。 “陈大娘,您快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陈氏听到这里,却是猛然一怔。 咦,这声音,似乎不是婉丫头的声音啊。那丫头的声音,可没这么好听啊。 此时,陈氏不由自主的便抬头看了过去。 陈氏看着锦衣华服珠翠饶环的张婉,只一眼,就倏地睁大了双眼,瞬间就恍惚了起来。 “婉丫头,真的是你!”一息之后,陈大娘很是惊喜的站了起来,拉着张婉的手,十分激动的说道,“一年前,邻村传来了你失踪的消息,大娘还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呢,却没想到,如今,你竟成了这宫中的贵人娘娘了。这真真是太好了啊……” 众人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万贵妃。 这万贵妃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啊?这一出故人相逢的戏码,又能影响到太子妃什么呢? 殊不知,此时的万贵妃心中,也是万分的诧异不已! 这陈氏不是说真的张婉已经在一年之前失踪了吗?她不是说,眼前的这个张婉,十之八九是假的吗?可此时,她又怎么当着众人的面,认下这张婉的身份了呢?莫非,这是一个阴谋…… 难道,这陈氏之前的话都是在骗自己吗?那……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抬头,狠狠的看向了一旁的太子朱祐樘。 今日之事,一定是朱祐樘这个小孽种搞的鬼! 第120章 谁的阴谋 此时,万贵妃为何会认为这是朱祐樘在背后搞鬼呢?这话却要从这陈氏的来历上说起了。 在大半年前,朱祐樘和张婉初遇于御花园的宫宴之时,张婉曾假装晕倒,救过当时的太子朱祐樘一次。 而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意外相救,张婉却是引起了朱祐樘等人的警觉。 事后,朱祐樘和谢迁等人商议之时,曾派人暗查过当时那些秀女的底子。而张婉因为昏迷得太过巧合,自然是被谢迁等人所重点关注的对象。 当时,负责调查此事的李东阳,未免出错,就亲自派了人,前往兴济,去调查张婉的事情。 因为兴济离京城甚远,这一来一回的,也就耽误了几个月的时间。 因为张婉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复杂,李东阳的人实在是拿不准其中的分寸,这才带了陈氏入京,想要当面求证。 可偏偏,就在大半个月之前,当李东阳手下的人,带着陈氏入京之时,却意外的被万贵妃手下的人所拦截。 那万贵妃得知了李东阳带陈氏入京的目的,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本想在太子大婚之前,就揭穿张婉的身份,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在成亲之后第二日的敬茶仪式上,当面揭穿此事。 这一来,太子大婚已成,若此时知道了太子妃乃是莫名顶替之事,张婉固然是一死,可对太子来说,也已经是一个洗不掉的污点了。 二来嘛,如此一来,她自然也可以借机将此事,牵连到纪淑妃等人的头上。要知道,安排这假秀女入宫,并赐婚给了皇太子,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如今,婚事已成,纪淑妃等人,想要狡辩却也是不能了。 可万贵妃偏偏没有想到,这陈氏到了慈宁宫的这个当口,竟然会突然改口,当众承认了张婉的身份。 如此一来,又急又气的万贵妃,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是朱祐樘提前安排好的阴谋,为的,便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了。 其实,这一次,万贵妃倒是冤枉了朱祐樘了。因为,直到此时,朱祐樘还不清楚,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之前的情况来看,这陈氏分明是万贵妃安排好来为难妻子的人啊。可此时,他抬头,看着妻子和陈氏故人重逢相谈盛欢的样子,却是不解的邹了邹眉头。 罢了,婉儿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晚些时候,再去详查吧。 此时,王皇后等人,虽不明白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猜到,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万贵妃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贵妃妹妹,”王皇后起身,看着一脸青色的万贵妃,哂然一笑。“妹妹真是有心了,竟然提前请来了太子妃的娘家人,真真是有心啊。” 这个时候,她虽不能落井下石,可趁机奚落一番,自然是免不了的。 要知道,王皇后在后宫之中,可已经被这万贵妃打压了十多年了啊。 王皇后话音一落,纪淑妃也是跟着笑了起来。“是啊,贵妃姐姐真是有心了。姐姐既然如此为太子着想,待会一定要好好的喝一杯儿媳妇茶啊。” 纪淑妃心中憋着火气,此时开口,自然更是狠狠的加重了这儿媳妇茶几个字。 王皇后和纪淑妃的这一唱一和,看在当场这一众嫔妃的眼中,自然也就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深意了。 更何况,此时刚刚复宠,仍风光无限的柏贤妃,还一直含笑而坐,未曾开口说上一个字呢! 如今,这后宫三足鼎立之势已成,此时万贵妃和纪淑妃一方明显是已经明争暗斗了起来,那么柏贤妃呢?是相帮一方,还是坐山观虎斗呢? 众人看着柏贤妃那似笑非笑的艳丽模样,自然是不得而知。 众人看到这里,不由又将目光看向了此时的万贵妃。 万贵妃看着众人或暗藏奚落或名目打探的目光,脸上更是青白交加,恼羞一片。 自她被封为贵妃以来,她万贞儿在宫中一向是说一不二,众人避讳,又何时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可如今,随着柏氏那个贱人的复宠,纪氏和王氏两个贱人的联手,这后宫之中的众人,是越发的不把自己这个皇贵妃放在眼里了吗? 万贵妃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的甩了下帕子,冷哼了一声。 “陈氏,”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只好将怒气发作了此事的源头之上,“你面前的这位太子妃,真的是兴济张婉吗?” 陈氏本是山野村妇,何时见过这样大的场面? 此时,她见贵妃娘娘厉声喝问,不由脖子一缩,双腿一颤,若不是张婉在一旁搀扶着,差一点就又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陈氏看着怒目而视的万贵妃,有些不解的说道,“这就是我们村的婉丫头啊,怎么了……” 说到这里,陈氏转头看了一旁的张婉一眼,又才抬头,战战兢兢的看向了对面的万贵妃,一副万分不解又由衷害怕的模样。 万贵妃见此,心中更是气得要死。 这陈氏此时如此的做派,是在向众人暗示自己威逼于她吗?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之前,明明就是这陈氏亲口告诉自己,这张婉是假的啊! 在宫中嚣张跋扈了十多年的万贵妃,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呢? 此时,她已经认定了这是太子朱祐樘的阴谋,自然不肯就这样轻易的善罢甘休了。 “陈氏,”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了心中的怒火,这才阴沉的问道,“之前,你不是说同村的秀女张婉跌入悬崖失踪了吗?那么眼前的这一位太子妃又是怎么回事呢?” 陈氏听到这里,也是一愣。 是啊,之前婉丫头不是跳崖失踪了吗?又怎么会做了太子妃娘娘呢? 张婉见陈氏的眼神有些涣散,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淡淡的笑了笑。 “陈大娘,”她上前一步,看似安慰的拍了拍陈氏的手,温和的笑道,“你别怕,如实的和贵妃娘娘说就是了。” “是,是。”陈氏的眼神此时已是重新恢复了清明。 “贵妃娘娘,”她紧紧的拉住张婉的手,有些害怕的说道,“之前婉丫头是失踪了,可我们乡下人也不知道她入宫了啊。” 说到这里,陈氏回头看了一眼张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就是因为如此,那李东阳大人派人来村里询问时,我们拿不住婉丫头的生死,这才一同入了京啊,要不然,我们也不会......” 陈氏的话语一落,张婉和朱祐樘这一对昨日才刚刚成亲的小夫妻,却是同时暗自邹了邹眉头。 第121章 巧合 是李东阳派人接了这陈氏入宫?朱祐樘听到这里,不由暗自一急。 不好,婉儿听到这话,会如何做想呢?她会不会因此误会了自己呢? 如今,自己和婉儿的关系,本就微妙了一些;若是因为此事,婉儿误会了自己不相信她,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和婉儿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因此生出了误会,自己又该如何弥补呢? 早知道这万贵妃会借此生事,当初,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该派人追回去兴济的人才是。 只可惜,这前朝后宫一直事多繁忙,自己这一忙起来,竟然就把此事给忘记了。 如今,该怎么办呢? 朱祐樘心中一急,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转到了一旁妻子张婉的身上。 此事的张婉,虽看似平静如常,心中却也是微微一警。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当初,她在离开兴济之前,还是应该去一趟那张姑娘的村子才是。 如今,此事以这样的方式,被人给摊开在了众人的眼前,那自己的夫君朱祐樘会不会介意呢? 他对自己这个妻子的身份,会不会起疑呢? 若是他和自己,因为此事而不能两心相应;那,自己的情劫,又该如何度过呢? 如今,万贵妃紧逼在前,自己迫于无奈,虽是暂时施法迷住了这陈氏;将今日之事,暂时的应付了过去。 可是,这夫妻二人过日子,不能总是生活在谎言之上啊! 这件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朱祐樘一个交代的。否则,只要那李东阳的人一回来,朱祐樘自然也会猜测一二的。 只是,自己的身份特殊,到底该如何跟丈夫解释呢? 哎!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暗自一叹。 当初决定顺势入宫,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张婉看着四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由自主的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一年多之前,自己刚刚踏出鬼谷山脉,初到兴济之时,无意间曾在城郊的小树林中,从一帮地痞无赖的手中,救过一个姑娘。 张婉本是偶然为之,顺手一救。却不曾想,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巧。被她所救的那位姑娘,正好也名叫张婉! 张婉本是修行之人,一向清心寡本不欲多管闲事,可面对和自己同名同姓而楚楚可怜的少女,她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天意使然,缘分如此。 张婉见少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便提出了送对方回家。却不曾想,那姑娘一听到回家二字,便忍不住的哭诉了起来。 在那少女的哭诉声中,张婉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眼前这个和她同名的少女张婉,家中已是父母双亡了。她替父母守孝之后,本欲去投靠邻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恋人。 却不曾想,就在此时,兴济官府却是下发了公文到了村里,说她已经被选为入宫的秀女了。 此事,对一个心有所属的孤女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了。 当入选秀女的公文送到这姑娘的手中之时,少女张婉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便偷偷的收拾好了包袱,想连夜赶往邻县求助。 只是,她一个妙龄少女,独身上路,又怎么能安全呢?于是,在经过这一片小树林之时,这才被人给盯上了。 若不是初出鬼谷的张婉,偶然经过了这里,又出手相救,那秀女张婉恐怕已是…… 彼时,张婉听到那少女的哭诉之后,也是邹了邹眉头。 “张姑娘,既如此,我便送你去邻县一趟吧。”张婉一叹之后,还是伸手扶起了哽咽不止的秀女张婉。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这姑娘和自己有同名同姓的缘分,自己就送她一程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秀女张婉听到这里,自然感激不已。 刚才,这位姐姐的身手,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有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姐姐相送,想来,这一路上,也会平安很多吧。 就这样,两位姑娘,一边闲聊着,一边向着邻县赶去。 从这一路的闲聊上,张婉得知。原来,这秀女张婉的父亲,年轻时原本是一位监生,后来回乡之后,开办了一家私塾,倒也是教授了不少的学生。 这其中,有一位李公子,自小就跟着张婉的父亲学习,和这张婉,那自然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二人朝夕相处之下,早已是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 一年之前,那李公子和张婉约定,待回乡之后,便会上门来提亲。可偏偏,就在此时,张婉的父亲因病故去了。 张婉替父亲守孝之后,本欲托人去找那李公子,可偏偏就在此时,又被选入宫中。她无奈之下,这才想去邻县,投靠那李公子,一起想想办法。 一日之后,当两位张婉来到临县那李公子的家中时,这才发现,原来那李公子早已经在半年多之前,娶妻生子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秀女张婉自然是绝望到了心灰意冷,伤心到了恍恍惚惚。 张婉不忍见少女如此无助,只好又送她回家。 却不曾想,二人眼看就要回到村子里了,却在经过邻村的一处悬崖时,秀女张婉被恋人所背叛,又面临入宫的悲剧,一时想不开,竟然跳崖自尽了。 彼时,张婉虽有心相救,可到底还是无力回天。 等她纵身一跃,追到悬崖之下时,那秀女张婉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姐姐,”浑身是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秀女张婉看着追来的恩人,凄惨一笑,“我就要死了,麻烦姐姐将我身后的遗物送回村子里,交给陈大娘,让她替我葬在父母的墓旁……” 秀女张婉一说完,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张婉无奈,这才一边叹息着,一边处理好了对方的身后事,带着她的遗物,向着秀女张婉的家中赶去。 却不曾想,就在张婉刚一接近对方所在的村口时,几名官差,却是从斜里拦了过来。 原来,昨日村子里的人发现张婉失踪之后,里正担心上头怪罪之下,不好交代,这才去报了官。 这走失了秀女,可是大罪,兴济官府的人听了此事,自然是不敢耽误,连夜便派人到了村子里,追查此事。 就那么巧的,那几个上头派来的官差还没进村子口,便见前方的少女手中,拿的正是那入选秀女入宫的文书。 第122章 我是张婉 那几个官差本担心找不回秀女,回去不好交差;此时见了张婉,那自然是喜出望外。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人见了张婉手中那封被选为秀女的文书,自然是赶紧拦住了张婉的去路,核查了起来。 “张婉。”张婉修的本就是顺心意,且她自问行事之间,一向是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此时,面对旁人的盘问,她自然不会隐瞒姓名。 那几名官差一听,自然是喜不自禁。 原来,这便是那失踪的秀女张婉吗? 看她这样子,收拾好了包袱,分明就是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啊。 为了避免这秀女再次失踪,几个官差一合计,瞬间便决定,先将这张婉带入府衙再说,也免得将来这姑娘又想不开,再旁生枝节,多生事端。 以张婉的本事,几个官差又怎能拿她得住? 可是,当时的她初入人间,面对当今的世道,正是一无所知的时候。为了尽快的了解这个人间,为了尽快的历经情劫,她决定顺势而为,到宫中的藏书阁一观。 于是,张婉也没有多做挣扎,便顺从的去了府衙,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入了宫。 直到,此时…… 万贵妃面对陈氏的这一番说辞,自然是万分的不信了。 她既然已经认定了这是太子朱祐樘的阴谋了,又如何会相信这陈氏此时的话呢。 “陈氏,”万贵妃上前一步,看着几步之外的陈氏,摆足了贵妃的架子,颇有威严的说道,“你不是亲口说,有人看到那张婉跳崖了吗?如今,你又如何解释?” 如今的万贵妃骑虎难下,她今日摆出了这样的架势,若是不问出点什么来,岂不是让宫中的众人,白白的看了一个笑话吗? 况且,哪怕这张婉是真也好,她也要借机挑起太子朱祐樘对张婉的怀疑来。最不济,也要让众人知道,今日是这朱佑樘故意陷害了她。 总之,她今日是不能让那纪氏母子二人称心如意才是! “这,……”这陈氏乃是山野村妇,虽进宫这几日被万贵妃派人教导了一些宫中的规矩,可面对这样的贵妃娘娘,心中害怕之下,又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万贵妃见此,心中一喜,继而又再次逼上一步,厉声问道,“陈氏,你不是说那张婉乃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情人另外娶了她人,这才跳崖殉情了吗?” 万贵妃话音刚落,四周便凭空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太子妃在进宫之前,竟然和其他的男子,有了私情! 这样的消息,对于宫中众人来说,无疑是震惊无比了。 “没有,没有。”陈氏此时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紧紧的抓住了张婉的手,看着周太后的方向,颤颤巍巍的说道,“太后明鉴,民妇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张婉见此,这才暗中松开了被陈氏握在掌心的食指。 面对陈氏的矢口否认,万贵妃正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周太后却是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够了。”她抬头,一脸肃容的看向了下方的万贵妃,“贵妃,今日乃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喜的日子,亦是我大明老朱家大喜的日子,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贵妃万氏一直不喜孙子,周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在今天为难孙子和孙媳妇。 可周太后万万没有想到,这万贵妃为了逞一时之快,竟然不顾天家的颜面,当中污蔑太子妃和其他的男人,有了私情! 周太后又岂能容得下此事?在她看来,这万贵妃如今不止是嚣张跋扈,竟然还自私到了不顾皇家脸面和体统的地步。 如此妇人,岂能为天家宗妇!此时,周太后无比庆幸,当初没有顺着儿子的心意,立这万氏为后。 否则,如今的后宫之中,恐怕就要不成体统了! 万贵妃面对周太后的这一问,若在以往,她自然是要顶撞回去的。可如今嘛,后宫局势已然是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对自己,又已不向从前的那般信任和宠爱了。 再加上,今日之事,到底是自己一时疏忽,上了那小孽种朱祐樘的当,这才在众人的面前,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以至于多日的谋算,如今都已经是功亏一篑了。 此时,若是再在众人的面前,和周太后公然翻了脸;此事闹到皇帝的面前,恐怕也是自己理亏,到时候,因此失了圣心,反而是因小失大了。 想到这里,面对周太后眼里的厉色,万贵妃几次动了动嘴角,终究是狠狠的住了声,退到了一旁,冷眼看了起来。 “樘儿,婉儿,”周太后呵斥住了万贵妃之后,又缓了缓脸色,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孙子和孙媳妇,“继续敬茶吧。” 这一次,没有了万贵妃的相拦,宫中其他的妃子,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周太后作对。于是,这一番敬茶的礼仪下来,倒也是颇为顺利。 只不过,因为方才万贵妃的这一闹,周太后自然也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挑拨之意。 她知道,孙儿派人去了兴济一事,张婉知道后,心中必然会有所介怀。此事一个处理不好,这一对小儿女之间,恐怕就会…… 周太后自然希望儿孙幸福和睦,于是,在敬茶之后,便吩咐众人散了去,又派了人亲自送朱祐樘和张婉回东宫休息。 她希望,在剩下的时间里,小两口能趁早将误会解释个清楚。 朱祐樘回到东宫之后,挥手遣退了一干的宫人,转身看着一旁的妻子,虽几次动了动嘴角,却终究是化为了一声暗叹。 此时,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妻子解释今日之事。 毕竟,当初李东阳派人去兴济之事,乃是他亲口所同意的。况且,当初的他,也确定是想查一查妻子的底细。 可如今,面对眼前的妻子,这个自己一心所系的女子,朱祐樘只觉得心慌意乱,愧疚万分,可却偏偏无法开口解释。 朱祐樘的左右为难,朱祐樘的暗自叹息,张婉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她知道,丈夫想开口说的,一定是今天的事情。 可今天的事情,她又该从何说起呢? 张婉暗自叹息了一声,看着对面几番欲言又止的丈夫,还是率先的开了口。 “殿下,”她看着闻声回头的丈夫,凝声一笑,“今日之事,虽事出有因,可……殿下,我只能说,我是张婉。” 有些事情,譬如她的身份来历,她不能解释;可有些事情,她也不想一直相瞒。 于是,张婉这才暗自解释了一句。 第123章 她是谁 朱祐樘面对妻子这莫名其妙的一句,一愣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她是在向自己解释吗?可这件事情,不该是由自己先开口吗? 朱祐樘啊朱祐樘,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何时变得如此的优柔寡断了呢? “婉儿,”朱祐樘自嘲一笑,这才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今日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向你解释一番的。” 哪怕妻子会因此而误会自己,哪怕从此她和自己之间,会嫌隙丛生;可此时,朱祐樘还是决定摊开一切。 “殿下?”张婉闻言,却只是愣了瞬间,便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李东阳派人去了兴济一事?” 这件事情,她又怎会怪他!他是大明的太子,是这个景秀江山未来的主人,他要娶妻,自然是应该详查一番的。 更何况,如今的后宫之中,还是这样的危机四伏!身处这样险境的他,又如何能不步步小心,事事谨慎?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淡然一笑。 “殿下,”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丈夫,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不用解释。” 况且,这样也好,有些事情,她不便亲口解释;若他能自己去发现,那么,也就免了自己的为难了。 想到这里,张婉突然灵机一动。 是了,自己怎么把此事给忘记了呢? 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所谓夫妻一体,若他还把自己当做妻子,那么,有些事情,本来就应该他们二人一起去承担。 而兴济的事情,始终是个隐患,此事自己不便出手,若是由这位太子殿下出手的话,倒也是方便上了许多。 若他不肯接受这样的自己,那么,她再做打算,也是不迟。 “殿下,”张婉性子果断,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她既然做出了决定,自然不会避而不谈。 此时,她见朱祐樘一脸不明的看了过来,不由莞尔一笑。“我想,殿下应该去书房了吧。” 今日,那万贵妃既然已经带了陈氏入宫,想来李东阳那边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吧。这个时候,想来谢迁等东宫之人,应该已经等在书房,急得团团转了吧。 “婉儿,”面对妻子的善解人意,朱祐樘不由眼神一亮,“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信任我。 朱祐樘知道,妻子让他此时去书房,定然是为了处理兴济之事。 在这个时候,妻子如此的态度,显然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了。 “殿下,我等你。”送走了朱祐樘之后,张婉看着对方的背影,轻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若你信我,我张婉便仍是你的妻子;若你疑我,这皇宫之中,便再无张婉此人。 朱祐樘,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决定。 …………………………………………………………………………….. 书房之中,朱祐樘听完李东阳的回报之后,不由邹起了眉头。 一年之前,有人亲眼看到张婉坠崖身亡?那么,自己的妻子又是谁呢? 难怪婉儿让自己先来书房,为的,便是此事吗? 可自己呢?朱祐樘想到新婚的妻子,不由会心一笑。 不管怎么样,自己只需要知道,自己一直想娶的人,心悦的人,便是如今的妻子张婉,也就够了。 只是,兴济的事情,到底是个隐在暗处的麻烦。 如今,李东阳既然能找来那同村的陈氏,那么其他的人,自然也能找到同村的其他之人。 若是不处理好此事,将来,恐怕会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李大人,”想到这里,朱祐樘抬头看向了一旁一脸愧疚之色的李东阳,“除了此事,可还有其他的?” 他记得很清楚,今日在慈宁宫时,那万贵妃可是指出,那失踪的张婉可是跳崖殉情而死啊。 若只是跳崖失踪的话,还可以解释为被人所救,而后入宫;可若是真是有了殉情一事,将来,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再做文章啊。 “殿下,”李东阳闻言,却是怔了一怔,才再次开口,“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属下怀疑,如今的太子妃娘娘,恐怕是冒名顶替的。” 冒名顶替吗?朱祐樘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自己的妻子就是张婉。 “今日之事,虽事出有因,可……殿下,我只能说,我就是张婉。” 朱祐樘想起了妻子刚才在分别之前所说的话,不由又是一笑。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可妻子应该就叫张婉。因为,以婉儿那样的性子,是不屑于去说谎的。 那样清高的女子,那样出众的女子,又如何会说谎呢? 李东阳看着这样的主子,不由着急了起来。 “殿下,我们的人,根据村民所说,的却曾在那处悬崖之下,发现了一处无名之坟,并且在其中发现了一具少女的骸骨。以属下判断……”此事事关重大,实在是容不得半点的疏忽啊。 “李大人,”朱祐樘却是开口打断了李东阳的话,“你只需要记住,本宫的妻子,就是如今身在东宫的太子妃娘娘张婉。” “不错!”谢迁听到这里,也是击掌附和了起来。 “诸位大人,”谢迁看着众人都看了过来,这才凝声说道,“宫中的太子妃娘娘,就是真的张婉。” 此事,不管真相如何,都只能是将错就错了。否则,一旦真相公开,对殿下而言,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况且,如今宫中形势多变,正是殿下努力掌握朝政的好机会;此时,的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谢迁话音一落,房中的几人,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不错,若是太子妃娘娘的身份有问题,那太子殿下,岂不是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将来,若是有了其他的皇子,陛下又怎么会看待此事呢? 毕竟,这皇家啊,历来便是最注重颜面了。 “是,谢大人说的有理。”李东阳一旦想通了此事的关键,自然也就想得更多了,“只是,如此一来,兴济那边,恐怕就要再做安排了。” 此事已经被万贵妃所关注了,如今,那陈氏虽是不知为何突然改了口,可万贵妃一定会怀疑上的。 若是对方再派人去兴济核查的话,那将来,恐怕又是一桩麻烦的事情了。 接下来,几人针对兴济之事,做了一番安排之后,朱祐樘这才起身,往后院而去。 这一路上,朱祐樘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兴济之事。 若是那兴济的张婉果真已经坠崖身故了,那么,自己的妻子,她又是谁呢? “……我是张婉!” 此时,朱祐樘又想起了妻子的话,却是抬头看着新房的方向,微微一笑。 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知道,她便是自己的妻子。 无关名字和身份,只因为,她,就是她,是自己一心所系的她! 第124章 消息 关雎宫内,万贵妃一脸怒气的回到了内殿;身后的一干宫人见此,俱是不敢在此时近身伺候,只好战战兢兢的留在外殿,抬头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赵嬷嬷见此,却是眼珠子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才冲着众多宫人挥了挥手,自己却低头反身,步出了关雎宫外。 原来,赵嬷嬷也知道,这个时候主子的心情定然不好,若是自己近身伺候在旁,一个不小心,恐怕主子在慈宁宫得的那一腔的怒气,就要发作到自己的身上了。 作为奴才,一个贴心周到的奴才,此时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要暂时的抚平主子的怒气才是。 而在这个时候,能抚平主子怒气的人,赵嬷嬷知道,在这整个紫禁城中,也只有那乾清宫的皇帝陛下了。 此时,只有皇帝的御驾驾临这关雎宫,贵妃娘娘的心情,恐怕才会好上一些吧。 赵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御书房的方向,疾步小跑了过去。 寝殿之中,万贵妃摔碎了一地的珍宝瓷器之中,这才坐回床榻之上,抬头看着东宫的方向,冷冷一笑。 朱祐樘啊朱祐樘,你个小孽种,竟然设下了如此的圈套来对付本宫。 若不是有那陈氏的突然出现,本宫又怎么会以为抓到了你母子二人的把柄,继而没有再做其他的安排呢? 朱祐樘那个小孽种,果然比他的母妃纪氏那个贱人,还要难对付。如今的他,不过小小的年纪,便能想到借着那陈氏的出现,让本宫疏于防范之际,终究是让张婉那丫头,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 如今,这太子的大婚已成,元帕已收,后宫众人也已经喝了张婉的新媳妇茶,这太子妃的位置,恐怕终究是让承乾宫那贱人纪氏谋到了手中。 若是以往,受了这样的戏弄,自己必定要带人闯入承乾宫,吵闹一番,方肯罢休。 只是,如今因先太子夭折之事,以及那贱人柏氏的复宠,陛下待自己虽是宠爱有加,可到底是不如从前了啊。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更是狠狠的捶向了床头。 纪氏,你个贱人,我是不会让你们母子二人好过的。 万贵妃起身,正想着要使个什么法子,才能搬回这一局,也好出出胸口的这口郁气之时,赵嬷嬷那略带慌张的声音,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赵嬷嬷急匆匆的掀开了珠帘,一脸惨白的小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万贵妃闻言转身,看着赵嬷嬷的模样,不由邹起了眉头,“本宫还好着呢!” 这赵嬷嬷平日里行事也算是周到稳重,可为何此时却如此的慌慌张张,不成体统呢? 难道,是宫里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到这里,万贵妃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反而暂时的平静了下来。 “贵妃娘娘,”赵嬷嬷此时却是顾忌不到这么多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了万贵妃的身边,匆匆福了一礼,不待主子叫起,便自发起身,对着万贵妃的耳边,快速的说了起来。 “娘娘,边关传来急报,吐鲁番人以诡计诱杀罕慎,再次占领哈密,意图进犯关内!”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整个皇宫是如何的人心惶惶,赵嬷嬷作为宫中的老人,至今还记忆犹新。 此时,她听闻了那外藩蛮人又要打进这关内,心中的惶恐自然是非同一般。 更何况,如今自家主子万贵妃的亲弟弟万喜,此时还被发配在边关呢?若是边关出事,万喜又有个好歹的话,那贵妃娘娘岂不是…… 想到这里,赵嬷嬷的心中不由打了个一个冷战,便再也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 边关告急? 万贵妃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 “赵嬷嬷,”她抬了抬眉,看着赵嬷嬷那一脸的惶恐的不知所措,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若边关真是告急,弟弟万喜为何没有传回一点的消息呢? 看来,此事恐怕是另有蹊跷啊! “娘娘,”赵嬷嬷听到这里,却是一愣,继而眼神闪烁了几下,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老奴知道您今日心情不好,便想着去御书房,请陛下过来……却不曾想,刚到御书房的门口,便听到了这样吓人的消息。” 说到这里,赵嬷嬷虽是低垂着头,可也明显的感到主子的眼光一冷。 她也知道,这为上者啊,最忌讳的便是底下的人,胡乱的猜测自己的心思了。 连在这朝堂之上,都有圣心独裁,臣子不敢妄自揣测上意的规矩,更何况是在这更为诡异的后宫之中呢? 可此时,赵嬷嬷早就被吐鲁番人即将要攻入关内的消息,给吓破了胆,自然也就顾忌不到这么多了。 “娘娘,”赵嬷嬷努力的低垂着头,不顾上方那越来越冷的目光,硬着头皮,慌慌张张的说道,“奴才……奴才知错了。只是…..,只是奴才不忍见您伤心,这才自作主张,去了一趟御书房。” 说到此处,赵嬷嬷再也承受不住万贵妃那待着冷笑的目光,双腿一弯,“砰”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娘娘息怒,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啊!”她一边连连叩头,一边不断请罪。 赵嬷嬷知道,主子此时的心情本就不好,若是……那自己,恐怕也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片刻之后,眼见赵嬷嬷的额头已经是红肿一片,有着隐隐的血迹渗透了出来;万贵妃这才轻轻的摆了摆手,微微一叹。 “罢了,先起来吧。”万贵妃转头看着御书房的方向,眼中却是快速的闪过了一道精光,“不过,此事,下不为例。” 这赵嬷嬷虽是自作主张,可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好;更何况,她此时还带回了一个这样有用的消息呢! 边关告急?真真是一个好机会啊! 跪在一旁的赵嬷嬷,刚一抬头,便见主子的嘴角,似乎扬起了一抹轻笑。 这是怎么回事?赵嬷嬷不由一怔。边关告急,贵妃娘娘为何不慌,反而是一笑呢? 莫非……? 赵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心跳莫名加速,只好借着起身的动作,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主子,该不会是真的想要…… 第125章 边关有变 在同一时间,身在东宫的朱祐樘和张婉夫妇,自然也得知了边关告急,吐鲁番之地蓄意谋反的消息。 “婉儿,”朱祐樘看着新婚的妻子,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如今吐鲁番人以诡计诱杀了忠顺王罕慎,再次占领了哈密。父皇闻听了此消息之后,当堂就震怒不已。你可能还不知道,那吐鲁番人对我大明一直不安好心,此事,恐怕会……” “殿下,”张婉听到这里,却是邹眉打断了丈夫朱祐樘的话,“此事具体为何,又是什么时候传回的消息?” 这天下以谁为主,张婉乃是世外之人,本是毫不在意的。 可此时,她既然已经嫁给了朱祐樘,身为这大明江山未来的女主人,张婉也不能不多想一些了。 紫薇冲煞,若是破不了此局,将来,她又如何历劫证道呢? “消息虽然是今早才传回朝廷。可......”朱祐樘闻言,虽是有些不解,可还是担心妻子不明白前朝的事情,详细的解释了起来。 “婉儿,你有所不知。早成化十八年时,罕慎便率领哈密卫、罕东卫、赤斤蒙古卫万人,攻克哈密城,再连克八城,恢复故土。被父皇升为了左都督。后来,父皇见他一心归顺我大明,更是命他为忠顺王。” “据现在传回的消息来看,是那吐鲁番汗国速檀阿黑麻以罕慎不是蒙古人,假装与忠顺王结亲,然后将其诱杀。”提到前方战事,朱祐樘的语气明显凝重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嘉峪关离京城并不是太过遥远,这消息又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回来的。所以……” 朱祐樘说到这里,顿了顿,才一脸凝重的说道,“……所以,事发至今,恐怕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巧!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 事发嘉峪关,时间又巧合的在半个月之前。那此事,会不会那边有关呢? 想到这里,张婉却是突然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万贵妃的亲弟弟万喜,不就是被发配到了嘉峪关外,效力于那罕慎的手下吗? 以万喜的身份,哪怕是以戴罪之身被发配到了边关,可那罕慎又怎么会以一个普通的流犯来对待万贵妃的亲弟弟呢? 张婉不用想也知道,那万喜到了嘉峪关外,地位恐怕亦是不低。以对方的身份,罕慎被害之事,他不可能一无所知的。 “婉儿,你怎么了?”朱祐樘见张婉的神色似乎有异,不由有些关心的追问了一句。 婉儿虽出身平民之家,可自幼便跟着世外高人学艺,按说应该是不会被此事所吓到的啊。难道,此事,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想到妻子的聪慧和那过人的本事,朱祐樘不由心中一动。“婉儿,此事可是有……” “不错。”张婉回头,看着丈夫微微一笑。“殿下,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元宵节当日,自己留在那妖僧继晓身上的蓍草,突然就和自己失去了联系。而且,以自己的感应来看,那一小段蓍草在和自己失去感应之前,所在的方位,却恰恰就在那哈密一地啊。 而这几日,那关雎宫中的万贵妃的表现,也颇是令人耐人寻味啊。 若那边关真是告急,此时身在边关的万喜,身为万贵妃嫡亲的弟弟,不可能不传回一丝的消息吧? 可以万贵妃这几日的表现来看,分明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以此分析,边关之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邹起了眉头。 “殿下,”她想了想,还是抬目看向了自己的丈夫,“此事,朝廷的大人们,可有何看法?” 如今,她虽是太子妃,可有些事情,却是不便插手的。 “婉儿?”朱祐樘此时,却是动了几次嘴角,几番的欲言又止之后,最后才叹气说道,“为了此事,朝廷的大人们,也是分作两派,争论不休。” 有人恐土木堡之变再现,极力主张和谈;也有人自持泱泱大国的身份,要坚决一战。 朱祐樘想着今日早朝时的争论不休,不由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对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阴影,也难怪,如今连谢太傅也不支持主战了。 丈夫的无奈,张婉看在了眼里。 “殿下,”她低头,主动拉起丈夫的手,淡然而温和的笑了笑,“此事,朝廷上的那些大人们,既然是有人主战,又有人主和,陛下那里,恐怕还没有做出决定吧?” 只要圣旨一日不下,此事恐怕是没个结果了。 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自己一些时间,多做安排了。 “不错。”双手相握,朱祐樘只觉得心中一暖,“婉儿,我看父皇的意思,恐怕是想……” 主和二字,朱祐樘到底是不敢说出口的。 毕竟,圣心未定之前,又有何人敢妄自揣测呢?哪怕他是当朝的太子,也是不能。否则,被人传到了皇帝的耳中,那可就是图谋不轨的大罪了啊。 更何况,他身处太子之位,本就是敏感无比啊。 可朱祐樘不说,以张婉的聪慧,又如何能不知呢? 皇帝想要主和吗?若是如此的话…… “殿下,”张婉看着朱祐樘眼里的无奈和酸涩,心中莫名一跳,却是微笑着安慰了起来,“事情还没有定数,还是等陛下的决定吧。说不定,陛下也是想要主战的呢?” 尽管,张婉也知道,从土木堡之变后,就过得小心翼翼的皇帝朱见深恐怕也是畏战的。可此时,面对丈夫眼里的那一抹不干和无奈,她还是准备再却说一二。“殿下,我看…..” 不对!张婉说到这里,却是突然摇了摇头。 “婉儿,你想到了什么?”朱祐樘见妻子神色一凝,停下了话头,很是不解的抬头看了过去。却见妻子的目光突然一转。 他心中一动,也顺着妻子的目光,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关雎宫?万贵妃! 朱祐樘瞬间也看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暗万贵妃的弟弟万喜,此时正身在嘉峪关外啊。 “婉儿,你是说……”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一次,自己也不是没有一展抱负的希望。 第126章 是战是和 御书房内,皇帝朱见深看着面前呈放的八百里加紧军情,却是不由自主的便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 当年,也是外族来犯,父皇才会御驾亲征,以至于有了后面的土木堡之变。 后来,待皇叔继位之后,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想到这里,朱见深不由摇了摇头。那样的日子,如今的他,却是连回忆也不愿意去回忆了啊。 可如今,再一次的面对边关告急,面对外族之人的进犯边关,自己这个皇帝,又要怎么做呢? 身为皇帝,身为朱家的子孙,朱见深自然是想领兵一战,一雪前耻;可当年的事情,又告诉他,身为一国之君,处事万万不能轻率啊! 否则,若是战败的话……想到居庸关外,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的瓦刺人,朱见深只觉得心头一重,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 朝中的那些大人们说的对,若是此时轻举妄动的话,一旦那瓦刺人和吐鲁番人结为联盟,对大明左右夹击的话,那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呢? 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朝廷虽是有了一些底子,可也经不住战火的挥霍啊。更何况,这打仗不但是要死人的,更是要花上无数的银子啊。 若是赢了还好,毕竟还可以鼓舞人心;可一旦再次战败的话,那大明的江山,岂不是要摇摇欲坠了吗? 届时,若这江山不稳,那他朱见深,恐怕就真的成了这朱家的罪人,再也无颜去九泉之下,面对朱家的列祖列宗了吧! 朱见深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的攥紧了拳头,捶在了书桌之上。 朕,真是妄为朱家的子孙,天下的君主啊! “陛下!”正在此时,大太监张怀恩却是掀开珠帘,疾步的走了过来。“关雎宫的贵妃娘娘,递了折子请见!” “什么?”皇帝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贞儿要来这御书房,何时需要递折子请见了?这御书房的大门,贞儿她自然是随时可以进出的。 张怀恩此时,也是一脸的疑惑。 这御书房的大门,拦得住旁人,又哪里能拦住关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呢? 平日里,那万贵妃到了这御书房,哪次不是随意的进出呢?可偏偏今日…….! 张怀恩想到此时正在御书房外,举着折子,等着请见的万贵妃,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今日,这贵妃娘娘,如此大张旗鼓到闹得世人皆知的来到这御书房外,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 坤宁宫内,王皇后得知了万贵妃递折子请见御书房的消息之后,也是一愣。 这万氏,又想干什么? 前两日的太子妃敬茶之事上,那万氏携村妇陈氏而来,却无功而返后,难道还不肯消停几日吗? 事到如今,难道,她这个皇贵妃还看不出来,这天下,终究是在那些年轻人的手上了吗? 在王皇后看来,那日在慈宁宫中,那陈氏突然临场反口一事,不管是出于太子朱祐樘提前的安排,还是被太子妃张氏临场所变,都足以证明,此时身在东宫的那一对小夫妻,恐怕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那太子夫妇,这样小的年纪,便如此的厉害;那万贵妃,又如何是那二人的对手呢? 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由笑了起来。 还好,自己提前便与纪淑妃联盟交好了;还好,自己从未曾想过想与东宫为敌! 正在此时,大宫女冰夏的声音,却是从门帘处,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冰夏掀开了珠帘,见主子抬头看了过来,却是一脸神色复杂的将手中紧紧握着的小纸条,送到了王皇后的面前,“这是白大人,刚刚才托人送来的。” 白大人送来的?王皇后闻言,却是吃惊的站了起来。 如今的首辅白大人,虽是她王家暗中扶持的人。可……可父亲也曾告诉过自己,为家族利益着想,若非事态紧急,对方也是不会听命于自己,更不会主动和自己联系的! “什么消息?”王皇后脸色一紧,这可是十多年来,那位白大人第一次主动送消息来自己的坤宁宫啊。 冰夏虽是早就看过了纸条上的内容,可仍是一言不发的将消息递到了主子的面前。 此事,实在是太过事关重大了,还是让主子自己看了,再做决定吧。 冰夏乃是王家精心培养出来,送出宫中的宫女。她不想因为自己此时有些吃惊的语气,而影响了主子的判断。 王皇后结果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变。 “来人,”她一边小心的将纸条收起,放入了袖笼之中,一边起身,凝声而道,“摆驾承乾宫!” ……………………………………………………………………. 同一时间,正在慈宁宫陪伴周太后的张婉,也得知了万贵妃去了御书房的消息。 “皇祖母,”张婉扶着周太后,绕着慈宁宫的小花园,慢慢的散着步,“婉儿今日恐怕不能陪着您用晚膳了。” “哦?”周太后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是为了刚刚的消息?” 那贵妃万氏去了皇儿的御书房,到底是为了何事?此时,国事当头,儿子为边关之事,心烦不已;可那万氏却又偏偏大张旗鼓的去了御书房! 难道,那万氏,还想后宫干政不成?可就算如此,那婉儿此时离开又是为了何事呢? 莫不是,是因为那万氏所行之事?所以,婉儿想要处理此事? 那万氏虽是嚣张跋扈,可婉儿却是蕙质兰心,非常人所及;若今日之事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今后在这后宫之中,自己这个皇太后倒是可以省心一些了。 “婉儿,你且去吧。”周太后想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拍了拍孙媳妇的手,“正事要紧,祖母这里,你随时过来就是了。” “婉儿多谢祖母!”张婉低头,福身一礼后,却是淡笑着说道,“不过婉儿此时,却是要赶到母妃的承乾宫去请安了。” 去纪淑妃那里?周太后闻言,却是一愣。 那万贵妃去了御书房,婉儿闻讯之后,却怎么偏偏去了淑妃纪氏那里呢? 要知道,自然孙儿被立为太子之后,那纪氏虽是日益得宠,可终究是比不多贵妃万氏,在皇帝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啊。 此时,若是要淑妃纪氏赶去御书房阻止那万贵妃,恐怕是不妥,也行不通的吧? 在周太后有些不解的目光之中,张婉却是淡淡一笑,而后便笑而不语的眨了眨眼睛。 周太后见此,却是展眉一笑,冲着张婉摆了摆手。 “婉儿,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吧。” 罢了,罢了,自己终究是老了,这原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如今也是愈发的不灵活了。 如今啊,自己更是愈发的看不懂这些孩子们的心思了。 第127章 螳螂捕蝉 承乾宫内,随着“哐当”一声脆响,纪淑妃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滚烫的茶水顿时四溅而出,星星点点的溅落到了纪淑妃的身上,看得一旁的王皇后不由邹了邹眉头。 事情关己则乱,这纪淑妃平日里哪怕是再沉得住气,此时,恐怕也是心慌了啊。 然而此时,纪淑妃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茶水已经溅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是有些怔怔的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纪淑妃的脑中只觉得空白一片。 若皇后娘娘所言不虚,那樘儿他此次,岂不是危险至极? 不行,儿子已经是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寄托了,她不能让樘儿出一点的岔子。 “皇后娘娘,”纪淑妃突然转身,咬紧了嘴唇,对着一旁端坐着的王皇后,瞬间就跪了下去,“求您救救太子殿下!” 纪淑妃这突然的一跪,倒是把一旁的王皇后给吓个不轻。 “淑妃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王皇后赶紧起身,拉起了跪在脚下的纪淑妃,“我此时来妹妹这里,不正是想和妹妹你商议此事吗?” 王皇后一边扶着有些六神无主的纪淑妃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之上,一边也不由暗自的叹息了起来。 今日一早,那皇贵妃万氏,便大张旗鼓的去了御书房;也不知道那万贵妃对着陛下说了些什么,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有心议和的陛下,竟然是改了主意,想要御驾亲征,亲自领兵讨伐那吐鲁番人。 紧接着,前朝之上万氏一系的官员又纷纷上奏,在要求主战的同时,却又隐晦的提出了当年的土木堡之变一事,在纷纷表示了对天子御驾亲征的担忧之后,竟然不约而同的提出,让太子朱祐樘替父出征,亲临边关。 说什么这样一来,可以展示我大明天威,二来又可以让太子在天下臣民的面前,树立威信。 可这太子朱祐樘从小便生活在深宫之中,从未初入过军营之中,又如何会领兵作战呢? 况且,如今的前线大军之中,又多是那万喜的旧部,太子去了那里,又如何能展开手脚呢? 那战场之上,本就是刀剑无眼,危险无比,若是太子在前线边关有个万一的话,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那万贵妃打的如意算盘,大家又不是傻子,谁又会看不明白呢! 这一次,万贵妃分明是想借边关危机,趁机要了太子朱祐樘的性命啊! 可偏偏,这一次,却是国家民族大义在前,君臣父子孝义在先,若是太子退避了此事,真的让陛下御驾亲征的话,那将来,这太子殿下,恐怕就要落下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这样的一个罪名,对一国之储君而言,无疑是要命的。 因此,王皇后一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这才匆匆的感到了纪淑妃的承乾宫。 只是,纪淑妃身后没有一点的娘家势力,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出了着急,一时之间又能想到什么法子呢? 无奈之下,她这才狠心,对着王皇后,沉沉一跪。 纪淑妃知道,王皇后出身世家大族的王家,在朝中底蕴之深厚,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此时,若要在朝堂之上阻止此事,恐怕也只有求这位皇后娘娘出手了。 纪淑妃眼中的着急与无助,王皇后不是没有看在眼中,而是…… “淑妃妹妹,”王皇后坐到了纪淑妃的身旁,伸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本宫今日既然来了妹妹这里,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和纪淑妃母子二人早就结成了联盟,若是太子朱祐樘有了什么好歹,自己的将来,又如何保证呢? 纪淑妃闻言,心中一喜,眼神顿时一亮。 “皇后姐姐,”她反握住王皇后的手,有些激动的凝噎了起来,“谢谢姐姐,只是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那万贵妃得宠多年,在前朝后宫的势力,都非同一般。 更何况,这一次,她还率先站住了大义的名分,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对樘儿的将来,恐怕是…… 纪淑妃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冰冷,再也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妹妹别急。”王皇后见此,只好闻言安慰了起来。“淑妃妹妹,你所有不知,本宫一得到这个消息,便也联络了一些朝中的大人们,请他们也及时上书陛下,阻止此事。” 王皇后说到这里,见对面的纪淑妃眼中顿时又起了希望之色,却是顿了一顿,才斟酌着说道,“妹妹,虽说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此时,连皇帝都要御驾亲征,若是太子……” “妹妹知道。”纪淑妃听到这里,却是站了起来,“皇后姐姐,我也知道,当年,连先皇都曾经御驾亲征过,若是太子今次不去的话,恐怕将来再也无法在朝堂之上立足了。” 只是,儿子的前程在重要,可在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又如何及得上性命要紧呢? 生死攸关之际,纪淑妃当然是不想儿子去边关送死了。 “只是,姐姐也知道,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纪淑妃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停住了话头,心中一动。 “皇后姐姐,”她重新坐回了王皇后的身边,抬头看着对方,有些颤抖的说道,“如今陛下的年纪毕竟已经是不小了,而他的膝下就只有樘儿一个皇子,为保祖宗基业不失,为保大明江山永固,太子殿下也不能在此时亲临边关啊。” 纪淑妃虽是说的隐晦,可王皇后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若是在以往,以这个理由上书朝廷,阻止太子殿下出征边关,本来也不是不可。可此时,恐怕是不行了。 想到刚刚从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王皇后不由拉着纪淑妃的手,默默一叹。 “淑妃妹妹,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她抬头看着纪淑妃,语气沉重的说道,“太医院那边刚刚传了消息过来,长春宫的万才人肚子里怀的,已经确定是皇子了。” 那万才人已经有孕近7个月了,这样大的月份,以太医院那些太医们的本事,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分辨出对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纪淑妃听到这里,不由眼神一暗,瞬间便站了起来,意欲冲出殿外。 第128章 拖也不是办法 王皇后见此,只好赶紧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袖子,跟着站了起来。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王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向前侧身一步,拉住了脸上有些发白的纪淑妃,“此时,陛下正和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此事,妹妹若是在此时贸然闯入,恐怕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那有心之人,借机发难,针对太子殿下啊!” 这些年来,不管纪淑妃怎么避嫌,可到底还是太子朱祐樘的生母啊。 这母子一体,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若是纪淑妃在朝臣面前,有失天家体统的话,那太子殿下也必定会遭人非议。 纪淑妃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懂,这些年来,她才一直主动避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忍着骨肉分离之痛,故作冷淡的将儿子送到了慈宁宫,多年以来,不闻不问。 可此时,事关儿子的性命,她这个做娘的,又如何还能忍呢? 不行,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万贵妃的阴谋! 这御书房,那万贵妃能去,自己这个淑妃娘娘,又为何就去不得! 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一命换一命,也好过樘儿去边关赴死啊。 一想到这里,纪淑妃的眼神骤然一冷,便想不管不顾的冲到御书房去。 王皇后见此,自然不敢大意。 “淑妃妹妹,”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稳稳的拉住了纪淑妃的身形,“妹妹何必如此,事情还远远没有到这一步呢!” 纪淑妃眼中的死意,王皇后又如何看不明白呢? 此时,若是纪淑妃葬身于大殿之上,皇家为顾惜颜面,必然会压下此事,太子朱祐樘一时之间,也不会再有离宫的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有了一个自杀与宫中的母妃,这太子朱祐樘的储君之位,恐怕也就到头了。 没有了太子的地位,他自然也就不用出征边关了。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正是如了那万贵妃的意了吗? 若是让万氏的毒计得逞,那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岂不是白费了心机吗? 王皇后在后宫之中处处谨慎,事事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又怎么会让万贵妃踏上那最后的一步呢? 在王皇后看来,在这个后宫之中,任何嫔妃都可以做将来的母后皇太后,却唯有那万贵妃,不可以! 因此,她见纪淑妃存了必死的心思,这才赶紧以话相拦。 “妹妹,”王皇后的双手用力的握住了纪淑妃的手背,“白大人等一干朝中重臣已经赶去了御书房,阻止此事。妹妹,你也知道,陛下一向仁慈宽厚,若是大人们……” 那万氏一系人马虽人多势众,可她王家,到底是千年的世家大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白大人一行人,哪怕在最终也不能改变圣意,可至少也是能拖上个一时半刻的。 这件事情,只要陛下不立即下旨,要求太子殿下出征边关,那便就还有意思回旋的余地。 听完了王皇后的劝说之后,纪淑妃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皇后姐姐,刚才,是妹妹我糊涂了。”几息之后,纪淑妃快速的整理好了心中那杂乱的思绪,心念急转之间,却是突然多出了一个主意。 一旁的王皇后见纪淑妃的眼神突然一亮,不由跟着心中一紧。 “淑妃妹妹,”她看着一旁的纪淑妃。面带希翼的问道,“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虽然朝中有白大人等人相拖,可边关军情紧急,此事,恐怕是拖不了多久的。 王皇后虽是深宫妇人,不懂朝政之事,可面对这样的军国大事,出身王家的她,自然也知道,最多不过两日,朝廷便要做出最后的决断了。 否则,一旦拖的太久了,恐怕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就真的要再现了。 “皇后姐姐,”纪淑妃此时到底是不像之前那般的六神无主了,她回头看着王皇后,有些急切的说道,“若夭阻止此事,恐怕要求助于慈宁宫的周太后了。” 虽说周太后和皇帝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可到底也是亲生的母子二人。 若周太后一心阻止,皇帝恐怕也要思量三分的。 “这,……”王皇后听到这里,却是沉吟了起来。 求助周太后之事,王皇后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一想到当年的事情,王皇后却觉得希望不大。 毕竟,正是因为当年的土木堡之变一事,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才会冷漠到此啊。 纪淑妃因为出身异族的关系,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所以把希望放在了周太后的身上。可自己出身王家嫡系,却是多少知道当年的一些宫中隐秘的。 此事,若是由周太后开口相拦的话,必然会让皇帝想起当年之事。届时,这前朝后宫的形势会如何发展,恐怕除了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就无人知道了。 王皇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向纪淑妃透露一些当年的事情,也免得对方在无知之下,做错了决定。 “淑妃妹妹,你有所不知,当年……”王皇后刚刚一说到这里,却被人出声打断了。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一道冷清的声音,从二人身后的珠帘处,徐徐的传了过来。 内殿之中,后妃二人闻声,顿时心中一惊,不由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婉儿,你怎么来了?”纪淑妃看着眼前的儿媳妇,不由邹起了眉头。 儿子的生死大劫,一惊迫在眉睫了,婉儿作为儿子的妻子,此时怎么反而是一副不慌不忙的从容淡定模样呢? 莫非,婉儿她,还不知道前朝之事? 纪淑妃想到这里,不由暗自一叹。 樘儿和婉儿才新婚不过几日,若是此时樘儿去了边关,又有个万一的话,那婉儿她,岂不是要…… 纪淑妃的一默一叹,张婉自然是看在了眼中。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虽然,她已经和朱祐樘成亲了,可面对王皇后和纪淑妃,一向性子冷清的张婉,却是始终亲热不起来,这母后和母妃二词,更是喊不出来。 张婉冲着二人低头福了一礼,这才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冲着二人莫名的眨了眨眼。 “婉儿此时前来,却是受了太子所托,希望二位不要阻拦殿下亲征边关一事。” 第129章 黄雀在后 当然了,张婉此次前来承乾宫,并不是受了丈夫朱祐樘的所托,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稳住王皇后和纪淑妃的脚步而已。 因为,张婉知道,若说这是自己的意思,面前的这一后一妃二人,恐怕是不会听从自己的安排的。于是,她这才借了丈夫的名头。 果然,张婉的话语刚落,一旁的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便同时邹紧了眉头。 这是樘儿/太子殿下的意思? 樘儿他怎么会想到去边关呢?到底是母子连心,纪淑妃只顿了半息的功夫,便猜到了儿子的心思。 哎!樘儿他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啊,一心想着去边关建功立业啊。可,那是战场啊! 刀剑无眼而又危险重重的战场啊! 更何况,如今那前建安候万喜,还身在边关呢! 对方本就是军侯出身,从军多年,在军中颇有势力;如今,此人又去边关经营了大半年之久,在加之,身后又有万贵妃的撑腰;只怕,此时的嘉峪关,已经是那万喜的天下了吧。 有那万喜在,那边关岂不成了那虎狼之地? 樘儿他虽是一国之储君,可在军中并无半点的根基,这样的太子,去了军中,又如何能让众将士心服口服呢? 更何况,樘儿他自幼所学的乃是圣贤之道,帝王心术,对行军布阵一事,却无半点的经验啊。 这样的他,去了边关,若是引得将帅不和的话,将来战事一旦失利,这责任恐怕都要归到他这个太子的身上了。 只是,樘儿他毕竟还年轻,又是气血方刚的时候,在此时听闻外族来犯,身上流淌这朱家血脉的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恐怕,这一热血冲动之下,这才有了主动去边关的想法吧。 只是,儿子糊涂,自己这个做娘的,却不得不为他多考虑一些了。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松开了王皇后的手,上前几步,来到了张婉的面前。 “婉儿,”纪淑妃拍了拍张婉的手背,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樘儿的意思,母妃不是不知道,可此次让樘儿去边关之事,恐怕是那万贵妃的阴谋。若是樘儿一时不查,恐怕会…..” “淑妃娘娘,”张婉听到这里,却笑着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话。“您所说的,我和太子殿下都已经考虑到了。只不过,这一次嘛……” 说到这里,张婉见王皇后也已经占到了纪淑妃的一旁,不由暗自的点了点头。 这皇后娘娘此时出现在这里,恐怕是真心的为太子殿下着想了。 “只不过什么……”事关儿子的生死前途,纪淑妃听到这里,见张婉停了下来,不由赶紧的追问了一句。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张婉闻言,只得沉稳的解释了起来。“我和殿下也知道,这是万贵妃的阴谋,想要借边关之事,趁机暗害太子殿下。可是……” 说到这里,张婉自负一笑之后,才缓缓说道,“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万贵妃虽是出了这样的阴谋,可对太子殿下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啊。您二位也知道…..” 如今,太子虽身居储君之位多年,可到底接触政务不过一年的时间,在军中,更是没有一点的根据。 将来,若是他想要坐稳这大明的江山,就必须要在天下万民和满朝文武的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望。而又有什么,比在边关杀敌保家卫国,更容易在军中和民间树立起威望呢? 更何况,如今宫中怀孕的妃嫔也不在少数,若是将来陛下又有了其他的皇子,在那万贵妃的怂恿之下,皇帝也不是没有易储的可能啊。 届时,若是太子朱祐樘在朝堂和军中没有一点威望的话,这太子的位置,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稳的。 可若是此时,殿下在江山不稳风雨飘零之际,主动请缨去了边关杀敌。将来,一旦战事顺利,那么,太子在朝中的地位,恐怕就已经是无人可以动摇的了。 当然了,此事最重要的前提是,这一次,太子领兵出征哈密一地,是一定要胜利的。 否则,一旦战事失利,朱祐樘这太子的位置,恐怕也就到头了。 这个道理,王皇后和纪淑妃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二人也知道,那吐鲁番人既然密谋良久,一举占领了哈密一地,那也定然是准备充分啊。 可朝廷这边,却是没有半点的准备,再加上太子朱祐樘又丝毫不动行军打仗之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领兵出征,又哪里有半点的胜算呢? 正是因为如此,纪淑妃才存了哪怕是自己一死,也不能让儿子去战场的心思啊。 听完了张婉的分析之后,纪淑妃仍是摇了摇头。 “婉儿,你说的,母妃都知道。只是……”纪淑妃说到这里,却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王皇后,“只是,我和皇后娘娘都认为,此次边关一事,恐怕胜算不大。樘儿他此去边关,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错,”王皇后闻言,也是自然的接过了话头,“婉儿,如今你已经是太子妃了,有些事情也该劝劝太子殿下了。” 在王皇后看来,太子朱祐樘想要去边关建功立业,不过是年少气盛的冲动而已。 以她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一次,无论边关的真实战况如何,恐怕都已经被那万贵妃给安排好了吧。 她和纪淑妃都知道,这是万贵妃的毒计,太子朱祐樘去了边关,无异于是自投罗网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张婉既然同意了此事,又怎么会让朱祐樘独自去战场呢? 若是有了张婉一同前去的话,以她的本事,区区一个哈密,又怎么会拿不下来呢? 更何况,这一次,这边关,她张婉还得非去不可了。 当然了,若是太子出征,她跟随一起出征,自然是最方便不过的了。若是朱祐樘不去的话,张婉也要想着法子,单独去一趟边关的。 因为,就在昨日,她突然又感应到了那一小段蓍草的气息,竟然重新出现在了嘉峪关的方向。 那可是自己随身携带了万年之久的灵物,可此时竟然温顺的停留在了千里之外! 这在张婉看来,就很是有些意思了。 在如今这个人间,还有何人可以暂时的压制住自己随身携带的灵物呢? 此事,她若不去一探究竟的话,恐怕终是不能心安啊。 第130章 谋算了谁 张婉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要去边关一探究竟,自然也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也知道,若是不能说服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这一次丈夫朱祐樘的边关之行,恐怕是很难成行的。 毕竟,以王家在朝堂的底蕴来看,想要阻止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时,张婉见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仍是不同意此事,不由淡淡一笑。 “两位娘娘,”张婉冲着二人神秘一笑之后,这才冲着二人小声的说道,“二位娘娘有所不知,此次的边关之事,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的,实则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听到这里,果然皱眉抬目,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张婉。 除了万贵妃的阴谋之外,此事,还有其他的隐情吗? 见此,张婉这才故意左右看了看,见内殿之中再无外人,这继而才低声的说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此事太子殿下早就做了安排,只是为防消息走漏,这才没用声张。” 说到这里,张婉见面前二人的神色越发的迷糊了起来,这才很是神秘的说道,“殿下早就做了万全的安排,那吐鲁番人的行动,也早在殿下的预料之中。因此,此次若是殿下出征的话,必定能一举荡平哈密,收复失地。” 是这样吗?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听到此处,却是怀疑了起来。 听婉儿的意思,似乎那边关之事,怎么像是在太子朱祐樘的一手掌握之中呢? 只是,那吐鲁番人都已经攻占了哈密了,若此时太子朱祐樘真是提前做了安排的话,又如何会让异族之人,攻占我大明的疆土呢? 此事,说不通啊! 莫非是…… 突然,这一后一妃二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不由眼神一亮。 张婉见此,不由暗自一笑。 看来,在自己的暗示之下,时机已经到了。 “两位娘娘,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张婉说完,不待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回话,又继续说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其实,早在万喜被发配嘉峪关之时,太子殿下就已经在哈密之地,暗自做了好些的安排了……” 片刻之后,王皇后和纪淑妃在听完了张婉的话之后,终于还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婉儿,”尽管如此,纪淑妃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自信的女子,不由有些恍然,“按你所说,此次樘儿去了边关之地,那是十拿九稳可以获胜了哦?” 若是如此的话,这一次边关之行,樘儿还非去不可了! 只是,这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可置信呢?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万贵妃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纪淑妃相信,万贵妃既然走了这步棋,就必然已经和身在嘉峪关的万喜有过联系了。否则,对方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担上后宫干政的罪名,也要将樘儿送去边关呢? 这件事情,到底是樘儿算计了万贵妃,还是万贵妃等人谋算了樘儿呢? 此时,纪淑妃不知道。 “是啊。”张婉闻言,却是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所以,二位娘娘尽管放心就是了。若无万全的把握,太子殿下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呢?” “更何况,”说到这里,张婉却突然话锋一转,冲着后妃二人淡淡一笑,“更何况,这一次,我也会随太子殿下,一起出征呢!” 什么?婉儿要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征! 王皇后和纪淑妃听到这里,却的同时低声的惊呼了起来。 “婉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王皇后此时却是一脸肃容的看向了张婉,凝声说道,“你可知道,这历来皇子出征,可是从未有过随身携带妃嫔同行的前例啊。” 且不说前往边关,本就是为了杀敌报国的,若是携带一女子同行,难免会让人误会是为了享乐所用。到时候,又让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怎么看待这一军之主帅呢? 若真是携带了太子妃同行的话,太子朱祐樘又怎么能收服边关将士的心呢? 更何况,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这一旦做了皇家的媳妇,若无皇帝特封的恩旨,又如何还能出得宫去? 更何况,张婉还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当今的太子妃呢! “是啊,婉儿。”纪淑妃一惊之后,也是迅速的回过了神来。“这宫规森严,陛下是不会同意让你随樘儿出征的。” 这领兵出征边关,可是非同儿戏啊。婉儿想要跟去边关,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不,”张婉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二位娘娘,这一次,陛下一定会下旨,让我跟随殿下,一同出征的。” “哦?”王皇后和纪淑妃闻言,却是不解的看了过来。 “婉儿,你和太子殿下,可是提前安排了些什么?”王皇后心中一动,倒是十分感兴趣的问了起来。 若太子朱祐樘连此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倒是相信边关告急一事,乃是对方提前就安排好的后手了。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笑了起来。 “皇后奶娘,淑妃娘娘,”张婉说到这里,先是颇为调皮儿睿智的眨了眨眼睛,而后才压低了生意,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不用我和太子殿下想法子,有人自然会为我们安排好的。” 有人安排?是什么人会安排此事呢? 王皇后和纪淑妃闻言,只愣了片刻,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婉儿,你是说……”说到这里,纪淑妃拉起了王皇后的手,一同抬头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万贵妃,一定是万贵妃了。 在这后宫之中,想这么做,又有能力能这么做的,就一定是那贵妃万氏了。 那万贵妃一心想要除掉樘儿和婉儿,若是此次婉儿能随樘儿出征,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举除掉这二人了。 也只有这万贵妃可以说服皇帝,同意太子朱祐樘携带太子妃张婉一同出宫,前往边关之地了。 只是,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军中威严,皇帝会同意吗? “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张婉似乎看出了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在疑惑些什么,不由淡然一笑。 “二位娘娘,你们可别忘记了:如今,我和太子殿下,还刚刚成婚不久呢!” 第131章终于出现 成亲不久?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淑妃听到这里,不由抬头看向了一旁同样有些疑惑之色的王皇后。 这大明后宫的一后一妃,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确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摇了摇头。 这婉儿要随军出征,和她与太子成亲的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吗?那万贵妃又能利用此事做什么文章呢? 张婉见此,却只是淡淡一笑。 “婉儿,”纪淑妃见对面的女子只是笑而不语的样子,只好开口相问。“你和樘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面对张婉这个儿媳妇,纪淑妃突然生出了一些力不从心之感来。 儿子朱佑樘因为幼时生于冷宫长于冷宫的关系,自小便成熟稳重,心思慎密。这些年来,在这深宫之中,也是事事小心处处谨慎。 这儿子的心思本来就已经是万分的难猜了,如今,婉儿这丫头行事之中又处处透露出一些神秘来。 这一次,在哈密被吐鲁番人攻占一事上,这对小夫妻俩到底又在谋算些什么呢? 纪淑妃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了。 面对纪淑妃的这一问,张婉却仍是笑着摇了摇头。 “两位娘娘,天机不可泄露啊!”不是张婉在后妃二人面前故弄玄虚,只因此事很可能涉及到修真界中之事,她实在是不好对二人解释啊! 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凡尘俗世和自己原本所处的环境,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于是,张婉这才只好用此言敷衍了过去。 “婉儿,我是樘儿的生母,你们有什么事情……”纪淑妃闻言,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开口问个明白之时,站在她身旁的王皇后却是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纪淑妃回头,见王皇后对着自己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神情一怔之下,这才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罢了,孩子们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己这个做娘的也应该学会放手了。 只是,纪淑妃在怎么默默的开导自己,心中却仍是有一丝淡淡的怅然啊! 自己十月怀胎,又强忍着骨肉分离之苦,十多年来又费尽了心思才养大的儿子,如今也有事会瞒着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纪淑妃不由暗自抬眼,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张婉一眼。 常言道,有了媳妇便忘了娘,说的便大抵是如此吧。尽管,对张婉这个儿媳妇,自己也是满意的。可是,自己到底也是一个做娘的人啊! 此时,纪淑妃的暗自叹息,大殿之中的另外两个人却是都没有发现。 这王皇后一直无宠,膝下并无子女环绕,自然不能体会一个为人母的那点小心思;而张婉呢,一直过着清修随心的生活,就更是不能体会这样复杂的心情了。 “婉儿,”王皇后上前一步,走到了张婉的身旁,拉起了对方的手,颇有深意的说道,“既然你和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打算,本宫和你母妃,自然也是支持的。” 看婉儿这丫头的架势,自己和纪淑妃二人不支持恐怕也是不行的。既然如此,自己二人又何不干脆一些呢? 王皇后看得很清楚,这大明的后宫啊,将来一定是面前这位太子妃的天下。今日,自己卖对方一个好,将来待太子继承大统之后,自己和这丫头也总算是有几分的情面在吧? 毕竟,自己和纪淑妃始终是不同的!再怎么说,淑妃她才是太子朱佑樘的生母啊! “那婉儿就在此,待太子殿下,多谢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了。”张婉低头,浅笑一礼。 如今,太子已是成年,不便长留后宫之中,有些事情,也只有自己这个太子妃出面,和这深宫之中的后妃二位沟通一二了。 ................................................................................................................... 嘉峪关中,万喜看着对面的年轻和尚,却是皱起了眉头。 “你真是神僧继晓?”万喜不是不信此人的身份,毕竟,对方能绕过外面的千军万马,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的身边,就已经是有大本事的人了。 此时,他见对面的合上淡然的点了点头,却又不确定了起来。 只是,姐姐万贵妃也曾和自己说起过这神僧继晓的事情。在姐姐的口中,这神僧继晓在三十多年以前,便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可面前的这个和尚,眼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啊。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此人真如世人所传言的那样,乃是陆地神仙? 若是如此的话,自己若得到此人的相助;有了对方的那些神仙手段,那要对付外面的那些吐鲁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万喜立即眼神一脸,瞬间就站了起来。 “神僧,快请就坐。”他亲自起身,迎继晓坐了下来,又双手奉上了一盏热茶。 那吐鲁番人出尔反尔背信弃义,逼得自己退守关内,此时这神僧却是突然到访,岂不是天助我也? “侯爷,客气了。”继晓见万喜如此殷勤,心中不由淡淡一笑。 师傅说的没错,这万喜果然是万分的期待自己的到来啊。 想到师傅的安排,继晓是自然不敢过分的拿乔。 “侯爷,你也请坐吧。”继晓接过茶盏,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起,颇为和气的说道,“贫僧和贵妃娘娘也算是旧识了,侯爷既然是娘娘的胞弟,自然也不算是外人了。” 却不知,万喜听了此话,却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神僧,你有所不知,如今,我万喜已经不再是建安侯了。”见继晓似乎没有接过话头的意思,万喜一愣之后,只好自己解释了起来,“去年,某被人所陷害......” 片刻之后,直到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继晓这才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侯爷不必如此,”他单手行了一个佛理,却是一副世外高人的云淡风轻模样,“以贫僧看来,只要侯爷在此次的边关之战中,大捷而归,自然有重新封侯之日。” 万喜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 如今连神僧都说自己能重新封侯,看来,自己之前的一番动作,果然没有白费了。 “那就多谢神僧的吉言了。”万喜豪放一笑,却又倏然收声,冲着继晓抱拳一礼,“有神僧相助,想来这一次,我大明必胜啊。” 第132章 等到你 大明必胜吗? 继晓听到这里,却是暗自一声冷笑。 师傅早就安排妥当,若不是为了......恐怕这嘉峪关也早在师傅的手掌之中了吧。 “侯爷,”继晓看着一脸窃喜的万喜,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贫僧不过是一个方外之人,又如何能决定此等军国大事呢?” 万喜闻言,笑容顿时一僵。 这是什么意思?这神僧突然现身此地,难道不是受了姐姐所托,前来相助的吗? 若是如此的话,面对关外那十多万的吐鲁番大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了那人的话,和速檀阿黑麻一起,里应外合,要了那忠顺王罕慎的性命了。 原来,这万喜自从去年到了关外后,虽受到了一些将领的暗中照顾,可忠顺王罕慎却一直对其不甚上心。 甚至,因其是万贵妃胞弟的缘故,一直有心示好于太子朱佑樘的忠顺王罕慎,更是曾当众斥责过几个曾经暗中照顾过万喜的大将,为的便是警告众人,不要失了分寸。 万喜见有忠顺王罕慎在,自己恐怕是难以在哈密一地有所作为了,这才接受了那人的暗示,和速檀阿黑麻勾结在了一起,里应外合之下,趁机要了忠顺王罕慎的性命。 本来,万喜以为没有了忠顺王罕慎在,以自己的身份,这哈密一地,便应该是自己的天下了。可谁知,那速檀阿黑麻不讲信用,竟然趁机发兵,围攻哈密。 万喜一时不察之下,这才领着一众残兵败将,退守到了嘉峪关中。 此时的嘉峪关守将本就是万贵妃一系的官员,见万喜退守之地之后,自然的便将兵权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如今,大军压境之下,久等朝廷援兵不到的万喜,本是有些心烦。 他有心去找那人,想问问那速檀阿黑麻为何会突然背信弃义,不顾双方的约定,围攻哈密;可奈何,自从事发之后,那人却失去了踪迹。 万喜无奈之下,正准备向姐姐求援之时,却不想等来了神僧继晓的到访。 他大喜过望之下,本以为能得到对方的帮助,可此时听了继晓的话之后,万喜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听对方此言,似乎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啊。 那,若是如此的话,这神僧又是为何而来呢? “神僧,”既然想不明白,万喜便决定问个明白,“某乃是粗人出生,实在是听不明白啊。” 继晓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 “侯爷,”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悠悠的站了起来,“那速檀阿黑麻来势汹汹,侯爷若要硬抗的,恐怕是抗不住的。不如......” 说道这里,继晓见万喜的眼神一亮,这才继续说道,“以贫僧之见,对方此次进犯,气势如虹,若想要压下这股气势,恐怕也只有借用天家的真龙之气了。” 师傅说过,他想要等的人,就在皇家之中。 这一次,师傅设下如此局面,为的,不过是为了等那人出现而已。 可那人,真的会来吗? 想到紫禁城中那个女子的手段,继晓不由从心底打了一个冷战。 不过是一截小小的蓍草就将自己逼的如此的狼狈不堪,那样的女子,又岂会任人牵着鼻子走呢? 如今,据悉那个女子已经成了大明的太子妃,成了那人的妻子,这朱家有了如此能人相助,师傅想要打那人的主意,恐怕是很难的吧。 罢了,此事自有师傅做主,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继晓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如今,还是要想个法子,引那人出宫才是。而此事,却要落到这万喜的头上了,或者说,要落到那万贵妃的头上。 只是,京城有那名女子坐镇,自己不便前往,便也只好打这万喜的主意了。 万喜听了继晓的这一番话之后,倒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要借天家的真龙之气?那,岂不是让陛下御驾亲征吗? 可经过了当年的土木堡一事之后,如今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还敢御驾亲征吗? 恐怕是不敢的吧?更何况,若是当今天子出事,姐姐膝下无子,也必然会失势。到时候,等那太子朱佑樘继承大统之后,又哪里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呢? 所以,于公于私,恐怕都是不能让天子御驾亲征的吧。 可若是天子不来的话,按这神僧所言,似乎又不能赢得此次战役,若是自己战败,那迎接自己的,也是死路一条啊。 到底该怎么办呢? “请神僧教我!”万喜狠了狠心,就地跪在了继晓的面前。 “侯爷,快快请起。”继晓见此,却是单手向前,虚扶了一把。“此等大事,侯爷何不去书京城,问一问万贵妃的意思呢?” 问姐姐?万喜闻言,却是一脸的狐疑之色。 姐姐虽贵为皇贵妃,可到底也是深宫妇人,又如何能懂得这等行军布阵之事呢? 可他抬头看着继晓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到底还是如了对方的愿,将神僧继晓之言,飞鸽传书报于了京城之中的万贵妃知晓。 万贵妃本就打着借机除掉朱佑樘的主意,在接到了胞弟万喜的书信之后,自然是喜不自禁。 她知道了,有了神僧继晓的那一番话,陛下对御驾亲征之事,恐怕就会更加的动心了吧。 于是,她这才大张旗鼓的去了御书房,为的,不过是借边疆之事,逼朱佑樘领兵出征而已。 此时,在朝廷之上,为了太子是否应该领兵出征一事,正争吵个不停的时候;后宫之中,也是风云暗涌。 张婉虽是说通了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可周太后得知了孙子朱佑樘的决定之后,却是死活都不同意。 当年,亲身经历过土木堡之变的她,再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孙儿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那样的凄苦之痛,周太后承受了一次,却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张婉无奈之下,只好让朱佑樘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 她知道,想要说通周太后,也只有让丈夫亲自出马了。 而此时,面对这一消息,关雎宫中的万贵妃固然是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因周太后之故,而事出有变;而钟粹宫中的柏贤妃却是异常平静的笑了起来。 “娘娘,”重新回到柏贤妃身边的柳儿,看着主子这平静的一笑,不由着急了起来,“万贵妃有意让太子殿下出征,您就不帮帮他们吗?” 若没有太子妃张婉的帮忙,又哪里会有他们主仆的今天? 第133章 好消息 在柳儿看来,如今在这后宫之中,能在陛下面前,和万贵妃一争长短的人,也只有自己的主子柏贤妃了。 却不曾想,主子柏贤妃这几日一来,面对此事,却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无奈之下,柳儿这才大着胆子,提了一句。 帮?怎么帮?怎么才算是帮? 柏贤妃闻言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陛下欲让太子出征哈密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按理来说,最该着急的不应该是承乾宫那边吗? 可如今,那纪淑妃和皇后娘娘那边却是异常的风平浪静啊,那自己这个外人,又要如何相帮呢? 想到近日宫中的局势,柏贤妃也是深深一叹啊。 东宫那边,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为何纪淑妃和皇后那边没有丝毫的动作呢?难道,承乾宫那边,真的想要太子朱佑樘在此时出征,以立军功? 可,边关告急,若是太子此时出征,岂不是以命相搏吗? 这太子朱佑樘可是坤宁宫和承乾宫最大的底牌啊,那二人就真的舍得下这样的本钱? 若是一个不好,万一那太子命丧嘉峪关,到时候,她二人又如何和万贵妃相争呢? 不对,此事之中,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那太子朱佑樘既然在此时主动请缨,而王皇后和纪淑妃竟然也是没有相拦,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蹊跷。 若说那纪淑妃碍于太子生母的身份,为了避嫌,不便进言圣听,可那王皇后呢? 琅琊王家在朝中的底蕴非同一般。若是二人有心相拦的话,朝廷之上,又岂会只是如今的声势? 前几日,首辅白大人等一干人等,还曾以太子年幼,无作战经验为由,极力反对太子出征,可这几日,几人虽仍是偶有出口反对,可这风声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为之一变啊。 看这意思,明面上是那几位大人不欲违了陛下的心意,故意在朝廷之上退让了几分;可实际上,恐怕是受了坤宁宫王皇后的示意啊。 那可王皇后为何会如此做呢?若说这其中没有东宫的意思,柏贤妃说什么也是不会相信的。 毕竟,如今世人皆知,那坤宁宫的王皇后和承乾宫的纪淑妃,早已经公然的站在了一起啊。 既然如此,自己在此时,却是不好胡乱出手了。否则,一旦会错了意,岂不是会坏了东宫的安排? 只是,身在东宫的那一对小夫妻,此时到底又在谋算些什么呢? “柳儿,”柏贤妃回头,看着一脸懵懂的柳儿,微微一笑,“你去库房,将陛下日前赏下的那些东珠,给太子妃送些过去吧。” 以太子妃张婉的聪慧,想来必然能明白自己此举的用意吧。 “啊?”柳儿闻言却是一怔。“娘娘,这......?” 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出征在即,身为太子妃的婉儿妹妹恐怕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吧,又如何有心情欣赏那些珠宝呢? 贤妃娘娘这个时候送些东珠过去,真的合适吗? 柳儿本想开口问个清楚,却见主子柏贤妃已经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内殿之中。 于是,柳儿见此,只好无奈一叹,继而转身走向了库房的方向。 ........................................................................................ 东宫之中,张婉送走了丈夫朱佑樘之后,却是转身来到了花厅之中。 “柳儿,你来了?”她看着脸色有些着急的柳儿,不由淡淡一笑。此时的东宫乃是是非之地,可柳儿却出现在了这里,无疑只有一个可能了。 “见过太子妃娘娘。”柳儿依照宫规,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不管曾经二人的私交如何,可如今,二人在身份之上,到底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太子妃娘娘,”柳儿起身,看着对面的女子脸上那温婉如初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便放松了下来。“我家贤妃娘娘近日新得了一些东珠,让奴婢送来,送于太子妃娘娘您把玩一二。” 说完,柳儿将怀中一直紧抱着的一口小箱子,双手递到了张婉的面前。 果然是柏贤妃派柳儿过来的吗?张婉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有意思,在这个时候,柏贤妃竟然派了柳儿来东宫。莫非...... “李妈妈,收下吧。”张婉倒是没有让有些紧张的柳儿,多做等待。 她向李妈妈点了点头,待对方接过了柳儿手中的小箱子之后,这才上前几步,拉起了柳儿的手,“柳儿,你也坐吧。” “多日不见了,你在钟粹宫,过的可还好?”张婉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柳儿,未免对方说错了话,只好主动开口,接过了话头。 毕竟,一来,这后宫不得干政,二来嘛,此次出征之事,又牵扯颇多,实在是不便对人名言。此时,若是柳儿提起太子出征一事,自己反而还不好应对了。 “还好,多谢太子妃娘娘的挂念。”柳儿闻言,缅甸的点了点头。 如今的张婉妹妹,虽贵为了太子妃娘娘,可还是如从前一般的关心着自己吗? 想到这里,柳儿心中一热,还是仍不住的关切了起来。 “太子妃娘娘,近日,奴婢听说......”柳儿的话刚说道一半,却见张婉已经笑着冲自己摆了摆手。 “柳儿,太子殿下就要回宫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柳儿心思不坏,可却是太过单纯了一些。有些话,由她一个宫女来说,却是不合适了。 否则,一个不慎,恐怕会为柳儿她自己,惹来泼天的麻烦啊。 毕竟,如今的后宫还掌握在万贵妃的手中,以对方的手段,柳儿来东宫一事,一定是瞒不过对方的耳目的。 “太子妃娘娘,”柳儿没有想到,自己才一刚来,张婉却要撵自己出去。她一个情急之下,不由站了起来,“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张婉见此,却是笑着打断了柳儿的话,“柳儿,你和贤妃娘娘的心意,本宫都知道。” 说完,她拉着柳儿的手,一路将其送到了大门之外,直到出了东宫的大门,见到了那几个隐身在花丛中劳作的粗实宫人...... “柳儿,本宫和太子殿下成婚不就,尚且还......恐怕当不得贤妃娘娘的赏赐。”此时,张婉拉着柳儿的手,向着小花园的方向,故意有些哀怨的说道,“可贤妃娘娘厚爱,本宫作为晚辈,也是不敢推辞的。” “还请柳儿你回去,转告贤妃娘娘,若是将来,本宫有了好消息,一定不会忘记她的。”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这三个字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深意。 第134章 贵妃分忧 关雎宫中,赵嬷嬷挥手遣退了前来报信的宫婢,亲自踩着小碎步,迈入了万贵妃的寝殿之中。 “贵妃娘娘,”想到刚才送来的消息,赵嬷嬷的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鼓来。“东宫的钉子,刚刚有消息送来。” 不会那么巧吧?那位主子嫁入东宫,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啊。 难道,真如神僧所说,对方是难得的贵人?所以才会入住东宫不久,就有了好消息? “何事?”斜躺在美人榻上的万贵妃,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轻的摇晃着美人扇,显得慵懒无比,风情万种。 如今,朱佑樘那个小孽种终于要被自己送去边关送死了,万贵妃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没有了太子朱佑樘,那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失去了最大的凭仗,又拿什么和自己斗呢? 如今这后宫之中,虽说是三足鼎立,可只有自己凭借的,才是陛下的宠爱啊。 更何苦,如今那些年轻的后妃之中,多有了身孕;那长春宫中的万才人,更是身怀皇子,临盆在即。 此时,只要自己趁机出去了太子朱佑樘的性命;将来,小皇子养到了自己的膝下,自然又是大明的太子殿下了! 至于那小皇子的生母万才人嘛?哼哼,那万安已然在朝中失势,万才人没有了娘家人的依靠,又分位低下,又怎么能亲自抚养小皇子呢? 一个失势的嫔妃,又不得陛下的宠爱,等过上那么些日子,想让这样的一个人消失在这后宫之中,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等自己成了太子殿下的仰慕,王皇后和纪淑妃二人,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至于那刚刚才复宠的钟粹宫柏贤妃?万贵妃想到对方那绝色的容颜,不由狠狠的一声冷笑。 柏氏那个贱人,真以为陛下是宠爱于她吗? 不过是因为对先太子的愧疚之情而已! 这样的柏氏,待宫中多了一些皇子公主以后,陛下的心里又怎么会还时时刻刻的想着那个早就死去的孩子。解释,柏氏那个贱人,还怎么和自己争宠? 万贵妃此时,这洋洋得意的一笑,看在一旁等着回话的赵嬷嬷眼中,却是心中一紧。 主子的心情为何会好,赵嬷嬷的心中自然是清楚无比的。 可是,刚刚的消息,却又是那样的...... “娘娘,”赵嬷嬷见主子看了过来,心中一顿,再也不敢耽误,低头就说了起来,“今日,那钟粹宫的柏贤妃似乎送了些东西去东宫。而送去的人,正是太子妃娘娘之前在冷宫之中的好友,宫女柳儿。” 柳儿?是那个小宫女? 万贵妃听到这里,却是停下了摇扇的动作。 那柳儿和张婉那丫头,关系非同寻常。 此时,对方去了东宫,又是为了何事呢? “继续说。”万贵妃皱了皱眉头,继续摇动起了手中的美人扇。 东宫的钉子既然传回了消息,就必然不止是这一点吧。 果然,万贵妃话音刚落,赵嬷嬷便吞了吞口水,面色一紧,有些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 “娘娘,据我们的人回报,那太子妃张婉在送走宫女柳儿的时候,似乎提到了什么好消息.....,还说,会尽快告诉柏贤妃。而看柳儿那丫头的模样,似乎也是闻言一脸的喜色啊。”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那东宫的一宫之主太子朱佑樘就要赶赴边关送死了,东宫之中,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万贵妃听到这里,不由坐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能让太子妃张婉视为好消息的,又能是什么呢? 片刻之后,万贵妃心中一动,面色一冷的同事,亦是抬头看了一眼身旁有些欲言又止的赵嬷嬷。 “赵嬷嬷,此事,你怎么看?”张婉那丫头嫁入东宫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难道就真的有了好消息? 赵嬷嬷见此,虽心中不安,表面上却是谄谄一笑。 “娘娘,这时日还尚短,老奴实在是......” 太子大婚之日的元帕,当日在慈宁宫,自然也曾偷偷的去看过。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若说那太子妃一举得孕,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当年的纪淑妃不就是凭借着一夜恩宠,便怀上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吗?那纪淑妃出生黎族,那些外族之人,说不定在生育一事上,有些什么不足外人所知的秘方,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这太子妃张婉,又是对方亲自为太子殿下所选的妻子,若是那纪淑妃将那秘法传给了自己的儿媳妇,那自然也是说的通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对贵妃娘娘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啊。 一旦那太子妃张婉真是怀了身孕,将来诞下的又是男胎的话,那这皇太孙的身份,可就坐实了啊。 当年,太祖皇帝在懿文太子过世之后,不就没有另立太子,反而立了懿文太子的儿子为皇太孙,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朱允炆。 有这样的先例在,届时,若那太子妃张婉真的诞下了皇子,那将来,就算贵妃娘娘养了皇子在膝下,恐怕也是不能继承大统了啊。 赵嬷嬷能想到的事情,万贵妃自然也想到了。 此时,她见赵嬷嬷期期艾艾的不敢明说,心中顿时也是一冷。 不行,自己绝不能让张婉那个丫头,生下孩子。 趁现在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开,不管对方此时是否有了身孕,张婉的性命,恐怕都是留不得了。 可此时,朱佑樘出征在即,若在此时,张婉身死的话,朱佑樘按理守孝,就必然会耽误那个小孽种的出征之事。 到底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张婉那丫头的性命呢? 万贵妃一边摇着美人扇,一边低头沉思了起来。 主子陷入了沉思之中,赵嬷嬷自然不敢打扰。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心中一紧,便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一旁,低头不语。 贵妃娘娘的脸色,明显带着森然的杀意。看来,那太子妃张婉,恐怕要命不久矣了。 片刻之后,万贵妃放下了手中的美人扇,却是轻笑出声。 “赵嬷嬷,”她转身冲着一旁的赵嬷嬷,妩媚一笑,“派人去御书房看看,陛下此时可曾有空?” 赵嬷嬷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娘娘,”她上前两步,搀扶着主子的手臂,一脸谄媚的说道,“前方战事要紧,太子殿下又没有什么经验。以老奴看,陛下此时,恐怕还在忙着呢。” 万贵妃闻言,倒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来。 “也是,陛下国事繁忙,本宫窃据皇贵妃之位,理应也该去为陛下分忧一二才是。” 第135章 子嗣为大 深夜,处理完前朝的政务之后,深感疲惫的皇帝朱见深,再次回到了万贵妃的关雎宫。 也许,只有在贵妃万贞儿这里,他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宁。 只是,以往这灯火通明显得温馨无比的关雎宫,今夜为何会如此的冷清呢? 一向爱热闹的贞儿,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呢? 朱见深摇头轻笑,负手迈入了关雎宫的大门。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大门口,赵嬷嬷领着一干宫人,见皇帝的仪仗一到,便恭恭敬敬的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没看到心爱的万贵妃来迎接自己,朱见深只好无奈一叹。 贞儿她,又在使小性子,怪朕多日不来看她了吗? 赵嬷嬷叫皇帝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主子万贵妃的吩咐,不由心头一动。 “陛下,”她躬身上前一步,走到了皇帝的身后,“贵妃娘娘暂时不在宫中,请陛下先到前厅歇息片刻。奴婢这就......” 贞儿竟然不在关雎宫?朱见深抬头看了看夜空,这都已经快亥时了,这么晚了,贞儿她又去了哪里? “赵嬷嬷,”朱见深知道,这个赵嬷嬷乃是贞儿的心腹,“贵妃娘娘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了,你们还不服侍主子休息?” 贞儿的年岁比自己还要大上不少,这更深露重的,她一人在外,若是着凉受惊了,又该如何是好? “回陛下的话,”赵嬷嬷在这后宫之中生活了几十年,自然能看到主子的眼色。“娘娘本是已经休息了,可......” 赵嬷嬷一顿之后,见皇帝的视线果然投了过来,这才有些故作无奈的说道,“可长春宫那边,先前突然传来消息,说这万才人动了胎气。贵妃娘娘担心皇嗣有碍,心中一急,便不顾奴婢等人的劝住,急忙赶了过去。” 万才人动了胎气,贞儿也去了长春宫? 朱见深闻言,自然也是焦急万分。 “来人,摆架长春宫!”朱见深话音刚一落,正转身欲离开关雎宫时,却见远处传来了点点灯火。 “陛下,”赵嬷嬷见此,赶紧故作激动的说道,“是贵妃娘娘回来了。” 婉贵妃既然回来了,皇帝朱见深自然不会再离开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远远的,万贵妃一见到皇帝的仪仗,便笑着快步迎了上来。 “陛下恕罪,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未曾躬身迎接。”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仪态万千的颔首一礼。 “贞儿,快起来。”朱见深见此,自然是伸手扶住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真是辛苦你了。” 这大半夜的,贞儿她还要不辞辛劳的去看望自己的另外一个女人和孩子。 “陛下!”万贵妃闻言,却是大方的一笑,“陛下说的是什么话。如今,陛下您国事繁忙,臣妾身为后宫女子,不能在国事上为您分忧,也只能在这些后宫之事上,为陛下分忧一二了。” “更何况,”说道这里,万贵妃有些自嘲的一笑,“臣妾窃据皇贵妃之位,又蒙陛下信任,将这偌大的后宫交给了臣妾来打量。臣妾,又岂敢不用心呢?” 万贵妃娇嗔的瞟了皇帝一眼,这才又继续说道,“陛下,您也知道,在贞儿的心里,最重要的,便是陛下您了。所谓爱屋及乌,陛下您的子嗣,贞儿又如何能不关心一二呢?如今,那万才人即将临盆,臣妾自当小心照顾的。”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话,听在朱见深的耳中,那自然是感动万分了。 “贞儿,辛苦你了。”皇帝拉着万贵妃的手,一脸的深情。“是朕,辜负了你!朕......” “陛下,”万贵妃闻言,赶紧伸手捂上了皇帝的嘴唇,故意不满的说道,“你我夫妻一体,又何必多说。只是......” “只是什么?”朱见深伸手握住嘴边的那只芊芊玉手,深情的抚摸了起来,“贞儿,你也说了,你我夫妻一起,既然如此,在朕的面前,有话不妨直言!” “是,”万贵妃借势依靠这里皇帝的怀中,有些伤感的说道,“只是,贞儿福薄,未能为陛下养大一个皇子。幸好,天见可怜,如今太子殿下,倒是成长得愈发的成熟稳重,颇具储君之像了。” “不错。”儿子朱佑樘近期的表现,的确很得朱见深的欢心。“贞儿,你怎么突然提起此事了?” 他亦知道,贞儿她和儿子之间,似乎关系一直就不怎么亲近。 “陛下,”万贵妃抬头,看着自己的皇帝丈夫,却是略带伤感的眨了眨眼睛,“臣妾刚才去看望了身怀六甲的万才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太子来。如今,太子出征在即,可他和太子妃毕竟才新婚不久啊。” 说到这里,万贵妃见皇帝神色一缓,这才继续说道,“虽说,如今边关告急,太子殿下即将出征。这边关之事,虽然重要,可江山基业的传承,岂不是更加重要?” “太子身为国之储君,肩负皇室血脉的传承,可他和太子妃张婉又是新婚不久,这......让臣妾不得不忧心啊!” 至于为何忧心,万贵妃没有说,皇帝朱见深却是明白的。 无非是担心太子此去有危险,恐怕无法为皇家留下血脉而已。只是如今太子出征在即,这些不吉利的话,贞儿她却是不便明说了。 “贞儿,”朱见深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听万贵妃这么一说,心中也不由犹豫了起来。“你所言极是。” 如今,虽然宫中多有怀有身孕的妃嫔,可说到底,那些都不是太子啊。 樘儿他,毕竟是自己一心教养了多年的储君人选,若是真是在前线出了意外,那对朝廷来说,恐怕也是震荡不小啊。 “陛下,”万贵妃见皇帝果然犹豫了起来,这才装作无意的说道,“若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就好了。” 朱见深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是啊,若是樘儿有了后,那...... “陛下,”万贵妃决定趁热打铁,“虽说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可此时国难当头,有些规矩,也可以通融一二啊。更何况,这夫妻人伦,在圣人眼中,亦是天理啊。依臣妾看,不如,就让太子妃随同太子一起出征吧。如此一来,一来,可避免那一对小夫妻,才新婚就要分离两地啊,也显得我皇家颇具人情;二来嘛,也是为了皇嗣着想啊。” 第136章 斩草要除根 万贵妃的话,无疑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朱见深的年岁毕竟已经到了这个砍上,对后代子嗣的看重,本就非同一般。 况且,因为当年的靖难之役,这皇家之中,又最为看重嫡庶之分。如今,这太子毕竟已经占了正统的名分,若是他出了意外,将来为了这储君之位,朝廷之上,恐怕又要动荡了起来。 而如今,虽然后宫之中有不少的宫妃都有了身孕,可毕竟就算这些孩子能平安出生,可到底年幼,将来怎样,一时之间怕是看不清楚的。 而自己的年纪,却是不小了啊。如今的自己,面对朝廷之事,本就已经愈发的力不从心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精力,去调教出另外一个让朝臣满意的皇太子出来了。 若是,将来为了这个位子,那些年幼的皇子纷纷卷入其中,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朝廷而言,都并非是什么好事啊。 可若是太子有了血脉,一切便都不同了。自己便可以学太祖皇帝,直接册立皇太孙,也就名正言顺,避免了将来那可能的纷争了。 只是,历来宫规森严,这后宫女子,又哪能随意出宫? 况且,此次樘儿出征,又是前去边关督战。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带着太子妃一同前往,在天下万民的心中,又该如何看待皇家呢? 届时,若是因此引起了边关将士的不满,与国有失,岂不是更是因小失大? 皇帝的担心,万贵妃自然也是明白几分的。 对此,她却早就想出了法子。 “陛下,”她挽着皇帝的手,坐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您恐怕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太子大婚之后,那太子妃的娘家也来人了呢。” 此时,万贵妃口中的娘家来人,自然是指那村妇陈氏了。 “这说起来啊,这新媳妇出嫁之后,本就有回门一说。如今,虽说这太子妃娘娘是嫁入了天家,可若是要回娘家省亲一番,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啊。” 回娘家?朱见深闻言,不由眼神一亮。 不错,若是借回乡省亲一事,将太子妃送出宫后,再悄悄让其跟在樘儿的身边,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又涉及后宫之事,他虽是一国之君,却也不好做主了。 “贞儿,此事,朕却要和母后商议一番了。”朱见深拍了拍万贵妃的手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也知道,后宫之事,朕,不便插手。” “陛下,”万贵妃闻言,倒是笑了起来。“陛下所言甚是,此事,理应如此。” 那周太后比任何人都希望朱家可以儿孙满堂,自然是不会反对此事的。 只要周太后不反对,那王皇后和纪淑妃,又怎么会反对呢? 届时,只要那张婉出了宫,不管她是真有孕也好,假有孕也罢,本宫都必定让她丧命宫外。 再不济,待她到了边关之后,刀剑无眼,也要让她和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做一对同命鸳鸯! 这样,方才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啊! .......................................................................... 因太子出征在即,皇太后慈恩怜惜,特下恩旨,准太子妃张婉回乡省亲的消息,在三日之后,正式传召天下。 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太子朱佑樘和张婉不由抬头,相视一笑。 “婉儿,你准备何时出发?”朱佑樘看着妻子那明媚的容颜,不由动容一笑。 自己三日之后,即将领兵出征嘉峪关,未免他人怀疑,婉儿她,自是不能和自己一同出征的。 “殿下,待送你离开之后,我再离开,也是不迟。”那万贵妃处心积虑的想要送自己出宫,想来,这出宫的一路之上,恐怕不会很太平吧? “那好,到时候,我让马文升安排一下,尽快安排些好手,随你一同前往。”显然,朱佑樘也想到了此事。 在他的心中,哪怕知道妻子本事不凡,身手过人,可仍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可能多的安排些人手在妻子的身边。 “不用了,殿下。”张婉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你忘了,我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弱女子啊。” 她毕竟不是凡人,有些时候,有旁人在身边,反而不便了。于是,丈夫朱佑樘的好意,她也只能心领了。 更何况,她此次费心谋算,想去边关,可不止是为了收服哈密一事。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去确定一件事情。 那一小节蓍草突然失去气息的事情,让张婉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修行之人,讲究天人五感。而张婉修的又是顺心意,她的直觉自然更是敏于常人。 这一次,自己想要避开万贵妃的人,想要尽快的赶去关外一探究竟,张婉自然是打算轻车简从,独身上路了。 以她的本事,想要感到关外,自然不能以常理论。 其他的不说,那缩地成寸的法术,需要的灵力,可是不多啊。 “婉儿,”朱佑樘见妻子执意如此,想着妻子的本事,倒也笑了起来。“你且一路小心,万不可大意才是。” 他也知道,妻子和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哪怕他心里再清楚,可一旦关系到妻子的安危,朱佑樘却仍是止不住的担心。 大概,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殿下,谢太傅他们已经在书房等了不少时间了。”张婉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这才笑着催促了一句。 丈夫即将出征在即,需要准备的事情,何止万千?这个时候,夫妻二人,各有要事要忙,可不是能儿女情长的时候。 送走了朱佑樘之后,张婉这才换下了一身接旨的华服,随意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挥手屏退了一干宫人,独自向这东宫的后花园而去。 绿树成荫,姹紫千红的小花园中,洪公公的身影,突然转出。 “主子,”洪公公低着头,努力的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请恕老奴越矩,这一次,就请带上我刘家的人,一起去边关吧。” 他早已经从张婉口中得知,那妖僧继晓此时正在嘉峪关外。 而他刘家和对方,却有了几十条人命的血海深仇! “好。”张婉闻言,倒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要洪公公注意一二。” 清风拂过,只见张婉嘴唇微动,洪公公的脸色却是骤然一惊。 第137章 祭祖 三日之后,天色未亮。 张婉肃穆容颜,盛装打扮,身着太子妃的华贵礼服,陪同一身铠甲,尤显英气的丈夫朱佑樘,一起出现在了奉先殿外。 今日午时,太子朱佑樘即将领兵出征,在此之前,作为国之储君的他,依礼自当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之下,前来拜祭祖先,以求庇护。 作为太子妃的张婉本是可以不来的,可为了在百官面前,以示心诚,她还是跟着丈夫一同来了。哪怕,此时的她,并不能迈入这奉先殿一步。 “殿下,”奉先殿外,张婉拉着丈夫的手,温婉而笑,“您进去吧。婉儿,在这里等你。”这奉先殿乃是皇家祭奠先祖之地,女子非皇后而不得其入。 此时,张婉虽是太子朱佑樘的原配发妻,可到底也只是太子妃,自然是不能入内的。 “好,”朱佑樘点了点头,看着妻子那温和如水的面容,心中亦是格外的平静。“婉儿,你在这里等我。” 等我大胜归来,等我.....再携手与你,共进这奉先殿。 待丈夫朱佑樘迈入了奉先殿之后,张婉却是微微的眯起了眼。 那万贵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奉先殿的左右安插了耳目。 张婉垂手而立,状似恭敬,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九曲回廊之后,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 有意思,既然你非要来这奉先殿一探究竟;那,我便成全你好了。 片刻之后,张婉似乎有些累了,微微侧身后退了半步,倚靠在了一旁的大柱子上;而一直在她身后暗中观察着她的宫女雪梅,却是心头一动。 太子妃啊太子妃,你在这奉先殿前如此失仪,若是被人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雪梅一声冷笑,见前方的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此事。便借着九曲回廊的掩护,悄悄的来到了张婉的身后。 几息之后,她见张婉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心中一喜之下,更是快速的惊呼了一声,意图引来四周众人的观看。 要知道,这奉先殿乃是何等庄严肃穆的场所?若是太子妃在这里祭祖之时,被众人发现睡着了的话,那该是如何的失仪大罪啊。 更何况,如今,可是太子殿下正在为此次出征,而祭拜先祖之时啊。 这太子妃祭祖之时,如此的不心诚,若是将来战事不利的话,那岂不是都怪她咯! 如今,自己替贵妃娘娘立下如此大功,这后宫之中,恐怕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吧? 雪梅打好了算盘,得意的看了张婉一眼,正准备转身悄悄离开之时,却是突然神色一僵。 怎么回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太子妃张婉怎么可能又笔直的站在了这里? 难道,刚刚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雪梅不由揉了揉眼睛,可这一揉,她便眼神涣散,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被雪梅的惊呼之声引来的众人,刚一回头,便见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竟然大大咧咧的推开了太子妃张婉,毫无顾忌的意图闯入奉先殿中...... 这奉先殿乃是何等庄严神圣之地!又岂是宫中的女子,可以随意进去的?连那中宫的皇后娘娘,都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内,跟在皇帝的身后,一共进出;那万贵妃何等得宠,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未踏入过这奉先殿半步,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了! 可如今,这个小宫女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孤身闯入这奉先殿中! 真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啊! “来人,还不进去拿下这大胆的奴婢!”不知是谁高声呵斥了一声,四周的官员、内侍以及禁卫军们,瞬间就从目瞪口呆之中,回过了神来。 “来人,来人,还不赶紧拦住这个大胆的奴婢!” “禁卫军呢,都在干什么呢?” “真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宫婢,也敢如此大胆。这后宫之中,也太过不成体统了。” 在众人的纷纷攘攘之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宫女雪梅便被人拖出了奉先殿。直到此时,她的双眼,这才渐渐的回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闯入奉先殿呢? 当雪梅看着叉在自己脖子旁的刀剑时,不由花容失色,惊呼了起来。 “不,奴婢没有闯入奉先殿,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奴婢是冤枉的,请各位大人为奴婢做主啊!” 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任凭雪梅如何的喊冤,一旁的朝中大人们,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来人啊,这贱婢竟敢在奉先殿前如此嚷嚷,成何体统?还不将这贱婢,关如暴室之中,交由贵妃娘娘处置。” 雪梅闻言,却是心中一动。自己乃是贵妃娘娘的心腹,若是此事最后由贵妃娘娘做主,那,自己岂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可正在此时,一道冷清的声音,却是瞬间打破了雪梅的希望。 “且慢!”张婉上前一步,看着被人拖行的雪梅,却是邹起了眉头。“各位大人,若是本宫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宫女,似乎是关雎宫贵妃娘娘身边的雪梅姐姐啊。” 张婉话音一落,四周顿时便想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什么,这个贱婢竟然是万贵妃的人! 今日,这太子出征在即,正在祭拜先祖之时,这万贵妃却派人来大闹奉先殿,这......! 众人想到这里,不由冷汗淋漓。 这万贵妃的嚣张跋扈,虽是众人皆知,可在场之人,却也万万想不到,这万贵妃竟然嚣张到了如此的地步! 大闹奉先殿,这贵妃娘娘,是不顾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了吗? 还是说,为了对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连表面的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呢? 众人看着被捂着嘴拖到一旁的宫女雪梅,一时之间,只得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贱婢,既然是贵妃娘娘的人,那便必然不能就这样交到关雎宫了。 只是,不交到关雎宫,又该交到何处呢? 况且,此事兹事体大,不仅涉及后宫之争,更是牵扯到了前朝之事。若是,此次太子殿下在前方战事失利,这样的罪责,又有谁人来承担呢? 那,届时,会不会有人提出今日之事呢?这擅闯奉先殿,意图破坏太子殿下祭祖,以致前线战事失利的罪名,可够诛九族了啊。 这样的罪名,雪梅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时,面对众人的面色阴沉,雪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雪梅的死活,自然没人管;而深知此事这个中利害关系的在场官员门,却是同时看向了一旁的太子妃张婉。 这个时候,也唯有这位太子妃娘娘最合适处理此事了。 毕竟,在奉先殿中祭祖的,是她的丈夫;此时在场的众人之中,也唯有她身份最高,亦是唯一的一个后宫主子! 第138章 警告 张婉见此,这才抬头看向了四周的朝臣们。 “各位大人,可能还有所不知。”她对着各位朝中的大人,微微颔首,“这位雪梅姐姐,乃是贵妃娘娘身边最为得力之人。而本宫虽身为太子妃,可到底亦是晚辈。” 这做晚辈的,又怎么能,怎么敢插手长辈宫里的事情呢? 更何况,众人皆知,那万贵妃又是如此的嚣张跋扈! 张婉说到这里,故意轻轻一叹,似乎有些无奈的说道,“如今,太子殿下又出征在即。想来,各位大人亦知本宫的处境了。” 是啊,这后宫可是万贵妃的天下啊。如今,这太子殿下一旦出征在外,这太子妃一人留在后宫之中,在万贵妃的手下,恐怕也就过不了好日子了。 虽说,这位太子妃娘娘即将回乡省亲。可这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啊。 这太子殿下不在宫中,得罪了万贵妃,太子妃恐怕也就难了...... 众位大人想到这里,心中也是纷纷一叹。 可是,此事事关重大,也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啊。 否则,一旦将来前线战事失利,又由谁来承担这个罪名呢? 况且,听说那番邦夷人,那可是格外的凶猛啊,这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攻占了哈密。此时,虽是太子殿下亲征,可这战事的胜负之数,还要两说啊。 若是一旦战败,今日的在场众人,因今日之事,恐怕都是脱不了干系吧,那至少也是个失责的罪名啊;即便太子大胜归来,届时那位声势必将逼人的国之储君,又会如何看待今日之事呢? 毕竟,这太子殿下和那位关雎宫的贵妃娘娘,可是有些水火不容的啊。 这此消而彼长,一旦太子势力大增,那贵妃娘娘又该如何应对?毕竟,今日这大闹奉先殿的人,可是她的心腹大宫女啊。 届时,若是太子殿下一意追究,不肯善罢甘休的话;万贵妃为了自保,又会不会把责任都推到自己等人的身上呢? 在场的朝中大人们,无疑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自然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而这个宫女,便是他们日后的退路。 然而,看这太子妃刚才话中的意思,明显是不想接下这烫手的山芋了。 那这个时候,自己等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众大人想到这里,不由再次打量起了宫女雪梅来。 今日之事,都怪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否则,自己等人,又何必如此的为难? 这贱婢,放是不能放的。可若是要处置的话,又该交到何人的手中呢? 这后宫之中,早就是万贵妃一手遮天了,一般的主子,又如何敢插手此事。所以说,这人选若是选的不好的话,恐怕不但落不下好,还反而会得罪了其他的贵人呢! 张婉将众人的犹豫都看在了眼中。她暗自一笑,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人的目光果然随之又转了过来。 难道,这位太子妃娘娘又愿意接下此事了吗? 毕竟,这东宫和关雎宫私底下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早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若说这太子妃娘娘想要借机打压那关雎宫一番,继而发一发胸中的那口恶气,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毕竟,这太子妃如此的年轻,这年轻人嘛,年轻气盛的,有的时候,恐怕也是考虑不到那么多的。 “各位大人,”待众人都看了过来,张婉这才无奈的说道,“此事,虽事关国是,可到底是发生在后宫之中。而这宫婢,也到底是后宫之人。因此,以本宫看来......” 张婉说道这里,见众人脸色一喜,却是故作为难的一叹,“因此,以本宫看来,不如就把此人,送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吧。” 多年以来,因为皇帝对万贵妃的宠爱,这王皇后,因是从不插手后宫之事,也被众人给忽略了;可说到底,她才是手持凤印,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 如今,这万贵妃的人闯了大祸,将人将来王皇后那里,却是再好不好了。毕竟,对方的身份,却是足够处理这件事情了。 众臣一听,也是此理,继而纷纷点了点头。 “太子妃所言甚是,臣等没有意见。” 就这样,等万贵妃闻讯,气急败坏的赶来奉先殿阻止之时,她的宫女雪梅,却已经被人送到了王皇后的坤宁宫内。 王皇后看着已经昏倒过去的宫女雪梅,却是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这太子妃张婉,果然是个妙人! 如今,她送来这犯了大错的关雎宫宫女雪梅,是想投桃报李吗? “娘娘,”一旁的大宫女冰夏见主子笑得格外的意味深长,不由疑惑的开了口,“娘娘,这太子妃娘娘将此人送来,可是不妥?” 难道,那太子妃想要让自家娘娘,正面去对付那万贵妃吗? 不妥吗?王皇后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太子妃此举,甚为妥当。”王皇后见冰夏一脸的不解,这才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冰夏,你可知,此次朝廷出征哈密,陛下将这粮草辎重等后勤一事,都交到了谁的手里吗?” 自古以来,这行军打仗,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在何方统筹粮草之人,往往可以决定前方战事的胜负啊! “难道,是户部的李尚书?”冰夏试着回答了一句。 自原户部尚书殷谦因贪污受贿,被发配边疆之后,如今的这位户部尚书李大人,可是太子殿下一力主张的呢! 这一次,太子殿下出征在外,让自己的人管理着粮草一事,不也很正常吗? 王皇后闻言,却是笑着回头看了冰夏一眼。 “冰夏,你又猜错了。” 啊?又错了?冰夏闻言,却是一脸的愕然。 那太子出征,不让自己的心腹之人管着粮草,难道,还会用别人的人吗? “不错,”王皇后见此,淡然点头。“这一次,太子殿下用的,乃是户部侍郎王林。” 王大人!二爷家的大公子! 冰夏差点就惊呼了起来。 别人不清楚,可出生王家的冰夏却是知道的,这王大人可是琅琊王氏的嫡系子弟啊。 难怪娘娘说,太子妃娘娘把万贵妃的把柄送来,是为了投桃报李了。 原来,是想报在此处啊。 “知道了吧?”王皇后笑着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东宫的那对小夫妻,可真是聪明之人啊。 这天下之大,可能够在一时之间,就凑够数十万大军粮草的,也只有我琅琊王氏了。 这一次,张婉那丫头,将那万贵妃的把柄送到自己的手中,为的,不过是换取我王家的支持而已。 真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可本宫,却偏偏还不能拒绝! 之时,如今本宫有了这万贵妃的把柄,又该如何给那万贵妃一个警告呢? 第139章 噩梦 王皇后正想着要怎样给万贵妃一个警告的时候,张婉却已经替她出了手。 毕竟,这好人做到底,送佛亦要送到西啊。自己既然已经打算向那位皇后娘娘展现自己的诚意了,那自然不止是这一桩了。 那宫女雪梅嘛,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而已。万贵妃本尊,才是主菜啊。 张婉被那万贵妃几番挑衅,便是再好的性子,也被对方给磨出了火气来。更何况,她张婉,可一向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啊。 之前,她一直置身事外,不想参合这大明天子的后宫之事,也就懒得和那万贵妃计较了。毕竟,这仙凡有别啊。她身为鬼谷天女,也就懒得和一个凡间的女子计较了。 可如今,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太子朱佑樘,那么,一切便已经不同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更何况,如今自己出宫在即,若不给这万贵妃一番警告,恐怕,留在宫中的淑妃娘娘也难以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了。 毕竟,自己已经嫁给了朱佑樘,而淑妃娘娘却是朱佑樘的生母。 在太子朱佑樘凯旋回宫之前,作为儿媳妇,张婉自认有照顾对方母亲的责任。这,大概也算是情劫里的一部分吧。 要知道,她既然已经入世,坠入了这滚滚红尘之中,又怎么可能完全的超脱世外呢? 这也是张婉这一段时间以来,在人间最大的体会了。 傍晚时分,送走了丈夫朱佑樘之后,张婉回到东宫,挥手遣退了一干宫人,独自一人回到了寝殿之中。 “李妈妈,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今夜就不用近前来伺候了。” 直到夜深人静之后,张婉这才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悄悄的翻墙溜出了东宫之外,身形急闪之间,却是快速的想着关雎宫的方向而去。 片刻之后,当关雎宫大门外那两个明亮的红灯笼,蓦然的出现在视力之中时,张婉这才停下了脚步,隐身在了九曲回廊之外的小花丛中,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虽然,洪公公早就打听到了今夜皇帝朱见深必定会留宿在这关雎宫,可张婉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决定再亲自确认一番。 此时,关雎宫一侧的院墙之下,借着御林军交叉而过的队形,张婉双足一点,身体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双足落地,轻若无声。 张婉见此处黑灯瞎火,并无值守的宫人,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那万贵妃一向是嚣张跋扈惯了,这手底下的粗使宫人们,也是自视甚高,学会了这偷奸耍滑的手段了。 借着花草树木的掩护,张婉小心的避过一干宫人,悄悄的靠近了万贵妃的寝殿,一跃飞到了房顶之上。 她小心的揭开一片琉璃瓦,借着月光,低头一看。 不错,洪公公的消息果然准确。今夜,这皇帝朱见深,果然是悄悄的来到了万贵妃的关雎宫。 为何说是悄悄呢?原来,今日乃是太子朱佑樘领兵出征之日,值此家国大事之际,朱见深作为皇帝,本该沐浴焚香,清心寡欲,以向上天百姓示意心诚才是。 只可惜,那万贵妃为了今日晨间宫女雪梅大闹奉天殿一事,担心那王皇后会趁机将此事算到自己的头上,故而千方百计,将皇帝朱见深秘密请到了自己的关雎宫中,想要提起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不,一番哭诉委屈之后,本是对万贵妃有所怀疑的朱见深,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选择相信了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女人。 此时,夜已经深了。 挽回了皇帝信任的万贵妃,一番风情之后,自然将皇帝留在了关雎宫中歇息。 张婉见下方床榻之上相拥而眠的皇帝贵妃二人,却是笑了起来。随着她的这一笑,突然此间一道夜风拂过,乌云亦是随风而动,慢慢的想着天空之中的那一轮明月聚拢。 不过片刻的功夫,本是月朗星稀的星空,顿时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 张婉见此,黑暗之中,她那一双显得格外璀璨的双眸,顿时便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很好,这样的一个月黑风高夜,实乃是一个绝好的好天气啊。 只见张婉单手一扬,几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柳叶,便已经静悄悄的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万贵妃,这便是我张婉临别之前,送给你的礼物吧。 张婉手中的柳叶随着夜风,摇曳而下。 这叶落随风而下的动作虽轻柔飘忽,却又十分有方位感的落到了万贵妃的寝殿之中,隐隐的没入了床下,花瓶之中,屏风之后,以及各处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眼见柳叶已经稳稳的落到指定的方位,张婉这才拍了拍手,坐直了身体,对着漆黑的星空,默默的运功了起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也只需要坐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睡梦之中,万贵妃只觉得心中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看着四周那熟悉而陌生的景象,不由一怔。 这不是柏氏那个贱人的钟粹宫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万贵妃点了点头,却是得意一笑。 是了,那还是十多年前了。那是,自己费尽心思,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了小孽种朱佑极的性命,便故作神伤的挽着陛下的手,来到了这钟粹宫中,暗暗得意的看向了柏氏那个贱人。 当时,自己依偎在陛下的身边,看着陛下厌烦了那柏氏,看着陛下下令杖杀了这钟粹宫合宫的宫人,看着这钟粹宫的大门,从此禁闭,着一闭就是十多年。 自此,除去了心头大患的自己,便再也不曾来过这钟粹宫了。 只是,今日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钟粹宫呢?自己不是和陛下这歇在自己的关雎宫吗?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陛下呢?陛下又去了哪里?难道,是被柏氏那个贱人,给勾走了。 心中狐疑的万贵妃不由抬头,四下打量了起来。 第140章 真的是你 万贵妃游走在钟粹宫之中,却是十分诡异的没有遇到一个宫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中一惊,顿时就停下了脚步。这钟粹宫何时落魄到了如此地步? 今日这钟粹宫,似乎有些不对啊。万贵妃看着四周阴森森的宫闱,突然眼孔一缩,浑身的汗毛瞬间都倒立了起来。 “万母妃,你来了?”一个糯糯的还带着奶味的稚嫩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的响在了万贵妃的耳旁。 她看着前方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那个奶娃娃,却是身形不稳,陡然的后退了半步。 “朱佑极!”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中毒死了十多年了吗?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万母妃,是儿臣啊!”半空之中的奶娃娃,甜甜一笑。 这一笑,看在万贵妃的严重,更是肝胆俱寒。因为,随着这一笑,朱佑极的五官之中,竟然慢慢的渗出了丝丝的黑血! 更诡异的是,七窍流血的朱佑樘,竟然就这样笑着,慢慢而坚定的飘向了万贵妃。 “万母妃,儿臣死的好苦啊!”明明是一句悲情诉苦的话,可这朱佑极却偏偏是用那奶娃娃的声音,甜甜带笑的说了起来。 这样惊悚的一幕,看在万贵妃的眼中,那更是诡异无比。 她想逃,转身就逃,可身下的双腿却向是被定住了一般,虽然颤抖不已,可竟然却是无法移动分毫!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朱佑极这个小孽种回来找自己报仇了吗? 万贵妃想到这里,更是浑身一冷,牙关颤抖。 不,别过来,别过来! 眼看那半空之中那七窍流血的奶娃娃就要飘到了自己的面前,万贵妃终于被吓得崩溃了。 “……朱佑极,本宫既然能杀得了你,又岂会怕你这死鬼小小的亡魂!“身心冰冷之中,万贵妃为了给自己壮胆,终于忍不住的大喊了出来! 这一喊,自然也就喊醒了一旁熟睡的皇帝朱见深。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枕边人,却突然觉得十分的陌生了起来。 贞儿,原来真的是你!是你,杀了朕的极儿! 朱见深闭上了眼,只觉得万分的痛苦。尽管,当年极儿遇害之事,他早些时候就曾怀疑过了万贵妃,可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那时,念着和万氏多年的夫妻情分,他也只好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相信对方,默默的放下了此事。 可此时,听到万贵妃亲口喊出了此事,朱见深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逃避了。 毕竟,自己不但是贞儿的丈夫,亦是极儿的父亲啊! 如今,贞儿她亲口承认了杀害极儿的事情,作为一个父亲,朕,又该如何抉择呢? 皇帝朱见深别过了头,只觉得悲痛不已,窒息万分。 几息之后,朱见深回头,深深的看了万贵妃一眼,眼中蓦然一沉,却是掀开被子,悄悄的走下了床榻。 贞儿,朕,终究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皇帝一下床,身边一冷,噩梦之中的万贵妃,顿时就惊醒了过来。 她倏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之上那熟悉的细锦纱床帐,终于大吁了一口气。 还好,这里还是自己的关雎宫,刚才,不过只是噩梦一场。 万贵妃心头一松,这才偏头四下打量了起来。 陛下呢?陛下怎么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床侧,刚刚才落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陛下!”万贵妃翻身坐起,不由高声惊呼了起来。 陛下不在这里了!难道,自己还在噩梦之中不成? 随着万贵妃的这一声惊呼,寝殿之外,因为皇帝的突然离开而面面相觑的众人,终于回过了神来。 赵嬷嬷第一个冲进了万贵妃的寝殿,不待主子开口,便一脸急色慌慌张张的说了起来。 “贵妃娘娘,不好了。就在方才,陛下一脸阴沉的离开了。”这么多年以来,陛下从来没有从娘娘的床榻上,中途离开的时候。 今夜,却是第一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贵妃娘娘惹恼了陛下,已经失宠了吗?若是主子失宠,那自己这些奴才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赵嬷嬷脸上的惊恐,万贵妃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慌什么!”她邹眉呵斥了一句,却是自己拿起了外衣,批在了身后。 赵嬷嬷见此,赶紧上前,服侍了起来。 “娘娘,”赵嬷嬷不得不慌啊。 上一次,陛下尚未歇息,却中途从关雎宫离开,便是去了那幽闭多年的钟粹宫,那柏贤妃因此而复宠! 这一次,陛下却是从娘娘的床榻之上,中途离开。那,这一次,又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赵嬷嬷不由抬头,看向了寝殿门口。 就在方才,她暗中命令小宫女跟了出去;此时,也该有消息回来了吧。否则,主子一旦问起,自己又该如何作答呢? 要知道,陛下中途离开,贵妃娘娘的心情,定然不好。若是自己再不谨慎一些,那主子的怒气,就难免不会发作到自己的头上了。 偏偏就在此时,万贵妃已是回头,冷冷的看了过来。 “可知道,陛下去了哪里?”刚才的噩梦,加上皇帝丈夫的突然离开,万贵妃的心情,又如何会好呢? 此时的她,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不安。 “回、回娘娘的话,”赵嬷嬷被这冷眼一看,心中一寒,连说话也不怎么利落了,“陛下刚刚才离开,奴婢已经命人跟着伺候了。可如今时间尚短,奴婢也不……” 她看着主子越来越冷的眼神,却是再也拖延不下去了。那个该死的小宫女,怎么还不回来回话呢! 正在赵嬷嬷以为自己会被盛怒之中的主子,发作一通的时候,寝殿的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道切切的声音。 “回主子的话,”被赵嬷嬷派出去的小宫女,终于回来了。“陛下,陛下又去了钟粹宫!” 小宫女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茶盏朝着自己,飞快的袭来。 一直隐身在房顶之上,看着这一切的张婉,终于直起身来,满意的笑了笑。 很好,以今夜的情景来看,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这位贵妃娘娘恐怕是再也没有精力,去找别人的麻烦了吧? 如此一来,自己和太子殿下,也终于可以安心的去应付外面的世界了。 第141章 你也有今天 张婉正准备离开,却见脚下突然灯火大作。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万贵妃领着一干宫人,就这样披头散发的追出了关雎宫。 想来,那万贵妃必然不甘心皇帝就此离开,是想要追上去解释一二吧。 只是,此时的皇帝,又愿意听她的解释吗? 张婉不知道,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毕竟,这万贵妃深得皇帝的宠爱信任多年,和皇帝又有那样的情分在。若是被她挽留住了帝心,那,自己今日的这一番安排,岂不是白费了苦心? 片刻之后,在钟粹宫的门外,万贵妃终于追上了有些心灰意冷的皇帝朱见深。 “陛下!”这凄婉唉转的一声陛下,顿时就让朱见深停下了脚步。 万贵妃见此,心中也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陛下肯停下来,看来,自己也还有机会。 万贵妃也知道,皇帝的突然离开,一定和自己的噩梦有关。 她虽也想到,自己在噩梦之中所喊出的话,恐怕已经被皇帝所知道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再挽回一二。 至少,不能让陛下在此时踏入这钟粹宫的大门!否则,明日一早,那各宫的妃嫔们,恐怕就要看自己的笑话了吧? 这些年来,她万贞儿何等的风光,又如何能让那些小贱人们,看自己的笑话! “陛下,”万贵妃上前一步,拉住了皇帝的袖子,“您真的要离开贞儿了吗?” 皇帝朱见深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会回头拥抱住此时正凝噎不止的万贵妃。 毕竟,贞儿她,亦在自己真心所爱,又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女子啊。 尽管此时的自己,对贞儿很是伤心失望;可不可否认的是,在自己的心中,贞儿仍然是自己最爱的女子,没有之一! 只是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他又怎么能回头呢? “贞儿,你且回宫休息吧。”朱见深闭上了眼,用力一甩,扯开了万贵妃的手。 万贵妃低头,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第一次心中有了害怕的感觉。 陛下,他竟然甩看了自己! 这么多年以来,自从自己第一次抱起还在襁褓之中的陛下之后,陛下就从来不曾甩开过自己! 可,今天...... 万贵妃抬头,看着皇帝朱见深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陛下!”她不甘心,自己的一生荣宠,就这样被付之东流;自己的一腔真心,就这样被消之怡尽。“你回头看看贞儿啊!” 万贵妃一边哭泣着,一边上去,从身后抱住了皇帝朱见深,将头轻轻的靠在了对方的身后。 点点泪珠低落,浸湿了皇帝背后的衣衫,也融化了皇帝心中的坚硬。 贞儿她,哭的这么伤心吗? 皇帝朱见深心中一痛,正想回头安慰万贵妃一番之时,却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柏贤妃就那样静静的依靠在钟粹宫的大门口,哀怨的看着自己,不言不语。 朱见深的动作顿时一怔。 是啊,若在朕此时回头的话,又如何面对柏氏,面对极儿呢? 万贵妃感到身前的男人,突然浑身一僵,她心中一紧,也就跟着抬起了头来。 是柏氏!这个贱人,是何时出现的? 看到贤妃柏氏,万贵妃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道滔天的恨意。若不是因为这个贱人,自己和陛下之间,如何会走到今天? 若不是因为这个贱人所生的那个小孽种,陛下今日又如何会离开自己! 柏氏,你这个小贱人,此时做出这样一幅哀怨的模样,又是想做个谁看呢? 难道,你还想当着本宫的面,再来勾引陛下不成! 贱人,你休想! 柏贤妃的出现,彻底点燃了万贵妃心中的嫉妒。此时,她见皇帝朱见深的目光又移到了对方的身上,心中的怒火就更加的不可抑制了。 “柏氏,你个小贱人。”这个时候,皇帝的冷谈让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她,再也顾忌不到那么多了。“你站在这里一脸的狐媚样子,又想做给谁看?” “当年,你便是这样勾引了陛下,如今,你又想再次故技重施吗?你个贱人,本宫告诉你,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当年,本宫可以收拾了你,可以收拾了你那小孽种,如今......” “够了!”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猛然回头,厉声呵斥住了口不择言的万贵妃。 他看着这样的万贵妃,披头散发一脸嫉恨的万贵妃,只觉得万分的陌生。 贞儿她,何时变成了这般的模样?自己记忆中,那个永远妆容精致,善解人意的贞儿,去了哪里! 朱见深只觉得万分的心冷。 “来人,送贵妃娘娘回关雎宫休息!”说完,朱见深便上前几步,来到了柏贤妃的身边,拉起了对方的手。 “爱妃,我们回宫休息吧。”贞儿刚才的话,一定很是让柏氏伤心吧。 这个时候,作为丈夫,最为对方儿子的父亲,他不能不去安慰柏氏一番。 被宫人扶住的万贵妃,看着朱见深和柏贤妃挽着的双手,不由后退了半步,一脸的绝望。 不,怎么会这样?陛下怎么会在自己的面前,去挽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 陛下,你忘记了吗?当初,你曾经亲口说过,你会永远陪着贞儿的啊! 陛下!万贵妃只觉得身体的力量一下就被掏空了。她无力的蹲在了地上,想要抱头痛哭,却觉浑身一冷,入坠冰窖,冻得她僵硬绝望,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陛下,你真的不要贞儿了吗? 柏贤妃就这样静静的挽着皇帝的手,慢慢的走进了自己的钟粹宫。无喜无悲,却又格外的哀怨动人。 皇帝看着这样的柏贤妃,哪怕心中心疼于万贵妃的无助哭泣,可却也不能狠心回头。 因为,他亦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直到身后的宫门被缓缓的关闭,柏贤妃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可即便如此,她却已经听见了万贵妃那无声的哭泣。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极儿病逝的那一年,自己也是这般无声的哭泣,也是这样的绝望到了没有了一滴的眼泪! 如今,风水轮流转! 万贵妃,不可一世的你,嚣张跋扈的你,独宠后宫的你,也终于有了今天吗? 第142章 替身 万贵妃在绝望之中,被宫人搀扶回了关雎宫。 随着万贵妃的离开,钟粹宫的大门之外,顿时便只剩下那两只随风摇曳的红灯笼。 又过了片刻,张婉这才从中一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看着钟粹宫的大门,微微一笑。 那柏贤妃被幽闭了这么多年,果然变得足够聪明了。 这一次,这位贤妃娘娘未发一语,却成功的从万贵妃的手里,抢走了皇帝陛下,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张婉可以想象,明日的后宫之中,又是多么的热闹了。 那些从前被万贵妃一手所打压的嫔妃们,估计明日都会去王皇后的坤宁宫请安了吧。 毕竟,任谁受了那么多年的气,到了这能够出气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奚落对方的机会吧? 即便,这不能带给万贵妃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可那些风言风语,以足够她好好的享受一阵子了。 更何况,以万贵妃那被宠坏了的高傲性子,又哪里受得了那个? 届时,王皇后的手里又有了那个宫女雪梅的把柄,再加上诸多妃嫔的刻意为之;想来,明日的后宫之中,一定很是热闹吧。 只可惜,这样的热闹,自己却是看不到了。 因为,明日一早,她便要奉旨回乡省亲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身为晚辈的张婉,为了避开后宫的又一轮风波,便提前整装待发,去了慈宁宫,辞别周太后。 周太后也已经知道了昨夜钟粹宫门口所发生的事情。以她的身份,自然知道,此时的张婉身为晚辈,在太子朱佑樘不在宫中的情况之下,确实是身份尴尬,需要提早避开一二。 于是,周太后也没有多话,只是叮嘱了几句,让她一路小心,早日回来,便也就让人送张婉出宫了。 张婉身为太子妃,又是奉旨回乡省亲,彰显的又是皇家的威严仁慈,这出宫的仪仗,自然是摆得十足。 数百锦衣卫开道,百官命妇相送,一直到了京郊的十里长亭。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婉声称累了,借队伍停顿修整之时,洪公公却带着一个面生的小宫女,进入了帷帐之中。 “主子,”洪公公躬身一礼,指着一旁的小宫女问到,“您看,这丫头,是否合适?” “奴婢刘灵儿见过主子。”这刘灵儿显然已经提前受到了指点,闻言,便立即跪了上来。 她身为刘家的嫡系后人,自然也是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张婉的身份。 此时,能为家族前辈口中的神仙主人效命,刘灵儿自然也是有几分激动的。 “起来吧。”张婉点了点头,抬眼打量了刘灵儿一眼,却是笑了起来。“这丫头不错,根骨极佳。”虽然没有灵根,可学习占卜之道,却也足以。 刘灵儿闻言大喜,立刻又跪了下去。 能得主子一声赞赏,将来若能主子指点一二,自己也未尝没有迈入先天境界的那一天啊。 “灵儿,你先起来。”张婉摆了摆手,看着一脸激动欣喜的刘灵儿,淡然一笑。“灵儿,洪公公都可告诉你了?” 不管怎样,此事,还需要灵儿自愿才行。 “主子放心,叔公都曾告诉过灵儿了。”刘灵儿赶紧点了点头。“主子,灵儿愿意的。”能成为主子的替身,在刘家众人眼里,是十分荣幸的一件事情。 “那就好。”张婉嘴角一扬,婉儿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只要这刘灵儿愿意,她要施展这换容之法,也就容易多了。 事不迟疑,张婉挥了挥手,洪公公见此,自然退到了一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而刘灵儿见此,却是一脸激动的闭上了眼睛。 张婉几个深呼吸之后,却是随手一扬,将手中的几粒小石子抛了出去。 待四周的天地元气生变的瞬间,她再次解开了自己的一层封印。在灵力充满全身的那一刻,张婉睁开了眼,单手一拂,缓缓的拂过了刘灵儿的面容。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刘灵儿便听到了自己的叔公刘洪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她,不由睁开了眼,却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正看着自己,温婉一笑。 这是怎么回事?刘灵儿大惊之下,不由抬头向四周看了去。 咦,主子呢?主子怎么不见了。 刘灵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叔公,刚一开口,还来不及说话之时,便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灵儿,这里就交给你了。”张婉看着变成了自己模样的刘灵儿,微微一笑。 而后,在刘灵儿和刘洪那吃惊的视线之中,她的身影淡淡化为了虚无,消失在了空中。 她还要提前赶往关外,确实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误了。 片刻之后,目瞪口呆的刘家老少终于回过了神来。 “叔公,这......”刘灵儿揉了揉自己的眼见,刚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这是......,这是主子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儿,”洪公公这才一脸复杂的走了过来,“你且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大明的太子妃,张婉殿下了。”直到,主子再次归来。 “什么!”刘灵儿大惊。难道,主子已经替自己换了容貌了吗? 可是,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呢?自己不过是闭了闭眼,便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了吗? 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难怪家里的老祖说,主子是神仙了。这样的手段,也确实称得上是神仙手段了。 刘灵儿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只想赶紧找一面镜子,好好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和主子有了几分的相象。 同一时间,哈密郊外的一片荒野之中。在无人发现之时,漫天的黄沙之中,竟然慢慢的浮现出了一座小小的峡谷。 清风拂过,峡谷之中竟然变得路树成荫,花香扑鼻,与峡谷外的黄沙漫天,寸草不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在此时,一位长发披肩,容颜绝美的白衣男子,从虚空之中,突然现身,缓缓的走到了阳光之下。 面如谪仙一般的他,冲着天空微微一笑,而后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节的蓍草,温柔一笑。 小师妹,你终于出关了吗? 第143章 等待数千年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却是邹了邹眉头,继而又是一声轻笑。 这清月的动作,倒也不慢啊。自己不过是刚刚才搬来此地,她就已经追来了吗? 这清月,当真以为自己不敢对她下手吗?若不是为了等小师妹的出现,自己早就容不得她如此放肆了。 白衣男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那一抹温柔的笑意,瞬间便化为了冷意。 只见他单手一拂,手中的蓍草,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却正在此时,虚空之中,又再次浮现出了一个红衣女子婀娜曼妙的身影。 轻纱蒙面的红衣女子,虽看不清其真容,可只看那卓越的风姿,便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倾慕了。 “火离师兄,”红衣女子的声音,如黄莺鸣柳,三分清脆七分婉转之中,竟然还带着丝丝柔媚入骨之意,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沉醉其中。 “师兄,你怎么来了这里,也不和小妹说上一声呢?”美人抬头轻叹,自带了几分的楚楚娇弱,显得格外的惹人怜惜;再配上那媚眼之中,哀怨无悔的深情目光,更是刹那之间,动人心扉。 只可惜,这样一个惹人遐想的女子,却终究不能打动某些人的心。 “清月师妹说的是哪里话?”白衣男子,也就是红衣美女口中的火离师兄,闻言却是嘴角一扬,颇似漫不在意的一笑。“我火离要去哪里,需要师妹你同意吗?” 这清月不愧是合欢宗的弟子,这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都是万种的风情。 只可惜,这样的风情,对自己而言,却是白费了心思。 “火离师兄,你知道清月不是这个意思。”一身红衣热火装扮的清月,闻言也不气馁。这几千年来,自己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是吗? 她亦知道,若不是因为对方还要在此地等那鬼谷天女张婉,恐怕早已离开,没有了踪迹,又哪里能让自己追缠上这数千年的光阴。 火离闻言,却只是但笑不语,抬头看向了谷外漫天的黄沙。 对着这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妹,他不知道是该感谢当年对方的出手相助呢?还是该痛恨其毁去了自己重回鬼谷的机会! 他火离,原本是鬼谷一脉的大师兄。如今,可却成了鬼谷一脉的弃徒! 想到当年之时,火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若是能时光倒流万载,一切都能重新开始,自己,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大概,也是会的吧?想到被自己收入了内府丹田之中的那一小截蓍草,火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 当年,师尊上元神君和一干人族大能一起,发现了天地元气的莫名流失。人界各派终全族之力,历经了数百年,却始终没有找到天地元气流失的原因,更是无法阻止其流失的结果。 于是,众多人族的大能之士商议后,决定摒弃和其他各族修真门派的纷争,以举人届大能之力,共同施法,暂时打通飞向小灵界的通道,让人间各派可以共同飞升,以保住此间各派的基业。 可那时,小师妹张婉正在谷中的绝地----冰湖之中,闭关证道。 小师妹张婉乃是鬼谷一派的天女,身份尊贵,自不必说。她的身上,还留有鬼谷一脉,飞升神界最后的希望。 那时,小师妹正在证道的关键之时,师门众人又如何敢轻易惊扰? 不得已之下,师尊上元神君为了鬼谷一派的上万弟子,只好决定冰封鬼谷,独自留下小师妹在人间证道。 可自己,又怎么能放心呢? 作为鬼谷一脉的大师兄,从小看着张婉长大的大师兄,火离的心中,一直是爱慕着小师妹张婉的。 可是,张婉是什么样的身份?身为鬼谷一脉的天女,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而自己呢?虽说是鬼谷一脉的大师兄,上元神君的大弟子,可真身却是一只旱魃!关于自己的出身来来,虽世间少有人知,可师尊上元神君,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师尊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却告诉自己,他火离,不是小师妹张婉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若他执意纠缠小师妹,必定会成为对方证道飞升神界的阻碍。因而,师尊也不准自己向小师妹袒露半分的心思。 可是,自己不甘心啊。可师尊是那样的厉害,自己再不甘心,也不敢有丝毫的越矩。 那些年,自己强韧着情苦,白日里故作平常的看着小师妹;夜深人静之时,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直到那一年,师傅决定带着自己一起飞升小灵界。 不,自己不能就这样去小灵界!若去了,小师妹若是直接飞升了神界,那自己,岂不是今生今世都看不到她了吗? 火离记得,在那个深夜,自己跪在了师傅的洞府之外…… 直到自己被师傅亲手关押在了后山的禁地之中。 那时的自己,是绝望的。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小师妹了。 却不曾想,就在人界修士举族飞升的那一日,同在昆仑山脉的合欢宗弟子----清月师妹,却趁着人族大能正全力施法打通小灵界的通道之时,而师尊的封印也因此减弱之时,偷偷的溜到了鬼谷后山,放出了自己。 “火离师兄,清月一直爱慕师兄,如今,趁上元神尊无力顾忌我们,师兄就和清月一起逃走吧。”留在人间,自己就可以和师兄做一对逍遥的恩爱夫妻了。 “逃走?”火离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是啊,自己是该逃走,只要逃过了这一时,等师尊他们飞升小灵界之后,自己便可以留在这里,日日夜夜的守着小师妹,直到对方破关而出的那一天…… 想到小师妹那绝世无双的容颜,那一颦一笑的灵动,火离情不自禁的便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清月师妹了。”火离记得,那时的自己,就这样走出了师尊的封印,逃出了后山之中…… 待师傅发现之时,自己已经逃到了山门之处,却偏偏就差了这最后一步。 火离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师傅只是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在无暇出手捉拿自己之时,却是冲着自己单手一指。 第144章 只为看你一眼 那瞬间,火离只觉得心神俱荡。 师尊的本事,最为鬼谷一脉的大弟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此时,哪怕师尊正和众人一起,全力打通通往小灵界的通道,可这一指的力量,却仍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 果然,就那随意的一指,师尊便已经收回了自己体内那属于鬼谷一脉所特有的灵魂印记。 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便再也不算鬼谷中人了。 那一瞬间,火离是怅然若失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开启灵智以后,就一直跟在师尊身旁的他,一直以鬼谷弟子自居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很快,火离又想到,还好,自己还可以留在人间,守着小师妹…… 然而,火离还来不及转悲为喜,师尊他老人家,再带着众多弟子飞升小灵界之前,却当着人界同门的面,亲自开口,将自己火离,这个曾经鬼谷一脉的大师兄,逐出了师门! “师尊,不要!”那时的自己,万分的愕然,更是万分的心痛。 因为,就在师尊开口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同时,自己被强力弹出了鬼谷的山门之外,眼睁睁的看着山门被封,掩如了茫茫的昆仑上脉之中,再也寻不到身影。 而自己,面对这一切,却因为失去了属于鬼谷弟子的印记,而无能为力。 就这样,茫然无措的自己,就跪在了终年大雪覆盖的昆仑山深处,一跪,便是三千年。 至今回想起来,火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跪上那三千年的。他只知道,那时的自己,一动不动,绝望到如同木偶一般。 被师尊逐出了师门,又再也见不到了小师妹,火离只觉得痛不欲生。 直到,清月的再次出现…… “火离师兄,”用了三千年,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才从小灵界逃回人界的清月,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你果然还在这里。” “师兄,”清月见火离不言不语,也不气馁,“师兄,你若再不离开,恐怕就永远也见不到张婉师妹了。” 什么意思? 三千年来,火离第一次眨了眨眼睛。 “师兄,师妹在小灵界之中,曾在无意之中得知,师兄的真身,乃是旱魃吧?”清月一叹,继续说道,“可这昆仑山脉却是常年冰雪覆盖,如今,没有各门派的秘境笼罩此地,以师兄的体质,又如何能在此地长留?” 水能克火,雪亦然! 清月见火离神色一动,又继续说道,“师兄,你不是想等张婉小师妹吗?又何必一定要等在此地呢?你们鬼谷一脉,不是最是擅长占卜之法吗?以师兄的本事,哪怕张婉师妹身份非常,天机难测。可只要师兄不放弃,假以时日,想来也能窥得一二天机吧?” 清月的这一番话,到底是打动了火离的心。 就这样,火离站了起来,抖落了全身的积雪,跟着清月一起,一步一步,却始终没有回头的,踏出了昆仑山脉。 千年的闭关占卜,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火离占卜出了一丝天机,得知了张婉终会重现人间的消息。 于是,他借天机所显,来到了嘉峪关外,这黄沙漫天之处,一等又是数百年的光阴。 数千年的等待,为的,不过是再看她一眼。 只一眼,火离心愿已足。他始终记得,师傅曾经说过,自己若执意如此,恐会成为小师妹证得大道的阻碍。可自己是那么的爱慕着小师妹,又如何会成为对方的阻碍呢? 他不会,火离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见上小师妹一面而已。 等见了小师妹,他就会…..罢了,还是等见了小师妹再说吧。 此时,火离眼中的那一抹温柔,虽转瞬即逝,可却仍是没有逃过清月的眼睛。 火离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眼中,还是只有小师妹张婉一人吗?你何时,可以回头看我一眼? “师兄,”清月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展颜一笑,“我知道,你一直想在此处等张婉师妹。不过,据我手下的回报,大明朝廷此次出征的大军之中,似乎没有女将啊。师兄也知道,我在人间各国之中,亦是点化了不少有灵根之人,其中,那……” 她知道,自己不该隐瞒张婉就在京城的消息;可,面对这个自己喜欢了数万年的男子,清月又如何甘心将他送到其他女子的身边呢? 她做不到! 她亦是知道,此事,能瞒过一时,却是瞒不了一世。可是,能多瞒一时,师兄便会多留在自己身边一时吧? 清月有些自嘲的想着,也许,就是这短暂的一时,火离师兄,便会回头看到自己了呢? 清月眼中的那一抹自嘲,自然也瞒不过火离的双眼。 “哦,是吗?就是你在人间点化的那个小和尚,继晓?”他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清月,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清月有事瞒着自己,不过,那又怎样? 天机显示,小师妹一定会来此处。那么,也就够了。 除了小师妹张婉,这世家其余的人和事,又和他火离何干? “火离师兄,”清月面对这样的火离,只觉得苍白无力。“我……” 这个男人,是永远这样的漫不经心,不冷不热吗? 不,清月摇了摇头。他只是对自己如此而已。 想到火离在昆仑山脉之中那千年的一跪,清月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亦有一颗痴情不悔的心。 只可惜,自己却始终不是对方心中的那个人。 清月吞下了心中的苦涩,强颜欢笑。 “火离师兄,”她爱着这个男人,便永远只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师兄,此处风沙甚大,空气之中的火元素也甚为浓郁。以师兄的体质,若师兄在此处修炼,恐怕修为也会进益不少吧。” 清月说到这里,却又邹起了眉头。 “可是,师兄,你却为何又要在此地强用仙法,维持住这幽幽峡谷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呢?如此一来,这山谷之中没有了那火元素,对师兄而言,似乎并无半点的益处啊。” 这几千年来,火离师兄的修为一直退步不前,再这样下去,又如何能和自己一起,再次飞升小灵界呢? 第145章 清月的嫉恨 虽然,清月也很愿意和师兄一起,留在人间做一对乐得逍遥的夫妻。可是,师兄毕竟是旱魃真身,以如今这人间的灵气稀薄程度,恐怕不能维持住对方多久的寿命了吧。 只有去了小灵界,师兄才有可能增长修为,使得寿命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清月不由再次一叹。 面对清月的关心,火离却是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无妨。”小师妹就要来了,只要能再次见到小师妹,自己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原本就不过只是一只没有灵智的旱魃而已!大不了,再次回归天地之间。 “火离师兄!”清月见此,却是不由着急了起来。 师兄他,就这么的不在意自己的寿命吗? 那个张婉,自持身份,一向冷情,又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值得师兄如此痴情! 此时的清月见火离一直不肯回头,千年的痴心,终于化为了点点的不甘,对张婉,自然也是心生了几分的嫉意。 想到人间即将开始的那场争端,想到火离师兄那万年不改的痴心,想到自己多年的痴情等待也许就会付诸东流,清月的心,顿时便沉了下来。 张婉师妹,对不起了,为了火离师兄,这一次,师姐也只能如此了。 “师兄,”清月的心中其实早就隐隐的拿定了注意,此时,她见火离仍是不肯回头看上自己一眼,更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既然师兄要在此处等张婉师妹,那小妹就先行告辞了。” 若是没有了那张婉,师兄,你也许就会回头看我一眼了吧。 尽管,清月掩饰得很好,可火离还是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三分的嫉妒,七分的森然。 这个清月,是想要去寻小师妹的晦气吗? 凭她也配?小师妹身为我鬼谷一脉的天女,那是何等的修为!这清月此去,恐怕…… 这样也好,自己且暂不戳穿于她,只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也可早日见到小师妹了。 “也好。”火离淡然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师妹了。” 清月离开之后,火离却并没有立即就跟了上去。他知道,这些年来由于自己荒废了修炼,如今,这清月的修为已经是高出了自己许多。此时,自己若是跟得紧了,恐怕轻易的就会被对方所发现,到时候就反而不美了。 清月一心嫉恨张婉,在得知张婉即将出现之时,又被火离的冷淡所刺激,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想要直接杀入大明的军营之中,去找那张婉一绝胜负。 可偏偏,她在军队之中找了一圈,却始终不曾找到张婉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心中郁气难消的清月,站在虚空之中,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想一手挥去。 可是,她却偏偏不能。 若是一下子就处死了这么多无辜的凡人,天道法则之下,恐怕瞬间就会九雷轰顶,将自己炸个灰飞烟灭,元神尽消吧。 清月虽嫉恨张婉,可此时,却也只得生生的忍耐着。 片刻之后,正当她准备离开之时,却见下方大明军队的中军大帐之中,升起了一干王旗,那高高的旗帜上,随风飘扬的五爪金龙,瞬间便顿住了清风的身影。 咦,这来的,莫非就是那大明的太子殿下?想到继晓带回来的消息,清风的嘴角却是微微一扬。 也许,不用冒着得罪火离师兄的法子,也能让对方回心转意了。 ………………………………………….. 中军大帐之中,大明太子朱佑樘挥手屏退了一干的从属侍卫,独自一人坐到了窗下。 看着外面的黄沙漫天,朱佑樘从怀中逃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婉儿,你可还好? 原来,这个香囊乃是去年的暴雨之中,朱佑樘陪同皇帝一起去奉先殿祭祖之时,张婉为了引发阵法惊醒皇帝,而特意送给朱佑樘一同带去的。 却不想,自那以后,朱佑樘却时时把这个香囊带在了身边。 如今,他刚一来到这边关之地,便忍不住的拿出了妻子所赠的这个香囊,睹物思人了起来。 “婉儿,此时的你,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朱佑樘想着马文升刚刚才送来的消息,不由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香囊。 虽然,他亦知道妻子本事过人,非常人能及,可一想到妻子将抛开那些随行的侍卫,独自一人偷偷赶来边关和自己汇合的情形,朱佑樘的心,不由便提了起来。 这一路之上,何止千里?婉儿她,会不会饿到、渴到呢?会不会遇到歹人呢?会不会迷路呢?会不会找不到自己呢?会不会……想起自己呢? 想到这里,朱佑樘的心,万分的慌乱。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便是如此吧。 “婉儿,”想到妻子张婉,朱佑樘脸上的神色自然是柔情一片,“我已经到了关外,不知你何时才会赶来呢?我想,你一定很快就会到的吧?毕竟,我们有过那样的约定。” 朱佑樘的喃喃自语,朱佑樘的深情一片,隐身在虚空之中的清月,自然是看的个一清二楚,听得个明明白白。 看来,这大明朝的太子和张婉,很是相爱啊。 只不知,若是火离师兄,得知他那一向清高无比,冰清玉洁的张婉师妹爱上了这么一个人间的凡人,又会作何感想了? 恐怕,也会嫉恨非常的吧?若是师兄他一个失手之下,杀了这朱佑樘呢?那,身为对方妻子的张婉师妹,又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师兄呢? 如此一来,待火离师兄和张婉这一对师兄妹反目成仇之后,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的希望吧。 清月打定了注意,冲着下方的朱佑樘诡异一笑之后,这才行云离开。 ………………………………… 一片仙境的小峡谷内,火离见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随手扯下了几片树叶,想要推算出清月离开的方位,继而跟上前去。 却不知,当他看到那卦象上所显示的内容时,却是眉头轻锁,神色一僵。 咦,怎么会如此奇怪?这卦象显示,那清月,似乎正向着自己所在的方位而来啊。 难道,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所以,这清月这才去而复返吗? 火离拂开了占卜所用的树叶,而后却是单手一挥,一把古琴瞬间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笑了笑,便径直坐到了琴前,拨开了琴弦,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第146章 遇到了谁 片刻之后…… 悠悠山谷,铮铮琴声。 高山流水,美人如玉。 “火离师兄,好雅兴啊。”清月看着这样优雅抚琴的火离,曼妙的身形,缓缓显出,“若说小妹没有看错的话,师兄所抚的,便是那伏羲琴吧?” 她低头看着火离身前的古琴,却是若有所思的邹起了眉头。 据自己所知,这伏羲琴乃是上元神君赐个火离师兄的本命法宝。此时,火离师兄既然拿出了此琴,这心情之好,可见一斑了。 难道,是因为那即将出现的张婉,师兄的心情才如此这般的好吗? 清月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嫉恨不平了起来。 师兄啊师兄,就不知待会儿你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还有没有这般好的雅兴了。 清月嘴角的那一抹冷笑,火离虽和他背身而对,却也感知到了几分。 “清月师妹,”他没有回答清月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不知师妹,为何去而复返啊?” 这伏羲琴乃是当年师尊所赠,亦是她清月一个外门派的弟子,可以过问的吗? 清月闻言,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师兄,你可知,刚才小妹在路上,遇到了谁?” 遇到了谁?是什么人可以让这清月去而复返? 莫非……是小师妹吗?火离手下的琴音顿时一颤。 清月见此,心中更是嫉恨非常。火离师兄,不过是一个未出口的名字,便让你如此的心慌意乱了吗? 原本,我是不欲你那么伤心的。可如今,却也怪不得我了。 清月放下了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愧疚,扬起了嘴角。 “火离师兄不必如此着急。”她淡淡转身,“师兄若是有意,不如就跟着清月一起去看看吧。” 言罢,清月的身影,便已经渐渐转淡,瞬间便化为虚无。 她知道,这一次,火离师兄一定会跟在自己身后的。 ………………………………………………….. 月上中天,星空璀璨。 这样的夜空,自然最是引发有情之人心中那最为牵肠挂肚的情愁。 夜深人静之后,朱佑樘再一次的拿出了那个香囊,对月轻叹了起来。 虚空之中,见到这一幕的火离,不由皱起了眉头。 “清月,”他伸手指着地上的那个小蝼蚁,“你说,这个小白脸就是小师妹的丈夫?” 这怎么可能,小师妹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嫁给一个命如蝼蚁一般的凡人? 火离不相信! 这,不会是清月所使出的离间计吧? 真真是可笑,枉费自己还信以为真的跑了这一趟。师妹她,天人之姿,又怎么会嫁给一个凡人呢? 清月知道火离师兄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不过,没关系。只要师兄来了此地,她自然有办法让他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师兄,你看。”清月微微一笑,却是伸手指向了朱佑樘手中的那个香囊。“想来,以师兄的本事,定然能察觉出张婉师妹的气息吧?” 那是……火离定睛一看,顿时神色一僵。 不错,那香囊之上果然有小师妹的气息。 难道,她真的嫁给了这个小蝼蚁? “竖子尔敢!“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人,却嫁给了这样一个凡人,如此反差,也难怪火离心中一紧,顿时便现出了身形。 朱佑樘正思念着自己的妻子,却突然觉得浑身一冷。 他猛一回头,却见大帐之中,却是多出了一对绝美男女的身形。 “你们是何人?”他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和红衣女子,却是心中一惊。 看这二人的装束,似乎也不是那吐鲁番之人啊。 难道,这哈密一地,还有其他的势力,也掺杂了进来? 只是,这里乃是自己的中军大帐,四周又有数万的大明将士,戒备森严之下,这二人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的呢? “你便是张婉的丈夫?”火离淡淡的一负手,一股凡人难以抵挡的威压,瞬间便向着朱佑樘的方向,压了过去。 朱佑樘只觉得四周突然一沉,在无法呼吸的同时,又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在了自己的心间,让他不由自主的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两个人,是为了婉儿而来? 莫非,是婉儿有了危险! 朱佑樘想到张婉的来历,知道妻子曾跟在奇人异士的身边学过些本领。此时,他见这二人出现得如此的诡异,又张开便提到了妻子的名字,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两个人乃是世外之人,且正是为妻子而来。 “不错。”身为丈夫,他理所应当的保护自己的妻子,“婉儿是我的爱妻,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却不知,这爱妻二字,却是深深的刺激到了火离那颗求而不得的心。 “凭你也配!”火离心中大怒,单手一指,便想瞬间结果了朱佑樘的性命。 可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的清月,却是出手拦了下来。 “清月,”火离大怒回头,眼神一冷,“你要拦我?” “火离师兄,”清月却是拂开了他的手,淡淡一笑,“此人乃是张婉小师妹的丈夫,你若就这样杀了他,将来,待小师妹追问起来,你又该如何回答是好呢?” 原来,事到临头之际,清月又突然改了注意。 此时,这个朱佑樘可以受伤,却不能死! 因为,那张婉应该就快来了吧。 若是那张婉见自己的丈夫受了伤,定然会着急吧。而火离师兄看到着急的小师妹,恐怕也一定会误会对方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人间的男子吧。 到时候,不管那张婉是真心喜欢这个太子也好,还是假意和其成亲也罢,恐怕都会伤了火离师兄的心吧。若自己再在一旁挑拨上一两句,想来,要让这一对有着万年情意的师兄妹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吧。 所以,在此时,不能让火离师兄杀了这朱佑樘,这要杀嘛,也要当着张婉的面杀啊。 毕竟,有些仇恨,亲眼所言,方能不死不休。 只有这样,才能绝了火离师兄对张婉的那颗心啊。 “师妹说的是,”火离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瞬间又改了主意。“只不过嘛,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说完,火离转身,冲着朱佑樘眯起了眼。 而这一次,清月却是没有再拦。 只要师兄不杀了这朱佑樘就好。至于此人会不会受罪,又和自己何干?再说了,让这位人间的太子受点苦头也好,这样,待张婉赶来之时,恐怕就会更加的关切吧? 第147章 他是我的夫君 此时,朱佑樘听到这里,却是疑惑不已。 听这红衣女子口中所言,这二人,似乎是妻子张婉的同门师兄妹啊。可他们,却又为何想要杀了自己呢? 朱佑正在疑惑之时,却突然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浑身一痛的同时便被击飞在地,七窍流血。 “你们,”朱佑樘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爬在地上,艰难的问道,“你们,把婉儿怎么样了?”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手段。 这样的人,若真是婉儿的仇家,那婉儿她,此时可还好? 朱佑樘想到妻子可能会受到的危险,更是着急不已,真情流露。 可这样的真情流露,看在火离的眼中,却是更加的刺激得他嫉妒成狂。 原本,他只是想拿住这朱佑樘,待见到小师妹之后,再当面确认一番。 可此时,他见朱佑樘一脸的深情,心中的嫉妒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火离一怒,加诸在朱佑樘身上的力道自然是百倍千倍的重了起来。 本就受了重伤的朱佑樘哪里又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不过片刻的功夫,奄奄一息的他,虽万分的担忧着妻子的处境,可却再也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 火离见此,心中更怒。 这个人间的小蝼蚁,在这个时候,还在肖想着自己的小师妹吗? 凭他也配?真是不知死活! 火离刚一挥手,清月却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火离师兄,”她伸手指了指趴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朱佑樘,淡淡一叹,“不能再动手了。这人,就快死了。” “那又如何?”此时的火离早就被嫉妒淹没了理智,只想杀了朱佑樘而后快。 此人死了更好,这样,婉儿师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火离师兄,手下留情。”清月见此,心中一笑,却是故作无奈的一叹,“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此人,毕竟是张婉师妹的夫君。而此时,师妹她,恐怕就要赶来了吧?” 火离闻言,这才清醒了过来。 不错,自己方才大意了。此人虽是爱慕师妹,可师妹的心意如何,自己总是要确认一番的。 罢了,左右师妹也快出现了,自己就暂时绕过这蝼蚁一命好了。 朱佑樘只觉得四周一松,在身受的禁锢被接触的一瞬间,自己又能呼吸了起来。 然而,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沉沉一冷。 听这二人的话中之意,分明就要用自己做饵,引妻子前来啊。 可这二人如此的神仙手段,婉儿她,又如何敌得过呢? 不行,婉儿不能来! 朱佑樘心中一急,本就奄奄一息的他,在气急攻心之下,竟然昏死了过去。 同一时间,张婉刚刚才赶到嘉峪关外,正准备去寻自己的丈夫朱佑樘时,却突然觉得心中一紧。 张婉微微一怔,却又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好,是朱佑樘有了危险。 原来,当日她从万贵妃所派的刺客手中救下了朱佑樘的性命之时,曾无意之中在对方的体内,种下了一枚主仆契约。 张婉本是早就忘记了此事的。可此时,朱佑樘受到了火离的折磨,在性命垂危之时,身为他主人的张婉,却是立刻就有了隐隐的感知。 此时,殿下怎么会身处险境呢?张婉有些不解。 此时,两军尚未交战,又是什么人,能在数万大军之中,伤害到自己的丈夫呢? 难道,是那个小和尚继晓的背后之人?想到和自己隐隐的失去了联系的那一小截的蓍草,张婉不由心中一动。 莫非,是此间的修真人士! 不好,若果真如此的话,丈夫的身旁,哪怕有百万大军,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张婉心中一急,立刻便双手快速的一扬,盘腿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张婉解开了自己丹田之中的第二层封印,心中一省,便向着朱佑樘所在的方位,追了过去。 …………………………….. 清月看到昏死在地上的朱佑樘,却是一叹。 “师兄,”她抬头看着火离,故意状似无奈的说道,“这人就快死了,若是师妹看到了,恐怕就要误会师兄了。” “误会什么?”火离闻言,更是心中嫉恨难当,“为了这么一个蝼蚁,小师妹还会怪我不成?”若不是你清月多事,我早就让此人魂飞破灭了。 “师兄,“清月却是摇了摇头,”此人,毕竟是张婉师妹的夫君啊!“ 她故意咬重了夫君二人,果然让火离怒气又起,狠狠的看向了朱佑樘的方向。 “你,该死!”火离扬起了手,一个闪着蓝光的小火团,静静的跳跃在他的指尖。 这是……三昧真火?清月见此,刚想阻止,四周的虚空之中,却是荡起了一阵波动。 “大师兄,且住手!”张婉的身形,瞬间便出现在了朱佑樘的身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张婉,火离不由眨了眨眼睛。 真的是小师妹,万年未见的小师妹! “小师妹,”他松开了指尖的火焰,上前一步,看着张婉,目不转睛,专注异常。“真的是你?“ 这是自己的小师妹,自己爱了一万年的小师妹! “是我,大师兄。“张婉颔首,淡然一笑。 她亦没有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的人,竟然会是大师兄。 大师兄他,没有和师尊他老人家一起,飞升小灵界吗?还是说,大师兄有事,又重新回到了人间呢?那师尊他们呢?在小灵界可一切还好? 万年未见,张婉虽有许多的话,想要问问大师兄,却都忍了下来。 此事不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丈夫朱佑樘的伤势。 此时,张婉见朱佑樘命在垂危之间,也来不及和多年未见的大师兄叙旧,待冲着火离颔首之后,便回身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殿下的身上的伤,好重! 张婉蹲下身,仔细的检查过朱佑樘的身体之后,却又默默一叹。 大师兄下手也太狠了一些。 她一边梳理着丈夫的伤,一边背对着火离轻轻一叹。“大师兄,你为何要下如此的重手?” 火离见到张婉之后,本是激动万分。可哪知,张婉只对他微微一颔首,却转身照顾起了朱佑樘来。 这样的反差,看在火离的眼中,自然是怒气非常。 清月见此,却是趁机开口,状似好意的劝了起来。“张婉师妹,你可知道,火离师兄找了你数千年。如今,你们师兄妹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又何必去理会一个外人呢?” 清月的话,看似在劝解火离,实则却是火上浇油。 因为,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张婉的声音却是悠悠响起。 “不,师姐说错了。这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夫君!” 第148章 我来了 夫君?张婉的话,如重石一般,敲打在了火离的心间,让他的心瞬间便支离破碎了起来。 火离看着张婉抱起了那个凡人,却是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小师妹她,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个蝼蚁一般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小师妹她,竟然一脸关切在意的抱起了一个凡间的男人! 小师妹她,竟然真的对一个凡人,动了真情! 若是如此,那自己这上万年的等待,又是为了什么? 火离的双眼一红,周身顿时散发出了丝丝的戾气。 他本是旱魃真身,此时理智渐渐被淹没,自然也就顾不到那么多了。 张婉见此,却是皱眉。不好,大师兄要走火入魔了。 “大师兄,你且清醒过来。”若是大师兄理智大失之下,这周围千里之地,恐怕瞬间便会赤焰一片,化为荒芜,寸草不生吧。 “清醒?”火离自嘲一叹,“小师妹,师兄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的清醒。”他沉浸在自己的痴情梦境之中,醉了一万年。 如今,梦一醒,却是再也清醒不过了。 小师妹,原来,师尊说的对,在你的心中,从来不曾有过我!原来,我这万年的痴情,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在小师妹的心中,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凡间的男子吗? “小师妹,”火离的心中,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何,你会选择他?” 自己到底哪里不好?让你宁愿选择一个凡人,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张婉刚想开口解释,怀中的朱佑樘却是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 “婉儿,你来了?”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妻子一面,朱佑樘觉得上天待自己,真是不薄。 “殿下,”张婉一叹,轻轻点头。“我来了。”所以,你不会死! 朱佑樘刚刚一动,便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婉儿,我很开心......”自己就要死了吧,可婉儿她…..说到这里,朱佑樘突然又昏迷了过去。 张婉见此,自然情急。 殿下的伤,恐怕是伤到了心脉元气了。 “大师兄,”张婉邹眉,“你为何要伤他?”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对殿下出如此重的手? 见张婉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还要一心护着那个凡人,火离的双眼,顿时一红,扬手便招出了自己的伏羲琴。 “我不但要伤他,更是要杀了他!”这个凡间的男人,如何配的上自己的师妹? 伏羲琴一处,张婉不由后退了半步。 “师兄,”张婉抬头,看着大师兄扬起了眉头,“你果真要出手?” “师妹,你让开。”火离拨动琴弦,长发无风自舞。 “师兄,”张婉一叹,将朱佑樘放在了身后的地上,转身看着火离,目光清澈。“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 既然师兄不让,那自己也只好对师兄不敬了。 殿下的伤,拖不得了,自己必须要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为其疗伤。否者,一旦时间长了,哪怕自己能救活殿下的性命,恐怕殿下他,也终将会于寿命有损。 张婉无奈,只好扬手,一把光剑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见此,清月和火离不由同时惊呼出声。 “轩辕剑!”这便是上古神兵之一的轩辕剑吗?这轩辕剑怎么会在小师妹/张婉的手中! 火离更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小师妹,你为了这么一个凡间的男人,如今,更是不惜对自己招出了轩辕剑吗? “师兄,”张婉手腕一转,顿时挽起了无数的剑花,“你我师兄妹也有万年未曾切磋过了。今日,便请师兄赐教吧。” 火离见此,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师妹她,竟然真的向自己刺出了轩辕剑! 那自己这万年的等待呵护,又成了什么? 一时之间,火离只觉得心灰意冷。 “小师妹,”火离收起了伏羲琴,转身闭上了眼。“你走吧,带着这个凡人走吧。” “大师兄?”张婉不解,万年未见,她又很多的话想要和大师兄说个明白,可此时……,眼见朱佑樘的呼吸越来越弱,张婉一叹,还是反身抱起了朱佑樘。 “大师兄,我先去给夫君疗伤。待他伤势好了之时,师妹再来和师兄叙话。”张婉看了火离一眼,身形缓缓的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张婉离开之后,清月这才反应了过来。 火离师兄,怎么就突然放张婉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呢?难道,师兄他已经对那张婉死心了不成? 清月一喜,抬头却是对上了一双了无生气的双眼。 “火离师兄!”清月大惊! ……………………………………………… 大明的中军大帐之中,马文升正在焦急的原地踱步。 一个半个时辰之前,自己本是过来给太子殿下请安的,可在大帐之外站了一炷香的功夫,殿下却始终不曾应答。无奈之下,马文升只好孤身闯入了大帐之中。 可哪知,大帐之中却并无太子殿下的身影。 起初,马文升以为太子殿下不过是出门巡营去了,倒也不曾在意。可后来,当他问过门口站岗的锦衣卫之后,却是脸色剧变。 原来,据门口的锦衣卫所言,太子殿下自傍晚时分入帐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若殿下没有出去,为何又不在大帐之中呢? 马文升这才着急了起来,密令手下的锦衣卫,悄悄找人。 如今,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可却仍是一无所获。 马文升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已经是急的一头的热汗了。 殿下他,到底去了哪里?自己已经命人将整个营地都秘密的找了一个遍,可却始终找不到殿下的踪影。 若再找不到殿下,消息就要瞒不住了啊。 若是外面的十万将士,得知自己的储君竟然在中军大帐神秘失踪,那又何止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届时,恐怕会满朝震惊,天下大哗啊! 马文升急的不行。在这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之中,殿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失踪了呢? 难道,是被人掠去了吗? 马文升一想到这个可能,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办?再过半个时辰,就有军中的将领前来请见了啊。 自己虽是锦衣卫的人,可也不能将众人都拦在大帐之外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能拦的住一时,还能拦的住一世吗?若是太子殿下一直不现身,军中将领必然起疑,到时候,若是引起了哗变,那…… 马文升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了。 第149章 生病了 离开了火离的峡谷之后,张婉带着性命垂危的朱佑樘,并没有返回大明的军营之中,反而向着更为偏远的郊外而去。 那大军之中,虽说都是大明的将士,可毕竟是人多嘴杂的,难免会走漏消息。 而此时,两军交战在即,若是太子朱佑樘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一经传出,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吧。别的不说,只说这军心涣散这一项,张婉便觉得很是麻烦。 毕竟,她虽未行军打过仗,却也知道士气二字,对一支军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这个时候,面对吐鲁番人的来势汹汹,大战在即之下,大明的军队,更是需要这士气二字;否则,又如何用得着太子朱佑樘亲自领兵出征呢? 更何况,张婉的心中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方才她若是没有感觉错的话,那合欢宗的清月师姐,不知为何,竟然会对着自己带着些莫名的敌意啊。 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此时,自己要为丈夫疗伤,倒是要防着此人一些才是。否则,一个不小心,殿下的性命,可就难保。 所以,张婉这才慎重起见,未将朱佑樘带回大明的军队之中。毕竟,大军之中,也太过显眼了一些。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为丈夫疗伤啊。毕竟,殿下的伤,也太过重了一些。 两个时辰之后,张婉看着脚下的这一片沙漠,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此处不错,远离人烟不说,且天地元气甚为暴烈,倒是歌适合给殿下疗伤的地方。 张婉放下了朱佑樘,单手往空中一扬,继而快速的舞动了起来。 随着张婉的双手舞动,四周的黄沙也迅速的旋转了起来。 风沙漫天之中,张婉和朱佑樘的身影,渐渐的化为了虚无。 片刻之后,四周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晚风拂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不见一丝的异常。 …………………………………………. 偏将常宁一把就揪住了马文升的衣襟。 “马文升,你凭什么不让老子去见太子殿下?”关外的吐鲁番人就要进攻了,那万喜又守着嘉峪关不开。而这些个锦衣卫却一直拦在太子殿下的中军大帐之前,拦着众人不让任何人接近殿下。 常宁是一副火爆的性子,三次求见太子而不得,此时已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放手!”马文升扯开了常宁的手,一脸的阴沉。“常将军,不是本官不让你去见殿下。而是太子殿下旅途劳累,患了风寒,此时不宜见客。” 马文升也不想相拦。可此时的中军大帐之中,空无一人,自己哪里敢让这些将军们闯进去啊。 “你胡说!”常宁挣开了一旁同僚的束缚,又抢了上来。“太子殿下到来的当日,还接见过众将,那时殿下分明就是好好的。” 这些个锦衣卫们,在京城之中便是一手遮天,此时来了大军之中,还想拿出他们那套霸道的作风不成! 我呸,老子才不怕你们呢! “常将军,”这一次,马文升还未开口,一旁的征西大将军却是站了出来。“想来太子殿下是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一次,明面上虽是太子朱佑樘挂帅,可实际上朱佑樘并没有任何领兵出征的经验。所以一干东宫的属官商量之后,任命了老成持重,又有多次关外作战经验的征西大将军为副将,为的,便是为朱佑樘保驾护航了。 果然,这大将军见太子殿下已经一日不曾露面了,而锦衣卫的人又是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中一动,却是站了出来。 “诸位将军,且听老夫一言。”征西大将军站在了马文升的身后,无言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既然殿下病了,暂时无法接见大家,那,大家便先回去吧。” 常宁等人见此,刚要说话,却见大将军沉下了脸,只好暂时离开。 待众位将领都离开之后,征西大将军这才沉下了脸,看向了马文升。 “马文升,你给本将说实话,太子殿下,究竟如何了?” 这锦衣卫的人一直拦在殿下的大帐之前,难道,太子殿下已经病到不能起身的地步了吗? “大将军何出此言?”大敌当前,马文升仍是不敢泄露半分,只想再拖得一时。“太子殿下,不过是身体微恙而已。” “是吗?“见马文升还是不肯说实话,征西大将军终于怒了。”马千户,军中将士们的态度,你可都看到了?若是马大人你再不肯对本将实言相告,那明日,本将可就拦不住了。“ 征西大将军说完,便负手在后,想要转身离去。 马文升见此,这才脸色一变。 “大将军,请留步。”马文升不得不开口挽留。 这一次,自己所带的锦衣卫虽然是人数不少。可这军中,却是有几万的将士啊。 若是明日,这大将军袖手旁观,自己手下的这点人手,又如何拦得住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到时候,若是被那些军中将领强行闯入了中军大帐。那,太子失踪的消息,岂不是纸里包不住火,终将外漏吗? 到时候,自己等人身死是小,可若是在两军阵前引起了军中将士的哗变;那自己岂不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吗? 想到那个无法承担的后果,马文升不得不低头。 还好,万幸的是,临行前,谢太傅也曾经吩咐过自己,这大将军也算是自己人。若是有事,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是可以和其商量的。 想到这里,马文升这才开口站在了征西大将军的面前。 “大将军,”马文升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请随下官来。” 说完,马文升率先转身,走去了中军大帐之中。此事各种蹊跷,一眼难尽。还是让大将军自己去看看吧。 征西大将军见此,却是眉头一拧。 这马文升竟然能不经请示,就随意进入太子殿下的大帐。难道,太子殿下他,真的已经是一病不起了吗? 可昨日,殿下初来此地和军中各位将士见面之时,明明还是一副没有任何异常的模样啊。这一日的功夫,殿下又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此事,莫非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大将军想了想,还是抬脚,跟在了马文升的身后,走向了大帐之中。 罢了,多想无益。事情究竟如何,还是等见过了太子殿下之后,再行计较吧。 第150章 失踪了 中军大帐之内,征西大将军看着空无一人的毡帐,也是一愣。 咦,殿下人呢?不是说受了风寒,不宜下床吗? 老将军一愣,继而不知想到什么,一双浑浊的老眼之中,突然迸发出了一道精光。 “马文升,”老将军倏地转头,狠狠的瞪向了马文升,“殿下人呢?” 难怪这马文升不敢让众将领来拜见太子殿下了。原来,殿下人此刻并不在中军大帐之中啊。 这个马文升,倒是会做戏。说什么殿下受不了此地忽冷忽热的天气,受了风寒,不便见客! 全都是鬼话!老将军伸手指了指马文升,却是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将军,”马文升见此,却是突然跪了下来,“卑职该死!” 什么意思?老将军大惊,一把就提起了对方。 “马文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难道殿下人不在这里,还另有什么隐情不成? “老将军,”到了此时,马文升也不想隐瞒了,“殿下他,莫名失踪了!卑职已经秘密找过了整个大军,可是却没有一丝的线索。” 失踪了!什么意思?谁失踪了! 老将军一愣,不由松开了手。 这是大明的中军大帐,四周又有几万的大明将士在此,太子殿下身处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这个马文升,他到底在说什么? “老将军,”马文升站直了身体,详细的说了起来。“实不相瞒,昨夜殿下便已经失踪了。昨日傍晚接风宴后,我替殿下送各位将军回去之后,再返回此地之时,便发现不见了殿下的踪影。起初,卑职也没有在意,可后来再问过门口的侍卫之后,几人却都说殿下并未曾出去过。卑职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老将军听了此话,不由跌坐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太子莫名在大军之中失踪,这下朝廷是要变天了! 这身过一国储君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有十万大军的中军大帐之中,莫名失踪! 这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恐怕,这一次,身在此地的诸多将领,不管此次征讨哈密一地的结果如何,都少不了一个死吧。 “马文升,”老将军抬起了头,“此事既然昨夜就已经发生了,你为何…..”为何此时才肯相告! 老将军说到一半,却是停了下来。 是啊,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自己骤然遇到此事,恐怕也会选择隐瞒一时,想要暂时的拖过去吧。 “可派人去找过了?”这马文升乃是锦衣卫千户,他们锦衣卫不是最擅长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的吗?想到这里,老将军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老将军!”马文升摇了摇头,一脸的死灰之色,“我如何能不去找?这两日我的人就快要把此地翻遍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殿下的下落。” 马文升不但在军营之中找过了,还密令了西北一路的锦衣卫,也是附近一线,全力的查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事发生。 只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老将军闻言,不由后退了一步。 “真的没有一丝的蛛丝马迹吗?”这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本身也是习武的,更何况,这四周还有无数的眼睛看着呢! 老将军有些不信。这马文升不会是在骗自己吧。 然而,他骗自己做什么呢?若是太子有事,马文升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昨日值守的侍卫呢?”他抬头看着马文升,语气格外的深沉。殿下既然不可能自己出走,那唯一的破绽,便是昨日的那些侍卫了。 “都秘密看押着呢。”显然,马文升也已经考虑到此事了。“卑职已经查过了,不是他们。” 只是,当日执勤的那些侍卫,都是锦衣卫中人,且身家清白,都是自己亲手所挑选。那绝对是信得过的啊。 事后,自己也曾查过那几个当值的侍卫,都没有任何的疑点,几人的口供,也是完全的对得上的。 就算是那几人串供了,可那几人又能把殿下藏到哪里去呢? 毕竟,这四周还有十万大军呢! 总不能,这十万大军都太子殿下视而不见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文升也想不明白。 老将军闻言,眼中更是灰败一片。 怎么办?他不由在原地转起了圈来。 几息之后,老将军停下了脚步,骤然转身看向了马文升。“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此时,太子失踪的事情,决不能外泄。否则,恐怕会引起大军的哗变啊。 两军交战在即,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事! “老将军,请放心。”马文升显然也知道此事之干系重大,“除了你我二人,便只有那几个被关押的士兵。锦衣卫中其余的人,也知道卑职在找人,至于具体找的是谁,他们并不清楚。” 这件事情,他如何敢告诉旁人?今日,若不是老将军用那些将领相逼,自己也是不会如实相告的。 老将军闻言,这才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消息还没有外泄。此事,只能掩盖下去了。至少,不能在大战之前走漏半点的风声。 至于之后嘛,老将军叹了口气。那便听天由命吧。 若能在回京之前,找到活着的太子殿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众人皆可躲过一劫;可若是殿下有个万一,这十万的大明将士,若不战死沙场,也只有去给殿下陪葬了! 可无论如何,此时,太子失踪之事却是不能外泄。 大敌当前,如何击退吐鲁番人,才是最为紧要啊。毕竟,若能战死沙场,说不定,还能不连累家中的妻儿老小。 “马文升,”老将军一叹。此时的他也是无比的后悔,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逼着这马文升引自己进来了。“此事,还得继续瞒着。你赶紧加派人手,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殿下的踪迹来。” 如今,自己知道了此事,也只有和这马文升一起承担起来了。 “卑职明白。可是…..,”马文升说到这里,却是神情一重,“可是,老将军您也看到了,那些军中的将领,态度强硬,卑职能拦住一时,恐怕也拦不住一世啊。此事,还要请老将军相助!” 若非如此,他此时又怎么敢让这老将军进入这中军大帐之中呢? “老夫明白。”老将军深深的看了马文升一眼,“此事,老夫也会尽力而为。不过,恐怕也是拖不了几日了。” 毕竟,这十万大军之中,又有谁能保证没有奸细呢?就算没有外敌的存在,可那万贵妃一系的人马呢? 别忘了,那前建安侯万喜,此时正在离此地不过数十里外的嘉峪关中呢! 若是万贵妃一系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那……! 二人同时想到了这里,抬头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由重重一叹。 太子殿下,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151章 出现了 深夜,一队给中军大营送粮草补给的队伍,悄悄的来到了中军之中。 待清点完了粮草之后,一个小兵模样的士兵,却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大队,向着中军大营的左侧,潜伏了过去。 “是谁在外面?”大营左侧的一座小帐篷里,灯光突然一灭。同一时间,一个男子特意压低过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大人,是小的,从老家赶来的胡三儿啊。”一个略微猥琐的男子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几息之后,帐篷的大门,被悄悄打开,一个人影瞬间就钻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先前开口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大人,我家侯爷得到了消息,说是东宫那位已经两天没有在人前公开露面了,侯爷不放心,让小人前来核实一二。”那猥琐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隔了片刻之后,先前的声音,才再次压低了说道,“不错,据说是那位主子不能适应此地忽冷忽热的气候,得了风寒,不宜见客。“人家是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这身体自然也就娇贵了一些,不是他们这些粗人可以比的。 男子口中的不屑嘲讽,另外一人显然也听到了耳中。 “大人,”猥琐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据我家侯爷得到的消息,这附近一线所有卫所的锦衣卫都动了起来,连那嘉峪关中的锦衣卫也全部出动了,据说,是在找什么人。可我家侯爷动了不少的手段,却发现连锦衣卫中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在找谁。所以,我家侯爷怀疑……” 这一次,先前开口的那个人,沉默了更久。 直到,另外一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咳嗽了起来,他才继续开口。“所以,你家侯爷认为,此事和东宫那位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这大明可就真要变天了啊! 不仅如此,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此次自己等陪同太子殿下一同出征的将领啊。 “不错。”猥琐的声音再次响起,“侯爷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命小人前来,便是想请大人相助一番。” “如何相助?”若是帮了对方,在那位贵妃娘娘的提携之下,这一次,自己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我家侯爷的意思,”说到这里,猥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明日,无论如何,也要请大人进那中军大帐,看上一眼。” 只有确定了那件事,侯爷才好展开后面的计划啊。 “这个……,”先前的那人却是犹豫了起来,“实不相瞒,今日,那征西大将军已经去中军大帐看过了,据那老匹夫说,太子殿下的确是病了,不宜见客。” 有那大将军的话在,军中其他的将领,恐怕也是不会怀疑了。 毕竟,那人领军多年,在这西北一地,还是破有威望的。 “嘿嘿,”那猥琐的男子,这一次却是低声笑了起来,“此事应该不难吧。小人相信,以大人的本事,一定可以做到的。毕竟,这大军之中,也有不少别系的将领。那些军中的大老爷们,可各个都是火爆的脾气啊。小人就不信了,难道,那征西大将军还能压住所有的将领不成?” “这个……”先前的那人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答应了下来。“那好吧。明日,本将尽力而为。”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此时的自己,也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况且,若是此时自己不站在万贵妃的那一边,那将来……! 待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无论胜负,自己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就多谢大人的出手相助了。”猥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小人便先回去给我家侯爷复命了。” 风吹帘动。几息之后,此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 第二日一早,偏将常宁和几个同僚一起,刚刚巡营回来,便见平日里一个相熟的将领走了过来。 “老李,你不是在左翼大军之中吗?怎么有空来我们右翼大军这边了?”常宁等几个将领一笑,顿时就迎了上去。 “老常,”来人拍了拍常宁的肩膀,颇为豪爽的说道,“走,咱们喝酒去。咱们弟兄已经多日不见,俺老李的酒瘾都犯了。” “这个,”常宁却是犹豫了起来,“老李,这两军交战在即,大将军有令,军中可是禁酒的啊。” 自己虽也是好那杯中之物,可如今….. 常宁还是摇了摇头。 “老常,”来人却是毫不在意的大笑了起来。“看你这熊样,如今连太子殿下都病了,大将军关心那位主子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来管你我!” “再说了,太子的病,一日未曾痊愈,大将军他,恐怕也不敢取下辕门外的免战牌吧。既然如此,你我兄弟几人,小酌几杯,又有何妨?“ 见常宁有些异动了,来人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低头,故意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老常,我那里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果真?”常宁闻言,顿时吞了吞口水。 “果真!” “那还等什么?”常宁搭着来人的肩膀,和几个同僚一起,便向一侧走去。 ........................................................................... 傍晚时分,平静了一天的中军大帐之前,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马文升,你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还离得多远,老将军便听到了手下偏将常宁的大喊大叫之声。 这个常宁,又在胡闹些什么! 老将军邹眉,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常将军,”太子朱佑樘失踪三日,马文升的嘴角已经急得冒出了一圈的小水泡,“殿下身体不适,您还是过几日再来给殿下请安吧。” 可再急,眼下也得拦住这一群明显喝醉了的军中将领啊。 “我呸!”常宁带着七分的醉意,一把推开了马文升,就要往大帐的方向闯去,“老子有重要的军情,要面见殿下,你马文升算老几,也敢拦着我老常?” 常宁身后的几个将领和一队亲卫见此,更是骂骂咧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和大帐之前的几个锦衣卫推搡了起来。 常宁一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兵痞子,自然是不把几个锦衣卫放在眼中的。 马文升眼见那些人就要闯到了大帐的门口,一颗心不由跳到了嗓子眼。 “都给老夫住手!”正在此时,征西大将军终于赶了过来。 第152章 来者不善 常宁闻言,微微一怔。 就这一顿的功夫,老将军已经排开众人,走到了大帐之前。 “常宁,你还不住手!”老将军看着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常宁,不由邹紧了眉头。 这个常宁,在两军阵前,还敢喝酒! “老将军,“常宁打了一个酒嗝儿,这才有些不耐的住了手。”老将军,您来的正好。这些锦衣卫一直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见太子殿下。末将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简直是胡闹。”老将军一脸严肃的打断了常宁的话。 “怀疑这些锦衣卫的兔崽子们,劫持了太子殿下!”常宁酒劲一上来,却是脖子一硬,嚷嚷了起来。 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不见我们呢?咱们这些兄弟,可都是给他老朱家卖命的啊。如今,大战在即,若是太子无事,怎么会不见我们这些将士们呢? 不知怎么的,那老李的话瞬间就在常宁的耳边,响了起来。 老李说的对,这个时候,哪怕太子殿下起不来床了,也不会不见他们的。这些锦衣卫的兔崽子们,故意以殿下的病情相拦,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就是这些兔崽子们劫持了殿下。 如今,自己带人闯入大帐,不是胡闹,而是,是……救驾有功! 常宁的话语一落,身后的几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将领,亦是嚷嚷了开来。 大将军和马文升听到这里,只觉得背后一凉。 这些军中的将领,怎么会想到此处? “简直是胡闹!”此时,征西大将军不得不站了出来,伸手指着常宁的鼻子就骂了起来,“老夫昨夜才曾见过殿下,殿下的确是病了,未免吹风着凉,加重病情,这才不能见客。此事,和锦衣卫的人,没有关系。” “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在十万大军之中,这些锦衣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就敢公然的劫持太子殿下?再说了,他们劫持殿下做什么?” “如今,你们要硬闯这殿下的大帐,是不相信老夫所言呢,还是想要意图不轨呢?常宁,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象征皇家的龙帐。” 老将军的话音刚落,常宁顿时就就醒了三分。 “末将不敢。”常宁抱拳行礼,低下了头。“末将只是……,只是一时喝醉了酒,有些糊涂了。” 面对自己追随了多年的老将军,常宁到底是不敢多言。况且,老将军的话,也说的很对。 这不管是三军面前随意的质疑主帅的话也好,还是不顾命令私闯龙帐一事也罢,若是严格的说起来,那可都是大不敬的死罪啊。 常宁等人想到这里,不觉一惊,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清风拂过,常宁等人只觉得冷汗连连,这才酒醒了七分。 老将军见此,也才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赶来得及时,总算是拦住了这几个莽撞的部下。否则,今日之事的后果,恐怕是不堪想象啊。 “好了,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退下。”老将军没好气的瞪了常宁一眼。 这个常宁,仗着祖上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后人,行事总是无所顾忌,常常得罪了人,也是不自知啊。 还好,这一次自己拦了下来。否则…… 老将军话音一落,常宁等人刚想离开,马文升却是伸手拦在了几人的面前。 “且慢!”马文升看着面前这几个明显喝过酒的将领,眼神一沉,“几位将军,暂且留步。” 见拦住了几人,马文升却是抬头看向了老将军。“敢问老将军,这大战在即,这几位将军却是在军中喝酒,这又该当何罪啊?” 马文升此时倒不是故意找常宁几人的麻烦。只是,锦衣卫出身的他,天生比别人多了几个心眼,也谨慎了几分,因此,他对今日之事,却是有所怀疑。 这常宁性子耿直,今日又喝了不少的酒,公然来此地闹事。安知这背后,会不会有其他人的身影?所以他才想借机拿下几人,还带往一旁,问个仔细。 老将军闻言,顿时就明白了马文升的意思。 不错,这不像是常宁能干得出来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今早的时候也已经说了,太子身体微恙,这常宁一向不怀疑自己的话,可怎么今日却偏偏喝了酒,又来此地闹事呢? 这其中,恐怕是真的另有隐情啊。 不过,此地人多眼杂的,未免打草惊蛇;如今,倒是要先将此干人等带下去,再仔细的查个清楚了。 想到这里,大将军顿时便做出了决定。 “来人啊,”他冲着身后挥了挥手手,“常宁等人违背军纪,在大战在即之时,公然在军中喝酒闹事,都给老夫拿下,看押起来。” 常宁等人闻言大惊。 “老将军!”常宁更是昂着脖子,高声大喊了起来。今日老将军是怎么了,怎么就偏偏听信了那锦衣卫的话呢?“老将军,咱们兄弟可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您可不能听信了这些锦衣卫的话啊。这些锦衣卫,可没一个好东西啊。老将军,您要明鉴啊!” “住嘴!”老将军大怒,“还不赶紧给老夫将这些目无军法的混账东西拉下去。” 老将军话音刚落,身为的卫兵刚要有所行动,另外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却又从远处传来。 “且慢!” 众人闻言,赶紧回头看了过去。 怎么会是他?马文升和老将军却心头同时一沉。 此人怎么会在此时来此地呢? 二人抬头,微不可见的相互看来一眼之后,却都是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话。 来者不善啊! 万喜扒开人群,带着自己的亲卫,一脸得意的走了过来。 “老将军,你这是干嘛啊?”万喜抬手指向了一旁的常宁几人,“兄弟们不过是喝了几口酒,哪里就值得如此小题大做了。” 老将军闻言,却是心中一沉。 这万喜怎么会来得这般的巧? 世人皆知,这万贵妃和东宫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如今,这太子殿下在这里,按理来说,这位万贵妃的胞弟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来此处的啊。 难道……!老将军心中一惊,是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刚好站到了马文升的一旁。 “原来是万军户啊!”老将军抱拳一礼,抬头颇有深意的看向了万喜。“不知军户怎么会来此地呢?“ 如今,你万喜一无功名,二非奉诏而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户而已,又如何能到太子殿下的大帐之前? 第153章 本宫在此 此时,老将军话中的未尽之意,在场的诸多将领,又非是那愚笨之人,自然都是听了个十分的明白。 只是,这话虽这样说,可这万喜,毕竟是皇贵妃娘娘的胞弟啊,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这他要来此地,除了太子殿下,又有何人敢拦呢? 万喜听了这话,虽心中气恼,可到底还是有了准备。 “老将军,”万喜暗自冷笑,你这个老匹夫,本侯迟早要收拾了你。“万某乃是皇贵妃娘娘的胞弟,是陛下亲口所封的国舅爷,这亦算是太子殿下的舅舅了吧。如今,太子殿下来了此地,万某又听闻殿下偶然风寒,这心中担心不已,特意前来探看一番,又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在场的众人听到这里,却是同时想起了一个词来。 这万喜会担心太子殿下的身体吗?真真是好笑!还说什么,前来探视一番,这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不过,万喜说的也不错,他毕竟是万贵妃的胞弟,这来都来了,总不能撵走吧。 “万军户说的极是。”老将军暗自一叹,只得站了出来。 如今,在场的众人之人,也只有自己的身份最高。要应付这万喜,也只有自己出面了。 否则,只凭马文升一个锦衣卫千户,怕是拦不住此人的。 “殿下身体微恙,不便见客,可军户又是一番好心,既如此,便请军户,到老夫的帐中一叙。”老将军说完,便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 万喜见此,却是动也不动。 这个老匹夫,还想拦着本侯吗? “老将军就不必客气了。”万喜笑着摆了摆手,“本侯来这里,是来探看太子殿下的身体的。至于老将军哪里,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吧。” “再说了,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万某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先去拜访殿下了。否则,这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万某不分尊卑了吗?” 万喜说到这里,却是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老将军。“若是只说万某不知尊卑还好,就怕有人误会了老将军,以为您老自视甚高,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太子殿下之上,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万喜便负手而行,向着身前不远处的中军大帐的方向而去。 万喜说了这话,老将军自然不敢在拦。 要知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身份在他之上的,也只有皇帝陛下了。若有人想要在太子的身份之上,那岂不是等同于谋反吗? 这谋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征西大将军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一生,可不想临老了还晚节不保,背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连累了亲族家人。 于是,面对万喜的这一番话,老将军虽是无奈,可也只得退开。 马文升见此,心中自然大惊。 这万喜搬出了万贵妃,又抬出了陛下亲封国舅爷的身份,他以这样的身份而来,自己如何拦得住? 可此时,拦不住也要拦啊。 “万军户且慢,”马文升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事到如今,他也只得将这套说辞说到底了。 “万某知道。”万喜脚下不停,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对方,“所以,万某身为长辈,这才前来探看啊。 这马文升,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锦衣卫千户,也想要拦自己吗?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使陆云来了,本侯也是不怕的。 “卑职不敢。“马文升抱拳行礼,却是寸步不让,”只是,殿下曾亲口吩咐,养病期间,不见任何将领,以免大家担心他的身体,反而会涣散了军心。“ 见他一面,便会涣散军心?他朱佑樘真当自己已经坐稳了那个储君的位置了吗? 待姐姐…..,万喜一声冷笑。 “马千户,”万喜停下了脚,却是笑了起来,“你这是拿殿下的命令,来压万某吗?” 还涣散了军心,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只可惜,本侯不接。 “卑职不敢。”马文升情知得罪了万喜,可此时,他又如何能让。“只是,太子殿下的确吩咐过了,养病期间,不见外人,所以,卑职这才斗胆相拦,还忘国舅爷不要为难卑职才是。” 万喜听到这里,心中大怒,表面上却是大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见外人?”万喜一笑,却又伸手指向了征西大将军,“可万某怎么听说,殿下昨日还曾见了老将军呢?难道,在殿下的眼里,老将军不是外人,而我这个陛下亲口所封的国舅爷才是外人?” 说到这里,万喜的语气陡然一冷。“还是说,太子殿下他,不认可我这个陛下所封的国舅爷呢?” 皇帝亲口所封的国舅爷,谁人敢不认?若是不认,那岂不是……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马文升如何接得住? 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时更是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却是偏偏无法可想。 “国舅爷言重了,”马文升只好连连请罪,“是卑职不会说话,太子殿下他,绝无此意。” 哪怕自己一死,也不能让万喜给太子殿下扣下这样一个不认君父的大罪名啊。 “没有就好。既然如此,万某这个舅舅,现在能进去探望殿下一番了吧。”万喜说着,就要闯进大帐之中。 此时,老将军拦不住,马文升也拦不住。 在场众人,虽兵将众多,可又有谁人能拦住他万喜呢? 眼看万喜的手即将伸到了门帘之外,马文升狠了狠心,向前跨出了一步,准备以命相拦。“国舅爷,得罪了。实在是殿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马文升,”万喜却是一声冷笑,却是向前伸出了手,欲要掀开门帘。“你真的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吗?”这大帐之中明明无人,你马文升这是骗三岁的小孩呢? 马文升无奈,只好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挡开了万喜的手。 万喜见此,不由大怒,正准备发作一番之时。中军大帐的门帘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内掀开。 一道淡淡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自然是奉了本宫的命令。”大帐的门帘被人高高掀起,一身黑色常服的太子朱佑樘,顿时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本宫在此,并无大碍,就不劳国舅爷的操心了。” 第154章 跪不跪 随着太子朱佑樘的出现,一时之间,全场寂静。 殿下回来了!马文升和老将军自然是抬头互看,暗自欣喜不已。 朱佑樘怎么可能在这里?万喜却是一脸的纳闷。那神僧继晓不是推算出此人已经不在军中,且凶多吉少了吗? 可如今,这朱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可却是稳稳当当的站在这里啊。如此看来,似乎真是偶然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喜心中不解,表面上也是一副阴沉之色。 而其余的众多将士见此,表情也是十分的奇怪。 这万贵妃和东宫不和之事,大家早有耳闻;如今,这万喜虽说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可看他刚才的态度,可没有一点探望的意思啊,反而是像来找茬一般的啊。 如今,抱恙在身的太子殿下,被他逼了出来,这一出戏又该如何收场呢? 某些心中有数的将官们,不由在心中打起了鼓来。 今日之事,一个弄不好,恐怕就会……众将官摇了摇头,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太子朱佑樘的方向。 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收场,还要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国舅爷,”朱佑樘本是仁厚之人,可此时喊出这国舅爷三个字,却是格外的轻忽,让人不由耳中一阵。“国舅爷不是来探望本宫的吗?如今,本宫站在了这里,国舅爷打算如何探望啊?” 这万喜虽然因姐姐万贵妃得宠,而被陛下封为了国舅爷。可在场的众人都清楚,依照国礼而他,那琅琊王家嫡出的大老爷,才能被真正的称得上一声国舅爷呢! 那万贵妃虽是得宠,又被封了皇贵妃;这皇贵妃虽是位同副后,地位尊贵,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妾啊。一般的大户人家,尚且不和妾室的兄弟来往呢,更何况,是皇家了。 天家闻言,一个皇室小妾的兄弟,又如何能称得上国舅爷呢?众人虽碍于万贵妃的势力,口中不说,可那些真正的清贵人家,却是看不起这个国舅爷的。 以前,朱佑樘为人厚道,倒也给这万喜几分的薄面;可今日嘛,他却是不打算给了,故而这才口口声声,却又轻慢无比的喊出了那“国舅爷”三个字。 此时,朱佑樘说完,却是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对面的万喜;众人的目光,自然也随之转了过去。 如何探望?面对这一问,万喜却是为难了起来。 他本是打定了注意,来接受这十万大军,意图后继的。这来探望太子之事,不过是他所借的一个名头而已;却哪知,这朱佑樘却又偏偏生在大营之中呢? 难道,是神僧的仙术失灵,这才占卜失误了吗? 万喜来不及去追究此事的根末,面对朱佑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却是一脸的阴霾。 这朱佑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追究跪地请安吗? 自己可是国舅爷啊,是他的长辈啊! 万喜正打算摆长辈的架子时,站在朱佑樘身后的一个青衣小斯,却在此时悠悠开口,口齿格外清晰。 “国舅爷虽是太子殿下的长辈,可此时,太子殿下乃是代表陛下御驾出征,这代表的自然是皇家的威严了。所谓,天地君亲师,这君在前,亲在后,国舅爷此时前来,太子殿下倒是不好问家礼了。” 这不问家礼,那自然是要问国礼了。 太子身为一国之储君,又是代表天子御驾亲征,这要论起国礼来,这万喜见了朱佑樘的面,就该跪下,大礼参拜了。 可万喜如何能跪? 此时,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是姐姐万贵妃啊。这关雎宫和东宫一向是水火不容,站住两宫身后的两系官员,彼此之间,亦是在朝廷之上,互不相让。 若这万喜在朱佑樘的面前跪下了,那岂不是代表万贵妃一系的人马认输了吗? 此时不能跪,这一跪,便会让姐姐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万喜虽贪财好色,性格鲁莽了一些,可这些大事之上,却也是分得很清楚的。 只是,那青衣小斯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不贵的,又要如何敷衍过去呢?毕竟,自己刚才也说了,是打着探望朱佑樘的名义而来的啊。 可此时,朱佑樘又岂容他逃避。 见万喜不贵,朱佑樘也不恼,却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一旁的马文升。 马文升年纪轻轻,便能做到锦衣卫的千户一职,又能成为东宫的心腹,那自然也是聪明之人。 “臣等参加太子殿下,”马文升立时便跪了下去,一头伏地,“殿下身体好转,此乃天佑我大明啊!” 这一刻,马文升可谓是死里逃生,喊得自然那叫一个激动啊。 马文升这一跪,征西大将军等人,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扣头请安。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在军中将领的带领之下,不过几息的功夫,中军大帐四周,便想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面对这样的场景,万喜脸色一黑,却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去。 否则,满场皆跪,却独有他一人和太子并肩而战,此事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恐怕就要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毕竟,这一刻,朱佑樘代表的是天家,代表的是皇帝啊。 万喜可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何被发配到了此地;更没有忘记,这大军之中,除了监军之外,还有几名随军的御史大人呢! 万喜这一跪,朱佑樘却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打算。 毕竟,万贵妃还得宠在身呢。这万喜,也还是皇帝亲口所封的国舅爷呢! 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朱佑樘做了十年的太子,跟着谢太傅等人学了十年的王道心术,自然也是明白的。 朱佑樘举起了双手,众将士的欢呼之声,便立刻停止。 令行禁止,在这大军之中,自然如此。 “众位将士,请起!”朱佑樘更是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征西大将军,而后又一一扶起了跪在前排的几位将官,却独独漏掉了万喜。 毕竟,此时乃是论国事在前,以万喜一个普通军户的身份,倒也的确是没有让一国之太子搀扶的道理。 在场的众人见到这里,亦是心中一动。 看来,这东宫和贵妃一系的人马,恐怕已经是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啊。 第155章 救命恩人 待万喜一脸阴沉的离开之后,朱佑樘又强撑着安抚了聚集在四周的众位将领几句,这才冲着马文升微不可见的递了一个眼色,而后才在一旁青衣小斯的搀扶之下,走回了中军大帐之中。 片刻之后,待遣散了众位将官之后,马文升这才和老将军一起,携手踏入了大帐之中。 “殿下,微臣护驾不利,罪该万死!”一进门,马文升便一脸自责的跪在了地上,老将军见此,也只好陪同跪了下去。 毕竟,太子殿下在大军之中,莫名失踪,他作为三军统帅,亦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都快起来吧。”朱佑樘趟在软塌之上,脸色苍白,有些虚弱无力的说道。 刚才,为了应付那万喜,他已经是透支了不少的体力,若不是有婉儿一直暗中运气相帮,说不定刚才的他,就已经在数万将士的面前,倒了下去。 马文升见此,却是不敢起身。 看殿下此时的情况,便是知道,殿下此次,一定是受了重伤。如此一来,他又如何敢起身呢? “起来吧。”朱佑樘摆了摆手,这一次,倒也真怪罪不到锦衣卫的头上。“这一次,事出突然,不怪你们。你们先起来,本宫还有话要说。” 朱佑樘也知道,毕竟,锦衣卫就算在厉害,又如何能防得了那神仙一般的世外高人呢? 马文升和老将军闻言,这才站了起来。 “你们给我说说这几日的军中之事吧?本宫不在的这几日,那吐鲁番人,可有前来叫阵?”他离开军营数日,刚回来又遇到了万喜前来找茬,此时也不知道军中究竟如何了。 马文升闻言,和老将军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却是没有立即开口回话。 “殿下?”几息之后,马文升却是看向了太子朱佑樘身后的那个青衣小厮。 殿下身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位青衣小厮?自己一直跟在殿下的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呢?此人又是否可靠呢?毕竟,自己现在要和殿下所说的,乃是属于军中的机密要事啊。 “无妨。”朱佑樘摆了摆手,却又回头冲着身后的青衣小厮,温和一笑。“她不是外人!” 这个青衣小厮,自然不是外人?马文升一惊。既不是外人,那又是什么人呢? 此时,能跟在朱佑樘身边的青衣小厮,自然是张婉所化了。 原来,那一日张婉将朱佑樘救走之后,并在黄沙之中,布置下大阵,一心不问世事,终于费了三日的功夫,这才将朱佑樘的性命堪堪挽回。 朱佑樘清醒之后,还来不及和张婉述说别离之情,一待问清自己昏迷了三日之事后,就不由大惊了起来。 他作为当朝太子,若是被人发现莫名离开大军三日之久,恐怕军中数万将士就要炸开锅了吧。 当时,深知此事严重后果的朱佑樘,担心军中有人滋事,也来不及和张婉细说,便让她赶紧带自己回大军驻地,亦好稳定军心。 张婉亦知此事的重要性,自然不但耽搁,便一路用灵气护着朱佑樘的心脉,这才在万喜掀开大帐之前,堪堪的赶了回来。 此时,想起此事,朱佑樘也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又婉儿在,自己总是及时赶回,打发走了那居心叵测的万喜;否则,自己失踪一事被其闹开,那后果将是无法设想啊。 想到这里,朱佑樘自然又是深情流露的看了一旁的张婉一眼。 这一眼,看在一旁的马文升和征西大将军的眼中,那自然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这青衣小厮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太子殿下如此相待! 张婉见此,却是摇头一笑。 “殿下,我出去走走。”自己的身份,无法和外人解释,可若是待在这里,马文升和老将军恐怕也不放心就这样讲出那些军中机密吧。 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出去吧。反正,以自己的本事,哪怕不在大帐之中,这军中的一切,自己也是刻意洞若明火的。 “不用,”朱佑樘却是拉住了妻子的手,摇了摇头。“你留下。” 经历了那日之事,明知强敌在侧的朱佑樘,再也不愿意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朱佑樘心中的担心,张婉自然也看在了眼中。 她知道,定然是火离师兄和清月师姐的出现,吓坏了太子殿下吧。 毕竟,那样的神仙手段,对这些普通的凡人而言,的确是难以想象了一些。 “也好。那我就留下。”张婉所化的青衣小厮,淡然的点了点头。自己留在这里,也好安太子殿下的心。 况且,以如今自己这幅模样,留在此地,倒也是不会让人发现什么。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是一副真真正正的男儿身啊。 原来,那日张婉打开封印,救了朱佑樘之后,却是没有再次封印自己。 这原因嘛,却是有二。 这一来,她隐隐感到了清月师姐对自己的敌意,想着如此大敌当前,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朱佑樘,便还是保留一些实力为好。 毕竟,火离师兄他,也不知为何,对太子殿下竟然是充满了敌意,当着自己的面就想要几番的痛下杀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张婉自然是不敢大意。 这二来,现在毕竟是大明的军营之中,自己若是以女儿身出现,恐怕很是不便,不如就化为这青衣小厮,倒也是方便了很多。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丈夫的身边。 只不过,张婉却是忽略了一点。别人只当是他是男儿身,可朱佑樘却是知道她的身份,亦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对待,故而时常会流露出一丝情不自禁的深情来。 夫妻之间,相互之间有这样的深情流露,本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如今,怪就怪在张婉是化为了男儿身啊。 如此一来,朱佑樘的深情流露,看在马文升等人的眼里,自然便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这太子殿下失踪一趟回来,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断袖之癖了呢? 还好,朱佑樘没有想这么多,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心腹这么看自己,恐怕也是会哭笑不得了。 朱佑樘和妻子会心一笑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了马文升等二人。 “二位大人,有话不让直说。这位是……这位小哥,亦是本宫这次的救命恩人!” 第156章 如何应对 朱佑樘也知道,自己离奇失踪之事,总是要给马文升等人一个交代的。 可偏偏,事情太过离奇,其中不但涉及到了那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和神仙手段,而且妻子张婉也牵涉到了其中。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恐慌,朱佑樘决定弱化此事。 于是,朱佑樘不待马文升等人开口相问,便主动开口交代了起来。 “二位大人,本宫那日本是在大帐之中休息,可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昏迷了过去,待本宫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躺了荒郊野外之地,却是这位小哥,救了本宫。又在今日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在万喜闯营之前,将本宫偷偷的带回了大帐之中。” 朱佑樘说到这里,却是又转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因为,剩下的事情,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比如,掠走自己的是什么人;比如,这个青衣小厮的真实来历;比如,他是怎么将自己救出;再比如,他又是如何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了中军大帐之中? 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 她亦知道,这位太子殿下自小苦读圣贤之书,又被谢太傅等人教导得颇为的方正。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擅长于说谎的。 更何况,此事涉及颇多,又牵扯到了自己的师兄。自己的这位太子夫君,恐怕也是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弄清楚吧。 见马文升和老将军二人都看了过来,张万所化的青衣小厮,只得抱拳一礼,郎朗开口。 “回二位大人的话,在下刘万长,乃是青田刘家之人。” 青田刘家的人?征西大将军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马文升却是惊呼了出来。“那个刘家!” 在这大明天下,敢以青田刘家人自居的,莫不是那文成公刘伯温的后人! 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道,那文成公刘伯温曾经辅佐过太祖皇帝朱元璋完成帝业、开创了大明朝,因而驰名天下,被后人比作诸葛武侯一般的神仙人物。 况且,太祖的起居笔录上也有记载,当初,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多次亲口称赞刘伯温为:“吾之子房也。”这样的刘伯温,在大明百姓的心中,那自然是陆地神仙一般的高人了。 哪怕那刘伯温已经退隐朝廷百年之久,可如今,民间之中还广泛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这样的的说法。 如今,张婉刚一说出青田刘家四字,马文升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青田刘家那便只能是以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著称于世的文成公刘伯温了。也只有这个刘家的人,才有本事救回殿下了吧。 “这位小哥,”面对这样隐士高人的后背子弟,马文升自然不敢托大,“敢问,小哥可是文成公刘伯温的后人?” 刘伯温的后人吗?张婉心中一笑,却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在下虽非文成公的后辈子侄,却也和文成公一脉,的确是有些关系的。”只不过,不是马文升认为的那种关系就是了。 至此,老将军亦是明白了过来。 “这位小哥,你真是……”刘伯温的大明,大明之人,何人不知?老将军身在军中多年,对那年那位料事如神的大明军师,更是仰慕非常啊。 “两位大人,”张婉却是摇了摇头,“二位大人,我刘家此次却并非是我一人前来。” 张婉之所以敢在二人面前自称是刘家的人,乃是因为她知道,洪公公很快就要带真正的刘家人,来到此地了。 届时,她自然不怕身份泄露了。 马文升等人闻言,却是大喜过望了。 刘家之人,各个本事非常,若此次大战,能得青田刘家之人相助,那便是如虎添翼一般了。 不过,现在,马文升最关心的,还是太子失踪之事。 “刘家小哥,太子失踪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文升收起了激动的心情,很是稳重的行了一礼,“马某职责所在,还望小哥不要怪罪,能为马某解惑一二。” 此事事干重大,马文升不得不上心一些。至少,他也要知道,纰漏出在了何处啊。 “马大人,”张婉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部分的真相,“此事和马大人的锦衣卫无关,乃是某些世外之人所为。所以,还请马大人不要介怀。” 马文升又怎么能不介怀? 听这刘家小哥的意思,此事乃是那些奇人异事所为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要知道,只要那些人出现了,那便是既有其一,便可能有其二啊! 这一次,太子殿下的失踪,就已经让他着急上火到不行了,若还有下一次,马文升担心自己会被活活的吓死! 张婉也很能体谅马文升的心情。 “马大人请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再能伤害到太子殿下。”若是连自己的夫君都保不住,她张婉又如何能做鬼谷一脉的天女! 朱佑樘听到此处,却是回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婉儿,好厉害。她这样的厉害,自己若不努力一些,又如何能配得上她呢? 这一刻,朱佑樘决定,将来,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能名留青史的皇帝,这样,或许才可以配的上婉儿吧。 朱佑樘眼里的温柔,让张婉心中亦是感动不已。 自己来历成谜,身边又是危险重重,可是这个男人,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却没有逃避自己、疏离自己,而仍是全心全意的看着自己。这样的感情,便是夫妻之情吗? 张婉的心中,却是莫名的一甜,不由抬头看向了朱佑樘。 四目相对,自然又那绵绵的情意,缠绕其中。 一旁的马文升和老将军,见二人又目无旁人的对视了起来,却是觉得万分的尴尬。 这,毕竟是两个男人啊! 马文升年轻,还好一些;老将军却是忍不住的重重咳嗽了几声。 张婉和朱佑樘闻言,不由脸色微微一红,同时别开了视线。 “太子殿下,”见此,老将军这才重新开口。“如今,前方不足百里之处,便有吐鲁番人集结的二十万大军,正对我军虎视眈眈。而我军的左右两侧却是……” 一侧的哈密一地,已经是被吐鲁番人所攻占,而另一侧的嘉峪关内,主事之人却是那前建安侯万喜! 如此的情况之下,也难怪老将军要一脸的凝重之色了。 “太子殿下,如此情况之下,我军该要如何应对,还请殿下示下才是。” 第157章 兵解 朱佑樘听到这里,亦是神色凝重。 那万喜龟缩在嘉峪关内,拒不出兵,且又在大军之后卡着大军的粮草供应一事,倒也是十分的难办。 几人都知道,那万喜乃是万贵妃的胞弟,和东宫一派,本就是水火之势。 更何况,今日朱佑樘还当众逼其下跪,恐怕,那万喜的心中,更是恨极了朱佑樘,自然不能听其调令了。 如此一来,面对前方的二十万敌方大军,朱佑樘也觉得很是凝重。 “老将军,”朱佑樘坐直了身体,“本宫从未有过大兵打仗的经历,此时,却还要仰仗您了。不知您对此事,有何建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万喜卡着大军的粮草补给之事,却是必须要解决了。 老将军自然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可是…… 那万喜态度强硬,又有万贵妃撑腰,此事,怕是很不好办啊。 “殿下,”老将军也是无奈一叹,“以末将看来,想要处理好此事,恐怕还是要先解决嘉峪关的守将问题。只要那守将肯听从您的调令,那万喜恐怕也就无法阻止了。只是……” 只是那嘉峪关的守将,分明就是万贵妃的人,又如何能听从东宫的调遣呢?就算是要派人去策反此人,可在万喜坐镇嘉峪关的时候,此事,亦是很难啊。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微微摇头。 在她看来,这一仗,最重要的不是万喜卡着大军的粮草之事,亦不是对面的二十万吐鲁番大军,而是火离师兄和清月师姐啊。 有他二人在,这一仗胜负如何,恐怕就很是难料了。 就在方才,张婉已经占卜过了,如今大明所要面对的这场战争,恐怕和清月师姐,脱不了干系啊。 只不过,此事倒是不宜告诉马文升等人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只会让军心不稳。 张婉这微微的一摇头,别人没有注意到,朱佑樘却是看到了。 “二人大人,此事明日再议吧。今日二位大人受了这一番的惊吓,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婉儿摇头,一定是有原因的。朱佑樘自然是想打发走二人,在详细的和妻子商量一番了。 马文升二人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行礼退下。 太子殿下受伤归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此时自己二人倒是不便打扰了。 战时之事,虽然紧急,可毕竟不急于在这一时之间,此事,还是明日再商量吧。 待大帐之中,再也没有了外人之后,朱佑樘这才无力的趟了回去。 “婉儿,”他侧身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刚才,你为何摇头?” 被他发现了吗?张婉笑了起来。 自己的夫君,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啊。 “殿下,”既然丈夫已经经历了这一切,张婉自然不会相瞒,“这一次的大战,最大的阻碍,恐怕是我的师兄和清月师姐了。” 婉儿的师兄师姐?朱佑樘一怔,那岂不就是那日打伤并且掠走自己的男女吗? “婉儿,其实我早就想问问你了,”朱佑樘邹眉,“你和你的师兄师姐们,可是有仇?” 毕竟,自己生在深宫,长在深宫,从未得罪过那些世外高人。那婉儿的师兄针对自己,便只可能是因为婉儿了。 想到那个白衣男人的恐怖手段,朱佑樘顿时就揪心了起来。 有这样的敌人在,婉儿可还安全? 丈夫眼里的关心,张婉看在眼里,感动在了心间。 “殿下,你且放心。”张婉微微一笑,“我和大师兄的关系一向很好,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不过,那位清月师姐,倒并非是我门中之人。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和大师兄走到了一起。不过……” 说到这里,张婉一叹之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发现。“不过,太子殿下,那位清月师姐对我似乎很有敌意。而且,据我看来,这一次吐鲁番人能有这一番攻势,恐怕也和那位清月师姐脱不了干系。”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大师兄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了。 张婉说完,亦是一叹。 大师兄,当年那样豁达温柔超凡脱俗的你,为何会卷入这人间的俗事之间呢? 朱佑樘听了妻子的话,亦是神情凝重。 若这场战事,有了那些神仙人物的插手,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婉儿,”朱佑樘看向了妻子,“你能不能……” “殿下,”张婉开口打断了丈夫的话,“殿下放心,我今夜会去找师兄说个明白的。” 朱佑樘面对妻子的善解人意,几次微动嘴角,内心千万的担忧,最终却是化为了一句,“万事小心。” ……………………………………. 小峡谷内,清月看着没有一丝生气,正在自散灵气,准备兵解坐化的火离,只觉得心如刀割。 那张婉就有那么好吗?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凡人,可为何火离师兄,却仍是如此爱她,爱她到了不顾性命的地步。 看着师兄这样自暴自弃了无生气的样子,清月的心,真是痛到了极点。 早知如此,她就瞒着师兄好了。 看着师兄这样一脸的死意,她宁愿看着师兄和他的小师妹一起双宿双飞。 “火离师兄,”清月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为了能让师兄活下去,清月闭上了眼睛,要紧了牙关,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师兄,”清月重新睁开了双眼,“以清月所见,张婉师妹还是元阴之身,恐怕她和那个人家男子的婚事,亦有隐情在其中啊。说不定,张婉师妹是有苦衷的,并非是真心喜欢与他。” 否则,若是相爱的两个人,又已经成了亲,又为何不圆房呢? 火离听到这里,果然动了动眼皮。 果真吗? 清月见此,更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笑着说道,“师兄,我乃是合欢宗的嫡传弟子,此事,又如何会看错呢?” “师兄,”清月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就算张婉师妹对那个人家男子,有了好感,可你亦是有机会啊。只要你能堂堂正正的打败那个人间的男子,让张婉师妹看到哪怕师兄不用神仙的法子,亦是强过那人百倍,也许,也许师妹自然就会回心转意了呢。” 清月的话,总算是让火离停止了自行兵解。 第158章 火离的决定 这样真的可以吗?火离意动了起来。 “清月,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缓缓地收起四周正在溃散的灵气,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可是,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又该如何做呢?” 他已经是神仙之身,又如何能以凡人的身份,打败那人呢?恐怕无论如何,小师妹也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倚强凌弱吧。 “师兄,”清月心中苦笑,表面上却是强颜欢笑了起来,“你乃神仙之身,若是这样对付那个凡人,小师妹自然会看不过去的。不如,你亦用凡人的法子,堂堂正正的打败那人吧。如今,那大明和吐鲁番正在开战,对方亦是大明的统帅,不如就请师兄做吐鲁番人的统帅,在凡人的战争中,以凡人的方式,和那个凡人,一决高下吧。” 清月见火离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到时候,以师兄的本事,定然可以在小师妹的面前,堂堂正正的打败那个男人,也好让小师妹知道,师兄你才是这个世人值得她张婉师妹所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啊。如此一来,师兄岂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抢回小师妹的芳心了吗?” 这样可以吗? 火离有些不确定。 清月见此,却是再接再厉的劝了起来。 “师兄,当然是可以的。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如将此事堂堂正正的告诉张婉师妹,看看她的态度,不就知道了。”为了让师兄活下去,清月也是不得不如此了。 而且,她知道,张婉亦是绝不会拒绝的。 否则,若是这场战争之中,有了仙家的手段加入,恐怕要死去的人,就会更多了吧? 那些吐鲁番人,和自己无亲无故的,就算是全部都战死了,自己亦是不会邹一下眉头。可张婉却是不同了,如今的她可是大明的太子妃啊。 作为当朝的太子妃,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子民死伤无数呢? “好。”片刻之后,火离终于开了口,眼神坚定。这一次,自己就不用这一身神仙的手段,堂堂正正的和那个凡人一决高下。 此时的火离却是没有注意到,哪怕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却已经在清月忍不住的喜极而泣了。 太好了,师兄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师兄他终于又有了活下去的意愿。 “师兄,”清月擦干了眼泪,笑了笑,“不如,我们这就给张婉师妹写信吧。” 只要师兄能活下去,自己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哪怕,为了他二人,当一回信使。 “不用。”这一次,火离却是摇了摇头。“小师妹她,今夜一定会前来此处的。” 自己从小看着小师妹一点一点的长大,他自然知道小师妹的性子。 经过了那日之事,小师妹在那个男人平安之后,一定会来向自己问个明白的。 如今,三日过去了,以小师妹的本事,应该已经救活那个男人了吧。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多年未见,他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和小师妹说个清楚。如今,倒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清月见此,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火离却是回头看向了她。“清月师妹,你先回去吧。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小师妹说。” 他要问问小师妹,为何会选了那么一个低贱的凡人作她的丈夫!这些年来,她可曾把自己这个大师兄放在了心上。 清月闻言,只觉得心中苦涩一片。 师兄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外人了吗?也好,那自己就离开吧。 清月强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那师兄若是没事吩咐的话,那师妹就先行告辞了。”清月赶紧回头,不敢让火离看到自己眼角的清泪。 此时离开也好,她也该赶回哈密的军营附近了。 既然,这场战争要师兄来说了算,那有些事情,自己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这一次,为了师兄能活下去,她一定不能输。 …………………………………….. 深夜,张婉待身边的朱佑樘熟睡之后,这才悄然离身。 她看向了大帐的四周,突然之间,双手却是飞快的舞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张婉闭上了双眼,平心静气的感受起了四周的气息来。 很好,她微微点头。如今,整个的中军大帐已经在自己的大阵之内了。若是此处发生了一点的波动,哪怕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也是能及时的感知到了。 张婉对自己所布置的这个防御大阵,很是满意。 她相信,在这个灵气如此稀薄的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在半个时辰内攻破自己的大阵。而半个时辰的世间,足够自己在任何地方赶回此地了。 张婉布置好一切之后,又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朱佑樘,这才微微一笑。 在这一笑之中,随着四周气息的无声波动,张婉的身影缓缓的化为了虚无,消失在了原地之中。 离开了大明军营的张婉,却并没有立即赶往师兄火离的洞府,反而朝着嘉峪关的方向而去。 原来,就在刚才,她偶有所感,随手一卦之后,却是突然轻轻一叹。 罢了,师兄那里,晚去一些,也是无妨的。 以张婉如今的修为,不过数息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嘉峪关的上空。 她放开了神识,瞬间便锁定了万喜的气息。 咦,那个小和尚怎么也在这里?张婉皱眉,继而一叹。 难怪刚才自己会偶有所感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和尚继晓啊。 这个和尚在这里也好,如今,自己正好有事问他。 张婉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冲着虚空之中,轻轻的招了招手….. 厢房内,继晓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好,有一股庞大的威压锁定了自己。 继晓一惊,正准备有所行动之时,眼前的景象却是突然一晃。 待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的跪在了一处荒郊野外之地。 这是……?继晓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见眼前的虚空之中,渐渐的幻化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来。 此人是谁?竟然有如此强的法术! “晚辈继晓,拜见前辈。”继晓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他知道以来人身上的气息而言,自己绝对不可能在对方的手上讨到半分的便宜,那就更不用说是逃走了。 “起来吧。”张婉淡淡的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这个小和尚很是识时务啊。 滴159章 国师大人 继晓却是不敢起身。 面对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前辈,他只能恭恭敬敬的跪在一边。 在来人敌友未分之前,继晓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 张婉看到这里,就更是满意了起来。 很好,如此一来,倒也不用自己再多使出些手段了。 “继晓。”面对这么一个修为低下的小和尚,张婉也不绕弯子,径直开口问道,“你来这嘉峪关做什么?” 这……,继晓闻言,不由一怔。 这位前辈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是大明的人! “回前辈的话,”尽管心中诧异非常,可继晓却是不敢有一丝的拖延,当下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始末,一一的说了起来。“晚辈乃是吐鲁番汗国大国师座下的记名弟子。这一次,晚辈来此处,也是奉了我家国师大人的命令,想让那万喜…..。” 吐鲁番的大国师?张婉闻言,又是一怔。 这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听这小和尚所言,这一次吐鲁番攻占哈密一地,似乎就是那个大国师的授意啊。 可此人,又为何要如此做呢? 此时,张婉倒是一点也没有怀疑继晓的话。她知道,在自己的面前,继晓是不敢说假话的。否则,只要自己随意的一个搜魂之术,对方就会落下个神志不清的下场。 这哥小和尚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说假话来敷衍自己的。 况且,如今这个小和尚就在自己的手上,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待会儿便可见分晓了。 片刻之后,张婉听完了继晓的话,却是邹起了眉头。 听这小和尚所言,当年的土木堡之变一事,似乎也是那个国师的手笔啊。 那人,到底和大明有何等的仇怨,竟然屡屡设下这般的毒计? 张婉想不明白,决定亲自去看个明白。 因为,她有这个自信,以如今自己的修为而言,不管那个隐藏在众人身后的国师,是何方神圣,自己都是不惧的。 “继晓,”张婉回头,冷冷的看了地上的继晓一眼,“那个国师大人,如今身在何处?且前面带路,带我去看看。” “是。”在张婉强大的威压之下,继晓不敢有半分的反抗。“前辈容禀,国师大人正在哈密军营郊外的一处洞府之中。” 继晓快速起身,却是站在了张婉的身旁。 他知道,以这位前辈所展现的手段来看,定然也是会那腾云驾雾的神仙手段吧。 张婉见此,很是意外的看了这继晓一眼。 这个小和尚,果然是十分的懂事啊。 张婉眨了眨眼,瞬间便带着继晓,飞身到了虚空之中。 “引路。”张婉淡淡点头,继晓不敢耽误,勉强在高空之中的飓风之中,眯起了眼,指向了西北的方向。 张婉见此,却是淡淡的一挥手。 待继晓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师傅的洞府之外。 这位前辈,果然是神仙一般的手段啊。 清月刚一回到洞府,就不由眯起了眼。 是谁在外面! 来人好强的气机啊。 “不知是哪位道友大驾光临,清月有失远迎了。”清月稽首一礼,冲着虚空之中,妩媚一笑。 她本就是合欢宗的弟子,这妩媚惑人的手段,早已经是融入了骨子之中了。 只可惜,张婉却是不吃这一套了。 原来,这位吐鲁番的国师大人,竟然是这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啊。 难怪了。 张婉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却又转头冲着一旁的小和尚继晓眯起了眼。 只这一眼,继晓只觉得双目一阵刺痛,脑海之中亦是快速的旋转了起来。不过半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双目一闭,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而此时,无论是张婉,还是清月,都没有注意到继晓的昏迷了。 清月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却是邹起了眉头。 来人是谁?这人界之中,除了自己和火离师兄,还有修为这般强大的同行吗? 更何况,刚才这个男子竟然没有受到自己媚功的魅惑,这就很不一般了。 显然,这个男子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了。 “不知道友是哪派门下的师兄啊?”清月妩媚一笑,却是暗中掐起了法决。 “清月师姐,”张婉无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便在开口的同时,亦是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是我。” “是你!”清月见此,不由后退了半步,“张婉师妹!” 原来是这位鬼谷的天女啊,难怪她可以不受自己的媚功所迷惑了。 “师妹来此,有何贵干啊!”清月收起了自己的妩媚,冷笑一声。 “师姐,”张婉亦是一叹,“师姐,我想问问你,这些年来,你参与到这人间的纷争之中,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婉不明白,师姐本是修真界之人,又为何一定要参与到人间的纷争之中呢? 这,似乎不是修真之人的行事做派啊。 为什么? 清月闻言,却是大笑了起来。 “张婉师妹,”她回头看着张婉,冷冷一笑,“你问我为什么?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若不是因为你,师兄不会等在此界数千年之久;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违背天道法则,参与到这人间的纷争来。 因为我?张婉更是不解了。 自己闭关万载,如今出关也才不过一年多的功夫,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因为自己呢。 张婉不明白,抬眼看了过去。 “张婉师妹,”清月见此,却只觉得异常的悲哀。“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自己该知道些什么吗?张婉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若她知道,就不会来此地问个清楚了。 清月见此,更是苦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输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吗?那这万年以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换不来火离师兄的心,亦伤害不到自己的情敌。 “清月师妹,”清月抬头看着张婉,眼里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羡慕之色。“你可知道,你的大师兄----火离,一直都在暗暗的倾慕着你。” 什么,大师兄倾心于自己! 张婉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这万年以来,她自己一直把大师兄当成兄长一般的对待,亦以为对方也是如此。却没有想到,大师兄他,竟然会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 怎么会这样呢? 一时之间,张婉难以接受。 第160章 心悦却不知 大师兄怎么可能会心悦于自己呢? 张婉不敢想象。 那个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自己也待之如同父兄一般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伤自己呢? “清月师姐,”张婉不由皱眉,“你不会想错了吧?” 这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该不会以为我鬼谷一脉,也如她合欢宗一般,关系混乱吧? 直到此时,张婉还是不敢相信。 我想错了?清月闻言,不由失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蓦然回首,看着张婉冷冷的一笑。 “张婉师妹,”她伸手指了指了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是我想错了吗?那你告诉我,若是火离师兄不心悦于你,又如何会在当年举族飞升之际,想要留在人间等你出关?若是火离师兄不心悦于你,你师尊又如何会因为担心他误了你的机缘,而将他逐出师门?若是火离师兄不心悦于你,又如何会在鬼谷之外,一坐就是数千年?若火离师兄不心悦于你,为何在得知你嫁给了一个凡人之后,在了无生趣之下,竟然想要自行兵解?” 说到这里,清月凄然一笑之后,却是突然伸手指向了张婉,厉声问道。 “张婉师妹,那你倒是告诉我啊,这一切,究竟都是因为什么呢?这一切,又是我清月,想错了吗?” 张婉闻言,却是一怔。 什么,大师兄被师尊大人,逐出了师门?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自己为何一点都不知道呢? “清月师姐,”此时,张婉无心再想其他的,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他大师兄他,会为师尊逐出师门呢?他可是我鬼谷一脉的大师兄啊。 “当年吗?”回想起当年之事,清月也是有些唏嘘。“张婉师妹,当年,人间的灵力莫名流失。人族大能无力之下,只好决定……,那时,我因倾慕你的大师兄,不忍他被情伤所苦,所以在飞升那日,趁众人都不在意时,悄悄的救出了大师兄,想与他一起留在人间,做一对逍遥的夫妻。可是……” 清月回头看着张婉,眼神一冷。“可是,你大师兄的心里,却只有你一人。当时,你师尊发现了此事,见你大师兄还是不肯死心,他却为了你的大道,将你火离师兄逐出了师门。大师兄被逼离开鬼谷秘境之后,为了你,便一直跪在昆仑山脉,一跪就是数千年。” 什么?师兄曾在昆仑山中跪了数千年! 张婉一惊。师兄的真身,乃是旱魃,又如何能在常年积雪覆盖的昆仑山中,跪上千年之久。 难怪那日相见,师兄的修为不见精进丝毫,反而还退步了不少。原来,竟然是因为自己吗? “那后来呢?”张婉抬眼,看向了清月。“后来,师兄又为何会到了此地呢?” “后来吗?”清月低头,兀自一叹。“后来,我费尽了心里,从小灵界重回人间之后,以你的名义,将师兄劝回了人间。后来,师兄常年闭关,终于在百年之前占卜出,你会因为人族之争,而出现在某次边关的大战之中。” 说到这里,清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张婉。 “我不忍师兄日夜占卜,耗费心血灵力,便想助他一臂之力,早日将师妹你给找出来。所以,我就广在人界各国,找了些有灵根的凡人,充做随从。并趁机挑起了各国的纷争。” 清月一叹,又再次说道,“四十年多前,师兄用心头血占卜,终于算出你可能会现身在大明皇室和其他多国的纷争之中。我为了引你出来,便引了瓦刺人进攻中原。只可惜,那一次,虽是引出了这一界你在鬼谷的后人,可却并非是你张婉师妹。”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蓦然一惊。 难道,当年的土木堡之变,亦是这位清月师姐的手笔;而起因,竟然却是因为自己。 难怪,当自己出关之后,会阴差阳错的入了宫;难怪,会紫薇冲煞,让自己早已入了局。 原来,竟然还在自己未出关之时,就已经因为此事,和这大明的皇室----朱家,结下了这般的因果吗? 张婉不由微微一叹。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几息之后,张婉抬头看向了清月。 “师姐,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在人间留下多少的因果?将来,恐怕与你飞升,有着大碍啊。” 这位师姐,也太过执着于情之一字了。 “我当然知道。”清月冷冷抬眼。“可那又怎样?若不能和火离师兄在一起,我就算是修仙成神,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生,自从见到火离师兄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没有了飞升仙界的奢望了。 一见火离误终身。可自己,终究不悔! 想到火离,清月心中一痛,可还是忍不住的低下了头。 “张婉师妹,你可知道,那一日,你离开之后,火离师兄本是打算自行兵解了,是我,以你……如此这般,大师兄这才有了一丝活下去的生气。” 师兄要自行兵解?张婉一愣。 师兄他,对自己真的情根深种了吗?可自己,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兄长一般啊。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张婉师妹,”清月抬起了头,“如今,火离师兄总算是被我暂时的劝住了,你不会不答应此事吧?” 若这张婉师妹不应下此事的话,恐怕火离师兄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能不答应吗?张婉低头沉思了起来。 不能。若是不答应,就如清月师姐所言,到时候师兄恐怕又要再次兵解了。自己虽无心于师兄,可到底亦是把他当做了兄长一般的对待。若是师兄因自己而魂飞魄散,自己又如何能够心安? 可若是答应了,岂不是白白再给了师兄一丝的想念吗?自己并无意于师兄,若是应下此事,让师兄误会了,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张婉陷入了两难之间。 罢了,还是先应下此事吧。否则,师兄恐怕立时就要兵解了。 将来的事情,待将来再说吧。也许,在不久之后,师兄就会自己想通了呢? 情之一字,最是难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好。”张婉点头,而后转身离开,“师姐请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师兄,好好的谈谈此事。“ 第161章 心思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如同仙境一般的小峡谷中,火离轻轻一叹,却又再次拿出了伏羲琴。 一曲凤求凰之中,火离松开了琴弦,低声一叹。 “小师妹,你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还躲在一旁呢?” 当年的小师妹亦是如此,每每喜欢悄悄的躲在自己的身后,默默的听自己弹琴。 如今,似乎这一切,又回到了当初在鬼谷时一般了。 “大师兄。”张婉亦是暗自一叹,却是微笑着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 “大师兄,你的琴音还是那么的动听。”她看着大师兄手下的伏羲琴,却再一次暗自微微的一叹。 这伏羲琴还是师尊他老人家赐予大师兄的法宝呢。如今,师尊去了小灵界,大师兄却被师尊逐出了师门。 世事无常,说的,便是如此吗? “是吗?”火离没有回头,亦不敢回头。“小师妹喜欢就好。”他怕回头看到小师妹一脸的疏离,更怕回头看到小师妹眼中的轻视。 如今,这仙谷之中没有了外人,以小师妹的修为,心宁气神之下,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出自己的体内已经没有了师门鬼谷一脉的印记了吧。 到时候,自己又要怎么解释呢?小师妹又会如何看自己呢? 火离不知道,却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师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呢?会不会因为逃避自己的这份感情,连师兄妹也不愿意和自己做了呢? 火离很害怕。 “大师兄,”张婉举步轻移,却是站到了火离的面前,“大师兄,你是在责怪婉儿吗?” 所以,你这才不肯抬头看婉儿一眼。 “小师妹,何出此言?”火离低头,重新拨开了琴弦。 单音不成曲,此时的火离,却也没有心情再弹奏那动人的曲子了。 “大师兄,”张婉伸手,按住了伏羲琴,琴声随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师兄,你可是在怪婉儿那日对你拔出了轩辕剑?” 那一日,自己是鲁莽了一些。否则,师兄也不会如此,以至于想要兵解了。 “没有。”火离摇了摇头,终是抬头看了过来。 还好,小师妹的眼里,没有疏离,亦没有轻视。 还好,他的小师妹,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师妹,”火离的心,顿时就活了过来,“你已经知道了吧,如今,我已经不是鬼谷一脉的弟子了。” 所以,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大师兄吗? “大师兄,”张婉闻言,眼神亦是平静如初,清澈见底。“在婉儿的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大师兄。” 也仅仅是,我的大师兄。对不起,大师兄,其他的感情,我给不了你。张婉默默一叹。 “是吗?”火离的心情,却是莫名的好上了一分。 还好,婉儿她,还是认自己这个大师兄的。只要她认便好,也许,清月师妹说的对,婉儿她,终会看到自己的。 “小师妹,”想到这里,火离的双眼也变得明亮了起来。“你为何会给嫁个一个凡人?” 这一点,他始终无法介怀。若小师妹喜欢上的是哪一位天君,他或许就会死心了吧。 “师兄,凡人又有什么不好呢?”张婉轻轻一叹。“更何况,有因才有果,我和朱佑樘的因果,已是牵扯甚深。师兄,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我闭关证道失败了。而终其原因,便是因为这情之一字。而我的夫君朱佑樘,恐怕就是我的情劫所在了。” 什么?那个凡间的男人,是小师妹的情劫! 火离不相信。 “小师妹,师尊曾经说过,情之一字,最是难测。你又如何敢肯定,那朱佑樘就是你的情劫呢?”你又如何能肯定,你的情劫,不能是师兄我呢? “我不能。”张婉摇了摇头,“可不管怎样,我已经和他拜堂了,是与不是,总是要试上一试的。大师兄,你说是吗?” “不是。”火离摇了摇头。“小师妹,你可知道,师兄我一直都很……”都很爱慕你! 到了最后,火离还是不敢说出口。 “大师兄,”张婉淡淡一笑,“我知道,师兄你一直都很关心我。” 有些话不能说破,否则,二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所以,”张婉见火离又动了动嘴角,赶紧出声抢在了对方之前,“所以,我想师兄帮我一起看看,看看这朱佑樘是否有本事,又是否值得师妹我托付终身。” 小师妹让我帮忙?火离一愣。 可我又要怎么帮忙呢?感情的事情,又有谁人可以帮得上忙呢? 小师妹她说出了此番话来,看来,师妹果然是情窦未开啊。 这样也好,无论如何,这总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小师妹的面前,堂堂正正的打败那个凡人,让小师妹可以看到自己的机会。火离想到这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师妹,为兄也正有此意。”火离抬头,看着一脸平静如初的张婉,神色微微一动。“这一次,师兄会出任吐鲁番的大军统帅,以凡人的手段,和你的那位夫君较量一番。也好替你看看,你那位夫君究竟又有什么本事,值得你终身相托!” 如此一来,师妹你也可以看看,师兄我才是这个世上,可以和你相配的那个男子。 “好。”张婉点了点头,淡然而笑。“若是我夫君能赢了师兄,便也可见是有些本事了,到时候师妹我也可以放心一些了。大师兄,你也一定能放心一些,是吗?” 大师兄,到时候,你就会清醒了吧? 自己会输吗?会输个一个凡人吗?火离闻言一怔。 不,不会的。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凡人呢?这却是火离在之前,从来也未曾想过的问题。 可若是真的,万一,自己真的输了呢?输给了那个凡人呢? 毕竟,这世事无常,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就绝对不可能会输呢。 想到这里,火离低下了头。 若那人能赢了自己,便表明他比自己更强,既如此,小师妹许了那人,自己也该死心了吧。 可自己怎么会输呢?怎么会输给一个凡人呢? 不,火离突然摇了摇头。 自己不会输,也不能输。 这一仗,自己一定要赢。 第162章 约战 “小师妹,”火离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妹,微微一笑,“大战未起,此时就谈输赢,也未免太早了一些吧。” 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在小师妹的面前,露出半分的心思来。 否则,以小师妹那刚毅果敢的性子,恐怕立时就会转身而去吧。 “不错。”张婉也是不敢露出半分的口风来;否则,若是大师兄再行兵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那你我大军,便约定在三日之后,再决胜负吧。”火离竖起了手掌。 “好。大师兄,一言为定。”张婉一击迎上。 双掌相迎,一触即分。 火离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烫,不由自主的便将双手负在了自己的身后,努力的平息着自己有些纷乱的心绪。 张婉见此,却是皱起了眉头。 大师兄的气息,怎么突然又紊乱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的话,明显太过偏袒了一些,让大师兄又起了兵解的心思吗? 张婉不由一叹。 自从她记事的那一日起,她便记得,因师尊是忙,所以,自己这个鬼谷的关门弟子,却从小到大,都是由大师兄在照顾着自己。甚至,连一些基本的术法,都是由大师兄教导给自己的。 甚至,在那个时候,经年外出游历的大师兄,还常常三五不时的,便从凡间带回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给自己。那个时候,因为自己还年幼,法力不够而又体质特殊,而从不被允许踏出鬼谷一步的自己,最喜欢的人,便是大师兄了。 面对这个照顾了自己多年,亦兄亦如父的大师兄,张婉的心中,哪怕是没有半点的儿女私情,却也是对其敬重非常的。她又怎么能忍心看到大师兄因为自己而自行兵解呢? 张婉不明白大师兄的心思,又担心他胡思乱想,只得开口委婉的劝了一句。 “大师兄,你也多做些准备吧。这一仗,可不好打的。”找些事情做,分开下注意力也好。否则,师兄一直如此,若是再次想不开,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火离回过头,看着张婉淡淡一笑,“小师妹的本事,大师兄也是知道的。不过,师妹你放心,这一次,大师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为了赢回你的心,也为了,证明我自己! 火离暗暗的下了决心。 张婉见此,这才放心了一些。 “大师兄,”她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主动提出了告辞,“师兄,今日我便先回去了。待此次大战之后,你我师兄妹二人,再来叙旧,也是不迟。” 若是回去得晚了,朱佑樘起身看不到自己的人,恐怕也会担心的吧。 况且,若是如今就和师兄把话说完了,那大战之后,若是师兄再想不开,又该如何打消他的念头呢。 还不如,如今就这样说到一半,大师兄心疼自己,想着还要和自己这个小师妹叙旧说上些话,说不定,将来还能阻止他一时的兵解。 “也好。”火离点了点头,眼神却是一黯。 小师妹她,如此着急的想要赶回去,是因为,她终究还是不放心那个凡人吗? “师兄,三日后,大战再见。”张婉性子利落,颔首一礼,便转头离开。 看着张婉渐渐化为了虚无的身影,火离却是默默的一叹。 小师妹,和你兵戎相见,并非我的本意。可是,若不和那个凡人堂堂正正的比过一场,你又如何能看明白,那人并非你的良配呢? ……………………………… 营帐之中,朱佑樘倏地睁开了双眼。 “婉儿!”他抬头左右看了看,却是突然的皱起了眉头。 婉儿人呢?她怎么不在这里! 是了,昨日婉儿就曾说过,她昨夜会去找她的师兄师姐们好生的谈一谈。可如今,婉儿还未归来,可是遇到了麻烦? 难道,她的师兄师姐们,会对婉儿出手吗?想到那一对男女神鬼莫测的手段,朱佑樘的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婉儿她,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想到这里,朱佑樘在也坐不住了。 他翻身起床,不顾自己还未完全恢复的伤势,便想闯出账外,亲自去找妻子张婉。 正在此时,营帐的大门,却被人掀了开来。 “殿下,你醒了!”张婉所化的青衣小厮,端着一个托盘就走了进来,“殿下,你重伤未愈,怎么突然下床了?” 见张婉平安无事,朱佑樘这才心下一松。 “没事,”他转身躺回床上,借此动作,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尴尬。“婉儿,方才,你去了哪里?” 他由是不放心,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殿下,”张婉放下手中的托盘,轻笑了起来,“我去为殿下取些吃食而已。” 殿下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从小到大,因她是鬼谷一脉的天女,身份尊贵,而又法力高强,倒也是很少有人会关心自己。毕竟,这四海八荒,天上地下,又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呢? 连师尊,在自己闭关之前,也是难以和自己抗衡了。 “哦,”朱佑樘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了起来,“辛苦婉儿你了。我,其实也不饿。” 只要婉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婉见此,也是笑了起来。 “殿下,”她端起一碗小米粥,放在了朱佑樘的面前,“即便不饿,也喝点粥吧。”多吃些东西,也好补补元气。 殿下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自己已经将他的性命给救了回来,可受了那么重的伤,总归是伤了元气的。 这要补足元气,却得靠殿下自己的身体机制了。这个,哪怕是自己法力无边,也是无法帮忙的。 “好。”朱佑樘不由自主的便点了点头,想要伸手接过张婉手中的粥。 只是……,在接过粥碗的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却又有些无力的垂下了一分。 张婉一笑,却是继续稳稳的拖住了粥婉。“殿下,还是让婉儿来喂你吧。” 万年以来,身为鬼谷天女的她,还从未伺候过人吃饭呢。不过,这朱佑樘既然是她的夫君,如今又受了重伤,自己便是伺候上他一次,也是应该的吧。 夫妻之间,相濡以沫,不是正该如此吗? 张婉一笑,拿起了一旁的汤勺。 “好。”见此,朱佑樘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163章 如何应战 待伺候完丈夫朱佑樘吃过早饭之后,张婉正准备离开,以便请马文升等人进来之时,却发现丈夫的眉宇之间,似乎有些忧虑。 “殿下,”张婉反身,坐到了丈夫的身边,“殿下,你可是有心事?” 常言道,夫妻一体,若是丈夫有了心事,自己这个做妻子的,也该关心一下吧。 万年以来,第一次为人妻的张婉,努力的学习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况且,既然紫薇冲煞,自己的命运早已经和朱佑樘的联系在了一起,那么,有些事情,除了勇敢的面对,也就别无他法了。 逃避,从来都不是她鬼谷天女张婉的行事风格! “嗯。”朱佑樘也无意相瞒。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普通的女子。“婉儿,我想着,若是你的师兄们执意要加入这场纷争的话,未免无辜的将士平白的送死,我想……” 投降二字,朱佑樘实在是说不出口。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样的话,他朱佑樘身为一朝之太子,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张婉闻言,却是邹起了眉头。 看来,大师兄和火离师姐的出现,的确是给丈夫造成了很大的心里压力。 “殿下,”张婉却是抬头,对着自己的丈夫,淡淡一笑。“此事,殿下不用担心。昨日,我不是和殿下说过了吗?我那大师兄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昨夜,我……” 张婉这才坐到了丈夫的身边,将昨夜和大师兄约战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当然了,关于自己的来历,关于大师兄对自己的一腔痴心,张婉却是半个字也没有提的。 可有些事情,张婉就算是不提,朱佑樘却也能从中分析出几分的真相来。 毕竟,他也是一个男人,一个同样心系与张婉的男人。 “婉儿,”朱佑樘拉起了妻子的手,“今生,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她知道,为了促成此事,婉儿一定是费尽了心力。否则,那个心中应该也深爱着婉儿的男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弃无上的仙法,只以凡人的手段,和自己两军对垒,大战一场。 “殿下,言重了。”张婉见此,却是低下了头。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她,此时却是莫名的心慌了起来。 难道,这便是心动的感觉吗?张婉不知道,只得努力的压下心底的那一抹悸动。 一时之间,满是寂静。 雅雀无声之中,绵绵的情意却从双手交缠之中,慢慢的向四处弥漫了开去。 直到,张婉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烫的不行了。 这样的感觉,却是以往万年以来,在她的修行途中,从来不曾遇到过的。 “殿下,”张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形,只好挣脱开了朱佑樘的双手,“马文升他们已经等在账外多时了,我去叫他们进来吧。” 朱佑樘亦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好。”朱佑樘笑着点了点头。 他亦是赶紧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的平息着自己那怦怦乱跳的心脏。 眼见妻子就要走出门外,朱佑樘又赶紧回头,直到自己脸上那可疑的红晕渐渐的消退之后,他这才回过了头。 “臣等,参见殿下!”军中诸多将领,却已经等在了一旁。众人见朱佑樘回过了头来,这才跪地行礼。 “诸位将军,免礼,请坐。”朱佑樘摆了摆手,“如今,本宫得到消息,三日之后,吐鲁番人就会正式向我们开战了。在这之前,对方应该不会偷袭。” 众将闻言,却是邹起了眉头。 “殿下,”征西大将军率先开口,“殿下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此消息又是否可靠呢?” 为何,自己身为大军的实际主帅,却是没有得到这一消息呢? 想到这里,老将军不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马文升。难道,是这个锦衣卫的马大人,得到消息后,只将消息呈给了殿下知道吗? 马文升见此,赶紧摇了摇头。 自己的锦衣卫,并未得到过这样的消息。 “诸位将军,”朱佑樘一叹,却是没有解释,“这个消息绝对可靠。”因为,这是妻子亲口告诉自己的。 可此事,因牵扯太多,又和那些世外之人有关系,却是不能公开的给军中众人解释了。 这……,军中诸将,闻言都是一愣。早就隐约听闻皇家人的身边,是有些影卫的。殿下的消息,应该来自皇家影卫吧。 只是,那吐鲁番人,速来狡诈;而殿下呢,又从未有过带兵的经验。如此一来,他不会是被吐鲁番人给骗了吧。 众将虽是怀疑,可朱佑樘到底是储君,他们却也不好直言了。 “殿下,”老将军只好委婉的说了起来,“殿下,目前军中并未得到这个消息,以末将看来,此事,还得查证一番才是。” 朱佑樘见此,却只能默默一叹。 他知道,老将军这是担心自己年轻,恐怕是不相信自己的这个消息吧。 朱佑樘一笑,正准备换个法子解释一二的时候,门口处却传来了侍卫的通报之声。 “报!吐鲁番人送来了战书!” 有战书送来!众将闻言,立即转头看了过去。 朱佑樘接过战书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打开,反而递到了征西大将军的手中。 他知道,这战书的内容,恐怕就是今早婉儿告诉自己的那些吧。 果然,老将军打开战书只看了一眼,却是抬头看向了太子朱佑樘。 太子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这吐鲁番人此次果然在战书上写明,三日之后,再开大战。在此之前,双方不得相互偷袭。为此,那吐鲁番人竟然愿意主动后退二十里,以示诚意。 老将军看完战书之后,又将之递给了大帐之中其他的将领。 待众人都看完了之后,战书这才回到了朱佑樘的手中。 他打开看了一眼,果然和婉儿说的,是一模一样。 看来,那位婉儿的大师兄,果然已经做了吐鲁番人背后的大元帅了。如此一来,自己倒是要小心应付了。 至少,他不能在婉儿的娘家人面前,表现得太差才是。 “诸位将军,”朱佑樘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众位将领,“如今,这吐鲁番人既然已经送来了战书。以诸位看来,我大明,又该如何应战呢?” 第164章 如何入手 眼见众人已经开始商议起了军国大事,张婉觉得自己是应该避开的,可太子朱佑樘却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 众人见此,虽在心中暗自猜测纷纷,可到底也没有人敢说出半个的不字来。 更何况,如今大敌当前,众人都在考虑三日之后的交战之事,渐渐的也就忽略了这回事了。 张婉无法,见朱佑樘不肯松手,又因担心他的身体,她到底也是不敢用力的挣扎。 就这样,她百无聊奈的听着众人的议论,渐渐的也就听出了一些名堂来。 按照那个征西大将军所言,众人似乎再打那嘉峪关的主意啊。 不过也是,张婉亦是点了点头。常言道,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那嘉峪关掌握着大军的粮草补给,便等于是掌握了这十万大军的命脉啊。若不把此地拿到手中,在帐中的终将恐怕始终无法心安吧。 可是,那嘉峪关守将明显就是万贵妃一系的人马,如今那万喜又驻扎在关口之中。如此一来,那守将哪里还会给这十万大军,大开方便之门呢。 到时候,若是大战起时,这嘉峪关中的人,随便的做点小动作,来个阳奉阴违什么的,恐怕就够这十万大军喝一壶的了。 即便不是如此,哪怕就是晚送来半日的粮草,恐怕也会弄得将士们人心惶惶啊。 毕竟,这人若是不吃饱了肚子,又还怎么有力气上战场呢? 如此看来,这嘉峪关是势必要拿到手中了。 只是,如今那嘉峪关的守将,以大战在即为借口,却是轻易的不开关门啊。这样一来,哪怕是朱佑樘亲自去了嘉峪关,那底下的人,恐怕也会借故推脱,阴奉阳违了。 更何况,此次太子朱佑樘替父出征,打着这御驾亲临的旗号,虽不至于要身先士卒,可也总得坐镇在大军之中,不至于要躲到嘉峪关中吧。否则,又让这十万大军,怎么看待这位太子殿下呢? 如此一来,倒是难办了。 当然了,那嘉峪关对自己而言,倒是形同虚设的。只不过,既然和大师兄清月师姐他们有了约定,这术法嘛,倒是不能用了。否则,若是自己擅自动了术法,恐怕师兄师姐也会发现的吧。 到时候,若是他们也不顾约定,动了那些仙家的手段;那又该如何是好啊。 张婉这一走神,朱佑樘自然也是发现了。 是了,婉儿她从小跟着世外高人长大,想来是肆意惯了,恐怕是过不得这拘谨的日子吧。如今,自己把她强留在这中军大营之中,倒是委屈了她了。 只是,想到婉儿的那位师兄,朱佑樘心中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就是不愿意放手了。 大概,每个多情的少年郎心中,都有这一番醋意的时候吧。 这太子朱佑樘再是少年老持,可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今又是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自然也有闹别扭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嘴角一扬。 一旁正在回话的马文升见此,却是误会了起来。 “殿下,”他起身,冲着朱佑樘行了一礼之后,又冲着四周的将领点了点头,“各位将军,诸位请放心。这一次,我锦衣卫必定不辱使命。” 原来,久议不决之下,马文升竟然冒险提出,有嘉峪关中的锦衣卫冒险动手,拿下那守关的将领,强行夺了那嘉峪关。 众将对这个主意,本是有些迟疑的。 可如今,眼见太子朱佑樘都点了点头,其他的人,自然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而马文升又要离开,朱佑樘这才回过了神来。 “马大人,”他握拳方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马大人一片忠君爱国之意,本宫明白。不过此时,大敌当前,却是不宜再起内乱了。更何况,如今,那万喜就在嘉峪关内,若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强行夺关的话,恐怕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引起一番争执了。” 众人闻言,亦是跟着点了点头。 “不错,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老将军开口接过了话头。“这个时候,大敌当前,这稳定军心,却是最为重要的了。” 只是,若是不这般冒险的话,又如何能拿下那守卫森严的嘉峪关呢? 终将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这个时候,张婉却是轻轻的牵了牵丈夫朱佑樘的衣袖。突然之间,她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刚才,若这马文升不说的话,也许,她还真没想到这个法子。 “婉……”朱佑樘刚开口,却见妻子笑看了过来,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赶紧咳嗽了几声,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咳咳,晚点再说这个吧。如今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番。此事,晚些时候再议吧。” 他知道,妻子一向聪慧无比,又学了那样的一身本事。她此时提醒自己,肯定是有了拿下嘉峪关的主意了。 “是,太子殿下。”众将领见太子似乎有些疲累了,想着殿下到底还在生病,本想就此离开,张婉却是站了起来。 “诸位大人且慢!”张婉这一开口,大帐中的众人,却是抬头看了过来,心思不一。 这个青衣小厮,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倒是好生放肆。如今,竟然还敢在大帐之中拦着众人的去路不成了吗? 有那心性急躁的将领,当场就脸色一沉,若不是顾忌着这太子殿下还在的话,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起来。 而知道张婉那个假身份的老将军和马文升等人,闻言却是一喜。 “刘家小哥,”老将军更是抱拳一礼,“不知小哥对此事,可有何良策?” 这刘家的人,各个本领高深无比。想来,若是这刘家小哥肯出手的话,那要兵不血刃的拿下嘉峪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这里,倒的确是有个主意。”张婉颔首,回了一礼,“不过,却是要明日才能告诉老将军了。” 今夜,她要再探那嘉峪关一次,如此一来,方能确定自己的法子,到底是否能行得通。 老将军见此,倒也不急。 “既然如此,那老夫等人便先行离开了,到明日,再来此处静候佳音。” 老将军再次行礼,这才带着神色各异的众多将领,退出了太子朱佑樘的中军大帐。 第165章 他的身份 待大帐内没有了外人,朱佑樘回身拉着妻子的手,一脸的温和笑意。 “婉儿,”朱佑樘带着妻子,一同坐到了软塌之上,“方才,你想说什么?” 一场生死之后,朱佑樘觉得自己看开了很多,却也同时看重了很多。 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也不知怎么的,朱佑樘却生生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他想,大概,这便是天定的缘分吧。他和婉儿之间,终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管婉了变成了什么样子,在自己的眼中,却始终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或许,在自己的心中,婉儿永远是婉儿,无关年龄,无关身份,亦无关外貌。 张婉看着这样的朱佑樘,心中的某一处,似乎突然动了一动。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从未生出过男女之情的她,一时间连自己都来不及去触摸罢了。 “殿下,”张婉抬起了头,在心里斟酌了起来,“这一次,婉儿虽然和师兄师姐们相约好了,不能将那些世外的手段,参与到这一场战争中来。只是,有些手段嘛,若不是由我亲自出手的话,那我们倒是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哦?”朱佑樘虽是皇家太子,可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把了,对那些世外的仙家手段,自然是很感兴趣的。此时,他听了妻子的这一番话后,自然的点了点头。“婉儿你一向聪慧。只是不知,这一次,你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呢?” “殿下,”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不急,待我晚上去嘉峪关一探究竟,在做计较也是不迟。” 朱佑樘却是一脸疑惑的抬眼看了过来。 这样也可以吗?婉儿不是说,已经和她的两位师兄师姐说好了,不可以在这场战争之中使用那些仙家的手段吗?若是婉儿今夜去了嘉峪关被她那两位师兄师姐知道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呢? 朱佑樘受了十多年的正统教育,被谢太傅等人,教导得颇为端正。此时,他听了妻子张婉的话,却是不由自主的便有些心虚了起来。 若是己方不顾约定的话,那将来,自己就算是迎了这场战争,赢了婉儿的大师兄,恐怕也是不够光明磊落吧? 朱佑樘想到这里,很是担心了起来。 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更何况,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会胡乱出手,自然算不得违约了。毕竟,将来要拿下这嘉峪关,自然还得依靠殿下账下的那些将士们了。” 更何况,张婉虽也看重和师兄的这个约定,可有些事情,却也不必太过较真。 譬如,和师兄的约定之中,只限于大明和吐鲁番人之间的战争;可收服这嘉峪关嘛?怎么算也只是大明内部的事情,而和吐鲁番人无关吧。既然和吐蕃人不关,那自己自然就不用在乎那么多了。 如此一来,就算自己在其中动了些手脚,似乎也不算违背了和师兄师姐的约定吧? 张婉自修行以来,一直修的是顺心意,逍遥岛,行事之间,自然洒脱不羁,有些不拘小节的。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朱佑樘自从受的都是皇子的教育,行事方正,恐怕和自己,是很不一样的。 因此,她也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两句,至于后面的理由,却是不会解释给丈夫听了。 朱佑樘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亦觉得这样有些自欺欺人,似乎不太好。可当他看到妻子脸上那自信明媚的笑容,也不知怎么的,到底也是放心了许多。 “好,”朱佑樘亦是笑了起来,他握着妻子的手,点了点头,“都听婉儿你的。” 若是真的被婉儿的师兄发现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俯首称臣,点头认输就了。对方乃是仙家之人,若是自己认输的话,总不能还会出手要了账下这数万大军的性命吧?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太子恐怕就当到头了吧。不过没关系,为了妻子,他愿意放下一切。 其实,自从见识到了妻子张婉的那些神仙手段之后,朱佑樘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若是要和妻子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少不得自己今后也要去多翻看一些经文了。 毕竟,在传说之中,这些世外高人都是长生不老啊;而只是,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凡人,最多不过寿元过百。 如此一来,为了永远的陪在婉儿的身边,这个太子之位,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自己出征之前,父皇的后宫之中,亦是传出了好几位宫妃怀有身孕的消息。 这样看来,哪怕将来自己放下这红尘的一切,似乎也不算是太对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了。 至于哈密一地嘛?待那二人离开之后,朝廷自然还可以再发大军,重新收服此地。 他不相信,婉儿的师兄师姐,还能长久的帮助那吐鲁番人不成?毕竟,他们也是神仙,不是吗? 朱佑樘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未免妻子担心,却仍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 军营之中,一干军中将领等人直到离开中军大帐老远之外,这才有些不满的嚷嚷了起来。 “老将军,”常宁甩了甩自己的膀子,第一个开口问了起来,“刚才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但在殿下和我们商议军国大事之时,毫不避嫌;最后,竟然还敢口出妄言!” 对于一个青衣小厮竟然也能在大帐之中开口插手军国大事,常宁等将领,很是不满。 那小子,不会是仗着得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就敢如此的……如此的恃宠而骄吧? 常宁摸了摸脑袋,恃宠而骄,应该是这个词吧? 老将军闻言,却是停下了脚步,邹眉看向了常宁等人。 “住口,都给老夫慎言一些。”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很是没有好气的吼了一句。 那刘家的人很是有些手段,此地虽是离中军大帐有些距离了,可保不准,这些话,还是会传到那位小哥的口中啊。 见此,几个军中将领,更是惊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那小子,竟然能让老将军如此顾忌,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166章 以假乱真 在场众人之中,有如常宁等几个性子粗糙的将领,虽不满那个青衣小子的嚣张,可到底也是没有多想。 可另外几个心思颇为细腻的将军,见老将军此等模样,又回想刚才在大帐之中所见的情景,却是突然脸色一变。 刚才那个青衣小厮,模样倒是生的颇为的俊俏,太子殿下对他亦是很是亲昵;如此看来,难道,太子殿下他如此看重此人,乃是因为…… 几人一惊,顿时将断袖之癖四个字,深深的驱除出了脑海之中。 这样的事情,哪里该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知道的啊。 这一朝之储君若是有了这个毛病,那不管是对他本人而言,还是对知道这个事情的外人而言,那可都是死路一条啊。 想到这个,那几个心思细腻的将军,赶紧擦了擦额头上那突然冒出来的冷汗。 老将军见此,先是一怔,而后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几个部下啊,恐怕又想偏了吧。 他本想对众人解释一下张婉的身份的。可又想到了张婉曾嘱咐过,未免打草惊蛇引起了吐鲁番人的注意,暂时还不得泄露了他刘家人的身份。于是,老将军也只好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 “你们都不要乱想。那位小哥,乃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太子殿下的为人一向是仁厚知礼,知恩图报的,殿下对此人宽厚一些,也是自然的。” 在场的众人闻言,却是心思各异的点了点头。 难怪了,那小子敢如此的嚣张!常宁等人,自然不会多想。 而那几个想到断袖之癖的几个将军,却是一脸的狐疑之色。 看那青衣小厮也是生得眉清目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就这样的文弱模样,也能救得了太子殿下吗? 这其中,恐怕亦是另有隐情吧?说不定,这是太子殿下为了将那青衣小厮留在身边,给为自己找出的一个借口吧? 众人的心思各异,老将军看在眼里,却也只得默默一叹。 此事太过复杂,此时倒是不宜在众人面前多做解释了。待将来,这些个部下见识到了那位刘家小哥的本事之后,那便自然可见分晓了。 到时候,某些不该存在的谣言,自然也会不攻自破了吧。 ………………………………… 傍晚时分,张婉辞别了朱佑樘,独自走出了大军营地。 这一次,她离开营地十里之外后,见四周荒芜一人,这才掐起了法决,乘风而已,腾云驾雾的来到了嘉峪关外。 张婉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做给某些有心人之人看的罢了。 自然了,她不是信不过自己的那位大师兄,不过对那位清月师姐嘛,张婉却是多了一个心眼。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以那位清月师姐对大师兄的执着而言,对方一定会派人盯着大明的军营吧。 若是自己在军营之地就使用的法术的话,恐怕难免就会被人传到那位清月师姐的耳中了。 因此,张婉这才特意走了十里的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施展开了法术。 片刻之后,张婉借着刚刚才擦黑的天色,已经钻到了嘉峪关的守备将军府中了。 她隐去了身形,悄悄的往一旁的一个院子里摸了过去。 待看到小和尚继晓的身影时,张婉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很好,这个小和尚果然还在这里。看来,清月师姐还是没有放弃她之前的打算啊。 不过,师姐这样做,严格的说起来,也不算是违反了双方的约定。毕竟,清月师姐她,也没有亲自出手啊。 更何况,这个小和尚也不过是刚刚才修行入门而已,他的那些手段,又哪里算得上是真真的仙家的手段呢?不过是显露了几分让寻常的普通人害怕的小手段,继而可以迷惑些小小的人心罢了。 只不过,这样也好,这小和尚既然来了这里,自己又何妨将计就计呢?如此一来,就算将来清月师姐发现了此事,也会因为是她自己先派了这个小和尚过来的,而觉得有些理亏之下,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吧。 张婉想了想,却是将右手一摊,冲着手心,轻轻的吹出了一口仙气。 顿时,三步开外,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和房中的继晓一模一样的小和尚。 “晚辈继晓,见过张婉小师叔。”假继晓突然一动,单手行了一个佛理,对着张婉微微一笑。 很好。张婉见此,后退了一步,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吧。”她偏头看向了房中的那个小和尚,很有深意的说道,“从今往后,你便是他了,这大明的神僧----继晓。你可明白?” “小师叔放心。”假继晓跟着张婉转头,看向了待在房中对外界之事还一无所觉的那个真和尚,高深莫测的一笑,“晚辈明白,必定不会让师叔您失望的。” “如此甚好。”张婉闻言,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不到,她随地拘来的一只蚂蚁,竟然也会有如此的灵根,倒是不枉她点化一番,助他暂时化为人形了。“这院子中发生的事情,你可都知道?” “小师叔放心。”那蚂蚁化为的假继晓,很是有几分得意的点了点头。“晚辈在这院子里也住了好几个月了,这院子之中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晚辈都是知道几分的。而且,有好几次,那位侯爷来这个院子里,和里面那位议事之时,晚辈还正好就在一旁呢。” “那就最好不过了。”张婉听到这里,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很好,那这里,便先交给你了。若你办好了此事,我再传你无上道法,你若潜心修行,再过个几百年,便能直接化为人形了。” “多谢小师叔。”假继晓一喜,赶紧跪地叩头谢恩。 待他诚心的三拜九叩之后,再抬头时,却发现四周早已经没有了那位神仙前辈的人影了。 假继晓一愣,既然又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他转头看了还在房中一无所知的真继晓一眼,却是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只是,他这刚刚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先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而后又偏头想了想。 几息之后,待他重新迈步之时,却已经收起了先前那有些别扭的八字步了。 隐身在虚空之中的张婉见此,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很好,这只小蚂蚁,果然很有悟性啊。 第167章 引蛇出洞 张婉掐了个法决,默默的隐了身形,悄悄的跟在了小蚂蚁的身后。 自然了,她如此做,倒不是她不相信这个有悟性的小蚂蚁,只是她既然来了这一趟,自然也要打探点有用的消息回去。而在这嘉峪关中,消息最灵通之处,当然莫过于是万喜的院子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张婉便跟着小蚂蚁继晓来到了万喜的院门口。 咦,这小蚂蚁有些意思,果然不愧是自己选中的,果然有悟性啊。虚空之中,张婉看着那小蚂蚁的举动,不由笑了起来。 原来,小蚂蚁继晓到了万喜的院门前,竟然也不知是作何感想,直接一脚就踹开了万喜的房门,声势浩大的就闯了进去。 想那真的继晓,平日里要扮做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恐怕是没有这么豪放的时候吧? 张婉一笑,这小蚂蚁这般作为,难道就不怕那万喜起疑吗?张婉觉得有些意思,不由屏气凝神,一本正经的听起了墙角来。 如今,就端看这小蚂蚁如何骗过那万喜了。 果然,万喜见自己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本是觉得很是气愤。 想来也是,这嘉峪关中,如今他是他的天下了,又有谁人可以在自己的面前放肆了? 万喜一怒,正准备发作之时,抬头去看到一派宝相庄严的神僧继晓,正优哉游哉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他那伸手抚了拂僧袍的动作,莫非,刚才踹开自己房门的,便是这位神僧吗?可这神僧的左派,不是一向温和知礼,云淡风轻的吗?怎么今日来了此地,却是如此的模样? 万喜心中狐疑不定,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几息之后,本是粗人出身的他,还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啊。 “神僧,”未免怠慢了继晓,万喜还是决定先恭恭敬敬的请个安才是。“敢问神僧,刚才,可是神僧您一脚踹开了万某的房门。” “不错。”小蚂蚁倒是没有否认,反而很是一派云淡风轻模样的点了点头,可嘴里的话却是格外的刺激人啊。“侯爷勿怪。小僧之所以这么急切,乃是因为小僧刚才偶然得了一卦,推断之下,却发现卦象与侯爷的姐姐,当今的贵妃娘娘有关,故而,有些失常而已。” 什么?万喜一听,不由吃惊的低呼了出来。 神僧如此失常,难道是姐姐在京城,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万喜虽是粗人,可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大半是姐姐的功劳;若是姐姐在京城出了事情,他们万氏一族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如此一来,万喜听了小蚂蚁的这话,又如何能不急呢? “神僧,”万喜再也顾不得追问自己房门被踹之事,只是一味着急的问起了自己的姐姐来,“可是贵妃娘娘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他这一急,倒是没有注意,自己已经紧紧的拉住了对方的袖口。 而平时,那神僧继晓因为爱端着架子,却是从不让凡人触碰到自己的衣角的。 其实,只此一处,这小蚂蚁就已经漏出了些许的破绽。可奈何啊,此时的万喜万分的着急万贵妃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了。 小蚂蚁见自己不过是一句话,便诓骗得这人类如此失常,心中也是暗自得意起了三分。 还好,自己失常在那继晓的院子里走动,得知了这位万喜侯爷,很是在意他的姐姐,于是,这才被他相处了这个引蛇出洞的好计策来。 此时,他见一旁的万喜,竟然是十分的着急,却是心下一笑,表面上却是故作焦虑的说道。“侯爷,小僧方才心血来潮,这一卜算啊,才发现此时正在深宫之中的贵妃娘娘,恐怕很快就要有一劫了。而且此劫非同一般,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 殊不知,万喜听到这里,更是大惊。 昨日,他刚刚才收到姐姐从京城送来的书信,信中言及如今陛下对姐姐似乎心生不满,已经很久没有招姐姐伴驾了。不但如此,那钟粹宫的柏贤妃,如今是越发的得宠了,这十日里,陛下竟然有三五日都会宿在她的钟粹宫中。 最重要的是,姐姐为此花了不少的心思,甚至于在皇帝的面前勾起了不少旧时的回忆,可皇帝对姐姐,似乎还是颇为的冷淡。如今,虽也失常去关雎宫坐坐,可到底是不比从前了。 而去,屋漏偏逢连夜雨,那长春功的万才人,虽在此时平安的诞下了小皇子,可当姐姐开口想要抚养这个孩子时,那柏贤妃竟然也打起了同样的主意。 因为先太子的事情,陛下对柏贤妃本就颇为的内疚,如今二妃同时争取这个小皇子的抚养权,陛下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定了主意了。 万喜知道,姐姐曾亲口对他说过,说是陛下当年曾经在皇长子夭折后,答应过姐姐,要让她膝下养一个皇子承欢膝下的。可如今,姐姐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小皇子,却又被那柏贤妃给盯上了。 如此一来,如今在后宫之中,竟然有不少的宫妃,隐隐的看起了姐姐的笑话;不但如此,如今,更是连姐姐已经年老失宠的传言,也是甚嚣尘上了。 最气人的是,那柏贤妃如此受宠之后,竟然公开和王皇后站在了一起,时时事事的针对姐姐。如今,姐姐在后宫之中的日子,也是渐渐的艰难了起来。 姐姐在信中提及此事,很是气愤,更是命令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佑樘那个小孽种活着回到京城。只要朱佑樘一死,姐姐再争取到那长春宫小皇子的抚养权,那将来,他万氏一族,才永无后顾之忧啊。 可如今,听这神僧此言,莫非姐姐在京城,真的就要彻底失宠了吗? 万喜本就不是那不动声色之人。此时,他的心中很是焦急,这面容上自然也就表露得无疑了。 小蚂蚁见此,更是一喜。 “侯爷,”他上前一步,故作高深的说道,“以小僧的推断,这一次贵妃娘娘这一劫,恐怕是和后世……”小蚂蚁口中的后世荣华几个字还未出口,一旁的万喜却是着急的接过了话头。 “神僧,可是与后世子孙有关?”万喜一急,想着姐姐来信之中的内容,更是亟不可待的追问了出来。 难道,果然是在和柏贤妃争抢小皇子的抚养权时,吃亏了吗? 如此一来,可怎生是好啊? 万喜原地转了两个圈,只觉得急得不行。 第168章 如何选择 小蚂蚁见此,虽是偷偷一乐,可到底还是端出世外高人的派头,也不说话,只做高深莫测状。 那万喜兀自一人着急了半天之后,终于才想起了一旁还有一位高僧在此。 “神僧,”他停下了脚步,伸手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您看万某,这一着急啊,竟然是急糊涂了不成?如今神僧就在此地,还望神僧点拨万某一番啊!” 说完,万喜又对着小蚂蚁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虚空之中,张婉看到这里,不由暗自一笑。这小蚂蚁之前该不是受过这万喜的罪吧?否则,此时怎么会生生的万般折腾这万喜一番呢? 这小蚂蚁刚一进门,就不按常理的踹开了万喜的房门;如今,更是连蒙带吓的,让这万喜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如此折腾,若说这小蚂蚁和万喜是没有私仇的,张婉却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张婉暗自一笑,不觉哂然。看不出来啊,自己随手一挑的这只小蚂蚁不但悟性奇高,而且还是一只很善于记仇的小蚂蚁啊。 原本,自己只是想要这小蚂蚁扮做那继晓的样子,随便找个借口,将这万喜从嘉峪关支走几日;却没想到,这小蚂蚁如此有悟性,不但戏演得好,如今更是狠狠的趁机报复了这万喜一把啊。 张婉失笑摇头,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果然,万喜这一礼下去,这小蚂蚁也是端足了派头,竟然不避不让的,满面含笑的受下了万喜的这一礼。 待万喜已经弯累了腰,小蚂蚁这才故作平淡的咳嗽了几声。 “侯爷,您也不必多礼。且不说我与贵妃娘娘本就是多年故交。只说……”小蚂蚁装模作样的走到万喜的面前,似乎想要亲自扶起对方,可奈何那动作却是十分的缓慢,以至于磨磨蹭蹭的说了小半天的时间,这才端足了架子,虚扶了万喜一把。“……只说这你我之间,亦是交情匪浅啊,小僧实在是当不得侯爷你如此的大礼啊。” 侯爷啊侯爷,当初你一脚将我踢飞之时,可也有想到过今天?小蚂蚁暗自一喜。今日,自己总算是拖那位神秘仙人的福,报了当初的那一脚之仇了。 万喜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此刻,他见神僧继晓终于接下了自己的话头,心中自然大喜了起来。 “神僧,”万喜起身,借着小蚂蚁的话,顺势点了点头,“神僧所言甚是。这些日子以来,承蒙神僧对万某多加关照,万某心中亦很是感激的。可如今,姐姐即将有了劫难,还请神僧无论如何,也要出手一助啊。” 事到如今,万喜一个粗人,无法可想之下,也只有指望这位如神仙一般的神僧出手相助了。 想到这里,万喜又冲着身前的神僧,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好说,好说。”小蚂蚁见此,却是暗自一笑,表面上却仍是装作一派大度从容的世外高人模样。 “侯爷,”他又故意挨了几息的功夫,这才装模作样的扶起了万喜,“侯爷,贵妃娘娘有事,小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这一次,以小僧看来,想要化解娘娘的这一难,恐怕亦要侯爷亲自出手啊。” 万喜一听,不由一愣。 姐姐万贵妃身在深宫,而自己又在这万里之外的边关之地,他又要如何出手呢? “赎万某愚钝,还请神僧明示。”万喜不懂,倒是一心请示了起来。 小蚂蚁见此,自然是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张婉见此,却是一乐。她知道,这小蚂蚁演了半天的戏,如今终于等来了这正题了。 果然,小蚂蚁点头之后,也不待万喜继续追问,便径直说了起来。 “侯爷,”小蚂蚁故意邹了邹眉头,看似十分为难的说道,“因为贵妃娘娘这一劫,关乎后世子孙,乃是亲人劫;想要化解这样的劫难,还得娘娘身边有亲人相助才行啊。虽说,如今娘娘在京城之中,也有些亲人。可以小僧看来,这一次,却是非得侯爷出手不可了。毕竟,娘娘之前也曾对小僧说过,如今这世上,和娘娘最亲近之人,便是侯爷您了。” 万喜一听,倒是丝毫没有怀疑的点了点头。 不错,姐姐自小便待他甚为亲近,和其他两个弟弟皆是不同。 如今,姐姐有了劫难,若是需要他出手相帮,他自然是万死不辞的。 可关键是,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帮到姐姐呢?难道,需要现在就去关外大营那边,宰了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吗? 想到此处,万喜不由自主的便眼冒凶光,杀心顿起。 小蚂蚁见此,心中虽然突突直跳,表面上到底还是维持住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侯爷无须着急,且听小僧慢慢道来。”小蚂蚁故借思考之机故后退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避过了万喜身上的杀气。 如今,他虽得张婉的一口仙气,暂时化为了人形。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修为,此种情况之下,自然是有些惧怕万喜身上的杀气了。 “侯爷,以小僧看来,”直到退到了安全之地,小蚂蚁这才娓娓道来,“如今之计,想要帮着娘娘避开这一劫,也只有侯爷您,亲自回京城一趟了。” 现在回京城?万喜闻言,倒是微微一愣。 且不说如今,他是被陛下下令流放到了此地的,若是偷偷回京又被人发现的话,恐怕就是一个死罪。 只说当下的情况,恐怕也是容不得他离开这嘉峪关啊。虽说这嘉峪关的守将乃是姐姐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官。可说到底,如今太子的御驾就在关好,若是此时自己离开了此地,那太子祭出那一方尚方宝剑,这嘉峪关的守将到时候会如何作为,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这个时候,想要拿捏住那朱佑樘,就必须要自己亲自坐镇此关。 可若是不离开的话,若是姐姐出了事,那对万氏一族而言,更是釜底抽薪,要人命的事情了。 到底还怎么办?万喜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了狠心,咬牙答应了下来。 “也好,神僧不如我们这就回京。” 无论如何,姐姐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更何况,这和吐鲁番人的大战一起,一时三刻之间,肯定是打不出个胜负来的。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可以先偷偷的溜回京城一趟,待处理好了姐姐的事情之后,再返回此地,也是不迟。 想到这里,万喜更是点了点头,而又抬头看向了小蚂蚁。 “神僧,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如此一来,也好早日办完了姐姐的事情,赶回此地处置那朱佑樘啊。 毕竟,凡事都讲究个早去早回啊。 第169章 急也不急 这厢,张婉眼见那小蚂蚁连哄带骗动作迅速的将万喜连夜就诓骗出了嘉峪关后,这才冲着京城的方向微微一笑,而后又往嘉峪关四周看了看,将此地的兵力部署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这才又掐了一个法决,招来了一个云朵,准备往大军的军营赶去。 自己这一趟出来,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她那位太子夫君,也要着急了吧。 此时,天色已经尽黑,大明军营的四周也已经点满了不少熊熊燃烧的篝火。 朱佑樘亲自领着一干亲卫,与马文升和胡老将军等人,往大帐左右都巡视了一圈,而后才回到中军大帐,端着茶盏静等了起来。 自然,众人等在这里,为的自然是等张婉带回的消息。 自从白日里张婉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朱佑樘一心信任自己的妻子,自然也就没有打其他的主意;而胡老将军又一心信任刘家人的本事,自然也是一派安心的等在此处了。 可这二人对张婉有信心,其他不知内里的一众将官,却是没有这二人的好耐性了。 这些军中的将领,本就少有耐心,此时百无聊奈的等在此处,自然是更加容易的心烦气躁了。 这不,这一晃,众人便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早有那性子比较烦躁的几个将官,面色已经是十分的不耐了。若不是看到太子殿下和胡老将军还老神在在的一手捧着一盏茶,恐怕是早就坐不住了吧。 可即便如此,眼看亥时将过,常宁等人,亦是一脸的铁青不耐了。 那个青衣小厮,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也太大的架子了,竟然敢让众人,等都在此处吗?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不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而是我大明十万大军的军营!军中重地,又岂能容他一个青衣小厮儿戏? 常宁心中不耐,却碍于太子朱佑樘和老将军的颜面,也只得频频抬头,向着营帐大门的方向看去。 就这样,又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常宁一连灌了自己好几碗茶,却仍是压不下心头的烦躁,不由“腾地”起身站了起来。 他这突然的一站,自然引得四周的将领都偏头看了过来。 眼看胡老将军的目光打了几个弯的看向了自己,常宁只觉得郁气上冲,黑脸一红,便忍不住的嚷了起来。 “殿下,老将军,”常宁抱拳一礼,脸色复杂,“末将茶水灌得多了些,要先出去方便方便。” 待在这个大帐里,等那么一个青衣小厮,常宁只觉得憋屈得慌,便趁机提出了此事。他想着,此时出去躲上一躲,一来不用这么压抑,二来嘛,出去走一走,吹吹风,也好舒缓舒缓自己烦躁的心情。 否则,若是他一个没忍住,在太子殿下面前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举动来,那可就等于是君前失仪了啊。这可是大罪了。 胡老将军也知道手底下这几个将领的毛病,此时,他见常宁一脸的烦躁不安,心中也知道若将他强留在此处,恐怕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如此一来,让他自己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在太子的面前闹得些不欢快来。 只是,这常宁当众提出了此事,到底还是有些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同他计较。 “也好,那你便出去吧。”胡老将军抬头见一旁的太子殿下并无异常,这才一脸铁青的点了点头。 还好,太子殿下宽宏大度,不和这几个粗人计较。否则,就刚才这一条,就够赏常宁好一顿板子人,让他十天半个月的下不来床了。 这厢,常宁得了老将军的恩准,心中大松了一个口气,也来不及和一旁几个一向说得来话的同僚打招呼,便向四周抱拳行了一礼,掀起战袍的衣角,便退出了大帐之外,自去透气去了。 常宁一走,账中众将官见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有怪罪之意,这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先后又几人,都想学常宁的样子,想要出去走走;可胡老将军哪里能容得他们如此放肆?那常宁走了便走了,毕竟走他一人,倒也无甚大碍;可若是走得多了,这条子殿下的脸面,哪里还能下得来呢? 此时,胡老将军见众将官都有些烦躁不安的样子,不由横眉一竖,威严的目光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冷冷的扫了一圈,眼见众人都渐渐的老实了下来,这才握拳方在嘴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殿下,”其实,这等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老将军也是有些心急了。“您看,这……” 毕竟,敌方只给了自己等人三天的时间;可如今,眼看一天都要过去了,若是还拿不出一个主意来,恐怕是…… 胡老将军的担心,太子朱佑樘自然也是知道的。 诚然,此刻他也是担心的,不过,他担心的却是妻子张婉的安全。婉儿已经去了几个时辰了,可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有回到呢?莫非,她此行去嘉峪关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婉儿的本事怎么样,自己是知道的。若是连婉儿都遇到了麻烦,那这麻烦便只能是来自于她的师兄师姐了。可若是真遇到了那样的神仙高人,哪怕自己领着这十万大军前去相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朱佑樘心中着急,可却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泄露出一分一毫来。否则,自己这个太子殿下都慌了,又如何能够稳定军心呢。 所以,在这个时候,哪怕他心急如焚,却仍是做出了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来。 朱佑樘淡淡一笑,看似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中却是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担忧。 婉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那么,张婉到底去了哪儿呢? 原来,在她离开嘉峪关后,正准备招来云朵,乘风而行,赶回军中大营之时,却突然感到四周拂过了一股淡淡的气息。 张婉皱眉,掐指间,便抬头看向了小和尚继晓的院子。 果然,那继晓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竟然乘风而行,欲往京城的方向追去。 张婉见此,不由一惊。 看样子,自己久不在人间行走,竟然还是疏忽大意了一些。这小和尚继晓能如此快的发现万喜离开了嘉峪关,又是往京城追去。看来,这小和尚在万喜的身上,恐怕是早就做了一些什么手脚吧。 第170章 真假和尚 张娃一叹,只得隐了身形,跟在了继晓的身后。 毕竟,那只小蚂蚁虽然得了自己给它的一场造化,可终究不是自己的修为,恐怕不会是这个真继晓的对手。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和尚继晓便乘着大风赶在了万喜等人的前头,僧袍一挥,拦在了小蚂蚁和万喜的身前。 “神僧?”大风之中,万喜眯起了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继晓,也是一阵迷糊,这一直和自己并肩而行的神僧怎么突然就跑到了自己的前面? 万喜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问个明白之时,却又发现自己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神僧继晓。 这是怎么回事? 万喜看着一前一后两个一模一样的继晓,不由睁大了眼睛。 眼见真继晓追了过来,小蚂蚁心中虽然是着急,可表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 “放肆,”假继晓抢先开口,他上前一步,伸手指着前面的真继晓,很是端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你是何方妖物,竟然敢假冒小僧的模样,行走世间?” 真继晓骤然间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和尚,也是不由得很是吃惊。 此时,他本还没有回过神来,可听这假和尚这么一呵斥,自然也就回过了神来。 “你大胆。”真继晓在人世间行走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仗着自己的几分术法,颇受世人的敬重,又何时受过这样的呵斥。“你是何人,胆敢冒充小僧!” 这假和尚好大的胆子,不但冒充了自己,还敢和自己如此说话?要知道,这些年来,自从他仙法大成之后,便是各国王室对自己也是礼遇有加的。 “侯爷,”真和尚继晓冲着一旁显然有些愣神的万喜,单手揖了一个佛理。“你身旁那人,乃是假的,小僧才是继晓。” “胡说。”小蚂蚁自然不肯吃亏。他多年以来从未有过开口说话的机会,今日化为了人形,这嘴上的功夫却是不弱。“侯爷,莫听此人胡言乱语,小僧才是继晓。而对面那人,恐怕是个什么妖物吧。以小僧看来,这妖物此时冒充小僧而来,恐怕是和贵妃娘娘有关啊。” 小蚂蚁心知这万喜最在意的便是他那个贵妃姐姐,故而故意将此事,往着万贵妃的身上引去。 万喜一听,果然心中一紧,抬头看向对面的那个真和尚时,亦是眼带怀疑。 继晓见此,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惯了的他,这气急之下,顺手便掐了一个法决,向对面吹了过去。 “妖物,找死。” 那小蚂蚁本是想先声夺人的,暂时稳住那真继晓的,却没有想到,那个真和尚竟然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如今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可如今的他,不过是有了个人样子而已,又没有任何的真实修为,如此一来,面对对方瞬间就劈来的风刃,他自然是骇然不已。 眼看风刃就要劈到了自己的鼻尖,小蚂蚁心中惧怕,不由在心中大喊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一次,定然要被刮到那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可偏偏,就在此时,那旋转不停的风刃却在自己的面门前,堪堪的停止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蚂蚁刚一惊,便听从耳边传出了一个很是冷情淡定的声音。 “小家伙别怕,由我在,保证让你吃不了亏。” 小蚂蚁闻言顿喜,这不就是刚才那位神秘前辈的声音吗? 眼看救兵就在身旁,小蚂蚁的胆子自然立刻就肥了千百倍了。 他在万喜的惊骇目光下,装模作样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轻轻的往前面一点…… 瞬间,万喜只见停顿在自己等人面前的风刃,竟然以比刚才更快的身法反扑了回去。 见此,万喜自然是大惊不已;而对面的继晓,更是惊骇莫名。 不好,此人的修为,看来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 继晓此人,能修为到如此程度,又能行走在各国王室颇受礼遇,便是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识时务! 此时,他见打不过对面那个假冒自己的家伙,自然便想着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可小蚂蚁逮着这么一个可以显摆的机会,哪里肯放他离开?更何况,若是让这真和尚就这么的离开了,等自己的救兵离开后,他若是再追来的话,自己又如何能应付得了呢? 这小蚂蚁虽然今日才化为人形,可到底也是心眼不少。 此时,他眼见真继晓想要逃跑,立刻便大呵了一声。“妖孽,你往哪里逃?”同手,身处双手,装模作样的往前一抓。 虚空之中,张婉见此,自然是配合着他,冲着一旁正准备逃走的万喜,伸手这么遥指一点。 继晓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四周突然一动,瞬间便禁锢了自己,自己竟然是再也无法移动上半分了。他一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条有灵光化为的仙绳已经牢牢的把自己困了起来。 小蚂蚁见那位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前辈,出手困住了这个真和尚,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侯爷,”他回头,冲着一脸膜拜之色的万喜,故作云淡风轻的一笑,“如今,这个假冒小僧的妖物已经被小僧拿下了。如此一来,侯爷,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见万喜似乎还有怔怔出神。小蚂蚁又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故作高深的一叹。“侯爷,如今这妖物既然已经出现在了此处。恐怕,这也是一个征兆啊。” 征兆?什么征兆!万喜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神仙斗法的一幕之中,回过了神来。 “侯爷,”小蚂蚁暗自瘪了瘪嘴,表面上却是一副担忧之色。“妖物现身,此等征兆,乃是不祥之兆。小僧担心,恐怕是和身在京城的贵妃娘娘,有关啊!” 万喜一听,这才彻底的回过了神来。 不好,姐姐不能有事。姐姐万贵妃乃是万氏一族人前程性命之根本。若是姐姐出了事,万氏一族的富贵恐怕也就到头了。 “神僧,事不迟疑,我们这就赶往京城吧。”经过了刚才的那一幕,万喜见识了身旁之人的神仙手段,自然更加不会怀疑来人的身份了。 “嗯。”小蚂蚁点了点头,正准备抬脚之时,却又看向了一旁被张婉束缚住的真和尚。 第171章 原来如此 小蚂蚁为人的时间虽然是不长,可到底也是个颇有悟性的蚂蚁。他知道,这个真和尚若一直留在这里,始终也是不太妥当的。 “侯爷,此人,你准备如何处理?”小蚂蚁回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万喜,目光似乎略有深意。 万喜本是粗人,加之此刻又担心身在宫中的姐姐万贵妃,自然就更加领会不到神僧眼中的深意了。 “全凭神僧处理。”万喜看也没看一旁的真和尚继晓一眼,翻身上马,就准备连夜向京城赶去。 殊不知,小蚂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若他就这样带着万喜等人离开,待到时候万喜回忆起来,恐怕终究会有些不妥。此时,既然万喜开了这个口,他自然愿意圆了这个话头。 “侯爷,”小蚂蚁装模作样的一叹,“即便上天都有有好生之德,加之此刻我们又要急着赶往京城,不然就任凭此人,在此地自生自灭吧。”如此一来,自己等人离开之后,也好方便那位神秘的前辈出手,处置了这个后患啊。 “都听神僧的。”万喜着急赶路,自然也不会注意这么多了。 见万喜已经挥动了马鞭,小蚂蚁这才冲着虚空,微微一拜,而后跟了上去。 张婉待万喜一行人走远之后,这才从虚空之中,显现出了身形来。 “小和尚,”她看着面前有些目瞪口呆的继晓,倒是轻轻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继晓本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此时见了虚空之中漫出来的这个曼妙身影,却更是一片绝望。 原来,是这位前辈啊。前几日,自己便是被这位前辈拿住,一路去了师傅的洞府。后来,师傅虽也说了,此人本领高强,自己原本就是敌不过的,她老人家也是不怪自己,可却仍是命自己重回嘉峪关,以便能戴罪立功。 却不曾,他才这刚刚返回嘉峪关,竟然又遇到了这位前辈。如此一来,可又该如何是好啊? “前辈,晚辈不知道那位神僧是您的人;若是知道的话,晚辈说什么也是不敢赶来阻止的啊。前辈,求您看在和家师相识一场的份上,就饶恕了晚辈这不知之罪吧。前辈,晚辈我……”一向识时务的继晓,一开口自然就是想要为自己开脱求饶了。 张婉听到此处,倒是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后面的话。 “小和尚,我无意为难与你。”毕竟,对方乃是清月师姐坐下的记名弟子,若是自己出手的话,难免会落下个以大欺小的嫌疑。而她鬼谷一派,一向是不屑如此行事的。 况且,这一次人间的战争,自己和师兄师姐们也有了约定,自然是不能再在此时出手的。 再说了,这继晓不过是一个还未筑基的小修士,她堂堂一个鬼谷天女,自然也犯不着和他这个小修士计较了。 张婉冲着继晓吹了口气,继晓便觉得浑身一通轻松。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困住自己的仙绳却已经是化为了点点灵光,消失在了空中。 “多谢前辈的不杀之恩。”继晓心中大喜,却仍是不忘向张婉行礼谢恩,可见此人的心思也很是细腻得不一般了。 “无妨。”张婉转身,正欲离开之时,却又突然回过了头,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小和尚,就在方才你被困住之后,为何没有继续向那万喜,争辩一番呢?” 万喜闻言,不由一怔。 “前辈,”他似乎有些搞不懂,为何这位前辈会问出一个这般可笑的问题来,“在修真界,不是一向都以实力为尊吗?既然晚辈技不如人,又何必再做口舌之争呢?” 张婉听了,倒是一笑。 “你说的很对。”看来,自己多年不曾在世间行走,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着了相了。 张婉一笑,身影顿时化为虚无,消失了在原地。 …………………………………………… 大军营帐四周,眼看已经月上中天了,常宁围着营地又巡视了一周,估摸着那位太子殿下跟前得宠的小哥也该回来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向着中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一半时,常宁突然顿下了脚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糟糕,看来今晚的确是多喝了几杯茶水,此时竟然是闹起了肚子来。 还好,此地都是些大老爷们,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和忌讳。常宁往左右看了看,便往一旁走去,寻思着找个无人僻静之处,就就地解决了吧。 毕竟,这人有三急嘛?此时,他也来不及跑会自己的大帐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一番通泰之后,常宁刚刚才系好了自己的裤子,正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一抬头,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一副见鬼的模样。 我的乖乖,我老常是看到了什么。 只见前方几丈开外,虚空之中突然荡起了一阵淡淡的白色光晕,待虚光尽散之后,一个人影竟然是凭空出现在了那处。 常宁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凭空出现在此处的人影,竟然就是那位跟着太子殿下身边,一声深得殿下宠爱的青衣小厮,胡老将军口中不能得罪的人----刘家小哥! 我的天啊,直到前方的人影走远之后,常宁这才反应了过来, 我的天啊,原来,这位刘家小哥,竟然是神仙不成?难怪胡老将军,不准自己等人四下议论这位太子身边的小厮了。原来,胡老将军此举,不是因为对方是太子殿下的相好啊,而是因为,对方是真真不能得罪的一个能人啊。 常宁本是粗人,常年在军中,又听多了那些各类传说,再加上他的祖上和刘伯温亦是颇有交情,这经年的传说听下来,此时看到张婉凭空现身,不但不怕,反而是很是兴奋啊。 几息之后,常宁收起了他那张撑开得能吞下一个鹅蛋的嘴来,脸上却是一副欣喜之色。 我的天,此次己方有了这样一位神仙相助,对面那几十万的吐鲁番人,又有何惧之? 常宁原本乃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可此刻,在他亲眼看到了这神仙现身的一幕,竟然也是难得的没有惊呼来,而是忍得十分辛苦的跟在张婉的身后,往中军大营的方向行去。 第172章 我信 张婉理了理袖笼,又平了平自己的衣摆,见浑身上下并无一丝的不妥之后,这才微微一笑,抬脚迈向了中军大营的方向。 今日自己回来得晚了一些,太子殿下恐怕很是担心的吧。 想到这几日和丈夫之间的点点滴滴,张婉觉得,一场生死之后,变得不只是丈夫朱佑樘,自己的心,似乎也悄悄的发生了一些什么改变。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张婉似乎又有些模糊了起来。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切,还是等此次大战结束之后,自己再找个时间,好好冷静的想一想吧。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倒是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常宁了。 大帐前,张婉所化的青衣小厮,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果然账内安静了小片刻之后,一只很是骨节分明,又分外有力的手,掀开了门帘。 张婉正准备按照此间的规矩,行个礼,问个安时,却抬头闯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四目交缠,虽是无声。 可张婉却莫名的心慌意乱了起来,直到,双颊之上,渐渐发烫,红晕散开…… 这不行,她默默的告诉自己,然后再默默的给自己使了个清心咒。还好,此时月黑风高,对面的那位太子殿下,应该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吧。 张婉自我安慰了几句,这才抱起了双拳,行了一个男子的礼。“殿下,刘某回来了。” 不是她要和自己的夫君见外,只是此时,在太子夫君的身后,已经默默的多出了几个其他的将领。 “免礼。”显然,太子朱佑樘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来人。“有什么话,先进帐来说吧。”外面风大,也不知道婉儿那单薄的身体,似乎经受得起这样的微寒之天。 “好。”张婉点了点头。此时虽值初夏,可这夜风寒人,深更露重的,太子的身体刚刚才受过重创,实在是不宜在外面多留。 一旁的老将军见此,虽然心中着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贸然相问。 几人进帐之后,跟在身后的常宁,亦是默默的跟了进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营帐之中的几个将领,见常宁突然回来,还以为他是和太子殿下等人一起回来,倒也没有多想。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位青衣小厮的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有些神色不对的常宁了。 “刘家小哥,”待众人入座之后,胡老将军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小哥此行,可还顺利?” 张婉点了点头,刚要回话,太子朱佑樘却是拉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身旁。“你辛苦了大半夜了,有什么话,还是坐下说吧。” “也好,”张婉点了点头,又抬头对着胡老将军颇为抱歉的一笑,而后才说道,“刘某幸不辱命,此行,倒是颇为的顺利。” 胡老将军一听,顿时大喜。 “这么说,小哥已经有法子将那万喜引离嘉峪关了吗?”胡老将军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之下,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倾。 “不错。事实上,……”张婉点了点头,刚要搭话,一杯还带着温热的茶水,便已经放到了她的手中。 她回头,看着为自己端茶递水的朱佑樘,微微一笑。能得当朝之太子如此侍奉的,想来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了吧?如此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是个很值得托付的良人了。 此时,众人的心思都在那嘉峪关上,即便是注意到了此一幕,可碍于太子殿下的身份,也只能当做没有看到了。 太子朱佑樘却是浑然的不在意。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自己的妻子张婉了。 “先喝口茶吧。”他不管众将领如何看他,在他看来,婉儿的身份,待大战结束后,自然会大白于天下的。 “也好。”张婉不忍拂了丈夫的心意,哪怕明知此举不妥,也只好生生的受了。与她来说,这一幕虽是不太合适,可大不了,将来自己再施个小的法术,改了四周众人这一段的记忆,也就是了。 此事,对于她来说,还真不算是个什么事儿了。 其实,张婉并不口干,可既然接过了丈夫的茶盏,又在他那期盼的目光之下,她也只得狠了狠心,一饮而尽了。 诚然,她如此痛苦,乃是因为真心喝不惯这军中的粗茶。 不过,毕竟,这是夫君的心意,她倒委实不好推谢了。 坐也坐了,茶也喝了,张婉安抚性的对着丈夫朱佑樘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看向了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位将军。 “胡老将军并诸位将军,”张婉的形容虽然很清很淡,却格外的让人心安,“事实上,那万喜此时已经离开嘉峪关了。” 张婉的话,犹如巨石入水,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那万喜怎么可能在此时离开嘉峪关呢?对方亦是军侯出身,又怎么会不明白,此时嘉峪关对太子殿下的重要程度呢?对方此时离开,会不会有诈呢? 亦或者,是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这个青衣小厮,在拿话诓骗众人呢? 众位将官神色不定,有几个性子急躁一些的将领,闻言却是站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位李姓偏将,更是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自然了,他原本是不想站出来的,可他冲着一旁的常宁使了好几次的眼色,可常宁却一直有些出神,倒是辜负了他的眼神了;于是,生恐嘉峪关出现变故的他,也只得起身,亲自来问上一句了。 “不错。难道李将军不相信吗?”张婉闻言,看着李姓偏将,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把有些做贼心虚的李姓偏将给笑得有心胆战心惊了。 李姓偏将有些讪讪,正准备敷衍一两句,圆过这个话题时,坐在他身旁的常宁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有些面红气粗的大声说道,“我信!” 常宁话音刚落,四周骤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常宁是怎么了?身旁的几个将领不由一脸狐疑的看向了他。 之前,不是他常宁最不相信这个青衣小厮吗?怎么他这出去走了走,回来就态度大变了呢? 军中虽是粗人居多,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心思细腻之辈。 难道,此事之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第173章 谁领兵 于是,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好几道视线,拐着弯的投在了张婉的身上。 张婉倒是并不在意,可坐在她身旁的朱佑樘,却是目光沉了几分。 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让旁的男人,如此打量呢?他心下有些不满。可碍于此时张婉乃是变作了男儿身,又是在中军大营之中,他即便有些不满,也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胡老将军到底是比旁人多见了几分的市面,也自然就多出了几分的沉稳。 “刘家小哥,”他是知道刘家人的本事的,自然不会对张婉的话有丝毫的怀疑。“这一趟,自然是辛苦你了。” 胡老将军冲着刘家小哥说完之后,又抬头看向了四周的下属。“诸位将军,那万喜既然已经离开了嘉峪关,事不迟疑,我们这里也该准备起来了。” 军中众将领听到这里,自然是起身站了起来,口称了一声“得令。” 而常宁却是在回话的同时,偷偷的又瞄了张婉几眼。 张婉自然发现了常宁的小动作,却也没有格外的在意。想来,不过是一个人间的将军而已,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干系呢? 她摇头一笑,将右手伸往了自己的袖笼离,似乎装作取什么东西一般,指尖在袖笼里一晃之后,却是凭空变出了一卷地图来。 “胡老将军,”张婉迎着老将军有些不解的目光,将手中的地图,递了上去,“我想,这个应该对老将军是有用吧。” “这是什么?”老将军接过地图,打开只看了一眼,却是神情一变,双眼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刘家小哥,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地图?” 此图不但精细无双,更是在其中某些重要的位置上,标注上了兵力部署。有了此图,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那嘉峪关,那自然更是如虎添翼一般了。 “运气好。”张婉淡淡一笑,不甚在意的说道,“不过是碰巧捡到的。” 捡到的?军中虽是粗人众多,可能坐到这中军大营之中的众人,自然不会是傻子,也就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了。 而常宁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 这位神仙一般的小哥,也太会诓人了吧。 张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她知道,接下来便已经没有自己的什么事情了。她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胡老将军无法,也只得跟着笑了笑,便回头和众将领商议起了事情。 趁着众位将军商量军情的事情,朱佑樘却是悄悄的靠近了自己的妻子。 “婉儿,”他俯身在她的耳边,将声音压得很低,“今夜你回来得晚了一些,可是遇到了麻烦?” 张婉闻言,不觉莞尔。 方才,自从自己接了那一盏茶后,这位太子殿下便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她原先还有些纳闷呢?原来,这位太子殿下邹眉思考了半天,竟然是在担心这一桩事情吗? “没事。不过是出了一点点的意外。”丈夫朱佑樘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旁,张婉不敢回头,只好同样压低了嗓音。 所幸,她还有几分的法力在身,尚能勉力的支出个罩子,不让众人听到他们夫妻之间的谈话。 “那就好。”朱佑樘点了点头,却又尤然不是很放心,“是什么意外?可曾伤到了你?”他也不想这样的婆婆妈妈,可面对张婉,他却情不自禁的想要多了解一些。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便是如此吧。 谁让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一心所系的妻子呢? “没有。”张婉会心一笑。“不过是那万喜出了嘉峪关后,遇到了一点意外,我跟过去看了一眼。”张婉一边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一边邹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对面的那些将军们不是在商量军中大事吗?怎么还有闲心回头来偷看自己这边呢? 她想是不是把这个罩子再改一改,干脆弄成个障眼法,不让一旁的众人看到自己夫妻二人的表情呢? 张婉有些拿不定注意。 她想,若是自己的这位太子夫君,再靠近一分的话,自己便索性做出个障眼法来好了。 幸好,朱佑樘却是及时的收了手。 当然了,不是他不想和自己的妻子亲近,而是因为,他亦察觉到了,四周那打探过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这些将军,好生放肆,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眼力界吗? 朱佑樘亦有些苦恼。 看来,下一次议事,不能在选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了,还是干脆去胡老将军的帐篷里吧。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朱佑樘的苦恼终于解除了。 因为,胡老将军等人已经商议完了军中的事情,回身复命来了。 朱佑樘心中一喜,暗想这些人终于要离开了吧。却不成想,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还未有完全展开,胡老将军却是冲着他抱拳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犹不知已经惹恼了太子殿下的胡老将军,一副凛然大义状,“殿下,末将等人已经商议好了,今夜便要拿下嘉峪关,还请殿下最终定夺。” 朱佑樘闻言不由一怔。此事,你们不都商议好了吗?却还要我来定夺什么? 不过,他想着自己的身份,虽是极为不满这些人这么晚了,还处在自己的房中,可到底还是端出了储君的架势,很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如此甚是好。此事,便仰仗老将军了。”自己已经点了点头,老将军你也该带人离开了吧? 朱佑樘默默的看向了胡老将军。 “殿下言重了。”胡老将军到底是上了年纪,却把太子殿下眼中的急切看成了期待,“如此一来,便请殿下点将吧,看看派谁人去镇守那嘉峪关。” 嘉峪关与己方来说事关重大,自然是要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去镇守了。 因此缘故,胡老将军不敢擅自主张,只好请太子殿下亲自拿主意了。 朱佑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可他在军中没有亲信之人,众将官对他来说,都是一般无二的,故而这一时之间,他却也有些拿不定注意了。 张婉见此,倒是笑了起来。 她的视线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却是落在常宁的身上。 “殿下,胡老将军。”张婉一出声,众人的视线自然便转了过来,“以小人之见,不如此事,就交给这位将军吧。” 张婉玉手一指,众人顺着她伸手的方向,默默的看了过去。 那人,自然便是常宁了! 果然是常宁吗?先前那几个心思细腻的将军看到此处,又是会心一笑。 第174章 误会 常宁见此,却是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这位神仙小哥,竟然点了自己为将! 常宁扯了扯嘴角,想要趁机向太子殿下和这位神仙表达一番自己的衷心和决心。然而,因为他是武将出身,本就不善言辞的表达,又因为当下太过激动了一些,这偶尔的斟酌了一番,却终究错过了表达自己决心和衷心的机会。 朱佑樘见是妻子张婉点了常宁的将,而这位常宁将军起身之后,又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默认了的。于是,早就想赶人的他,很快便点了点头,拿定了这最终的注意。 “也好,那此事,便交给这位常宁将军吧。”朱佑樘话音一落,常宁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怔怔的坐了回去。 太子殿下怎么这样呢?自己还没有向那位神仙小哥表达一番呢,殿下怎么就定下了这件事情呢?如此一来,自己还怎么在神仙小哥的面前露一回脸呢?一向自诩为豪爽粗人的常宁,突然之间有些怅然了起来。 常宁这一怅然,眼神便自然带了几分的哀怨,他这一哀怨,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转到了太子朱佑樘的身上。 殿下,您一定还有一些话想要嘱咐末将的吧?毕竟,拿下嘉峪关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您作为代替陛下御驾出征的太子殿下,一定很是看重吧?既然您如此看重这件事情,又怎么能不嘱咐末将几句呢? 常宁在哀怨之中,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想着等待会儿等太子殿下嘱咐他的时候,他一定要趁机向一旁的那位神仙小哥,好好的表达上一回自己的一腔敬意了。 然而,常宁那万年难得一见的哀怨小眼神,到底还是白费了心机。哪怕这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看了太子朱佑樘三四回了,可这位太子殿下如今的心思,却是全然的没有放在旁人的心上。 诚然,这嘉峪关一事,既然是妻子张婉亲自出的手,以妻子的本事,朱佑樘自然是一点都不会担心的。况且,这夜半三更之时,他作为一个刚刚才和妻子小别后,正要胜新婚的男人,这一腔的心思,又哪里还会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呢? 这个时候,朱佑樘满心满眼里,自然只有妻子张婉一人了。如此一来,他又哪里瞧得见常宁那难得一见的哀怨小眼神呢。 此时,朱佑樘眼见嘉峪关的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了,可众人却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样子,终究是在心中微恼了起来。 这些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都这么晚了,这该出征的就赶紧出征,该休息的就赶紧休息啊,都杵在自己的大帐里边,又算怎么回事呢? 这么一想,朱佑樘也是难得的惆怅了起来。他这一惆怅,虽不至于眼神哀怨吧,可终究那神色还是不太好看就是了。 而当场的众位将官见太子殿下突然神色不愉,心中却是各自盘算了起来。特别是那几个特别心思细腻的将官,在看向常宁和张婉的目光之中,不仅是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弯,其中更是莫名的带上了一点其他的意味。 难道,这位刘家小哥自作主张的点了常宁的将,太子殿下虽口中答应了下来,其实,殿下的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吧? 况且,这位面目清秀的小哥,又为何单单点了常宁的将呢?要知道,这常宁之前可是最看不惯此人的啊? 有那心思活络之人,似乎突然想都了些什么,生生的把那看向常宁和张婉的目光,又似打了几个弯似的,悄悄的拐到了太子朱佑樘的身上。 难道,这便是断袖界里,常常闹出些不愉快的三人之恋吗? 若是果真如此的话,是不是说那位刘家小哥,其实喜欢的是高大威猛的常宁这一类的呢?那几人想到这里,再转头看向常宁的目光之中,却是生生的多出了几分怜悯和惋惜来。 诚然他们几人和常宁相识同事了多年,自然知道常宁这个常年流连于窑子里的粗人,那绝对不会是一个断袖的。只可惜啊,这样的一个粗人,如今却要卷入太子殿下和他这位相好的爱恨情仇之中,真真是令人唏嘘啊。 不过诚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毕竟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他身边的那位刘家小哥,都不是自己等一众军中小将领可以得罪得起的啊。 否则,那性子一向暴躁的常宁为何在刚才被那刘家小哥点将之后,一言不发的就站了起来。固然,他虽是站了起来,这原本之意,定然是要开口拒绝的。可奈何啊,太子殿下都开了口,他一个小小的偏将,虽是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可却是生生的忍了下来。 以常宁的性子而言,能忍气吞声的做到这一步,这也委实的确是难为了常宁一些。 几人这么一想,不但对常宁生出了一些难以言状的唏嘘来,且还同时生出了几分怅然之感来了。自然了,他们的怅然之中,还隐隐的多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来。 谁知道那位刘家小哥,下一次又会看上军中哪位高大勇猛的将领呢? 众人这么一想,目光再次拐了个弯,重新拐到了张婉的身上。 朱佑樘见众人的目光都黏在了妻子的身上,那神色自然是越发的不太好看了。 众人看到这里,更是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想。一时之间,大帐之中,竟然生生的显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朱佑樘自然是想赶紧的打发了眼前的一干军中将领,然后才好和妻子好好的说说贴己话了。可奈何众人不主动开口告辞,他身为军中统帅,国之储君,也不好摆出赶人的样子来。 无奈之下,朱佑樘眼神一沉,只好看向了一旁的马文升。 马文升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只这么一眼,他瞬间便领会了主子七八分的心思。 于是,于这诡异的寂静之中,马文升握着个拳头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那么几声。 “诸位将军,如今那吐鲁番人只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今日也算是过去一天了,时间很是仓促,若是大家……”马文升因是锦衣卫出身,一向和军中的将领们,有些不合;又因为前几日太子突然失踪之事,他和这些将领们的关系,就更是紧张了起来。 第175章 重点不一样 马文升此番开口,最终的目的虽是为了替主子赶人,可他也不想和军中将领们的关系,弄得更僵。因此,马文升这才想要先铺垫一番,然后再点个正题,可哪想,他的那位太子主子却是半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胡老将军,”朱佑樘一开口,便点了老将军的名讳,“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大家都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说话的分寸,显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老将军见此,见天色的确是已经不早了,这才领着众位将领,冲着朱佑樘抱拳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可眼看众人都要离开了,常宁却是有些着急了起来。 自打他进了大帐以来,还没有找到机会和那位神仙小哥说上一句话,表达上一句自己的激动心情呢,这怎么就要走了呢?他这一走,可是马上就要去嘉峪关的啊,一旦进了那嘉峪关,他重任在肩自然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如此一来,他想要再次见到这位神仙小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么一想,常宁顿时就忍不住了。他本是粗人,这一激动起来,那自然是脖子一拧,满面通红之中,瞬间就扯了扯嘴角。 “那……”只可惜,他口中的那位刘家小哥几个字还未出口,便被一旁的几个同僚捂着嘴,给强行的拉了出去。 这个老常,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他怎么就敢当着太子的面,和那位刘家小哥分辨呢?要知道,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啊。这君要臣死,臣也只能不得不死啊。 更何况,如今太子殿下也没要他死啊,只不过是他比较倒霉,被太子殿下身旁的一个新宠给看上罢了。 几人担心常宁那莽撞的性子,生恐他吃亏之下,更是将他捂得死死的,强行将他拖出了太子殿下的大帐外。 直到离开太子殿下的大帐老远之后,几人见此处已经安全了,这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些手中的力度。而常宁见此,也是奋力的挣脱开了同僚的束缚,很是不解的问道,“几位兄弟,你们这是干啥啊,刚才为何要拦住我老常啊?” 那几位有心出手的同僚看到他这般的模样,却是默默的一叹,一副我早就知道并表示理解的模样。 “老常啊,”其中一位白袍黑脸的将军,做出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幸亏我们哥几个儿一直都暗中看着你啊,才没让你闯下如此的大祸啊。你可知道,那刘家小哥是什么人啊?他那样的人,岂容你在他的面前放肆?别的都不说,只怕是那太子殿下,也是不会放过你的啊。” 几人说完,还一副作为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的表情,一边无奈叹息着,一边默默的摇头离开了;徒留常宁一人在原地,有些怔怔的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位刘家小哥是什么人了?我若是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 只可惜,此时众人已经走远,却是听不清常宁的喃喃自语了。 大帐内,待众人都离开之后,朱佑樘却是立即起身,反身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脸的关切。 “婉儿,可有受伤?”他一边拉着妻子的手,一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方才婉儿刚一回来之时,因为大帐之人,众人都在,他也没有办法瞧个仔细。如今,这大帐之中没有了外人,只得他夫妻二人,朱佑樘自然是要看个仔仔细细的。 “我没事,殿下。”张婉见此,不由摇头失笑。她的这位太子夫君,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看来,上一次师兄和师姐打到此处之事,到底还是给这位太子夫君,留下了一些阴影啊。 这么一想,张婉便觉得自己很是有义务说点什么,来宽慰宽慰自己的这个夫君,尽一尽自己为人妻子的本分了。 “殿下,”因怕吓着朱佑樘,张婉特意回复了女声,同时亦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其实,今日我……” 张婉本打算从她路遇一只小蚂蚁开始说起的,可她刚开了头,却又突然觉得不甚妥当。若是,他的这位太子夫君不太经得住吓,又或者是特别爱胡思乱想了一些,认为自己这个人,也是个什么山精野兽所变的呢? 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吓坏这位太子殿下吗? 张婉本是个果敢利落的性子,说话间亦是一贯的直来直往;可如今,因着朱佑樘是她夫君的关系,又因着自己和这位太子夫君之间,似乎有了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她却不得不斟酌了再斟酌了。 毕竟,眼前的这位太子夫君,可是她的情劫啊。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吓坏了自己的丈夫;否则,她二人之间刚刚才萌发出的那一点点的小嫩芽,恐怕顷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了吧。 于是,因着这么个缘故,张婉还是决定,说得委婉一些的好。 “殿下,今日我……”就这么一顿的功夫,张婉再开口,便倏地转了口风,“我找人借了万贵妃的名头,将那万喜诓骗出了嘉峪关;可哪知,中间却出了一点意外,那万喜差点就发现了什么,所以,我为了补救一番,这才回来得晚了一些。” 说完这番话,张婉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难为自己了,竟然能在一吸之间,想得这么周全不说,最后还生生的胡诌出了一个理由。虽然吧,这个理由之中的漏洞也是颇多,可一时之间,她能想出这么一个囫囵吞枣的理由,也很是难道了不是? 可哪知,朱佑樘压根就不在意她话中的理由,他所在意的,不过是她这个人而已。 “婉儿,”朱佑樘仔细的打量了张婉半晌,见她确实没有受伤,精神甚好,脸色亦是十分的红润,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了,“婉儿,只要你没事就好。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先回来吧。那嘉峪关总归还是在我大明的军队手中,就算你不去,我亦能想出其他的法子来。” 尽管,那其他的法子,恐怕是要麻烦一些,血腥一些,耗时也会多上一些,可那总比让妻子置身险境的好啊。 第176章 你的意思 虽然,朱佑樘也知道,以妻子的本事而言,恐怕那嘉峪关中的一干凡人,还难为不到拥有神仙手段的她;可他也没有忘记,那日来军中掠走自己的那一对容颜出色的男女,亦是本领非常之人啊。 尽管,妻子说了,那是她的师兄和师姐;尽管,妻子还说了,她的师兄师姐们是不会在这几日来为难他们的。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 而他最担心的,便是妻子碰到了那个万一。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生出了一些无力之感来。自己是个男人,还是婉儿的夫君,可与这些事情上,他却是帮不到妻子的半点忙了。如此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啊,也难怪婉儿的大师兄,要如此的来闹上一番了。 朱佑樘一叹,不由默默想着,此次回京之后,他是不是要找个清净之地,好好的参详一番佛法道义呢?只是不知道,以自己这般高龄再去学习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会不会晚了一些呢? 婉儿不是说,她能有这样的本事,乃是因为自小便跟在了世外高人的身边吗?如此看来,他现在才开始入道,似乎的确是晚了一些。 朱佑樘怅然了一番,又感叹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个主意。 既然注定在这方面追不上妻子的步伐了,那他便另辟蹊跷,从其他的方面入手吧。比如,从感情上,拉近与婉儿之间的关系? 毕竟,婉儿她也是自己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子,不是吗? 这么一想,朱佑樘顿时又恢复了几分的信心,几分的从容。 “婉儿,”他拉着妻子的手,看着妻子恬淡的笑容,很是真心实意的感叹到,“你没事就好。只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万事有我,而你,只需要陪在我的身边,就好。” 张婉听到此处,不由一怔。 这位太子殿下,如今倒是会说起了情话来了吗?可是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位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又受过了十年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国之储君,不是一向是老持沉重的吗? 这样的他,又何时开始学会这些甜言蜜语的呢? 难道,真是因为师兄那强插的一脚吗?看来,世人常说,生死之间往往会改变人的性格,还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这不,这位太子殿下,因为上一次之事,自从被自己救回之后,就果然是性情大变啊。 若不是她十分的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和自己拜过堂的太子夫君,张婉都要有些怀疑了,这人,是不是被大师兄施法给变过了呢? 不过,面对这位太子夫君的变化,张婉也很是怅然啊。 固然,那些小姑娘们,应该是很喜欢听这样的甜言蜜语的。可张婉一想到,自己并不是真的芳龄二八的少女,而是一名活了上万年的女修士,这一颗老心,自然便觉得有些别扭了起来。 然而,不管她怎么别扭,她却也不想欺骗自己,当听到那些情话飘进自己的耳朵时,她的这个老心,诚然也是雀跃不已的。 她想,她也是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一般的情话的。或者,应该说,她喜欢听从自己的太子夫君的口中,说出的这些甜言蜜语一般的情话。 也许,这便是世间的男女之情了吧?张婉有些怔怔。 难道,她的情劫,来得如此容易吗?张婉又有些甜蜜。 只是,这样的甜蜜,又能维持多长的时间呢?张婉突然又有了些伤感。 毕竟,她的这位太子夫君,将来可是要做这人间的帝王的。而作为一个皇帝,那自然也是要坐拥后宫的三千佳丽啊。张婉突然又有些伤感。 因为,突然之间,她似乎十分的不想,眼前的这位太子夫君,将来再对旁的女人,说出同样的甜言蜜语来?张婉再次怔怔。 难道,自己亦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不成?张婉莞尔。 她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女修,堂堂的鬼谷天女,难道,还会和一些凡人女子,争风吃醋不成?张婉有些茫然。 似乎,自己真的会啊! 一番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张婉突然发现,这个烦恼,似乎不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的烦恼才对。 毕竟,这小夫妻二人过日子,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张婉又有些释然了起来。 “殿下,”她回握住太子夫君的手,却是未语先笑了起来,“这些好听的情话,却是何人教与你说的?” 她觉得以自己的这一把年纪了,若是一开口便是满嘴的酸味,似乎也不太妥当。于是,在开口之前,她也只好先铺垫铺垫了。 朱佑樘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自然是婉儿你了。”他欺身向前,看着妻子的眉眼,心中的话,不经大脑便说了出来,“看着婉儿你,那些话便自发的冒了出来。” 张婉闻言,又是一怔。 看不出来,自己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太子夫君,原来在风月一事上,竟然还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多情种子啊。 如此一来,自己要想点拨他一番的心思,恐怕就要白费了。 张婉有些无奈的一叹,“殿下,你的这些话,可想对旁人说起?”既然点拨不了,那就暗示一二好了。 “自然不想了。”朱佑樘一笑,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了起来。“婉儿,我说过了,这些话,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对着旁的人,我却是木讷得紧的。” 婉儿这么说,可是在暗自离吃醋吗?朱佑樘有些得意。妻子若是真的醋了起来,那是不是表明,其实,自己在她的心中,亦是不同的呢? 毕竟,若是无情,又何必吃醋? 朱佑樘想到这里,眼神那是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丈夫那灼灼的目光,看在张婉的心中,却是让她莫名其妙的便有些心慌意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万年的岁月,自己竟然是白活了一般? 张婉啊张婉,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而已,你便如此的没出息了吗? “殿下,我想你是误会了。”张婉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她其实并不是醋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吧了。 至于奇怪的是什么,此时,却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我没有误会。”朱佑樘神色一正,“婉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今日,我便也告诉你,我的意思。” 第177章 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张婉闻言,再次怔怔,怔怔之后,又有些失笑。 在我弄明白你的意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弄明白我的意思呢? 张婉抬头看了过去。这位太子殿下真的知道自己的意思吗?恐怕是不知道吧。若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何谈他自己的心思呢? 张婉看着自己的太子夫君,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呢?自己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现在突然对着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谈起这些风月之事,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想到这里,张婉很是恍然。 “殿下,”她抬头看着朱佑樘,很是有些讪讪,“婉儿觉得,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不会伤了这位太子夫君的心呢? 可这风月上的事情,最是不能拖泥带水了,若此时不说个清楚辨个明白的话;那将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位太子殿下而言,恐怕都是一桩麻烦不小的事情。 这么一想,张婉觉得自己又能重新坦然的看向那位太子夫君的眼睛了。“殿下,婉儿刚才的话,并不是醋了;而是婉儿觉得……” 张婉还在斟酌该怎样委婉一些才不会伤了眼前的少年夫君之时,却不想朱佑樘却是温和一笑,突然拉着她的手,打断了她口中的话。 “婉儿,”朱佑樘看着这样似乎带着几分矛盾几分纠结的妻子,眼中的笑意更是明显了几分,“婉儿,你不用觉得有什么。我的心意,我看得很清楚。刚才,我所说的话,也全部都是真话。” 说道这里,他上前一步,看着有些怔怔的妻子,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是大了几分。“那些情话,其实也算不得情话,那不过是我看到婉儿你时,很是自然的冒出来的话。若你一定要认为那是情话,婉儿,那我便告诉你,我只有看到婉儿你时,脑海之中才会冒出来;也只有面对婉儿你时,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妻子身上那种淡淡的似乎带着空灵之感的气息,让朱佑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婉儿你,若是如此的听不得那样的情话,那我今后便……” 便怎样?张婉抬了抬眼。若我真是听不得那样的情话,你又会怎样? “那我便日日夜夜的对着你说,”朱佑樘说道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想着,若是我说得多了,婉儿你也便听得多了;若你听得多了,将来,会不会就习惯了呢?” 自己会习惯吗?张婉却是低下了头,很是认真的思考其了这个问题。 小时候,她很不喜欢学习佛法道义,师尊他老人家便也是每每将一叠叠的玉简堆在自己的面前,后来,自己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她想,这风月上的事情,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如此看来,也许自己真的会习惯,也是说不定的。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看在朱佑樘的眼中,那自然是百媚生,千般动,万分的挠人心了。 “婉儿,”朱佑樘收起了眼中的戏谑,眼里亦是涌出了一片墨色的深情,“你说,这样可好?” “好。”这一次,张婉倒是大大方方的点头应承了下来。点头之后,她又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太子夫君,“殿下,虽然我想,大约到了最后,我恐怕真的会习惯下来,可是,我却不能保证,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习惯。”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一百年?当年,她亦是用了好几百年,才习惯了那些佛法道义。 而世人常言,这世间,最复杂的便是情之一事。风月关情,也不知道在这风月情事上,自己到底要等多久才能习惯呢?若是自己等这习惯的时间,太过长了一些,这位太子夫君,又有没有那样好的耐性呢? 张婉又有些纠结了起来。 而朱佑樘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的那一丝纠结。 “婉儿,”他再次上前了半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已经足够靠近了她,“不管你要等多久才会习惯,可我,却一直会等在原地,让你慢慢的习惯下去。” “真的吗?”张婉觉得,这便又是一句极为动听的情话了。 “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要真。”朱佑樘点了点头,眼里的深情似乎能掐出水来一般。“婉儿,你需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真心想娶想要相伴一生的妻子,我总是不会骗你的。” 张婉觉得自己的那一颗万年也未曾悸动过的心,似乎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这一句,好似比之前的那一句,更为动听了一些。难道,她的这位太子夫君,便是想要从此时开始,就要让自己慢慢的习惯了吗? 张婉点头,觉得自己的老脸似乎有些微微的发烫。“若是要一辈子呢?”鉴于自己之前的经历,张婉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打个招呼铺垫一番,似乎更好一些。 “那也无妨。”朱佑樘眼里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一些。“别说是一辈子了,便是生生世世,我亦是等得的。” 生生世世吗?张婉觉得,这便是世间最为动听的情话了吧。 只可惜,自己是鬼谷的天女,她的一生,便抵得过他的生生世世了吧?如此以来,岂不是对他有些不太公平吗? 张婉又纠结了起来。觉得这样论起来,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够坦然啊。 世人常言,这风月界里,最不能容忍的,不就是欺骗了吗? “殿下,”张婉有些惴惴不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如此这般……”轻易的许下了你的生生世世? “自然知道。”朱佑樘收敛了笑容,却是一脸的认真,“我只知道,你张婉,是我朱佑樘的妻子,这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余的,与我又有何干?” 张婉觉得自己错了。她原以为之前那一句生生世世便已经是世上最为动听的情话了,可如今,她却觉得,在他的嘴里,永远有更为动听的那一句情话。 既然如此的话,自己的纠结和苦恼,似乎就有些多余了啊。 想到这里,张婉一脸恍然。 “殿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了!” 真的吗?朱佑樘的眼里,顿时闪过一片亮晶晶的东西。 “婉儿……”他看着怀中的她,低下了头。 第178章 失效的清心咒 阴影笼过眼间,温柔的气息随之而来,漫过了自己的鼻息。张婉怔住了。 诚然,修炼了万年的她,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太快了一些呢? 一吸之间,还没等张婉彻底的想明白过来,自己冰冷的双唇之上,便是一片温热。 他果然吻了自己吗?张婉睁大了眼睛,看着真真是近在眼前的这一张少年郎的俊颜,忽然浅笑了起来。。 活了万年,她自然不可能于风月之事,半点不沾。 她尤记得,当年在勘破生死之关之前,曾被师尊他老人间放逐到了人间数年。那时,她便曾跟在几位师兄的身后,偷偷的看过了不少春宫册子。那些春宫册子,有简有繁,或笔力简朴不失神韵,或画工精美引人入胜。 可当时,无论是市面上流传的大众版本,还是皇宫大内独有的绝世孤本,看在张婉的眼中,却似乎和那些佛法道义没有什么两样。当时,陪同她在凡间一起游荡的八师兄曾经还说过自己,真真是一颗万年的铁树,永远也结不出风月的花果。 却不曾想,有些事情,果真如世人所言的那般,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懂个个中滋味啊。 那时,在她眼中和佛法道义一般无二的风月之亲密,如今,她亲身经历过了这么一遭,却觉得个中滋味,实在是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啊。 就在张婉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朱佑樘已经叩开了她的齿关,趁她微微一愣神的功夫,长驱直入…… 面对这样强势的朱佑樘,张婉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便有些模糊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吻罢了,怎么就能乱了自己的本心呢?张婉有些怔怔,可奈何她越是想不明白,便约是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了起来。 难道,这便是情劫吗?张婉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是不能再呼吸了。 恍恍惚惚之间,张婉难得的清明念头却是,自己一个修炼了万年的鬼谷天女,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晕倒了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太过丢人了吗? 于是,在这么一丝难得的清明之下,张婉狠了狠心----努力的回吻了回去。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修炼了万年的女修啊,在凡人面前,拥有神仙手段的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吻给吻晕了过去呢?张婉觉得,若是自己不想晕过去,便只能回吻过去,和他那位太子夫君,抢上一抢这唇齿之间那少得可怜的一丢丢空气了。 彼时,朱佑樘沉浸在妻子的甜美之中,有些欣喜,也有些惶恐。 自己这突然而来的情不自禁的一吻,会不会吓到妻子呢?会不会唐突了佳人,让婉儿误会自己有些孟浪,有些轻浮了呢? 诚然,他朱佑樘虽是君子,可却不是那坐怀不乱的君子。此时,佳人在怀,又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朱佑樘虽然是有些担心,可却也是委实舍不得就这样结束这一个吻。 罢了,就让自己再放浪一会儿吧。朱佑樘忐忑而满足之中,正准备结束这一吻时,却不想妻子张婉却在此时,突然回吻了自己。 那唇齿之间的纠缠,让朱佑樘刚刚才回笼的理智,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空白的大脑之中,恍惚而来的巨喜,让朱佑樘无处发泄,只好紧紧的楼主了妻子的后背。 婉儿,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吗?朱佑樘喜不自胜的想到。 一番缠绵之后,张婉终是不敌,无力的靠在了朱佑樘的怀中。 她想,自己真是很没有用啊。不过是一个吻罢了,竟然也能耳红心跳到这个地步吗?张婉垂下了眼,却是默默的给自己使用了一个清心诀。 再怎么说,她也是鬼谷的天女啊,若是因为一个吻,就如此无力了,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丢了她鬼谷的脸面? 几息之后,张婉突然一愣。 咦,今日这清心咒怎么就不管用呢?张婉不死心,一扭身,准备再给自己施加一个强化版的清心咒时,一直揽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手,却是突然加重了力道。 张婉虽是有些不解,可因为想着清心咒莫名失效的事情,却也没有发现搂着自己的丈夫,似乎浑身僵硬了起来。 “婉儿,别动。”朱佑樘的嗓音,不知为何,突然便莫名沙哑了起来。 “殿下,你怎么了?”张婉抬起了头,见朱佑樘亦是一脸的红晕,一愣之后,终于心宽了起来。 原来,如此不济的不止是自己一人啊。她突然便觉得圆满了,也就不再想追究清心咒为何会失效的事情了。 只是,张婉觉得圆满了,朱佑樘却是觉得越发的难受了。 诚然,佳人在怀,又是自己心悦的佳人,他固然是一个君子,也是很难把持得住的啊。 “婉儿,”朱佑樘低下了头,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妻子的额头之间,轻轻的赠了几下。“别动,在让我抱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 “好。”张婉虽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可心中却是踌躇不定了起来。 此时,她这位太子夫君的呼吸似乎略微的加重了一些,也略微的急促了一些。张婉想,在这个时候,自己要不要也给对方的身上,加一道清心诀呢? 张婉有些跃跃欲试,可又想到刚才加在自己的清心咒似乎是失效的,便又犹豫了起来。 若是让外人知道,自己连施加一个清心咒也失效的话,会不会太丢人了呢?尽管,她也知道,她的这位太子夫君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是不会知道清心咒这一回事的。可不管怎么说,他不知道,可自己是知道的啊。 若是一连两个清心咒都失效的话,那自己还怎么对得起师尊他老人家多年以来的教导啊。 张婉有些不安。 可眼看丈夫的呼吸越来越快,亦越来越沉,她也只得狠心,掐了个清心咒,默默的放到了太子夫君的身上。 一息之后,张婉怅然了。 怎么回事?为何这个清心咒,果真失效了呢? 难道,是因为有着万年没有使用个这个咒语了,自己便记岔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记性极好,她只好反身,悄然间给自己的太子夫君,使用了一个定身咒。 还好,这定身咒,还总算是有效的。 张婉看着一动不动的丈夫,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第179章 风月之事 暖香软玉在怀,更何况,怀中搂着的还是自己心悦的那个女子,此情此景之下,朱佑樘难免就会觉得燥热不已。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朱佑樘有些拿不定注意。毕竟,他也不想唐突了自己的妻子,更不想吓坏了她。 不曾想,还不等他想个明白,继而有所行动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突然间就不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佑樘难免心中一惊,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张婉后退了两步,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和丈夫解释那么一两句时,抬头却迎上了丈夫有些深邃的目光。 见此,张婉不由扯开嘴角,干笑了两声。 张婉也觉得她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将丈夫给定住,似乎的确是不太妥当。 “那个,殿下,”张婉本是性子利落的人,哪怕是在此时,也是做不出那等小女儿的矫揉造作模样,“刚才我觉得不太好,所以就使用了点小手段。” 其实吧,是使用了两个小手段,只不过第一个没起到什么大用,那也便不用说了。至于这第二个嘛,不用自己说,这位太子殿下也应该体会到了吧? 张婉抬眼看了过去,用眼神无声的解释了后面一段。 只可惜,朱佑樘的眼里却是墨色一片。 “婉儿,”佳人离开,夜风袭来,朱佑樘自然已经清醒了不少。“你将我放开吧。” 刚才虽是有些情动,可他到底是一朝之储君,这心性上自然要比旁人要坚韧上不少的。如今,他站在这里,冷静了这么一会儿,神志自然也就回笼了。 “也好。”张婉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说,这位太子夫君的人品,她倒是信得过的。至少,自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却是从来没有骗过他。 君子一诺重千金;而她的这位太子夫君,却是极少的一位真正的君子。毕竟,这可是当朝几个大儒一手教导了十年的当朝太子啊。 张婉随意掐了个法决,也不避讳着朱佑樘,轻轻的拍向了对方。 朱佑樘只觉得一阵清风拂来,刚刚才僵硬着麻痹不已的全身,似乎瞬间就轻松了起来。 他左右走了几步,又稍稍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才抿嘴笑了一下。 “婉儿,”朱佑樘自去取了一旁的水壶,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热茶,看似平静的问道,“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此刻,他却是借着斟茶的动作,来瞧瞧的掩饰自己心中的那一丝尴尬了。 固然,他之所以觉得尴尬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男人,而被妻子给轻易的制住了,而是因为方才,他面对妻子时,竟然情不自禁的有些轻浮了起来。 他虽是一个少年人,可到底自持沉稳了数年,这突然一放开了,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这一回过头来,一时之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已。 只是,这样的尴尬,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会遇到这样的尴尬;故而这突然遇到了,便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了。 他想,妻子会不会认为自己孟浪了一些,也轻浮了一些呢? 朱佑樘斟茶的动作,不由微微的抖了抖。 张婉是何等的目力,朱佑樘这微微的一抖,自然是瞒不过她的双眼。 难道,刚才自己出手有些太狠了吗?张婉见此却是反省了起来。 看殿下的手似乎还有些不稳,难道是还没有缓过劲来吗?她亦知道,这人僵硬得久了一些,就难免会有些气血不顺,哪怕如今自己解开了他的定身咒,恐怕也是有些后遗症的吧? 张婉有些微微的自责。或许,方才她就不该使出这个定身咒的。在那种情况下,她其实还有其他很多的处理方式嘛。比如,一把就推开对方;比如,自己瞬移开一些;再比如,吹灭营帐内的蜡烛…… 张婉有些讪讪,原来,有那么的法子可以用啊。那自己刚才怎么就偏偏用了最不好的那个一个呢? 张婉低头沉思了一息的时间,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 是了,不过是因为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惶惶无措之下,这才临时使出了这个法子吧。 张婉突然就释然了起来。下一次,应该还有下一次的吧?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一定不会使用定身咒了。至于到时候会使用什么法子,那便交给到时候再说吧。 张婉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一旦想通了,也就放下了。 她伸手接过朱佑樘递过来的茶盏,想了想,还是诚实的笑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回忆了一下当年师尊他老人家所教导的术法,看看是不是给忘记了?却不曾想,这个定身咒,倒还是没有忘记的。” 诚然,张婉口中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可却真真是比黄金还真的大实话。就在方才,她的清心咒失效之下,她的心中的确就是这么个想法。 “原来是定身咒啊。”难为朱佑樘还能在这么一番话里,自动自发的找出了重点来,倒也不愧谢太傅多年的教导,的确是当得起储君之才了。 朱佑樘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着妻子时,虽看似一脸的平静,眼中却是快速的闪过了一丝笑意。“婉儿,这定身咒好用吗?” “尚好。”张婉有些拿不住太子夫君话中的意思,只好含糊着点了点头。 这位殿下又想怎么样呢?难道还是在介意刚才的事情吗?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一个大男人小气了一些。委实是自己方才有些乱了方寸。按理来说,以她这把年纪,在遇到这些风月之事的时候,的确是不应该这么惶惶无措的。 张婉这么想着,手中却是无意识的拨弄这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捧着茶杯,发出了一些轻微的碰撞之声。 声声入耳,朱佑樘的心随即也提了起来。 妻子这般的动作,是在暗示着自己什么吗?难道,婉儿她真是认为自己是那般的孟浪轻浮之人吗?若是如此的话,自己要不要开口解释一番呢? 可若是解释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朱佑樘也有些纠结。毕竟,此等风月之事,于自己而言,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着啊。 第180章 不太好解释的误会 二人都不说话,这一时之间,大帐之内,除了那轻微的碰触之声,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 本来吧,这夜深人静也是个休息的好时候。可此时,对这一对小夫妻而言,可就委实不是一桩那么好开口的事情了。 才经历了刚才的暧昧之后,这个时候,二人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提就寝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大帐之中的寂静,在暧昧的余韵之中,便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了。 片刻之后,张婉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 于情来说,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委实是不该如此的不解风情,不该如此的惊慌失措,不该如此的耽误了太子夫君的风月情趣。只此一桩,便是自己做得不大好了。 于理来说,自己乃是这位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方才,自己的丈夫虽是那般的行为,可在一般的小夫妻之间,也算是一桩很正常的风月之事吧?可自己呢?不但是没有配合他,反而还有些不太妥当的给他使出了一个定身咒。如此一来,便很是理亏了啊。 这般看来,无论是于情于理来说,此事终归是自己做得不太妥当,便还是应该由自己来先开这个口吧。 张婉点了点头,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仔细的斟酌了起来。她倒不是斟酌别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能免了自己这位太子夫君的尴尬呢。 这么一想,张婉手中的动作自然也就停了袭来。 茶盖归位,那细微的清脆之声,也随之突然消失。大帐之中,顿时更加的寂静。这样的安静之中,朱佑樘的一颗心顿时又是一紧,一紧之后,却是一沉。 婉儿她这般,是生气了吗?还是说婉儿她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呢?也是,自己作为丈夫,刚才做出了那般荒唐失礼的事情,不是应该先开口道歉的吗? 谢太傅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是敢作敢当的。自己身为一国之储君,就更是应该有所担当的。 罢了,既然自己做下了此等错事,便是先开口承认了,又有何妨呢? 这么想着,朱佑樘亦抬头看了过去。 “殿下,我……” “婉儿,我……” 小夫妻二人同时开口,却是四目相对之时,又同时笑着收了声。 “殿下,”张婉觉得吧,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是应该豁达一些;既然要豁达一些,自然就不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计较个先后了。“殿下,您想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朱佑樘扬起了嘴角,摇了摇头。自己是个男子,又是婉儿的夫君,这于情于理上,也该让着妻子一些吧。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和自己的妻子争个先后吗?这也未免太失储君的风度了吧。 “还是婉儿你先说吧。”朱佑樘笑着看了过来。 张婉一怔,继而轻轻一笑后,反而释然了起来。 也好,那便由自己先说吧。否则,一会儿这位少年郎又该不自在了吧? 这么一想着,张婉便笑了起来。 “殿下,方才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这一来呢,似你这般大的少年郎,对这些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生出些兴趣来,也委实是一件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我作为殿下您的妻子,本来是应该配合您的,却不曾想,方才我一时有些想岔了,却生生的使出了个定身咒来,坏了殿下您的兴致,这便是我的不对了。不过殿下,你也放心,尽管这一次,我是疏忽了一些,坏了殿下您的风月之事,可将来,我一定会补偿给您的。” 至于怎么补偿,张婉也是想得很清楚了。待此次回到京城之后,自己便四下着想的看一看,好生的替这位太子夫君挑选几个貌美贤良、年纪相当的小姑娘搁在东宫里,慢慢的储备着。 如此一来,将来也好全了这位太子殿下的风月之事。否者,以他这般大的年纪,却生生的陪着自己这么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多年,岂不是无趣得慌,也甚亏得慌? 更何况,待将来,自己历了这红尘的情劫后,却总是要飞升离开人界的。到时候,总不能留这位太子殿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人间受苦吧?彼时,自己不在了,总要再为他找几个有情人,陪着他风花雪月一番的。 否则,自己一走了之,却独留他在人间受苦,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薄情了吗?因而,张婉这才提出,想要补偿补偿自己这位太子夫君。 却不知,这补偿二字,听在朱佑樘的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番意境。 婉儿她,想要如何补偿自己呢?朱佑樘想了想,不由双眸一亮。 若是他方才没有听错的话,婉儿说这一次她是因为疏忽了一些,才会如此做的吧;所以下一次,她会补偿自己。如此说来,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一次,婉儿并没有生他的气,也并没有认为他孟浪了一些,轻浮了一些呢? 这么一想,朱佑樘觉得自己那个差点沉到了谷底的心,瞬间似乎又有些雀跃了起来。 “婉儿,”他开口,本是想要问她将如何的补偿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了一圈,缩了回去,“你我夫妻之间,你又何必如此客套呢?” 毕竟,他作为一个男子,若是主动开口要补偿,是不是显得不够大度呢?尽管,他真的很想知道,妻子将来会如何的补偿自己。 “殿下所言极是。”张婉也没多想,顺势就点了点头。本来嘛,作为太子正妃,将来为这位殿下挑选一些妾妃,也算是在自己职责之中的事情。她如此做,也算不得什么太贤良,不过是在尽妻子的本分而已。 不过,有一桩事情,她却是要先说清楚的。 这一次,她毕竟是来历经情劫的。在这历劫之前,她二人之间,却是万万的容不下旁的女子的。故而,那些她挑选的妾妃们吗,虽可以暂时的搁置在东宫,却是不能在此时,插到她二人的中间的。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委婉的告诉自己的夫君呢?张婉觉得委实有些难办了。 毕竟,要处理这样的事情,她委实是没有什么经验啊。 第181章 良辰美景不聊天 张婉觉得,这种事情,本就是自己理亏,故而,哪怕是要说得清楚一些,可也不能伤了这位太子夫君的心啊。 毕竟,从这桩事情来说,自己的确是占了他大大的便宜了。既然,自己已经有些心虚的占下了这个便宜,那自然便应该多为对方着想一些吧。 虽然她很是为难,可她还是决定要仔细的斟酌一番,争取一会儿拿出一个妥当的说辞才好。 到底该怎么说呢?凡事都讲究个事不迟疑,而以张婉那利落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把此事拖到后面去了。 更何况这位殿下既然在今夜已经提到了此事,那自然是今日事今日了了。 想到这里,张婉的头,更是低下了几分。 若是直接说现在不让他纳妾的话,这位太子殿下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善妒呢?若是因此,让这位殿下对自己生出了一些误会来,又捧不出那一颗真心了,自己又如何能历得了那情劫呢? 可若是告诉他实情的话,也委实太过伤人了一些。张婉想了想,况且若是实话实说的话,未免也有那么一些过河拆桥的嫌疑,这也是大大的不妥啊。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桩事情便是,关于自己的身份,也委实不便就这样直白的告诉他吧。这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怕这位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娶了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女子,恐怕心里会瘆得慌吧。 若是他觉得自己取了一个老妖婆,再吓坏了他,这又该如何是好啊?虽然吧,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万年老妖婆,毕竟,在修真界里,如她这般修为的,在她这个年纪,却算是难得的年轻了。要知道,她可是鬼谷一脉的天女,可是修真界千万年也难得一见的修真天才啊。 当然了,张婉提这个也不是为了要自夸。毕竟,这修真界和人间,说到底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啊。既然大家所处的位置不一样,那显然的,世界观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同了。 她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这位太子夫君,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吓到了他。 只是,如此一来,她到底该如何将此事委屈而圆满的给解释给清楚呢?张婉低头沉思了起来。 一旁的朱佑樘见妻子只是低头不说话,刚刚才有些雀跃的心,难免的,又往下沉了那么一两分了。 婉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吗?否则,她又何必一脸的为难之情呢? “咳咳……”朱佑樘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诚然,这倒不是因为他嗓子不舒服,只是觉得若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委实有些尴尬罢了。 他这一咳嗽,张婉自然就看了过来。 “婉儿,”这多年以来,朱佑樘一直不曾哄过任何的女孩子,此时面对妻子的为难,他也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婉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可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总是要开口的啊。毕竟,凡事都有第一次;再毕竟,自己总是婉儿的夫君啊。 作为丈夫,作为男人,他自然是应当关心自己的妻子的。 果然,这话一旦开了头,朱佑樘觉得这哄人之事,好似也不是那么的难了。 “婉儿,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所以,你不用这么为难的。便是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会与你一起承担的。尽管,以你的本事,可能我并不能够帮得上你的忙。可是我的心,却是总归要和在一处的。我知道,我这样说,在你的面前,可能是有些自不量力了一些。可是,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话,却是我的真心话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朱佑樘突然有些恍然。原来,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无论说什么样的话,似乎都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啊。 张婉听了这一番话,虽不至于十分的感动,可到底亦是放心了一些,也了然了一些。 原来,自己的太子夫君,竟然是如此的体贴吗?这样的体贴似乎已经是对自己捧出了一颗真心了啊。 既然如此,若自己再说什么为他纳妾妃的事情,岂不是在生生的糟蹋了他的这一颗真心吗? 如今,他既然对自己已经种出了情根,那自己自然不能再去糟践了他的那颗真心。 这么一想,张婉自然就放弃了方才的想法。 “殿下,其实,婉儿也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张婉起身,看着对面的少年郎,恍惚之间觉得有些眩晕。“只是见殿下待我如此情深,婉儿一时之间有些惶恐,有些不太能适应吧了。不过殿下放心,婉儿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将来婉儿也必定做得更好,方能报答殿下的这一颗真心了。” 也罢,待回京之后,她便先在私底下,先替他留意一些京城之中,那些待字闺中的闺秀们。待将来,他待自己淡了一些,自己再提出那为他纳妃之事吧。 朱佑樘听到这里,虽不知妻子隐藏在心底的那一番为自己着想的心思,却也已经是欣喜不已了。 摇曳的烛光之中,他拉起她的手,眼中深邃一片,温柔似水,“婉儿,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了吗?” “自然是明白的。”张婉一愣。她活了万年了,难道便是那样傻的,看不出他的一颗真心吗?“殿下心中有了婉儿,婉儿自然是明白的。而且,婉儿的心中大约也是有殿下的。” 只是大约有他吗?朱佑樘听到这里,心中却不知是何等的滋味了。 不过,他虽是有些失望,可失望了片刻之后,便又兀自高兴了起来。 只是大约,应该也已经算是很好了吧?毕竟,婉儿可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她的心中大约有了自己,那便是真的大约有了自己吧。 更何况,女子口中的大约,便大约是男子心中的万分肯定了吧。毕竟,女孩子家总是要矜持一些的。 朱佑樘心中很是欢喜。他这一欢喜,难免就情不自禁的拉着张婉的手,便又温热了几分。 今夜,到底是个良辰美景天啊。这样的良辰美景,若只是说说话,聊聊天,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心意吗? 朱佑樘心中,微微有了些悸动。 第182章 太过突然的误会 张婉却是有些怔怔,这位太子夫君又拉着自己的手,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不解之中,她亦顺着朱佑樘的目光,抬头往四下看了看。 诚然,此时窗外明月当空,帐中亦是红烛摇曳。这般的美景,又是这般温馨的大帐,似乎有了些占着天时地利的暧昧意思。若再加上自己和朱佑樘这对正正经经的小夫妻二人,似乎连这人和一项也是有了吧。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全,老天爷如此赏脸,赏了这么个好的时机,似乎她二人就这么傻站在一处,确实也是有些辜负了老天爷的这一番盛情了。 这么想着,张婉也很是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她这一轻轻的点头,看在朱佑樘的眼中,瞬间便是点亮了他心中的璀璨星河,带给了他无上的勇气。 “婉儿,”此时,朱佑樘眼中如墨晕染看了一般,漆黑而深邃,“天色还早,你看我们是不是……”安歇二字还未出口,朱佑樘却突然一把抱住了妻子,将她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是谁在外面?”朱佑樘眼神一沉,看着大帐门口的方向,眯起了眼。 这个时候,到底是什么人徘徊在龙帐之外? “殿下,末将常宁求见!”随即,大帐外传出了一道粗狂之中,带着几分激动忐忑的声音。 是那个偏将常宁?朱佑樘邹了邹眉头。天色已经是这么晚了,而这位被妻子点了将,准备去嘉峪关接手的偏将,却来了自己的龙帐…… 难道,是嘉峪关那边还有什么事情不太妥当吗?朱佑樘不得不忧心了。 他这一忧心,张婉也跟着忧心了起来。 嘉峪关那边乃是自己亲自去看过的,胡老将军他们方才在商议对策的时候,自己也在一旁闲闲的听了几句,似乎也很是妥当,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夫妻二人这么一忧心,不由转身抬头,相互看了起来。 “殿下,应该没事的。”张婉怕朱佑樘忧心,便十分好意的拉住了夫君的手,想要安慰他一番。 “嗯。”朱佑樘见妻子主动拉起了自己的手,心中自然也欢喜得紧。然而,他这一欢喜,自然也就愣神了片刻的功夫。 常宁原本已经在外面犹豫了大半天了,后来,就在他好不容易想要放弃的当口,又听到了太子的召唤,自然也很是欣喜激动了。 却不成想,当他报上了自己的名讳之后,大帐之内,反而又是个悄没声息了。 如此一来,常宁难免也跟着忧心了起来。 难道,是太子殿下或者是那位神仙小哥,不想见到自己吗? 此时的常宁一心想要亲自到那位神仙小哥的面前,去表达一番自己那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流不息的敬意,如此一来,本就是粗人的他,自然也不会想到,以如今的这个时辰过来,到底是合适还是不合适了。 当然了,以常宁的性子,他的字典里也是绝不会有扰人清梦这几个字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忧心一下,也委实是难为他了。 常宁这一忧心,作为粗人的他,自然也不会忧心很久了,不过也只是那一丢丢的时间,没有得到应答的他,正准备再次开口时,大帐之内,终于传出了太子朱佑樘的声音。 “常将军,请进吧。” 朱佑樘和妻子对视了片刻,却都是摇了摇头。 小夫妻二人,委实是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被派去镇守嘉峪关的偏将,会在如此深夜之时,独自闯到这中军大帐来了。 故而,朱佑樘虽是有些不满,可想着正事要紧,还是收起了自己心中那旖旎的心神,几个深呼吸之后,开口唤了常宁进账。 却不知,他这一开口,却又开口处了另外一桩麻烦的事情来。 原来,在朱佑樘的眼里,此时的张婉虽是男子的模样,可看在他的眼里,却正正经经的是自己的妻子,故而也没有想得太多,更是不会因此而想到避什么嫌了。 却不知道,他那样的自然而然,看在旁人的眼里,那可就是一桩了不得的天大的误会了。 这不,常宁刚一掀开门帘,踏入大帐,便看到自己效忠的储君,正一副自然的样子,拉着那位神仙小哥的双手,双双坐到卧榻跟前,而且还是一副十分不见外的模样。 “殿下,您这是……这是……”常宁老脸一红,声音不由自主的便拔高了几分。他本就是一个粗人,在此之前,却也委实就没有想到这么多。 可如今,他突然看到两个男人,手拉手这么亲昵自然的一幕,自己是吃惊不小了。 如此一来,那断袖二字,虽是明晃晃的闯入了他的脑中,他却也是因为太过吃惊,而有些结巴了起来。 可奈何,他吃惊就吃惊吧,竟然还忍不住的大声嚷嚷了起来;可嚷嚷就嚷嚷吧,竟然又因为太过吃惊,而没有嚷嚷出个清楚来。 于是,他这一个模糊的嚷嚷,听在外面巡逻的侍卫耳中,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要知道,朱佑樘可是一国之储君啊,他若是在大军之中除了半点的差错,那要掉脑袋,可就不只是几个人了。 于是,常宁这么一惊一乍的惊呼之后,守在大帐四周的众位侍卫,便发疯一般的,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 此时,朱佑樘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众侍卫便手持刀剑的涌了进来,然后全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和妻子张婉相握的双手,全然是各有各的精彩纷呈啊。 在这些人当中,那自然也是吃惊者有之,八卦者有之,失望者有之,淡漠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总之是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复杂啊。 面对此等意外的情景,张婉和朱佑樘同时暗自惊呼了一声:糟糕! 二人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个时候的张婉,可是男儿之身啊! 张婉老脸一红,本就立即就放开朱佑樘的双手;可朱佑樘却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开。 这是什么个意思?张婉有些想不明白,可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开口想问,便也只好抬头看了过去,用眼神示意了起来。 第183章 太子是断袖 张婉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了起来。 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给大家解释,方才都是一个误会吗?你此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又让三军将士们,如何看您呢? 面对妻子无言的询问,朱佑樘却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手中的力量却是没有松上半分。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张婉虽是觉得有些不妥,可到底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就使出个什么小法术来挣脱开丈夫的手。 于是,她便也能舔着一张老脸,故作镇定了起来。 只是张婉能镇定,可是在场其他的众人,却是委实的镇定不起来了。 此时,四周众人投在他二人身上的大量目光,已经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如此一来,饶是张婉再是镇定,也只能抬头看向了朱佑樘。 此情此景之下,她一个青衣小厮,自然是没她说话的份了。 见此,朱佑樘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大家无需惊慌,本宫无碍,不过是这位刘小哥正在为本宫治病。”幸好,他前几日得了风寒的事情,三军将士都是知道。 如今,却正好拿来用一用了。 想来,有了这个借口,众人哪怕是有些怀疑,也不至于就传得太过离谱了吧。 治病?四周的众人听到此处,自然是不信的,可唯独有一人,却是本分也没有怀疑的就相信了起来。 那个没有怀疑的人,自然便是偏将常宁了。 原来这位神仙小哥,是在为太子殿下治病啊! 常宁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这位刘家小哥,可是神仙一位啊!这神仙要给人治病,那自然是要有些非常的手段的。 常宁自以为想明白了一切,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不由很是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大家都散了吧,”他回头看着被自己引来的一干众人,有些讪讪道,“方才是我老常鲁莽了,殿下不过是在治病而已,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见此,却是谁也没有妄动。毕竟,今日所见之事,也太过离奇了一些。如今,他们撞破了太子殿下的好事,在这位正主没有发话之前,又有谁人敢轻易离开呢? 毕竟,此事里隐藏的内情,委实是不小啊。若是殿下想要保守住自己是断袖的秘密,那最后的法子,便是……杀人灭口了! 有哪些心思灵敏之辈想到这里,握在手中的刀枪,自然是晃了一晃。 这位素来有仁爱之名的储君,不会真的想这么做吧? 一时之间,大帐内的许多人的脑门上,竟然都冒出了一层秘密的汗珠来。 正在众人进退不得之时,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 原来,是胡老将军带着一干军中将领,连夜赶了过来。毕竟,太子的龙帐出了事情,军中的将领们,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殿下,您没事吧?”胡老将军掀开门帘,目光直直的就看向了朱佑樘的方向,直到确认这位储君殿下毫发无损之后,那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的落了回去。 “本宫无事。不过是之前受了些风寒,如今正在调养而已。”朱佑樘倒是一脸平静,故作自然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常宁听到此处,也是赶紧出声附和了起来。“是啊,老将军,殿下没事。不过是我老常鲁莽,见这位刘家想拉着殿下的手疗伤,有些大惊小怪,就咋呼了出来。倒是惊扰了诸位了。”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在心中无奈一叹。 这个偏将,可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他到底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是我张婉拉着太子殿下了啊。明明就是太子殿下他握着我的手啊! 这样不靠谱的话,也亏他能说得出来吗?此时,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事情是怎样的吧? 张婉默默的一叹,眼角的余光果然看到众人的目光随着常宁的话,瞬间又盯在了自己和丈夫朱佑樘相握的双手之上了。 胡老将军看到这里,心中却是一怔,表面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常宁,你何时才能学得稳重一些。”老将军转身看着常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殿下不过是在治病而已,你如此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常宁闻言一愣,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见老将军已经冲他摆了摆手。 “常宁,不是安排去接手嘉峪关了吗?”老将军看着常宁,默默的使了一个眼色,“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赶紧出发?若是耽误了正事,你可担当得起?”若是出发得晚了,惹了太子殿下不快,怕也是没人还能保得住你了。 毕竟,太子殿下有断袖之情一事,被你给嚷嚷了出来,这可是大罪一桩啊。 常宁虽是看到了大将军的眼色,可他却还是想要和张婉这位神仙小哥,说说话啊。可奈何,此情此景之下,胡老将军,又如何还能让他在待在此处。 “常宁,你还赶紧出发!”老将军瞪大了眼睛,“再不出发,误了正事,小心老夫军法从事。” 常宁无奈,又回头看了张婉一眼,这才万分不舍的离开了。 常宁一离开,老将军又下令让众人各自归位之后,这才独自一人走上前去,直直的跪在了张婉二人的面前。 “老夫该死,请殿下责罚。”老将军的心中,亦很是无奈。如今,殿下被人撞破了好事,若是恼羞成怒之下,今日在场的众人,恐怕都难逃一死吧。 如今,也只有自己一人应下了此事,才能期望这位一向有着仁爱之名的太子殿下,能放过今日在场的众人啊。 “老将军,您这是何意?”朱佑樘心中一愣,也只好放开了妻子的手,亲自扶起了胡老将军来。 “殿下,今日之事……”有些事情,胡老将军实在是无法明言。比如,这位太子殿下的断袖之癖。 张婉看到这里,却是笑了起来。 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这位老将军是在担心些什么了。虽然,他的担心毫无道理就是了。 不过,此事就此时而言,倒的确是自己夫妻二人的错了。 想到这里,张婉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的太子夫君一眼。 殿下,如今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您看要如何处理啊? 第184章 是男是女 张婉眼带戏谑的看了过来,朱佑樘却是抬眼对着她,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婉儿她倒是跑到一旁看热闹了吗? 需知,夫妻本是一体啊,此事,又怎么能让自己一人去解释呢?朱佑樘一笑,却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也罢,就趁此良机,将婉儿的身份透漏出几分来吧。如此一来,将来若是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了几分马脚,也好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毕竟,自己对婉儿,情深一片。二人朝夕相处,难免不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这一次,朱佑樘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妻子一起拉下水了。 “咳咳……”朱佑樘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胡老将军看到这里,却是神色大惊。太子殿下咳嗽得如此厉害,难道是旧疾复发了不成?还是说,殿下已经下了决心,想要杀人灭口了呢? 胡老将军不得而知,可他却知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和对于刚才的那些将士们而言,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了。 太子有碍,三军将士必得陪葬无疑;若太子想要杀人灭口,刚才的那一众将士们,必然也是性命堪忧啊。 若是前者还好,至少还可以争取死在战场之上,落得个忠烈的名声;可若是后者的话,岂不是死得憋屈。 胡老将军想到这里,只得默默的一叹。 时也,命也,谁让众人就偏偏在那个时候闯了进来呢? 朱佑樘见胡老将军一脸的悲戚之色,似乎要潸然落泪的样子,不由也是一怔。 难道,自己这位太子殿下在这位老将军的眼里,便是那般的弑杀之人吗?似乎,自己做了这十多年的储君一来,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殿下,”张婉不忍老将军如此难受,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胡老将军的年纪也不小了,您又何必吓他呢?” 胡老将军闻言一愣,一息之后抬头看向了朱张二人。他这才发现,对面的太子殿下眼中,竟然是一片平静如常,似乎没有半点的杀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吗? “殿下,您这是……”胡老将军有些感叹,自己老了,这脑子也是跟不上殿下这等年轻人了啊。 “老将军,”朱佑樘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矮凳,“您且先坐下。本宫对众位将士,并无任何的恶意。况且,此事也是说来话长,参差在其中的各种曲折,却也是颇为的复杂。” 胡老将军虽是依言而坐,眼中的狐疑之色,却是更加的浓郁。 殿下此言,又是何意?难道,这断袖之事,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老将军,”朱佑樘说道此处,却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妻子张婉,眼里闪过了一道笑意,“其实,这位刘小哥,乃是女扮男装之人。” 女扮男装四个字一处,却把胡老将军惊的站了起来。 这位刘小哥怎么可能是女扮男装呢?他明明就是一个男子啊。虽然,这刘小哥的相貌是英俊了一些,可他以看来,却十足是男子之相啊。 只是,这太子殿下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想来也是不会有假的吧? 胡老将军不由有些踌躇了起来。莫非,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不成! 想到这里,胡老将军不由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含笑而立的张婉来。 张婉听到那女扮男装几个字时,虽表面平静如此,心中亦是微微的一愣。 她的这位太子夫君,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此时,他竟然将这个难题,推给了自己! 只是,这话已经说出了口,胡老将军又已经看了过来,她也只得替自己的夫君,圆下这个谎言了。 “老将军,您先坐下,听我慢慢于你分说。”张婉淡淡一笑,心中却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婉儿的确是一个女子。”张婉说道后一句时,却已经是恢复了她原本的声音。 女子清冷而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刚刚才坐下的胡老将军更是吃惊的差点摔了下去。 这刘小哥的声音,竟然真的是女子! 难道他、她真是女子不成! 胡老将军重新坐好,却是睁大了一双老花眼,有些呐呐的看向了张婉。 “老将军,您看……”张婉既然认下了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自然也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只见她扯开了自己头上包裹着发丝的头巾,任由一头情丝自然的垂落了下来。 缕缕青丝滑落,胡老将军自然是相信了一大半;而至于另外那一小半让他怀疑的地方,便在于张婉的那一副完全男人的面容了。 “刘小哥,哦,不,刘姑娘,”胡老将军起身,伸手指向了她的面容,有些不解道,“可是,你的脸,怎么会是如此一副男人的模样呢?”这样的一张脸,要说是女扮男装,恐怕也是无人会相信的吧? “老将军,婉儿所带的,乃是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张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覆在了是面容,却是趁机在自己的脸上,使出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来。 胡老将军和朱佑樘二人,只觉得双眼一花,再醒过神时,却见一张女子略微清秀的面容,已经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不过显然,张婉所用的,也并非是自己的真容。 “你,真是一位姑娘!”直到此时,胡老将军这才万全相信了张婉的话,承认了她是女子的事情。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替陛下御驾亲征,竟然还带着一位姑娘,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胡老将军突然就反应了过来。也难怪这位刘小哥、姑娘,要易容成男人的模样了。 胡老将军一叹,看向朱佑樘的目光,顿时就复杂了几分。 张婉故意不露出自己的真容来,却也是带着了一丝丝的私心了----谁让刚才这位殿下硬是要把自己脱下水的呢?如今,她故意不露出真容来,却是要看自己的这位太子夫君,要如何的向这位老将军解释了。 朱佑樘见那二人都看向了自己,也是苦笑不已啊。 婉儿啊婉儿,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本宫很是难做了吗? 第185章 红山堡 张婉却是不管丈夫的为难。 只见她随意的从袖笼之中抽出了一根丝带,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简单的束缚了起来。 自然了,她从袖笼之中抽出的那一根白色丝带,却也是自己凭空的变出来的。若不是此时还有胡老将军这个外人在,她怕是连伸手入袖笼这样一个简单的遮掩性动作都要省略下了。 张婉束好了自己的一头青丝,却是随意的坐到了软塌上,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自己的太子夫君。 殿下,老将军还在等着您的解释呢?说起来,她清修了上万年,也委实是难得有这般促狭的时候了。 自然了,这个时候的张婉,却是还未曾注意到自己心境上的变化。毕竟,当局者迷啊。 朱佑樘面对这一老一少的目光----自然了,虽然他眼中的老是胡老将军,可实在,张婉却才是真真年老的那一个了,却是有些不太自然了起来。 婉儿没有露出真容来,自然便不能抬出她太子妃的真实身份来,否则如今这世人皆知的太子妃回乡省亲一事便会露馅,将来若是此事传了出去,皇家颜面有失是小,婉儿的名声恐怕也就不太好听了。 况且,父皇还在,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婉儿将来,还要如何回宫? 可若是说婉儿是自己的一名小妾,他却也委实开不了这个口。这明明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又如何能将之说成是自己的小妾呢?这样岂不是委屈了婉儿吗? 如此一来,朱佑樘难免就有些左右为难了。 只是,他再为难,此时这一老一少都看了过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解释了起来。 “老将军,其实这位刘姑娘,乃是本宫的红颜知己,亦是当年刘家留给皇家的影卫之一。”据传闻,当年刘伯温归隐田园之后,曾给朱家后人留下了一只影卫,此事在民间却是流传得颇为厉害。 当然了,作为朱家的嫡系子弟,朱佑樘却是知道的,这一直传说之中的影卫,却已经消失了好多年了。 至于消失的原因,却要牵扯到当年皇室的一桩旧事了。 当年,成祖皇帝夺得大位之时,也是颇为采取了一些手段,而那时一直掌握在建文帝手中的影卫,却也随着建文帝的失踪儿彻底的消失了踪影。 这些年来,历代先皇都曾找过这只影卫的踪迹,可奈何多年以来,却是一直徒劳无功,竟然是半点的线索也未曾找到。到了他父皇时,其实已经是渐渐的放弃了此事。 不过此事嘛,用这只传说之中的影卫,来解释妻子婉儿的身份,却是最为恰当不过了。谁让妻子自称是刘家的人呢?如此一来,这一番说辞,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果然,胡老将军听到此处,亦是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 是了,这位刘姑娘既然是青田刘家的人,想来同时也是那只神秘影卫的人,也在情理之中了。传说之中,那些皇室的影卫,从前便伴着主子一起长大,如此一来,这位刘姑娘和太子殿下,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了。如今,这两个一起长大的年轻人之间,有些青梅竹马的感情,想来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苦了那位享有贵人之尊的太子妃娘娘了吗? 去年,那位太子妃娘娘可是凭借那贵人的身份,刚一受封祭天便停下了连续一个月之久的暴雨之势啊。 哎!胡老将军想到这里,不由暗自的叹息了一声。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自己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作想啊。 朱佑樘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只要解释清楚了婉儿的事情,他心中的那一块大石头,便也就放了下来。 “老将军,”朱佑樘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黎明已至,东方也已经是渐渐的发白了。“这眼看就快天亮了,今日已经是停战的第二天了,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婉儿说的对,胡老将军的年纪的确是不小了,若是不休息得宜,几日后的大战,怕是要有些吃不消了。毕竟,这岁月不饶人啊,尽管老将军当年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如今嘛?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朱佑樘不得不有些忧心啊。 “多谢殿下的体恤。”胡老将军起身,抱拳一礼之后,却并未就此离去。“如今,这天既然已经大亮了,老夫作为三军主帅,又如何还能在日上三竿之后,还独自酣然入睡?” 胡老将军摇了摇头,却是一脸的正色,“殿下,如今这天既然已经亮了,不如老夫就给殿下说说今日的打算吧。” 老将军说道这里,见太子朱佑樘和那位刘姑娘都看了过来,这才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中亦是射出了一道精光。 “太子殿下,刘姑娘,老夫决定,今日便亲自领兵,突袭三十里外的红山堡一地!” 什么,今日要突袭红山堡! 太子朱佑樘不由怔了怔。如今,不是两军约定的休战时间吗?若是我大明一方不顾约定,那吐鲁番人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胡老将军见此,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道,“殿下,所谓兵不厌诈啊。这两军交战,自然是不能墨守成规了。那红山堡一地,对我大明来说,至关重要,若是不趁机拿下,将来,恐怕要悔之晚矣。” 朱佑樘自然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况且,他也不是怕自己如此做,会落下个不光明磊落的小人名声;而是担心吐鲁番人之中,那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啊。胡老将军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那两位婉儿的师兄师姐,可不是凡人可以对付的啊。 若是大明一方不尊重双方的约定,那两位神仙一般的男女,若是在气恼之下,也悍然出手的话,那大明的十数万将士,岂不是性命堪忧。 想到这里,朱佑樘却是将目光移向了妻子张婉的方向。 婉儿,若我如此做,会不会违反了你和你师兄师姐他们的约定呢? 张婉见此,也是低头沉吟了起来。 之前,自己和师兄师姐的约定,只是在双方的交战当中,各自都不许使出那些神仙的手段来,倒也并不曾有不能提前动手的约定。 第186章 藏兵洞 只是,当初师兄是为了表示诚意,这才主动提出了双方休战三日的约定,而自己也是答应了下来的。若是此时大明的军队突然突袭红山堡的话,师兄会不会恼羞成怒而不顾当初的约定了呢? 张婉也不太能肯定了。毕竟,自己和大师兄,也已经多年未见了。更何况,如今大师兄的身边,还有一个清月师姐啊! “刘姑娘,”胡老将军见自家太子殿下不说话,又只一味的看向这位本领非凡的刘姑娘,也只好跟着看了过去,“那红山堡对我大明十分的重要,我们必须要赶在双方大战之前,拿下此地啊。否则,一旦大战打开,若是错失了这个良机,恐怕就会追悔莫及了啊。” 张婉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那红山堡不过是有一座小到不能再小的瓮城而已,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却为何会如此看重此地呢? 张婉有些不解,便自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胡老将军,那红山堡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否则,这位老将军又何必非要冒着落下个小人行径的名头,哪怕是要弄得自己晚节不保,也要非要拿下此地呢? “不错,”胡老将军倒是坦然的点了点头,“那红山堡,的确很是特别。” 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这位刘姑娘又是殿下的红颜知己和贴身影卫,如此一来,红山堡之事,倒也不用瞒着他二位了。 胡老将军容色一正,这才一脸严肃的说道,“殿下,刘姑娘,您二位有所不知,那红山堡内修建了一条地下密道,可以直接通道红山峡谷之内。” 什么?红山堡内有地下密道,可以直达红山峡谷! 此事却是容不得朱佑樘和张婉二人不惊讶了,因为,如今那吐鲁番人的大军,却正在驻扎在红山峡谷之中! 胡老将军说道这里,却是一顿,借着更是暴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殿下,刘姑娘,若只是如此,老夫也不至于就要在此时强行拿下那红山堡一处瓮城。老夫之所以执意要如此做,乃是因为,那红山峡谷的地下之中,修建有一处长达数千米之长的藏兵洞!” 红山峡谷之中,竟然有如此大的藏兵洞!朱佑樘和张婉二人,闻言更是惊诧莫名。 “老将军,”张婉有些不解,“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知道此事的人,也没有几个了。”胡老将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那一处藏兵洞乃是当年和瓦刺人交战时,老夫秘密命人修建的。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还记得那处藏兵洞的人,却是没有几人了。” 这些年来,朝廷自土木堡之变后,边疆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役,可却也是一直小战不断。如此一来,当年的那些老兵,恐怕也早就是归隐的归隐,战死的战死,所剩无几了吧。 胡老将军一叹之后,见太子朱佑樘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这才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详细的说了起来。“殿下,其实那处藏兵洞乃是五十多年前所修,后来,到了老夫执掌了边关一事后,也曾派人秘密的加固过此洞,更是将其和红山峡谷之中的一些天然溶洞打通连接了起来。如此一来,只有我们的将士进入了那处藏兵洞,便可对吐鲁番进可攻退可守了。而去,当年老夫为了以防万一,还在那些洞中,储存了一些粮食和清水……” 接下来,老将军将藏兵洞的一些具体位置,又和朱佑樘二人一一做了解释。 一刻钟之后,老将军的话音一落,张婉却是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太子夫君。 “殿下,那藏兵洞既然如此重要,那便是万万不能落在吐鲁番人的手中,以我看来,必须尽快拿下此地。”至于大师兄那边嘛,当初她和大师兄的约定里边,也的的确确是没有不能提前交战的这一项的。 如此一来,将来,就算大师兄找上门来,自己倒也可以以不知情为由,和大师兄理论一番的。 更何况,大师兄为人,也一向是光明磊落,颇具君子的大度之风的。如此一来,想来他便是知道了此事,对着自己这个小师妹,恐怕也不会和自己这么斤斤计较的吧。 见张婉都点了头,朱佑樘自然也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了。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为了能取得此次战役的胜利,他便是行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的。 再说了,兵不厌诈,自己这么做,在战场之上,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朱佑樘拿定了注意,自然亦是点了点头。 “胡老将军,”他转身看向了一旁满含期待的老将军,容色一正,“既如此,便请那些将官们一起过来把,大家再好好的合计一番此事。” 毕竟,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拿下红山堡一地,对己方的重要性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殿下,”胡老将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红山峡谷内有藏兵洞一事,委实是太过事关重大了,此事,暂时不宜走漏消息。如此一来,还是由老夫亲自领兵前去吧。” 若将此事,交给其他的将官,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老将军,此事还是再斟酌一二吧。”朱佑樘却是有些犹豫。毕竟,胡老将军的年纪的确是大了一些,他若是亲自上阵,也不知是否还能抡得起的他的大刀啊。 只是,此话,他作为年轻的太子殿下,却是不好明着说出口了。 于是,朱佑樘话锋一转,却是变相的劝阻了起来。 “老将军,您也知道本宫并无任何带兵的经验,此时,虽是坐在了大营之中,却很是觉得惶恐啊。而老将军您领兵多年,在军中又素来是颇有声望,如今本宫在这里,还要多多的仰仗将军您啊。如此一来,老将军您必须得坐镇中军大营啊,若是您离开了,本宫怕是……” 说到这里,朱佑樘故意一脸忧色的停了下来。 胡老将军闻言,果然是犹豫了起来。 不错,太子太过年轻,又没有领兵的经验,的确是压服不了这三军的将士。若是自己贸然离开,而这大营之中又起了点什么变化的话,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第187章 水镜术 胡老将军这一犹豫,却是没有发现太子朱佑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张婉见此,却是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夫君。 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看着也是十分沉稳厚道的一个人,却没想到他诓起人来,却也是这般的一本正经,让人找不出半分的破绽来啊。 朱佑樘面对妻子那调侃的目光,倒是双脸难得的红了一红。 婉儿她这样看着自己,难道是在取笑自己吗? 朱佑樘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苦苦思索着的胡老将军的身上。 “老将军,”朱佑樘复又躬身一礼,很是诚恳的说道,“本宫年轻,虽身在大军之中,却委实是有些惶恐了。若是大将军不在旁提前本宫一二,本宫怕是有些不安心的。况且,此时吐鲁番的大军在侧,大营之中,也正是需要大将军您坐镇的时候啊。” 胡老将军想了想,到底还是妥协了下来。 毕竟,和红山堡相比,太子朱佑樘的安危,自然是要重要千万倍的。况且,这大军之中,太子殿下确实是少了一些经验,也是离不开自己的。 “殿下,”胡老将军抱拳一礼,“既如此,老夫这就请诸位将官一起前来,好生的商议一番这攻打红山堡一事吧。”此事事关重大,殿下既然要留自己在大军之中,那他便自然要找出一个合理的领军将官出来。 “本宫明白。不过刘姑娘在这里,众位将官来本宫的大帐就有些不太妥当了,不如还是去老将军的大帐商量此事吧。”朱佑樘说完,见老将军点了点头,又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劳烦老将军您操心了。” 言罢,朱佑樘又拱手还了一礼,这才亲自陪同大将军走出了大帐之外。 营帐之内,张婉一人坐在软塌之上,难得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这一夜之后,她和这位太子夫君之间的事情,恐怕就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吧。 毕竟,黎明时分,可是有不少人看到自己和那位殿下,双手相连的啊。 如此一来,众人又会如何看待那位太子殿下呢?张婉倒也是不担心自己。反正,如今的她不过是批了一层外人都不认识的人皮,到时候离开此地之时,她只需要随意的换了一副面容,又还有谁人能认得出自己呢? 可那位太子夫君就不一样了啊。 他可是未来的天子,现在的储君。如今,他被灌上了这断袖之癖,将来,可还如何见人呢? 虽然,如今在那位胡老将军那里,算是勉强的过了这一关,可军中的其他将士们呢?朱佑樘又该如何去解释呢?恐怕,他哪怕是想要解释,也是解释不出来的吧。 毕竟,这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可是比自己的法术,还是要厉害上三分的啊。 可若是不解释个清楚的话,待将来朱佑樘回宫之后,怕也是不好向皇帝向朝廷交差的吧。毕竟,没有哪一个朝廷能容忍下一位有断袖之癖的太子殿下吧。 虽则,皇宫之中的那几个主子都是知道这个实情的,可奈何旁人却并不知晓啊。 毕竟,这人言可畏啊。 张婉深深的一叹。更何况后宫之中,还有一位万贵妃啊。 如今,自己和朱佑樘已经离开皇宫一月之久了,也不知道那位万贵妃在宫中,过得如何了? 想到那位贵妃娘娘,张婉性子一起,自然便想起了清月师姐当初所言之事。 若那土木堡之变,真和自己有关。那自己便还欠了万贵妃的一番因果了。如此一来,她倒是不好直接对那位贵妃娘娘下手了。 张婉想了想,随意的掐了一个水镜之术,竟然直接看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来。 也罢,就让自己看看那位贵妃娘娘现今如何了吧。 只见张婉双手一荡,在她的身前,便凭空多出了一幕一尺来宽,半仗来长的水镜一般的东西。张婉见此,点了点头,而后一闭眼,嘴中又默默的练起了几句十分拗口难懂的口诀。 随着张婉的动作,不过片刻的功夫,她面前的水幕便一阵晃动,而后缓缓的显示出远在千里水外的紫禁城中的景象来。 关雎宫中,万贵妃遣退了一干的宫人,独自坐到了窗前,在她的身后,皇帝朱佑樘正侧卧在床榻之上,睡得十分的安稳。 万贵妃独自坐了半天,微微几道叹息之后,这才反身走回了床榻,坐到了床头的位置。 她侧身看着一旁还在熟睡的皇帝朱见深,一双妩媚的大眼之中,似乎泛起了一片朦胧的泪光。 “陛下,”万贵妃伸出自己的手,温柔的抚摸上了皇帝的脸庞,嘴中喃喃细语,显得格外的温柔多情,“陛下,您可知道,贞儿的心,有多么的难受吗?这些日子以来,你日日不忘去承乾宫纪淑妃那里坐一坐,可您知道吗?每当您去了纪淑妃那边,宫人们又是如何在背后议论臣妾的呢?” 万贵妃一边自言自语的感叹着,一边回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受的冷遇来。 自从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去了边关之后,陛下您为了表示对纪淑妃的安慰之意,日日都去她的承乾宫。可您知道吗?您这一去,宫里的那些嫔妃们,又是如何看待臣妾的? 您只知道去安慰您的纪淑妃,可又是否知道,臣妾也是需要安慰的那个女子呢? 那些宫中的小人们,他们皆以为臣妾已经是年老失宠了,以为臣妾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皇贵妃了! 您可知道,他们日日在背地里嚼臣妾的舌根子,说臣妾的风凉话。可臣妾却只能处处的忍受着。还有王皇后和柏贤妃那两个贱人,竟然也日日的来看臣妾的笑话! 今日,臣妾亦是送去了当初你我洞府之时的那块玉佩,才唤来了您的御驾。陛下,您可知道,若你还不来,臣妾恐怕就要在这后宫里活不下去了。 陛下啊陛下,自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去了边关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才一共才来看臣妾几回啊。 想到这里,万贵妃的眼角,不由滑出了两行清泪来。 第188章 帝妃一夜 万贵妃想是回想到了那动情之处,一双保养得宜的玉手,也是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她这一颤抖,正在熟睡之中的皇帝朱见深,被人绕了清梦,哪怕虽是在睡梦之中,却也是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万贵妃见此,却是极为压制的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可奈何,她想到了伤心之处,却是不由自主的便哽咽出了声音来。 她这一哭,眼角的泪水,便更是忍不住的汹涌而出了。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出,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低落到了朱见深的脸上。 脸上突然而来的湿意,让朱见深原本轻轻皱起的眉头,越发的紧锁了起来。 他微微的侧了侧身,这才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无奈的看向了万贵妃的方向,眼里闪过了一丝心疼。 “贞儿,你怎么了?”皇帝朱见深翻身而起,坐了起来,一把搂住了还在哭泣的万贵妃。 贞儿跟了自己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哭的如此的伤心。朱见深本就心软,此时见到心爱的妃子如此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倒是让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怔怔了。 想当年,自己年幼之时,在后宫之中吃了不少的苦头,皆是贞儿硬着性子,对自己挺身相护。所以,在他的记忆之中,万贵妃一直是性子利落,坚强而大方的。 如今,他看着万贵妃一脸的哭意,不由怔怔的想到,他的贞儿,何时也变得这般的小女子模样了呢?难道,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太过忽略了贞儿吗? 朱见深搂着嘤嘤哭泣的万贵妃,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一边忍不住的自我反省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前朝之中因为哈密的战事,诸事繁杂,他亦是操心不已,常常忙到深夜;回到后宫之后,又因为太子在外出征之顾,他又要时时的去安慰一番承乾宫的纪淑妃,故而去后宫其他地方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起来。 况且,慈宁宫母后那边,又是时常的念叨着太子朱佑樘,他虽是皇帝,可身为人子,也是必须要日日去慈宁宫里坐坐,安慰安慰自己的母后的。 此乃人伦孝道,他尽管和周太后并不亲热,可也是必须要遵守的。 故而,如此一来,他能抽出来的来后宫的空余时间,也就更少了。本来他也是可以抽出些时间来看看万贵妃的,可奈何又因为那日在钟粹宫门口所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让他太心寒了一些。 他虽然是真心爱重万贵妃的,可万贵妃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又的确做不到毫不介意。更何况,这其中牵扯到了旁的女子的一生。 想到自己早早就夭折了的那个孩子,想到被幽禁在钟粹宫中十多年的另外一个女子,朱见深不由深深的一叹。他身为人父、人夫,又如何能不管不顾呢? 于是,这仅有的空闲时间内,他还得常常去钟粹宫柏贤妃那里坐坐,安慰安慰那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 这样一来,他又哪里有时间来看看万贵妃呢! 尽管,他也是想她的;可只要一想到她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情,朱见深的心中,又觉得十分的堵得慌。他这心中一堵,便自然只能去钟粹宫坐坐了。 也许,只有面对柏贤妃那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一张笑脸,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才会少上几许吧。 想到这里,朱见深又是深深的一叹。世人都羡慕做皇帝好,可又有谁人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无奈呢? 做男人难,做皇帝的男人,更是难啊! 朱见深这无奈的一叹,听到万贵妃的耳中,却成了其他的意思。 “陛下,”万贵妃伏在皇帝的怀中,似乎伤心得不行的抽搐了几下,这才哽咽着说道,“您还是在怪贞儿吗?”她亦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如今在这个皇帝夫君的心中,怕是已经生了根发了芽,长出了尖尖的利刺,梗在了他的心间了。 可当年的事情,真的能全怪自己一人吗? 万贵妃暗暗的摇了摇头。不,那些事情,都不能怪自己,要怪,也只能那柏氏那个贱人,不知羞耻的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贞儿,”皇帝轻轻一叹,拍在万贵妃后背上的手,却是不由的顿了一顿,“好了,别哭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哭的如此的伤心,他作为一个男人,又如何能不心疼呢? 可是,他在心痛,也是不能心软啊。因为,他不只是她的丈夫,他还是其他女子的丈夫,还是那个夭折的孩子的父亲,更是这个天下的君王!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能心软。 所以,他不是不想安慰她,不是不想告诉她,他没有怪她;而是,他不能啊! 这是身为一个帝王的身不由己。 更何况,如今,这宫里马上就会多出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了,若是此时自己开了这个口,以贞儿的性子,那几个低位嫔妃所生的皇子和公主,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自己已经年老了,再也比不得当年了。 特别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后宫之事上,已经是感到有些渐渐的力不从心了。便是来贞儿这里,也不过是图个安慰,睡个好觉而已。 若是如今的这些小皇子小公主们有了个三长两短,朱见深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再有孩子了。 所以,为了那些尚未出生的儿女们,他亦是不能再此时心软。 只可惜,皇帝朱见深的这一番心思,万贵妃却是半点也体会不到的。 此时,万贵妃见皇帝不肯接下自己的话头,心中却是越发的委屈了起来。 她这一委屈,自然也就哭得更是大声了起来。 “陛下,”万贵妃兀自哭了一会儿,见皇帝朱见深始终不再开口,这才渐渐地止了哭声,抬头看了起来,“贞儿知错了,您不要不要贞儿。” 她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是天子,是皇帝。他既然是天子是皇帝,便不会给任何人低头的,哪怕那个人是曾经救过他很多次的自己。 可如今,他既然不能低头,那便也只能自己先低头了。 万贵妃亦知道,这个身为天子身为皇帝的男人,也是十分的心软的。 第189章 皇帝的安慰 所以,万贵妃哭了,所以,万贵妃也低头了。然后,她便看到了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心软的温柔。 可这样的温柔,却并不是万贵妃想要的。 万贵妃闭上了眼,重新伏在了他的肩头,借机掩饰住自己眼底的心酸和无奈。 曾几何时,那个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万贞儿,也要用这样的法子来争宠了吗? 万贵妃很是伤心。当初那个一心爱着自己,万事都由着自己的皇帝,难道已经变心了吗?还是说,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过这个身为天子身为皇帝的男人的心呢! 万贵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很怕,怕若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她不能问,也不敢问;所以,她只能伏在他的肩头,嘤嘤的哭泣着,认着自己的错,祈求着这个男人的一丝怜惜。 “贞儿,”朱见深的心中,也是深深的无奈着。“好了,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朕,又怎么会不要你呢?”他从小便在她的怀中长大,若是没有贞儿她这些年来的照顾,又如何会又如今的他呢。 自己是离不开贞儿的,朱见深很是明白这一点的。正是因为他离不开她,所以他才不能让她再肆无忌惮的犯错下去,只有她不在犯错,自己才能让她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啊。 否则,有些事情,哪怕是自己贵为天子,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还是天下万民在看着,还有朝廷的法度,祖宗定下的规矩,在看着自己,也在看着贞儿。 他是真心爱重贞儿,他也能她破下很多的陈规旧例。可有些事情,确是有底线的。譬如,皇家的子嗣一事上,自己虽是看重贞儿,却也不能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贞儿了。 也许,母后说的对,作为帝王而言,对一个妃子最大的爱重,便是护着她平平安安规规矩矩的活在后宫之中。 朱见深一边叹息着,一边轻轻的拍了拍万贵妃的后背,无言的安慰了起来。 “陛下,”万贵妃轻叹着,抬起了头来。她伸出双手,小心的捧着朱见深的双脸,温柔而又慎重,似乎,她手中所捧的,便是她的全世界了。“陛下,贞儿不能没有你。您以后,能不能多来陪陪贞儿呢?“ 尽管,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边疆不安的时候,这个身为皇帝身为天子的男人,哪怕是再宠爱自己,恐怕也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 可即便如此,万贵妃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来。因为,机会难得,她必须要为后面的话,铺垫一番,也好做个准备。 果然,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皱起了眉头。“贞儿,你一向颇识大体的,如今,边疆不稳,你也应该知道,朕,怕是不能时常来陪陪你了。” 不能陪在自己心爱的女子身边,这便是身为一个皇帝最大的悲哀。 “贞儿知道。”万贵妃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吻在了朱见深的额间,这才有些撒娇一般的说道,“可是,贞儿真的很想您。陛下,您也知道,如今贞儿在宫中,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母后不喜欢臣妾,皇后也不喜欢臣妾,甚至那些嫔妃们,也在背后说臣妾的风凉话。如此一来,臣妾真的很寂寞。没有了陛下,贞儿,贞儿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胡说,”朱见深听到这里,不由扳起了脸来。他搂着万贵妃的腰,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了一生的女子,很是严肃的说道,“贞儿,不要胡说了。你忘记了吗,当年你可是答应过朕的,要陪着朕一辈子的。” 也许真是上了年纪了吧,这些日子以来,朱见深是越发的听不得这些死啊活不下去的话了;特别是这些话又从自己心爱的人的口中说出来。 万贵妃也是神圣的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才会故意在皇帝面前,如此自怨自艾的说起了这些话来。为的,自然不是为了惹这个男人的心烦,而是…… “陛下,”她的双手并未离开朱见深的脸,反而更加温柔的游走了起来,“贞儿又说错了话,惹您生气了吗?都怪贞儿,这些日子以来,贞儿一人独自待在这关雎宫中,也没人陪着贞儿说话。这久不说话,如今一见到陛下,贞儿竟是不会说好听的话了吗?” 万贵妃的寂寞,朱见深又如何不知道呢?当年,贞儿的性子的确是跋扈厉害了一些,以助于,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嫔妃和贞儿真心交好。 如此一来,自己一旦冷落了贞儿,贞儿在后宫之中的日子,也的确是有些不好过了。 “贞儿,”皇帝朱见深有些自责了起来。他看着一脸哭意的女子,有些心疼道,“贞儿,你且再忍忍,等朕忙过了这一阵子,定然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你,可好?” “陛下,”见皇帝还是一直不肯松口,接下自己的话头,万贵妃不由着急了起来。“可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边关的事情,如今还不知怎么样呢?若等陛下忙完,贞儿哪里还活得下去啊。贞儿不依嘛。” 情急之中,出了撒娇,万贵妃真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了。 “好了,贞儿。”万贵妃这一撒娇,朱见深果然有些把持不住了,“既如此,贞儿又待如何呢?”只要贞儿的要求不太过分,这一次,自己便允了她吧。 “陛下,”见皇帝终于松了口,万贵妃自然是暗喜不已。“您也知道的,臣妾一向很是喜欢孩子。如今长春宫的万才人刚刚才产下了小皇子,万才人的身子又弱,怕是照顾不好小皇子的。而臣妾身为皇贵妃,又蒙陛下的信任,一直打理着这后宫之事,便要为陛下分忧才是。于是,臣妾想着,是不是要把小皇子接到臣妾的关雎宫来照顾着呢?” 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打量着皇帝朱见深的神色。 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十分的为难了起来。 本来,让贞儿领养一个小皇子在膝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当年贞儿的孩子夭折之后,他也答应过贞儿,将来,会抱养一个孩子,养在她的膝下的。 可如今这个孩子,却是难办了起来。 第190章 小皇子 原来,自从长春功的万才人万宁儿生下这个小皇子之后,便一直很是身体虚弱,将来,恐怕也是无法亲自抚养这个小皇子了。 这样一来,宫中的各个妃嫔们,自然便盯上了这个刚刚才出生几天的小皇子了。 毕竟,这可是当今皇帝唯二的皇子之一啊。 要知道,如今太子朱佑樘出征哈密一地,这后宫之中的局势便变得十分的微妙了起来。 毕竟,在那战场之上,可是刀剑无眼的。虽说吧,那位太子殿下也算是身在数万的大军之中,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可众人又听说那些吐鲁番人,人人好武,力大无穷,又英勇无比。 如此一来,这两军交战之下,若说有个什么万一的话,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此次太子殿下替陛下御驾亲征哈密一地,可是由关雎宫的那位皇贵妃娘娘一力促成的啊。 那位贵妃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这后宫之中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用想就能猜出个七八分来吧?这诸般的可能性加上一起,那位太子殿下是否还有命回宫,可就要两说的事情了哦。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位太子殿下吉人天相,能在边关哈密一战之中,保下他的性命来来。可若是一旦他在前线战败的话,这一回朝,恐怕也会威信大减,颜面扫地吧? 如此一来,这储君的位置,又是否还能坐稳,恐怕就要另外说了。毕竟,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也不是傻子啊。这大明的江山,自然不会需要一个战败的亡国之君? 至于这位太子殿下能够得胜回朝的可能,众人却是想也不会这样作想。原因无他,有关雎宫的那位贵妃主子在,这位大明的太子殿下,怕是没有可能能得胜回朝的吧? 以万贵妃的性子,哪怕在汉密一地弄不死这位太子殿下,想来也是不会让这大胜的功劳,加诸在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上吧。众人可没有忘记,有那万夫不敌之用的万喜,如今,可还在嘉峪关外呢? 这位前军侯,不但可是万贵妃的亲弟弟啊。当初,更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才被陛下贬斥到了边关。如此看来,这万喜和太子朱佑樘之间的仇怨,恐怕已经是结成了死抽了。 如此一来,二人必定会在哈密一地,斗个你死我活的吧? 这太子账下虽有数万的大军,可万喜背靠在万贵妃的势力之下,又提前去了嘉峪关多时,想来已经那边塞之地经营得十分的固若金汤了吧。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军侯出身,在军中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啊。 如此一来,二人在边关之地,恐怕也是旗鼓相当啊,这两虎相争,最后究竟会鹿死谁手,也有未可知啊。 这样一来,就是此次哈密一站,太子朱佑樘所率领的大军有幸战胜了,恐怕这功劳最后会落在谁的头上,还是两说的事情啊。 于是乎,这诸多的因数加上一起,在后宫众人的眼里,如今这位太子殿下的位置,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啊。在这样的情况下,后宫之中仅剩下的这个小皇子,便自然成了那香馍馍,人人都想要咬上那么一口了。 自然了,有抚养皇子资格的妃嫔,在后宫之中,其实也是不多。这么一圈的巴拉下来,仔细算算也不过就是王皇后,万贵妃,柏贤妃等寥寥数人了。 当然了,那位承乾宫的纪淑妃,自然也是有这个资格的。不过嘛,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可是纪淑妃的亲生儿子,这纪淑妃既然有了一个坐了太子的亲生儿子了,那便自然不会再去争夺这么一个小皇子,来抢自己亲生儿子的太子之位了。 至于宫中其他的地位嫔妃,虽然有时巴心巴肠的盯着小皇子的抚养权,可奈何,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皇帝的宠爱程度上来看,其他的众人,便也都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了。 可即便如此,众人明知道,这样的好事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眼睁睁的盯着那位长春宫的小皇子啊。 这万一,陛下见那几位斗得厉害,就把小皇子给了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呢? 虽然,众人也知道,这百分百只是妄想了。可他们在这后宫之中,已经许多了多年的光阴了,若是连个妄想的盼头都没有,又如何能在这冷冰冰的后宫之中,活得下去呢? 就在众人都盯着这个小皇子的时候,自被封为了贵妃一来,在后宫之中,处处都要比别人拔尖要强的皇贵妃万贞儿,果然第一个在皇帝朱见深的耳边提及了此事。 然后,这一次,皇帝听了她的要求,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显然,在当下的情况之下,朱见深也是知道这个皇子的分量的。 毕竟,且不说那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就直说那吐鲁番的心思,一向是狡诈多变的。如此一来,那边塞战场之上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这个皇子,便是他老朱家稳稳的最后的希望了。他自然也要为这位小皇子的将来,考虑一二了。 至于这个皇子的生母----万才人,朱见深却是不会考虑了。 想到那个一脸跋扈,为了一碗肉羹就要发脾气的刁蛮才人,皇帝朱见深自然的摇了摇头。 他的小皇子,绝不可能交给这样的一个女子来教养。 更何况,据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那万才人在生产之时,本就难产了,如今诞下了小皇子之后,身子又很是虚弱,怕也是拖不了几天了。 如此一来,为小皇子另外寻一个养母的事情,倒也的确是可以考虑看看了。 只是,如今盯着这个小皇子的人呢,又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所谓狼多肉少,朱见深哪怕是贵为皇帝,也很是为难啊。 他心爱的万贵妃万贞儿,虽是向自己开了这个口,可想一想到王皇后,柏贤妃,朱见深又犹豫了起来。 万贵妃等到皇帝的答复,自然是做出了一副难以描述的悲戚之状,独自在一旁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皇帝本想安慰她一番,可偏偏就在此时,张怀恩却是小跑着闯了起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191章 德妃 大事不好了? 这深更半夜的,又能有什么大事不好了! 寝宫之中的帝妃二人闻言,不都俱是一怔。 难道,是边关出了什么变故不成?朱见深身为皇帝,这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朝廷的大事。而如今,整个大明朝廷里最大的一桩事情,自然便是边塞地区的哈密一战了。 故而,朱见深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边关的战事来。 而万贵妃心中的第一反应,却是与她的皇帝夫君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张怀恩匆匆的闯入了自己的关雎宫,能有什么大事呢?如今这后宫之中,能让张怀恩这个老货如今惊慌失措的大事,便只可能有两桩了。 这第一桩,自然便是慈宁宫的周太后了。若是周太后出了个什么意外,张怀恩如此紧张,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第二桩嘛,那便只可能是长春宫那边出了事了。毕竟,如今这后宫之中,最重要的人儿,便是那位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了。 万贵妃想到这里,不由眼神一亮。她想到了前几日里自己的某些安排,心中不由就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难道,那赵嬷嬷安排,便是在今天凑效了吗? 若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万贞儿吗? 万贵妃暗暗一笑,收起了自己的哽咽来,却是太眼偷偷的打量起了张怀恩的神色来。 这老狗虽是一脸的急色,却无半点的忧伤和惶恐。看来,这一次后宫出事的果然不是慈宁宫里那位正在颐养天年的周太后了。如此一来,便只可能是那位长春宫的万才人了。 果然,皇帝朱见深刚一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张怀恩便自动的禀告了起来。 “回陛下,贵妃娘娘的话,长春宫的万才人,没了。” 说完,张怀恩也是深深的一叹啊。那位万才人也是个没有福气的。这好不容易熬着生出了小皇子吧,可她自己的身体又不争气,这才刚刚才熬出头,却已经是香消玉殒了。 这仔细的回想起来,那位万才人还未满二十岁吧,这大好的年纪,又是前首辅大人万安的侄女,如今的家世背景之下,又一举诞下了小皇子,若是她能熬得过这关的话,将来……,那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张怀恩在暗暗的叹息着可惜了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是偷偷的瞄了一旁兀自还拐着两行清冷的万贵妃身上。 这位贵妃娘娘的表情,倒是很到位啊。如今这万才人才刚刚没了,她便哭得如此的伤心了吗?看来,这后宫之事,果然是深不可测,不可说,不可说啊。 皇帝朱见深一听是那位在他脑海之中没什么映像的万才人没了,倒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才人罢了,没了便没了吧。 只是,她到底是小皇子的生母,如今她这一没了,要给小皇子找个养母的事情,便变得迫在眉睫了起来----之前,因为有这个不算合格的生母在,其他的人便是打着小皇子的注意,至少还得还在活人的份上,忍上几分。如今,这位小皇子的生母没有了,那众人恐怕就不会那么委婉了吧。 今日,虽只是心爱的万贵妃一人同自己开了口,可随着万才人病逝的消息传开;这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几位恐怕都会把注意力放到小皇子的身上了吧? 朱见深只觉得十分的为难。 “怀恩。”可再为难,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处理好万才人的身后事才是。“传朕的执意,追封才人万宁儿为德妃,按妃礼厚葬了吧。” 自然了,朱见深之所以会下这样的一道圣旨,倒不是因为他对才人万宁儿有什么难言的感情,而是因为他要给自己的小皇子留点体面而已。 毕竟,这后宫之中,虽说是母凭子贵吧。可有的时候,也是子凭母贵啊。若是小皇子生母的分位太低了,将来,若是樘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又如何能坐得起那储君的位置呢? 所以,他封了万才人为德妃,便是同当年封了黎族出身的纪氏为淑妃是一个道理。说到底,不是因为他对那几个女人又有多深的感情,而只不过是为了天家皇子的脸面着想罢了。 这一番的道理,朱见深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两个人自然也是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可该有的嫉妒,却是半点也不会少的。 万贵妃见自家的皇帝夫君又封了另外一个女子为四妃之一的德妃,心中的怒火更是怒不可及了。 那个万才人,如今都已经死了,还妄图和自己平起平坐吗? 张怀恩倒是没有多想。他口中道了一声遵旨,便扬了杨佛尘,行了一礼,转身退下了。 这万才人既然被追封为了德妃,那她的身后事,就必然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过其他的,便是为了如今宫中的那个唯一的小皇子,张怀恩也是半点都不敢马虎的啊。 张怀恩这一走,关雎宫偌大的寝殿之中,顿时便只剩下皇帝朱见深和皇贵妃万贞儿两个人了。 “陛下,”万贞儿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脸上的悲戚之色更是明显了几分,“如今德妃妹妹故去了,可小皇子还是那般的年幼,臣妾一想到这里,便是万分的难受啊。只是,臣妾虽是难受,可既然领了陛下的圣旨,打理着后宫之事,便也是责无旁贷的了。” 万贵妃说道这里,又哽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如今,长春宫里也没个主子,小皇子一人留在那里,臣妾委实是不太放心吧。臣妾想,便暂时先将小皇子抱到臣妾的关雎宫来吧。如此一来,张公公他们也好安心的在长春宫里处理德妃妹妹的后事,而不至于会惊扰到小皇子了。陛下,您说呢?” 皇帝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沉吟了起来。 这要把小皇子报到关雎宫来倒也简单。只是,这一旦抱了进来,将来想要再抱出去的话,恐怕也就难了。 可是,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孩子,叫给万贵妃来抚养呢?朱见深却又还没有拿定主意。 毕竟,如今盯着这个孩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些。而他,对于这个唯一留在自己的身边的皇子,也的确是需要慎重的考虑一番了。 第192章 谁来抚养 片刻之后,见皇帝只是低头沉吟不语,万贞儿的一颗心,不由沉了下来。 难道,陛下连这最后的一点念想也不留给自己了吗? 难道,陛下他已经忘了吗?当初他可是曾亲口答应过自己,要让自己来抚养一个小皇子的啊? 还是说,陛下的心中,此时又有了别人了呢? “陛下,”此时,万贵妃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虽是做出了悲戚之色,可眼中却是闪过了万分的不甘之色。“陛下,你我夫妻一体,那小皇子既然是陛下您的儿子,便自然也是贞儿的儿子了。陛下您放心,待小皇子抱到了关雎宫后,贞儿必定视小皇子如己出。绝不会亏待了他半分的。” 如今,这个皇帝夫君已经不可靠了,而一个小皇子才会是自己下半生唯一的依靠啊。 “贞儿,”朱见深抬起了头来,看着万贞儿却少有的严肃形容,“你素来贤惠,朕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这小皇子一事,朕恐怕是不能答应你了。” 说完,朱见深的脸上闪过了一道自责之色。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对于贞儿来说,定然是万分的难以接受。可奈何,他作为皇帝,作为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无数女子的丈夫,却不得不多思虑一些啊。 “陛下,”万贵妃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不由怔怔的后踢了几步,“陛下,难道,你是不相信贞儿了吗?还是说,您已经忘记了当初和贞儿的承诺了呢?” 她就这样抬头,怔怔的看着皇帝朱见深,一边抹着泪,一边后退了几步,脸上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陛下,若是你疑心了贞儿,那贞儿便不活了。”说完,万贵妃咬了咬牙,冲着身后的一根大柱子,便撞了过去。 朱见深自然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伤到了自己。见状,他赶紧几个大跨步,伸手就抱住了万贵妃,将她生生的揽了下来。 “贞儿,你这是做什么?”朱见深看着紧闭着双眼,一脸心若死灰的万贵妃,心中很是难受,“朕又何时说过不相信你了!” 朱见深又气又急,抱着万贞儿,亦是一脸的难受模样。 “陛下,”万贵妃闻言,终于是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您难道不是不信贞儿了吗?若您还相信贞儿,又为何不让贞儿来抚养那个可怜的小皇子呢?” 说道这里,万贵妃转头,很是绝望的看着一旁的皇帝夫君。“陛下,贞儿也知道,因为当年先太子的事情,您一定很担心贞儿对这个小皇子又起了歹心吧?可贞儿发誓,这一次,贞儿是真心想要为陛下您抚养这个小皇子的。贞儿会疼他爱他,会对他视如己出的。贞儿如此做,也不只是为了陛下,更是为了替当初的罪行来赎罪啊。” 万贵妃怅然一叹,似乎眼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朱见深看到这里,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了。“贞儿,你不要再说了。朕,绝对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朕也知道,你想要抚养这个小皇子,亦是一片真心。可朕,除了是您的丈夫,还是别人的儿子啊。” 什么意思?万贵妃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听陛下这话中的意思,似乎没有要把这个小皇子交给其他嫔妃去抚养的意思啊。 万贵妃抬了抬眼,皇帝朱见深见此,这才解释了起来。 “贞儿,你也知道,樘儿自从被接回冷宫之后,便一直是由母后带大的,这祖孙二人之间的感情,委实是很深啊。如今,樘儿他去了边塞之地,又在和吐鲁番人争夺哈密一地,生死未知。母后为此,却是日日忧思过甚,寝食难安。朕见母后实在是太过思念孙子,便想着,不如把小皇子暂时报到母后的慈宁宫去,如此一来,也好分散分散母后的注意力啊。” 万贵妃听到这里,心中一松,表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担忧的形容来。 “陛下,母后和太子殿下的感情,自然是很深的。如今,太子殿下去了边关,母后忧心太子殿下,以至于寝食难安,陛下想要送小皇子到母后的身边,让她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又可以重新享受这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臣妾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母后的年纪毕竟是有些大了,而照顾小皇子之事又是十分的繁琐,臣妾是有些担心母后的身体,是否吃得消啊。” 还好,只好不是被其他的后妃抱了过去,那将来,自己总有机会再抱回这个小皇子的。毕竟,那位周太后的年纪已经是不轻了啊。她这一上了年纪,又哪里还有精力去照顾一个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呢? 朱见深听到这里,却是笑了起来。 “贞儿,你果然一向是最为孝顺懂事的。不过,你且放心,照顾小皇子的事情,自然有慈宁宫的仆妇们去做,母后倒是不用太过操心的。不过,你也说得对,母后的年纪是大了一些,也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所以,朕已经打算好了,等樘儿班师回朝之后,母后又有了寄托,便再为小皇子另外寻一个生母。” 朱见深这一番话之中,所隐藏的意思,万贵妃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若是等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个小皇子是皇家的地位,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到时候,无论是谁抚养了这个小皇子,恐怕意义也就不如当下了。当时候,陛下当然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皇子,随意的再择一个养母了。 可若是朱佑樘那小孽种回不来的话,这位皇室里唯一的小皇子,恐怕就要一直养在周太后的慈宁宫了。 如此一来,将来封他做太子时,便也是无形之中太高了这位小皇子的身份。 毕竟,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这个体面,可不是一个阿猫阿狗一般的生母可以比拟的。尽管,如今的小皇子已经有了一个贵为德妃的生母了。可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这个德妃不过是死后追封而来的,在那些精明的朝臣的眼中,又能有什么分量呢? 故而,将来,这位小皇子若是要坐稳那个天下至高的位置,还是得太后亲自抚养啊。这对一个皇子来说,却是天大的体面了。 第193章 后事 万贵妃虽然明白了朱见深话中的意思,可却仍是万分的不甘。 她付出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久,这个皇子,她是一定要养在膝下的。否则,她过去的一年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便是为了成全万宁儿那个小贱人的德妃之位吗? 万贵妃的心中,此时那是万分的不甘啊。 可再不甘,又能怎么样?万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还得在皇帝朱见深的面前,故作贤惠道。“陛下,德妃妹妹去了,臣妾想去长春宫看一看,您看呢?” 她自然不是真心想要去操持德妃万宁儿的身后事,她如此表态,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了。 原来,这一来,她此时提出去长春宫,可以借机向皇帝表明自己的贤良大度;二来嘛,也是为了趁机去亲近那个才出生了几天的小皇子了。 虽然陛下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小皇子抱到慈宁宫周太后那里了,可若是那个小皇子自己喜欢上她这位身为皇贵妃的母妃呢?到时候,恐怕陛下也会斟酌一二了吧。 万贵妃既然早就打起了这个小皇子的主意,自然不会没有一星半点的准备的。 “也好。”皇帝朱见深闻言,却是甚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贞儿,此事就辛苦你了。” 他转身看了看一旁沙漏,见就快到早朝的时间了,便拍了拍万贵妃的手,有些安慰道,“朕该去上早朝了,贞儿,后宫之事,朕交给你,很是放心。朕也相信,贞儿你一定可以明白朕的意思的。” “陛下,”万贵妃一边服侍皇帝穿衣,一边温柔浅语道,“您且放心,德妃妹妹的身后事,臣妾一定会打理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丢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让小皇子失了尊贵的。” “很好。”朱见深听到这里,就更是满意了。“贞儿,你明白朕的意思就好。如今,那朕便先去前朝了。” “臣妾恭送陛下!”万贵妃屈身一礼,直到皇帝朱见深的身影走远之后,她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不甘和嫉恨来。 透过水幕看到这一幕的张婉,不由深深的一叹。 尽管,她此时已经身在万里之外的边关了,可却也能想象到,为了那个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后宫之中恐怕已经是掀起了一道道的腥风血雨了吧? 还有那个刚刚才出生几天的小皇子,也真正是一个让可心疼的孩子啊。这孩子,刚一出生,生母便已经过世了,如今,更是要成为其他后宫嫔妃们争权争势的筹码,如此一来,她可以想象,竟来,这个孩子的一生,恐怕也是难以平安顺足了。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唏嘘了起来。 这皇宫里的孩子,除去了那一层鲜艳的外衣,果然各人都有个人的不幸啊。当年的朱佑樘,便也是出生在冷宫,后宫又躲躲藏藏的生活了好几年,最后才熬出了头的吧。 可如今,这位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呢?他的生母过世之后,又有谁人能一心一意的去照顾她,真心的为他打算呢?怕是没有的吧? 张婉一叹之后,本想立即就收起水镜术来,可在单手正欲一挥的同时,却又犹豫了起来。 罢了,那个孩子既然如此的可怜,她自己,便再看看那个孩子吧。若是可能的,她并不介意帮那个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一把。 于是,张婉放下了手,也没有多做其他的动作,便跟着万贵妃的身影,透过面前的水幕,看向了一片缟白的长春宫中。 咦,那一抹明黄的色彩是? 张婉蹙眉,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皇后的凤袍吧?可那位是后宫之中隐忍了多年的王皇后,不是从来不穿凤袍的吗?这今日是怎么了?这位皇后明明在明明知道万贵妃会去长春宫的情况下,竟然身穿凤袍,出现质量长春宫中? 难道,自己离开后宫的这些日子以来,后宫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张婉摇了摇头,凝神向水幕之中看了过去。 万贵妃看到那一袭凤袍,也是不由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双手。 王氏,你个贱人,公然在本宫的面前身穿凤袍,便是想要羞辱本宫吗?只可惜,本宫是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万贵妃停止了胸膛,摆足了皇贵妃的架子,缓缓的迎了上去。 长春宫内,王皇后一身凤袍加身,就这样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万贵妃。 万贞儿,你踩在本宫头上多年,今日,本宫总算是能出一口恶气了。 “皇后娘娘万安。”万贵妃口中虽然问着安,可却只是点头颔首一礼,便准备淡淡的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陛下是把这后宫交给了自己这个皇贵妃来打理。王氏这个贱人,哪怕再是皇后之尊,也休想在本宫的面前占到一分的便宜。 如今,陛下虽然不像是当初那般的宠爱自己了,可说到底,自己还是皇贵妃,她绝不会让世人看低了她。 “贵妃妹妹,”王皇后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开口拦住了万贵妃的脚步。“妹妹,你今日可是来晚了一些了。”她特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却是上前一步,堪堪的挡在了长春宫的正殿门口。 如今,万宁儿已经被追封为了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她的遗体,自然也要安放在长春宫的正殿之中了。 “皇后娘娘,您一向空闲,倒是来得很早啊。”这些日子以来,万贵妃到底是收敛了一些。若是在一年之前,她在这样的场合看到这位王皇后,恐怕只会不屑一顾的抬起下巴,暗暗的叫一声贱人了。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啊。她在这长春宫见到了这位一直被陛下冷落着的中宫皇后,却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和嫉恨,规规矩矩的唤一声皇后娘娘了。 只不过,她虽是唤了对方一声皇后娘娘,可话里的意思,还是忍不住的带上了几分的嘲讽之意。 王皇后因为一向不被皇帝朱见深所喜欢,长期被冷落在坤宁宫之中,无所事事之下,自然是一向空闲了。 如今,万贵妃拿这个说事,倒是一句十足的讽刺之语了。 第194章 后妃的本分 万贵妃虽是言语讽刺了一番,可王皇后已经是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气了,如今这不过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言语刺探,王皇后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一番话所激怒呢。 “贵妃妹妹说的是。”王皇后笑了笑,很是大方的便承认下了此事。“本宫倒也一向是十分的清闲,怕是比不得妹妹你了。我听说,这一个月里,妹妹也伺候了陛下好几晚了,倒也是……十分的……忙碌啊。” 说道这里,王皇后似有所指的笑了笑,而后却又很是有深意的说道,“只不过,既然妹妹你这么的忙,又何必还来这长春宫呢?” 说完,王皇后更是抬头冲着一脸怒气的万贵妃,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王氏这个贱人,是什么意思? 对此,万贵妃自然是气愤不已的。 她倒是没有想到,王氏这个贱人,竟然也会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这十多年来,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若是她早些年便发现了此事,恐怕早就趁机拔掉了她的舌头,拆卸了她这一腔的牙齿了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话?”万贵妃做了多年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自然也不会是没有一点城府的人了。此时,怒极反笑的她,脸上更是看不错意思的怒气来。 “妹妹今日来晚了一些,虽是有些不对,不过,此事却也怨不到妹妹的头上啊。”万贵妃故意风情万种的笑了笑,这才故作娇羞的说道,“昨夜,陛下又宿到了妹妹的关雎宫之中,直到今日早朝之前,这才离开。妹妹要伺候陛下,故而,也只能在此时赶来了。毕竟,和德妃妹妹的身后事比起来,还是陛下要重要一些。皇后姐姐,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是,自然是了。”王皇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尴尬来,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妹妹服侍陛下,一向用心。也难为陛下会如此的疼爱妹妹,不管什么时候,也要一个月去妹妹那里坐上几回了。” 万贵妃脸上的笑容一顿,既然却如春风拂柳一般,笑得越发的明媚了起来。 “皇后娘娘谬赞了。”万贵妃向前踏出了半步,看着王皇后的双眼,饱含深意的说道,“妹妹不过是尽了自己身为妃子的本分罢了。毕竟,你我姐妹被接入这紫禁城来,不就是为了服侍陛下的吗?如今,本宫虽然服侍陛下得妥当一些,也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吧。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你这个贱人,连服侍陛下的机会都没有,连做后妃的本分都尽不到,又如何有脸窃据皇后之位呢? 万贵妃这一番话中的讽刺之意,王皇后又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只不过,她被皇帝朱见深冷落了多年,早就已经习惯罢了。既然已经习惯了,又如何还会动怒呢? “妹妹果然是聪慧过人,亦懂事明理啊,也难怪陛下要这般的疼爱妹妹了。”王皇后寸步不让,反而含笑的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服侍陛下来,最近这段时日,倒是要辛苦淑妃妹妹了。” 王皇后见万贵妃脸上一僵,这才淡淡的说了起来,“说起来,也是难为淑妃妹妹了,既要为前线的太子殿下担忧,又要一心的侍奉陛下,倒也是十分的难得了。贵妃妹妹,你说是吗?” 万贵妃被王皇后的这一番话所激,正想甩袖离开的时候,王皇后身后的大殿内,却是再次走出了一个宫装丽人来。 此时,这位白衣胜雪的宫装女子,虽不施粉黛,却更显娇媚动人,真真是当得起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的人间绝色之称了。 有这样花容月貌、国色天姿的宫装女子,又能出现在长春宫的正殿之中的,那自然便只可能是钟粹宫的贤妃柏氏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柏贤妃淡淡的行了一礼,又深深的看了万贵妃一眼,这才笑了起来,“里边已经安置妥当了,两位姐姐就请进去吧。” 柏贤妃这莫名的一笑,却让万贵妃陡然生出了一些不安来。 这柏氏,为何会如此冲着本宫微笑?莫非,她还在暗地里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不成! 万贵妃心中一紧,也不管王皇后的言语相激了,竟然直接就绕过了王皇后,一路闯向了长春宫的正殿之中。 见此,留在原地的王皇后和柏贤妃,却是抬头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微笑了起来。 “贤妃妹妹,可是办妥了?”王皇后牵了牵直接的凤袍下摆,显得很是端庄大方,优雅得宜。 “皇后娘娘但请放心。”柏贤妃颔首一笑,“淑妃姐姐已经亲自抱着小皇子,从后门去往慈宁宫了。” 这个万贵妃,想要打小皇子的主意,也要问过他们同意不同意! 杀子之恨,不共戴天! 只要她柏氏还有一口气在,又怎么会让这个万贵妃的奸计得逞呢? “那就好。”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们也便进去看看吧。” 说着,王皇后身处了自己的手;柏贤妃见此,笑了笑,自然的伸手挽了过去,“皇后姐姐,还是妹妹扶着你进去吧。” 他们也是该进去了,若是进去的晚了一些,又如何能看到万氏那个毒妇的笑话呢? 正殿之中,万贵妃看也不看德妃万宁儿的遗体一眼,便直直的往后堂走去。 只可惜,她找遍了长春宫的正殿,不但没有找到小皇子的人影,更是连一声婴儿的哭啼之声,也没有听到。 这是怎么回事?小皇子怎么会不见了! 万贵妃大惊失色之下,回头狠狠的看向了长春宫中的一应宫人。 “小皇子呢?”她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把小皇子弄到哪里去了?若是小皇子有个闪失,本宫要你们全都陪葬!” 王皇后和柏贤妃二人,刚一踏入正殿的门口,便堪堪听到这一句。 二人闻言,不由抬头,相视一笑。 这万贵妃,也终于知道着急了吗?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这个时候,纪淑妃应该抱着小皇子,到了慈宁宫了吧? 第195章 木槿花 寝殿外,王皇后顿了顿,这才携着柏贤妃的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贵妃妹妹,”王皇后作为紫禁城之中名义上的后宫之主,自然要率先开口了。“你身为关雎宫的皇贵妃,又为难这些奴才们做什么?” 她一边温柔的笑语着,一边挽着柏贤妃的人,款款而来。 “难道,刚才姐姐没有告诉你吗?”她走到有些气急败坏的万贵妃身前,定定的看着对方,眼底却是露出了一股快意的笑容来。“贵妃妹妹,小皇子殿下已经被淑妃妹妹亲自抱到周太后的慈宁宫了啊。” 说完,她看着一脸僵硬的万贵妃,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开来。 “皇、后、娘、娘!”万贵妃狠狠的攥紧了自己的双手,那长长的修剪得精美无双的指甲也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之中。可万贵妃却如同丝毫察觉不到痛楚一般,“娘娘果然是好手段啊。” “好手段吗?”王皇后闻言,却是笑得愈发的温柔了起来。“贵妃妹妹说笑了,本宫再好的手段,也比不得贵妃妹妹你了啊。” 王皇后轻笑了几声,这才倾身向前,附身到万贵妃的耳边,极轻极轻的说道,“本宫听说,贵妃妹妹最近好像喜欢上了木槿花的味道啊。” 万贵妃听到这里,不由神情一僵。 木槿花!王氏这个贱人,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原来,小皇子还未出生之时,宫中便为他选好了奶娘,而那个奶娘却正是万贵妃的人了。 当初,万贵妃便下个命令,让那个贴身服侍小皇子的奶娘日日都用木槿花泡澡,务必要让自己的身上染上木槿花的味道。 而与此同时,万贵妃在关雎宫之中,也是时时刻刻的用着木槿花,为的便是让自己的身上也染上这木槿花的味道。 如此一来,只要她一有机会接近小皇子殿下,那个才出生几天的婴儿,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必然会亲近于她。到时候,若是皇帝朱见深见那个孩子喜欢自己,又愿意亲近自己,自然便会以为这是天意,是孩子自己的选择。 到时候,她再开口提出索要这个小皇子的抚养权时,恐怕是任谁也说不出好歹来吧?就连那周太后也只能乖乖的让出这个小皇子来。 却不曾想,她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亲近这个被皇帝保护得死死的小皇子了,却又被那纪淑妃抢先了一步,将小皇子抱到了慈宁宫的周太后那里。 万贵妃也不是愚笨之人。她此时听到王皇后提起了这木槿花一事,又想到方才在长春宫的大门口,这位皇后娘娘特意若隐若无的拦住自己,扯了一大段的废话,这一连串举动之中所包含的目的,万贵妃又如何想不明白呢? 只是,此时对方特意提及了木槿花之事,她倒是不好发作了。 “皇后娘娘,你果然是好手段啊。”万贵妃狠狠的甩了甩袖子,高声呵斥道。“娘娘如此处心积虑的拦着本宫,莫非是怕了本宫不成?” “怕!本宫自然是怕的。”王皇后站直了自己的身体,却是一脸耐人寻味的笑了起来,“妹妹你如此受陛下的盛宠,本宫不过是一个深受皇帝冷落的空壳皇后而已,自然是要怕妹妹的。” 什么意思?万贵妃不由皱起了眉头。 王氏这个贱人,竟然当着众宫人的面,亲口承认在怕本宫?这个贱人,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万贵妃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 却正在此时,一直站在二人身旁的柏贤妃,却是故作惊慌的开了口,“贵妃姐姐,您怎么可以当众威胁皇后娘娘呢?您这样做,岂不是失去了作为妾妃的本分。” 本宫威胁了王氏那个贱人!万贵妃有些怔怔,方才,分明就是王氏那个贱人,在以木槿花之事,威胁本宫啊。 万贵妃想到刚才之事,不由脸上一变。 不好,刚才王氏那个贱人,故意靠近了自己,轻声说话,故而她口中的内容,四周的宫人们,怕是一个也没有听到的。而自己气愤之下的举动,这长春宫中的众人,恐怕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若是此事传到了陛下的耳中,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才挽回的陛下对自己的那几分旧情,又要烟消云散了吧? 怎么办?万贵妃不由焦急了起来。 此事的真相,那是万万不能告诉陛下的。否则,若是让他知道了木槿花一事,恐怕会误会自己会对小皇子不利的吧。可若是不说出王氏那个贱人陷害自己的真相,自己又该怎么和陛下解释方才的事情呢?” 若是在以往,万贵妃不过担上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头也就算了。可此时,正是在争夺小皇子抚养权的关键时刻,自己又怎么能让陛下对自己不满起来呢? 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将来,无论自己再做如何的努力,恐怕都不会让小皇子抚养在自己的膝下了吧?可如今,失了君心的自己,却万万不能再失去这个小皇子了。 要知道,她为了得到这个小皇子,几乎可以说是付出了一切啊。 早在一年多之前,她便强忍着心酸和捂住,主动提出了为陛下选秀之事,而后,更是亲手将那个自己一心爱着的男人,推向了其他的女子身旁。 后来,待万宁儿那个小贱人承宠受孕之后,自己又千方百计的才幽禁了她,又想方设法的让她平安的产下了这一胎。她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裳吗? 不,自然不是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膝下,多出一个可以依靠的皇子来罢了。 可如今,就在一切都要水到渠成的时候,却偏偏出了意外。 万贵妃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不行,绝对不行。 此时,万贵妃倒是真的着急了起来。 要怎么办呢?万贵妃掩下的眼帘里,突然闪出了一道精光来。 是了,自己怎么把那件事情给忘记了呢? “皇后娘娘,”万贵妃强迫自己平稳了有些烦躁不安的心绪,这才抬头看了过去,“方才,本宫恍惚听说,是淑妃妹妹抱走了小皇子,可有此事?” “不错。”王皇后一如既往的含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狐疑了起来。 此事,和淑妃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吗? 这万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196章 言语争锋 万贵妃闻言,果然是得意的一笑。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上前几步,悠悠的走到了王皇后的身后,很是优雅的整理了一下的自己的衣襟,又才低头福了一礼,起身时却故意凑到了王皇后的耳边,很是轻轻的说道,“皇后姐姐,你说,若是太子殿下有个失德不贞的生母,又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失德不贞! 王皇后闻言,不由一怔。 那承乾宫的纪淑妃平日里深居简出,连承乾宫的大门也不曾多迈出过一步,又何来的失德不贞?只是,空穴不来风,这万贵妃既然说起了此话,恐怕也不会是无的放矢的吧? 难道,那位淑妃妹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成? 王皇后心念急转之间,表面上却是瞬间就平静了起来。 不管这位万贵妃是在暗示些什么,此时,自己都决不能慌乱。毕竟,就母亲的形势而言,对自己一方的确是大大的有利的。 “贵妃妹妹,”她借着虚扶了一把万贵妃的动作,同样凑近了对方的耳朵,极轻极慢的说道,“宫规森严,祖宗有令,严令后宫众人不得擅自议论宫妃。妹妹方才之言,怕是很是有些不妥当吧?” “是吗?”万贵妃几位妩媚的笑了起来,很是抬眼的抬了抬下巴,“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呢?本宫很是不明白啊!本宫刚才有说过些什么?好像没有吧。” 万贵妃笑了笑,又突然凑近了王皇后的耳边,很是轻微的说道。“就算是有,可在场的众人,又有何人听到了呢?恐怕是没有的吧。既然是没有,那这无凭无据的话,皇后娘娘还是慎言一些的好。否则,闹到陛下的面前,本宫担心,娘娘您会大失圣心啊。” 说道这里,万贵妃又自己笑了起来。 “呵呵,”她抬眼看向王皇后,故意有些怅然道,“悄悄本宫这记性,本宫怎么就忘记了呢?皇后娘娘您,恐怕从来都不知道圣心是怎么样的吧?” 万贵妃故意用言语激怒王皇后,不过是想逼她在众人面前失态而已。可奈何,王皇后坐了多年的冷宫,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 “贵妃妹妹说的是,”王皇后的脸上一片平静之色,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来。“这要论起圣心所向来,本宫的确是比不得贵妃妹妹你的。不过嘛,难道贵妃妹妹把贤妃妹妹也忘在一边了不成?” 王皇后说道这里,去是转身看向了一旁一直都静静的微笑着的柏贤妃。 柏贤妃见此,亦是扬起了嘴角,伸手搀扶住了王皇后伸过来的手。“贵妃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能把妹妹我一个区区的贤妃,放在眼里呢?” 柏贤妃状似开玩笑一般的,轻轻的憋了一旁的万贵妃一眼。 万贵妃看着王皇后和柏贤妃相搭的那一双手,眼里更是闪过了一道嫉恨之色。 柏氏,王氏!你们这两个贱人,果然练手在一起了吗? 你们以为这样,本宫就会怕了你们?待本宫收拾了承乾宫纪氏那个贱人和她的小孽种儿子朱佑樘之后,本宫看你们,还怎么在本宫的面前嚣张得起来。 万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掩下了眼帘,不轻不重的说道。“贤妃妹妹说笑了。如今,妹妹你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啊,姐姐我虽是盛宠多年,可如今也已经是人老珠黄,比不上貌美如花的贤妃妹妹了。只不过,本宫恍惚听陛下说起过,陛下之所以时常去贤妃妹妹你的钟粹宫乃是因为当年的先太子啊!” 说道此处,万贵妃故意怅然一叹,抬眼看着柏贤妃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笑意。“说起来,也是可惜啊。当年的小太子那般的可爱,只可惜,天嫉英才,竟然让小太子那般年纪,就夭折了去。说起来,真是可惜啊可惜。只不过,这上天既然带走了先太子,怕也是因为如先太子那么的人物,不过遗落在人间受苦吧?贤妃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王皇后听到万贵妃提起了先太子来,心底不由“咯噔”了一下,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先太子乃是贤妃妹妹的逆鳞,如今,这万贵妃如此的言语挑衅,贤妃妹妹可还守得住心神? 王皇后很是担心,不由暗暗的捏了捏柏贤妃的手心,又微不可见的抬眼看了过去。 却不想,柏贤妃听到此处,却是丝毫没有发在心上一般,竟然没有显露出半分的异常来。 “贵妃娘娘说的是。”柏贤妃淡淡一笑,眼中却是平静如水。“极儿他冰雪可爱,那般好的孩子,本就是只应天上人,人间难得留。如今,不管他是去了天堂,还是去了地府,想来很快就能瞑目了吧?” 至于为什么很快就能瞑目了?自然是因为他的母妃我,很快就要为他报仇了。 柏贤妃的心中,却不想表面上那般的平静。 毕竟,那是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才生下的儿子啊。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是心痛万分,不能自已的。可是,这十多年来,她被幽禁在钟粹宫之中,却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痛苦和自责,只能是一件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它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也不能帮助自己报仇雪恨! 所以,柏贤妃早就痛够了,也早就学会隐藏自己眼里的痛苦了。 如今,她要做的,不是痛苦和自责,而是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柏贤妃说道,心思一转,却又悠悠的开了口。“说起圣心所向呢?如今这紫禁城中,又有何人能比得过淑妃姐姐呢?” 柏贤妃说道这里,却是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抬头看着王皇后,眼波一转,轻笑了起来。“皇后姐姐,您还不知道吧?如今我们的陛下啊,可是日日都要去淑妃姐姐的承乾宫坐坐呢?这样的盛宠无双,真真是少见啊!臣妾记得,这么多年以来,后宫之中,好像还没有哪位姐妹受过这样的盛宠吧?” “贤妃妹妹说的是。”王皇后见柏贤妃没有被万贵妃的那一番话所激怒,反而还能进退有礼的反击回去,顿时就放心了起来。此时,她见柏贤妃递过了话头,自然很是配合的接了下来。“本宫入宫这十多年来,也是的确还不曾见过陛下何时这般的日日都要去哪个宫中坐上一坐了。” 第197章 纪淑妃的心思 王皇后说道这里,暗暗笑了笑,却又突然转头看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可怕的万贵妃。“贵妃妹妹,本宫倒是忘记了,妹妹你多年以来一直跟在陛下的身边,恐是最为了解陛下的那人了。既如此,那妹妹你,可曾见过陛下何时这样宠爱过哪个后宫之中的姐妹吗?” 王皇后故意抬头,一脸疑惑不见的模样。 可柏贤妃听到此处,却是笑出了声来。 “皇后姐姐,您怎么突然就糊涂了呢?”她上前半步,挽着王皇后的手,状似玩笑一般的说道,“皇后姐姐,你怎么就忘记了呢?之前啊,咱们陛下,不是最为宠幸贵妃姐姐的吗?若是贵妃姐姐都不能得陛下日日不落下的去关雎宫坐上一坐的话,那这后宫里,还有哪位姐妹能有这样的天恩呢?” 王皇后此时却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了,贤妃妹妹说的是。的确是本宫糊涂了,竟然忘记了此事。” 王皇后笑了笑,这才抬头看向了万贵妃,一脸的耐人寻味,“贵妃妹妹,你既如此盛宠了多年,可之前,可有陛下日日不落的连续一个多月都去你的宫中坐上一坐的时候?” 说完,她和柏贤妃相似笑了一眼,却都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一旁的万贵妃。 万贵妃看着王皇后和柏贤妃一唱一和的样子,心中自然是气得很了。 这两个贱人,是故意在讽刺自己已经失宠了吗? 固然,她当年盛宠之时,也没有得到过陛下连续一个多月的日日专宠;可如今,那纪淑妃受此待遇,难道便是因为得到了陛下的圣心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万贵妃很清楚,陛下之所以连续一个多月的,日日都要去关雎宫纪氏那个贱人那里去坐坐,不过是因为朱佑樘那个小孽种正出征边关而已。 这不过是做给众人看的一种安抚的行为而已,又算的了什么样的专宠! 如今,这两个贱人故意当着自己的面,说起此时,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激怒自己而已! 我万贞儿又怎么会上这样的当呢!万贵妃松开了手中捏得有些皱巴巴的帕子,脸上却是如春风化雨一般的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说笑了。”万贵妃转身走出了长春宫的大门,却是抬脚迈入门槛的时候,悠悠的说道,“本宫不过是区区一个皇贵妃而已,又如何能和太子殿下的生母相比呢?陛下这样日日的专宠,某说是本宫没有这个福气了,恐怕这后宫之中的众位姐妹们,将来也是再无一人有这样的福气了。” 万贵妃话音一落,王皇后和柏贤妃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这个万贵妃,竟然在此时,当众挑起宫中众人对纪淑妃的不满来。 若是刚刚那一番话被传来的话,恐怕阖宫上下的嫔妃们,都要将一腔的嫉恨转移到纪淑妃的身上了! “皇后娘娘,您看这可如何是好?”柏贤妃有些担心,如今,她和纪淑妃可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啊。 “贤妃妹妹,你大可放心。”王皇后安慰似的拍了拍柏贤妃的手,“妹妹你这些年一直在钟粹宫深居简出,恐怕还不知道你淑妃姐姐的性子吧?你淑妃姐姐和你一样,这些年来一直在承乾宫之中深入简出的,很少迈出她的宫门去。即便是如此,有些风言风语传入了她耳中,你淑妃姐姐恐怕也只会是一笑而过的。那一位如今虽是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怕也是要白费了心思了。” “如此就好。”柏贤妃眼中的紧张神色一松,心中却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来。“皇后娘娘,方才,那万贵妃与您说了些什么?臣妾看你方才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也没什么。”王皇后摇了摇头,故作不甚在意的道,“不过是奚落了本宫几句而已。本宫又如何会与她一般见识呢?” 此事事关纪淑妃的名声,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王皇后自然不会告诉给第三人知晓了。 柏贤妃闻言,眼光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的异常来。 “姐姐心中有数就好。”柏贤妃看着万贵妃离开的防线,似有所指的叹气道。“看刚才那一位的样子,这一时之间得不到小皇子的抚养权,怕是又要一心对付起淑妃姐姐来了。” “无妨。”王皇后抬头笑看了她一眼,又挽起了柏贤妃的手,转身笑道,“那一位,这些年来,又何曾放手过呢?这都多少年了,我们也早都习惯了。妹妹不用多心,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既然那一位要那贤良大度的名声,这长春宫里的事情,便让她来操持就是了。左右这些年来,这后宫的事,陛下早就交给了她。如此一来,你我姐妹几人,倒也落下个清闲了。” “是,皇后姐姐说的甚是有理。”柏贤妃笑着点了点头,挽着王皇后的手,便踏出了宫门,只留下刚刚才被追封为德妃的万宁儿的遗体,一个人静静的躺在了哪里,无声无息。 水幕之外,张婉看到这里,却的皱起了眉头。 那万贵妃对着王皇后所说的话,她可是听得个一清二楚的。 难道,自己的那位婆婆果真做了什么,被那万贵妃给拿捏住了把柄不成? 张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会。自己的那位婆婆纪淑妃,一向小心隐忍,这么多年以来,在后宫之中,从未曾出过半分的差错,抱住了她和朱佑樘母子二人的平安。 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犯错呢?况且,若那万贵妃真的拿捏住了纪淑妃的把柄,又怎么会隐忍到如今呢? 看来,只是这万贵妃猜到了一些什么,恐怕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吧? 想到这里,张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自己的那位婆婆,大明天子的淑妃娘娘,究竟又在想些什么呢? 张婉决定,事不迟疑,便是今日,便一起看个明白,一探究竟吧。 于是,她向着身前的水幕挥了挥手手…… 承乾宫的内殿之中,刚刚才从慈宁宫返回的纪淑妃,挥手遣退了一干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贴身大宫女阿依一人伺候在侧。 第198章 苦劝 “娘娘,您昨夜就忙了一整夜了,如今总算是空闲了下来,您还是赶紧回屋去休息吧。”阿依看着自家主子心若死灰的样子,叹了一叹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劝了起来。 昨个夜里,自从皇后娘娘离开之后,主子便一直独坐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之时,自己好不容易才劝动了主子,准备服侍主子休息之时,长春宫那里又传出了德妃娘娘没了的消息。 主子想着长春宫的事情,连床都没沾一下,又急急忙忙的跑去了长春宫,而后又抱着小皇子去了周太后的慈宁宫。可阿依却知道,那周太后是一向不喜欢自家主子的,主子这一去,在周太后那里,又能落下个什么好呢? 怕是连茶水也没有喝上一口吧。 更何况,以如今宫中的行事来看,众人恐怕都以为,主子不会对小皇子好的吧。毕竟,主子可是太子的生母啊。而如今,太子殿下在边关征战,生死难料,在这个时候,主子身为殿下的生母,却还要费力不讨好的保护另外一个有可能和太子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的小皇子! 如此一来,真是苦了主子了。可那些后宫中人,却不了解主子的苦心,反而还一心在背后议论纷纷,嚼什么舌根子,到处说主子的是非。 主子的苦,也只有他们这样的身边人,才知道一二了。 阿依想到,不由暗暗一叹。 “娘娘,你好歹去床上躺一趟吧?”阿依站在纪淑妃的身后,拿起一旁的狐裘,轻轻的搭在了纪淑妃的肩头。 “阿依,”纪淑妃回过了头来,淡淡的笑了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了,本宫不累,不想歇息。”没有了樘儿在,在这个寂寞的深宫之中,自己哪里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主子,”阿依别过了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心酸道,“阿依知道,你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可如今,太子殿下远在万里之外的边关作战,您又何苦为难自己呢?您这样日日的担忧,又不肯好好的休息,若是熬坏了身子,将来太子殿下知道后,岂不是反而会让太子殿下担心吗?主子,您就好歹回床上,躺一会儿吧。” “阿依,你不懂。”纪淑妃仍是摇了摇头。她知道阿依说的很有道理,可自己是一个母亲啊。如今樘儿在外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一个人留在后宫之中,又怎么能不担忧呢?尽管,她也知道,她担忧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可若是不担忧的话,自己又如何能安心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一个为人母的心情,外人是不会懂得的。 “娘娘,奴婢什么都懂。”阿依不甘心,还是强自劝了一劝,“娘娘,奴婢懂得,若是您熬坏了身子,等不到太子殿下回来的话,将来,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娘娘,你这一个月多以来,您就没有安安心心的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踏踏实实的吃过一顿饱饭。如此下去,您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快熬不住了啊。” 阿依说道这里,眼角忍不住的便有些湿润了起来。 “娘娘,”她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有些难过道,“难道,您忘记周太医前几日说的话了吗?” 娘娘的身子,如今是每况愈下了,前几日周太医来把平安脉的时候,竟然说……说娘娘的身子若是再不好好的保养的话,恐怕就快要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娘娘还不到四十啊,这么年轻,若是就这样去了,那…… “娘娘,就算奴婢求了,哪怕是为了太子殿下,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说完,阿依跪倒在纪淑妃的身边,抱着她的腿,痛哭了起来。 “阿依,你快起来吧。”纪淑妃看着这个从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和自己一起走出去来的婢女,扶起了对方的手,轻轻叹道,“本宫的身体,本宫知道。如今,樘儿也大了,身边又有婉儿照顾她,本侯又有什么不能放心的。那两个孩子,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如今,哪怕本宫马上就闭了眼,也是能放心的了。” 周太医说的对,自己的身子的确的有些敖干了。那些年,在冷宫之中做够了奴役,也熬干了身体。若不是念着樘儿还小,还需要自己这个母妃来保护他,照顾他。恐怕,自己早就去魂归故里了,哪里还得熬到今天? 这十年来,自己虽是活了下来,也不过是为了儿子,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如今,儿子有出息了,又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她这个做娘的,再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了。 纪淑妃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樘儿在宫中,她恐怕还能再熬上一些日子。可如今,樘儿去了边关之地,自己这个做娘的,日日忧心之下,这身子骨,恐怕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自己还是得支撑着啊,她这个破败的身体,还得为樘儿做最后一件事情----若是边关传来战败不利的消息,那自己便闭了这双眼,给樘儿留条后路吧。 她虽是黎族降俘的身份,可好歹是做了这大明朝的淑妃娘娘,如今又是太子的生母,若是自己去了,樘儿无论如何也是要回京来奔丧的。如此一来,樘儿便可以避过边关不利的战事,顺利的回京了。 百善孝为先,大明一向讲究的是也是以孝治理天下。若是樘儿为了奔丧而回京,便是任何人也拿不到他半分的错处了吧。 这,也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最后能为儿子做的一桩事情了。 “娘娘!”阿依看着自家主子眼里那一片灰蒙蒙的死意,伤心不已的闭上了眼睛。“娘娘,您不能这样想啊。如今,太子殿下才刚刚大婚,将来还等着您替殿下抱小殿下,小公主呢。娘娘,您想想,如今咱们的日子刚刚才熬出头啊,太子殿下出息了,将来可是要……,咱们的好日子刚刚才开始,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太子殿下终于理政了,也在朝廷之上得到了众位大人的认可,眼看就要大位在手了。到时候,娘娘在这后宫之中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在这个苦尽甘来之际,娘娘怎么能这般的想不开呢? 第199章 故乡 阿依越想越难过,她越是难过,哭得也就越发的大声了起来。 娘娘苦了一辈子了,这眼看就要苦尽甘来了,可身子却又被熬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阿依抬起了头,看着格外憔悴的主子,强颜欢笑道。“娘娘,您看现在多好啊,太子殿下有出息了,陛下又疼爱您,日日的来看您。这样好的日子,您怎么就能忍心丢掉呢?” 自太子殿下出征哈密一地之后,陛下日日不忘来他们承乾宫,陪娘娘坐一坐,用用膳,可谓是羡煞了一干后宫众人啊。夫妻恩爱,儿子又有出息,娘娘怎么就想不开,不知道保重自己的身体呢? 阿依想不通,主子这到底是什么想的啊。 “阿依,”见阿依提到了皇帝朱见深,纪淑妃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嘲弄之色。她低头看着跪倒在地上,还流着泪的贴身侍女,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真以为陛下日日来看我,便是真心的宠爱我吗?” 她已经不是十多年前初初出宫的那个黎族姑娘李唐妹了!一个男人的眼中,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娘娘,难道不是吗?”阿依有些不解。陛下日日前来之时,娘娘明明也是笑得很开心的;陛下离开之后,娘娘有明明是很不开心的。 这样,难道不是因为陛下的宠爱吗?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阿依,始终不能明白,自己主子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难道说,身为皇帝的妃子,主子她,不喜欢这样的宠爱吗? 突然,阿依想到这里,不由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一旁端坐的自家主子。 “阿依,你不懂。”纪淑妃叹息着,淡淡的摇了摇头。“陛下他,虽是日日的来看本宫,可是……”到底是在深宫之中,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纪淑妃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来。 隔墙有耳,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纪淑妃抬头看向了御书房的方向,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嘲弄之色。 没错,这一个多月以来,陛下的确是曾日日的看过自己,可是,这是因为陛下的心中,有了自己吗?不,当然不是的。纪淑妃摇了摇头。她明白,皇帝朱见深之所以日日的看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当朝的太子朱佑樘,替他这个做父亲的,御驾亲征去了哈密征战而已! 他日日的来看自己,不过是想要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帝,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可是,这样的有情有义,是自己想要的吗? 不,不是。纪淑妃再次摇了摇头。自己想要的有情有义,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万贵妃的那一顿板子,给打的没有了。那个时候,自己捧着一颗真心,卑微的祈求着那个男人丝丝的宠爱。可那个男人呢?他是皇帝、是天子,更是这后宫无数女子的丈夫! 而自己呢,哼哼,纪淑妃一声冷笑。自己只不过是皇帝在后宫之中的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也是最为渺小卑微的一个!那个时候的皇帝,恐怕在他的心中眼中都只有万贵妃一人吧? 可是,他既然那么的宠爱万贵妃,又何必来招惹自己呢?他招惹了自己,却又践踏着自己的一颗真心,冷漠的看着万贵妃下令杖打了自己。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天子,他又有没有想过,在他对着万贵妃一往情深的时候,却其他的女子而言,又是何其的残忍啊! 回想起往事,纪淑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如今,自己的一颗心早已经是波澜不起,静如死水了。可他呢,作为皇帝作为天子,作为自己儿子的父皇,此时却又摆出了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又是给谁看的呢? 不过是在天下人面前演上一处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好戏而已! 纪淑妃看不惯这样的一出好戏,可偏偏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却仍是要忍着恶心感,强颜欢笑的陪着那个男人,在后宫众人的面前,在满朝文武的面前,这天下万民的面前,演好这一出戏! 这便是她的悲哀,作为一个后宫女子的悲哀! 纪淑妃叹了叹气,起身站了起来,亦伸手扶起了一旁的阿依来。 “阿依,你起来。”她伸手抹掉了阿依眼角的泪珠,笑了笑,温柔道。“其实,本宫这样,也挺好的啊。若是本宫就这么去了,也许,本宫的魂魄就可以回到我们黎族的十万大山了吧。” 虽然,她已经在这紫禁城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可追根到底,那黎族的的十万大山,才是自己的家啊!而这个偌大的紫禁城,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笼而已。 只不过,这个囚笼比起旁的囚笼来,大上了不少,也华丽上了许多。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阿依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哗啦一下,重新涌了上来。“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周太医不是说了,只要您自己儿个注意些保养,宫中的好东西又多的是,娘娘您一定可以到儿孙绕膝的那一天,娘娘,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阿依,”纪淑妃笑了笑,却是转头看向了故乡的方向,“阿依,你还记得我们故乡的模样吗?巍巍大山,自由而奔放,那才是我们应该生活的地方啊。而这个紫禁城,本宫早就待够了。只可惜,恐怕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故乡啊,也许,自己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吧? 纪淑妃默默的叹息了一声。若是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去看上一眼,哪怕是只能看上一眼,自己的心,也可以解脱了吧。 阿爹,阿娘,还有那漫山陪伴的小阿哥们,你们可曾忘记了我李唐妹呢? 纪淑妃闭上了双眼,彻底的掩住了眼角的湿润之意。 “娘娘,您不要这样想。”阿依拼命的摇了摇头,强忍着心酸,苦劝道,“娘娘,我们还是回得去的,回得去的。将来,等太子殿下……,您作为整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自然是可以回乡省亲的啊。” 将来吗?那又要等多久呢?纪淑妃叹息着摇了摇头。 已经快熬到油尽灯枯的自己,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第200章 天道 “娘娘,”阿依见自家主子只是摇头,却又一言不发,心中更是着急了起来。“娘娘,您的好日子才好好开始呢,您可一定不要放弃啊。太子殿下就快凯旋归来了啊。” 阿依明白,主子若是自己一心存了死意,便是周太医他们日日的用人参等物吊着,怕也是熬不了多久了啊。 况且,不久之前,周太医也曾私下嘱咐过自己几次了,娘娘的身体,想要要慢慢的好转起来,关键还是得看娘娘自己肯配合啊。否则,若是娘娘她执意寻死,便是华佗在世,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周太医的话,因为太过的耸人听闻了,阿依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可此时,她见娘娘的眼中已经是一片的心如死灰了,无奈之下,这才想起了此事。 周太医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激起娘娘求生的本能才成,否者,宫中的灵药便是再多,对娘娘而言,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娘娘,”阿依见纪淑妃已经很是思念故乡,这才故意说道。“娘娘,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一向都是十分的孝顺的。将来,等太子殿下登上那个位置之后,您若是想要回咱们黎族的十万大山,探一探亲,殿下一定不会阻止的。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相信殿下啊。” 真的还可以有那一天吗?纪淑妃有些怔怔。 樘儿一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纪淑妃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为了躲过万贵妃的陷害,为了让樘儿有一个体面的出身,她虽然是一直刻意的避开居住在慈宁宫里的亲生儿子,可樘儿私底下却对自己孝顺至极。 也许,阿依说的对,等樘儿一登大位的那一天,自己或许还真的可以活着回到故乡去看上一眼。 想到这里,纪淑妃的眼里,似乎焕发出了一点光亮。然而,这点点的光亮,却如萤火一般,不过一息的功夫,便转瞬即逝了。 罢了,自己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吧?纪淑妃想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 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为清楚了。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便已经咳了好几次的血了。如此一副破败的身子,还能等到樘儿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吗? 纪淑妃摇了摇头,自己怕是等不到了吧? “阿依,”纪淑妃想,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不行了,可阿依还可以啊。“本宫的确很想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去看上一眼。可是,本宫也知道,以本宫如今的情况,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吧。” 说道这里,纪淑妃又默默的叹了一叹,而后才抬眼看向了一旁一直痛哭不已的阿依,柔声细语的安慰了起来。 “阿依,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纪淑妃虽是心如死灰,可却并不想让身边的人太过担心。她弯下腰,亲手扶起了阿依,十分平静的淡然道,“将来,若是本宫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便代替本宫,回咱们黎族的十万大山去吧。到时候,你也好替本宫看看咱们的故乡啊。” 阿依听到这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更是潸然而下,泪流成河。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阿依情难自禁,握紧了纪淑妃的手,“娘娘您一直待阿依如同亲姐妹一般,阿依都是知道的。将来,若是娘娘您去了地府,阿依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阿依听说,黄泉凄苦,阿依怎么着,也要陪着您一起去走上一走的。如此一来,我们主仆二人,也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凄凉啊。” 纪淑妃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痛。 阿依她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如此这般的一心待我吗?也罢,既如此,将来,她便在黄泉路上等她一遭好了。 “阿依,你别哭了。你的心意,本宫都是知道的。”纪淑妃拍了拍阿依的后背,轻轻的将她搂在了怀中,一如多年以前,还在儿时的十万大山之中一般,安抚着对方。 黄泉路上,姐妹作伴,倒也不甚凄苦了。 主仆二人同时想到这里,不由相拥着,抱头痛哭了起来。 水幕外,看到这一幕的张婉,却是蹙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离开了京城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纪淑妃的身体,怎么就差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边挥手解散了眼前的水幕,一边却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不对,此事有些不对。当初在京城之事,她与太子朱佑樘成亲之后,曾无意之中推演过纪淑妃的命数----对方虽非是长命百岁之人,可也绝不会是早逝之相。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难道,是有人偷偷的修改了这位淑妃娘娘的青鸾命格吗? 是的,纪淑妃乃是青鸾命格,始终无法化为真凤。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又是一愣。是了,自己怎么把此事给忽略掉了呢?若是纪淑妃可以寿终正寝,作为下一届皇帝的生母,又如何不能化为真凤呢? 毕竟,丈夫朱佑樘却是真真正正确定无疑的真龙命格啊。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张婉有些想不明白,沉吟了片刻之后,却是掏出了怀中的蓍草,随意的往地上一抛…… 此时她全身灵力充沛,这一卦,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几息之后,张婉看着卦象上所显示的内容,却是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这位淑妃娘娘无法化鸾为凤?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可是,自己身为鬼谷一脉的天女,命格早就已经固定了,又如何还能去争这人家的真凤命格呢? 张婉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有人偷偷的改了自己的命格!是谁人,敢如此的大胆,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呢? 张婉摇了摇头,这世间怕是没有这样的人了。要知道,她本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了,若是强行修改她的命格,天大法子的反噬之下,修改她命运的那人,恐怕顷刻间,就要修为尽毁,化为飞灰湮灭吧。 可是,若是没有了旁人的话,那便只得是天道衍生了。可若是如此的话,那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可以顺应这天道呢? 张婉低下了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201章 诈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着一动不动的张婉,却是突然的叹了一叹。 看来,此事恐怕还得要落在自己的那位婆母,大明皇朝的淑妃娘娘身上了。 这位纪淑妃既然一心想着要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去看上一眼,若是自己不能及时的圆了她的这个心愿,她那本就有些油尽灯枯了一般的身体,怕是真的就要坚持不住了吧? 张婉起身,再次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叹。自己要不要出手呢? 可若是要自己出手圆了那纪淑妃的心愿,将来,对方便必定不会再回着京城的紫禁城之中了。 如此一来,这个淑妃娘娘便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那便是,唯有诈死这一个法子了。 此事到底要怎么操作呢?张婉有些为难。 自然了,以张婉的手段自然是可以轻易的完成此事。可奈何,那纪淑妃毕竟是太子朱佑樘的生母,张婉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和自己的丈夫太子朱佑樘商量一二的。 只是,二人短时间内已经回不到紫禁城了,可纪淑妃的身体却又等不了这么久了。想要处理此事,毕竟要尽快才行。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若是要告诉朱佑樘此事,又要怎么解释,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且不说此地离京城十分的遥远,只说那纪淑妃的心事本就是一桩隐秘之极的事情,她一个身在万里之外的儿媳妇,又是如此知道此事的呢? 张婉知道,这是一桩极为难办的事情,这其中,若是一个环节处理不好的话,就很可能会惹来了太子朱佑樘的怀疑。届时,若是因为此事而断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渐渐有了起色的夫妻情分的话,那就是一桩天大的麻烦了。 毕竟,她证道的情劫已经开始了,中途却是万万不能出现闪失的。 张婉默默的叹了一叹,低头沉吟了起来。 此事拖不得了,她到底要怎么与自己的丈夫开口,分说此事呢?若是暗示的话,朱佑樘身为一个男子,又是纪淑妃的亲生儿子,他怕想不到那一点上去。 可若是明说的话,先不说朱佑樘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只怕他就算是相信了,这面子之上,也会很是难以接受的吧。毕竟,他除了是纪淑妃的亲生儿子,亦是大明皇帝朱见深的儿子啊。 这父母双亲之间闹成了这样,他这个做儿子的,夹在在两个人之间,也很是为难的吧? 这么一想,张婉突然对自己的丈夫太子朱佑樘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来。自己的夫君虽然贵为这个皇朝的储君,在凡人之中,所谓是富贵之极了,可人谁能想到,身为太子殿下的他,也是要无可奈何的摊上了如此无奈的事情啊。 张婉起身,举起水壶为自己添了一盏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殿下已经很难了,可若是淑妃娘娘的事情不处理好的话,竟来,他怕是更是要伤心欲绝了。这长痛不如短痛,自己还是应该提前和他说个分明啊。至于,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就让太子殿下这个做儿子的自己来做主吧。 当下,张婉便决定,将此事开诚布公的告诉太子朱佑樘,至于他要怎么做,便由他一人决定好了。若是他不想纪淑妃离开皇宫,那她便逆天一次,大不了舍弃千年的修行,拼着被天道反噬的危险,改了对方的命格,也就是了。 可若是他想要成全自己的生母,那便更是好办了。自己抽空回一趟紫禁城,让纪淑妃假死之后,等她下葬之后,再将其偷偷的偷出陵墓之外,然后在改换一番对方的容颜后,才将她悄悄的送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也就是了。 具体怎么做,全看自己的太子夫君了。 张婉性子果断,既然拿定了注意,也就暂时的放下了此事。如今,当务之急,她却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处理了。 那便是,那只被她化为了继晓模样的小蚂蚁了。 如今,那只小蚂蚁已经化身为人超过了一十二个时辰了吧?她的法力也仅仅只能将其维持住十二个时辰的人身,时辰已到,小蚂蚁自然会被打回原形的。 这个时候,估计那之小蚂蚁已经变回了小蚂蚁的形状了吧。 想到这里,张婉不由笑了笑。那万喜若是突然发现身旁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没有了,会怎么样呢?是惊叹于对方神仙一般的手段呢?还是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呢? 可不管万喜如何,张婉却是要为那只小蚂蚁负责的。 对方既然帮了她这么一把,便是和他结下了一段因果。她若是不及时的处理好此事,待将来这身上的因果多了,怕是证道历劫之时,会心魔丛生,难以证道的。 张婉叹了叹,又悄悄的施展了一个千里眼的小法术,往护老将军的营帐里看了一眼,凝神听了几句,这才摇头笑了一笑。 那老将军那边议论事情的样子,怕是一时三刻之间,还是不会有个结果的。既如此,自己的那位太子夫君这一时半会的恐怕也是回不来营帐了。她自己一个人带在此处,也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就趁这个时间,去一趟关内,找到那个小蚂蚁,把那一段因果给了结了吧。 张婉点了点头,又在营帐之中仔细的布置了一番,这才掐了个瞬移的法术,悄悄的离开了大明军中的军营之中。 几息之后,她的身影凭空的出现在了关内百里之外的一处小树林之中。 张婉站在枯枝残叶之中,闭上了双眼,静心凝神的感受了起来。 很快,她便锁定了那只小蚂蚁的方向,缓缓的向一旁走了过去。 那只小蚂蚁果然够机灵,既然一直待在一颗大树之下,安安静静等着自己。 张婉笑了笑,缓缓的站定在了一颗大树之下,随意的伸出手指,那么轻轻的一点,大树之下,顿时出现了一个陌生孩童的身影来。 “仙子,你来了。”不过一两岁的小孩童,却装作大人的模样,给张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张婉见此,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只小蚂蚁,果然是一只很有意思的小蚂蚁啊。 第202章 一只小蚂蚁 自然了,此时站在张婉面前的这个懦懦可爱的小孩童,便自然是那只小蚂蚁的真身所变了。 小蚂蚁如此懂礼,张婉倒是有些意外。 看来,这只颇有悟性的小蚂蚁,在万喜的院子里,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啊。至少这为人处世房方面,倒不是一窍不通了。 “不用多礼了。”张婉笑了笑。眼前这只小蚂蚁的真身,倒也真是白白胖胖的,显得十分的可爱啊。 “小蚂蚁,这一次,你也算是帮了本座的大忙了,本座自然是要与你了结了这一段因果的。”张婉看着面前一脸幼稚的小孩童,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本座给你两个选择。你且听好了。” 张婉见小蚂蚁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第一,本座送你一份修炼的心法,你可以留在此处潜心修行,将来说不定还能有得到升天的那一天;这第二嘛,便是由本座出手,将你化为你如今的模样。可如此一来,你就需与本座立下主仆契约,之后便是要一直跟在本座的身旁,化作本座的神仆童子,惟本座之命是从。不过,待本座将来得证大道之后,便也自然会给你一场造化,再放你自由。” “小蚂蚁,你且不忙先着急着回答本座,可以先好好的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本座,你的选择。”张婉笑着说完,便轻轻后退了一步,侧身依靠在一旁的树干之上,眯起了眼来。 此事事关小蚂蚁的一生,她自然会他足够的时间,却思考清楚。毕竟,就小蚂蚁这思考的时间对她而言,亦不过是修真时间之中的片刻而已。她张婉,便是再急,也是等得的。 可对面的那只小蚂蚁,显然没有让她这个鬼谷天女多等。不顾几个呼吸的时间,小蚂蚁便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了她的面前,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响头。 “这位仙子,小的愿意做您的神仆,跟在大人您的身边,伺候大人您。”小蚂蚁很聪明,他知道若是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人间怕是修行上几百年,也是不能化形的吧?既然如此,他何不就做了这位看起来很有本事的神仙仙子的神仆呢? 如此一来,说不定将来自己还会得到一场大的造化呢?小蚂蚁没有犹豫,瞬间便放开了自己的神魂,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为他种下主仆的神魂契约。 张婉见此,却是没有立即动手,反而是笑了一笑。这只小蚂蚁,果然很有意思啊。 “小家伙,你可想好了,真的愿意放弃自由,选择后面的这一条道路?”张婉看着他,笑着问了起来。自己并非那等小气的人,若是这只小蚂蚁现在还想修改主意的话,她也不介意的。 可若是,一旦等她在对方的体内种下了灵魂契约,他若是在想反悔的话,只怕就是不成了。 故而,张婉在动手之前,这才特意的问了一问,再次确定了一下。 “主人,”这只小蚂蚁果真机灵,此时却已经改起了口来。“小的愿意生生世世追谁在主人您的身边,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的服侍您。”这几句话,却是他在万喜的院子里,听到某些人类是这样向万喜表达衷心所用的。 此时,却被这只聪明的小蚂蚁现学现用了起来。 张婉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好吧,”她站直了身体,看着小蚂蚁,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座便成全你好了。你且放松心神,待本座在你的体内,为你种下契约。” 言罢,只见张婉双手一动,快速的翻转了起来,不过几息的功夫,空气之中便快速的流动了起来,渐渐的在半空之中显现出了一个极淡又极其诡异的符号来。 而此时,张婉的动作,却又再次加快了几分,已经快到人的肉眼看不清的地步了。 而恰恰就在那个极其诡异的符号形成之时,本是万里无云的一片晴朗的天空之中,却又突然凭空响起了一个炸雷来;炸雷响起,张婉却是眉头也没有邹一下,反而低声念叨起了几句咒语,而后,手中的动作一闪,迅速的向着对面的那个小孩童点了过去…… 雷声过后,万里无云。 半空之中那个极淡又极其诡异的符号却随着张婉的那一指,快到的飞到了小孩童的额头之间,而后红光一闪,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 晌午十分,张婉一手牵着一个小不点,晃晃悠悠的往嘉峪关外的一处沙漠之中,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从远处看去,张婉的动作明明是十分的惬意缓慢,可若是近看的话,你就会发现,她明明只走了一步,身形却已经在了数之丈之外了。 这便是极为高明的缩地成寸之术了。被她牵着手的小蚂蚁看到这里,不由暗暗的睁大了双眼。 自己这位主子,可真是有本事啊。竟然连这传说之中的如此高明的法术,也这样轻易的的交给了自己吗? 主子待自己可真好啊,这才第一天,竟然就交给了自己如此厉害的术法。小蚂蚁的心中顿时就对张婉,更加的尊敬了几分起来。 黄沙之中,白衣飞舞。 就这样,小蚂蚁一边吃惊的看着,一边默默的用心学了起来。 片刻之后,张婉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淡的看向了她一旁这只新收的小蚂蚁来。“小蚂蚁,你可记住了。” 张婉的性子里有着一种天然的懒散。方才就在小蚂蚁请她赐名之时,她骨子里的那种懒散便已经发作了。故而,她想也没想,就将小蚂蚁作为了这只小蚂蚁的名字。 小蚂蚁的真身本就是一只小蚂蚁,闻言,自然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便一口给答应了下来。 于是,便是因为张婉的这一个懒散,小蚂蚁便叫做了小蚂蚁。 此时,小蚂蚁见主子问话,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诺诺道,“主子,小蚂蚁记住了。” “很好。”张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只小蚂蚁果然有悟性,这缩地成寸的法术,她不过是施展了半个时辰,这个小不点便已经学会了吗? 这只当初被她顺手一指的小蚂蚁,竟然如此的有悟性吗? 张婉点了点,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很好,那她便考一考他吧。 第203章 带了个人 张婉看着面前的小蚂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若这个小不点果真悟性惊人的话,她并不介意再多交一些修行之法给这个小家伙的。毕竟,她的师门鬼谷一脉已经飞升到了小灵界之中,而自己的身边,将来也的确需要有人为自己打理一些俗事的。 虽然,她在宫中有了刘家的后人,可毕竟她已经闭关万载,而那刘家之人,也是隔了万年,数百代的后人了。谁知道,如今的刘家人,还是不是真心的想要奉她为主呢? 人心隔肚皮,不是她张婉要把别人想得很坏。只是,如今到底是已经过了万年了啊。这一万年来,足够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个好几次了。 世事难料,如今的她,也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了。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方才才会心头偶然一动,就起了收下这只小蚂蚁做自己神仆的念头。否则,如今的她,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张婉自然会尽力的栽培这只目前看起来,还是颇有悟性的小蚂蚁了。 “小家伙,”张婉松开了小蚂蚁的手,弯腰笑眯眯的说道,“如今,你便给本座演示一道吧。” 说完,张婉便站直了身体,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有些紧张的小蚂蚁,眼待鼓励的点了点头。“小蚂蚁,去吧。” 小蚂蚁见此,先是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才冲着张婉缅甸而忐忑的一笑,最后运起了全身那丁点的灵气,颤颤巍巍的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之后,小蚂蚁却只离开了原地一尺之遥。 见此,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的小蚂蚁,不由有些沮丧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刚才,自己的心法口诀明明是没有念错的。可自己怎么就还是留在了原地了呢?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原地一步之遥,可这点距离,看在这只小蚂蚁的眼里,却是会留在原地是一个意思了。 因为这样的距离,分明就是没有起到缩地成寸的效用嘛。小蚂蚁默默的一叹,双眼一红,差点就要哭了起来。 他这样的笨,大人会不会嫌弃了自己呢?小蚂蚁很是忐忑不安,抬头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张婉。 大人,您可千万不要不要小人啊。小人会更加努力的学习的。 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 “小不点,你过来,”她冲着有些沮丧的小蚂蚁招了招手,微笑道。“方才,你做的很好。” 很好?怎么会很好呢?小蚂蚁突然怔怔的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过来。 主人这么说,不是在安慰自己吗?可自己明明没有像主人一般,一步就跨出数十丈的距离啊。这样的话,也能叫做很好吗? 主人这么说,会不会是在说反话呢?一想到这里,小蚂蚁更是紧张了起来。“主人,我……小人我……” “小蚂蚁,”张婉却是笑着,打断了小家伙的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温和的说道,“方才,你的确做的很好。本座这么说不是为了安慰你,本座也从来不会安慰人。本座之所以说你做得很好,乃是因为,你的确已经是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法术。” 使出了这个法术?小蚂蚁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 可是,自己方才那一步迈出的距离,明明就没有很远啊?他不明白张婉大人为何会这样说呢? 小蚂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十分不解的摇了摇头。 张婉拍了拍他的额头,温和是笑了笑,而后才正色解释道。“小蚂蚁,你可知道,任何术法的效果,都和施法之人本身的法力有关。否则,为何有些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法术在某些大人物的手中,却是效果惊人呢?便正是因为这个道理了。方才,那踏出的那一步,虽然只有一尺的距离,便是因为你本身的灵力十分的有限,故而便只能施展出这般的效果了。其实,以本座看来,方才的那一步,其实也已经是有些效果了。否则,以你这样的小胳膊小腿的模样,这一步能踏出半尺来远,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说完,张婉又拍了拍小蚂蚁的脑袋,这才笑着站了起来。 “所以啊,小不点,”她牵着他的手,缓缓的想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将来,你不能只是光顾着学这些术法口诀了,还是要努力的修炼,积累自己的灵气啊。否则。哪怕本座交给你再多的术法,你也是无法使出的哦。” 小蚂蚁听到这里,心中恍惚一动,似糊涂又似明白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以后,小人都听大人您的安排。” 显然,这小家伙这一番讨好卖乖的话,很是博得了张婉的好感。 这只小蚂蚁,果然不错,不错啊。 眼看大明数万大军的营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张婉这才摇了摇头,换了一副青衣小厮的容貌,牵着小蚂蚁这个小不点,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大军的营帐之中。 小蚂蚁骤然见到这煞气冲天的大军营帐,很是紧张的缩了缩脖子,吞了吞口水。如今,他虽然某张婉点化,为何了人形。可说到底,他到底也是妖物化身,有如何能经受得起这军队的煞气冲天呢? “主人,小蚂蚁有些怕。”他迈开自己的小短腿,努力的往张婉的身旁凑了凑。 这样的害怕,乃是从身体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是血脉之上的碾压,小蚂蚁哪怕化为了人形,也是从心底感到害怕的。 张婉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冲着小家伙的额间轻轻的点了一点…… 一道温和的白光一闪而过,没入了小家伙的身体之内。 小蚂蚁瞬间便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莫名的压抑之感,突然之间,便已经是消失不见了。 “多谢主人。”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回事,于是小嘴一甜,很是讨好一般的冲着张婉,笑了一笑。 张婉低头,看着如同小狗一般讨主人欢心的小蚂蚁,不由也是笑了一笑。 “走吧。我待你去见一个人。”张婉拉着小蚂蚁的小手,缓缓的走向了军营之中。 第204章,哪来的孩子 中军大帐之内,朱佑樘看着掀门而入的张婉,顿时就是眼神一亮。 “婉儿,你回来了?”天知道,就在方才,他回到大帐之中,却因为没有看到妻子婉儿的身形时。在那一刻,他的心,是有多么的慌张! 如今妻子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朱佑樘的一颗心也算是落回了嗓子眼下了。 “殿下,我回来了。”张婉怔了一怔,而后才颔首行了一礼,却又笑着说道,“殿下,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小蚂蚁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丈夫的,因为,她已经打算好了,这个小蚂蚁是要带在身边的。故而,将来怕是回宫,小蚂蚁也是跟在自己的身边的。 婉儿带了人回来,带的又是什么人?朱佑樘闻言,明显一愣。 “便是这个小家伙了。”张婉笑了笑,这才从身后牵出了一个只有五六岁一般大小的旁娃娃来。 朱佑樘突然见到一个身穿红肚兜的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也是不由一愣。 这个孩子,倒是可爱。可是,婉儿她又是从何处带回来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婉儿,这是谁家的孩子?”朱佑樘半蹲下身,摸了摸小蚂蚁的额头,很是和蔼的笑了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蚂蚁没有立即回话,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张婉,见自家大人点头之后,这才乖巧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糯糯道,“大人你好,我叫小蚂蚁。我是我家大人的……” “咳咳……”张婉握拳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阻止了小蚂蚁后面的话。 她这咳嗽,一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是同时抬头看了过来,俱是一脸不解的神色。 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大人她不想自己告诉这个男人自己和大人的关系吗?一是时间,小蚂蚁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清楚张婉和这人的关系。 而朱佑樘见妻子张婉阻止了眼前这个小不点的话,心中也是一愣。婉了她是怎么了?难道,这个孩子的身份有些特别不成?她不想这个孩子说话,到底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呢?还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呢? 朱佑樘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又七上八下了起来。他亦知道,以婉儿的身份和本事,和自己这个凡世之间的太子殿下,恐怕是相差了一个天地这么远的。 自然,婉儿是高高在上的天,而自己却是落入凡尘地。毕竟,在传说之中,那些神仙之人,看他们这些凡人,不就是蝼蚁一般的低贱吗?如今,自己有幸能娶到婉儿为妻子,就应该已经很是感到满足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肖想太多的。 可是,不管他怎么在心中安慰自己,可是只要一想到妻子张婉很可能有事情瞒着自己,朱佑樘便觉得心中有一股难言的失落。 也许,正如婉儿的大师兄所言,如自己这般的凡人,恐怕是配不上妻子的吧? 朱佑樘眼中的失落,虽然是一闪而过,快得惊人,可到底还是被张婉给察觉到了。 她亦知道,自从自己在丈夫朱佑樘的面前表现出了那诸般的神仙手段之后,丈夫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一些隐隐的不安和心结了。 其实,张婉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丈夫的,只是自己的身份也太过吓人了一些。她委实是有些担心,若是将事情全盘托出的话,恐怕会吓到自己的这位太子小夫君了。 况且,她刚才之所以咳嗽着打算小蚂蚁的话,也不是想要瞒着丈夫朱佑樘什么,而是她觉得此事不该由小蚂蚁来告诉丈夫。毕竟,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她多收了一个神仆的事情,还是由自己开口比较恰当吧。 再说了,她也真的很担心,若是小蚂蚁直接道出了此事,恐怕会吓到自己的丈夫吧。 张婉这么一想着,便又斟酌了一番,借着又细细的思考了一番,最后才无奈一叹,打算还是实话实说吧。 她性子向来利落,也委实是做不出那等拖泥带水的形容来。 这么一想,张婉也就释然了。 “殿下,”她伸手拉过小不点小蚂蚁的小蚂蚁的手,浅浅一笑道,“这不是谁家的孩子,而是我在路上偶然遇到的一只小蚂蚁。” 小蚂蚁?朱佑樘愣了愣,他回想起方才这个小不点的自我介绍来“大人,你好,我叫小蚂蚁。”不由笑了起来,也许,妻子这样说,便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的自称啊? 张婉见此,也是略微的怔了一怔。她知道,丈夫朱佑樘此时的表情,怕是误会了些什么吧? 只是,这倒是一个比较美妙的误会了。既然这个误会如此的美妙,那她要不要解释一下呢?这不解释吧,将来若是丈夫得知了真相,心里恐怕又会多想了吧。可若是解释的话,丈夫知道了面前的这只小蚂蚁真是一只小蚂蚁的话,又会不会被吓到呢? 张婉只考虑了数息的时间,便果断的放弃了。 管她的呢,待将来再说吧。总之,自己已经如实的解释过小蚂蚁的来历了,而看样子,如今的丈夫也算是认可了小蚂蚁的身份吧。 这么一想,张婉暗暗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小蚂蚁因为与我有一场因果,我便带着他在身边一些年,也好了解了这一段因果。” 朱佑樘虽然听不明白什么因啊什么果啊的,可却是听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妻子张婉想要带着这个孩子,一直留在他们的身边。 这么一来,朱佑樘难免就会多想了。 婉儿她留一个孩子在身边,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她喜欢孩子吗?若是她喜欢的,其实他们是可以生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啊。朱佑樘有些不解,突然又想到新婚第二日妻子张婉告诉自己的话,瞬间又了然的点了点头。 是了,妻子很喜欢孩子,可却又因为功法的原因,不能和自己圆房,所以,便只能捡一个孩子回来抚养吧。 这么一想,朱佑樘顿时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婉儿,你若喜欢,尽管留在这孩子在身边就是了,本宫没有意见的。” 其实,他也很想和婉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第205章 一桩事 张婉见丈夫朱佑樘开口说了此话,心中虽然是欣喜的,表面上却也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她转身回头冲着小蚂蚁挥了挥手,待小蚂蚁离开之后才看着自己的丈夫,暗暗的解释了一句,“殿下,我之所以留小蚂蚁在身边,又特意带他来见你,便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普通人。” 将来,自己不在丈夫身边的时候,小蚂蚁若是所学有成的话,也可以代替自己保护丈夫一二了。 毕竟,大师兄和清月师姐都能重现这个灵气稀薄的人间了,那其他的修真者呢?张婉不敢大意。 只是,小蚂蚁的身份,她到底是不好明着说出来,便也只好这样淡淡的点一句了。丈夫朱佑樘一向聪慧,想来,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婉儿,我明白的。”朱佑樘虽是明白,可到底还是想歪了一些。 妻子张婉本事过人,能让她带在身边的孩子,想来也不会简单的吧。只是……想到方才胡老将军和马文升所提之事,朱佑樘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罢了,此事还是过些日子返京之后,再和妻子慢慢的商量吧。 “殿下,我……”张婉抬头,微微一笑。 “婉儿,我……”朱佑樘回眸,深情凝视。 二人同时开口之间,空气之中却是迸发出了一丝丝的情愫,缠绕在二人之间。 张婉想了想,心中一甜,便微微的别过了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来。“殿下,还是你先说吧。”纪淑妃的事情,虽然也很是着急,可毕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功夫。 想来,丈夫此时开口,要说的定然是边关前线的战事吧。既然如此,还是让丈夫先开口吧,毕竟,前线的战事要紧一些啊。 想到了这场战争,张婉又是深深的一叹。 说起来,大明皇朝和吐鲁番汗国之所以会有此一战,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了。 这一桩因果由来已久,若自己不能平息这一场干戈的话,将来,在战争之中屈死的那些亡魂,恐怕或多或少也会算在自己的头上吧。毕竟,若不是为了自己,清月师姐和大师兄也不会初次下次了。 想到这里,张婉心中的甜蜜,稍稍的就被冲淡了一些。 罢了,还是要尽快的处理完这场战事啊。 “婉儿,”朱佑樘见妻子娇媚的小女儿模样,本是想与她说说何时要一个孩子的事情。可来和他刚准备开口,便见妻子的神色一淡,到了嘴边的儿女情长也只能是暂时放下了。“胡老将军他们已经在两个时辰之前出发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傍晚,便可以拿下红山堡一地了。到时候……”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满腔的情意,悠悠一转,再开口时却是放下了儿女情长,谈起了家国大事来。 张婉一边仔细的听着丈夫的话,一边迅速的分析起了此时的战事来。 如今,若大师兄那边果真没有任何防备的话,此次战事恐怕很快就会见分晓了吧。 毕竟,吐鲁番人此次虽是提前准备又来势汹汹。可毕竟据她所知,吐鲁番汗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藩国而已,以对方的国力,恐怕是难以打一场消耗持久的战役的。 而大明就不一样了。以大明的国力,此次战役,却也是能拖得起的。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就算没有自己的出手,大明也毕竟取得此次战事的胜利。 张婉想到这里,思绪更是飞快的转悠了起来。 如今,只要胡老将军一行人在红山堡取得了胜利,那吐鲁番人一点看不到快速取胜的希望,恐怕自己就会退兵的吧。而大师兄和清月师姐虽在对方国中地位超然,可若是不实用那些仙家的手段的话,怕是无法左右这场战事了。 既然如此,自己倒是不用操心战事之上的事情了。如今,便是想法子告诉殿下,淑妃娘娘的事情吧。 毕竟,以她今早所见,那位淑妃娘娘的身体,似乎真的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张婉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叹,而后才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婉儿,你怎么了?”朱佑樘说道一般,不由停了下来。妻子此时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啊。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呢?莫非,婉儿她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可以婉儿的神仙手段,这凡尘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为难到妻子的吗? 朱佑樘的心中只觉得一紧,似乎有些忐忑了起来。 “殿下,”张婉看着他,微微的停了一停,又在心中仔细的斟酌了一番,这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说道,“最近这些时日,您可有和宫中的淑妃娘娘,通过书信吗?” 殿下毕竟是淑妃的亲生儿子,也不知道那位紫禁城中的淑妃娘娘有没有和自己的儿子透露过什么口风呢?张婉不太确定,自小就是孤儿的她,不是很了解人家的母子之间,到底是个怎样的相处情况。 母妃?朱佑樘听到这里,却是皱了皱眉头。 这好端端的,婉儿怎么突然提起母妃来了呢?莫非,是婉儿离宫之前,母妃对她说过些什么吗? 朱佑樘这么一犹豫,见妻子张婉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紧张,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并不曾。”事实上,他来到边关哈密一地后,日夜都在忧心前方的战事,的确不曾写过一封书信回宫。 而母妃她……?想到自己的生母纪淑妃那样的性子,朱佑樘不由摇了摇头,以母妃的性子,怕也是不会主动写信给自己的吧。 毕竟,在宫中之时,她便故作冷漠,时时的避开自己;如今,自己又是代替父皇御驾亲征,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母妃更是不会给自己写信的吧。 想到自己的生母纪淑妃,朱佑樘的眼中,也是一淡。 母妃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待将来自己一登大统之后,一定会好好的孝顺母妃,尽一尽为人儿子的本分。 张婉见此,却是心中一顿。 虽然,她早就想过纪淑妃不会联系自己的丈夫朱佑樘,可此时见丈夫亲口承认了此事,却也不免心中一紧。 这一对母子二人,也委实在那紫禁城之中,活得太辛苦了一些。 “殿下,”这么一想,张婉的心中,顿时更加心疼起了自己的夫君来。“有桩事情,婉儿怕是不能瞒着您了。” 第206章 你来定 尽管张婉很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可纪淑妃的事情,张婉还是决定告诉丈夫。这一切,就让丈夫自己来选择吧。 “婉儿,什么事情?”朱佑樘见妻子似乎有些神情凝重,开口的语气不自然的也带上了几分的紧张和忐忑。“可是母妃哪里,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朱佑樘的心中有一股隐隐的不安。婉儿先是提起母妃,如今又是这般的神情慎重。莫非,真是宫中的母妃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是,按道理而言,此时母妃在后宫之中,是应该不会出任何的问题啊。毕竟,自己还领军在前线作战呢。如此一来,哪怕是为了天下着想,为了皇家的脸面着想,父皇也会在后宫之中看护着母妃一些啊。 虽然那万贵妃很得父皇的宠爱,可父皇历来在国事之上,也不算是太过的糊涂。更何况,如今国难当前,就算是父皇想要糊涂,朝中的那些文武大臣们,恐怕也是不会让父皇糊涂的吧。 毕竟,如今举国之事,这第一要紧的一桩事情,便是哈密的战事了啊。母妃一定不会在宫中出事的。朱佑樘十分的深信这一点。 否则,若在连自己这个皇太子的生母都在后宫之中被人欺负了去,此事若是传了出来,岂不是要让边关的十数万将士寒心吗? 这么一想,朱佑樘的心中又隐隐的好受了一些。 “殿下,”张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见丈夫朱佑樘的神情似乎是平静了一些,这才斟酌着说道,“殿下,你也知道,婉儿是有一些出乎常人的本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丈夫朱佑樘的神情,此时她见丈夫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这几日,婉儿心血来潮的看了看淑妃娘娘的命相,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朱佑樘见此事果真和自己的生母有了关系,不由紧张的接过了话头。 他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婉儿,母妃的事情,你不必相瞒与我,我身为人子,是一定要知道的。” 他亦知道,母妃为了自己,有什么苦都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不肯告诉自己的。可如今,自己已经长达了,也成亲了,也是该承担一个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了。 “殿下,”张婉见此,只好狠了狠心,咬了下下唇,抿嘴一叹道,“淑妃娘娘的身体不大好了。” 什么,母妃身体有恙!朱佑樘一听,十分的紧张。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手,神情焦灼道,“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本宫说个清楚。” 母妃的身体怎么会不好的呢?明明在他出宫之前,母妃的身体还是好好的啊。 “殿下,你先冷静一些。”张婉叹了一叹,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直到朱佑樘的目光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才开口说道。“殿下,其实你也应该想到的,淑妃娘娘早些年间吃了不少的苦,后来虽是日子渐渐的好过了起来,可到底也是伤了根本了。” 张婉见朱佑樘点了点头,一叹之后,才狠心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母妃的身体本就不大好了,之前,却是为了不让殿下你操心,怕是也有些故意瞒着殿下的意思了。如今,殿下你出征边关,娘娘她身为你的生母,自然是愈发的担心了。这样一来,娘娘的身体就更加的虚弱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朱佑樘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了。原来,母妃她便是为了自己,才熬坏了她的身体吗?自己真是大大的不孝啊。 “殿下,你可知道,淑妃娘娘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是有一个心愿的。”张婉说道这里,见丈夫似乎有些怔怔的模样,这才一叹之后,缓缓开口道,“殿下,婉儿也是无意之中得知的,其实,这些年来,淑妃娘娘一直都十分的思念自己的故乡。如今,她身体每况愈下,又担心殿下您在前线的安慰,又思念自己的故乡,如此一来,她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油尽灯枯!怎么会这样! 朱佑樘闻言,不由怔怔的后退了一步。 不,母妃不会有事的!自己还未凯旋而归,母妃怎么会有事呢?他不相信! “婉儿,”朱佑樘抬头,看着面前和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妻子,眼中露出了一丝期盼的光彩来。“婉儿,”他上前两步,重新握住了妻子的双手,隐隐发力道,“婉儿,我知道你本事过人,你一定有法子可以救母妃的,是不是?” 若婉儿没有法子的话,此时就不会这般的与自己开口了。朱佑樘知道,若是母妃真的没有救了,这个时候,妻子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劝自己回京城去见母亲最后一面的。 “不错,殿下。”张婉听到这里,心中总算的暂时的放下了一口气了。还好,丈夫此时还能想到这里,表明他虽然是难过,可到底还是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 “殿下,”这一次,张婉不待朱佑樘开口,便不急不缓的说了起来,“殿下,实不相瞒,我曾经为淑妃娘娘推演过命格,以娘娘的命苦,此生是注定变不了真凤的。故而,若是娘娘若是想要寿终正寝的话,恐怕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婉儿你但说无妨。”朱佑樘心中虽然很是紧张,可到底还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做了十年的太子,被谢太傅等人悉心的教导了十年,在此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比同龄的少年人,稳重了不少。 “殿下,”张婉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想要让淑妃娘娘有求生的意识继续活下去,那便只能送娘娘会故乡的黎族十万大山了。只要回了黎族,娘娘心中才可能重新有生存的活力。” 回黎族!朱佑樘闻言,顿时就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只是,母妃她身为皇帝嫔妃,又怎么可能随意的回乡呢?这根本就办不到的啊,这大明开国以来,从来未曾有过妃嫔回乡省亲的例子。更何况,如今母妃她身为淑妃,更是自己这个皇太子的生母,又怎么可能随意离开皇宫呢?除非是……! 朱佑樘眼皮一跳,心中不由一紧。 婉儿她,是那个意思吗? 第207章 我也担心你 朱佑樘知道,若是母妃想要在此时就回到自己的故乡----那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那恐怕也只有死遁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是,母妃她到底是朝廷的淑妃啊。旁人死遁了,还能有母子相见的一天,可若是母妃的话,以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份,母妃她这一去,恐怕就是真真正正的生离死别了。 届时,皇室是不会再认这个儿媳妇了,而自己,身为大明的太子,将来的国君,为了皇家的脸面着想,也是万万不能再认自己的生母了。 到底该怎么选择呢?朱佑樘的心中,很是难受。如今,他终于知道方才婉儿为何会是如此一副难言的模样了。 “婉儿,”他拉着妻子的手,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斟酌了几番,这才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难道,真的不能再等一等吗?”至少,要等到自己凯旋而归,去见母妃的最后一面吧。 否则,若是母妃就这样离开,那自己岂不是连生母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吗?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一个大大的不孝之子!若是如此的话,他将来又何谈以孝治天下呢? 朱佑樘很纠结,很痛苦。可他也知道,妻子张婉既然对自己说出了此事,恐怕母妃那里,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殿下,”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此事若是能再拖上一拖,她又何必挑在这个迫在眉睫的时候告诉自己的丈夫呢。她看着朱佑樘,目光格外的平静,似乎平静到了能安稳人心的地步。“你应该也猜到了,在淑妃娘娘的心中,已经存了死意了,怕是拖不得了。” 若是还能缓上一缓,她又如何忍心在大战来临之前,告诉丈夫此事呢? 朱佑樘听了妻子张婉的回答,心中果然又是一冷。他微微松开了妻子的手,仔细的回想起了离宫之前,和母妃的那次相处来。 那一次,母妃的一举一动,的确是有些奇怪。当时,他自以为母妃是在担心自己出征边关一事,故而有些神色不同;可如今回想起来,母妃那时的神色,分明是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了啊。 朱佑樘想到这里,心中又想起了母妃临行之前的那一番话来。“樘儿,你若想去边关,便尽管去吧。不用担心,母妃在宫中会好好的,哪怕是为了你,母妃也会好好的。樘儿,边关之行,很是危险,可你放心,母妃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护着我的樘儿的……” 这么一回想,此时的朱佑樘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母妃之前一直不曾告诉自己此事,又如此痛苦的答应让自己出征哈密,恐怕还打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吧。 那就是,若是自己一旦在前线失利,母妃恐怕立刻就会自绝性命吧?到时候,孝义当先,无论如何,自己也会赶回京城守孝的。如此一来,哪怕将来就算是边关战败,自己这个太子殿下也可以从中脱身,半点也不沾染上战败的责任了。 想到这里,朱佑樘只觉得心中一痛。 母妃她,竟然已经为自己做到了这一步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自己这个身为儿子的,又为自己的母亲,做了一些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做,这十多年来,自从离开冷宫之后,自己甚至在人前,都没有给过母妃一个亲昵的笑脸。 想到这里,朱佑樘更是痛苦万分了。 “殿下,”张婉见丈夫朱佑樘如此的痛苦,心中也是深深的一叹。她虽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这般的痛苦,可是,丈夫眼里的痛苦也让她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心中,是有如何的难过。她反握住丈夫的手,轻轻的安慰起了他,“殿下,你不用如此的难过。就算是现在将淑妃娘娘送回了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将来,你们也还是可以想见的啊。” 只要有自己在,想要让这母子二人见一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此一来,到底是不能如同之前一般,日日的见着了。 “婉儿,”妻子张婉的话,对朱佑樘而言,无疑是严寒的冬天里那唯一的一抹新绿了。此事的,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了点点的希望,“婉儿,真的,可以吗?”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目不转睛,专注异常。 “自然是了。”张婉看着他目光灼灼却又格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却是觉得十分的难受。这个做了大明皇太子的男人啊,原来,在他的心中,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吗? “殿下,你放心。若是你下了决定,婉儿一定会帮您的。”张婉握着丈夫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他,“不过,此事却是要快一些了。” 张婉说道这里,又犹豫了瞬间,这才斟酌的说道,“殿下,你若是是放心得过婉儿的话,我可以今晚就回京安排一切,应该能带淑妃娘娘来边关一地,和殿下你再见一面的。” 这四周虽有数万的大军,可说到底这里毕竟不是在宫里,总是要方便一些。况且,若是能让丈夫和纪淑妃母子二人在这里相见的话,恐怕也会容易一些。 毕竟,哪怕就是连胡老将军也不一定能认出纪淑妃来的吧。不过,那个马文升毕竟是锦衣卫的人,他应该是见过纪淑妃的。 可是,那个马文升不说丈夫朱佑樘的人吗?若是丈夫能搞定此人,那将纪淑妃接到边关来住一阵子,倒也不算是不可行的事情。 这么一想,张婉越来越觉得此事可行了。 可朱佑樘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婉儿,真的可以吗?”从紫禁城到哈密一地,何止千里?婉儿虽是本事过人,可若是要让她带着母妃一起来边关,可还妥当? 若是中途出了半点的意外?那……!朱佑樘简直不敢相信。这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一个是自己最心爱的妻子。若是两个人同时出了意外,他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呢? 朱佑樘很担心,张婉却丝毫不把此事放在眼里。 如今,已经开了两层封印的她,自诩已经是在天地之间,无敌的存在了。 “殿下,你且放心,有我在,必定不会让淑妃娘娘出事的。”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很是自信的笑了一笑。 “婉儿,此事就拜托给您了,你一定要,小心保重一些。”朱佑樘看着她,眼里闪过难以言及的关心。 婉儿,不止是母妃,你也要小心一些啊。我,也很担心你。 第208章 分别 朱佑樘的确是很关心自己的母妃。可是,对妻子张婉,他亦是同样的关心。 此刻,他知道了生母纪淑妃的情况,心中却妻子的依恋却是更甚了起来。 他知道,从今以后,没有了母妃的陪伴,在那个紫禁城之中,和自己最亲的人,便只剩下妻子张婉了。 此时,眼见妻子马上就要回宫,朱佑樘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一把搂住了妻子,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婉儿,”朱佑樘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妻子,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她的一头秀发之中,喃喃低语道,“一路小心,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和母妃,平安归来。 骤然落入了一个男人炙热的怀抱,张婉不由浑身一僵。男子温热的气息,不过瞬间便弥漫过了她的鼻腔,快速的注入了她的心中。 怎么会这样呢?这并非是丈夫第一次拥抱自己,可是这一次,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那样的波动,和过往一万多年以来的,明显的不同。 似乎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几分紧张,几分甜蜜,几分无措,和几分的心慌意乱。 张婉听着丈夫的低语声,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中一甜。 也许,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吧。丈夫那明显加快的心跳,不正和自己一样吗?也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夫妻之情吗? “婉儿,”朱佑樘搂着自己的妻子,温香暖玉在怀,可他的心中反而不平静了起来。“母妃的性子有些倔强,若是她不肯离开的话,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你便用强上一些手段,也是无妨的。” 虽然,他也很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生母,可母亲的陪伴和母亲的性命相比较起来,显然是后者比较重要的。 只要母亲能平安到老,他宁愿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生母。朱佑樘狠了狠心,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张婉完全感受到了丈夫对于纪淑妃的那种孺慕之情。也许,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吧。 “殿下,婉儿明白的。”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学着对方的样子,很是生涩的拍了拍丈夫的后背,然后才紧紧的搂着了朱佑樘的腰间,用自己的气息无声的安慰着他,“你放心,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日,我便会带着淑妃娘娘来边关,与您汇合的。” 虽然,以她如今的本事,回一趟京城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可纪淑妃作为当朝太子的生母,皇帝颇为看重的淑妃娘娘,肯定不是可以随便一死的。想要妥当的安排好此事,定然是要破费一番周折的。 张婉能想到的事情,从小就在皇宫大院内长大的朱佑樘,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婉儿,此事倒也不用如此的着急。宫中之事,你尽可以多听听母妃的安排。”朱佑樘搂着自己的妻子,心神亦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如今,宫中的形势,怕是十分的复杂。母妃她,可能也有自己的顾虑,你我作为晚辈……” 张婉听到这里,却是轻笑了起来。 “殿下,婉儿都知道的。”她笑着出声打算了丈夫朱佑樘的话,温柔从容道,“殿下,你放心,婉儿既然是你的妻子,便也是淑妃娘娘的晚辈。作为晚辈,婉儿必定会遵从娘娘的意愿。殿下,您放心,婉儿是不会硬来的。” 她知道,方才丈夫之所以那般的说,是担心以自己的本事,恐怕不会顾着纪淑妃的心意吧。 只是,自己既然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朱佑樘听到这里,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婉儿一向是聪慧过人,善解人意的。方才,自己情急之下的那番话,怕是要伤婉儿的心了吧。只是,之前在紫禁城时,婉儿和母妃她一直不亲近,自己有些担心之下,这才说出了方才的那些话来。 “婉儿,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母妃她,格外的固执罢了。”他抬起头,看着妻子的那一双出尘灵动的大眼,语气格外的真诚,“方才,是为夫说错了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张婉淡笑着摇了摇头,她迎上丈夫那有些抱歉的视线,神情格外的温柔,“殿下,我都明白的。我张婉并非那样小气的女子,也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女子。你放心,我不会介意这些的。” 她张婉既然做了他朱佑樘的妻子,那么,对他的生母,她自然也会恪尽一个儿媳妇的职责,好好的和丈夫一起,孝顺他的母亲的。 她历的是情劫,这母子之情,同样是情啊。 张婉笑着松开了手,在丈夫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暗自掐了一个法决,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原地。 “婉儿,”却正在此时,朱佑樘却又出声唤住了她。“你且等等。” 等什么?张婉一愣,已经渐渐虚化的身影,又慢慢的重新凝结了出来。 “殿下,怎么了?”她抬眼看着他,分外的不解。难道,自己的这位太子夫君,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吩咐自己吗? “婉儿,”朱佑樘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怀中逃出了一个香囊,递到了妻子张婉的手中,凝声说道,“婉儿,你带着这个回宫吧。我知道,你此次回宫,肯定是不能表露原来的身份的,如此一来,想要取信于母妃,怕也是不容易的。所以,我想到了这个香囊。到时候,你见了母妃,只管拿出这个香囊出来,母妃自然就会相信你的身份了。” 这个香囊还在自己在冷宫之时,母妃亲自为自己所做的。如今,若是婉了拿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香囊出现,母妃她一定不会怀疑婉儿的身份了吧? 想到冷宫之中的那一段童年岁月,朱佑樘很是仔细的将有些乏黄磨白了边香囊塞到了妻子的手中,眼中更是柔情一片。“婉儿,这个香囊乃是当初母妃亲手所做,里面还有母妃的一丝秀发。你带着它,便足以摆明身份了。” 说完,朱佑樘望着妻子的双眼之中,更是如墨一片,深情款款。 第209章 回宫 朱佑樘知道,以母妃纪淑妃的谨慎性子,定然是不会轻易的相信旁人的。更何况,母妃炸死之事本就是事关重大,干系非凡。 故而,以母妃那般性子的人,若是妻子张婉不能表明身份的话,她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只是,以如今这样的情况,妻子哪怕是本领过人,又怎么可能以原本的身份回宫呢?可若是妻子不再是太子妃,母妃她,又怎么会相信妻子呢? 于是,朱佑樘这才想到了让妻子携带自己的信物回宫一事。 如此一来,婉儿不用表明自己的身份,也能取信于母妃了吧。再说了,这样的话,妻子在后宫之中,也能安全上几分吧。他可没有忘记,如今父皇的后宫之中,可还有万贵妃那人,时时刻刻都在紧紧的盯着母妃宫中的动静呢。 张婉见此,心中顿时一软。 其实,她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纪淑妃相信自己的身份的。可是,丈夫朱佑樘如此的细心贴心,却也让她感到了万分的温馨和感动。 还好,这一次自己要历经情劫的这个男人,值得自己一心相待。 “好。”张婉接过了丈夫的香囊,放到了自己的怀中,“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不负所望,将淑妃娘娘尽快的接到此地来,与您团聚的。” “婉儿,”朱佑樘忍不住,又将妻子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拥抱了一番。闭上双眼道,“一路小心,千万珍重。” “殿下,”张婉回抱着自己的丈夫,将头靠在了他的怀中,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温柔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的带着淑妃娘娘来边关的。” 说完,张婉又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暗自掐了一个瞬移的法决,身形缓缓的消失在了丈夫的怀中。 朱佑樘抱着自己的妻子,突然觉得怀中一空。 他怔怔的睁开双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四周,心情亦是十分的复杂。 今生,他朱佑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 京城,皇宫。 承乾宫中,纪淑妃看着摆在面前的数道膳食,有些悻悻的摆了摆手,无力道,“都撤下去吧,本宫没有胃口。” 既然,今日皇帝去了慈宁宫给周太后请安,不来她这里了,她自然也就没心情吃什么饭了。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皇帝来她这里共同进膳,她基本是不怎么动筷子的。 她心中自知自己的情况,又已经早就存了死意,自然是没有心情再吃什么东西了。 大宫女阿依见此,却是摆手制止了欲要上前来收拾的宫女。 “娘娘,”她双眼一红,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的劝道,“您多少也吃一些吧。今天早上你就没吃什么东西,若是这午饭也不迟,可怎么受得了啊。俗话说,这人是铁,饭是钢……” “阿依,”纪淑妃淡淡一叹,打断了贴身大宫女的话,“你应该知道的,本宫实在是没有那个胃口。”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浪费这些食物了吧。 “阿依,”她伸手指向了面前的数十道膳食,温和一笑,“这些,都赏给宫里的奴才们吧。本宫,真的吃不下。” 说完,纪淑妃不待阿依回话,便转头看向了另外的宫女太监们,淡淡的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下去吧。” “谢娘娘的赏。”一干小宫女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谢了恩,这才有些忐忑犹豫的上前来,依次撤下了饭桌上的膳食来。 待内殿之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宫人,阿依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娘娘,”她红着双眼跪倒在纪淑妃的身旁,哽咽道,“您可不能这样作践您自己的身体啊。您若是继续不吃东西,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又该多么的伤心了啊……” 阿依刚一说到这里,空中突然就响起了一道淡淡的回应之声。 “是啊,淑妃娘娘,您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太子殿下很担心您的身体呢。”女子冷情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大殿之上,悠悠的响起。 是谁!是谁接下了自己的话头! 阿依一听,不由吃惊的抬头看了起来。 寝宫之中,并无旁人在场。 这是什么回事? 主仆二人抬头对视了一眼,却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莫名之色。 “不知是何方高人驾到?本宫未曾远迎,倒是有些失礼了。”纪淑妃到底做了多年的淑妃娘娘,很快便回过了神来。 她一边递给了阿依一个镇静的眼神,一边起身,缓缓的看向了四周,朗声说道。“姑娘既然已经来了,又何不现身相见呢?” 纪淑妃话音一落,便见前方的空气之中,似乎缓缓的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在主仆二人惊诧莫名的眼神之中,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婉儿,是你!”看着儿媳妇那张熟悉的面容,纪淑妃反而后退了一步。 樘儿曾经告诉过自己,婉儿是有一些本事的,可却没有告诉过自己,婉儿的本事会如此的过人。 那么,既然如此,眼前的这个女子,又是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张婉呢?纪淑妃不得不怀疑,也不得不谨慎啊。 这入宫十多年来,她所学会的第一件要紧的事情,便是这谨慎二字了。 毕竟,在这女人最多,也是非最多的后宫之中,她若是不谨慎一些,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 “淑妃娘娘,”张婉淡淡的行了一礼,而后又转头冲着阿依点了点头,“阿依姑姑。正是婉儿来给娘娘请安了。” 面前的女子,模样是婉儿的,声音也是婉儿的;可纪淑妃的心中却是愈发的怀疑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婉儿”,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到底是人是妖! 还是说,这是后宫之中的某个女人,针对自己的又一场阴谋诡异呢? 纪淑妃不得而知。可她却知道,万事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问题的。 “你真是婉儿?”纪淑妃有些安慰的拍了拍阿依的手,邹眉向前走了一小步。 “自然。”张婉笑了笑,从怀中道出了一个物件来。 第210章 你是谁 纪淑妃看着眼前女子拿在手中的那个香囊,心中顿时一紧。 这似乎是樘儿随身携带的香囊啊! 此时,见到了儿子贴身的物件儿,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心神晃动之下,一把挣脱开了阿依的搀扶,踉跄着上前几步,一把就拿过了张婉手中的香囊,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待纪淑妃确定了手中的香囊正是儿子朱佑樘的随身携带之物后,看向张婉的目光,更是复杂了许多。 “这位姑娘,”她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香囊,目光亦是紧紧的盯紧了眼前的姑娘,沉声道,“敢问姑娘,你到底将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樘儿说过,他会随身携带这个香囊的。可如今,这个香囊却到了这个女子的手中。那樘儿他……. 纪淑妃睁大了双眼,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了。 “母妃,”张婉见此,却是淡淡的一叹。“这是殿下亲手给我的香囊,难道,母妃您还不相信我的身份吗?” 这是张婉第一次开口叫纪淑妃为母妃。这一声母妃,让纪淑妃不由怔了一怔。 难道,面前的这个女子,真是婉儿吗?可是,婉儿她,又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呢? 惊疑不定之中,纪淑妃抬眼看向了张婉,上上下下从头到尾的仔细打量了起来。 张婉见此,却是神色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淡定微笑,仍有她打量了起来。 片刻之后,见纪淑妃的眉头越来越紧,张婉这才冲着一旁的阿依看了过去。 “阿依姑姑,”张婉看着大宫女阿依颔首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母妃私下谈谈,还请阿依姑姑出去帮我们看着些门吧。” 其实,以张婉的本事,早就在四周设下了结届了,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将阿依暂时的支开片刻罢了。 可阿依听了她的话,搀扶这纪淑妃的手,却是更紧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是太子妃娘娘的模样,可她出现得如此的诡异,谁知道是好人坏人呢?在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把主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阿依摇了摇头,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 张婉见此,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嘴角微动了几句之后,四下无声之中,却见对面的纪淑妃突然神色一变。 “阿依,”纪淑妃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贴身大宫女,“你先出去吧,本宫和这位姑娘,有些事情要私下说说。”哪怕到了此时,纪淑妃仍然没有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张婉。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张婉出现的方式,也委实是太过诡异了一些。 纪淑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骤然遇到这样的怪事,没有昏厥过去,便已经是胆子很大了,又怎么可能立刻就相信了张婉的身份呢? 此时,阿依本是不想离开了,可既然主子都开了口,她也只能狠心的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松开了主子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这姑娘出现得如此诡异,若是她想对主子不利的话,自己留在寝殿之中,怕也是不中用的吧?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在门口看着,若是这姑娘敢对娘娘不利的话,她也好大声呼救啊。 阿依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一步三回头的想着寝宫的大门处走去。 直到阿依走远,寝宫之中只剩下纪淑妃和张婉婆媳二人之时,张婉这才重新见礼,给纪淑妃行了一个家礼。 “母妃,”她恭恭敬敬的给纪淑妃磕头请安,一片从容道,“这一个头,是婉儿代替太子殿下,给您请安的。”她知道,纪淑妃在丈夫朱佑樘心中的地位,所以,这一个头,她磕得自然之极。 这,是身为人媳,也是身为人妻,理应行的礼。 纪淑妃见此,这才相信了几分。 “婉儿,”她向前行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有些怔怔道,“你先起来吧。你和樘儿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了,也都心领了。” 她想,面前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婉儿吧。若不是她,她有何必向自己下跪请安呢?毕竟,以对方出现的诡异方式来看,她是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再说了,若是对方真的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又何必使出这个的苦肉计呢?以这个姑娘的本事,应该用不到这样的手段吧。 只是,她的儿媳妇婉儿,为何会有这样神出鬼没的神仙手段呢? 纪淑妃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惊。 这个婉儿,不会是个妖怪吧?若是如此的话,樘儿他娶了一个妖怪为妻,某不是十分的危险吗? 这么一想,纪淑妃的脸色,顿时就是一白。 张婉见此,自然也就猜到了几分纪淑妃的心思了。 “母妃,”张婉缓缓起身,看着纪淑妃温柔的一笑,柔声安慰道,“您放心,婉儿我不是妖怪;殿下他,身在边关,亦是很好。” 接下来,张婉见纪淑妃的情绪似乎已经安稳了下来,这才开口,将她此行回宫的目的,一一向纪淑妃述说了起来。“母妃,殿下应该和您也是说过的,婉儿从小跟在师傅的身边,也是学了一些神仙手段的。否则,这一次,婉儿也不会执意跟着太子殿下去边关了。母妃,您放心,有婉儿在,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太子殿下的。这一次,婉儿之所以回来,也是收了殿下所托。殿下得知了您的身体之后……” 半晌之后,纪淑妃听完了张婉的话,却是低头沉默了起来。 按照婉儿的意思,樘儿他,想让自己炸死以回到黎族的故乡吗? 可若是如此的话,樘儿的名声又该怎么办呢?若是将来有人发现了自己的炸死,那樘儿的面子上,岂不是很难看吗?她的儿子,是要做千古明君的,绝不能有一个名声不堪的生母。 其实,纪淑妃在考虑这些时候,却是忽略了一桩事情。那就是,在这个时候,纪淑妃倒是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众,完全的相信了张婉的身份了。 听婉儿的意思,似乎想要炸死的房子,将自己理所当然的带出皇宫。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那樘儿他…… 第211章 怎么个死法 低头沉思了几息之后,纪淑妃抬头看向了一脸从容的张婉,蹙眉道,“婉儿,此事,你有几分的把握?” 她虽然很想活着回到自己的故乡去看上一眼,可若是要达成此事,却要伤害到儿子的前途的话,纪淑妃也是万万不肯的。 如今,她虽然看着张婉的本事,很是有些心动,可有些事情,她却是必须要先问个清楚的。 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纪淑妃是决定不会轻易离开的。因为,她是一个母亲,作为母亲,她不能不为自己唯一的儿子着想。 “母妃,”张婉见此,却笑了起来。她知道,纪淑妃肯这样相问,便已经是相信了自己的身份了。她上前一步,扶着纪淑妃的胳膊,平静淡然道,“您放心,我已经和殿下商量好了,只要母妃您肯配合的话,婉儿就有十分的把握。” 纪淑妃听到这里,果然暗暗的点了点头。 婉儿的本事,她方才已经见识过了。若是樘儿也不反对的话,此事,自然是可行的。 只是…… “婉儿,”纪淑妃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媳妇,有些不大确信道,“可是,樘儿他,真的同意母妃如此做吗?”毕竟,在纪淑妃看来,自己若是炸死离宫的话,对自己的儿子而言,似乎也太过自私了一些。 也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啊。 纪淑妃深深的叹了一叹。从前,她不能护着自己儿子的周全;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出息,她又想两手一拍,就不管不顾的离开儿子。 自己,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母亲吧? 纪淑妃眼里的落寞和怅然,张婉看在了眼中,也记在在了心上。 “母妃,这件事,您可以亲口去问问太子殿下啊。”她暗暗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纪淑妃心底的这个心结交给自己的丈夫朱佑樘去化解吧。毕竟,这是他们母子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终归是个外人啊。 纪淑妃闻言,不由一怔。 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还可以见到樘儿吗?可自己一旦炸死离开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又怎么可能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呢? 到时候,皇家是不会再认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吧。 可是,婉儿方才的话又是……想到儿媳妇张婉的神仙手段,一时之间,纪淑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很是五味杂陈啊。 “婉儿,”纪淑妃又想激动忐忑,又是不敢置信的拍了拍张婉的手背,“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婉见此,看着纪淑妃的双眼,更是笑得温和了起来。 “母妃,难道你还不相信儿臣的本事吗?”张婉反手握住纪淑妃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已经和太子殿下商量好了,等您炸死之后,先带您去边关一趟,和太子殿下好好的相处几次,待打败了吐鲁番人,再亲自送您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您看,这样的安排,可还妥当?” “妥当,自然是万分的妥当的。”纪淑妃闻言,不由自主的便开心不已的点头道。她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不但如此,还可以和儿子无所顾忌的好好相处一段时日。 这些年以来,为了儿子,为了太多的避讳,在这个紫禁城之中,她从来没有和儿子好好的相处过一天。 没想到,如今,在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纪淑妃自然是万分的激动了。 “婉、儿,”她这一激动,就不免有些结巴了起来,“樘儿他,一个人在边关,可还好?”婉儿如此的本事,有在她樘儿的身边,她自然是放心的。 可如今,婉儿回了京城,留樘儿一人在危险重重的边关战场,纪淑妃突然想到这里,不由又紧张了起来。“婉儿,”她紧紧的握住张婉的手,格外紧张道,“樘儿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骗母妃啊。” 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 “母妃,你就放心吧。”张婉先是安慰的拍了拍纪淑妃的后背,而后由看着她,目光特别真诚的说道,“您放心,婉儿说过,有婉儿在,就一定不会让殿下有事的。如今,婉儿虽然是回了京城,可婉儿也安排了可靠的人手在殿下的身边。更何况,殿下身在数万大军的军营之中,在双方没有正式开战之前,又怎么会有事呢?母妃,你还不知道吧?殿下他……” 张婉一边柔声细语的说着丈夫的近况,一边将纪淑妃扶到了一旁的床榻上,做好之后,又回头亲自给她斟上了一盏热茶,放到了她的手边。 经过张婉这么一说,纪淑妃那颗紧张到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的落回去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接过儿媳妇张婉递上来的茶盏,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婉儿,真是难为你了。” 如今,樘儿能娶到这么一个有本事又能护他周全的妻子,纪淑妃的心中到底是放心了一些。 如此一来,哪怕自己炸死离开,樘儿在后宫之中,也应该能性命无忧了吧。 更何况,从刚才张婉的言行举止之中,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也能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儿子应该是用情很深的。 而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是了解的。纪淑妃知道,只要婉儿不变心,樘儿对婉儿的一颗心,也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毕竟,樘儿因为他自小出生冷宫的关系,对后宫的倾轧早就已经厌烦不已了。 她记得,樘儿曾经说过,愿一生之中,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女张婉,便是儿子朱佑樘的那个一心人了。 纪淑妃心中一宽,轻轻的揭开茶盖,小口的饮着热茶。 热茶入喉,她那颗方才有些惊魂不定的心,总算是又安稳了几分。 “婉儿,”几息之后,纪淑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着张婉,邹眉道,“婉儿,如今,本宫要怎么个死法呢?” 虽说是要死遁,可她作为当朝太子的生母,皇帝的淑妃娘娘,具体要怎么个死法,才能让人放心一些呢? 第212章 御书房变故 纪淑妃进宫做了这么多年的淑妃娘娘,自然熟悉宫中的礼制了。 她知道,一旦自己身故的消息传开之后,皇帝必然会派遣大量的太医前来查看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了稳定前线的军心,自己死后,皇帝很可能会秘不发丧,等到儿子凯旋之后,才会举行自己的葬礼。 可若是如此的话,自己炸死的事情,恐怕就难以继续下去了。毕竟,即便是炸死,自己的尸体总是要尽快出宫的啊。可若是皇帝秘不发丧的话,那自己的尸体岂不是要在皇宫之中留很久吗? 如此以来,自己还怎么死遁呢? 所以,纪淑妃亦明白,自己不但要假死,而且,她还要在死后,让皇室尽快的发丧下葬! 否则,她又怎么能够尽快的脱离这个牢笼,去到儿子的身边呢? 只是,这一时之间,纪淑妃又哪里能有什么好的炸死的法子呢? 她心中一急,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转向了儿媳妇张婉的方向,有些忐忑激动的问道,“婉儿,关于母妃诈死之事,你可有什么法子?” 纪淑妃顿了顿,神色一黯,略微担忧的说道,“婉儿,你入宫的日子尚浅,有些事情,母妃不得不多交代你几句。这个紫禁城远远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据我所知,在这个时候,若是母妃我病故的话,恐怕……” “恐怕,朝廷是要秘不发丧的吧。”张婉笑着接过了纪淑妃的话头,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模样。 “母妃,”她温和的笑容之中,不自觉的便带上了镇静人心的力量,平淡的语气之中,不知不觉的便安定了纪淑妃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您放心,我既然提出了此事,自然就有解决的法子了。” 说道这里,张婉抬头看向了寝宫门口的方向,轻轻的挥了挥手。 纪淑妃只觉得眼前五彩斑斓一片,紧接着,便双眼朦胧了起来,然后,她只觉得双眼一黑,头昏脑涨之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御书房之中,皇帝朱佑樘正在和几位阁老重臣商议国事。 “……陛下,”此时,太子太傅谢迁虽然被赐了个座,可还是只能屁股挨着四分之一个凳子,面色凝重的回着天子的问话。“陛下,方才臣所奏之事,还请圣上您早日决断啊。” 说完,谢太傅起身,又再次叩拜了一个大礼。 他知道,若是嘉峪关之中,万喜之事不处理好,太子殿下在关外,怕是很难行事了。可那万喜虽然被陛下削为了庶民,可到底还是万贵妃的胞弟,陛下对此人,恐怕还是有几分的清面的。 可此时,朝廷却不是能讲这些情面的时候啊。否则,一旦边关战事突变,若那万喜在嘉峪关中从中作梗的话,那太子殿下的处境,恐怕就要堪忧了。 谢太傅作为太子太傅,自然是最为坚定的太子党之一了。若是太子朱佑樘在哈密一地有了个三长两短,恐怕,身为太子太傅的他,在这朝廷之上的仕途,也要走到尽头了吧。 况且,就算是不为了自己,而只为了这天下苍生,大明江山,谢太傅也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学生太子朱佑樘乃是当下最为合适的储君人选,没有之一。 在谢太傅等人看来,太子朱祐樘不但是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又曾立志驱逐奸佞,且勤于政事,有励精图治的明君之相。 而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已经是极为的难能可贵的了。 所以,于公于私,谢太傅都不能让自己的学生---太子朱佑樘在嘉峪关外,出半点的差错。 谢太傅说完之后,不敢起身,却是直直的跪在了皇帝朱见深的面前。 朱见深见此,却是皱起了眉头。 谢迁的话,虽然说的极其的隐晦,可身为皇帝的他,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自然也是能听出其中的几分意味来。 万喜的事情,终归是自己曾经答应过贞儿的,若是此时让万喜回京,贞儿哪里……;再说了,若是此时万喜回来了,朝臣们又会怎么看待东宫和关雎宫的关系呢? 身为皇帝,朱见深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谢迁这个小老儿的话,十分的对;可此时,他身为皇帝,不但要考虑边关之事,更要为将来的天下安定,考虑一二啊。 他,是大明的天子,太子朱佑樘的父皇,也是皇贵妃万贞儿的丈夫啊。 沉默了几许之后,眼见谢迁那个老犟驴子似乎还没有起身的念头,皇帝朱见深的脸色,也是不由沉了一沉。 这些读书人的骨头,有时候还真是硬得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谢爱卿,”朱见深只好主动开口,在他看来,他此时开口,也不失为一个明君的作为了,“方才爱卿所言之事,关系重大,朕,需要自仔细的思考一二。” 此事,还是再拖上几日吧。待边关战事开打之后,再看看具体的情况来定吧。 谢迁见此,心中更是沉了几分。 陛下此举,分明就是在拖延啊。可殿下在边关,又能拖到何时呢? 谢迁心中一急,不由扯了扯嘴角,正想开口再谏言之时,却听到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十分嘈杂凌乱的脚步之声。 “陛、下!大事……不好了!”从远处传来的有些结结巴巴的小太监的声音,明显的带着几分惶恐不安的颤抖之声。 谢迁等人听到这里,不由同时心中一沉。 御书房乃是国之重地,何时能容忍如此喧哗了!这些在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亦是精挑细选之后,极为谨慎之人,方能留用在此处。 可此时,这个小太监却是如此的惊慌!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御书房之中的几人,心思同时转到了正在嘉峪关替父御驾亲征的太子朱佑樘的身上! 难道,真是太子殿下在边关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此时,闻听了小太监这句大事不好之后,不但谢迁等人回头看了过去,就连龙椅之上的皇帝朱见深也吃惊的站了起来。 第213章 淑妃没了 御书房满场寂静之中,却是独有一人十分的清醒。 “放肆!陛下面前,何事如此惊慌?”这个时候,还是首领大太监张怀恩,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乃是他的徒弟,若是他不抢先开口呵斥的话,只凭这御前失仪这一条,他这个小徒弟的性命,恐怕是堪忧了啊。要知道,这御前喧哗,可是大罪一桩啊。 “陛下!”进门的小太监一脸苍白,双眼惊慌的跪倒在了御书房的大殿之中,却是体会不到自家师傅的一片维护之心了。 “陛下,”小太监一边磕头请罪,一边战战兢兢的说道,“后宫之中,刚刚传来的消息,承乾宫的纪淑妃,今早刚刚没了!” 淑妃娘娘没了! 御书房中的众人,愣了几愣,这才发现了过来。 纪淑妃怎么会没了呢?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怎么能没有了呢?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边关的话……,几位朝中大臣的心中,同时“咯噔”了一声,暗叫道不好! 这承乾宫的纪淑妃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啊!她在这个时候,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之中,又让身在前方的太子殿下和三军将士们,如何作想呢? 皇帝朱见深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顿时便是脸色一变。 淑妃怎么会没了呢?明明就在昨日,自己还陪她一同用过晚膳的啊。当时,淑妃她人,虽然是有些担心樘儿略显憔悴,可也明明就是好好的啊。 怎么,这才过了一夜,这个小太监就说淑妃没了呢?这个狗奴才,可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时候,淑妃不能没了!否则,他作为皇帝,作为丈夫,作为父亲,要怎么给全天下之人一个交代呢? 一直站在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张怀恩见此,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指着自己的小徒弟,厉声呵斥道。 “小宁子,休得慌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这淑妃娘娘病故之事,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更何况,如今这后宫,这天下的局势,还正处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当空! “是,是。”小太监小宁子慌慌张张的叩了几个头,这才脸色惨白的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奴才也不知道,方才是承乾宫那边派人来说,说是今早淑妃娘娘一直不起身,宫人上前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娘娘已经没有了气息。如今,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一干太医,赶过去了……” 若非如此,久在御前当差的小宁子又如何会如此的慌张,以至于失去了心神呢? 这位淑妃娘娘就这样没声没息的突然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没了,对方又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如今太子殿下又正前方代替陛下御驾亲征;而后宫之中,却又那么恰好的多出了一个刚出生的小皇子来…… 这一切因素加在一起,也难怪这个小太监要如此的惊慌失措了。在这个时候,纪淑妃以如此死法,可真是要捅破了天啊。 小太监不敢想象,若是此时这桩事情传到了宫外,传到了边疆哈密一地,那太子殿下那边,又会作为反映啊! 小太监的话刚一说完,皇帝朱见深便拂袖而去,匆匆忙忙的赶往了后宫的方向。 无论如何,身为一个皇帝,身为一个丈夫,此时的他,都必须要去承乾宫看个明白! 张怀恩跟在皇帝的身后,抬眼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这才高喊了一声“陛下摆驾承乾宫!”,而后脚步匆匆的跟在主子的身后。 皇帝一走,留在御书房中的几位朝廷重臣,却是呼啦一下,全部都围了上来,冲着小宁子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敢问这位小公公,可是承乾宫的人?淑妃娘娘到底怎么了?” “敢问这个小公公,淑妃娘娘这几日,可有身体抱恙的征兆?” “小公公,此事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如今还有什么人知道了此事?” “皇后娘娘可曾下过什么懿旨?这个消息似乎已经在后宫众人皆知了?” “关雎宫的万贵妃呢?如今身在何处?可曾通知过了?” “……” 小太监小宁子被众人这一通抢攻下来,几次张嘴却又被众位大人打断,脸色更是一白,只好抱着脑袋拔腿就跑掉了。 这些大人们太可怕了,他还是赶紧跟着师傅,去一趟承乾宫吧。 小宁子这一逃开,留在原地的众位大臣,只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可不管怎么说,众人心中在此时,却是只有一个念头了----那位纪淑妃怎么就会突然没有了呢?她怎么能在此时没了呢! ……………………………… 关雎宫的寝殿内,万贵妃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才涂抹好的鲜红的蔻丹,突然动作一顿,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赵嬷嬷,你说什么?”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眉头深深一皱,十分怀疑方才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她恍惚觉得,这赵嬷嬷是说谁没有了? 可这后宫之中,哪一天不死上一些人呢?有些人,没有了就没有了吧? “贵妃娘娘,”赵嬷嬷紧张的缩着脖子,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听宫中的人说,是承乾宫的纪淑妃没有了。” 谁!纪淑妃? 万贵妃腾的站了起来,手中的帕子,也在此时悠悠的飘落到了地上,而她却浑然不觉一般。 几息过后,万贵妃悠悠的叹了一叹,双眼轻轻一晃,似乎此时才回过了神来。 “赵嬷嬷,你是说纪氏那个贱人,死了?”万贵妃眉眼轻挑,斜斜的看向了一旁的宫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那个贱人,怎么会突然就没有了呢?她万贞儿还没有出手呢?那个贱人怎么就可以死了呢! “回娘娘的话,是纪淑妃没了。”赵嬷嬷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的说道,“听说,今早淑妃娘娘一直没有起身,便有宫人忍不住向前查看,却发现……发现纪淑妃她已经无声无息的躺在床榻上,早就没有了气息……” 更奇怪的是,听说连纪淑妃的两个黎族出身的贴身侍女,也一同死在了承乾宫的寝殿之中呢。 便是因为如此,如今宫人们在私底下,传得更是邪乎了,便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第214章 怎么就死了呢 只不过,那两个奴婢的死,赵嬷嬷却是只字未提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万贵妃,是不会将两个奴才的死放在眼中的。 果然,赵嬷嬷说完之后,万贵妃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芒,而后怔怔的坐回了软塌之上,却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了。 几息之后,万贵妃抬头看向了承乾宫的方向,垂眼沉思了起来。 纪氏那个贱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了呢?她还没有让她尝到真真的骨肉分离之痛,生离死别之痛呢!朱佑樘那个小孽种还好好的活在边关之地呢,这个纪氏怎么就可以死了呢?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几息之后,万贵妃摇了摇头。纪淑妃的死一定没有这么简单,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 万贵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腾的一下,起身站了起来。 “来人,摆驾承乾宫。本宫要亲自去承乾宫看上一眼。”不亲眼看看纪氏那个贱人的尸体,她万贞儿绝不相信那个贱人就这样死去了。 那个和她斗了十多年的贱人,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呢?她这样一死,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又该报复到何人的身上呢! 万贵妃不甘心!她一定要亲自去看上一眼纪淑妃的尸体,无论如何,也要去。 赵嬷嬷听到这里,却是脸色白了一白。 “贵妃娘娘,”赵嬷嬷上前一步,搀扶着万贵妃的手,却是微微的颤抖的了几番,嘴角微动之下,几番的欲言又止之下,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劝了起来,“娘娘,承乾宫的那位主子一向和我们关雎宫不合。此时,您过去,怕是有些不大妥当吧?” 事实上,自从今早传出纪淑妃没了的消息之后,宫中众人已经在猜测纷纷了。而在众人的猜测之中,关于纪淑妃之死的最大可能,众人议论的矛头,无疑是对准了自己的主子,关雎宫的贵妃娘娘了。 这个时候的关雎宫,已经处在了风头浪尖之上了。 在后宫众人看来,关雎宫和承乾宫是一向不合的。而且,如今太子殿下又去了边关征战,而后宫之中,万贵妃又打上了刚出生的小皇子的主意。这两厢印证之下,众人便纷纷猜测,是万贵妃以为皇子唾手可得,故而对承乾宫的那对母子下了手。 甚至,已经有些胆子大的宫人,已经在暗自猜测,纪淑妃这么一死之后,那万贵妃会在什么时候对身在边关征战的太子朱佑樘下手呢? 万贵妃不是猜不到众人心中的那些隐晦想法。可天知道,这一次,纪淑妃的死,和自己却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此时,她听到赵嬷嬷的话,不由眉头一皱。她知道,赵嬷嬷说这话,倒也是好意的想让自己避一避嫌,也让过这一个风头。 只是,她为什么要避嫌呢?作为宠冠后宫多年的皇贵妃,她为什么要避嫌,更何况是避一个死人的嫌! 不错,这些年来,她是很想纪淑妃死;可这一次,却是老天爷完成了她的心愿,她自己,却是没有动半分的手了。 既如此,问心无愧之下,她还偏偏就要去看看了。 “为何不妥当?本宫身为皇贵妃,承蒙皇上信任,打理后宫诸事。如今,纪淑妃没了,难道,本宫不能前去看看吗?”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了四下的宫人。 行的正坐得直,此事并不是她万贞儿下的手,她又为何不能前去看看呢?她若不去,岂不是显得心虚吗? 更何况,就算是纪氏那个贱人是死在她的手中的,难道,她还怕了不成? 纪淑妃活着的时候,斗不过她;死了,就更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万贵妃傲笑一笑,扶着赵嬷嬷的手,挺直了腰杆,缓缓的向承乾宫的方向而去。 ……………………………………… 承乾宫的寝殿内,王皇后坐在一旁,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数位太医。 淑妃妹妹怎么就会突然身故了呢?她这一死,后宫的局势恐怕瞬间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如今,她这位太子殿下的生母一死,若是将来太子平安归来,又继承大位的话,那这后宫之中,岂不是就只有一位皇太后了吗? 想到这里,王皇后的心中,难免暗暗的一喜。然而,一喜之后,她却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生母无辜身亡,那位一向聪慧的太子殿下回宫之后,又怎么会不闻不问呢?恐怕,等太子朱佑樘回来之后,这后宫之中,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吧? 更何况,在如今这个太子替父御驾亲征的档口,纪淑妃无辜身亡之事,陛下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给太子给三军将士们一个交代的。 想到此时前朝后宫的复杂局势,王皇后不由叹了一叹。 这淑妃妹妹怎么就会突然没了呢?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一直给承乾宫请平安脉的太医也说了,纪淑妃的身体虽然有些不好,可却也没有糟糕到这一步啊!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由抬眼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 若说,如今的这个后宫之中,是谁最想纪淑妃身故的话。那么,关雎宫的万贵妃无疑便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了,没有之一。 只是,那位贵妃娘娘的胆子再大,也不应该在此时对纪淑妃动手啊。难道,她就不怕彻底的失宠于陛下吗?还是说,正在因为猜到了大家都会这样猜想,所以,那位一向胆大包天狠毒非常的万贵妃,才会出人意外的在此时对纪淑妃动手了呢? 王皇后暗暗的摇了摇头,心中有些犹豫不定了起来。 最毒妇人心。那万氏的心思,自己的确是猜不到了。 正在此时,大殿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王皇后眉头一皱,却听有宫人的唱落之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贵妃娘娘驾到!” 王皇后一听,不由暗暗一惊。万氏怎么来了?她怎么敢在此时来承乾宫呢? 她这一来,是来看笑话的呢,还是来确认纪淑妃的死因的呢?若是后者的话,她会不会是趁机前来毁灭某些罪证的呢? 一时之间,王皇后心念急转,不由紧紧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215章 怎么死的 “皇后娘娘,”万贵妃抬脚刚一迈进寝殿的大门,便看到了端坐在一旁,显得十分悲伤的王皇后了,冷冷笑道,“娘娘倒是来得很早啊。” “贵妃妹妹,你也来了?”王皇后拿着帕子,攒了攒自己通红的眼角,凄凄道,“本宫原以为,妹妹你是不会来了,故而这才过来打点一番的。” 不会来了?自己凭什么不来!王氏这个贱人,故意说这番话,是想隐射自己心虚吗? 可她凭什么要心虚!凭什么要让这后宫的一众贱人看自己的笑话!凭什么! 万贵妃挺直了腰杆,嘴角含着一抹冷笑。 这些个贱人,也想看自己的笑话?休想! 想到这里,万贵妃冷笑一声,坐到了王皇后的身旁,端起一旁的茶盏,凉凉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承蒙陛下信任,亲自将后宫之事交给本宫打理,如今,淑妃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万贵妃的盛气凌人,王皇后见识过了多年,自然是不会放在眼中了。 “贵妃妹妹,”王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抬头看着纪淑妃的方向,意有所指道,“贵妃妹妹你多年不曾来过淑妃妹妹的承乾宫来,本宫原以为,你是不会来了。” 平日你从不曾来承乾宫的你,此时突然前来,安知不是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王皇后这一番话,看上合情合理,实则软中带刺,真正是厉害无比啊。作为世家大族琅琊王氏的嫡女,王皇后自然也是十分的厉害的。只不过嘛,这么多年来,她为了在后宫之中活得好好的,也只能是忍耐一二了。 如今,眼看这万贵妃渐渐的失去了圣心,渐渐的失去了在后宫立足的根本,王皇后那隐藏了多年的獠牙,终于微微的露出了几分的端倪。 “是吗?”万贵妃闻言,却是淡淡的一笑。 她在后宫之中亦是生活了多年,又怎么会听不出王皇后带刺的话音呢?只是,她做事一向嚣张惯了,又从不把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娘娘放在眼中,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会认输的。 “皇后娘娘,”万贵妃淡淡一笑之后,却是莫名的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来,“本宫听说,昨日淑妃妹妹就寝之前,就只单独见过姐姐你一人啊!” 不过是含沙射影的说话罢了,王氏这个贱人只当她一人会这些个小把戏吗? 万贵妃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皇后,见对方的神色,果然微微一僵之后,这才冷冷一笑,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很是优雅的小抿了一口茶水。 王皇后见此,一愣之后,表面上却是淡淡的一笑。 然而,没有人发现,她那藏在袖笼之中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对纪淑妃下手。可是万氏的话,却如重锤一般敲在她的心间。 不错,昨天下午,她的确曾经来承乾宫,单独见过纪淑妃一面。只是,她和纪淑妃谈的不过是太子在前线之事,却并没有谈其他的啊。 然而,此时,众人皆是不知。如今纪淑妃一死,若是这万贵妃将此事喧闹开来,那陛下又会怎么想呢? 王皇后知道,陛下一向宠爱万氏远远胜过自己。若是陛下相信了万氏的话,那自己岂不是逃不了干系吗? 想到这里,王皇后心中一紧,借着端着茶盏的动作,再抬头时,目光却是紧紧的看向了一旁的数个太医处。 如今,就只看这些太医怎么说了。若是纪淑妃乃是病故的吗,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可若是查出纪淑妃的死有些猫腻的话,后宫众人猜测纷纷之下,只怕自己和万贵妃都有说服不了众人的嫌疑。 到时候,陛下为了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一定会推出一个人去的。 而在陛下的心目之中,和深得皇帝宠爱多年的万贵妃相比,显然,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才是最佳的人选。 王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抖。 万贵妃见此,却是微微的笑了一笑。 贱人,想要和本宫斗?凭你这个做了多年有名无实的空架子皇后,也配吗? 这在这后妃二人暗自争斗,言语交锋之时,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前方几个太医的脸色,似乎白了一白。 王皇后看着万贵妃那得意的架势,不甘示弱之下,正准备说上几句什么的时候,却又突然顿了下来。 “陛下驾到!”正在此时,大门口处却是传来了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王皇后和纪淑妃同时一惊,同时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 “见过陛下!”二人一左一右,带着身后的数名宫人,迎在了寝殿的大门两侧。 “皇后,贵妃,都免礼吧。”皇帝朱见深此时也懒得理会自己的两位后妃了,他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视线却径直看向了二人身后跪着的几个太医身上。 大殿之上,几个老太医被皇帝这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心中又凉了一凉。 几人都久在后宫行走,自然知道,此时,淑妃娘娘之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啊。 皇帝盯着几人看了小片刻的功夫,这才缓缓的走到主位上,沉沉的坐了下来。一旁,王皇后和纪淑妃对视了一眼,却极有默契的站到了皇帝朱见深的身后,俱是沉默不已。 几息之后,眼见几个老太医的额头上已经隐隐的渗透出来细小的汗珠,朱见深这才收起了自己凌厉的目光。 “周太医,”皇帝第一个点名的,便是长期为纪淑妃请平安脉的周太医了,“淑妃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不相信,昨日才好好的人,今日就会无声无息的没了。 纪淑妃的死,一定是另有隐情的。 朱见深想到这里,眼角的余光却是偷偷的扫了一下身后的两个女人。 贞儿就不用说了,一直和淑妃心有间隙,这嫌疑肯定是有的。至于王皇后嘛,这个女人十多年来在后宫之中倒也是隐忍,不过如今嘛,这后宫前朝的局势十分的复杂,他也说不大准了。 毕竟,若是将来樘儿登基之后,没有了生母纪淑妃,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便是这位身为太子嫡母的皇后娘娘了。 第216章 鼠疫 如此一来,朱见深的目光不由更是冷下了几分来。 他这个做皇帝的人目光一冷,被他瞪着的周太医,更是小腿打起了哆嗦来。 “陛下,”年迈的周太医颤颤巍巍的叩头请安之后,这才有些紧张不安的说道,“刚才,微臣和几位太医,已经仔细的为淑妃娘娘检查过了。以臣等几人的意见来看,淑妃娘娘突然身故,是因为……” 说道这里,周太医顿了一顿,又偷偷抬眼看了脸色不太好的皇帝一眼,这才心一横,咬牙道,“淑妃娘娘得的,怕是鼠疫之症了!” 鼠疫!怎么会是鼠疫? 周太医此言一出,便全场静寂,鸦雀无声了起来,继而快速的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鼠疫是什么,在场的众人自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可是,这种要人命的疾病,怎么会在后宫之中爆发呢? 鼠疫一出,浮尸千里。这可是会传染,要人性命的病啊! 大殿之中的众人想到这里,不由同时心中一冷。有哪些胆子小一些的宫人,更是害怕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他们在承乾宫里待了不少的时间了,自己该不会已经染上了这鼠疫了吧? 皇帝朱见深听了这话,心中一冷之下,却是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天子一怒,雷霆万钧,自然是势不可挡。 随着“碰”的一声,茶盖跳起,茶水四溅之下,大殿之中的众人,全都重新跪了下去,连同皇帝身后的王皇后和万贵妃,也不例外。 “周太医,你说什么?”朱见深的目光,不由再次冷了一冷。“朕方才,怎么没有听得十分的清楚呢?” 鼠疫!这帮无能的太医,竟然说淑妃是因为鼠疫而亡!这些狗奴才,可知道在朕面前妖言惑众、胡言乱语的下场? 宫中绝不可能出现鼠疫,也决不能出现鼠疫! 否则,人心惶惶之下,他还怎么治理这个国家。要知道,如今因为嘉峪关外的战事,本就有些举国不稳了。如此外患之下,若是再传出宫中出了鼠疫…… 这般的内忧外患之下,大明会变成什么模样,朱见深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想象下去了。 周太医听了皇帝的话,额头上的冷汗更是一茬一茬的冒了出来。 糟糕,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了! 到底是在宫中行走了多年的老太医,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不弱的。此时,周太医一见皇帝朱见深的语气,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他知道,自己方才,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了。 “陛下!”周太医赶紧一边叩头请罪,一边补救道,“方才,据微臣等人的查看,淑妃娘娘得的很像是鼠疫之症。” 这很像二字一出口,总算是让皇帝朱见深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很像?”他特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却是目光一转,落到了周太医身后的另外几个太医的身上,“诸位太医,你们也这么觉得吗?” 这些个老东西,最后可以给朕一完美的解释,否则……,他虽然一向宽厚仁慈,可也并不介意心狠手辣一次。若是为了安抚人心,这杀人灭口的事情,他这个宽厚的皇帝,也是可以做得的。 “不错,”另外一个胡须洁白的太医见此,只好硬着头皮跪着爬了出来,战战兢兢的回话道,“陛下,是很像。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微臣等人,不敢大意,故而又仔细的查验了一遍,发现淑妃娘娘之死,也只是很像鼠疫而已,其实,却是另有隐情的。” 说了半天了,这个老太医终于是将话给圆了回来啊。 这位老太医的话音一落,四周众人明显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了。 还好,原来不是鼠疫啊。方才,众人真真是白白的担惊受怕了一场啊。 皇帝朱见深见此,也是暗自大松了一口气啊。还好,这些老东西,总算还没有糊涂到顶,还知道将这话给圆了回来啊。 “周太医,”朱见深重新坐回了座位上,拿起一旁的茶盏,缓缓道,“如今,你且好生给朕说说看,这淑妃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皇帝朱见深的话音刚一落下,不等最先回话的周太医开口,万贵妃却是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拦在了周太医的身前。 “陛下,”她抬头看着皇帝朱见深,眼里似乎有着浓浓的担忧和深情,“此时还早,想来众位大臣还在御书房候着的吧。不如,就请陛下将淑妃妹妹的后事交给臣妾来处理吧。如此一来,陛下您也好回御书房处理国事啊。” 方才,这几个老太医虽然将这话给圆了回来,可万贵妃却知道,纪淑妃之死,十有八九恐怕就真是鼠疫了。 既然是鼠疫这么危险的疾病,她又怎么能继续留在这里呢?只是,皇帝不走,她自然也是不敢走的。 于是,她这才故作关心的拦在了周太医的身前,明里暗里的劝起了皇帝朱见深来。 朱见深闻言,果真是十分感动的看向了自己一向宠爱的贵妃了。 “贞儿,朕在御书房中,的确还有要事。”朱见深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万贵妃的手,一脸欣慰道,“既如此,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朕,先回御书房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早在听闻鼠疫二字之时,便想离开了。只是,他一想到自己身为皇帝的身份,想到要安稳住在场众人那一颗颗慌乱的人,这才不得不故作镇定的坐在此处。 此时,他见自己心爱的万贵妃递了这么一个好的梯子,他自然是顺势下来了。 皇帝朱见深深深的看了万贵妃一眼,又抬头看了另外一旁的王皇后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至于纪淑妃到底是因为而死,他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不管纪氏是因何而死的,此时,他都只能让她是正常的因病而亡了。 并且,此事既然已经和鼠疫扯上了关系;那么,此时身在承乾宫的这一干宫女太监太医们,也只能是去给淑妃陪葬了。 宫中发生鼠疫之事,他身为皇帝,绝对不允许外传出去。 他相信,一向最懂自己心仪的贵妃万贞儿,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处理好承乾宫之中的一切事情的。 第217章 陪葬 万贵妃跟了朱见深多年,她的确是看懂了皇帝朱见深离开之前的那一眼的含义。 于是,待皇帝离开之后,她转头看着满殿跪着的宫人们的目光,自然的就冷下了几分。 万贵妃的视线从左扫到右,缓慢而又冰冷,被她视线所扫到的宫女太监们,全都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而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宫中的众人,都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的。 “贵妃娘娘,饶命啊!”这场中凝重的气氛,在不久之后,终于不知被那个胆小的宫人给打破。随着第一声“贵妃娘娘饶命”之后,越来越多的宫人,跪了下来,叩头不已。 “饶命?”万贵妃冷冷的一开口,便吓得最先哭喊的宫人缩了缩脖子,骇然的禁了声,“你们让本宫怎么饶了你们的性命呢?” 万贵妃故作不忍的低头叹了一叹,再抬头时,目光却是倏地转冷。她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们,嘴角抹出了一抹冷笑来,冷冷道,“你们这些奴才,平日里只知道偷奸耍滑,不知好好的伺候主子。如今,你们的淑妃娘娘去了,你们这些没用好好尽到嘴角职责的奴才们,难道不该自动到九泉之下,去追随你们的主子吗?” 有那聪明的奴才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万贵妃话中的意思。 这位关雎宫的贵妃娘娘,这是要拿大伙儿的性命去给淑妃娘娘陪葬啊! 众人皆知,这位贵妃娘娘,一向和自家主子不和,二人这斗了多年了,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来了,可偏偏就在此时,自家主子悄无声息的身故了。于是,这位满是心火却无处可发的贵妃娘娘,这一次怕是要公报私仇,拿承乾宫的一众奴才们来发泄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的宫人们,可不在少数啊。不过瞬间的功夫,承乾宫的宫人们,便人人脸色一变。有那几个胆子比较小的宫女太监们,自知死期将到,更是不顾一切的放生大哭了起来。 这有人一哭,大殿之上这悲伤的气氛,顿时就被这无比绝望的哭泣之声给带动了起来。 于是,皇帝朱见深离开之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承乾宫内所有的奴婢便已经跪成了一团,哭喊声夹杂在一片,显得格外的喧嚣而凄凉。 一直端坐在一旁的王皇后见此,却是微微一叹。 就在昨日,纪淑妃还在时,这承乾宫还是宫中最为风光的地方,这承乾宫的奴婢们走出去,也人人带风,似乎高人一等,风光无限。可如今,不过是一夜的功夫,随着纪淑妃的身故,整个承乾宫却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这宫中的气氛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的承乾宫和昨日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云泥之别啊。 她看着面前跪了这一地宫人的承乾宫,心中无限的悲哀。 这人走茶凉啊。这不能皇宫之中世态炎凉,怪只能怪,纪淑妃走的不是时候,走的方式,也太不对了一些。 鼠疫啊!也难怪一向都还算比较温厚的皇帝,会下那样隐晦的命令了。 若是皇宫之中爆发出了鼠疫的消息一旦扩散了出去,那么……,说是即将引得天下大乱,也不算是什么危言耸听了吧?毕竟,这是鼠疫啊,是死人无数,无法根治的鼠疫啊! 王皇后默默的叹了一叹,起身站起。 此时,有承乾宫的宫人见皇后娘娘欲走,又久求万贵妃无门,不由将主意打到了这位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的身上了。 于是乎,王皇后刚一抬脚,便不知从何处斜冲出几个宫女,抱住了王皇后的脚,哭求了起来。 “皇后娘娘,您救救我们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你一向和我们淑妃娘娘交好,如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贵妃这是要公报私仇啊。您也知道,她一向和我们主子不和,这一次,贵妃娘娘分明就是趁机报复啊……” “皇后娘娘,如今我们淑妃娘娘故去了,可太子殿下还在啊。您不能让万贵妃就这样处置了我们,否则,将来太子殿下回来,您作为中宫皇后,后宫之主,又要如何自处啊……” “皇后娘娘,如今淑妃娘娘没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毕竟,您才是中宫皇后啊……” “皇后娘娘……” 宫女太监们的哭闹之声,顿时连成一片,将王皇后的步伐紧紧的钉在了原地,半步也不能动弹----不是她不想走,给是被众人的宫女太监给拉住的脚的她,实在是走不了啊。 王皇后看着哭闹不已,绝望到了极点的众人,不由抬头看向了一旁正在冷眼旁观,似乎看着好戏的万贵妃。 随着王皇后的目光,众人的视线也一起一转到了万贵妃的身上。 “皇后娘娘,您这样看着本宫,是要做什么呢?”万贵妃却是丝毫不惧,她抬头迎上王皇后的目光,似乎有些无聊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淡淡的笑容里,似乎带着无尽的嘲讽道,“怎么,皇后娘娘,也要为这些不尽心服侍主子的奴才们,求情吗?” 王氏,你敢吗?方才,陛下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就不知道,一向被宫人看成活菩萨一般的你,这一次敢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了。 王皇后自然是不敢的。方才皇帝朱见深离开之前的那一番话,她自然也是听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知道,这一次,是皇帝陛下想要这些人的性命;而万贵妃她,不过是出面替陛下顶了这个黑锅而已。故而,她虽是怜悯这些无辜的宫人,却仍是不敢开口说上半个不字。 “贵妃妹妹,”王皇后想了想,若她继续在此处僵持着,也忒不是个事情了,于是,一叹之后,只好无赖说道,“这后宫之事,陛下已经交给了妹妹全权打理,本宫这个皇后,又怎么敢在妹妹你的面前多事呢?只是……” 只是什么?万贵妃闻言,冷冷的看了过去。 你既然知道陛下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给了本宫来打理,便不要在本宫的面前指手画脚了! 第218章 什么意思 面对王皇后的这一问,万贵妃的眼光倏地一冷,嘴角上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嘲讽的笑意,缓缓而坚定的迎上了王皇后的方向。 此时,见万贵妃看着自己只是一味的冷笑,又不肯开口接话,王皇后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接着说了下去。“只是,贵妃妹妹,这时辰也不早了,陛下既然将此事交给了你来处理,依本宫看来,妹妹还是早些处理好此间的事情吧。毕竟,淑妃妹妹的后事,还等着贵妃妹妹你来操持呢。” 这个时候,深深的懂得明哲保身这个道理的王皇后,自然是不想在承乾宫这个地方再多留上一时半刻的时间了。毕竟,连那几个太医都说了,这淑妃妹妹之所以突然身故,染上的很可能就是鼠疫啊。 只可惜,王皇后想走,万贵妃却不想如了她的愿。 “皇后姐姐,”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往身后的大门处后退了几步,悠悠道,“姐姐此时,怕是不能够离开此地了。”陛下的意思,可是全部灭口的啊。 虽然,她也知道,这其中是并不可能包含王皇后的。否则,这宫里刚死了一个太子的生母----纪淑妃,若是再跟着死了一个太子的嫡母----王皇后的话,恐怕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她虽然不能趁着今日的这些机会,要了王氏这个贱人的性命,可并不妨碍自己趁机恶心恶心此人啊。 故而,退到了大门处的万贵妃,说完了上述那一番话之后,竟然是故意看着王皇后,冷冷的笑了起来。 王皇后此时,也是一愣。 万氏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还想把自己这个中宫皇后关在这承乾宫里不成?她不过是一个皇贵妃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贵妃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皇后脸色一冷,偏头向自己身后的坤宁宫中带来的宫人悄悄的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才看着万贵妃,邹眉说道,“难道,今日本宫还离不得这承乾宫了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万贵妃哪里的这么大的胆子! 王皇后身后的宫人得了主子的示意,赶紧动手,手忙脚乱的拖开了抱着主子小腿的那些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们,护在主子的左右,便要护着自家的主子----王皇后向承乾宫大门处走去。 万贵妃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面对王皇后那气势凌然的一问,并没有回话。而直到王皇后走出了承乾宫宫人们的包围之时,即将踏出承乾宫大门之时,她这才冷笑了几声。 “皇后娘娘,”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向身后的赵嬷嬷等人使了个眼色。“您这便要离开了吗?本宫记得,你与淑妃妹妹一向关系良好啊。如今,淑妃妹妹尸骨未寒,您这个做好姐姐的,怎么不送送她,反而是要急着离开呢?难道,皇后娘娘您,便连这点情意也没有了吗?如此看来,岂不是令人心寒吗?” 于是,万贵妃话音刚落,赵嬷嬷便冷着关雎宫的人堵在了大门口,将承乾宫的大门堵得个严严实实的。 王皇后见无法出门,不由转头冷冷的看向了万贵妃。 “贵妃妹妹,你这是何意?”忍无可忍,她无需再忍。这一次,王皇后直接摆出了皇后的架势来,千年世家的嫡女,这一番架势虽是多年未曾摆出了,可到底那些年的底子还是在的。 只见王皇后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顿时便有些凤仪天下的气势出来了。她步步逼向了万贵妃,眼中的凌厉之色,丝毫不让宠冠后宫多年的万贵妃了。 万贵妃见此,却是冷冷的一笑。 万氏,你装了这么多年的柔弱胆小,今日,终于露出你的尾巴来了吗?只可惜,此时陛下不在啊。你这一副凤仪天下的样子,又是摆给谁看呢?摆给本宫吗?哼哼,只可惜,本宫对此可是不屑一顾啊! “皇后娘娘,”她看着已经距离自己之后一步之遥的王皇后,却是轻轻一笑,甩着手中的帕子,竟然不退反进,反而迎上前去了一小步,带着几分冷笑的微微一撇,轻声说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本宫不过是一个皇贵妃而已,作为妾妃,本宫哪里敢拦您这个中宫皇后的道路呢?” 王皇后闻言,却是心中一紧。 这万贵妃此言是什么意思?若是她不拦着自己,又何必让人堵住承乾宫内殿的大门呢?她此举,分明就是想要拦着本宫啊。 可是,她刚才这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王皇后邹眉,冷冷的看向了眼前的万贵妃。 “贵妃妹妹,你既然无意相拦,”王皇后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却是微微偏头,伸手指向了承乾宫大门的方向,冷笑道,“那么,还请贵妃妹妹告诉本宫,妹妹此举,又是何意呢?” 她这个中宫皇后,倒是要听听,这个万贵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万贵妃见此,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她同样转头看向了承乾宫大门的方向,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一般的,恍然的点了点头,极轻极慢难道说道,“皇后娘娘,您是说他们吗?” 她伸手指向自己的一干奴才,却是拿起帕子攒了攒自己的嘴角,淡淡一笑,而后才慢慢说道,“都怪妹妹,这一时紧张,竟然忘记给皇后娘娘您说清楚了。” 说到这里,万贵妃转头,极为傲慢的看向了身旁的王皇后,故作委屈道,“皇后娘娘,想来,方才陛下的话,您也是听懂了的。陛下说了,让本宫酌情处理淑妃妹妹的后事。可是,这一宫的奴才怕是……” 万贵妃说道一半,故意停了下来,轻笑了几声后,见吊足了王皇后的胃口,这才悠悠道。“皇后娘娘,您可不要怪臣妾啊。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所以……” 说道此处,万贵妃放开了嘴角的帕子,脸色倏地一冷,冷冷道,“……所以,皇后娘娘您可以离开,可您身后的这些奴才们,怕是要留在承乾宫,帮忙处理淑妃妹妹的后事了。” 第219章 不得不 让步 万贵妃话音一落,王皇后不由脸色一变。 什么,这个万贵妃竟然想要留下自己的一干心腹宫人在此陪葬!王皇后怎么能甘心呢! 要知道,今日,她带来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们,可尽数是自己的心腹啊!若是今日这些人全都折在了此处,那将来她在后宫之中的日子,可就要更加的举步维艰了。 毕竟,如今纪淑妃一死,她和淑妃的同盟便等于是中断了。况且,将来太子朱佑樘回朝后,还认不认自己这个嫡母,还是两说的事情呢! 没有了太子一系的支持,在后宫之中,她要想斗倒这位宠冠后宫多年的皇贵妃万贞儿,怕是很难了。 毕竟,只靠钟粹宫的柏贤妃和自己练手,怕还不是这个万贵妃的对手啊。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心腹都无辜的冤死在这承乾宫里! 况且,王皇后在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隐隐的担忧。她知道,若是她这个中宫皇后,连自己的心腹都保护不了的话;那将来在,这个后宫之中,又还有哪个奴才肯愿意为自己卖命呢? 她这个皇后娘娘,总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宫人们,都寒了心啊。 想到这里,王皇后只觉得心中一冷,看向万贵妃的目光,就更加的凌厉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半步也不能让了。否则,在宫人们的面前,失了脸面是小;可若是让自己的人都寒了心,那便是一桩麻烦的事情了。 几个深呼吸之后,王皇后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先是抬头,微微一笑,用一个格外平静有力的眼神,安抚住了一干来自于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而后才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冷笑着的万贵妃。 “妹妹,你此话何意?”王皇后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似乎能冒出火来。这个万贵妃,是在借故为难自己吗? “皇后娘娘,本宫以为本宫说得很清楚了。可既然娘娘你没有听清楚的话,那本宫并不介意说得更为清楚一些。”万贵妃说道这里,冷冷一笑,而后俯身靠近了王皇后的耳畔,极轻极轻的说道,“本宫的意思,便是今日只能姐姐你一人离开此地了。而姐姐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却是一人也不准离开的。” 说完,万贵妃见王皇后的脸色果然一变,又得意的暗笑了几声,这才冷冷说道,“皇后娘娘,你可不要怪罪本宫啊。毕竟,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本宫只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形式而已。或者,姐姐出了这个宫门后,可以直接去御书房问问陛下,若是陛下开了金口的话,妹妹也是自当遵旨行事的。只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此事了?呵呵,呵呵……” 脸色铁青到了极点的王皇后听了这一番话,却是松开了手中的帕子。 这个万贵妃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她竟然拿着陛下那一番隐晦的话当做了尚方宝剑一般使用了吗?可偏偏,她明知道此事,却又不能不让步了。 因为,她知道,在陛下的面前,她这个有名无实,坐了多年冷板凳的中宫皇后,是万万比不过这个宠冠后宫多年的万贵妃的。 更何况,今日的事情,还另有隐情啊。这鼠疫之事,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宫人比起来,孰轻孰重,王皇后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已经栽在了这个万贵妃的手上了。 “不必了,贵妃妹妹。”王皇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终究是低下了头。她知道,即便她将此事闹到了皇帝的面前,以陛下的性子,恐怕也会同意万贵妃的做法的。 毕竟,那些宫女太监们虽说是自己的心腹,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这个后宫之中的一干奴才而已。而为了鼠疫之事,皇帝必然会下定将尽可能多的人灭口的。 而若是自己在陛下的面前哭闹不休的吧,恐怕还会落下个不知大体的妇人之仁的名声吧。若是惹怒了陛下,又被陛下当众下令呵斥的话,如此一来,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后宫之中站稳的那点地位,马上就会消失无踪了吧。 况且,就算此时,自己将此事闹到了周太后的面前,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了。毕竟,在家国大事面前,周太后一向是支持皇帝的。 而这一次,自己的确是失算了一些。毕竟,谁又能想到,纪淑妃之说以悄无声息的身故了,会是因为染上了鼠疫呢? 鼠疫啊!在后宫之中,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可怕的字了吧? 这可是,真真要了众人性命的东西啊。 王皇后心中不由凄然一笑。这一次,自己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她输了,在万贵妃这个和她斗了十多年的敌人面前,输得是一败涂地了。 万贵妃见王皇后让了步,不由轻轻一笑。 她早就知道,这个王皇后一定会让步的。可如今,能亲眼看到对方在自己的面前让步,这种感觉,真是不错啊,不错啊。 这个贱人,占了十多年的皇后名分,生生的把自己压了十多年了。今天,她终于扬眉吐气,光明正大的将她猜了下去。 痛快,痛快啊!更何况,她还是在纪氏这个贱人的承乾宫,踩下王氏这个贱人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更痛快吗? “皇后姐姐,你明白本宫的难处就好!”万贵妃淡淡一笑,既然后退了一步,却是抬头看向了王皇后身后的那一干太监宫女们,冷然道,“你们,还有你们……” 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了王皇后身后的几个心腹,嘴角含着一抹无尽的嘲讽,傲然道,“方才,你们皇后娘娘说了,她和淑妃娘娘情同姐妹,如今,淑妃娘娘就这么没了,皇后娘娘是十分的痛心。可她身为中宫皇后,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太方便留在此处为淑妃守孝。故而,皇后娘娘说了,便让你们这些奴才留在承乾宫里,帮着打理纪淑妃的后事,也算是代替你们的主子,给淑妃娘娘尽一点心意吧。” 说完,万贵妃见坤宁宫的一干奴才脸色一变,她却是笑得极其开心的转身离开。 第220章 话虽如此 万贵妃仪态万千的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头,似乎极为妩媚含笑的看了王皇后一眼,只可惜,那样妩媚的笑容,却始终冰冷的没有到达她的眼底。 “皇后娘娘,还是让本宫送你回去吧。至于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奴才们去处理吧。并且,皇后娘娘,你且放心,本宫的奴才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的扬起了嘴角,显示出了十分的嘲讽和得意来。 万贵妃这话倒是说得十分的真心,她倒的确是可以很放心的离开了。至于承乾宫这里的事情,自然会有赵嬷嬷安排好一切的。 若是就连这样的小事赵嬷嬷都安排不好的话,那么,对方便也就不配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王皇后看着万贵妃回头的那一抹笑意,眼中不由冰冷了起来。 万氏,你如此咄咄逼人,也就休要怪本宫出手无情了。 只是,王皇后也知道,此时却不是可以和万氏正面翻脸的时候。毕竟,今日要处置承乾宫一干宫人的事情,乃是皇帝朱见深暗暗下的命令。万贵妃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迎合圣心而已。 “贵妃妹妹,”王皇后笑了笑,极力的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宽大的袖笼里,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一脸略显苍老的脸上,却是生生的挤出了几分和蔼来,“妹妹事忙,便请先离开吧。本宫却是闲着无事,还想在这承乾宫里,多看一眼啊。毕竟,这淑妃妹妹才刚走不久,也许,她的魂儿,还留在此地呢!” 说道最后,王皇后却是抬了抬下巴,冲着万贵妃的方向,很是莫名的笑了一笑。 这一个莫名诡异的笑容,看在万贵妃的心中,却只是换来了一声冷笑。哼哼,王氏这个贱人,故意说什么纪淑妃的魂儿还留在此处,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她以为这样说,自己就会怕了她不成?那纪淑妃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斗得过自己;如今,她死了,难道就以为自己会怕了她不成? 更何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纪氏的死,和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她万贞儿又凭什么要害怕呢?王氏的这番话,选择在此时此情之下说出来,怕是要白费了心思了。 “皇后姐姐说的是。这纪淑妃的魂儿啊,没准还真留在此处没走远呢。毕竟啊,昨日,淑妃妹妹不是还和皇后姐姐你见过吗?兴许啊,昨日淑妃妹妹没有说完的话,今日,她还会继续来找皇后娘娘您呢!”万贵妃回头,冲着莫名诡异的王皇后淡淡的笑了一笑,最那一抹含在嘴角的笑意里,说着说出去的嘲讽意味来。 这一番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话一说话,王皇后的脸色果然又僵了一僵。 昨日,她的确是见过纪淑妃,而且还和对方说了一些几位要紧的事情……,若说纪淑妃真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的话,也许……王皇后只觉得浑身一冷,似乎这承乾宫里的气氛顿时又阴冷了几分。 此时,她很想一步就跨出这承乾宫的大门,逃回自己的坤宁宫;可王皇后自己却知道,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至少,现在还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因为,这承乾宫之中,还有合宫的宫人,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呢。特别是,那些自己从坤宁宫之中带出来的宫人! 想到这里,王皇后强打起来了精神来,冲着万贵妃颇为僵硬的笑了一笑。 “贵妃妹妹说笑了。”她上前一步,笑得看似和蔼从容,可那微微有些僵硬的脚步,却是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心情。“妹妹深得陛下的宠爱,又要打理后宫诸事,想来很是事忙,自然不是本宫这个闲人可以比得了了。不过,既然妹妹是忙,那还是自便的好。至于本宫的事情,就不敢劳烦妹妹来操心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她既然和这万氏公开撕破了脸皮,那么在一干宫女太监们的面前,王皇后自然要端出正宫皇后的架子来,不能让万贵妃太过得意了过去。 至少,在言语上,她不能输了太多去! 万贵妃见此,却是极为嘲讽的笑了笑,不再说话。论起这些口舌之争来,从小便出身乡野后来又入宫为奴从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她,自然不是王皇后这位世家嫡女出生的皇后的对手了。 只是,这些口舌之争又有什么用呢?万贵妃看着王皇后的方向,极为轻蔑的笑了一笑。 王氏啊王氏,你嘴上的功夫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你不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万贞儿见你这位中宫皇后踩在脚下,狠狠的拿掉了你的那些心腹宫人吗? 如今,你我二人左右已经是撕破了脸皮了。你便是再摆出皇后的威风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本宫会怕了吗?还是说,这六宫上下的奴才们,会因此而倒向你? 哼哼,都不会!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如今,这承乾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我二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可陛下呢,他却只是将此事交给了本宫打理,而未曾和你这个皇后娘娘说上半个字啊。 这样明显的事实,你以为宫里这些个奴才们都是傻的,都看不出来吗?不,这些迎高踩低的奴才们,从今以后只会更加的倒向本宫的关雎宫!因为,只有本宫,才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啊! 万贵妃看着王皇后那似乎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更是妩媚的笑了一笑。这才搀扶着心腹大宫女雪梅的手,缓缓的踏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知道万贵妃离开之后,王皇后这才闭上了眼神,深深的呼出了几口大大的郁气来。 几息之后,当王皇后再次背对着众人睁开了双眼时,她那宽大的袖笼之中紧紧攥着的拳头,却已经缓缓的松开了。 王皇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和万贵妃那个贱人怄气,而是要解决好承乾宫里的事情才是。 毕竟,自己的一干心腹如今全部被困在了此处。她若是不能处理好此事,那么,将来,她在后宫之中的日子,也就更难了。 第221章 拿你出气又怎样 只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出自己的心腹呢? 一时之间,王皇后却是没有了什么好的主意。毕竟,要处置这些人的性命,可是皇帝的意思啊!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如今要死的还不是什么朝廷的重臣,而只不过是一些对于皇帝来说,很是无关紧要的奴才而已。 王皇后缓缓回头,看着大门后被赵嬷嬷等人领着御林军拦得死死的一干承乾宫内的宫女太监们,扯了扯嘴角,掐出了一个万分为难,却又十分坚定的表情来。 “大家都先静静,本宫有话要说。”待大门后的宫女太监们都安静了下来,抬头眼巴巴的看向自己之后,王皇后这才缓缓笑了一笑,看着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一干宫女太监们,和蔼的说道,“你们且放心,本宫是不会不管你们的。” 话虽这样说,可到底管不管的了,却不是王皇后能保证得了的事情了。如今,她只能保证自己会尽力;可至于结果嘛?便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啊。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后而已。 王皇后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叹,见一门之隔之后的宫人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明亮了两分,这才动情的说道,“如今,你们暂时且安心的留在这里打理着纪淑妃的后事。毕竟,本宫与淑妃妹妹交好一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后事……” 说道此处,王皇后微微低头,似乎哽咽了一声,而后又拿出帕子,攒了攒自己的眼角,似乎十分伤心悲愤的模样。待哽咽了一阵之后,她才抬头看着一干有些眼角红润的宫人们,十分诚恳的说道,“待淑妃的后事处理之后,本宫自然会去求皇上,求太后,让他们为你们这些奴才做主的。你们也知道,太后慈悲,陛下又一向宽厚,想来,只要你们尽心的将淑妃娘娘的后事打理得妥妥当当的,陛下和太后也会记你们一功的。到时候,说不定,你们也就都有救了……” 王皇后这一番话一说出来,虽然众宫女太监们的心中是安定了一些。可一些心思细腻聪慧的宫人们却知道,皇后娘娘话虽如此,可这话虽是说得再好听,恐怕也是不顶什么用的。 毕竟,这承乾宫之中爆发的,乃是鼠疫啊! 只是,这人啊都是怕死的。如今,他们哪怕明明知道没有用,可王皇后的话,好歹也给了他们半分的希望啊。只要有这半点的希望在,他们也是眼巴巴的看着的,奢望着。 也许,一向仁慈宽厚的陛下这一次真是放过他们了呢?毕竟,那几个太医不也说了吗?淑妃娘娘身故的死因,不过是看着很像鼠疫而已啊。也许,真的是那些老太医诊断错了呢?毕竟,这几个和他们一起关在此处的太医们,都个个七老八十的了啊。 兴许,这一次,就是他们老眼昏花,看错了呢? 王皇后说完这一番话,又低头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借以避开那些宫人们看着自己的无比热切的视线啊。 一旁的赵嬷嬷听完王皇后的心,心中却是冷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们这位皇后娘娘还在打救人的主意吗?只可惜啊,有自己的主子万贵妃在,又怎么会让她这个主子的死对头如愿呢。 此时,眼见王皇后还要在此地,以言语来拉拢人心,赵嬷嬷不由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几声。 “皇后娘娘,”她踩着小碎步,看似恭敬却是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冲着对面的王皇后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宫礼,眼底之中却是一片冷色。“贵妃娘娘方才临走前可是交代过了,淑妃的后事出不得半点的差错;而过奴才们也不敢偷懒。所以,这些个奴才怕是不能在这里恭送皇后娘娘您了。” 王皇后闻言,不由大怒。 这关雎宫的奴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老妈子也敢在自己这个中宫皇后的面前,言语无状了吗? 王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她抬头看着一脸暗暗得意的赵嬷嬷,却是极为诡异的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赵嬷嬷说的是,淑妃妹妹的后事,的确是不能马虎半点的。既然如此,便还请赵嬷嬷亲自出手,去打点一切吧。毕竟,这里面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们,做起事情来,又怎么比得过赵嬷嬷你呢?” 王皇后话一说完,便见赵嬷嬷脸色一僵,牵扯了嘴角。只是,她作为皇后,又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奴才呢。 于是,她叹了一叹之后,又赶在赵嬷嬷开口之前,很是看重对方一般的说道,“赵嬷嬷,此事,你就不用推辞了。本宫虽是个不大管事的中宫皇后,可到底也是一国之母啊。本宫看重你,便是给赵嬷嬷你的脸面了。难道,赵嬷嬷你要……给脸不要脸?” 王皇后冷笑一声,而后又继续说道,“还是说,赵嬷嬷你觉得本宫的脸面不够大,要让本宫去太后和陛下哪里,亲自为赵嬷嬷你求一道主持淑妃妹妹的旨意吗?” 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王皇后相信,皇帝朱见深就算是再不待见自己,也不会为了一个奴才而为难自己的。 毕竟,这纪淑妃的后事,的确不是一桩小事啊,也正需要一个像赵嬷嬷这般得力的奴才来打点了。 毕竟,这位淑妃娘娘可是太子朱佑樘的生母,却不是死后才被追封为德妃的万宁儿那等人可以比拟的。虽然,她二人同为四妃之一,可这个纪淑妃这个淑妃的分量,在满朝文武的眼中,却比万宁儿这个追封的德妃,不知道要重要多少倍了! 显然,赵嬷嬷在宫中数十年,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此时,她一听完王皇后最后的话,脸色一变之下,只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都怪自己多嘴,否则,这位皇后娘娘又怎么会把一身怒气都发作到自己的身上呢!此时,这位主子说什么看重自己,才将淑妃的后事交代给自己处理,其实,只不过是她在自己的主子万贵妃的手上吃了亏,如今却拿自己这个关雎宫的奴才出气罢了。 第222章 一个机会 赵嬷嬷明白,自己的主子可以和这位皇后娘娘对着干;可自己不过是一个奴才,却是没有这个本钱的。 王皇后即便是在不得皇帝的宠爱,可到底也是皇后娘娘啊!不管怎么说,在皇帝的心目之中,她这个皇后娘娘都比自己这个奴才要重要万分的。 如今,事已至此,自己便是想要闹,也是闹不起来了。毕竟,正如王皇后所言,此事哪怕是闹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也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奴才,去拂了皇后娘娘的脸面的。 更何况,王皇后所用的理由还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呢? 这可是替太子殿下的生母四妃之一的纪淑妃操持后事啊。这说出去,对他们这样命贱的奴才而言,可是一项天大的荣幸啊!只可惜,却不会有人知道,纪淑妃得的,乃是鼠疫啊! 赵嬷嬷脸色一片灰白,在王皇后越来越冷的目光之中,终于跪了下去。 “奴才谢皇后娘娘的大恩!” 王皇后见此,心中的那一口恶气这才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虽然,她不能拿万贞儿那个贱人怎样,如今,却可以拿赵嬷嬷这个狗奴才来出一口恶气了。 王皇后又狠狠的盯了赵嬷嬷等一干关雎宫的宫女太监们一眼,见众人都有些眼神闪烁,畏畏缩缩的样子,这才冷冷一笑,负手在后,扬长而去! 随着王皇后独自一人离开之后,在首领的暗示之下,一对锦衣卫动作整齐的跨出……几息之后,承乾宫的大门,终于被缓缓的关闭上了。 隐身在虚空之中的张婉,冷眼旁观了这一切之后,此时却是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想到,朱见深这个意向有着仁爱之名的皇帝,竟然会向万贵妃下这样的暗示;而那个万贵妃也当真是狠毒了得,竟让也想要将这一宫的宫女太监们,全部都处死。 若是早知道如此的话,也许,她就不该让纪淑妃主仆二人的死弄成这般的模样了。 如今,若是万贵妃真是让这一宫的太监宫女们陪葬的话;那么,这些人枉死之后的冤孽因果,恐怕就要算在自己的头上了吧? 张婉乃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天理报应个,循环不爽的道理。她正在历劫,很快就要证道,在这个当口,自然是不能有太多的因果缠身的。否则,将来她证得大道之时,恐怕也就要心魔丛生了。 该怎么办呢?张婉垂下了眼眸,低头沉思了起来。 如今看来,想要化解这些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因果的话,那么这些承乾宫之中的宫人人,便是不能因此而无辜送命了。 只是,到底要怎么救这些宫人们呢? 一时之间,张婉却是没有了好主意。 难道,真的要她施法,将这些都暗暗的送出宫外去吗?这么做,虽然很是直接管用,可若是将来被人在宫外发现了这些宫人的行迹的话,恐怕,到时候又有一桩天大的麻烦了。 哎!张婉默默的叹了一叹。其实,她也知道,最直接有效的法子,还是要出在皇帝朱见深的身上。只要这位大明皇朝的皇帝陛下,肯下旨放过这些宫女太监们的话,便是万贵妃也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只是,之前为了一劳永逸,自己在纪淑妃身上弄出来的,可是鼠疫啊。如今,她又要找个什么说辞,才能将此事圆了过去,让皇帝回心转意呢? 张婉很烦劳。其实,按照她的性子,最直接的法子,自然是直接对皇帝朱见深施一个小小的迷惑之术,让他下旨放了这些宫人们就是了。 只是,朱见深身为大明的天子,坐享一国的气运,那是真正有大运加身,受天道庇佑之人。这样的人,自有紫气护体,万法不侵。 自然了,若是张婉解开身上所有的封印的话,以她大乘期修士的修为,也不能不能对朱见深施法。只是,若是张婉强行对这样的人施法的话,那自然也是要受到天道的反噬的。 可在她证道之前,又怎能冒这样的险呢? 一时之间,张婉不由左右为难了起来。 哎,到底该怎么办呢?这些无辜的宫女太监们,她不能不救;可皇帝朱见深哪里,又委实是不好下手啊! 就在张婉左右为难之际,赵嬷嬷那阴毒含恨的声音,却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承乾宫的大门处,赵嬷嬷对着一个小太监,悄悄地耳语了起来,“小影子,你赶紧回关雎宫,将此事禀明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为我等奴才做主啊。” 原来,赵嬷嬷被王皇后一番言语,打压到了承乾宫后,自然不肯甘愿赴死。故而,她买通了一个看守他们的锦衣卫,替自己引来了一个小太监。 赵嬷嬷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主子万贵妃的心腹之人。只要自己还有用的话,想来万贵妃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而只要万贵妃肯出手的话,那自己的这条老命,也不一定就保不下来。 赵嬷嬷是说着有心,而虚空之中的张婉更是听者有意。 是了,她怎么把那位贵妃娘娘万氏给忘记了呢?那皇帝朱见深坐享一国气运,自己不好出手,可那位万贵妃吗,自己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毕竟,要对付这个贵妃娘娘,在自己看来,可就容易多了啊! 想到万贵妃,张婉瞬间就有了一个主意。 她恍惚记得,那位贵妃娘娘不是一直希望可以领养如今正身处慈宁宫的那名小皇子吗? 也许,这便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兴许可以不动用法力,不用违背天道法则就可以救下这合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的机会! 张婉满意的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了一丝清冷的光芒。 精光一闪而过,在无法注意到的虚空之处,微微的荡起了一圈无声无息的涟漪。 一息之后,张婉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周太后的慈宁宫中。 虚空之中,她低头看着大太监汪如海怀中正抱着的那个婴儿,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叹。 这个孩子,虽是出身在皇家之中,生来富贵。只可惜,却是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出身不久,便生母过世,如今,更是被众人争夺;将来,还要面临…… 哎!这便是凡人的命运吗? 哪怕是生在皇家,却也是这般的无奈啊! 第223章 怪事多 张婉看着那个孩子,默默的叹了一叹。 她与这个孩子也算是有缘了。若是这一次,她能由着这个孩子的缘故,若是能救出那些被关押在承乾宫里的太监和小宫女们的性命来,便是她与这个孩子结下了善缘了。那么,待将来,自己能在后宫做主之后,她便出手护着这孩子一些吧。 虚空之中,张婉正准备靠近那个孩子之时,却见周太后已经走出了小佛堂,向着汪如海的方向,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汪如海,”周太后扶着大宫女的手,面连急色,凝重道,“方才,哀家听说承乾宫的淑妃了,你来给哀家说说,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前几日刚走了一个德妃,如今连淑妃也突然悄无声息的没有了,这对皇家来说,可不是状什么好事啊。 子嗣昌盛,方才是兴旺之兆。 可如今,这宫中……周太后心中一急,面上更是着急了起来。 这好好的宫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德妃走了,还说是难产所致。可这淑妃好端端的,怎么也突然没有了啊。况且,这淑妃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啊,怎么能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呢?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抬头娘娘,”汪如海闻言,赶紧将手中的小皇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娘,又挥手屏退了一干的宫女太监们,这才打了个佛尘,上前几步,俯身冲着周太后的耳畔,轻声的说了起来。“方才,老奴已经命人去打探过了,可奇怪就奇怪在,老奴的人竟然被锦衣卫给拦截了下来,根本就进不去承乾宫的大门啊。” 此事说来也是奇怪,这纪淑妃的身份即便是特殊了一些,她身故之后,这慈宁宫派去的人,怎么着也该能进去见一见吧。可锦衣卫那些小兔崽子们却说,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关雎宫的万贵妃负责,而万贵妃又下了令,暂时关闭承乾宫。故而,那些锦衣卫的小兔崽子们拿着鸡毛当令牌,竟然拉着下了自己的人。 汪如海说道这里的时候,也很是疑惑不解的叹了一口气啊。 没有进到承乾宫的大门?周太后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纪淑妃的死真的是另有蹊跷,所以皇帝才下令封闭了承乾宫的大门吗? 周太后摸索着手中的佛珠,却是低头沉吟了起来。 片刻之后,周太后倏地抬头,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汪如海,”周太后看向了自己的贴身大太监,一脸凝重道,“陛下今早可去承乾宫那边看过了?”以纪淑妃的身份而言,若是得知了她突然身故的消息,皇帝说什么也会去承乾宫看上一眼的吧。 毕竟,这淑妃可是太子的生母啊。更何况,如今樘儿他还在前线征战呢。不为了这多年的夫妻之情,便是为了家国大义,皇帝也该去看上一眼的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今早的确是去过一趟承乾宫了。”汪如海眼神一晦,低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可是,有些奇怪的是,据说陛下去了一趟承乾宫,却是没有待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御书房了。” 这在汪如海看来,就很是奇怪了。 毕竟,以纪淑妃的身份而言,无论如何陛下既然已经去了承乾宫,就不应该会这么快就离开的啊。 这一点,也是汪如海最想不通的地方。故而,他得到了消息之后,才会第一时间派了自己的小徒弟跑了一趟承乾宫。可却没有想到,他的小徒弟带着几个慈宁宫的下人,却是连承乾宫的大门都没能迈得进去啊。 这件事情,有古怪! 周太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皇帝去了承乾宫,却又突然离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虽和皇帝不亲,可对方到底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周太后对皇帝的性子,其实也很是了解几分的。 她知道,以儿子的性子来说,按理是做不出这样落人话柄的事情来的。 除非是……! 周太后心中一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汪如海,”她扶着汪如海的手,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脸慎重的说道,“可派人去查过了,今日一早,淑妃身故的消息传开之后,都有些什么人去了承乾宫?” 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行事,这件事情一定是另有隐情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一早已经派人去查看过了。”汪如海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能做到慈宁宫的首领大太监,他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物。他一边搀扶着周太后,一边低头回话道,“据奴才所知,今日去过承乾宫的有两位主子。分别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和关雎宫的贵妃娘娘。” 皇后王氏和贵妃万氏?周太后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微一怔。 她二人去了淑妃的承乾宫,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后宫众人都是知道的,王皇后和纪淑妃的关系一向良好,这纪淑妃突然就没了,王皇后赶去查看一二,也是正常的。 至于那贵妃万氏嘛?她和纪淑妃虽然是做了十多年的死对头了,可她毕竟是皇帝亲封的打理后宫诸事的皇贵妃,如今纪淑妃没了这么的事情,她作为后宫主事之人,亲自去承乾宫查看一二,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听汪如海方才的意思,怎么有些未尽之意呢? 想到这里,周太后转头看着汪如海,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佯做恼怒道,“你这个老东西,如今也学会在哀家的面前卖关子了吗?” 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学会这说一半留一半的功夫的?看来,自己这个皇太后久不理事,宫中的这些个奴才们,恐怕是忘记了哀家的手段了吧。 汪如海闻言,虽是不怕,表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来。 “奴才该死,奴才自己儿个掌嘴!太后娘娘,奴才哪儿敢在您的面前放肆啊。只不过啊……”他一边不轻不重的掌着自己的嘴,一边低声说道,“只不过啊,此事因为涉及到了皇后娘娘的颜面以及和关雎宫那位主子之间的矛盾,所以啊,奴才这才不能随意的开口啊。” 第224章 皇后和贵妃 宫规森严,汪如海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了。 毕竟,他很清楚,这随意的在宫中议论主子们的是非,可是一桩大不敬的死罪啊。他虽然是身为慈宁宫的总管大太监,身份超然,可正是因为他身处在这个位置上,这说话做事上啊,才要愈发的小心谨慎,懂得一些分寸啊。 否则,以这后宫是非之多,他怕是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安心的养老了。 周太后自然也听懂了这个老东西口中的意思。 “好了,老东西。”周太后扶着他的手,佯做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一边向着小花园中走去,一边脸色一凝,走了几步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哀家恕你无罪,你若有话,尽管直言就是了。” 在这慈宁宫之中,她这个皇太后还是能保住个自己的下人的。 那万贵妃再厉害,想来也是不敢来动自己的人吧。毕竟,她这个皇太后再不管事,那也可是皇帝的生母呢。 “是,太后娘娘,”汪如海笑了笑,躬身扶着主子的手,一边踩着小碎步,一边笑着回话道,“娘娘,据奴才所知,今早,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是带着一干宫女太监们,一起去承乾宫的,可是半个多时辰之后,据说她回坤宁宫去的时候,去是独自一人,连一个奴婢也没有带啊。” 这皇后娘娘身边,连一个奴才也没有。此事,便很是奇怪了。 更何况,这位皇后娘娘去的地方,还是刚刚才没有了纪淑妃的承乾宫呢?况且,当时在承乾宫的,还有另外一位主子娘娘,那位关雎宫的万贵妃呢。 汪如海暗自叹了一叹,他相信自己的主子也一定会注意道此事的不同寻常之处吧。 周太后虽然不是很聪明,可到底是后宫之中生活了几十年,从一个山野出身不喑世事的少女到如今天下女子至尊的皇太后,这经历的事情多了,那很多的事情,她哪怕就是起初再不懂,经历了这么几十年了,她也应该懂了。 果然,汪如海的话音刚落,周太后就反应了过来。 “汪如海,你是说,此事和万贵妃有关?”周太后突然停下了脚步,也难为汪如海竟然也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竟然也能马上默契的配合着,停了下来。 “是的,太后娘娘。”汪如海伺候了周太后几十年了,这多年的主仆下来,他自然知道主子心里再想些什么了。汪如海默默的抬了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关注,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很是谨慎的回起了话来。“主子,奴才听说,是皇后娘娘她心伤与淑妃娘娘的过世,担心万贵妃的人不能很好的处理纪淑妃的后事,这才将自己的心腹奴才都留在了承乾宫,去帮着一干承乾宫的奴才们,去处理淑妃娘娘的后事了。” 周太晚听到这里,却是冷冷的一笑。 “你个老东西,如今也学会在哀家的面前耍花腔了吗?这一番说辞,你也相信?”周太后故作不满的瞪了汪如海一眼。 这一番话,是把她这个老太婆当三岁的小孩子一般哄呢?说什么把自己的奴才都留在了承乾宫的宫里,替纪淑妃处理后事?那承乾宫里多的是奴才们,就要那王氏不放心,也只需要留几个人在承乾宫里看着就可以了,用得着将她身边的人,都留在了承乾宫吗? 这一番话,怕是那皇后王氏被逼无奈之下,为着自己的面子着想,为自己找的一处台阶下,自圆其说的说辞吧。 毕竟,她堂堂的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一个人走出承乾宫,未免也太多荒唐丢人了一些。这一次,却是那万氏做得太过分了一些了。 毕竟,皇后王氏这个儿媳妇,却还是自己一手所选的呢。如今,这万贵妃如此羞辱王皇后,便是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中了吗?虽然吧,这十多年来,那贵妃万氏是没有把自己放在母后的份上尊敬自己,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在表面上,她这个贵妃对自己这个太后,倒也还是过得去的,却从来没有这般的拂过自己的颜面。 这一次,这位贵妃万氏,却又为何突然这般的不给自己这个皇太后面子了呢?按理来说,如今这个宫中唯一的小皇子还在自己的慈宁宫里,那贵妃万氏既然一心想要这个孩子的抚养权,那么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得罪自己的才是啊。 周太后想不通,不由暗暗的皱了皱眉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贴身太监汪如海。 她知道,以汪如海的本事,肯定还打探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只不过,这个老东西行事一贯的慎重,若是自己不问的话,对方恐怕也是不会说的吧。 果然,汪如海见主子邹眉看了过去,这才呵呵的笑了几声,掐出了一个谄媚一般的笑容来,赔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的确还打探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这一次,汪如海不等周太后开口,便赶紧赔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据奴才打探到的消息而言,似乎那位万贵妃身边的赵嬷嬷这一次,也一起被关在了承乾宫之中。” 若说,王皇后身边的奴才被关在了承乾宫是万贵妃使出的手段的话,那赵嬷嬷被关一事,又该怎么解释呢?以万贵妃的嚣张跋扈的性子,也绝不会为了王皇后的人,而把自己的心腹给折进去的吧?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可不是万贵妃的那个高傲性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在这一点上,汪如海也是十分的想不通啊。 周太后听说万贵妃身边的赵嬷嬷也被关在了承乾宫,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她回头看着汪如海,顺手从花丛之中掐下来一朵牡丹话,脸色似乎又再次凝重了几分。 看来,就在纪淑妃身故之后,在承乾宫之中,应该还发生过了一些什么事情才对啊。而正是因为后来发生的这一件事情,才是导致皇帝提起离开了承乾宫,而王皇后和万贵妃也在此事上,斗了个半斤八两吧。 第225章 孩子 只是,这承乾宫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汪如海和周太后始终是想不明白。 如今,这承乾宫又是大门紧闭,外面又有不少的锦衣卫看着,此事怕是不好打探了。 其实,也不是不好打探,以周太后当朝皇太后的身份,若是执意追查的话,万贵妃也是不敢不答的。只是,她这个皇太后和皇帝的关系一向有些生疏,若是因为此事,而惹恼了皇帝,恐怕她和那个皇帝儿子之间那本来就生疏的母子关系,更是要雪上加霜了。 周太后想得很清楚,此事发生后,既然是由锦衣卫接了手,而王氏和万氏两个今早都在承乾宫的当事人,又都闭口不言。那么,她不用猜也知道了,这定然是皇帝的意思了。 既然,儿子不想旁人知道那承乾宫之中发生的事情,那么,若是她这个做母后的执意的去问的话,恐怕会让儿子更加的误会了自己吧。 罢了,此事,还是不问的好。 周太后叹了叹气,她知道,自己和儿子之间,终自己一生,怕是也只能维持这样表面的母慈子孝的关系了。 如今,自己也老了,这半个身子都踏进棺材板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这后宫的事情,便由得那些人去闹吧。而她,只要皇儿子嗣众多,后宫昌盛,也就能对得起先帝,对得起朱家的列祖列宗了。 想到这里,周太后的神情,不由怅然了起来。 汪如海见此,却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主子心中的苦,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怕也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了。 其实,作为宫中的老人,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其实是怪不得主子的。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陛下他作为儿子,又作为天子,怕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吧。 哎,天家无亲情啊!这皇家母子之间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插手的呢? 正在主仆二人各自沉浸在过往之事,怅然不已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老嬷嬷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负责照顾小皇子的老嬷嬷,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跪下之下,连头也顾不上磕,便一脸惨白无比惊慌的说道,“小皇子不大好了,老奴看着,这小皇子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啊。” 其实,老嬷嬷并不敢把话说得太明,否者若是吓怀了皇太后,这可就是死罪了。 可即便如今,她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啊。毕竟,小皇子的情况,实在是很不好啊。 至于具体怎么个不好法,老嬷嬷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吓得周太后不由身形摇晃,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这样,小皇子怎么会不好呢?如今太子殿下出征在外,这宫里里里外外就这么一个小皇子啊,若是这个小主子出了问题,那可真是要了人的性命了啊。 汪如海心里也着急得不行。 可是,他再着急,也得顾着身旁的这位主子啊。毕竟,周太后的年纪也是不小了啊。 “太后娘娘,”见周太后似乎神情不稳,他赶紧稳稳的抚着对方,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小皇子还小嘛,这还小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很正常。不如,您先回去看看吧。” 汪如海一边宽慰着周太后,一边冲着跪着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个老东西,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宣太医啊。 老嬷嬷如何不知道要去宣太医,可此时,这宫中却是无任何太医可宣啊。 见主子周太后那凌冽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老嬷嬷无奈,这才一咬牙,狠心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太医,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宣不来了。” 事实上,所有的太医都已经被万贵妃关在了承乾宫里面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太后的人了,周太后不过是愣了片刻的功夫,瞬间就回过了神来,浑身上下迸发出来一国之太后的气势来。她站直了身体,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嬷嬷,一脸威仪的说道,“你且慢慢道来,给哀家说个清楚。” 难道,如今她慈宁宫,竟然来一个太医都宣不来了吗?若是如此的话,她不介意豁出去这张老脸,就去御书房那般闹上一闹,也好问问她那个做了皇帝儿子,在他这个天子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生母! 老嬷嬷见周太后发了怒,不敢隐瞒,只好据实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方才,老奴见小皇子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的苗头的时候,便派人去请了周太医了。可是,宫人们去了一趟太医院后,却是回来说,说是太医院里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被万贵妃给关押了起来。如今,却是无人可来了。” 人都被万贵妃给关了起来? 周太后和汪如海闻言之后,不由抬头相互看了一眼。 这么会这般的巧呢?今日这万贵妃刚刚下令关闭了承乾宫之后,竟然又在同一日里,关押了太医院里所有的当值太医。 难道,这些被关的太医,和纪淑妃的死有关系! 汪如海心中一惊,见主子周太后点了点头,这才回头朝一旁的老嬷嬷问话道,“可打听过了,那些太医都被关在了何处?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派人去给万贵妃说一声,就说慈宁宫要先接一个太医过来,先给小皇子看看。” 老嬷嬷闻言,感情磕头回话道,“汪公公,老奴已经派人去关雎宫说过了。可是万贵妃说,那些太医犯了大事,如今都被关在了承乾宫里,怕是出不来了。” 果然是被关在了承乾宫吗?周太后和汪如海听到这里,却是不也如同的皱起了眉头,暗暗震惊了起来。 看来,此事果然是和纪淑妃的死因有关了。否则,那些太医又怎么会那么巧的被关在了承乾宫呢? 那么,如此看来,纪淑妃的死,一定是另有蹊跷了。如今,所有的太医也都被关在了承乾宫里。看来,今天早上,承乾宫里一定发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第226章 闹上门去 本来,对于这一桩事情,周太后是不准备再过问了。可此时,因为事关自己的小孙子----那个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周太后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毕竟,在太子朱佑樘生死未卜之时,这个小皇子就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了。 而就在此时,奶娘已经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皇子,跪在了周太后的面前了。 “太后娘娘,您快看看,小皇子似乎没有呼吸了。”奶娘微微颤抖着,高举起了手中的襁褓。 周太后闻言,赶紧上前一步,抬眼看了过去。那微微颤抖着的大红色襁褓之中,一个面色铁青的婴孩正紧闭着双眼,似乎没有呼吸一般的静静的躺在那里。 周太后只看了一眼,见自己的小孙子小皇子果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不由脸色剧变,身影晃了一晃。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周太后心中骇然,就在半个多时辰之前,她刚出小佛堂的时候,才看过这个孩子啊。当时,这个孩子还是脸色红润,健康可爱的啊。 怎么这一晃眼的功夫,这孩子便变病得这般的厉害了呢? 周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的伸出了自己的又,颤颤巍巍的探向了小皇子的鼻息,屏气凝神的查看了起来。 “来人,”一息之后,周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着汪如海的手臂,高昂着头,厉声道,“摆驾关雎宫,哀家要亲自去问问万贵妃,哀家这个皇太后,还能不能要到一个太医了。” 小孙子的呼吸的确是已经十分的微弱了,这孩子还这么的小,以这孩子如今的情况,怕是等不到宫外的太医进宫来了。再则,今日当值的太医之中,又太医院的院正和院判等人,这几个老太医才是真正的医术高超之人啊。 更何况,刚才据宫人们所回报,一直负责着小皇子的周太医和陈太医等人,也被万贵妃一起关在了承乾宫之中啊。既然如此,她哪里还能等得呢? 如今,在太子朱佑樘出征边关,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周太后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孙子,再出任何的意外的。她朱周氏,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故而,话一说完,周太后便扶着汪如海的人,带着奶娘和她怀中的小皇子,急急忙忙的向着关雎宫的方向而去了。 与此同时,汪如海也给自己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跑一趟御书房,去给皇帝通风报信去。 他知道,今日之事,因为事关小皇子和刚刚才身故的纪淑妃,怕是已经不能善了了。 直到周太后等一行人离开之后,张婉的身形,也在从虚空之中,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你道那好端端的小皇子,为何会突然病倒如山呢?这其中,便正是张婉所动的手脚了。 如今,她便是想要借着小皇子之事,逼得皇帝和万贵妃放出被关在承乾宫的一干太医来。只要那一干太医出来之后,若是呆上个几日都无事的话,便可证明那承乾宫之中的人,并没有染上鼠疫。 如此以来,她在以梦入到周太后和万贵妃的睡梦之中,将来再以为小皇子祈福积德为由,便可名正言顺的救出被关在承乾宫里的那些宫女和太监们了。 张婉看着周太后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也是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叹。 她也不想拿那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下手。只是,时间仓促之下,她想要无声无息的救出那些即将要无辜送死的宫女和小太监们,也只得用这个孩子了。 哎,如此一来,她便是欠了这个孩子的一个因果了。尽管,她并未真的出手伤害了那个孩子,而是对他使出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只是,她这么做,到底还是利用了这个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孩子,总是因此而亏欠了他。 也罢,这便是她和这个孩子有缘吧。待将来她和太子朱佑樘回宫之后,便好好的善待这个孩子,以了结了这一段因果吧。 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生而无生母相互,如今又要被众人所利用;连自己,如今不也不得不利用了这个孩子一番吗? 张婉自嘲的笑了笑。她虽是修炼万载,踏入这红尘历劫,如今,她这颗修道的心,反而越发的慈悲了起来。 这个,可不像是一个修真向道之人,该有的情怀啊。 只是,这到底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张婉不由再次叹了一叹。 也许,这便也是红尘情劫的一种吧。 张婉想着那个一出生就没有了生母的可怜孩子,又叹了一叹,这才跟在周太后一行人的身后,隐身在虚空之中,跟去了关雎宫的方向。 事关重大,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自己亲自出手的。 所以,张婉隐隐的不放心之下,还是决定跟上去,眼看个究竟才行。 ………………………………… 关雎宫中,显然万贵妃也已经知道了小皇子重病不起的消息了。 可该如何是好啊!万贵妃也不由着急的来回踱起了步子来。若是这个小皇子有失的话,那自己之前的一番心血,岂不是就白费了吗? 虽说,如今的后宫之中,还有几个年轻的嫔妃也怀着身孕;可据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们所言,那个妃子的肚子里,十有八九都是怀的公主啊。 可她要一个公主又有什么用呢?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位皇子啊。 万贵妃一着急,不由一巴掌怕拍到了一旁的方桌上,吓得一旁正扶着她的大宫女雪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可偏偏,雪梅这个缩脖子的动作,却被万贵妃回头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雪梅,”万贵妃抬头,冷冷的看了雪梅一眼,冷声问道,“怎么,你很害怕本宫吗?” 雪梅这丫头,虽是在自己身边跟了好几年了,可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也太不经事了一些。此时,若是赵嬷嬷跟在自己身边的话,怕是绝不会如此这般不济事的吧。 想到赵嬷嬷,万贵妃的心中,又是无名火起。若不是王氏那个贱人从中作梗,赵嬷嬷又怎么会被关在承乾宫之中,替纪氏那个贱人陪葬呢? 想到这里,万贵妃更是怒不可及掀翻了面前的方桌。 随着“哐当”一声,满殿的宫人俱都跪了下来,惴惴不安的缩了缩脖子。 第227章 做错了何事 满殿宫人瑟瑟发抖,却无一人能为自己分忧解难。万贵妃见此,更是无名火起,心头烦躁不堪。 可几息之后,当她转身正想发作之时,宫门外却是传来了一声拖得常常的唱落之声。 “太后娘娘驾到!” 周太后怎么会来? 万贵妃闻言,不由微微一惊,很是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 这几十年来,这可是周太后第一次登上关雎宫的大门啊! 难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见主子似乎愣神,毫无动作,一旁的大宫女雪梅只好大着胆子,怯生生的提醒了一句,“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来了。您看是不是要出去迎一迎的比较好呢?” 不管怎么说,周太后都是陛下的生母,主子的婆母啊。虽然这周太后的年纪和自家主子也差不了几岁的。只是,这个话,满殿的宫人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却是谁也不敢当着万贵妃的面提及的。 毕竟,这两年来,宫人们都已经渐渐的发现了自家主子对年纪一事上那是越来越在乎了啊。 万贵妃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来。 “你们都起来吧,虽本宫一道去宫门外迎接太后娘娘的凤架!”万贵妃冷冷的瞥了一眼满殿跪着的宫人们,可这一伸手,一抬脚的功夫,便又恢复成了那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贵妃娘娘了。 她似乎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看了满殿的宫女太监们一眼,这才搭着大宫女雪梅的手,缓缓的步出了关雎宫的内殿。 “臣妾恭迎太后娘娘。”大殿之上,姗姗来迟的万贵妃领着关雎宫合宫上下的宫人,冲着盛气而来的周太后,半蹲着颔首福了一礼。 只可惜,此时的周太后正在盛怒之下,却是故意没有叫起。 万贵妃当着众宫女太监的面,被周太后拂了面子,虽心中恼怒,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她做了这么多年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这再忍耐却也是有个限度的。这眼见周太后一行人搭理也不搭理自己,便径直去了她关雎宫的大殿,万贵妃那本就不太好的耐性,自然也就消磨光了。 这当朝太后不叫起,关雎宫其他的宫女太监们,自然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可是万贵妃嘛,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却是自己起身站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了,这半蹲之礼,微微福一下身,倒也是没什么的,若是要长时间行礼的话,还不如跪下行个大礼呢?要知道,这半蹲着行礼,可是更加的累人啊。 再加上,万贵妃的年纪本就大了一些,这身子骨也是愈发的经不起折磨了。如今,她被迫蹲着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的确也很是为难了她。 此时,万贵妃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大殿的方向。 这满殿跪着的宫人们,可就愈发的显眼了。 “你们都还跪着做什么呢?”万贵妃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抬眼淡淡的扫向了四下跪着的宫人们,淡淡说道,“太后娘娘多年以来,一向是吃斋念佛,仁慈得很的。如今,你们这般跪着,是想要让太后娘娘落下个苛待宫人们的名声吗?” 万贵妃话音一落,那从慈宁宫更来的宫人们自然人人脸色带气,可关雎宫的一干奴才们,却是齐刷刷的转头冲着周太后的方向,行了一礼,却全部都站了起来,各司其职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关雎宫啊,而自己等人也是万贵妃的奴才啊。 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奴才们想得很清楚,只有认准了自己的主子,在宫里才是有活路的。否者,若是三心二意的话,怕是无法在宫里长久的活下去的。 万贵妃见众人都站了起来,这才搭着大宫女雪梅的手,款款而行,走到了周太后的面前。 周太后见她擅自起身,自然也是心有不满的。只不过嘛,此时给自己的孙儿看病,倒是不是发作贵妃万氏的时候了。 故而,她虽心中有气,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贵妃,你可要给哀家一个交代?”周太后接过了宫女奉上来的茶水,却是借故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放出了“碰”的一声响动。 这一声茶杯碰桌的声音,本来也不是很响,可奈何此时,大殿之中的气氛却是分外的凝重,也是格外的寂静。故而,这本是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动,听在众多宫女太监们的耳中,却如惊天巨响了一般。 只见众多宫女太监们,微不可见的缩了缩脖子,赶紧做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一般的动作来,眼神丝毫也不敢乱动,就连平日里喜欢竖起耳朵的几个小太监,也是规规矩矩了起来。 这皇家的秘密,听得太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了这天家之中,最尊贵的一对婆媳之间的矛盾呢? 哎,这可真是一个要命的时候啊。只可惜主子没有开口,这满殿的太监宫女们,却是没有一人敢擅自离开。 面对周太后盛气凌人的问话,万贵妃却是云淡风轻一般的一笑。 “母后,”她径直坐到了周太后的下手,看似恭敬的双手捧起了一旁的茶盏,却是迟迟没有奉上,只是微微平静道,“不知道臣妾做错了何事,竟然惹得母后如此雷霆大怒呢?” 其实,万贵妃也知道,周太后此时前来,多半是为了那些被关在承乾宫之中的太医吧。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便又慈宁宫的宫人来报,说是小皇子生病了。 只是,她昨天才去看过小皇子,知道小皇子的身体不错,此时,尽管她也很担心小皇子的病情,可在万贵妃看来,不过一夜之间,小皇子哪怕是真的病了,也病不到多严重吧? 退一万步说,那位小皇子即便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恐怕也不会等不到宫外的太医入宫吧?这再严重的病,难道还不能等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吗?又不是快要死了! 所以,她认为,这周太后故意如此急切的找上门来,怕是因为坤宁宫王氏那个贱人,在其中动了些什么手脚吧? 故而,万贵妃此时才能如此的不慌不忙的应对着周太后的驾临。 第228章 太医何在 周太后见万贵妃如此嚣张的态度,方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一腔怒火,顿时就蹭蹭蹭的冒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真是反了天了!这万氏是什么态度! “放肆!”她狠狠的拍了拍一旁的桌子,转头冷冷的看着下首的万贵妃火冒三丈,狠声道,“万氏,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和哀家说话!莫非,你以为哀家就办不了你这个皇贵妃了吗?” 看来,她这个后宫的皇太后果然是沉寂得太久了吗?如今,这万氏竟然敢当众拂了她的脸面了吗? 是谁给她的胆子! 周太后想到这里,脸色更是一沉,冷声道,“万氏,哀家命你立刻放出被关在承乾宫之中的太医来。否则,若是哀家的孙儿有个万一的话,哀家要你关雎宫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去给哀家的孙儿陪葬。你给哀家听好了,哀家说的是所有人,也包括你皇贵妃万贞儿!” 周太后这话虽是气话,也却实在是说得太狠了一些,吓得关雎宫合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心中都是紧了一紧。 万贵妃闻言,却是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看似恭恭敬敬,实则极为缓慢的行了一礼,淡淡道,“太后娘娘,不知道小皇子是生了什么病呢?若是想要找太医的话,怕是要等一等了,臣妾已经命人去宫外急招了。只不过,这被关在承乾宫内的那些老太医嘛,臣妾却是无能为力了。因为,那是陛下的意思!” 这周太后想要威逼自己?哼哼,只可惜,这一次的事情却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陛下的意思! 周太后见万贵妃那自己的儿子皇帝来压自己这个皇太后,顿时更是一口闷气压在了心头。 “你……!” “太后娘娘,”站在周太后身后的大太监汪如海,眼见周太后急红了脸,赶紧站在她的身后,不停的为她顺着气,小声的宽慰了起来,“太后娘娘,您先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汪如海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看向了下方的万贵妃。 今日,这位贵妃娘娘怎地这般的硬气呢?若是她将周太后气出了个好歹来,怕是陛下也保不住她了吧? 周太后这缓了一缓,堵在胸口的那口闷气总算的吐了出来。 “贵妃,”周太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似有深意的看了万贵妃一眼,这才坐回了主位上,淡淡的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抬头看向了一旁抱着小皇子的奶娘,淡淡道,“将小皇子抱到你们贵妃娘娘的面前去,让她好好的看看,给哀家看个仔细了。” 周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万贵妃闻言,不由愣了一愣。 她又不是太医,这周太后让人把小皇子抱给自己看,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一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奶娘并着几个老嬷嬷却是已经抱着小皇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万贵妃微微皱眉,还是上前半步,低头看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眼前的这个孩子脸色铁青,安安静静的,眼看着便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一看便是要夭折之相啊! 只看了一眼,万贵妃便忍不住的脸色一白,身形不稳的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这还多亏了就站在她身后的大宫女雪梅几位有眼色的稳稳当当的扶了她一把。否则,万贵妃怕是当场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万贵妃站直了身体之后,不由茫然的抬头看向了周太后。 小皇子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 周太后见此,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贵妃,小皇子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如今,你要是不肯放人吗?”若是这个孙子真的有了意外,她并不介意凭上自己的名声,要万氏这个贱人替自己的孙子陪葬。 怎么说,她也是当朝的太后,若是她豁出去了这脸面和名声,便是儿子朱见深再护着万贵妃,她也是可以直接下令杖杀了这个贵妃的! 毕竟,这皇贵妃再是尊贵,也不过是一个妾妃而已。她作为皇帝的生母,当朝的太后,出了一国之母的皇后之外,这大明的后宫里,又有哪个妾妃,她不能动呢? 她不是不能动,只是之前不想动罢了。毕竟,她也不想把和自己儿子之间的关系,弄得太过僵硬了。 万贵妃闻言,顿时就回过了神来。 是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小皇子怕是真的等不得几个时辰了。可是,那承乾宫里可是很可能爆发出鼠疫啊,若是她私自放出了那些太医来,若是让他们带出了鼠疫来,那又如何是好呢? 万贵妃左右为难。这个孩子,是她一心想要抚养在膝下,作为后半生的依靠的,故而,这个孩子定然是不能有事的。只是,鼠疫之事,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贸然行事啊。否则这鼠疫一旦蔓延了开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这样的大事,出了皇帝可以做主之外,她也委实是做不了决定啊。 只是……,万贵妃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奶娘怀中的孩子,又想到了周太后怒气冲冲的闯到了自己的关雎宫来,只好咬了咬牙齿,狠心道。“母后,还请屏退一干宫人,臣妾有话想要私下回禀母后。” 这鼠疫之事,她这个做贵妃的既然做不了主,那便交给皇帝的生母当朝的太后来做主吧。 周太后闻言,微微一怔,到底还是挥了挥手。 见此,汪如海默默的一叹,甩着佛尘,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满殿的宫人,鱼贯而出,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偌大的承乾宫内,便只剩下万贵妃和周太后婆媳二人了。 “贵妃,现在可以说了吧?”时间紧迫,自己的小孙子还等着太医来救呢。周太后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万贵妃耍什么花枪了。 万贵妃见此,却是直直的跪在了周太后的面前,一脸沉重道,“母后,不是臣妾狠心不想救小皇子,实在是臣妾做不了这个主啊。您有所不知,今早淑妃妹妹故去之后,陛下找了一干的太医前去验看。结果……结果太医们经过查看之后,竟然发现淑妃妹妹之所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去了,乃是因为……因为鼠疫之症啊!” 第229章 帝王心 鼠疫!怎么会是鼠疫!这宫中怎么可能有鼠疫! 周太后闻言,大惊失色之下,不由怔怔的站了起来。 “贵妃,你可休要胡说!”失神之后,周太后微微转头,冷冷的看向了仍在跪在地上的万贵妃。 这深宫内苑,怎么可能爆发鼠疫呢?这万贵妃故意如此说,莫不是在借故推脱,故意的拖延时间不成? 只是,她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母后,”万贵妃却是凄然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您不是不知道,臣妾是有多么的想要抚养小皇子了,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夭折呢?只是,此事委实是太过事关重大了,臣妾不得已之下,这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今,为了瞒下此事,臣妾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将坤宁宫的一干宫人和自己的心腹赵嬷嬷都关在了承乾宫之中。如此大事,臣妾怎么敢欺骗母后您呢?” 周太后听完,不由怔怔的坐回了主位上。 原来是鼠疫啊!难怪今早的承乾宫会发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了。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因为淑妃是死于鼠疫啊! 这鼠疫一旦爆发,便是尸横遍野啊。也难怪…… 可是,自己的孙儿又该怎么办呢?想到那个即将奄奄一息的小皇子,周太后绝望的双眼之中,顿时生出了一股希望来。 “贵妃,”她转头看向了万贵妃,眼含希望的说道,“真是鼠疫?那些太医们可曾确诊了?” 这个……,万贵妃闻言,却是微微愣了一愣。当时,那些太医们是怎么说的? 万贵妃想了想,还觉得如实回答。 “太后娘娘,”她并未起身,仍是跪在地上,看似凄苦的说道,“太医们并未十分的肯定,只是说淑妃妹妹的症状,看似很像鼠疫。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臣妾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将一干太医和宫女太监们,都关在了承乾宫里。” 并未十分的肯定?周太后闻言,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这些太医们在宫中行事多年了,最是懂得说话的分寸了。如今,这些太医们虽是口中说着并未有十分的确定,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只是,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啊。 毕竟,樘儿在边关战场之上,还生死未知。这个时候,她不能让朱家的另外一个皇子有事啊。 “贵妃,传哀家的懿旨,放那些太医们出来吧。”周太后闭上了眼,似乎很是疲累的说道,“就把那些太医和小皇子送去冷宫那边,单独找一座宫殿,隔离起来吧。” 小皇子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她这个做皇祖母的,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若是不放那些太医出来,小皇子很可能马上就会死;若是将他和那些太医们关在一处,说不定,还有一丝的活路呢? 即便是,那些太医们都染上了鼠疫,最后小皇子也不过是一死罢了。可若是那些太医们没有染上鼠疫呢?那说不定,小皇子就活了下来呢? 不论如何,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可以救下这个孩子的机会了。 万贵妃闻言,淡淡的点了头,凄声道,“臣妾遵旨。” “不可!”正在此时,大殿门口处,却是传来了一道威严中带着丝丝急切的声音。 万贵妃回头,见是皇帝朱见深一人前来,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来了。如今,这个恶人总算是不由自己来做了。 “皇帝!”周太后心中不满,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邹眉道,“此事,为何不可?” 难道,自己的儿子不想救那个孩子了吗?他可不要忘记了,那个小皇子也是他朱见深的亲生儿子! 朱见深当然知道那个小皇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更是他唯二的两个儿子之一。 只是,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之外,更是一国的皇帝啊。作为皇帝,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就放任那鼠疫四下蔓延啊! “母后,”朱见深上前几步,掀开龙袍的下摆,跪在了万贵妃的身旁,言辞恳切道,“母后,不是儿子狠心,只是,鼠疫之事,的确是事关重大啊。若是此事出了个万一,又有谁人可以担当得起啊!” “这个责任,便由哀家来担!”周太后闻言,狠狠的拍了拍一旁的桌子,傲然站了起来。 她老婆子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己的小孙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皇帝朱见深见此,不由怔了一怔。 正在此时,那万贵妃也如失神了一般,竟然转身冲着一旁的皇帝连连叩头了起来。 “陛下,求求您了,就救救小皇子吧……救救小皇子吧……” 万贵妃这一叩头求情,却是把皇帝和周太后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万氏/贞儿怎么会如此求情呢? 万贵妃之所以会一反常态的求情,自然是隐身在虚空之中的张婉出手了。 原来,她见皇帝朱见深不肯放人,心中暗呼了一声不好之后,不得已之下,只好施法暂时迷惑住了万贵妃的神志。 毕竟,她也知道,对于皇帝朱见深而言,他生命之中最为看重的两个女人,恐怕就是这位万贵妃和周太后了。若是这两个女子同时开口向他求情的话,他应该会心软一下吧。 毕竟,他们想要救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张婉想得没错。此时,朱见深见万贵妃也向他跪地求情之后,一颗坚硬的帝王心终于软了几分…… 见皇帝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了起来,周太后也趁机趁热打铁一般的数道,“皇帝,你看,如今连贵妃都可怜上那个孩子了,你这个做亲生父亲的,难道就真的忍心吗?若是你还不答应,是不是想让母后也给你跪下啊!” 言罢,周太后作势欲跪,皇帝朱见深见此,只好抢下叩头请罪道,“母后!母后万万不可啊。母后,您就不要折煞儿臣了。儿子,儿子这就下旨,将关在承乾宫之中的一干太医,迁到冷宫之中,照顾小皇子!” 见皇帝朱见深终于答应了下来,周太后和万贵妃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隐身是虚空之中的张婉见此,也是深深的嘘出了一口气来。 第230章 小别胜新婚 张婉看着皇帝转身离开的背影,微微的点了点头。 还好,此事总算是暂时的解决了。这一来,被关在承乾宫里的那些宫人们,总算是暂时的有了一线生机了。 如今,她也该回嘉峪关外去看看自己的夫君太子朱佑樘了。 毕竟,这纪淑妃是身份很是尊贵,宫中哪怕是要隐瞒她的死讯,可在她的后事之上,怕也是还要在耽误上几天的。 如此一来,她也要等到几天之后,才能带着纪淑妃的“尸体”,翩然而去了。 张婉看着嘉峪关的方向,微微的叹了一叹。 她这都离开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殿下他独自一人在边关怎么样了?胡老将军他们可是已经率领将士们打下了红山堡了吗? 若是偷袭顺利的话,师兄错失红山堡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张婉微微的蹙了蹙眉头。大师兄为人一向宽厚大度,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虽然,他在自己的感情一事上是有偏颇了一些。可说实话,大师兄在一干师兄弟中间,还是一个很称职的大师兄的。 况且,大师兄为人又一向十分注重承诺。他既然答应了自己,绝不会在凡间妄动法力,想来他便是心中生气,也不会贸然违约吧。 只是,希望胡老将军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就是了。否则…… 哎,这和大师兄兵戎相见之事,并非自己的本意。只是,如今大师兄他既然放不下对自己的感情,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接下了清月师姐的出此下策了。 希望,经此一时之后,大师兄可以放开这份对自己的感情,重新成为那个温润如玉,豁达开朗的大师兄吧。 张婉叹了一叹,又转身飘向了冷宫永巷的方向。 那个地方,引起太重,实在是不太适合刚刚才出生的婴儿啊。更何况,这个小皇子本就命途多舛了,若是他再沾染上那冷宫之中的众多冤孽的话,将来,怕是会更要更加的时运不济了。 毕竟,这个孩子,和自己的丈夫太子殿下朱佑樘是不同的。 虽然,太子朱佑樘他也同样是在冷宫出宫,可他毕竟是真龙天子的命格,自身便是福运身后,有王朝的气运加身,生来便得紫气相互,这冷宫之中的一般的阴冷煞气又如何敢近他的身呢? 而这个小皇子虽然同样是皇帝的儿子,可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更何况,只是皇帝的儿子了。 故而,这个小皇子的身上可是没有那护体的紫气东来了。 所以,张婉必须呀跟去永巷看上一眼,并且悄悄的布置一番。否则,被养在冷宫之中的小皇子,怕是坚持不到自己回到接他的那一天了。如此一来,这一笔罪孽岂不是又要算在自己的因果上头了。 张婉叹了叹气,顿时瞬移到了冷宫之中,着手安排了起来。 片刻之后,张婉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很好!这四周的气息果然已经在慢慢的改变了起来。如此一来,那个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在此地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况且,他也应该住不了这么久吧。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她便会赶回紫禁城,将一切的后续之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睁开双眼,看着四周突然就明媚起来了的冷宫,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锦衣卫押解到了此处的一干太医和跟着小皇子一同到来的宫女太监们,淡淡的一叹。 一叹之后,张婉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紫禁城的半空之中。 ………………………………… 嘉峪关外,大明军营重地之中,最为显眼的那一个,自然是龙旗飘扬之下的中军大帐了。 傍晚时分,朱佑樘处理完了一干的事物之后,掀开大帐的门帘,抬头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嘉峪关外的大漠风情,古朴,雄伟,简单而又壮观,果然和京城的处处细致景色,大不一样啊。 只可惜,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谁家院。 如此良辰美景,自己的身边却是缺少了一个可以陪着自己一起赏景的人啊!如此一来,放是辜负了老天爷的这一番心意了。 朱佑樘默默的叹了一叹。 婉儿,你此去京城已经一整天了。如今,可还一切安好? 想到了妻子张婉,朱佑樘的一颗心顿时就怅然若失了起来。 罢了,没有妻子张婉一起陪同在身边,便是再好的景色,自己也是欣赏不起来了。 难道,古人常言,风动景动,不过人心动而已。 这景色美不美,端看陪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赏景的人啊。 朱佑樘暗暗的苦笑了一番,摇头走回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突然,朱佑樘睁开的了双眼,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最后更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是自己的眼花了不成?还是说,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思念婉儿了,所以此时出现了错觉呢? “殿下,”已经恢复成了女儿家模样的张婉,一袭粉红的宫装在身,抬头微微的看向了自己的夫君太子朱佑樘,“婉儿回来了。” 婉儿,真的是婉儿回来了! 知道那少女独有的冷清而温和的声音,婉转的响在了自己的耳边,朱佑樘这才回过了神来。 真的是婉儿回来了,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不是自己的错觉。 朱佑樘吸了吸鼻子,上前两步,一把就搂住了自己心爱的妻子。 虽然,婉儿之离开了自己一天,可是毕竟是去了万里之外的京城啊。这一天,朱佑樘是过得如何的心慌意乱,神不思蜀,却之后他自己一人知道了。 如今,见妻子张婉终于平安的回来了,朱佑樘觉得,自己那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心,终于落下了几分。 “婉儿,”他双手搂着自己妻子的腰,抬头将妻子浑身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遍,深情道,“可有受伤?此行是否可还顺利?” 张婉闻言,不由心中一暖。 不过是一天没见,殿下他,为何会如此的……热情?在自己的记忆中,那样一各老来持重的少年,也会有如此情绪外泄的一面吗? 难道,这便是世人口中常说的,小别胜新婚吗? 第231章 夫妻之间 张婉看着这样的情真意切的朱佑樘,她那颗在山中修炼了千万年,已经被岁月所消磨平静了的心,渐渐的又被这人间的真情,给捂热了起来。 “殿下,婉儿没事。”张婉心中一人,不觉莞尔道,“倒是殿下您,这一天你待在大军之中,可还安好?” 虽说她很是放心自己大师兄的人品,可那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嘛,她对此人并不了解,倒是多少有些不放心了。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虽然,她将小蚂蚁留在了此地,可小蚂蚁那修为,也就比普通的凡人强上那么一丁半点的吧? 若是那位清月师姐,真是不怀好意的闯到这大明的中军大帐来的话,她还真是有些不大放心呢。尽管,她已经在这中军大帐内布置了不少的阵法。 可毕竟,朱佑樘身为大军名义上的统帅,是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都在大帐之中,丝毫不外出的吧?若是那清月师姐趁殿下外出之机,对殿下动手的话,她怕是要防不胜防了吧? 幸好,如今看来,殿下安然无恙。看来,那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倒也不像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 张婉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扶着丈夫朱佑樘的手,往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大帐之中,烛火摇曳。 朱佑樘看着安然无恙的妻子,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实处。 他双手揽着妻子的双肩,将张婉从上到西,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看了个明明白白。还好,婉儿她毫发无损,不过,似乎是清瘦了一些。 想来也是了,婉儿虽是有大本事在身的人,可要在一日之内从嘉峪关赶到京城,再赶这么一个来回,自然也很是辛苦了。 朱佑樘有些自责了起来。 都怪自己这个做丈夫做男人的没有用,如今,却要婉儿为自己奔波了。本来,他身为人夫,是该让婉儿享福的,如今却…… 哎!朱佑樘暗暗的叹了一叹。 丈夫眼中的自责之意,又怎么能瞒得过正在他对面的张婉呢?其实,在张婉看来,夫君大可不必如此的。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毕竟,这尘世里的凡人,不都讲究一个夫妻一体啊。她既然嫁给了他朱佑樘,那不管怎么说,自己就是对方的妻子了。那么,丈夫的事情,便也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不过是跑一趟京城而已,以她的修为,又有什么值得道一声辛苦的呢?丈夫这样自责,是在心疼自己吧?张婉的心中,莫名的甜了一甜。 “殿下,”为了转移开丈夫朱佑樘的注意力,张婉开口说起了紫禁城之中的事情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淑妃娘娘她已经成功的诈死,瞒过了宫里的所有人了。” 母妃已经顺利诈死了吗?朱佑樘闻言,果然神色一动,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微微的激动之色。 “婉儿,”他转向了一旁的方桌,亲手替自己的妻子斟茶倒水了起来。只见他一边倒着茶水,一边温和一笑道,“你先别急着说话,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慢慢细说,也是不迟。” 婉儿她赶了一天的路,如此风尘仆仆,一定很累、很渴了吧?自己虽然也很想尽快的知道母妃的消息,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啊。如今,还是先让婉儿歇口气,喝口茶水,再说也是不迟啊。 朱佑樘十分体贴的将一盏温柔的茶水,送到了妻子的唇边。 张婉本是不渴,可她感动于丈夫的温柔体贴,还是微笑着就着他的手,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 茶水入喉,温热而润喉。 张婉觉得,丈夫的举动就如这一盏茶水一般,刚刚的好。既不清淡到让她觉得寡然无味,也不会浓郁到让她觉得尴尬非常。 清清雅雅,正和她意。 “殿下,”投桃报李,为了回报丈夫朱佑樘的付出,她主动拉起了他的手,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起了京城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来,“我昨夜回到紫禁城后,拿着您给婉儿的那只香囊,果然取信了淑妃娘娘,后来,我劝通了母妃,待取得了母妃的同意之后,我们便……如此这般,我见后宫之中,暂时无事,便先回来看上一看了。” 母妃是以鼠疫的名义病逝的吗?朱佑樘听完妻子的话后,不由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既然是得了鼠疫过世的,那么父皇一定会简化母妃的后事,会让母妃尽快的入土为安的吧。倒时候,只等母妃下葬之后,婉儿她再回京城一趟,便可以顺利的带出母妃来了。 只是,那毕竟是鼠疫啊!父皇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怕是要担心上一段时间了吧。况且,他方才听婉儿的意思,此事似乎还牵扯到了他那个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弟弟来。 对于那个弟弟,朱佑樘的心情,其实是十分的复杂的。 多年以来,他一直独居深宫之中,并无半个兄弟姐妹作伴,也很是孤独的。故而,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多出一些弟妹来的事情,还是极为的向往的。 只是,如今这个小皇子,对自己来说虽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他的存在,对于后宫之中那些不肯消停的妃子来说,恐怕又是一次兴风作浪的机会了吧。 特别是关雎宫的那位万贵妃。如今,有了这个小皇子,那位贵妃娘娘恐怕更是会把自己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吧?也不知道这一次,那位贵妃娘娘又在趁机出些什么幺蛾子了。 他朱佑樘虽然是不怕,只是,弟弟还那么的小,想想也真是可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古以来,在这皇宫内院里出生的孩子,又有几个是不可怜的呢?自己的童年时期,不也一样的可怜吗? 朱佑樘嘴角喊着一抹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 罢了,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此事,婉儿处理的甚为妥当。 待那些太医处理救治好小皇弟之后,父皇自会发现众人并没有染上鼠疫。到时候,以父皇那一向仁慈的性子,想来也是不会为难那些无辜的宫女太监们吧? 到时候,婉儿再带出母妃来,此事,便也算是圆满的解决了吧。 第232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想到京城里的事情,想到妻子张婉为自己所做的一起,朱佑樘嘴角的那一抹苦笑,却是不自觉的就换成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婉儿,”他抬头,拉起妻子的手,深情道,“这一次,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为我放弃了神仙的生活;谢谢你,为了我的母妃,如此奔波;谢谢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殿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张婉摇了摇头,浅浅一笑,看着自己的丈夫,温柔道,“殿下,你我既然是夫妻,那夫妻一体,殿下你的事情,便是婉儿自己的事情。如此一来,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呢?” 她张婉既然选择嫁给了这个男人,便不管是历劫也好,真情也罢,总归,她已经是他朱佑樘的妻子了。既如此,她便会像这世间所有的妻子一般,努力的做到一个为人妻子该尽的本分来。 夫妻一体吗?朱佑樘闻言,更是心中一暖。 原来,婉儿她也认为他们二人是夫妻一体了吗?原来,婉儿她,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夫君吗? 朱佑樘反握住妻子的手,心里涌起了一抹莫名的心悸来。 这样的男女之情,却是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第一次了。 “婉儿……”从来没有经历这般心悸的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反反复复的喃呢着妻子的闺名,深情而执着道,“婉儿……婉儿……婉儿……” 张婉见此,不由双耳一红,顿时有些面红耳热了起来。 丈夫朱佑樘如此这般的身前,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只是,此时她却并不能将自己交给他啊。否则,她的这个太子小夫君恐怕就要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的床榻之上,爆体而亡了。 哎!张婉默默的一叹,此事很愁啊!若是不能喝夫君圆房,她这个做人妻子的,还真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便如此时吧,在那些凡人的戏本子里,接下来,便是该她和夫君花前月下的风月时辰了。可如今,他们却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为了转移开此间有些渐渐暧昧起来的尴尬气氛,张婉不得不开口,特意转移开朱佑樘的注意力来。 毕竟,这情浓时分,她和夫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是有些像干柴烈火一般的危险啊。 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就摩擦出一星半点的火星子出来啊。到时候,那气氛可就真的尴尬了起来啊。 “殿下,”张婉淡淡一笑,这一笑之中竟然融入了一丝清心咒的灵力来,冷情的声音之中,也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边关这里,怎么样了?今日,那红山堡一站,可还顺利?” 其实,以她的本事,方才刚一回到嘉峪关外,她便放出了自己强大的神识,淡淡而快速的扫过了军营附近之地一遭,自然是知道了胡老将军已经平安归来的事情。 可此时,为了打消丈夫朱佑樘心中涌起的那一丝旖旎之念,她也只好故作不知的,佯做好奇的问了起来。 朱佑樘见妻子张婉问了正事来,也是收起了那些多余的不该有的心思,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说起了正事来。 “婉儿,你放心,边关一地,很是顺利。”他松开妻子的芊芊玉手,拿起一旁的茶盏,佯做低头喝茶的样子,掩饰住了自己的那一丝尴尬之色。 茶水入喉,心中的那一丝旖旎之念,在渐渐消失之后,他这才抬起头来,脸色肃容道,“婉儿,昨日胡老将军亲自领兵去了红山堡一地作战,虽中途几经波折之后,终于顺利的拿下了红山堡。而且,今日上午,胡老将军带领我前锋一营精锐,共计两万与人,借助红山峡谷内的地道,打了吐鲁番人一个措手不及。如今……” 朱佑樘将这一日之内与吐鲁番人交手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妻子。 张婉看着丈夫说起正事时,那神采飞扬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这样时候的丈夫,无比认真的丈夫,倒真是有些了一些一国之君指点江山的风采了。 待丈夫朱佑樘说完之后,张婉这才点了点头。 “殿下,按照您方才所言,这一次,我军是大获全胜了。那……对面的那些吐鲁番人,就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吗?”张婉说道这里,蹙了蹙眉头。 大师兄和清月师姐吃了一个这么大的亏,会这样就善罢甘休吗? 应该不会的吧?大师兄的性子还好,可那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怕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主吧?若是那位清月师姐执意想要报复,而不顾双方的约定,使出那些神仙手段的话,岂不是会大笑夫君大胜后的积极性吗? 张婉有些暗暗的忧心了起来。 不过,此时丈夫正在高兴的头上,她倒是不好破夫君的冷水了。故而,她虽然心有怀疑,却也只能淡淡的这么问一句了。 异常的举动吗?朱佑樘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要说这一场的举动嘛,也不是没有。就是那对面的吐鲁番大军,竟然在打败之后,不退反进,反而又向我军的营地靠近了十里之地。 对此,胡老将军认为,对方乃是不懂军事的莽撞之举,让我军暂时不要妄动,以观后效。 他原本也是同意胡老将军的看法的,不过此时听了妻子的话,朱佑樘的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鼓来。 胡老将军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的,对面的吐鲁番的军队里,可还住着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婉儿,你是说,你的师兄师姐们会……”朱佑樘抬头看向了妻子,一脸的疑惑。 “殿下,你多心了。”为了安抚住丈夫的心,张婉淡淡的摇了摇头,“我的大师兄是一个十分信守承诺的人,大师兄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不会在双方交战之中,使用那些神仙手段,那便是一定不会使用的。这一点,还请殿下,尽可放心就是了。” 朱佑樘听了妻子的安慰,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了。 既然,婉儿的那位大师兄不出手的话,那明日的行动,胡老将军那边,怕是万无一失了吧。 朱佑樘眼中一亮,就明日的安排,和张婉商议了起来。 第233章 师兄师妹与旁人 张婉说的没错,她的大师兄----火离的确是一个信守承诺的重信之人,堪称君子之表率了。 这一夜,在离大明军队五十里外的一处洞府之中,火离面对清月的不解,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清月师妹,你多心了,此事,绝不是婉儿的手笔。” 尽管,今日他大败与大明军队之手后,也是深感挫折的。不过,火离却知道,此事,应该和小师妹张婉无关的。 清月听到此话,眼中却是快速的闪过了一丝落寞。 事到如今,火离师兄的眼里,还是只有他的小师妹张婉吗? “火离师兄,”清月抬头看着火离,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却是一边凄凉之色,“若非张婉师妹出手,那大明的军队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到红山峡谷来呢?” 这分明就是张婉不顾双方的约定,使用了那些修真者的手段,这才将大明的军队偷偷的运到了吐鲁番的军队驻地之后,让大明的大军偷袭了吐鲁番人的驻地。 以至于,如今大明大胜,而己方却是一败涂地了。 清月想到近日的打败,心头的火气再次蹭蹭蹭的冒了上来。 如今,是那张婉不顾双方的约定在先,自己要去找大明的军队算账,本也无错。可火离师兄却是出手拦住了自己。 清月不明白,火离师兄他到底是怎么了?他那小师妹明明就已经违背了双方的约定,为何师兄就是不肯相信呢? 火离当然不会相信了。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发之时,小师妹她根本就不在嘉峪关一地。 他的手里还有师妹随身携带了万载的一小截蓍草。昨日,那大明的军队攻打来之前,他便通过那一小截蓍草得知了小师妹已经远离了此地的消息。知道半个时辰之前,小师妹她这才从北方归来。 既然,小师妹不在,又怎么会违反双方的约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只不过,这些事情,是他火离和小师妹之间的事情,却是没有必要给清月这个外人解释了。 清月不知道内情,又见火离师兄以为的包庇他的那个小师妹,一颗心很是情伤。 此时,见火离师兄又是这般不言不语的冷待自己,清月叹了一叹,最后劝道,“师兄,此事很可能是张婉师妹不想让自己的夫君输给了你,故意如此的啊。如今,她既然违反了我们双方的约定,不如,就让师妹赶去大明那边,为您出一口恶气吧?” 她被师兄如此冷待,心中早就烦闷不堪了。清月郁闷之下,早就想找人出一口恶气了。可这吐鲁番人的军队既然是自己人的,她不好出手,那么,也只得找大明的人出这口胸中的恶气了。 火离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冷淡道,“清月师妹,小师妹她不是那样的人。你方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另外,你且给我记好了。今日之日,不关小师妹的人。你若是敢胡乱出手,坏了我和小师妹的约定,可就休要怪师兄我出手无情了!” 清月闻言,一颗心更是冰冷了起来。 事到如今,自己在火离师兄的眼里,还是比不上张婉的一根手指头吗?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之前张婉没有出现,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师兄总是会看到自己的真心的;可如今,张婉一出现,师兄的一颗心更是全部都偏到了她那一边了。 如此一来,自己这几千年以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清月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 她抬头,深深的看了火离一眼,默默一叹之后,身影渐渐化为虚无,快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火离看着清月消失的方向,却是并没有出口挽留,反而低头沉思起了明日的事情来。 今日,那大明的军队大胜了一场,明日一定会乘胜追击的吧。如此一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一次,他不想再输给小师妹的那个凡人夫君了。 ……………………………………… 第二日一早,张婉悠悠的睁开了双眼,看着丈夫朱佑樘披挂上阵的英武模样,不由笑了一笑。 她的夫君,其实是一个生得很好看的男人呢。 朱佑樘穿好了盔甲之后,回头笑看了自己的妻子一样。 婉儿她这样慵懒的靠在床榻之上的样子,真的……很美,很动人。 “婉儿,你再休息一会儿,本宫先走了。”和胡老将军约定的出征时间就要到了,他不能再芙蓉帐前多消磨时光了。而妻子昨日赶路辛苦了,倒是还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张婉闻言,感动于丈夫的贴心,倒也是没有起身相送,反而之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好,殿下你小心一些,婉儿在此,等候殿下大胜归来的消息。” 昨夜的丈夫朱佑樘所告诉她的作战计划,在她听来很是不错。她知道,以师兄的性子,这一次怕是要吃个大亏了。 师兄为人方正,可这一次,大明军队却是奇招尽出,真真是应了那句“兵者,诡道也!” 如此一来,师兄又如何能应对得下来呢?不过,师兄毕竟是神仙之体,哪怕在此战之中大败,怕也是不会受伤的吧。 自己的夫君和师兄都不用受伤,张婉很是放心。 目送了丈夫朱佑樘步出大帐之后,张婉这才起身,随手招出了留守在此地的小蚂蚁来。 “大人,您召唤小人吗?”小不点小蚂蚁屁颠屁颠的颠了过来。 “嗯。”张婉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这两日,留你在此地,你可以勤加练习本座交给你的那些术法?” 她的闲暇时间有限,自然希望小蚂蚁能更加的勤奋一些了。将来,若是回宫之后,她怕是就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指导这个小东西了。 “大人,放心。小蚂蚁一直不肯偷懒的。”小蚂蚁点了点头,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竟然也挤出了一丝难得的讨好模样来。 “很好。”张婉笑着点了点头,向前招了招手,“来,我们去外面看看,就让本座检查一下你这两日的修炼成果吧。” 小蚂蚁闻言,迈开自己的小胖腿,就走到了张婉的面前。 张婉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234章 大胜一场 嘉峪关外,血染黄沙。 愿意震天的杀声之中,一身银色盔甲,身批大红战袍的太子朱佑樘,在众多的将士们之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此时,他眼见大明大胜,而吐鲁番人也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后退了开来,那一张刚毅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来。朱佑樘停下了追击的步伐,转身看了看四周正士气如虹的将士们,微微一顿,这才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高深大喊,“大明必胜!” 这一场大胜之后,大明的军队本就士气如虹。此时,数万刚刚才经过一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又眼见方才一直领着他们冲锋在前的太子殿下举起了手中胜利的长剑,自然也就赶着高喊了起来, “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跟着太子身后,一直稳稳的替当朝储君保驾护航的胡老将军,将如今太子殿下已经能在军中坐到一呼百应、一呼万应之势,不由暗暗欣慰的点了点头。 看来,方才殿下不顾众将官的劝阻,一意孤行的披挂上阵杀敌,这冲入吐鲁番人的大军之后,又在众多将士的眼皮之下,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表现,果然赢得了军中众位将士们的真心拥戴啊。 如今,这位太子殿下,总算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并凭借此次大胜,声望甚浓啊! 胡老将军和身旁的几位将领,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大明江山有如此储君,真是可喜可贺啊!他们这些马革裹尸的将军们,能得遇如此明主,也算是心中甚慰,有些喜不自胜的意思了。 胡老将军和身旁的几个将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这才挺身而出,站到了朱佑樘的身旁,小说的说了起来。 “殿下,虽说这穷寇莫追。可吐鲁番人一向狡诈凶狠,又不讲信用,若是此时不乘胜追击的话,将来,放虎归山之后,恐怕是后患无穷啊。” 胡老将军之所以说这番话,是怕这位太子殿下比眼下的这场大胜冲昏了头脑,便有些轻浮了起来。 朱佑樘当然不会轻浮了。他在后宫之中,过了十多年如履薄冰的凶险日子,又怎么会不知道铲草不除根,就将后患无穷的道理呢?此时,即便是胡老将军没有好心的来多提醒自己一句,他也会下令将士们,尽快的迅速追击,将吐鲁番人一举赶出汉密一地,为大明再夺新城,再立新功。 甚至于,朱佑樘已经计划好了,待收复了哈密一地之地,他更是会整顿大明的军队,趁此大胜之机,一鼓作气,打到吐鲁番人的老家去,一举消灭吐鲁番人引以为傲的大本营。 如此一来,吐鲁番人元气大伤之下,怕是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吐鲁番汗国怕是恢复不过来了。而他大明携此次大胜之余威,这边关一定又有大军相助,如此一来,便可再保数十年的平安了。 而几十年之后,此消彼长之下,这小小的吐鲁番汗过再想打大明的主意,就怕是不可能的了。 只不过,朱佑樘此时并不想将自己的这一番打算就告诉胡老将军等人,他怕这位老将军误会他是好大贪功,穷兵黩武之辈!故而,朱佑樘打算等此次大战胜利之后,将哈密一地收服了过来,再慢慢的和胡老将军并军中一干将官,商议此事。 太子朱佑樘按下了心中的念头,转身冲着一旁的胡老将军点了点头,一脸的沉着冷静,果敢刚毅道,“老将军尽管放心,本宫晓得。” 说完,朱佑樘又看了看四周隐隐的将自己护在中间的各个将官,心中一暖,这才抬头看行了四周的将士们,大声高喊,“将士们,吐鲁番人已经败走了,收服哈密一地,便在今日一仗!将士们,且虽本宫一起,杀啊!” 说完,朱佑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率先追了过去。 一时之间,漫天的黄沙之中,更是杀声震天,震耳欲聋啊! 被追赶得如同丧家之犬的吐鲁番人见此,更是人人惶恐,仓皇逃窜之下,很快便溃不成了。 作为统帅的火离大师兄见此,心中着急不已,正想使用个法术,聚拢人心之时,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师妹张婉来…… 如今,自己在那个凡人面前,已经是一败涂地了。若是再在此时使用法术的话,小师妹恐怕就会更加的看不起自己了吧? 火离啊火离,输给一个凡人,本就已经是一桩十分丢脸的事情了;若是你还输不起,失去了这君子之风,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取小师妹的心呢? 火离这么一想,便散开了手中的法术,心灰意冷了起来。 自己真是够没用的啊,这修道万载,若是没有了这一身的灵力,竟然连一个凡人也不如了吗?难道,小师妹不喜欢自己,会嫁给那个凡人呢? 事实证明,他火离的确不如那个叫做朱佑樘的凡人啊! 火离叹了一叹,抬眼看了看四周正在仓皇逃窜的吐鲁番人,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道火红之色。 如今,既然自己已经败了,那便出手收拾了这些吐鲁番人的残兵败将,也算是帮小师妹解决最后的一个麻烦吧?毕竟,他使用法力出手对付的,是吐鲁番人,而不是大明的军队;如此一来,也不算是违背了和小师妹之间的约定吧。 火离正准备重新运起灵气,出手之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破空之声。 一只快速飞来的利箭随着这破空之声,直直的射向了火离的背心。 火离皱了皱眉,刚刚才聚拢的灵气,却是快速的消散到了宫中。 原本,以他的本事,想要避开这只飞来的利箭,自然是不会又半点的问题的。可问题是,当利箭射来的同时,火离自己却放弃了抵抗,消散了全身护体的灵力。 小师妹既然已经找到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么,自己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若是活在这个时候,反而会更加的悲剧吧。如此一来,不如,就死在那个凡人的军队手上吧。 原来,这火离大师兄,竟然瞬间打定了主意,想要死在朱佑樘的手下。 第 235章 暗箭也不是不能防 那么,火离为什么想要死在由朱佑樘率领的大明军队的手中呢? 这一来,他在这场比试之中,输给了浑身没有半点修为的朱佑樘,历来有些心高气傲的他,在大受打击之下,心中本就有些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了。这二来嘛,他对小师妹张婉的感情,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了,那自然是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如今,他知道自己输了这场比试,更是彻底的失去了追去小师妹张婉的资格,这心中本就已经存了死意了。 既然迟早自己都是要死的,那么怎么死,又死在谁的手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的心中还是想着处处为那个他已经为之付出了几千年的小师妹,再最后的付出一次。 在火离那有些偏激的心中看来,若是连自己都死了那个凡人朱佑樘所率领的大军的手上,那便更能表明朱佑樘的本事了。而这样一来,小师妹嫁给了这样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她一定会更加的开心吧。 只要小师妹高兴,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也算是最后为她做了一件事情了。 故而,火离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避开这只暗箭;甚至于,他还故意散去了自己护身的灵气,为的,便是让自己死在这只利箭之下!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在这只从身后射出的利箭破空而来的那一瞬间,一个绝美女子突然凭空出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紧紧的抱出了火离的后背,以身替他挡下了这只要命的利箭…… 利箭破体的声音,凭空响起,火离却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这是怎么回事?有些恍惚的火离,似乎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看了过去。 女子身材妖娆,容颜绝美,嘴角的那一抹鲜血更是将此时的她,衬托得越发的妖艳动人…… “清月!”火离看着清月身上那一只从后背射入,而已经穿透了前胸的利箭,不由怔怔的喃呢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清月替自己挡了这要命的一箭?清月她为何要这么做? ………………………………… 距离战场百里之外的一片了无人烟的黄沙之中,张婉正在检查着小蚂蚁这几日修炼的成功,却是突然胸口一疼。 张婉直觉的便暗呼了一声不好。 他们这些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的大修时,最讲究这天人五感了。此时,她心中一跳,这样毫无征兆的警示,便是天道所谓的天人五感啊。她便知道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张婉来不及多想,赶紧运起四周少得可怜的天地灵力,掐指一算。 几息之后,小蚂蚁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到自家大人的身影,顿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这般的着急到连把自己这个神仆也忘记了呢? 小蚂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害怕的暗暗腹诽道,这里离军营这般的远,以自己那刚刚才入门的缩地成寸之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赶回大军的营地啊。 小蚂蚁无奈的叹了一叹,很是认命的迈开了小短腿,哀怨的准备自己回去了。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战场之上,张婉匆匆瞬移过来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大师兄火离正抱着一身是学的清月师姐,愣愣发神的站在漫天的黄沙之中…… 这是怎么了,清月师姐怎么会受这样的重伤呢?以她的修为,在这场战争之中,又怎么会有凡人能伤得了她呢? 张婉摇了摇头,一步迈到了大师兄火离的身边。罢了,此时不是细细的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如今,还是先看看清月师姐的伤势吧。 虽然,在这一次大明和吐鲁番人的战争之中,他们这一次也算是各为其主了。可毕竟,不管怎么说,在上古之时,她鬼谷一脉和合欢宗在昆仑山脉之中,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的。 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清月师姐虽然是行事有些不择手段了一些,可她这么做,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大师兄火离啊。更何况,这几千年来,清月师姐为了大师兄付出了这么多,自己这个做小师妹的,便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也是不能不救啊。 张婉叹了叹气,不过是一场凡人之间的战争而已,她和清月师姐都是修行之人,的确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一场凡人的争端,而弄成生死大仇啊。 张婉出现在了火离的身后,却是微微邹眉道,“大师兄,清月师姐,这是怎么了?” 说完,张婉见大师兄似乎还在发呆,便暗暗摇头,伸手快速在清月的伸手,点了几处,待她出手护住了清月的心脉之后,这才微微一挥手,将一个昏迷一个发呆的男女二人,带离了此处。 几息之后,在黄沙大漠的更深处,三个男女的身影,顿时凭空显现。 “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婉见自己的大师兄有些失神,不由暗暗的掐了一个清心诀,混合着一丝灵力,打入了大师兄火离的体内。 灵气入体,火离那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小师妹,你来了。”他抬头看着张婉,似乎此时才发现了张婉的到来一般。 张婉见此,微微一叹,却是抬头看向了大师兄火离怀中的清月师姐来。师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为何大师兄不出手替她疗伤呢? “大师兄,清月师姐这是怎么了?”张婉一叹之后,邹眉抬头看向了火离,不解道,“清月师姐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师兄您为何不替她疗伤呢?” 张婉的这一番话,彻底的让火离清醒了过来。 是啊,清月师妹为了救自己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为什么不出手救她呢? “小师妹,清月师妹她,方才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火离一边回答着张婉的话,一边低头检查起怀中女子的伤势来。 咦,清月的心脉已经被人护住了吗? 火离见此,微微一愣,随后又了然的笑了一笑。 是了,这一定是小师妹出手相救的吧。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师兄吧。 火离的嘴角,带上了一抹深深的嘲讽。 第236章 想得太多了 张婉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大师兄嘴角含着的那抹冷笑,不由微微一愣。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为何,她此时已经看不到这位和自己相处了万年的大师兄了呢?难道,这位曾经离自己最亲的人,如今,也变了吗? 沧海桑田,事事易变。她和大师兄终究回不到回去了吧? 张婉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先弄清清月师姐这件事情吧? 张婉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师兄,“大师兄,方才,你说清月师姐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吗?可是,以婉儿看来,这不过是一直没有沾染上丝毫灵气的凡人之利箭,又怎么可能伤得了您呢?” 张婉说完,微微蹙眉,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师兄。若是火离大师兄没有危险的话,清月师姐,又怎么可能去救他呢?就算要去救的话,又怎么会以这般凡人的方式去救呢? 以清月师姐的修为,要应对这么一只凡人的利箭,怕是有无数的法子吧? 此事,委实是太过蹊跷了一些,也太不寻常了一些。张婉不由深深的怀疑了起来。 火离知道小师妹在怀疑些什么,可是多年以来身为大师兄的执着和自尊,却不允许自己把那一颗的心思,告诉面前的这位小师妹。只是,他不愿意说,张婉这一次,却是要非勉强他不可。 张婉不想自己的大师兄,今后在为自己做任何的傻事了! 是的,虽然火离没有说,可是张婉却已经猜到了大部分的事实的真相了。大师兄他怕是输给了自己的夫君太子朱佑樘之后,没有了生存的意思,故意存了死意,这才会故意散开灵气,想要死在这只利箭之下的吧? 火离见自家小师妹那看似温柔清澈,实在毫不妥协的眼神,终于低下了头。 “小师妹,在你的眼中,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火离转头看向了远方,很是自嘲的一笑。他火离修炼了万年,如今却输到了一个凡人的手上。世事难料,当初自己和小师妹约定之时,他哪里会想到有今天? 可如今,不过是才几天的功夫,自己却已经输得是一败涂地了。火离低下了头,眼中一片神伤。 张婉闻言,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师兄他,这一万以来,怕是错得太偏了啊。 “师兄,你怎么会没有用呢?在婉儿的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最为敬重的大师兄啊。再说了,您是人,又不是神,又怎么可能永远不输呢?就算是神仙,也还有输的时候呢?天意使然,世事难料。再咱们入道的第一天,师尊不就交给我们了吗?” 天意使然,世事难料吗?火离抬眼,微微的看了自己的小师妹一眼。难道,师妹并不认为自己不能输掉吗?还是说,在师妹的心中,根本就不关心这场比斗的输赢呢? 火离低头,沉吟了起来。他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执着也学真的是骗过偏执了一些。 张婉抬头,见自己的大师兄似乎又有些失神了起来,不由轻轻一叹。罢了,有些事情,还是让大师兄自己想个明白吧。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救回清月师姐了。虽然,她方才已经及时施法为清月师姐护住了心脉,可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清月师姐的这一身伤势怕是一时半会之间,也是难以恢复了。若是拖得在久一些,将来,怕是影响清月师姐今后的修为了。 张婉叹了叹,这才盘坐在地,默默的运功为清月疗起了伤来。 三十六个小周天之后,张婉见清月师姐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这才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灵气,微微的睁开了一眼。 张婉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这一方白色的帕子,不由微微一怔。 “小师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儿吧。”火离将手中的帕子,又往自己小师妹的面前递了递。尽管,他很想亲手为自己的小师妹张婉擦去额间上的汗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已经得不到小师妹的放心了,便更不能做出那些让自己,也让小师妹难堪的事情来。 火离忍住了心中的情伤,故作淡然,轻轻一笑。 “大师兄,谢谢你。”张婉接过了大师兄手中的帕子,很是自然的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水,随后却是将帕子化为了虚无。这方怕若是留在自己的身边的话,恐怕大师兄又要误会了。 这感情的事情,最是不能拖泥带水了。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是不要让大师兄误会,抱有任何的遐想才是。张婉无奈的笑了笑,这抬头时,却见大师兄真在闭目查看着清月师姐的伤势来。 张婉见此,却是心中一动。火离师兄,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温暖而体贴的大师兄啊。 几息之后,火离收回了自己的手,睁开眼看向了自己的小师妹,温柔而真诚到,“小师妹,谢谢你了。”清月师妹的伤势,他方才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小师妹处理得很及时,恐怕很快的清月师妹就会清醒过来了。 张婉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故作不满道,“大师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清月师姐是为了救我的大师兄才受的伤,难道我这个小师妹,不应该报恩的吗?” 报恩吗?火离闻言,却是一愣。小师妹说的对,是应该报恩啊。可是,最应该报恩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了。那清月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自己又该如何相报呢?难道,真的是要以身相许吗?可自己喜欢的人,一直是小师妹张婉啊。 这一万年以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和清月在一起!可如今,小师妹她故意提到了报恩二字,又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呢?是不是自己的存在让小师妹为难了呢?小师妹她,是不是想让自己和清月在一起呢?若是自己选择了清月师妹,小师妹张婉会不会就不这么为难了呢?小师妹的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呢? 可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小师妹,那对清月来说,又会公平吗? 此时,火离却没有发现,数千年来,自己竟然第一次为清月也开始着想了起来。 第237章 为何不躲开 一时之间,火离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可张婉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大家大师兄的想法,因为就在此时,昏迷之中的清月嘤咛了几声,似乎就要清醒过来了! 张婉见此大喜,也来不及去细细的留意自己大师兄的神情,便暗自掐了个法决,将自己体内用来温养经脉的一股精纯的灵力,缓缓道输入了清月的身体之中…… 几息之后,清月睁开了双眼。 这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清月反而看开了很多的事情。比如此时,她看到是张婉救了自己,却能心平气和的对着她笑了笑,真诚的说了一声,“张婉师妹,谢谢你了。” 若是在以往,清月见自己被张婉所救,第一反应恐怕不是感谢,而是难堪吧----心高气傲的她,一心爱慕着火离大师兄的她,怎么能被自己的情敌所救呢? 可此时,历经了一遭生死的清月却是想开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 面对张婉,她终于能心平气和了。 张婉见清月清晰了过来,也很是开心。 “清月师姐,你不用和我客气!我鬼谷一脉,和你们合欢宗本就是世代交好,历来是同气连枝的门派,更何况,方才,你也是为了救我的大师兄,这才受的伤,我救你,也是应该的。”张婉淡淡的笑了笑,去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师兄,“火离大师兄,你说婉儿说的,可有道理?” 火离闻言,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之中回过了神来。 清月已经醒了吗?他抬头看着清醒过来的清月,却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和清月已经相处了几千年的他,敏感的发现了清月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可具体变在了哪里,他却是说不清楚了。 也许,这数千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的了解过清月吧。 “清月,小师妹说得对。方才,我应该谢谢你。”火离自嘲的笑了笑,这才上前一步,走到清月的身边,半蹲下身子,又重新审视起了面前的这个女子来。 这个傻姑娘,刚才为何要用这般的手段去救自己呢?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法子啊!张婉想不明白的事情,火离自然也想不明白。 “火离师兄,你不用这么客气,方才张婉小师妹不是说了吗?我们合欢宗和你们鬼谷一脉本就是世代交好,历来是同气连枝的门派啊。我清月又怎么可能不救自己的大师兄呢?”清月看着这个近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却觉得他已经远在天边了。 方才,她赶去之时,分明看到这个男人散去了护体的灵气,这对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而言,无异于是自杀啊! 火离师兄不过是见自己失去了一次争取小师妹张婉芳心的机会,便想要自杀了吗?如此一来,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火离师兄的心里怕是巴不得为了张婉而死吧? 既如此,那自己便为他死上一回吧?若是自己为师兄而死了,那么,师兄有没有可能,会在心里会自己留下一小块的地方呢?她清月并不贪心,她也不要那么多那么重的地方,只要火离师兄的心里,有那么一小块的地方属于自己,自己也心满意足,死得心甘情愿了吧? 张婉见清月师姐和火离师兄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心中一紧之下,却是开口打破了此间的诡异。 “火离师兄,方才,你为何不躲开?”清月师姐既然已经没事清醒了过来,她自然要当着清月师姐的面,把此事弄个清楚了。这样一来,也许师兄和师姐之间,才会有另外的一种结局吧? 为何不躲开?火离闻言,一阵苦笑。他真准备敷衍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抬头却见清月真目不转睛的直直的看着自己。 也不知是怎么了,火离见此,却是心中突然一愣。想要的敷衍之辞,竟然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其实,他不说,张婉和清月又怎么会猜不到呢?只是,张婉希望他可以彻底的清醒过来,而清月,不过是心中还村着最后的一丝幻想而已。 火离不想骗张婉,也不想继续再耽误了清月。毕竟,这个合欢宗的小师妹,方才救了自己一次。哪怕,之前的数千年里,他对这位小师妹一直是有些淡淡的。可如今,他究竟还是做不到当初的冷漠了。 “两位师妹,”火离叹了叹,却是不答反问,“咱们修道之人,求的是什么?” 求的是什么?他们一心想到,与人斗与天争,自然求的是大道,求的是长生了!这个问题,不用任何人回答,在场的三人心中都是十分的清楚的。 火离也不需要二人回答,反而自言自语了起来,“可长生又有什么用呢?方才,我只不过是觉得长生对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故而,这才想借一直利箭离开这个尘世而已。” 得不到那个一心人,这漫长的岁月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没有那个可心的人陪着自己看日出日落,就算是与天同寿,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生的长短不在于岁月的多少,而在于有没有那个人,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火离的话,在场的三人,又是聪明之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可惜的是,火离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清月,而是张婉。可张婉的心中,却已经偏偏抢先的住进去了一个朱佑樘! 天意弄人,世事难料。这世间之事,的确是有了这么多的不可奈何! 清月听明白了火离的话,心也终于冷了下来。原来,不管自己做了再多,在火离师兄的眼里心中,自始至终,都还是只有张婉小师妹一人吗?那么,自己这数千年以来,不惜自毁修为从灵界而回,又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自己真的错了,错的很离谱啊! 清月闭上了眼,抬眼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压制住了从心中突然就涌上来的那一股酸涩之意。这一场春梦,她清月做了上万年了,如今,也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火离师兄既然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人,那么,自己便放弃了吧! 几息之后,清月睁开了双眼,再次深深的看了火离一眼,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什么! 第238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直抬头看着远方的火离,没有注意到清月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丝异常;张婉见此,却是微微一愣。 清月师姐此时的心境,怕是勘破了情劫了啊!如此一来,对自己的大师兄而言,也不知道,到底是一桩好事还是一桩坏事了。 张婉不知道。此事总归是事关自己的大师兄的,也许,应该让大师兄自己来决断吧? 张婉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师兄,叹息了几番之后,真准备寻个机会当着清月师姐的面,开口问个清楚的时候,四周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强力的灵力波动的轨迹。 张婉一回头,不由微微一惊。 不好,这是重伤之下的清月师姐在强行施法,准备远距离的瞬移啊!清月师姐她,这是准备不告而别了啊。 火离同样也发现了此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等张婉和火离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月的身影却已经从师兄妹二人的眼前消失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一地黄沙,张婉蹙眉,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几番的欲言又止之后,却在最后化为了深深的一叹。 事到如今,师兄还看不明白清月师姐的一番真情吗? 火离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清月捧在自己面前的那一颗真心,他又不是傻子,这数千年前了,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只是,他火离已经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了小师妹张婉的面前,又如何还能去接着旁的女子的一颗真心呢? 张婉却是摇了摇头。大师兄,你不能接着清月师姐的那一颗真心,可也不能如此的践踏啊! 他践踏了清月师妹的那一颗真心吗?火离见此,却是微微邹眉。 师兄妹二人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片刻之后,却是同时开口了起来。 “大师兄,方才之事……” “小师妹,你清月师姐她……” 张婉见此,却是笑了起来。这一次,她决定开诚布公的和自己的大师兄说个清楚。 于是,张婉一笑之后,抢先开了口。“大师兄,方才,你为何不躲开,我听明白了;我想,清月师姐也是听明白了。可是,如今小师妹我想问问你,那之前清月师姐为何要那般的救你,大师兄,你可想明白了?” 清月为何要那样救自己?火离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是啊,清月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救他呢?难道,是要用一死来让自己永远的记住她吗?以清月的性子,还真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小师妹,你不知道。”火离想起了这数千年来清月所作所为的那些事情,有些无奈道,“其实,你清月师姐的性子有些偏激。也许,这一次,她是看我存了死意,这才会想着以自己的命救我一次,好让我永远的记得她吧?” 火离嘴上说着清月的性子有些偏激,其实,他亦知道,自己的性子又何尝不偏激呢?自己为了小师妹婉儿,不也存了一样的心思吗? 只是,小师妹已经成亲了,自己的这一番心思,为了小师妹着想,便不方便公诸于口了吧?可清月呢?她却是没有这些顾虑的。也许,他们合欢宗的女子,到底是要开放一些的吧? 张婉闻言,却是脸色一沉,缓缓的摇了摇头。 清月师姐这么做,真是不值得啊! “大师兄,你说的是对的。可却也不完全对。”张婉一叹之后,看着自己的师兄,缓缓的分析了起来。同样身为女子,同样身为心系一人的女子,她很明白清月师姐那时的举动。 “大师兄,清月师姐救了你,固然是因为有你方才分析的那些理由,可是,婉儿却认为,她之所以以那样的方式救你,却是因为……”说到这里,张婉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大师兄火离一眼,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因为,在哪个情急的时刻,清月师姐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也许,在你命悬一刻的时候,清月师姐,她只想救你,所以,便想也不想的,以最原始的方式,替你挡了那一箭!” 不是没有法子,也不是不能施法;而是,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什么都想不到,只想要保护你,所以,才会想也没有想的,就紧紧的抱住了你,以自己的身子,替你挡了那一箭啊! 我的大师兄!难道,倒了此时,你还看不明白吗? 张婉说完,就这样直直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师兄,无声的提醒着他! 火离闻言,明显一愣。 清月她真的已经为自己付出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吗?一个女子连想也不想的就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甚至还爱着另外一个女子的男子身上。她这么做,难道不是捧出了一个真心,任人践踏吗? 火离闭上了双眼。小师妹说的对,自己的确是践踏了清月的那一颗真心。他,误会了她,也,对不起她! 张婉见此,却是决定一次想此事说个明白。 “火离师兄,婉儿不知道这几千年以来,你和清月师姐之间纠结是怎么相处的。可婉儿有眼睛,可以看到,清月师姐她对师兄你,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就拿方才来说,师姐醒来之后,那样的看着你,可你呢?” 张婉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看了自己的大师兄一眼,这才说道,“师兄,清月师姐也是一个女人啊!你这般伤了她的心,她难道就不痛苦吗?方才,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吗?那样的心灰意冷啊!我觉得师姐她,怕是勘破了情劫了吧?否则,她刚才明知道自己重伤在身,又为何要强行施展那般的术法呢?” 那样远距离的瞬移啊!在如今这样稀薄的灵力之中,使用那样的术法,本就危险无比;更何况,清月师姐此时还受了那样重的伤! 若是一个不好,清月师姐很可能在强行施法只有,修为倒退啊!到时候,师姐的境界恐怕就会终身止步了! 这样严重的后果,火离不是想不到;只不过,之前的他一颗心都在张婉的身上,反而有些一叶障目了。 第239章 追忆过去 此时,见小师妹张婉提出了此事,火离这才重视了过来。 他这一重视,这数千年来的所发生的那一幕幕的事情,终于如走马观灯一般的重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自己和清月是何时认识的呢?火离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和清月又认识多久了呢?火离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外出修炼时的队伍之中,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个合欢宗的女弟子----清月师妹来! 至于,这位清月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又是为何出现的,他这个带队的大师兄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到那一次,自己领着几个交好门派的师弟师妹们组队一起去清风口收拾那头为祸一方的黑熊精之时,自己一个大意之下,受了不轻的伤,是这位合欢宗的师妹,替自己挡了那黑熊的一爪子。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真正的记住了这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妹。可是,这样组队外出历练的日子,并不太多,随着后来小师妹出落得越发的光彩照人了,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小师妹一人。 自己喜欢上了小师妹,喜欢上了他鬼谷一脉的天女!开始的时候,自己疯狂的压制着这份喜欢,可是,随着师妹勘破了生死大关,闭关证得大道之后,自己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这份心思,还是被师尊给发现了。于是,师尊处置了他,将他关在了后山的禁地之中。 再后来,清月师妹趁着人族大能,举族飞升之际,偷偷的闯到了鬼谷的后山禁地,救出了自己;再后来,自己被师尊逐出了门派,一个人无力的跪在了被封闭的鬼谷山门…… 这一跪,自己也不知道跪了多少年;直到,那一天,一袭红衣的清月师姐,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了,那个时候,清月师妹她的确是身着一身红火的宫装。可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般的清楚呢?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不是真一心的想着自己的小师妹张婉吗? 是了,那是因为清月的那一身红衣,在终年积雪一片白茫茫的昆仑山脉之间,格外的显眼吧? 天地苍茫,白皑皑的一片之中,却只有那一抹艳红,似乎自己心中的希望火种一般,那自然是光彩夺目的。 火离摇了摇头,似乎又看到了白茫茫的天地之中,那个突然现身的一袭大红宫装的绝色女子向自己走了过来。 后来,她带着自己离开了鬼谷山脉;后来,也是她劝着自己恢复修为,才从长计议;后来,还是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助自己算出了小师妹出世的机缘…… 火离还记得,那一年,自己刚刚出关,修为还没有彻底的稳定下来,可为了寻找小师妹,他还是强行的开始了占卜;接过,一口鲜血吐出之后,自己昏迷了过去。却是清月师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更是冒着被天道反噬的危险,将她自己的一般修为渡给了自己…… 后来,自己的伤势好了一些,却只惦记着自己继续占卜小师妹出世的时机;却没有想过,失去了一般修为的清月师妹去了哪里?知道两百年之后,清月才一脸苍白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时,她是怎么对自己解释的呢?哦,对了,他想起来了。当时,清月说,她不想打扰自己清修,也不想打扰自己起天占卜,所以远远的就避开了出去。 那天的情景,如今想来,为何会这样的清楚呢?火离不知道,可他如今却知道,以清月那样的性子,巴不得时时刻刻的粘着自己,又怎么会主动的离开呢? 想来,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苦吧?比如,她和自己并非修炼的同门功夫,却要冒险渡修为给自己;如此一来,她必定受了天道因果,心魔缠身了吧? 她恐怕是为了怕自己走火入魔后伤了他,清月这才躲了出去吧?从来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刻也不知是怎么了,火离竟然突然就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原来,这数千年一来,清月她竟然默默的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吗?只可惜,从前的自己的一颗心都挂在了小师妹张婉的身上,竟然是忽略掉了那一颗捧在自己面前的真心了吗? 如今回过头来看,自己还真是一个混账男人啊!火离有些凄然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自己,也难怪小师妹看不上他了!如今,便是他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他得不到小师妹的心,便要活活的去作践另外一个捧着一颗真心到自己面前的女子吗?火离啊火离,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有多么的混账啊! “小师妹,谢谢你。”火离回头,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小师妹一眼,“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欠了清月师妹良多。如今,我便去寻她,还了她一身的修为,也助她早上飞升小灵界吧。” 自己是配不上小师妹了,那么,就把这一身的修为还给清月师姐,也算是了解了这一段因果了吧? 张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大师兄他,还是没有看得明白啊。 “大师兄,”张婉开口,打断了火离正在聚集的灵气,“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清月师姐,她根本就不想飞升啊。难道,你不知道吗?曾经飞升到了灵界的她,是费尽了心思才重回人间找你的啊!” 若是清月师姐是想要飞升灵界,当初,又何必历经了千辛万苦的重回人间呢! 什么,清月是从小灵界回来的呢! 火离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这么多年以来,清月怎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及过此事呢? 等等,清月真的没有提及过吗?还是说,过往的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注意过此事呢? 火离低下了头,不确定了起来。这些年来,他的确忽略了清月太多太多!而清月为他所付出的,也是太多太多了! 如此原来,他怕是欠了清月不少的因果吧。而清月在因果缠身的情况下,这些年来又为了帮自己找到小师妹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方才更是拖着重伤而施法。此事,若是一个弄不好,清月她恐怕就要…… 第 240章 沐浴 张婉见此,却是叹了口气,打断了大师兄的沉思。 “师兄,你现在想那么多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不应该去找清月师姐,当面问个明白吗?如今,清月师姐情伤而去,大师兄啊,为情为理,你也应该追上去,和清月师姐当面说个清楚吧?” 不管结局如何,大师兄和清月师姐,都该有个了断了。 火离闻言,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的,小师妹说得对,自己在这里回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和清月有个正式的了断了。 “小师妹,师兄明白。师兄我这就去找清月了。小师妹,就此告辞了。”火离说完,又深深的看了张婉一眼,这才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空气之中那一层层无声无息荡开的涟漪,张婉点头一叹。 清月师姐,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你和大师兄之间的缘分,且由天定吧。 张婉叹了一叹,这才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来。 糟糕,方才她匆忙间赶来这里,却是把那只小蚂蚁给忘记了。张婉失笑的摇了摇头,这才回头领上了小蚂蚁,回到了大明军队的营帐之中。 黄昏时分,经过了大半日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终于大胜归来了。 晚霞之中,张婉看着那个一身红色战袍,银色铠甲的年轻将军,正英气勃发的领着一众将领含笑而不失威严的走了过来,不由笑了一笑。这是她的夫君,是她张婉的夫君。 张婉看着他笑了一笑,这才率先的返回了营帐之中。她知道,刚刚才大胜归来,丈夫一时半会之间是不会回自己的营地的。这个时候,夫君应该会和胡老将军他们一起,再商议一番军情吧。 张婉没有想错。这一夜,知道子夜时分,朱佑樘才一身疲惫的返回了自己的龙旗大营之中。 “殿下,你回来了?”张婉面带微笑的迎了上去,主动的替丈夫解开了盔甲,温言笑语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热汤,您先沐浴更衣,有些话,我们晚些再说吧。” 终于能洗个热水澡了吗?朱佑樘闻言,不由心中一喜。来嘉峪关这些日子,他还没有痛痛快快的洗过一次热水澡呢。 这嘉峪关外,黄沙漫天,十分的缺少水源,他想要洗个热水澡自然是不容易的。朱佑樘虽然贵为当朝太子,若是真心要想这个福,倒也不是说不可能,只是,他初到大军之中,正在收服人心的关键时候,自然是不能搞这样的特殊话的。 故而,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次也没有要求过此事。而常年驻军在关外的这些大老爷们,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想到以此来讨好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了。 此时,朱佑樘回头见妻子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沐浴所用的热汤,不由心中一暖,会心一笑。 他知道,这大营里的热汤,一定是妻子用其他的法子弄来的热水吧?妻子张婉一向是聪慧过人的,一定不会在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找人给自己这个军中统帅的太子殿下弄热水的, 朱佑樘猜得没错,那慢慢的一大桶的热水,却是张婉施法弄来的。 张婉知道,丈夫不想在军中搞特殊话,故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忍着没有开口提出此事。可今日,眼看了师兄师姐们的事情之后,张婉觉得,自己应该为丈夫做些什么了。 不过是背着众人,让丈夫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而已,张婉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之前,倒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疏忽了一些。 替丈夫朱佑樘准备好了一身赶紧的衣服之后,张婉双脸难得的一红,便转身走到了屏风之后,避过了身去。 她和朱佑樘虽说已经是名义上的一对夫妻了,可到底还未曾圆房,这太过亲密之事,张婉却是需要避讳一些了。 朱佑樘透过屏风,看着妻子避讳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一笑之后,他解开了自己的里衣,一脚跨入了温热的木桶之中,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舒服的呻吟了起来。 好久都没有泡过热水澡了,真是舒服啊。 张婉竖起了耳朵,听着丈夫口中的那一声心满意足的呻吟之声,张婉亦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张婉想起了今夜之事,一叹之后这才开口。“殿下,今夜我恐怕得再回一趟紫禁城了。” 婉儿又要回宫?朱佑樘不由倏地睁开了双眼。 婉儿昨日才回来,今夜为何又要回去呢?昨夜,婉儿不是说还要过几日才回京城的吗?难道,这一日他不在之时,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吗? “婉儿,”朱佑樘的心中十分的不舍,“何事如此着急?”妻子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若非发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婉儿她不会突然改变计划的。 “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张婉想了想,还是说道,“殿下,就在今日大明羽吐鲁番人的这一场厮杀之中,我的大师兄火离因为今日之战败,心灰意冷之下差点命丧他人之手,可关键时刻,清月师姐却是挺身相救。可是,师姐却因此受了重伤,后来……” 张婉将今日之事,简单的和自己的丈夫说了一遍。 朱佑樘闻言,却是微微一怔。想不到婉儿的那位大师兄竟然对婉儿用情至深吗?如此一来,将来,自己可要对婉儿更好才是了。否则,那位大师兄岂不是饶不了自己吗? 朱佑樘有些自嘲的淡淡一笑,而后才一叹道,“婉儿,你是担心那位清月师姐去了京城吗?”据婉儿所言,那位清月师姐受了重伤,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疗伤。 而如今的天下,哪里还有那等灵气充足的洞天福地?故而,那位清月师姐想要尽快的恢复身上的伤势,也只有借助紫禁城的那一丝紫气东来了。 如此一来,以那位清月师姐的本事,恐怕很快就会发现紫禁城之中的异常吧。到时候,若是有个什么意外的话,纪淑妃假死之事,恐怕就要节外生枝了。 张婉真是因为担心此事,才想要一心尽快的返回紫禁城的。 朱佑樘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那自然也是不会反对的。 “婉儿,你且放心去吧。本宫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241章 轻轻一吻 朱佑樘说完之后,赶紧起身,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了起来。 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婉知道,这是丈夫已经起身在穿衣服了。 她转过身去,拿起一旁屏风上的外衣,亲自为自己的夫君穿戴了起来。此时,她只是他朱佑樘的妻子,而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鬼谷天女! 朱佑樘张开了双手,任由妻子为自己穿好了衣物,这才笑着说道,“婉儿,这些事情,其实不用你亲自来做的。” 话虽如此,可妻子能如此做,朱佑樘的心里,还是高兴不已的。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张婉不是普通人,这个如同九天仙女下凡来一般的女子,肯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他这个做丈夫的,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张婉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世间万万的夫妻,哪一对不是这样的呢?夫妻之间,本就该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吧? 如今,她为自己的夫君穿一回衣服,本也不算什么吧?这,不过是在尽自己妻子的责任而已。毕竟,在宫中之时,宫人众多,这些琐碎的事情,原本也是用不着自己这个太子妃的。 不过,这毕竟是在边关之地啊。此时,夫君的身边,没有太监也没有宫女们伺候,那自己这个做妻子的,便是伺候他一回,也是应该的吧。 张婉低头笑了笑,又后退一步,看了看丈夫的衣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啊,没想到,还做得停顺利的。至少,丈夫的一应衣物都是穿戴整齐了吧? “好了,殿下。”张婉后退一步,微微点头,一双如同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里,更是流光溢彩,明亮得让丈夫朱佑樘移不开眼睛。 “婉儿,”朱佑樘上前一步,搂着自己妻子的双肩,不舍道,“路上小心一些。”尽管,这已经不是妻子第一此回京了。可这一次,因为有那位清月师姐的存在,朱佑樘反而更加的担心了起来。 张婉倒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说道,“殿下,婉儿知道的。其实,殿下您也不用如此担心,清月师姐虽然很有可能去了紫禁城,不过以婉儿看来,师姐已经勘破了情劫,怕是不会再因为火离大师兄的事情,为难婉儿了。” 她之所以要在此时跟过去,一来是不放心纪淑妃诈死之事,二来嘛,也是不大放心那位清月师姐了。 “好。本宫等你回来。”朱佑樘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以妻子的本事而言,自己这一番话是有些多余了,甚至是杞人忧天了。可是,面对妻子张婉,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杞人忧天。 大抵,这便是关心则乱吧。正是因为自己的心里有了婉儿,所以,这才会如此的慌乱吧? 朱佑樘看着妻子如花的容颜,默默的叹了口气。“婉儿,去吧。” 张婉默默的点了点头,身形即将化为虚无之时,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的主动奉上了自己的双唇,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自己的夫君一下。 这蜻蜓点水一般的一吻之后,张婉双脸一红,迅速逃离开了此地。 朱佑樘微微一怔,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的身影化为了虚无,消失在了自己的怀中。 方才,是婉儿吻了自己吗?朱佑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来。 婉儿她,心中总归是有自己的! 京城上空,刚刚才逃离来此处的张婉,不由顿下了身形。 方才,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做出那般的举动呢?她方才那般的举动,莫不是就是传说之中的投怀入抱吗?天啊,她一介堂堂的鬼谷天女,竟然会轻薄了自己的夫君! 更何况,她还是在明知道自己的夫君不能和自己圆房的情况下,主动的轻薄了自己的夫君! 张婉不敢想象,自己的丈夫朱佑樘会如何的看待自己了! 殿下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太轻浮,太孟浪,太不知矜持,太过不知羞了一些呢? 张婉闭上了双眼,几个深呼吸之后,却仍是觉得双脸发烫,似乎耳根后就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呢?这一下,自己回去之后,还怎么面对自己的夫君呢? 耳红面赤之中,张婉悄悄的掐了一个隐身的法决,降落到了承乾宫的上空。 咦,淑妃娘娘的棺木呢?怎么没有听在内殿呢!张婉心中一惊,庞大的神识顿时就向四下扫了开去。 整个承乾宫之中,都没有!那会去了哪里呢? 张婉蹙了蹙眉头,却是抬头看向了奉先殿的后殿。 那些人是想要做什么? 张婉看着那高高举起的火把,不由愣了一愣。这大明的天子,竟然想要火化纪淑妃的遗体吗? 这纪淑妃身为太子朱佑樘的生母,又是后宫四妃之一,不是应该在死后如图妃陵的吗?为何会…… 张婉摇了摇头,还好,自己事先便在纪淑妃的棺木之中设下了防火罩,倒是不怕这区区的凡间之火了。要知道,她设置的防火罩,可是连三昧真火都可以防住的啊。 张婉瞬移到了奉先殿的上空,见浓烟密布之中,趁无人注意之时,偷偷的使出了一个障眼法来,换走了大火之中的棺木…… 救出了纪淑妃之后,张婉拐了一个弯,又顺手将淑妃身边的阿依姑姑给救了出来,这才掐了一个法决,往冷宫的方向而去。 方才在她的神识放出之际,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冷宫那边似乎有很强的灵气波动。 看来,清月师姐此时就应该藏身在冷宫之中的某一处了。 张婉叹了叹气,寻着那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寻到了冷宫之中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十分败落小院之中。 “清月师姐!”张婉拨开了障眼法,看着正昏倒在地的清月,不由轻呼了一声。 怎么会只有师姐一人在此呢?大师兄呢?难道,他没有追过来吗? 张婉扶起了清月,将至盘腿做好之后,这才掐了一个法决,运起四周的灵气,缓缓的引入了对方的体内。 半个时辰之后,张婉收回了自己的手,擦了擦自己有些苍白的额间,这才低头看了过去。 还好,师姐的伤势总算是遏制住了。 第242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几息之后,清月嘤咛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张婉师妹,怎么会是你!”看着一旁那个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是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的女子,清月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她原本以为,会找来此处救了自己的,会是那一个人才对。 看来,自己终究是有些痴心妄想了。也许,在火离师兄的心目之中,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合欢宗的小师妹吧? 清月眼中的那一丝落寞之色,又如何会瞒得过张婉呢! 张婉见她似乎有些失望之色,心中不忍之下,却是开口宽慰道,“师姐,也许,大师兄他不是不想来,而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耽误了吧?不如,我先放一张传讯符出去,也许……” “不用了。”清月却是摇了摇头,平静一笑,“张婉师妹,你的心意,师姐心领了。只是,感情的事情,到底是不能勉强的。之前,是我太过于强求了,这种事情,总是要两厢情愿的才好。而我和火离师兄之间,却不过是我一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方才,是我妄想了一些……” 说完,清月默默的一叹,转头看向了一方,却是不再说话了。 张婉见此,不由跟着叹了叹气。清月师姐和火离师兄之间,怎么会这样呢?那日,火离大师兄分明是已经跟了过来啊。为何,这紫禁城之中却只见清月师姐一人,而不见大师兄的人影呢? 大师兄他,又到底去了哪里呢?张婉想了想,却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啊! 只是,此时见清月师姐的样子,怕是也不会回答自己的吧?既然,师姐她心情不好,又有重伤在身,那自己还是多陪一陪她吧。就当是,为大师兄了解一些因果吧。 这么一想,张婉也在一旁,静静的坐了下来。 就这样,夜幕之下,两个各有千秋的出色女子,沉默了半天之后,清月终于回头看了过来。 “张婉师妹,方才谢谢你的出手相救。”清月见张婉没有离开的迹象,道谢之后,这才邹眉说道,“只是,师妹为何会赶来紫禁城呢?” 她倒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张婉是为了自己而追来的。毕竟,她和这位鬼谷一脉的小师妹,却是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了。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火离大师兄的话,这位被誉为鬼谷第一修炼天才的鬼谷天女,怕是看也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吧。 清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们鬼谷一脉的弟子,都是那种表面上看似温和无比,骨子里却是极为高傲的人吧。就想火离大师兄,自己虽然已经跟着他好几千年了,可若不是那一次,自己替师兄挡了那大黑熊一掌,恐怕到了最后,火离师兄的眼里,也不会有自己这个合欢宗的小师妹吧? 谁让自己出身合欢宗呢!清月有些凄然的笑了一笑。这也难怪,火离师兄一直看不上自己了!哪怕,她清月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子! 清月嘴角那一抹幽幽的凄凉,不由让张婉微微一叹。 清月师姐这般情伤,大师兄这一回的因果怕是结得有些深了。 “清月师姐,”张婉见此,却是微微一叹。“我来紫禁城本是有其他的事情,不过见师姐再次,便顺道过来看看。”若是告诉清月师姐,自己是专门而为她而来的话,恐怕这位合欢宗的师姐的心中又要有其他的想法了吧? 这么一想,张婉便将纪淑妃的事情告诉了对方。“清月师姐,你有所不知。我此次入凡尘乃是为了历情劫而来,而不巧的是,师妹我阴差阳错入宫之后,却是嫁给了这大明的太子殿下。而这位殿下的母妃纪淑妃……” 这位张婉师姐是阴差阳错的入宫的吗?清月闻言,却是笑了一笑。 她虽然不是鬼谷一门的弟子,不像火离大师兄那般精通占卜之术,可好歹,她当年为了讨好大师兄,多少也是学过一些占卜之法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大乘期的修士,这天人五感总是会有一些的吧。 这位小师妹之所以会出现在紫禁城之中,怕是和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吧。当年,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扰乱了这凡间几个国家的命数,没有那些边关之战,这位小师妹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天理循环,有因便有果。 原来,这一切既然是自己造成的,今日自己受重伤来到此处,便是当日之事所结出的苦果了。 清月不由再次凄凉一笑。看来,归根到底,这天道,始终是无情的啊。 大道为公,天道无情! 既然如此,自己这几千年来对火离师兄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当年,她真该挥剑斩情丝,留在小灵界之中才是。 张婉说完了纪淑妃之事,却见清月师姐愈发的怅然了起来,不由也是愣了一愣。 师尊曾经说过,情之一字,虽是伤人。故而,才会让自己入凡尘,历情劫了。 可如今看来,自己的情劫还算是顺利,可火离师兄的情劫嘛?张婉叹息着摇了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清月师姐这般的模样,怕是…… 真是可惜了,火离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 “张婉师妹,”听完了纪淑妃之事,清月倒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淡然一笑道,“午后我初来此地之时,见那棺木之中灵力晃动,还以为是有人在修炼呢。如今看来,竟然是师妹你所设下的阵法吗?” 当时她身受重伤,正想取那棺木之中的灵气自救之时,却是突然灵力不济,只好作罢。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了。 想到自己偷听到的那些话,清月不由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了张婉。 “师妹,你有所不知,我听这宫里的小太监们说,这位娘娘乃是因为得了什么鼠疫之症,故而皇帝才狠心下令,想要火化了她的遗体。”这位大明宫里的纪淑妃说起来,也算是张婉的婆母了,想来,这个消息对张婉师妹而言,应该是有些用处的吧? 第243章 紫气东来 张婉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说宫中怎么会悄悄的火化点淑妃娘娘的遗体呢!原来,竟然还是因为她凭空杜撰出来的那个类似鼠疫的病症吗? 看来,小皇子那里,自己得加快动作了。否则,怕是保不住那些奴才的性命了吧! 清月见张婉神色一变,眼神也是不由微微一动。 “张婉师妹,你若有事,尽管去忙好了。师姐这里,已经没事了。”清月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她的伤势虽是眼中,可方才经过了张婉的一番调理,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如今,她只需要慢慢的调理,冲洗修回体内护体的灵力,也就没事了。 不过,看张婉师妹的样子,似乎是有要事在身啊。若是如此的话,她也委实没有必要在耽误这位鬼谷小师妹的时间了。 清月的善解人意果然赢得了张婉的好感。看来,这位合欢宗的清月师姐,其实人也不错的嘛。只可惜,大师兄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张婉在心里叹息了一会,这才微微一笑道,“清月师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一个段因果却是需要尽快了结的。不过,师姐也不用担心,我那因果很是巧呢,此时也正好在这紫禁城的冷宫之中。” “哦!”清月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勉强。修为到了他们这等地步,自然是不屑于去说谎了。“既如此,师妹你且先去忙吧,如今我一人在这里,倒也是无妨的。” 张婉却是摇了摇头,在清月一脸的疑惑之中,莞尔道,“师姐,那个因果倒是不急。如今,我还是先替师姐你护法吧,入京天色即将大亮,师姐你正好趁这日出东方之时的一丝紫气东来,赶紧运功恢复内伤才是。” 说完,张婉也不言语,直接盘腿坐到了清月的身旁,一副运功静修的模样。 清月见此,也不客气,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同样盘腿坐了起来。 片刻之后,东方的天空微微发白,随后微微的红霞铺开,漫天的红光之中,伴随着破云而出的朝阳,一丝凡人的肉眼看不见的微微紫气,缓缓的想着紫禁城的方向,扑了过来。 张婉和清月二人同时倏地睁开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晌午过后,周太医等一干老太医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小皇子的病已经拖了三天了,他们这些老太医们用尽了手段,可如今,小皇子的病情,还是丝毫没有起色啊! 一想到这里,几个老太医本就花白的须发,似乎更加愁得发白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不知道是哪位太医,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众人都知道,他们的活命希望如今全部都栓在了这位小皇子的身上。若是小皇子的活,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跟着小皇子熬过这一关;可若是小皇子就这么没了的话,他们这些太医,还有这些合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怕是一个都活不了吧。 哎!几位老太医不由连连叹气道。 “诸位大人,”周太医见此,暗暗一叹之后,却是难得的笑了一笑,“如今,这小皇子的病情虽是没有好转,可诸位大人也看到了,这小皇子的病情他也没有恶化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表明我们还有机会吗?” 只要小皇子一天不死,他们这些人也就还有一天活命的希望。事到如今,周太医无法可想之下,也只得用这个来刺激这些同僚的太医们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小皇子的病情也甚是怪异,该想的法子他们都想过了,可偏偏三日过去了,却是毫无起色啊! 这被关在冷宫之中的人,不由都有些心慌意乱了起来。特别是那几位老太医,大家都是在宫中奋斗了一辈子的人,这有家有口的,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宫中,那他们的家里人可怎么办才好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说淑妃娘娘的病症是鼠疫之症啊!如今倒是好,这鼠疫还没有确定呢,自己等人却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想到这里,众人不由接二连三的叹起了气来。 哎,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周太医见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消极,不由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诸位大人,老夫这里倒是还有一个方子,或许可以试试……” 一听闻周太医这里还有方子,另外的几个老太医当即就不干了。 “周太医,你有方子,怎么现在才说呢?”当即,便有一位急性子的何老太医打断了周太医的话,很是不满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一来,我们几个老家伙为了给小皇子殿下找方子,都急成什么样了?如今,你有了方子,却还掖着藏着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怕我们偷师吗?老周啊,您老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就是,就是,老周,这次可是你做得不够厚道了啊。” “老周啊,还不把你的方子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看看?” “……”在场的几位太医,赶紧围在了周太医的身边,七嘴八舌的催促了起来。 几人都是同朝为官多年了,这大家都是在内廷行走的太医,手里有些独门的方子不奇怪。可若是到了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掖着藏着的,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啊。 周太医被同僚数落了一顿,也是不恼不急,反而笑了笑,这才说道,“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请先不要着急,且听周某说上一说。” 待安抚住了诸位大人的情绪之后,周太医默默的叹了一叹,这才提起一旁的毛笔,在早就准备好的宣纸之上,刷刷刷的快速书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周太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却是拿起桌子上的方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才替给了一旁的其他的老太医。 第一个看完这方子的老太医什么话都没有,反而深深的看了周太医一眼,却是转手将方子递给了另外一位太医。第二个太医看过了方子之后,同样没有说话,和第一个太医一样,又将方子交给了旁人。 就这样,一圈下来,也只用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几人便都看完了周太医的方子。 第244章 药方子 又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药方子重新传回了周太医的手中。周太医却是将它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几位老同僚。“怎么样啊,诸位大人?” 这一次,就连性子最急切的何老太医也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周太医的这个方子委实是太过凶猛了一些。这般凶猛的药物,哪怕是一个成男的健康男子,恐怕也是难以承受的吧?更何况他们正在医治的这位小皇子,奶是一个刚刚才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婴儿呢? 这样的方子,对小皇子而言,无意是致命的啊!也难怪,这周太医明明走啊就拟定好了方子,也是迟迟不肯拿出来啊。 实在是,这样的方子,太过凶险了一些啊。而对他们这些太医而言,因为要医治的病人,主要都是一些宫中的贵人,那自然是要以稳妥为主了。这样凶险的方子,的确是不适合拿出来啊。 周太医见大家都不说话,这才无奈的叹了一叹,默默开口道,“诸位大人,现在知道老夫为何之前没有拿出这方子了吧?不是老夫舍不得,要掖着藏着什么方子,而委实是,这个方子不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老夫也是委实不敢拿出来啊。” 周太医的话,几位太医都是很认同的。 如今,的确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啊!小皇子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的。若在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恐怕小皇子在熬不到明天了吧? 一旦小皇子夭折,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要陪葬无疑的啊。 哎!如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几个老太医抬头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一叹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周太医见此,这才见手中的方子交给了一旁候命的一个小太监,让他到宫门外,找守门的锦衣卫要来这些药材。 小太监拿到药方子,先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然而这只看了一眼,小太监的身形却是不由晃了一晃。 这千年的人参、五百年分的黄芪……,最重要的是,在方子的最后,竟然还有砒霜二字!! 小太监看着方子上的那些大补之物,不由频频的回头看了过去。几位老太医不会开错了方子了吧?这些方子上的可大都是大补之物啊,而且还是每一样都要求了不少的年份啊。最后的那几样,却是大毒之物! 这样的方子,真的适合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吗?小太监的脑门上不由冒出了一层冷汗来!若是小皇子吃了这上面的药,怕是…… 小太监不敢继续再想象下去了,只得频频的回头张望了过去。这几位太医不要开玩笑啊,若是小皇子出了意外,也合宫上下几百号的人,可都得陪葬的啊。 小半天回去了,见没有一个老太医叫住自己,小太监不由狠了狠心,跺脚一溜的小跑了出去。 罢了,自己瞎担心些什么呢!若是小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首当其冲的不就是这些老太医们吗?既然这些老太医都不怕,他一个司药的小太监又在瞎担心些什么呢? 这不是杞人忧天吗!小太监砸了砸嘴,一溜烟的小跑向了被紧紧关闭的大门口,将手中的药方子,从门缝里赛了出去,又大声了说了几句,嘱咐了外面的锦衣卫几句。 事关小皇子的安危,宫里的人办事很是有效率,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周太医方子上所列举的药材全部都如数的送到了这间冷宫的偏殿之中,甚至有些药物的年份比周太医所要求的还要多上一些。 小太监捧着手中的药盒,有些惴惴不安的回起了话来,“几位大人,这些药材之中,可有不少都是从慈宁宫太后娘娘的私库里拿出来的啊。比如,这一直整形的人参,便是前西恩高丽国进贡给太后娘娘的,据说可是足足的前年年份啊!还有这些黄芪……” 周太后身份尊贵,这每年外地进贡了些什么好东西,自然是有着周太后先挑选了。故而,这周太后的私库里可有的是好东西。可这一次,为了救回小皇子的性命,周太后也是下了血本了,竟然命人打开了自己的私库,任由冷宫之中的那几位老太医挑选可用的药物。 由此可见,周太后是有多么的宝贝这个小皇子了。如此一来,若是小皇子在他们的手上真的出现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一次,恐怕不用皇帝发话,周太后就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这么一想,几位老太医顿时就觉得肩膀上的脑袋顿时又沉重了几分。小皇子啊小皇子,这一次,您可一定要撑过去啊。若是你撑不过去的话,这一次,大家可都要替你陪葬了啊。 其实,周太医之所以要了那好些上了年份的大补之药,倒也不是为了给小皇子立即就服用的。他是担心小皇子受不了自己的猛药,故而提起准备好了。 比如,那千年的人参便是想着在最后的关头,可以放在小皇子的口中,替他吊着一口气的。 几位太医仔细的检查过了药物之后,都确认无误之后,又小心的叮嘱了一干熬药的小太监半天,这才让小太监端着药匣子,下去熬药了。 事关自己等人的性命,这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于是,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第一服药便已经熬好了。 隐身在虚空之中的张婉看着小宫女手中的那半碗黑乎乎的药汁,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紫禁城里的太医们,何时这般的大胆了!这样的重药猛药也敢拿给那个小皇子吃吗?那位小皇子若是吃了这样的汤药,恐怕要不了一时三刻就要一命呜呼了吧? 张婉摇了摇头,还好,自己来得够及时。她轻轻的向前挥了挥手,前方的那个端着汤药的小宫女顿时便静止不动了。张婉见此,这才一叹,双手快速的解除了一个印记,轻轻的飘对了对方手里的那个药婉…… 偷偷的换了汤药之后,又将解除小皇子身上的障眼法的小法术封印在了新的汤药之中之后,张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只等那位命途多舛的小皇子喝了这碗汤药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第245章 喂药 内殿之后,随着送药小宫女的到来,一干宫人太监们劝都眼巴巴的张望了过来。 毕竟,这一碗药,可就要决定他们是生是死了啊! 毕竟,那几位老太医们已经医治了好几天了,可小皇子的病情一点也没有见好转,宫人们便已经暗暗的猜测道了,这一次,怕是小皇子的病情不大乐观啊。 今日送来的那些药,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也是想方设法的打听过了,都知道这一次无法可想的太医们,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决定用猛药了。 这猛药的药效果然是猛烈的,可问题是,他们这位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的小皇子,能承受得出这样猛烈的药效吗?若是不能的话……,众多宫人们的心中,不由同时的紧了一紧。 虽然,大家都隐隐的猜到了,太医们此举恐怕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吧?可是,若是小皇子吃下了这一副药之后,真的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他们这合宫上下的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的吧? 故而,药端到了小皇子的面前,却是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喂药!毕竟,此时,谁为了小皇子的药,那将来小皇子出了意外的话,这喂药之人,恐怕就是第一个要面临上位者的怒气之人吧?毕竟,这和谋杀小皇子无甚区别啊。 这,谋害当朝皇子,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这宫里的奴才们虽是进了宫了,可谁人在宫外还没有几个亲人呢?如是因为自己一人之故,而连累了自己的亲族的话,那岂不是冤的荒? 虽然说,这小皇子出了意外后,大家都是要死的,可若是能保住亲人的性命,岂不是更好!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静静的摆在了小皇子的摇篮边上。可诡异的是,此时,竟然没有任何一名小太监或者是小宫女上前来喂药。 几个闻风而来的太医见此,却是集体的愣了一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不给小皇子殿下喂药?”性子最急的何老太医见此,刚一跨过门槛,就不由咆哮了起来。 这一剂猛药必要要趁热黑,否者药凉了,其中的某些相生相克的药性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啊。 何老太医很是着急,可他也知道,宫人们不敢喂这碗药,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这巴掌大的一个地方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这一剂猛药都有些什么药材,那些长期熬药的宫人们,又怎么会嗅不出来呢? 况且,那个取走了药方子的小太监恐怕也不会守口如瓶的吧?毕竟,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在这个时候,这偏僻的被人隔绝的冷宫之中,哪里又有什么谎言,又哪里会有什么秘密! 何太医的目光,亦投在了摇篮边上的那一晚汤药上。 这可是一碗事关大家生死的猛药啊! 何太医叹了叹,见大家都不动作,刚一抬脚,想要亲自去喂药之时,却被人拉住了手。 “老何,让我来!”周太医拉住了何太医的手,一脸凝重的说道。 毕竟,这药方子乃是自己所开,故而,这一服猛药还是自己来喂吧? 周太医冲着几个同僚摇了摇头,这才一步一步的缓缓的走向了那个药碗。 隐身在虚空之中的张婉见此,不由深深的一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不过是喂个药而已,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用得着这样你推我挡的吗?这一碗汤药早就被自己动了手脚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碗药有危险,可若是这些人都不上前喂药的话,那岂不是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这些人啊,宁远拉着大家一起死,也不愿意冒险一试了吗? 难怪师傅常说,凡人的世界,往往在很多的时候,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无法理解的。 比如,此时,张婉就很是不理解的大家的做法了。既然都要一死,和不试上一试呢?毕竟,这试一试,总比等死要强吧?至于试上一试的后果?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等我死后,哪怕身后洪水滔天! 张婉很是不明白这些凡人的优柔寡断,或者应该说是有情有义? 不过是自私罢了!张婉摇了摇头,不再看向众多的宫女小太监们,反而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周太医。 这个周太医倒是个人物,有担当、有魄力。此人虽是已经年过花甲之年了,不过在这个时候,还能冒险拿出那样的一张方子,如今更是敢亲自喂药,倒是个可以培养的人物了。 等太子殿下回来之后,让他多注意一些此人吧。将来,殿下的身边有这样的太医,倒也是一件好事了。 周太医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太子妃的眼里有了这般高的地位了。其实,他之所以敢走上前来,不过是因为他独自一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罢了。 即便,太后和陛下要让众人替小皇子陪葬,自己也不会连累他人了吧。 周太医走得很稳当,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小皇子的摇篮边上,伸手端起了一旁的药碗…… 小皇子毕竟年纪还有,又处在一个奄奄一息的状态,故而,这大半碗的汤药,倒是有一大半都洒在了地上。不过,即便如此,被周太医强喂下去的药,对这个小小的婴儿来说,也是足够的了。 如今,这药喂下去了,剩下的时间,便也只有慢慢的等待了。 众人谁都不知道这药效要等到何时才发挥,便以为这又是异常漫长的等待了。 毕竟,在这个时候,药已经给小皇子喂下去了;剩下的,便真的是生死由天了! 幸好,苍天可怜,这一次的等待却并未等得太久。不过两刻钟左右的功夫,紧紧的盯着小皇子脸色的周太医就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 太好了,药起作用了,小皇子脸上的死灰之色慢慢的减弱了下来,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上,也慢慢的有些了一些红润之色。周太医一个激动,不由伸手给小皇子把起了脉来。 脉象虽是微弱,却是平稳异常!周太医愣了一愣,而后却是老泪纵横了起来。很好,小皇子终于得救了! 周太医闭上了双眼,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第246章 去了哪里 此间事已了,张婉见小皇子已经没事了,这才转身离开了这件偏殿,往清月寄生的小院子而去。 晌午十分,阳光正烈。 清月依身在一颗大树之下,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 “张婉小师妹,你回来了。”清月并未起身,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嗯。”张婉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道,“清月师姐,此间因果已了,婉儿打算回嘉峪关了。” “师妹慢走,不送。”清月仍是没有回头,却是悠悠的叹了一叹。 张婉见此,也不多话。只是淡淡的颔首一礼,而后又抬头深深的看了清月一眼,这才坐到了清月的一旁。 清月师姐她一直看着昆仑山的模样,怕是在想着自己的大师兄火离吧?只是,火离师兄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那日自己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他到底还没有听进去吗? 只是,不应该啊!分别之时,看大师兄的模样分明是听进去了啊。可如今,大师兄又怎么会没有来呢? 张婉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至少,她认为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化解掉大师兄和清月师姐的这一段情劫。毕竟,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话,清月师姐和大师兄也是不会走到这一步呢。 如此看来,这恐怕是一段三个人的情劫了;而且,在这一段情劫之中,恐怕还没有人是无辜的吧。 张婉叹了一叹,走到清月的面前,看这清月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淡淡道,“师姐,虽然婉儿和大师兄已经分开万年了,可以婉儿看来,大师兄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清月并未回头,只是嘴角上扬之中,却是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讽来。 是啊,在你们这些同门的师兄弟看来,特别是对你张婉来说,火离大师兄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对我清月而言呢?火离大师兄便是再冷漠,自己也不应该觉得奇怪的吧,毕竟,这几千年以来,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一样的冷漠,不是吗? 清幽眼中的那一抹嘲讽之色,到底还是张婉无奈的叹了口气。 “清月师姐,你和大师兄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大师兄的为人吗?大师兄既然追了你出来,又怎么会不管你呢?”张婉怔了怔,还是说出了当日他们分手之时的情况来。“那时,师姐你逞强离开,大师兄分明受到了触动,而后便追了过来……” 火离师兄他,真的追了自己吗?清月闻言,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偏头看向了张婉的方向,诺诺道,“婉儿师妹,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火离师兄真的追了过来吗?” 这几千年以来,自己不知道负气离开了多少次,可火离大师兄却是从来都没有追出来过一次。每一次,都是自己气过了之后,主动的回到了火离师兄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陪在他的身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许,师尊他老人家说的对,在男女的这一场情爱较量之中,谁先上爱上了对方,谁便会输得很惨吧。所以,他们合欢宗才会定下那般的自有无拘的规矩! 可是,火离师兄对自己而言,却是不同的。火离师兄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过的男子!火离师兄的温和,火离师兄的儒雅,火离师兄的俊逸出尘,都远远的胜过这世间男儿无数。 她的眼里心中有了火离师兄,这世间的万千男儿再好,她清月又怎么会放在眼中呢!只可惜,这一次,自己拼死离开,可火离师兄还是如以往一般的无动于衷吗? 清月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死了。可此时,听张婉说起,那个刻入了自己骨髓之中的火离大师兄这一次竟然追了出来。顿时,心中狂喜之下,清月觉得那一捧刚刚才熄灭的灰烬,顿时又死灰复燃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又重新的活了过来! 清月的眼神,顿时明亮无比。 “是啊,清月师姐。”张婉见此,却是淡淡的一笑,温和的说道,“婉儿又怎么会骗你呢?婉儿是亲眼看到火离师兄追了过来的。所以,这一次婉儿看到你独身在此,这才如此的吃惊啊。” 大师兄追了过来,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张婉想不明白,不由抬头看向了一旁一脸狂喜之色的清月。 火离大师兄真的追了过来吗?这真是太好了!至于火离现在为何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清月反而没有这么在意了。至少,她知道,曾经大师兄是追过自己的,这对自己,便已经是足够了。 只要,火离大师兄的心中曾经有过自己,她便立即死了,也能心满意足了吧。 清月可以心满意足,可张婉却是不能。 张婉的性子一向是刚毅果决的,最是看不惯拖泥带水的人了。更何况,如今面对的又是感情的事情呢。她虽然涉世未深,不解世间的情苦,可她却知道,这感情的事情,最是容不得半点的拖泥带水了。否则,恐怕是后患无穷啊。 再说了,如今,她既然知道大师兄追了过来,可又没有看到大师兄的人,她又如何能不在意呢?张婉低头想了想,无意之中,竟然扯下了身后的几片树叶,随意的往地上一片一片的丢了起来。 清月冲狂喜之中回过了神来。她一抬头便见张婉正在无心的丢着树叶,不由心中一动,顿时睁大了双眼,好奇道,“婉儿师妹,你又在占卜了吗?” 占卜吗?张婉闻言,这才清醒了过来。她低头看着一旁被自己随手丢在地上的树叶,却是突然站了起来。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地上的几片树叶,分明是有所暗示啊!北斗七星高斩月,难道,师兄他是去了南方吗?可这南方有什么值得师兄亲自去一趟的吗? 南方……南方!南方有些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江南风景独好!却不缺的,不就是那些名山大川了啊? 难道,大师兄去了江南,便是本着那些山川而去的吗? 若是如此的话,大师兄此去江南,莫非是为了传说之中的……? 第247章 龙气 张婉福至心灵,突然心中一动,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她回头,似乎大喜过望一般,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一脸疑惑之色的清月,语带激动的说道,“清月师姐,你可知道这人间如今虽是灵气稀薄,可到底还遗留有一些龙脉所在?” 清月点了点头,她虽不是鬼谷出身,在占卜面向一道上,不如张婉等人精通,可她毕竟也是一名大乘期的大修士,这对一些天下山川河流的大势,还是有所感应的。这龙脉之地,必有龙气。她重临人间之时,便已经发现了此事了。 只是,这和火离大师兄的行踪又有什么关系呢?清月不明白,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清月师姐,”张婉见此,微微一笑,却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语带玩味道,“你此次前来紫禁城,又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借助紫禁城里的龙气疗伤了。”清月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而出。待她说话之后,见张婉一脸的促狭之意,这才反应了过来。 龙气,疗伤!难道,大师兄是替自己去取龙脉之灵气了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大师兄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呢?这擅自取走人间龙脉之中的灵气,可是违反了天道法则的,这可是要遭受天道反噬的啊。 火离师兄他,真的会为了自己,如此冒险吗? 清月不敢相信,微微张开了嘴,睁大了双眼,有些恍惚的看向了张婉。 “清月师姐,你猜的没错。”张婉却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耐心的说道,“卦象显示,大师兄的确是去了南方无疑。而这南方又有什么值得大师兄去的呢?除了那大好山脉之中所蕴藏的龙脉之外,婉儿实在是想不出,这人界之中,还有什么是只得大师兄亲自赶去出手的了。” 更何况,北斗七星高斩月,红鸾星动鸣不已啊。火离大师兄分明已经有了红鸾星动的征兆,再加上又是去了南方的龙脉之地,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毕竟,当时和大师兄分手之时,火离大师兄分明就是为了追这位清月师姐而去的啊。 综上所述,大师兄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这紫禁城里,没有出现在清月师姐的身边,很可能便是独自一人去了江南的龙脉之地,为师姐收集疗伤所需的龙脉之中的灵气去啦。 经过张婉这么一提醒,清月顿时也想到了一点。 狂喜瞬间勃发,喜不自胜的清月,突然就站了起来。 她侧身一步,微微转身,双手扶住张婉的双肩,一脸诚恳的说道,“张婉师妹,谢谢你。若不是你刚才的这一番话,我恐怕是要误会火离师兄了。” 也许,这一个误会,她和火离师兄的情缘,怕就要就此了断了吧?毕竟,她和火离师兄,在自己看来,恐怕还真应了人家的那句老话了。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就在刚才,她真的很想使用合欢宗之中的秘法----挥剑斩情丝,暗暗的了却了自己和火离的这一段孽缘。 这挥剑斩情丝之所以称之为合欢宗的秘法,乃是因为被施展了此法的人,无乱男女,终身风流滥情,不得一颗真心。若是她真的狠心对自己施展了此术法的话,恐怕,她清月和火离师兄的这一段缘分,就要被她自己给亲手所毁掉了吧! 清月很庆幸,庆幸在关键时刻,张婉师妹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又对自己如此耐心的开导了一番。 “谢谢你,婉儿!”谢谢你点醒了我,谢谢你让我没有错过今生的这一次机会。谢谢你,婉儿师妹! 这一次,清月开口叫的是婉儿,而不是婉儿师妹,显然少了这师妹二字,两个人之间却是突然亲近了不少。 “清月师姐,你还客气什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和师兄……,婉儿还得改口呢!”张婉反握住她的手,十分狡黠的笑了一笑。 清月见此,却是难得的羞红了脸,十分罕有的扭捏了那么一下下,轻声说道,“师妹,你就不要取笑师姐了。” “婉儿可不敢。”张婉笑了笑,有些促狭道,“师姐,如今你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吗?”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想来清月师姐身上的伤势,怕是瞬间就好了一大半了吧? 清月的确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好了很多。这多年的心结一旦解开,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此时,面对这位小师妹的取笑,清月反而大方了起来,点头笑道,“是啊,婉儿,师姐我自己也觉得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想到那个独自为自己去取龙气的火离大师兄,清月突然又有些着急了起来。 “婉儿,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赶去找你的大师兄了。”这盗取山川之中的龙脉灵气,又其实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大师兄怕是有危险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大师兄为自己盗取了那些灵气,将来的天道反噬,怕也不说那么容易应付的吧? 不行,自己不能让大师兄为了自己去冒险。清月点了点头,眼神一片坚定。 如今,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是那么要紧,其实,用不用那些灵气疗伤,对此时的自己而言,已经不再那么重要的。如今,对她清月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可以和大师兄在一起,双宿双飞,逍遥人间。 所以,她清月只要有大师兄陪着就好了,至于那些藏身在灵山大川之中的龙脉灵气,便还是还给这天地之间吧。 清月担心火离师兄会有危险,和张婉略略的交代了几句,便迫不及待的掐了一个法决,往江南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今之后,她所追求的幸福,再也不在是幻想了。 送走了清月师姐之后,张婉又回头扫视了这紫禁城一眼,而后默默一叹之后,这才掐了个法决,往嘉峪关外赶去。 如今,京城之事已经了结了,她也应该回到嘉峪关外,和自己的夫君太子朱佑樘团聚了。 而这一次,和他们小夫妻二人一起在关外之地团聚的,还有自己夫君的母妃----已经病逝在宫中的淑妃娘娘! 第248章 母子重逢 张婉叹了一叹,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才加快了脚下祥云的速度。 原来,今日她为了替清月师姐疗伤,却是耗费了不少自己的灵力,如此一来,此时的她,想要瞬移回嘉峪关外,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若是在平日里,只有张婉一人,她便是逞强一些,拼着修为受损,瞬移一趟,也是无妨的。不过此时嘛,京城事了,火离大师兄和清月师姐也已经有了好的开始。 这一切,对自己而言,都无疑是好消息了。既然如此,关外之地,夫君那边又没有了致命的危险,她自然不用急着赶回去了。更何况,如今她还携带了两个大活人呢! 想到被自己收入紫府的淑妃娘娘和阿依姑姑,张婉不得不再次小心了一些。这紫府里虽是灵气充裕,可到底是不能携带活物的。如今,幸亏淑妃娘娘和阿依姑姑是假死了过去,否则,她还真不能将这二人的棺木就这么放进去呢。 张婉一边想着自己的丈夫,一边驾着祥云,不紧不慢的向着嘉峪关外赶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当漫天星辉,徐徐的洒满了黄沙漫漫之时,张婉终于赶到了嘉峪关外。 张婉隐身在虚空之中,看着脚下的大明军营之中,篝火处处,欢声一片,便知道,在今日对吐鲁番人的战斗之中,这大明一方,恐怕又是大获全胜了吧。 如此一来,看来,他们小夫妻二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服哈密一地,凯旋回京了吧? 到时候,丈夫朱佑樘就可以真正的在军中树立无上的权威,进而在朝中确定他无可动摇的储君之位了。如此一来,那关雎宫的皇贵妃万氏,哪怕是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哪怕是在后宫之中,弄出再多的皇子公主来,恐怕也奈不何自己夫君的太子之位了吧? 这后宫之中少一些纷争也好,如此一来,夫君正好可以把经历用在前朝之中。毕竟,身为过来的一国之君,若是整日里着眼在后宫之中,也未免有些因小失大了。 故而,张婉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后决不让丈夫再在后宫之事上有所分心。这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为国为民,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朝政之上,如此一来,将来方才能成为一名明君啊。 是的,她鬼谷天女张婉的夫君,未来的大明太子,自然是要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千古明君的。 张婉微微一笑,顿时掐了个法决,往夫君朱佑樘的龙帐之内行去。 龙帐之中,一道厚厚的门帘隔绝了外面的欢声笑语。太子朱佑樘独自一人坐在书案之后,拿着手中的兵法,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今日,在和吐鲁番人的一场大战之中,自己所率领的大明军队,再次大胜而归。如此一来,己方将士们的士气便更是势如长虹了。据胡老将军估计,若是我军继续如此发挥,这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哈密一地,就并非难事,反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按理说,自己取得了又一次大胜,朱佑樘作为三军统领,是应该十分高兴的。可不知为何,朱佑樘却实在是提不起半点的性质来。故而,在一个时辰前,胡老将军代表军中将领来请自己出去,一道和将士们庆功时,朱佑樘却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拒绝老将军的呢?朱佑樘摇了摇头,想起今日自己的一番说辞来,不由苦笑了起来。 “老将军,若是本宫在的话,将士们怕是要有所拘束的。如今一来,岂不是反而不美。所以,这次的庆功宴,本宫还是不去了吧?待将来彻底的赶走了吐鲁番人,本宫再向父皇替诸位请功,到时候,本宫一定会陪着将士们,不醉不休!” 一个时辰之前,自己就是这样婉拒了胡老将军的盛情的吧?其实,他也知道,胡老将军之所以邀请自己去和将士们一起庆功,也是为了自己这个太子殿下着想。毕竟,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可以和将士们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啊。 若是自己把握住了这样的机会,将来,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就会更加了稳固了。 这个道理,朱佑樘不是不懂。只是,如今妻子还未归来,他心中担忧不已,自然也就提不起丝毫的性质来了。 既然,他今日注定无法全身心的融入到将士们之中去,那边不如不去了吧?否则,若是让三军将士们,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太子殿下,岂不是适得其反吗? 于是,他用上面的那一番言辞,婉拒了胡老将军的好意。 想到老将军离开前的那种眼神,朱佑樘默默的叹了一叹。恐怕,胡老将军要对自己怒其不争了吧? 哎!自己这个当朝太子,倒是辜负了老将军的一片好心了。 “殿下,为何叹气!”正在此时,妻子张婉的声音,却是突然的在耳边响起。 朱佑樘心中一喜,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兵法,抬头张望了起来。 虚空之中,一番涟漪之后,淡淡的显露了一个人形来。 “婉儿,你回来了!” “殿下,”张婉抬头,冲着丈夫朱佑樘的方向,微微一笑道。“劳烦殿下挂心了,婉儿回来了。” 朱佑樘见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回来了,而不是自己的幻觉,赶紧起身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冲到了妻子张婉的面前。 “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朱佑樘紧紧的抓住妻子的双肩,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说道。 “殿下,婉儿在这里。”张婉却是温婉一笑,无声的抚慰着丈夫有些激动的心,待丈夫渐渐平静了之后,这才淡淡一笑,重新说道,“殿下,这一次,不但是婉儿回来了,母妃也同婉儿一道回来了。” 母妃也回来了吗? 朱佑樘闻言,不由大吃一惊。母妃在哪里呢?方才自己那般的情急之色,也被母妃所看到了吗? 那样的自己,会不会让母妃笑话了去呢?朱佑樘的双脸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殿下,您看这边。”张婉见此,却是淡淡一笑,伸手指向了二人的身旁。 朱佑樘闻言,视线跟着转了过去。 虚空之中,两个中年女子的人影,缓缓出现。 “樘儿!” 第249章 要紧的事情 这一声“樘儿”,却让是朱佑樘快速的回过了神来。 “母妃……母妃!”朱佑樘怔怔的松开了妻子的双肩,转身向前几步,一把就跪了下去。 “孩儿不孝,累及母妃了。”朱佑樘五体投地,对自己的生母行了一个大礼。这么多年来以来,自从他做了太子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行了如此大礼。 要知道,平日里在后宫之中,他是国之储君,身份之高,甚至是在纪淑妃之上的。更何况,在出了冷宫之后的十多年间,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纪淑妃一向都对儿子淡淡的,甚至主动在人前避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一来,太子朱佑樘便是想要孝顺自己的母亲,也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故而,这十多年来,母子二人虽然同时身在那个紫禁城之中,可真正相见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而这少之又少的相见之时,却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一来,这母子二人十多年来,竟然是没有这么母慈子孝的时候。 此时,朱佑樘的这一个大礼行下,纪淑妃的双眼之中,却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都多少年了,儿子终于能给自己当面叩个头,亲亲热热的喊上一声母妃了。 “樘儿,你赶紧起来。”纪淑妃挣脱开了阿依姑姑的手,颤抖着走上前来,亲自扶起了儿子,目光慈祥的上下打量了起来。 儿子长高了,也长壮了;不过,也清瘦了,晒黑了许多。 “樘儿,你在军营之中,可还习惯?”纪淑妃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儿子的身上,见儿子似乎并未受伤,这才放心了一些,却仍是有些不安的着急问道,“可有受什么伤吗?若是伤到了哪里,可千万不要瞒着母妃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和儿子分别数月,儿子又是来了边关征战,如此一来,在皇宫之中,本就十分提心吊胆的纪淑妃,这才一刚刚看到自己的儿子,便不由自主的就关心了起来。 儿子瘦了,也黑了,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究竟有没有伤到哪里?毕竟,这十多年来,儿子在后宫之中,收到了周太后的精心照顾,却也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 如今,儿子第一次出宫,便是替自己的父皇御驾亲征,出征这嘉峪关外的哈密一地。 这战场之上,可是刀剑无眼啊。这些年来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一出宫就来到前线战地,也委实是难为自己的儿子了。 这么一想,纪淑妃眼里的眼泪,就更加汹涌了起来。 他们母子二人的命,怎么就这般的哭呢?当年,当年若不是自己任性的话,又如何会有今天呢?前世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纪淑妃更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昏迷了几天的身子,自然就有些摇晃了起来。朱佑樘见母亲似乎站不稳了,这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自己的生母。 “母妃,儿臣没事。您看,儿臣这不是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啊。母妃,儿臣今日还指挥大军,大胜了吐鲁番人一场呢……”朱佑樘见母亲很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由将今日战场上所发现的事情,挑拣了一些轻松得胜的话题,很是放松一般的讲给了自己的母亲听,希望可以分散一下母亲的注意力。 却不知,纪淑妃听闻了自己的儿子,这几日,日日都要上战场杀敌之后,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了起来。樘儿可是自己十月怀胎,费尽了心思才生下来的儿子啊。后来,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自己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又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费了多少的心思,这才将儿子平安的护到了今天。 可现在呢?自己一心一意小心谨慎了十多年才护大的儿子,却又要披着战甲上战场了吗?这亲自披挂上阵,又哪里是他这个大明的皇太子该做的事情呢? 都怪自己,怪自己这个母妃没有。若是当年……儿子如今也应该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在十万大山之中奔跑了吧?又哪里会过上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这么一想,纪淑妃不由哭出了声音来。当年,在冷宫之时,自己就应该听吴皇后的话,趁着那一把大火,带着樘儿一起出宫,然后再想法子回到黎族的十万大山才是。 却不想,那时自己的一个忧郁,却终究是让皇帝朱见深先一步的找了过来。后来,樘儿做了太子,自己这个做娘的,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带着儿子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樘儿这个外表光鲜的皇太子却是要在边关出生入死了吗?若早知如此,当年,真应该借着万贵妃的那一把大火,死遁了出去才好。 见自己的母妃哭了起来,朱佑樘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不知所措的拍了拍自己母妃的后背,却是有些不安的偏头看向了一旁的妻子张婉和母妃的侍女阿依姑姑。 “母妃,您别哭,您看,儿臣不是好好的吗?”朱佑樘很是无奈。母妃在人前一向是要强的,也是冷漠的。如今,这个一向要强而冷漠的母妃,却在自己的面前哭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母妃在担心自己。可是,这一条路,却是自己所选的,朱佑樘心甘情愿,不怪任何人! 阿依见此,张了张嘴角,本想附和着殿下的话,劝一劝自家主子,可张婉却是摇了摇头,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时候,还是把时间和空间都留个太子和淑妃娘娘母子二人吧。他们这些旁人,最好还是不要在留在此地了。 张婉冲着自己的夫君微微一笑,却是上前几步,拉着阿依姑姑的手,默默的掐了一个法决。 纪淑妃兀自趴在儿子的肩头,伤心痛哭不已,却是没有发现这大帐之中,已经是少了两个人了。 张婉和阿依一离开,这偌大的龙帐之中,便只剩下了朱佑樘和纪淑妃两个人了。 又哭了片刻之后,纪淑妃这才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樘儿,今日,母妃有一桩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 第250章 纪淑妃的身世 要紧的事情?朱佑樘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母妃都已经用死遁的法子离开紫禁城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告诉自己吗?朱佑樘皱起了眉头,微微抬头,一脸不解的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这些年来,虽说自己和母妃之间,见面的时候很少,可私底下却总是有些联系的。若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些年来,母妃为何没有告诉自己呢?难道,是最近宫里才发生的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朱佑樘摇了摇头。不会的,妻子张婉这些日子以来,也是时常回去的,若是宫中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婉儿又怎么会不告诉自己呢?朱佑樘左右思想之下,却百思而不得其解,始终想不明白,母妃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也许,是母妃和父皇之间的故事吗?朱佑樘突然福至心灵一般,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就这样突然闯入母妃和父皇之间的故事,真的好吗? 似乎不太妥当吧?心念急转之间,朱佑樘微微的红了红脸。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这位年轻的太子爷在心里竟然已经是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纪淑妃一边哭泣着,一边也正在琢磨着该怎样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 原本,对于当年的事情,她是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儿子。可如今,她就要离开儿子,离开这个紫禁城了。纪淑妃清楚的知道,她这一去之后,在有生之年里,恐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吧?这么一想,纪淑妃觉得这便已经是和儿子生离死别的时候了,在这个最后的相见时刻,那些事情,也许告诉儿子了吧? 纪淑妃埋首在自己儿子的肩头,吸了吸鼻子,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樘儿,”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一脸的关爱和慈祥之色,“你可知道,母妃的身世?”说完,纪淑妃伸手抚摸上了儿子刚毅的脸庞,双眼之中,带着说不出的眷恋之色。 母妃的身世吗?朱佑樘点了点头。他作为当朝的太子殿下,对母妃的身世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母妃是黎族的降俘,当年朝廷的大军在十万大山之地,和黎族一站之后,黎族投降,向朝廷献上了不好的战俘,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妇女和儿童。 而自己的母妃,当时身为黎族吐司家的小姐,也和那些奴隶一起,被送到了紫禁城之中。后来,母妃因为聪慧过人,敏通文字,被分到了藏书阁之中,不久之后,更是偶遇了当年还是年少时的父皇。 一个是作用后宫三千佳丽,却只宠爱万氏一人的英俊的年轻帝王,一个是聪慧过人,又有着异族风情的美貌少女,二人相遇,在畅谈了一夜诗词歌赋之后,便如同干柴烈火一般,燃起了熊熊的激情…… 据宫里的老人们所说,母妃无疑是上天的幸运儿,被父皇一朝宠爱之后,便怀上了自己。后来,母妃因为得父皇的宠爱,而遭受了万贵妃的迫害,比毒打一顿之后,送到了冷宫之中。再后来,遇到了好心的前皇后吴皇后,这才费尽心思的瞒过了权倾后宫的万贵妃,生下了自己…… 再后来的时候,朱佑樘亲生经历过,自然不用外人来讲述了。 只是,这个版本的故事,终究是听别人说起的,如今,母妃要告诉自己的,又是怎样养的事情呢?朱佑樘觉得打听父皇和母妃的过往,似乎有些不应该,可此时,仍旧是忍不住的好奇了起来。 纪淑妃见儿子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心中不由也是一叹。她知道,儿子一向孝顺,又夹在自己这个母妃和他的父皇之间,怕是有些左右为难,不知从何开口吧。 罢了,儿子的孝心自己也是知道的。如今,便由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来开这个口吧。 纪淑妃叹了一叹之后,又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才开口说道,“樘儿,母妃也知道,关于母妃的事情,其实宫里是有很多的流言蜚语的。而那些流言蜚语的内容,母妃也是心知肚明的。” 是世人的眼中,她无疑是幸运的。一个黎族降俘出生的异族女子,竟然能位居大明后宫的四妃之一,更是能身下皇太子,即将成为这个天下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 这样光鲜的外表,的确称得上是一个极为幸运的女子了。可世人只看到了就自己的光鲜,又有谁人知道,这光鲜的背后,又代表着什么呢?不,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想到这些年来的如履薄冰,想到这些年不计其数的阴谋与算计,想到这些年来,和亲生儿子的骨肉分离,故作淡漠,纪淑妃好不容易才停下的泪水,又再次涌了出来。 她原本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若不是……,自己又怎么会走上今天的这条路呢?尽管这条路,很难,尽管这条路,并不是自己真心的选择。可是,为了儿子,为了眼前这个唯一的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当年的那个选择,也包括如今的诈死。 纪淑妃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樘儿,你一定在想,母妃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一定很难受吧。其实,母妃告诉你,母妃一定都不难受。因为,那些流言,其实都是真的。”宫里那些传闻之中,关于她和陛下的过往部分,其实基本上都是真实的。 因为真实,所以纪淑妃面对起来,并不难受。 朱佑樘听到这里,却是愣了一愣。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可若都是真的,那母妃方才所言的重要的事情又是指什么事情呢? 朱佑樘想不明白。母妃既然以宫中的流言作为此次谈话的开始,在他看来,母妃要谈的事情,应该就是此事吧。可如今,母妃又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母妃她要告诉自己的重要事情,又具体是指的什么呢? 朱佑樘的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纪淑妃见儿子变了脸色,也是不急,反而一叹之后,才悠悠说道。 “樘儿,母妃今日要告诉的,便是母妃的身世!” 第251章 有了媳妇忘了娘 身世?母妃的身世! 纪淑妃要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一桩事情吗? 朱佑樘闻言,却是怔住了。母妃的身世啊。原来,母妃在此时想要告诉自己,竟然是她自己的身世吗? 可是,母妃的身世,在宫人们的传言之中吧,不就是黎族土司家的小姐,大明朝廷的降俘吗? 关于这个传言,母妃不也说了,宫人们在私底下的传言都是真实的吗?既然如此,那母妃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身世呢?朱佑樘十分的不解,他觉得自己即将从母妃的耳中听到的事情,恐怕是十分的不简单吧。 “母妃,你想要说什么?”朱佑樘神色肃容,小心的搀扶着纪淑妃的手,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之上,缓缓说道,“母妃,你放心,此处没有外人,婉儿她在营帐的四周做了部署,四周是不会有人能够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的。” 妻子的本事,朱佑樘是明白的。既然婉儿她能放心的让自己留在这座龙旗大帐之中,想来,妻子一定已经在此处做过周密的安排了吧。尽管,这些事情,婉儿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可以朱佑樘的聪慧,又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的因果呢。 真是因为猜到了,朱佑樘对妻子的心意,才愈发的感动了起来。婉儿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朱佑樘哪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婉儿的这一番真情吧。不过,这一辈子还不完也好,那自己就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的来还婉儿的这份情。 也许,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永远和妻子张婉在一起了吧。毕竟,婉儿不是凡人,寿命肯定不止区区百年。而自己呢?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想要永远和婉儿在一起的话,除了加深这彼此的因果之外,朱佑樘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朱佑樘的小心思,一直都是藏得好好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张婉并没有发现他的这点小心思。 不过,知子莫若母,张婉虽然不知道朱佑樘的这一番小心思,可此时,朱佑樘一开口,纪淑妃却是看出了儿子眼中的那一分情意。 看来,自己的儿子很爱他的妻子啊。儿子能夫妻和睦,她这个做娘亲的看在眼里,那自然是喜在心中了。 樘儿和婉儿能夫妻恩爱,自己这个做娘的,也就放心了。纪淑妃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这才伸手拉住了儿子的手,一脸慈爱道,“樘儿,不用去忙了,你也做下吧,听母妃慢慢于你细说。” 朱佑樘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母妃,不解,且容儿臣先给您斟茶吧。”过了今日,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侍奉在母亲的身边,替她端茶递水了。 原来,朱佑樘也知道,这一次母妃回到黎族之后,他们母子二人将要面对的,恐怕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了。只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未免母亲伤心,这才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异常来。 只是,他口中虽然没有说,纪淑妃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骨肉啊! 纪淑妃拉住了儿子的手,忍着心中的不舍和酸涩,强颜欢笑道,“樘儿,你就坐下吧。母妃,不渴。”自己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儿子。如今,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只想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视线身不得离开儿子一丝一毫。 纪淑妃知道,其实,自己不是好母亲。这一次,她决定死遁离开紫禁城,离开自己的儿子,更是一种十分自私的行为。可纪淑妃也不想,因为,她知道,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她恐怕就真的要和儿子生离死别了。 想到这里,纪淑妃暗暗的吸了吸鼻子,握紧了儿子的手,固执的看着他,似乎想将儿子的一切都留在自己的心中。 见纪淑妃如此的固执,朱佑樘无奈,只好坐到了母亲的身边。 “好,母妃,儿臣就坐在这里,好好的陪母妃说说话。”说完,他反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似乎宽慰一般的拍了拍纪淑妃的后背。 母妃,儿子已经长大了,很多的事情,便是你不说,儿子也是明白的。 见儿子长大了,又是如此的懂事,纪淑妃的眼里涌出了欣慰的泪水。“好,好,好……”纪淑妃一边说着好,一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朱佑樘见此,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自己的母妃身边。他知道,这个时候,母妃需要的是安静,安静的沉淀着自己的心,整理着她即将出口的秘密。 纪淑妃静静的哭了一会儿,几个深呼吸之后,这才一脸凝重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一脸正色道,“樘儿,你且急着,母妃接下来告诉你的话,千万不能传入第二人的耳中,便是你的父皇,你的妻子,也不能。” 连婉儿也不能说吗?朱佑樘不由怔了一怔。在他看来,他和婉儿乃是夫妻一体,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便不该有任何的秘密的。可此时,母妃的要求又是这般,朱佑樘不由为难了起来。 难道,自己真要有事瞒着婉儿吗?他不愿,也不想。 纪淑妃看出了儿子的犹豫,既欣慰与儿子儿媳夫妻恩爱,却又担心儿子沉迷女色,终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无奈之下,纪淑妃只好说道,“樘儿,此事还是不要告诉婉儿的好;否则,恐怕会给婉儿带去些麻烦。”纪淑妃本想说,会给婉儿带去危险,可一想到媳妇张婉的那一身神鬼莫测的神仙手段,终究是转了一个弯,只说是会给儿媳妇张婉带去一些麻烦。 朱佑樘闻言,这才点了点头。此事既然会给婉儿带去麻烦,那还是暂时先不说了吧。 “母妃,我知道了,此事,儿臣自会斟酌的。”朱佑樘点了点头,一脸慎重的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纪淑妃见此,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 樘儿他只会斟酌吗?看来,张婉在儿子心目之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啊。如今,儿子竟然连自己这个做娘的话也不完全的听了吗? 难道,这便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吗? 第252章 朱家的秘密 纪淑妃无奈的苦笑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能苦中作乐,想到了这个。 罢了罢了,自己这个做娘的,就要自私的走了,而儿媳妇婉儿她才是会陪着樘儿走完一生的那个人。既然如此,他们小夫妻二人夫妻恩爱,自己这个做娘的,又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这么一想,纪淑妃也是想开了。 于是,纪淑妃在一番苦笑后,这才说道,“樘儿,母妃在黎族之中的本名叫做李唐妹,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此事,她并没有欺瞒过谁,儿子应该是知道的吧?纪淑妃说完,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关于纪淑妃在黎族之中的名字一事,在大明的紫禁城之中,并不是秘密,很多老一辈的宫人们都是知道的,朱佑樘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是清楚的。 “母妃,您的名讳,儿子自然不敢忘记。”朱佑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疑惑了起来。难道,母妃口中所说的要紧的事情,竟然是和母妃的名讳有关吗?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一向是个孝顺的。”纪淑妃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一笑之后,又才缓缓开口说道,“那你可知道,母妃为何要在宫中用纪氏这个姓氏呢?” “儿子略知一二。”朱佑樘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却是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当年,母妃初入宫中之时,一直都是用的李唐妹这个名字,后来,直到自己被立为了太子之后,父皇为了自己这个皇太子的颜面着想,想要刻意的淡化母妃的黎族降俘出生,这才想了一个主意,说母妃是宁县的县令纪氏之女,被后接入宫中,诞下了皇太子。 那宁县正处在十万大山的边缘,乃是朝廷和黎族腹地的交接之地,县城之中,也是黎族和汉族杂居混居,很是复杂。说纪淑妃是出身宁县的官宦之家,倒也是一个能遮掩过去的法子。如此一来,纪淑妃的出身变了,不再是黎族的降俘,而变成了一位官家小姐----尽管,只是一位县令的女儿,可好歹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身,不是吗?如此一来,太子朱佑樘的颜面自然也就不同了。 这其中的道理,做了十多年太子的朱佑樘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父皇当年之所以做了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着想。对此,朱佑樘不敢有任何的说辞。 不管怎样,父皇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好!尽管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是引发母妃的不满。 只是,母妃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自己,一直默认了此事。可如今,母妃都要离开了,为何又要重新提起此事呢?朱佑樘想不明白,只好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他知道,母妃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恐怕才是母妃口中那一桩真正要紧的事情了。 果然,纪淑妃见儿子看了过去,再次叹了口气,沉默了几息的功夫之后,又才继续说道,“樘儿,母妃要告诉你的是,当年母妃之所以没有反对此事,不过是因为顺手推舟罢了。” 顺手推舟,什么意思?朱佑樘愈发的糊涂了起来。 纪淑妃叹了一叹,这才继续说道,“樘儿,其实母妃我本来就是应该姓纪的!” 母妃本就应该姓纪!这是什么意思?朱佑樘睁开了双眼。他知道,以母妃此时的神色,似乎自己马上就会听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了。 这话一旦开了口,接下来也就容易多了。纪淑妃一叹之后,心境也就平和了下来。 “樘儿,你没有听错,母妃本就姓纪的。所以,后来,你父皇让我改姓了纪氏,母妃这才没有反对。”否则,以她的性子,又怎么能够改姓呢?毕竟这可是大不孝的事情啊。 这埋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旦开了个口子,纪淑妃要说下去,也就容易多了。“樘儿,母妃本就姓纪,祖上也不是黎族之人。只是在百多年前,我的先祖带着一些人,离开中原,逃到了黎族,这才隐姓埋名,改姓了李,后来……” 纪淑妃说道这里,叹了一叹,低头恍惚了一瞬间,又才继续说道,“后来,回中原无望,这才一直在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了起来。” 母妃的先祖是逃到了黎族的?朱佑樘敏锐的抓住了这个逃字。 难道,母妃的先祖在中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吗?或者,这才是母妃口中那桩重要事情的最为关键之处吧。 朱佑樘没有开口追问,他知道,母妃既然选择在今天告诉自己,那么,接下来,她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的吧。如今,自己只需要静静的等待,便好了。 果然,纪淑妃沉默了片刻的功夫之后,摇了摇下唇,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一脸凝重道,“樘儿,其实,母妃的先祖也是京城中人,出身也甚是显赫,曾经官至御林军统领一职。” 御林军统领!朱佑樘却是吃惊的站了起来。 御林军统领,这可一向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了。这样身居要职的人,怎么会逃出中原,躲到那十万大山之中呢! 不可能!朱佑樘摇了摇头。据他所知,自从太祖皇帝之后,似乎每一届的御林军统领,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啊。 可是,母妃也不会欺骗自己的啊。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佑樘看了自己的母妃一眼,却是重新坐了下来。 方才,母妃说的是百多年前...... 百多年前啊,莫非是成祖皇帝之时……,朱佑樘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今天自己就要解开他们皇家最大的秘密了吗? “樘儿,你已经想到了,是吗?”纪淑妃叹了叹气,这才说道,“樘儿,你没有猜错。母妃的先祖的确就是建文帝朱允炆时期的御林军统领。当年朱棣谋反,建文帝节节败退,最后不得已之下,母妃的先祖等终于建文帝的一干侍卫,便借着一把大火,护着建文帝通过宫中的密道,逃出了紫禁城,一路西去,一直逃到了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 第253章 建文帝的结局 母妃在说什么!朱佑樘虽是猜到了一些,可当他真的听了纪淑妃的话之后,却也愣了半天,这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母妃的先祖,真的是建文帝朱允炆身边的心腹吗?这个让成祖子孙忌讳了一百多年的秘密,今天自己终于要得知了。 朱佑樘不由怔怔。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关乎皇家最大的秘密,竟然会在某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从自己的母妃口中,传到自己的耳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朱佑樘有些心急了起来。 方才,母妃说了什么。哦,对了,母妃是说,建文帝最后是逃到了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吗?难怪,当年的成祖皇帝派了那么多的人,找了那么多年,都一点线索也没有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只是,后来呢?朱佑樘的心迫切了起来。 “那后来呢?母妃!”朱佑樘听到这里,十分的吃惊。看来,宫中的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当年,建文帝朱允炆果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吗? 只是,如此一来,那位朱家的先辈,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后来吗?”纪淑妃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笑。她知道,这个秘密对于成祖朱棣的后来而言,恐怕是个天大的诱惑吧?“樘儿,我的先祖曾经留下了一般手札,记录了当年的一些辛秘之事。” 比如,自己的夫君,又比如,自己的儿子…… “母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建文帝逃开紫禁城之后,去了哪里?”此事事关朱家最大的秘密,朱佑樘不得不关心啊。毕竟,他可是成祖皇帝朱棣的后代啊。若是建文帝还有后人在世的话,此事一旦传开,对大明对朱家而言,恐怕都是一桩十分麻烦的事情了。 “樘儿,你别着急。”纪淑妃微微一笑,安抚住了儿子的激动之后,这才缓缓说道,“据我的先祖所言,当时,朱棣登基之后,在天下各地,其实还是有不少忠于建文帝的势力。而我的先祖护着建文帝逃到黎族之后,本也是想重新联系那些忠于自己的旧部,意图后继的。只可惜,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建文帝心中烦闷,独自在十万大山散步之时,竟然遇到了一个姑娘……” 遇到了一个姑娘,难道后面发生了一些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吗?朱佑樘不由微微的一愣。 落难的皇帝,美丽的异族少女……这,可比戏文里所说的,还要曲折啊。 纪淑妃见儿子那莫名的神色,却是摇了摇头,“樘儿,你又想到了哪里去?你也不想想,在那个时候,国破家亡的时候,建文帝哪里会又那般的心思!” 朱佑樘闻言,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怎么一个不留神就想歪了呢? 想想也知道了,在那个时候,不管那姑娘是如何的美丽得惊天动地,在江山天下面前,建文帝怎么可能又那番的心思呢?要知道,他们朱家可是不会出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种子啊。 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才丢了江山的建文帝呢。这个先祖可是太祖皇帝一手调教大的,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呢? 朱佑樘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樘儿,”纪淑妃见此,拍了怕儿子的肩膀,无声的叹息了半晌的功夫,这才继续说道,“在我先祖的手札之中,虽然,建文帝并没有爱上那个姑娘,可事实上,最后建文帝还是跟着那个姑娘走了……” 怎么会这样!朱佑樘闻言,不由吃惊的站了起来。既然没有爱上对方,又怎么会跟着那姑娘走了呢? 朱佑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再次坐下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母妃,那建文帝究竟为何会跟着那姑娘离开了,而且,他又是怎样离开的呢?身为皇帝,即便是一个政变后失败的皇帝,他的身边,应该也还有很多的侍卫的吧?还有,后来,建文帝又去了哪里呢?有没有人继续跟在他的身边呢?母妃……”朱佑樘有很多的问题,恨不得离开就问过一清二楚。 纪淑妃见此,却是笑了起来。她伸手拉住儿子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不稳的手,缓缓的说道,“樘儿,你别着急,听母妃慢慢与你细说。据先祖留下的手札中所言,那位姑娘虽然不甚美丽,也没有让建文帝爱上她。可是,在世人的眼中,那位姑娘却是一位极有本事的姑娘。虽然先祖并没有表述出那姑娘究竟是怎么个有本事法,可据母妃猜错,恐怕当年建文帝遇到的那个姑娘,就和如今的婉儿一般吧……” 婉儿一般!朱佑樘的心再次不平静了起来。 妻子张婉的本事,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了。如果当年的建文帝真的遇到了一个像婉儿这么有本事的女子,那么,建文帝的结局……,朱佑樘不敢想象,毕竟妻子张婉和她那师兄师姐的本事,乃是自己亲眼所见啊。 若是建文帝也学会了那样的本事,那将来,他仙法有成之后,会不会回来呢?或者,他是不是已经回来过了呢? 朱佑樘的心,顿时就不安了起来。 纪淑妃看出了儿子的不安,深深的一叹之后,这才开口安慰了起来。 “樘儿,你不必惊慌。其实,此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完,纪淑妃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沉静了一会儿的功夫之后,这才继续说了起来,“据我先祖的手札记载,建文帝深深的拜服在了那位姑娘的神仙手段之中,起了拜师学艺的心思。可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些衷心的大臣们,其实都是反对的。认为一个天子不应该学习这位方外之术。可奈何,建文帝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一定要追随过去。后来,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让那姑娘答应了他的请求,收他为徒了。以那位姑娘的手段,我的先祖等人,自然是拦不住的。就这样,建文帝却是了然无踪了。后来,我的先祖等人一直留在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便是为了等建文帝的归来。只可惜,这等了上百年了,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第254章 一些猜想 半个时辰之后,听完了纪淑妃的话之后,朱佑樘不由皱了皱眉头。 按照母妃所言,那位建文帝偶然见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故而……怕是去寻仙问道了吧? 只是如此一来,问题就来了。若那位建文帝只是因为突然遭到变故,故而才勘破了红尘,这才跟着那位莫名出现的姑娘一起,云游四海了。若是如此,倒也好办了。那位建文帝既然已经勘破了红尘,将来学成之后,恐怕也不会对如今的大明朝廷有什么威胁了吧。 可若是不是这样的呢?若那位建文帝之所以想要跟着那神秘女子出走,乃是为了学到一些真本事,然后回来找成祖报仇,并在此伺机夺回江山呢?如此一来,此人对朝廷而言,并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吗?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自己不得不妨啊。 朱佑樘的心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毕竟,他虽然不知道这修道之人能活多久,可因为妻子张婉的关心,他也曾经暗暗的查询过这一方面的事情。比如,历史上那位最为著名的彭祖,不就是号称活了八百多岁吗?还有刘基刘伯温,据说如今青田刘家还奉他为祖,由他坐镇呢! 要知道,建文帝离现在也不过是只过去了一百多年,这时间……委实是不太久啊。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这一百来年的时间,对那些寻仙问道之人而言,恐怕并不太久吧? 若是,哪一天,那位建文帝就这样习得了一身非人的本事回来了,那……自己和父皇又要如何处理!毕竟,关于那些修行之人的本事,已经在火离和清月手上亲自领教过一回,吃过一次亏的朱佑樘,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神鬼莫测的神仙手段,究竟是有多么的惊人啊! 若那建文帝真是通过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学得了那样的一身本事,重返人间,夺得地位,如此一来,朝廷恐怕是就是用上全部的兵马,也会无济于事的吧? 更何况,若那位先帝爷真的现身的话,这当今天下的正统是谁,恐怕也就真的说不清楚了吧?毕竟,那位的身份有些特殊,怕是连谢太傅他老人家也不会认为建文帝是乱臣贼子吧? 如此一来,到时候,这天下恐怕就要热闹起来了。 更何况,做了十多年储君的朱佑樘更是比旁人清楚一个道理,那便是,这历史一向都是由胜利者来抒写的。 到时候,建文帝有了那样的本事,父皇和朝廷除了退让之外,又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如此一来,他们朱家这成祖一系的后人,怕是再也没有活路了吧? 想到这里,朱佑樘的心,更是紧了又紧。 若那位建文帝真如自己所想,当初乃是为了报仇才离开的吗?那么,如今的朝廷恐怕就危险了。 纪淑妃见儿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低,心中也是不由叹了一叹。 她既然选择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是想过这个后果的。本来,此事乃是家族之中的辛秘之事,是万万不能讲给旁人听的。可如此,她就只有儿子这么一个亲人了,而儿子朱佑樘又是这大明的太子殿下,她又怎么能再瞒着此事呢。 纪淑妃也是一个聪明之人,自然也知道,若是那位他们纪家先祖所效忠的建文帝真是为了报仇雪恨而去学艺的话,那将来,那位老祖宗回来之后,儿子的处境,恐怕就会极其危险,极其尴尬了吧。 更何况,今日才见识过儿媳妇张婉的神仙手段的她,对那些寻仙问道之事,就更是警惕了起来。若是将来,那位建文帝也有了婉儿那般的本事,那,待他回归之后,儿子会怎么样呢? 若是在以往,纪淑妃觉得,儿子除了死路一条之外,恐怕是不会又任何的出路了。可如今,在见识了儿媳妇张婉的本领之后,纪淑妃反而却放松了下来。 在她看来,婉儿既然有这般的本事,那儿子的安全,想来也是有保证了吧?若非如此,纪淑妃根本就不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儿子----既然儿子躲不过这一劫,她告诉了儿子,岂不是让儿子徒生烦劳吗? 可如今,有了张婉的出现,一切却是不一样了。既然樘儿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那么将此事提前告诉儿子,让儿子心里有个准备的话,将来,即便是那位先帝爷出现了,儿子总不至于没有丝毫的准备,而手忙脚乱吧? 便是因为如此,纪淑妃这才不惜违背了祖上的遗命,将纪家最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纪淑妃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就顾不得祖先遗留给纪氏一族人的使命了。是的,纪家的先祖之所以留下了那本手札,便是想要纪氏的后人一直留在原地,等待那位建文帝归来,一举重建大明江山! 然而,纪淑妃终究是一个女子,一个母亲,在儿子的面前,先祖的一切,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樘儿,”纪淑妃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微微心疼道,“以母妃看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如今,事情都过去一百多年了,若是那位建文帝想要回来报仇的话,恐怕早就归来了吧?可如今,你看,这大明的天下不还好好的就在你父皇的掌握之中吗?” 朱佑樘闻言,却是暗自一声苦笑。他知道,母妃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不想自己太过担心罢了。可母妃却是看过纪氏先祖的那本手札,怕是还不清楚那些修道之人的神仙本事吧。 不过,母妃既然安慰了自己,那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总也不能让母妃再白白的替自己担心一回吧。 “母妃,您说的是。”朱佑樘闻言,点了点头,温和一笑,反而宽慰起了自己的母妃,“是啊,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那位建文帝哪怕是学成归来了,恐怕也是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了吧。他这修道多年,恐怕早就看开了人间之事,怕是对这个皇位,也不甚在意了。再说了,如今都过去一百多年了,这事过境迁,建文帝他老人家便是想要报仇,恐怕也找不到当年的人了吧。毕竟,当年的成祖皇帝也已经作古多年了啊。而父皇和我,再怎么说,也是朱家的子孙啊!” 第255章 朱家的子孙 朱佑樘说道这里,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是了,自己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呢? 不错,不管怎么说,如今皇室之中的人,虽然大多都是成祖朱棣的后人,可说到底,这也都是太祖的后人,朱家的子孙啊! 若那建文帝朱允炆真的学成了一身道法回归的话,这多年的修身养性之下,哪怕他对成祖朱棣有再大的怨气,恐怕也不会对朱家的子孙,赶尽杀绝吧?不管怎么说,他朱允炆也是太祖皇帝的孙子,朱家皇族的先祖吧? 难道,那人真的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要亲手断了朱家的后不成! 应该是不会的吧?据说,那位建文帝本就是性子良善之人,就算是后来……可这都一百多年过去了,他心中便是有再大的气,想来也应该是消了吧? 朱佑樘又放心了一些。反而扶起了自己的母妃,安慰道,“母妃,儿臣真的没事了。此事,毕竟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所不定,那位先帝爷如今也同成祖爷一般,早就作古了呢!如此一来,儿臣此事操心,岂不是如同杞人忧天一般了吗?” 朱佑樘说道这里,又是淡淡一笑,而后才自嘲一般的说了起来,“毕竟,这想要寻仙问道,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啊。”当初,他刚刚得知了婉儿的身份之后,为了能和婉儿长相厮守,他不也想过这个主意的吗? 只是,后来发现这一切都太难了,他这才打消了这个主意。如今,虽说那位建文帝跟着那神秘女子走了,可并不代表对方就一定能学成那样的本事吧? 朱佑樘这么一想,倒是真的放心了不少,眼角的笑意,也就愈发的轻松了几分。 知子莫若母,纪淑妃见儿子似乎是放松了起来,心中也是同时一松。儿子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其实,她最开始在见到先祖的那本手札的时候,也曾经这么怀疑过的。毕竟,这世间能活过百岁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啊。在她看来,那位他们纪氏一族的先祖一心所要效忠的建文帝,恐怕也早就作古了吧。 只不过如今她见识了儿媳妇张婉的那一番手段之后,纪淑妃这才觉得,也许,那位建文帝可能真的还活在人世。故而,因着儿子的身份,她为了替儿子着想,这才斟酌了几天,决定将此事告诉儿子。 至于以后的事情吗?自己就要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了,而紫禁城里的纪淑妃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今后的一切,便都与自己无关了吧。 老话说得好,任我死后,洪水滔天! 纪淑妃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叹气,也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吧。像她这般自私的女人,又怎么能再拖累自己的儿子呢? 朱佑樘见母妃的神色似乎有些怅然,动了动嘴角,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也许,母妃她是累了吧?这些年来,她一直怀中这样沉重的秘密,又在宫中过了这么多年的心酸日子,这心中恐怕已经是痛苦万分了吧。毕竟纪氏一族的先祖效忠的是建文帝,而父皇却是成祖爷的子孙。 这样的矛盾之下,再加上这些年来,父皇终究也是辜负了母妃当年的一番心意,如此一来,可想而知,母妃这些年来一定过得很是辛苦吧。朱佑樘也知道,能让母妃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不是她和父皇之间的情意,而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啊。 为了他这个不孝顺的儿子,母妃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也着实是过到辛苦了一些。万幸的是,如今,自己已经长大了,也可以保护自己,照顾亲人了。母妃此时离开,倒也是不晚啊。 母妃如此为他着想,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自私的把母妃关在那个华丽的牢笼之中一辈子吧。若是若此的话,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未免太过不孝了一些。 在这个时候,朱佑樘特别能理解自己的生母纪淑妃的那一身无奈的心思。 此时,他知道母妃就要离开了,便更是忍不住的想要多报答纪淑妃一番。 故而,将纪淑妃搀扶到了床榻之旁后,朱佑樘看着自己的生母,有些亏欠不安的说道,“母妃,如今我们身处大军营地之中,外面到处都是大明的将士,还有不少的锦衣卫和军中的将领们,时常在附近出没。故而,未免母妃您的身份暴露出去,恐怕就要暂时的委屈母妃您一番了……” 纪淑妃见儿子那十分的难为情的模样,不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儿子话中的意思,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这大营里到处都是人,这人多手杂的,未免自己的身份被人无意中泄露了出去,也为了不给自己的儿子招惹更多的麻烦,这些日子,自己怕是不能出去见人的。毕竟,如今的她,理应是一个死后被活化的纪淑妃啊。 既然,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又何必再出来,给儿子增加新的麻烦呢?纪淑妃明白,儿子的这一番话,都是为了自己好。 “傻孩子,你我母子儿子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呢?”纪淑妃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摇了摇头,“樘儿,你和婉儿尽管放心就是了。这些日子,我和你阿依姑姑,就一直住在你的大帐离,哪里也不会去的。” 朱佑樘见母妃如此理解自己,心中更是对纪淑妃亏欠了起来。 母妃为了自己,忍辱负重多年,如今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了,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呢?连让母亲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都办不到了。 自己,真的很没用吧。 朱佑樘一边懊恼自责着,却是一边笑着安慰起了纪淑妃。“母妃,这几日您先在这大帐离休息几日。您放心,待儿臣处理好了哈密一事,很快就会陪同您返回您黎族的故乡了。” 到时候,在那个没有人认识他们母子的地方,也许,他们母子二人,便可以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上几日了吧。 纪淑妃闻言,很是感动的点了点头。“好,好,母妃等着那一日。” 能和儿子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几日,便是纪淑妃最大的奢望了。 第256章 我想要的天长地久 此时,她见儿子主动提出了此事,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纪淑妃也不忘提醒儿子道,“樘儿,天色已经不早了,母妃安歇在这里倒是没事,不过,你也该出去看看婉儿了。” 这小夫妻二人分别了几日,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谈的吧。自己这个做娘的又不是那些不懂事只知道为难儿媳妇的婆婆,自然是要暗中提点一番儿子了。 “母妃,儿子明白的。”朱佑樘难得羞涩的一笑,待服侍完自己的母妃安歇之后,这才步出了大帐之中。 营门外几丈开外,重新化为青衣小厮的张婉,正静静的站在一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远处旁那些正拥簇在篝火旁的将士们,豪放的嬉笑欢闹着。 她知道,人的本性之中,都有脆弱的一面。如今,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将士们,需要用这样热烈和豪迈的气氛来抚平心底那刚刚才经历过生死离别的悲伤。 其实,正是因为凡人的渺小,才会对这天地之间充满了敬畏,在敬畏之中,才想着千方百计的去追寻天地的奥妙。于是,千万年前才有了修真界的出现吧。 说到底,这修真者的世界,和凡人的时间一比起来,又有什么不同呢?在无穷无尽的天地面前,还不是一样的渺小,和卑微。哪怕是自己这个修炼了万年的鬼谷天女,最终所追求的不也一样是证得大道,而后和天地同寿吗?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目标却是好生的遥远啊。远的不说,就说自己所在的鬼谷一门吧,这千万年来,门派之上不知出了多少的天才,可又有几人最后能证得大道,踏破虚空,飞升而去呢? 好像也没有几人吧?张婉不由默默的一叹。据她所知,她鬼谷一派创立几十万来以来,也不过只有数位前辈,能踏破虚空而已。而至于虚空之上,再有些什么,却是无人能够知道了! 甚至,师尊曾经告诉过自己,据门派之中的前辈天才所猜想的,虚空之外,甚至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时空。而在那个时空之中,像他们那样的修仙之人,还能不能与天地同寿,还是一件等待考证的事情啊。 张婉有些茫然了,特别是在和丈夫朱佑樘接触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她总觉得自己修炼的目标,似乎偏移了一些。可到底偏差到了哪里,她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张婉蹙眉,抬头仰望向了星空。只可惜,此时师尊他老人家不在,否则,自己的这一腔心事,倒也可以问问师尊他老人家了。 正在此时,朱佑樘静静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婉儿,在看什么呢?”站在妻子张婉的身旁,朱佑樘的神情是无比的温和。他微微抬头,顺着妻子的视线,以是遥望向了远处的星空。 今夜,月朗星稀,倒是一个难得的良辰美景天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看星空而已。”也看看星空那头的人,师尊他老人家,还有那些同样去往小灵界的实行师姐们。张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一笑。其实,以她的本事,在朱佑樘踏出营帐的那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了丈夫的到来。只是,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啊,对张婉而言,既然是自己的夫君,那么,他想来便来吧。 “是吗?”朱佑樘同样没有回头,他看着远处的星空,心中突然又平静了几分,淡淡而笑道,“婉儿,今夜的星空,真是很美。” 特别是,能在这样美丽的星空下,和自己的妻子,静静的站在一切。在他们的身后,是大明的景秀奖赏,在他们的身前,是大明的热血将士!朱佑樘顿时觉得豪情万丈,如今,他身后的营帐里,有自己的母妃,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又是自己一心所爱的妻子。 江山,臣民,亲人,爱人,全都站在了他的四周。这一切,让朱佑樘觉得十分的满足。 只是这样的满足之中,却又有一丝隐隐的不足。 朱佑樘暗暗的叹息了一声,这才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意有所指道,“婉儿,方才母妃告诉了本宫一桩要紧的事情。原来,母妃并非黎族之人,她的祖上,亦是中原京城人事。当年,母妃的先祖追求的乃是建文帝朱允炆,后来成祖皇帝朱棣……” 朱佑樘没有一丝隐瞒,将母亲告诉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张婉。 张婉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丈夫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更何况,她自己本就是一个修行之人,就更明白建文帝这一失踪后背所隐藏的深意了。 如今,事情过去不过一百多年而已,若是那位建文帝真是学有所成…… 张婉顿了顿,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夫君,一脸平静道,“殿下,你有什么话想要问婉儿吗?” “有。”朱佑樘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好不忸怩道,“婉儿,我想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修行之人,寿元终有多少?” 果然是在问这个吗?张婉暗暗的叹了口气,却仍是从容说道,“这个,就不一定了。我们修真之人的寿命,却是要以自身的修为而论的。不过嘛,以我看来,那位建文帝修行至今也不过一百多年吧。若那人天资普通的话,这百十来年的时间,怕是还不能入门,如此一来,他恐怕早已经作古了。可若是那位建文帝天资出众的话,这百十来年的时间,却足够他修炼出足够的本事了。” 至于这足够的本事是什么,张婉没有明说,朱佑樘却是身有体会。不过,此时的他却并不担心这些。 朱佑樘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桩事情,那便是妻子张婉的寿命。 若是婉儿也能活千万年之久呢?那自己该怎么办?朱佑樘突然心慌了起来。他心悦于她,便想她天长地久。可现实是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怕将来君临天下,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一个凡人的事实。 如此一来,自己会不会成为妻子漫长的岁月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呢?若是如此的话,千万年之后,妻子会不会忘记自己呢? 第257章 如何处理 朱佑樘突然觉得心中一痛,便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生命之中,根本就不能没有妻子,便是想象之中的没有,也是不能! “婉儿,婉儿……”他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了妻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叫着自己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完完整整的拥有着妻子。 朱佑樘知道,自己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离开妻子,更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妻子了。可妻子呢?妻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那自己这个凡人在妻子的心目之中,又能有多少的分量呢。 朱佑樘不确定,也不敢去确定。世人都说,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那么,婉儿呢?是不是也没有呢?若是没有的话,那自己这个丈夫在她的眼中,又算是什么呢? 朱佑樘的一颗心,愈发的慌乱了起来。他不能想象,若是失去了婉儿,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心痛到无以复加?还是麻木的行尸走肉? 他这一慌乱,张婉自然瞬间就察觉了丈夫的异常。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张婉蹙了蹙眉头,她不明白,丈夫这是怎么了?就在方才她分明还感受到了丈夫的豪情万丈,可不过是转瞬之间,丈夫的情绪怎么就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呢? 张婉百思而不得其解,只好伸手抚向了丈夫的后背,轻轻的拍打了起来。 她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夫妻,在丈夫遭遇了心情低落之时,妻子是如何安慰丈夫的。此时,张婉只是依照心中的本能,想要无声的宽慰着自己的丈夫,想让丈夫知道,自己就站在他的身边,将和他一起,共同面对所有的事情。 星空之下,远离喧嚣的小夫妻二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大概,岁月静好,也不过乎如此。 可这样静好的岁月,终究也是不得长久的。 朱佑樘感怀了一刻钟之后,终于收起了自己的伤感。 “婉儿,”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一脸深情道,“刚才,可是吓到你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婉儿在自己的心目之中,已经变得这般的重要了吗? “没有。”张婉微微一笑,很是平淡的摇了摇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在为何而心慌。可自己作为她的妻子,作为她背后的女人,张婉觉得,自己应该大气一些,坚强一些,至少,可以在丈夫需要自己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而平和的笑容。 张婉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是,她微微一笑之后,拉起了丈夫的手,十分真诚的说道,“殿下,婉儿不怕。”况且,这时间恐怕也没有让自己害怕的事情了吧? 婉儿不怕!这四个字明明是那样的温和淡然,从容镇定,可听在朱佑樘的耳中,却是显得特别的震耳欲聋。 是啊,婉儿她不怕,也不会怕的。朱佑樘突然就怅然了起来。是了,婉儿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害怕呢?她可是神仙一般的仙子呢,在这个凡人的世间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又怎么会有害怕的时候呢! 朱佑樘很是自嘲的笑了一笑。看来,自己这个丈夫做得真够失败的啊。 甚至于,在这个时候,朱佑樘已经深深的怀疑了起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婉儿的夫君呢?毕竟,他们成亲多月了,可时至今日,自己和婉儿之间,还是尚未圆房啊。 原来,他和妻子张婉之间,竟然一直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吗?那这样的夫妻,又算得了是什么父亲呢? 这么一想,朱佑樘嘴角的嘲讽之意,就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张婉见此,却是微微一愣。自己这个太子夫君,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会有这般的笑容呢! 张婉想不明白,却决定问个明白。 “殿下,”她伸手搭在了丈夫朱佑樘的双手上,让自己手心里的温度,缓缓的驱除丈夫心中那微微的凉意,一脸温和道,“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婉儿回在殿下您的眼里,看到那样的落寞之色呢?殿下,可以告诉婉儿这其中的原委吗?” 难道,是因为纪淑妃的到来?还是因为纪淑妃告诉丈夫的那个秘密呢? 只是,那位建文帝的失踪,对朱家人而言,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张婉蹙起了眉头,却又暗暗的摇了摇头。不,不会的,在自己的印象之中,丈夫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今年才刚刚不过十六岁的少年,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成熟稳重,这样一个少年支持的大明储君,又岂会是一个会随意落寞的人呢!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 妻子张婉的话,让朱佑樘的心中,微微一暖。 还好,婉儿她的心中,终究是有自己的。否则,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婉儿,我没事。”朱佑樘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方才的那一方落寞,而感到微微的不好意思啊。 是啊,如今婉儿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便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至于其他的,他想,只要他肯努力的话,只要他付出得够多,够真心的话,哪怕是自己并不能陪在婉儿的身边,想来,将来婉儿也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吧? 自己和婉儿终究是不同的。他们一个是天上的仙子,一个是人间的蝼蚁。如此一来,只要婉儿的心中有过自己,并且还能偶尔的想起自己,那么,这一切都自己来说,就应该知足了吧? 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朱佑樘的心中,顿时就又宽慰了几分。 “婉儿,”朱佑樘的眼神顿时一亮,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深深的看了几息之后,更是伸手反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脸深情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他是男人,更是她的夫君!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怎么能够让自己的妻子担心呢! 朱佑樘的眼中,顿时又泛起了豪情来。 只要他活着的时候,能够时时刻刻的跟妻子在一起,那也就够了。至于他死后,哪怕是洪水滔天,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第258章 如何安置 张婉看着自己的丈夫,淡淡一笑,却也没有开口再多说些什么了。 尽管,在她的心中,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丈夫朱佑樘既然不愿意多说,那么,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子,想来也是不应该多问的吧? 于是,张婉淡淡一笑,便也就放下了此事,反而开口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来。“殿下,您没事就好。如今,母妃那里,可曾安顿好了?” 见妻子张婉提起了自己的母妃,朱佑樘眼中的笑意,更是轻松了几分。 婉儿她这般的神仙人物,却肯为了自己一个凡人,而尊敬着自己的母妃。想来,在妻子的心目之中,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 否则,婉儿她又怎么会爱屋及乌的去帮着自己的母妃呢! 等等,爱屋及乌?朱佑樘突然愣住,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个词语呢?难道,在自己的心目之中,婉儿她……也是心悦于自己的吗? 可是,这有可能吗?朱佑樘不敢肯定,抬眼望着妻子的双眸,更是眼含期待,目光灼灼了起来。 突然而来的炙热目光,让张婉心中一怔。自己的这个小夫君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呢?难道是…… 冰雪聪明却对感情之事一片空白而显得特别迟钝的张婉,终于有了一些小儿女的心思。 难道,丈夫朱佑樘方才的那一番不安,全是因为自己吗?还有丈夫方才的那一番话,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因为那个建文帝的突然出现吗? 张婉觉得自己隐隐的明白了一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一般。 哎,师尊他老人家说得对,这感情之事,最是难猜了。 罢了,现在先不管这些了。还是先谈谈眼前的事情吧,毕竟,纪淑妃的事情比较要紧啊。 至于,她和丈夫朱佑樘之间?不急,来日方长嘛。 这么一想,张婉刚刚才懵懂的那个少女之心,顿时又无比的坦然了起来。 “殿下,”她一抬头,见丈夫仍是那般直直的看着自己,也不回话,不由暗暗一叹,表面上却是微微一笑,特意加重了语气,却又显得十分随意一般的继续追问了一句,“殿下,母妃那边,可曾安顿好了?” 朱佑樘这才回过了神来。 糟糕,近日以来,自己怎么老是在妻子的面前失神呢?他这般心神不定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呢? 朱佑樘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婉儿,你且放心。我已经把母妃安顿在自己的大帐之中了……” 将纪淑妃安顿在龙旗大帐之中?张婉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打断了丈夫朱佑樘的话,“殿下,母妃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怕是不大方便出现在人前的。若是安排在您的大帐之中,这军中的将领们进进出出的,怕是不大方便吧?” “嗯。”朱佑樘脸色一正,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婉儿,此事我也想到了。只是,如你所言,母妃身份特殊,不方便现身于人前,故而除了本宫的龙旗大帐之外,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至少,在大帐之中,若是母妃不出来的话,旁人没有我的明亮,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私自闯入我的帐中的。” “可是,殿下你也不能一直不让旁人进入你的大帐啊。如此一来,不是太奇怪了一些吗?”张婉觉得,此事还是不大妥当。朱佑樘身为三军统帅,这每日里,不知有多少的将领想要进入龙帐之中,找他一叙。 换句话说,每日里盯着这龙旗大帐的眼睛,这明里暗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双呢。 “婉儿,我都知道。”朱佑樘很是无奈的一叹,“所以,我打算住到胡老将军的大帐里,便将这座大帐留给婉儿你和母妃二人吧。”胡老将军是知道婉儿本身就是女子的秘密的。若是以此男女大妨之事为借口,应该是能够糊弄过去的吧? 朱佑樘暗中早就想好了一切,却不想妻子张婉却仍是摇了摇头。 “殿下,此举不妥。”她看着丈夫的双眼,很是平静的说道,“殿下,我知道,您想尽可能多的和淑妃娘娘相聚一些日子。可此时,大敌当前之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的注意着您身后的这座龙旗大帐。若是您执意要将母妃留在此处的话,恐怕会惹出一些闲言碎语的……” 纪淑妃和丈夫朱佑樘之间的关系,张婉不是不懂。只是,她觉得,此时却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尽管,她可以用一些法子掩盖去纪淑妃存在于大军之中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到底是有伤天和,那将来,这一笔因果恐怕就要算在丈夫朱佑樘的头上了。 而这,却不是张婉所愿意看到的了。毕竟,丈夫朱佑樘是要做皇帝的人啊。若是一旦这粘在身上的因果过多的话,将来,他是难以成为一代明君了! 故而,张婉这才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来。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如今,自己将厉害关系说得清楚一些,丈夫应该会有决断的吧? 显然,朱佑樘也是知道这一干的利害关系的。只是,就目前而言,自己又更好的选择吗? “婉儿,我也不想母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藏在我的大帐之中,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也找不到地方来安顿母妃了啊!”朱佑樘很是无奈的一叹,不把母妃安顿在大军之中,安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终究是有些不大放心的。可若是要将母妃安顿在大军之中,这整个的大明军营里,还有比自己的龙旗大帐更安全的地方吗? 恐怕是没有了吧?朱佑樘的很是无奈的一叹。 “殿下,”张婉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婉儿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很好的安排母妃。” “哦?”朱佑樘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婉儿,你说的是哪里?”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妻子的手,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殿下,青田刘家的人,就快到了啊!”张婉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安排。“那青田刘家,很是有些本事,此次跟来的人手之中也是有男有女的,将母妃安排在刘家那边,却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第259章 刘家人 刘家的人?哪个刘家? 朱佑樘闻言,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军中,有姓刘的将领要来支援吗? 似乎没有吧。若是有的话,自己这个太殿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婉见此,这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自己这一忙,竟然忘记将刘家的事情,告诉自己的丈夫了。 于是,张婉莞尔一笑之后,这才说起了起来。“殿下,您所有不知,我和青田刘家的祖上,倒是颇有关系。这一次,我出宫之时,和刘家的人打了一个照面,也就顺道做了一些安排。如今……” 朱佑樘听到这里,这才有些回过了神来。“婉儿,你口中所说的青田刘家,可是刘基刘伯温的后人?”当初,婉儿在向胡老将军等人解释她的身份来历之时,似乎是提过此事的。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以为妻子是在随意的为自己找一个出生,倒也是没有十分的在意了。 如今,朱佑樘听妻子这么一说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这青田刘家的人,竟然是真的要赶来嘉峪关外吗? 刘家人的本事,旁人不清楚,可作为朱家的嫡系子孙,朱佑樘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据说,那位刘基刘伯温,便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那十分的精通占卜谋算之道啊! 张婉见丈夫问起了此事,却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是的,殿下,正是那个青田刘家。”她曾在藏书阁之中,翻阅了大量的藏书,自然也明白,这刘伯温三个字,对于朱家人而言,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那般的神仙人物,又帮助太祖皇帝朱元璋打下了一个大明皇朝,这也难怪自己的夫君听闻刘家人即将前来时是这般的喜形于色了。 朱佑樘见妻子点头承认了此事,不由心中一动,顿时便大喜过望,一脸激动的确认了起来。“婉儿,你是说,刘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吗?”若是刘家人真的能在此时赶来嘉峪关,那么,他对自己收服哈密一地,再借机攻入吐鲁番人的老巢,就更加有几分把握了。 毕竟,那是奠定了大明基业的青田刘家,素有神机妙算之称的刘伯温的后人啊! “是的,殿下,”张婉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一脸平静的说了起来。“这一次,因为我出宫之时,是用的回乡省亲的名义。故而,为了瞒过世人的眼线,我便用了刘家的一名后辈少女做了我的替身,让她易容成我的模样,去了我的故乡。而其他的刘家人,我亦已经交代过他们了,让他们点好人手,尽快的赶来嘉峪关外。如今,依着日子算下来,以刘家人的本事而言,应该就是在这最近几日就会赶来了吧。” 张婉一边说着,一般暗自掐指一算,而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殿下,”几息之后,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有些微微的小得意道,“殿下,方才婉儿已经粗略的算过了,那刘家的人,恐怕明日一早就会来到此地了。如此一来,殿下可让他们刘家的人在军营附近另外搭建营帐。到时候,我再悄悄的送了母妃过去,也就是了。左右这军中之人,也不知道刘家的来人是男是女,有多有少;到时候,母妃去了那边,只要尽量少出门的话,想来军中的将领们也是不敢随意的过去的。毕竟,这修道之人,历来便有些避居与尘世的怪毛病嘛……” 张婉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自己的夫君朱佑樘很是俏皮的眨了眨双眼。 朱佑樘见此,也是难得的会心一笑。像婉儿这般冷情的人,也会有如此俏皮的时候吗?真好,难得妻子俏皮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惹人心动,勾人心魄。 “婉儿,母妃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朱佑樘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妻子张婉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了,如今,母妃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他便也可以放开拳脚,努力的面对眼前的这一桩战事了。 见丈夫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了豪情万丈,张婉的心也跟着雀跃了几分。 “殿下,”她决定,再给自己的丈夫分享一个更好的消息。张婉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您知道吗?大概火离师兄和清月师姐,再也不会回到吐鲁番人之中了吧……” 火离师兄红鸾心动,去了江南;清月师姐被他这么一动作,一颗心又重新活了过来。若是将来二人情投意合之后,清月师姐深陷感情的漩涡之中,又怎么会再有精力去管吐鲁番人的那些破事呢。 要知道,他们修仙之人一向清单,若非事出有因,又哪里会去管这凡间的破事呢! 张婉很肯定,清月师姐这一去,一定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个消息,对于朱佑樘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真是太好了,没有那些陆地神仙的制约,这一次,自己一定能够拿下吐鲁番汉国,为大明扫除二十年的边患兵灾! “婉儿,谢谢你。”朱佑樘知道,没有妻子的帮忙,对方身后那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如今,妻子解决了最大的麻烦,那么剩下的一切,便交给自己吧。 朱佑樘想到自己的理想,想到自己的报复,更是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双眼。为自己,为妻子,为天下的黎明百姓,也为身后的景秀河山! 这一瞬间,张婉觉得,自己所选择的这个人间的夫君,真的是十分的了不起。 就这样,夫妻二人商议好了接下来到事情之后,却是再次分头行动了起来。 朱佑樘连夜去了胡老将军的营帐之中----刘家的人既然明日就要到了,那么他们之前的某些部署,便可以提前进行了。毕竟,刘家来人,对于大明的军队来说,无论是从士气上,还是从实力上而言,可都是一个天大的助力啊。 而张婉却是带着阿依姑姑去了龙旗大帐之后,悄悄的唤醒了纪淑妃,而后便带着二人,悄悄的出了军营,往刘家来人的方向而去。 毕竟,刘家的人明日一早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将纪淑妃主仆二人带去,却是最是合适不过的时机了。 第260章 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这一场大明和吐鲁番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了清月等人的相帮,吐鲁番人在红山堡一站后,兵败如山倒且斗志全无,大明军队势如破竹,很快便收复了哈密一地。 直到占领了哈密一地后,朱佑樘这才协同胡老将军一起,将自己的计划和军中的高级将领们,细说开来。 众位将领得知他们的太子殿下想要一举攻入哈密,摧毁吐鲁番汉国,借以奠定边关数十年的安稳的计划之后,自然是觉得大快人心了。 “我等愿意追随殿下,一举荡平吐鲁番人!”众将领相似一笑,却是不约而同的跪倒在了太子朱佑樘的身前。 众人皆知,这收复哈密一战之后,太子朱佑樘便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若是再能一举攻破吐鲁番汉国,那么太子朱佑樘在军中的生威恐怕就会空前绝后,史无前例了。 这位太子殿下本就是皇帝陛下的长子,在朝廷地位稳固,若是再得到了大明军方的支持,那么,将来那个位置,岂不是手到擒来?虽然,宫中亦传出了消息,如今皇帝陛下已经另外有了一个皇子。 那个小皇子不过刚刚出生,将来是否能平安的长大,还是两说的事情呢,又如何比得上已经被封为太子多年的朱佑樘呢?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位小皇子将来能平安的长达,可十多年之后,且不说陛下能不能万寿无疆多活十多年,只说到了那个时候,以太子殿下的本事,恐怕早就大权在握了,又岂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呢? 毕竟,朱佑樘的才能,这一个多月来,众人可是看在眼中,记在心头的啊。 如今,他们和太子朱佑樘一起打了一仗,那将来,他们也应该算是东宫的嫡系人马了吧? 对于这一点,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一旦太子朱佑樘登基之后,朝中的局势必然会有一场大的洗牌。别的不说,那些泥塑的尚书,纸糊的阁老们,肯定是要下台的。到时候,朝廷毕竟空出不少的位置呢?那些文官的位置,他们可以不去在意,可只在兵部和各地的守备一事上,便可空出不少的位置啊。 这些军中的高级将领们,在朝为官多年,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呢?到时候,一旦殿下登基为帝,他们这些东宫的嫡系,自然也能跟着沾光了。 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在坐的众人,谁都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把握这等的良机呢?故而,当朱佑樘提出乘胜追击的计划时,军中将领那是人人兴奋,却是没有一人反对的。 毕竟,不说对方这位当朝皇太子的身份,便只凭借这些日子以来,朱佑樘在军事上的才能,便已经赢得了这些军中将领的爱戴和拥护了。 面对众人的众志成城,士气高涨,朱佑樘亦是傲然一笑。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朱佑樘不敢托大,亲自扶起了胡老将军之后,又想着其他的军中将领,虚扶了一把。 他知道,从今之后,他朱佑樘便在军中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接下来,朱佑樘趁热打铁,又和一个军中将领商议了一番攻打吐鲁番人的计划,直到天亮十分,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龙旗大帐之中。 张婉安顿好了纪淑妃主仆二人之后,找到了洪公公----刘洪,一番耳语,面授机宜之后,却是回到了朱佑樘所在的龙旗大帐之中。她觉得,不管怎么样,她总是朱佑樘的妻子,虽然,她无法和对方圆房,可他们毕竟已经拜过天地,是正式的夫妻了。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她这个作为妻子的,自然也应该和丈夫住在一起的。 尽管,她这样的体贴,对于朱佑樘来说,应该是一种难忍的折磨。毕竟,朱佑樘不是柳下惠,又怎么可能没人在怀,而坐怀不乱呢?更何况,在怀的那个美人,还在自己喜欢的女子,更是自己一心所系的妻子呢? 只是朱佑樘到底不是旁人,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烦恼在妻子的面前透露出半分来。毕竟,他是男人嘛!既然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么有些事情,便让自己一个人去抗吧。 只是,有些事情,他便是心性再异于常人一般的坚韧,可终究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 这一日,张婉去看过了纪淑妃之后,刚一返回大帐之中,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殿下,您回来了。”以张婉的本事,自然早就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太子夫君朱佑樘了。故而,她这才没有挣扎,顺势落入了丈夫的怀抱之中,“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嗯。”朱佑樘低头蹭在妻子的额间,嗅了嗅她的秀发,喃呢低语道,“军中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大军明日午时出发。刘家那边也很配合,只是……” 只是,我很认不得与你分开。朱佑樘顿了顿,到底是没有把最后的这一句喃呢出来。 只是,他不说,张婉却也多少猜到了一些。她微微转身,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淡淡一笑道,“殿下,你放心吧。刘家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而且,这一次小蚂蚁也会跟在你的身边。我……” “婉儿,”朱佑樘却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打断了妻子的话,“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以妻子的本事,区区小事,又如何会做不好呢? 他不是担心两军对阵的事情,他只是有些舍不得她的离开罢了。只可惜,这一腔小儿女的心思,朱佑樘终究还是没有法子说出口来。 “殿下,”丈夫突然加快的心跳,却让张婉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张婉俏脸一红,眼神闪动之中,却是声若蚊蝇道,“殿下,你的心意,婉儿都明白。”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大修士,如今怎么会在凡人的面前,起了这种害羞的情绪呢? 这样可不好啊!张婉暗暗的告诫着自己。她嫁给朱佑樘,本就已经是老牛吃嫩草了,如今,她还这般的羞涩,岂不是显得很不正常吗?可是,面对丈夫朱佑樘那越来越炙热的视线,张婉无奈之下,只好微微别过了头去。 第261章 相见不如不见 一时之间,张婉只觉得面红耳热,似乎连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这样的感觉,羞涩之中,似乎又带着丝丝的别扭,别扭之中,却又带上了几分的理所当然,这样百般复杂的感觉,却是从前的自己所从未体会到的。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是在逃避吗?可作为大修士,她有必要在一个凡人的面前逃避吗?尽管,那个凡人,是自己的夫君,以是自己度过情劫,得证大道的关键之一。 朱佑樘见妻子再次躲过了自己的视线,心中不由默默的一叹。 婉儿,你那里是明白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明白啊。 只是,面对这样的妻子,他的心中即便是有千言万语,也是无法述说啊! 没办法,面对妻子如此清纯羞涩的模样,朱佑樘觉得自己哪怕是微微的透漏出那么一丝的意思,便显得有些轻浮和孟浪了起来。可婉儿她,是自己的妻子啊,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妻子轻浮孟浪呢?更何况,他自小就受到了十分严格的正统教育,又如何能孟浪得起来呢?故而,面对妻子之时,朱佑樘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艰难而痛苦的隐忍着的。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认为自己是个登徒浪子,更不想让妻子张婉误会自己是轻薄了她,是不够爱尊与她。 这种感觉,在得知了妻子的真实身份之后,如今倒是越发的强烈了起来。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朱佑樘一直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妻子的,故而,他更是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份心底的敬意。 张婉聪慧无双,早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了丈夫隐藏在心底的这一分心思。只是,她虽是活了上万年,却是一直在修行之中,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爱之事。故而,张婉虽是察觉到了丈夫的异常,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她二人此时的现状。 无奈之下,张婉只好让自己变得更自然一些,更主动一些。比如,面对丈夫偶有的亲密举动,张婉并没有拒绝,反而大方的承受了下来,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主动的靠近自己的丈夫。 她觉得,丈夫朱佑樘和自己一样,都是聪明之人。那么,有些事情,即便自己不开口说破,丈夫也是应该可以理解的吧。更何况,那些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她本就没有经历过,也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丈夫说起啊。 不得不说,两个同样没有感情经历的年轻人,就这样相互的猜着对方的心思,也是一桩难得的风月之事了。只可惜,这桩风月之中,作为男人的太子朱佑樘,却是委实要辛苦不少了。 见丈夫朱佑樘一直不说话,张婉心中一紧,却是主动伸手,反握住了丈夫的手,颔首淡笑道,“殿下,待明日我送你出征之后,便送母妃回黎族吧。此时,天色还尚早,你再去陪陪母妃,可好?” 此事,却是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商量好的了。 在朱佑樘收复了哈密一地时,便和妻子张婉说好,待他领兵出征吐鲁番汉国之时,再由妻子秘密护送纪淑妃回到黎族之中。如此一来,他们母子二人也可以趁着大军修整的几日时间,好好的聚上一聚了。 毕竟,一旦纪淑妃回了黎族,他们母妃二人相要再见,亦是难能了。这人生之苦,本就苦在生离死别。而生离之苦,却犹在死别之上。 如今,大军出征在即,朱佑樘和纪淑妃母子儿子即便是心中再为不舍,可却也知道,他们母子不得不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朱佑樘今日一直不敢去见纪淑妃,便是心中有些害怕。他害怕见到母妃之后,惹得母妃伤心,母妃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可婉儿曾经说过,若是母妃继续留在京城,恐怕就要命不长久了。为了母妃,朱佑樘即便是心中再为不舍,他也必须送母妃回到黎族的故乡中去。 而纪淑妃呢,这位淑妃娘娘今日一直强忍着心中的酸楚,一直没有在儿媳妇张婉的面前提起此事,也正是同样为自己的儿子所考虑。她知道,儿子即将出征在即,这战场之上,本就是刀剑无眼,十分的危险。可儿子呢,若是上了战场之后,再因为自己而分心,又该如何是好。为了儿子的安全着想,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眼泪,坚强而冷漠的待在大营之中。 夹在他们母子儿子之间的张婉,又如何会不明白婆婆和丈夫的心思呢?他们母子二人,为着对方着想,却是强忍了自己的一番心意。张婉虽然还不能亲生领会这样的感情,可她见朱佑樘和纪淑妃的样子,却知道,今日,已经是他们母子最后能相见的机会了。 张婉不想丈夫有所疑惑,故而斟酌了几番之后,还是在此时开了口。她知道,那母子二人从某方面来说,是十分的相似的,那便是心中的那一分执着和固执。 纪淑妃这个做娘的固执,朱佑樘这个做儿子,又如何不固执呢?这个时候,还是自己这个外人来为他们母子儿子牵线搭桥吧。 所以,张婉仔细的斟酌了几分后,这才开口提出了此事。“殿下,你去看看母妃,可好?” 去看看母妃吗?朱佑樘自然是心动的。只是,他不知道看到母妃之后,又要说些什么呢?若是自己说不舍的话,母妃会不会为自己留下来呢?可若是母妃一个情不自禁之下,留了下来,那又该如何是好呢?难道,自己便能忍心见母妃因此而身故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可若是不说不舍的话,那母妃又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冷漠无情呢?母妃背井离乡多年,后来又有了父皇的背叛,那一颗心本就已经千疮百孔了起来,若是自己这个儿子再不体贴一些,那母妃的心中,该有多么的伤心啊。 朱佑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相见不如不见。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再为难母妃了吧。这些年来,母妃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已经牺牲了很多了。 这一次,自己就不要让母妃为难了吧。 第262章 聪明人 朱佑樘的犹豫和为难,张婉自然是看在了眼中。 她见丈夫似乎有些难过,嘴角微微张合,几番欲言又止之下,却终究是默默的一叹。 罢了,这是丈夫和纪淑妃母子二人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却是不太方便插手。再说了,这是丈夫朱佑樘自己决定的事情,她这个做妻子的,还是不要随意的开口了。否则,丈夫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大尊重他呢? 毕竟,朱佑樘不仅仅是自己的丈夫,还在这大明皇朝的太子啊。 作为男人,都是有自尊的吧。更何况,这个男人的身份,在凡间看来,还是如此的尊贵呢!张婉觉得若是自己还没有和丈夫成婚,也许,她还会劝上一劝的。可如今,她已经和这个男人成亲了。作为妻子的她,不是应该更为的懂事一些吗? 虽然,她做不到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可她张婉起码能做到对丈夫的尊重吧。是的,这是丈夫自己的决定,作为妻子,她应该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这,便是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另外一种苛刻了。哎,女子难为,还是修仙求得大道的好啊。 更何况,这人间的书上都说了,这世间最为难为的,便是身为儿媳妇的女子了。 难怪,世人都说,这做皇家的儿媳妇最是一桩难为的事情了。看看,她这个大修士,一旦做了别人家的儿媳妇,也是难做的啊。 张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看来,这皇家的儿媳妇,真是很难做啊!谁让她们的丈夫,比一般的男人,很有身份地位和自尊呢! “婉儿,”朱佑樘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有些疲惫道,“母妃那里,就有劳婉儿你多多操心了,至于我,还是不去了吧……” 为何不去?自小就是孤儿的张婉却是有些不太明白。难道,殿下真的不想去看看自己的生母吗?毕竟,明日纪淑妃就要离开了啊。她这一离开,此生恐怕再无回紫禁城的可能了。 而丈夫朱佑樘呢?作为如今的储君,未来的大明天子,又如何能轻易的离开皇宫呢?也是不能吧? 哎,这真是一对别扭的母子二人啊!张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开口多劝了。 毕竟,自己这个儿媳妇,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外人,可也绝对算不上自己人啊。夹在在他们母子之间,一个不小心,自己这个儿媳妇恐怕就要例外不是人了。 张婉有些无奈的想到,原来,这人间的婆媳关系处理起来,却是一桩远比修炼还要麻烦的事情啊。 “殿下,”张婉暗暗的感叹了一番,却是从容的接过了丈夫口中未尽的话语,“婉儿都明白。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母妃的,等安顿好了母妃之后,我立刻返回嘉峪关外。” 虽说儿媳妇难为,可她张婉毕竟不是普通人啊。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束手无策呢?她只不过是不想操心而已。 其实,在骨子里,张婉还是那个清冷的鬼谷天女啊! “婉儿,谢谢你了。”朱佑樘拥紧了怀中的妻子。尽管,他知道,妻子也许并不需要这一句谢谢。 果然,张婉听到丈夫的道谢之后,反而皱了皱眉头。“殿下,你我夫妻一体,以后这些道谢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 是的,她和朱佑樘之间,完全不需要。因为,他们之间的这一段姻缘,乃是天定。既然是天地的姻缘,那他与她,便是谁也不欠谁,更是不用谢来谢去。 “好。”朱佑樘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婉儿,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这个谢字,他不说,却会永远把它放在心中。 婉儿,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到了你! …………………………………… 第二日,送走了丈夫朱佑樘之后,张婉又嘱咐了小蚂蚁几句,这才反身回到了刘家人所暂时居住的营房内。 “主子,您来了。”刘洪躬身行了一礼,显得十分的恭敬。 “嗯,淑妃娘娘怎么样了?”张婉淡淡一笑,随意的问了起来。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不在的时候,纪淑妃的身边便一直是刘洪在伺候着。毕竟,此人在宫中做了多年的太监,服侍起宫中的主子来,倒是比旁人要放心一些。 而至于纪淑妃的身份,张婉也没有瞒着刘洪。毕竟,这位洪公公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了,那有些事情她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而洪公公呢?他在见到纪淑妃的那一刹那,确实是万分的吃惊的。他不明白,应该身在后宫之中的淑妃娘娘怎么会跑到嘉峪关外来呢?可是,关于纪淑妃的出现,刘洪即便是再吃惊,可也没有想任何人吐露过纪淑妃的身份,包括他身后的刘家人! 刘洪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主子既然把人交给了自己,那便是绝对的信任了。而他刘洪,既然得到了主子的信任,便应该对得起这份信任。 “回主子的话,方才淑妃娘娘她一直望着大军出征的方向,这会才刚回房,却是吩咐过,什么人都不见了。”刘洪只是老老实实的将纪淑妃的话转告给了自己的主子,其余的字,却是一个都没有多说。 至于主子会有什么决定,刘洪更是不会多嘴了。他始终记得,自己只是一个奴才!既然是奴才,便应该知道做奴才的分寸。 “知道了。”张婉点了点头,却是笑看了刘洪一眼。 这个洪公公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在见到了纪淑妃之后,竟然能忍着没有多问一个字,倒也是十分的难得了。其实,她也知道,以刘家在大明的势力,纪淑妃在宫中的死讯恐怕早就传到了刘洪的耳中吧。 可难得的是,此人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半分的越矩举动。 不得不说,这个洪公公刘洪,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懂分寸知进退的聪明人啊!有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在身边,自己倒也是省略了不少的事情了。 张婉笑了笑,却是转身走向了纪淑妃的大营外。 “母妃,婉儿能进来吗?” 第263章 飞在了天上 纪淑妃默默的送走了出征的儿子之后,心情很是低落。她知道,儿子这一离开,将来,他们母子儿子想要再见,怕已经是很难了。这一次,是自己和儿子最后可以相见的机会。可是自己呢?却主动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樘儿他一定会责怪自己这个母妃的吧。毕竟儿子出征在即,肯定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的,无法抽出时间前来看望自己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呢?她这个做娘的,整日的无所事事,却也不去看儿子最后一眼,甚至连儿子出征之时,也躲在一旁,不肯去为儿子送行。 自己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啊。纪淑妃眼中的眼泪,更是如珠子一般的掉落了出来。樘儿他一定很难过吧,也很失望吧。都是自己这个做娘的不好,若是自己……樘儿又怎会如此呢? 于是,自责之中的纪淑妃赶走了自己的贴身侍女阿依,却是一个人躺在大帐之中,默默的抹着眼泪。 樘儿,她的樘儿,是母妃对不起你!纪淑妃一遍又一遍的含着儿子的名字,眼中的泪水更是不断的掉出。 正在此时,张婉扣门的声音,却是突然响了起来。“母妃,婉儿能进来吗?” 是婉儿来了吗?纪淑妃怔了半响,这才反应了过来。 “婉儿,快进来吧。”此时,纪淑妃虽然不想见到任何人,可这任何人之中,却绝不会包括儿媳妇张婉。因为,她想要从张婉这个儿媳妇的口中,多听到一些自己儿子的消息。 毕竟,她是一个母亲啊! 聪慧如张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缘由的。所以,她才在听了洪公公的话之后,还是平静而从容的走到了纪淑妃的大帐门前。她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纪淑妃虽然没有亲自前去送丈夫朱佑樘出征,可是作为母亲的她,一定很想知道儿子的消息吧。 于是,张婉来了。 得到了纪淑妃的允许之后,张婉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过来。 此时,纪淑妃努力的吸了吸鼻头,眼中的眼泪好歹也是停了下来,只是她那一双通红的双眼,却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张婉见此,却是默默的一叹。纪淑妃这是刚刚才哭过的吧?真是难为她了。谁能想到,在紫禁城之中,那般冷情冷漠的纪淑妃,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有这样深情难舍的时候。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皇家的母亲,更是难为啊! “母妃!”张婉走到纪淑妃的面前,淡淡的行了一礼。 “婉儿,不必多礼。”纪淑妃捏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却是赶紧免了儿媳妇的喜,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看似随意的问道,“婉儿,你来了,樘儿可是离开了?” 虽然,她是亲眼看到大明的军队离开的,可毕竟没有能看到儿子。如今,能从儿媳妇的嘴里听到儿子的消息,便已经是她最大的期盼了。 张婉虽然不能理解一个母亲的这一番苦心,可看着纪淑妃强颜欢笑故作平淡的样子,还是难免的怅然了起来。 母妃这样,又是何苦呢! “母妃,”不管心中如何作想,张婉到底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暗暗宽慰了起来,“您且放心,殿下那边一切顺利,已经与一刻钟之前,领军出征了。而且……” 张婉知道纪淑妃的心思,接下来更是将丈夫朱佑樘这一日以来所有的琐事,事无巨细的都一一讲给了纪淑妃听。 纪淑妃一边用心的听着儿子的事情,一边默默的为自己的儿子祈祷了起来。 樘儿,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这一日,因着大军就要出征,朱佑樘处理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张婉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说完了丈夫所有的事情。说完了丈夫的事情之后,张婉抬头看着纪淑妃,见对方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也是暗自叹了叹气。 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位纪淑妃恐怕又要更加的牵肠挂肚了吧?哎,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说这么多的。 如今看来,想要分散这位淑妃娘娘的注意力,也只有提及黎族的事情了。 张婉的性子,一向是果敢干脆,想做就做的。 于是,她亲身扶起了纪淑妃,话锋一转,淡淡一笑道,“母妃,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赶去黎族吧。今日若是赶紧一些,说不定在天黑之前,您和阿依姑姑便能和亲人团聚了。” 天和之前?纪淑妃闻言,果然一愣。这么快吗?她虽有多年未曾出宫了,可却也知道,这嘉峪关离自己的故乡黎族的十万大山,却也是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啊。 “婉儿,你是说今日天黑之前,就可以回到黎族吗?”婉儿她带着我和阿依两个大活人,竟然能在半日之内,就赶往黎族吗?这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一些。 原来,上一次,张婉带着纪淑妃和她的侍女阿依从京城赶往嘉峪关时,纪淑妃主仆二人真在昏迷假死之中,倒也不知道张婉到底用了多少的时间,才将他们主仆二人送到了儿子朱佑樘的身边。 故而,这一次,纪淑妃听闻张婉只需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送自己回黎族的故乡之地,这才会如此的吃惊了。 其实,若不是张婉之前为了替师姐清月疗伤的话,以她的修为,送纪淑妃等人回黎族,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只不过,如今她体内的灵气有限,又要分出部分的灵气来温养经脉,这灵气不住,瞬移这样的大法术,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故而,在时间充分的情况下,张婉最好的选择,便是掐个法决,招来祥云了。这用祥云赶路,自然是比不得瞬移了,于是,她才说送纪淑妃回黎族,需要半日的功夫。 此时,张婉见纪淑妃一脸的惊疑之色,也不解释,反而淡淡一笑道,“母妃,你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有些事情她不用解释,等纪淑妃回到黎族之后,自然也就不用她再做其他的解释了。 纪淑妃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张婉见此,亦是婉儿一笑,随后右手一招,手中还端着托盘的阿依便瞬间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阿依还来不及开口一问,便见四周的景色一变。 咦,自己怎么飞在了天上! 第264章 天地间 阿依捂住了自己的嘴,睁大了自己的双眼,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主子纪淑妃。 “娘、娘……”阿依刚一张嘴,却被高空之中的飓风给倒灌了一口,只好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这是怎么回事啊?自己怎么会飞呢?阿依无法开口相问,只好转头看向了张婉。 她知道,这一切一定与周围来历成谜的太子妃娘娘有关。 张婉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很是从容道,“阿依姑姑,你别怕,等到了黎族的十万大山之后,我们找个地方落了脚,你再开口相问吧。”这个时候,她是不想多做解释了。当然了,以她的本事,也是可以施法布置下一个小结界护着自己三人了。 只是,张婉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罢了。这一来,如今他们飞得不高,也不快,纪淑妃主仆二人,哪怕是凡人之身躯,也是能够承受这种程度的飓风的;二来嘛,她体内灵气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能省一些就是一些吧。毕竟,据这位纪淑妃所言,在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似乎也出现过修真界的人士啊。虽然,在纪淑妃的心中,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可在张婉看来,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在凡人的眼里很长,可在自己等修真人士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故而,张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倒是轻易就可以脱身。可如今,她可是带着纪淑妃和阿依姑姑两个人啊。无论如何,她总是要留心为二人着想的。 张婉想得很清楚,她不但要安顿好纪淑妃主仆二人,还要确保二人在黎族的大山之中,没有了危险之后,自己才能放心的返回嘉峪关,给自己的丈夫朱佑樘一个满意的交代吧。 故而,在这个时候,在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纪淑妃主仆二人解释的时候,这小结界还是能省就省了吧。如此一来,自己既可以少解释一些,又可以省下些灵气,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尽管,张婉已经打定了主意,可还是仍不住的回头看了纪淑妃一眼。阿依姑姑那里,她可以不解释,可这位淑妃娘娘呢?若是她执意要开口相问的话,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支撑起小结界,让她开口问个清楚吧。毕竟,这一位淑妃娘娘可是自己的丈夫朱佑樘的生母啊。不为别的,哪怕只是看在她在自己婆母的身份上,张婉也只能照做的。 更何况,为了自己的丈夫,张婉也没有别的办法。大概,人间所谓的爱屋及乌,便是如此吧。虽然,她还不确定自己对丈夫朱佑樘的感觉是不是人间所谓的男女之情。可是,张婉很清楚,她不想自己的丈夫受到一点的伤害,更不想朱佑樘因为任何的事情而难过。 这样的感情很奇怪,似乎有些迷茫,也似乎有些甜蜜。张婉弄不明白,不过她也不着急。在她看来,她和朱佑樘之间,还来日方长,将来,她总是会机会弄清楚自己心中这一番复杂的心情的。 带着这样有些别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张婉六头看向了一旁的纪淑妃。 而纪淑妃呢?无疑,面对飞上天的感觉,她亦是十分的惊奇的。纪淑妃从小便敏通文字,从前,她在很多是书籍上都看到过关于上天飞翔的描写。不过,那些书籍之中的描写,大多都是前人的臆想罢了。可如今呢?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飞在天上啊。 翱翔于九天云海,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纪淑妃觉得,前人的那些诗词描写,其实都是不对的。此刻的她,似乎有些头重脚轻,更重要的是,凌厉的飓风让她呼吸困难,似乎很难开口说话。 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头重又脚轻的感觉,虽然是十分的不好。可看着一旁不断后退的悠悠白云,在看着脚下静静的伏着的山川湖畔,纪淑妃却觉得,只要能飞上天,人后难受的感觉,却都是值得的。 因为,看着脚下的这一片大好山河,除了心旷神怡,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的词汇来表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了。纪淑妃笑了,在她看来,能够翱翔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感受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这个世间是如此的伟大,而自己呢?又是如此的渺小。纪淑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张开双手,闭上了眼睛。只有真正的飞在天地之间,心中的哪一切烦恼便都不再是烦恼。这个时候,纪淑妃忘记了紫禁城,也忘记了儿子,甚至,她连自己也已经忘记了。 张婉见此,却是心中一紧。 这位纪淑妃竟然顿悟了。这顿悟一事是如此难得,此等的机缘,即便是在修真界之中,也是极为少有的。可此时呢?不过是一介凡人之身躯的纪淑妃,竟然在天地之间顿悟了。 不得说,这位纪淑妃的悟性之高啊。虽然,此人身上并没有半分的灵根。可仅凭此等悟性,将来,这位淑妃娘娘必然会有一番的造化。难怪啊,难怪这位淑妃娘娘虽是太子朱佑樘的生母,却始终无法成为天凤命格。原来,竟然是因为如此吗? 这般的心胸,这般的悟性,若是转为天凤命格,而困在那紫禁城之中,恐怕不但是对这位淑妃娘娘来说是一种另类的残忍,更是对这天地灵韵,也是一种难得的浪费吧。像纪淑妃这般的人儿,更应该自由自在的奔放在天地之间。 灵为韵,气为神。这才纪淑妃应该有的生活方式啊。 张婉没有打扰纪淑妃的顿悟,只是放慢了脚下的祥云,缓缓的往十万大人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顿悟一事,不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这样的机缘如今摆在了纪淑妃的面前,她自然是希望对方可以对领悟一会儿的。 只是,她到底是驾云而行,便是将速度放得再慢,这十万大山,也终于伏在了一行人的脚下。 脚踏实地的感觉,其实,也是很好。 纪淑妃落地之后,淡淡的一叹。 第265章 近乡情更怯 看着脚下有些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山头,阿依不由激动的挥舞起了手;而纪淑妃也似乎心有所感,竟然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那便是自己的故乡了吗? 纪淑妃看着眼前渐渐放开的山峦,不由湿润了双眼。 二十多年了,自己终于回来了。 张婉一见二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就快接近此行的目的地了。于是,她更加放缓了脚下的祥云,带着纪淑妃主仆二人,缓缓的角落到了一座山头之上。 “小姐,您看,那边便是我们的山寨了。”三人刚一站稳,阿依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一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寨子,一边回头冲着纪淑妃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故乡啊,这是他们的故乡啊。她和小姐离开此时二十多年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阿依忍不住兴奋的大喊了几声,却是突然捂着自己的脸,蹲下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和小姐已经离开故乡二十多年了,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阿依原本以为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回到黎族的十万大山了。可如今,当故乡就这样静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阿依却觉得犹在梦中,不敢置信啊。 纪淑妃顺着阿依的视线,也是怔怔的看着前面山脚下那个小小的寨子。那便是自己的故乡了!当年,她和阿依等人,便是在那处小山寨之中长大的。 这一晃,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如山花一般美好的小阿妹,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满目疮痍的老妇人了。纪淑妃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家,不知不觉之中,眼角处却是挂上了两行清泪。 张婉站在一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主仆二人。她知道,纪淑妃主仆二人骤然回到自己的故乡,心情一定很是激动的。这个时候,她这个晚辈加外人,还是不要打扰二人的好,等他们发泄一通之后,自己再上前问话吧。 张婉的体贴,让纪淑妃暗自满意不已。是的,在这个时候,她只要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故乡,只想沉浸在自己过往的记忆之中,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纪淑妃向前几步,扶起了在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阿依,另个人相互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张婉默默的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平静如常,似乎已经融入了身后这巍巍群山之中。这,大概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吧。张婉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也能有这样的一番机缘,可以领悟到这样的状态。看来,今日自己是受到了这位纪淑妃的影响了。这位淑妃娘娘机缘甚好,无意之中竟然进入了顿悟的状态。而自己呢,沾染上了对方身上的那一丝天地灵韵,此时也有了天人合一的感觉。 如此看来,师尊她老人家说得对,这人间处处,皆是机缘;人间处处,皆可修行啊。 于是,张婉融入了大自然之中,慢慢的修复着自己的体内的经脉,温养着自己的灵气。而纪淑妃主仆二人,也静静的坐在一起,遥望着不远处的故乡。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夕阳已经斜挂在了山头,纪淑妃这才轻轻的叹出了声来。 “婉儿,”她并未回头,只是看着山脚下的那出寨子,如古井无波一般,淡淡道,“如今,我和阿依已经回到故乡了,你赶紧回去吧。” 能回到故乡亲眼看上一眼故乡的十万大山,她已经是心愿已足了。至于今后会怎样样,纪淑妃却是没有想得太多了。而这个时候,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之后,她反而比较担心的儿子朱佑樘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儿子如今正在危险无比的战场之上,若是婉儿可以陪在儿子的身边,她也可以放心了。毕竟,儿媳妇张婉的本事,纪淑妃已经是亲眼目睹过了。她相信,以婉儿的本事,想来定然能够保护樘儿的安全吧。 所以,纪淑妃在回过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张婉回到嘉峪关外,回到自己儿子的身边。 张婉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只是,她虽淡淡的一笑,却似乎已经从群山之中,脱颖而出。 “母妃,”张婉上前一步,走到了纪淑妃主仆二人的身后,淡淡一笑道,“不急,先让婉儿将您和阿依姑姑安顿好之后,婉儿再赶回嘉峪关外,也是不迟的。”若不把纪淑妃主仆二人安顿妥帖了,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呢? 再说了,到时候,若是丈夫朱佑樘追问起来,自己又该如何回复呢。张婉淡淡一笑,她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应该安顿好对方的一切的。她即便是心急赶回嘉峪关外,也是不急于这一时的。 “婉儿,不用了。”纪淑妃闻言,回头冲着张婉,淡淡一笑,“婉儿,你看,这便是母妃的故乡了。如今,母妃回到了这里,便是心愿已足了。所以……” “所以,母妃就不打算回到山下的那个小寨子里去了,是吗?”张婉了然一笑,接过了纪淑妃有些犹豫的话头。她知道纪淑妃的意思,时隔多年,山下的一切,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吧。 纪淑妃不知道该如何回家,亦不知道,回去之后,面对当年的那些同伴们,又该如何解释。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种感觉,张婉虽是不十分的明白,可那样的心情,她却是也有几分的感悟的。毕竟,当初她破关而出的时候,面对整个寂静无声的鬼谷山脉,她便已经有了那样的感悟了。 那个时候,过了万年的时间,破关而出的她既怕在鬼谷之中,看到当年那些师兄妹的情况,因为,她不知道她的亲人朋友们,是否已经熬过了这万年之久;然而,她的心中却又十分的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因为,那个时候,独自一人的自己,真的很像师门的同门们。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啊。 纪淑妃和张婉二人,同时念出了这两句诗来。 “母妃,如今,您有何打算?”张婉扶着纪淑妃,站了起来。 第266章 不敢见来人 有何打算?纪淑妃闻言,亦是深深一叹。她当然知道婉儿这话的意思了。这些年来,她虽然已经离开了故乡多年,可自从她的儿子被立为皇太子之后,朝廷明里暗里却是对自己的故乡十分的照顾。不但这赋税减免了不少,对故乡的乡亲们也是多有封赏的。 当然了,纪淑妃也知道,皇帝朱见深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有多么的宠爱自己;而是因为,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儿子,保留一定的颜面。或者,因为当年的那一段往事,皇帝朱见深的心里,对自己这个淑妃娘娘来说,多少也有一些愧疚之情吧。所以,对方才会多次的封赏这黎族的十万大山之地。 而上行下效之下,当地的官员们,恐怕对黎族的百姓们,特别是对自己出生的这个小山寨也会多加善待吧。如此一来,自己这个黎族的小阿妹已经做了皇帝的纪淑妃的事情,山寨之中的乡亲们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如今她回家之后,又该如何对众人解释呢? 哎,这还真是一桩麻烦的事情啊。纪淑妃不由叹了叹气。在紫禁城之中时,她不过想着回故乡看上一眼,至于其他的事情,那是的她,只以为回到故乡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念想,倒也是没有多想了。 可如今,当她回到故乡之后,这一切的问题,便真实而丰满了起来。纪淑妃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在黎族的十万大山生活下去,那么,就必须要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若是她以李唐妹的身份回到山下的那个小寨子的话,恐怕会为自己的乡亲们带去天大的麻烦的吧。毕竟,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的,此事若是传到了山外的朝廷官员们的耳中。那…… 纪淑妃摇了摇头,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她知道,一旦自己假死的事情泄露的话,不但自己要死,身后的一干乡亲们要死,就连自己的儿子朱佑樘恐也会被自己所连累的吧?故而,纪淑妃默默的坐在这里,却是没有移动半分的意思。 当然了,她之所以想让张婉离开,却也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她李唐妹,只要回故乡看上一眼,便已经是心愿已足了。至于其他的,便让她长眠于故乡的青山绿水之中吧。 张婉是什么人?不过淡淡一个呼吸之间,她自然就看明白了纪淑妃眼中的意思。只是,她既然明白了纪淑妃的意思,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转身离开呢?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才把纪淑妃顺利送回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难道,她所做的这一切,便是只为了让纪淑妃死在这里吗? 当然是不行的。张婉不管纪淑妃心中是怎么想的,可她自己却知道。她送对方回来,是希望对方可以活下去的,至少,活到丈夫朱佑樘登基的那一天吧。所以,她这才开口问了纪淑妃的打算。 纪淑妃也知道,儿媳妇张婉既然开了口,恐怕就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吧。她回头看向了张婉,却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思,反而淡淡说道。“婉儿,母妃想在附近找一个地方,然后和阿依住下来,将来若是母妃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最后也可以长眠在故乡的青山绿水之中。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完,纪淑妃冲着张婉淡淡一笑。在刚刚经历了飞翔于天地之间之后,又面临了近乡情更怯的情况,纪淑妃觉得一切都已经值了,哪怕让她现在就闭上双眼,离开这个世界。 “母妃,此处的确是山清水秀,是个长眠的好去处。”张婉淡淡一笑,悠悠一叹之后,却是话锋一转,“只是,母妃你阿依姑姑单独住在一处,我和殿下,终究是不能放心啊。再说了,母妃您还年轻,此时就说长眠的话,岂不是太早了一些吗?” 想要母妃在此处安顿下来,她自然也做好了万全的法子,只是不知道纪淑妃愿意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法子而已。故而,张婉这才开口问了这一句。若是纪淑妃有其他的想法,她也定然会努力做到的。 纪淑妃听懂了张婉的言外之意,却仍是不甚在意的笑了一笑,冲着张婉抬了抬眼,意有所指道,“婉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母妃的意思吧?” 张婉点了点头,大方的诚然了下来。“母妃,婉儿明白。不过,婉儿却认为,完全没有到那一步啊。不过,既然母妃还没有想好其他的法子,不如就由婉儿给母妃想个法子吧。” 纪淑妃闻言,不由一怔,几息之后,这才点了点头。也好,就先听听婉儿的法子吧。到时候,不管婉儿说了些什么法子,自己只要先点头答应下来,骗婉儿回嘉峪关后,自己再做其他的计较,也是不迟啊。 张婉见纪淑妃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笑。以她的本事,纪淑妃在心中想了些什么,她又怎么会猜不到呢?只是,她并未道破纪淑妃的心思,反而淡淡的开口说道,“母妃,婉儿这里有两个法子,都说给您听听,到时候,再由母妃来做选择,可好?” “好。”纪淑妃淡淡的点了点头,一脸温和和蔼道,“婉儿你说,母妃都听着。” “好的,母妃。”张婉颔首一礼,淡淡道,“母妃,第一个法子,便是由婉儿施法,将附近方圆百里的地方都纳入一个小结界之内,准进而不准出。这样一来,您出现在十万大山之中的消息,就不会传出去了。第二个法子,便是婉儿改变一下的您的相貌和年纪,给您一个另外的身份,让您以客人的身份,留落到山下的小寨子之中,平静度日。” 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张婉不再多话,反而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纪淑妃的选择。 纪淑妃听完之后,也是微微一愣。 婉儿的这两个法子,果然不是正常的人可以想到的法子啊。不过,婉儿的法子也是甚好。若是用她的法子,自己倒是不用担心了。不过,第一个法子嘛,却是有些不妥的。 第267章 相由心生 纪淑妃知道,他们黎族之人,天性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奔跑在大山之中,若是把他们圈进在百里之内,族人们怕是不能的。到时候,若是有人不小心跑出了这个范围,岂不是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吗? 纪淑妃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连累了山下的乡亲们。 所以,低头沉吟了几息之后,纪淑妃果断的选择了第二个法子。 “婉儿,母妃就选第二个法子吧。不过……”她抬头看向张婉,有些不确定的道,“你准备把母妃变成什么模样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可能的话,她并不希望自己做太多的改变。 张婉自然也明白纪淑妃的意思。在她看来,其实她要做的,也不是真正的修改纪淑妃的容貌和年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掩人耳目的法术罢了。只是,这其中的玄妙,她无法给纪淑妃解释,只好告诉她自己要修改她的容貌了。 “母妃,也不是要做多大的改变,婉儿的意思将你的外貌稍稍的做些在外人看来有所改变的样子,其实,您本身还是您自己的。”张婉想了想,还是淡淡的解释来一句。 “婉儿,你不用解释了,母妃没有任何意见。”纪淑妃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道,“好了,婉儿你开始动手吧?”说完,纪淑妃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闭上了双眼,等待张婉的施法。 张婉见此,却是微微一笑,轻快道,“母妃,已经好了啊。” 好了?张婉微愣,什么好了?婉儿是说自己的容貌已经改好了吗?可是,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再说了,这改头换面就这么快吗?婉儿不会是在糊弄自己吧?纪淑妃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婉儿,这就好了?”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媳妇,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个时候,真想有个镜子可以看看如今自己的模样啊。 “是啊,母妃,已经过弄好了。”张婉笑着点了点头,一脸肯定道。 真的好了吗?纪淑妃却皱了皱眉头,若是自己已经改换了容貌,为何身旁的阿依没有大惊小怪呢?纪淑妃这么一想,却是回头看向了一旁正看着故乡发呆的侍女阿依,淡淡道,“阿依,你看我如今的样子,可有所改变?” 主子的话,顿时将阿依惊醒得回过了神来。阿依猛然转头,看着纪淑妃的模样,不由眨了眨眼,“主子,这些日子以来,你虽是起色稍好了一些,可容貌上,却并无大的改变啊。”事实上,主子纪淑妃很得上天的厚爱,这些年来在容貌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上去,还像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般,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 自己的容貌并无改变吗?纪淑妃微微一怔,却是转头看向了儿媳妇张婉,“婉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阿依说,母妃的容貌并未改变呢?”她相信,从小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阿依不会欺骗自己,但是,她同样相信儿媳妇张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自己开玩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纪淑妃皱了皱眉头。 张婉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开口解释道,“母妃,方才婉儿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婉儿并非是真的改变母妃您的容貌,只不过是施展一个类似于幻术的小法子,用来掩人耳目而已。故而,在阿依姑姑眼里,您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若是其他人的眼中,您却是又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对了,母妃,这个术法的名字便叫做相由心生。” 她相信以纪淑妃的聪慧,一定能明白这个术法的含义。 果然,纪淑妃沉吟了几息之后,了然一笑。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张婉,颔首从容道,“婉儿,你的意思是说,母妃中了这个术法之后,不同的人看到母妃便会有不同的相貌。而这些相貌却全部都是由他人来决定的。比如,阿依她一直更在母妃的身边,所以,在她的眼里,母妃便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若是另外的陌生人看到了母妃,便会根据旁人脑中的臆想,看出母妃的另外一个模样来。婉儿,母妃说的可对?” “是的,母妃,您说的很对。”张婉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以纪淑妃的慧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如今,纪淑妃的身份容貌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便该送他们主仆二人去山下的小山寨了吧。“母妃,让婉儿送您和阿依姑姑下山吧。” 张婉抬头看向了山下那一片炊烟缕缕的山寨,微微一笑。虽然,从他们这里看下去,山寨离此处并不太远。可常言道,山间的距离,是看到屋,走到哭。 别看着山寨看起来近,可若是真要从山间走过去的话,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是绝不会走到山下的山寨之中的。更何况,纪淑妃主仆二人虽是出身在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可这些年,她主仆二人毕竟是生活在紫禁城之中,早就过惯了那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让这两个人来走上这一段山路的话,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张婉暗暗一叹,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多变啊。当年在山间纵情奔跑的少女,如今怕是再也走不了山路了吧?年华易逝,物是人非。也不知道纪淑妃回到黎族的大山之中,到底又能不能再次适应了。 “不忙。”纪淑妃却是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几人身后的一座更高的山峰,蹙眉道,“婉儿,你先送我们去那座山峰,母妃有些东西要拿给你看。”这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当初先祖藏在那处山洞之中的东西,还在不在了。 去那座山峰?张婉随着纪淑妃的视线看向了身后那座最高的山峰。据她的神识感知来看,那座山峰之上,似乎并无人烟啊。母妃要去那座荒山吗?难道,那座山中,还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对了,方才母妃不是说有东西给自己吗?难道,那东西便藏在身后的这座山峰之中吗? “好的,母妃。”尽管张婉心中起疑,可到底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看看吧。 第268章 谁的信物 说完,张婉便站到了纪淑妃和阿依的中间,一人拉着一手,暗暗的掐了一个法决。 片刻之后,三人便来到了一座山巅峭壁上的溶洞之中。 听着溶洞内滴滴答答的水声,纪淑妃闭上了双眼。 二十多年了啊,如今,自己又如同少年时一般,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溶洞之中了。 几息之后,纪淑妃睁开了双眼,松开了张婉的手,在身后二人一脸诧异的目光之中,缓缓前向。 张婉见此,微微一怔。看母妃的样子,对这个山洞似乎十分的熟悉啊。 “主子……”阿依见主子独自上前,却想上前相拦。却不想,她刚一有所动作,便被一旁的张婉拉住了手。“太子妃娘娘,您拉着奴婢做什么啊?”阿依回头,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个太子妃娘娘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让主子独自上前呢?若是主子遇到了危险,又该如何是好啊! 张婉见此,却是微微一笑,淡淡解释道,“阿依姑姑,就让母妃自己走走吧。”她看得出来,纪淑妃对这个山洞不但很是熟悉,而且似乎她对这个山洞还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感情,一种不想外人去破坏的感觉! 张婉能感受到,纪淑妃似乎并不希望旁人去破坏她和山洞之间的这种特殊的感觉。故而,张婉这才出手拉住了阿依的手,淡淡一笑道,“阿依姑姑,你放心吧,方才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山洞之中,并无危险。如今,还是让母妃自己走走吧。我想,母妃她也不希望外人走进这个山洞吧?” 有些事情,是外人无法想象;有些感觉,也是无法体会的。比如,纪淑妃此时…… 是这样吗?阿依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也许是的吧 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主子,却见主子已经停在了一块巨石之前,蹲下了身子。 张婉跟着阿依的视线看了过去,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山洞之中,竟然还藏有简单的阵法。此时,若非纪淑妃搬动了脚下的几块小石头,张婉却是忽略了此处了。 当然了,她之所以会忽略此处,倒不是因为此处的阵法太过高明了。反而是因为此处的阵法,十分的简陋,简陋到了让人忽视的地步。 纪淑妃蹲在了大石头旁,伸手在大石头底下摸索了一阵后,这才微微一笑,从石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匣子来。 “婉儿,你看看这个。”纪淑妃起身,捧着手中的小匣子,走到了张婉的面前,“这个,便是当年先祖留下的东西,据说乃是那位带走了建文帝的神秘女子所留下来的物件儿。” 说完,纪淑妃便将手中的小匣子,塞到了张婉的手中。 哦?竟然是当初的那名女子所留下的吗?张婉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伸手接过了小匣子,单手一拂,小匣子却是自动打开了。 小匣子里并没有什么宝物,反而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 这是……张婉眨了眨眼,小木牌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中。 纪淑妃见此,却是眯了眯眼。难道,这个小木牌还是什么宝物不成。 “婉儿,这是什么东西?”纪淑妃见小木牌能够自动飞跃,心中很是诧异,便以为这东西是什么宝物了。 “母妃,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木牌而已。”张婉淡淡的摇了摇头。这块小木牌本身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这个小木牌所沾染的气息,虽然不是她鬼谷一脉的气息,却仍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以为。 只是,这种气息,又会是谁的呢? 张婉垂下了眼,微微一沉吟,又有恍然一笑。 是了,自己怎么糊涂了,这种气息和合欢宗的清月师姐身上气息,不是如出一辙吗?在她看来,这块小木牌并无特别之处,应该是当年清月师姐随手制作的一块信物,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何落在了纪家人的手中。 也许,这块木牌是当年清月师姐留个建文帝朱允炆的吧。后来,那位建文帝离开之后,以为此物乃是神仙所赐,就必定是一件宝贝,所以,他就把此物送给了自己的最忠心的下属,也就是纪淑妃的先祖?张婉随意的猜测着当年的事情,微微一笑。 几息之后,她回过神来,见纪淑妃和阿依姑姑还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了过来。 张婉将小木牌放回了小匣子之中,淡淡一笑。看来,当初出现在此处的神秘女子,便是合欢宗的清月师姐了。至于师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会带走建文帝朱允炆,张婉也是心知肚明的。 恐怕,此事还和自己有关吧。当年,清月师姐从火离大师兄哪里得知到了自己即将出关,现身大明皇族的消息。师姐她为了替火离大师兄找出自己来,曾在各国皇室都动了一些手脚。 比如,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再比如,这位朱家的建文帝朱允炆…… 想不到啊,自己不但和朱家皇族有渊源,竟然和纪淑妃也有这等的渊源。 看来,这便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了吧。她和丈夫朱佑樘之间,果然是早就有了因果关联了啊。 难道,自己会嫁给朱佑樘了,一因一果,冥冥之中,早有天定啊。 “母妃,这块木牌虽然并无特别,可到底是婉儿一个故人之物,所以……”张婉拿着手中的小匣子,抬头看着纪淑妃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毕竟,若是有可能的话,她希望可以拿走这块木牌,交还到清月师姐的手上,如此一来,也好了结了这一段因果。 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当年那位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当然了,她之所以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的好奇;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朱佑樘应该很是关心此事。 所以了,为了自己的丈夫朱佑樘,张婉想拿着这块木牌,去清月师姐那里了结了这一段因果。 纪淑妃听了张婉的话,却是淡淡一笑,一脸无奈道,“婉儿,母妃将这个小匣子找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送给你的啊。这些神仙留下的东西,母妃不过是一个凡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呢?更何况,母妃也知道,这样的东西留在母妃这里,非但是没有用,说不好,反而一个不小心,还会给母妃带来灾祸呢。” 第269章 哪家的小阿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纪淑妃也是明白的。 在她看来,这个小木牌在张婉的眼中,虽然是一无是处;可张婉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东西,若是落到那些一心寻仙问道的人眼中,恐怕就是难得的宝物了吧?若是被那些人得知了自己拥有这样的东西,那就真的是祸不是福了。 况且,他们纪家已经没有人了,唯一的后人便是儿子朱佑樘了。这个东西自己留着无用,死后自然也是儿子的。如今,既然儿媳妇张婉如此厉害,那还不如就将此物送给儿媳妇了。 纪淑妃无疑是一个十分通透的人。所以,她一想起了山中的此物,便立即领着儿媳妇张婉来到了这里。 张婉自然也明白了纪淑妃的意思。母妃说的很对,这东西虽然没有用处,可若是落到那些心怀叵测的修士手中,对于母妃他们来说,恐怕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了。既然如此,此物,自己还是先收下吧。 “多谢母妃。”张婉淡淡一笑,单手一挥,几人面前的小匣子却是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纪淑妃和阿依见此,也没有丝毫的大惊小怪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主仆二人在这位太子妃的身上,已经看到了太多的不同寻常了。可以说,在纪淑妃主仆二人的眼中,张婉无异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既然是神仙嘛,有一些非常的手段,也是很正常的啊。 张婉收好了清月师姐的小木牌,又询问了纪淑妃的意见,见她没有旁的事情要处理了,这才微微一叹,拉着纪淑妃二人的手,暗暗掐了一个法决。 眨眼之间,三人便来到了纪淑妃年幼时所居住的山寨之前。 看着简陋而又熟悉的寨子大门,纪淑妃和侍女阿依主仆二人,同时一脸激动着红了双眼。 这一次,她们是真的回家了。 张婉上前一步,主动替二人叩开了山寨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身着黎族服侍的中年男子,打开大门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十分戒备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前来扣响山门?”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三人一顿忙碌,竟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了。 “这位阿哥,”阿依见此,却是上前一步,将主子隐隐的挡在了身后,笑着用黎族的语言说道,“我们是多年前离开此处的小阿妹,如今夫家遭了难,特意回寨子里来探亲的……” “探亲?你们是哪家的小阿妹啊?”听着熟悉的乡音,前来开门的中年男子,倒是没有多做怀疑。 “莫拉家的……”这一次,却是纪淑妃上前一步,笑着开了口。 莫拉家?中年男子闻言,不由一怔。莫拉家在二十多年前黎族对抗大明军队的那一场战役之中,可是被灭了族了,无一人幸存啊。如今,这位小阿妹竟然说自己是莫拉家的小阿妹。莫非,眼前的这姐妹二人,竟然是当年莫拉家外加出去的女儿不成? 前来应门的中年男子有些疑惑,可到底还是让开了身后的大门。他虽然无法辨别这两位小阿妹的身份,可族里的长老们,却是可以的。再说了,这天也黑了,山林里到处都是野兽,他也不能让两个小阿妹独自留在山寨外啊。 这么一想,中年男子,便带着纪淑妃主仆二人进了山寨。而令人奇怪的是,从头到尾,这位前来应门的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看到张婉的存在。 事实上,中年男子,的却是没有看到张婉。因为,在他前来开门的那一瞬间,张婉便已经掐了一个隐身的法决了。 此时,张婉隐身在虚空之中,见纪淑妃主仆二人已经成功的进入了山寨,微微一叹之后,这才跟了上去。 无论如何,她也要等纪淑妃主仆二人彻底安顿了下来,才会放心离开的。 山寨之中,纪淑妃二人很快便被人领到了一处老宅子的面前,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二人的面前,眯着眼睛打量了起来。“你们说,自己是莫拉家的小阿妹?” 莫拉家的人虽然已经消失二十多年了,可当年,在那场大战之前,莫拉家的确曾经外嫁出了一个女儿。不过,也只有一个而已。可为何,现在却有两个族里的小阿妹回来呢? “阿甘老阿爹,我是小阿尼啊。我身旁的这位,是我结拜的义妹……”当年的事情,纪淑妃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位小阿尼便是当年莫拉家外嫁的那个小阿妹。只可惜,那场对抗大明的战争失败以后,小阿尼连同夫家的人一起,也被当做俘虏一起送到了大明。后来,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他们一家人却是生了疾病死了。 知道此事的人很少,且都不再黎族之中。故而,纪淑妃这才冒了小阿尼的名字,取得了族长阿甘老阿爹的信任。 有了身份,二人很快便在族人热情的帮助下,住进了他们黎族的家。 虚空之中,张婉见纪淑妃主仆二人彻底的安顿了下来,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嘉峪关外,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浴血奋战之后,在太子朱佑樘的带领之下,大明的军队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又将吐鲁番人赶出了上百里之地。 更令人欣喜的是,今日这一站之中,朱佑樘不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更是有如神助,竟然在百步开外,拉弓引箭,一箭就射杀了吐鲁番人的大元帅! 朱佑樘一箭成名,大明将士们自然是欢欣鼓舞。 于是,清晨时分,结束了战场的清理工作之后,朱佑樘领着一干仍是兴奋不已的军中将领们,回到了中军大营。 “诸位将军,今日一战,吐鲁番人士气已尽,我大明想要拿下吐鲁番汉国,已经是指日可待了。如今,诸位将军对今后的战事,可有何打算?”说完,朱佑樘看向了在场的诸位将领。 胡老将军身在军中多年,自然是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的。 故而,朱佑樘的目光刚一扫到自己这边,胡老将军却是第一个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殿下,凡事都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如今,我军士气大震,正是应该乘胜追击的时候啊。” 第270 交杯茶 胡老将军话音刚落,军中众位将领还来不及随身附和之时,却有人率先众人一步,站了起来。 “殿下,老将军,末将以为不可。”众人闻言,不由抬头看了起来。咦,这不是老李吗?这位李姓偏将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却是堂而皇之的说道,“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故而,末将以为,既然已经击败了吐鲁番人,我们还是尽快班师回朝吧。” 班师回朝?朱佑樘听到这里,却是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 他恍惚记得,婉儿曾经说过,自己的大军之中似乎有那位前建安侯万喜的人啊。如今,这一位,便是当初和万喜接触的那一位军中偏将吧。如今,那万喜回京之后,寸功未见,这位李将军竟然还想为万喜做事吗?倒也是难得的一个忠心之人啊。 只可惜,这人却是弄错了忠心的对象!他是大明的将军,最该忠心的不是那万喜,而是大明朝廷,朱家天子! 朱佑樘眼中的冷光,微微一闪。 “李将军说的是。”朱佑樘摆了摆手,却阻止了一旁的胡老将军,淡淡一笑,十分从容道,“既如此,便请李将军先行回嘉峪关准备一二,本宫随后即率领大军返回。” 那位李姓偏将闻言,不由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太子殿下是想要打发走自己吗?这个时候,自己又怎么能离开呢?这眼看大军就要完全的赶走吐鲁番人了,若是自己在此时离开,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岂不是就没有了自己? 难道,这位太子殿下特意如此说,便是想要趁机打发走自己,然后在论功行赏之时,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推到一边?这可万万不行啊。李姓偏将心中一紧。 他虽是万喜的部下没错,可也不想在此时丢了这一份已经到手的大功啊。 于是,李姓偏将却是神色一变,对着朱佑樘抱拳行了一礼,讪讪道,“殿下,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是担心殿下您贸然追击,会上了吐鲁番的当。不过,若是众位同僚都认为吐鲁番人不值一提的话,末将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末将对朝廷一向是忠心耿耿的。如今,末将更是愿意追随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誓要将吐鲁番人彻底驱除……” 面对李姓偏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朱佑樘和胡老将军却是抬眼互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个李偏将,倒是有些意思。先前,对方极力阻止己方乘胜追击,想要将这番功劳落到正在追来此地的万喜头上;如今,自己不过是稍微漏了一些口风,此人却又迅速的改了一副嘴脸。呵呵,这个人,倒是很懂得见机行事嘛。 这样的墙头草在一向以简单粗鲁著称的大明军中,倒也很是少见啊。 “李将军有心了。”朱佑樘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却是阻止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奉承之言,一脸正色道,“既然诸位将军都没有问题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来分析一下今后的战事安排吧……” 一番热闹的讨论之后,众人定下了接下来的机会,各自离开。 胡老将军却是特意走在了最后,待众将领都离开之后,他却又转身走了回来。 “殿下,那位李将军……”胡老将军有些犹豫,毕竟那位李将军也曾在自己的麾下效力多年啊。若是可能的,胡老将军还是希望可以留下此人的姓名。 “老将军,您且放心,本宫都明白的。至于那位李将军吗,只要他不在出幺蛾子了,本宫也不会与他计较的。”朱佑樘昂首一笑。他身为储君,自然有储君的气度,又怎么会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呢? “多谢殿下。”胡老将军抱拳,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大帐之外。 不多时,刚才还喧嚣无比的大营之中,顿时便只剩下了朱佑樘一人。 朱佑樘解开了身上的铠甲,随意的批了一件外衣,便坐到了书案之后,想要为自己添上一盏凉茶。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他虽当朝的皇太子殿下,却并不是那种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公子爷。 故而,这些端茶递水的事情,朱佑樘做起来,倒也很是自然。 只不过,这一次,朱佑樘刚一执起水壶,便觉得手中的水壶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朱佑樘心中一紧,皱了皱眉头。正在此时,他的耳边却是传来了一道清丽婉转熟悉异常的女子声音。 “殿下,还是我来了吧。” “婉儿!”朱佑樘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不由站了起来。 “婉儿,你回来了?”朱佑樘拉着妻子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片,这才裂开了嘴,一脸惊喜的笑道,“婉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母妃他们呢?可已在黎族安顿好了?” 他原以为,妻子张婉送母妃回黎族,自然也要耽误三五天的功夫呢;却没有想到,如今不过是两天一夜的功夫,妻子便已经回来了。 “殿下,”张婉亦是抿嘴一笑,却是挣脱开了丈夫的手,拿起矮桌上的水壶,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斟茶倒水了起来。“殿下,请喝茶。”方才,自己回来之前,夫君想要倒水,便应该是口渴了吧。 张婉捧着有些温柔的茶盏,送到了朱佑樘的唇边,很是体贴的想到。 朱佑樘一愣,却是傻傻的接过了妻子手中的茶盏,却又放到了一边,而后却又抢过妻子手中的水壶,亲自为妻子张婉添了一盏茶水,淡淡一笑道,“婉儿,你赶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吧。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好。”面对丈夫的体贴,张婉接过了茶盏,淡淡一笑道,“殿下,您也喝啊。” “好。”在妻子温柔的目光之中,朱佑樘情不自禁的端起了自己的茶盏,和妻子同时饮下了杯中的茶水。 茶水入喉,很是清甜。 朱佑樘心中微微一动,方才这般和婉儿一起饮茶,算不算是交杯酒、哦,不,算不算是交杯茶呢? 想到这里,朱佑樘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了起来。 第271章 意外之喜 一盏交杯茶之后,朱佑樘又深深的凝视了妻子一阵儿,这才携着妻子的手,一同坐到了软塌上。 “婉儿,此行可还顺利?”婉儿回来得这般的快,应该没事的吧?朱佑樘心中有些紧张,还是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没事。殿下请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张婉将送纪淑妃主仆二人返回黎族故乡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而后婉儿道,“殿下,母妃如今脱了另外一个身份,已经在山寨里安顿了下来。婉儿见母妃那边一切顺利,这才返回了嘉峪关外。” “嗯。婉儿,这一次,辛苦你了。”朱佑樘听闻妻子张婉能细心的替母妃改换了容颜,很是欣喜道,“婉儿,还是你细心。如此一来,母妃的身份总算是瞒下来了,将来,也可省去了一桩大麻烦。” 其实,此事朱佑樘也是事后才想到的。本来,他还以为妻子张婉一心修道,还想到这些凡尘俗事,不知母妃身份曝光后的后果;却不想,妻子竟然会如此体贴,早就安排好了此事。看来,这一次,倒是自己有些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了。 “殿下,你我夫妻一体,这些客气的话,以后就莫要再说了。不过,这一次,婉儿送母妃回去,倒是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张婉看着一旁的丈夫,眨了眨眼,语气十分轻松的说道了。 意外的收获?什么意外的收获?朱佑樘有些不解,微微皱起了眉头。以婉儿这般的本事,她能在这人间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哦?不知婉儿你收获了何事?”朱佑樘低头想了半天,仍是百思而不得求解,故而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笑吟吟的问道,“婉儿,本宫很是好奇,婉儿可以为我解惑吗?” 朱佑樘握紧了妻子的手,目光灼灼之中,带上了一丝期待。能让妻子张婉觉得有收获的事情,恐怕是非同小可吧。毕竟,妻子的修为已经摆在这里了。虽然,他并非是修行中人,可却也知道,在人间,像妻子张婉这般手段非凡的人,应该也算是难得可贵的高人了吧。也许,妻子已经是人们口口相传中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了吧。 能让神仙都觉得有所收获的事情,能是什么事情呢?朱佑樘不由自主的便靠近了自己的妻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时,朱佑樘很想就这样静静的靠在妻子的身旁。 “殿下,婉儿想,婉儿应该已经找到了那位建文帝的线索了。”张婉淡淡一笑,并不介意丈夫朱佑樘的突然靠近。在她看来,他们是夫妻,尽管是还未圆房的夫妻,可只要是父亲,便是靠得再近,也是应该的吧。 最重要的是,在张婉的内心深处,她并不排斥丈夫朱佑樘的靠近;甚至,在丈夫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张婉的内心,还有一丝隐隐的欢喜和悸动! 建文帝的线索?朱佑樘听了妻子的话,不由睁大了双眼,动了动嘴角。 那位朱家的先皇,难道还真的活着,并且就活在母妃所在的黎族的十万大山之中吗?若是如此的话,母妃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呢?作为儿子,朱佑樘不由有些担心了起来。 张婉见此,却是知道丈夫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她淡淡一笑之后,却是从怀中拿出了那块小木牌来,送到了朱佑樘的身边,淡淡道,“殿下,您看看这个。” “婉儿,这是什么?”朱佑樘接过小木牌反复看了几遍,却仍是看不出任何的名堂来,不由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块很普通的小木牌啊,可妻子如此郑重的交给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难道,这块小木牌是什么仙家的法宝不成?只是因为自己乃是肉眼凡胎,看不出此物的不同寻常来? 朱佑樘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张婉见此,却是取回了小木牌,随意的在手中把玩了几下,淡淡的说道,“殿下,这块小木牌的确是一块十分普通的小木牌。不过,据母妃所说,这块小木牌乃是其先祖留下的,而婉儿却是在这块普通的小木牌上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据婉儿看来,这块小木牌应该是婉儿的师姐,清月师姐所留下的。故而,婉儿推测,当初带走建文帝的,应该就是清月师姐。所以,我们只要见到清月师姐,就可以问出建文帝的下落了。” 说完,张婉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目光十分清澈。其实,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如此关心建文帝呢?她如此在意此事,不过是因为丈夫朱佑樘在意此事罢了。 大概,这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朱佑樘听了妻子的话,却是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原来,那位建文帝真的是去修仙了吗?如此说来,那位先祖恐怕真的可能还活着呢。 一旁,张婉见丈夫正在低头沉思,也不在开口,反而就这么单手托腮,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原来,自己的这位太子夫君,还长得蛮好看的啊。立体的五官,深邃的双眼,还有那完美的下巴,刚毅的侧颜……张婉不觉婉儿一笑。她怎么觉得,自己的丈夫是越看越好看呢? 朱佑樘兀自低头思考了半天,却没有发觉妻子明目张胆的打量。直到一旁矮桌上的油灯爆出了一个灯花,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妻子,低声确认道,“婉儿,你口中的那位清月师姐,可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位?”那一次,自己被那一对容貌出色的年轻男女所掠走,可是在那位女子的手上吃了不少的苦头的。当然了,就那么一次,他却已经知道了,那位女子的手段恐怕不在妻子婉儿之下呢?若是先祖建文帝真是拜了这么一位师傅,那对方将学成如何的手段呢? 这么一想,朱佑樘不由暗暗的有些惊心。最重要的是,听说这些修仙之人,都是极为护短的。建文帝既然拜了那清月仙子为师,将来他若归来报仇的话,那位清月仙子会不会一同归来呢? 朱佑樘有些担心。 第272章 有没有想法 想到那位清月仙子,朱佑樘看向妻子张玩的眼神,就更加的深邃了几分。 他是不怕那位建文帝来报仇的,可是妻子呢?到时候,妻子张婉又会夹在在自己和她的师姐之间了吧?这一次,妻子为了自己,就差点和她的师兄师姐们翻了脸,若是还有下一次,自己岂不是又要为难妻子了吗?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又怎么能事事都让妻子操心,时时都让妻子来保护自己呢?想到这些事情,朱佑樘觉得十分的无力。 原来,哪怕他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可有些事情面前,还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啊。 朱佑樘眼中的怅然之色虽是一闪而过,可张婉却是看在了眼里。 自己的这位太子小夫君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难道,他是在担心清月师姐吗?这么一想,张婉不由粲然一笑,云淡风轻道,“殿下,您说的没错,的确是上次带走您的清月师姐。不过,殿下你也不过太过担心。如今,我和清月师姐已经冰释前嫌了。婉儿相信,只要遇到了清月师姐,到时候婉儿开口相问,师姐一定会告诉婉儿,建文帝的下落的。” 朱佑樘见妻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淡淡一笑。“好,那此事就交给婉儿你了。”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或者说,即便是他说了些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呢? 在凡人的危险面前,也许,他还可以护着妻子一些;可面对那位清月师姐,自己却是无能为力的。既然帮不上婉儿的忙,又何必多说些什么,反而让妻子平白无故的多担心呢? “殿下,放心,婉儿一定不辱使命。”张婉淡淡一笑,再开口时却是提起了和吐鲁番人的战事来,“殿下,方才婉儿回来时,听到您和将军们正在商量这最后的战役……” “不错。”朱佑樘点了点头,打断了妻子的话,有些急切的问道,“婉儿,你对我们的计划,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不管怎么样,朱佑樘十分在意妻子的想法。 “没有。”张婉闻言一怔,愣了几息的功夫之后,这才摇头笑道,“殿下,您误会了,婉儿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只不过,婉儿是觉得,若是殿下的计划一切顺利的,大军恐怕不日就要凯旋了吧?既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京城传回个消息呢?” 传消息?朱佑樘有些不明白。这关外的战报,是每日都有送回兵部的啊。为何,妻子还要自己传消息回去呢?这消息,自己又应该传给谁呢?更何况,如今连母妃都已经不在宫中了,还有什么人值得自己传消息的吗?难道是……父皇? 母妃,父皇?突然,朱佑樘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吃惊的站了起来,转头怔怔的妻子,呐呐道,“婉儿,你是说因为母妃的事情,宫中需要准备一些时间,所以,让我提前传消息回宫中,便是为了防备父皇准备母妃的后事,而不至于在我回去后,闹出一些笑话来?”朱佑樘也知道,纪淑妃暴毙的消息,在自己没有凯旋之前,父皇一定会死死的压在宫中,秘不发丧的。 不过,如今嘛,如妻子所说,这里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而自己也很快就要率领大军,得胜而归了。一旦等自己回了宫,母妃暴毙的消息恐怕就会公开了。可是,此时的自己刚刚才大胜归来,若是一回去就面对母妃的死,那自己这个儿子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呢?尽管,朱佑樘知道,自己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的。可是其他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呢?恐怕,人人都会觉得自己有想法吧?哪怕是自己的父皇,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因为,朱佑樘知道,若是母妃真的在自己出征其间,暴毙而亡的话,自己得胜回宫之后,恐怕还真的会有一些想法。至少,他是一定要查明母妃故去的死因的;而那位关雎宫的万贵妃也一定会成为自己第一个所怀疑的目标的。若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那么,宫中又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局面呢?父皇又会如何的选择呢? 朱佑樘不得而知。 张婉见丈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淡淡一笑。她相信,以丈夫的聪慧,只要想到了这一点,便一定能够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来。故而,她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张婉却是只字未提,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丈夫来处理。 “婉儿,你说的没错。”片刻之后,朱佑樘下定了决定,重新坐回软塌之上,看着自己的妻子,深深一笑,似有所指道,“本宫的确是应该提前写封信回去了。”毕竟,宫里有了万全的准备,自己回去之后,不管是怎么反应,都不会显得突兀了吧? 想到这里,朱佑樘的嘴角却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看来,果然是天家无父子啊。如今,自己这个儿子,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也要耍这般的心眼了吗?尽管,作为儿子的他并不想如此做。可此时,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呢?总不至于让父皇夹在在自己和万贵妃之间,左右为难吧。 朱佑樘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叹。出身皇家,虽有人间少有的荣华富贵,可却也有人间少有的冷漠无情。 “殿下。”张婉反手握住了丈夫朱佑樘的手,主动靠近了对方,将头歪在了丈夫的肩头,安慰道,“殿下,不管怎么说,母妃能顺利出宫,便已经是最好的接过了。至于宫里的事情,不管殿下如何处理,婉儿都会站在殿下的身旁的。”她也知道,也许,这一次回宫之后,要面对的,恐怕是又一次的狂风暴雨吧。 毕竟,纪淑妃死得那样的蹊跷,就算丈夫朱佑樘没有任何的想法,恐怕其他的人也会逼得丈夫有想法的吧。 “嗯。”朱佑樘点了点,却不想妻子和自己一起烦心,转而说了前线的战事来。“婉儿你放心,本宫心里有数。如今,吐鲁番人虽是被我军打败,不过想要完全的击溃对方,恐怕还需要十来天的日子……” 第273章 回宫 五日之后,太子朱佑樘率领十万大明将士,大胜吐鲁番人,逼迫吐鲁番可汗献上降书,对大明俯首称臣。 朱佑樘受了对方的降书之后,当即在将士们的面前下令返程,凯旋入京。 半个月之后,朱佑樘率领一干军中将士驻扎在了京城郊外二十里的一处山野之中,等待命令。 朱佑樘也知道,按照朝廷的流程,明日应该会有礼部和兵部的人一起来此,而后根据朝廷指定的流程,进宫面圣。对于这一些规矩,朱佑樘却是不大在意,因为,他此时要在意的,却是张婉的离开了。 明日就要入宫了,妻子张婉自然不能再跟在自己的身边了。毕竟,这一次,妻子出宫可是打着回乡省亲的名义啊。如今,太子妃张婉省亲的仪仗离京城还有十来天的功夫呢。 所以,夫妻二人商量之后,决定在此分开。朱佑樘先行回宫,而张婉却要回到省亲的仪仗中去。当然了,朱佑樘是真的回宫,而至于张婉嘛,却是另有打算。不过,此时这个打算,却是不大方便告诉自己的丈夫。倒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张婉不想让丈夫担心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丈夫自从得知了建文帝的消息之后,便在自己的面前,经常流露出怅然若失的情绪来。尽管,朱佑樘已经尽量的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他再如何的隐藏,又如何能瞒过自己的枕边人呢? 丈夫的患得患失,张婉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知道,若是不彻底的处理干净建文帝的事情,丈夫的心中恐怕始终有个疙瘩吧。故而,张婉决定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去一趟江南,找到清月师姐,将此事问个明白。 第二日一大早,朱佑樘刚一睁开双眼,便发现身旁已经空了下来。见此,朱佑樘却是深深的一叹。看来,婉儿已经离开了吧。如此一来,自己又要有好多天见不到妻子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先回宫去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处理干净;等妻子回来之后,她也可以少操心了一些。在那些神仙的面前,自己帮不上妻子,可在这些凡人的世界里,他这个做丈夫的,总是能为妻子做些事情的吧。 这么一想,朱佑樘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却有随行的锦衣卫回报,说是朝廷派来的大人,已经侯在大营外了。 “有请。”朱佑樘翻身坐起。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宫中的这一场暴风骤雨就要开始了。 ………………………………………… 关雎宫中,万贵妃坐立难安,不停的在寝宫内踱着方步,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显得很是烦躁。 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见此,却是越发的低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了。宫中的人都知道,今日太子殿下就要回宫了。如此一来,也难怪贵妃娘娘要坐立不安了。 毕竟,纪淑妃可是已经死了啊,而且还是死在太子殿下在外出征的时候,这其中的意味,可很是耐人寻味的啊。虽然,谁也不知道纪淑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可在东宫的人看来,肯定第一个就会怀疑上贵妃娘娘吧。 此时,万贵妃的心里,也是极为的无奈。尽管在宫中众人的猜测之中,纪淑妃的死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可天知道,这一次,自己真是冤枉的。尽管,她也很想弄死纪淑妃的,可是,这一次,自己还没有出手呢,纪淑妃那个贱人,自己却得了鼠疫,而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可是,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说了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况且,宠冠后宫多年,性子早就被皇帝朱见深宠得有些高傲的万贵妃,还真是不屑去向外人解释。 在她看来,她若是真的逢人就解释的话,恐怕众人会真的以为她是心中有鬼呢。 不过,虽然她是不屑去解释的。可如今,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已经回宫了,不管她解释不解释,该来的都来了,自己也应该要做好准备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刚刚才大胜归来,声势直逼陛下的太子殿下,这一次,又会如何出招呢? 想到这里,万贵妃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光。 朱佑樘,若是你不来招惹本宫,便也就罢了;可若是你不知好歹,定要来招惹本宫的话,那么就休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却正在此时,赵嬷嬷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娘娘,老奴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嬷嬷提着裙角,踩着小碎步走到了万贵妃的跟前,喘着大气快速的说道,“东宫那位一回宫就先换上了孝服,而后去了御书房,也不知和陛下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径直去了停放纪淑妃灵柩的奉先殿,跪在了大殿之前。” “哦?陛下那边呢,可说了些什么?”万贵妃心中一动,有些不解的问道。按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之下,陛下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不知道。”赵嬷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陛下召见太子之时,只有张怀恩张公公一人留在了御书房内。故而,陛下是何反应,暂时却是不得而知了。” “那奉先殿那边呢?”万贵妃皱了皱眉头,却是不紧不慢的问了奉先殿的事情来。皇帝那里是什么态度,她多少可以猜到几分。如今,便只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贵妃娘娘,此事说来也奇怪。”赵嬷嬷说道这里,显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呐呐道,“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取了奉先殿之后,竟然只是面无表情的跪在大殿之上,没有其他任何的表示,似乎,似乎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那位纪淑妃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啊,就算太子殿下从小在慈宁宫长大,和这位淑妃娘娘不亲近吧。可如今,淑妃娘娘都死了,太子殿下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可能这般的冷静呢? 更重要的是,就算太子和纪淑妃没有丝毫的感情,可毕竟还有母子的名义吧。这一次,纪淑妃可是在太子出征在外的时候,突然暴毙的啊。就算太子对纪淑妃没有感情,这个时候,也可以趁机闹上一闹,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吧?就算是不争取这个利益吧,可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这位太子殿下也应该要哭上一哭,在天下人的面前,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来吧。 第274章 小皇子 事实上,在得知了太子朱佑樘即将凯旋回宫的消息后,赵嬷嬷对于此事,便做过很多的分析,自然也做了很多的相应准备。 毕竟,她不只是关雎宫的奴才,更是此次负责纪淑妃后事的管事嬷嬷啊。一旦那位太子殿下气势汹汹的找上了关雎宫,贵妃娘娘一定会把自己推出去的吧。 故而,赵嬷嬷对于太子回宫之事,提起便做了很多的安排。 在她看来,这后宫之中,虽说是母凭子贵,可很多的时候,却也是子凭母贵的。如今,纪淑妃故去了,太子殿下失去了母妃的扶持,恐怕多多少少也会失去一些势力吧。毕竟,纪淑妃虽是出身不堪,可如今到底已经是后宫四妃之一了啊。 若是太子殿下没有了母妃的帮助,在后宫之中,不说其他的,便是消息上,恐怕也会有些闭塞了。毕竟,太子已经成年了,总不能时常的出入后宫吧。而那位周太后呢?又一向不管后宫诸多事情,她虽是一心向着太子朱佑樘,可这个时候,那位太后娘娘恐怕也帮不上太子殿下太多了。 更重要的,这大明天下,一向是以孝治天下的。如今,纪淑妃作为太子殿下的生母,面对她的突然故去,太子朱佑樘怎么也应该在众人的面前哭上一哭,表达上他的一番悲痛之情才对啊。毕竟,这皇室可是最要脸面的人家了。 将来,若是太子殿下想要顺利坐上那个位置的话,恐怕也要趁此机会表现出自己是个孝子的这一幕吧。如此一来,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总归是能让天下之人,看到太子殿下纯善的一面啊。要知道,这个孝子的名声,在那些士大夫出生的朝廷大员们的眼里,可是很重要的。 可如今呢?这位太子殿下的情绪,未免也太过于平静了一些吧,平静到令人害怕啊。想到这里,赵嬷嬷不由缩了缩脖子。 要知道,如今的太子朱佑樘可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啊。刚刚才在前线大获全胜的他,如今,不管是在后宫之中,还是在前朝之上,那声望之甚,都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啊。 这个时候,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动作的话,恐怕不只是后宫的人都看着,连前朝的那些大人们,恐怕也都盯得紧紧的吧。 可偏偏,从如今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位太子殿下却是没有丝毫的动作。这很不正常啊。 赵嬷嬷都能想到的事情,万贵妃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听完了赵嬷嬷的汇报之后,万贵妃微微蹙眉,又在寝宫内来回走了几步。 朱佑樘那个小孽种一向都是十分的聪明。这一次,他这般的平静,到底是真的平静呢,还是背后另有图谋呢?若是真的平静,那么,就必然是陛下在御书房中对其说了一些,或者说是,对其许诺过什么? 可是,一个皇帝能对皇太子许诺什么,才能让身为皇太子的儿子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生母的过世呢?万贵妃的眼皮不由跳了一跳。除了那个位置,万贵妃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了。 毕竟,纪淑妃的死,真是很蹊跷啊,蹊跷到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动的手了。 皇位啊……若是陛下为了安抚自己的儿子,真的许下了皇位的话,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万贵妃扶了扶额,正准备开口之时,偏殿内却是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哭叫声。 万贵妃顿时大惊,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往一旁的偏殿走去。 小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哭呢? 原来,偏殿传来的婴儿的哭声,真是那位小皇子在哭。 只是,那位本应该养在周太后的慈宁宫中的小皇子,又怎么会出现在万贵妃的关雎宫呢? 说起来,此事却和张婉那日的一番动作有关了。原来,之前为了救小皇子,万贵妃曾在皇帝朱见深和周太后的面前跪过一次,哭求皇帝放出太医来救治小皇子。 而后,在张婉的设计下,小皇子在众位太医的救治下,终于恢复了健康。 见小皇子已经没事了,万贵妃便又起了心思。这一次,她再次跪在了皇帝和太后的面前,恳求他们将小皇子交给自己抚养。 周太后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她想到了那一日为了救回小皇子,贵妃的那一跪,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为了救自己的这个小孙子,万氏都能下跪了,可见,她也是真心的心疼这个孩子的。所以,周太后在儿子期待的目光之中,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就这样,小皇子终于被抱到了关雎宫万贵妃的名下抚养。 自然了,也是因为自己的名下有了这么一位小皇子,万贵妃就更不会允许朱佑樘登上皇位了。 此时,本该在午睡的小皇子突然一哭,万贵妃心中担忧之下,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的去看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儿子了。 偏殿之中,万贵妃看着奶娘怀中的小皇子,不由冷了冷脸,低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本宫的皇儿为何会哭?”如今,万贵妃却是把这个小皇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了。 “娘娘,”奶娘不敢大意,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皇子没事,不过是突然醒了,没有看到娘娘您,故而有些想娘娘了这才哭了。。您看,如今小皇子他看到了娘娘您来,便已经没哭了。娘娘,您看,小皇子在对您笑呢。”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马屁拍下来,万贵妃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几分。 “是吗,让本宫看看。”万贵妃微微一笑,走到了小皇子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孩子,不由伸手逗弄了一番,轻轻说道,“原来,我的皇儿是想母妃了吗?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好孩子。” 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了奶娘怀中的孩子,自己亲手抱了起来。 小皇子到关雎宫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万贵妃时常抱着小皇子,如今这抱孩子的姿势也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此时,万贵妃抱着小皇子,却是微微一笑,低声说道。“皇儿,你放心,你的东西,母妃是不会让任何人抢走的。” 第275章 是个什么态度 太子朱佑樘回宫后,一言不发,神情冷漠的跪在了奉天殿之中。 对于这个消息,后宫众人却也是猜测纷纷。 起初的时候,众人见太子殿下的态度如此冷漠,在为淑妃娘娘深感不值得的同时,心中也是暗暗的猜忌了起来。可后来,随着太子朱佑樘一连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跪了三日之后,宫中众人的态度顿时就微妙了起来。 若说这位太子殿下对生母纪淑妃没有什么感情吧?他又为何一连跪了三日呢?可若说这位太子殿下对纪淑妃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的话,为何他跪在奉先殿之中,又脸色平静如水,没有留个一滴的眼泪呢?更别说哭闹着为淑妃娘娘报仇了。 毕竟,淑妃娘娘死后先是秘不发丧,而后又提前封了灵柩,停在了奉先殿之中。这一切,便是傻子也能从中看出,是必有蹊跷啊!那么,太子殿下呢,他又不傻,难道就看不出其中的问题吗?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倒好,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跪了一跪,却是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了。这个,很是不符合常理啊。 按理来说,如今太子殿下得胜归来,正是声威甚重的时候,若是此时,他携着大胜吐鲁番人之威,必然可以逼陛下退步,为东宫争取到一些权益才是。毕竟,这东宫和关雎宫的那位万贵妃可是水火不容的吧。 且不说之前的事情,两方是如何的势同水火了。就说如今吧,那位万贵妃如今可是已经有一名小皇子在手了啊。以万贵妃在陛下面前的盛宠而言,若是太子朱佑樘不趁机作为一番的话,将来,待这阵大胜吐鲁番人的风头过去之后,太子朱佑樘的储君之位,是否还做得稳当,恐怕就要另说了吧? 毕竟,虽说是母凭子贵,可有的时候,更是子凭母贵啊。比如说,如今被养在万贵妃名下的那名小皇子,本是一个被陛下所嫌疑了的才人所生,若不是有了万贵妃为其保驾护航的话,这储君之位,如何轮的上刚刚才出生的他? 再比如说,这位如今的太子殿下朱佑樘,他能成为太子除了是唯一的皇子之外,也是因为其生母乃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娘娘啊。尽管,淑妃娘娘的出身有些不大好,可毕竟这些年来也是颇受陛下的宠爱啊。如今,太子殿下没有了母妃的帮扶,在这后宫之中,还斗得过万贵妃吗?恐怕很难啊! 能在后宫之中活出来的人,没有一人是痴傻之辈,自然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呢?按理来说,太子殿下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作为的啊。可偏偏呢?事实上,这位太子殿下自从回宫之后,除了去御书房见过陛下一面之后,便这样神色平静的跪在了奉天殿之中,而且,这一跪,就是三天了啊。 太子殿下这一跪,到底是几个意思呢?若说他这一跪,是为了做个天下之人看的,好让天下臣民都知道,他太子朱佑樘是个纯孝之人的话,虽不说要大闹一番,说些为纪淑妃报仇的话,那自少也应该哭上一哭的吧?可如今呢,这位太子殿下就这么一跪,脸色平静,不言不语,却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为了太子朱佑樘的这一跪,后宫之中,已经是人心惶惶,猜测纷纷了。毕竟,无论太子朱佑樘是因何而如此一跪,可众人却都不相信,他这一跪,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也许,太子殿下是在等待一些什么吧?有些暗暗猜测道,却把目光看向了关雎宫的方向。 如今,太子殿下摆出了这样的一个局面来,那么,那位贵妃娘娘又会如何应对呢? 而更多的人却仍是在心中捉摸不定了起来。比如,坤宁宫的王皇后。王皇后身为世家嫡女,能在万贵妃的盛宠之下,坐稳了十多年的皇位位置,除了周太后的力保之下,当然还有其他更多的原因。毕竟,当年的吴皇后也是深得周太后力保,可最后,却也只是落得了一个被废的下场啊。可见,王皇后能在宫中屹立不倒多年,除了忍辱负重的装懦弱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这一次,王皇后看着面前的墨兰,却是始终无法下剪子修剪。 朱佑樘已经回宫三日了,也在奉先殿中跪了三日了,对方这一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难道,他真要放弃如今这大好的局面就这么跪下去吗?要知道,这人走茶凉啊,如今,趁着纪淑妃的事情刚刚才曝光,他这个儿子又刚从前线大胜归来,陛下对他母子儿子正有亏欠之时,才是最佳的行事时机啊。 若是等过些日子,此事慢慢的淡了下来,这位太子殿下再想要从皇帝哪里要到什么好处,恐怕就很难了啊。毕竟,那位万贵妃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善茬啊。更何况,如今那万氏的名下还有了一个小皇子呢? 为母亲则强啊。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儿子将来可能有的皇位,万贵妃怕是要疯狂一把了。王皇后想到最近宫中的局势,一叹之后,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剪子。 这一剪,在宫中形式为明之前,自己的确是剪不下去啊!王皇后叹了一叹,却又把目光转到了奉先殿的方向。如今,还是要看那位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啊。 可朱佑樘呢?在宫中人对他议论纷纷的时候,他自己却知道,他这一跪,还真是没有其他的心思。毕竟,纪淑妃是生是死,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既然,自己的母妃并没有死,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如何能去做孝呢?可是,如今宫中的这个情况,他若是不做孝的话,怕也是不成的。 故而,无奈之下,朱佑樘只好跪在了奉先殿的面前,且一跪就是三日。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不跪母妃,他也应该跪一跪朱家的列祖列宗吧。 三日之后,正当朱佑樘准备起身回东宫的时候,首领大太监张怀恩却是捧着一道圣旨走赶到了奉先殿,跪在了他的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妃纪氏贤良淑德,且抚育皇子有功。朕……特追封为恭恪庄僖皇贵妃,钦此!”末了,张怀恩一脸悲痛的将甚至捧在了太子朱佑樘的面前。 第276章 太子妃回宫 原来,皇帝朱见深见儿子这么不言不语的一跪就是三天,心中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对于纪淑妃的死,宫中众人早就猜测纷纷,把怀疑的目光盯到了关雎宫万贵妃的头上。朱见深身为皇帝,对此也是早有所觉。此刻,他见儿子这般冷漠的跪在奉先殿之中,之前又不曾开口问过自己关于纪淑妃身故的半个字来,心中自然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难道,樘儿他这么做,便是为了筹谋什么,或者说是在逼自己替他母妃报仇,贬斥万贵妃吗?甚至是,他是在以这种无言的方式,用其背后的军功,隐隐的在表示着什么态度。 不得不说,做皇帝的人,都很是多疑啊。比如,一向还算仁慈的朱见深,此时面对儿子的态度,也难免的多想了一些啊。 可是,对于他真心所爱的万贵妃,他心中又是极为的不舍。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心爱的妻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皇帝朱见深,也很是为难啊。故而,为了息事宁人,他特意下了这一道追封纪淑妃的圣旨来。 在皇帝朱见深看来,他这般安抚了自己的儿子,总算是给了儿子一个台阶下了吧。若是儿子心中还有自己这个父皇,想来也不会逼迫太甚的吧。 朱佑樘接过了张怀恩手中的圣旨,神情也是微微的一怔。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会在此时,给自己的母妃下这样的一道圣旨!皇贵妃啊,还是加了徽号的恭恪庄僖皇贵妃!呵呵,可是,母妃她真的喜欢这个吗?朱佑樘闭上了眼,心中一阵冷笑。 母妃又怎么会喜欢这个呢?她若是喜欢的话,这些年来在宫中又何必处处的委屈自己呢,最后更是拼死也要回黎族故乡的十万大山之中呢!父皇啊,果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母妃。难怪,母妃说,当初是她自己瞎了眼没了心了。父皇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母妃吧?或者说,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除了关雎宫的那个女人,父皇恐怕是从来都没有再注意过其他的女子了吧。 这,是父皇的悲哀,是母妃的悲哀,更是这整个后宫女子的悲哀。 朱佑樘想到父母的这一生,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今生,不管自己能不能登上那个位子,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再忍受后宫女子的这一份悲哀了。这一生,他要和婉儿携手一生,白头到老,做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 几息之后,朱佑樘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一直等在一旁的大太监张怀恩见此,却是微微的躬身行了一礼,十分凝重道,“殿下,还请您节哀顺变,以天下大事为重啊!况且淑妃娘娘虽是故去了,可殿下您,还有陛下,还有太后娘娘啊!殿下,您这一跪就是不眠不休的三日,陛下呢,这三日以来,也是日日为您担心,寝食难安啊。还有慈宁宫的周太后,听说这几日以来,也是担心不已啊。殿下,不为了旁的,便是为了……您也要节哀顺变啊。” 这一番话,张怀恩却是劝得极为的隐晦了。毕竟,身在他这个位置,虽然在一干的宫人之中身份显赫,地位超群。可毕竟,他站得越高,盯着自己的人也就越多啊。 故而,张怀恩虽是有心提醒朱佑樘一番,可到底还是不敢说得太过直接了。毕竟,这后宫之中,还有不少万贵妃的眼线呢。 朱佑樘听明白了张怀恩的劝告。可是此时,因为母妃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却也只能绷着脸,故作平静的点了点头,语气略微的僵硬道,“本宫知道了,谢谢张公公了。还请公公回御书房后,替本宫给父皇谢恩。”这几日未曾开口说话了,他这一番话下来,自然是有些僵硬道不自然的。 可一番本是正常的僵硬之意,听在某些有心人的心中,却变成了另外的僵硬之意了。 比如,王皇后;再比如,万贵妃。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太子殿下朱佑樘如此僵硬的对待这一封追加纪淑妃为皇贵妃的圣旨,怕是风云欲来风满楼啊。太子朱佑樘这是要来者不善啊!后宫众人纷纷揣测了起来。 张怀恩辞别了太子朱佑樘之后,径直回到了御书房复命。 “陛下,老奴回来了。”御书房之中没有旁人,张怀恩遣退了随性的小太监,独自一人走到了皇帝朱见深的身后,躬身附在主子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殿下很是平静的接下了圣旨,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便直接返回东宫了。不过,因为殿下跪了多日,又一直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言不语的,故而这一次开口谢恩,倒是略微的显得僵硬了一些。” 张怀恩知道,一定会有人用殿下的语气做文章的。故而,这一次,他在皇帝朱见深的面前,却是提前就铺垫了一番,也免得将来因为此事,而让陛下和殿下这对天下至尊的父子之间,额外的生出些间隙来。 皇帝朱见深闻言,深深的叹息了一番,倒也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只要肯回东宫去就好了。至少,不管怎么说,这一是樘儿态度的一种退让啊。 张怀恩见皇帝的情绪有些失落,心中动了一动,再开口时却是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来。“陛下,老奴得知,太子妃娘娘就要回宫了。这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向是夫妻恩爱,感情甚好。到时候,等太子妃娘娘回宫后,让她多劝劝太子殿下,也就没事了。” 原来,当初太子妃回宫省亲一事极为的隐秘,却是连张怀恩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了。此时,他在皇帝朱见深的面前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希望张婉可以多劝劝太子朱佑樘,不要明着和皇帝作对,而重了某些人的奸计而已。 太子妃要回宫了!皇帝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太子妃,这太子妃可不是真的回乡省亲啊。想当初,太子妃能如此这般的回乡省亲,可还对亏了万贵妃的意思啊。如此一来......樘儿应该要领这份情吧。 是啊。太子妃要回宫了。也许这一次,儿子终究会退步了。 第277章 母子间 当晚,太子朱佑樘回到了东宫之中;而已经在御书房中安歇了三日的皇帝朱见深也回到了后宫之中。 这皇帝一回后宫,自然是先去了周太后的慈宁宫请安,顺便向周太后说起了太子朱佑樘的事情。 “皇帝,如今哀家老了,这些事情,便由皇帝你看着办吧。”周太后摩挲着手里的佛珠,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因为朱佑樘是她唯一的孙儿,她自然是要偏帮着东宫一些;可如今,小皇子也已经养在了关雎宫万贵妃的名下。如此一来,对于这些后宫之事,周太后倒是不好明着说什么了。毕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虽然,朱佑樘在她的身旁从小待到了大,这十多年的祖孙情分自然不是小皇子可以相提并论的。不过,她倒是是皇太后啊,若是自己的态度偏颇得明显了一些,岂不是反倒让然说嘴,将孙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吗?这么做,非但帮不了樘儿,很可能反而会害了他啊。 再说了,幼子无辜。那小皇子虽然只在自己的身边养了几天,可周太后对这个小孙子的感情也是很深的。毕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刚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孩子,终究是惹人格外的怜爱的。 如今,看在万贵妃的那一跪之上,周太后既然放心的把小皇子交到了万贵妃的手上,又怎么好再插手其中的事情呢?尽管,在她的心中,还是更为的看重朱佑樘! 故而,在皇帝说出了他的安排之后,周太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皇帝自己看着办,便以累了为由,赶走了皇帝朱见深。 作为儿子,朱见深虽然一向和周太后不大亲近,可到底也是了解母后的心思的。毕竟,母后最关心的,不就是朱家的后代子孙吗?如今,东宫和关雎宫,太子和小皇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难怪母后要如此态度了。这一切,不是母后对孙儿们冷漠,而是她无法热心啊。 “母后,您早些安歇吧。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朱见深颔首一礼,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他之所以来慈宁宫,也不过是为了尽到一个二字的本分而已,原本也没有打算周太后会给出些什么意见来。 皇帝离开之后,周抬头站了起来,扶着大太监汪如海的手背,却是轻轻的一叹。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随着樘儿的回归,这后宫之中,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吧。 皇帝朱见深离开了周太后的慈宁宫后,却是直接去了万贵妃的关雎宫。他知道,这几日以来,整个后宫之中,承受了最大压力的地方,恐怕就是万贵妃的关雎宫了。 这一来,关雎宫和承乾宫与东宫,一向都是颇有间隙的;而这一次,纪淑妃的死又是那么的蹊跷,宫中众人的目光恐怕都盯在了万贵妃万贞儿的头上吧。毕竟,不要说别人了,便是在纪淑妃刚一故去的时候,自己不也曾经怀疑过万贵妃吗?只是后来,那些太子信誓旦旦的保证,纪淑妃是死于一种类似于鼠疫的疾病之后,自己才在万贞而委屈而绝强的眼泪之中,软了下来。 这二来,如今万贵妃的名下有抚养了一名小皇子,且是皇室之中唯二的两名皇子之一。这名小皇子因为是养在了万贵妃的名下,对太子朱佑樘的威胁那可就不可谓不大了啊。太子朱佑樘回宫之后,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呢? 纪淑妃的死,再加上关雎宫的那名小皇子,恐怕世人都会怀疑,是万贵妃对纪淑妃下的手,继而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吧。毕竟,失去了母妃的支持,将来,朱佑樘在后宫之路,也就变得格外的艰难。 若是再加上,万贵妃在皇帝耳边不时的吹吹枕头风呢?那么,这名刚刚才养在万贵妃名下的小皇子,将来是不是也可以争一争这储君之位呢?后宫众人思绪纷纷,却是不得而知。毕竟,这一切,还是要看皇帝朱见深的心思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朱见深到底是什么心思呢?皇帝朱见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反而在太子跪在奉先殿的这三日,一步也没有踏入后宫之中。正当众人对此猜测不已的时候,皇帝朱见深回到后宫的第一夜,却是去了万贵妃的关雎宫。 这里面的意味,众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朱见深也不是不知道,此时去见万贵妃不好。可是,他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万贵妃啊。毕竟,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几日以来,关雎宫在后宫之中是承受了何等的压力了。 自己相信贞儿,也爱重贞儿,尚且怀疑过她;那么,刚出征凯旋归来的儿子朱佑樘呢?恐怕就更加的怀疑万贵妃了吧。再加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宫之人,可想而知,贞儿这几日的日子过得又有多么的艰难。 所以,皇帝朱见深明知不妥,可还是一路怅然而叹的来到了关雎宫之中,亲手扶起了万贵妃的手。 “贞儿,这些日子以来委屈你了。”朱见深拍了拍万贞儿的手,很是愧疚自责道。这一次,为了安抚人心,为了安定朝政,朱见深并没有对儿子朱佑樘讲清楚万贵妃的死因。毕竟,那可是鼠疫啊,尽管只是疑似。可这一个疑似的鼠疫,就足够让后宫众人人心惶惶了。故而了,为了安稳人心,朱见深并没有对儿子说出纪淑妃真正的死因,只说纪淑妃是突然病故。 当然了,朱佑樘因为知道母妃还活着,且比宫中的任何人都清楚此事的始末,自然也就没有多加追问了。可问题是,他的这一沉默,反而更是让后宫众人提心吊胆了。 比如,这位关雎宫的万贵妃。 此时,万贵妃见皇帝来看自己,不由抹了抹眼泪,很是委屈道,“陛下,贞儿不委屈。”这个时候,委屈的她也只能是不委屈了。毕竟,自从小皇子抱到了自己的关雎宫后,后宫众人的眼光可都盯在了自己这里啊。 其他的人,她不怕,可那位王皇后和柏贤妃呢?那两位也是同样有可能抚养小皇子的啊。而如今,宫中正有好几位年轻的妃嫔正要待产了啊。万贵妃不得不忧心了起来。 第278章 父爱 万贵妃暗暗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更重要的是,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又偏偏在此时回来了;而且,还是大胜而归!而纪淑妃那个贱人,又偏偏死在了这个当口。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对自己,对自己刚刚才认下的儿子,都是十分的不利啊。 如今,想要让儿子坐上那个位置,万贵妃也只能冒险行事了。 她知道,以皇帝朱见深的性子而言,只有自己委屈一些,对方的心才能更加的偏向自己一些。比如,此时…… “陛下,您去看看小皇子吧。这几日小皇子没有看到他的父皇,很是想念呢。”万贵妃无限委屈的止住了泪水,却是展现一笑道,“陛下,您不用担心臣妾,臣妾没事的。如今,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小皇子吧。” 这个儿子,是自己费尽了心思得到的,可同样的,这也是皇帝儿子啊。若是皇帝对这个皇子没有什么感情的话,将来,自己的儿子又如何争得过朱佑樘那个小孽种呢? 所以,便是再委屈,万贵妃也要强颜欢笑的拉着皇帝夫君的人,一同去看望他们的儿子。因为,万贵妃知道,皇帝其实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很想像普通的男人一般,享受着这天伦之乐。可当初,朱佑樘出身之时,是在冷宫之中,皇帝便自然错过了儿子的成长时光,心中恐怕也是很是遗憾的吧。 那么,既然陛下对此事有些遗憾,那自己便让陛下弥补下这段看着儿子成长的美好时光吧。万贵妃暗暗一笑,将对朱佑樘的遗憾弥补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岂不是更好吗? 如此一来,只要陛下和小皇子的感情日渐其好;那将来,当两个儿子的礼仪发生了冲突的时候,陛下又会向着谁呢?虽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不也还有心头肉这一说法嘛。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儿子变成皇帝那唯一的心头肉。 挽着皇帝朱见深的手,万贵妃微微的低头一笑,却是掩住了眼底的那一丝算计的光芒。 “是吗?”朱见深见万贵妃提起了自己的小儿子,也是微微一笑。这几日以来,他为了大儿子朱佑樘的事情,可谓是忧心不已;如今,听万贵妃提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自然是欢心不已。 还好,这大的不懂事,这个小的,倒是讨人喜欢。毕竟,无忧无虑的孩子,总是最能感染人的心弦的。朱见深这么一想,不由加快了几分脚下的步伐。 万贵妃见此,更是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错,陛下还是很喜欢的小皇子的,不是吗?既然,如此,那陛下的这一腔父爱,自己更是要为自己的儿子,全力争取了啊。毕竟,皇帝只有一个,可皇子呢,如今却是有了两个了啊。 陛下既然有着这么一颗慈父的心,那么,便总不能一分为二的吧。再说了,就算是一分为二了,也是有多有少的吧?若是被那小孽种朱佑樘得到了多的,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如今之计,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得到陛下那全然的父皇;那么,朱佑樘这个小孽种便不能留在宫中了,甚至,不能留在京城了。毕竟,朝夕相处,更是如此日久生情啊!她不能让那个小孽种朱佑樘再挡着自己儿子的道路了。 于是,在二人一同去看望了小皇子之后,万贵妃挽着皇帝的手,看似无意的一叹,却是说道,“陛下,这皇子真是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若是宫中再多一些可爱的孩子就更好了。” “贞儿,你费心了。”朱见深见万贵妃如此贤惠大度,自然是深感欣慰了。说起来,自己能老来得子,还对亏了贞儿呢?若不是贞儿年前为自己操办了那一场选秀,如今,自己又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呢。更何况,在过不就,等其他几位宫妃生了之后,这后宫里也就热闹了起来。 “陛下,看您说的是什么话啊?”万贵妃却是淡淡一笑,娇嗔了皇帝一眼,话锋一转却是说起了太子朱佑樘的事情来。“陛下,说起来太子妃也是和德妃妹妹一起入宫的吧?如今,小皇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他们有没有好消息了。毕竟,若是太子妃能为太子延绵子嗣,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子孙昌盛,自然是皇家之福。 朱见深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万贵妃的手,深情而温柔的一笑,“贞儿,这些年来,是世人误会了你。若是樘儿能明白你的这一番苦心,也就好了。” “陛下,您还不知道吗?贞儿也不算那等沽名钓誉的人。”万贵妃趁机伏在了皇帝的怀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微微一叹道,“其实,太子殿下怎么看贞儿,贞儿并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才刚刚失去了生母;而贞儿呢,也好歹曾受过太子殿下的一声母妃;故而,只要殿下好,贞儿怎么样,也是无所谓的。毕竟,贞儿也是做长辈的,总不能和晚辈去计较吧。陛下,您说贞儿说的,可对?” “对,对,对。”朱见深宠溺一笑,连说了三个对字,而后又笑着道,“贞儿你说的都对。”他的贞儿如此的深明大义,此生,他朱见深能得妻如此,真是夫复何求啊! “陛下,如今太子这样不言不语的跪了三日,臣妾真是很担心啊。毕竟,淑妃妹妹的死,对太子殿下而言,应该很难接受吧。”万贵妃见事情都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看似为朱佑樘着想一般的说道,“如今,太子殿下怕是不想回宫了吧。毕竟,这宫里到底都是淑妃妹妹的影子啊。不要说太子殿下这个做儿子的看了会难过了,便是臣妾看到那些旧景旧物,也会睹物思人啊。因此,臣妾想着,不如就让太子殿下出京去散散心吧。这不,这太子妃不是还有五六日的时间就要回宫了吗?不如以去接太子妃的名义,让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去江南走一走吧。” 让樘儿夫妇去江南散心!朱见深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眼神一亮。 第279章 江南好 万贵妃的话,让朱见深灵光一闪。 是啊,儿子这几日以来的态度,的确是让人很难捉摸,也很是忧心啊。若是让儿子继续留在宫中,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啊。如此一来,倒不如让儿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一来,这江南风景好,正是适合散心的地方;二来呢,让樘儿带着太子妃一起去,如此一来,等他们小夫妻二人回京的时候,说不定自己这个皇帝就能抱上孙子了;三来呢,秋闱就要开始了,让樘儿去江南,看看那些江南的才人,对他将来而言,也很是有好处的啊。 毕竟,这天下一大半的文人,可是都出身在江南啊。故而,每一次的科考之事,江南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历朝历代,这客场作弊案,可都是不少啊。 今年,让樘儿这个当朝的太子殿下取江南看着,倒也是能震慑住一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了。 朱见深这么一想,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也好,如今樘儿在军方有了声威,也是时候却接触接触那些文人墨客了。一旦儿子在文坛之上有了些底蕴,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儿子才能顺利继位,有望成为一代明君啊。 是的,在朱见深的心里,早就有了这般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性格有些软弱,又继位的偏爱万贵妃,这一生,怕是辜负了朱家列祖列宗的希望,无法成为一代明君了。可儿子不同,儿子被立为太子多年,受到了当朝大儒们多年的悉心教导,将来很是有希望成为一代明君啊。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若是能让儿子完成的话,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故而,在派往儿子朱佑樘出征哈密一事时,朱见深便已经在为儿子铺路了。毕竟,他虽然是爱美人,可也很爱江山啊。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止一个儿子了;可朱见深也知道,其他的儿子毕竟还太小了,而自己,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再来培养一个太子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另做打算,将来再闹出些什么兄弟阋墙的事情呢? 毕竟,朱佑樘这个儿子也是不错的。人品,才能,都是上上之选。朝中几个太傅大人都曾说过,樘儿他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代明君。故而,不管是身为一个父亲也好,还是身为一国之君也罢,朱见深心中的继承人,始终都只有朱佑樘一人。 尽管,她十分的喜爱万贵妃。可是,他朱见深不只是万贵妃的丈夫,更是大明的天子! “贞儿,难为你这么为樘儿着想了。”朱见深拍了拍万贵妃的手背,很是为难道,“贞儿,你如此煞费苦心的为樘儿这些,只可惜,这一次,恐怕又要让你受委屈了。”太子殿下刚一回京,便又要被发配到江南去,而且是在皇帝去了万贵妃的关雎宫之后的第二天。 这样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又怎么会不对万贵妃猜忌纷纷呢?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朱见深才觉得是委屈了万贞儿了。毕竟,旁人不了解贞儿,只一味的以为是贞儿在自己的面前进了谗言,这才将刚刚才立下大功的太子打发到了江南。却不知道,贞儿虽是提出了这个主意,却全然是为樘儿着想啊。 而一朝之太子能去哪里,又岂是一个皇贵妃可以决定的。虽然,这个建议是贞儿提出的,可实际上,却是自己这个皇帝决定的啊。尽管,他这么做是在为儿子的将来铺路。可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恐怕是不会这么想了。 如此一来,这后宫之中的流言蜚语,恐怕又要不少了吧?毕竟,这女人多了的地方,是非就多啊。 哎,真是委屈了自己的贞儿了。 朱见深拉着万贵妃的手,慢慢的步入了寝宫之中。 ……………………………………… 第二日,当安排朱佑樘去江南巡查秋闱之事的圣旨送到了东宫之时,朱佑樘也是微微一怔。 自己这才刚回宫呢,怎么又会被打发到江南去呢?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已经容不得自己留在宫中了吗?毕竟,昨夜父皇是去了万贵妃的关雎宫之后,今日一早才下了这道圣旨啊。 看来,婉儿说得对,此次回京,那位万贵妃是存心不让自己安生了。 不过,是江南吗?还是以去接太子妃的名义!朱佑樘送走了宣纸的小公公之后,握着手中的圣旨,却是微微一笑。 虽然,他不喜欢此事乃是万贵妃提出的;不过,若能乘机去一趟江南,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还是带着妻子张婉一起去呢! 朱佑樘这么一想,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来。 “殿下,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谢迁等人见此,也是纷纷点头,劝说了起来。“殿下,此事乃是好事,还望殿下不要意气用事。”原来,谢迁等人还在担心朱佑樘因为纪淑妃的事情,而不愿意离开宫中。 但是,在他们看来,去江南比起留在宫中和万贵妃等人相互争斗的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去江南朵好啊,更何况是以巡视秋闱的名义。要知道,这天下才子,七分在江南。若是这一次,太子殿下能借着巡视江南之机,多接触一些江南的文人墨客的话,那对太子殿下的将来,是很有好处的啊。 毕竟,这三年一次的秋闱,可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啊。而对太子殿下来说,这一次的秋闱,却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了。 这一来,太子殿下刚刚才从边疆大胜归来,在民间那是威望极高,他此时去江南,恐怕很得那些文人学子的钦佩吧;毕竟,那些文人学子们,最是书生意气啊!这二来嘛,殿下如今刚刚才开始接手朝政,朝中也没有什么让殿下无法放开的事情,正是去江南最好的时机了;若是殿下接触的朝政多了,真要是在其中牵扯深了,反而不好轻易的离开京城啊。这第三嘛,殿下此去江南,正好替自己招募一些学子,待明天春闺之后,也好为东宫安插一些人手在朝中啊。 谢迁等人,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朱佑樘。 第280章 太子的心思 世人皆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有些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却不好说啊. 谢迁等人劝了一阵,却是抬头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都听了下来。在几人看来,那些话,便是他们不说,那殿下也应该心中有数才是啊。 毕竟,如今万贵妃的势力,已经是在朝中步步后退了;如今,殿下也应该为自己多招揽一些人才了。否则,若是让王家的人把持了朝政,将来即便是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恐怕一时之间,也是很难下手吧。毕竟,琅琊王家,乃是千年的书香世家,在朝中的势力,也是根深蒂固,让人难以察觉啊。 这个时候,殿下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若是在朝中发掘的话,恐怕会很,而且一个不小心,还极可能会引狼入室。而下江南的,却是最好的选择了。所以,谢迁等人都希望,朱佑樘可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心甘情愿的下江南,而不是意味的沉浸在纪淑妃过世的悲伤之中。 几位心腹大臣的心思,朱佑樘也是明白的。况且,他本身也没有抗拒下江南啊;否则,他又怎么会一言不发的就接下了这道圣旨呢?只不过此时下江南,他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啊。毕竟,据妻子张婉所言,她的那两位师兄师姐此时可正是在江南啊。 朱佑樘倒不是怕了火离和清月二人,而是有些担心二人会搅和到秋闱之中去,到时候,又会给朝廷给妻子张婉带去麻烦了。毕竟,那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啊。 朱佑樘记得分别时,张婉曾经告诉过自己,他那位火离师兄南下江南乃是为了寻找一种神秘的灵气,为那位清月师姐疗伤。虽然,张婉并没有告诉二人要找的具体是什么气,可在朱佑樘看来,江南什么气最多呢?那自然便是文气,是千古读书人之间的那种浩然正气! 因此,朱佑樘接下了这道圣旨之后,这才有些隐隐的担心了起来。却不想,他的这一番担心,看在谢迁谢太傅等人的眼中,却是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书房内寂静无声,朱佑樘握着手中的圣旨,抬头看向了窗外的那一轮红日。 日出东方,红霞漫天。这朝霞之美,无疑是极美的;只可惜,此时却没有那个可心的人儿陪自己一起观赏这般朝气蓬勃的美景了。 朱佑樘默默的一叹,心中是愈发的思念自己的妻子张婉了。 谢迁等人朱佑樘一直沉默不语,且望着朝阳微微一叹,心中不由一沉。殿下如此,莫不是放心不下宫中之事,非要和陛下死抗着吗?若是长久下去,殿下耗光了陛下的那点愧疚之情,那可如何是好啊。 谢迁觉得,不能让殿下再这么任性下去了。“太子殿下,”谢迁抱歉作揖,一揖到底,言辞恳切道,“殿下,还请您节哀顺变啊。如今,可不是您可以沉迷于悲伤之中的时候。老臣想来,若是淑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想您如此消沉而不振作的吧。” “太傅大人,本宫知道。”朱佑樘默默一叹,却是收回了自己的心思。谢太傅说得对,此时不是可以沉溺与悲伤之中的时候,更不是可以儿女情长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是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若是连一个皇帝都做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格和婉儿白头到老呢?想到婉儿的身份,想到自己和婉儿的差距,朱佑樘瞬间便振作了起来。也许,这个在凡人眼里,天下至高的位置,才能离神仙一般的婉儿更近一些吧。朱佑樘只能这样默默的安慰着自己,然后朝着这个目标,默默的奋斗着。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心思,却是连自己的母妃,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告诉过了。 “太傅大人,”朱佑樘回头淡淡一笑,却是收起了多余的心思,谈起了正事来。“父皇此次让我南下江南,负责巡查今年的秋闱之事,本宫也深感责任重大啊。毕竟,这科考之事,乃是为国取才,事关重大,本宫亦是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啊。如今,本宫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在惶恐之余,却也不想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殿下,正该如此啊。殿下能如此之想,方才不负陛下所托,不负淑妃娘娘在天之灵,不负天下万民的希望啊。”谢迁等人闻言,纷纷大喜道,“殿下这一片为国之心,拳拳可昭日月,实在是让臣等佩服啊。臣等愿意追随殿下,一同匡扶我大明江山!”言罢,几人同时行了一礼。 “诸位大人,请起。”朱佑樘侧身,半让过了众人这一大里,又虚扶了几人一把,眼神明亮道,“这一次秋闱南寻,本宫自然是会尽力,为江南科场一个公正无私。只是,本宫之前从未接触过此事,此时却是有些难办了起来,正是不知从何入手啊!”说完,朱佑樘叹了一叹,却是抬头看向了谢迁谢太傅。 这谢迁既然能被皇帝朱见深任命为太子太傅,这学问上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朱佑樘知道,明年的春闱,谢太傅很可能便是主考官了。故而,这一次南巡,父皇并没有下旨让谢迁谢太傅随行。 不过,朱佑樘此时看向谢太傅,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因为谢太傅毕竟是当朝大儒,在文坛之中颇有名声,这几十年来,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故而,关于这文坛,这科考之事,朱佑樘想听听这位太傅大人的意见,自己心里也好有些底儿啊。 谢迁见太子朱佑樘看了过来,自然也明白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意思。 要说有关这秋闱之事吗?谢迁倒还真的有些看法。毕竟,历朝历代一来,这科考舞弊案,那是层出不穷啊。这一次,太子南巡,最重要的,便是要防止这科场舞弊一事了。只是,太子殿下的身份,毕竟太过特殊了一些啊…… 这朱佑樘此次南下江南巡视秋闱一事,这身份不仅是钦差大臣,更是当朝太子啊。谢迁不用想就知道,一旦这个消息传到了江南之后,必将在江南一地引起很大轰动啊。 第281章 兵分两路 谢迁知道,此事很是棘手。 毕竟,这秋闱亦是为了为国取才,实在不是一桩小事。 这太子殿下的身份,再加上秋闱这样的大事;这两者撞到了一起,也实在是……不可说,不可说啊。 谢迁低头了半响,这才抬头看向了朱佑樘,一脸凝重道,“殿下,不知殿下此次南巡,准备从何处入手?” 从何处入手?朱佑樘闻言,却是微微一怔。他此次南巡,要从何处入手,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原来,朱佑樘是想听听妻子张婉的意见。毕竟,这是夫妻同游江南嘛。这婉儿说要去哪里,他便去先哪里好了;总而言之,这整个江南,他都是要巡视一遍的,从哪里开始,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啊。可此时,谢太傅既然问起了此事来,他自然是不敢如何作答了。 于是,朱佑樘垂下了眼,微微一阵琢磨之后,却是抬头看向谢太傅,十分诚恳道,“太傅大人,您有所不知,关于此事,本宫还没有任何的想法。如今,太傅您既然问起了此事,就不知太傅大人您有什么好的意见了。”这话,朱佑樘倒是问的十分的诚恳,毕竟,对于江南,对于文坛,对于那些年轻的学子们,他这个太子殿下的确是比不上自己的太傅大人的。 谢太傅闻言,却是微微皱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沉吟道,“殿下,按说金陵乃是六朝古都,以是江南的文人学子们时常最爱聚集的地方。若是能殿下能从金陵城入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殿下您的身份却是太过敏感了一些,若是此时去金陵的话,恐怕会在朝中惹来非议啊。故而,此事终究是要做出取舍的,就看殿下您怎么选择了?” 毕竟,金陵乃是大明之前的京城所在之地,当年,若不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奉天府的话,恐怕此时的金陵还是大明的都城呢。朱佑樘乃是太子的身份,若是公然去金陵的话,难免就会让人多想了。毕竟,如今离当初迁都的时间,还只有短短的一百来年啊! 哎,朝中之事,就是这般的错综复杂啊!谢迁说完,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有些为难。若是殿下想要在此次南巡做出点成绩来,这金陵城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了;可若是殿下就这么去了金陵城的话,恐怕又会授人以柄。哎,难啊,难啊!到底是拿下江南科举,一举立下大功好呢;还是平稳行事,不在朝中招惹非议好呢?此事,谢迁不敢多嘴,且要看朱佑樘如何选择了。 朱佑樘已经跟在谢迁的名下,学习了十多年了,自然最是明白老是的心思了。此时,他听闻了谢迁谢太傅的话之后,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难道,那位万贵妃之所以给父皇出了这个主意,便是想在这一点上为难自己吗?看来,那位万贵妃能宠冠后宫多年,也不止是在后宫之中多有算计,连这前朝之上,也颇有看法啊。难怪,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在朝中培植那么多的势力了。 朱佑樘想了想,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张婉来。也许,婉儿在这里的话,一切都会不同了吧?毕竟婉儿她不是普通的人啊。不过,这个想法不过是冒了瞬间,朱佑樘却又摇了摇头,强行将这个想法驱除出了脑外。不行,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事事都依靠自己的妻子解决呢? 朱佑樘,难道遇到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你便要想着婉儿替你出面吗?若是如此,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做婉儿的夫君呢?朱佑樘,你是男人,是婉儿的夫君,你记着,在任何时候,你都应该站在婉儿的身前,保护婉儿,多替婉儿着想才是。 朱佑樘狠狠的告诫了自己一番,这才沉下心来,自然的思考其了南下江南之事。 此时,父皇既然交给了自己去办,不管这背后是有什么原因在,这终究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自己身为当朝太子,自然是要用心办好此事的。 可如今,金陵一地,又太过敏感了,若是去其他的地方开始寻常,在慢慢的巡查到金陵的话,若是那金陵之地真的又猫腻,自己这一耽误,岂不是要怀事吗?到底该怎么办呢?如今,离秋闱的也已经不远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更是不多了啊。 朱佑樘不由皱了皱眉头,来回在书房之中走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眼看朱佑樘一直没有决断,东宫属官李东阳却是有些着急了起来。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李东阳上前一步,微微一叹道。这为上者,可是最忌优柔寡断了。况且,这一次,李东阳乃是南下陪同的官员,自然是比旁人要着急几分了。 朱佑樘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诸位大人,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这法子虽是冒险了一些,可无疑是最好的两全其美之策了。 谢迁等人见朱佑樘拿定了主意,心中一动,抬头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躬身道,“殿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诸位大人,”朱佑樘也没有准备卖关子,反而直接开口说了起来,“本宫打算兵分领路,由本宫带着少数几个人,微服出巡,直接前往金陵暗访,而让李东阳李大人带着皇子钦差的仪仗,前往扬州一地。” 几人闻言,无不皱起了眉头。太子殿下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只是,如此一来,殿下的安全,又如何能保证呢?若是不能保证殿下的安全,那一切都是空谈啊。毕竟,无乱是稳定朝局也罢,收服天下文人之心也好,这都有一个前提的啊。而这个前提,无疑就是指朱佑樘的生命安全了。 这个法子好是好,可就是太冒失了一些,不太稳当啊。几人很是担心这点,想要开口劝一劝这位太子殿下。 毕竟,在几人的心中,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这位当朝太子殿下的生命安全重要啊!这一点,无疑是毋庸置疑的。 第282章 下江南 然而,面对众人担忧的目光,朱佑樘呢?他这个事件的主角又是什么反应呢? 朱佑樘自己却丝毫也不担心此事。他见谢太傅想要开口相劝,赶紧抢先说道,“太傅大人,您就放心吧。本宫这一次去了一趟边关,连战场都上过了,又岂会害怕那些魑魅魍魉呢?” “殿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谢迁闻言,却是叹了一叹,十分的不认同道,“此事,以老臣所见,还是从长计议吧。”谢太傅深懂这说话的分寸,这从长计议,便已经是委婉的否定了此事啊。 朱佑樘自然明白老师的担心,却是淡淡一笑道,“太傅大人,您有所不知啊。”为了打消谢太傅的疑虑,朱佑樘很是自信道,“马文升的锦衣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本宫出行带着他们,应该很是安全的。再说了,这一次,本宫除了带上马文升的锦衣卫之外,还准备带去其他的人随行。” 其他的人,其他的什么人!谢迁几人暗暗皱眉,这其他的什么人,就能绝对的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了吗?谢迁几人同时皱眉,深表怀疑啊。 朱佑樘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十分自信道,“谢太傅,您可知道青田刘家的人?”为了让谢迁等几人相信自己出行的安全,不得已之下,朱佑樘却是搬出了青田刘家的人。当然了,朱佑樘提出刘家的人来,也是颇有几分把握的。毕竟,妻子张婉不是说过吗,这青田刘家和婉儿她颇有渊源。若是到时候,谢太傅等人还是不放心的吧,自己便委托妻子张婉,请刘家的人出来一见,岂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青田刘家?谢太傅微微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太子殿下口中所指的这个青田刘家,到底是哪个刘家了! 青田刘家啊,那可是刘基刘伯温的后人啊!若是殿下真能请来刘家的人随行的话,这安全上,还真是多了几分把握了。可问题是,这青田刘家已经隐居了上百年了,如今,这刘家的肯出山吗?况且,就算刘家的人肯出山,他们又怎么会帮着太子殿下呢? 谢迁几人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了朱佑樘,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了起来。 朱佑樘见此,却是淡淡一笑。他知道,谢太傅他们是担心自己在说谎吧。为了让几人相信自己的话,朱佑樘决定,再给几人吃一颗定心丸。“诸位大人,你们有所不知,此次本宫在嘉峪关外,之所以能大胜吐鲁番人,一举打到吐鲁番人的老巢去,便是因为得了那刘家的人帮助。此事,军中诸位将军也是都知道的……” 尽管,在这场战事的初期,刘家之人并未出现,可婉儿却是出了大力的;而在众多将领的心中,婉儿不也是刘家的人吗?至于后来吗,当刘家的人真正赶往边关之后,也的确是在最后的几场战役之中,对自己相帮甚多。而这些事情,军中的一众将领却都是人人知道的,朱佑樘此时既然敢当众说出了这些话,自然也就不怕谢迁几人去核实了。 毕竟,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啊。自然,在外人的眼里,都是事实。 谢迁等人闻言,果然大喜过望了起来。原来,殿下竟然和青田刘家的人有了交情,如此一来,可见殿下果真是明君出世啊。否则,这隐居了上百年的青田刘家之人,又为何会重新出世,一心辅佐太子殿下呢! “臣等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再得良臣相辅!”谢迁等人,抱拳一喜,大喜过望道。 如此这般,几人终于确定了朱佑樘南巡的线路,细心的准备了起来。 然而,未免暴露了太子殿下的形容,引来暗地里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歹意,几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向皇帝朱见深瞒着朱佑樘回暗访的事情,而直接上奏了朝廷一份太子殿下将从扬州一地南巡的奏折。毕竟这皇帝的身边,也不是绝对的可靠啊。比如,那位关雎宫的万贵妃…… 可这话,众人却是不敢当着人前说起了。毕竟,这擅自议论天子,也是死罪一条啊。谢迁等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此事,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奏折里隐瞒了朱佑樘想要微服私访的事情。 奏折送到皇帝的跟前后,不过第二天,皇帝竹简便御笔朱批,同意了此事。 于是,太子殿下南下之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朝廷各部便按部就班的准备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的,便传到了江南各地。 ………………………………… 十日后,金陵城外。 扮做富家公子哥出游模样的朱佑樘,带着妻子和一根随从,看着眼前的秦淮河,不由微微一叹。 这江南的风景,果然是独好啊! 张婉挽着丈夫朱佑樘的手臂,同样看向了前方的秦淮河,微微一笑。 这金陵城中,龙气尽失。看来,火离师兄已经得手了啊,如此一来,清月师姐的伤势,也应该好转了吧。 “殿下,如今我们便要进城吗?”张婉淡淡一笑,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温婉一笑。 这一次,因是得了皇帝明旨,张婉却是换回了女身,名正言顺的以妻子的名字,跟在了朱佑樘的身旁。 “不,”朱佑樘却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妻子张婉的手,淡淡一笑道,“婉儿,我们去明道书院。” “明道书院?”张婉微微蹙眉,这明道书院是什么地方,殿下又为何执意要去此处呢? “婉儿,这明道书院的山长,白老先生乃是谢太傅的至交故友。这一次,本宫临来之时,谢太傅曾嘱咐过本宫,让本宫先去明道书院拜访一下这位白老先生,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的。”朱佑樘见妻子似乎不太了解这些人间之事,很是体贴的详细解释起了这其中的事情来。 听完了丈夫朱佑樘的话之后,张婉却是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殿下,若是能得到这位白老先生的支持,那我们是不是就直接可以化为代考的书生,参加江南的秋闱,继而打入科考的场内,实地巡视了此次秋闱呢?”说完,张婉又眨了眨眼,倒是难得的俏皮了一次。 “婉儿,所言甚是。”朱佑樘闻言,淡淡一笑。原来,妻子也想到了这个主意吗?他和婉儿,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第283章 白长山 白长山是明道书院的山长,亦是这金陵城,甚至说是江南地界上,最有名的当时大儒,没有之一。 而此时,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白长山白山长,却是有些为难了起来。 而让他为难的原因无他,正是明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张氏兄弟。 “白老先生,学生张文,张武,见过老先生。”化身为张文张文两兄弟的两个年轻人,自然就是当朝太子朱佑樘和他的妻子张婉了。 为了帮助自己的丈夫朱佑樘悄无声息的打入此次江南秋闱的内部,张婉随意的掐了一个法决,却是将自己化为了男儿身的模样,又为丈夫朱佑樘施展了一个障眼法,让他在众人的眼中,稍稍的更改了一番容貌。如此一番准备之后,二人这才撇开了马文升和一众化妆跟来的锦衣卫,二人单独来到了这明道书院,带着太子太傅谢迁的信物,费尽了一番心思,终于见到了这位名满江南的白长山白大儒。 “两位小哥,先起来吧。”白长山端坐在圈椅上,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当年,他和当朝的太子太傅谢迁谢大人,乃是同窗多年的好友,后来二人也曾一起同朝共事过几年。只不过,在做了几年朝廷的翰林之后,二人却是有了不同的选择。 白长山性格耿直,见不测朝廷里的那些龌蹉事,更是不满当朝那几位纸糊阁老的不作为,后来便愤而辞官,归隐江南了。后来,更是在一次意外的诗友会上,被当时的前代明道书院的山长周老先生所看重,邀请他一同到了明道书院教书育人。这么一晃下来,他也在明道书院待了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由于白长山的文墨才学,因为他的高风亮节,因为他的正直无私,也因为他对明道书院的一心奉献,渐渐的,在周老先生百年之后,白长山不但坐到了明道书院山长的位置,更是成为了江南文坛之首。 而谢迁呢?当年谢迁虽也是才华横溢,可却也处事圆滑一些,便也一直留在了朝廷上,更是在十多年前,被当今圣上朱见深亲点为了太子太傅,负责太子朱佑樘的教育,并且在北方文坛也闯出了大儒的名号,渐渐成为北地文坛之首。 可以说,这一对相交多年的好友,如今正是全天下最有名的两位大儒了。虽然这些年来,随着白长山回到了江南,他和谢迁二人甚少见面,可二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却是从来都没有断过。甚至,谢迁在朝中遇到了什么大事,也会和白长山这位至交好友倾述一二。 可以说,二人的政治理念虽是不同,可二人对相互之间的才学和人品,都却是相知甚深的。因此,这二人之间的友谊却早已经不是外人可以知晓的了。可以说,白长山和谢迁二人,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可此时,白长山看着手中老友的信物,却是为难了起来。这张氏兄弟既然带来了老友谢迁的信物,他们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可说的。这二人自称是谢迁的学生,他也是相信的。毕竟,谢迁虽然是当今太子殿下朱佑樘的太傅,可毕竟,老友在北地名望甚高,自然不可能只有太子殿下朱佑樘一个学生了。 毕竟,他这位老友谢迁谢太傅可也是做过几届恩科的考官啊。这样的老友,身旁有几个其他的学子,自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一次负责江南秋闱科考一事的巡视钦差,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朱佑樘啊。这朱佑樘既然也是师从于谢迁,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可以说是太子殿下的同门师兄弟了。 更巧的是,这一次太子殿下的御驾去了扬州,他的两个同门师兄弟却是来了金陵,还带着谢迁的信物,找到了明道书院,找到了自己这个明道书院的山长!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或者,这也是老友谢迁的另外一种安排呢? 可是,不管那位太子殿下和老爷谢迁有些什么安排,此时的白长山,面对老友谢迁的嘱托,无疑很是为难。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明道书院,在盯着自己这个书院的山长啊。 而这张氏兄弟的来意却是让他很为难啊。若这兄弟二人只是想在自己的明道书院读书的话,倒也是小事一桩了,毕竟,这二人既然已经师从老友谢迁了,想来学问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况且,他好歹也是这明道书院的山长,想要破格收取两名学子,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张氏兄弟二人不仅要进入明道书院读书,更是想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啊。这书院里报考金科秋闱的名单,早就已经拟定了,若是此时他突然提议增加两个名单的话,朝廷哪里又该怎么办呢?他又该如何对书院里的师生们交代呢? 再说了,更让他为难的是,这两个想要参加秋闱的张氏兄弟,却是连最基本的秀才都不是!,甚至,这兄弟二人,还没有关乎的引碟,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白长山为人一向都是端正方直,大公无私。此时,面对老友送来的这一对学生,他却是泛起了难来。同意了吧,有违自己一贯的本性;不同意吧,又怕伤了和谢迁多年的情意。更重要的是,老友谢迁在这张氏兄弟二人所带来的书信中,还隐隐的提到了这张氏兄弟二人之所以来江南参加此次秋闱科考,乃是为了暗中查访江南历年的科场舞弊。 这最后一点,才是点中了白长山的死穴啊。否则,一向为人方正的白长山,哪怕是凭着得罪老友谢迁,也是不会考虑将二人纳入明道书院的。 可此时,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二人来明道书院的目的,又怎么能不多加考虑呢?毕竟,这科场舞弊一事,对朝廷对天下的学子们来说,都是一桩无比重要的事情啊。只是,若是他就这般的贸然插手其中的话,对其他的学子,又何其的不公平的?特别是,对那两个即将要被这张氏兄弟二人顶替的学子。 第284章 为难啊 原来,这明道书院此次要报考秋闱的名单不但是早就拟定好了,而且更是确定了具体的人数,并那么巧的,偏偏就在三日前,已经送到了江南学政那里。如此一来,他若此时再想要修改的话,恐怕也很是难办了。 尽管,白长山也知道,以他在江南的超然身份和地位,那位新来的江南学政大人应该会迈他这个面子的。只是,文人一向清高,更何况,白长山又清白了一辈子,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啊。 哎!难道,这一次,是要晚节不保了吗?白长山暗暗的叹了叹气,又将手中的玉佩把玩了一番。而他手中正在把握的这块玉佩,却正是当年他和谢迁同窗之时,他送与谢迁的生辰礼物。 没想到了,这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如今,这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玉佩,却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白长山看着这块玉佩,不由在心中默默的感叹了起来。 谢迁啊,谢迁,你这个老东西,这一次,可是给自己出了难题了啊! 等候在一旁的朱佑樘和张婉二人,见这位名满天下的江南大儒只是看着谢太傅的信物一言不发,不由也有些紧张了起来。难道,这位白大儒不愿意帮忙吗?张婉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想着要不要对着这位一生浩然正气的白大儒施展个什么迷心术呢? 朱佑樘看懂了妻子的眼神,却是摇了摇头。对于这位明道书院的山长,江南大儒白长山,朱佑樘无疑很是尊重的。毕竟,他在京城时,就时常听到自己的太傅谢迁提及过此人,且对此人的才学人品都赞不绝口。故而,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朱佑樘并不想对这位值得世人尊敬的老大人,使用上任何的手段。 这,是他这个当朝太子,对这位江南大儒,从心而发的敬意。 张婉看明白了丈夫朱佑樘眼中的意思,只好默默一叹,放下了此事,转而想起了另外的法子来。这位老大人一直不肯点头答应此事,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怀疑自己二人的身份吗?应该不会。这位白老先生既然一眼就认出了谢迁谢太傅的玉佩,更是看过了谢迁的亲笔信,想来应该不会对自己夫妻二人的身份存疑才是。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张婉垂下了眼帘,却是微微的开了一个天眼的法术,借着空气之中那一丝微薄的灵气,向着白老先生看了过去。 一息之后,张婉暗暗的闭上了天眼,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位白老先生担心的是此事啊。看来,果然如自己的太子小夫君所言,这位百老先生,很是正直啊。 张婉暗暗一笑,心中却是顿时就多了一个主意。 “白老先生,”化身为张武的张婉上前一步,对着白长山行了一个很是标准的书生之礼,淡淡道,“老先生不必为难,晚辈等人虽说有心进入此次秋闱科考,可并不一定要从明道书院的名单上走啊。”若是不动明道书院的学子名单,这位正直无私了一辈子的江南大儒,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吧? “不从书院的名单走?”白长山闻言,果然抬头看了过来。这位张武小哥是什么意思?若是不从书院的名单走,就拼他们两个连秀才身份也没有的北地学子,又如何能在江南一地参加此次的秋闱科考呢?难道,这位张武小哥的意思,是走官府的路子…… 可是这怎么成呢?白长山不断的摇了摇头。这不等于走后门吗?如此一来,还不是要挤走其他的学子,这对别人来说,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白长山刚要开口反对,却见张武很是了然的一笑,借着说了起来。“白老先生,想来,您老人家也已经猜到了晚辈的想法了吧?不错,晚辈正是想从官府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路上,弄到一个参加今次秋闱的名额。当然了,以白老先生您的性子而言,怕是不能赞同此事,反而会觉得此事,对江南的其他学子很言,很不公平吧?但是,请老先生您想一想,学生和学生的兄长此次前来江南,又是为了何事?” 为了何事?白长山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怔。老友谢迁在书信上虽然说的几位的隐晦,可是他却也看了出来,这二人此次前来江南,怕是为了帮太子殿下巡查江南的秋闱一事,更是为了防止今次秋闱科考的徇私舞弊啊。 徇私舞弊!想到这里,白长山的眼神顿时一亮。 是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若是这两个年轻人可以找到路上,难道科考的名额的话,岂不是说明,江南的科场果然有人徇私!若是二人能借机拉出暗藏在江南文坛这一颗毒瘤来,岂不是大快人心吗? “张小哥,好心思啊。”白长山看着二人淡淡一笑,这二人既然能离开太子殿下的队伍,单独来到金陵,看来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人啊。这可真是年轻有为啊!只是…… “两位张小哥,若是你们从官府哪里拿不到这科考的资格,又该怎么办呢?”白长山从心底是希望二人拿不到这个资格的,毕竟,若二人拿不到这个秋闱的资格的话,便说明他们江南的官员,对于此次秋闱一事,却敢是干干净净,公正无私的。可是,问题也来了,若是这二人无法进入考场的话,又怎么能知道考场内,又没有蹊跷呢? 白长山想到这里,很是为难啊!哎,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事情啊。 张婉却并不这么认为。以她的本事,不管能不能通过此事找出江南官场的徇私舞弊来,想要进入秋闱的考场,都是一桩很简单的事情。----大不了,到时候,她带着自己的太子小夫君,随意的在考场外,施展个小法术罢了。这对如今解开了几层封印的她而言,不过是一桩易如反掌的小事而已。 当然了,此事此时却不能对着这位一向正直的江南大儒明言了。 否则,这位老先生又要多想了吧。 第285章 书院里的新学子 只是,白长山的为难,张婉也是看在了眼中。 这位老先生啊……张婉重回凡尘不久,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凭借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了。 “白老先生,”张婉似乎猜到了这位江南大儒在犹豫些什么,不由微微一笑,再次给了这位老先生一颗定心丸啊。“老先生,请听晚辈一言,这一次,无论能不能从官方哪里取得我兄弟二人的秋闱凭证,都是一件好事,既然如此,老先生又何必如此为难呢?当务之急,却是我兄弟二人还差一个身份,以及一个和年轻学子们接触的机会而已。而在晚辈看来,这明道书院,便是晚辈兄弟二人最好的机会了。” 这明道书院,既然是江南最大最有名的书院。那么,在书院里,自然也有今年秋闱科考最多的学子了。若这江南科考一事,真有徇私舞弊之事出现的话,那那些一定会从这些江南学子的身上着手的。 故而,在张婉看来,她和丈夫朱佑樘只需要能寄生在明道书院之中,然后放出风声,说自己二人正在为参见今年秋闱科考的资格而发愁时,那便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毕竟,只要这鱼饵撒了出去,不管是一池清水也好,一滩污泥也罢,这池子里有没有鱼儿,很快就会见分晓啊。 朱佑樘很快便明白了妻子的话中的意思。不错,婉儿的主意很好,如此一来,既能不让白老先生为难,又能很快的找到此次南巡科考的突破口,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了。 因此,此时朱佑樘见白老先生似乎还在犹豫,便也上前一步,站到了妻子张婉的身旁,拱手一礼道,“老先生,晚辈亦认为,此事很好,还望老先生您成全。” 这个……,白老先生却是犹豫了起来。她既然能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一位十分固执的老学究。相反的,这多年的教书育人下来,白长山整个人,反而变得十分的通透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这张氏兄弟二人,只要入读了书院之后,再放出那样的风声,定然能引来有心之人的。如此一来,想要打开江南科考舞弊案的缺口,自然也就容易多了。这个法子,虽不见得是最好的法子,却也是当下最快最容易入手的法子了。 只是……,白长山默默的叹了一叹。只是,他仍是有些担心啊。若这张氏兄弟真的在学院里放出了这样的风声,那么,那些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秋闱考试的学子呢?若是那些本来心无旁骛的学子们,在闻听了这二人的事情后,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选择呢?如此一来,此举岂不是会引那些单纯的学子们,走上怕旁门左道吗? 他在明道书院教书育人了几十年了,一向都是教导学子们要走正途的。可若是因为此事,而让那些学子们起了旁门左道的心思,又如何是好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己这个老山长的失职吗? 明道书院一向是学风良好,之前并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更何况,这一次朝廷的秋闱科考又极为的严厉,明道书院中,有很多的学子,本来可以去试上一试的,却因为人数的限制,而堪堪落选了。本来,那些落选的学子,也许并没有起这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可若是被这张氏兄弟的事情所启发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还真是不好预料了。 哎!难啊,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白长山为难的眼神,朱佑樘和张婉看在眼里,也放在了心中。张婉见此,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丈夫朱佑樘却是拉住了她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张婉见此,只好偃旗息鼓,退了下来。 安抚住了妻子之后,朱佑樘敛容一礼,再次躬身一揖,言辞诚恳道,“白老先生,请您不必为难。您心中担忧的事情,晚辈虽是资质愚钝,可却也猜出了几分。老先生您如此为难,无非是因为此次无法参加秋闱的学子太多,您担心,因为我和舍弟的举动,会引得那些不能参加秋闱的学子们,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吧。可是,老先生,请恕晚辈直言。若是那些人真的因为旁人的举动,而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那么,请问老先生,这样的学子,今次秋闱,还能不能取这样的人为朝为官呢?怕是不能的吧?也许,这样的人,本质不坏,可是,他们的心性却是极为的不坚定。请恕晚辈直言,这样的人,哪怕是入朝为了官,将来也难以避开朝中的诱惑,恐怕也做不了清官,好官!既然如此,何不趁着今次的这个机会,好好的给这些人一个警示呢?” “说得好!说得好啊!”白长山听到这里,却是站了起来,拍案交好道,“老夫真是老了,此次竟然也糊涂了起来。不过,幸好这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张小哥果然是见识不凡。既如此,老夫这就安排一下,明日你兄弟二人便可入明道书院读书了。今后,老夫亦会在暗处,替你二人多多观察一些书院内的动静。” “多谢老先生成全。”朱佑樘偏头和自己的妻子张婉,相视一笑之后,却是同时躬身,冲着白长山行了一礼。 就这样,第二日,江南最有名的明道书院之中,来了两个十分不起眼的外地学子,张文、张武兄弟二人。 朱佑樘和张婉进入书院之后,并没有立即行动,反而如同普通的学子一般,拜访老师,拜访同窗,先在四周熟悉了起来。三日之后,二人在书院之中熟悉得差不多了,这才有所行动了起来。 这一日午后,夫妻二人一同来到了书院内的藏书阁之中----他二人之所以要选在这里,乃是因为此处乃是整个书院之中,学子们最常聚集在一起的地方。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候,秋闱即将开始,更多的学子们更是常在午后休息的时候,聚集在这里,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张婉见此,却是和自己的丈夫朱佑樘,抬头相互笑看了一眼。 第286章 投石问路 张婉和丈夫朱佑樘来带了书院的藏书阁之中,并没有走多远,却是一起到了一派书架前,看似随意的翻动了起来。 二人如同普通的学子一般,看了一会儿书,化身为弟弟张文的张婉却是突然有些生气的将手的书仍到一旁,对着丈夫朱佑樘有些赌气一般的说道,“大哥,我们还是不要看书了吧?左右这一次,我们也无法参加秋闱了。” “二弟,休得胡说。”朱佑樘眼带笑意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却是十分配合道,“秋闱尚未开始,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呢?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啊。你啊,休要贪玩了,还是好好的看书吧。” “知道了,大哥。”张婉似乎被自己的兄长所说动了一般,这才重新捡起了一旁的书,看似胡乱翻看一般,快速的翻看了起来。于是,在外人眼里,不过一盏茶是时间,张婉便已经翻看完了一本书了。 这样的囫囵吞枣,不是为了应付她那位大哥,又是什么呢?藏书阁的四周,看到这一幕的学子们,无不哑然失笑。看来,这位同窗,定然是因为此次秋闱的榜上无名,这些有些怏怏的吧。不过,方才听他那位兄长话中的意思,都是有些意思了。如今,参加秋闱的名单早就定了起来,可他这位兄长呢,却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 呵呵,有意思?莫非这位同窗的兄长,还在做着什么白日梦不成,还梦想着有机会呢?难道,那位同窗真认为朝廷的科考是儿戏不成?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呢?有那心思活络之辈,看向朱佑樘和张婉的目光,顿时便不一样了起来。特别是,那些此次秋闱科考同样失去了资格的人。 然而,书院里的那血单纯们的学子们,却是不之地,就在方才,张婉和朱佑樘的那一番对话,到底已是听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了。 此时,朱佑樘倒是不理会外人,自顾自的看着闲书。这些年来,自从他做了当朝皇太子之后,虽是日日都有看书,可到底是太傅给他安排的功课很是繁重,他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故而,每日都是十分用心的做着功课,倒是很少有时间这些优哉游哉的看些闲书了。而张婉却不一样了。 这里的书籍,和宫中藏书阁里的书籍比起来,虽然也是很多,可很多都是大同小异的。故而张婉随意的翻了片刻,便有些兴趣怏怏了起来。此时,她见丈夫朱佑樘一心看着闲书,也不多话,只是会心一笑,却是悄悄的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来。 不多时,张婉突然皱了皱眉头。 咦,靠近东边第二扇窗户里的那几个学子,似乎有些不对啊。那几个人,虽然手中也拿着基本四书五经什么的,看似正在讨论着什么。可实际上,那几个人的眼神,却是时常的瞟向自己和丈夫朱佑樘这个方向,似乎很是关系自己二人啊。特别是那个穿月牙色白色长衫的年轻书生,眼神闪烁,看似鬼鬼祟祟的模样,似乎正对自己和丈夫二人,有着什么想法啊。 张婉心中一动,虽看似快速的翻着手中的书,心思却都放这里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身上了。特别是,在那几个人碰头的时候,张婉更是注意了过去。咦,好像这几个人之间起了争执啊,而且他们几人在争执的同时,却是频频的看向自己和丈夫的方向。莫非,这几个人的争执内容,和自己夫妻二人有关? 张婉暗暗一笑。看来,这次江南科举一事,果然有些猫腻啊。而藏在这明道书院里的猫腻,恐怕就要落在东边窗户旁的这几个年轻的学子身上了。张婉心中有数,装作无聊一般的放下了手中的数,却是故意懒洋洋的走到了丈夫朱佑樘的身边,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一般的说道,“大哥,看这些书,有什么意思呢?今年科考反正也没有咱们,不如我们出去随便走走吧。要不,就去东边看看?” 去东边?朱佑樘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明白了过来。看来,妻子已经是发现了什么吧?不然,她又怎么会特意来到自己这里,说什么去东边呢?只是,东边有什么呢?朱佑樘借着手中书本的掩护,悄悄的往东边打量了一眼。 咦,那边窗户下聚集的那几个学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啊。难道,他们便是妻子张婉的发现吗?朱佑樘暗暗一笑,却是发现了自己手中的书本,似乎被自己的弟弟磨得没有了办法一般,无奈道,“好,都听二弟你的。不过啊,二弟,你也不能太过贪玩了,就算今次科考我们是赶不上了,可还有下一次啊……” “下一次不得三年之后吗?”张婉所化为的弟弟张文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自己兄长的话,有些不耐烦道,“大哥啊,不是弟弟我说你啊,你就是有些异想天开了,老是还做梦想着今次的科考呢?可这一次的秋闱名单,朝廷那边早就定了下来,哪里又还能便宜我们。大哥啊,你就死脑筋了一些。算了,弟弟我也不说你了,你看看,如今又考不了,你看这些个经史子集的又有什么用,不如陪弟弟我一起去东边转转吧。” 藏书楼的东边,有一处不大的湖泊,风景虽是一般,可是剩下清净。最重要的是,要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去东边的那处小湖泊,却是可以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学子的身边走过,从那边的角门出,直接抄近路去那处小湖泊。 朱佑樘和妻子张婉自然是夫妻一体,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此时,张婉的话刚一说话,朱佑樘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看来,妻子张婉是故意要带自己从那边走上一遭,主动引起那几个人的主意啊。 如此一来,也好!自己这个当朝太子,正好可以借机看看他大明朝未来的臣子们,都在高些什么名堂! 朱佑樘打定了主意,却是抬头冲着自己的妻子,微微的一笑。他相信,妻子张婉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虽然,他没有妻子的那个本事,可是朱佑樘并不自卑,反而感到很是幸运。 毕竟,上天让他幸运的遇到了她。 第287章 拜帖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之后,却是默默的交换了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眼神,不露声色的竖起了耳朵,暗暗的打量起了四周来。 “那好吧,就依着二弟的意思,先去那边游玩一天吧。不过,二弟啊,你也不要过早的放弃哦,说不定以后朝廷会重新拟定秋闱的名单呢?如此一来,你我兄弟二人,岂不是,还有机会参加今次的秋闱科考吗?所以啊……”朱佑樘装作正苦口婆心的教训自己兄弟的模样,一边数落着,一边去是拉起了妻子张婉的手,向着东边的那道角门而去…… 留在东边窗户下的那几个年轻人,眼看张婉和朱佑樘二人离开之后,却是抬头相互看了一眼,无声的用眼神交流了起来。几息之后,几人又碰头在一起,似乎是在为什么经史子集争论一般,低头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几人议论了一会儿的功夫,却是快速分开,分头行动了起来。只见其中的两个人,亦是人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从身旁的小角门里走了出去,亦是往一旁的小湖边走了过去。而剩下的几个人里边,却有一人放下了手中的手,转而走向了藏书阁大门的方向,匆匆离开了书院。剩下的几个人,却又拿起了书,借着书本的掩护,暗暗的观察起了四周其他的学子来。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瞒过张婉。以她此时的本事,想要用神识锁定这几个年轻的学子,委实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故而,当张婉发现有人跟了过来的时候,不由微微一笑,扬起了嘴角。站在她身旁的朱佑樘见此,亦是微微的一笑。看来,妻子的猜测果然没有问题,如今,那是怕几人有所行动了吧。 他就知道,只要这鱼饵撒了下去,总是会有鱼儿上钩的吧。如今,他只是不知道这条鱼儿的大小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这鱼儿上了勾,哪怕是条小鱼,他也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那条大鱼来。朱佑樘想到自己肩头上的重任,眼中亦是亮光一闪。这为国取仕,可是大事一件,容不得自己有半分的马虎啊。 “二弟,这湖光山色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还是回去看书吧。说不定今次秋闱,我们兄弟二人还有希望啊。”朱佑樘见妻子对自己眨了眨眼,亦是会心一笑,心领神会的开口说道,“二弟,书上不是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无绝人之路。你看,若是我们回去读书的话,老天爷看在我们这般诚恳的份上,说不定,突然就会天上掉馅儿饼呢?” 张婉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她也想不到,自己的夫君太子朱佑樘平日里看上去是一个那般正直的国之储君,可是这一旦这位正直的太子殿下演起戏来,也是这般的活灵活现,十分的入戏啊。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的自己的丈夫啊。今后,她这个作为妻子的,更是应该和丈夫多沟通一些才是了。 张婉微微一笑,却是接过了丈夫朱佑樘的话头,似乎十分无奈的说道,“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非要说你,可你看看你啊,你就是太天真,太固执,太异想天开,太爱做梦了一些。这世间上哪里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啊。就算是有,那地上说不定也有陷阱正等着咱们呢?所以啊,大哥,你还是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这一次的秋闱科考,是不会有我们兄弟的份了。依我看啊,我们兄弟二人还是放下包袱,好好的游览一番这湖光山色,享受享受这美好的人生吧。” 夫妻二人有心做戏,这一番话不但是没有掖着藏着,反而是特意拔高了声量,说给后面的那两个不请自来的学子听。 果然,跟在夫妻二人身后的那两个年轻的学子听了这话,却是暗中的点来了点头,似乎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张婉见此,亦是冲着自己的夫君朱佑樘微微一笑。殿下,好戏就要开场了。 朱佑樘见此,亦是心中有数。他知道,这一次的江南之行,恐怕是要有所斩获了。可是比起这些收获来,他这个大明的储君却是希望自己此行会一无所获。 片刻之后,夫妻二人身后的那两个年轻的学子,果然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赶上了朱佑樘和张婉夫妇,似乎是偶遇一般,冲着二人打了一个招呼。“前面的两位同窗,且等一等。” 终于来了吗?朱佑樘和张婉听到这里,却是停下了脚步,抬头相互笑看了一眼。这一下,鱼儿怕是终究上钩了。 ………………………………… 金陵城中的学政府中,新上任的学政周大人,此时却是深深的皱了皱眉头。 这位周大人,已经年过六旬了,在这任上恐怕也是干不了几年了。故而,这一次他被皇帝朱见深钦点到了江南来,主理秋闱之事,却是有些犯了难了。毕竟,他这个糟老头,在朝中,却是没有什么背景的。因为,他既不是万贵妃一系的人,亦不是太子朱佑樘一系的人。可偏偏就是他这个没有任何背景,本打算在一个小州府养老卸任的老学究,这一次却被陛下任命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 这学政一职,在平日里,很是闲职,倒也没什么人注意的。可偏偏,今年有一场秋闱的科考啊。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学政的位置,便显得重要了起来。周大人此时看着书桌上摆着的几张名帖,却是泛起了难来。因为,他知道这些名帖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啊。 这些人,哪里是来拜会自己啊。他们下帖子的目的,是想拜会他手中的权利,甚至是来拜会此次秋闱科考的试题吧。周大人闭上了眼睛,深深的一叹。自己该怎么做呢?是如同幕僚铁先生所言,和这些同流合污一次,然后捞够了银子,便辞官归去,做一世的闲散富翁?还是,坚持心中的越来越模样的道义,为陛下好好的把关一次呢? 周大人很是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了。 第288章 艰难的决定 为难之际,周大人又想起了自己的幕僚铁先生来。 可是,铁先生不也说了吗?即便是自己这里不徇私舞弊?那其他的官员那里呢?要知道,此次秋闱的试题,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看到啊。这试题从京城到金陵,一路上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了。虽然说,这试题要好几套,最终的那一套是由自己来决定的。可若是,这所有的试题都被人给提起泄露了出去呢? 铁先生说了,不管自己这位学政大人,做不做,恐怕都没有什么区别吧?毕竟,此事已经有人在做了。而且,周大人还有些隐隐的担心。因为,他从自己的那位幕僚铁先生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啊。看来,自己的这位幕僚铁先生,这一次,也是陷阱去了。那么,自己呢?要不要晚节不保,最后也疯狂一把呢? 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老学究周大人有些不淡定了。毕竟,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啊。想到这里,周大人赶紧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脑海中怎么全部都是那位铁先生劝说自己的话呢?难道,清正廉明了一辈子的自己,这一次,真是要在阴沟里翻船,晚节不保了吗? 这可不行啊!周大人摇了摇头,睁开了双眼,再次低头看了起来。桌面上有好几张拜访的名帖。而这些,还都只是今天才收到的。虽然,他才来金陵上任不过十多天的功夫,可收到的这些拜帖加起来,恐怕也有一箩筐了吧?这些拜帖的主人,可是不好对付的啊。这里面,可有很多是万贵妃和王皇后的娘家琅琊王氏的人啊。 周大人在朝中,虽是无门无派,可毕竟是在朝中坐了多年的州府官员了,对于朝中某些大员的背景,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况且,在他被皇帝朱见深任命为了这金陵府的学政之后,为人生性谨慎的周大人,便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会遇到的情况,故而早就提起做了一些准备了。不说其他的,至少这江南地面上的一些官员的资料,他却是早就暗暗的查访了起来。 其实,要查到这些人的资料,对于周大人来说并不太难。因为,他本人就在江南做了三十年的州府官员了,可以说,这江南官场上的关节,就很少有周大人所不知道的。虽然说,这位周大人身后因为没有特殊的背景,而一直被吏部安排在江南流浪着,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的经历,却也是他此次能当上这金陵学政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自从皇帝打算为自己的儿子太子朱佑樘铺路以来,这大半年来可谓是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终于,才在一个多月之前,从吏部送上去的无数的官员的名单之中,挑出了这位没有任何的特殊背景,且人品尚且算是老实,而又在江南官场游荡的几十年来的周大人来。不得不说,这位周大人这一次能进入皇帝的视线之中,其实乃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运气了。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在全江南来说,恐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周大人归拢了书桌上的拜帖,如同以往一般,将这些拜帖都收了起来,不说回,也不说不回。就这么得过且过,能拖延上一时就拖延上一时吧。周大人很是消极的想道,却正在此时,书房外却是有人敲响了大门。“进来,”周大人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开了口。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能会此时敲响自己书房的大门了。 “大人,学生有礼了。”生就一副尖嘴猴腮相貌的幕僚铁先生,摇着一把不知用什么鸟儿的羽毛做成的羽扇,就这样施施然的走到了周大人的面前,淡淡的躬身行了一礼,带着三分讨好七分恭敬,笑眯眯的说道。“知府大人那边,又派人来请您过去赴宴了。”说完,铁先生还故意意味深长的一笑,冲着自家大人递出了一个你应该懂得的眼神。 周大人自然是懂这个眼神的意思。可此时,他却是十分的不想懂啊。虽然,他和那位金陵知府大人乃是平级的官员。可到底,人家那个知府大人才是金陵城的一把手啊。如今,自己这个学政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是不识时务的话,岂不是会惹得那位地头蛇的知府大人不快!甚至,在江南地界做了几十年官的周大人还知道,现今的这位知府大人钱大人,就是万贵妃一系的嫡系人马。 这一次,恐怕是鸿门宴啊!可这鸿门宴,自己还偏偏推拒不得了。毕竟,这位钱大人已经下过了几次帖子,甚至还亲自派人来请过自己几次了。前几次,他尚且还可以用初来上任,事情繁多,又不敢辜负圣恩而婉拒了此人的邀请。可如今,他来这金陵城也十多天了,再拒绝的话,恐怕就是不给那位知府大人面子,显得有些不通情达理,不识时务了。毕竟,这位知府大人可是以为自己接风的名义,举行的宴会啊。 虽是宴无好宴的鸿门宴,可自己,也只能是单刀赴会了。周大人默默的叹了一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铁先生,麻烦你去回府知府大人的人,就说今晚,本官必定前去赴宴。”看来,在赴宴之前,自己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啊! 铁先生得到了周大人肯定的回复,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轻松的说道,“是,学生知道了。其实大人啊,人家知府大人也是好心啊。您啊,就是太固执太死板了,若是您早些答应了知府大人的邀请,又何至于白白的生出那许多的烦恼来?”铁先生说完,又淡淡的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转身离开。 铁先生离开了之后,周大人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却是愈发的烦闷了起来。 到底该怎么办呢?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这一次,自己要不要选择一番,而后辞官归隐去做一个闲散的富家翁呢?周大人不知,只好一脸苦闷的坐在书桌后,左右摇摆不定了起来。谁让他生性就是一个老实人,一个老学究呢。 第289章 什么人 眼看已经快到日落时分了,周大人还没有做出决定来。却正在此时,书房内的窗户却忽然无风自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大人心中微微感到有些诧异,愣了几息的功夫,心中一动,到底还是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关上了打开的窗户。毕竟,秋风已是凉人了啊。周大人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可待周大人回头之时,却发现书房内,赫然多出了两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江南学政府!”周大人脸色一变,沉声呵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如何进入自己的书房呢?且不说,自己的学政府内因为存放着今次秋闱的试题,守卫森严无比,书房四周更是暗藏了很多由锦衣卫假扮的家丁,正在四处巡逻。且说这书房之中,方才幕僚铁先生离开之后,分明是掩上了大门的。而自己呢,更是一直在书房之中坐了几个时辰,寸步不离,他也敢肯定,书房的大门从来都没有被人推开的。至于窗户嘛?周大人也没有忘记,自己方才正是从窗户旁回来的啊。 可这两个年轻人呢,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内,而且还未曾耀人耳目,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存放有秋闱试探的江南学政府。周大人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 “大人莫慌。”朱佑樘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十分温和的数道,“周大人,我兄弟二人前来,并无恶意,还请大人莫要惊慌。”方才,他和妻子同那几位同窗游湖交谈了一番之后,妻子便说要带自己来一个地方,自己还正在迷糊着呢,却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却是到了一间陌生的书房内。朱佑樘本是有些迷糊的,却不想书房里的这位老大人却是一口道出了此间乃是何处。 原来,这里便是江南学政府啊。看来,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大人,便是今次秋闱科考的主考官,江南学政周大人了?对于这位周大人,朱佑樘在临行前,却是特意查过他的资料,对对方也是颇有几分了解的,知道此人乃是一名真正的老学究,且没有任何的朝廷派系背景。对于这位在江南当了几十年清官的老大人,朱佑樘自然是深感佩服的。故而,在这位老大人开口呵斥之后,朱佑樘却是赶紧安慰起了对方来。 却不想,周大人听到这话,心中却是更加沉重了起来。这两个年轻人不会是江湖杀手吧?之前,自己拒绝了那许多的摆脱,难道是有人在狗急跳墙之下,想要报复自己?这么一想,周大人顿时便产生了一种来人来者不善的感觉。也许,今日自己就会命丧这江南学政府的书房之内了啊。只是,自己便是死在了这里,也不能让那些人得逞,更不能让面前的这两个宵小之辈,妄图拿走今次秋闱科考的试题。 想到这里,周大人的目光之中,顿时迸发出了一道精光来,一声争气,浩浩然然,大义凌然的说道,“老夫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休想从老夫这里知道金科秋闱试题的半点消息来。”言罢,周老大人闭上了双眼,摆出了一副慷概就义的模样来。 朱佑樘见此,微微一愣,而后却是抬头不解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这位老大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说了吗,自己二人虽然是来到了这江南学政府的书房,可对这位周大人却是没有半分的恶意啊。可这位周大人呢?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婉儿把自己二人的模样幻化得太过凶横了吗?可之前自己也曾照看过镜子啊,如今,他的模样看上去虽是比自己原本的模样要年长几岁,可是却并不成有什么大的改变啊,何至于就把这位江南学政周大人吓得到如斯的模样啊? 朱佑樘看着妻子张婉,暗暗一声苦笑。张婉见此,却是淡淡一笑。她知道,一定是这位周大人误会了自己和丈夫的意思。看来,这位学政大人自从上任这十多天以来,怕也是过得极为的不安稳啊。否则,不过是她二人冒昧前来而已,又如何会把这位老大人笑道如今的地步呢。看看,如今这位老大人闭着眼,却暗暗颤抖的模样,真是难为了这位老人家了啊。 罢了,还不要再吓唬这位老人家了。否则,张婉还真是有些担心,这位江南新上任的学政大人,还能不能好好的活到秋闱开始的时候啊。毕竟,据丈夫朱佑樘所言,这位学政大人的年纪也已经是不小了啊。当然了,这般的年纪比自己这个老妖婆比起来,却是小了许多许多许多……不过在凡尘之中,这位周大人的年纪,也的确是不想了。这么一想,张婉更是微微一笑。 “周大人,还请您切莫多想了。我与兄长二人前来,的确没有半点的恶意。而且,我兄弟二人,乃是奉命而来。”张婉上前一步,淡淡的解释了起来。与其让这位大人继续这么的担惊受怕,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题说明了,如此一来,也省得吓坏了这位学政大人。 却不想,张婉话音一落,周大人的身形却是晃了一晃。方才,这位年轻人在说什么,奉命而来?果然是有人命令她二人前来,取自己的性命的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在江南官场平平稳稳的过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好不容易升到这个江南学政的位置,可最后,却又要死在这个位置上了。看来,自己的幕僚铁先生说的很多,这拜访的人多,便必定有些是存心不良的人,若是自己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话,恐怕很多心怀叵测的人,就要对自己举起屠刀了啊!看看,眼前的这两位不就是已经来了吗?罢了,今日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 张婉和朱佑樘夫妻二人见此,却是笑了起来。看来,这位新上任的江南学政大人真是一个很矛盾的老头儿啊。说这老头儿怕死吧,方才,他为了保护今次秋闱科考的试题,又是这般的大义凌然,悍然不惧。可此时,他误会了自己二人的来意之后,面对妻子的话,却又是如此的胆小怕死,战战巍巍的打起了哆嗦来。 第290章 信物 哎,真是一个真实而可爱的老头儿啊。这一次,父皇派此人为这江南秋闱的主考官,果然是深思熟虑,深谋远虑啊。朱佑樘默默的叹了一叹,亦是笑着上前一步,和妻子并肩而战后,再次笑了一笑,温和的说道,“周大人,您别怕。方才是我二弟没有说清楚我们的来意。我兄弟二人的确是奉命而来,而且是奉的当今太子殿下朱佑樘的命令而来。”这个时候,为了取信于这位周大人,朱佑樘无奈之下,也只好取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来用上一用了。幸好,他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信物呢。 周大人闻言,眼皮一跳,这才睁开了双眼,仔细的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来。不错,这两个年轻人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的闯入了自己的书房,可却是一身书生的打扮,身上似乎也没有带着刀剑等利器。更何况,这兄弟二人看上去,也算是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似乎也不像那些话本子里说所传说中的江湖刺客的模样。莫非,真是自己想错了。 周大人垂下了眼,暗暗的沉吟了几息的功夫,这才心中一动,抱着壮士断腕破釜沉舟一般的心情,很是悲壮的问道,“你们……真是太子殿下的人,真的不是来杀老夫的?”不是他不想相信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亦不是他一把年纪了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如今这个情况下,他这个江南学政的位置太过敏感了一些啊。毕竟,且只看看一旁书桌上的那些拜帖,就知道如今的自己是身在一个怎样的漩涡之中了。 张婉和朱佑樘夫妇二人,见这位周大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不由抬头,相互笑看了一眼。这位老大人啊,看不出来啊,他的性子还真是够谨慎的啊。如此也好,若是这位新上任的学政大人的性子不谨慎一些,怕也是做不好这秋闱科考的主考官了。如此看来,这一次,有了这位周大人认学政的话,对自己二人的江南此行,恐怕也是会有不少的帮助的啊。 朱佑樘笑了笑,这才朗声说道,“大人,我兄弟二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若是周大人,还不相信的话,且看此物……”朱佑樘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佩却是自己被立为太子的时候,有宗人府亲自为自己制作的,里边不但有龙翔九天的图案,更是还暗藏了自己的名字。他相信,以周大人的学识和那谨慎性子,一定能通过这块玉佩辨认出自己的身份。 果然,周大人见此,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朱佑樘手中的玉佩一眼,而后又低头沉吟了几息的功夫,暗暗的打量了朱佑樘夫妻二人几眼,最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断然伸手接过了朱佑樘手中的玉佩之后,却是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起来。不但如此,他接过了朱佑樘递上来的玉佩之后,还很是小心的后退了一步,和二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后,这才专心的查看起里手中的玉佩来。 咦,这玉佩之中,似乎暗藏了龙翔九天的图案啊。要知道,这全天下,只有皇族之人才可以用这龙形状的玉佩啊。等等,这龙的爪子上,一、二、三、四、五,竟然是五爪金龙!周大人看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惊,赶紧双手高举着玉佩,又往一旁的烛火上仔细的看了起来。要知道,这五爪金龙可是只有陛下和太子殿下才可以使用啊。莫非,这是当朝太子殿下的玉佩。周大人颤抖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果然在玉佩的一角看到了几个淡淡的小子。 这……,果然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啊!弄明白了这玉佩的真实性之后,周大人突然是老泪纵横,一把就跪在了朱佑樘夫妻二人的身前,一脸激动道,“老臣,江南学政周树仁,拜见太子殿下。”虽然,他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这块龙形状的玉佩却是做不得假的。更何况,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人敢冒这样的胆子,冒着这样诛九族的大罪来制作一块加的玉佩。毕竟,这可是泼天的大罪啊。 朱佑樘淡淡一笑,却是收回了周大人高高举起的玉佩,随手将它放入了怀中,淡淡一笑道,“周大人,赶紧起来吧。太子殿下就是担心您不相信我兄弟二人的身份,故而特意赐下了这块玉佩与我兄弟二人,以便在关键的时候,替我兄弟二人验明正身啊。”这一番话下来,却是简简单单的解释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份来历,又着着实实的安抚住了这位周大人的心。 果然,听了朱佑樘的这一番话之后,周大人战战巍巍的爬了起来,却是冲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淡淡的一笑道。“二位公子见笑了。方才,委实是老夫多疑了一些,见笑了,见笑了……”周大人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很是不好意思的解释了几句。方才,自己的那番模样,一定会让这两个年轻人笑话自己老不经事吧?这一次,只怕自己丢人要丢到太子殿下的面前了。真真是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朱佑樘和丈夫夫妻二人见此,却是淡淡的一笑。朱佑樘更是上前一步,虚扶了周大人一把,笑着安慰道,“周大人,您不必如此。方才,您虽然是把我兄弟二人认成了旁人,却亦是一身的正气凌然,实在是让我兄弟二人,钦佩不已啊。”这位朝廷的老大人,的确是值得人去敬重的。不为别的,就为他为官几十年,还能如此清正廉明;就为他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着以身护着朝廷的秋闱科考试题。 “两位公子言重了。”周大人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手,一脸忏愧道,“实不相瞒,在二位公子前来之前,老夫差一点也就动摇了啊。”说道这里,周大人却是默默的一叹。 哦?张婉和朱佑樘听到这里,却很是意外的相互看了一眼。这位老大人,是话中有话啊。莫非,今日这江南学政的府中,还曾发生过其他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不成。“周大人,若是方便的话,不妨和我兄弟二人,细说分明则个。”张婉微微一动,却是笑着开口问了出来。 第291章 鸿门宴 说完,张婉和丈夫朱佑樘抬头笑看了一眼。他们这这江南的官场,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那自然是应该的,应该的。”周大人闻言,连连点头。这两位公子既然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人,这太子殿下又是陛下钦点的负责此次南方秋闱科考之事的钦差大人。这一次,他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对方又主动问了起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是应该将此事,告知给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于是,周大人一叹之后,却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的书桌,伸手指向了书桌案头的那一叠厚厚的拜帖,苦笑着说了起来。 “二位公子请看。老夫被任命为江南的学政之后,这才上任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便已经收到了不下一百封的拜帖了。这些江南的各系官员们啊,老夫从前在江南做了几十年的官了,何曾见到过他们对老夫这位同僚如此的热情过啊。如今,他们哪里是来拜访老夫的啊,分明就是在拜访老夫手中的权利啊。可老夫手中的权利是什么呢?是为国取士之大事啊。老夫有了这点权利,又哪里敢轻易赴宴啊。可是旁的拜访还好推脱。可那金陵知府的鸿门宴,老夫却是推脱不了啊。两位公子有所不知,为了给老夫接风洗尘,那位知府大人已经连续三日派人来请老夫了,若是老夫再不去的话,恐怕明日到老夫书房来到不速之客就不是二位公子了……故而,老夫无奈之下,才在今日午间答应了那位知府大人,会在今晚前去赴宴。可是,宴无好宴,老夫若是要去奔赴这场鸿门宴的话,有些事情,怕是要痛下决定了,故而方才……” 说道这里,周大人十分惭愧的看了朱佑樘夫妻二人,却是摇头苦笑了起来。幸好,太子殿下的人来得及时啊。否则,自己还真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要晚节不保了啊。 朱佑樘夫妻二人听到这里,亦是脸色一沉。那位金陵知府好大的官威啊!此人明知道太子殿下就要南巡到金陵了,却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邀请这位学政大人,看来,那位万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金陵知府大人,果然很是有些意思啊。哼哼,只可惜,此时遇到了他们夫妻二人,那……便杀鸡儆猴,先用这位知府大人探探路吧。 朱佑樘和张婉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已经拿定了注意。“周大人,这虽是宴无好宴的鸿门宴,不过晚辈却认为,周大人不如放松了心态,好生的去吃喝一番。”张婉淡淡一笑,却是走到了周大人的身旁,微微一笑,低声笑着说了起来。“周大人,今夜你去了知府大人的府上,只需要……如此这般,放松心态的吃上一顿酒席,也就是了。” 说完后,张婉再次一笑,退回到了丈夫朱佑樘的身边。朱佑樘很是赞赏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却是抬头冲着周大人说道,“周大人,您不必有任何的负担。关于今晚的这场宴会,我兄弟二人一定会如实的禀报给太子殿下知晓,不会让大人您担上污名,晚节不保的。”朱佑樘知道,对于这些文人清流们而言,名声便是胜过一切了。方才,这位老大人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在自己二人的面前悍然不惧,大义赴死吗? 周大人听了二人的话之后,这才稍稍的安心了一些。若是按照方才这位公子所言的去做,自己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若是真的因此能答应下了此事,那将来考题泄露的后果……?周大人皱了皱眉头,这个后果,可不是自己一个江南学政可以担待得起啊。不但自己担待不起,哪怕就是太子殿下,恐怕也是担待不起的啊。毕竟,若是此事在将来闹了开来,必然会引起天下学子的愤怒,到时候在那些文人学子们的口诛笔伐之中,朝廷为了平息,民愤,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恐怕就要不保了啊。 其实,周大人也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被万贵妃一手所提拔起来的知府大人,又何必对自己如此的执着呢?那位知府大人无非就是想要利用自己手中的秋闱试题,一举除去太子朱佑樘罢了。毕竟,如今天下人皆知,关雎宫的万贵妃膝下,也已经有了一名皇子了啊。为了自己的儿子,万贵妃那般的跋扈性子,自然是容不得旁人的儿子挡了自己儿子的道路了。 周大人默默的一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如今,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又对江南官场有了防备,想来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吧。既然如此,自己这个老实人,还是照做便是了。至于其他的,他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处理好的。毕竟,太子殿下的麾下亦是能人异士不少啊。不说旁的,便说面前的这两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学政府的书房来,看来亦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见周大人答应了下来,朱佑樘问明白了对方赴宴的时辰,见离此时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便眼眸微微一敛,想起了今日午后自己和妻子游湖时所遇到的事情来。看来,有些人不光只打着秋闱试题的主意,连这秋闱入试的名单,亦是不放过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的胃口也太大了一些,太贪心了一些。难道,他们就不怕把自己给撑死吗?不过这样也好,这一次,便由自己出手,好好的给他们摆出一台大戏来,让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在上面折腾个够……想到这里,朱佑樘的眼中亦是精光一闪。 张婉和丈夫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此时,她见丈夫的模样,便知道了丈夫朱佑樘定然是想起了今日下午夫妻二人游湖时,那两个主动来找他们搭话的书生来了。听那两个书生的意思,似乎是手中有些门路,可以弄到今次秋闱科考的名单资格啊。 张婉心中微微一叹,知道丈夫此时又气又急,怕是不好开口了,便转头冲着周大人微微一笑,将今日之事,一一告诉了对方。“周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在金陵城里,还有另外一桩和秋闱有关的事情。如今,我和兄长正隐身在明道书院的学子之中,却不想今日午后……” 第292章 不傻的读书人 周大人听完了张婉的话之后,神情也是微微一变。他为人虽是老实了一些,在官场上亦是不懂变通了一些,可毕竟在江南围观多年了,如今又处在了江南学政的这个位置上,那多少还是有一些政治觉悟的。毕竟,这位周大人的岁数也是不小了,俗话说,人老成精嘛。 故而,张婉话音一落,周大人便只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二位公子,以你二人所言,是有人在打这些秋闱学子的主意?”周大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神情凝重的说道。毕竟,今次秋闱科考一共有多少学子可以参加,这总数量是早就已经报上了朝廷的,而至于这具体的学子的名单吗?倒是有所走展的。毕竟,这是一个人为的世界啊。 而据他在江南多年为官的经验看来,如今,在江南这个地面上,能办成此事的,不过也只有数人而已。金陵知府是一个无疑的,江南总督大人自然也是一个,还有便是……自己这个江南学政了。想到这里,周大人的脸色顿时一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前几日,自己府中的幕僚铁先生似乎曾经向自己暗示过此事,只不过,当时自己没有点头而已。 不过后来嘛,铁先生也就没有再提此事了。然而,后面的学政府的拜帖却是一日的多过一次了。想到这里,周大人的脸色顿时又是一白。他恍惚记得,当初自己拒绝了幕僚铁先生的提议之后,对方似乎对自己莫名的笑了一笑。如今回想起来,对方嘴角边上噙着的那抹笑意,分明就是森然的冷笑啊。看来,此事恐怕和自己的那位幕僚----铁先生脱不了干系了。 “周大人,您怎么了?”一直站在一旁,听妻子张婉和江南学政周大人对话的朱佑樘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见周大人神色几变,似乎这其中内有隐情,不由开口追问了一句,“周大人,你可是想起了什么?”难道,这窃取秋闱科考名额的事情,也和这位江南学政有关系吗?若是如此的话,那这江南的这一潭水,恐怕就太过浑浊了一些吧。 想到这里,朱佑樘不由默默的叹了一叹,而后才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对面的周大人。周大人见此,神色更是一愣。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年轻公子,这位当朝太子殿下的亲信,恐怕是误会了自己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全然的误会自己,毕竟,这次的事情,若是和自己的幕僚铁先生有关的话,那么也就间接的和自己有关了,如此说来,此事和自己有关,也是说得过去的。 哎!周大人却是未语先叹了一句。“二位公子,你们是有所不知。就在前几日,我的幕僚铁先生曾经向我暗示过有人在打探这今次秋闱的学子名单的事情。可是,当时老夫正在为那些别有目的的拜帖犯难,故而倒是忽略了此事。如今,老夫在听闻了两位公子的话之后,这才幡然醒悟了过来。恐怕,我的那位幕僚铁先生,早已经卷入其中了。恐怕,就算他目前还没有涉及到此事,那也应该是知情人了。” 原来如此,朱佑樘和张婉闻言,却是同时抬头,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又不约而同心有灵犀一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看来,如今看来,这个周大人,还真是够老实的!他的那位幕僚铁先生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也许,今次的江南秋闱巡查,可以从这位铁先生的身上查起。说不定,这位铁先生就是他们此行的突破口之一啊。 二人打定了注意之后,却是朱佑樘率先开了口。“周大人,你不必如此烦恼。以学生看来,此事在秋闱开始之前就被我们发现了,如今倒也算是一桩好事了。毕竟,如今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了。也许,我们还可以利用你的那位幕僚----铁先生,寻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呢?”说道这里,朱佑樘更是上前几步,走到了周大人的耳边,附耳小声说道,“周大人,既然你的那位幕僚----铁先生,是如此的手眼通天,人面又广,不妨您最近多给他安排一些事情,也好看看这位铁先生的手脚都伸到了哪里去啊。” 周大人为人虽是老实了一些,到底也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也是不傻的。更何况,如今朱佑樘都已经把话说道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在朱佑樘说完之后,周大人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一脸轻松道,“公子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如今,老夫不是收了这许多的拜帖嘛。如今,老夫已经是年老了,这老眼昏花的,也不知道那些该回,那些不回了。便是那些该回的帖子,老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了。故而,这一次,却是要辛苦老夫的那位幕僚----铁先生了。” 说完,周大人更是哈哈大笑了出来。自从他就任这江南学政一来,心头上一直都押着一块大石头,让他踹不过起来。这一次,朱佑樘和张婉的到来,无疑让他心中的这块大石头,砰然而碎,再也无法折磨得他寝食难安了。想到这里,周大人又深深的看朱佑樘和张婉二人一眼。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如今,自己和这两个年轻人相见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二人甚至并未曾多说自己,可自己的一颗心却是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不说,如今,心中更是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宁静得不行。也许,这一次,有了这两位年轻人的相帮,自己这个江南学政恐怕还能为朝廷再发一点余热啊。 “周大人,所言极是。”朱佑樘和张婉听了周大人的话之后,亦是深深一笑。这读书人果然就没有一个傻的啊。如今,这位看上去十分老实老学究学政大人,这阴起人来,亦是十分的圆滑老到啊。呵呵,这一次,那位铁先生怕是要倒霉了。 “周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二人就不耽误您去金陵知府大人那里赴宴了。”见正事商议完毕了,张婉和朱佑樘二人便起身提出了告辞来。 第293章 重逢 周大人见他二人提出了告辞,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方才,这二人是如今进入的自己的书房,他可是还一直没有弄清楚过啊。如今,他正好可以看看,他二人要如何出府了。 张婉见眼前的周大人神色一动,却是微微一笑。现在,她已经猜到了这位周大人在想些什么了。不过嘛,这一次,张婉却是并不准备满足这位学政大人的好奇心了。毕竟,自己的身份也太过特殊了一些,还是应该低调一些的好啊。 故而,在周大人一脸的隐隐的期盼之中,张婉却是借着宽大的袖子的掩护,暗暗的拉了拉丈夫朱佑樘的衣袖。朱佑樘只觉得袖子一沉,不会回头亦知道,是妻子张婉在暗示自己了。 看来,这一次,他们夫妻二人恐怕是要做一回宵小行径了。朱佑樘暗暗一笑之后,却是上前一步,冲着周大人微微一笑,故作平静道,“周大人,想来你也知道了,晚辈兄弟二人,身份有些特殊,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人前走出您的学政府了。故而,方才我兄弟二人前来时,便用了一些梁上君子的法子。不过此时嘛,我兄弟二人想要离开,还是得请大人行个方便才是。” 行方便,行什么方便,又如何行方便?周大人闻言,却是微微一怔。方才,这两位公子说什么,借用了梁上君子的法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之前这两个年轻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自己的书房了。原来,这两位年轻人,学的竟然是那妙手空空儿的伎俩啊。不过,如今嘛,他二人想要离去,又要让自己如何行个方便呢? 周大人一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边面带疑惑的看向了对面的张婉和朱佑樘二人。 张婉见此,却是上前一步,站到了朱佑樘的身边,开口接过了丈夫的话头,徐徐道来,“周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还请您先行离开这间书房,如此一来,我们兄弟二人也好施展些法子行事……” 竟然是让自己先行离开吗?周大人闻言,捋胡子的动作顿时一僵。这位小公子的话倒是好生的直接啊,原来竟然是要让自己走人来配合他二位的法子啊。看来,那些话本子所言,也不是全然是错的啊。看看,如今自己眼前的这两位公子不就是吗?他二人这般说辞,分明是不想在外面的面前,展露了他们的独门绝技啊。不过,也是,这般的身法又如何能轻易的让外人看到的呢? 周大人甚为体贴的为张婉朱佑樘二人着想了一番,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道,“二位公子的意思,老夫明白了。正好,老夫还要赶着时间去咱们那位知府大人的府上赴宴,故而,便先行离开,告辞了,告辞了。”周大人一边说着,一边抱拳行了一礼,而后表摇头晃脑着,悠悠离开了。更为好笑的是,这位老学究大人,在跨出书房门槛的时候,竟然还回头给张婉和朱佑樘二人,关好了房门…… 留在房中的二人看到这里,不由同时一笑。这位学政周大人,果然很是有些意思啊。也难怪能从一干江南的官员之中,被父皇给选中了。 “婉儿,可以回去了吗?”朱佑樘见书房内没有了外人,这才侧身拉起了妻子的手,温和一笑道,“其实,为夫我也很好奇,我们夫妻二人到底要如何离开这江南学政府呢?”方才来的时候太快了,朱佑樘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体会一番妻子手中的施展的这些神仙手段呢。如今,他们就要回去了,他自然心中也是有些期待的。 张婉看懂了丈夫眼中的期待,不由淡淡的一笑,而后却是冲着丈夫朱佑樘难得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指道。“殿下,您看好了,我们便是这般离开这里的。”说完,张婉突然冲着丈夫吹了口气……二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待朱佑樘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莫愁湖畔了。 “婉儿,我们为何要来这里?”朱佑樘抬眼,四处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却是微微皱眉道。这莫愁湖里自己二人所在明道书院可是不近啊,婉儿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赏景吗?可如今秋闱在即,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婉儿也是知道的。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婉儿不会胡来啊。 莫非,这莫愁湖畔有些什么特别的吗?朱佑樘突然皱了皱眉头,再次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张婉见此,却是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殿下,有人在这里等着我们。”若不是方才心有所感,她也不会突然改变方向,带丈夫朱佑樘来此地了。 有人等我们?朱佑樘的眉头邹得更深了。他们前来金陵,乃是微服私访,又会有什么人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来了此地,并且在莫愁湖畔等着自己二人呢? “婉儿,是什么人在等着我们?”既然猜不到,那朱佑樘便决定问个清楚好了。故而,在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朱佑樘回头看了一旁的妻子张婉一眼,笑吟吟的问道。 却不想,自己的话音刚落,妻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从身后传出了一道浑厚而低沉的男声。 “是我!” 朱佑樘不由回头看了过去。 怎么会是他们二人?一见来人,朱佑樘却是忍不住的眯起了眼。 “火离师兄,清月师姐,你们来了。”张婉却是笑这迎接了上去。能在江南得遇到自己的师兄师姐,张婉自然是十分开心的。之前,她就曾经偷偷的来过江南一次,只可惜却是机缘未到,没有找到师兄师姐。如今,时机到了,师兄师姐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小师妹。”火离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很是亲切的一笑,可这笑容之中却已经是落落大方十分纯粹的兄妹之情了。“自从嘉峪关一别之后,又是数月,不知小师妹你,近来可好?” 张婉见此,却是心中一动。 看大师兄的样子,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对自己的感情啊。 如此一来,清月师姐和火离师兄之间,一定又发生过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吧。 张婉抬头,看向了一脸羞涩的清月师姐。 第294章 大结局 见张婉看她们,清月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眉梢眼角处却处处透露出丝丝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意。 张婉见此,哪里还会不明白,师兄师姐这是好事已经成了。 当下,她便笑着行了一礼,“恭喜师兄师姐了。” 朱佑樘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拱手一礼,诚心祝福道,“恭喜二位了。” 火离清月二人相视一笑后,却同时抬头看向了张婉的方向。 张婉心中一动,眉头微蹙。 “师兄师姐,可是有事?”她问道。 火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婉儿,此次你来江南,到底是为了何事?说实话。” 张婉心下一叹。 “师兄,你都知道了?”说着,她摇了摇头,“小妹此次南下,是为了去洞庭湖……” 听到这里,火离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要去老君庙?” “果然瞒不过师兄?”张婉没有否认,“小妹的确有一事,想要找那老龙龟寻个主意。” 火离听到这里,却是蒙然转头看了朱佑樘一眼。 “可是为了他?”他问道,声音里多了一丝戾气。 朱佑樘微怔。 张婉要去洞庭湖一事,事先他并不知情。 火离见此,脸色这才晴了几分。 “师兄,此事和殿下无关。”张婉一脸平静的说道。“是我自己认为有些事情不该再拖下去了。” 火离叹了一口气。 师妹的性子历经了几个沧海桑田,竟然还是没变。 “师妹,你可知道那老龙龟是什么路数?”半响之后,火离终是问了一句。 张婉摇了摇头。 她闭关多年,外面的事情的却不太了解了。 火离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那老龙龟本就修行多年,又乃是当年明太祖朱元璋的救命恩人,被这人家天子谢过之后,自得龙气庇佑,气运正盛,怕是不好惹啊。” “师兄,你误会了。”张婉却笑了,“小妹无意与之为敌,只是想向那老龙龟请教些事情罢了。” 朱佑樘心知此事必和他有关,不由上前一步,握紧了妻子的手。 感受到丈夫的心意张婉回头,温婉一笑。 火离清月二人见他夫妻二人如此模样,也只能摇了摇头。 罢了,有得这二人去吧。有他们夫妻在,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师妹去。 一个月之后,待朱佑樘和张婉处理好了江南科考一事后,终于双双赶到了洞庭湖。 千里烟波之上,一双壁人携手并肩登上了老君庙。 然而,老君庙前却一片平静。似乎没有半点的灵气波动。 张婉微微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脑中灵光一闪后,她及时起了一挂…… 半响之后,,张婉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只怕是遇到高人了。 那头老龙龟果然不简单,只怕是早就应该羽化飞仙的人物了,却不知为何还留在人间,不曾踏破虚空而去。 朱佑樘站在一旁,见妻子神色凝重,张了张嘴,终究还有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的陪在了一旁。 这一等,就是子夜时分。 洞庭湖上无风起浪荡起了层层漩涡。 朱佑樘心中一惊,上前一步,本能的把妻子挡在了身后。 张婉感动与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越发坚定了某个念头。 “殿下,无碍的。”说着,她上前一步,与朱佑樘并肩而站。 便在此时…… 二人的耳中突然想起了一道叹息之声。“贤伉俪二人果然是夫妻情深啊!” 紧接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拜见前辈。”张婉心知这就是那老龙龟的化身,拱手一礼。 “免礼。”那小童子微一抬手,“小丫头,你因何而来,老夫已经知道了。” 张婉心下一动,“还请前辈指点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那童子却叹了一口气。“痴儿,若你要心想事成,便要散去你一身的修为,你可愿意。” 张婉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若能生生世世和殿下在一起,我愿意。” 朱佑樘静静的握住了她的手。“婉儿。” 那小童子又转头看下了朱佑樘,问道,“你呢,若和这丫头在一起,便要折损你的帝王寿命,你可愿意。” “晚辈自然也是愿意的。”朱佑樘笑了笑,一脸坚定道,“甘之如饴。” 说完,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那童子见此,叹了一口气,“也罢,那老夫就成全你们。” 说着,他一抬手,一道白色的光柱顿时设想张婉二人。 …… 史书记载,明朝皇帝朱佑樘一生只得皇后张婉一人,无妃无妾。缔造了一代帝王的爱情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