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倾城者得天下(1) 我一直在等,等那个人,在夕阳沉落前的最后一刻,骑着战马从天边疾驰而来,来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倾城,跟我走。 无数次我在那光影的晃动中,看见他的战袍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他冰冷的脸上不再是那讥诮的表情,那双明亮坚毅的眼睛透射着我曾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的温柔坚定,一如在那个错乱的河灯节的夜晚,他伸出手将我的手握在掌心。虽然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言语的保证,可我一直都知道,即使有再多的怨恨和迟疑,当我陷入危险的时候,他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 可这一次,他没有来,一如当年元倾国等待的上官景文一样,他没有来。 我从日出等到日落,从希冀等到失落,我在爱恨与责任的煎熬中一天天等待,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爱与恨,对他来说,恨最终还是比爱多了一些。 恨他吗?不,即使心里的痛和失落再深百倍,我还是无法恨他,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已明了,我的煎熬从来没有比他更多…… 我问他,如果我没有了这张祸害苍生的脸,你会不会爱我? 他远去的步伐有一瞬的停顿,我以为他会回头,可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越走越远。 我望着他的背影,张口想叫住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我的世界,然后我才敢在心底大声的喊出他的名字…… 夜寒,夜寒!皇甫夜寒! “陛下,陛下!”内侍犹豫着该不该叫醒才入睡的华王。华王年逾花甲,近来身子更是越发疲惫不适,华国的子民无不对国主的龙体提心吊胆。因为华王元恪晋只有两个女儿不能靠太子继位,所以华国的未来到现在还是个未知之数,有传言称陛下有意传位二驸马,大公主这次突然来信,只怕也是跟即将为小公主择婿而举行的华王生辰庆典有关。 “嗯……”年逾花甲的华王正在闭目小憩,被内侍打断好梦明显有些不悦,倦怠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怒气而显得有力多少,“这是又怎么了?” “回陛下,是大公主的信。”内侍将书信小心呈上,“公主近侍特别嘱咐,要让陛下亲启。”华王颤巍巍的伸手接过信来,惺忪的睡眼紧眯着努力看清字句间的含义,可越是看的清楚眼里的寒光越是冷冽:“胡闹!” “陛下!”内侍们被突然龙颜大怒的华王吓的纷纷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倾国是越来胆大妄为了!”华王将信纸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起身的功夫桌上的茶杯又被衣袖带倒撒了一桌,更是气上加气,一脚将桌案踹翻在地,“派人去宣丞相来见我!” “是。”内侍刚刚领旨准备下去,就听见园墙外有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父王……” 华王朝收拾桌椅的内侍们使了个眼色就赶忙坐到摇椅上躺好,直到少女来到近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才装作刚醒的样子,猛咳了几声:“咳……咳……轻点儿,轻点儿,你这是要勒死你父王啊!” 少女轻笑出声,手臂却勒的更紧了:“父王才没那么容易勒死呢!城儿从小勒到大,您的身体还不是壮壮的!” “那是以前,父王现在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再这么折腾了,再勒就要断气了,”华王捉住女儿的右手往鼻边一送,“喏,城儿你试试,现在就没气了!” 倾城轻哼了一声,抽回手臂掐腰嗔声道:“小时候的把戏您还拿来骗我,不要想糊弄我!父王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趁这次大寿把我嫁出去?” 华王一脸惊讶的望着倾城,佯装不知:“你听谁胡说的,父王怎么不知道?女儿这么乖,父王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快就把你嫁出去?” “果真?”倾城狐疑的盯着父亲观察了半天,灵动的明眸转来转去还是有些不信,“那王姐为什么要我在这次大典上听父王的话好好的挑名如意郎君?” “那是你王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才为你着急嘛!”华王握住女儿的手腕拉到膝下,“不过,这次父王确实邀请了不少年轻潇洒的王侯公子,要是好好挑一挑,你能碰到个如意郎君也指不定……” “哼,那些王侯公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再叫来看十八遍他们也还是那副德性!”内侍早在地上熟练的垫好细丝软垫让元倾城偏腿坐到地上。 “那是!我们的倾城公主可是天下最美的姑娘,夫婿当然要经得起千挑万选,但不知我们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起码也得……”倾城歪头看了父亲一眼,低头扯扯自己的裙裾,看似不在意却狮子大开口:“有翰林之学识,有将军之胆魄,有三年安国定天下的文韬,有一月挥师占五城的武略,爱民如子,重情重义……” “咦?”华王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我怎么听着……这么像宁王?”“对,就是姐夫那样的啊!”元倾城点点头,丝毫没感觉自己所提的标准到底有多高,在她看来,天下之大,像宁王当年那样如神话般存在的英雄虽然不至于一抓一大把,但真心要找也应该不少才对。 “难道……你喜欢的,是你……姐夫?”华王一皱眉,宁王已经立了倾国为后,要真是他可就麻烦了。 “您这叫什么话?”倾城怒睁着那双明亮的眸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都那把年纪了,做我父亲都绰绰有余,我怎么会喜欢他!” 一听倾城提到年纪,华王脸上又有些挂不住了,倾国出生时他已三十多岁,倾城又比倾国整整小了十岁,和小女儿年龄上的差距就让倾城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极其不满,而那段不被女儿喜欢的日子直接导致了华王在往后的日子里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提他的年纪。元恪晋暗忖道:皇甫旌也不过刚年满四十倾城就要嫌他,而自己……唉! “父王!”倾城见父亲又自怨自艾起来,上前抱住父亲的脖子撒娇安慰道,“我又不是嫌你,你怎么又唉声叹气起来了!你就是再老个五十岁一百岁的也是我最爱的父王!” “你呀!不过……”正被小女儿的婚事和大女儿的来信愁得一筹莫展的华王倒是忽然想出一条一箭双雕的解决办法,“城儿,你觉得……夜寒如何?” 第二章 得倾城者得天下(2) “谁?您说谁?”元倾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甫夜寒?那个仗势欺人的小胖子? “夜寒那孩子父王也见过几次,虽然年纪比你只大了两岁,但其胸襟才略却不见得就输的他父王半分,若能假以时日又得以适当时机,定能超过宁王的功业。你这次去宁国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他……” “父王!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一个仗势欺人的胖子有什么好的?”元倾城难以置信的望着华王,“再说,他是夜笙的哥哥,按辈分我还是他的姨母呢!” “胖子?他胖吗?那孩子来过几次,我见他也生的器宇轩昂,丝毫不逊宁王当年啊?再说他是前王后所出,又不是倾国……”不知倾城与夜寒有什么过节,每次一提到皇甫夜寒倾城就没什么好脸色,眼见女儿对自己怒目相向华王也只好急转话锋,“要不安国的六王子上官景轩也不错,文质彬彬,德才兼备……哎呀!” 倾城总算听出来了,原来父王是真的打算趁这次大典把自己卖出去!怒火上头元倾城一脚踢在了华王的摇椅上:“既然条件这么合父王的意,干脆您嫁给他好了!” 险些被晃到地上,华王被内侍扶着勉强从摇椅上爬起来,而倾城早已不见了踪影,见内侍们还像木头人一样傻站在那里不禁大为光火:“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跟上去看看,别让公主气坏了身子!” 不同于华国宫城内的热闹,宁国凤鸣殿内一片沉静,一袭明黄凤袍的元倾国单手托颊侧卧在贵妃榻上小睡,两侧的侍女们轻摇着彩羽扇为王后取凉,安静的殿内唯一可听到的声音就是清风吹来时,殿门口的玉珠帘迎风拂动,互相碰撞发出的一阵阵簌簌声。 见一抹玄青身影悄声挑帘进来,侍女们刚要跪拜就被来人阻止。身边的内侍赶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到榻旁,来人接过侍女手中的彩羽扇轻声坐下,继续为元倾国扇风取凉。 过了一刻多钟,元倾国才慢慢醒来,见宁王坐在榻边亲自执扇倒也不见太吃惊的样子,抬手让侍女们慢慢的扶坐起来才冷冷的训斥底下的侍女:“连陛下都敢指使了,这张榻子是不是现在也要让给你们坐?” 侍女们惊惶失措,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倒在地,却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王后不要怪责她们,这都是我的意思。我见王后睡得正熟不忍打扰,才要了这彩扇的。”宁王皇甫旌对奴婢们一摆手,“我和王后还有事要谈,你们先下去吧!” 奴婢们怯弱的抬头看元倾国的态度,见王后没有说话才安心的一一退下。 “此次岳丈六十大寿,想必其中的深意王后早都知道了吧?”皇甫旌温暖的大掌握住元倾国冰凉的双手,掌心不健康的冷意让皇甫旌不禁皱紧眉头。 元倾国想撤回双手却反被他更紧的握住,也就不再挣扎:“我父王只有两个女儿,元氏一族但凡近些的多年前的那场平乱中也死的差不多了,这次假借庆寿之名为倾城选婿,只怕就连坊间小儿都看的出来:得倾城者,必得天下了!” “得倾城者得天下……王后说的不错,”皇甫旌在心里玩味着这句话,“此次贺寿空前热闹,各国王侯公子都是争破了脑袋也要去的,听说就连安国最有可能立为太子的六王子上官景轩也去了……” “太子殿下不也在被邀之列吗!”不愿再听谁提起那个姓氏,元倾国冷声打断皇甫旌,“听说我父王也邀了太子,不是吗?” “不错,岳丈的确邀了寒儿,孤王这次过来,也是想征询王后的意思。”皇甫旌深深的望着元倾国,像是在询问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臣妾的意思?”元倾国冷哼了一声,抽回手起身下了软榻:“陛下是想听臣妾的真话还是想听臣妾的假话?” “孤王想听的……自然是真话。”皇甫旌仿佛已经料到了她的意思,眼里熠熠的光亮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论说上一辈的过节不该祸延到下一代,可臣妾这样想,太子未必这样想。扈玲珑那贱人临死前的诅咒或许陛下已经淡忘了,可臣妾忘不了,想来她的亲儿子更忘不了!太子从来不提他母亲的事,可他对当年的事越是只字不提,只怕将来我们母子落到他的手里的下场就越是凄惨。” 皇甫旌默默的听着,妻子和儿子的战争,他不管帮谁对另一方都是伤害。 “可太子立长不立幼,臣妾虽然担心夜笙的将来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如今倾城选婿,若是能借小妹之力化解了这十年仇怨对臣妾而言那是最好不过!但若太子执意抱恨不放,臣妾母子的性命也只能任他处置了!”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王后又何必总抓着不放,”见元倾国赞同自己的意见,皇甫旌也算放下了心,他叹了口气,将元倾国轻轻拉进自己怀里安抚道:“王后和寒儿、笙儿两兄弟是我此生最亲近的人,无论伤了谁都等于是在我的心口捅上一刀。此次选婿若能化解了怨仇那是最好,若是化解不了……” “王后……”皇甫旌扶起怀里的元倾国,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一样紧紧的扣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几近恳求的问她,“若我废了太子改立笙儿,王后能善待寒儿吗?” 指尖深陷入指肉之中,分不清这麻木的痛觉是快乐还是痛苦。元倾国回望着皇甫旌热切的眼神,知道这种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句“会”,她想要的一切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入自己的手中。可恨得再痛苦,报复的再痛快,面对皇甫旌眼底的那抹恳求和脆弱,她终究还是不能狠不下心去骗他:“陛下觉得,换做是太子,他会善待我们吗?” “你、你……”扣住元倾国双肩的力量一阵颤抖渐渐松了下来,皇甫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懂了……” 凤鸣殿安静了这么多年,可元倾国第一次为这种安静而感到坐立难安。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皇甫旌缓缓的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的就踉踉跄跄往殿外走去,殿门口有一盆皇甫夜笙种的茶花,从来没有碍过谁的路这次却硬生生让十几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元倾国听见响动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望着珠帘外的那个身影,却始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去。原以为恨一个人恨到极致,伤害那个人就会让自己快乐,可到头来真的伤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远比十年前更加痛苦。 第三章 夜叉公主 天下三分华安宁,小国罗布数十君。华、安、宁三大国为了各自的稳定,君主之间也常是互为姻亲,像华国已逝的独孤王后和安王就是姑表兄妹,安国的王后则是宁王的同胞姐姐,宁王的王后是华王的大女儿,而宁王的前王后又是华国静北侯的女儿。 宁国面积最小本来国力最弱,但是到了宁王这一代,励精图治,国力逐渐强盛,到了十年前的强盛巅峰时期,更是使是国土面积几乎为其两倍的华国也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 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从华、宁两国联姻,宁国的霸主气势就日渐衰退下来,虽然国力不见得输于其他两国,但是毕竟是大不如前。 华国虽然在三国中兵力最为不济,但仰仗着地广人多,倒也有一种一呼百应的天子气势。华国的都城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一些小国的王宫甚至远没华国都城里一些达官贵人的居所来的华丽。 上官景轩第一次到华都来,也不禁对华都的繁盛赞叹不已。虽然临来之前大王兄交代到了华都一定要立刻拜访几位当地的权贵,宫里的礼物也要早日送上,他当时答应的很痛快,但是一看到这满街的典籍和古玩,那些名名利利的东西早就抛之脑后了。 大王子派来随侍六王子的亲信们忍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劝告上官景轩:“六殿下,这些东西随时可以看,大殿下交代的事却耽误不得,咱们还是把事情办了再来看这些东西吧?” “嗯,你们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倾城公主选婿的日子就快到了,我要是不趁着这几天好好逛逛,以后那还有时间啊?”上官景轩被弄得也意兴阑珊的,放下手头的东西继续往前逛。 “倘若殿下娶了倾城公主,难道还怕以后没有时间再来逛吗?因小失大可不是智者所为啊,殿下!” 这些大王子的亲信仗着有主子撑腰,虽然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其实心里并不把他当回事。上官景轩瞥了他们一眼,想训斥他们一顿却又顾着王兄的面子不好多说,只是一言不发又换了一个摊位。 “殿下!”亲信们见六王子不理不睬有些急了,语气里也全没了下属该有的恭敬。 “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上官景轩虽然知道他们说的对,但是心里气不过就是想急急他们,“那倾城公主我又不曾见过,谁知道长的什么模样?当初是王兄说她像画里的仙子我才来的,如今仙子没见着母夜叉倒是听说了一位,百姓们都说这位公主骄纵成性,我想来想去咱们还是回去比较好!” “殿下,万万不可!”上官景轩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没有说笑的习惯,他这一开口倒让亲信们都信以为真,大惊失色。 吓也吓过了,上官景轩见好就收,放下手中的琉璃瓶子,刚打算告诉他们自己同意他们的安排就发现不知何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成了整条街的焦点。 街上的男男女女早已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或惊讶或愤慨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各种不同表情的人却不约而同的有着同样的视线焦点,而当这个焦点的目光与大家饱含意味的目光相撞之后,大家的焦点又不约而同的转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不远处的街道另一头,上官景文书房那幅画里的翩翩仙子此时正梳着两个犄角辫,两手叉腰的怒视着上官景轩一行人。 上官景轩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你、你……” 元倾城咬牙切齿的帮他问道:“问我是谁?”上官景轩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弄清那种预感是什么,对方就已经先发制人了。 “我就是你刚才说的母、夜、叉!”元倾城冲身后一摆手,“给我……”她身边的侍女红婵一皱眉,拉住她的袖子:“公主,三思。”他毕竟是安王最宠爱的儿子,要是挨了打只怕对两国不利。 “敢骂我是母夜叉,我没砍他们的脑袋就不错了,有什么可三思的?给我打!”元倾城一声令下,不等侍卫们动手,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就一哄而上,黑压压的一片再也看不到上官景轩的身影。 等混乱的现场渐渐消停下来侍卫们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公主不见了! “公主,咱们这样私自出宫太不安全,又撇下了刚才那几个侍卫宫女,路上连个照应公主起居的人都没有,若是陛下知道了……” “你怕什么?华国的国土安定着呢!再说有你照顾着我还怕什么,老头想把我嫁出去,也不看看他找的都是什么货色!” “公主有什么不满可以好好和陛下说,咱们冒冒失失出来,陛下……” “你怎么老陛下陛下的?红婵姐姐,你想清楚,咱们可是一伙的!” 而此时,打着宁国大旗的太子护卫队正缓缓行驶在从宁国通往华国的官道上。越是接近华国的都城护卫们的心里越是没底,临来的时候王后交代会派人在路上伏击,可这都要走到华城了为什么还不见有人动手? “停!”皇甫夜寒慢慢的挑开帘子,站了出来,“前面山路陡峭,过了这座山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坦途直通华都了,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想必各位心里也有些着急了,都出来吧!” 太子一声令下,官道两旁那茂密的山林里立刻就蹿出一队黑衣骑兵来,将太子的护卫队团团围住,皇甫夜寒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笑道:“陛下托付你们保护太子,你们却勾结贼人妄图弑杀储君,今日我就暂代陛下先除了你们这群叛贼。” 皇甫夜寒将匕首凌空一抛:“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第四章 刺杀 黑衣人闻令出手,近百人的护卫在这支不过三十余人的队伍面前竟丝毫没有迎战的能力,顷刻之间都成亡魂。等最后一人也在血泊中倒下,黑衣人的首领才上前拔出直钻入车木中匕首,恭敬的将它送到皇甫夜寒面前。 皇甫夜寒接过首领手上的匕首,望着刃上的寒光叹道:“此次回宫,恐怕华宁两国就要从此交恶了。母后的牌位当年被遣回华国,没有道理儿子篡位却留母亲在仇人手里。” “属下愿意率人潜入静北侯府替殿下夺回王后灵位!” “静北侯府守卫森严,要是能让你们随意进出,华国早是咱们的天下了!”皇甫夜寒将锋利的匕首往刀鞘一插,“你们换上护卫队的衣服先进华都的行宫转移他们的视线,我亲自去静北侯府接母后的灵位回来!” “殿下,您独自行动太危险了,还是属下……” 皇甫夜寒何尝不知此去必定艰险重重,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冒险一试,那里每天都被人监视,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夺回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多反而容易误事,无须多言!你们先去,等我接出灵位就与你们会合!” 一个有大事要办的人是不该管别人的闲事的,但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弱女子被人猎杀却袖手旁观,更不是一个男人会做的事。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又在这密林之中,皇甫夜寒并没有看清那两个女子的长相,但无论那两个人是谁,既然他决定管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当其中一个刺客拿剑就要刺向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的时候,他手中的箭已经飞了出去正中那个人的后心。 刺客见有人搅局分散了对那两个女子的注意力,其中一个女子趁机用头上的簪子一扎另一个女子的坐骑喊道:“公主快跑!” 元倾城虽然自小骄纵刁蛮,但这种惊险场面却是从来没遇到过,从小被人捧在掌心的自己第一次听说有人要杀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红婵让她快跑,她也只是盲目的知道快跑,至于要跑去哪里,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刺客见元倾城跑了,也顾不得皇甫夜寒急忙追了上去。 皇甫夜寒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下马查看红婵的伤势,就听见她急切的央求道:“不要管我,快去救公主!” 公主?皇甫夜寒心下有些迟疑,但是人命关天,不管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牵扯,他一个会武功的大男人总不能放任一个弱女子从自己手里被人杀害。 等他追到坡顶的时候,元倾城已经下马被逼到了断崖边上。她越退越靠近悬崖,眼见自己再退就要掉下去了,不禁吓得快要哭了出来:“红婵!红婵快来救我!” 三个刺客本来刚才就大可以杀了她的,但却不知是出于刀锋舔血的杀手对绝色之姿的怜香惜玉之情还是别有目的,他们并没有把握住最好的刺杀时机。 一个刺客温声劝慰道:“倾城公主,我们兄弟也是听命行事,要不然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我们也是万万不想伤害的。既然断崖就在这里,你也不要为难我们,您还是自己下去吧。”其他两个刺客立刻点头附议,仿佛这不是悬崖而一级再低矮不过的台阶一样:“对,公主,你还是自己跳下去吧!” 元倾城回头看了一眼崖下,下面云雾缭绕的再加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根本看不见底:“不,我不敢!” “公主……”此时皇甫夜寒已经出现在了断崖上,其中一个刺客还想再劝却被另一个貌似头头的刺客打断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主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公主,对不住了!”言罢举刀就要往下砍。 元倾城吓得用手捂住眼睛什么都不敢看,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到身上,倒是那几个刺客发出一阵呼痛声。 皇甫夜寒以一敌三本来并没有多少把握,但是几个回合下来那几个刺客各挨一剑就狼狈逃窜不知去向了。一切顺利的都透着一种怪异的不寻常,他心底的那种不安更重了,可元倾城却似乎并不这么想:“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本公主就要死在这里了你知不知道!” “已经安全了,走吧!”皇甫夜寒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满腹心事的收起手中的兵器,刚打算先走一步就见在崖边气的跳脚的元倾城一脚踩滑往崖下掉了下去,皇甫夜寒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拽住她,“小心!” 可就是把她往身前一抓的功夫,他也被她往下坠落得惯性给险些拖下崖去。要不是他及时用腰间的匕首刺进崖壁支撑两人,只怕两人早就掉了下去。 “你没事吧?”皇甫夜寒一手撑住剑身一手努力把她往上拖,可就在这时他才在灰暗的天色中看清了她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一张他恨了近十年的面孔,“是你?” “当然是本公主,除了本公主还会有谁!你瞪我做什么,救主不利、对主不恭,快把我弄上去,再晚一点我就让我父王砍了你!”刚从一场生死的危难中解脱出来,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人,元倾城这会儿完全忘了自身的处境又摆起了公主的架子。 不是那个毒妇。皇甫夜寒基本已经猜到了自己救的人是谁了。元倾国夺了他的父王害死他的母后,甚至在他母后死后都不准灵位摆进宁国祖庙,现在更是时时刻刻想置他于死地,而如今她的妹妹就在他的手中…… “喂,你瞎想什么呢?咱们现在还半吊在空中,你再不抓紧把本公主弄上去,小心咱们一起摔下……啊!”人果然不能随便诅咒自己,元倾城的话还没说完,崖壁上的岩石就被匕首撬落下来,匕首没了依靠,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第四章 落难公主 事实上这个断崖并不高,只是天色太黑元倾城没有看清下面的深度而已,再加上下面的山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丛,缓冲了两人降落的速度,而且下落的时候元倾城又被皇甫夜寒护住了身体,所以她基本除了受了些惊吓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经历却可能有不同的结果。同样是坠崖,元倾城连皮肤都没划破,可皇甫夜寒在她下面垫底,他今天又只穿了些软料的衣服,灌木丛中难免有些荆棘之类的,所以虽然没有伤到筋脉,却也受尽了皮肉之苦。 皇甫夜寒狠狠的将怀里的元倾城往外一推,起身坐了起来,查看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自己大难不死完全是托这些灌木的运气,这些灌木密集交织、盘根错节,就像个大床一样稳稳的承担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元倾城见他不肯搭理自己只当他是嫌弃她拖累他坠崖,再加上自己是压在人家身上掉下来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用指尖轻轻捅了捅皇甫夜寒的肩膀怯怯的问道:“喂,你没事吧?我看见你好像流血了。” 皇甫夜寒背过身去,不愿看她:“不用你多事,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过是破了点皮吗,怎么这么小气!”元倾城心虚的叉腰大喊,见皇甫夜寒只是转身不理他,态度不禁又软了下来,“喂,真生气了?要不我也让你扎两下,让你平衡平衡?” 皇甫夜寒回头瞥了她一眼,不想与她多说,整理了一下衣服跳下灌木丛想找些柴火生火抵御山林野兽。元倾城见他一言不发的就要离开,怕他撇下自己,急忙也跟着跳下去想去追他,却没想到从十几丈高的崖顶掉下来都没事,跳这半人高的灌木丛反而把脚崴了。 “喂!你等等我!”元倾城一跳一跳的的就要去追皇甫夜寒。皇甫夜寒心里也暗自恼怒为什么要多事的惹这么个麻烦,可她一个弱女子也总不能扔下她不管:“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元倾城脚疼的要命,也不想多走,可一想到那些刺客以及山林里的野兽,怎么也没胆子自己待在这里:“不、不行,我要跟你一起!” “随你!”对仇人的妹妹,他也没必要有多少怜香惜玉之心,皇甫夜寒全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往前走找寻可用的枯枝,可惜这正是草木茂盛的好时候,想找些干枯的树枝还真的不容易。 那位公主殿下已经一瘸一拐的跟了他好长一段路了,借着月色每次回头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着薄薄的水光,正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当一个柔弱而美丽的女人满眼水光的用一种期望的目光望着一个强势的男人的时候,没有男人能硬的起心来。皇甫夜寒开始有些理解刚才在断崖上元倾城是怎么拖延住那几个杀手的了。 “上来吧!”皇甫夜寒拍拍自己的肩膀万般不情愿的在元倾城跟前蹲了下来,不管她是不是仇人的妹妹,既然两个被困在了这里,他总不能任她一个弱女子独处险境。 “这,这怎么行!我堂堂一个公主,这样岂不是被你占尽了便宜!”元倾城本来只是想矜持一下,但一看见皇甫夜寒作势要站起来,怕他反悔立刻就顾不得什么礼节等级的就爬了上去。 啜泣声越来越响,让人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哭什么?”奇怪了,刚才让她在后面忍着脚痛跟随他的脚步她没有哭,这会儿不用她出力他给她当马使了她倒哭起来了! “我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落到这种地步,等我回宫了,我一定要让我父王平了这片林子!”元倾城以前在宫里没觉得父王对自己有多好,可现在一落难,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父王,“要是父王知道我在这里受苦,肯定会把那些欺负我的人大卸八块。”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你吗?”弑杀王子在夺嫡中并不少见,但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公主,谁又跟她有这么深的仇怨呢? “不知道,但是等红婵回了宫告诉我父王,我父王肯定会查出来的!”元倾城吸了吸鼻子,轻拍一下皇甫夜寒的肩膀让他回头,“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等明天早上我父王来救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他好好的封赏你!” “封赏我?”皇甫夜寒冷哼了一声,“怎么封赏我,把你赐给我吗?” “放肆!本公主的驸马将来是要主持华国的千秋基业的,你不过是对我有些救命之恩罢了,竟也敢觊觎起华国的基业来了!”元倾城虽然贪玩却也知道国事重于山,倘若他真的向父王讨这个赏赐,不是成心让父王为难?再说他想做她的驸马也得看她肯不肯! “像我这等贱民自然是配不上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公主,像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自然要配王侯公子才行!听说华王陛下这次为您选婿可招揽了不少青年才俊呢,好像就连从不出国门的安国六殿下都来了?”上官景轩好歹是他的姑亲表弟,那个书呆子从小就受他的大王兄控制,想必这次来的也是极不情愿。 “你说是安国的那个小子吗?哼,今天上午刚被我派人揍了一顿,想必要有些日子爬不起来喽!”元倾城得意的抬高下巴,“敢侮辱本公主,本公主就让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你把他给打了?”皇甫夜寒惊讶的回头,不敢相信那个温文尔雅的书呆子也会因为侮辱别人挨人揍,不过侮辱这位元氏公主倒也值得理解。 “岂止是他,等皇甫夜寒来了,我还要揍他呢!”一提起皇甫夜寒,元倾城就一阵激动,紧攥住皇甫夜寒的衣服仿佛那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皇甫夜寒的脖子一样。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揍他做什么?”突然被人点名,总难免好奇的问一下自己挨揍的原因。 第五章 遭人嫌弃了 “谁说我们无怨无仇?我们……不用你管!”元倾城自然不会随便就将保守了十年的秘密告诉这个陌生人。 那年元倾国大婚,她才七岁随同前往观礼,谁想到那个小胖子假惺惺的骗她带她去找姐姐,结果一甩开侍卫就把她胖揍了一顿,害得她这些年来一想起他就发怵,每次去宁国看望姐姐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他。可如今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再也不会怕他了,这次他要是敢落到她的手上,她一定要让他也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护驾有功,等明天我父王来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封赏你!” “你说了一晚上的话都不累吗?有什么话,就等你父王来了再说吧!我先去生火了。”皇甫夜寒把背上的元倾城放下来,然后就背过身去一言不发的生起火来。 元倾城叫了他几声他也不回答,让她心情有些闷闷的,赌气倚在树根处也不理他。她受了惊吓又一路奔波也累了,等皇甫夜寒生完火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望着她恬然睡去的样子,皇甫夜寒心里却是又憋又闷,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他仇人的妹妹,即使是因为同处困境而不得不互相帮助,可他又怎能如此随意的就跟她聊了几乎一晚?母仇未报现在他却跟仇人的妹妹共栖一处…… 就在皇甫夜寒心情渐渐平静的时候,元倾城却在恶梦中尖叫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手臂还胡乱挥舞着。皇甫夜寒一听见她的尖叫声就倏的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去叫醒她又想起两人的身份,只得强迫自己继续装睡。 元倾城从恶梦中惊醒,山林中的凉风吹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越想越觉得毛毛的,仿佛整个山上都藏着杀手一样。她心里怕的要命,想叫醒皇甫夜寒可看他睡得正熟,又不忍心。 皇甫夜寒在闭目假寐中听见有个物体挪动的声音,然后自己右手的手臂就被人牢牢的抱住了,这还不算,那个一直在浑身发抖的柔软娇躯还越挪越近,几乎都要钻进自己的怀里了这才甘心,一个脑袋不断的在自己肩膀上磨蹭着,自发自动的找着最舒服的位置后,又睡着了。 等到元倾城再次睡去,不再动弹,皇甫夜寒才又睁开了眼睛,这些年时时如履薄冰的艰险生活让他养成了右手时刻准备反击自卫的习惯,所以他从来不让任何人事有机会束缚自己的右手,可现在它却被那个径自睡去的小丫头牢牢的困住了。 试着抽了几次,可每次感觉束缚有些松动的时候下一刻又会被人牢牢的抱紧,而且那人还要极不满意的嘟囔一声,拿脑袋在上面使劲的蹭几下才肯再次消停。皇甫夜寒叹了口气,算了,一夜而已,让她吧。 是夜,只有六岁的皇甫夜笙坐在元倾国的怀里仰头问自己的母亲:“母后,王兄会娶小姨母吗?”元倾国轻抚着儿子的脑袋笑问道:“那你想让你小姨母嫁给你王兄吗?” 皇甫夜笙歪头想了想:“想!”“哦?为什么?”元倾国一直以为儿子会不理解这种乱辈分的王室姻亲关系,却没想到这小东西接受的比自己还快。 “宫人们说,王兄娶了小姨母以后就不会再和母后争位子了。母后,你的宫里缺椅子吗,笙儿的宫里有的是,你用笙儿的就好,为什么还要和王兄争?”皇甫夜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望着自己的母亲,王兄和母后都是他最爱的人,只要能让他们和好,要他献出所有的椅子都行。 “母后想不争,可你王兄未必肯啊!”元倾国将儿子抱到榻上坐好,第一次正式征询儿子的意见,“笙儿,如果你父王的宫殿没有这么大,除了你父王它只能让你和母后两人或者你王兄一人住在里面,你会怎么选择?” “不能挤一挤三个人一起吗?”“不能。” 皇甫夜笙为难的望着母亲,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问道,“那母后害怕受流离之苦吗?”元倾国摇了摇头,“只要和笙儿在一起,母后什么苦都不怕!”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笙儿和母后在一起也什么都不怕!”皇甫夜笙张开小手拥住母亲,“母后,如果不能同住,咱们就让给王兄吧!笙儿有自己的母亲可以依靠,可王兄却没有母亲。王兄太可怜了!” “母后为你机关算尽,你倒比母后还放得下!”元倾国苦笑着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儿子,“罢了,若你王兄还能回来,咱们就再也不跟他争了,好不好?” “好!”皇甫夜笙高兴极了,可高兴过去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母后,王兄为什么不能回来?” “这……你王兄若做了你小姨母的驸马,自然要住在那里啊!”怕只怕他没那个命当上倾城的驸马了! “那太好了!王兄还没有见过小姨母,他要是做了姨母的驸马,那我们就真的都是一家人了!” 等元倾城懒洋洋的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皇甫夜寒已经不知从哪里找回了他的坐骑,正收拾东西一副要与她断绝关系,自己先走的样子。 “喂,你醒了怎么不叫我?马从哪里找来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元倾城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可皇甫夜寒却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冷着一张脸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想扔下我?”元倾城怒视着皇甫夜寒,亏她还想在父面前为他美言封他个侯爵当当,想不到一大早他就想把她扔在这荒山野岭自己跑了! 皇甫夜寒冷冷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让人讨厌,只是这张美丽的面孔在十年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去厌恨,不管元倾城与他的姐姐有多么的不同,只要看见这张脸,他就抑不住心里的那股厌恨。 第六章 想把她扔下去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想一个人走?”元倾城被他古怪的眼神看的毛毛的,心里不自在,态度也软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是要先走了,”本来她没醒的时候就该走的,皇甫夜寒心里有些懊恼,起身上了马:“倾城公主,这里离华都不远,你的侍女要是已经回去报信,想必待会儿就会有人前来接你,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喂,你不能就这么走,你走了万一那些刺客又来怎么办?”元倾城没想到他是真的要丢下自己,气的大声喊道,“你要是敢走我就让我父王治你的死罪!”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元倾城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问你你又不肯说!” “那就对了,”皇甫夜寒第一次尝到一种捉弄别人的快乐,“那你就让你父王来通缉我吧!驾!” “喂,你不能走!”元倾城眼见皇甫夜寒骑马越走越远,想去追他可脚伤未愈,刚走了两步就摔到了地上。 皇甫夜寒越骑越慢,注意听着耳后,好像是那个公主在喊救命,而且声音还越喊越弱的样子。他停下马往后看了一眼,可树木太深什么也看不见。论说那些杀手应该不会再回来才对,指不定这只是那个丫头为骗自己回去而设的局而已,可真碰上了野兽也说不定…… 等他快马加鞭的再赶回去,元倾城已经晕倒在了地上,他大惊失色急忙下马抱起元倾城查看究竟,元倾城苍白着一张脸慢慢睁开眼睛,气力虚弱的微声道:“你怎么……回来了……我好像被……蛇咬……” “咬到哪里了?”皇甫夜寒努力镇静下来,伤口必须及时处理,他必须先问清楚伤口在哪儿。可元倾城却怎么也不肯再开口了,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皇甫夜寒猜想她一个姑娘家必是有什么地方不好意思对他开口,既然如此也只能先抓紧送到医馆再说了。 皇甫夜寒抱起怀里的元倾城放到马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刚要启程就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倾城公主一把抱住了马头,回头一脸得意的笑望着他,全然没有了刚才病恹恹的样子:“你的马已经落到我的手里了,我看你还怎么扔下我!” “你没被蛇咬?”皇甫夜寒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眯起的双眼透着一种危险的光芒。 “你才被蛇咬呢!我乃堂堂的大华公主,小小的毒蛇怎么有胆咬我!”尽管元倾城此刻正全力趴在马背上抱紧马脖子,但为了提高自己的气势,她还是努力抬高了自己的下巴。 皇甫夜寒傲人的自制力彻底被她击溃,伸手揪住她的领子就要把她扔下去,可没想到她死抓住马的鬃毛不放,马毛被揪起疼的身下的青骢马不受主人控制的就向前奔驰了起来。皇甫夜寒一手控制马缰一手提着元倾城,马跑得太快又不能把她扔下去让她送死,只能恨恨的再把她扔回马背上。 元倾城被马颠地想吐,可看到皇甫夜寒被气得发青的脸又忍不住要发笑,最后干脆在马背上放肆的大笑起来,听着她那被马颠成一段一段的笑声,皇甫夜寒真的有种再把她扔下去的冲动。 谁都不知道马跑了多久,又跑到了哪里,直到前面一条大河拦住了两人的去路马才停了下来。 马一停下来元倾城就挺不住了,在路上吐了一路,脸色早已白的像一张纸一样,整个人虚脱的压根下不了马,皇甫夜寒本不想理她,可好男不跟女斗,还是一伸手把元倾城给拽了下来。 元倾城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见皇甫夜寒挽了衣裤下了河里就问道:“我好饿,你带吃的没有?” “没有!”皇甫夜寒冷冷的回应,举起手中的利剑对准河里的游鱼找寻最好的下手时机。 元倾城却不信他,爬到他的马上翻了半天果然除了换洗的衣物什么都没有找到,刚要回头冲他发火,看见他的举动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在干什么?那样抓不到鱼的,我以前也以为这样能行,让侍卫去抓压根儿一条都抓不到,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甫夜寒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把一条不可能插上来的鱼扔到公主殿下的脚下:“你不是饿了吗,自己想办法吃吧!” 被扫了兴致,元倾城气鼓鼓的拎起那条鱼的尾巴,真的找地方想办法吃去了。皇甫夜寒又插了两条鱼才回到岸上,见她背对着他,蹲在不远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她不想理他,他也懒得招惹这个麻烦,自个儿捡了柴火便烧起鱼来。 烧鱼的香味已经满江飘了,想必那位饥肠辘辘的公主应该早就跑过来抢着吃才对,可她只是不时的回过头来给他几个白眼并没有过来,皇甫夜寒心里也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位公主殿下被马颠了几下就转性了,变得坚守气节起来了? 元倾城早就闻到了鱼的香味,可一直都坚持忍着,直到看见皇甫夜寒烤完鱼就自得其乐的吃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冲着他大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鱼鳞都还没剥呢怎么可以就这样吃起来了?” “谁告诉你烤鱼要剥鱼鳞了?”看了眼地上被剥的体无完肤的小鱼,皇甫夜寒忽然觉得跟这位“单蠢”的公主相处,或许并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王宫里的厨子啊!”元倾城老实的回答,“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不对!”皇甫夜寒咬了口手上的烤鱼,唇角有一阵抑制不住的笑意,“可能是宁国的厨子跟华国不同吧,公主尽管剥你的鱼就是了,什么时候剥好了告诉在下一声,在下若是有时间还指不定会帮公主烧烤一下。” 眼见烤的第二条鱼也要成为皇甫夜寒的腹中之物了,元倾城也顾不得什么剥不剥的问题,一把抢过来就祭起了五脏庙。正吃得高兴她又忽然领悟到一个线索:“你是宁国人?” 皇甫夜寒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见自己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急忙转移话题:“公主还是快些吃完吧,吃完了在下就护送公主回去!” 第七章 妥协 “谁说我要回去?你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吗,等我们办完了要事再回去!”元倾城早在装蛇咬的时候就想好了,现在回去肯定还要参加选婿,与其回去被看的更紧倒不如等风声过了再大摇大摆的回去,而回去之前的这段时间自己肯定需要一个可靠的护卫,而那个护卫的最佳人选就是这个一心赶她回去的男人。 “我们?你听谁说我要跟你一起走的?”即使一起前提也得是为了避免再被暗杀才送她回去。 “你的青骢马啊!不信我帮你问问看!”元倾城说着就一瘸一拐就站起身来走到马跟前,一伸手揽住马的脖子,青骢马怕她再拽它的鬃毛不敢动弹,只得乖乖的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来。元倾城得意的冲着皇甫夜寒叫道:“你看,连你的马都点头了呢!” 皇甫夜寒决定收回刚才对她的论断,碰上这种无赖的公主,该是他最大的痛苦才对! 不管两个人如何争执,他最终还是对她妥协答应带她上路。 “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的名字很难启齿?不会是……” “你有官职了吗?要不要我跟我姐夫说一声,他可是你们宁国的国主,我让他封你个……青骢侯当当好不好?青骢侯?不吱声就当你答应了?青骢侯!青骢侯!” “青骢侯,你到底有什么要事要办啊?你说出来,指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喂,你干嘛都不理我,这么远的路你一声都不吭,我都快被你闷死了!青骢侯!” “你再多说半句,我就把你扔下去!”皇甫夜寒本来以为不理她,她自觉没趣就消停了,可她已经自言自语自娱自乐了一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元倾城故技重施一把抱住马脖子,努力扬起下巴威胁道:“你敢扔本公主试试!”皇甫夜寒一伸手就要把她拽起来扔下去,却没想到她这次收紧了手臂,勒的马喘不过气来,扬蹄挣扎起来。 皇甫夜寒没料到她会出此损招,一时不察竟差点被受惊的马颠到马下去。再也受不了她,他一个翻身下了马来,她爱骑就让她一个人骑好了! 元倾城见奸计得逞,不由的趴在马上偷笑起来。她才没那么傻呢,要是骑马回去,两人即使要办什么要事,也不过两天就又得回宫,这样慢慢走回去想必一定能拖延不少时间。 “喂!青骢侯,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银子?”元倾城见他老是冷着一张脸,心里也有点小伤心,想逗他开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继续胡搅蛮缠惹他说话,“我的衣服坠崖的时候都扯破了,你去帮我买件新的好不好?” 皇甫夜寒瞄了一眼她的衣服,确实破了几个小地方,于公主身份来说是不太合适,但是对两个逃难的人而言却也未免太奢侈了。 元倾城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就又一言不发起来,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委屈,晶莹的水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终于以洪水破堤之势汹涌而出。明明眼泪都快淹到华都城了偏偏这倾城公主就是忍着不出声,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她是仇人之妹,他没把她扔给那些杀手还护送她回王宫,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爱哭就哭关他什么事!他这样告诉自己归告诉自己,可当眼角的余光看见小公主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还强忍着不出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软了下来:“我出门没带多少银子,只能买便宜的!” “你个小气鬼,以为我堂堂的大华公主会用你的钱不还你吗?等我回宫了十倍还你!”见皇甫夜寒肯再开口,元倾城不觉心情大好,带着浓浓的鼻音高傲的一抬下巴,“本公主就要买最贵的!” “银两都在这里,随你自己喜欢吧!“皇甫夜寒懒得跟她争吵,直接把盘缠袋子都扔给了她。 前方不远就有一座小镇,今晚把元倾城安顿在这里,他趁夜色去一趟静北侯府盗出母亲的灵位,如果一切顺利大概明天就能甩开这个公主了。 一切按照皇甫夜寒的计划,买完衣服之后将元倾城安顿在一家客栈之中,等元倾城睡着,他就悄悄的牵出青骢马,直奔静北侯府的方向而去。只要盗得灵位,他再设法通知静北侯府的人公主的下落,他就可以顺利的回宁国准备一切了。 静北侯一生戎马,忠君爱国。虽然他是皇甫夜寒的亲外公,但在政治面前,两人的祖孙亲情中又总是透着一种无法打破的戒备。 小时候皇甫夜寒常随母后前往侯府探望外公,偶尔小住几天,即使那时他只是一个刚刚记事的孩子而已,外公若正与别人谈论军国大事,一看到他出现也会立刻缄口。母亲死后,静北侯奉命看守他母亲的灵位,他几次拜访都被谢绝门外,祖孙情分也就越发淡薄了。 多年不来,静北侯府破旧了不少,可森严的守卫却丝毫不减当年。皇甫夜寒等了半天才抓住一个机会趁机翻墙而入,隐入花丛中等待巡查的卫兵过去。今天府里巡查的似乎格外严密,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几番艰险的避过巡查的卫兵,好不容易到了安放灵位的祠堂,皇甫夜寒却意外的发现静北侯一家竟全都聚集在了祠堂之内!他心里一惊,难道外公早料到他今晚要来盗灵位,才令全家都守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 长子扈融对妻子使了个眼色,妻子冲孩子的母亲一摆手让她先带孩子退下,孩子的母亲是扈融的侍妾,地位卑微,正妻还在这里跪着她自然不敢起身回去,只得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儿子算是教训。可孩子年纪还小,本来就心存畏惧又被母亲狠拧了一把,一个没收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孩子被吓哭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在这种气氛僵滞的场合却极易成为一个导火索。静北侯心情烦躁又听见孩子的哭声更是勃然大怒:“我扈家为朝廷出生入死多少代,从来没出过贪生怕死之辈,你心里有什么天大的委屈,要在祠堂里哭给战死疆场的先人们听! 第八章 夜盗灵位 孩子的母亲惊惧交加,一下子扑到在地上冲静北侯喊道:“孩子还小,求公爹饶命!” 静北侯隐忍了一夜的怒气刚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自然不会轻易的就被收住,身侧的空蒲团被一把掀起来:“滚!” 家族之长正在气头上,大家生怕被当成出气筒胆战心惊的匍匐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只是悄悄的偷扬眼角静待着扈融的指示。扈融微微起身冲身后的人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见大爷发话了众人心里也算有了个谱,抬头畏惧的瞧了静北侯一眼然后都悄声有序的撤了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了,静北侯才慢慢冷静了下来,有些无力的问自己的儿子:“扈融,这件事你怎么看?” “孩儿以为,此事或许并没有父亲想的那么严重,”扈融见父亲默许了他发表自己的见解才放心的说了下去,“虽然大公主与玲珑有怨,但是推及元扈两家,扈家几代为朝廷舍命尽忠,朝廷应该并不至于因为儿女之情就忘了国之大义。” “扈家这些年为大华征战疆场,兵权在握,功高震主又一直没什么可以降罪的过错,陛下心里有些不安也是难免的。玲珑之事陛下或许并未真如表面看起来那样震怒,只是这刚好给了陛下一个借题发挥的借口罢了。” “父亲从镇国公贬为静北侯,扈氏子孙官职在朝中飘忽不定,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失了帝宠可在儿子看来却恰恰相反。” “此话怎讲?”扈氏向来重武轻文,扈融是家族中极少的文官,虽是长子但静北侯一直觉得这个儿子难堪大任,可今晚听他这番见解,倒觉得别有一番见地。 “陛下削弱扈家的兵权只是时间的问题。扈家子孙众多,难免有几个不受管教的,对整个家族来说以小妹的失德为借口总比等扈家真的有子孙谋逆了再找借口来的伤害小些,若真等到那一步恐怕扈家的结局就没有如今这么平静了。” “接着说下去……”静北侯对兵法计策十分在行,但是对国君的心意揣摩却远没有自己儿子来的透彻,这会儿听儿子这么说,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火气也渐渐的熄灭了。 “父母疼惜自己的孩子,会在孩子犯错之前就告诉他该怎样做;同样的,在儿子看来,陛下正是倚重扈家,才不得不在扈家犯错之前就削弱我们的势力,保全扈氏一族。” “这些话,多年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儿子一直不说,是因为两个原因。”扈融叹了口气,“一来扈家的子孙世代饱受皇恩,到了我这一代,更是有不少兄弟恃宠而骄,若能借陛下之手打击打击他们的气焰总比等他们犯了错误再后悔来的强;再来,臣子猜到君王的想法君王固然喜欢,可臣子猜透的太多了恐怕就……”扈融没有说下去,可静北侯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 皇甫夜寒躲在暗处也不禁暗暗佩服舅舅的心计,可惜这样的心计却不能为他所用,若真有一天两军对阵,不知道他们甥舅二人会不会在战场上拼杀一番脑力。 在这里探听舅舅的虚实心计固然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肯出去,再不偷出灵位恐怕就要天明被捉了。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说了呢?” 扈融皱了下眉头,沉吟了片刻才答道:“今夜陛下派人来接玲珑的灵位入宫祭拜,儿子就觉得蹊跷。若儿子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并不只是因为陛下对扈家的不够信任,更可能是大公主和我那外甥已经要走到最后一步了,陛下已经谁都不敢信任了。” 扈融说到这里,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自得的神采:“这种事牵扯甚多,也指不定这就是扈家重获君宠的最好机遇!” “要是果真如此……什么人!”静北侯常年征战沙场,警觉性自然敏于常人。皇甫夜寒因为听见母亲灵位被挪走吃了一惊,不小心差点撞翻一盆盆栽可因为及时出手所以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可就是这点声音还是被静北侯给听到了。 既然被发现了,自知逃也逃不出去,皇甫夜寒干脆大方的站了出来,一拱手:“外公、舅舅,是我!” “是你?”静北侯看了扈融一眼,警惕的望着皇甫夜寒,“太子殿下来我静北侯府做什么?” “孩儿久不见外公舅父,特地前来拜访。而且,也想顺便来祭拜一下母亲。”皇甫夜寒的视线趁机往灵台上扫了一遍,母亲的灵位果然不在这里了。 “难得殿下有这片孝心还惦记着老夫,可惜你母亲的灵位已经不在这里了,”明知道他深夜造访不会安什么好心,静北侯也不点破,“既然殿下来了,不如在府里小住几天?扈融,天也快亮了,去叫厨子给殿下备好上好的宴席……” “外公不必忙碌了!孩子此次前来华都主要是遵从父王母后的旨意,为华王陛下祝寿。寿期将至,既然外公舅父身体康健,孩儿就放心的回行馆去准备准备了。”皇甫夜寒一拱手,“外公、舅舅,孩儿告辞了!” “既然殿下还有要事要办,那老夫也不好多留了,等寿宴结束还请殿下务必要来小住几天!扈融,送殿下!” “殿下,请!” 皇甫夜寒心事重重的跟着扈融一路向侯府的大门口走去,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出这么大一个波折,难道是太子卫队被杀的事已经泄露,让元氏听到了什么风声才这么火急火燎的接母后入宫? “舅舅,从小你最疼我,你跟孩儿说实话,我母亲真的不在侯府里了吗?” 不管两国是否会敌对,毕竟是他的亲外甥,扈融叹了口气:“夜寒,你母亲确实是被接到宫里去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你若真的只是想祭拜她,倒不如直接去求陛下,或许陛下会让你们母子见上一面。” “求陛下?”皇甫夜寒在心底冷哼,若是华王能答应又怎么会这么千方百计的阻挠他与母亲相见!只怕他一进宫还没等开口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 第九章 霸王餐 “对,”扈融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等寿宴快结束的时候,诸侯公子都在那里,陛下那时候一定不会驳你的面子。” 皇甫夜寒一阵沉默。当众提出祭拜固然安全,可接灵位的事华王办的这么隐秘,他手头没什么凭据只怕也难以问出什么结果。而且他找回灵位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让华王看出他的真正目的来,很可能会弄巧成拙造成更大的麻烦。 扈融见他面露犹豫,心里更确定了自己对形势的推测。本想命人开了大门送他,一想这种关键时刻扈家还是尽量划清界线的好又带着他转向了侯府的后门。 “陛下对侯府心有猜忌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侯府四周也一直被人监视着,你这番深夜来访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又要惹出些无谓的事端,舅舅也只有委屈你了!” 元倾城一觉醒来,怕皇甫夜寒又丢下她跑了,简单的洗刷了一下就到他房间里去找他。可房门闭的紧紧的,叫了半天也不开门,透过细小的门缝仔细往里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半个人影,心里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半夜跳窗子扔下她跑了? 顾不得脚疼元倾城急急忙忙冲下楼来,青骢马还在,不过马出了一身的汗像是刚跑完回来的样子。她一皱眉,大半夜的他骑马出去做什么,难道是……通知王宫她的消息?撩起裙子又火急火燎的往上跑,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叫门,可她刚喊了几声门就开了。 “大清早的你又鬼叫什么?”皇甫夜寒奔波了一夜也正乏的很,刚打算休息一下就被她吵了起来,心里更加恼火。 “我问你,你是不是去王宫告发我的行踪了?”元倾城气鼓鼓的瞪着皇甫夜寒,亏她还整夜想着怎么拖延回宫的时间,可他这一告发,只怕今天就得被父王捉回去了。 “王宫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关我什么事!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请自便吧!”皇甫夜寒牵挂着母亲灵位的事,没心情跟她斗下去,径自躺到床上落下帐子不再理她。 本以为元倾城还要在帐子外面吵嚷上一阵,可屋里安安静静的,皇甫夜寒以为她已经走了也没在意,兀自陷入沉思之中。灵位被接到宫中,华王必定会派重兵把守,他再想接出母亲可就难了,说不定那个女人正派重兵等着他自投罗网,还有静北侯府,看他们的意思只怕是免不了要和自己对立了…… 帐子被悄悄的拉开,他听见响动一回身,两人的脸因为皇甫夜寒的突然转身几乎撞在了一起。 “你心里哪里不舒服?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帮你解决!”从来没有人敢拿礼法来约束元倾城,她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处境究竟有多么的暧昧,可皇甫夜寒却不一样。 “你为她负尽了天下人,可到头来对你还是只有怨恨,父王这样做值得吗?” “我知道你恨我。可夜寒,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人,让你舍不得、放不下,感觉她就像你飘零一生后唯一可以停靠的地方。只要她高兴你什么都可以为她做,即使她要你的性命,你也会心甘情愿的把刀给她。” “包括自己妻儿的性命和天下人的安定吗?”皇甫夜寒一阵冷笑,“父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把她给杀了,而不是等到弄得家不家国不国,自己也进退维谷的时候再后悔!” “喂,想什么呢?”元倾城拿手在皇甫夜寒眼前一阵晃动,“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皇甫夜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又想起以前他和父王的对话,意识到这种距离的尴尬他不着痕迹的坐了起来,可还是觉得不自在又下了床:“整天被一只蜜蜂缠着,谁的心情能好起来?” “蜜蜂?”哪里来的蜜蜂,元倾城皱眉一想就了解到人家的意思了,“我好心帮你开解心情你还敢骂我是蜜蜂!” 就连有天子之威的华王陛下都得对她倾城公主处处忍让,他一个小小的还没被封的青骢侯就敢惹她,她会要他好看! “进来吧!”元倾城冲着门口啪啪拍了两下手掌,然后就见一行人端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式走了进来,而每多进来一个人皇甫夜寒的脸色就要更青上一分。屋里的小桌摆不开,送菜的人又从外面加进了一张桌子才勉强放下这些菜盘。 “你……”皇甫夜寒怒视着一脸得意的元倾城,刚要发表意见就看见一个客栈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只好脸色铁青的先把话吞回去。 客栈老板满脸堆笑的望着元倾城:“这些菜色姑娘可还满意?要不要再加上几道?” 元倾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虽然还没吃但看起来比我们家厨子做的差远了!对了,刚才你不是说要给我打八折吗?不用了,反正今天是那位爷请客,就照全价吧!”? “那小老儿就多谢姑娘了!不过……”客栈老板笑的更加谄媚了,“两位是不是先把饭钱结一结?” 元倾城刚要让皇甫夜寒拿钱就被他使了一个眼色,她虽不明其意却也不再多言。皇甫夜寒对客栈老板一抱拳:“掌柜的,钱我们是一定给的,只是盘缠都在包袱里取用不太方便,既然菜已经上了,您看能不能等我们吃完饭再给您送下去?” “啊?啊,这也是使得的,”客栈老板见这两个人衣着都华丽不凡,举止间也透着一股模仿不来的贵气,想来也不会是赖账之人,“那两位先慢用,小老儿就先退下了!” “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抓紧下去干活?”即使是见惯美人的王侯碰到她们姐妹都会忍不住驻足,更何况这些乡下的伙计,菜都上完了却一个个的都不肯走,死赖在门口看看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元倾城见惯了这种目光,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被人瞧的不自在,而皇甫夜寒只是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脸上有着不明原因的不悦。 客栈老板一走,皇甫夜寒就气急败坏的一把抓住元倾城的胳膊:“谁让你订这么多菜的?” 第十章 逃债回宫 元倾城一耸肩:“哼,我本来是看你不高兴才让客栈老板准备这些让你开心的,可你不识好人心还嫌我烦,那这些钱你自己付好了!” “这不是你付我付的问题,而是……而是……”皇甫夜寒也有些窘迫起来,“你自己去看包袱!” “看包袱做什么?”元倾城狐疑的盯着皇甫夜寒,不明白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等她满心疑惑的打开包袱却立刻就被吓得差点尖叫了出来,努力压低声音元倾城质问道:“银子哪里去了,明明昨天还有很多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昨天要买最贵的衣服?买完衣服不算还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东西!”手上的银子越花越少,他堂堂一个宁国太子总不好告诉她自己其实已经没有银子了吧?本来想着只要路上省一省,顶多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行馆再拿,结果…… “那怎么办?”元倾城有种压抑不住的想尖叫的冲动,“客栈老板还等在下面呢!要不我去跟他说我是公主,不行,太丢脸了!” “这不止是丢不丢脸的问题,现在谁不知道眼看就要公主选婿了,谁会相信堂堂的华国公主会落魄到这个小店里付不起饭钱!”最主要的事如果让人知道他也因为吃霸王餐被困在这里,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那怎么办?”“惟今之计,也只有日后再来付账了。”“你的意思是……”“……抓紧收拾东西!” 满满一桌子的菜还没来得及开动,皇甫夜寒就已背上元倾城跳窗逃亡。 看着客栈老板明明发现了他们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骑马越走越远,急的在后面干跺脚的样子,元倾城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冲着前面的皇甫夜寒喊道:“太有意思了!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以后咱们再来吧!” 白了身后的元倾城一眼,皇甫夜寒不屑的说道:“一个堂堂的公主因为吃霸王餐被人追的四处逃窜,你还有脸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元倾城一偏脑袋,盯着皇甫夜寒的的侧脸戏谑道,“刚才那个掌柜的眼睁睁看我们逃走急的直跳脚的时候,你不是也很高兴吗!”刚才明明笑的比她还开心的样子嘛! 不可否认,过了十年的压抑生活,刚才捉弄店老板的恶趣味的确让皇甫夜寒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可当他看到身侧元倾城的那张无邪笑脸,他的心却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直到确定客栈老板不会再追来之后才慢慢的降下马速来到了一片旷野上,这里景色秀美非常,一个不想回宫选婿,一个还没想出可行的计划,两人各怀心思都还不想进宫,所以下马漫步起来。 “青骢侯,你为什么总是绷着一张脸。你有什么烦恼的事尽管告诉我,我说不定一句话就能帮你解决了呢!”这个人真奇怪,问他名字也不说,做事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要一张在华王宫里自由出入的令牌,你也能给吗?”要想夺回母后的灵位除非手上能弄到一张通行无阻的王宫令牌,可要弄到令牌,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是有点难。”元倾城为难的望着他,“令牌事关重大,父王恐怕不会答应给我……不过你要是想去王宫参观,我倒是可以当你的活令牌,华国还没有我不能进出的地方呢!”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是宁国子民,要你的令牌有什么用?”不过,活令牌?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冒冒失失跟她一起入宫未免有些冒险了。 元倾城听他又提起宁国子民来才想起一件事情。他们两个,一个将来要辅助丈夫治理华国江山,一个要回宁国过他的生活,这种与生俱来的差别注定他们的生活再难交集。即使他们两个曾经出生入死,可一旦别离或许今生都不会再见。 “青骢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父王一定会给你加官进爵报答你的恩德,到时候你就答应我父王,留下来好不好?”元倾城望着他,眼睛里有种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恳求。 报答他的恩德?皇甫夜寒无声的握紧手里的缰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华王的确会感激他,可他不是,只要他活着就随时可能要了他另一个女儿的性命,他若真的落到华王手里,等待他的只怕是御用的刀斧手吧! “喂,你又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等等我,哎呀!”元倾城的脚伤未愈,刚才慢走没感觉出来,现在一追他又疼了起来。虽然不至于脚疼的走不动,可他老是莫名其妙的就疏远她,她也是一个女孩子心里怎么可能不受伤,眼眶里的波光又一圈圈的涌了出来。 听见她的叫声皇甫夜寒一回头,见她抱膝蹲在地上,脸埋进手臂一声不出,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肯定又伤公主殿下的自尊了。 **的眼泪与其说是一种情绪,倒不如说成一种手段,他此生最厌恶的也是女人的眼泪,可元倾城的眼泪不管是情绪还是手段,却总能不明原因的让他心软。 “亏你还是个公主,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将来还怎么治理国家!”皇甫夜寒一伸手将地上的元倾城抱起来放到马上,望着那双泛着盈盈水光的清灵眸子,语气不自觉放柔,“还疼的很厉害吗?既然知道自己伤还没好,干嘛要到处乱跑?” 元倾城抽噎着想止住哭声,可越想止住眼泪就流的越是厉害:“我知道公主不应该哭哭啼啼的,将来我还要担起华国的未来。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哭,我……我好想父王。”她以前在宫里一不顺心也会哭闹不休,不过那都是为了吓唬父王才装的,可不管她是不是装的,只要她一哭父王肯定都会顺着她。现在她沦落至此,也不知道父王那里怎么样了。 第十一章 无嗣的尴尬 “既然想你父王,为什么不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感染,他也忽然有些想念皇甫旌。他与父王也曾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父王虽然对**冷淡,但夜笙享受到的宠爱他小时候也曾一样不少的享受过,可自从元倾国出现,家不家国不国,他们的父子关系也裂出一条鸿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如果我回宫,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元倾城收住手里的缰绳,定定的望着皇甫夜寒,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颐指气使,满是不确定。 皇甫夜寒望着她,没有立即回答,拉回马缰继续默然的往前走去。就在她以为他像以往一样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希望这一去就被宫女侍卫们盯得像个监狱里的囚犯一样。” 元倾城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喜的一口答应:“果真?那就说定了不许变卦!天黑的时候你到宫门口等我,其他一切我来安排,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干涉你!” 元倾城满心欢喜的刚到宫门口就看到父王的贴身内侍曹安站在城楼上东张西望的,不禁好奇的冲他喊道:“曹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曹安一把年纪,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可这会儿见元倾城真的出现在这里,竟惊的差点晕过去,被身后的小内侍扶踉踉跄跄的奔下城楼来,到了倾城跟前确定真的是公主,倒头就拜:“公主,你可回来了,奴才就知道你福大命大肯定会逃过此劫的!” “那是自然,本公主是金龟命,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谁能要我性命!”元倾城一抬下巴,“你都这把老骨头了,不在宫里好好养着,跑到城墙上干什么?” “瞧我这老糊涂!“曹安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激动误事:“陛下听说你被人刺杀已经卧床不起两天了,公主快去看看吧!” “你怎么不早说!”虽然早料到自己遇刺父王会着急上一阵子,但她并没有想到父王会因为自己担心的卧床不起,不由心里大惊,顾不得脚上的伤往宫里跑去。 “父王!”元倾城一推开华王寝殿的殿门,就看见里面黑压压的跪着一片御医、大臣。众人惊愕的望着死而复生的公主,不约而同的擦过一次眼睛,公主的影像还是没有消失:“公、公主?” 一确认真是元倾城回来了,大臣们的脸上的惊愕渐渐都变成了不知所措,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真是公主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本公主只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才两天你们就不认识了?”元倾城一看这架势,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听说自己遇刺肯定是又来逼着父王立储的。 群臣羞愧难当,一个个脸色难看之极:“公主万福金安,臣等万死!”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元倾城脸色一冷,“本公主已然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臣等万死!臣等告退!”大家尴尬的拿脑袋往地上整齐的一磕,却并不见真的退下。 “那就都去死!”知道他们还想借着这件事再逼父王立储,元倾城本不想发火却不得不拿出公主的威严来,抓起桌上的一个花瓶往地上一摔,“滚!” 见公主动怒,众臣不敢多言都仓皇的退了出去。而一直躺在床上装昏迷的元恪晋见女儿平安回来也“清醒”了过来。 “哈……咳咳……哈……”元恪晋虽然因为倾城遇刺一事病的险些去见先帝,但一见女儿平安回来心病没了,病就好了大半,“城儿,父王就知道你肯定没事。你一出生父王就找仙师给你算过,你是金龟命要活过百岁的,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死了。” “父王!下次不带这么吓人的了,听曹公公的说法我还以为您真的要去见王祖父了呢!”虽说料到父王的病可能是装的,但是一想到成真的可能元倾城心里就不由一阵惧怕,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您现在什么事都还没有处理,要是真的撇下了女儿,内忧外患的,您要我怎么活!” “所以父王才想给你找个驸马呀。要是父王哪天真的归了西,你也好有个依靠啊!”他不是没想过立储,只是自己膝下无子,往上追溯的同根子孙又都不成器,若是不先安顿好女儿的未来,只怕她下半辈子就要受尽那些人的欺辱了。 “这次寿宴我自有主张,父王不必忧愁,倾城此次一定会选出一个德才兼备者共扶元氏大业!”她是国主的女儿,在大事上没有任性的权利,她的驸马她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能不利于华国的长治久安,这些道理她从小就懂,又或者说从姐姐出嫁的时候她就已经懂了。 “城儿,你的驸马父王希望的可不只是德才兼备!”元恪晋知道倾城虽然在小事上刁蛮任性,但是国家大事她绝不瞎掺和。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放心,生怕她重复倾国的悲剧。 “当然,”元倾城想了想,理解父王的意思却佯装不知:“家世也是要参考的。” “城儿!父王希望的是你幸福,我们元家已经为大华牺牲的够多了,父王希望的是你的驸马能给你幸福啊!”元氏一族六代以内已经再无后人,倾国当年更是婚前易夫迫嫁宁王,作为国主他为华国已经牺牲的够多,如今元家只剩下倾城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他唯一能做的就也只有给她自由了。 “嗯!城儿知道啦,到时候等诸侯公子都来了,城儿肯定先挑自己顺眼的!”元倾城不想再和父亲争论这自己早已决定了的事,往前一蹭身搂住华王的脖子撒娇道,“听说这次贺寿的人也带了不少如花美眷,母后去世之后父王一直孤孤单单的,不如也趁机找一个?” 华王一拍女儿的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后的脾气,你的驸马还没下落,我可不想现在就被你母后勾去收拾!” “没事儿的,城儿给母后写封信,就说是城儿逼你的,母后那么疼我肯定会原谅你的!” “你呀!”华王无奈的拍拍女儿,心里已经暗暗地有所决定。 第十二章 接他入宫 宫门关闭前是宫里看守最为疏松的时候,元倾城也借着这个时机亲自出宫将皇甫夜寒接进了宫里。皇甫夜寒在宫门外见到她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她神色之间一直躲躲闪闪,死黏在他身边说起话来却又前言不搭后语,明显心不在焉。 到了自己的浣玉宫门口,她脸上更是一副苦恼之色,在门口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迟迟不肯进去,仿佛十分畏惧里面的什么人一样。皇甫夜寒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元倾城这么骄纵的公主都心有忌惮呢? 红婵事前只知道元倾城要接个人进宫来玩两天,具体接什么人公主不肯透漏她也无从得知,也就更无从反对。直到皇甫夜寒人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接的是那天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元倾城虽然贵为公主刁蛮任性,但平日的生活安排对红婵却是言听计从。早就料到红婵知道实情一定会反对所以她才一直瞒着,心里就是揣着等入宫已成事实红婵也只能乖乖帮她瞒着的侥幸。 一看见元倾城身后的皇甫夜寒,红婵脸上的焦急立刻就变成了一阵不悦。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然后再安排底下的侍卫去取一套侍卫的衣服来,尽量帮元倾城遮掩此时,免得到时候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流言。 红婵虽然是元倾城的婢女,但因为从小陪她长大又一向比她有主张,所以她一直视红婵如亲姐一般言听计从,今日之事她确实心里有亏,所以一直不敢看她的脸色,只一个劲追着皇甫夜寒和他说话,对红婵眼神里的不满躲躲闪闪佯装不知。 等到皇甫夜寒进去换衣服的功夫,红婵才把元倾城拉到一旁低声责问:“这里是王宫内帏,宫外男子无陛下之令不得进出。公主,你怎么能把他接进宫来?” “他救了我的性命,与我同生共死,我请他来宫里玩两天,有什么不妥?”元倾城垂头丧气的狡辩着,她就知道皇甫夜寒一走开红婵肯定又要凑上来训她。 “他救驾有功,可以到前殿向陛下邀功请赏,公主怎么可以把一个陌生男人接到自己的寝宫里来呢?若是传扬出去,公主要如何自处?” “我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他早就没命了,他是我的朋友,我把自己的朋友接到自己家里玩几天有什么不对?”元倾城气恼的一甩袖子,“他们要说,只管让他们去说好了,我难道还怕他们!” “那公主不介意流言,可宫中的安危利害呢?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进宫来又有什么目的?再说,即使他都告诉你了,你们才认识不过三天,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假?万一他另有目的……” “够了!”元倾城被她问的有些火了,皇甫夜寒身上即使有再多的疑点可他至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接他进来可不是让人这样揣测怀疑的,“我知道我做的不合规矩,可我拿性命担保他绝对没有问题。本公主心意已决,你的那些问题永远都不要再提了!” 红婵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皇甫夜寒已经换完衣服出来,她被元倾城狠狠瞪了一眼也只得住口。 “这身衣服虽然比你的衣服差了些,可穿起来倒也英气逼人,把我宫里的那些侍卫都比下去了!”元倾城满眼欣赏的上下打量着,忍不住又围着他转了两圈兴奋的提议道,“要不你干脆留在宫里给我做侍卫好了,本公主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 他堂堂的宁国太子,怎么可能给她做侍卫?皇甫夜寒看了眼元倾城身后的红婵,对元倾城纵容婢女以下犯上有些不满,却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多谢公主抬爱了,只是在下喜欢到处云游,恐怕是难以承受公主的盛情了。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在下先告辞了。”元倾城笑着一拉他的袖子:“我还没安排你的住处,你去哪里?” “王宫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我睡觉的地方?”其实他原本就没打算睡,时间紧迫,宫里又到处都有守卫,母亲灵位的事,越迟越容易再生波折。 “你这一出去,还不立刻被人抓了?”元倾城高兴的拉着他坐到自己的榻上,“你难得来一趟,我把浣玉宫的正殿让给你住,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休息好了明天我带你到处逛逛!” “外面的人都进来吧!”元倾城朝外面喊了一声,一抬手红婵上前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你们听着,这位公子是本公主的贵客,你们要好好招待,要是我发现有谁敢对他不敬或是私自跑去告密的,就不要怪我对她不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倾城公主平日不是个爱摆公主架子的人,今天怎么突然为了个陌生人摆起公主的威严来了?可既然公主有令,他们也不敢怠慢,纷纷恭敬的低头称是。 元倾城有意无意的略了红婵一眼,她今天特地学姐姐拿出公主的威严来,一方面是为了杀杀皇甫夜寒这几天欺负她的锐气,让他看看她公主殿下的威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警告红婵让她不要再自作主张,趁她不注意撵起人来。 误会了她的好意皇甫夜寒以为是她到了宫里才露出了本性,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他冷冷的侧睨着身边的元倾城,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刁蛮霸道却不失可爱的元倾城,而是另一个冰冷严厉的元倾国。姐妹终究是姐妹,姐姐阴狠歹毒,难道他还指望妹妹能和善待人吗? 元倾国**手段的毒辣绝对遗传自她的母亲独孤王后。独孤氏嫁给大她十几岁的风流君主时**还是人满为患,独孤氏去世时这偌大的**早已空荡多年。 独孤王后死时元倾城还小,所以对自己母亲陷害宫妃王嗣一事毫不知情,只当是像宫人所说的那样父王宠爱母后才遣散**独宠一人。华宫之游,她一路兴奋的给皇甫夜寒讲述自己父王母后的恩爱之情,却丝毫没有料到这非但没有让皇甫夜寒生出半丝羡慕之情来,反而又在无形中越发加深了他对元氏女子的痛恨。 第十三章 看不见的危机 “你这人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进宫,你怎么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华王宫是诸国**中最大的一个,每间房子都各有特色,设计瑰丽华美样式又绝无重复,元倾城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觉得十分新鲜,他怎么反而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听还能有不同的领悟,更何况是这美轮美奂的华王宫呢?”这些宫殿再美,还不是一座座华丽的坟墓,那些年轻的美丽女子被家族送到这里,还没等到丈夫的宠爱就含冤而死,冤死者的坟墓建的再奢华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公主以华王宫的奢华为荣,在下却不一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哦?那你说说看,”元倾城的兴致被他勾了起来,好奇的追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也让我参悟参悟。” “华王宫建造之华美可谓天下一绝,在下也是满心惊叹,只是……”听她洋洋自得的讲了一上午华王后的往昔事迹,皇甫夜寒心里的火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瞥了眼身侧正听得一脸专注的元倾城,成心想要吓唬她一番。 “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华都繁盛非常,可距华都五百里百姓却只得温饱,距华都一千里百姓半数流离,而在华国边境百姓更是连起码安全都保证不了。华国面积辽阔人口众多,可军队作战却常输边邻小国。一旦华国与邻国交恶,两军对垒,不知公主要凭借什么才能守住这天下奇宫呢?” 若是别人说这番话她肯定气的要砍了人家的脑袋,可皇甫夜寒向来做事谨慎,不像是恶意造谣的人。他的话元倾城还没有听就已经信了大半,他如今又有理有据的说了出来,她更是起不了多少疑心。 天下大事一向都是父王担着她从不过问,所以个中详情她也并不清楚,更分辨不出真假。虽然不懂政治,可她也知道民生和军队是国之根本,难道华国真的有这些问题吗? “你胡说!华国繁荣昌盛天下皆知,你说的问题本公主从来没听说过,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许是在下真的危言耸听了吧,毕竟要是华国真如民间所传的那样不济的话,又怎么能立于诸国虎视眈眈中而不倒呢?再说即使真的如传闻一般,有元王后在宁国镇压,公主又何必担忧?”皇甫夜寒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枝花枝闻起香味,眼角的寒光却瞄到元倾城煞白的脸色,心情不由大好。 “你、你再散布谣言,小心等我问过我父王,砍了你的脑袋!”元倾城底气不足的威胁道。她虽然还在嘴硬,可心里却更加的不确定起来。华国军队连吃败仗的事她仔细想想好像是有些印象的,以前她只当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既然连他也这么说,事情或许真的没那么简单。 华国是有问题,可华王那只老狐狸控制有方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元倾城不了解实际情况被他唬住也怨不得他。心情转好的皇甫夜寒这会儿再看华王宫的建筑也提起了些兴趣,在宫掖中兜兜转转就到了一棵歪脖子的合欢树下,不由有些惊讶,华王宫这般豪华,怎么还会留一棵歪脖子树在这里? 元倾城不知内情越想越害怕,她一直以为只要元氏守住王位就能保证天下不乱,难道华国真的已经危机重重,父王所描绘的天下太平都是骗她?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见他神色自如更让她相信他没有骗她,元倾城不懂国事,突然知道国家的危机更是惊得六神无主,眼泪一圈圈又漾了上来,“那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在宫外你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吗,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望着她一脸惨白的样子皇甫夜寒心里也有些不忍,暗暗懊恼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可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再捉弄她一番。皇甫夜寒捏着自己的下巴,装出一副拢眉深思的样子:“依在下看,只能靠公主和亲了!找个掌权的嫁过去,看谁还敢和华国作对!” “和亲?”元倾城震惊的看着他,思绪百转千回,华王那番希望她幸福的话也阴差阳错的被她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难怪父王会说那番话,原来他是不想牺牲我的幸福才让我在寿宴挑自己喜欢的驸马……” 见她一副信以为真甘心和亲的样子,皇甫夜寒心里突然一阵不舒服。抬头见一抹粉红藏在绿叶丛里探头探脑的若隐若现,一跃身将那朵初放的合欢摘到元倾城眼前:“公主国色天香,天下有多少君王想为公主弃尽江山,还有什么危机是化解不了的呢?要是公主能嫁给那书呆子他老爹是最好不过,指不定他连整个安国都会送给你呢!” “你,”听见他要她嫁给安王,元倾城气的一转头,正看他那一脸的轻佻坏笑,心里也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被他耍了,“你敢戏弄我?” “我早听说当今天下倾城公主最是单纯可爱,今日看来,公主也没有那么笨嘛!”皇甫夜寒脸上的笑容更恶劣了。 一把夺过他手里初放的合欢花,元倾城气的想一把砸烂他脸上的笑容,可手都举起来了心里又有些舍不得,只得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砸他。皇甫夜寒身手比她敏捷,她刚要动手他就躲到了另一边,她再砸他再躲,总之就是让小公主看的着砸不到干着急! 就在两个人在合欢树下追逐的时候,谁都没有看到一双透着冷冷寒意的眼睛正在不远处的漱玉楼上恨恨的看着他们。等到皇甫夜寒有所察觉看向那个窗口的时候,半开的窗户只剩下了犹在摇曳的窗帘。 “那座楼上有人住吗?”华王宫的宫殿虽多,但是真正有人居住的并不多见,看窗帘拂动,不像没人居住的样子。 “这是我姐姐的闺楼,除了我姐姐还有谁敢居住!”元倾城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屋里有人。”而且那个人的视线似乎透着一股杀气,不像是宫里的婢女会有的眼神。 第十四章 红婵 元倾城却不以为意:“许是打扫的婢女吧?姐姐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是日常居用打扫都是按照姐姐居住时做的,你看到她们也不足为怪。” 再看窗口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阴森之气,皇甫夜寒心里也有些不确定,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不要扯开话题!我问你,刚才那些华国的危机都是骗我的?”元倾城绷着脸望着皇甫夜寒,“这次不许骗我!” “自然都是骗你的。你父王治国有方,天下诸王也都以华王为尊,即使将来有什么纠纷,华王一声令下,哪国的国君敢不惟命是从,又有谁还敢和华国作对?”皇甫夜寒这样说也不算骗她,最起码以华国现在的地位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是华国储君至今未定,一旦华王去世,只怕华国的那些隐患暴露出来就免不了衍生出一番大动荡了。 “这次没有骗我?”虽然在问,但是元倾城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皇甫夜寒虽然对她忽冷忽热,有时关心有时嘲弄,但他的话就是莫名的让她有种安全感,不过想起他拿国事骗她,她还是有些生气,“以后不准再拿华国未来开玩笑!” “一个玩笑就弄得一群宫女要讨伐我了,我怎么还敢再同公主开玩笑。”皇甫夜寒朝她身后一示意,元倾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婵已经带着几个侍女出现在了院子的拐口。 “公主,”红婵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女躬身一行礼,“安国六殿下前来求见公主,奴婢已经派人安排他到静安阁等候了。” “六殿下?奇怪!刚挨了一顿打,他怎么这么快就爬起来了?早知道那天就该下手狠一点,看他还有没有力气来拜见我!”元倾城烦恼的一甩袖子,“我没空见他,你去把他打发走吧!” “公主!”红婵的语气依旧十分恭敬,可加重的音调却透出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压迫,“六殿下毕竟是安国的王子,于情于理公主还是见见的好。” “过几天不就是寿宴吗,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那天再说?”青骢侯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这上官景轩又来凑热闹浪费两人的时间。 “公主!”红婵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什么都没多说,可语气里却不自觉的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意味。一个公主的奴婢,对主子说起话来气势倒是比元倾城更像公主,皇甫夜寒心有不悦的瞧向红婵,竟隐隐发现这婢女的架子像公主也就罢了,在神韵上竟还真有几分元倾城的影子。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我这就去!”元倾城垂头丧气的对皇甫夜寒说道,“青骢侯,你先在这里随便逛逛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 元倾城说完就撩起裙角,一副要和别人算账的样子就往静安阁去了。 红婵目送元倾城走远也不急着跟上,回身冲身后的皇甫夜寒下身行了个退安礼,淡淡的一笑:“公子请自便,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奴婢也先退下了。” 皇甫夜寒默然应允,红婵不急不慢的领着身后的婢女们的向院外走去,待到快要到院门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唇角清浅的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寒意:“有些话,论说我们做奴婢的本不该开口。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有些礼节公主不在意,公子却还是注意些的好。”“哦?在下愿闻其详。” “据闻公子至今一直不肯对公主透露身世,不知公子可知这已经算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红婵的眼睛直视着皇甫夜寒似乎想一下子将他看透,可后者只是默然的回视着她并不解释,她只得继续说下去,“这些公主不介意,奴婢们也不敢多加追问。可公主身份尊贵,公子却对她态度散漫不经,而且时时戏弄,奴婢们若是再不劝诫公子些什么,恐怕宫外的人知道了就要讥笑我们不识礼数了。” “姑娘说的极是,在下与公主相处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皇甫夜寒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听她话里变相的骂自己不识礼数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怒意,以他对元倾城的态度人家的贴身婢女找上门来也不足为怪。 “公子知道红婵的苦心那是最好!”红婵躬身行了一礼,“如果公子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皇甫夜寒点了点头,看着她慢慢走远,心里却隐隐有些难安。这个女子虽然只是奴婢,对任何人都恭谦谨慎,可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的贵气却不像是刻意模仿而来。她眉眼之间所流露出的对他的敌意,究竟是真的出于不平还是自己让她瞧出了些什么? 诸王公子前来贺寿,元倾城即使再不愿意招婿,为了华国的未来也只能勉强同意,离宫之前她已经让红婵把那些人的资料都搜集了过来大略查看一番,可谁成想那些人不是游戏人生就是白痴草包,根本担不起华国的大任。 上官景轩在那群人里倒也还算上乘,家世好人品好学问好相貌好……总之什么都好,可惜据她所知这个书呆子可是无心政事,她若招他为婿岂不是等同于将国家拱手让人?她离宫出走就是想避开这场没人可挑的选婿,谁知道刚出宫就遇到刺杀,还得参加这次寿宴。 不管她承不承认,上官景轩在诸王子里已经算是最值得挑选的一个,可一国之重任又岂是可以敷衍凑合的。本来她想借出宫避开挑婿的风头,可刺杀一事又将她逼了回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挑婿已不可避免,元倾城也只能等寿宴时出题择贤为婿,而这群人中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上官景轩。他品性良善,即使做不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误国的荒唐事来。 和皇甫夜寒在园子里玩的正高兴,这呆子非要在这会儿求见她,要是搁了平日元倾城理都不理,可他毕竟是她未来丈夫的最可能人选,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还是不能怠慢了他。 第十五章 好心办坏事 求亲之事还没有到寿宴就一波三折不像是什么好兆头,上官景轩为自己的婚事卜了一卦,卦象说他婚事波折难成,还有孤星犯煞之嫌,婚事不成则罢,若是成了反而会引起一番祸事,殃及无辜。 自己的婚事成了会殃及无辜,不成回国还无法向父王交代,上官景轩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违背天命,决定进宫面见倾城公主请她再仔细想想,决定好究竟要不要嫁他。 在这静安阁里一个人等了半天,来时的勇气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所剩无几,等的时间越久他心里就越是迟疑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上官景轩惦着袖里的骨牌,犹豫着要不要为此次入宫再卜上一挂的时候,元倾城到了。 “六殿下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在这出神的吗?”元倾城一脸的不高兴,刚才在门口她已经叫了他好几声了,结果这呆子只顾对着窗外出神一句也没回应,门口站着这么多侍卫宫女的,让她这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倾城公主?”上官景轩被她这一吼也惊得回过神来,反射性的转身,袖中的骨牌因为刚才他要掏出的动作而被带了出来,掉了一地。 元倾城看着散落一地的骨牌,暗自诧异怎么会有人会有这种奇怪的嗜好,连两国王室见面这种时候都敢在怀里揣着一堆骨头? 那些骨牌都是上官景轩的宝贝,即使是睡觉的时候都不离身的,见宝贝们掉了一地,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礼仪了,趴在地上就满地找起骨牌来。可找来找去还是少了一块,上官景轩只得尴尬的将目光投向愣在那里的元倾城:“不知道公主……有没有看见我的骨牌?好像还少了一块。” “没……”元倾城挪了挪脚,果然在裙下看见了一块光洁的小骨头,见上官景轩一脸期待又面带尴尬的望着她,她只得不情愿的捡起那块小骨头递给他,不小心瞄见上面好像还描刻着什么古怪的图案,心里更是一阵恶寒。 上官氏的六殿下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传说他面如冠玉、学富五车,仿佛全天下的优势都在他身上了,她原本还奇怪人无完人他究竟会有什么缺点呢,原来…… “……公主请坐。”上官景轩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破解眼前这尴尬的气氛。 “殿下找我来,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上官景轩一直闪烁其词不说重点,红婵不在,元倾城心里有些害怕和这种稀奇古怪的人独处在一起,而且还惦记着园子里的皇甫夜寒,更是没耐心和他耗在这里。 “这……景轩这次过来,一是为在街上冲撞公主的话向公主赔罪,二来……”上官景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怎样劝一个姑娘不要嫁给自己,而且这个姑娘看起来还并不中意自己的样子。 “二来什么?”元倾城急着找皇甫夜寒,心里对他的一来二来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巴不得他抓紧说完立刻走人。 “二来……”如果这次两国联姻不成,王兄回去要怎么交代,王兄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爱护他的人了,他如果求亲失败,安国还有他们兄弟的安身之处吗?可天命难为,他明知天意不肯若是还强行违背…… “景轩为公主姻缘卜卦,缘路波折难定,景轩……恐非公主良人,还望公主三思。”上官景轩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不敢抬头看元倾城的脸色。 “恐非公主良人?”元倾城闻言脸色陡变,冷冷的“哼”了一声,“殿下是不是着急了一点?本公主是要择婿,可至于择谁连本公主都不清楚,殿下又怎么知道我会选你呢?” “我……”上官景轩难堪的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是好心,可似乎弄巧成拙反而冒犯了元倾城。 “本公主今天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殿下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有什么话就寿宴再叙吧!”元倾城白了眼不知被什么耽误住现在才匆匆赶来的红婵,虽然知道她绝不会背叛自己,可她的打算只有红婵知道,如今泄露出去也必定和她脱不了多少干系,心里对她十分失望。 红婵看了眼神色尴尬的上官景轩,一时还弄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公主……” 元倾城心里正恼火没有理她,留下一脸茫然的红婵和不知所措的上官景轩,冷着脸一甩袖子就走了。 “什么?景轩去宫里觐见公主了?”上官景文刚下马车就听说弟弟已经进宫去觐见倾城公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过两天就是寿宴,他这个时候去找她做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昨夜六殿下在屋里卜了一卦,然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今天一大早就要进宫见公主,属下劝也劝不住。”孙陪读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一阵发白:“前几日六殿下刚被倾城公主打了一顿,他该不会是临时起了悔意不想娶公主了吧?” “不会。景轩不是个因小失大的人,而且他做事向来优柔寡断,要是真的起了悔意不会不先告诉我。你在这里等着,他一回来就立刻禀报我!”上官景文刚要进门又停住补了一句:“他回来了就说是我今早刚到,在馆里等他。” 大半个时辰过后上官景轩的马车才缓缓从王宫的方向驶来,内侍们扶着无精打采的上官景轩刚下马车就被等在门口的孙陪读请到了上官景文的房间里。 “怎么这么没精神,进宫没见到公主?”见弟弟一脸垂头丧气,上官景文将手头看到一半的文卷放到桌上,一脸笑意的招手示意弟弟坐到跟前来。 “见是见到了,但是我舌笨嘴拙……让公主很不高兴。”上官景轩自知有错不敢坐下,他知道王兄向来对自己寄予厚望,为了能让他娶倾城公主为妻费了不少心力,可他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上官景文的视线从景轩身上落到他的身后,站在后面的内侍不敢瞧景轩的脸色,垂头道出实情:“我们是被倾城公主……赶了出来。” 第十六章 爱是什么 “被赶了出来?”上官景文一挑眉,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非但不反感元倾城的跋扈反而还十分赞赏,“那丫头几年没见竟变得这么厉害了?” 上官景轩窘迫不已,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倾城小时候可是个嘴甜可爱的小姑娘,长大了竟也变得这般刁蛮了。”忆起往事上官景文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女人一旦长的太漂亮了,总是难免要伤几个男人的心来标榜一下自己的魅力的。景轩,她不过是想试验一下你,你又何必这么难过呢?” 上官景轩张了张嘴,卜卦的事几次到了喉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上官景文看见弟弟脸上为难的神色,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景轩,你难过,是因为得不到倾城公主的欢心还是因为……辜负了我的期望?” “我……”上官景轩惶然的看了一眼哥哥,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也分不清自己难过到底是哪个原因多一些。娶倾城是王兄多年的心愿,也是他一直的目标和压力,可到底喜不喜欢元倾城,他也说不清楚。 他对爱情的懵懂认知始于那张藏在王兄书房里的丽人图。那妩媚温柔的盈盈笑意,狡黠倔强的多情明眸,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灵动脱俗的让安王宫里那群艳丽的妃嫔公主们一个个都黯然失色。他甚至可以断定天下的男子只要看她一眼,这俗世的女子就再没人能打动的了那个人的心了。 他不可自拔的迷恋上了画中女子,可那个女子并不是骄扬跋扈的华国公主元倾城,更不是让王兄颓废了十年的宁国王后元倾国。她似仙似梦,让他看不清、抓不着,却又仿佛就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 他分不清那种迷恋算不算是爱情,甚至也弄不懂究竟什么才是爱情。他自出生以来看到的女子除了哀怨的母后就是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嫔,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有过多的怨恨。他不知道自己在爱谁又该爱谁,什么是爱又该怎样去爱。 他的疑问没有人能解答,也没有人会解答。他最爱的哥哥是他人生路上唯一的指路人,他的一切疑问上官景文都会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可是只除了爱情。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景轩,如果你果真对倾城公主无意,就不该为了王兄的心愿迎娶她,”上官景文脸上一阵黯然,“父王子女甚多,可只有咱们兄弟同为母后所出,那些兄弟们是怎么待咱们的你也都清楚。王位被他们夺去也就夺去了,王兄早就看淡了权势也不在乎,你若再因为我娶一个不合意的妻子舍了一生的幸福,你又让我怎么对得住死去的母后?” 安王在诸王中是子嗣最多的一个。当年上官景文大婚前夕被宁王皇甫旌夺了妻子,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连累安王脸上无光,羞恼之下迁怒长子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上官景文一时间受到双重打击颓废不前,再不干预政事。安国王子们都觉得太子下位是上天赐给的机会,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纷纷排挤陷害正宫嫡子准备上位,而皇甫王后不久也在羞愧和冷落中郁郁而终。 上官景轩在兄弟的排挤中艰难长大,正宫嫡子的地位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半点荣耀反而让他们兄弟二人陷入重重危机,他若娶了元倾城得到华国这个靠山也就罢了,若是失去这次机会再回安国只怕就要陷入更艰难的处境中了。 “倾城公主……天姿国色,景轩早有……爱慕之心,只是……”上官景轩心里一阵苦涩,攥紧了手中的命签。 “只是什么?” “只是……”上官景轩迟疑着将藏在袖里的命签缓缓递到兄长眼前,不敢抬头看上官景文的反应。 上官景文接过签来,持签的手一阵僵硬,又是……命中注定无缘? 他和元倾国定下白首之约,盟誓今生不弃,有人说命中注定;元倾国嫁给皇甫旌盛宠三宫,依然有人说命中注定;如今最与他相似的弟弟向元倾城求婚,依然逃不出“命中注定”四个字。可究竟什么是命呢?难道命中注定的就是他上官氏永远都要被皇甫氏夺走心爱的女子吗?世人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为什么转来转去他上官氏还是要输给皇甫氏? 上官景文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可在上官景轩看来此刻的哥哥比自己的父亲似乎还要来的苍老。对于命运,大哥的挣扎和痛苦,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王兄一出生就得到了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可这种身份除了一层又一层的禁锢什么都不曾带给他,他将一生的爱恋都寄托到了元倾国的身上,可爱的结果却让他受尽了屈辱和冷落。 他不该让王兄看的。上官景轩心里一阵懊悔自责。他明知道大哥最受不得别人提天命为什么他还是要告诉他?他明知道这是帮助大哥重新得到父王欢心的最好机会,他为什么还要在王兄重树信心的时候再给他这一项打击? “卦是我自己卜的,也未必、未必……作准……”上官景轩虽然在安慰兄长,可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来的苦涩,“不如……再请人占一次,或许……能改变也说不定……” 上官景文只是沉默着,而他越是沉默上官景轩就越是愧疚难安。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上官景轩望着哥哥的背影几次想开口挽回刚才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景文才仿佛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来一样,叹了口气拍了拍上官景轩的肩膀:“华王的寿宴是大事,不管这门亲事有没有希望,我们都不能失了礼节。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倾城公主的事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切随缘吧!” “……是。”望着兄长一脸的黯然,上官景轩还想说什么,可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 红婵受责 上官景轩一退出来,孙陪读等人立刻凑了上来劝谏道:“六殿下,命相之事不可全信,再说您卜的也未必作准。宫里的形势您也是知道的,大殿下对这件事虽然有些气馁,您可不能放弃啊!两国若是不能联姻,大殿下回宫还不知要受多少人的冷眼哪!” “孙大人,您就让我静一静吧!”不用孙陪读等人来劝上官景轩也打算再为亲事好好争取一番,可他们这一劝,只让他感觉对联姻之事更加的疲惫。 孙陪读等人对望了一眼,讪讪的安静了下来。上官景轩这时也顾不得平日里的那些礼节了,唯恐走慢一步再被他们跟上来,只是心情烦躁的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殿下。”等上官景文走的远了,孙陪读等人才恭声朝门里行礼,等待上官景文的吩咐。 屋里一阵书籍落地的散乱声之后又归于沉寂,过了半晌上官景文的声音才冷冷的从门里传了出来:“这几天你们不要烦他,该做什么都继续做不要耽误,都下去吧!” 孙陪读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终于还是乖乖的应声退了下去。 元倾城打发走了上官景轩就到漱玉宫去找皇甫夜寒,可到漱玉宫找了半天就是不见他的踪影,不由焦急万分,生怕他一个不慎落到侍卫手里被人当刺客抓了去。就在她焦急万分的回浣玉宫派人去找的时候,华王带着曹安等人却突然到了。 “父王?您怎么突然来了?”元倾城瞥了眼身后的红婵一眼,见她面色无异心里才稍稍放下心来,“您的病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呢?” “我本来就没什么病,不过是装出来吓吓他们的,你在宫外遇到刺客,父王心里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曹安一招手,几个人立刻搬过一张暖倚,华王有些气息不匀的缓缓坐下,继续说道,“我听曹安说,刚才上官景轩来过了?” “嗯,是来过,不过又走了。”元倾城心里惦念着皇甫夜寒,嘴里虽然答着话心却不在问题上,“父王,刺杀的事儿对女儿一点影响都没有,您也不必担心了,您刚病了一场还是回宫里好好安心休养吧!” “父王一把老骨头,老躺着再想爬起来就难了,倒是你……” “父王!”元倾城最不喜欢的就是华王总是提死啊死的,有些不高兴挤到元恪晋的暖倚上,揽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不许您再这样说!” 元恪晋呵呵笑着,不以为意:“父王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你的婚事能顺利解决了,我倒也乐得早日跟你母后团聚!” “您光想着和我母后团聚,怎么不想着和女儿多聚聚!” “亏你母后那般疼你,你倒吃起你母后的醋来了!”“哼!” 红婵神色一黯,躬身向曹安请示道:“陛下想必也渴了,奴婢去倒些新茶来!” “我还不渴,你也不必去了。红婵,到我跟前来!”华王冲身后一招手,红婵有一瞬的犹疑,终于还是慢慢的挪动脚步到华王跟前低头跪下:“陛下。” “那天公主遇刺,你赶回来报信却被我罚跪六个时辰,还怨我吗?”元倾城一回来就忙着皇甫夜寒的事对红婵被罚的事毫不知情,听父亲这样一说不由为红婵不平,刚想起身为红婵说情就被华王一伸手揽回了怀里。 红婵微微抬首看了眼偎依在华王怀里的元倾城又低下头去,目光更加暗淡:“保护公主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奴婢失察害公主身处险境,陛下不杀已是大恩,奴婢不敢有怨。” “你与城儿一同长大,城儿也一直当你是她的姐姐,无论遇刺一事是否与你有关,你都有失责之嫌。”元恪晋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原本搭在倚柄上的手掌蓦地收紧,露出一条条绷紧的青筋,“不管你有没有怨言,孤王都希望你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好好照顾倾城,不要让类似的事再发生一次!你懂吗?”元恪晋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元倾城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父亲这么严肃的样子,错愕的望着盛怒的父亲,在**里父王从来没有自称过孤王,今天是怎么了? 红婵也被元恪晋突来的怒气吓得一抖,良久才僵硬着身子答道:“是,奴婢必定会……记住自己的身份,对公主,尽职尽责。” 凝滞的气氛让元倾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到父亲和红婵间那种诡异的严肃,她也有些胆怯的选择了沉默。 红婵一直在低着头,看不出她的表情,可元倾城知道父亲的语气肯定伤她很深。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红婵总是有种超脱世外的成熟,可不管她表现的再怎么不在乎,元倾城还是看的出来,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能博得父王的赞赏。 红婵比她大两岁,父王以前也提过要给她许人家,对方还是个大将军,可她死活不依一定要留在宫里,父王也只得依她。元倾城虽然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但是对于父亲和红婵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牵连,她不是看不出来。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宫女变成父亲的女人,但是近四十岁的差距…… 华王有些疲惫的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冲红婵一摆手:“我也有些渴了,你去倒杯茶来吧!” 红婵应了一声,踉踉跄跄的起身就往门外奔出去了。元倾城满是不安的望着红婵跑出去,心里对父亲极其的不满:“父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红婵!出宫的事儿都是我一个人想的,我被人刺杀你怎么能都怪罪到她的身上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是你的婢女,就有保护你安全的责任,你出宫遇刺她罪责难逃。”元恪晋揽紧了怀里的女儿,“我知道你和红婵情同姐妹,可你越是疼她,就越该在她刚犯错误的时候就杀住她的苗头,不要让她越错越深。父王不是在骂她,而是希望她能改正自己的错误,你能明白吗,城儿?” 第十八章 她的青骢侯 元倾城听得有些糊涂,可隐隐约约也感觉父王说的有道理:“女儿懂父王的意思,可是您也太严厉了,我们以前犯错比这大多了您都没这么批过我们。” “以前你们做错了,父王还可以罩你们,可现在父王年纪大了,要是不教导好你们,万一哪天不在了,你们可怎么办啊?”元恪晋轻拍着怀里的女儿叹了口气,忽然有种绝世而独立、天地苍茫中只有他们父女的孤独感。虽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对他的女儿们,到现在他却是一个都没有安置好啊。 “父王。”元倾城下意识的往华王的怀里又钻了钻,心里也充满了不安。父王一直像一棵大树一样风吹不动雨打不倒的保护着她,可父亲终究护不了她一生,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几个内侍从外面悄悄走了进来在曹安耳边一阵耳语,曹安皱着眉冲看过来的华王摇了摇头。元恪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摆手示意底下的人都退下,等人都走完了才拉起怀中的女儿小声道:“那个人呢?” “谁?”元倾城疑惑的望着父亲不明所以,随即又明白了过来故意装傻,“父王在说什么人?” “你还敢给我装糊涂!”元恪晋有些气急败坏弹了一下元倾城的脑门,“你不是带了一个人进来吗,人呢?” 元倾城吃了一惊,昨天她才把人接进来今天父王就知道了,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告密,元倾城气冲冲的站起身嚷道:“谁跟你说的?哪里有什么人,胡说八道!” “嚷什么,你还怕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吗?父王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元恪晋将女儿往跟前一拉,像跟孩子商讨什么新的恶作剧似的笑道,“虽然说你这事做得有些不靠谱了,不过倒还真像我的女儿。当年孝成太后怕我废了她侄女的后位不肯让你母后进宫,你父王我也是这样把你母后接进宫藏起来的,后来……又说远了,快说,你接的人到底哪里去了?” 元恪晋的这番话虽然有诱供的嫌疑,但是也不排除确实有老丈人见女婿的热切感觉。诸国的公子是什么样他心里有底,自己的女儿自己瞧着顺眼,嫁给谁都觉得委屈。若是倾城真能找到如意郎君,倒也不失为一件喜事,至于家世亲眷之类的他一国之君还有什么不能帮女儿解决的。 见父亲没有责怪的意思,元倾城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平常叫青骢侯叫的顺口,说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羞怯过,可这会儿要跟父亲提他了,她倒羞窘了起来,磨叽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向父亲解释他的存在。 “他……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一想起坠崖那两天的接触元倾城的脸颊就一阵红热,“在宫外遇刺的时候,一直是他护卫在我的身旁,我接他进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做我的侍卫罢了!” “哦?他还救了你?那你怎么不先带他来见我,他救驾有功,父王应该好好封赏他才是,你这样偷偷摸摸接他进**,让人家怎么看待父王!” “我也想啊,可他不要!”元倾城想起来就有些无奈:“再说,他还不是华国人,他的家乡在宁国,即使父王真想封他个官职也得先问问姐夫的意思啊!” “宁国人?”这可就有些棘手了,华王眉头一拢,“他是宁国的士族还是……” “我也不知道,”青骢侯身上的那种决断力和坚毅、机敏既不像一般的武将又不像平常的士族,更和平民百姓扯不上边,元倾城猜不透他的身份也就不再去想,“他不肯说,我也没问,反正我已经答应封他做青骢侯,也不算屈他了!” “青骢侯?”华王在心里玩味着这三个字,连人家是谁都没问清楚就封侯了?华国宫规限定华国公主下嫁的驸马至少是侯爵,这封号倒是真封的恰到好处。 “您想什么呢?”被父亲一脸戏谑的看着,原本心里没装什么亏心事的元倾城倒被他瞧得有些做贼心虚了,“您别乱想!我就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又没有别的意思!” “嗯,父王懂,你是没有别的意思。”华王答应着,脸上戏谑的笑意却变得更重了。 “我……哎呀,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不跟你说了!”元倾城被父亲瞧的越发羞恼起来,明明自己找青骢侯进宫是很单纯的报恩,怎么一被父王这样看着就感觉好像自己真的别有用心一样了呢?元倾城越想越气恼,跳下暖倚来就把父亲往外推:“人老心不老,你不存好心!我不让您在我这儿待了,您快出去!” “父王这就走,这就走,你慢点推……”浣玉宫正殿的门“嘭”的一声就被关上了,曹安见华王被公主赶了出来赶紧凑上去:“陛下,和公主谈的怎样?” 华王笑着冲曹安一摆手:“女儿大了哪由得了我!也罢,咱们先回去,公主这边派人盯着点,有什么消息再禀报我。” “是。”曹安搀着华王小心的下着浣玉宫的台阶,眼睛虽然盯着地面心却不在这里的样子,华王心情正好见他脸色不对倒也没有多大怪罪:“我这年纪越来越大,地位倒是越来越低了,刚被女儿赶出门又得看你这个老东西的脸色!” “老奴冤枉!奴才哪敢给陛下脸色看啊!还不是……红婵姑娘……”曹安偷偷瞄了华王一眼,见他虽然脸色微变倒是也没有不想听的意思才大胆的继续说下去,“刚才红婵姑娘一直在门外等陛下出来,可陛下一出来她又走了,您看……” 华王蹒跚下迈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问道:“曹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她心太狠了?” “陛下,奴才自小就服侍在您左右,您的心思难道奴才还不明白?王后的懿旨如此,您也没有办法,只是……可怜红婵姑娘自小孤身一人,在这个偌大的王宫她可只有您这一个依靠。” 第十九章 倾城受伤 “王后刚进宫时我和她盟誓说今生今世只认彼此,无论盛衰再无二心。那会儿我还心里偷乐,因为我比她大了十几岁,即使哪天相看两厌了也比她好挨些。可谁想到她明明比我小了十几岁,可这一走却比我早了十几年……”元恪晋环视着这冷清的王宫,仿佛依稀还能看到往日独孤氏还在时的情景,不觉悲从心来,“这些年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违背誓言,王后是不是就不会走的那么早,而我也就不用承受这十几年来孤独冷清的痛苦……” “陛下……”独孤氏在世的时候虽然对**心狠手辣,但是与华王的感情却融洽的连他都羡慕,两人明明在年龄上有着十几岁的距离,可是那种感情上的契合,却是所有**女子加起来都不能及上的,看着华王的悲伤,他想安慰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红婵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虽然我待她向来冷淡,可她对我的那种爱和依赖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无情消失过,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华王仿佛又看见了独孤氏临终前那怨毒的目光,背叛的愧疚和生离死别的痛苦一齐袭上心头,让他有一瞬的晕眩,“可是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我对王后的背叛,是我的过错将王后的病情逼上了绝境,我怎么能对她好?怎么能!” “陛下、陛下!”曹安慌忙的扶住激动的华王,心里暗暗后悔不该一时心软又跟陛下提起红婵的事来。 “我没事,”华王勉强缓过劲来,疲惫的说道,“倾城的婚事没有解决,我现在还不能去见王后。红婵没有过错,可是我只能对不起她。等倾城的事解决了,你也帮红婵物色个好人家吧,我到时候会亲自拟旨赐婚,她要的名分我虽然给不了,可是嫁妆我绝不会少她一分的!” “……老奴遵旨。”曹安虽然为红婵的命运惋惜,可这样总算也是个好结局了。 皇甫夜寒在华王宫里找了半天,可是在偌大的华王宫找一个小小的牌位又谈何容易,原本他以为华王会派重兵把守以防有人盗取,可是偏偏整个王宫都风平浪静的,一点都看不出异常来。他曾尝试着问了几个侍卫奴婢,可是谁都没有听说牌位迁移的事儿。奔波了一天无功而返,皇甫夜寒心里虽然着急也只能回浣玉宫再另想办法。 元倾城派人到处找他却一点踪影都没找到,不由心急如焚,生怕他被巡逻的侍卫捉到天牢里去。正打算要是明天他再不回来,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就直接请父王派人去找的时候,皇甫夜寒回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元倾城一见他出现,心里所有的担心都化成一阵无名的怒火,口气里也带着一种训斥之意,“我让你在那里等我,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正为母亲灵位的事心烦,她又凑上来乱发一阵火气,皇甫夜寒懒得理她,一伸手推开元倾城就往榻上倒去。 元倾城见他不搭理自己更火了,伸手就去抓他的衣领想把他揪起来,皇甫夜寒又累又烦伸手去挡,元倾城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他突来的力道往后推了下去。公主的榻子本来就比地面高出好几阶去,再加上阶下还有一根鎏金的柱子,只听见“嘭”的一声,元倾城的后脑勺就这样狠狠撞到了柱子上。 “公主!”婢女们惊呼一声拥了上去,元倾城是华王老年得来的幺女,自然从小就占尽宠爱,莫说小伤就是小痛都没有过,这一摔疼的元倾城差点没晕过去,众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回头看皇甫夜寒的眼神明显都带着怒色。 皇甫夜寒也没料到会弄伤她,一听见响声立刻就坐了起来,刚要下去查看元倾城的伤势就被婢女们怨恨的目光震得停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些年刺杀、毒害……什么惊险场面他没见过,每一次他都泰然处之、临危不乱,可被一群女人用如此控诉的目光盯着的场面,他还真有些被唬住了。 就在他和那帮愤怒的女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大门又被推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元倾城等不到皇甫夜寒急的两顿饭没吃,红婵怕她晚上又饿了就去御膳房那里端了两盘点心,结果刚进门就看见一堆宫女围着呻吟的元倾城蹲在地上,而宫外来的那位大爷则站在榻边和她们对视,不用猜就知道这事又和这尊大神脱不了关系。 “红婵姐姐来了!”一位宫女看见她进来急忙招呼她,“姐姐你快过来,公主受伤了!” 元倾城好不容易才从满眼的金星中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见红婵一脸责怪的凑了上来,不由心里一阵呻吟,摔也就摔了,现在只怕还要再挨一顿骂了。 “我看看伤的怎样……怎么都肿起来了!”红婵白了一眼身后的皇甫夜寒指桑骂槐的大声训斥身边的宫女,“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去找御医!公主长这么大陛下连让她生个气都舍不得,到了你们手里倒伤成这样,要是公主有个好歹,看陛下不砍了你们脑袋!” 宫女们一听红婵这样说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急忙爬起来就要去找御医。元倾城虽然感觉头晕的紧但一想到召御医会带来的麻烦还是决定忍一忍就好:“慢着!我没事儿了,不要去找御医,先扶我回去,我睡会儿就好!” 公主受伤却不让宣扬,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都把求助的视线落到了红婵身上,红婵看着满眼愧色不敢与她对视的元倾城,瞥向不知在想什么的皇甫夜寒,犹豫片刻终于冲宫女们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公主的要求。 元倾城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满是期待的看了眼站在榻边一言不发的皇甫夜寒,可肇事者对她的受伤却是全无反应,虽然早料到他不会说出什么暖人的话来,但这还是使她心里有点小小的伤心。被人扶到侧宫后,红婵又加派了人手守在门外随时注意她的状况,她难受的紧不想被人打扰,但见人手都加在门外了也就没再反对。 第二十章 他的温柔 头晕的要命、后脑勺也又热又痛的,元倾城越想越委屈,蜷在被子里一个人闷声哭了起来。青骢侯果然是铁石心肠,明明看见她受伤了还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亏她今天还为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真是一个地道的白眼狼! 元倾城正在心里骂的起劲的时候,一只手悄悄的搭到了她裸露在被外的肩上,她反射性的回头,屋里的灯火到了半夜只剩下几盏暗灯依稀照着光亮,在昏暗的光影中她看见皇甫夜寒冲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元倾城惊喜的坐了起来,随即想起他做的好事又赌气的躺下背对着他,“你来做什么?” “今天都是我的不对,伤口还疼吗?”皇甫夜寒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柔,而对于他那少的可怜的柔情元倾城一向拒绝不了,纵使她有天大的怒气到了这会儿一听见他的声音也都消得无影无踪了。 元倾城委屈的缓缓回过头来,满眼水光:“亏我为你担心了一整天,我伤成这样你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说到委屈处,大水又涌了上来围着眼眶一圈一圈的转着,随时都要掉下来。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就在这里,随公主处置。”他不是不知道她对他的好,只是在他连自己母亲的灵位都保全不了的时候,一看到她那张同元倾国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就没办法不想起是她的姐姐害的他家破人亡、父子反目。他对她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温情也只有到了这种看不清彼此模样的昏暗时刻才能也才敢自由的释放出来。 “随我处置?我哪里敢处置你!”元倾城轻“哼”一声又恨恨的扭过头去,“我虽然是公主,可你什么时候又把我当公主看过,在你心里也许我的地位连街边的卖花女还不如呢!” “天下的人都把你当做最尊贵的公主,敬畏你的人这么多你不满足,难道还非缺我一个吗?”元倾城的浣玉宫可谓是整个华王宫最美轮美奂的一座,桌椅瓶器也都与其他宫有所不同,若静下心来好好体会甚至就连这空气里淡淡的安息香都能感觉出与其他宫的不同,她可以算是古往今来最受宠的公主了。 “谁要你敬畏我!我是……”听见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本来打定主意要灭灭他的威风的元倾城急切的回嘴反驳,可一听见他隐忍的笑声也立刻明白自己是掉进了他的圈套,刚转回的脑袋又赌气的扭了回去,心里又气又急还夹杂着不明原因的小伤心,“你又得逞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肯定蠢得就像一个傻瓜一样,随你想戏弄就戏弄……” 她赌气的样子让皇甫夜寒的心一阵柔软,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你是我见过的公主里最为聪敏的一个,我怎么可能觉得你愚笨?” 宁王的子嗣不多,但他总算也有几个文静少言的姐妹。但是她们一向深居简出,所以向来也没什么太深的接触,即便偶然相见,她们对他也是又敬又怕的,看不出多少血亲的情分。和那些呆板的姐妹们比,她的身上的确是有一种特别的灵动。 “哼,你一个乡野之人还能见过几个公主?我是最为机敏的一个,只怕前提是你只见过我一个公主吧!”虽然意外被夸让元倾城心里一阵窃喜,但贪心不足似乎也是人的本性之一,他越是夸她,她就越想让他用更多的言语来表清他对她的赞赏的根据。 “那倒也不至于,我虽然和公主们素无深交,但是公主出行的时候我也是见过两三个的。和那些坐在鸾驾里一声不吭的公主们比起来,公主的确是机敏聪慧的多!”皇甫夜寒并不是个爱泼冷水的人,但是一遇到元倾城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就是喜欢逗逗她看着她气恼的样子愉悦自己的身心。 “你……你故意气我!”元倾城愤怒的回头瞪他,却不料又碰到了后脑勺的伤口,疼的“啊呀”一声。 皇甫夜寒问她怎么了,她也赌气不答,他无奈只得借着暗灯的火引燃了一根蜡烛,打算借着灯火查看一下元倾城的伤势,可元倾城正气恼他,捂着伤口就是不让他看。 “都疼成这样了你还使什么性子?快放开手让我看看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我就是疼死也不让你看,你只会戏弄我,怎么会关心我的死活?”元倾城挣扎着就是不让他看,结果一来二去烛台就被元倾城一掌打翻到了地上。 屋里在短暂的光亮之后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昏暗,屋里一片寂静。元倾城怯怯的望着站在床头的皇甫夜寒,心里怕他生气却又不好意思道歉,片刻的沉默之后终于先下手为强,刚刚息兵的眼泪又一圈一圈的袭上眼眶:“你、你只会欺负我!” “好了好了,再哭门外的宫女可要进来了!”明知道她的眼泪刻意的成分多真疼的成分少,可她眼里的水光就像一种让他心软的信号一样就是让他不自觉的放软心肠,“我带了些止疼消肿的药来,要是真难受就先吃完药再哭吧!” “有药你怎么不早说?不对,你哪里来的药?”元倾城的伤口只有擦到的时候小小疼了一阵,刚才听他说宫女会进来的时候哭声已经小了好几度,这会儿一听见有药也忘记哭了,“不会是你去御医那里偷来的吧?”元倾城可丝毫不怀疑他有这样的身手。 “不是,是我从宫……家里随身带来的,本来是想着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救个急,正好用到你身上了。”对于药的来历皇甫夜寒不愿多谈,难得两人有如此和平相处的时刻,他不想再让刺杀的事来打扰这片刻的安宁。 “你家里的东西,能管用吗?”元倾城半信半疑的接过他手中的瓶子,精致的瓶身让她一怔:“这瓶子……怎么像是宁王宫里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公主病危? 皇甫夜寒心里一惊,他怎么忘了这一点?皇甫旌宠爱元倾国爱屋及乌也极其疼爱元倾城,元倾城嫌恶宁王宫没什么特色,皇甫旌就问她该怎么才能有特色,她随手拿起一个瓶子说,就像瓶子一样,起码也得弄个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宁王宫之物的瓶身吧。皇甫旌听后觉得倾城说的不错就下令将宁王宫所有的瓶子都换成有特色的样式。 元倾城受了伤皇甫夜寒急着过来看她,把瓶子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这会儿被她一问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元倾城忽然想起好像听人提过这次寿宴皇甫夜寒也会前来,他身手利落又有宁国宫廷之物,“你和皇甫夜寒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皇甫夜寒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他的身份被揭穿是迟早的事,可现在说再想找出母亲的灵位就难了。 “你是他的侍卫吗?”皇甫夜寒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元倾城却将他的迟疑认作是被人说中的表现,心里不由对他起了一阵同情,“难怪你武功这么好!可惜跟错了主子,想必你跟着那个死胖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啊?嗯。”皇甫夜寒胡乱答应着,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就是她口中的死胖子。 “哼,我就知道!”元倾城想起皇甫夜寒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死胖子从小作威作福惯了,又怎么会把你们当人看!也不知道姐夫怎么想的,还让他那种人做太子,要是我早就让夜笙把他替下来了!不过你放心,这次寿宴他要是真来了,咱们就新仇旧仇一起算,我一定会帮你出一口恶气的!” “你似乎对皇甫夜寒很有意见?”皇甫夜寒低笑出声,实在想不透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他们在这十年里甚至一面也没有见过。 “我当然对他有意见!一个妄想着娶自己的姨母的胖子你难道不觉得他恶心吗?”十年前就那么胖,现在指不定胖的连眼睛都找不着了,每次一想象他那浑身赘肉都挤成一嘟噜的样子她就想恶心,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想吐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想娶你?”皇甫夜寒凉凉的开口,他可从头到尾一句要娶她的话都没说啊,如果拿灵位顺利的话他甚至都没有进宫见她的打算,“还有你听谁说他是胖子的?” “我亲眼所见,他胖的我一想起来就恶心!”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虽然想想皇甫夜寒小时候胖的好像也还可以让人接受,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提他的名字她的胃里就一阵翻涌。 皇甫夜寒的牙根一阵紧咬,强忍住为自己辩解的冲动,告诉自己她的错认对他的处境会更有利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元倾城刚才还以为自己是错觉,可这会儿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不行,我真的要吐!” 元倾城难受的趴在床沿上,脸色煞白,皇甫夜寒一直以为她是夸张自己的感觉没怎么在意,可这会儿见她突然蔫下来的样子也有些急了,往她额上一摸触手都是虚汗,心下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计划,朝门外大喊道:“快来人,召御医!” 元倾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甫夜寒也并非第一次听说,可一直到了今夜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她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宫女们一禀报公主身体不适,元恪晋连寝衣都没来得及换披着件风衣就赶过来了,华王宫的御医也在半个时辰之内尽数到齐,浣玉宫外更是黑压压的跪着一片宫婢内臣,看这种紧张的情势即使国君驾崩也不过如此了。 “父王……父王……”元倾城虚弱的躺在床上呻吟着,她本来只是有点恶心头晕也没放在心上,可一看父王这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阵势还有御医们一副严阵以待的紧张模样,她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据说华王宫的先人有不少一夜之间死于急症的,难道自己命歹运差也遗传了这种怪病?越想越害怕,元倾城感觉自己的脑袋更晕了,就连四肢好像也渐渐开始麻木了。 “城儿!城儿,你别怕,父王在这儿呢!”元恪晋极力安抚着女儿,十几年前独孤氏去世时的那种恐惧一阵阵袭上心头,害怕失去的恐惧很快就在这种喧闹紧张的气氛中变成冲天的怒火,“你们这群废物,公主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就伤成这样,她要有个好歹,我就让你们都去陪葬!” 御医们一个个都紧张的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一个御医浑身哆嗦着接过元倾城手腕上扯过来的红线,越把眉头皱的越紧冷汗也哗哗直冒,诊断到最后什么都不敢说就抖着手交给了下一个御医。 第二个御医的表现并不比第一个御医好到哪里去,接下来的几位更是如出一辙,御医一个换一个,元恪晋的心也一次比一次下沉。刚才热闹的场面随着御医们的沉默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华王宫也随着浣玉宫的安静变得格外沉寂起来,众人静默着谁都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在华王的气头上就变成倾城公主的陪葬。 众人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安静的连滴水的声音都能听清的浣玉宫,时间流逝的格外缓慢。不同于众人的心情沉重,皇甫夜寒已经渐渐的冷静下来,隐隐猜测到了些什么。他的视线不自觉的投向站在角落里的红婵,突然想知道她的反应。 红婵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那双向来不带任何温度的眸子此刻更是泛着一种不能言喻的清冷。在这个宫殿里她的地位几乎是最低的,可她身上的那种沉静冷然的气质却让他有种奇异的错觉——仿佛她才是这个王宫的真正主人。 察觉到他凝视的目光,红婵冷冷的回望了他一眼又收了回去,平静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年轻男子凝视时少女的羞涩。皇甫夜寒本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去看她的反应,只以为自己是想看看一个护主的奴婢在主子受伤时的反应才去看她,可当她的视线与他相撞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动机。 第二十二章 他就是皇甫夜寒 这个女子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作伪,可人的气场绝不是外在的装束所能掩盖的了的。他有种直觉,红婵就像藏在元王宫的一把匕首,如果能为他所用必将成为帮他破开元氏网络的一把利刃;如果不能,将来必定会成为阻挡自己功业的大患。 “啊呀……疼!”见皇甫夜寒到了这种时候还死盯着自己的婢女,元倾城不甘冷落的呻吟夹杂着一股气恼的情绪将整个王宫的沉静再次打破。 “城儿!”元恪晋慌忙紧拥住女儿生怕一个不注意命运又会将他另一个最爱的人带走,从冲底下的御医吼道:“你们这群废物,公主到底怎么了,说!” 众御医神色为难的互相推诿谁都不肯先说,最后终于所有人都将目光寄托到一个看起来像总医官的人身上,那人颤巍巍的直起身道:“臣……臣等推断,公主……可能是撞伤后脑致伤痛头晕,再加上今天一直未曾……未曾进食,才……” 元倾城苍白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白折腾了一夜原来是饿的发晕了?哎呀,丢死人了! 元恪晋更是气的两眼发红,大怒道:“又是伤又是饿,孤王把大华公主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侍奉主子的吗?” “奴婢知罪,陛下饶命!”安静的王宫立刻又充斥起一阵求饶声,可盛怒的华王却丝毫不为所动。“来人呐,把这些不要命的奴才都拉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宫女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倒地求饶,而红婵只是直直的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是一片漠然,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又或者料定了自己不会被处死。 “父王,与她们无关,是孩儿自己不想吃饭然后又不小心摔倒的,怪不得她们!”元倾城弱弱的为她们求情,眼角的弧度却有些怨恨的扫了地上的红婵一眼。奇了怪了,为什么她跟青骢侯处了这么久他都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可对自己的婢女他却总是时不时的就看过去了呢? “那也是她们的失职,连主子的身体都照料不好留她们在身边还有什么用!” “父王!”元倾城又饿又乏而且还头晕想吐,这会儿正不想说话,可为了父亲的坚持却不得不硬撑着帮宫女们争论。 元恪晋看着怀里虚弱的女儿,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现在的形势来看,皇甫夜寒显然并没有被人发现,元恪晋也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他一眼,可他就是有种感觉,元恪晋此时的迟疑似乎和自己有关。 在这批宫婢里已经有人开始靠不住了,留在倾城身边也早晚是个祸害,再加上公主未出嫁就接男子入宫泄露出去对倾城将来也是个诟病,元恪晋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将这些人通通除了,再安排些可靠的人过来,但依倾城的性子,要当她的面破杀戒恐怕难了:“曹安,留下她们的性命,其余交给你按宫规处置。” “是。”曹安一看元恪晋的眼色就懂得了他的心思,朝身后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们立刻上前将这批早已吓摊在地的宫婢们拖了下去。 “那红婵姐姐呢?”反正宫女们每隔一段日子就换一批,元倾城也不在乎,只是红婵她可舍不得让她走。 元恪晋看了眼地上的红婵:“罚一年的俸禄,抄宫规一百遍。” “谢父王!”元倾城听见红婵还留在这里又满心欢喜的撒起娇来,“父王,我都饿了,你快让这些人都退了吧,您今晚也留在这跟我一起用个膳?” “听公主的吧!”元恪晋朝曹安一使眼色,曹安心领神会,摆摆手让这些人都退下。 皇甫夜寒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元倾城如此张扬的处置不公只怕会让她失了宫中不少的人心,将来若是宫廷有变,又有谁会帮她?但转念又一想,华王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将来势必也要嫁给王侯公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早料定了元倾城不会有什么大碍,如今得到御医的确诊也就放心了,皇甫夜寒刚打算趁机混出去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身后的曹安轻拽住了袖子悄声道:“殿下,请留步。” 其实华王一进来他就料到自己的身份肯定是已经暴露,只是华王一直不动声色才让他心里存了一丝侥幸,但既然确实已被发现,他也只能默认了自己的身份留了下来。 元倾城的夜宵红婵早已事先备好,大家刚撤完就端了上来。元恪晋见女儿喝了几口确实比刚才精神了不少才放下心来,看向站在一旁的皇甫夜寒。 元倾城也注意到了皇甫夜寒没有跟那些人一起出去,心里虽有些惊讶不安但知道他个性沉稳,相信他这么做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不知道父王会怎么想。 “听说就是你把城儿推到柱子上的?”华王像每一个因孩子被人欺负就护雏心切的找上门去算总账的父母一样,阴沉着一张脸像皇甫夜寒兴师问罪,却绝口不问他堂堂一个宁国太子为什么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己女儿房里。 “父王,他……”元倾城一看情势不妙连忙为皇甫夜寒说情却被华王怒声打断。“让他自己说!” 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他也就大方承认,单膝跪地向上方的华王行了一礼:“夜寒一时鲁莽,不慎冒犯了王姨母,还请陛下降罪!”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王姨母!”华王重重的一拍榻边的桌子,“要不是看在你父王的面子上,光打伤公主这一条孤王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元倾城被这离奇的一幕弄得有些糊涂了,什么王姨母,什么父王,他为什么自称夜寒? “夜寒虽是无意,但确实冲撞了王姨母,甘受陛下责罚!” “说的好听!你是宁国的储君,除了你父王还有谁敢动你?仅此一次,你要是再敢对公主无礼,就别怪我让你父王治你!”华王冲着单膝跪地的皇甫夜寒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向犹在状况外的元倾城解释道:“城儿,想必你还不知道,推你的这个人就是夜笙的哥哥,也就是皇甫夜寒。” 第二十三章 多情公主 “皇甫夜寒?”元倾城一脸搞不清状况的重复着,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死胖子? “王姨母受惊了,夜寒向王姨母赔罪!”皇甫夜寒望向一脸错愕的元倾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仿佛果真陌路人一般,疏冷的目光即使与元倾城的眼光相遇也没有变得温暖半分。 “青骢侯……”元倾城喃喃的望着他,不懂他怎么就突然变得对她这么生疏,还叫她“王姨母”?可他早已恭恭敬敬的收回了目光,任她再怎么看也得不到半分答案。 他怎么可能是皇甫夜寒?皇甫夜寒不是个讨人厌的胖子吗?青骢侯机智果敢,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大将之风,怎么可能是他? 是的,他是皇甫夜寒,她早该想到的,他们十年未见,她总用十年前的眼光去想他自然认不清真正的他。在宁王宫,向来冷静自持的姐姐每次提起皇甫夜寒总会皱眉头骂他深藏不露心机深重,她那会儿还笑姐姐疑心太重草木皆兵,一个死胖子都放在心上当敌人。但若宁太子真的是他,就难怪姐姐要担心母子不合引发宫变,事事提防着他了。 “你父王母后那里一切可好?”华王收紧了搭在女儿肩上的力量,算是无声的鼓励。 “夜寒出发之前父王有些感染风寒,想必这会儿御医也都调理好了,母后玉体安泰,只是夜笙近来有些贪玩荒废了功课,让母后费了不少脑筋。” “小孩子贪玩也是难免的,你母后就是太紧张了!你是夜笙的王兄,也要多帮你母后分担一些,多多教育王弟才是!”华王语气里的语重心长,任谁听了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真正的祖孙,可只有皇甫夜寒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外公”说这番话的时候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夜寒谨遵王外公的教诲,回去一定好好指导夜笙。”怕只怕自己这个外公太“热情好客”,不会轻易就让自己这么回去。 “嗯,”华王打了一个哈欠,年纪大了就是不比年轻人能熬,眼皮这会儿也开始往下耷拉了,“夜也深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曹安,殿下对宫里的路不熟悉,你带殿下到宁王常来住的那间寝宫里去休息吧,宫路曲折难辨,不要再让殿下走错了路!” “是,”曹安弯身领旨,朝皇甫夜寒恭敬的一躬身,“殿下,请!” 元倾城犹沉浸在震惊中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皇甫夜寒从地上起身跟着曹安往外走去,从头到尾连抬头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他突来的漠然让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仿佛他这一走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一样:“青骢侯……” 听到她的喊声,皇甫夜寒远去的脚步渐渐停下,短暂的停驻之后才缓缓回过身来,幽暗的眸光对上元倾城无措的视线,一阵沉默之后终于大步迈了过来。 元倾城看着他离自己越走越近,心里的不安也渐渐的淡了下去,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他终究还是不会忍心就这么跟自己划清界线的。 “王姨母还有什么吩咐吗?”皇甫夜寒十分恭敬又疏冷的问道。 “青……青骢侯……”元倾城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他开口一句“王姨母”闭口一句“王姨母”的,一时间元倾城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完全无视她的气恼,皇甫夜寒见她半天没有下文,恭敬的请示道:“如果王姨母没有什么事,那夜寒就告退了!” “皇甫夜寒,”元倾城不明白为什么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谈笑风生的逗自己开心,转眼间又陌生的仿佛他们从来都不认识一样,她气愤的质问道,“谁是你王姨母!” 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元倾城本该气恼他的欺骗的,可他身份一暴露就急着与自己划清界线,一副以后要萧郎陌路的样子,她是又气又急,心思反而都集中到他的撇清关系上了。 皇甫夜寒并不想这样对她,可他是立志为母复仇的宁国太子,她是仇人之妹大华公主,身份没有暴露的时候,他可以假装那些恩怨与他们无关,可如今两人身份已然对立,再做无谓的纠缠也只是将她卷入更大的伤害而已,或许借这次机会从此撇清关系,对彼此都好。 “夜寒的母后是公主的姐姐,夜寒自然要称呼公主王姨母,有什么不对吗?” “你……”元倾城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头也一阵晕眩。想跟他争论却不知道该怎么争又争论些什么,她只是想跟他好好的相处而已,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地跟她说话,一定要故意惹她生气。 “如果公主没有什么吩咐,那夜寒就告退了!”不远处的曹安带着几个伺候的内侍正心急的伸长了耳朵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唯恐他多说什么毁了华王对女儿的一片苦心。他知道华王在计划什么,不管自己有没有逃脱的计策,为了出一口气去毁了人家女儿的名声,并不是他的作风。看那些人也等的心急了,皇甫夜寒冲元倾城行了一礼算是告别。 元倾城一言不发的望着皇甫夜寒,她甚至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眸中的粼粼水光,她能感觉到他有那么一瞬的迟疑,可终究还是没有多做停留,大步的转身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在夜幕中,几次想叫住他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见倾城追了出去,不放心的华王被红婵搀着也跟了出来,在不远处观望着。眼看着自己骄纵的女儿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没有招架之力,元恪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人都是偏心的,虽然见惯了情劫之苦,可眼看着别的男人将自己守护十几年的掌上明珠整颗心都夺去了,毕竟还是不如看着掌上明珠折磨尽天下男子心来的畅快。 这个皇甫夜寒,大女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小女儿把他当真命天子,不见不能。不除他大女儿就要面对重重危机,除了他看样子小女儿又要伤心一世,他这做父王的又能怎样呢?也只能再拖拖看了。 华王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派人告诉曹安,把那些人先撤了吧!” 第二十四章 他走了 “拆散了他们,你很得意?”华王问身边依旧是一脸淡漠的红婵。 “告密的的确是我,可拆散他们的却另有其人不是吗?”红婵倒也不否认,“难道陛下以为让他们这样发展下去,皇甫夜寒就能为了倾城放弃报仇,甘心和仇人的妹妹不计前嫌的一辈子在一起?” “皇甫旌能为倾国放弃天下,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能?”元恪晋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明白,要让皇甫夜寒放弃杀母之仇又谈何容易? “大公主手段高明,将皇甫旌玩弄于鼓掌之间,皇甫旌为她放弃天下并不奇怪,至于倾城公主……”红婵顿了一下,唇角扬起一抹讽意,“难道陛下以为单纯的公主殿下会是那个深藏不漏的宁国太子的对手?” “你早就知道他是宁国太子?”她一直深居宫中,应该不认识才对,他也是今晚才确定那个人是皇甫夜寒,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陛下不说,我又怎么可能知道,”红婵望着犹站在夜色中看着皇甫夜寒渐行渐远的元倾城,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不是个能让倾城靠一辈子的人,和他待的越久倾城也只会伤的越重而已。我毕竟和她一起长大,让我眼看着她堕入苦海,我怎么忍心。”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保护倾城也就罢了,你若还在做着其他的打算,我劝你还是及早住手的好!”华王明显质疑着她的说辞。 “您什么时候又真正的相信过我?”红婵向来淡然的语气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您就不能待我公平一点吗?” “就凭你做的事!”华王直视着红婵的眼睛,“你敢说刺杀的事与你无关?” 红婵一脸倔强的撇过头去拒绝与他对视:“您既然认定了和我有关,我说什么也是枉然。不管您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华王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不管是否与你有关,这些事我都希望你不要再参与。你和倾国的个性最为相像,她的一生已经毁在了权势的争夺上,我不希望你再重蹈她的后路……” “陛下高抬奴婢了,公主贵为天之骄女,为国事操劳也是应当,奴婢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又怎么敢和公主比?”红婵的语气又恢复了一向的冷淡讥诮,“诚如陛下所说,奴婢当然会谨守伺候主子的本分。” “红婵……” 元倾城魂不守舍的回来,宫里的人刚才都被撤光了,她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去管元恪晋和红婵暧昧的独处到底谈了些什么,神思恍然的径自进了门,往床上一躺,蒙上被子任谁唤都不想搭理。 华王和红婵看着蒙在被子里不出声的元倾城,对视了一眼都不再多言。 第二天早上起来,元倾城还生着昨夜的闷气,不想再主动的去搭理皇甫夜寒,可等来等去又不见有人前来赔罪,心里有些憋不住了就让红婵派人前去打探。打探的人回来说宁太子已经去前殿觐见陛下了,红婵问要不要留个话让皇甫夜寒一回来就来浣玉宫见公主,元倾城拉不下脸没有答应。 又熬了两个时辰快到午膳了,元倾城耗不住又派人去打探,结果回来的人说宁太子已经出宫回行馆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人就走了,元倾城气的把宫里一半的摆设都砸了,偏偏红婵这会儿又来问要不要派人去宣。 “不用去了!他想走就让他走,反正我也正不想见他,他的名字以后谁都不准再提!”水圈一波波涌上眼眶,可元倾城强忍着又把它们逼了回去,她堂堂大华公主要什么人陪不行,又不少他一个,他这般侮辱她,难道她还要再倒贴上去吗? “可公主已经等了一上午……” “我说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他!”元倾城或许骄纵,但从来没有对红婵这么大声过。红婵脸上的表情一阵僵硬,元倾城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了,但谁让她明明知道自己心里难受还一个劲儿的提皇甫夜寒的,让她道歉她可做不来。 和红婵闹了别扭,皇甫夜寒又不告而别,元倾城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无助中。新来的奴婢自己都不熟,她心里烦恼着也不想让人跟,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王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可走的越远,心里就越是难过。 好在红婵并没有生太久的气,等到晚膳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瞧红婵气消了,元倾城忐忑了一天的心里也总算是好过了些,又亲亲热热的红婵姐姐叫着,一会儿就忘了上午闹别扭的事。 红婵虽然是和好了,可皇甫夜寒却还是像个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头。虽然让人不准再提,但人在她的心里,耳朵听不听得到他的名字又有什么区别? 这座居住了十七年的华丽宫殿,她从来没有厌倦过,可他不过只来住了两天,这一走却仿佛偷走了她所有的乐趣。 不管走在哪里、坐在哪里,哪里仿佛都能找到他的影子。听到柳叶拂动的声音以为是他,听到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也以为是他。她总以为他会像那天夜里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跟她赔不是求她原谅他,可她等来等去他却始终没有来。 等了两天的时间,气消了,人也蔫了。明知道到寿宴的时候两人自会相见,可一想起他疏冷的样子,她又不禁有些害怕,不想见他。她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在身份暴露前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相差如此之大,她甚至觉得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十分的有意见,可他们已经近十年不曾相见,他对自己的恶感又是来自哪里呢? 皇甫夜寒也有些惊讶自己能毫发无伤的就这么回了行宫,毕竟那天晚上对华王来说应该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他只身入宫又伤了元倾城,即使将来父王知道他是死于华王之手也无可奈何,可华王为什么又白白的错失了良机呢?难道又是因为元倾城? 第二十五章 夜宫绯闻 不能否认元倾城是个可爱的姑娘,聪明却不狡猾,任性却不蛮横,美丽却……皇甫夜寒心里一凛,她是元倾国的妹妹,她有一张杀害他母亲迷惑他父亲的蛇蝎面孔,纵使她待他再好又有什么用,难道他真的能忘记这隐藏了十年的仇恨去回应她吗? 可他回应又怎样?元倾国迷惑父王害死他母亲,弄得宁国国将不国,他欺骗她妹妹夺回母亲灵位重整河山又有什么错? 可这一切又与元倾城何干,他的仇恨她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一直在欺骗她,可她到最后还是全然的信任他,她无所保留的帮助他,他又怎么可以利用她的真心去伤害她? 华王六十寿宴盛况空前,美女与权势得兼,天下但凡是有些地位的年轻王侯公子自然都趋之若鹜,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这个天降的好运气。 而在这些人中,上官景轩以优越的家世、儒雅的风姿和渊博的学识成为公认的最佳人选,然而也有人认为皇甫夜寒此次既然敢冒着不伦之名前来,肯定是两国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雀屏中选也未为可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元倾城受伤的事闹的那么大,那些整天死盯着华王宫的人想不知道都难,不用说那些爱嚼舌根听闲话的好事者,就连坐在太子卫队护卫的轿子里的皇甫夜寒都能听见大家那些夸张的议论声。 开始只是宁太子入住华宫误伤倾城公主,后来就变成了皇甫夜寒觊觎公主美色欲行不轨打伤公主……越传越难听,越传越离谱,就连手下的那些人听了都气愤的想要跟那些碎嘴的人动手,可被议论的话题人物皇甫夜寒却似乎并不在意。 那夜华王问话的时候他就已明白了元恪晋保护女儿名声的意思,所以才对元倾城那般冷淡,为的就是让尚不知内情的人不要将他的入宫和元倾城联系起来。夜宫之事,他再怎么欲行不轨也就传这么一段日子当做风流佳话过去了,可元倾城尚未出嫁却接男子入宫,要是真的被人知道,只怕就要被诟病一生了。 到了华王宫外,诸国公子的车驾堵住了宫门,皇甫夜寒的轿子过不去只得下轿。远远地就看见在宫门口一群公子哥们簇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华服公子,不知在讨论什么煞是热闹。 那群人中有人看见他走了,又开始鬼鬼祟祟的跟身边的人一起对他指指点点,好像皇甫夜寒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羞辱他一番就不能凸显出自己的高尚品质一样。 “殿下,那便是安国的六殿下。”底下的人朝上官景轩的方向悄悄一指,而此时上官景轩也明显受人指引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明显都有一瞬的迟疑。两人十几年前也曾见过一两次,可这些年两国交恶,虽是亲表兄弟但也早面目不知了,这会儿来华国求亲又撞到一起,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皇甫夜寒率先反应过来,往上官景轩的方向走去,后者也面色尴尬的往前慢慢的踱了过来。两人越走越近,越近越慢,不管怎么拖延到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面的寒暄。 “景轩表弟,别来无恙?”虽然十多年没见,但皇甫夜寒一直关注着安国几个主要王子的动向,他的心里也始终对上官景轩存着一丝手足亲情。在宫廷的斗争陷害中没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可以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可偏偏世上就有了上官景轩和元倾城这样的存在。一个干净纯粹,一个纯真无暇,如果没有复仇的羁绊,此次选婿他或许真的会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 和皇甫夜寒的坦然熟络相比,上官景轩则内敛了许多。对皇甫夜寒他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只听孙陪读等人说起过自己这个表兄的一些事迹,刚才又听那些人碎嘴一番,虽然知道做不得多少真但心里还是对他有了一些坏印象。他的个性或许隐忍,但却并不善于作伪,自然也做不出太亲热的样子:“景轩一切都好,劳表兄挂心了,表兄也一向安好?” “一切甚好。你久不出安宫,这次到华都来,可还适应?”皇甫夜寒在心里把他当做弟弟,本是一片关心,可到了有心人的耳里反倒是存心挑衅了。 “太子殿下费心了!华都我王弟自然是不如太子来的勤,但说起这贺寿的大小礼节,殿下在宁王宫可就不见得比我们在安国熟知的多了。”上官景文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煦的笑容,半打趣的语气却掩不住话里为弟弟争辩的锋芒。 “那是自然,夜寒诸多不懂的地方,还要靠表兄多多指点!”以上官氏兄弟和元氏姐妹以及他们父子的关系之错乱,皇甫夜寒完全可以理解上官景文此刻恨不得一剑刺死自己的心情。 “殿下谦虚了,我们兄弟初来乍到,可比不得殿下和华王来的亲近,到了宫里还请殿下在华王陛下面前多多为我们美言呢!”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表兄弟,而且待会儿还要一起参加华王的寿宴,上官景轩尴尬的望着自己的王兄,偷偷的扯扯他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王兄向来个性温和,怎么一碰到和宁王有关的人就变得牙尖嘴利的,都不像他了。 “若有能帮忙的地方夜寒一定不会推托,只是恐怕到时候万事还是仰仗表兄的照顾!”皇甫夜寒脸上的笑意甚至比刚才还要来的亲切熟络,一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寿宴也快开始了,表兄先请!” 多年的历练上官景文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他们错综的恩怨关系却让他实在是没法给皇甫夜寒一个好脸色。上官景文阴沉着脸色率先走了一步,上官景轩在后面窘迫的看了皇甫夜寒一眼,点点头红着脸也跟了上去。 见安国王子对自己主子如此无礼,皇甫夜寒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愤怒之极,恨不得冲上去叫住他们帮太子找回面子,可皇甫夜寒只是笑笑,并不气恼,反过来安抚了手下们一番,也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奢靡的寿宴 “上官殿下和皇甫殿下他们已经到了,公主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元倾城已经坐立难安的等了一早上,可这会儿听红婵说人来了,又想起自己大华公主的身份来,赌气不见他。 红婵见公主又赌起气来也不劝她,悄悄的跟底下的人吩咐了几句,就又安静的站在一旁。元倾城不是个能憋住劲的人,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劝架自己就撤兵了:“红婵姐姐,寿宴都快开始了,你怎么都不急啊!” “公主都不急,奴婢急什么?”红婵站直了腰板,悠闲的开口,向来淡然的脸上也显现出一抹不难察觉的笑意。 “啊呀!你……红婵姐姐!”元倾城心里着急,又拉不下脸来,只得坐在位子上干跺脚。 “好了,公主要用的东西奴婢早就备好了!”红婵见她有些恼了也不再逗她,往外面一招呼,“进来吧!”守在门口的奴婢一撩门帘。门外捧衣的、端箱奁、梳头发的……各种宫婢早已恭恭敬敬的排成了几个长排,远远望去,这伺候公主梳妆的宫婢竟比国君出行的队伍还要来的壮观。 宫里就她一个公主,从小受尽宠爱的元倾城对这种架势明显早已司空见惯,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满脸心急的拍着桌子:“红婵姐姐,快点,要来不及了!” 天下三分华安宁,小国罗布数十君。作为国土最为辽阔的华国之主,虽然并不曾受封过什么霸主之名,但凭着繁盛一时的国力,就此次寿宴看来,其排场与气势也完全是以天子之姿展现在诸国来使的面前。 十里红毯皆镶以金丝纹饰做边,酒杯觥筹也都是雕花银器嵌以翡翠玉珠,案边道上的瓶器即使不是多少年的古玩名器也都是出自诸国名师之手的难得之宝,案上的佳肴果蔬也都是色香俱佳难挑瑕疵。对于这样的寿宴,即使得不到邀请前来观赏一番,若能透过关系得到其中的一样摆设,说出去也是无上荣光的事。 这样盛大的场面,上官景文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其设计之精妙,装饰之华丽,天下除了地处繁盛之都的华国,也确实再难找出第二个来了。连见惯繁盛的上官景文都对此次盛宴惊叹不已,更遑论那些小国来的王侯公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繁盛的寿宴,竟也有不少人自贬了身份的做出些偷盗私藏的举动来。 上官景文轻蔑的看了眼那些丑态百出的王侯公子,冷“哼”了一声,问身后也有些看愣了的弟弟:“景轩,你现在心里有何想法?” 上官景轩从华丽至极的宴会装饰中回过神来,听见哥哥的问话,心里也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作答:“我,我也不知道……” “难道你不想将来到了华王这把年纪的时候,自己也办一场如此轰动的寿宴吗?” “我?我……”上官景轩迟疑着,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寿宴再繁华,也难抵家世的清冷。这场寿宴虽是金镶玉裹,可在列之席对华王不是有所图求就是有所畏惧;虽是人声鼎沸,可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盼着他福寿康泰?若是办一场如此繁盛的寿宴,要做的像华王对兄弟那样决绝,我……我倒宁愿一世平淡,与王兄亲睦如昔。” 上官景文一挑眉,笑笑,虽然心底大为弟弟对自己的亲情所动,但对他的观点却不予置评。上官景轩不明白他的意思:“王兄,景轩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的没有错,”上官景文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是咱们不想对兄弟绝情,他们却未必愿意不对我们出手。咱们要是不反击,又哪来的机会亲睦下去……” 在上官兄弟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皇甫夜寒,自从来了之后,他只是坐在那里独自饮酒,并不见对这场华丽的盛宴有多新奇的样子。他的亲卫们早已看花了眼,从这奢靡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发现他家主子一副世外之人的样子,完全不为寿宴华丽所动,不禁有些惊讶:“殿下难道不以为华王的寿宴建的比瑶池仙境还要奢华梦幻吗?” “是设计的不错!”皇甫夜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那双幽暗的眸子里却看不出半点赞叹。 “那殿下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新奇呢?难道殿下不想将来也办一个这样宏大的寿宴?” “最后的华丽罢了,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华王能舍下巨本办这场寿宴,看来是打算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拼了。 殿里等的久了大家也都窃窃私语起来,内容也无非是围绕着夜宫之事猜测元倾城的作为,大家都在暗自臆测着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皇甫夜寒狼子野心还是元倾城引狼入室,而元公主又伤的怎么样了。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上官景轩偷偷瞄了一眼殿上昏昏欲睡的华王,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客人们究竟在如何猜测他的女儿。 华王慵懒的坐在座上,一副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可眸光里一闪而过的锐利早已将整个会场上所有人的反应都装进了心里。 他就像一头老豹子,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在座的这些人又有几个能斗过他呢?可他已经老了,老的已经没有那么多心力去管这些人在算计什么,又怎么把这些想算计他的人都设计回去。这头曾经在年轻时凭借一口利齿撕碎无数阴谋的老豹子,在自己的垂暮之年,已经不在乎的自己会被哪个后辈撕咬至死,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能不能保护好他的女儿,他柔弱的像一只初生的白兔的女儿。 “寿宴都要开始了,公主怎么还不来?”元恪晋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这场寿宴他唯一乐意看见的人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可她迟迟不来,他等的都要睡着了,他究竟还要陪这些无聊的人干耗多久? 曹安伛偻这身子,凑到华王跟前笑道:“还不是姑娘家爱打扮嘛!刚才老奴已经派人去催了两次,回来的人说公主对定制的衣服都不满意的,一直在那儿挑呢!想必这会儿也快挑完了,陛下再等等吧!” 第二十七章 最华丽的考场 “生个女儿就是麻烦,挑件衣服还要做父亲的在自己的寿宴上等她!”元恪晋虽然满嘴抱怨,可语气里却非但听不出丝毫嫌弃反而还好像十分骄傲的样子,“王后当年要是把她生成个儿子,我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挑几个漂亮的姑娘都送到他宫里那就行了,现在哪还用在这儿等着!” “是、是。”曹安只是谄媚的笑着答应,可见华王听了之后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怒视自己,又急忙改口,“不、不,陛下哪里的话,奴才觉得还是公主比较好,公主……温柔体贴!”曹安本来还想多说几个词来应和华王,可绞尽脑汁实在是找不出元倾城的什么优点了,只得硬扯一个和元倾城半点边都扯不上的赞词凑数。 “哼!你又没有女儿,我的感觉你怎么会懂!”人年纪越大性子反而越像孩子,明知道曹安是内侍不能有后,可他看不到自己女儿的好,元恪晋就偏要踩着人家的痛处攀比一番。 “是是,奴才怎么能和陛下比?”像哄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曹安只是满脸堆笑的应着。 一个小内侍匆匆的跑了过来在曹安耳边一阵耳语,曹安连忙上前一步冲老顽童笑道:“陛下,该起来了。公主到了!” “到了吗?”元恪晋一下子坐了起来,听见女儿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那还不快开始!” 一时间鼓乐齐鸣,寿宴正式开始。底下那些谈笑的王侯公子们也一个个正襟危坐,躬身静候华王的讲话。可华王只是拉长了脖子望着门口,满眼里只容得下他的女儿,丝毫没有寿宴主人的自觉。众人循着华王的视线也都往门口望去,整个寿宴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只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公主驾到!” 一群衣着华丽的曼妙女子井然有序的从门外进来分列两旁,洒出一条香气扑鼻的花道来,跪在两旁迎接公主大驾。 那身拖曳了一地五彩流萤丝的明黄身影一出现,整个寿宴仿佛定格了一般,只有花道上元倾城那轻盈的脚步犹在证实着时间仍然是流动的。 上官景轩见过元倾城两次,那时的她扎着一般少女的对角辫子,穿着样式简单的普通衣服,但只凭着那绝色的姿容就已足以倾倒所有见过她的男子。那个时候他以为世间女子的美丽达到极致也就是如此了,可这会儿再见,她却美得恍若天人一般,远非俗世女子可比。难怪元氏姐妹要取名倾国、倾城,为了这样的美人,即便真的有人抛却了江山,他也能够理解了。 虽说此时大家的视线都在倾城公主身上他多看几眼也不会被人讥笑,可上官景轩还是觉得有些于礼不合,悄悄的收回了视线。只是这种时候眼睛除了元倾城身上投放到哪里都感觉焦躁难安,他求助的看向自己的王兄,可此时的上官景文却早已陷入了十年前的那场寿宴中,再也不能给他任何指导。 同样的装束,同样的位置,只是十年前的女子要来的更为美丽更为狡黠,那纤细的身影、盈盈的舞步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自己那眼睛里除了天下什么都装不下的舅舅。他从来没有见过皇甫旌用那般欣赏而又侵略的目光去看过任何女人,那时他还在为自己即将迎娶到这样的女子而感到骄傲。可就从皇甫旌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向元倾国的那一刻开始,他顺遂的一生在一瞬间走向了天翻地覆的转折…… “儿臣拜见父王,祝父王身康体泰,万寿无疆!”元倾城款款下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王室正统的高贵之气。华王身边只剩下她一棵独苗,对于这种繁琐而华丽的礼节,平常是没有人去要求她的,但为了这次寿宴,她也不得不一遍遍的跟着红婵练习,虽说此时做的漂亮,心里其实还是紧张的要命,额头的汗也已经密密麻麻的开始往外冒了。 “倾城公主,快坐到孤王身边来!”华王将自己的椅子挪出一半来,高兴的冲元倾城一招手,示意她坐过来。即便是太子贺寿,也很少有君主会在自己的寿宴上用称号来称呼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元倾城只是一个公主。华王的这一声“倾城公主”无疑在向天下人昭示——他的女儿就是华国的未来,谁能得到元倾城就等于得到了大半个天下! 元倾城借着身边宫女的扶持缓缓的起身,这动作看着优雅,其实做起来却累得要命。听见元恪晋叫她,也忘了红婵临来的时候交代的那些规矩,抬步就要上去。 “公主且慢。”这时殿下坐着的丞相不紧不慢的起身道,“国君之位事关国家大统体制,公主恐怕不能上座。” “我是一国的公主,却也是父王最爱的女儿。今天是父王的寿宴,父王让女儿上去同坐,丞相又有什么不可通融的呢?”元倾城一偏头问向身后的诸国公子们,“各位世子又觉得如何呢?” 上官景文悄悄的在弟弟耳边低声道:“这肯定是华王和那鬼丫头想出来考你们的把戏,你只管往治国上答就是。” 上官景轩看向一脸看好戏华王和满眼闪着鬼灵精的元倾城,心中也大有同感,回头冲哥哥点了点头:“景轩明白。” 而对于诸世子们的争论不休,皇甫夜寒依旧只是自顾自的饮酒,仿佛局外人的样子。元倾城几次悄悄的看向他,希望他也能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让父王看到他的本事,可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也只能暗自神伤的收回目光。 皇甫夜寒身后的罗子启悄悄的弯身道:“殿下,倾城公主此举似乎是在考查各国公子的治国之道,殿下不说几句吗?” “只管让他们争去,咱们不必管!”皇甫夜寒终于抬头看了元倾城一眼,正好与她的视线撞上,也没做任何停留又收了回去。罗子启见他脸色越发不善,循着他刚才的视线抬头正看见望过来的元倾城,心里也就明白了主子不悦的原因。 众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只剩下上官景轩和皇甫夜寒没说。华王瞥了眼下面谈笑自若的上官景文,望着一脸谨慎的上官景轩笑道:“大家都说过了自己的看法,那六殿下又是如何以为呢?” 第二十八章 皇甫夜寒的答案 上官景轩紧张的看向身侧的王兄,上官景文只是冲他点点头让他放心作答,并没有特别的指示。他只得硬着头皮起身答道:“景轩以为,宫规法制的设定就是为了赏罚分明,让上至天子王孙下至黎民百姓都清楚是非的标准,做事都有可以依循的制度。也正因为大家都遵循了规范的标准,国家才没有叛乱,家庭才没有纠纷。” “越是身居高位,越应该谨言慎行。上面的人为了一时的兴致乱了规矩,下面的人就有了违背法规的借口,形成不良的风气造成大的乱子。所以景轩觉得,陛下身为国主,一言一行都在给天下做着示范,更不宜在天下人面前率先毁了体制。”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上官景轩说完也是直冒冷汗,这毕竟是华王的寿宴,自己这番话不知是否会触怒了华王。 “哈哈!”华王大笑着一抚掌,看起来像是对上官景轩的回答十分满意,“六殿下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顾全大局的想法,也难怪安王最为宠爱六殿下了!倾城公主,你以为呢?” “六殿下说的的确不错!”元倾城想起那天他满地找骨头的样子,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番治国之道来,心里虽然赞同他的答案,但一想到他的这番话事实上等于抢占的某人的先机又有些气恼,故意找茬:“只是儿臣没有料到,六殿下生的如此风度翩翩,看起来也不过和我同岁的样子,可说起话来嘛,倒比翰林院里的老学究们还要来的古板老套!” 上官景轩羞窘的脸上一阵发烫,悄悄的抬头,见元倾城虽然打趣自己却没有发怒的意思,才渐渐又放下心来,安心坐下。 对于女儿的无礼,华王连台面上的责怪都省了,只是兀自笑着又望向殿下的皇甫夜寒:“夜寒,你怎么看?” 元倾城的视线也悄悄的移向他,最好的答案已经被上官景轩答了,他又该答什么呢? 皇甫夜寒闻言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望向殿上眼里闪着精光的华王,他们的唇角虽然都带着笑意,可目光交汇时却两人的眼里却都迸射着一种猎豹对峙时的锐利凶光。皇甫夜寒朝华王一拱手笑道:“公主的座次安排是陛下的家事,陛下又何须在意外人的想法!” 元倾城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心里也一时不敢确定华王的看法,回头去看父亲的脸色唯恐他答得不周惹恼父亲。元恪晋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回答一样,脸色并未看出太多改变,只是慢慢的坐正了身子,没有立即点评,不知在想些什么。 “倾城公主,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元倾城事先并没有安排问自己的看法,这会儿突然被问也是一愣:“儿臣、儿臣……不过是一个座子罢了,父王的寿宴,儿臣坐在哪里都一样。既然有于礼不合的地方,儿臣请父王准许儿臣坐在侧位!” “嗯,”华王佯怒的斜睨了眼丞相,“好好一个寿宴,光一个座子就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曹安,在孤王旁边给公主摆一个座子!” “是。”座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不过是从帐后搬过来的功夫。华王虽是脸色有些不善,但座子的争论也就到此为止,众人都在位上坐好,宴会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上官氏兄弟坐在右席的首位,皇甫夜寒坐在左席的首位,曹安把元倾城的椅子摆在了华王的左侧。如此一来,上官氏兄弟几乎可以说是与元倾城对面而坐,而皇甫夜寒和元倾城虽然距离上较近,但要想看见彼此就费力了些。 这么多王孙公子在这里,元倾城虽然几次想看看皇甫夜寒的反应但是碍于位置的原因,动作不好太大,也只得作罢。 每一次的寿宴都少不了几场歌舞助兴,鼓乐声起,一群绿衣女子像一片片迎风摇摆的叶子簇拥一个红衣蒙纱女子到了台上,原本一直闷头喝酒的皇甫夜寒这会儿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头看起了表演。 元倾城忍不住想偷瞄一眼殿下的皇甫夜寒,却正好撞到上官景文看过来的视线,只好将目光转向台上假意观舞,上官景文的眸光一阵黯淡,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绽着金羽的彩扇映着四周燃起的灯火一闪一灭,红衣女子盈盈的舞姿也在金羽扇的开合中宛若一朵迎风飘拂的合欢花缓缓起落,就在那羽扇的滑落遮掩之中,红衣女子眉眼之间眸光的流转竟让皇甫夜寒心里生出几分奇异的熟悉来,仿佛他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眉如远山望月兮顾盼,眸若秋水流转兮生辉”,皇甫夜寒忽然想起天下形容元倾国美貌的一首民谣来,这个女子虽然不见得有元倾国的绝色之姿,可这眉眼之间倒与元倾国真有几分相似。 元倾城状似不经意的瞥向殿下的皇甫夜寒,而后者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视线,依旧专注的盯着台上的那群女子。循着他的视线看清他注意的目标,元倾城心里熬了一上午的欢喜等待立刻被一坛子陈年酸醋淹了个彻底,眼里原先对那红衣女子的骄傲欣赏也被一层气恼怨恨取代。 她满心愤懑的收回视线,又不甘心的再望过去,那人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他身边的侍卫长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罗子启尴尬的瞄了眼专注歌舞的皇甫夜寒,知道自己主子不是个没警惕的人,此时必定是刻意不想搭理小公主。主子不想搭理,他做侍卫的不忍心也没办法,他心虚的看了一眼元倾城,一缩脑袋继续看他的戏去了。 被如此天仙般的美人盯着还没有反应,确实是很难做到,罗子启不自觉的又回过头。而元倾城恰好也在气鼓鼓的看着他,好大的胆子,皇甫夜寒不理她也就罢了,他一个小小的侍卫还敢无视自己! 罗子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一软,终于还是忍不住给了小公主一些提示。元倾城满心怒气无处发泄,正想着回头怎么收拾这个侍卫长平复一下心情,就见他悄悄伸手扯着自己的衣服,指指她,又指指皇甫夜寒,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二十九章 为她着想 元倾城疑惑的望着他,不理解罗子启的意思可又不方便去问个明白。她的衣服虽然样式繁多、花色各异,但是没有一件能像姐姐的衣服那样穿起来有气势。十年前姐姐一支舞就倾倒了天下人的心,她跟姐姐生的九成相似。没道理她穿上的效果会和姐姐反差那么多吧?皇甫夜寒究竟在不满什么? 正思量的时候乐声已经停止。红衣女子带着众舞姬上前款款下拜,齐声向华王祝寿:“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华王眼里满是赞赏的望着殿下的红衣女子,没有立即封赏。红衣女子慢慢抬起头来,瞧见华王的神色又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去。 “你跳得很好!”华王缓缓的开口道。他真正想说的其实还有很多,诸如她的身份、她的愿望,可在这种时候,面对她,元恪晋真正能说的却只有这一句。而这一句已经足以让红衣女子无尽感激。 红衣女子再拜了一次,带着众姬往台下退去。感受到身侧探究的视线,红衣女子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的停驻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自然的收回视线,往台下撤去。虽然只是片刻的对视,已经足以让皇甫夜寒确认,这个女子就是红婵。 红婵与华王的关系不会那么简单,一个能在国君面前不摘面纱的女子,没有国君的默许又有谁敢这么做,而且看他们目光交集时的神色,不像只是主仆关系的样子。传说华王只钟情独孤王后一人,独孤氏去世十几年他的**一个新妃都没有添,难道…… 台下也是一片叫好声,大家都在好奇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谁,若不能迎娶到倾城公主,娶到这样的舞姬倒也是上上之选,只是见她身份似有特殊,不知是否与华王有什么牵扯。再加上倾城公主亲事未定,大家都还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所以谁都没有开这个口。 元倾城只顾着和皇甫夜寒置气,整场舞跳得什么样子她一点也没有留意到,直到下面一个不知哪国的王子突然站起来说请求倾城公主也亲自跳一曲了,她才回过神来。 谁都知道当年倾国公主一舞惊天下,惹的宁、安两国为她断交,三国一度因她对峙。这倾城公主与倾国公主长的十分相似,想必舞技也不会差到哪里,既然来了大家自然都想亲自见上一场才不枉此行。 众人心里也正有此意,听见有人主动提出来了也纷纷附和,元倾城羞窘的望着殿下高昂的呼声,不知如何是好。华王心里也是一阵不悦,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倾城虽然样貌与倾国相似,性情却全然不同,倾国一舞惊天下,倾城却是除了会撒娇耍赖什么都不会。也不知是哪个不懂眼色的提出这种要求,这不是成心让倾城丢脸! 华王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掉,有人却已经先一步开口。“公主脚伤未愈不宜过劳,诸位要想欣赏公主的舞姿,还是等公主伤好之后再说吧!” 众人都惊讶的望向声音的来源,元恪晋看着殿下神色淡然的皇甫夜寒心里不确定真假,将视线望向身侧的曹安,曹安也是一脸茫然。元倾城脚伤未愈却也并不碍着走动,怕父亲担心就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所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她脚伤的事。 元倾城心里一阵甜意,他并不知道她一无所长的事,这会儿开口想必也是怕她再逞强加重了伤势吧。看他一副冷淡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早忘了她受伤的事了呢,原来一直惦记着。 “皇甫殿下又是如何得知公主受伤的事呢?”脚伤这种事伤的地方私密,大家的眼线都没发现,他一个宫外的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大家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两天传的沸沸扬扬的夜宫传闻,该不会他们早有私情。 “夜寒受华王陛下之邀入宫小住,夜里出来看华王宫的夜景却不料正好冲撞了公主的鸾驾,公主不慎受惊摔伤,夜寒也因此受了华王陛下一顿训斥。这些,也就是这几天大家听说的夜宫之事。” 众人将信将疑的望向元倾城,元倾城绯红的脸颊丝毫掩不住内心对皇甫夜寒这种特殊温柔的满心感动:“不错,诚如皇甫殿下所说,倾城确实有伤在身,不宜引舞。” 元倾城这番话是对台下的众人说的,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无法不停驻到那个人身上。那天夜里他突然对自己那般冷淡,难道不是因为两人身份公开,而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名誉受损吗?一定是的,他虽然态度一向恶劣,可从来没有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袖手旁观过,她还埋怨了他两天,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了! 上官氏兄弟也明显都注意到了元倾城眼底的那种异样柔情,互相对视了一眼,这虽然是上官景轩的求亲,可和弟弟脸上的担忧比,满脸黯然的上官景文倒更像今日的主角。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心里犹有疑虑,但听皇甫夜寒的解释也和大家的眼线所知出入不多,也就姑且信了,即使不信又怎样,美人与权势当前也只能难得糊涂。 华王看着洋溢着一脸欣喜的女儿,心里一阵叹息。原本他想拖延时间看看事情还有什么转机,可就目前的形势看,想等倾城淡了对皇甫夜寒的感情,难了! 接下来的乐伎歌舞,半点也没看进元倾城的心里,她满心里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冷漠并非是对自己无情,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他并没有因为彼此的身份就决心与她划清界线,他依旧在关心着她,只等这一阵风波过去,他们又会向以前一样。 红婵不知时候已经站到了元倾城的身后,一个侍从捧着一沓文案恭敬的上前递给了她,她皱眉仔细看着,不时撇几眼殿下的王孙公子,在文案上批了几笔递给元倾城,元倾城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个,视线在上面扫了一眼又推给了红婵。 上官景文远远看了眼红婵手上的文案,侧身对弟弟笑道:“有些人要好看了!” 第三十章 自取其辱 “谁?”上官景轩不解的望向王兄,不明其意,可上官景文却已不再说什么,只是让他等着。 乐声停止,整个寿宴在华王的那声长长的哈欠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元恪晋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抬手指着殿下的众人问曹安:“曹安,客人都还在这里呢,乐舞怎么停了?” 曹安恭声答道:“回陛下,寿宴已经要结束,大家都在等着陛下讲话呢!” “结束了?哦……”华王年纪大了,脑袋似乎也跟着有些转不过弯来,显然没有听明白曹安的意思,“那还都愣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吧,散了吧!”正说着就要起身率先离席,被曹安拦下:“陛下,诸位王子们都在等着陛下讲话,还不能这么散了。” “都在等着孤王讲话?孤王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散了吧!”元恪晋打着哈欠一扬手,就像喝醉了一样步履不稳的往阶下走去,边上的元倾城也急忙起身扶住他。 殿下的王公世子们一片愕然,就这么散场了?倾城公主选婿还没有开始怎么就散场了?大家都对华王的无矩十分不满,但碍于华国的国力又不敢主动翻脸,只得借着混乱的场面壮壮声势,不满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却谁都不敢站出来指责华王的无礼。 “殿下?这……”孙陪读等人也是大为惊讶,上前询问主子的意思。上官景文一笑:“不必惊慌,老狐狸刚把咱们引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收手,好戏才要上场呢!” 果然,红婵在一群宫女的跟随下登上殿阶最高处,俯视着殿下的的诸王世子,脸上虽然带着盈盈笑意,可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各位王世子不必着急,诸位想要的东西陛下早已为各位备妥,”红婵冲底下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还不把陛下的请柬奉上!” 侍女们应声称是,井然有序的按柬奉上帖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寿宴很快又在一阵不平声中热闹起来,几个没受到邀请的王世子都不服的躁动起来:“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为什么我们没有!” 红婵早料到会有人闹场,脸上的浅然笑意未减丝毫:“殿下的袖中已经收下了陛下的谢礼,想来必是赶着要回朝复命,华王陛下体谅殿下的急处不敢耽误殿下的行程,殿下又哪来的缘由怪责陛下的不周呢?” 听见红婵这样说,刚才喊得最大声的那个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袖子里私藏的玉盏原本轻巧无比,此刻却重的像一座山一样,压的胳膊都不知往哪里摆放好了。 又一个人不服的问道:“那我呢?我可什么都没有拿,为什么也没有请柬?”他本来只是想要询问缘由,可言辞间正刺到了其他几人的痛处,立刻遭到了几双冷眼,口气里质问的气势也小了许多。 红婵莞尔一笑:“殿下宫中新添了小世子,想必王妃和世子都十分惦念殿下,陛下对殿下初为人父的经历感同身受,知道殿下此时必定是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所以才没有贸然的邀请殿下。至于恭贺殿下喜得世子的礼物,陛下也早已经备好了。”她的话刚说完,外面已经有侍女端着礼盒走了进来,恭敬的奉到那人的面前。 那人尴尬让随从接过礼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敢再有多言。其实他并没有王妃,不过是有几个相好的婢女,原以为两国相距甚远华王不会知道,却不料连自己有孩子这种事华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的了。 底下的几个人原本还想再理论一番,但看这情势也明白自己多言也是枉然,只徒增尴尬罢了,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红婵的唇角扬起一抹讽意,冲底下的其他人问道:“不知哪位世子还有疑问,红婵也好一并解答。” 众人面面相觑,虽是心有不甘却谁也没有胆子敢站出来质问了。 罗子启将红色的请柬递到皇甫夜寒面前,皇甫夜寒盯着上面的金字,眉头皱的更紧了,良久才开口道:“收起来吧!” 寿宴结束,大家都各怀心思的往宫外走去,罗子启也跟在皇甫夜寒后面向外走。正走着他突然感觉有人用石子打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假山后面的元倾城正对他晃着手里的弹弓,示意他过去。 罗子启惊讶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很怀疑小公主是不是找错人了,要打她也该打他主子才对吧!元倾城远远的冲他点点头,一勾手指,让他立刻过去。 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自己主子的背影,终于还是乖乖的跑了过去。 “你,”元倾城从头到脚将他扫了一遍,一抬下巴:“叫什么名字?” “卑职……罗……罗子启。”罗子启心惊胆战的猜测着倾城公主叫住自己的含义,他只知道自己在宫女里是一向很吃得开,可公主们却接触的不多,难道这倾城公主虽然生的绝色,可眼光跟却那些宫女没什么两样?这可难了,按照计划应该是她看上太子殿下才对,要是她真的……他可怎么办才好? “嗯,名字起得不错,”就是可惜是个结巴,真拖皇甫夜寒的后腿,元倾城心里有些不满的想道。 原本想问他为什么在寿宴上指完自己衣服又指皇甫夜寒,是不是他们觉得她穿那身衣服不好看,可又怕皇甫夜寒真的不喜欢她穿那身衣服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挑个其他话题旁敲侧击问一问他的看法。捏紧了自己的裙角,元倾城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们殿下……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一听到她问起殿下,罗子启立即就领悟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原来她是想借自己探殿下的底啊。 “华王寿宴,普天同庆,殿下受陛下和娘娘之托前来贺寿,感到荣幸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你少拿那套说辞骗我!他今天的脸色明明阴沉的跟随时要下雨似的当我看不出来吗,再敢骗我,我就让我姐夫砍了你的脑袋!”虽然知道他的冷淡有保护自己的意图,可也不至于脸色难看成那样吧?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第三十一章 能言善辩罗子启 “卑职怎么敢骗公主!”罗子启忍不住为自己叫屈,“只是……让我怎么说呢?” “你只管说就好了!说错了我又不怪你,但你要是敢再骗我,我可饶不了你!”元倾城恶狠狠的亮了亮手中的弹弓,算是威胁。 罗子启心思一转,看这形势倾城公主似乎已经对殿下芳心暗许,要真是这样计划实施起来就方便了许多。只是看殿下对她态度冷淡,不知究竟是克服不了心里的障碍还是对她狠不下心肠,如此拖延下去他们不知何时才能回宁国,看来自己要帮殿下早下决断了:“那卑职可就大胆说了?” “说!”元倾城一抬下巴,公主架子暴露无遗,只是没人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心却早已紧张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华国大公主是宁国国后,殿下虽非元王后所出,但论起来也要叫元王后一声母后,而公主作为王后的妹妹,论起辈分可就是殿下的王姨母。”罗子启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悄悄观察元倾城的脸色。 皇甫夜寒一声声的“王姨母”本来就是元倾城的痛处,他这一戳让她心情更加阴郁起来,脸色也难看至极。 “古往今来,王室联姻关系错乱也不足为奇。殿下受宁王和王后之命前来华国,也算名正言顺,又有谁会多提这层关系让殿下难堪呢?”罗子启长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样子,“可偏偏就有这么一号人物,总在殿下面前提起这层关系,殿下又惹不起他又不能躲他,公主说,殿下心里能开心吗?” 元倾城听完火冒三丈,她说青骢侯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呢,原来是有人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是谁这么大胆?连在华王宫里都敢搬弄是非!” “不不不,属下可不敢说。”罗子启使劲晃着脑袋,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害怕,“这个人身份高贵,权势甚大,当今天下没有谁敢不让着他的,若是属下说出他来再把他惹恼了,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是谁你只管告诉我,我保证没人敢伤害你就是了!”元倾城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要她杀个人是有些困难,但要救个人,她就不信当今天下还有谁敢跟她对着干! “有公主这句话属下就放心了!那属下可就说了,那个人就是……”罗子启朝元倾城一弓腰,“公主殿下!” “我?”元倾城大吃了一惊,随即又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正要发怒却被罗子启抢了话头。 “不错,正是公主殿下。公主与王后生的有九成相似,若是再有相同的装束,即便是近身的人都难以分辨真假,”罗子启朝元倾城低声道,“今日寿宴上,公主虽然令天下王侯公子为您倾倒,但是您与王后的模样一致无二,您猜殿下看了心里又会有什么感受呢?” 元倾城心里一阵发寒,姐姐是他的母后,自己今天的与姐姐同样的装束岂不是等同于当众让他难堪? “那……那怎么办?我……我只是……”元倾城心急想解释,可寿宴已经结束皇甫夜寒也已经出了宫门,她难道还要追到宫门找他解释不成。他本来就怪怪的,整天一副想和自己划清界线的样子,若是再误会了自己,一怒之下回了宁国怎么办? “公主不必惊慌。既然公主只是无意为之,等属下回去自然会和殿下说明,殿下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体谅公主的苦心的!只是……” “只是什么?”元倾城着急的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有所保留让她以后再在皇甫夜寒面前出丑。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还是华国公主。倾城公主与元王后生的九成相似,看着她就像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后一样心里总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可此刻他的胳膊又偏偏被她抓住,心中的错乱感竟让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只是……公主装束与娘娘相近,又总提起陛下和娘娘,殿下一见到公主自然就想起两国的姻亲来,心里当然不高兴。”罗子启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衣袖,他原本只是想促成殿下的计划,但相处下来似乎这个倾城公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讨厌,殿下若真娶了她倒也不错。 元倾城略一沉思,也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自己不知道他就是皇甫夜寒的时候不也是很反感自己这个“外甥”前来求亲吗,既然她这么想,皇甫夜寒肯定也心有芥蒂,他叫她“王姨母”她生气,她老提姐姐、姐夫想必他也舒服不了哪里去,是自己疏忽了。 “别人说三道四,殿下不在乎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放到心上,可公主于殿下的意义不同,可千万不要再伤殿下的心了!”罗子启这番话听起来语重心长,一副全心全意做月老的样子,背后却全是暗示元倾城一定要倒追皇甫夜寒的坏心眼。 元倾城的脸蓦地红了,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会儿全变成了一副娇羞的女儿姿态。罗子启知道,肯定是那句“意义不同”对元倾城起作用了。看来上至公主下至奴婢,天下女子在情字面前都是一个模样,只要谎言有关心爱之人,即便是已经漏洞百出,她们也还是情愿相信那些甜言蜜语都是真的。 “哎呀,时候不早了,殿下估计等急了,公主要是没有别的事,属下可就告退了。” “走吧!走吧!”突然从皇甫夜寒的侍卫长口中得知到自己于他的意义不同,元倾城心中小鹿乱撞,也没心思再问下去了,刚要赶他走又忽然想起以前看红婵问人时的情形来,“慢着!” 罗子启刚要走被她叫住,忙转回身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元倾城在袖子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可以贿赂人的东西,暗恼自己刚才出来的太急又把身上那些碍事的首饰都卸了,这会儿到了用的时候反而没有值钱的器件了。权衡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把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这是本公主打赏你的,以后你们殿下再有什么不高兴你就来告诉我,本公主肯定重重有赏!” 第三十二章 不喜欢他惦记元倾城 “谢公主!”罗子启满心欢喜的接过来,这簪子能在这种日子戴在倾城公主头上,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今天不知是什么好日子,既帮了殿下的忙还能有公主的大赏可以领,“以后殿下有什么打算卑职一定第一个来告诉公主! “行了,快走吧,你们殿下该等不及了!”元倾城有些闷闷的说道。这支簪子在她的珠宝里并不是最贵的一支,只是那天和皇甫夜寒一起坠崖的时候恰好戴着它,也算有些纪念意义所以一直带在身边,现在为了收买线人给了罗子启,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一根簪子能减少自己和皇甫夜寒的许多误会,也总算值了。 罗子启高高兴兴的揣着簪子出了宫门,皇甫夜寒果然已经在车上等他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王宫那里又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太子殿下的脸色十分的不善。 皇甫夜寒见他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了,不悦的冷哼了一声道:“还知道回来吗?我以为你今晚要住在宫里呢!” 罗子启讨好姑娘的本事皇甫夜寒也算久仰大名了,宁王宫里的宫女但凡是被他惦记上的就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甜言蜜语。开始皇甫夜寒还担心是他利用职权威逼那些宫女就范,可观察了一段日子却发现那些婢子们竟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要跟他……平日里他引诱那些宫女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元倾城他都敢惦记了! “殿下在这里等着,属下又岂敢在宫里多留片刻?”罗子启笑嘻嘻的说道,“属下被公主叫住问话,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却也意外帮殿下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她一个只知玩乐的公主能有什么消息值得他去打探,他唯一想知道的消息就是母亲的灵位在哪里,他在宫里查了两天都没查到,罗子启只不过多呆了一会儿难道就就知道了? “属下虽然没有帮殿下打探到王后的灵位所在,却想到了一个可以帮殿下找到灵位的方法!” 皇甫夜寒隐隐猜到了他的计划,神色一暗,没有说话。 罗子启偷偷抬头看了皇甫夜寒一眼,眼珠一转已经明白了主子的顾虑:“看来殿下已经知道属下要说什么了,这个法子虽然有损殿下的身份,但却是目前能帮咱们回宁国的最快方法了。” 华王此次接王后灵位入宫动作十分隐秘低调,宫里的眼线莫说灵位藏在哪里甚至连灵位离开静北侯府的消息都没收到。殿下若再不速战速决,时间一久,事情只怕还会再生变数,到时候他们的处境就更被动了。 “若殿下是担心此举有欺诈之嫌,那大可不必。”罗子启心里本来也没有计划那么多,但见形势紧迫殿下又迟疑难决,他的胆子也只能大了起来,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那支簪子,“殿下可认识此簪?” 这支簪子虽然做工精细质地良好,但也不是价值连城的珍贵物什,罗子启虽然把簪子拿了出来,但主子能不能认出来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皇甫夜寒瞥了眼他手上的东西,眉头不悦的皱紧:“这是公主的私物,怎么在你手里?” 连这么普通的小簪子都能认出来,看来主子对倾城公主也非全无好感,这就好办了,罗子启心中一阵窃喜,恭敬的上前两步将簪子呈到皇甫夜寒面前:“殿下好眼力,此物的确曾是公主之物,不过就在刚才,公主已经转托属下将它赠给了殿下!” “公主知道殿下心中有难解之结,有意帮殿下完成心愿,可又担心殿下误解了她的好意不敢亲自向殿下表达,所以才借属下之手转交信物表明心迹,希望殿下不要辜负了公主盛情才是。” 皇甫夜寒皱眉望着罗子启手上的簪子,没有接过来也没让他收回去。 罗子启继续说道:“属下知道公主个性单纯藏不住心事,所以并没有告诉她殿下真正的心结所在,只说是殿下在朝中碰到一些难解之题,心情郁闷想到处走走,华王宫宫舍华美,若是公主能带殿下在宫里四处逛逛,可能殿下心情就会好些,然后公主就一口答应了。” “有公主带领,咱们查找起来自然就不会招致太多的怀疑,而且殿下跟随在公主身边既是名正言顺又不算欺骗公主感情,如此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你想的很周到。”良久,皇甫夜寒才缓缓开口道。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了下来,赠簪之事皇甫夜寒原本还有些不信,毕竟这么婉转的话太不像元倾城的口吻,但听了罗子启的借口,元倾城的反应倒也满符合她的性子。谅罗子启也没胆子欺骗自己,皇甫夜寒也就姑且信了他的说辞,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他手上的簪子。 元倾城的发钗在坠崖的那一夜几乎都丢光了,到天亮的时候只剩下这一支簪子还别在头上,发髻乱的跟鸟窝一样。她又不会梳头发,只得随便在后面一盘用这根簪子固定着,惊险盘起的头发几次从上面掉下来,元倾城好面子不许他看,自己弄又没办法弄上去,他本不想管她,可看在她折腾了一早上还而且似乎还打算继续折腾下去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帮她绑了个小厮的发髻。 元倾城嫌他绑的难看可自己又动手,也只能气鼓鼓的受着,一直到在镇上买衣服的时候才重新换了个漂亮的发型。他虽然没有多少帮女孩子绑头发的经验,但不可否认帮她绑小厮髻的时候戏弄的成分要远比本身的笨拙更多些。他不是个喜欢戏弄别人的人,但对元倾城他却似乎总有这个恶趣味。 倘使灵位顺利夺回,万事俱备,回到宁国,他和元倾国之间的仇恨就一定会有个了断,如果她知道她对他的帮助间接的害了她的姐姐…… 十年的忍辱负重,皇甫夜寒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累过,他似乎在无形中走上了一条自己其实并不想走的道路,可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却逼着他只能走下去。 第三十三章 宁宫暗流 宁国凤鸣殿。 “哗啦”一声,原本好好摆在桌上的玉杯茶盏都摔碎在了地上,跪在地上报信的内侍吓得反射性一缩脑袋,杯子里的热水撒到地上溅了一手,他疼的一咬牙,可元倾国正在气头他只得忍着不敢有丝毫动作。 “父王是想做什么!”盛怒中的元倾国已经被气得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见还有一个杯子犹顽强的在桌子上打着转更加怒火中烧,一袖子把它拂了下去,“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他在犹豫什么,难道他想等那贱人的儿子来找我报完仇再动手吗?” “娘娘息怒!陛下这样做必有陛下的考量,虽然陛下的信上没有说明详细,但从宫里飞鸽传来的信上看,似乎是与二公主有关。”内侍恭敬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来,“这是刚才新收到的传讯,娘娘请过目!” 一侧的宫女接过信条递到元倾国手上。“公主引储入宫藏之,上不忍伤其意,故缓之。” “是倾城带他入宫的?”元倾国一皱眉,“倾城从来没有见过皇甫夜寒,怎么会突然将他接到宫里去呢?” “具体详情奴才尚未打探到,只是听说好像与公主出巡遇刺有关,当时出手救公主的人就是太子。” “他杀了我一支卫队倒还有精力去救倾城!”元倾国冷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倾城把他当恩人,我看指不定派人刺杀她的就是皇甫夜寒!” “也难为他隐忍不发了十年,这次总算肯露出狐狸尾巴了!我早就算到太子卫队那帮饭桶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提前挪了那贱人的灵位,原本想在宫里除了他,想不到他又攀上了倾城,这下等父王下决心就难了……”元倾国望了眼梁上的鸟笼,笼里的绿衣鹦鹉一看到她的视线立刻既谄媚又畏惧的一声声高呼起“娘娘千岁”。 “哼!想借倾城当护身符,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镇得住!”元倾国的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倾城每次来宫里不是都喜欢和这只鹦鹉斗嘴吗?派人日夜兼程把这只鹦鹉送到公主那里去,就挂在浣玉宫门口!” “是!”地上的内侍应声起身去摘笼子,笼子里的鹦鹉以为他要抓自己又惊又怕,扑扇着翅膀在笼里撞来撞去,嘴里犹在凄厉的高喊着:“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住手!”夜笙刚从皇甫旌那里回来,到凤鸣殿看望母亲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鹦鹉的凄厉惨叫,以为有猫偷溜了进去就急忙冲了进来,“赵宣?怎么是你,你抓鹦鹉做什么?” “殿下?我……”赵宣尴尬的望着皇甫夜笙,手里提着笼子,想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实在是说不出口。 “是母后让他取下来的,你王姨母一直十分喜欢这只鹦鹉,回去之后还老惦记着。母后就想把它送给你王姨母,怎么,笙儿舍不得?”元倾国笑着揽过儿子,将夜笙抱到榻上坐好。 皇甫夜笙也很喜欢这只鹦鹉,心里确实也有些舍不得,但既然王姨母想要,他是男子汉,当然要把东西让给女人:“笙儿没有舍不得,只是听它叫的凄惨,所以才问问。咦,母后刚才也晕倒了吗?” “母后怎么会晕倒?笙儿为什么这么问?”元倾国紧张的一抚脸,最近她的确是有些身体不适也没放心上,难道今天脸色真的那么难看,连五岁的儿子都能看出来了? “刚才父王在殿里突然晕倒,把茶几都撞翻了,茶水也是撒了一地,母后没有晕倒怎么也把茶水撒了一地?”刚才父王突然晕倒,着实把皇甫夜笙吓到了,他还以为父王要死了呢,大哭了一场父王又醒了过来。他要找太医父王不让,还不许他告诉母后,他当时是答应了,可到了母**里见母后的茶水也翻了一地,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自然藏不住心事又说了出来。 “你父王晕倒了?”元倾国大吃了一惊,皇甫旌好歹也是征战疆场多年的大将,他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你父王召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啊!我不能说的,父王不让我说!”皇甫夜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他虽然只有五岁却也知道做人要守诺言,他既然答应了父王就决不能告诉任何人。皇甫夜笙用小手死死的堵住自己的嘴巴,任元倾国再怎么问也不肯多透漏一句了。 皇甫旌在沙场征战多年,也曾是个威名赫赫的武将,而武将最大的通病就是宁肯挨着等死也不承认自己会有病。元倾国本不想对皇甫旌表现出太多的关心,但皇甫旌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什么硬朗,此次突然晕倒总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思量再三终于还是放心不下,怕他讳疾忌医的性子别再耽误了病情。 元倾国冷着脸派侍女去传御医来问话,被宣来的御医都是一问三不知,对皇甫旌晕倒的事毫不知情。看来皇甫旌虽然身体不适却还是老样子不肯主动宣太医诊治,元倾国心里气恼皇甫旌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迁怒于太医们的失职大发雷霆了一番,贬了几个人的职位等火消了又把他们派去皇甫旌那里。 “过度劳累?”虽然王后没有明言,但太医们从皇甫旌那里回来还是乖乖的都到凤鸣殿里去回了话,根据这些太医的说法皇甫旌只是最近劳累过度才身体有些吃不消,只需好好休养几天自然会转好,元倾国听了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怒火更炽,“最近边关又没有什么战事,四方也没有灾情,陛下当年连续征战数月都没过劳,现在是怎么过度劳累成这样的!” “这……”事实上皇甫旌并没有让他们把脉,平日只要是娘娘安排陛下一般都会允了,但这一次却似乎没什么耐性只是草草把他们打发走了,他们不得以只得伪造脉案随便扯个借口,这会儿被王后一问,自然无从回答。 “陛下征战沙场时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十几年过去,陛下一直在宫中颐养鲜少锻炼,体质大不如前也是难免。”说话的是总医官王文庸。他个性耿直,一心医道,后储之争他虽然没有站在元倾国这边,但跟太子也向来界线分明,所以他的话元倾国向来更信任一些。 但这番耿直之言虽然说的在情在理,但言下之意却也不乏对元倾国的隐晦不满,元倾国嫁入宁国之前两国曾一度关系紧张,华王担心皇甫旌随时会发兵华国所以不喜欢这个女婿整天舞枪弄剑的,宁王宫又有一心向着华国的元倾国坐镇,所以皇甫旌自从娶了元倾国之后就基本弃武从文荒废了武学,这会儿皇甫旌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又来追究责任,又能怪谁呢? 第三十四章 放不下的只有元倾国 以元倾国的性子谁要敢在她的面前如此讥讽自己,她非要了那个人的半条性命来消气不可,但这会儿听了王文庸的话却并没有出言苛责。这不只是因为他耿直的个性和精湛的医术使他在众多太医中成为她最为倚重之人,也更因为在多年前的那场“两后之争”中她之所以能在最后一刻对扈玲珑绝地反击,很大程度上靠的也是他肯出手相助的人情。 元倾国刚才看了呈上来的脉案,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错在哪里,皇甫旌向来讳疾忌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让他们来骗自己,但听了王文庸的话,他话中虽对自己有诸多不满却也间接证实了皇甫旌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可这心一放下来,元倾国又不由有些气恼自己沉不住气。当年是他不守信诺负了自己,这会儿她又轻易为他牵肠挂肚,岂不让他再次轻看了自己!她总是在心软,当年若不是自己的一时心软又怎么会让那贱人钻了空子来害她! 一想起扈玲珑,元倾国对皇甫旌的怨恨又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心口似万蚁噬咬一般绵密的疼痛起来,脉案的卷宗在她发白的指节间紧皱成一团:“既然没什么大碍,又何必到本宫这边禀报!” 元倾国的脸色骤然变得一阵阴冷,语气里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都给我下去!” “是……”太医们战战兢兢的从凤鸣殿里出来,完全不明白王后为何突然作此转变,但多年下来对她的喜怒无常也就早已司空见惯了。太医们正感叹着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天天来受这种惊吓,刚出殿门就看见了站在阶下一身玄衣的皇甫旌。 看到阶下的皇甫旌太医们都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或许是多年在外征战的缘故,皇甫旌的身上总有种威慑天下的气势,即使不是在朝堂之上也足以让人一靠近就感觉到惶恐万分。这群太医平日里就已十分震慑于宁王的君威,更何况此刻还站在凤鸣殿的高处俯视着阶下的君王,一时心下惶恐窘迫谁都不敢率先上前行礼。 皇甫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明灭不定的灯光让他的神色显得比平时更加难以猜测。虽然宁王对王后的痴情可以说是天下皆知,但他像今晚这样一个人站在凤鸣殿外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却是头一次,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揣测着宁王这异常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皇甫旌似乎才察觉到殿门口太医们的存在,笑了笑抬手示意他们下去。太医们你推我我推你,终于还是忐忑不安的慢慢结群走了下来。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又被王后训斥了。”皇甫旌的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温和笑容,语气里也没有平日君临天下时的威严。 太医们反射性的跪倒一片,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吱吱呜呜的不敢回答。 “你们也都大把年纪,晚上风寒露重的不要跪在地上,都起来吧!”说话的功夫他已经上前扶起了最年迈的王文庸,其余的太医见总医官起了也跟着都起了身。皇甫旌微叹了口气,安抚道:“王后向来脾气不太好,言语上对诸位可能也多有冒犯,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记恨她。” “臣等惶恐!”刚站起来的太医们被皇甫旌这番话吓得又都纷纷跪了回去,“陛下何出此言,娘娘虽然对臣等有所训斥,但臣等的确是有失职之处,并非娘娘无故问责,臣等又岂敢有怀恨之意呢?” “你们不必惊慌,今夜咱们君臣只是随便聊聊,你们都起来,起来。”皇甫旌对他们的惶恐惊惧颇感无奈,笑着又把他们扶了起来。 “我知道宫人对王后大都敬畏的多亲近的少,王后性子孤傲,言辞间虽然严厉些但并非心肠歹毒之人。我终日忙于国事,分不出太多的心力照顾她,将来若是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希望你们一定要看在今日的份上能帮她就帮她分担一些。”皇甫旌握住总医官王文庸的手对众太医道,“我为宁国倾尽了半生的心力,这,也算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请求了。” “陛下!”君臣互称一般是不能用“我”的,可皇甫旌今夜却屡屡自称为“我”,话语间又满是平级间才有的请求语气,他的的反常让众太医又惊又惧,再次齐刷刷跪回了地上。 王文庸本来也要跪回去,但手却被皇甫旌紧紧抓住下身不得。宁王眼里的那种坚定和恳求让王文庸一震,屈身下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视着皇甫旌的目光,从宁王的眼睛里他已能预感到自己一旦答应了他的请求这将会为自己明哲保身的一生带来怎样的风波,他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颤声点了点头道:“臣,愿答应陛下!” 众人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一脸沉重的王文庸,总医官如此表态,他们也不好不答应,虽然犹未完全弄清形势,但也都纷纷应声道:“臣等也定不负陛下所托。” “谢谢!”皇甫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目光中有种少见的释然。他望着阶顶凤鸣殿里明亮如昼的灯光,半晌才回过头来对众太医们嘱道:“太子与王后向来不和,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向着太子有人帮着王后,可不管你们站在哪一边,咱们今夜的对话我暂时都不想被他们知道,希望你能为我保密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这……臣等遵旨。”太医们虽然答应了不说出去,可心里却没法不反复揣摩着宁王的心思。陛下宠爱王后母子又迟迟不肯废了太子改立皇甫夜笙,虽然没有下诏废储但又方方面面的遏制着太子的势力,不让其脱出自己的掌控。如今陛下突然放软态度,难道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打破平衡,扶持其中一方了?虽然不确定宁王的天平究竟要偏向哪方,但变天之事看来就在眼前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皇甫旌凝视着凤鸣殿的方向,不知道是没有留意到太医们不安的神情还是早已不将他们的臆测放在心上,对他们的窃窃私语并不见多大反应,只是身上的孤清又重了几分。 第三十五章 上官景文终于被弄走了 上官景轩一早起来就见行馆里的随从们都在收拾行李,心中有种不妙之感急忙跑到上官景文的房间,果然看见王兄的东西都已打包结束:“王兄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咱们不是刚收到请柬吗?我们不入宫了吗?” “好不容易收到请柬当然要去,只是去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上官景文拍拍弟弟的肩膀,迟疑了一下才不得不为难的解释道,“景轩,你一直深居王宫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第一次出门就是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办的还是事关终身的大事,王兄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你一个人?” 上官景文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挑些温和的字眼:“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想得到父王的允许来华国帮你,实在有些困难,所以当初来的时候……王兄并未将此事禀报父王。” 上官景轩被王兄的话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十年前安王一怒之下废了上官景文的太子之位,之后又疑心废太子心怀不轨要图谋造反,所以一直把他软禁在太子旧宅,没有安王的手谕不得随意出入旧府大门。上官景文受到双重打击萎靡不前,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整天与群书为伴,再不过问朝政是非。可即使他不问世事近十年,安王也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儿子的警惕,时刻担心他要造反篡位,所以一直派人在四周严密监视着。上官景文安分守己尚且备受猜忌,更遑论他如今为了弟弟无令出府赶来华国,这次回去只怕是处境堪忧了。 上官景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王兄本也没想会走的这么急,只是那些兄弟们对我的擅自离府已经有所察觉,父王昨夜又突然传令召我,我也不得不立刻回宫了。” “那我同王兄一起回去!王兄是为我出府的,我不能让王兄再因我担上什么空穴来风的罪名!”上官景轩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求亲,他跟王兄一起回去,安王向来宠爱他,他代兄领罪顶多也就因为此事失了父亲的宠爱跟王兄一起贬为庶民,远离宫廷斗争他还求之不得呢! “你回去?你回去做什么?”上官景文轻笑出声,“你因我放弃大好的求亲机会,然后告诉父王我出府是为了帮你求亲,你是怕父王对我不够生气吗?” “我……”上官景轩一时没了主意,他只想着能替王兄开脱,却忘了罪名的决定权在父王手上,若是父王执意借此事对付王兄,他的好心岂不反而害了王兄。 “你安心在华国求亲,华宁两国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元倾城即使再怎么欣赏皇甫夜寒,国事面前也由不得她。我看华王的意思似乎十分属意你,你也不必刻意讨好他们,只管像在安王宫时一样表现,时机到了,元倾城自然是你的!” “那王兄呢?王兄怎么办?” “即便是真的有谋逆之罪,经过提证论处审问处决,前后也得近月,更何况王兄只不过是擅离王府,在你回去之前又能有多大危险呢?”上官景文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在华国求亲,等你定下亲事回到安国,再为王兄求情也为时不晚。” 听王兄这么一解析,上官景轩也觉得求完亲再回宫帮王兄要比鲁莽回宫求情要好的多,只是…… 见上官景轩依旧一脸难色,上官景文一挑眉:“怎么了,你还觉得哪里不妥?” “我……可是我……”上官景轩吱吱呜呜的说道,“我,我一个人……” 上官景文看着一脸窘色的弟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声来:“景轩,你已经年满十八,不再是一个孩子了,王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王妃都有了。王兄不可能永远都罩着你,你要学会自己去解决你的难题,去争取你想要的一切,而不是事事都等着哥哥帮你解决,你明白吗?” “我知道,可我……”上官景轩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 “我知道倾城那丫头不好对付,而且还不知怎么的跟皇甫夜寒牵扯那么多关系,你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做自己就好,相信王兄,她会喜欢你的!”上官景文想了想,又道,“孙陪读向来点子最多,要不我把他……” “不要!”一听到孙陪读三个字上官景轩立刻就反驳出声来,想迂回表达都来不及,他尴尬的悄悄望向王兄的身后,果然看见孙陪读听见他的反驳声后整个脸都憋的通红了。 上官景文假意咳了几声,算是缓和气氛:“孙陪读是王兄重要的谋士,你想要王兄也舍不得给你,我说的是孙陪读的侄子孙硕,他也是个机灵的鬼头,而且年龄与你相符,想必你们能聊到一块儿去,王兄打算就让他陪你,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上官景轩偷偷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孙陪读就好,这个唠叨鬼,走到哪里都能被他唠叨,一个元倾城就够难应付了,再加上一个唠叨鬼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既然你也乐意,那就这样定了。”上官景文也舒了口气,看了一眼行馆外的马车回头道,“车驾都在外面等着,王兄也差不多该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上官景轩点点头,眼看着王兄一步步往外走去,越走越远,他的心也随着王兄渐渐远离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王兄,”上官景轩追上前去抓住上官景文的袖子,“如果,如果我能成功娶到倾城公主,说服父王改正对你的偏见重新接纳你。如果他后悔了当初听取兄弟们的谗言,他想要对你给予弥补,你愿意……” “傻弟弟,时至今日,你还在做梦吗?”上官景文缓缓的收回弟弟手中的衣袖,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如三月阳春般的笑容,“可我已经醒了,再也不会寄希望于这种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虚梦了。” 上官景轩怔怔的望着哥哥脸上的笑意,那与世无争的温和笑容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可在这一刻却突然感觉如此陌生,他虽然早有预感,但直到此刻才真真正正的领悟到一个事实,他们父子三人父慈子孝的场景再也不会有了…… 第三十六章 教倾城对付他的法子 “上官景文走了?”华王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问身侧的曹安。 “是,今早走的。”曹安端起茶壶倒了一杯玉茗恭敬的递到华王手边,“走的很急,东西都没收拾全呢!” “嗯,是该走了,安王最近动作频密,他再不回去,天下就真不是他的了。”元恪晋喝了一口又眯起双眼,仿佛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微喘的声音也在反映着他已经越来越年老体衰这个事实,可他双眼眯起的狭缝中的那抹精光却毫无遗漏的透露出了这一代枭雄的无尽精明,即使他已至垂暮之年,真要斗起来那些人也休想占他半点便宜。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猜透心意,尤其是一个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的王者更不喜欢。上官景文在安国坎坷磨练了十年,的确是与以前那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太子爷有了天壤之别,眼变得锐利了,心也变得阴毒了,而且要比别人更懂得隐忍和掩藏。 十年前元恪晋不喜欢上官景文,因为他虽然聪明却太软弱,配不起他的女儿;十年后他依旧不喜欢上官景文,因为这个人的城府和怨毒对他的女儿们而言只会是一种危险。其实不管上官景文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喜欢他,因为他不喜欢的或许正是上官景文这个人,就像他只见过皇甫旌一次就认定了他是他的女婿一样,只是男人之间的互相欣赏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上官景文在这里对弟弟指指点点,把上官景轩弄得跟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见,倾城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傀儡放在眼里,可他又一直没有要走的眼色,元恪晋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派人到他兄弟们那里送了一封密信,果然就把上官景文给弄走了。 “上官景文虽然不太合我心意,但他弟弟倒是个实诚的孩子,可惜就是太老实了点,要是国泰民安做个贤王也还不错,可惜如今总有人对咱们虎视眈眈,这棵小苗子真未必能挑得起华国这根大梁啊……”元恪晋又不自觉的联想起让他头疼的某人来,“不过要招女婿,他总比皇甫夜寒那小子适合多了,皇甫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野心,让他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没那么容易!倾城太单纯,将来嫁个疼她的人就行了,再有本事只知道征战沙场,嫁他又有何用!” “女人选夫婿当然还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好,”曹安弓腰笑道,“只是皇甫氏再怎么有野心,到了陛下这里不也都得乖乖的收起棱角心甘情愿的偏安一隅,陛下又何必对皇甫夜寒过分担忧呢?” “皇甫旌当初肯罢手,那是倾国有手段!至于倾城,人家说什么她都信,她不把被人骗的把华王宫卖了就算我烧高香了!”其实即使元倾城真的把华王宫卖了元恪晋也不在乎,反正整个华国他唯一在乎的只剩下这个女儿了,要是能让她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辈子,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公主虽然天真无邪,但对大事可不是糊涂之人。” “就是因为她没治理天下的能力还老想着担负整个国家的责任,所以我才担心啊!”一个人有了放不下的眷念,若能实现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就是人生的一场劫难。皇甫夜寒对华国仇怨已深,倾城却偏偏喜欢上他,若放任事态发展,难保皇甫夜寒不会成为倾城一生的坎儿。 “倾城年纪还小,性子未定,见了谁都觉得新鲜,不要让皇甫夜寒整天绕在她身边!”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女儿元恪晋心里就堵得慌,为什么是他的女儿倒贴人家,怎么就不是皇甫夜寒那小子巴着他女儿不放呢,“天下英雄才子多得是,帮公主多找几个机会也接触接触别的王子,指不定见得人多了就把皇甫夜寒这茬给淡忘了呢!” “是,奴才一定派人给公主安排机会,让公主多接触接触其他人!”正说话的功夫,元倾城到了,恰巧听到最后一句就顺口问道:“父王这打算让我接触谁啊!” “还能接触谁?那帮傻小子待会儿就过来了,你不去找他们跑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找他们做什么,一个个言之无味,逗之呆瓜,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她在寿宴上刚惹了皇甫夜寒生气,估计今天他也未必肯来,和那群傻瓜她有什么可聊的? “你的驸马就在其中,你不去找,万一跑了再后悔可就晚了!”“跑了就跑了,我有青骢马在,还怕少几匹驸马不成!” 元倾城原本只是逞一时口快话没经大脑就出来了,话一说完也吓了一跳,可一想父王对皇甫夜寒的态度向来不好,话说就说了,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决心也好,反正在这些人中她已经择定了青骢侯了,谁也改不了! 元恪晋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元倾城的预料,她本以为父王一直不喜欢皇甫夜寒,听完她的话即使不勃然大怒也该着急上火才对,可元恪晋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父王?父王!”他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好歹宣布的也是事关自己终身的大事,他就这反应吗? “怎么了?”自己反对是错,不吱声还是错?做人家父亲还真是不容易。 “你……你倒是说点什么呀!”她毕竟只有十七岁,不管自己已经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没有父亲的支持心里始终还是没底。如果华王大声指责皇甫夜寒的不是,她还可以更大声的为他辩护,可是华王一声不吭,倒让她心里迟疑不定了。 华王半眯的双眼睁开看了女儿一眼,摇摇头又笑着闭了回去,舒服的躺在摇椅上,什么都不说,他越不说元倾城心里越急。“你笑什么?”还笑的这么鄙视。 “父王是笑自己英明一世却生了你这个傻女儿!父王也是男人,自然比你更懂男人的心理,亏你对皇甫夜寒这么上心,我估计他对你应该不冷不热的没什么反应吧?”华王瞥了眼女儿,果然看见元倾城惊奇望着自己,然后脸色又慢慢的变的发绿,一脸赌气的抵死不认模样:“怎么可能,我是堂堂的大华公主,谁敢对我不冷不热的!” “哦,原来是父王想错了?”华王一脸懊恼,“原本我还想要是谁敢对你不上心,就交你两招对付他,包他对你服服帖帖来着,原来不是,那就算了!” 元倾城半信半疑的望着父亲:“你都没怎么跟他接触过,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招数对付他?” “父王虽然没有跟他接触过,但是你母后把我吃的死死的,我把你母后的法子教给你姐姐,皇甫旌不也对你姐姐服服帖帖的,同样的法子对付他还不手到擒来!” “什么法子!到底什么法子?”元倾城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元恪晋,生怕错过一个字眼。 第三十七章 学点什么 元恪晋勾起了女儿的好奇心后却故意卖起了关子:“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用不着还听它做什么!父王正盹着,容我睡会儿……” “谁说我用不着!”元倾城说完也羞窘了起来,脸颊绯红的往元恪晋怀里一蹭,冲父亲的胸口轻捶了几拳佯怒道,“你也戏弄我!你再敢这样耍我,我就把你胡子都扯下来!” “谁不知道当今天下倾城公主的地位最高,父王怎么敢戏弄你!”元恪晋皱了皱眉头,“这个法子对你母后、姐姐倒是管用,只是你要用起来,就不敢保证效果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元倾城从元恪晋怀里爬起来,气冲冲的望着父亲,自己有这么差劲吗,怎么什么事只要姐姐做过,她再做起来在大家眼里就是东施效颦呢? “那我让你把皇甫夜寒晾在一边不管,你能做到吗?”元恪晋凉凉的打击道。元倾城听完果然立刻蔫了下来,她一见到皇甫夜寒就忍不住想凑上去,他又从不主动找她,想晾他又谈何容易:“晾不晾他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哪个男人喜欢不矜持的姑娘?你表现的越是在乎,他们就越不重视你;相反,你要是对他们冷若冰霜,他们一定会觉得你高不可攀都来追求你。这都是男人的通病,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得?” 就像姐姐和宁王一样吗?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呵护备至,永远都是单方面的付出没有回应,元倾城连看着都觉得不忍心了,又怎么做得到?受姐姐的孤傲所累她一直感觉他们整个元家都欠着皇甫家的,如今听父王一说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真的好吗?自己明明很喜欢青骢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他,可见了他却还要装的很不在乎的样子,光想想就觉得累了。 “这倒也不是说让你一定要跟你姐姐似的做个冰美人,但至少也要矜持一下,让他明白你不是非他不可,他不珍惜自然有人乐得取代他,他有危机感了自然就会找你。” 元倾城也知道父亲说的有道理,只是怕就怕他还巴不得她远离他呢,万一他真的不在乎她,她这一疏远岂不是真的要把他推走了。 “再来就是……倾城你多少也学点本事吧!父王当年一开始也是被你母后作画的才情迷倒的,你姐姐更是跳了一支舞就让你姐夫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你不说做的有多精,多么也懂点皮毛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元倾城气恼的一阵猛捶华王的胸口,差点把元恪晋敲得背过气去,“你早做什么了,我小时候你怎么不让我练,现在嫌我没本事,我现在学怎么来的及!”难怪皇甫夜寒不待见自己,想起那天寿宴上他看红婵时的那种赞赏的眼神,她就气的想跺脚! “小时候也让你学来着,你又都没什么兴趣,一练就嫌苦嫌累,父王身边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舍不得你吃苦了!” “你当时就该狠下心肠!现在怎么办,我练也来不及了呀!”元倾城一想到自己错过了大好时机,眼看着皇甫夜寒被人家勾走了却没办法就气的还想再捶父王几下,都怪他,当初不忍心,害的她现在失了先机! “哎呀,父王要被你打死了!”华王猛咳了几声,真的差点被女儿打的没喘过气来,“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学的好不好得看有没有好师父,像上官景轩是琴棋书画星象命理样样精通,皇甫夜寒对排兵布阵江山社稷也是很有见解,香国王子陈时玉对香料也是极有研究,蓝国的崇观王子善于刺绣图腾,荣国王子善于茶艺……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你跟他们接触接触,自然会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元倾城心里一沉,她从小除了调皮捣蛋什么都没学过,宫里又没什么可以供她学习参考的姐妹,她以为天下的公主王子们都是过得跟她一样的生活,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反观自己,一无所长,难怪皇甫夜寒要瞧不上自己。 “你也不用这么受打击的样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就凭我女儿的这副好容貌,还怕那些王孙公子们不争先恐后的来讨好你吗?”原本只是想让她多接触接触那些人,不过好像打击的有点太狠了,他的宝贝女儿都被打击蔫了。早知道就不说了,只要他宝贝女儿开心就好,管她有没有一技之长呢! “不!”元倾城很有志气的说道,“脸长得再漂亮也有红颜老去的一天,以色取人又有什么好高兴的。父王说的对,我是该学点东西了,他们堂堂七尺男儿都懂得音律茶道,我身居**没有不会的道理!” 元恪晋惊愕的看着一脸正色的女儿,这么正经?都不像他的女儿了。可这一次元倾城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改变一番给父王和某人看看,她不是空有一番好皮囊,她也是有内涵的! 上官景轩带着新书童孙硕以及几个内侍按照请柬的日期如约的进了宫,由宫人带领着往招待客人静安阁的方向走去,可眼看就要进院门了却突然止了步,从袖子里掏出那把骨牌来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往地上一撒。 元倾城正好跟在他后面进门,瞧见他这怪异的举动连忙拉着红婵躲到角落里,偷看他想做什么。 孙硕是新来伺候他的还不太懂自己主子的脾性,见他停在这院门口玩起几块骨头,不禁大为好奇:“殿下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赶过来,这都到门口了怎么反而不急着不进去,玩起骨牌来了?” “你懂什么?”上官景轩怵孙陪读顺带着也不太喜欢这个孙硕,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家的人都这么爱说话吗,一路赶来一直在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问的他头都大了!上官景轩白了孙硕一眼,虽然不耐烦却还是解释道:“这是算牌卜卦,前两次我来见公主都没有提前看卦象,结果言语莽撞惹得公主很不高兴。这次学乖了,先看看今天的卦辞再进去,待会儿也好随机应变,不说能讨好她至少也不要再惹怒她了!” 第三十八章 学什么都难 “算牌卜卦,他是在拿那几块小骨头算命吗?”元倾城小声的问身后的红婵,红婵虽然见多识广但对卜卦的事也不太清楚:“听说懂命理的人能根据一些征象预知未来的变化,有人观星象、有人看掌纹、有人识骨牌,这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种。” “就跟国师一样吗?”每年不下雨的时候国师都会在宫里摆祭坛,神神叨叨的在台上又唱又跳的,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含糊不清,她就只能听懂其中的一句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然后下不下雨压根儿看不出多大区别。她觉得那就是一个老骗子,可父王每次有大事都让他上台,元倾城觉得好玩,小时候还跟着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学到最后国师一看到她脸就气绿了,几次跟华王告状让公主不要再辱没神灵,华王嘴上答应着却乐得女儿高兴,每次都听之任之随她去了。 “应该差不多吧?我听说有些能人异士根据一些征象就能把未来的事预测的十分准确,但我没试过,所以也不太清楚。” “那我会受他控制吗?”元倾城突然心里一阵恶寒,听说有种巫术可以扎小人害人性命,他的这几块小骨头不用也能做这个吧? “应该不会。”红婵安慰道,“他们跟那种巫术不是一回事儿,公主不必害怕!再说,即使真有那种巫术,又有谁敢对公主下手?” “那倒是!”元倾城见上官景轩已经收了骨牌进了静安阁,放心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们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 刚要跟着他们进去,元倾城忽然想起什么倒回来问守在门口的侍卫:“皇甫殿下到了吗?”侍卫摇摇头:“还没有,要不要等他们到了属下再进去通知公主?”元倾城虽然早料到他不会过来但他真的没来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受伤:“不用了,他们今天大概不会来了……” 元倾城一进门,原本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的王孙公子们立刻噤若寒蝉,好像一群要被先生检查功课的学生一样,一个个都拘束的站在那里。元倾城虽然对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感觉陌生,但是从他们的座次里也能大体看出各人出身的王朝国力如何。皇甫夜寒不在,上官景轩的地位就要远远超过其他人,所以他虽然来得最晚但是落座的位置和所占的空地却要远好于其他人。 静安阁本来是单独宴客的地方,突然来了这么多王孙公子,自然整个屋子都显得拥挤了起来,尤其是几个小国来的王子更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找到,只得被迫挤着站到一起。元倾城瞥了眼上官景轩身边的空位,对他的霸占空位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但她眼神中的不悦也足以让上官景轩如坐针毡的不安上一段时间了。 “各国的王子都是本公主的贵客,哪有主人坐着却让客人站着的道理,红婵,派人去搬几把椅子过来!”虽然她的座次早已安排好,但元倾城一直站着,非等到内侍把座子都搬来了才坐下。上官景轩被她弄得面色十分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元倾城也落座才渐渐自在起来。 虽然有些难堪,但元倾城刚才的举动却莫名的有些打动了上官景轩的心。安国的尊卑规矩是出了名的严格,不同的地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受什么待遇都是有严格的律例可循,没有什么可以商量通融的余地。上官景轩对严苛的等级制度早已十分不满,但是无力反抗他也只能选择顺从。进屋的时候看见自己因为安国的国势独占一大块地方而几个弱国的王子却被迫站着,他心里也不舒服,但弱肉强食就是如此,他虽然同情却也只能无奈的遵循这种法则。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元倾城的举动虽然有些损他的面子,但能在王子皇孙中找到一个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人,虽然损了颜面但也不失为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大家挤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儿做,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之后就都跟着元倾城到静安阁后面的御花园里兜转溜达。安国国力最强,众王子也都自觉地把元倾城身边的位置让给了上官景轩,而紧挨在他们身侧的也都是一些相对较大的小国王子。 元倾城想起父王提起的诸国王子各有特长之事,就顺口问身侧偏后方的香国王子陈时玉:“听我父王说香国盛产香料,陈殿下对香料也是十分的有研究,不知可有此事?” 安国王子在侧,陈时玉没想到能轮到自己第一个被问话,顿感受宠若惊:“蒙华王陛下谬赞,时玉不敢妄自菲薄。时玉的香料功底虽不及宫中的香料师父来的深厚,但对香料的搭配也确实有些自己的见解。若是公主什么时候想换一些香料新种,时玉一定竭尽所能为公主制出新香。” “我听红婵说,熏衣服的花炉熏香的时候火候掌握不是很好把握,是这样吗?”她自己也偷偷熏了一次,结果衣服都被烤焦了花味儿也没添上多少。可闻闻香料师父熏出来的衣服,比园子里采的花还香,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熏得。 “是不太好掌握,熏香的时候要技术熟练且对燃香有些天分才行,花瓣的选择和搭配,香炉的火候,熏香的时间都是要长期琢磨才能领悟的。” 原来这么难啊!元倾城有些泄气了,听父王说的那些才艺感觉熏香应该是最简单的,结果还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问这种了。元倾城的视线随意的往后略了一眼,众王子看陈时玉的羡慕眼神立刻转为对下一个被挑中的殷殷期待。元倾城有些抱歉的看了期盼的最热烈的蓝国崇观王子一眼,织布太难了,她真的不想学! “那上官殿下呢?我听说你的骨牌能预知未来,是真的吗?”元倾城走的有些累了,见树底下有一个石桌,旁边排着两个石凳,就坐在了其中一个石凳上休息,众人在站在她的周围站了一圈。 没她的邀请上官景轩也不敢擅自坐下,站在一侧答道:“景轩刚刚入门,功力尚浅,卜的卦也是时灵时不灵,做不得多少数的。” “原来你是真的会卜卦!”元倾城觉得这个可比织布熏香什么的有意思多了,“能不能也给我算一挂?” 第三十九章 景轩卜命 上官景轩原本只是自谦之词,但元倾城却当了真。她自己一无所长又处在这一堆好好学生里,当然更想找个水平跟自己不会差太多的人一起聊天。 华王宫里除非有国家的祭奠否则一律禁止巫术,所以元倾城对算命的事儿所知甚少,如今又碰到个半调子算命先生,心里也倍感新奇极想试上一番。 “你站着做什么,坐坐坐!”元倾城这会儿也忘了刚才还嫌弃排挤人家了,拉着上官景轩的袖子就让他坐下,“快拿出你的骨牌来,给我算一下!” 大家对卜卦之事大都没接触过多少,也感觉十分新奇,都往上官景轩身后凑去想看个究竟。上官景轩掏出袖里的骨牌来在桌子上摆好,仿佛第一次表演的杂技演员一样紧张的问道:“公主想……问什么?” 元倾城也是突发奇想才会让他算命,心里原本有很多问题这会儿被他一问,焦急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问什么好了。“问什么呢,问什么,问什么?”想起今早上上官景轩在静安阁门口卜卦的情景,元倾城灵光一现,“就测我今天的心情和运气好了!看看我今天运气如何,快快快!” 上官景轩被他们这样紧盯着,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十分不自在的收起骨牌,生硬的念完求神咒之后往桌上撒去,卦象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这群人齐声逼问道:“怎么样?” 除了上次在街头被元倾城暴打那一次,上官景轩从没有被这么多人如此热切的逼视过,紧张的额头大汗淋漓,颤着手小心的整理好骨牌:“公主今天……运势还不错,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相见的人也都能见到,可谓……心想事成。” “公主,准吗?”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元倾城。元倾城也被他们瞧得有些头皮发麻了,皱眉冥思苦想了半天,今天心情的确也不算差,没抱太大希望也就没太多失望,跟他们聊了半天,他们也解答了自己不少疑问,这也都勉强算心想事成吧? “可能,大概,应该是……准……吧!”元倾城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惊讶中又带点惊喜的望着院门处,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院门口不知何时新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正是皇甫夜寒和罗子启。 元倾城一直盼着他来,可皇甫夜寒真的出现了,她却像做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刚才跟一群王孙贵胄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可皇甫夜寒一出现,元倾城的脸就腾地一下红热了起来,仿佛是待字闺中第一次出门见人的小姑娘一般羞涩拘束,不敢直视他却又忍不住想去偷他瞄几眼。 元倾城连着几次惹他生气,也不知他消气了没有。罗子启不给她指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做错事惹皇甫夜寒厌烦。元倾城悄悄的将视线挪向皇甫夜寒身后的罗子启,罗子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放宽心,她紧张的神色才慢慢放松下来。 上官景轩也站了起来,论说安宁两国国力差不多他先到先得不用让座,但是两人还有一层表亲的关系在里面他就不得不站起来:“表兄请坐。” “我才刚到,还没到处逛逛,你就安心坐那里吧!”皇甫夜寒瞥了一眼上官景轩刚才落座的石凳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元倾城,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元倾城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前些日子他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屋里她都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可不过才两天没见,再见面她却突然害起羞来,明明想跟他靠近些可心里就是忐忑害怕,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自在的面对他。难道是这两天没见就生分了? 上官景轩这次见到皇甫夜寒,心理上也有了一些变化。他能从元倾城与皇甫夜寒的眼神交汇里感受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奇异的情愫联系,他虽然不太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样的情感,可也隐隐明白那种情愫就像一个标签一样,已经开始越来越明显的昭示着他们的相互属于。 如果没有安国的严峻形势,此时的上官景轩在看透他们之间的那种牵连之后或许会挥一挥衣袖潇洒的回他的安国,虽然他对元倾城似乎也已慢慢的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依恋,可毕竟情根不深他离开也没有太大的遗憾。但是没有如果,王兄在安国关押着等着他回去求情,王宫中的严峻形势也是一触即发,由不得他顺遂自己的心意离开。所以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的待在这里,等待着那丝渺茫到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机会。 “六殿下能不能也给我算算?”说话的是卫国王子栾锦程,其他几个王子也正有此意,都凑上来也讨着要算上一卦。元倾城也凑热闹的帮他们求情道:“反正大家也都闲着,六殿下你就帮他们算一算吧!” 上官景轩为难的看着元倾城,他好歹也是安国的六王子,坐在这里给一帮人算命,弄得好像是街头卖艺的算命先生一样,也太有失体统了,但元倾城开口为他们求情他也不好拒绝,只得一个个给他们卜算。 “栾殿下问的是姻缘吗?”上官景轩抬头问道。栾锦程瞄了元倾城一眼,冲上官景轩点点头:“正是,正是!我想问一下我未来的王妃和我感情如何,将来又能有多少子女?” 上官景轩一皱眉,迟疑着要不要当面说,可看大家都在兴头上,估计想悄悄告诉他也不太现实,只得老实开口道:“这个问题景轩也不太好回答,卦象上看栾殿下姻缘甚多,可子息却甚为稀薄,不知殿下要问的是自己和哪个王妃的感情呢?” 大家都一脸看笑话的看着栾锦程,元倾城更是带头取笑他:“看着栾殿下挺老实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副花花肠子!劳六殿下帮忙看看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娶不到老婆的,到时候还请栾殿下一定要发发善心分他几个!” 栾锦程羞窘的脸都要红的发紫了,面对众人的取笑也只得惭愧的应着将来一定会“分他们几个”。元倾城见大家折腾的高兴只有陈时玉安静的站在一旁,急忙叫他过来:“陈殿下,你有什么想问的,快也过来算一算!” 这是陈时玉第二次被元倾城点名问话,众人都一脸羡慕加嫉妒的看着他。香国国力小不敢与人争锋,陈时玉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了求亲之事自己肯定没多大机会,没想到今天会一连两次被点名,其心情已经用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我,我没什么好问的。” 第四十章 翻了谁家醋坛子 他这一脸不自信的样子着实唤起了元倾城不少母性,把他强拉到上官景轩面前:“六殿下,劳你帮陈殿下看看,他将来有几个王妃,感情如何?” 陈时玉吓得连忙摆手:“时玉娶一个就好,一个就够了,不用再多了!”陈时玉的这番话本来是想隐晦的表达自己若娶了元倾城就再也不娶其他人了,只是表达的太隐晦倒让元倾城误以为他是天生的妻管严,有畏惧女子的怪癖了。元倾城有些气恼的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故意吓他:“一个怎么够,将来还要栾殿下分你一半呢!” 陈时玉脸色窘的通红,刚才被大家取笑的半天不吱声的栾锦程也跟上来凑热闹的说道:“陈殿下若是有短缺的地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遵公主的懿旨,多了不敢说十几二十个我还是分得了你的!” 上官景轩看着陈时玉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轻笑,告诉他们卜卦的结果:“陈殿下是个有福之人,虽然妻子不多但却能够和你白头偕老,而且祖荫丰厚,将来必定子孙满堂!只是贤王妃家世有些低下,可能香王陛下有些微词,陈殿下要烦恼上一段时间了。” 陈时玉早料到自己跟公主不会有缘,可他父王不死心非要他来试一试,如今听上官殿下这样说也没有太大的惊讶,谢过上官景轩之后又黯然的退回了一边。陈时玉刚退下去,其余的王子又立刻围了上来,等着上官景轩给他们也看看自己和元倾城的缘分。 华王让元倾城冷落皇甫夜寒,她也照着父王的话晾了他好一会儿了,他不见凑上来也不知干嘛去了?元倾城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果然发现了他的身影,当然不止他,还有她的侍女红婵。 皇甫夜寒和红婵站在亭子里不知在聊些什么,亭外的花枝伸到亭子里,红婵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枝条上的花瓣,偶尔回头看皇甫夜寒一眼说几句什么,也或者只听他说话笑而不答嗅着手心花瓣的香气。皇甫夜寒脸上的线条也少见的没了平日的讥诮和冷硬,柔和的不像元倾城所认识的那个人。 这种场景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以为自己是宁王和宁王后吗?红婵不过是她的婢女,他们身份悬殊皇甫夜寒为什么要对一个婢女这么上心?红婵呢,她是她的婢女,她难道不知道她喜欢皇甫夜寒吗,为什么还要跟他表现的这么亲热?她在吃醋,元倾城很确定自己此刻的感觉就是在吃醋! 站在他身边的人本该是她的!元倾城气的冲着脚下的树根就是一脚,结果用力过猛疼的“啊”的一声蹲下身去,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上官景轩正摇着卦牌隐约听到元倾城好像在呼痛,急忙拨开众人冲到元倾城身边:“公主,怎么了?” “我旧伤未愈,不成吗!”不愿让人看出她是因为皇甫夜寒才这么伤心,她强忍着把剩余的眼泪逼回去,气冲冲的忍着脚痛想起身往回走。 皇甫夜寒和红婵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往这边赶过来,只是前者赶到半路见她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后者则是越跑越急。 “公主这是怎么了?”红婵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元倾城一挥手推开:“公主?你还当我是公主吗!天下有哪家的婢女放着主子不管跑去跟别人聊天的?” 元倾城跟红婵一起长大,她一直红婵姐姐红婵姐姐的叫她,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婢女,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训斥她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红婵脸色发白的跪坐在地上,有些心寒的望着盛怒中的元倾城,没有再多做解释。 皇甫夜寒则神色阴沉不定,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怒气。刚才过来时脸上的关心也被冷漠和不满取代,要换做平时元倾城一看他生气肯定自己就把气势降下来主动讨好他。但今天不行,看见他满脸不悦,她心里高兴着呢!元倾城被上官景轩扶起来,白了地上的红婵一眼,甩开其他人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众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倾城公主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就因为她的婢女没在身边伺候吗?罗子启瞄了主子一眼,见他没有去追的意思,只得趁着众人不注意一翻院墙溜了出去代他去解释。 元倾城正气冲冲的往浣玉宫的方向走,被突然从墙上翻下来的罗子启吓的倒退了一步,以为是刺客刚要尖叫就被罗子启封住口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元倾城一把拨开他的手,“我被你骗的还不够吗,你还要骗我什么?”还说什么意义不同,不同到放着她不管去讨好她的婢女吗? “子启哪里敢骗公主?刚才的事是公主误会我家殿下了!”这两个人性子天差地别,对彼此的沟通倒是别扭的挺一致,要想把他们凑到一起看来真得再费番心思了。 “我误会他?他对我整天不冷不热的,却有心思去讨好我的婢女,我还有什么好误会他的?” “殿下不过是在那里问红婵姑娘几个问题,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的!” “人那么多问谁不行偏偏去问她?那天在寿宴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红婵,你当我是眼瞎了吗?你也不用再哄我,他若是喜欢红婵只管跟我要,一个婢子而已,我又不是送不起!”元倾城在气头上不想听他啰嗦,越走越急反而又把脚崴了一下。 “公主,你真的误会殿下了,殿下他……” 气愤加脚伤让元倾城再也没心情听他半句话,回身冲他斥道:“你不用告诉我他想做什么,从今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都不用再来告诉我!” “我们殿下吃醋了!”眼见元倾城火了,这次让她走了以后再解释就难了,罗子启只得使出杀手锏。 果然还是这一句奏效,元倾城一听完这句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刚才怒火冲天的嚣张气焰顷刻间烟消云散:“……你胡说什么?” 第四十一章 郎心难测 “我们到的时候正看见公主跟上官殿下拉拉扯扯的,您当时忙着和上官殿下说话,自然看不到当时我们殿下脸色有多难看,”罗子启的巧舌如簧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皇甫夜寒的脸色当时是有些难看,但被他这一夸大一渲染,倒跟真的吃醋了一样,“后来公主好不容易看见我家殿下了,结果反而拘谨冷淡起来,殿下心里怎么会不好受!” 罗子启的这番话虽然有夸大事实和伪造动机的嫌疑,但皇甫夜寒不喜欢元倾城和别人过度亲密却也是事实。他虽然也吃不太准殿下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元倾城,但不能否认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在意她的。而这一点在意就足够他借用来蒙骗无知的小公主了。 不管殿下究竟喜不喜欢倾城公主,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灵位顺利离开华国保住性命,而元倾城就是他们完成任务的最佳护身符。他努力撮合着,若元倾城真嫁给了皇甫夜寒,他也算两头功劳,若是婚事不成也不用殿下背了这黑锅,自有他来扛着。 “你别是又在骗我!”元倾城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她怎么想都觉得皇甫夜寒好像对红婵更感兴趣,“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有不高兴我和六殿下在一起的样子,我看他倒是很乐意去招惹红婵姐姐!” “这怎么会?我们殿下又不喜欢心思复杂的姑娘,红婵姑娘那么精明……”看见元倾城投过来杀人的目光,罗子启连忙改口,“卑职当然不是说公主头脑简单,只是公主天真烂漫要远比其他人更贴合殿下心意。” “你怎么知道皇甫夜寒不喜欢精明的姑娘?指不定他就是喜欢精明狡黠的你不知道呢?”皇甫夜寒和宁王这么相似,没道理宁王喜欢姐姐他却喜欢跟姐姐完全不一样的。 罗子启心中暗想,被精明的继母害的险些家破人亡,哪个男人还想再找一个和自己继母一样的女人陪在身边?嘴里却说道:“卑职这些年一直跟随在殿下身边,王宫里自然少不了一些莺莺燕燕的,殿下虽然从没对谁格外上心过,但卑职从殿下对她们的态度里多少也还是能看出一些规律的。” “你看出规律有什么用?”元倾城气也气过了,这会儿又不觉伤心起来,“自从他表明身份以后哪一刻不是想和我划清界线?虽然他从没说过,可他心里对我有嫌隙难道我感觉不出来吗?” “公主,殿下他……”整天面对着一张迫害了自己近十年的蛇蝎美人面孔,不用想也知道殿下对元倾城会是什么态度。其实倾城公主也蛮可爱的,虽然她姐姐是太狠了点,但把她姐姐的罪过算到她身上也确实有些不公平。 “我是脾气差了些,可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若是我不对我自然会改。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对我忽冷又忽热。让我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究竟哪里惹着了他,又怎么做才能让他高兴。” “有时候我真恨他!他若是心里没我尽可以直接说出来,也好让我断了念想,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他忽冷忽热的变化。可每当我觉得他不在意我的时候,他又偏偏出来关心我,给我希望,让我觉得他心里也有我,只是有我不知道的原因让他不能接近我!” “可这种想法又是骗谁呢?难道我能骗自己说他是因为我的姐姐是他的母后所以他才不能接近我吗?”元倾城的眼泪一圈一圈的在眼眶里兜转着,“我真的不懂他,不懂他整天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永远知道怎么折磨我,怎么让我伤心,怎么让我难过!” 这番话元倾城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或许是因为罗子启和皇甫夜寒关系最为亲密的缘故,元倾城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信任,所以才说出了这一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里话。 罗子启的舌头从来没有打过结,可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殿下明明知道借助元倾城是早日回到宁国的最快方法却还是要舍近求远的另寻他法。直到此刻他才突然领悟了,面对着一朵从小生长在温室里没有见过外面风风雨雨的小花苞,在她对你绽开整颗真心的时候,又有哪个男人忍心把她踩在脚下压做前路的基石呢? 看来元倾城对华王和元倾国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她虽然生就了一张同元倾国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有一副截然不同的心肠。她身上的确是有不少公主的恶习气,却不失为一个纯善的女子。他突然也有些痛恨起自己对她的卑鄙利用来。 元倾城已经走远了,红婵还是跪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上官景轩看的有些不忍,蹲坐在她旁边想宽慰她却又怕自己笨嘴拙腮反而伤害到人家,闷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来:“我也被公主骂了好几次,倾城公主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她是有口无心的,姑娘不要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红婵有些讶异的回头,没想到这个时候安慰自己的会是上官景轩这个书呆子,她勉强展开一抹笑容:“劳殿下担心了。红婵从小陪着公主一起长大,公主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道?红婵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上官景轩松了口气,在安王宫里见多了勾心斗角,他最怕的就是女人一时想不开,记恨来记恨去的,“今儿个的太阳太厉害,姑娘不要晒伤了,还是起来吧。” 红婵点了点头,刚试着起来就坐了回去。 “怎么了?” “在地上跪地太久,腿有些麻了。”红婵有些歉意的答道。上官景轩一笑,伸手给她,红婵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晒得太久的缘故,红婵两边的脸颊一片绯红,平日里一向处世清冷的她在这个有些炎热的午后,在眉眼之间也少有的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柔情来。 第四十二章 倾国倾城之命 好好一场宴会不欢而散,华王收到消息立刻赶到浣玉宫里安慰女儿,没想到扑了个空,只得回去等到晚上再过来。 等到晚上来的时候元倾城的气还没消完,晚膳摆了一屋子一口也没动。华王带着曹安等人来浣玉宫给公主消气,看见站在宫门口的红婵,顺口问了句:“你怎么不进去?” 红婵一躬身,低头答道:“公主还在生奴婢的气,奴婢不敢进去。” 元恪晋和曹安对视了一眼,没再理她进了门。曹安张口想劝劝华王,终于还是没再多嘴,扯扯红婵的袖子,低声劝道:“姑娘不要再拧着了,快一起进去吧!” 红婵顺着他的力道跟着他走了两步,然后不知为何又变了心意,怎么都不肯走了。曹安叹了口气,让小内侍们先跟上去:“姑娘明知道陛下不会委屈了公主,又何必这么倔,自讨苦吃呢?外面虫子多得很,姑娘还是随我进去吧!” 红婵有些凄然的望着曹安,眼中的水光映着宫灯的光芒明灭的闪烁着,却始终忍着不肯掉下来:“公公要我进去做什么?他不在意我我又何必再进去讨那个没趣儿,红婵还是在外面心里更舒坦!” “你,你呀!”曹安又是不忍又是为难,终于狠了狠心道,“你就倔着吧,有你的苦头吃!陛下在里面等着,老奴要进去伺候了!” 曹安一脚踏进了宫门,又不忍的回过头来再次劝道:“姑娘还是进来吧!” 红婵含泪笑着,却还是倔强的摇了摇头。 “听说公主殿下不肯吃饭,小王特地过来探望一番!倾城公主,为什么不想吃饭呀?”元恪晋一脸讨好的凑到女儿跟前,元倾城正闷着气呢,转过头不理他。华王吃了闭门羹,有些尴尬的看看身后的内侍们,训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到门口守着!” 元倾城白了华王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头更撇向床里边了。元恪晋讨好的坐到床沿上:“倾城公主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公主生气了?” “没人惹我生气,我就是心情不爽,不想吃饭怎么的吧!”人都说女儿大了外向,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元倾城从小到大有什么心事一定第一个告诉父亲,可自从认识了皇甫夜寒,她就对自己的父亲有了越来越多不想分享的秘密。 虽然知道父王过来肯定是已经听说了什么,她跟皇甫夜寒之间那辨不清虚实的情感纠葛也越来越让她感觉吃力,让她想要找寻一个能在情感上给她指导的人,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让父亲参与自己这场前路不明的情事。 她的这点小心思元恪晋自然一看就看透了,女大不中留,他跟女儿的感情再好也抵不住女儿长大了整颗心都白送人家。开始有心事不想让他知道了,下一步可千万不要是跟人家偷偷私奔不让他知道了!元恪晋一想到这里就头疼,他这蠢女儿太单纯,要是皇甫夜寒真的铁了心要拐她,她跟人家跑了他可是一点都不惊奇。 “我还以为有谁惹你了呢,原来就是心情不爽啊!不爽就跟父王聊聊,今天跟那帮傻小子处的怎么样?” 其实被罗子启开导了一下午,元倾城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两人聊了一下午又去御膳房那里偷了点东西边聊边吃,晚上已经不饿了才没吃饭。元恪晋今晚来哄她,白天剩下的那点火儿要是没人哄也就灭了,可一碰上万事顺她的老爹就又嚣张了起来,所以才故意使性子耍耍脾气。 “都差不多,就那样了呗!不过那上官景轩倒是真有两下子,拿几块小骨头就能算人的命运。栾锦程那小子看着挺老实,将来是个风流鬼,崇观将来要子承父业,也不知道承的是不是他老爹的风流业,就那陈时玉还不错,将来可能还是个痴情种呢!” “那你呢?你没让他看看?”华王见女儿兴致已经上来,知道她气过去了也就放心了。 “我?那么多人呢,我怎么好意思让他看!”元倾城眼神有些躲闪的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其实她也想让上官景轩给她算一算来着,只是看某人对她态度冷淡,怕卦辞会是无缘所以才一直没敢开口。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回头让他来,父王也让他给父王算一算!”华王一掳袖子,很有投入这群年轻人大干一场的架势。 “你有什么好算的?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让人算算你什么时候娶新王后吗?”说到这里,元倾城突然想起父王和红婵的诡异关系来,心里暗中思忖着,父王不会真的想给红婵个名分吧?红婵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对她构成了威胁,可让她跟父王也太冤了点,她可不允! “父王一把年纪了当然不能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只想着算姻缘,怎么不得算算江山啊、社稷啊,我女儿的姻缘什么的呀!”元恪晋说着说着就又不正经了,羞得元倾城直挥拳打他:“不许算我!不许算我!” “父王,你说,卜命这种事准吗?”元倾城忽然安静下来,好奇的问父亲。她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这个父女闲谈的小问题却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华王一反常态的身子一僵硬。元恪晋一手揽着女儿,一手在床棱上快速的轻敲着,这是他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元倾城不解的看着父亲阴郁的神色,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华王拍拍女儿的肩膀,“反正父王只相信你会长命百岁这一条!” “当年是谁给我算的?我记得好像以前听人提起,说那个人是个铁口神算,灵验的紧,怎么后来一直没见他?”以前父王老提卜卦说她长命的事儿,她也没仔细问过,现在也被上官景轩勾起好奇心来,“那个人还有没有说什么了?要不咱们再把他找回来仔细问问?” “找他做什么?他忙的紧,找不着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华王似乎并不愿意多提那个人,“卜命的事哪有一定准的,你可别在这上面多动心思了!” 天下哪里没有算命的,父王不想找,她跟父王统一战线也不找他:“那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再说什么,主要就是说你长命百岁,一生安乐无忧来着!”华王嘴上说的简单,可眉头却不自觉的皱起了好几层。 “果真?” “父王骗你做什么?” 元倾城想想也是,不过是卜卦而已,父王也没必要瞒她什么,只是看父王的神色怪异,总感觉他好像还有所保留,他要是真的有所隐瞒,又会隐瞒什么呢? 元恪晋突然弹了一下元倾城的脑袋:“心情好了没,倾城公主?” 元倾城正想着父王异常的原因呢,毫无防备的被他这样一弹,疼的脑袋瓜都感觉少了一大块:“还恼着呢,好不了了!” “还没好就行,你有个客人在屋外头等半天了,你要是心情好了,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他送给你呢!” 元倾城怎么听怎么怪,怎么客人还“送”给她?“谁啊?” 元恪晋冲屋外一拍手:“曹安,让客人给公主叫两句声听听!” 第四十三章 不是不爱她 罗子启回去的时候皇甫夜寒正皱眉站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猜着主子这会儿见着他肯定不会心情好到哪里去,特意小心的放缓了脚步想趁他不注意溜回屋里,可刚一动作就被人发现了。 “这么晚回来,到哪里去了?” 罗子启听着这声音忽然有种小姑娘出门会情人被父母抓包的感觉,吱吱呜呜的说道:“我……我……属下……就是在宫里到处溜达了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带着公主一起找蛛丝马迹?”皇甫夜寒双手环胸,看着巧舌如簧的手下突然变得连谎都不会撒的窘样,白天心头一闪而过的那种不舒服又涌了上来。 “公主心情不好,总需要有人开导开导……”既然被看穿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干脆坦白承认今天下午一直跟公主在一起。 “公主心情不好,自然有她的父王、她的婢女们去开导,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了?”皇甫夜寒语带酸味的训道,“我知道宫里的姑娘们都喜欢你,你收买她们也有一番自己的手段,但元倾城不是宁王宫里的宫女,我不希望……” “殿下!”罗子启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打断了他,“公主身份高贵,天性纯洁,属下怎敢对她生什么觊觎之心?若是殿下不想我接近公主,我以后与她保持距离就是了,可这份罪名属下是万万担不起的!” 皇甫夜寒没想到一句话会惹来罗子启这么大反应,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子启胆子难得大起来一次,反正顶撞也顶撞了,不差再多说两句:“虽然王后心肠歹毒,可这与公主殿下无关。公主对殿下一往情深,殿下对她的态度却阴晴不定,殿下怕我欺骗公主伤害了她,难道殿下就不是在伤害她吗?殿下若是心里没她,就应专心的找寻王后灵位,不要再管公主受不受骗伤不伤心;若是心里有她,就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把她跟灵位一起带走,这才是英雄所为!反观殿下如今,护着公主不让别人靠近,自己又不肯接近,反复不定又算什么!” “够了!”皇甫夜寒被他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属下身份卑微,是不该置喙殿下的儿女情事。可公主天真单纯,殿下如此对她,难道就忍心吗?她每次见了我都在问你为什么生气,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她……” “她的姐姐让我母亲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想让我怎么面对她!” 整个宁国行馆死一般的寂静,两个男人无言的对视着,终于那股劲过去罗子启先软了先来。是啊,还有母仇摆在这里呢!倾城公主泪眼朦胧的跟他聊了一下午,就把他脑子也给聊糊涂了,元倾国当年可是让扈王后挫骨扬灰,连个葬身之所都没有,就弄了一个衣冠冢还没设进王陵,倾城公主跟王后长的那么像,让殿下若无其事的爱她哪有那么容易? 罗子启的话其实皇甫夜寒都听进了心里,他知道自己对元倾城的若即若离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可每当他想彻底的远离,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要靠近,他一靠近她,她那张同元倾国九成相似的面孔又提醒着他,是元家害的他家破人亡,他能怎么办? 两人渐渐的都冷静了下来,罗子启额头吓得冷汗直冒,感觉自己刚才就跟鬼附身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顶嘴的勇气是哪里来的,这么义正严辞,都不像他了! 皇甫夜寒心里却也没有怪他,在这个世上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罗子启,而唯一永远都不会背叛他的人也只有罗子启。罗子启今晚虽然鬼附身顶撞了他,但也勉强算是忠心的顶撞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入宫,进去休息吧!” 罗子启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回屋里“休息”去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他还是没纠结清楚自己怎么就鬼附身的去顶撞殿下了呢?虽然感觉刚才的自己挺英雄的,但那英雄的也太诡异了!正当他在床上折腾着想不清楚的时候,皇甫夜寒的脚步声从门外越来越清的传了进来。他吓得急忙在床上躺好,生怕殿下刚才气没消,这会儿再找他找补回来。 皇甫夜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公主那边,你就按你想的来吧!”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看来是走了。 罗子启探头探脑的从床上爬起来,确定皇甫夜寒走远了才跳下床来,大半夜的不睡觉殿下一直待在院子里想什么呢!还按他想的来?被这两个人弄得他都快忘了他在想什么了! 同样的夜晚,夜不成寐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上官景轩。 他反复思量着白天发生的事,越是思量对迎娶元倾城一事就越是没有信心。桌上的信函里第一封就是从安国刚过来的关于大哥的消息。 上官景文的擅离别府果然触怒了原本就对儿子心怀猜忌的安王,他连下几道谕旨召景文回宫,景文刚从华国进入安国境内就被等在边关的禁军抓了起来,至于回到王宫之后安王具体想给什么样的惩罚上官景轩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上官景文被押入了死牢,最后的惩处还要等审完之后才能定案。 他不用回安国也知道,父王的糊涂决定肯定已经惹得满城风雨。大哥这些年虽然不再关心朝政,可私下却做不少谋利于民的好事在百姓中赢得了极好的口碑,他如今不放心弟弟出行才私自离开安国,结果一回到安国就被打入死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父王的决定都站不住脚。以父王的脾气,别人越是反对他的决定他就越会执行到底,可他越是一意孤行,百姓中反对的声浪就会越高,如此形成恶性循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士利用引发叛乱,父王真是糊涂啊! 上官景轩坐卧难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生怕在他回去之前父亲和哥哥之间矛盾就突然爆发。太子之位空了这么多年,王宫里的那些手足又一个个都虎视眈眈,为了不让太子之位重回王兄手中使尽了手段破坏他们的父子关系,若是矛盾真的爆发,唯一能缓和关系的人还在华国,宫中王子又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 上官景轩犹豫了一晚上,终于还是决定放下顾虑修书两封分别寄给安王和上官景文,恳求他们念在多年的父子之情上万事再多加考虑,一切务必要等到他回国之后再说。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得进去,可现在这种局势,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是,即使他们等到了他回去的那一天,他又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吗? 第四十四章 骗公主上树? 在静安阁太挤,第二天元倾城直接让内侍带着他们去了御花园等她。这次皇甫夜寒倒是没有缺席,虽然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但也算是极给她面子了。 元倾城还恼着他昨天让她难堪,故意装做没看见他,继续跟上官景轩几个人亲亲热热。 “昨儿该玩的都玩过了,今儿个你们想玩什么?”元倾城坐在石凳上踮着脚尖,问身边的那几个人。大家面面相觑,他们各自在宫里都过着规规矩矩的生活,要说诗书辞赋倒也勉强,只是这做游戏……大家就都不在行了。“我们听公主的吩咐就是了!” “既然听我的吩咐……”元倾城想起罗子启说皇甫夜寒因为朝中之事最近心情悒郁,一直想到处逛逛的事儿,晾归晾还是不忍心太折腾他,“那就捉迷藏好了,我藏起来你们找,谁先找着了,明天这座子就是我跟他的!” 与公主同桌,岂不是等于得到半个驸马?没想到做个游戏能有这么好的奖赏,看来倾城公主毕竟年纪还小,只要哄好她就能得到驸马之位了!众人一个个又都重新满怀信心,跃跃欲试。元倾城侧瞥了一眼皇甫夜寒,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多做停留,起身先藏去了。 这个问题可苦了上官景轩,华王宫这么大他以前又没来过,他只知道有个静安阁和后花园,公主一藏起来他可去哪里找? 就在他失神犯愁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压低的声音传来:“往东走,去漱玉宫等公主。”他惊讶的回身才发现是元倾城的婢女红婵,她言罢也不多做停留,若无其事的跟着元倾城往西边的方向而去。 往东走,漱玉宫?上官景轩望着元倾城和红婵远去的方向,他们并不熟识,她为什么要帮他?可既然有这个线索,他也顾不得多想,甩开身边的人,一路打听着往漱玉宫的方向找去了。 皇甫夜寒和罗子启对望了一眼,罗子启悄声问道:“要不要先找公主?”皇甫夜寒看着元倾城离开的方向,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正事要紧!” 元倾城果然如红婵料想的一样去了漱玉宫。她的原计划是皇甫夜寒可能会最先在这里找到她,可实际情况却是她刚进院门就碰到了在里面瞎转的上官景轩。 上官景轩局促的看着一脸惊讶的元倾城,不确定她有没有猜到他作弊的嫌疑:“公主。” “你怎么在这里?”元倾城回望了眼身后的红婵,红婵却是一脸坦然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上官景轩不敢招出红婵来,只得扯谎道:“是……王兄,他以前提过这里,所以景轩就按照王兄的描述,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被他这一提,元倾城也想起那日寿宴上官景文看她的眼神来,那明显没有忘情的样子,在这十年里给上官景轩讲过华王宫里的景物也不足为奇。虽然她不太喜欢上官景文,可毕竟是他们元家辜负了他。前几日大家一起游玩,忽略了上官景轩与上官景文的关系,如今想起来倒有些尴尬了。 内疚归内疚,可总不能因为他们欠着他哥哥的,她就得把自己搭上吧?自己光想着皇甫夜寒要是真心想找自会找到这里,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上官景轩,倒让他先找到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元倾城打定了主意就要赖账:“我刚才在园子里说谁先找到我谁就与本公主同座,可是刚才你没有找,是我自己撞上你的,这又怎么算呢?” 上官景轩本来就不是个善于作弊的主,这会儿听她这么说自己就先起了羞耻之心想要让步:“是景轩唐突了,请公主再去藏,景轩再找就是!” 他这么退让倒让元倾城不好意思厚脸皮了,也让了一步:“那倒也不必,只是我自己撞到你的要是算你找到我,这对其他人也太不公平。不如这样,我出题考你,你要是答好了,我就算你赢,你要答不好,本公主可就要重来了!” “公主请出题。”上官景轩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在安王宫的时候父王也常出题考他,可那大都是诗词国策,他都擅长所以对答如流,如今倾城公主出题,也不知道她又要想出什么歪点子,自己怕是难以过关了。 元倾城原本想用书上学来的点子考他,可又一想上官景轩是出了名的博学,保不齐自己学的那些东西他早就看过了,自己这样岂不是正投落网? “……这样好了,”元倾城一铺裙子淑女的坐好,“本公主就坐在这里,半个时辰之内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本公主爬到树上去,就算你赢了!”反正她人就在这里,说什么她都不爬,他还能想什么办法? “这……”上官景轩想着书上学来的计策,“公主在地上景轩很难有法子把公主弄上去,但是公主若是在树上,景……” “这招我也看过,上官殿下再用前人的计策,不灵了!”元倾城一脸得意的看着上官景轩,她早料到他会用这一招了,跟她斗,哼! 看元倾城整天玩乐,想法做法都跟个孩子似的没什么正行,想不到她也是个读过不少书的人。上官景轩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没那么容易赢了。 “高处的景色不错,要不公主站到树上……”“要上高处,本公主直接去楼上不就行了,还用的着爬树?” “听树上似乎有雏鸟的声音,公主要不要上去看……”“它们年纪尚小,经不得人看的,还是让他们长着吧!” “树上合欢开得正好,若是站在合欢丛里……”“本公主喜欢别人摘了送我,上官殿下若是喜欢,可以上去顺便帮我也摘一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上官景轩这呆子还是没想出什么好点的点子诓她上去,慢慢的也有些泄气了。仰头看着树上开的繁茂的合欢花丛,上官景轩垂头丧气的往树干走去。 景轩到了树底下脱了靴子就要往上爬,元倾城以为他受了打击脑袋糊涂了急忙提醒道:“六殿下!我们赌的是我上去,你上去没有用的!” 上官景轩一边试着往上爬一边回头道:“反正时间也快结束了,估计我也诓不了公主,既然公主喜欢别人送花,我上去帮公主摘两朵也是好的!” “你……你这呆子!”元倾城虽然骂他,心里却有些小小的欢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失败的情况下还能想着成全别人的心意的,也难得他有这般胸怀。 上官景轩试爬了几次,都摔了下来没有成功,更加气馁起来。上官景轩身边的小厮孙硕恍然大悟道:“公主,您这题也太难了吧?连殿下都上不去,您怎么可能上的去?我们就是能骗得了您,也根本赢不了啊!” 第四十五章 心软是她最大的弱点 “谁说我上不去?待会儿游戏结束了,我爬给你看!”元倾城最受不了人家这样激她,要不是有赌约在这儿,她现在就爬给他看! “孙硕,不得无礼!”上官景轩尴尬的向元倾城赔罪道,“公主见谅,孙硕也是刚跟我,还不太懂规矩!” 奴才护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元倾城也没有生气,只是看上官景轩摔的不轻,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六殿下,你还好吧?”他们元家已经亏欠他哥哥了,要是回头再把他给摔残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见安王啊! “没事,没事!这树公主上的去,景轩也一定上的去,不管有没有赌约,景轩一定会为公主摘几朵花下来的!哎呀!”上官景轩正说着又掉了下来,孙硕赶忙上前扶住他,自告奋勇道:“殿下可不要再上去了,奴才上去帮公主摘就是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连树都上不去,岂不被人耻笑?”上官景轩回头冲元倾城保证道,“公主放心,再等我一会儿,我一定能上去的!” 元倾城或许聪明却不够狠心,她胆战心惊的看着上官景轩这样一遍遍的摔自己,算了,他都摔成这样了就是苦肉计她也认了:“六殿下你不要再爬了,我上去就是了!你可别再折腾自己了!” 说着元倾城果真撩起裙子来往树上爬去,然后在上官景轩和孙硕震惊的目光中,三下两下就上去了!孙硕回过神来,悄声问上官景轩:“殿下,你是真的上不去吗?”上官景轩摇摇头倒吸了口气,这倾城公主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活啊! “六殿下,我已经上来了,算你赢了,你可千万不要再往上爬了!”元倾城早听说男儿的自尊打击不得,今日一看果然是真的,早知道上官景轩不会爬树她就不挑这个考他了! “孙硕,蹲下!”上官景轩突然命令道。孙硕不明其意,却也乖乖的蹲下身,上官景轩踩着他的肩膀往树上爬去,元倾城见他还不死心只得伸手拉他。 上官景轩边往上使劲边红着脸解释道:“公主,这次景轩没有准备,下次来华国,我一定提前练好,这件事实在丢脸,还请公主一定不要说出去!” 元倾城一手扶着树枝一手拉着他,知道这事事关他男儿颜面,自然不会透露出去:“殿下放下,我不会……”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甫夜寒心神不定的搜查了几个可疑的地方,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心里惦念着元倾城怕她一直等在那里,终于还是让罗子启先找着,他去见完元倾城再说。结果刚到漱玉宫就看见那两个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拉拉扯扯,他们以为自己是猴子吗? 这种时候突然见到皇甫夜寒,元倾城一时也忘了恼他的事儿了,反射性的收回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上官殿下要上来,他上不来,我就帮他……” “你上不去?”皇甫夜寒的目光一扫重新摔回地上的上官景轩,而后者却神色躲闪着,不敢与他直视。皇甫夜寒冷冷的收回探究的目光,改为怒视还在树上的元倾城:“你以为你是猴子吗?堂堂的华国公主爬上爬下的成何体统!” 元倾城自知理亏,怯弱的不敢应声。上官景轩壮着胆子为元倾城说情道:“表兄,公主她……” “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吗?亏天下人还夸你文质彬彬,知书识礼,你看你还有点王子的样子吗?” 上官景轩为她说话却挨了骂,元倾城正义感上来看不下去了,在树上嚷嚷道:“是我要上来的,不许你说他!要骂人就冲我来……”后面那几个字在皇甫夜寒要杀人的目光中已经弱的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还在树上做什么,还不快下来!难道你想等待会儿大家过来都知道你是一只猴子吗?” “你才是一只猴子呢!我就喜欢上树怎么……啊!”元倾城光顾着犟嘴,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一个不留神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还坐在地上的上官景轩惊得“啊”的一声闭上眼睛,皇甫夜寒武将出身反应敏捷,上前一伸手就把从树上掉下来的元倾城接到了怀里。 元倾城以为自己摔定了,惊魂甫定本想发发公主脾气,可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是在皇甫夜寒的怀里,立时羞得满脸通红,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元倾城挣扎着下来,红着脸不敢看皇甫夜寒的表情。陈时玉等人听到这边的响动这时也赶了过来,一时弄不清这种怪异的安静是怎么回事,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公主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元倾城一听脸羞得更红了,心乱的跟里面揣了十几只小兔子一样,偷偷抬头瞄了皇甫夜寒一眼,却连人家的表情都没看清楚就一溜烟跑掉了。 “公主?”陈时玉在后面惊讶的叫她,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公主为什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掉了?红婵等人顾不上解释冲诸王子简单的行了个礼也匆匆的追了上去。 众人看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两位殿下是谁先找到了公主?”崇观好奇的问道,众人也都面带羡慕嫉妒的望着两人,不知是谁这么好运。 “自然是我们殿下!”孙硕骄傲的开口,却被上官景轩训斥了回去:“孙硕!” “景轩不过是凑巧撞到了公主,不能算赢,最先找到公主的是皇甫殿下!”上官景轩忐忑不安的冲皇甫夜寒一躬身,“恭喜表兄!”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那些小把戏在表兄面前都不过是班门弄斧,糊弄元倾城或许可以,但要想骗过皇甫夜寒很难,与其耍手段早早伤了和气与他为敌倒不如先退一步再找机会。 “不管是撞到还是找到,既然是你先遇到了公主,按照规则就是你赢了,你不必觉得心里不安,明日与公主同坐,好好与公主相处!” 皇甫夜寒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总感觉有个疙瘩。他和元倾城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元倾城想过来却过不过来,他能跨过去却迟疑着过不过去。而上官景轩的出现就像一座山,填补了那条沟却更隔开了两个人,让这两个人每次要靠近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因为这层障碍的存在再次远离。 元倾城虽然只比他小两岁,可因为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两人却好像差了二十岁。他在她陷入险境的时候救了她,她就像崇拜英雄一样的迷恋着他,可这种迷恋又能持续多久呢?她孩子心性,像依赖父亲一般的依赖着他,可总有一天她会长大,等她长大了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一个是与自己性情相投的世家公子,一个是与自己有重重仇怨的敌国太子,她还会觉得他是拯救她的大英雄吗? 第四十六章 绿鹦鹉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元倾城一回去就趴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任谁劝都不肯把脑袋露出来透透气。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那些人又没看见公主爬到树上去。”红婵在旁边小心的宽慰道。虽然昨天受了训斥,但元倾城今早心情转好就又红婵姐姐红婵姐姐的,看来还是孩子心性,事儿过了就忘了。 “谁管那些人怎么看!”元倾城回头嚷了一句又把脸继续埋进被子里,“他本来就嫌我孩子气,不够庄重,我今天还当着他的面爬到树上去了,他肯定要讨厌我了!哎呀,我做什么不好,干嘛要爬树呢!” “他小时候又不是没爬过,凭什么指责公主呢?再说我看上官殿下他们对公主的身手灵活佩服的紧,指不定皇甫殿下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呢!” “他要这样想就好了!”虽然依旧把红婵当做自己的姐姐,但皇甫夜寒与红婵之间的那种说不出的相配却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元倾城不想再与红婵一起讨论他,蔫蔫的坐起来,“算了!小鹦鹉呢,怎么没听它叫唤?” 内侍赶忙从内阁里拿出鸟笼来,原本在宁王宫时还叫的歇斯底里的绿鹦鹉这会儿却安静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 元倾城拿着柳条伸进笼子里去撩拨它,它倒认得出是不是它的主子来,不耐烦的挪了挪地方没理她。皇甫夜寒不爱搭理她也就罢了,想不到连宁王宫的一只小鹦鹉都敢欺负她,元倾城拿柳条一挠它的翅下:“说!公主驾到!” 人有怕挠胳肢窝的,鸟怕不怕挠翅下就不知道了,反正元倾城一挠它,它不动,再挠还不动,元倾城使劲一挠,它火了,扑扇着翅膀在笼里撞来撞去,一边怒视着元倾城一边求救似的高喊着:“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不许乱喊!”元倾城急了,一扔柳条威胁道,“你个小畜生,我姐姐看你一眼你就喊娘娘千岁,我让你喊你怎么不喊!再不说公主千岁,小心我就把毛都给你拔光了,让你没脸见人!” 绿鹦鹉见她不再动作就安心停在横杆上休息,还不忘偶尔白上方的元倾城一眼,丝毫不受威胁依旧很有骨气的不改口。元倾城心里憋火,把笼门打开伸手就进去抓它:“让你不喊,让你不喊,你这辈子是不想出笼子见人了是吧!” 元倾城几次伸手都抓空了,绿鹦鹉见笼门已开,瞅准机会就挣扎着飞了出来,边飞还边高喊着:“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元倾城大惊失色本来只想拔它两根毛吓吓它,没想到让它就这么跑出来了:“快关宫门,不要让它跑出去!” 皇甫夜寒本来就介意他们两人的身份,这小鹦鹉还一口一个“娘娘千岁”,要是让皇甫夜寒听见了岂不又要生上一顿闷气?元倾城本想早点把它调教好了也好带它出去见见人,可没想到这小东西对姐姐忠心的很,就是不肯改口! 门口的侍卫急忙把宫门都闭上,一起进来帮忙抓鹦鹉,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把它逮住交到元倾城手中,元倾城攥着它,恨铁不成钢的恶狠狠威胁道:“你再敢说一句娘娘千岁试试,看我不你拿去红烧了吃!” 绿鹦鹉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张张口,不知死活的又说了句:“娘娘千岁!” 元倾城被绿鹦鹉气的肺都要炸了,可想而知第三天诸王子来的时候她的脸色会有多臭。皇甫夜寒还没有来,上官景轩拘束的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一旁,昨天本来就是他使手段才赢了比赛今天若是元倾城反悔他也没什么怨言。 元倾城看见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更来气,口气不善的说道:“昨天是你赢了就是你赢了,有座子不坐下跟他们站在那里做什么!”上官景轩被她训的满脸通红,身子僵硬的在位子上坐好。 “六殿下不是能掐会算吗?我养了一只鹦鹉,你帮我算算它什么时候能听我的话好了!” 上官景轩尴尬的望着元倾城:“调教鹦鹉说话的事得靠有耐心和方法,景轩,景轩……” “在下不才,或许可以代上官殿下为公主解忧!”说话的是蔡国王子,这几日他一直没什么机会在公主面前表现心里正懊恼,这会儿听元倾城说到调教鹦鹉一事,正好为他所长,赶忙毛遂自荐。 “你有什么办法?”元倾城对蔡国王子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总感觉他神色中带着一种不正派的流气,不像善类。 “公主要想调教鹦鹉这种没脑的禽类,一来得靠奖二来得靠罚,而这后者尤为重要。这奖,就是每天教它说话,说对一句就喂一次食但不要让它一次吃饱,说的越多给的越多。至于这罚,就怕公主到时候心太软不肯动手了,”元倾城专注的听他讲授方法,蔡国王子见自己成功的引起了公主的注意,脸上也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得意来,“这罚,就是第一次说错就饿着,什么时候说对了什么时候给它吃的。若是还说不对,就先喂一次,再教它,这次还说不对就拿小针扎它,然后再继续饿着。以此反复几次惩罚一次比一次重,它自然就懂得用心学了。若是公主耐心用尽它还不会说,留它何用,再弄几只来,当着那几只的面处死了它,其他的鹦鹉见同伴死了就懂得后果……” “够了!”元倾城忍着听了半天,越听越毛骨悚然,从来不知道有人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法逼鹦鹉说话,颤声训斥道,“你若不是喜欢它们又为什么养它们,既然养了又如此虐待,你,你于心何忍!” 蔡国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闯了大祸,连忙伏地求饶:“公主,在下只是随口说说,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并不曾真的做过,公主一定不要误会!”华王对女儿的宠爱天下皆知,蔡地狭小,若是因此得罪了元倾城,亡国也不过是华王一念之间的事。 “即便是你没有做过,可我看你刚才说话的神情,也分明就是为那些恶毒手段洋洋自得,枉你还是蔡国储君,竟然心地如此恶毒!对心爱之物尚且如此手段毒辣,将来又怎么可能会对百姓亲善如子?华王宫不欢迎你这样的人,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元倾城最为敬仰的就是那些爱民如子的上古贤君,最痛恨就是夏桀那样的暴君,她不肯草草择婿,为的就是怕识人不清为华国寻到一个暴君,想不到选来选去还是让这种人浑水摸鱼的溜了进来。 虽然见过元倾城生气的样子,但是如此盛怒大家却是第一次见到,平日总觉得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任性,没想到在大事上她竟也有如此刚正威严的一面。大家原本只是喜欢元倾城的可爱,如今却都不禁有些对她肃然起敬了。 第四十七章 巫贤之死 皇甫夜寒来晚了正赶上蔡国王子洋洋得意的讲赏罚那一段,心中暗想:这蔡国王子若是把心思从调教禽类转到管治群臣上倒也不失为一个人才,可惜就是狠毒有余慈济不足,难成大器。 及听到元倾城义愤填膺的训斥蔡国王子那番话,皇甫夜寒唇角又不自觉的上扬,这小公主正气可嘉,可惜就是脑子太直了点,她以为治理天下有那么简单吗?光凭一腔热血就想镇住江山,她若生为男儿继承了华国江山,华国非得亡在她手里不可!可想归想,她毕竟不是男儿,她有这般慈悲心肠总好过像元倾国一样屠戮**惹人憎恨。 蔡国王子被元倾城训的连滚带爬的走了,众人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新的话题,元倾城余怒未消但见皇甫夜寒来了一时心思杂乱,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上官景轩心中有愧,一看到表哥就忍不住想站起来让座,但元倾城的突然问话却又安抚了他的情绪让他安心继续坐了下去。 “这两天光顾着玩乐了,有个问题我还一直忘了问六殿下呢!我们都是出身王庭,可大家对卜算的事却都所知甚少,六殿下的本事又是从哪里学的呢?”这几天听人讲各种本事,哪种都没有卜算这条来的神奇有意思,不知道她也能不能学一学。 “这个……景轩也不好说,我真要说起来也勉强算是巫贤的弟子。二十年前大巫师巫贤途经安国,我父王对他奉为上宾,请他为安国的未来占卜,巫贤却一直推脱着不肯多说。父王以为他是嫌待遇微薄,就下令为他在安国建造法台,让他做安国的国师。巫贤难辞盛情,只得将记载了自己一生心血的《卜算心经》送给了我父王,然后深夜逃脱不知去向。” “安王如此盛情款待他,他为什么还要逃?”元倾城以前也隐约听过巫贤的大名,知道他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巫术集大成者,没想到他是个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哪家没有几本难念的经,许是他算出了安王宫的一些难事,不说是欺君,说了又是犯上。他又不是安国人犯不着为了一时之利丢了性命,所以才干脆连夜脱逃了吧!”说话的是陈时玉,看他一脸哀色,看来他家难念的经也不少。 上官景文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巫贤的能力远非常人可以想象,可他一直收敛着就是怕惹祸上身。我父王虽然盛情款待他,但也难保哪天不会一怒之下又杀了他,我若是他,也会逃开的!” “你倒不是个护短的人!”元倾城有些赞赏的看着上官景轩,他虽然文弱却敢于承认他父亲喜怒无常的缺点,甚至赞同人家背弃他老爹,勇气可嘉! “各家的情况如何大家都互相清楚,我遮遮掩掩倒反而显得心虚了。”上官景轩忽然又想起犹在大狱关着的王兄,强忍着心头的哀戚继续说道:“那份《卜算心经》就放在父王的书房里,我小时候好奇就常去偷看,后来被父王发现,他非但没有怪责反而将他交给我,还找国师帮我解答疑难困惑。我资质愚钝,虽然这些年一直在揣摩心经中的要诀,却还是只掌握了一些皮毛,不得要领。” “你已经很厉害了,又何必再妄自菲薄呢?不过安王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你这个儿子倒是极为疼爱,要是其他人去偷看还指不定要受什么责罚呢!”元倾城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为父王卜卦的人似乎就是巫贤,这么推算巫贤逃离安国之后是来到华国了? “那后来呢?后来巫贤去哪儿了?”栾锦程已经先元倾城一步问了出来。 “栾殿下这么着急,不会是想找着巫贤看看自己到底能娶多少妻妾吧?”元倾城抿唇打趣他,栾锦程老是被她讥笑脸皮也厚了起来,不再像以往一样变得脸红脖子粗,反而接嘴道:“我倒不急,只是怕人数太少了,送一半给陈殿下的时候拿不出手去!”陈时玉又遭点名,栾锦程没脸红他倒脸红了。 “据说他后来回了华国,毕竟华国是他的故乡。有一段时间他还被华王封他为华国国师,只是后来……”上官景轩本想说后来他触怒华王,以“妖言惑众动摇国本”的罪名被华王处以极刑,但一想元倾城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想必是华王不想让女儿知道,就改口道,“后来他就不知去向,下落不明了?” “怎么又是下落不明?”这个人是逃上瘾了吗,怎么到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跑? 皇甫夜寒一直站在后面听着,这些事他也听说过。据说当年巫贤肯回华国,华王龙颜大悦,还亲自登门造访请他出山,他开始不应后来终于答应出任华国国师。可好景不长,君臣和谐了没两年,巫贤突然不知为何就一改往日的内敛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言辞犀利态度强硬,华王大怒将他处以极刑。他在刑场之上还不思悔改,煽动他人抵死进谏,华王盛怒之下大开杀戒,以谋逆之罪将所有为他求情的人统统处死。在场的知情人士侥幸没有受到牵连的后来也因为各种原因暴毙家中,以致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当年巫贤煽动的到底是什么言论。 “人各有志,许是他就喜欢自由自在吧,公主也不要再在他身上费心了!”上官景轩扯开话题道,“我看公主今天心情不好,要不我再给公主算算怎么改运?” 一听要给她算,元倾城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父王说也要给她算姻缘的事,脸耍的一下又红了:“我?我……先给红婵姐姐算!”说着拉过身后的红婵做挡箭牌坐到她的位置上,自己的视线却忍不住偷偷瞄向站在人群后面的皇甫夜寒,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红婵没料到会突然被元倾城拽出来做挡箭牌,脸颊一阵红热,局促的绞着手里的绢子,不敢直视对面的上官景轩。 第四十八章 凤凰命 “姑娘不必不安,景轩学艺不精,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图大家有个乐子,姑娘只当是做场游戏罢了,不必当真!”人人都说红婵姑娘冷艳如冰,可除了寿宴那次,他每次见她时都觉的她温婉的如同春水一般,真不知道她冷艳的名声是谁胡诌出来诋毁她的。 “我……奴婢听殿下的安排就是。”红婵微微垂首,两颊的红晕染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片少女的娇羞。因着她垂头的动作上官景轩不经意的看见了那细长的睫毛卷出的美丽弧度,心里不由一阵惊艳——她其实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只是身份卑微,又伺候在元倾城的身边,众人为元倾城的光芒所吸引倒是都忽略了她的光华了。 元倾城见上官景轩也冲着红婵出神,心里有些等的不耐了:“六殿下你发什么愣,怎么还不给红婵姐姐占卜?” 上官景轩羞窘的回过神来,暗叹自己竟然如此失态,急忙拿出骨牌来为红婵占卜。 红婵不过是元倾城的小婢,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是出身王庭身份显贵,自然没人把一个小婢的命运放在眼里,不同于前几次卜卦时的安静关注,大家都趁着上官景轩卜算的时候交谈起来。 罗子启站在皇甫夜寒身后不知对他耳语了些什么,皇甫夜寒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着。元倾城好奇的将注意力挪向皇甫夜寒身后的罗子启,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让皇甫夜寒如此苦恼。 以往罗子启看到她的目光,总是略带轻佻的坏笑着用眼神解答她的问题,可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是装作没看见就收回目光。看来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她才跟他混熟几天他就敢这样以下犯上了! 上官景轩皱眉看看桌上的卦牌,反复的排来排去还是没有解释卦象,元倾城回头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就开口问道:“六殿下有什么不妥的吗?” 元倾城这一开口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众人都停下交谈齐刷刷看着上官景轩。上官景轩本来就心存迟疑,这会儿被大家看着更加不敢轻易开口了,可他越是不说众人越是好奇,都纷纷围了上来一探究竟。 这阵势莫说容易脸红的上官景轩,就连一向处事淡然的红婵都被众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元倾城没想到自己婢女的命运能让上官景轩算的这么纠结,又追问了一遍道:“六殿下,到底怎么了?” 上官景轩求救的看向元倾城,她只得疑惑的走过去:“怎么了?”上官景轩耳语道:“红婵出身如何?” 这个问题元倾城还真不知道,红婵从小就跟着她,至于她的身世她还真的从来没问过。栾锦程是个急性子的人,最受不得在自己好奇的时候别人在他面前耳语:“上官殿下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说出来,你们这样小声来小声去的,撩拨得我们都心痒难耐了!” 上官景轩见元倾城也答不出来,只得硬着头皮问红婵道:“不知红婵姑娘是出身没落世家还是因为家境苦寒才入宫的?” 红婵放在桌下的手指斗得一阵收紧,她这两天看着他们卜来卜去的,只当他们是闲着胡闹心里并不相信,可上官景轩如今为何突然问起她的身世来…… “奴婢自幼丧母失父,入宫时年纪尚小,对身世已经记不得了。不过奴婢身份卑微,应该家世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上官景轩见她面色微白,一时也不确定她是被戳中伤心事还是故意想隐瞒什么,但她既是自幼入宫,想必也从小就吃了不少苦,自己这样问也的确唐突了些。 “卦象上看,红婵姑娘是凤失梧桐明珠蒙尘之命。姑娘本该身世显贵,可惜受嫡亲所累为命运受压,故要坎坷两纪以偿前债。待到年满两纪之后,姑娘时运逆转,自然可以凤鸣梧桐明珠耀世……” “怎么个凤鸣梧桐明珠耀世法?”崇观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若时机相宜,可能会……”上官景轩在心里斟酌着措辞,他对心经领悟不深,红婵又只是元倾城的近婢,若他冒言她将来可能会成为诸凰之首,只怕非但不能取信众人反而会为她徒惹祸端,到底该怎么说好呢? “殿下虽然卜算技艺精妙,但偶有失灵也是难免。红婵出身鄙贱,能入宫侍奉公主已是大幸,又怎么敢指望飞上枝头呢?这命数之事,殿下切不要再提着取笑奴婢了!”红婵离开座子冲上官景轩施了一礼,恭敬的退到了元倾城的身后。 元倾城默然不语,心里却惊疑不定,暗暗猜测着上官景轩的断言究竟是在暗示着什么。红婵与她一起长大,她那种对命运的不甘和欲盖弥彰的野心元倾城不是看不出来,也正因为红婵的脾性与元倾国有太多相似她才总不自觉的把她当做自己姐姐。若红婵真的熬完两纪就可以登上枝头,那也就是五六年之内的事了,谁能给她这个枝头呢?是迟暮之年的父王还是…… 元倾城不自觉的看向人群后方的皇甫夜寒,他紧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他在想什么?元倾城突然发现自己自从认识了他似乎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他究竟在想什么,苦恼什么,她从来没有弄懂过他,而他也似乎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让她弄懂他。 想起那天红婵站在他身边的样子,元倾城又不禁黯然神伤,她不得不承认,在稳重内敛的皇甫夜寒面前,处事得宜的红婵要远比自己这个只会使性子的公主更与他相配。他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才会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对红婵却青眼有加,元倾城黯然的回过头来,不再看他。 皇甫夜寒望着元倾城的侧影,神色复杂。 “殿下……”罗子启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的眼线一夜之间几乎被除了个干净,看来华王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趁这次机会除掉他们了,灵位遍寻不着,他们再不找个突破口及早脱身再想回宫就难了。 “就按照,你说的来吧!”皇甫夜寒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一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她有她小儿女的轻松快乐,他有他仇如山的沉重负担,他与她有太多不同,即使曾经在一条路上一起走过,也终究不能就这么一直的走下去。 第四十九章 爱之弥深,恨之弥重 元倾国站在宁王宫的至高处,俯视着空荡荡的宁王宫,阴森森的夜风吹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映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她试图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可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那随风飞扬的玄青长袖。 “陛下?”元倾国试探着问道。天下的人都在怨恨她畏惧她,恨不得她立刻就死,能在这种时候还愿意留在她身边的人除了皇甫旌她想不到第二个人。可那个人并没有应声,元倾国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明灭不定的灯火在几番明灭交替之后恍如一道闪电般突的一亮,元倾国吓得几乎跌坐在地上。 那随风起舞的袖子不是她所熟悉的玄青长袍,而是一条条白绫,带血的白绫!元倾国故作镇定的问道:“是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可元倾国已经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她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脸。即使她能忘记了那张脸的样子也忘不掉那张脸的恶毒,所有人都以为歹毒的人就不会害怕,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其实一直都在怕她,怕了足足十年。元倾国感觉自己的冷汗正一道道的沿着额头往下淌着,淌着淌着她竟分不清那流的究竟是汗还是血,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元倾国想叫喊却喊不出声来,那一条条的白绫像毒蛇一样缠上她的脖子,让她透不过气。她挣扎着想喊人来救她,可因为过度的惊恐她大脑一片空白竟想不出喊谁来救她。终于,在最后一丝气力用完前,她嘶哑的声音挣扎出一个名字:“皇甫旌……” 皇甫旌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唤,真的出现了。可他并不是站在她这一边,而是像每一个温柔的丈夫一样站在那个阴森鬼影的身侧,抚着那个鬼影被风吹乱的长发,漠视着她的痛苦。 窒息的痛,说不出那是因为被勒住的脖子还是因为被背叛的心痛,她恨他,恨得想杀了他…… “娘娘,娘娘醒醒!”奴婢们见元倾国又陷入了梦魇之中,急忙起身到榻边把元倾国摇醒。侍女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元倾国已经通知宁王的事,初醒元倾国在一阵猛咳之后伏在床边就大吐特吐起来。 近侧的侍女连忙拿手绢给元倾国擦脸,却被犹未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元倾国误以为是刺客一把抓住手腕:“就凭你也敢来害我!” 被抓疼了手腕的侍女惊惶的求饶道:“娘娘!娘娘饶命!奴婢只是看娘娘吐了想帮娘娘擦擦脸而已!” 这会儿元倾国也清醒了过来,手猛的一松,被攥住手腕的侍女一个不防摔到了地上。“赵宣呢,让赵宣来见我!” 赵宣恰好值夜,暗自叫苦:“奴才在!” “那个贱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想来害我,明日你再找一帮道长做法,这次要是还除不了她,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元倾国其实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只是这口恶气堵在心口不出不快,扈玲珑能在梦里吓她,她就非得在她的坟上再把这口气讨回来不可! “是,奴才明天一早就去办。”反正每年都要办好几次他也办的熟门熟路了,再这样干几次,万一哪天被娘娘赶出宫了他改行做个江湖道士也没什么难度了。 “华国那里怎么样了?父王怎么还不动手?”元倾国苍白着脸,抚着犹还晕眩的额头倚在床上,心里的惊悸没消下去,胃里也一阵翻涌。 “这几日二公主正和诸国王子在宫里玩着,陛下也不好动手所以一直缓着。听那边的意思,二公主似乎最近和安国的六殿下处的不错,动手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什么叫应该不远了?”元倾国一拍床棱,“皇甫夜寒比狐狸还难抓,一个不留神就能让他逃回来倒咬我一口,父王再这样等下去,万一让他逃回来,我可没有像当年那样的好运气再死里逃生一次!” 皇甫旌听说元倾国又做了噩梦急匆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赶了过来,到了殿门口正好听见她提当年死里逃生的事儿,急匆匆迈进来的脚步骤然收住,就这么停在了凤鸣殿的门口。 元倾国冷冷的看着站在殿门口的皇甫旌,眸光里的恨意让皇甫旌不寒而栗。后储之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她并不怕他听到自己的计划,可他倒情愿她还想瞒着他。两人就这么遥遥对峙着,谁都没有多说一句,可皇甫旌已经很清楚了她的心结是什么。 “我……听说你做噩梦了,要不要让夜笙过来陪你?” “谢陛下的关心,臣妾已经没事了。陛下这两日身子也不好,不要再为臣妾伤了龙体,还是早些回去吧!”元倾国压抑着心头的恨意,冷冷的撇过头去,不愿再多看皇甫旌一眼。 她如此不加掩饰的撵人让皇甫旌想留下也没台阶可下,只得怏怏的往回走。转身下了两阶台阶,皇甫旌忽然又回过身来,回头望向凤鸣殿里的元倾国,可看见的只有宫门上刚刚垂下的玉珠帘犹在风中摆动。 “赵宣,立刻飞鸽传书给我父王,就说他要是还想继续拿自己女儿和外甥的性命冒险,本宫就要亲自动手了!” “是!” 元倾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场耗时近十年的**猎杀在接近尾声的时候非但没有带给她复仇的快感,反而让她更加孤独疲惫。皇甫旌的身子每况愈下,她隐忍了十年的报复也随着他身体的衰败越来越没有了根基,她甚至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斗争了十年又为的是什么。 当年害她的人一个个被她害死,即使她要那些人付出了十倍的代价又怎么样,她唯一想要的东西在皇甫旌摇摆不定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即使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又怎么样,这十年的苦终究是得不偿失。 元倾国现在只想尽快的结束这场斗争,自从皇甫旌离奇病倒之后,她的精力也变得大不如前,若是皇甫夜寒就这样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他再回来,她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有足够的心力去对付他。两个都是皇甫旌的儿子,当年他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难道她还能指望现在的皇甫旌能为了她的儿子去对付他另一个儿子吗?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了皇甫夜寒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可与其冒险在这诡谲多变的形势中求一个对她有利的形势,她宁愿快刀斩乱麻的选择一个对她的儿子绝对无害的结果,让她的儿子安全的长大。 第五十章 妆容下的心思 元恪晋顶着大女儿方面的压力闷声等了小女儿几天,见元倾城跟那些王子们也都熟的差不多了,就找女儿问个择婿的结果。可元倾城每次都含糊其词,不肯说个准话,如今元倾国等不及了,他只得再找元倾城确认一遍。 “你这几天一直跟他们混在一起,难道他们谁优谁劣你心里还没个底?”华王年纪大了,被两个不省心的女儿两面夹击,身心都要吃不消了。 “几天能看出什么来呀?不是您让我择婿的事儿要慢慢挑吗?”元倾城原本中意的是皇甫夜寒,可看皇甫夜寒的意思似乎并不把华国王位看在眼里。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不在意王位,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将就将就随便拖一个人上来啊! “那你也不能老这么耗着呀!你一直不给个准话,咱们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这里住着吧?”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华王昨天把所有的王世子都留在了宫里住下,这性质可近乎于软禁长久不得,华王想了想决定先奔重点,“你不会还惦记着皇甫夜寒那小子吧?” “人家心里没我,我惦记他做什么!”元倾城被戳中了痛点,懊恼的赌气道,“我看他对红婵姐姐倒蛮有兴趣,为了华国大势着想,您若封红婵做个公主他指不定就愿意留下来了,也省得我在这里瞎操心!” 元恪晋的脸色倏地一沉,凌厉的目光射向站在后面的红婵。红婵惊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陛下明鉴!” 元倾城这两天心里生着红婵的闷气又没处发泄,父王一问那股气上来就多说了两句,没想到父王和红婵会当了真,连忙打圆场,一捶元恪晋的膝盖:“女儿是开个玩笑,您倒认真起来了!” 元恪晋闻言又恢复成平日的懒散样子,拉着伏在膝上的元倾城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父王这不是着急嘛!眼看着我这都土埋大半截了,你连个婆家都还没有着落,你姐姐又整天派人来问你选的怎么样了,父王能不急吗?” “我都没急姐姐倒急了!”元倾城也知道姐姐最放不下的是夜笙的未来,若是皇甫夜寒真的不肯留下来,将来接夜笙回来继位,既解决了姐姐的难题也解决了华国的难题,这样倒也不错,“再等我一天,我明天给您个准话儿,这总行吧?” 元恪晋略一思量,皇甫夜寒虽然已经开始动作但估计晚一天也跑不了:“那你这两天好好想想,明天父王等你准信!” 元倾城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元恪晋看的出来,自己这个从小就没受过半点挫折的女儿在皇甫夜寒这儿摔了一个大跟头,开始还能因为孩子心性觉得挺有意思,使劲往皇甫夜寒身边凑,可挫折的次数多了就心灰意冷了。 以前他一问驸马的事儿倾城就立刻表明态度非皇甫夜寒不行,现在已经知道骨头不好啃已经开始迟疑不决了,元恪晋放心的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原本他还担心在连个女儿之间调停不开,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元恪晋的心刚放下来打算睡一觉,又想起元倾城的话来还是觉得不放心,一扭头问身侧的曹安:“你看——红婵近来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漂亮了许多?” 曹安猜不透元恪晋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想了想还是老实的答道:“红婵姑娘近来气色的确是不错。” “又岂止是气色不错!”元恪晋猛的坐起身来,怒道,“这些年你什么时候见她刻意打扮过?可近来几次见她,虽然她装扮并不张扬,可衣着发饰也明显都是用了心的。能让一个女人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外貌,还能有什么原因!” “陛下!”曹安这才领悟了华王的意思,连忙替红婵解释道,“红婵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如今宫里突然来了这么多王孙公子,她修饰一下自己的容貌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华王冷笑道,“我亲自为她物色好人家她宁死不从,如今倾城选婿了,她倒懂得修饰了!” “红婵姑娘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来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些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还替她解释!你当年替红绡那个贱人解释的还不够吗?”元恪晋怒视着曹安的眼睛,曹安又惊又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 “你不觉得很像吗?当年红绡留在王后身边的时候也是一副乖巧玲珑的样子,可后来生了飞上枝头的野心,就开始琢磨我的喜好刻意的打扮自己,耍弄小手段妄想吸引我的视线。开始我们都没把她这些小伎俩放在眼里,可到最后她偏偏就是凭着这些小把戏见缝插针,离间我和王后!” 曹安低头不敢多言,额头已经开始隐隐冒汗。红绡是他的干女儿,当年的事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间接的帮她制造了很多机会。华王事后虽然一直没有再提他和红绡的那层关系,可他很清楚这些年华王在憎恨着红绡的同时其实也在怨恨着他,只是他从小伺候在华王,华王不忍心对他出手才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红婵的心计你我都很清楚,若是她真的想抢城儿的东西,十个城儿也不是她的对手。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亏欠她的,我亏欠她的我将来一定会补给她,可她若是对我怀恨在心想报复伤害城儿,就不要怪我对她无情!” “红婵姑娘,她……她……”曹安没想到元倾城无意中的一句话会让华王对红婵起这么大的疑心,足可见红婵和公主在华王心中的分量差距了,看来他当年答应帮红婵取得名分的诺言是很难实现了,“若红婵姑娘真的起了异心,老奴一定会全力劝导阻止,但据老奴观察,至少到现在,红婵姑娘对陛下和公主之心一如既往,并未生非分之念,求陛下明鉴!”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元恪晋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头了,可有红绡的前车之鉴,为了倾城他不得不对红婵多加防范,“城儿个性单纯没什么心机,我所求的也无非是能为她的后半生安排一个放心的依靠,否则我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王后!” “陛下对娘娘的深情老奴明白,红婵姑娘那方面我会多加注意,陛下只管安心处理公主的选婿之事就是了!” 第五十一章 他来找她 元倾城虽然答应了第二天要给华王回话,可心里却一点主意都没有。皇甫夜寒一直态度不明,她总不能就这样跑去问他要不要娶她给个准话吧? 就在她心乱如麻没有主意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啊”了一声,罗子启做了个“嘘”的动作,将她拉到角落里。 “放开!”元倾城不高兴的甩开肩上的手,他们见面很见不得人吗,怎么每次都弄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前几天不是都假装看不见我,这会儿又找我做什么!” “卑职冤枉!我跟公主这么合得来,怎么会对公主视若无睹?我这几天故意躲着公主也都是被逼的!”罗子启一脸委屈的样子让元倾城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可想起他上次诿过于她的话,又不禁为自己争辩道:“你该不会又想赖到我身上吧,我这次可没惹你!” “不不,当然不是公主!是……”罗子启为难的看着元倾城,吱吱呜呜了半天才说道,“……是我们殿下。” “你们殿下?”元倾城惊讶的看着他,但想想皇甫夜寒的行事作风和罗子启的狡辩之功,并不太相信他,“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都禁止你!” “殿下的确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这一吃起醋来就……”罗子启说一半留一半成心吊元倾城的胃口,“算了算了,反正我说了公主也不相信。对了,刚才看公主神思恍惚的,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说出来,子启也可以帮您出处主意!” 元倾城这几日跟红婵有了间隙,有心事也不愿意跟她多说,刚才撇下她们自己一个人出来也正苦恼着没人商量,罗子启一问就将她答应华王的事儿说了出来。 “华王陛下要公主明天就决定出驸马的人选?”罗子启没料到华王的动作会突然变得这么急大吃了一惊,怕被元倾城瞧出什么端倪只得勉强维持着平日的轻佻神态,“那公主选出来了吗?” 元倾城摇摇头:“就是还没有才苦恼啊!那些王世子虽然个个才艺非凡却都不是治世之才,我喜不喜欢倒是次要,可总不能让华国的江山就这么将就了呀!” “那……公主为什么不选我们殿下?”她不会觉得连他们殿下也不能胜任吧? “你们殿下虽有治世之才,可据我观察,他却并不屑于做我们华国的女婿。”元倾城叹了口气,微转了一下身子不让罗子启看见她脸上的哀色,“我父王年纪也大了,他为华国操劳一生,我不想到头来还要他提心吊胆的担心我的未来。” 罗子启没想到元倾城还有这番考量,他一直以为她受尽宠溺不知疾苦,应该只懂得享乐才是,倒没料到她还有这番孝心:“公主是怕我们殿下勉强接受了这场婚事将来心有怨言,会让华王陛下担心你婚姻不幸?” 元倾城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我并不是皇甫夜寒会喜欢的类型,我也想过变得跟红婵姐姐一样多才多艺举止得宜,可我……”不管她和皇甫夜寒的事有没有希望,自从她明白他不喜欢她的孩子气之后她就已决意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成熟些,可这些真的好难。 “我们殿下……他对公主的情意其实也很矛盾,他并不是不喜欢公主,只是先王后……”罗子启听出她气里的哽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将皇甫夜寒的心结告诉她却被突然出现的皇甫夜寒打断。 “谁用你在这边多嘴!”皇甫夜寒冷着脸从院门外走进来,瞪了罗子启一眼怪他多事,瞧见元倾城在罗子启身后偷着抹腮上的眼泪,不禁眉头一皱,轻斥道,“亏你还整天要担起华国的大任,就这么哭哭啼啼的担着吗?” 刚才的谈话不知被他偷听了多少,元倾城被他看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抽噎着呛声道:“谁说我爱哭就不能担起华国的大任,指不定将来华国都得靠我一个人撑着呢!” “若是华国真的得要靠你撑了,那离亡国也不远了!”皇甫夜寒忍不住回嘴讥讽她。气的元倾城一拧身前的罗子启,罗子启龇牙咧嘴暗自叫苦:“公主只管乱来就是,要是真出了乱子我们殿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是吧殿下?” 皇甫夜寒瞪了罗子启一眼,罗子启心虚的一耸肩,让出身后的元倾城,元倾城此刻正不想见他,可苦于无处躲闪也只得撇头盯着一旁。 “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皇甫夜寒一脸嫌弃的盯着元倾城还没擦完泪痕的小脸,“这几天怎么老躲着我?”以前都是元倾城往他身边凑,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这公主殿下见了他就躲躲藏藏的,不知他哪里又惹到她了。 元倾城目光闪烁,可神色间却透着一股慌乱,不敢看他:“我……我哪有?”他明知道她属意他却还是明目张胆的与红婵姐姐暗送秋波,往来频密,她堂堂的大华公主受了这些委屈都已忍着不吭声了,他还要她怎样? 两人一阵沉默,元倾城被他看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就在她受不了了想反抗的时候,皇甫夜寒却突然一脸无奈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元倾城被他笑得浑身发毛,这么严肃的时候他们不是该谈论一些深刻的话题吗,他怎么还笑的出来? “本来不想说你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了,”皇甫夜寒一伸手,拭去元倾城腮上的泪珠,“你的脸哭花了……” “你!”元倾城气的直跺脚,他平日总嫌他孩子气,可她不孩子气的时候他还是把她当孩子看!元倾城气的扭头要走,却被身后的皇甫夜寒一把拉住袖子,他刚要开口就听见墙上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除掉他!除掉他!” 元倾城大惊失色,绿鹦鹉一直关在笼子里怎么会突然跑出来?皇甫夜寒一直很介意两人的身份,所以她才藏着姐姐送她的鹦鹉不让他看见,他好不容易过来跟她示好,这会儿鹦鹉又胡乱说话,千万不要又惹恼了他…… 皇甫夜寒的脸色也是难看之极,这只鹦鹉他自然认识,只是它一直关在凤鸣殿里怎么会突然到这华王宫里来? 第五十二章愿娶倾城为妻 “罗子启,快捉住它!”元倾城也不明白这只蠢鹦鹉怎么会突然改口,怕它再乱喊下去惹皇甫夜寒生气,急忙让罗子启捉下它来。 罗子启领命上前,绿鹦鹉见有人要抓它急忙扑扇着翅膀就要往天上飞,奈何它翅膀太短没有麻雀逃命的本事,刚飞了几步就掉了下来。 这只绿鹦鹉也是个怕死的货色,一看自己惹祸了立刻改口求饶:“娘娘千岁!娘娘千岁!”罗子启不为所动继续往它落地的地方走去,绿鹦鹉急了,学着在宫里看到的那些宫女内侍尖叫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罗子启捏住它的翅膀,恶狠狠的拔掉它最漂亮的两根羽毛,算是为自己平日在凤鸣殿受的罪出口恶气:“连大爷跟娘娘都分不出来,还敢乱叫!” 皇甫夜寒接过罗子启手里的绿鹦鹉,看着这个一直在不安抖动的小东西不发一语,手中的力道却不自觉的加紧。绿鹦鹉受了惊吓原本还一直在扭动挣扎,可到了皇甫夜寒手里却安静的像是哑了一样,畏惧又警戒的看着皇甫夜寒的眼睛,喉间虽隐隐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咕咕声却再也没了厉声尖叫的胆子。 “不要!”元倾城见皇甫夜寒脸色难看所以一直不敢出声求情,可这会儿见他目露杀机怕他对绿鹦鹉不利,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抓住他的手腕解释道,“这只鹦鹉虽然是姐姐送来的,可它现在已经跟宁王宫没什么关系了!它说的话都是人教的,它乱说话我以后教它改口就是了,你又何必跟它置气?” 皇甫夜寒也查觉到自己因为和元倾国有恩怨就想要一只鹦鹉的性命未免有些暴戾了,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绿鹦鹉虽然平日眼高于顶瞧不上元倾城,可这会儿也有眼色知道元倾城能做它的救星,急忙伸长了脖子冲她喊道:“除掉他!除掉他!” 元倾城没料到这种时候绿鹦鹉还有胆子不怕死的这样喊,错愕的望向皇甫夜寒,而后者倒没像她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只是一皱眉:“这是你教的?”虽然元倾国时时处处想害他,可这么白目的话她应该不会让绿鹦鹉有机会对着所有人喊出来才对,可依元倾城的性子却也不像做这个材料。 “怎么会是我!”元倾城也觉得奇怪,这只鹦鹉这么蠢,来了之后只会喊娘娘千岁,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挑拨离间的话来,“我也从来没有听它这样说过。” 元倾城知道皇甫夜寒和元倾国一向不和,怕他再误会姐姐想害他,又加了句解释道:“你不要多心,这鹦鹉虽然是姐姐送给我的,可我保证姐姐从来没有这样教过它!一定是有人想离间你们,你可千万不要中计!” “那依你之见,不是你也不是母后,那会是谁教的它?”皇甫夜寒有些嘲弄的问道。虽然料定这不是元倾国教的,可“离间”?太子与王后水火不容已久,还需要离间吗? 元倾城一下子被他问住了:“这……我也不知道,这只鹦鹉蠢得紧,怎么教都教不会,我一直把它关在浣玉宫里有专人看管,外人是接触不到它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难怪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直没见过它,原来是被你关着!”他早收到消息元倾国送了一只鹦鹉过来,但他一直没见到也就没再放在心上,想不到元倾国的一番苦心就这么被她妹妹浪费了。元倾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甫夜寒的语气怪怪的,让她心里很不安。 “既然你这么喜欢何必一直把它关在宫里,带着它到宫里到处炫耀炫耀不是更好吗!”皇甫夜寒想起那天元倾城训斥蔡国王子的话,心中隐隐生出几丝鄙弃。元倾城瞧不上别人虐待鹦鹉,可自己还不是囚禁着它。可怜这绿鹦鹉徒有一番好皮毛好嗓子,却只能被关在牢笼之中,终其一生供人娱乐。 说好过来之后好好说话,结果皇甫夜寒说了没两句就又原形毕露了,罗子启在后面被他急的直想跺脚。他家主子对家国大事运筹帷幄,怎么对这种小儿女的是就这么兜转不开呢,要是能顶替,他倒真想替自己主子把倾城公主拿下! 元倾城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解释道:“它……它……它一直娘娘、娘娘的,你……你不是怕人……说闲话……我怕你听了心里别扭……所以才……” 元倾城手足无措的解释着,她知道皇甫夜寒是个容易多心的人,她被问得紧张解释的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皇甫夜寒会不会又误会了她。 而皇甫夜寒听完她的解释,脸色非但没有变的好看些反而更加阴沉起来。元倾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安的攥着自己的裙带,垂着头不敢再看他的反应。 皇甫夜寒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心思却百转千回。他还讥讽她言行不一,那他又如何呢?和她相比,他难道不是要恶劣上百倍吗?元倾城一向真心待他,可他却总因为她姐姐的关系故意曲解她、伤害她,连一只鹦鹉都分得清她们姐妹的不同,反观他…… “你是华国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说一句话,天下又有几个人敢不乖乖从命?”皇甫夜寒苦涩的开口,“我屡屡冒犯你,让你颜面扫地让你伤心难过,我有什么好,你又何必为了我一再的这样委屈自己!” 元倾城惊讶的抬头看他,没料到他能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她最近摔得跟头多了,以为两人的事是她一厢情愿没有什么希望所以就渐渐的放弃了,他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想回心转意?元倾城伤的多了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甫夜寒神色凝重的伸手握住元倾城的手道:“我父王从小教导我,为君者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办到,所以我们身为王室子弟给出的每个承诺都要深思熟虑反复衡量,以免不能达成失信天下。我并不想对你无情,只是形势所迫,我没办法对你承诺些什么。但假若有一天我破了难局,而你的心意也没有变的话,我皇甫夜寒愿昭告天下娶你为妻!” 第五十三章 对她放心 罗子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虽然早猜到皇甫夜寒对元倾城不可能毫无感觉,但深到允婚的地步…… 元倾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眨眨眼,皇甫夜寒的影像没有变,不是梦难道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我刚才好像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皇甫夜寒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语气坚定的对元倾城又重复了一遍:“我皇甫夜寒,愿娶你元倾城为妻!” 元倾城愣愣的的看着皇甫夜寒,不确定是自己的幻觉太真实了还是皇甫夜寒的脑子突然出问题了。皇甫夜寒见她面无表情,以为表白已晚她已经改变了心意,心里不禁一沉:“你……” “你……你想清楚了吗?”是自己的脑子坏掉了还是他的脑袋坏掉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之前他对她可是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怎么会突然……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皇甫夜寒既然承诺了要娶你为妻,除非你将来改变心意,否则无论发生什么我就都不会再做改变!”皇甫夜寒的语气愈说愈坚定起来,坚定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那时候他是否真的只是因为愧疚才允诺想要娶她。 “你……”元倾城反应过来,扑进皇甫夜寒怀里一阵捶打,又是委屈又是高兴,泪光一波波泛上来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你怎么才说?你再晚一点我的驸马就是别人的了!”受她的情绪感染,皇甫夜寒紧绷的面部线条也渐渐柔和下来:“及时总比晚了强,除了我谁还敢做你的驸马?再说就是晚了又如何,我既然答应了娶你就没有谁能阻碍的了我!” 皇甫家的男人难道骨子里都喜欢抢亲吗?元倾城愤愤的露出脑袋,原本想做个生气的表情,可心情实在太好了气不出来,娇嗔的骂了一句“讨厌”又把脑袋埋了进去。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听甜言蜜语,而也没有哪个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说与不说只看有没有碰到想说给她听的那个人而已。 罗子启从来没有见皇甫夜寒这么哄过一个女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对一个女人说出这么霸道的话来,如果心里没有又怎么想的出来?皇甫夜寒说的再洒脱也终究还是舍不得看着她嫁给别人。 “殿下?”孙硕担心的看着站在暗影里的上官景轩,不确定他脸上的黯然是因为救不了大殿下还是因为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在一起自己却形单影只。 上官景轩躲在暗影里看着灯光下的那两个人,眸光越来越暗淡,终于低低说了句“走吧”就转身往回走去。孙硕叫了句“殿下”也急忙跟了上去。 隐身在另一角的红婵见上官景轩走了,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又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了回来。 “公公?”红婵刚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不知道曹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把上官景轩引到这里是什么意思?”曹安拉着红婵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 “我、我也是来了之后才发现上官景轩在这里的,我又怎么会叫他来此?”红婵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长辈,对他说谎多少有些不自在,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不是你叫他来,他怎么这么巧知道公主在这里?你暗地里调教绿鹦鹉今天又私放了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红婵虽然是曹安带大的,但红婵的心思他却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曹安见她不答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我见你越发注意打扮,又一直跟上官景轩往来亲密,我当你相中了他,还打算为你到陛下那里说情,结果你呢?原来一直在为上官景轩和倾城公主忙活,你到底想怎样?”曹安说完才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倾城公主遇刺陛下曾经怀疑是红婵和安国的人联手,难道…… “难道公公也以为我想和公主争吗?她心思单纯又对我毫无防备,我若真的想害她又何必多费这么多心思!”真是奇怪了,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让这么多的人都觉得她对元倾城心怀不轨,其他人也就罢了,竟然就连曹安都来问她。 “那你这是……”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即使心里有疑问也还是不愿意往坏里想她。 “陛下最近动作频密,您以为皇甫夜寒有这么容易就被陛下给杀了吗?他现在想借公主之力逃出去,若让他真的成功了,您以为到时候受伤的是谁?”纵虎归山受伤的自然是华王和两个公主。 “陛下已经决定就这两天要对他动手,他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公主心里其实一直放不下他,他只要向公主求救,你猜陛下还下不下的了手?” “这……”曹安接不上话了,他伺候了华王一辈子,对华王的手段和弱点自然也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公主皇甫夜寒自然不是华王的对手,但若加上公主这个挡箭牌…… 红婵叹了口气,回身握住曹安苍老的双手,满眼真诚的说道:“公公,在我的心里您一直是我的祖父、是我的父亲,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依赖着您。可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都等着公公告诉我该怎么做才知道如何去做的小女孩。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怎么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这些一句话半句话也说不清楚,您以后自然明白我的用意……” 红婵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知道陛下一直担心我会因怨生恨报复在公主身上,可我保证,只要她还叫我一声红婵姐姐,我就会一直保护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曹安欣慰的看着眼前的红婵,他就知道他从小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狼子野心!这些年红婵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在他眼里她还一直是那个只会睁大了眼睛等着他教的小女孩,没想到如今那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不但知道怎么做,而且做的比他更好,看得比他更远! 曹安服老的叹了口气,毕竟是老豹子的骨血,他这只老山猫养了一段日子就以为小豹子会安于做一只小山猫吗?她也长大了,随她去吧! 第五十四章最幸福的日子 如果这是一场梦,元倾城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她依然不太敢相信此刻站在她身侧的人就是皇甫夜寒。她偷偷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捏的太轻感觉不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在做梦,可捏重了又怕真的是做梦把梦给疼醒了。 “公主干嘛老捏自己?”罗子启闷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元倾城被人抓了现行,又羞又恼,冲他一甩袖子:“我就喜欢捏自己,你管的着吗?” “哦——我知道了,公主肯定是在猜自己有没有做梦对不对?”罗子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羞得元倾城脸红的比日落前的晚霞还鲜艳,“公主又何必这样虐待自己,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不就……啊!”罗子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元倾城扑了上来,又推又打,吓得他一声声的尖叫求饶。 皇甫夜寒看他们这样嬉笑打闹心里也感觉轻松了不少,可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种轻松不知怎的就慢慢变了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堵得慌,尤其看到元倾城和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心里的那种堵就变得格外强烈。 罗子启远远看见自己主子脸色铁青的样子急忙停手站好,乖乖白受了几拳头之后悄声对尚未觉察的元倾城道:“我说我家殿下是醋坛子公主还不信,你撇下我们殿下不管跟我在这儿折腾,你看我们殿下是不是脸都气的铁青了?” 元倾城也觉得气氛不大对头,回头去看皇甫夜寒果然见他脸色不善,心里一阵懊恼,轻捶了罗子启一拳低声问道:“这都怪你!现在我该怎么办?”罗子启不急不慌的一努嘴:“男人吃起醋来就跟孩子一样,公主过去哄哄他就是了!” 元倾城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一步一挪的移动到皇甫夜寒身侧,小心的问道:“喂,你不会生气了吧?” 皇甫夜寒的确心里有些憋火,本想好好的跟她说话,但一张口就是满嘴带酸气的火药味:“你们在那里玩的高兴,我生什么气!” 元倾城难得见他吃醋心里一阵甜意,拿手指勾勾皇甫夜寒的手算是赔罪,一脸服软的样子讨饶道:“我以后再也不跟他闹了,你不要生气。” 皇甫夜寒看她这一脸可怜的样子什么气也消了,反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指拉她和自己倚在一处。另一个肇事者没人搭理只得耸耸肩,找个不远的角落自己一个人窝着。 “你有什么心愿吗?”皇甫夜寒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他不能像罗子启一样讨她高兴,也不能向上官景轩那样对她处处忍让,想想他和元倾城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总是她在为他付出,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她需要什么。 元倾城被他这个问题问倒了。她自从出生就受尽万般宠爱,想要的东西不用她开口父王就都给她弄来了,唯一得不到的今晚也自动送上门了,要说心愿她还真一时想不起来:“这个……这个……我还没想好,要不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行吗?” 皇甫夜寒一愣,但转念一想也是,华王对这个女儿可是宠的用尽了心思,倘若她真的有什么心愿又哪还轮得到他来帮助完成:“那你慢慢想就好了,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那你呢?你有什么心愿,我也帮你完成!”元倾城兴奋的起身望着皇甫夜寒,她正担心自己太孩子气皇甫夜寒会嫌她没用,要是她能帮他达成什么心愿他以后就不会看不起她了! “我……”皇甫夜寒望着元倾城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又忆起他们坠崖之后的那段光景,“灵位”两个字在心头盘旋了几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希望你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元倾城开始没领悟过来他的意思,随即想到他说娶她的事儿,脸一下子羞的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怎么会变……我才不会……” 罗子启刚才听元倾城问心愿急的都站了起来,可一听完皇甫夜寒的答案又气的蹲了回去。殿下在磨叽什么啊?他直接让元倾城去把灵位偷出来,他们到时候连公主带灵位一起打包带走不就行了吗?怎么就犹豫着没说出来呢! 元倾城一直趴在他的臂弯处自顾自的傻笑着,皇甫夜寒一侧首:“你笑什么?” “感觉就像一场梦一样!“元倾城的双颊一阵嫣红,脸侧贴进他的衣服,少女的羞涩让她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刚遇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身份悬殊注定了没什么缘分所以才认命的回宫来挑选驸马,后来你身份暴露我以为是我们缘分到了结果你又对我敬而远之,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关系也没什么改善我又以为我们要重归陌路了。我的心情就像荡秋千一样起起落落的这么久,今夜却突然就这么安静的和你坐在这里,你说,不是像做梦一样吗?” 皇甫夜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没有两国的复杂关系,又或者他们之中的一个人不必承担整个国家的责任,不管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愧疚还是怜爱的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回应她,带她离开这片连他都看不到未来的黑暗。可没有如果,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只是万水千山,还有两个国家无数人的命运,容不得他有一步的走错。 元倾城期待着他的回应,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无言的将她拥入怀里,渐渐收紧环住她的手臂,而这一切于她足矣。 元倾城并不确定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改变态度,可她明白那绝不只是因为他的心里有自己。她隐隐的感觉到皇甫夜寒的心里有一个结,而正是那个结让她永远都弄不清楚他的真正心意。他的心总是在对她若即若离,她也曾经以为他的心里或许并没有自己,可在他拥紧自己的这一刻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也舍不得自己。 第五十五章一夜一生 “既然你答应了要娶我,那我要是想对你提一些要求,你是不是也都愿意听我的?”元倾城想想还是不放心,又从他怀里爬起来问道。 皇甫夜寒一皱眉:“只要是要求合理,你想要的我自然会帮你办到。”她养尊处优,他能办到的她几乎都不缺了,她要是真的想到她缺什么提了出来,能不能帮她完成他还真没多少把握。 “那我要你以后不许再看红婵姐姐呢?”元倾城想起这事来就觉得堵得慌,他当她是死的吗?老在她面前跟别人眉来眼去的,就不担心她会吃醋伤心吗? 皇甫夜寒沉吟了半晌没有立即答应,元倾城气的火冒三丈,他果然不是诚心来的,这还没让他撤三宫六院呢,不过一个宫女就犹豫成这样了!元倾城气的刚要爬起来,就被皇甫夜寒又拉了回去:“你急什么?我堂堂宁国太子,被你要求见一个宫女还要蒙着眼睛,犹豫一下还不行吗?” “谁让你蒙眼睛来着,我是让你不许跟她暗送秋波!”元倾城被他这一哄满腔怒火全化成了一潭春水,那双清亮的眸子在月色中更是泛出一波波的柔光,“不过看你表现良好,本公主信你,就不要求你了!” 罗子启觉得自己蹲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了,起身正准备到别处逛逛,就被皇甫夜寒叫住了。“你去哪儿?” 罗子启一脸被人冷落的委屈样:“我在这里又没人理我,一个人闷在这里还不如到处逛逛呢?”他跟了皇甫夜寒这么多年,不管虚实如何他还从来见他这么跟女人腻歪过呢!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被虫子咬,还得听着他们两个在这里腻腻歪歪的讲悄悄话,怎么就没人关心一下他的感受! “谁说没人理你?你过来不就行了,你站的这么远还敢怪我们不理你!”罗子启平日油嘴滑舌的,又跟皇甫夜寒关系极好,元倾城在心里一直把他当做皇甫夜寒的兄弟,所以对他的没大没小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元倾城不介意罗子启挤过来,可不代表别人不介意。罗子启假装没看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自发自动的挤到元倾城旁边跟她套近乎:“公主,早就听说华国盛产美女,如今殿下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我至今还是光棍一条,您看……” 元倾城刚要答话就被皇甫夜寒冷冷揭底道:“你可不要信他!他的房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柜子,里面全是宫女们送他的定情信物。要是我没有猜错现在他的怀里至少藏着十条帕子,都是今天才新送的!” 罗子启没想到自己主子会在这种时候掀他老底急忙解释道:“公主,我可冤枉!那些绢子都是姑娘们自愿送的,我堂堂七尺男儿,总不好当面拒绝她们吧!” “你倒是魅力无限!”元倾城一脸可惜的打趣他,“就是可惜生错了男儿身,你要是个姑娘家指不定就被天子召去统召六宫,成为诸凰之王了!” 话说到这里元倾城才想起一件事来,问皇甫夜寒:“我听宫女们说,好像定情的人都要交换定情信物是不是?”皇甫夜寒点点头,他虽然也有几房侍妾但对男女定情的事儿也不见得就比元倾城多出多少经验:“似乎是这样没错。” 元倾城又转头去问罗子启:“那些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都是什么样的,能拿出来让我瞧瞧吗?”罗子启只当她是好奇心起,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帕子来,乖乖递给元倾城。 元倾城接过帕子来,越来越愁眉苦脸:“这些帕子上的图案和字样都是她们自己亲自绣的吗?”又是比翼鸟又是花体字的,感觉好难。罗子启答道:“那是自然,拿别人绣的手帕送情郎怎么够诚意?” 元倾城的脸色更苦了,难怪父王让她学点东西,这会儿她想送皇甫夜寒个定情信物都送不成了:“可、可有些人不会绣,怎、怎么办?”罗子启恍然大悟,难怪公主突然对他的定情信物感兴趣,原来她也想送情郎,至于情郎是谁就无需再多问了:“公主不会绣帕子,也可以送别的,比如说玉佩、簪子什么的,我们殿下也收的,对吧?”后一句明显是讨好皇甫夜寒的,因为他今晚的话太多,某人已经一脸不高兴了。 皇甫夜寒瞪了罗子启一眼,安慰元倾城道:“公主金枝玉叶,又何必和奴婢比较手工技艺呢?只要情是真的,哪怕信物是块地上捡的石头也不会忘了对方。”听他这样安慰,元倾城心里也好受了些,可还是感觉他们两个跟别人比好像少了一块。 见她还是怏怏不乐,罗子启也急忙安慰道:“信物都是往来的,公主要送什么先慢慢想,殿下先送着公主,公主有什么想要的吗?”两人的信物她这面已经送不出去了,总不好让皇甫夜寒也没得送,元倾城想了想,一直也没见皇甫夜寒随身带什么东西,长剑她要了也带不动,记得坠崖的时候好像看他随身带了一把匕首来着,她蔫蔫的对皇甫夜寒道:“你不是有把匕首来着,要不就送那个吧!” “不行!”还不等皇甫夜寒答话,罗子启已经反射性的出口拒绝。元倾城讶异的看着罗子启,不是他让她随便挑吗?不过是一把小匕首而且还不是他的,他有什么不行的? 皇甫夜寒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三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之后皇甫夜寒才反应过来对元倾城解释道:“子启说不行,是因为这把匕首是我母后留给我的遗物,这些年我一直戴在身上从不离身,看见它就好像看见我的母亲一样。” 皇甫夜寒从腰间将那把匕首解下来,递到元倾城面前:“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娶你,这把匕首要戴在你身上还是带在我身上就都一样了,既然你喜欢,就拿去吧!” 元倾城犹豫着接过那把匕首,仔细瞧了半天。虽然它做工是精致了些,但也不像是用传说中削铁如泥的玄铁做的样子嘛! 罗子启惊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就让正专心盯着匕首的元倾城收下了这份“礼物”。她不会知道她手上拿的这个小东西就是皇甫夜寒在宁国隐忍十年布下的全部兵力,谁一旦得到了这把匕首就等于得到了宁国的大半兵马,可以瞬间将整个宁国踏于脚下! 第五十六章越快乐越不安 元倾城拔开匕首,在地上磕了磕,见它也不是很结实的样子怕回头再给皇甫夜寒碰坏了也没敢使劲,玩够了就又给他装了回去递给皇甫夜寒:“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应该好好收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罗子启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出主意补救道:“殿下的宫里不是有一把玉箜篌吗?那可是当年陛下亲征乐国时乐王进贡的国宝,殿下不如就把那把玉箜篌送给公主?” 罗子启不说皇甫夜寒也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好东西,那把箜篌是上任乐王集最好的乐师玉匠用上好的暖玉精心制成,无论是样式还是音质都堪称天下之最,只是出世太晚还未为天下所知,要是把玉箜篌送给元倾城那是最好不过了。 皇甫夜寒转头问元倾城:“我那把玉箜篌的确是天下的奇物,送给你也算两不相负。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弹箜篌,若是不喜欢,我那里也还有其他的物什随你挑选。” 皇甫夜寒在宁宫的时候曾听元倾国弹过几次箜篌,虽然两方势不两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元倾国的琴技的确配得起她的美貌,只是后来她听说他母亲就是善于弹箜篌才吸引了宁王之后就再也没弹过,那把玉箜篌也因此才有机会落到他手上。他不想听人在他母亲的宫里班门弄斧所以一直不让任何人碰那把玉箜篌,元倾城是元倾国的妹妹想必琴技也差不到哪里,送给她也算不空负玉箜篌这件佳器了。 他想的挺好,元倾城却听得一阵心虚,亏得他们两不相问近十年,要不然他若知道事实上自己一无所长,送她箜篌她也不会弹,她不是要羞得去撞墙? “不、不,不用换了,就玉箜篌吧!”元倾城怕再聊下去自己撑不住就要露出马脚,从地上爬起来道,“时候也不早了,宫女们等不着我也该着急了,你们且安心等着,明天一早我就找父王说清此事。” 皇甫夜寒和罗子启对望了一眼,罗子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元倾城说道:“那我就跟殿下在宫里等着公主和华王陛下的好消息!另外,事关公主终身,公主可千万不要跟陛下提今夜我们私聊之事,免得陛下误会我们心意不诚再多加留难!” 元倾城另有心事,也无心体会他话中的深意,含糊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心神不定的往回走去,可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身来,正看见皇甫夜寒紧皱着眉头看她离开的模样。罗子启见她转身,刚要开口问她还有什么事,元倾城已经小跑着过来抱住皇甫夜寒。 “答应我,不要再变卦了!即使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改,你以后再也不要对我忽远忽近的了,好不好?”元倾城满眼的盈盈水光,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在他让她感觉无尽快乐的时候,她越是感觉自己抓不住他,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消失不见一样。 “我是有一些心结,所以才一直矛盾着对你若即若离,可我既然决定了要娶你,就断没有再反复的可能。”皇甫夜寒撑开她的身子望着她的眼睛承诺道,“除非你反悔不愿嫁我,否则元倾城永远都是我的妻子!”皇甫夜寒知道自己态度的反复不定让她没有安全感,他说不出什么太多的保证去安抚她心里的恐惧,但她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答应她的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阻挠,他都会坚持到底。 元倾城泪眼朦胧的点点头,整张小脸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细长上翘的睫毛被眼泪打湿,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让皇甫夜寒一阵心软,拉她入怀里。 罗子启神色一暗,安静的退到一侧不去打扰他们。 “我该回去了!”元倾城在皇甫夜寒怀里蹭了蹭,“明天等我消息。”皇甫夜寒“嗯”了一声,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皇甫夜寒对元倾城心怀抗拒的时候,不管看她做什么都总把她往坏里想,虽然他也总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但心底对她却是没有太多留恋的。可今夜他下定了决心要娶她为妻,没了心结再与她相处,心就像一个破了洞的口袋一样总是掉出一些他以往所没有过的情感,诸如怜惜、诸如不舍。 “我该走了。”元倾城感觉心里踏实多了,松开抱住他的手跟他告别。皇甫夜寒点了点头,元倾城看了旁边的罗子启一眼,往浣玉宫的方向走去。 皇甫夜寒看着她越走越远,忽然感觉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他还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宁国太子,她也还是那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华国公主,可刚才又是怎样?他不是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吗?刚才又为什么突然有种想跟她厮守一生的感觉。 罗子启更是纳闷,华王近日准备动手,他们别无他法只得今夜来跟倾城公主联络联络感情,暂借一下这张平安符,怎么就演变成了他们两人私定终身了呢?“殿下,婚约的事儿,做真吗?” “那是自然!”他堂堂宁国太子,难道会拿着婚姻大事做儿戏吗? “可您不是一直不同意倾城公主的婚事,这会儿又突然定下来……”殿下对华王父女心怀芥蒂,真心求亲不太现实可假求亲又会让殿下背上不义之名,罗子启就想大不了他背个欺君的罪名赔上一条性命诈诈公主,至少也先帮殿下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没想到他为难了这么久,今夜殿下自己倒是先答应了。 “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我看不出来吗?”皇甫夜寒瞥了他一眼,望着这茫茫的黑夜说道,“即使你的诡计成功了又怎样,元倾城天性纯善,她不该背负这一切的,再说……” 皇甫夜寒长叹了口气,忆起两人独处的那段时光,她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是时时处处都考虑着他的感受,而反观自己却一次次的去伤害她,“我欠她的已经她多,若是我们再这样撇下她走了,你让她怎么办……” 第五十七章偷听计划 对元恪晋而言,这世上的事儿再大也没有大过自己女儿幸福的,他今天推掉了一切事务大清早就起来等着女儿来禀报择婿的结果,结果眼巴巴的都等到中午了元倾城都还没起床,元恪晋猜着肯定是元倾城昨夜烦了一晚上没睡好,就没让婢女们打扰她。 午后的阳光正好,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在烈日中的树荫下乘个凉,曹安早就猜准他的心意提前选了个好凉处给华王安了摇椅。 元恪晋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身子是挺舒服但心情却算不上舒坦。大女儿天天来催命,小女儿又处处犹豫不决,虽然今日倾城就给他个结果,可毕竟心不甘情不愿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想看到的。 “其实皇甫夜寒那小子也挺好的,器宇轩昂、雄才大略,是块能成就一番霸业的帝王材料,也难怪倾城会那么喜欢他。”元恪晋突然幽幽的说道。曹安惊讶的望着华王,不解其意,不是刚决定了要杀皇甫夜寒吗,怎么陛下又突然赞赏起他来了? “他还没来的时候我曾经打算撮合倾城和他的婚事打消他的怨愤,”元恪晋有些感伤的继续说道,“可在倾城的寝宫里见到他的那晚,我就知道,我们两家甚至两国的恩怨是很难解了。”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继承了宁王的治国之才和静北侯的领兵之能,又懂得示弱掩藏锋芒,连我这双老豹子的眼睛都差点被他蒙骗了!”元恪晋的眼里既像是愤怒又像是赞赏,但最终都化成了惋惜,“我若有一个他那样的儿子,自立天子又有何惧,可偏偏他是皇甫旌的太子,咱们的邻居、亲戚更是宿敌!我杀他不止是为了倾国的安危,更是为了华国的安危啊!” “陛下是担心皇甫夜寒继位之后会为了宁国的霸业对付华国?”曹安一皱眉,“那咱们除了他,还有上官景文那边……” “一个只看得到个人恩怨得失的君主,何惧之有!”元恪晋一谈起上官景文就一脸鄙夷,那小子现在还藏在大狱里,再装下去就虚伪的可恶了。 “那陛下是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皇甫夜寒了?”曹安想起昨夜看见皇甫夜寒和倾城公主在一起的事儿,看华王的意思是想站在华国的大义上,但要是公主再掺和进来……看来昨天红婵让他不要对华王提起此事动摇他的决心是对的。 “城儿虽然任性,但不是个强求别人的孩子,她既然知道皇甫夜寒对她没有情意自然就乖乖罢手了。城儿心太软,皇甫夜寒为了自保肯定会找倾城做免死金牌,未免夜长梦多,今夜你们就动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再喜欢的匕首,如果在敌人手里,也只能忍痛毁了它。 “奴才待会儿就安排他们,一定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元倾城昨天回去的晚了,心情太激动快到早上才睡着,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心里惦记着她和皇甫夜寒的事儿爬起来就火急火燎的去找华王。她以前曾对皇甫夜寒吹嘘自己是活令牌也并不是说的假话,她四处走动不用通报,即便是到华王那里也是如此,而也正因为她有如此特权,华王和曹安商量除掉皇甫夜寒的事才都被墙外的她悉数听了去。 华王和曹安的声音不大,而她又站在院墙之外,具体听得并不清楚,但她的父王想杀皇甫夜寒一事她是听得明明白白。元倾城也顾不得进去跟华王理论,急急忙忙就去找皇甫夜寒通风报信。 刚跑到皇甫夜寒所居宫苑的院墙外面,元倾城就跟正往外走的罗子启撞了个满怀。罗子启咧嘴笑道:“昨儿刚见过,今儿公主就这么急着见我们殿下啊?不过我们殿下现在可不在这里,公主这会儿要见他可得失望了!” “你们殿下到哪里去了,我找他有急事儿!”元倾城没心情跟他瞎闹,认准了他在里面就要往里闯,却被罗子启一把拉住:“殿下真不在里面,公主有什么急事不妨先告诉我,怎么,是不是你们的事儿华王陛下答应了?” 元倾城又气又急使劲一推他:“谁跟你闹着玩,我有急事要找皇甫夜寒,要命的事儿!”罗子启看她不想开玩笑,也渐渐收起脸上的坏笑:“怎么了?” 这种事毕竟攸关两国关系,元倾城也不好乱说:“你先别管,快带我去找你家殿下,晚了可就完了!” 罗子启虽然信了她的话,但依旧一脸难色,稍有犹豫即对元倾城道:“公主且等在这里,我跑的比公主快,我去找我们殿下回来!”说完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元倾城再找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此事又不宜宣张,也只得先进宫里等他们回来。元倾城在屋里走来走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唯恐父王提前出手已经害了他们的性命。 她刚在在院门外突然听到父王要杀皇甫夜寒,受了惊吓也没怎么仔细听清楚父王杀他的原因,皇甫夜寒虽然待人接物有些冷淡,但也罪不至死呀!难道是姐姐?姐姐对皇甫夜寒猜忌已久,父王难道是为了帮姐姐夺得太子之位才痛下杀机? 现在不是猜测动机的时候,元倾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父王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杀他,她都要设法救他才行,可万一救不了,元倾城一想到他们昨天才互表心迹可转眼就要阴阳两隔就浑身一阵发凉。 “要命的事儿?”皇甫夜寒正在宫中找寻母亲灵位可能存在的地方,忽然听罗子启来报元倾城找他有要命的事儿,一阵疑惑,“她能有什么要命的事儿?”该不会是华王没允她的婚事吧? “我看公主的神色不像是小事,问她又不肯说,殿下还是回去看看吧!”罗子启从来没见过元倾城那么认真的样子,恐怕真的不是小事。 皇甫夜寒听罗子启形容她着急的模样,心中暗忖,难道是她从华王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了?“先回去看看!” 元倾城如坐针毡的等了半天,一见他们平安回来,才心里一块石头找了地:“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报信 么了,突然找我这么急?”皇甫夜寒刚发现点线索就被她叫回来,如果她要是没什么大事,以后就别想再让他信她。 元倾城原本是跑来报信的,可一见到皇甫夜寒心里又起了迟疑,他们的身份毕竟不比旁人,此事又事关两个国家的王室,她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会为华宁国的关系留下后患。 “怎么了?”皇甫夜寒见元倾城欲言又止,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寻常,“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 “我……”元倾城一皱眉,该怎么让他们立刻离开华王宫又隐瞒住父王的杀机呢,“最近宫里出现了一批刺客,父王为了稳定民心所以没有张扬出去,刺客到现在还没抓到,不过今晚指不定就会出现,你们现在就收拾东西,立刻走吧!” 皇甫夜寒和罗子启对视了一眼,已经暗暗猜到了元倾城话里的含义,但依旧佯装不知道是华王的意思。“华王宫中有刺客,你和华王陛下要远比我们更危险,我怎么能将你置于危险之地不管而独自逃命呢!” “不不不,那些刺客就是专门刺杀你们的,他们的目的就是破坏邦交,你们只管离开,我不会有事的!”现在可不是感动他关心自己的时候,逃命要紧,送走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皇甫夜寒没说话,给了罗子启一个眼色,罗子启会意上前:“公主,刺客来袭,诸国王子皆在华宫,我们断没有独自逃跑的道理,再说,即使他们都逃走了,殿下和我也不会走的。” “为什么?”元倾城不解的看着他们,皇甫夜寒是宁国王储,他的安危不是应该重于一切吗?他这个侍卫长怎么还怂恿主子冒险? 罗子启看了皇甫夜寒一眼,拉元倾城到一旁道:“其实公主也知道,殿下本来是不想来华国求亲的,可公主知道他为什么又来了吗?” “不是因为被我带进来所以才留下的吗?”元倾城知道皇甫夜寒一直介怀两人的辈分问题所以才对他们的婚事一再颓唐,她甚至怀疑如果当初她没有带他进宫,他会不会祝完寿立刻走人。 “其实不全是,”罗子启叹了口气,“我们之所以会一直停滞在华王宫不走,一方面是因为公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扈王后。” “扈王后?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元倾城听得更糊涂了。 “公主想必也听说过两后之争,扈王后死后灵位其实一直没有进宁王陵,而是供奉在静北侯府,殿下与公主相遇的时候其实就是想去静北侯府祭拜母亲。” 这个元倾城有印象,他救她的时候好像是说自己有要事,一直急着要走了着,只是她当时有脚伤走不快,所以两人才一直慢悠悠的赶路。后来他也没再提过有什么要事,她也把这茬忘了。 “殿下为了救公主耽误了时间,等他赶到静北侯府的时候,灵位已经被华王陛下接走了。寿宴结束之后我让公主带殿下四处转转,其实就是想帮殿下找到扈王后的灵位所在。” “我父王要扈王后的灵位做什么?”扈王后做的再不像话,人也都死了,没有进王陵也就罢了,又接她灵位入宫做什么? “公主常去宁王宫做客,你难道看不出元王后对殿下其实一直存有戒心吗?华王陛下其实也是如此,扈王后死后,华王怕我们殿下怀恨报复就以灵位为质,处处制约这我们殿下。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殿下一直没有再见过自己母亲的灵位,这次来了华王宫,几步之遥,难道公主想让我们殿下再这样回去吗?” 元倾城说不出话来了,她万没想到父王会做出这种事情,扈王后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让人家分离这么多年啊!难怪皇甫夜寒一直对自己心怀芥蒂,要是他们敢挟持母后的灵位不让她见,她非跟他们拼了不可!“我去求父王,让他把灵位还给你们殿下!” “不行,”罗子启当即否决了这个建议,“华王陛下本来就对我们心怀戒心,我们若是贸然求见灵位,殿下回去之后就更难自处了!” “那怎么办?”元倾城突然想出一条计策来,“要不你们先按兵不动,我去帮你们打探一下位置,咱们再把灵位偷出来?” “这个好倒是好,但万一被华王陛下知道是我们要公主去打探的……” “我设法跟你们撇清关系就是了!”元倾城突然又想起正事来,“不行,你们还是先走吧,灵位大不了我回头给你送去,万一刺客来了,找不找到灵位又有何用!” “可我们殿下这次是铁了心要见母亲一面了,只怕你我都劝不了他,我自会好好保护殿下,公主只管去找灵位就是!” 元倾城恨恨的看了眼皇甫夜寒,知道罗子启说的不错,一旦皇甫夜寒下定了决心她的确是劝也白劝,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帮他拿到灵位了。 元恪晋从早上等到晚上元倾城都没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曹安:“公主不是说今天给我消息吗?怎么一直没露面?” 曹安心里也没谱:“浣玉宫的人说公主今天中午就出来了,一直没有回去,要不我再去问问?” “不用问了,我早就来了!”元倾城正面色冷淡的站在院门口。她虽然答应了皇甫夜寒要帮他找灵位,但心里一点谱也没有。直言父王的杀机不行,不说明白离开他们又不放心,所以想来想去把他们安排到了浣玉宫里等着,她来跟父亲讲个明白。 “城儿?过来,过来!”元恪晋高兴的冲女儿招手,可元倾城却不领情:“少跟我套近乎!你们的计划我都知道了!” “计划?什么计划?”元恪晋毕竟是老狐狸,一脸的吃惊模样,若刺杀的事儿是元倾城听别人说的,看见父亲的反应一定又相信了他。 “刺杀的计划,你背着我要杀皇甫夜寒的计划!今天中午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元倾城有些怨恨的撇过头,不想看父亲的模样,“我没告诉他们你的计划,但我把他们藏起来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派人去杀皇甫夜寒,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第五十九章江山美人 “……这话是从何说起?”华王噎了一口气,抬手招呼元倾城到近前来,“过来跟父王好好说道说道。” 元倾城绷着脸站到华王跟前:“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您上午的话我可都是亲耳听见的!” “亲耳听见可不一定就听得明白啊!”元恪晋拉女儿坐到膝下,元倾城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的的坐了下去。 “我是想派人去杀皇甫夜寒不假,可你想过为什么吗?”华王拍拍女儿的肩,“你觉得将来宁国若是皇甫夜寒继位,对华国而言他会是个安居下位的好邻居?”元倾城没有答话,她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看的出个皇甫夜寒是个有雄心大志的人,而她喜欢他也很大程度上是喜欢他的这种胸怀,可这种胸怀如果不能为华国所用,自然对华国极为不利。 “你也知道父王有意将华国的未来交托到你的手上,可你看来的那些王孙公子,若是两国交兵,你觉得哪个会是皇甫夜寒的对手?”元倾城答不上来,因为她很清楚,答案还是没有。 “他不愿留在华国继承王位,回到宁国又会危及夜笙的地位危害华国的将来,你觉得父王杀他有错吗?”元倾城依旧回答不了。 “父王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你一觉睡醒的时候父王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华国没有可靠的王储,唯一能为咱们守卫江山的人还是宁国的国丈,父王虽然老说不管国事只管女儿幸福,可他们毕竟是跟随了我几十年的子民,不能为他们安排一个稳定的未来,你让父王又怎么走的放心呢?” “难道非杀他不可,或许他并无心对华国不利呢?”父王对皇甫夜寒忌惮甚深,可究竟是皇甫夜寒太危险才让父王忌惮,还是父王太过忌惮才让皇甫夜寒变得危险呢?两个都是她最爱的人,元倾城辨不出谁对谁错了。 “父王看他就像看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心里怎么想的父王一清二楚。华国在诸国中面积最为辽阔,对一个想建功立业的人而言,吃掉华国可谓是自己一生的业绩中为最光辉的一笔,谁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元恪晋摸摸女儿的脑袋,“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你只管挑选一名中意的驸马,至于其他你不必操心,父王和你的驸马会解决的!”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皇甫夜寒答应了娶她为妻,他会忍心对付华国吗?可他真的不会吗?元倾城觉得心里很乱,不知道她究竟该怎样做才既不辜负父王的期望又能保护皇甫夜寒。 “对了,父王问你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元倾城愣愣的看着父亲,然后才想起自己今天要选定驸马的事,她原本是想过来跟父亲摊牌表明自己跟皇甫夜寒同生共死的决心,可父王的一番话却又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生死事小,可背后两个国家的命运呢?她已经不确定了。 “我再回去想想。”元倾城心神不定的站起来,连告退礼都忘了行就往回走去。 “看来咱们还是晚了一步,皇甫夜寒已经找上她了!”元恪晋看着女儿失神离去的背影脸色阴郁的说道。 “陛下,老奴其实……有事相瞒”曹安迟疑道,“昨晚老奴去浣玉宫的路上看见皇甫夜寒找上了公主。皇甫夜寒一反平日的冷淡态度,两人亲密无间,远远看去就跟当年的宁王和大公主一般,老奴怕说出来让陛下再次心软失了先机,所以才没敢禀报,可还是晚了一招,请陛下降罪!” “罢了,城儿这般软耳根,他既然已经找上城儿你就是禀报了我也于事无补!”元恪晋感觉一阵头疼,像宁王与倾国一般?像他们一样倒好了! 不过曹安这一提他倒又想起十年前看见倾国拿手里的合欢花的打皇甫旌脑门的情景来,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当时动心的只有皇甫旌一人而已,可而今想来,却突然发现那是倾国一生中笑的最真心的时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那个时候谁又分得清究竟是谁迷惑了谁? 倾国,华王长叹了口气,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密切注意他们,他们再有任何举动都要立刻告诉我!” “是。” 元倾城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在夜灯下徘徊的皇甫夜寒,他仿佛早料到了她会心生迟疑一样,两个人就这么遥遥相望着,谁都没有再主动上前一步。 元倾城是元恪晋的女儿,自然没有人比元恪晋更懂得如何说服元倾城。从元倾城去找元恪晋理论的那一刻皇甫夜寒就明白,即使昨夜他们曾指天为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可只要元恪晋几句话就能让小公主再起迟疑。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元倾城才缓步上前,而她靠的越近皇甫夜寒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他隐隐已经猜到元倾城的问题绝不是他想顺遂心意去回答的。 “我父王年纪大了,他又没有子嗣,所以整个华国的担子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曾想过接夜笙继位,可夜笙年纪尚幼,华国又不是一般小国,他担不起来。” 皇甫夜寒点了点头:“我知道。” 元倾城不敢看他的反应,侧过身去继续说道:“想必你来的时候都已经知道,我的驸马就是华国的储君,未来的国主,所以我这一生都注定了不能像其他的公主一样只管自己心意的嫁给喜欢的王侯公子,我只能留在华国,辅佐我的丈夫保护祖宗的家业,你懂吗?” “我懂。”皇甫夜寒已经明白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了。 “昨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元倾城忽然说道。 皇甫夜寒没有说话,元倾城鼓足勇气转过身来,对视着着他的眼睛,皇甫夜寒忽然发现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这样长大了,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公主,而是华王的女儿,华国的王储,一个担着华国整个国家命运的华国公主。 “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继承华国的王位,你会不会答应?” 第六十章或许真的爱上她 皇甫夜寒又沉默了。 元倾城忽然发现他们两人间的谈话似乎总是她在开始而他在沉默,而这一次她想听他亲口告诉她结果。“是会,还是不会?” “……对不起。”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告诉她,可最终还是一句都没有说。 元倾城听到他的答案以为自己会伤心却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她早知道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又怎会安于寄人篱下的到华国来做王储,他能为她迟疑这片刻总算也不枉她为他痴情一场。 “我早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元倾城强忍着心下的那股悲意安抚他,“灵位的事我会尽早帮你找到,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刺客已经被抓到,不会再有危险了。” 皇甫夜寒沉默着看着元倾城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就这么一点点的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里渐渐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而这种奇异的感觉在以后他和元倾城分分合合的日子里他体验过了一次又一次,然后才懂得原来那就是他曾对皇甫旌夸口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感觉。 或许喜欢,可他从来没有真心的爱过她,也不曾真心爱过任何人。可如果不曾真的爱过,那心底的那种留恋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他只是想利用她补偿她,答应要娶她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有千万个不情愿,可不过一夜过去,当她告诉他不用再履行承诺的时候,他又为什么非但没有释怀的感觉反而怅然若失? 怀里还有一根她的簪子,是当初元倾城用来收买罗子启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在身上却一直就这样带着,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拿出那支簪子,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不长却是那么多。 坠崖的时候他总是把她当华国公主看待,可她一路哭哭啼啼,装伤装病博他同情,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后来他把她当个孩子,她却又用无尽的包容和体贴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卑鄙和狭隘,让他不得不对她柔情满怀。 想起她在河边刮鱼鳞的样子,他们吃霸王餐气的店老板跳脚的样子,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不是努力做一个好太子就是忍辱负重的等着为母亲报仇雪恨,他生命中唯一脱轨的日子仿佛都是跟她在一起。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不会做的事就不会想如果做了会怎样,就像他知道娶元倾城就得接受华国王位,而他绝对不会接受王位,所以他就不会再想如果娶了会怎样一样。可他却不知怎的就是抑不住的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想着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不同于皇甫夜寒的心情杂乱,元倾城在又一次对两人的婚事绝望之后内心感到出奇的平静。红婵见她回来之后脸色不对也没有多问,只是照常安排人打水服侍公主洗漱。 “灵位的事红婵姐姐知道吗?”一直对着镜子出神的元倾城忽然扭头问正在试水的红婵。红婵试水的动作因为她的问题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像平常一样继续下去:“灵位这般隐秘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元倾城示意宫女们都下去,等她们都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红婵姐姐既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自然就不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知道红婵姐姐在宫中广布人脉,而且跟曹公公私交甚好,这件事你一定知道不少。” “陛下是何等精明之人,此事又关系甚大,其中详情连曹公公都不知道我一个小婢女又怎么会知道?” 元倾城一皱眉:“姐姐已经问过曹公公了?”红婵将水端过来:“不过是偶然闲谈的时候说起的罢了,公主不要再多想了,此事除非公主亲自问陛下否则是不会得到结果的。” 元倾城还想再问出些什么,可红婵对着漱具忙来忙去,明显是不想作答了。 元倾城心里有些为难,她亲自去问父王,以父王的精明只怕一眼就能看出此事与皇甫夜寒脱不了关系,她既然答应了他要保密又岂能自食其言。 红婵取过毛巾帮元倾城擦净脸上的水渍,随口问道:“陛下今天下午派人来催了好几次,都是问公主择婿的事决定的怎么样了,公主心里有主意了吗?” 元倾城摇摇头:“还没。”这个时候她哪还有这种心思。 “选婿这种事是得好好考虑,急躁不得。好在公主将来有了驸马还是住在宫里,我听那几个王子的随婢们说,有些小国的公主嫁到大国的王宫里去,很不受婆婆的待见,甚至还有一个公主还没嫁过去呢,不过是拜见一下未来婆婆就被训斥的颜面无存,真是可怜!” 红婵不是个多话的人,像今日这样说人家的家长里短更是少见,元倾城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红婵姐姐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婆媳风云来了?” “宫里平日冷清,难得见到这么多姐妹也就忍不住多聊了几句,不过好在这恶婆婆的事公主是不用担心了!” 元倾城好奇的扭过头:“我这还没择定夫家呢?红婵姐姐怎么知道我不用担心恶婆婆?” “华国并非一般小国,能勉强论的上国势相当的也只有安、宁两国,上官殿下的母亲的皇甫王后和皇甫殿下的母亲扈王后都已仙逝,如今的宁王后又是公主的姐姐,难道两个灵位还敢刁难公主吗?” 元倾城一想也是,看来自己果然不是受恶婆婆虐待的命,说来那对表兄弟也真是命苦,都是幼年丧母而且时间都差不多,想到这里元倾城才想到一件事,两国王后都是在姐姐出嫁后不久离世的,这两件事又是不是都和姐姐出嫁有关呢? 在这场寿宴之前元倾城的世界只有华王宫和宁王宫这么大,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姐姐和父王告诉她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生活干净而纯粹。可自从这场寿宴之后,她却在诸国错综复杂的关系中隐隐的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而那个世界要远比她想象的阴暗的多。 姐姐出嫁之后为什么无数人都遭遇苦难,她和宁王明明相爱又为什么冷淡如冰,皇甫夜寒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入王陵,而姐姐出嫁这么多年又为什么一次都没回来看过父亲?一切的一切又都是为什么? 第六十一章非他不嫁 “你说你要嫁给皇甫夜寒?”虽然早知道倾城喜欢他,可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对女儿的了解,她该已经放弃了才是,怎么会突然说要非皇甫夜寒不嫁? “是,我要嫁给皇甫夜寒。”元倾城一脸的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元恪晋被她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这……” “我当初遇刺为皇甫夜寒所救,然后我封他为青骢侯,即使他不是王侯公子也已够格娶我为妻,更何况这门亲事也是姐姐和姐夫的愿望,华宁两国若能联姻于天下太平而言都是极大的好事,父王又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元恪晋被女儿这番义正严辞的话给唬到了,竟一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那他呢?皇甫夜寒愿意留在华国?” “他又有何不愿意?小小宁国本就不足以供他实现远大抱负,有华国做他的后盾他何乐而不为?”元倾城怕说得太绝对反遭父王怀疑,又改口道,“此事我只是简单跟他提过,他犹在考虑中,回头我再去劝劝也就成了。” 华王并不信这套说辞,可女儿一脸认真,看神色举止也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难道是他看走眼了,皇甫夜寒那小子其实像他父王一样都愿意为了他的女儿求和退让? 阳光照在假山后的那条小溪上,清澈的水面漾起一波波粼粼水光,那明亮的光影让元倾城有种又回到当初他们遇刺时路过的那条小河的错觉:“奴婢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子;父王和姐姐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们的亲人;而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我,不是因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也曾因为各种原因想过要疏远我,可那些毕竟已经过去了。” 元倾城望着父亲真诚的说道:“昨晚我们认真的谈过了一次,包括彼此的责任还有对彼此的感情,既然我们真心相爱在一起之后又能为两国谋得百年和平,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这样任性下去呢?父王,我们两个都考虑的很清楚了,也请您能看在女儿的幸福和华国的安宁上,答应我们的婚事!” 元倾城说着就要跪下去,被元恪晋一把扶住。“不用跪了,不用跪了,我答应就是了!只是……”元恪晋总觉的今天就没一处是对劲的,“皇甫夜寒真的想通了?”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若他不答应,女儿又怎么敢冒然前来?”元倾城昨夜想了一夜才想好了今天这番说辞,元恪晋对女儿固然了解,但元倾城对父亲又何尝不是,若是平常元倾城自然不会想这些招数对付自己的父亲,但现在一个不慎就要搭上皇甫夜寒的性命,她又岂能像平日一样做个羔羊! “既然……你们情投意合,父王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够,父王希望他能在宫中多待一段时间,你们也多相处相处,等你们关系稳定了父王再昭告天下,为你们择定婚期,你看如何?”皇甫夜寒为了逃一时之难对倾城花言巧语,元恪晋就不信时间一长他还不露出马脚,等倾城看透了他再杀他也不迟。 “这是自然,皇甫夜寒也有这个意思,回头我就告诉他!”元倾城一躬身,“如果没有什么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元恪晋点了点头,元倾城退了两步刚转身要走又转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元倾城面露难色,“当年两后之争,扈王后做了不少伤害姐姐的事,可她毕竟是皇甫夜寒的母亲,我若嫁给了他,见着他母亲的灵位,城儿又该如何自处?” “扈王后与你姐姐的恩怨是她们两人的事,与你无关,若你真嫁了夜寒为妻,她就是你的婆婆,你只管按婆媳之礼自处就是了,不必再顾忌你姐姐那边。” “我听说扈王后的灵位一直安置在静北侯府,静北侯府离王宫不远,我想跟夜寒去祭拜她,不知道父王允不允?” “皇甫夜寒的意思?” 元倾城摇摇头:“不是。是昨天听宫女们讲起其他几国公主出嫁的事儿我才想起此事来,父王没有应允我也不敢擅自告诉他我的打算,免得让他再空欢喜一场。” 元恪晋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的做着敲击动作,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你们不用去静北侯府了,扈王后的灵位父王已经把她接进宫中,过几天我让曹安搭一个灵台,你和夜寒在宫中祭拜就是了。” “谢父王!”元倾城舒了口气,脸上总算露出一个笑容。元恪晋拍拍女儿的肩:“你高兴了就好,有什么要求尽管像以前一样跟父王提,不要觉得自己要嫁人了就跟父王疏远了!” “怎么会!”元倾城感动的投进父亲怀里,不是她跟父王远了,只是皇甫夜寒的事压在她心里,她不得不谨慎小心,即使他是她的父亲,等皇甫夜寒的事情过去了,他们父女就能像以前一样了! 元倾城又逗留了一阵子才回去,元恪晋看着女儿那年轻的身影在迎风起舞的柳树林中忽隐忽现,衰老的神经在光与影的变动中变得混乱不清,他颤巍巍的问身边的曹安:“那是……倾城还是倾国?” 曹安无奈的看着他:“陛下,您怎么又糊涂了?大公主早嫁到宁国去了,刚才是倾城公主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倾城公主遇刺之后,华王就经常把倾城公主与倾国公主搞混,甚至有时候刚跟倾城公主谈完话就以为自己身处在十几年前,是和小时候的大女儿聊的天。 好在华王的这种糊涂症只有在自个儿遐想的时候发作,没有为外人发现,要不然可就麻烦了。眼见着陛下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脑筋也越来越不好使,有时候言行举止就像个孩子,曹安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就怕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华国找到储君华王就挺不住了。 “是城儿?”华王纳闷的嘟囔着,“刚才不是倾国说要嫁给皇甫旌那小子吗?怎么变成城儿了?胡说答道!城儿还是个小孩子,说话怎么可能这么有条有理的?” 第六十二章小伎俩的快乐 漱玉宫的那棵合欢花已经开始从兴盛开到了衰败,就像她和皇甫夜寒的关系一样。记得她刚带他进宫的时候,合欢刚刚开了第一朵,皇甫夜寒拿话吓她又摘了那朵合欢花跟她赔不是,可如今花已谢了人也要走了。 元倾城倚在合欢树的树干上一个人暗自伤心,树干的后面窸窸窣窣的传来几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元倾城奇怪的回头,果然看到了上官景轩主仆。 漱玉宫本来是上官景轩先来的,只是因为有树干石桌等东西挡着元倾城才没有看见他。上官景轩知道元倾城向来对自己没多大好感就没敢现身,后来看见元倾城对着这棵树唉声叹气的,他想上前安慰可嘴太笨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蹑手蹑脚离开又感觉有些于礼不合,就在纠结的功夫人就被元倾城发现了,只得乖乖现身。 “上官殿下,你怎么还没走?”元倾城的话虽然听起来挺让人难受,但确实没有赶人的意思。自从她择定皇甫夜寒为驸马之后,其他几国的王世子们便都都纷纷告辞离去,,她心里烦着皇甫夜寒的事也没心思管还有没有人留下来,她以为上官景轩也跟着早回去了呢! “我……我……”上官景轩“我”了半天终于也没说出个理由来,元倾城却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听说上官景文和安王的矛盾一日比一日升级,现在安国虽然表面平静但实际上早已是波涛汹涌,两方的势力随时都有可能火拼起来,而且景轩那几个哥哥还不知死活的一个劲火上浇油,那样的家庭谁会想在这个时候再回去再凑一脚! 元倾城看着蔫蔫的上官景轩忍不住在心里生出几分同情来,安慰道:“六殿下,反正我们华王宫有的是住的地方,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只管一直住在这里好了!” “谢谢公主的好意,不过安国毕竟是我家,等我们的家务事处理好了我还是要回去的。”上官景轩强打起精神,“公主,我刚才看你唉声叹气的,你又在愁什么?” “我在愁什么?”元倾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仰起头看着树上稀稀落落的合欢花道,“我想让这棵合欢花永远都盛开着,可有花开就有花落,我该怎么留住这些盛开的合欢花呢?” “这个有些难度了,”上官景轩皱眉想了半晌,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孙硕,你把我的书拿过来!” 孙硕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抱着一摞书过来了,上官景轩三翻两翻找出一本书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枝夹成了标本的合欢花。 元倾城小心的捏着它的枝梗把它拿了出来,惊奇的问道:“好漂亮,你做的吗?” 上官景轩点点头,大方的说道:“这是前几天我亲自摘来夹在书里的,它可是满树上开得最漂亮的一枝,我摆弄了好久呢!公主要是喜欢就送给公主好了!” “真的吗?”元倾城惊喜的答应着,然后脸色渐渐的越变越臭,咬牙切齿的说道,“上官殿下,你不是不会爬树吗?” 上官景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也开始冒起汗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这个……这个……” “我就知道那天你肯定是在使苦肉计,”元倾城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让你骗我!” 上官景轩自知理亏乖乖受了她这一脚,却没想到元倾城以为他能躲开就使足了狠劲,这一脚下去,疼的上官景轩眼冒金星,要不是还顾忌着女人面前不能失了男儿颜面他早就在地上打滚了。 “喂,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躲开,六殿下!六殿下!你可千万别死!”元倾城见他疼的不轻,心想他可别因为自己这一脚就残了,安王和上官景文斗得再厉害,可不管谁赢了都是站在上官景轩这边的,她可不想被逼着对他负责! “啧啧!”罗子启一脸不屑的站在院门口看着上官景轩故技重施的玩苦肉计,“这上官景轩也太厚脸皮了吧,想追公主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单挑,玩文的玩武的咱们奉陪到底,整天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不嫌丢人吗?” 而皇甫夜寒只是皱着眉头,不发表任何意见。他以前见上官景轩用这招苦肉计的时候也很不屑,可今天再看,感觉却大不相同。 元倾城本来是个天真快乐的小公主,受尽宫人和父亲的宠爱,不知愁为何物。可自从碰上他,不是伤心落泪就是忧愁无望,在他的印象里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天是他让她高兴的。上官景轩的手段或许是卑劣了一些,他不屑为之,可就是那些哄人的手段让忧愁的元倾城又快乐起来。 他总是嫌元倾城太孩子气,可当他看到元倾城为了他变得成熟担当也变得愁眉不展的时候,他却突然宁愿她永远孩子气下去。人生的路只有那么长,没必要每个人都过得像他那般沉重,或许元倾城最需要的就是上官景轩这样的人来哄她吧! 他们两人站在院门这看某人玩苦肉计已经看的很火大了,某人最好有立刻停止的自觉,要不然可就不要怪他罗大爷不顾身份收拾他了!皇甫夜寒还没怎么反应,罗子启已经被气得摩拳擦掌了,好在那个某人相当的有自觉,在罗大爷即将冲破底线之前已经自觉停手。 元倾城见上官景轩的表情僵了下来,下意识的回头。院门处的两尊门神,正主面无表情,陪看的则一脸捉奸在床。 “你、你们怎么过来了?”元倾城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飘忽躲闪,显然是极力避免着皇甫夜寒的视线。虽然她能一脸坦然的骗父亲说他们两情相悦一定要结为夫妻,可事实上她很清楚,他们就要从此陌路了。 “陛下派人传话让我跟你过去一趟,听你的宫女说你在这里。”两人生疏客气的语气让罗子启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们这算是未婚夫妻了耶,刚才小公主和无关男人玩的不亦乐乎,这会儿正主又这么态度冷硬生疏,这是怎样?两人还没成亲就要被迫和离了吗?第四十二章尴尬三人行 罗子启一路翻着白眼,一脸的不满意。殿下这个表弟脑子是读书读出问题来了吗?还是脸皮天生就是城墙做的,要不怎么厚成这样? 不管是真是假,名义上公主现在算是他们殿下的未婚妻,现在老丈人找女儿女婿去问话,他跟着干嘛?公主也是,殿下现在可是她的未婚夫婿,三个人并排走,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两个在那里热火朝天的聊着,把他们殿下晾在一边吧?还有他们殿下,那两个人都把绿帽子送到眼前来了,他不上去揍自个儿表弟一拳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谁的未婚妻也就罢了,怎么还一声不吭的给他们两个让地方? 罗子启越看越火大,比自己戴了绿帽子还火大,恨不得立刻上前两步痛扁上官景轩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也顺便帮自己主子出了这口恶气,可主子挡在他前面他又行动不了,只能在这边干生气。 元倾城仔细的翻看着从上官景轩那里弄来的几本小册子,但翻来翻去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她不能否认,虽然带着上官景轩的确是另有用途,但坚持在这种时候带着他却更多的是为了避免和皇甫夜寒独处。两人明明即将各奔一方,却得在人前装出亲密的样子,她不知道皇甫夜寒心里如何,可她的心却像刀割一样。 “这是……”元倾城无意间在小册子的夹页里又看到了那枝合欢花,那枝合欢花不是刚刚夹在了送给她的那一本里吗?怎么还有一枝? “这个……这个……”上官景轩窘的满头大汗,他平素闲着就喜欢弄些手工玩意,上次还没有弄好正好有事就随手就夹到书里了,这下被元倾城发现可丢大了。 元倾城停下步子,把它小心的拿出来,手感有些不对,仔细再看下面还连着白纸,这竟是画得? 这枝合欢花跟做成标本的那枝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纸画的还没有从纸上完全剪下来,若是剪完再夹进去,恐怕就辨不出真假了。 “早听说六殿下渊博多才,我还不信,今日看来真的是我眼拙了!”元倾城满眼赞赏的望着上官景轩,而后者则羞窘的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那叫不务正业,不叫博学多才,公主殿下!”罗子启愤愤的在心里喊道。 罗子启心里的火越来越大了,这小子明显就是来显摆的嘛!会画个花了不起啊?有本事跟他干一架,一个大男人手无缚鸡之力,会画再多东西也不算男人!公主你可要想清楚,女人嫁给他这样的,万一遇到危险了,非但没人救自己而且还指不定需要女人保护他! 元恪晋找他们也无非只有两件事,一来确认一下皇甫夜寒的态度,二来就是告诉他们灵位已经安置妥当可以择日祭拜。虽然皇甫夜寒神态自若,可元倾城明白此时的他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母亲,所以主动请求立即前往,元恪晋早料到如此也没有反对。 虽然华王对扈王后母子有失仁义,但对扈王后灵堂的布置却显然是用了不少心血。倘使两国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纠葛在里面,皇甫夜寒一定会为华王对母亲的尊重而感激万分,但以目前的处境来看,他只对华王的过度用心感到无比头疼。 几十个婢女卫士轮流守在这里,名为看护实则监视,不要说带走灵位只怕他在灵堂里待了多久来了几次都有人恪尽职守的要跟华王禀报,即使他能不声不响的偷走灵位,以这些人的警觉来看,还没等他出宫只怕就已经被华王知道了。 “如果你在打半夜来偷灵位的主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元倾城悄声对皇甫夜寒说道,“这些人每半个时辰查一次岗,即使到了晚上也是一样,没有人敢拿自己脑袋偷懒。”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此放弃,他回头看元倾城的神态,她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行动起来肯定比你方便的多,你若信得过我就不要轻举妄动,华宫上下都是监视你们的人,要是让我父王误会了什么,再收场可就难了!”元倾城悄悄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是跟红婵说的一样监视严密。父王对他忌惮至此,真的会为了她不对皇甫夜寒再下杀机吗? 皇甫夜寒不是信不过她,只是这些人监视的这般严密,他亲自动手尚且没有把握,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不要在这儿说了,先进去吧!”元倾城说着就往里走。上官景轩也想跟着往里走,却被罗子启一伸胳膊拦在门外拦下:“上官殿下,公主和我们殿下要进去祭拜母后灵位,您也跟着进去不太合适吧?”要是扈王后知道跟着进去祭拜她的还有自己儿子的情敌,只怕非气的鬼附身不可。 “子启,不得无礼!六殿下是我的表弟,我的母后是他的舅母,他祭拜也是应该的!”皇甫夜寒虽然这样说,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欢迎的意思。 上官景轩也觉得自己跟着来有些不合适,但元倾城非拉着他,他又有什么办法?上官景轩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脱身,却被又退了回来的元倾城一把拉住:“扈王后也是你的舅母,六殿下祭拜有什么不合适的,快进来!” 罗子启眼睁睁看着元倾城就这么拉着那个“奸夫”进去了,气的在外面直跺脚,皇甫夜寒也是脸色铁青。不管他和元倾城将来如何,现在她好歹也是自己的未婚妻,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祭拜母亲却还是跟情敌一起“三人行”,这让母亲看到了,他的脸往哪儿摆?可元倾城执意如此,皇甫夜寒也没有办法。 殿里有三个蒲团,元倾城跪在了中间,皇甫夜寒也只能和上官景轩一左一右的跪在两边了,这种排布法本来就有些尴尬,偏偏元倾城还不知死活的悄悄凑到上官景轩耳边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若三人行还让皇甫夜寒可以忍受,那这一幕就无异于在他母亲面前揍他一拳了。 第六十三章 尴尬三人行 罗子启一路翻着白眼,一脸的不满意。殿下这个表弟脑子是读书读出问题来了吗?还是脸皮天生就是城墙做的,要不怎么厚成这样? 不管是真是假,名义上公主现在算是他们殿下的未婚妻,现在老丈人找女儿女婿去问话,他跟着干嘛?公主也是,殿下现在可是她的未婚夫婿,三个人并排走,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两个在那里热火朝天的聊着,把他们殿下晾在一边吧?还有他们殿下,那两个人都把绿帽子送到眼前来了,他不上去揍自个儿表弟一拳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谁的未婚妻也就罢了,怎么还一声不吭的给他们两个让地方? 罗子启越看越火大,比自己戴了绿帽子还火大,恨不得立刻上前两步痛扁上官景轩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也顺便帮自己主子出了这口恶气,可主子挡在他前面他又行动不了,只能在这边干生气。 元倾城仔细的翻看着从上官景轩那里弄来的几本小册子,但翻来翻去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她不能否认,虽然带着上官景轩的确是另有用途,但坚持在这种时候带着他却更多的是为了避免和皇甫夜寒独处。两人明明即将各奔一方,却得在人前装出亲密的样子,她不知道皇甫夜寒心里如何,可她的心却像刀割一样。 “这是……”元倾城无意间在小册子的夹页里又看到了那枝合欢花,那枝合欢花不是刚刚夹在了送给她的那一本里吗?怎么还有一枝? “这个……这个……”上官景轩窘的满头大汗,他平素闲着就喜欢弄些手工玩意,上次还没有弄好正好有事就随手就夹到书里了,这下被元倾城发现可丢大了。 元倾城停下步子,把它小心的拿出来,手感有些不对,仔细再看下面还连着白纸,这竟是画得? 这枝合欢花跟做成标本的那枝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纸画的还没有从纸上完全剪下来,若是剪完再夹进去,恐怕就辨不出真假了。 “早听说六殿下渊博多才,我还不信,今日看来真的是我眼拙了!”元倾城满眼赞赏的望着上官景轩,而后者则羞窘的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那叫不务正业,不叫博学多才,公主殿下!”罗子启愤愤的在心里喊道。 罗子启心里的火越来越大了,这小子明显就是来显摆的嘛!会画个花了不起啊?有本事跟他干一架,一个大男人手无缚鸡之力,会画再多东西也不算男人!公主你可要想清楚,女人嫁给他这样的,万一遇到危险了,非但没人救自己而且还指不定需要女人保护他! 元恪晋找他们也无非只有两件事,一来确认一下皇甫夜寒的态度,二来就是告诉他们灵位已经安置妥当可以择日祭拜。虽然皇甫夜寒神态自若,可元倾城明白此时的他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母亲,所以主动请求立即前往,元恪晋早料到如此也没有反对。 虽然华王对扈王后母子有失仁义,但对扈王后灵堂的布置却显然是用了不少心血。倘使两国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纠葛在里面,皇甫夜寒一定会为华王对母亲的尊重而感激万分,但以目前的处境来看,他只对华王的过度用心感到无比头疼。 几十个婢女卫士轮流守在这里,名为看护实则监视,不要说带走灵位只怕他在灵堂里待了多久来了几次都有人恪尽职守的要跟华王禀报,即使他能不声不响的偷走灵位,以这些人的警觉来看,还没等他出宫只怕就已经被华王知道了。 “如果你在打半夜来偷灵位的主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元倾城悄声对皇甫夜寒说道,“这些人每半个时辰查一次岗,即使到了晚上也是一样,没有人敢拿自己脑袋偷懒。”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此放弃,他回头看元倾城的神态,她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行动起来肯定比你方便的多,你若信得过我就不要轻举妄动,华宫上下都是监视你们的人,要是让我父王误会了什么,再收场可就难了!”元倾城悄悄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是跟红婵说的一样监视严密。父王对他忌惮至此,真的会为了她不对皇甫夜寒再下杀机吗? 皇甫夜寒不是信不过她,只是这些人监视的这般严密,他亲自动手尚且没有把握,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不要在这儿说了,先进去吧!”元倾城说着就往里走。上官景轩也想跟着往里走,却被罗子启一伸胳膊拦在门外拦下:“上官殿下,公主和我们殿下要进去祭拜母后灵位,您也跟着进去不太合适吧?”要是扈王后知道跟着进去祭拜她的还有自己儿子的情敌,只怕非气的鬼附身不可。 “子启,不得无礼!六殿下是我的表弟,我的母后是他的舅母,他祭拜也是应该的!”皇甫夜寒虽然这样说,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欢迎的意思。 上官景轩也觉得自己跟着来有些不合适,但元倾城非拉着他,他又有什么办法?上官景轩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脱身,却被又退了回来的元倾城一把拉住:“扈王后也是你的舅母,六殿下祭拜有什么不合适的,快进来!” 罗子启眼睁睁看着元倾城就这么拉着那个“奸夫”进去了,气的在外面直跺脚,皇甫夜寒也是脸色铁青。不管他和元倾城将来如何,现在她好歹也是自己的未婚妻,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祭拜母亲却还是跟情敌一起“三人行”,这让母亲看到了,他的脸往哪儿摆?可元倾城执意如此,皇甫夜寒也没有办法。 殿里有三个蒲团,元倾城跪在了中间,皇甫夜寒也只能和上官景轩一左一右的跪在两边了,这种排布法本来就有些尴尬,偏偏元倾城还不知死活的悄悄凑到上官景轩耳边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若三人行还让皇甫夜寒可以忍受,那这一幕就无异于在他母亲面前揍他一拳了。 第六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就在皇甫夜寒忍无可忍的时候,元倾城又坐直了身子,一脸肃穆的祭拜起来。不知元倾城跟上官景轩说了什么,上官景轩一直在打量着扈王后的灵位,碍于在母亲面前皇甫夜寒也不好发作,只能再次忍着。 元倾城对扈王后所知不多但印象却奇差无比,若不是因为她是皇甫夜寒的母亲,莫说跪在这里,只怕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她。 十年前华宁两国联姻,元倾城随同观礼。倾城虽然只有七岁,但身份上是扈王后母国的公主,即使不说地位比扈王后高上几分也算平起平坐,两人相见怎么也轮不到扈王后摆架子。可那扈王后心有不服就是要给这个年纪比她儿子还小的倾城公主下马威,要倾城对她行礼。 元倾城年纪尚幼在宫中也一直养尊处优,她又没见过这种吓人的场面,当即就嚎啕大哭起来,任谁都劝不住。一直哭到连宁王都惊动了,亲自来安慰她并当面训斥了扈王后一顿,元倾城这才抽抽噎噎的罢手。皇甫夜寒也是因为看见了元倾城让他母后难堪才会骗元倾城去没人的地方然后把她胖揍一顿。而元倾城这些年对皇甫夜寒印象奇差却没有揭发他的原因就是,他在等她哭完之后给了她两支糖葫芦,收买她不许跟别人说,而只有七岁的元倾城在威胁利诱之下就答应了皇甫夜寒。 元倾城被吓哭的事儿后来被华王知道了,宁王还因此挨了老岳父一阵狠批,宁王再三保证以后元倾城再去一定把她奉若上宾严格保护,这事儿才慢慢平息下来。这事虽然过去了,可当年扈玲珑眼中的阴毒元倾城却永远忘不了,一个对七岁的孩子都能心生恶意的王后,她死的这么早,元倾城非但不觉得可惜反而十分感谢上苍对姐姐的怜恤。 可想归想,她毕竟是皇甫夜寒的母亲,元倾城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对她不敬。元倾城闭目暗许道:扈王后,不管华宁两国幽壑过节,皇甫夜寒可是你亲儿子,这次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去!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两天,眼见灵位就在身边却不能捞起来就走,罗子启有些耗不住了:“殿下,你说公主能把灵位弄出来吗?”那些人就守在那里,半个时辰查一次岗从来没松懈过,公主难道是想拿一包蒙汗药请所有人喝酒然后把他们撂倒?或者干脆派亲卫把他们都杀了? “公主让你等着你就等着,若是不信她你就自己去拿,万一被抓了就先毁容后咬舌,不要拖累我!”在这里多耽误一日,宁国那边的变数就增加一分,皇甫夜寒心里其实比罗子启更着急,可元倾城既然说她有法子,他就愿意相信她。 “殿下,我可是一心为你!”罗子启摸摸自己的脸,自杀也就罢了,毁容可就太损了点,他混迹芳丛可全凭的这张脸! 皇甫夜寒不再搭理他,闭目冥思起来,想将近来发生的事理出个头绪,却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睁眼往门口望去,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红婵。 “公主说最近天气不错,想去宫外踏踏青,特命红婵前来邀请皇甫殿下一同前往。” 踏青?皇甫夜寒一皱眉,难道她是想趁这次机会放他们走?可一直没听见灵位那边有什么动静,她到底是作何打算? “那我们要不要先收拾一下东西?”罗子启问道。踏青嘛,吃的一定要带不少吧? “公主有令,下午天气炎热所以出发的晚些日落即回,带上人就行,东西能不带的就不必带了!” 皇甫夜寒和罗子启对望了一眼,冲红婵一拱手:“那就多谢红婵姑娘了,劳姑娘转告公主殿下,我们一定准时前往。” 显然猜到元倾城意思的人不止他们,华王也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胳膊肘要往外拐,所以加派了一支近卫队“保护”他们的安全。 元倾城不是个喜欢被人监视管束的人,但对父亲的这支卫队倒也并未表现出多大反感。而皇甫夜寒和随行的上官景轩更没有理由反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到宫外,元倾城突然感叹道:“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一个月前我们甚至还根本不认识彼此,而现在我们却一起从王宫里出来郊游,当时又有谁想得到呢!” 上官景轩也深有感触的附和道:“命数本来就是变幻莫测,只要机缘来了,人生的上一刻和下一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是时常有之。” 红婵鲜少接嘴,但听见上官景轩这样说也忍不住出声戏谑道:“殿下是在感叹那天下午被公主暴打的事吗?” “我、我……在下绝无此意!”上官景轩怕元倾城误会他还记恨那天她让人在街头暴打他的事,急着开口解释,可也不知道是天上哪路神仙在整他,每次他想跟元倾城解释误会的时候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公主……” 元倾城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心情也不由轻快起来:“上次在街上暴打六殿下的事的确是我不对,不过六殿下连我的样子都没见过就骂我是母夜叉,似乎也不占理啊?六殿下,认识一个多月了我还没问问你呢,你现在还觉得我是母夜叉吗?” “当然不是!我……”上官景轩刚要指天为誓的表明心迹,就被一脸不屑的罗子启抢嘴道:“六殿下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当初就没算出来公主是个善良可爱的小美人呢?”说着还不忘给侧首看过来元倾城一个谄媚的眼色。 “子启,不得无礼!”皇甫夜寒冷着脸训斥罗子启,罗子启却装作看不见,故意用惊奇的语气指着前面冲元倾城喊道:“公主,那片断崖就是你和我家殿下掉下去的地方吗?” 元倾城望着那片蓊蓊郁郁的绿林,在那绿意的尽头果然有一截土灰的半崖。 “当然是本公主,除了本公主还会有谁!你瞪我做什么,救主不利、对主不恭,快把我弄上去,再晚一点我就让我父王砍了你!” “喂,你瞎想什么呢?咱们现在还半吊在空中,你再不抓紧把本公主弄上去,小心咱们一起摔下……啊!” 他们就是在那里相遇的,而今,也要从那里诀别了…… 第六十五章 送他走的条件 “公主,殿下一直也没说清楚,当时到底是你先掉下去的,还是我们殿下先掉下去的,又或者是一起?”刚才被上官景轩刺激到了,罗子启成心再刺激回来。 “自然是你们殿下先掉下去,我想拉他没拉住,结果就一起掉下去了!”元倾城早看出罗子启是成心让上官景轩难堪,故意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怎么可能?我们殿下的武功这么高!”罗子启不服的想探个究竟却被皇甫夜寒白了一眼只得把那些话再憋回去,忍了一会儿又不死心的问道,“那你们坠崖之后呢?不可能没做点什么直接就回去了吧?”殿下对当时的细节十分保密,他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来,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殿下这么收口如瓶。 “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不怀好意吗!”皇甫夜寒忍不住回身拍了罗子启一掌,希望元倾城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我们从这断崖掉下去还能活命是因为我们运气好,你要觉得这跟荡秋千似的很好玩,我大可以让我的近卫们帮你也跳一次,只是摔成了肉饼我可不负责!” “这就不用了,这就不用了!“罗子启的命只有一条,他可没有那种冒险的精神去试试跳崖会不会死! 元倾城勒住马缰,看着天际的彩霞晕红了半个天空,远处的那条大河也被染成了一条泛着点点银光的红色的丝带,她缓缓的说道:“有人说河水就像纽带一样,串联着无数人的命运。不同的国家、地方、生活习惯,可因为依傍着同一条河流,就有了同样的归属,同样的目标。” “就像这条白溪河一样,它始自安国途径华国最终流向宁国,到了雨季的时候安国若治水不善,华国治水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而华国治水失职,到了宁国就会就会酿成大祸。我们三国虽然各自为政,可因为依傍着这同一条河,三国的命运就变得紧密相连,无论谁的辖界出了问题,都不可能会对其他人的辖界没有影响。六殿下,你说对吗?”元倾城这番话虽然是在问上官景轩,可皇甫夜寒明白她真正想告诫是自己。 他不确定元恪晋对元倾城说了什么,可他知道元倾城已经对他起了戒心。她在爱着他的同时,更爱华国这片土地,她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一旦他对华国不利她将联合安国共同御敌的决心。 “公主所言极是,三国安定的确不能只靠一方努力,需要三方的共同维持。”上官景轩虽不乐衷执政,但天下太平也是他的心愿,若三国能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那是最好。 “那皇甫殿下呢?”元倾城终于还是问了他。 皇甫夜寒望着元倾城,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宁国处在水下游,若华、安两国治水得当,宁国又怎敢再生怨言呢?” 元倾城握紧了手里的缰绳,与皇甫夜寒对峙着。上官景轩第一次在元倾城身上看到了她父王的影子,她或许娇弱,可终究身体里还是流淌着老豹子的血液,即使她不会成为一只凶猛的猎兽,可豹子血液里的野性她也并不比她的姐姐继承的少。 元倾城使劲一夹马腹,跨下的御马疯狂的往前奔跑起来,皇甫夜寒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追了上去,罗子启和红婵等人也随即跟着追去。 元倾城没有回头,可她知道那个人不会跟丢。马跑得太快,林间的风刮得她脸颊有些刺痛,如果可以她倒她情愿这种痛能痛的更久一点,可路就那么远,断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吁……”元倾城勒住马缰,回头看了眼也跟着停住马的皇甫夜寒,往断崖旁走去。皇甫夜寒给了也跟上来的罗子启一个眼色,然后也跟着元倾城往断崖边走去。上官景轩又过了一会儿才跟上来,刚要也凑过去就被罗子启一把拦下:“上官殿下,你也跟了一路了,您就让他们说会儿悄悄话成吗?” 上官景轩看着黄昏中那两个发暗的人影,眼里一阵黯然,果然没有再厚着脸皮跟上去。 “其实我从来不懂你,”元倾城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际幽幽的说道,“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是冷淡还是亲密,我从来都没有确定过你的心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不好,更不知道又为什么突然对我好。你让子启托我偷灵位,其实我第一天就拿到手了,可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 皇甫夜寒心中有愧,一句也不肯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他的沉默更让元倾城相信了他对自己只有利用。 “我或许天真一些,却也不是傻子,你突然找我示好,我也想骗自己你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真情没有其他目的,可显然不是。”元倾城强忍着眼泪继续说道,“你也不必觉得愧疚,灵位的事我是甘愿帮你。可要我把它交给你,还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甫夜寒找她示好,动机的确是为了要利用她,可那天夜里他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她,而那种奇妙的感情随着两人关系的确定也越来越明显,他想解释,可一开口却是:“你说。” “我知道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华国的王储无论选择谁,将来都很难是你的对手,我不想杀你,也希望你能给华国留一片安定的未来。”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让你父王的近卫队动手,对吗?” 元倾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皇甫夜寒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色长呼了一口气:“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能预料,我只能答应你,只要你一日不对华国放手,我就一日不会侵占华国的土地。” “好!”元倾城苦笑着答应道。任谁都不会想到,短短的一个月她对他会从陌路不识到爱难罢手又到今日的挟持谈判。 元倾城从马上取过包袱又回到断崖边,把包袱交给皇甫夜寒:“灵位在里面,你的马一个月不见你,还听不听你的我不确定。” 罗子启好奇的问身边的红婵:“红婵姑娘,那包袱里面是什么呀?”不会是灵位吧?不对呀,看守那么严,她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的? “你去问问公主不就知道了!”红婵对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我倒是想问,公主……殿下!”罗子启万万没想到元倾城会突然一把把皇甫夜寒推到崖下,刚要上前相救就被后面的卫兵们上前按倒在地。 元倾城冷冷的下命:“把这些人通通拿下!” 第六十六章 扔罗子启下去试试 “公主,你这是为何?”罗子启从来没想过那个对殿下一片痴心的天真公主有一天会突然翻脸无情,她不是一直深爱殿下吗?怎么会亲手把殿下推入崖下? “你是皇甫夜寒的近身侍卫长,皇甫夜寒做什么打算你会不知道吗?”元倾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的作风都雷厉风行起来,如果不是知道元倾国犹在宁宫,罗子启一定会以为站在眼前的就是元王后,“皇甫殿下不慎坠崖身亡,万一宁王陛下问起来,咱们也不好交代,这些人护主不利,通通押回去给父王发落。” “元倾城!”罗子启愤恨的冲元倾城喊着,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已经被人塞上绢布,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近卫队的队长不放心的对元倾城道:“公主,这断崖似乎并不高,谨慎起见咱们还是派人下去查看一下吧?” 元倾城白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上次掉下去没死是应该的是吗?你既然这么怀疑,不妨自己跳下去试试!” “卑职不敢怀疑公主,只是陛下吩咐,咱们还是谨慎些才是!”这个队长虽然官职不大,但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着实有些让元倾城刮目相看了。“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俞子高,恳请公主允许卑职带人下去查看一番!” 元倾城轻笑出声:“你倒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可惜就是脑筋跟石头一样!”俞子高愣愣的看着元倾城,一时弄不懂公主究竟是褒他还是贬他。 元倾城看了眼还在奋力挣扎的罗子启,对架住他的那两个侍卫道:“难得他们主仆情深,把这位罗侍卫长也送下去陪他们主子吧!” 俞子高不解的看着元倾城,元倾城无奈的解释道:“要是崖不高的话,人扔下去一定会听到噗通一声,崖要是很高,自然没有声音了。”当然,崖底要是长满藤枝也没有声音,只是天昏地暗,他看不清想不到可怨不得她。 俞子高恍然领悟了公主的高明,一挥手,那两个架着罗子启的侍卫就把罗子启像扔麻袋一样扔了下去,俞子高仔细听着,果然没有声音。元倾城抱歉的看着崖下,她本来有办法可以让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轻松点走的,可惜她非但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还想骂她,那就让他跟他主子一起受罪去吧! 一行人押着皇甫夜寒剩下的几个侍卫就往王宫的方向走去。上官景轩趁着后面的卫兵们不注意悄悄策马凑到元倾城身边低声问道:“我表兄他们不会有事吧?” “你王兄把我逼下去的时候你怎么没问问我有没有事!”元倾城不悦的翻着白眼。 上官景轩讶异的看着她:“我王兄什么时候把你逼下去了?”元倾城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就是皇甫夜寒救我的那一次啊!”红婵往这边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上官景轩激动的辩道:“那关我王兄什么事,他好好地推你下去做什么?”元倾城不耐烦的两眼朝天:“我怎么知道你那脑子不正常的王兄想干嘛?要不是前几天我听我父王和曹公公谈起,我一辈子都想不到会是你王兄派人来行刺我,我招他惹他了呀?” “我、我,等我回去问清楚!”上官景轩并不服气,可看元倾城的样子他想争辩又没有底气,只得扯回原来的话题,“你还没说呢?你真的确定他没事?” 表兄弟就是表兄弟,人家的侍卫长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还没忘了顾忌他表兄的安危。元倾城却成心吓唬他:“顶多把胳膊、腿摔折了!”,却不想上官景轩真的信了。“那怎么行!” 元倾城看了眼身后的侍卫们,他们正好奇的望着这边,不知道上官殿下刚才突然喊什么。 上官景轩窘红着脸闷了半晌又凑过来问道:“公主,他们到底有没有事?” 要不是看在上官景轩画了个假牌位搁在灵堂里以假乱真才让她有机会偷出灵位的份上,元倾城真的很想把他敲晕了扔在这里自己回去。“没事!” 元恪晋躺在摇椅上假寐,在半睡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独孤氏还在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对站在一旁的倾国讲解各国政事,倾城刚会走路,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也什么都想跟父亲分享。独孤氏弄了一只拇指大的小龟哄倾城玩,倾城急着把小龟拿给他看,结果走的太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他和独孤氏心疼的不得了,结果小公主摔了一跤还觉得摔的挺高兴,爬起来再找小龟,小龟受了惊吓把脑袋缩进壳里不肯出来,倾城以为小龟死了,嚎啕大哭起来…… 元恪晋悠悠醒来,眼角竟已是一片湿意。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啊,而如今呢?独孤氏走了,倾国也立誓永不见他,就连倾城…… “陛下!陛下!”曹安从宫女手中接过绢子递给华王,“又做梦了?” 华王犹睡眼惺忪的看着已经伛偻的站不起腰来的曹安,他忠心耿耿的伺候了自己一生,只背叛了他一次,可那一次就毁了他一生的幸福,对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该感激还是该恨他? “公主呢?”元恪晋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曹安恭敬的答道:“还没回来,通报的人说一会儿就到了。” “嗯。”元恪晋答应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刚闭上眼睛就又看见倾城抱着小龟哭的样子,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派人去把灵位取来,立刻!” 曹安立刻吩咐人去取,取的人一路小跑把灵位拿来递给曹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送灵位的人一脸惨白。曹安刚接过灵位就觉得不对,用手再摸,更是惊骇不已。 元恪晋一把夺过灵位,这哪里是灵位,分明就是一块贴着假画纸的木头! 他一直自信灵位不会被盗,那皇甫夜寒就得留在这里,而只要皇甫夜寒在华王宫他就能控制他,可万没料到自己的计策会被倾城给破了,谁能料得到她会出这种损招! 倾国……元恪晋想起现在还在宁王宫等他消息的大女儿,心里陡的生出一阵寒意。 “立刻派人去追,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赶在皇甫夜寒回到宁国之前杀了他!” 第六十七章 谜一样的地方 元倾城一回宫就有人传话让她即刻去见华王,她也早料到了自己能瞒得过近卫队但一定瞒不过自己的父亲,所以已经准备好要去父亲那里主动交代了。 “皇甫夜寒走了?”元恪晋努力隐忍着怒火瞪着女儿。元倾城也倔强的站直了身子:“是,以他的速度,您追不回来了!” 元恪晋捏捏眉心,无力的问道:“把他留在华王宫不是很好吗?你也喜欢他留在这里的,为什么还要放他走?” “他不想留在这里,我也不想让他整天违心的被威胁着待在我的身边。” “可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恨铁不成钢,见女儿为了皇甫夜寒如此委曲自己,元恪晋忍不住大吼。 他只是在利用她,元倾城早已知道,可由她最爱的父亲嘴里说出来,还是狠狠的伤了她,她强忍着眼泪:“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那又怎样,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跟我在一起我就会高兴了吗?看着他迫于形势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心意讨我欢心,您知不知道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元恪晋惦记着大女儿的安危又听见元倾城指责自己威胁皇甫夜寒,一时也忘了顾忌小女儿的心意反问道:“那你就为了自己高兴放了他,完全不顾我和你姐姐的安危让他走?”元倾城立刻回嘴道:“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对华国动手!” “那你姐姐呢!”元恪晋痛心的看着元倾城,“你放他回去,你想过你姐姐怎么办吗?” “姐姐?”元倾城迷惑的望着父亲,“这关姐姐什么事?”难道是姐姐为了夜笙才让父王杀皇甫夜寒的? 元恪晋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说漏嘴了,这些年他努力保护倾城不让她见到宫墙内黑暗的一面,元倾国和皇甫夜寒的恩怨也一直不让她知道,今天他太担心倾国竟说漏了。 元倾城还想再问,元恪晋烦扰的一摆手:“算了算了,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先回去吧!”眼下最重要的是通知元倾国及早应对,必要的时候他得派人接倾国回来,宁国那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红婵拉着满脸疑惑的元倾城刚要退下,又被元恪晋叫住。 “慢着,”元恪晋神色复杂又有些紧张的问道:“那小子没……怎么你吧?”元倾城愣愣的看着父亲,没明白他的意思。红婵代答道:“没有。陛下放心,奴婢一直跟随在公主身边,并未见逾礼之事。” “那就好,下去吧!”元恪晋总算松了口气,他几次在倾城的寝宫见到皇甫夜寒那时只当倾城是孩子心性没有男女之防,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元倾城也隐隐听明白了他们谈的是什么,羞得满脸通红,她是想嫁他为妻,但两人婚事未定而且她年纪尚小,父王怎么会怀疑她…… 元倾城回到浣玉宫,送走了皇甫夜寒和罗子启,她的生活又陷入了茫然之中。她的生活就是那么简单,每天起床吃饭,吃完再睡睡完再起,没有多大变化。他们在的时候,还有个目标引着她,现在他们走了,她又该干些什么呢? “公主再见,公主再见!”大晚上的不知是谁在墙上道别,元倾城好奇的打开窗子,看见绿鹦鹉正站在墙上对着元倾城的窗口探头探脑,虽然嘴里喊着再见但看那狼狈的样子可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天她走的太急就把这小东西落在罗子启那里了,如今罗子启走了,这小东西倒跟回娘家的新媳妇似的,羞答答起来不进门了。 “公主再见!公主再见!”绿鹦鹉见元倾城没什么表示,讨好的又叫了起来。它这几天落在罗子启手里,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罗子启心急离宫又逃脱不得,就借调教它说“公主再见”发泄郁闷心情,可怜它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身材清减不少。罗子启走后没人给它喂饭了,它饿坏了到处乱撞,意外撞开本就没有关好的笼门才逃脱了出来。 元倾城无奈的冲它招招手,它迟疑着没有下来,红婵在后面说道:“八成是饿了,公主拿点米引它,它就下来了。” “红婵姐姐倒是比我更懂它。”元倾城笑着抓了把米引它,绿鹦鹉看来真是饿极了,果然立即飞了下来。 绿鹦鹉虽然飞了下来,但元倾城还记恨着它卖主求荣的事,把米一遮:“说,公主千岁!” 绿鹦鹉气愤的看着元倾城,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填饱肚子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公主再见!”元倾城无奈的一点它的脑袋:“去哪里找你这么蠢的鹦鹉!”真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弄一只这么难教的鹦鹉她都不生气吗? 元倾城放开手,绿鹦鹉立刻如饿虎扑狼一样扑上来啄米。这几天瘦了不少,元倾城心疼的抚着它的羽毛,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看牢它,再也不让它出去受苦了。它不过是一只学嘴的普通禽类,天下鹦鹉那么多,为什么大家都想借它的口?想起那天它站在墙上大喊“除掉他”的情景,元倾城心里一阵发寒,绿鹦鹉学话这么慢,到底是谁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调教它还让她毫无所知呢?是看管它的婢女内侍,还是…… 这个王宫元倾城越待就越觉得陌生,它就像一座布满机关的房子,她在里面生活了十几年都相安无事,然后有人突然闯进来,机关就莫名其妙的开启了。可是谁开的机关,机关又在哪里她却毫不知情。 还有红婵,虽然她表现的与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可在皇甫夜寒这件事上,她为什么又不着痕迹的帮了他那么多次呢?她提示自己以婆媳的理由见灵位,又间接的帮她传话安排出宫,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这么多的谜团,而那些谜团越多,她就越不确定究竟她该相信谁了。这座宫殿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她是它未来的主人,可对它她却是越来越不了解,越来越陌生了。 第六十八章 兵变 元倾城极不踏实的睡了一夜。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好像是父王要抓皇甫夜寒,又好像是华王宫塌陷了,还有上官景轩,他说安国要发大水了……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整个头都昏昏沉沉的。元倾城刚睁开眼就见红婵一脸沉重的站在榻边,吓了一跳:“怎么了?” “安国出事了!上官景文突然发动宫变,一天斩杀了四位王子,另有十个被监禁三个在逃,安王自己也被软禁宫中刚刚下了退位诏书要立上官景文为新君。” “是吗?”上官景文发动宫变早在元倾城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狠一天就杀了自己四个兄弟,“那上官景轩呢?听说安王有意立他为储,上官景文是景轩的亲大哥,他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吧?” “很难说,有传言说安王曾写过一份诏书,立的储君就是六殿下。而那份诏书,有人怀疑就在六殿下手上。” “胡说八道!”上官景轩根本无心政事,又怎么可能私藏诏书,要是上官景文信了,岂不要千里追杀景轩? “奴婢也觉得可能是有人想陷害六殿下,但既然有这种传言我们就不得不防备上官景文要对六殿下不利。” “嗯!你去告诉六殿下,让他只管在华国安心住着,华王宫铜墙铁壁的,上官景文就是想害他也没有办法!”奇怪,她怎么觉得红婵姐姐对上官景轩的事这么上心? “这正是奴婢急着找公主的原因,六殿下他正在收拾行李,想即刻回宫规劝上官景文!”造反的事一旦做了就不可能半路停止,他妄想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他开什么玩笑?拿我衣服来,我去找他!”这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吧,他以为他对上官景文讲几句仁义礼智信的话,上官景文就会罢手吗? 传言之所以为传言,就没有空穴来风的道理,那些人猜的不假,诏书的确在他手上。以上官景轩对父王和王兄的了解,父王是不可能被自己儿子威胁着去做什么决定的,而若不是名正言顺王兄也绝不会登上大宝,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兄登基的诏书是假的。 临来华国之前父王秘密把诏书交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想接受,但他知道父王和王兄的斗争早已是不可避免,而他要想在这场斗争中保全失败的那一方,他就必须有点筹码。 他曾幻想过元倾城能在这场择婿中选择他,他一旦继承华国,他和王兄就有了栖息之地,即使父王不会将王位传给王兄,他也有华国这片土地可以交给王兄去一展所长。可来不及了,斗争已经结束,王兄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再也不能回头了。 “景轩!”元倾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看见上官景轩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景象。孙硕正在不急不慢的收拾东西,而上官景轩则安之若素的坐在床上出神,一点都不像红婵说的火烧眉毛的样子嘛! “公主,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着待会儿去跟你告别呢!”上官景轩慢慢的起身,还是平常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知道家里失火后的着急反应,元倾城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倒比他还像家里出事了。 “孙硕,东西待会儿再收拾,我先跟公主聊聊,你下去吧。”孙硕应声退下,红婵也施了一礼跟着退了出去。 “公主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还如此镇定。”元倾城点点头,又觉得不合适,改为摇摇头。 上官景轩苦笑了一下:“公主好奇也是应该的,因为连我自己也很奇怪我为什么这般镇定。”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记得我提过的巫贤吗?其实那时候我骗了你,他会逃跑是因为他对我父王泄露了一个天机,他怕我父王会为了保密杀他,所以才会逃跑。” 元倾城好奇的问道:“是什么秘密?” “已经不是秘密了!”上官景轩说道,“巫贤说我王兄会与令姐有缘无分,若勉强为之则自取其辱,连我父王也要为子所累,不得善终。十年前倾国公主临嫁易夫,王兄果然成为天下笑柄,我父王见前两句已经成真,才对我王兄心生怨惧,这些年不管我王兄怎么努力都不肯给他个好脸色。他们的矛盾越积越深,才最终酿成今日大祸。” 这巫贤当真如此厉害吗?他既然有如此神算的本事,父王又为什么杀了他呢? “既然知道一切都是注定,你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其实元倾城真正想说的是,你又何必回去送死呢! “我那几个兄弟整天幻想着太子之位,互相勾心斗角,又几次三番想置我们于死地。王兄杀他们我并不痛心,可父王是我们的父亲,于我们有养育之恩,眼见王兄与他父子反目,我若再不陪在他的身边,岂不太让他寒心吗?” “可你王兄万一想杀你怎么办?”他在华国她能让父王派兵保护他,他去了安国她可就爱莫能助了。 “我们是一母所出又从小相依为命,他不会杀我的,即使……”上官景轩没继续说下去,“我也毫无怨悔。” “既然知道他有为了王位杀你的可能你又何必再去冒险,我若是你父王,一定不会希望你回去的。”她平日看上官景轩文文弱弱的,倒没想到他还有这般硬气的一面,只是硬气归硬气,做无谓的牺牲可不是明智之举。 “这世间之事,本就不是都没有风险的。我们身为王室子弟,虽然表面风光,可时时处处都像站在断崖边上,稍有不慎就要赔上性命。天下的重任又还担在我们肩上,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逃避。我若躲在这里不回去,固然是安全,可整个安国还不知道要动荡到什么时候,我虽不是安国的新君,但对安国的子民却也有一份责任,所以,即使我王兄要杀了我,我也必须回去。” 第六十九章心软 皇甫夜寒走了,上官景轩也走了。他们一个坚毅,一个文弱,是那么的不同,可元倾城看着上官景轩一步步远离华王宫的背影的时候,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不是上官景轩而是另一个皇甫夜寒。 皇甫夜寒的离开让她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要往哪里走。可上官景轩的离开却像一座钟一样敲醒了她,他们两个已经担负起了自己身上的责任,而她也该学着长大,不能再借口未来的驸马能担起一切就只顾玩乐。不管华国的未来走向什么哪里,她都该像上官景轩一样勇敢的面对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责任。 不同于安国宫变那漫长的潜伏期,宁国的宫变虽然经过了十年的酝酿,可真正实施起来却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宁国的百姓在一夜安睡之后,再醒来整个宁国已经变天,整个过程的进展之顺利远远超出了皇甫夜寒的预料,可过程越是顺利皇甫夜寒的心里的就越是不安,他有一种预感,这场宫变的真正阻碍克服起来将要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皇甫夜寒派兵围上凤鸣殿的时候,盛装打扮的元倾国正一如往常的伫立在凤鸣殿的最高阶上,一脸的沉静,仿佛那些人围剿的不是她一样。 皇甫夜寒曾想象过无数次他带兵围攻凤鸣殿替母亲报仇的情景,可当他真的站在殿阶下仰望着殿阶最高处的元倾国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确定她该不该杀。 元倾国并没有看他,她的的视线越过重重的宫檐楼脊,最终定在遥远的某一处停了下来,皇甫夜寒几乎立刻就领悟到了她遥望的地方是哪里。这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元倾城如此镇定原因是她以为父王还有力量救她,而是她脸上的神情。他也说不上元倾国的神情里究竟有什么含义,但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畏惧与惶恐,而是一种他似曾相识的哀伤。 “其实我从来不懂你,”元倾城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际幽幽的对他说道说道,“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是冷淡还是亲密,我从来都没有确定过你的心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不好,更不知道又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他忽然又想起元倾城说那番话时的神情,竟跟元倾国此时的神情如此的相似,只是元倾国的神情里要比元倾城更多了一分决绝。 皇甫夜寒一步步的往上走着,这种时候他应该想着怎么杀了元倾国为母亲报仇才对,可或许是因为她们姐妹太像了,他在动杀念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元倾城。华国没有王嗣,更没有多少可以倚靠来保卫江山的大臣,华王为元倾城打造了一个完美的梦幻之地,可华王年老力衰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一旦华王去了,元倾城又能倚靠谁呢?今日他派兵包围了元倾国,他日要是有人图谋不轨也包围了华王宫她又该怎么办? “我以为你会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杀了我替你母亲报仇。”元倾国收回视线,冲皇甫夜寒莞尔一笑。她很少对他笑,此刻的笑容真诚的更是让皇甫夜寒辨不清是她太会伪装还是真的想在临死前跟他示好。 见皇甫夜寒没有回应,元倾国的脸色非但没有变的尴尬反而更加坦然起来,她笑着问道:“是倾城放了你?” 皇甫夜寒微微一皱眉,以为她想借元倾城的恩情让他也饶她一命。虽然稍有迟疑可他还是据实回答了她:“是。” “她总是那么心软!”元倾国感叹道,“父王太宠爱她,不让她见到半点王室的黑暗与血腥,让她以为只要凭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就能治理江山,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作为一个身系百万生灵的王室成员,她的心软只会造成更多的杀戮。” 皇甫夜寒以为她是指元倾城放他回来发动宫变造成杀戮没再多想,直到多年后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他才领悟了她话中的深意。 “当年,你母亲也是如此兴师动众的想要捉拿我,可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你猜,这一次你会不会成功?”元倾国别有深意的看着皇甫夜寒,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元倾国,狡诈、阴险、魅惑,虽然她的话让他心里起了一层不安,但见到他所熟悉的对手总比刚才总是在她身上看到元倾城的影子感觉强多了。“十年前我母后被你倒咬一口,是因为父王偏袒于你,如今整个宁国都在我控制当中,难道你以为还有谁会救你吗?” “看来你是以为自己赢定了!可你要杀我,天偏要救我,怎么办呢?”元倾国的笑容里带着一种笃定与自信,仿佛真的料定了皇甫夜寒不会杀她一样。 皇甫夜寒与她对视着,两人谁都不肯先示弱,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皇甫夜笙突然跑了出来,他并没有感觉到母亲和哥哥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高高兴兴的就上前一把抱住皇甫夜寒的大腿:“王兄,你怎么才回来,夜笙好想你!” 皇甫夜寒以为这个时候夜笙会在自己宫里,没想到他会突然跑出来,不由一愣。皇甫夜笙见皇甫夜寒没什么反应,也好奇的抬起头来:“王兄,你怎么了?才一个月不见你就认不出夜笙了吗?母后说你娶了王姨母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是真的吗?” “我……”皇甫夜寒被他问得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元倾国不慌不忙的弯身抚着夜笙的脑袋道:“你王兄刚回来,母后还有些话要和你王兄说,你先回你宫里去,等你王兄有空了再让他去找你。” 皇甫夜笙迟疑的看看自己的大哥,再看看母亲,小声的凑到母亲耳边道:“王兄刚刚回来,母后可不可以今天不要训王兄了?”元倾国瞥了皇甫夜寒一眼,冲儿子点了点头,皇甫夜笙才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元倾国直起腰来,看了眼身后的凤鸣殿,叮嘱道:“记住吩咐你的人,不要乱动凤鸣殿的东西,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我的寝宫被人翻得面目全非!” “我会记得吩咐的,只是恐怕你是不会再回来了。”皇甫夜寒冷冷的望着依旧一脸骄傲的元倾国。元倾国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挑衅道:“那就试试看吧!” 第七十章 他最爱的人 太子军对宁王宫的控制出奇的顺利,整个交接过程几乎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仿佛那些人早有准备一样,皇甫夜寒心里的不安在罗子启一脸沉重的告诉他没有找到传国玺的时候终于得到证实。 不管他们父子之间究竟有多大的裂隙,宫变的事还是让皇甫夜寒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皇甫旌。可传国玺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父亲讨要。 “王后是被抓了,还是被杀了?”皇甫旌有些力不从心的问自己的儿子。疾病已经让这个曾经血战沙场的悍将虚弱至极,儿子和妻子的斗争无疑又雪上加霜的加重了他的病情。 皇甫夜寒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憔悴的模样,即使他在恨着元倾国的同时也更在深深的恨着他的父亲,可在看见他憔悴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的模样,他还是心痛了。“她的罪孽自然有人去评判,我虽然与她有血海深仇,可为了她带头去破坏律法,儿臣以为不值!” “你在讽刺我。”皇甫旌勉强支撑着身体,笑望着自己的儿子。皇甫夜寒绝强的别过头,不看他。 皇甫旌突然一阵猛咳,皇甫夜寒强忍着不让自己上前扶他。皇甫旌咳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下:“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可你一直在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独宠元氏,你就偏要均宠每个妃子,即使你并不喜欢她们;我纵容元氏迫害六宫罔顾法纪,你恨不得立刻杀了元倾国,可你还是克制着自己将她交给廷尉,依法处置。如此的压抑自己来讽刺父亲,你高兴吗?” 他不高兴!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那口气他没办法直接的说给越来越生疏的父亲听,所以他只能用行动告诉父亲,他恨他,恨他的一切错误,而他也将用一生的行动证明给父亲看——他本可以做的更好。 “你小时候特别依恋我,总把我当大英雄崇拜,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总以为我都是对的,而我也享受着儿子的崇拜,努力的做出更多的功绩,向你证明你有一个伟大的父亲。那个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可在那快乐之余我又总隐隐的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缺憾,总觉得我的人生似乎还缺少些什么。我有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儿子,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缺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年我挥军北征,路过白溪河,捡到了一只落在水里的风筝,那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风筝,可风筝上写的字却有一种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气概。” 皇甫旌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双因为疾病而黯淡了的眸子也因为回忆年轻时的往事而发出熠熠的光辉:“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有那般率直的气概,如果我见了一定要好好认识一番。后来回到宁宫,正好碰到华王做寿,我受邀前往,就在华王宫里碰到了那个放风筝的人……” “我没兴趣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如果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讲故事的话!”皇甫夜寒冷冷的打断他,他们的相识造成了他和母后一生的痛苦,他怎么会以为他会想听他讲述那些血腥迫害的浪漫前奏?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了她连江山都不要,而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是铁打的,除了伟大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弱点的人,他也有他一生都迈不过去的槛。你从小就过度的崇拜我,总想着长大之后也做一个像我一样的大英雄,可越是崇拜,在我犯错之后对你的伤害就越大,是我亲手毁了你的梦想、你的世界,这些我都知道。可时至如今,我也时日无多,谈弥补也为时已晚,我的过错已经没法改变,可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过错继续折磨自己,故意做那些你根本不想做的事来惩罚我!” “你胡说些什么!”皇甫夜寒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伤害你吗?你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国的未来,绝不是为了你!你不要再扯开话题,宁国已经被你和元倾国毁了一半,我不希望剩下的一半再毁在你的手里,传国玺到底在哪里!” 皇甫旌早料到了如此,一时心力交瘁眼前一黑,皇甫夜寒也顾不得什么争执了急忙上前扶住他,见他略有好转又故作冷漠的说道:“不过一个月没见,你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 皇甫旌的病其实已经挨了两年了,只是宁国局势未定他才一直苦撑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如今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才瞒不住了。皇甫旌勉强打起精神道:“是人总是要死的,我不过是比你们想象的提早一些罢了,你也不必伤感。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传国玺,传国玺也的确在我这里,除了我任何人都找不到。” “你想做什么?”皇甫夜寒愤恨的看着父亲,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拿着宁国的未来跟他赌吗?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求你饶了王后,她所犯的一切过错罪魁祸首都在于我,如今我也命不久矣,我希望我的死能抵赎了她的一切罪孽,求你饶了她吧!” “您在威胁我?”皇甫夜寒冷笑出声,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拿宁国的未来威胁自己的儿子,而这一切只为了那个祸害江山的蛇蝎美人? “我若真的想威胁你,你手头的那几支军队你以为会是我的对手吗?我即使没有击败你的胜算至少也能让你元气大伤,可我并没有那样做不是吗?我是宁国的君主,你是宁国的储君,你不希望我们父子的战争连累百姓,难道我就忍心吗?” 皇甫夜寒一皱眉,难怪他控制王宫会如此顺利,原来都是父王提前安排好的,他早就打算将宁王之位趁这次机会交给他。 皇甫旌见儿子态度松软又扔出一颗炸弹:“倾国刚刚怀孕,而且夜笙还小,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两个手足从小就没了母亲吗?” 第七十一章剪不断理还乱 皇甫夜寒神思杂乱的从宁王那里回来,刚走到半路就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去看却没见人,继续往前走又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仔细查看,果然在宫柱的影子旁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皇甫夜寒不用看体型也猜到是谁了,吩咐子启他们在原地等着,他三步两步悄声挪到皇甫夜笙身后,拽着他的衣服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小东西,谁让你跟踪我的!” “王兄饶命,王兄饶命!”皇甫夜笙在半空中踢蹬着小腿,高声求饶。皇甫夜寒没好气的把他放到地上:“你母后不是让你回宫里等着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皇甫夜笙不服气的说道:“母后和王兄只会骗人,母后说问完话就让你去找我来着,我等的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见王兄过去!” “王兄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都等着王兄去处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着呀!”皇甫夜寒一点他的小脑袋,见他还嘟着嘴,只得把他抱起来哄他。 “那王兄还会走吗?”皇甫夜笙转了转眼珠,又改口道。“王兄会娶王姨母吗?” 皇甫夜寒略一沉吟,假装没看透他的小心机:“不一定,那你希望我娶他吗?” 皇甫夜笙人小鬼大,趴到皇甫夜寒的耳边道:“王兄你可千万不要娶她,好男儿娶妻都要选温柔听话的姑娘,王姨母可爱拧人家的腮帮子了,而且脾气不好,你要是娶了她一定会吃亏的!”当然,皇甫夜笙这番苦口婆心的背后,都是不想让皇甫夜寒再离开宁王宫的个人私心。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挺温柔体贴的,她待你那么好你还在背后说她坏话,你不怕将来她见了你再使劲拧你腮帮子?”皇甫夜寒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拧了他一下。皇甫家的孩子小时候似乎都不瘦,夜笙的小腮帮子更是肥嘟嘟的可爱极了,也难怪元倾城爱拧他。 皇甫夜笙赶紧拿小手捂住脸颊,求饶道:“王兄,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王姨母,她下手太狠了!” 皇甫夜寒没好气的一拍他的脑门骂道:“你个小叛徒!你王姨母都白疼你了!” 夜笙拽着皇甫夜寒的衣领,眼里闪着泪光一脸认真的低声央求道:“王兄,咱们宫里有的是漂亮姑娘,我把我未来的王妃也给你,你不要娶王姨母了好不好?” 皇甫夜寒的心一沉,没有说话,罗子启赶忙出来打圆场:“小殿下,太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娶您王姨母的事儿可千万不要再提了,这要是让倾城公主知道您这样坏她姻缘,她脾气那么坏,指不定就把您接到华王宫去了,到时候我们就是想救你也没办法了!” 皇甫夜笙果然被吓到了,捂紧嘴巴再也不敢提让皇甫夜寒不娶元倾城的事了。可夜笙不提,皇甫夜寒却没法不想,即使他当初的打算是弥补她可到头来他还是欺骗利用了她,她放了他,他却来杀她的姐姐,若是他真的血刃仇人,倾城在华国又该如何自处呢? 送走了皇甫夜笙后罗子启请示道:“殿下,元王后那边到底是放了还是交给廷尉?” “后妃有孕,罪孽再大也要缓期执行,咱们暂时是杀不了她了,”皇甫夜寒有些疲惫的说道,“放她回凤鸣殿,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一切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说!” 罗子启领命下去,整个中宫又恢复成以往的寂静。他躺在榻上稍作休息,却听见耳边一阵床帐子掀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的坐起身来想抓住那个人,再看四周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皇甫夜寒迟疑着披衣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到半夜了。北墙的烛光跃跃跳动着,烛光的正中辉映着的正是那把他答应了要送给元倾城做定情信物的玉箜篌。 到头来,他终究还是连承诺都骗了她…… 宁国宫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华王宫上下,就连元倾城都得到了消息。 “不可能!”元倾城简直难以相信,“王储早就是他的了,他有什么理由再回去发动宫变?我要派人去问问姐姐!” 红婵拉住冲动的元倾城劝阻道:“大公主已经被皇甫夜寒软禁,公主你就是想问那边也传不过信息来啊!” “他发动宫变,软禁姐姐做什么?”想起那天父王大怒的样子,难道刺杀皇甫夜寒的事姐姐真的参与了? 红婵垂头不答,这让元倾城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刺杀储君可是死罪,皇甫夜寒又发动了宫变,罪名如何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不行!我要去宁王宫救姐姐,是我放了皇甫夜寒,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姐姐处死!”元倾城想到激动处就要收拾东西出发,被刚刚赶过来的华王拦下。 “你这又是折腾什么?皇甫夜寒决定了的事又岂是你求求情就能改变的?”若只是刺杀也就罢了,还有杀母之仇隔在中间,她以为这是她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吗?他早就派人告诉倾国皇甫夜寒逃脱的事,让她早作打算,可那丫头是铁了心要以命相搏再试皇甫旌一次了,她不肯走他这做父亲的远在华国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姐姐刚刚有了身孕,皇甫夜寒就是想杀她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就不要着急了。我已经派人去宁王宫打探消息,九个月足够咱们找机会把你姐姐弄出来了!” 元倾城也知道自己在皇甫夜寒那里说话没有分量,可是她间接把姐姐置于险境的,她又怎么能安心坐在这里? 皇甫夜寒很早就发现罗子启不太对劲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可问他又说没有。登基和摄政的身份毕竟不同,传国玺不在皇甫夜寒手上,他就只能以太子监国的身份处理政事,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他忙的焦头烂额罗子启还给他添乱,他就故意装作没看见不去问他,一连过了几天见他还是老样子,终于忍不住问他原因让他说个痛快。 罗子启吱吱呜呜了半天才为难的说道:“是……倾城公主,她听说王后被软禁了,她想找你求情,可又怕人微言轻,所以……求我说情。”这倾城公主也太难为人了,她不知内情来为姐求情也就罢了,可她自己不来还让他这知道内情的人求情,这不是为难死他吗? 第七十二章最后一面 皇甫夜寒坐在位子上看着罗子启,脸色有些不善,半天没有说话。罗子启见主子有发怒的征兆急忙改口道:“我这就去告诉公主,说我不方便求情!”说着就要往外走,被皇甫夜寒喝住:“慢着!” 罗子启缓缓转过身,不知道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来了?”皇甫夜寒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既像是有点期待又像是有点害怕,还似乎夹杂了一些不安。是她来了吗?她若是来了又为什么不来找他反而去找子启? 罗子启一时没领悟过来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想见她,急忙解释道:“殿下放心,公主没到,是公主的信鸽到了。” 原来不是她,皇甫夜寒心里一阵失落。罗子启这会儿脑筋也跟上了,暗骂自己不看眼色,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回信让公主亲自来一趟,跟她讲讲殿下的苦衷?” “不必了!”皇甫夜寒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你告诉她,元王后暂时无碍,宁国还是会以王后之礼待她,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是。”罗子启本想再怂恿怂恿他让元倾城过来,可看自家主子一脸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样子,也只得乖乖闭嘴。 又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日子,皇甫夜寒正在处理宁国北部兵力部署的事,宁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宁王要求见元王后一面。皇甫夜寒正气恼他为了元倾国私藏传国玺造成布兵不便的事,就派人答复说传国玺找到之前元倾国不能见任何人。宁王虽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但还是死撑着宁愿不见元倾国也不肯交出传国玺。皇甫夜寒也被自己的父亲气的不轻,心里憋着那股火就是不让他见元倾国。 事情就这样又僵持了好几天,宁王终于撑不住了,那边守卫的人来说宁王怕是快不行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皇甫夜寒还是狠不下心肠,派人去通知元倾国准备见宁王一面。 被软禁了近两个月,从元倾国的身上看不出半点被监禁的不适模样,她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元王后,甚至气色还要远胜于以前。父王为了她病情急转直下,如今更是命悬一线,可她却过得如此自在,皇甫夜寒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元倾国对他的冷脸丝毫不以为意,莞尔一笑轻声讥讽道:“我以为我再出来就是太子殿下血刃仇人为母报仇的好日子呢?可看殿下的脸色,似乎恰恰相反啊?” “如果不是为了我父王,即使我不杀你,你这辈子也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皇甫夜寒懒得再看她,一挥手让抬轿的人撩开轿帘子,“父王还在等着,快走吧!” 宁王的寝殿元倾国很少来,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印象偏差,她总觉得这间屋子比以前阴暗了许多,隐隐有种不祥的气息,天色也有些暗了,不知道这里没有掌烛。 “你来了。”皇甫旌像以往一样倚在书桌旁的椅背上,但这次却并没有像以前她来时一样站起来迎接她。元倾国有些不悦的看向他,暗淡的光线看不出具体的气色如何,但隐约从大略上可以看出他消瘦了不少。 “你的宝贝儿子押我来的,我能不来吗?”元倾国也在奴婢事先放好的座子上坐下休息,两个位子的排置有些远,她更看不清他的样子了。她总是隐隐期待着有一天皇甫旌可以像十年前一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个人忘记过去的是是非非,重新开始,可到头来两人却是越走越生疏。 皇甫旌解释道:“你不要怪他,是我想见你一面。” 元倾国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见我做什么?想跟当年一样,帮别人捅我一刀再求我原谅你,要我再给你一次帮别人害我的机会?” “我是把王位传给了夜寒,可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全你们母子!”皇甫旌的保证只换来了元倾国更深的恨意:“你本不必保证的,你若真的想站在我这边,就不会将王位拱手让给皇甫夜寒!” “倘使夜笙不是五岁而是十五岁,我或许会让王位给他,可他只有五岁,宁国的江山他担不起。” “他是只有五岁,可他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你既然心里偏着他们母子又何必再找这种借口!” “我……”可他重病在身,等不到夜笙长大的那一天了啊。皇甫旌就知道一接她过来,两人肯定又要吵,他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难道就只能争吵,不能好好的聊一聊吗?” “我的好脾气从嫁过来的那天就没有了,趁着你儿子的耐心还没用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怨恨了这么多年,除了争吵她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了。 看来不止元倾国这样想,皇甫旌除了争吵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两人的话题了。一阵沉默之后皇甫旌终于开了一个比较温馨点的新话题:“你怀夜笙的时候脾气也很坏,这个孩子生出来肯定跟夜笙一样可爱!”自从她怀孕之后皇甫旌几乎就没见过她,将来孩子出生他也等不到了,恐怕这就是他们父子或者父女的最后一面了。 “是啊,这个孩子跟夜笙一样能折腾人,听说爱折腾的孩子都有福气,你说对吗?”元倾国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唇角的笑意更是看得皇甫旌心里一阵温暖,他连声应和着:“是,是,这两个孩子都福气大。” “是啊,这两个孩子福气大,”在皇甫旌满心幸福毫无防备的时候,元倾国忽然又变了脸色恶意的说道:“不像我的第一个孩子,他那么听话,没让我受一点罪,可结果却连活下来的福气都没有!” “你……”皇甫旌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时愧涌心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头也一阵晕眩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你,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元倾国缓缓从座子上站起来,冷笑道:“没了希望也就没了失望,没了失望又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我早已经不恨你了,我只恨我自己太傻,当年竟然轻信了你!” 第七十三章片刻温情 元倾国说完就要往外走,皇甫旌想起来拉她,奈何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元倾国惊愕的回头,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门外的皇甫夜寒已经听到响动冲了进来。 皇甫夜寒将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好,回头冲吓呆了的元倾国吼道:“我父王重病在身,你跟他好好说会儿话就不行吗!” 元倾国完全被刚才的情景惊住了,面对这个继子的训斥也一时忘了驳斥回去。皇甫旌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夜寒你先回去,我还有话想跟王后说。” 皇甫夜寒不满的白了元倾国一眼,气冲冲的带着罗子启等人又出去等着。人都出来了火气还是没下去,皇甫夜寒气的拔出剑来冲着栏杆一阵乱砍,砍完还不够又一脚把砍坏的部分都踹了下去。众人没见过太子发这么大的火,都不敢上前劝他。 大家都把视线放在罗子启身上,众望所归,罗子启也只得硬着头皮劝他:“殿下,元王后的脾气就那样,而且听说怀孕的女人脾气比老虎还暴躁,您也不要太跟她计较!” 皇甫夜寒并不搭理他的话茬,只是愣愣的看着天边即将沉落的夕阳,半晌才自言自语般的问道:“你说,他会死吗?” 他印象中的父亲,是个骑着战马披着战袍永远都不会倒下的英雄,可现在呢,那个英雄已经病入膏肓,连追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管什么深仇大恨,亲父子到了生死关头,什么隔阂都没有了。殿下再怎么恨宁王,也还是害怕父亲会死。罗子启小心的宽慰道:“宁王陛下驰骋疆场那么多年都没事,这点小病一定能熬过去的,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话虽这样说,可谁都知道,皇甫旌是命不久矣了。 皇甫夜寒望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的向下沉落,有种热意涌上眼眶,他闭紧双眼不让那股热流出来,他是父王的儿子,宁国的储君,宁国的大任还担在他的肩上,他不能软弱。 “你什么时候……病成这样了?”元倾国满眼怀疑的上下打量着皇甫旌,试图找出几分他使苦肉计骗她的破绽,连走路都成问题,这可不像是皇甫旌的身子。 皇甫旌安慰道:“小病而已,不久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元倾国有些不自在的冷笑道:“我担心什么?我不过是怕你再装病骗我罢了!” “难得你还记得我装病骗你的事!”皇甫旌似乎又看到了些希望,拉住她的手表白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装病的时候没有装的久一点,美好的回忆就像梦一样,我一下床梦就醒了。” 元倾国撤回手来凉凉的打击他:“是你自己硬要把梦戳破,又有什么好悔恨的!” “是,是我自作自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皇甫旌说不了几句又故态复萌,语带酸意,“当年我拆散了你们,听说上官景文这些年一直没有娶正妃,或许就是等着你呢,他日你若是从这里逃了出去,找他……” “啪”一个耳光把皇甫旌的醋坛子给打碎了,元倾国怒气冲冲的起身道:“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那你接下来的话我已经都知道了,咱们完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劳你儿子行个方便我要回去了!” “倾国!倾国,我错了!”皇甫旌急忙伸手拉住她,“我不提上官景文就是了!”说不提又提了一次,被元倾国狠狠一瞪,皇甫旌像个孩子似的乖乖的不敢多说了。 看着皇甫旌一脸惧意的样子,元倾国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明明比自己大出十几岁,可她一生气他就跟个孩子似的一脸惧意的望着她,讨她欢心。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做这种表情,难道自己都不嫌幼稚吗?”元倾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可眼神已经不自觉的放柔。 皇甫旌握住元倾国的手深情的说道:“我当年就是幼稚的少了才白白浪费了这些年的时光,我若是早早的对你服软,或许我们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没有放下身段求得她的原谅,如今命不久矣再来求她,会不会太晚? “我该走了。”元倾国匆匆的起身要走,皇甫旌知道这是他求得她原谅的最后机会,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倾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 除了在梦中不能自控的软弱,元倾国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哭过,可此刻听到他求饶的声音,她的眼泪却收不住的簌簌都掉了下来。 “你让我原谅你,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当初我跟你走的时候,其实我并不爱你,我之所以愿意嫁给你,就是因为你的诺言打动了我。你说你会做我的保护神,一旦握紧我的手就永远都不会松开,你会爱我,相信我,永远都不背叛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可结果呢?扈玲珑害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站在她的背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怎么害我!” “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时至今日皇甫旌已经不知道出了道歉他还可以说什么。 “你知道你最伤我的是什么吗?是沉默,你一直在沉默,你答应我你会做我的保护神,可你看见她害我的时候你一直在沉默!”这番话已经梗在元倾国的心里近十年了,可一说出来,那种透彻心扉的痛还是一如当年,没有减轻半分。 皇甫旌依旧只是道歉,因为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当年的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怀疑她,漠视她,以至于最终凉了她的心,再也暖不回来。 “你我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的处境更有错。我知道作为一个君王和丈夫你对我的怀疑完全可以理解,可是我的心还是会痛,那种痛并不是你说一句你错了就能抚平的,你懂吗?”时至今日,元倾国想起皇甫旌当时沉默的神情还是心痛如割。 “对不起,对不起!”皇甫旌依旧在道着歉。元倾国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说你相信我,可我等着等着,等到最后心都凉了,你始终没有说。” 元倾国蹲下身,伏在皇甫旌的膝上,良久才缓缓说道:“我苦等到今日,等来一句你知道错了,也总算不枉我等了你近十年。皇甫夜寒要替他母亲报仇你就让他报吧,我心愿已了,死倒是一种解脱,皇甫旌,再见了!” 元倾国起身慢慢的往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回一次头,而皇甫旌也再没有叫住她,因为他已明白,他的元倾国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七十四章意外的表白 在菊花盛开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三国君主中身体最为强健的宁王皇甫旌会第一个离世。他在临死前还是将传国玺交给了皇甫夜寒,并拜托了儿子三件事:第一是开拓疆土,铲除宁国隐患,实现宁国的长治久安;第二是宽恕了元倾国的性命,放她回华国听凭改嫁;另外尽量对她隐瞒他的死讯,他累她一生不想在死后还给她添加负担。 皇甫夜寒答应了第一条和第三条,唯独第二条迟疑了很久还是没有答应。皇甫旌还想劝说他些什么,可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去了。 元倾城收到皇甫旌的死讯也郁郁寡欢了好久,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甫夜寒的父亲姐姐的丈夫,更因为他是一个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亦父亦兄的人物。从小,除了父王最疼她的就是皇甫旌,或许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尽量满足,对她的迁就甚至比迁就姐姐还多。她小时候曾经骑过皇甫旌的大马,长大后更是经常对宁王宫指指点点,姐夫从来没有怪罪过她,反倒是她经常连累姐夫被父王狠批,他都三四十岁的人还经常被父王批得像个孩子似的,连她看得都不忍心。 可就是这么没有任何预兆的,宁王突然死了。她尚且伤心成这样,皇甫夜寒又如何呢? 元倾城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御花园附近,秋天的御花园菊花漫天,一阵秋风吹来,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本已透着悲凉的景致,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凄美的琴声,元倾城循着声音找去,竟意外地见到了消失近三个月的上官景轩。 “六殿下?”能在这种时候见到上官景轩元倾城着实大吃了一惊。自从上次一别,她几次派人去安国打探消息,大致知道他回国之后主动放弃了一切有利于起兵夺位的优势,打消了他大哥的疑心,也劝退了安王的复位之心。安国因为他的主动退出安定了不少,但他也因为各种残留因素被变相软禁了很时间。元倾城以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重获自由了,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主!”上官景轩见到元倾城也目露喜色,停下拨弦的动作就要起身又被元倾城示意坐了回去。 “早就听人说六殿下精通六艺,没想到你弹琴竟然弹得这么好。”元倾城在上官景轩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红婵蹲身帮她整理裙角,“没想到你能回来的这么快,有段时间我曾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元倾城并不确定上官景轩在安国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这次回来明显能感觉到他比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上官景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她,元倾城也疑惑的回望着他,然后心里蓦地领悟了他这么快回来的原因。在元倾城想着主动岔开话题之前,上官景轩已经主动的开口:“曾经我也以为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我在安王宫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被无数人监视着,即便是随手翻本书也要前前后后经过好几个人的检查,日子虽说过得不至于生不如死,但也没有多大的乐趣。你知道是什么陪我支撑过那段日子吗?是你。” 元倾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心里一惊。红婵从奴婢手里接过茶壶给他们倒茶的动作也一僵,茶水差点都倒到了茶碗外面。 上官景轩继续说道:“其实上次来华国求亲,形势所逼要远比我自愿的成分多很多,每天跟那些王孙公子一起来见你的时候,我心里也是不情愿的成分居多,可是那种不情愿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变成了另一种意愿——我不想走,我想时光永远的定格在我在华王宫的日子。” 元倾城静静的听着,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也没有接受他的意思。其实她觉得他变了,她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形势的变化却让他们仿佛一下子多成长了十几年一样。 “回到安国之后,我的脑子里都是你,可以回忆的东西仿佛也只有在华王宫的那段日子,我骗你爬树、给大家卜命、送你书签、帮你画灵位……我不确定这是否就是我王兄所说的他对你姐姐那样的感情,”上官景轩鼓足了勇气终于还是伸手握住了元倾城的手,“可我想陪在你的身边,不希求任何结果的陪在你身边!” 元倾城皱眉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半晌没言语。红婵的视线悄悄的瞥向上官景轩,他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流露出失望或局促的神情,面对元倾城的沉默,他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坦然。 元倾城扭头看向开的正好的御花园:“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六殿下愿不愿意单独和我在园子里走走?”上官景轩点了点头,两人起身往园子深处走去。 “皇甫夜寒曾经问我,华国危机重重,我要凭什么守住华王宫这座天下奇宫,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未来的驸马可以守住。”元倾城拈住一枝菊花去嗅着它的香气,随即又失望的将它放开,“可那个既能做我的丈夫又能守住华国江山的人,并没有出现。” 上官景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无论是婚姻还是治国,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没有人能取代皇甫夜寒。 “我父王打算在夜笙和元氏遗孙中选择一个作为未来的华国君主,而我也已经立下志愿,一生不嫁,守着华国江山。” “一生不嫁?”上官景轩震惊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心里有皇甫夜寒,可为了他一生不嫁…… “这件事我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也希望你能为我保密。我父王总觉得我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如果不为我找一个好归宿他是不会放心的,可他却不知道,心里藏着一个人却要嫁给另一个人究竟有多苦。” 上官景轩听她似乎意有所指,心里思忖着她说的难道是元倾国?大哥和宁王,元倾国究竟爱哪一个,他也有些糊涂了。 “其实父王想的也不错,我的确是没有那种登高一呼就能天下归心的能力,即使我的驸马有,我也不能保证有足够的能力去制约他对华国不生二心。想来想去,还是不嫁的好。” 那我呢?上官景轩忍不住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元倾城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接着说道:“其实,除了皇甫夜寒,我考虑过你。”上官景轩惊讶的看着她,她一直表现的似乎对他很有偏见的样子,什么时候考虑过他? 第七十五章皇甫夜寒来过 “其实最开始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只是后来我慢慢的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元倾城解释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当时带着几个侍卫在街上买东西,那几个侍卫身份卑微,举止却逾礼谮越,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固然欣赏你的好脾气,可华国是泱泱大国,要想镇住群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后来寿宴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看你王兄的眼色,凡事你也先顾忌你王兄的感受,可以这么说,你爱你的王兄远胜于一切。” 上官景轩无话可说,元倾城平日生活散漫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没想到她却在嬉笑之间已经将他看的透彻,她说的不错,他的确不适合做华国的君主。 元倾城握住上官景轩的手真诚的说道:“我说这些的本意并不想伤害你。我之所以单独带你出来和你谈开,就是不想还有什么疙瘩结在我们两个心里影响我们以后的相处。你在安国孤独,我在华国又何尝不是?这座宫殿已经变得越来越让我陌生,我害怕我最终会失去我所熟知的一切,而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连我所认识的你也离我越来越远,你明白吗?” “我明白。”上官景轩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公主对我坦诚相待,我自然也不会故意欺瞒公主,破坏了这份友谊。以后无论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一定第一个告诉公主。” “殿下,公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我的手她也碰过,握一下不代表什么!”罗子启见那菊花丛中的两个人手握着半天还没放开,心里一阵发虚。他们千里迢迢的溜到华国来,刚进宫还没见着公主呢,就在御花园里看见这么暧昧的一幕,也难怪他们殿下黯然神伤了。公主到底在干吗?他们殿下还没正式跟她解除婚约呢,她怎么就握住那小白脸的手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她亲事作罢,这样也好,咱们走吧!”他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父王死后他不跟群臣一起忙着登基反而突然很想见她,他姑且解释为他答应了要娶她既然作罢也该跟她说一声,然后就匆匆忙忙带着子启来了。他来的时候心事重重,到了这里却见她生活快意如旧,说不清心里到底在期待什么,只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莫名的感觉一阵失落。 皇甫夜寒早就觉得表弟跟她很搭,如此甚好,有人陪她他再也也不用记挂她日子难过。宁国的事情还有很多,皇甫夜寒急着往回走,心里却乱糟糟的,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干。一摸胸口才想起还有一把玉簪在他怀里,既然约定作罢,簪子也该还给她,皇甫夜寒忽然停住脚步,把正在后面喋喋不休的骂上官景轩趁人之危的罗子启吓了一跳。 元倾城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人在遥远的地方一遍遍的呼唤她的名字,她疑惑的望向四周,一阵秋风吹来,菊花上的花瓣随着秋风漫天飞舞,阳光照在这片金黄色的大地上,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迷离的梦幻之中。 元倾城无意识的往前走着,完全听不见身后上官景轩叫她的声音。她模模糊糊的看见前方有个人影就想追上去,可不管她怎么追,那个人都只是与她渐行渐远,最后化成一个黑影渐渐消失在那片金黄里。 “公主,公主!”上官景轩追上来拽住元倾城的衣袖,“公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元倾城仿佛刚刚睡醒一般,渐渐的从刚才的金色迷梦中清醒过来。 “你刚才一直往前走,怎么叫都叫不住,你怎么了?”上官景轩从来没见过元倾城这副模样,被她吓了一跳。元倾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就跟鬼附身一样,她毫无自觉的就走到了这里,太阳穴隐隐的抽痛,那抹消失在金色里的黑影在脑海里若隐若现:“我刚才好像看见宁王了……” “宁王?”上官景轩一阵发寒,看元倾城刚才的样子的确很像鬼附身,只是太阳还没落山呢,宁王附身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即使要找,宁王也该找元倾国才对吧? 上官景轩眼尖的看见地上有根玉簪子,捡起来问元倾城:“咦,这是谁的簪子,怎么落在这里了?” 元倾城接过簪子,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才冲亭子里大声喊道:“红婵,给我备马!” 元倾城骑上马就往前往宁国的官道上追去,等快追到半崖的时候她已经能隐隐的看见山坡上那两个人影。她张口想叫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重新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 他千里迢迢来找她,一定是想告诉她宁王去世的事,可在他最伤心的时候,她却跟上官景轩在园子里悠然自若的赏菊,他离开的如此匆忙必定是又误会了她,以他的性子自己即使追上去解释也是枉然。 “公主已经追到这里了,为什么不继续追?”从王宫出来追了这么一大段路才勉强看见人影,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走了,不是白追了这么一段路吗? “即使追上了又怎么样,他失去了最爱的父亲,千里迢迢来找我,我没能给他安慰反而依然快乐如旧,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难道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楚的吗?”元倾城的指甲都刺入了皮肉之中,渗出点点血珠,她却浑然不觉。他们又错过了一次…… 上官景轩也沉默了,看元倾城的样子她似乎还不知道两后之争的具体恩怨,光是儿女情长她已经受伤到这种地步,若是她知道她的姐姐当年是怎么对付宁国**的又会怎么样呢? “殿下,刚才那个人好像真的是公主,她都追到这里了,咱们停一停等等她吧?”好吧,他自动忽略掉公主身边的那个小白脸。公主发现簪子都亲自追到这里了,殿下若是还不回头,以公主对殿下的深情岂不要伤心致死?虽然小白脸跟着是有些讨人烦了,但殿下要是这么走了,公主伤心之下改投小白脸的怀抱怎么办? 第七十六章再逼立储 皇甫夜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了他的话,忽然勒住缰绳往回望去,罗子启大喜,以为他真的要等元倾城过来,自动请缨道:“殿下,我去接公主过来!” “慢着!”皇甫夜寒拉着马缰在原地转着,眉头紧皱。上官景轩明明前几天还被幽禁在安国不得自由,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华王宫了?他只想着自己的失落竟忘了这么重要的细节,以景轩的力量除非他王兄批准否则绝没有逃出来的可能,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回到华国,难道上官景文的安排?上官景文自幼个性偏执,有仇必报,当年父王让他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没有不报仇的道理,可如今他按兵不动,又是在打什么主意?莫非真让父王说中了,上官景文想吞下华国这块肥肉,壮大力量再来报复宁国? “怎么了,殿下?”罗子启奇怪的看向皇甫夜寒。皇甫夜寒却不解释:“回王宫再说!” “……是!”罗子启故意放慢了策马的速度,暗暗期待着元倾城能趁他偷奸耍滑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快马加鞭的追上来,可远处的元倾城不知道为什么也停了一下,在远处的山坡上静静的看着他们走远。罗子启频频的回头,只差没大声的喊她抓紧过来,可一个停着一个加速离开,他也只能无奈的看着身后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远。 三国的形势在元倾国怀孕的那几个月里诡异的平静着,元恪晋几次派人想把元倾国接出来但都没有成功,元倾国似乎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几次来信让父亲不必再枉费心机。按照皇甫旌的遗愿元倾国并不知道皇甫旌的死讯,自那次见面之后她就一直被幽禁在凤鸣宫中,谁都不准接见。 很多人都以为元倾国的沉默是在准备日后的反击,可只有元恪晋清楚,自己的女儿这次是真的决心一死了。倾国个性跟她的母亲最为相似,她们一生最看重的就是爱情,当她们的爱死了心也就死了,一个人心死了人活不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曾经他指望那两个孩子能唤起倾国求生的渴望,可如今看来她是谁都不想顾了。 眼看着倾国临盆在即,一旦孩子生下来,皇甫夜寒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就想杀了她为母报仇。皇甫旌临死前也不知道跟倾国说了什么,竟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好胜的倾国放弃反抗了,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不用等着皇甫夜寒杀她,只要让她知道皇甫旌的死讯就足以要她的性命了。不行!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亲自到宁国见她一次,王位不要就不要了,先保住她的性命再说!元恪晋打定了主意要去宁国一趟,可刚刚起身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晕倒在地上。 经太医诊断元恪晋这次突然吐血很可能是殚精竭虑导致气血攻心最终心力交瘁的结果,心力交瘁本来就极为危险更何况元恪晋年事已高还抱病在身,总而言之就是元恪晋很可能要挺不过去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宫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华王病重的消息就传到了群臣的耳朵里,免不了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华王无嗣、公主软弱、四周诸王虎视眈眈、新宁王旧仇未报、安国意向不明……华国的种种隐患在华王龙体康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提,可这一昏倒,群臣立刻都聚集到王宫来要跟元倾城讨个说法。 “储君的选择攸关华国未来的命运,又岂是你们在这里逼我我就能立刻决定的了的?我父王眼下还未清醒,你们还是先回去等我父王醒来我与他商议完之后再说吧!”立储的事的确迫在眉睫,他们这般心急元倾城也能理解,可储君事关国运,又岂能仓促决定?为今之计元倾城也只有好好和他们说话,希望能劝退他们。 “公主上次遇刺,陛下就差点一病不起,当时情况危急,臣等来这里请陛下做个决断,结果被公主责难而回,立储之事不了了之。所幸后来陛下龙体康复,才没有酿成大祸。臣等一直在等待陛下答复,谁成想数月过去,陛下旧病复发,立储之事还是没有解决,臣等这次若还是轻易被公主斥回,谁知道再等又是多长时间?”说话的正是丞相,说来也怪,父王一清醒过来他就比任何人都维护父王的决定,可父王一昏过去他就逆反的比任何人都激烈,他字字句句都为国为民,真不知道他到底算忠算奸。 “立储之事我父王早有打算,只是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等他醒来我一定会尽快给各位答复,”元倾城看了眼床帐里犹在昏睡中父亲,祈求道,“我父王如今病重未醒,即便是此刻能够醒来也不宜立即为国储的选立做出决断,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陛下体弱不宜操劳国事,臣等可以跪在这里,等到陛下能处理的时候。这次臣等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再轻易的回去,即使陛下醒来要责罚我们,我们也甘愿受罚。国事当前,臣等又岂可为了个人生死而贻误了国储大事。国储之事还请公主早作决断!”群臣像早说好了一样,整齐的跟着高呼道:“请公主早作决断!” “你们……”元倾城指着他们,气的说不出话来。看他们这意思似乎是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原来这次来逼着要立储,名义上是等父王的意思,实际上是想借她的口定下他们想立的人。 “陛下无嗣,王外孙又被软禁在宁国,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诸位大人逼着公主立储,不知道是想立谁呢?”说话的是红婵,立储是国之大事,论说没有她这个奴婢插嘴的分,只是看他们一群人对元倾城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出口维护。 群臣看看元倾城的脸色,见她没有说话,众人叽叽喳喳一通,纷纷推荐道:“丞相的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个性沉稳,不失为可塑之才,若是……” “哼!”红婵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我说丞相平日不怎么多话,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能说起来了呢?立储立储,丞相带这么多人来逼迫公主,想立的原来是自己的儿子!” 第七十七章放不下他,就跟他走 “大胆!立储这等大事岂由你一个奴婢在这里指手画脚!”群臣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被丞相回头瞪了一眼,乖乖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这位大人问的好!国家大事的确是没有奴婢置喙的余地,只是正如丞相和公主所说,储君事关华国国运,与华国的每个子民都息息相关,国事奴婢是决定不了,但有人若想借着的百姓名义来谋取自己的私利,危害华国的江山,奴婢就有这个说话的权利!”红婵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群臣都对她刮目相看。丞相抬头正撞见她眼梢的一抹寒意,忽然有种看见华王发怒的错觉,撑在地上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至于天下要传给谁,也只有陛下一个人说了算,如果谁想替陛下拿这个主意,”红婵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俯身问跪在地上的丞相,“敢问丞相大人可知这又是什么罪名?”丞相刚才还说的慷慨激昂,这会儿却被红婵问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丞相不说,奴婢来替丞相说,”红婵站起身睥睨着伏地的群臣,高声道,“说轻了这是大不敬,说重了这就是谋逆的大罪!” 整个殿里鸦雀无声,安静的几乎谁喘深了一口气都能听出来。红婵接着说道:“陛下年事虽高,但立储的头脑却还清醒,莫说公主,就是王后娘娘健在也不能替陛下做这个主!陛下虽然龙体不适,但总有好起来的时候,诸位大人在这里逼迫公主又有什么意义呢?也不过是徒落有心人士的话柄罢了!” 红婵慢慢踱到元倾城的身后,小声说道:“让他们滚!” 元倾城完全被红婵刚才的气势镇住了,听见她跟自己说话才反应过来,冲着群臣喊道:“你们还不退下,想等着陛下醒来再责罚你们吗?” 群臣仓皇的起身往外撤去,由于走的太匆忙礼部侍郎还绊了廷尉一脚,廷尉平常总板着个脸,说话做事都十分严肃,这次却当着群臣的面摔了个大马趴丢尽了脸。可大家都忙着往外跑,也没人顾得上笑他,廷尉爬起来的过程中又挨了别人几脚,狼狈至极的跟着大家跑了。刚才在殿上出言训斥红婵的那人还没明白过来,边跑还边问丞相:“丞相大人,咱们好不容易凑齐了人,干嘛要怕那个丫头的几句话,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拿下她?” 丞相正心烦着陛下醒来怎么应对,也没心思对他详细解释,白了他一眼道:“宫里的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以后躲着她一些就是了!” 元倾城见那些人终于走了才松了口气,这些人在这里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父王醒了没有,她小心拉开帐子想看看华王的病情,却见华王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清醒过来,正对着帐顶发呆。 元倾城惊喜的问道:“父王,你什么时候醒的?”随即又发现父亲的神情不太对劲。“怎么了,父王?” “你姐姐这些年虽然从不曾回来见我,可却常常来信怪我对你过度宠溺,觉得我对你的娇惯会让你将来受欺负的时候没有反抗的能力,父王自认为能保护好你就没有放在心上,可看今日的状况……唉!”元恪晋苦笑着叹了口气。 元倾城安慰道:“父王不必担心,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不是还有红婵吗?你看她多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赶走了!有她在没人能欺负我的!”只可惜她不是父王的女儿,若她也是华国的公主就好了! “她保护的了你一时却保护不了你一世,“元恪晋握住倾城的手道:“倾城,你听父王说,华国你撑不住的,它的出路父王自会安排;而你,要早为你自己的出路做打算!” “女儿的命运早就跟华国的命运连在一起了,我知道我撑不起华国的江山,可父王可以立储,女儿愿意一生辅助新君,守护华国江山!” “辅助新君?”元恪晋轻笑出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辅助新君?与其让你在华王宫里孤身作战,父王倒情愿你当初跟着皇甫夜寒一起走了!” “父王!”元倾城不知道父王为什么突然这样悲观起来,看父亲这样无望的样子她倒宁愿他像以往那样仇视皇甫夜寒。 “听父王的话,如果真的放不下他,就跟他走吧!”元恪晋一脸认真的看着女儿,“他未必真如你所看见的那样不在意你,我们两家之间有太多的恩怨,可这些与你们无关,总有他愿意放下的一天,只要等到那天,他一定能给你幸福的!” 元倾城迷茫的望着父亲,听不太懂他的意思。元恪晋摆摆手让其他人先下去,等大家都出去了才缓缓说道:“在这场寿宴之前,我一直竭尽所能的保护你,为你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华王宫。在那个华王宫里,没有其他的嫔妃是因为我只娶了你母后一个;你没有多余的兄弟姊妹是因为你母后只生了你们姐妹两个;宁王和上官景文为了你姐姐争得头破血流,只是因为爱情与误会;天下的人都听从你父王的指挥,是因为你父王以德服人。在这个美丽的宫殿里,人人互敬互爱,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互相陷害,更没有手足相残……可倾城,这样的地方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父王……”元倾城忽然不想听下去了,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父亲接下来要告诉她的将是什么样的世界,可她不想听,她宁愿永远的糊涂下去,“不要说了,不要说!” 元恪晋拉住慌忙起身的元倾城道:“城儿,父王的命数已尽,我没办法永远的这么保护你,这个世界你早晚有一天要看清他的真面目,与其将来让其他人告诉你,我宁愿现在就亲手毁了我为你编造的世界。” “……你要说什么?”元倾城渐渐的平静下来,重新在父亲的塌下坐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预感,一旦她听完父王的故事,她的人生可能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七十八章 记忆里的一抹温柔 “历任华王子孙稀少,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王位更是经常自相残杀,咱们元家七代以内的同宗都被历任华王杀了个干净,自然,这手足相残的华王里一定少不了我。” 元倾城安静的听着,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元氏一族的同宗死的这么干净,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元家真的是七代单传,只是她爱她的父亲远胜于爱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宁愿相信那些与父亲无关。 “我是先王的长子,也是他唯一活着长大的儿子。我的王弟们有的死于水灾,有的死于火灾,更有的莫名其妙就死了。父王以为这是他早年杀害手足所以才招致上天报应让他的子息都不得成活,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出自我和先王后母子之手。” “我自懂事起每天在做的事就是想着怎么害自己的手足讨母后欢心,她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任何人只要可能对她造成威胁她都会不遗余力的除掉他,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如果威胁她的人是我她会不会把我也除掉,很快我的疑问就有了解答。” “先王后一直只有我一个儿子,可在我十二岁那年她竟然又有了第二个儿子。自从王弟诞生,我们母子的关系就出现了无法挽回的逆转,她时时处处都在提防着我对那个孩子下手,可我害人都是为了她,那个孩子是她的儿子我的亲弟弟,我又怎么会害他呢?事情越来越无法挽回的发展着,到最后她竟然为了保护那个病秧子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元恪晋说到这里的时候昏花的眼睛里溢满了晶莹的水光,元倾城心里的震惊在看见父亲眼底的泪光的那一刻都化成了无限的怜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人互相迫害更值得同情呢? “那正是我戾气最盛的时候,她害我我就害她,可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怎么斗得过她?她在我出手的时候把我抓了个正着,把我交到先王手里,并将过往的一切罪行都推到了我身上。先王气疯了,亲自执鞭几乎将我打了个半死,可当时他只有两个儿子,另一个还身体羸弱不堪,他最终没有杀我只是将我关押入狱。” 明明那是华王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期,可他的目光却在那段黑暗的回忆中无比的温柔起来:“没有人来看我,即使我曾贵为太子,可一旦入狱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只有一个送饭的小宫女被指派来伺候我,在大牢里也只有她还把我当太子爷供着。她胆子很小,我无聊的时候就给她讲鬼故事,她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可又不敢靠着我,只能一个人在黑夜里发抖,而我明明知道她的恐惧却还是乐此不疲的吓唬她。” “她很小就入宫了,没有见过多少外面的天地,我就给她胡诌外面的故事,而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怀疑,偶尔我心情不那么恶劣的时候,也会虚情假意的答应她我一旦出去就带她云游四海,于是她就每天都在盼着我出狱,可那些我都是骗她的,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带她走。” “她胆子小又伺候的是落难太子没有后台,宫里的人常常欺负她,她无处诉苦,只有在牢里的时候才敢哭出来,偏偏我那时又性子暴烈没有耐心,她一哭我就要骂她,她以为我是因为讨厌她才会不让她在我面前哭,可包括当时的我都不知道,她的哭声会让我心烦其实是因为我爱上了她。” 元倾城一直以为父王这一生只爱过母后,她甚至从来没有听父王提过那个宫女的一字半句,按照父王的说法他们两个人年龄差距不大,那个人应该不是母后,那后来那个小宫女又到哪里去了呢? “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我所认识的世界只有杀戮和利用,我并不知道我爱上了她。在我父王寿辰的那天,我央求她放我出去,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真的答应了我。那天晚上趁着举宫欢庆的功夫她把我放走了,我偷偷的溜回了先王后的宫里,计划着向她服软求她救我出来,却不成想竟从她和先王的对话中意外得知她并不是我的生母,而我的生母很有可能就是死在她的手里。” “我决定查清一切,可要查清这些的前提是我要被释放才行。我回到狱中写了一封认罪书央她拿去找先王求情,可她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奴婢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代价,可最终她还是办到了。先王正好病重怕他一旦去了先王后会再对我下手,趁势就把我放了出来。我跟先王讨了她做我的婢女,出来之后我一直收敛性子,所以很得先王欢心。先王后依旧把我当做最大的威胁,不惜向亲儿子下手,把那个病秧子毒个半死又诬赖到我身上。先王后认定了她个性怯弱容易逼供,所以抓走了她。” “她很怕疼,在狱中的时候有一次我被碗口划破了手,她吓得连我的伤口都不敢看,可面对先王后的逼供,她至死都没说一句诬陷我的话。”一滴眼泪自华王的眼角划过,而元倾城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下毒的事不了了之,我在先王面前愈发的收敛自己,先王也对我越来越满意,最终新君的位置在我和那个病秧子弟弟之间先王选择了我。病秧子弟弟不久之后也病死了,我不否认他的死跟我帮他添的药有关。至于先王后,我把她当亲生母后供着,我尊她敬她孝顺她,为的就是让她好好活着,好好看看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征服天下。” “我扩建了华王宫,选纳诸国美女为妃,然后南征北战,扩展疆土。你常常惊叹宁王一月克五城的功绩,你却不知道你的父王最多的时候曾经一个月攻克了四个国家,是真正的战场之神。我作战骁勇,领土广阔,而且坐拥美女无数,我完成了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可我并不快乐。” 第七十九章 万般皆是命 “无数次我在午夜醒来,面对怀里的美妾妖妃,都有一种闯进别人生活的错觉。我总觉的自己只有十五岁,还生活在那阴暗潮湿的大狱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只要我用心,还是能听得到那个傻姑娘在黑夜里被鬼吓得发抖的声音。” “我南征北战,走过了无数的高山大川,每一次我见到让我惊叹的地方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想起我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带她云游四海。她是那么的信任我,我诓她的那些话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一直在盼着我出狱,盼着我带她离开,可我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从我面前将她带走了。 “她被带走的时候一直在频频的回首,我不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究竟是在希望我能开口救她还是她已经料到了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才跟我做最后的道别,她一直在回头看我,却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我看着她一步步的离开,心里有种不顾一切带她走的冲动,可我不能,先王后害我至此,就这么离开我不甘心,所以,我没有救她……” 或许人生最大的无奈就在于,当一切已成往事,无论那个人的内心有多想挽回,也再无法改变故事的结局。四十多年过去,当年她被带走的情景依旧清晰的仿佛刚刚发生一般,元恪晋颤巍巍的往前伸手想拦下那些人,可他刚一动作立刻就被拉回现实之中。 “那些年我一直驰骋在战场上,不是因为我好战,而是因为只有嗜血的快感才能麻痹我的悔恨,才能让我不必每天都生活在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的痛苦回忆中。我拼命的拓展疆土,可我的势力越大,内心就越孤独,我不知道我奋斗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先王后?还是为了那些物欲的享受?似乎都是,却又似乎都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为什么而活着。” “直到她死后的第十五年,我带兵路过安国的边境,碰到了一辆去安王宫访亲的马车。”华王的脸上重新又浮现出了丝丝柔情,他忽然问元倾城:“城儿,你信命吗?” “命?”元倾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她和皇甫夜寒坠崖的情景,如果当时她没有碰到刺客又或者皇甫夜寒没有决定那天前往侯府盗灵位,再或者他们当时选择的并不是同一条道路同一个时间,他们也就不会相遇,不必再承受这么多的伤感,这些……都是命吗? “是,命,一切都是命!”元恪晋坚定的语气因为回忆当时的情景又不自觉的温柔起来,“那辆马车坏在半路,正好挡住了大军前进的方向,我派人帮她修好了马车要送她走的时候,她掀开车帘对我道谢。你能想象吗?我在孤独了十五年之后,在我已经对生活无望到极点的时候,却在一个极不经意的瞬间,又见到了她!” 元倾城惊愕的看着父亲,按照时间推算,父王应该是碰到了母后才对,怎么会又撞见了她?难道她没有死?如果她没有死,母后又是如何得到父王的眷顾的?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生一死隔了十五年之久,却生就了同一副面孔,除了命理轮回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我邀请她同车,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从我扶着她上了我的马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车驾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元倾城已经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神色一暗,原来母后生就了一张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她虽然相信命理,但对轮回之说还是有些怀疑,母后真的是那个小宫女的转世吗?还是恰巧长的相似就被父王做了那个人的替身呢? “我带着你的母后藏进宫里,一个一个的完成了当年我答应她的事,孝成太后对我带你母后进宫的事极其不满,可她却忘了我尊称她一声母后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报复,她越不想见到的我越是要让她见到。我废除了她侄女的后位,改立你的母后。宫里的人对你母后年纪轻轻就当上国后一事极为不满,联手排挤她。你母后头脑聪明又个性好胜,自然不会任人欺负。” “或许真的是命吧!当年宫里的人联手欺负她,没有人给她撑腰,让她含冤至死;十五年后,你母后登上宝座,当年欺负她的人一个都没有得到好下场。有很多人怪你母后狠毒,可宫里的人不狠毒又有谁活得下去呢?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这座华丽的宫殿曾经住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丽女子,新后上位,这群宫人嫔妃一个接一个的被人害死,即使她们真的都有各自的罪过,可毕竟在那些年里是她们一直陪伴在父王身边,可当她们死了,却只换的父王的一句“弱肉强食罢了”,这就是君王无情,伴君如伴虎吗? “你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满。”元恪晋早料到了女儿会有这种反应,她太心软,这一点是她最容易换取天下男人的宠爱的优势,却也是她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宫廷生活中最难以适应弱点。 “我只是不知道您爱我的母后是因为您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因为她帮您发泄了您藏在心里的那些对华王宫的怨恨!”元倾城勇敢的直视着元恪晋,她那控诉的目光让元恪晋在恍惚之中有种看见元倾国的错觉。 “你以为我爱你的母后是因为我把她当做替身甚至工具?” 元倾城侧睨着父亲,没有说话,而她的沉默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默认。 “你们真是母女!”元恪晋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你知道吗?你的母后甚至你的姐姐都曾经用同样的目光质问过我,不同的是那些年的往事我只告诉了你却并没有告诉她们!” “母后和姐姐也曾经这样怀疑过你?”元倾城吃了一惊,母后和父王的感情一向很好,她难道也觉察到了父王的心事?还有姐姐,她自出嫁之后十年不曾回宫一次,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 第八十章 元恪晋的悲哀 “你母后的模样虽然与她生的相同,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当初她跟我进宫时就曾要我立誓,一生一世除了她决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当时我答应了她,也以为自己一定能做到。” “你母后生性多疑,宫中又美女众多,所以她总是对我不放心屡屡试探于我,起初我也不放在心上,可当她竟然因为自己的疑心接连害死华国两位王嗣……”元恪晋不想在女儿面前提她母亲的过错,叹了口气转口往下说道,“我只背叛过你母后一次,可就是这一次伤了你母后的心。” “那个宫女生了一个女儿被你母后知道了,你母后性子刚烈,对这种事眼里从来容不下一粒沙子。她当时正身染重病,知道这件事之后怒火攻心更是一病不起。”元恪晋想起独孤氏那怨毒的眼神,心里就痛如刀割,是他间接的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如果不是他害的独孤氏急火攻心,或许独孤氏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他。 元恪晋对那个宫女和孩子的事似乎并不愿意多提,元倾城也没有开口问那对母女的下场,因为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之间她已经料到了自己那个记忆中无比温柔可现实中却出手狠毒的母亲会有些什么举动了。 “你母后去世的时候面朝墙里,我求她回头看我一眼,可她至死都没有回过头来。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伤透了她的心她也不会至死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元恪晋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能感受到那种锥心的痛苦,“她临终前问我,除了她我这一生还有没有爱过其他人。我骗了她十几年,不想到了她临死的时候还继续骗她,于是我说,有。” “我想对你母后解释,告诉她那个人早就死了,在遇到你母后之后我只爱过她一人而已,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母后就走了。我握着她逐渐变凉的手,脑子里雾茫茫的一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实话,我既然决定了要骗她为什么能骗她一辈子,偏偏要在最后一刻说出来!她带着遗憾走了,你母后也带着遗憾走了,难道这是上天对我犯下的杀孽所给予的惩罚吗?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人,可不管我对她们是无情还是用心,到头来她们走的时候我都没能来得及让她们了解我的心意。” 元倾城握紧父亲的手,算是一种无言的安慰。父王的一生都处在杀戮之中,两段短暂的爱情又都是以同样的悲剧收尾,她想安慰父亲,却发现在这种时候她竟然找不到任何适合的话语。 就在元倾城为父亲的一生暗自伤感的时候,元恪晋却突然问道:“我虽然比其他的君主长寿,可长寿的结果却是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孤独。城儿,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父王的一生其实很可怜?” 元倾城安慰道:“那个小宫女和母后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能懂得父王的心意的!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爱的人活的不幸福,父王至少还有我和姐姐,不要那么悲观。” 元恪晋轻笑出声:“城儿,父王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华王宫没有你想的那般干净。那些偶尔的小温情不过无边的黑夜中偶尔滑过的流星,或许美丽,却也短暂,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面对的还是那无边尽的黑暗。你听了这么多,只是在为那些短暂的温情而感伤,难道就没想过它为什么那么短暂?而在那流星般短暂的明亮之后,那些人又是如何熬过漫漫的长夜的?” “活在宫廷里就像掉进血海里,要想在里面艰难生存下来,又有谁能独善其身的不沾惹血腥?你太软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父王一直以为自己能护佑好你的前半生,将来再为你找个好驸马,等他接手你的下半生你就可以继续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下去。可如今父王已如风中残烛,朝不保夕,你却还在为了这个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的江山想着舍弃你自己的幸福,你以为你是在为华国贡献吗?不过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姐姐当年为了华国能临场易夫,倾城如今就能为了华国终身不嫁,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即使父王真的能仓促决定,又岂能保证他真的能担起华国大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新君毁了华国的江山!”元倾城知道自己没有执政的本事,可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总能对新君和大臣们起一个平衡制约的作用,姐姐能为国而嫁,父王为什么就觉得她不能为国守身呢? “你姐姐?”元恪晋嗤笑一声,“你以为当年的事真的是那么单纯吗?即使当年的事真的像你想的一样单纯,若是将你们姐妹对调,我也不会让你嫁到宁国去!” “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姐姐可以她就不行? “我同意你姐姐嫁过去却不同意你,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更偏爱一些,而是因为……你姐姐的心思和手段要远胜于你。” 心思和手段远胜于她?父王是指姐姐对付宁国**的手段吗?元倾城的心里突然有种恐惧,她一直刻意回避着不想知道的一切恐怕今天就要从父王的口中完整的知道了。扈王后的死会和姐姐有关吗? “我第一次见皇甫旌的时候就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看他就像看我自己年轻的时候,狂傲不羁、目空一切而且野心勃勃,最重要的一点是孤独。”时隔多少年,元恪晋回忆起皇甫旌的时候,神色之中还是有着掩不住赞赏,“我欣赏他,更忌惮他,他熟读兵法,战无不胜,眼看着他围绕着华国的过境不断吞噬边邻小国,我越来越担心,按照他的进度早晚有一天会打到华国来,他的岳父是当时掌握华国兵权的镇国公,他的姐夫是安国的国君,一旦开战,我腹背受敌又如何应对呢?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姐姐已经想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她想用美人计?”元倾城问道,根据后来的发展她已经猜透了姐姐当时的打算。 “不错,是美人计,只是这个美人计要远比你想象的来的复杂。” 第八十一章 美人谋略 “倾国……”元恪晋仰望着帐顶,思绪飘回十年前,元倾国和皇甫旌还有上官景文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有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的眼前快速的回放着,断线的风筝、盛开的合欢花、宫闱里的追逐声、寿宴上的盈盈舞袖……那些爱恨与权谋交织,真假变幻莫测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越转越快,最终止于一声叹息。 “你和倾国虽是长相极为相似的姐妹,可个性却截然不同。你任性骄纵,但本性软弱天真,做事不善于心术权谋,而倾国则全然不同。她个性倔强又头脑聪明,处事狡黠且善于玩弄权术,几乎没人猜得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占尽了天下女子的优点,所以才造成了她骄傲好胜的性格。倾国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果谁敢在她面前妄自充大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她十三岁那年已经出落的十分美丽,就连天朝的太子殿下都慕名到华国来求亲,我虽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毕竟碍于身份不好直接拒绝就把他留在宫里小住。倾国好像很对那个太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直缠着他讲东讲西,倾国的问题不难太子连着答出了好几个问题,你姐姐兴奋不已,以为自己碰到了天下最渊博的人,就派人叫来文武大臣一起听太子讲课。” “等文武大臣都到了,你姐姐提一个问题大臣们不知道,再提一个还是没人知道,倾国狠狠的训斥了他们一顿,然后请太子作答,华国的群臣都答不上来太子又哪里知道答案,窘的半天说不上话。你姐姐不动声色,依旧整天缠着太子,又接连几次设计让太子出糗,太子终于面子上抹不开,还没等到立下婚约的日子就走了。” “还有一个酸腐的文士,他屡屡上谏让我约束华国女子的言行,你姐姐瞧不上他那股酸腐之气,就派人叫他来说要听他解释自己的建议。倾国事先弄了一条蛇放在他的座子下面,然后等他来了就正襟危坐的听他讲如何规范礼仪,等他说到“遇乱不惊”的时候倾国就让训蛇的人指挥蛇盘旋在那个文士的腿上,弄的他心里发毛如坐针毡;等到他说“轻声细语”的时候,就让蛇钻进他的衣服里,那个酸腐的文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他放声尖叫,什么礼仪都顾不得了。” “倾国见吓得他差不多了,就派人让事先打扮成宫女模样的训蛇女踩着小碎步上前温柔的帮他把蛇取出来,然后又装作不小心让蛇掉到地上,文士受惊若狂,尖叫着抱住柱子不敢乱动,满屋子的宫女都镇静的站在原地讥笑那个文士,你姐姐也坐在位上依旧谈笑风生,看见文士的惊恐模样还故作惊讶的问他何以失仪至此。”元恪晋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这种得意的神色即使是说到他当年最风光的岁月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类似这样的事数不胜数,经常有大臣跑来跟我抱怨遭到公主捉弄,我乐得有这么一个聪明过人的女儿,怎么舍得为了那些人训她,所以也就对那些抱怨左耳进右耳出,假答应从不管就是了!” 元倾城没想到举止端庄的姐姐在出嫁之前还有恶劣的一面,听父王讲姐姐以前的趣事也不禁跟着父王笑起来。女子出不出嫁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别吗?看姐姐出嫁前后的言行举止,真是判若两人。 “我宠她,就连她的骄傲也一起宠着,”想着后来的变故,元恪晋的神色又慢慢凝重起来,“可我却忘了,一个人的棱角越是分明他的弱点就越是致命,倾国太骄傲,她越是骄傲就越容不得失望,一旦她寄予厚望的人让她失望,那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可偏偏她最爱的两个人最后却都令她失望至极。” 元倾城一皱眉,暗自思忖着父王说的两个人是否是指姐夫和上官景文。 “倾国以为是我迷恋上那个宫女金屋藏娇才害死了你的母后,她对我心存怨恨却又不肯明着说出来,我一直没有对她解释其中的缘由,她的个性也越来越阴晴不定。适逢皇甫旌在华国周边连连犯境,我一筹莫展,你姐姐才主动对我提出一个要求,她帮我解了华国之围,而我今后再也不能要求她对华国履行任何义务,我答应了她。” 元恪晋的神色有一瞬的黯然,元倾城明白父亲的伤心,握紧了他的手给予无言的安慰。虽然父王没有明说,但从他讲姐姐小时候的事情时脸上的骄傲神色就能轻易看出,父王对姐姐的爱绝不少她一分,甚至或许来的更为深厚。姐姐那时候年少轻狂,竟跑去跟父王谈条件,这一定狠狠的伤了父王的心。 “皇甫旌的**虽然不比华王宫当年,宫中却也不乏各种美女红颜,但脂粉接触多了总难免心生厌倦,而你姐姐就抓住了这一点,派人将一只带着字条的风筝扔到白溪河里,果然成功的吸引了皇甫旌的视线,把他引到华王宫来。” “彼时你姐姐已经跟上官景文有了婚约,你姐姐似乎十分中意他的样子,每次他来倾国都亲自陪他,有时候逗他高兴有时候又捉弄他,我虽然不太喜欢那小子,可看他被倾国捉弄的一身狼狈还对她服服帖帖的样子也就勉强接纳他了。”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开明,天下又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将别人的孩子收的服服帖帖呢? “在你姐姐院子里那棵合欢花刚刚绽开第一朵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国君应我之邀前来贺寿,上官景文因为是你母后外甥的关系所以早已提前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跟着你姐姐四处闲转,你姐姐见合欢花开了就让上官景文爬到树上去帮她摘下来,上官景文觉得他堂堂安国太子爬树有失身份就有些犹豫,你姐姐见他迟疑不决赌气就要亲自上去,就在这个功夫皇甫旌恰好到了,从随从那里取过弓箭来,一箭就把花给射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卿心难测 “你姐姐问他是谁,他笑而不答,只是把射下来的合欢花递给她,上官景文反应过来叫他舅舅,让你姐姐也跟着喊他舅舅,你姐姐一歪脑袋说,看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又还没嫁给你,喊他舅舅不是亏了吗?说完拈着花枝就走了。上官景文只知道对着自己舅舅赔不是,却全然不知他的舅舅心里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上官景文一离开倾国身边,皇甫旌就会与你姐姐‘不期而遇’。我以为你姐姐会趁机施展美人计,可她却一直对皇甫旌不理不睬的。皇甫旌说话的时候,她不答话茬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可神态间却又好像一字不漏的都听进去了,她对皇甫旌的态度若即若离,似是厌烦又似是感兴趣,让人吃不准她的心意。” “可或许人就是有这样的贱脾气,别人把真心捧到你的面前你未必珍惜,别人半遮半掩的倒让你心生兴趣。你姐姐越是对皇甫旌冷淡他就粘她粘的越紧,有一次他缠的倾国不耐烦了,倾国竟然直接就拿手里的合欢花打到皇甫旌的脑门上了。我在树荫里瞧着,以为皇甫旌这下该生气了,结果没想到他没生气你姐姐的气倒是消了,两人平心静气的就在御花园里聊了一个下午。” “再后来皇甫旌就离奇的生了病,据说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明知道装病的成分多,可你姐姐还是借着东道主的身份接连几次去看望他。回来之后她对上官景文还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变化,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想想,多半他们几个关系的转折就是在皇甫旌装病的那几天里。” “皇甫旌病好之后,他们两人的态度就更加的暧昧不明起来,甚至有时候当着上官景文的面皇甫旌都敢肆无忌惮的给你姐姐发些暗号。虽然皇甫旌一直没有出面干涉景文和倾国的婚约,但他对倾国的表现出的占有欲却越来越明显,不难猜测,对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只要在适当的时机给以恰到好处的挑拨,一定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宁王几次要倾国解除婚约,可你姐姐却顾左右而言他,一直没有答应。上官景文也感觉出了些不对劲,开始有意无意的阻断他舅舅跟倾国的来往。倾国的性子变化不定,时而温柔多情,时而狡黠冷漠,谁都拿她没办法。那两个人虽然对倾国没辙,但私底下都互相防范,关系再也不能亲密如昔。” “按照安国的请求我将要在寿宴上宣布倾国和上官景文的婚礼日期,上官景文还不放心,跑去看倾国的意思,而倾国则高高兴兴的打扮着,似乎也满心欢喜的做他的新娘子。他放心走了,皇甫旌又满脸阴郁的去了。” “皇甫旌在战场有谋略有胆识,但在情场上却不见得比他的傻外甥强多少,他对感情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而你姐姐则深藏不露,即使她真的一边倒的只喜欢皇甫旌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更何况那时候她并没有喜欢皇甫旌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倾国的态度,皇甫旌捉摸不透,就猜着她是不是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寿宴已至,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猜测倾国的心思,拿出他在战场上对付敌军的那一套就强行带走了倾国。” 元倾城印象中的宁王是个处事极其稳重的人,他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必定是爱极了姐姐,可姐姐一直对宁王不冷不热的,难道其实她心里的人是上官景文?不知道是不是元倾城跟皇甫旌接触的更多一些的缘故,在上官景文和宁王之间,她还是希望姐姐能更爱宁王一些。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元恪晋却没有讲下去,“城儿,这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有果也必有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世间之人,更是恩怨复杂,关系错综。若你想沿着一条线理清一段恩怨,那你一辈子也理不清。因为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就像蜘蛛网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一段是独立存在着的。” “我不让你为国守身,是因为大厦将倾,非一人之力可以力挽狂澜,华国自有它的命数,当年你姐姐除了华国的危机又如何,十年之后,危机并不减当年,可你姐姐一生的幸福却都耽误了。” “我知道你喜欢皇甫夜寒,那小子的心里也有你,可他一直对你忽冷忽热的,想必你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不错,扈王后当年的确是死在你姐姐手上,只是你姐姐杀她并不是因为宫闱之争,而是要斩断扈家和宁国的关系稳固华国的江山。” “扈家掌握华国兵权由来已久,本就功高震主又与宁王结为姻亲,对华国的安定来说始终是个隐患,可扈家军治军甚严,又一时抓不到什么把柄打压他们,所以我就让你姐姐想办法。” “你姐姐嫁到宁国之后,一直受宁王专宠,六宫的妃子对倾国都心怀不满。你姐姐当时刚刚怀孕,几次要对扈玲珑下手,可顾念着她也有个孩子最后都因心软住手。扈玲珑察觉到了你姐姐的意图,拉拢各宫妃子联手反击,诬陷你姐姐与上官景文还有往来。宁王处置**太过直板,他不把女人的小把戏放在心上,自己又是个大醋坛子。你姐姐在华王宫时对上官景文的态度一直是皇甫旌心里的一根刺,再加上各宫妃子的煽风点火,不知怎么就相信了!” “你姐姐个性骄傲,她把皇甫旌看的越重就越不容许皇甫旌令她失望。皇甫旌的误信谗言伤了你姐姐的心,后来那个孩子没了,有人作证是扈王后所为,紧接着又有一系列的证据证明了那群宫妃诬陷倾国,宁王大怒,将几个带头的妃子和扈王后一并打入冷宫。后来,有天刮大风冷宫失火,冷宫里的妃子们一个也没有剩下。” 第八十三章 去宁国找他 元倾城不敢问,不敢问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更不敢问那场火究竟是不是意外。她虽然早已猜到两宫王后必定有些恩怨,但当她从父王口中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有勇气去接受。她不敢想象那天在断崖边皇甫夜寒救她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扈王后的死于华国来说不过是政治手段,可于他来说却是杀母之仇,她和姐姐生的一般面貌,他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您……您明知道他和华国有杀母之仇,还要我去找他?”她是他杀母仇人的妹妹,她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去求他? “这世上的关系本来就像连环的债务一样你欠我我欠他,真要扯又怎么扯得清呢?尤其是各国的王宫,一人利益的得失往往关乎一国命脉的存亡,越是重要竞争就越是惨烈。华宁两国的恩怨固然很深,可哪两个国家的恩怨又不深呢?若是执着于前人的恩怨,这恩怨也只能越纠缠越深。这一切并非由你们两个造成,你们没必要为了别人的恩怨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幸福。若是有一个肯放下,等另一个人放下也就不远了,你们不过才十几岁,还有大好的人生等在前面,如果你真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可,城儿,你就去宁国找他吧!”斗了一辈子,元恪晋在生命的尽头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 元倾城一阵沉默,她放得下,可皇甫夜寒呢?他能放下吗? 元恪晋看出女儿的心事,安慰道:“倘若当时你姐姐没有绝地反击又或者反击失败,那你面临的就可能是杀姐之仇甚至亡国之恨了,这些虽与宁国有关,却并非皇甫夜寒自身造成,倘若位置调换你能原谅他吗?” 元倾城睁大了眼睛望着父亲,如果真是那样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他,可将一切的罪过迁怒于他却也不至于,毕竟这一切与皇甫夜寒无关。 “你既然能原谅他,他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不管他的想法是什么,你至少要亲自找他谈一次,让他明白你的心意!” 元倾城依旧沉默着,可心已经被父亲劝动了,她该去找他谈一次吗? 元倾城还没有决定去不去,倒是上官景轩先来找她辞行了。 “你要回安国?”现在安国的形势并不稳定,他好不容易逃到华国来,若是回去他那个新君哥哥会给他好果子吃吗? “我不得不回去。”上官景轩没有多做解释,但紧锁的眉心已经说明了一切,元倾城蓦地懂得了他的苦衷,他的去留决定权并不在他自己,而在于那个操纵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安国新君。 两人一阵沉默,半晌元倾城才又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上官景轩略一迟疑,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吧。” “那……一路顺风。”元倾城还想说点什么,可想说的太多反而只剩下“一路顺风”四个字了。上官景轩也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可想来想去却也觉得只有“一路顺风”四个字合适了。 上官景轩站起身来打算告辞,又突然开口解释道:“我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假的。”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元倾城或许从一开始就明白了他回来的原因,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而已,他回来的动机虽然并不单纯,但他的感情并不是假的。 “我知道。你或许会为了某些原因对我说谎,但你并不是个作伪的人,至少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欺骗过我。我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元倾城也说不清她对上官景轩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不是爱情却又不像友情。在她彷徨无助的日子里一直是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他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在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可一旦不见了,就感觉整个生活都变得不踏实了。 上官景轩想对她许诺些什么,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都许诺不了。元倾城站在城楼上看着上官景轩的马车越走越远,忽然感觉宫廷的生活就像一道道枷锁,开锁的钥匙只掌握在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手中,而其他人都是他的奴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他的控制。即使他们在年轻时都曾有过荒诞不经的过往,他们都曾聚在一个小园子里把酒言欢,可生于宫廷,他们最终都免不了奴役别人或者被人奴役。 她想皇甫夜寒了,忽然很想。 元倾城到宁国去找皇甫夜寒的决定下的十分仓促,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几件,更没时间通知护卫军之类的,她仓促的调出一辆马车带上红婵,然后又恰巧碰到当时负责扔罗子启的近卫队长俞子高,觉得他值得信任就又把他带上,一行人就这么仓促的去了宁国。 元倾城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宁国,至于什么恩怨情仇她一样都不敢想,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想肯定又会打退堂鼓。她跟皇甫夜寒已经错过了太多,她不知道他们还要错过多少,可至少在他们错过更多之前她要见他一面。 宁国的都城远没有华都来的繁华,但官兵们的精神面貌却要远比华国抖擞的多。元倾城撩起帘子,看着沿途巡逻的卫兵以及在街道上买卖物什的百姓,整个宁都都透着一股奋发向上的劲儿,元倾城忽然明白了十年前父王的忧心,有如此精神抖擞的敌手,又有谁不担心呢? 元倾城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若是国君没有打仗的意图,国民脸上又怎么会有那种昂扬的斗志?难道是皇甫夜寒真的继承了他父亲的野心,想要继续拓展宁国的版图吗? 元倾城正心神不宁的想着皇甫夜寒的意图,马车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红婵撩开帘子对外面的守卫军骂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公主的车子都敢拦?” “原来是红婵姑娘!许久不见,公主这次来宁国怎么如此……轻装简行?”守城门的人都认识红婵,虽然眼下两国形势有变,但对红婵依旧以礼相待。 “公主这次来的比较仓促,就没有带太多负累,我们赶了一路这会儿也乏了,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儿,就让我们先进去吧!” “这……”以前元王后当权,所以倾城公主进出不必通报,如今太子登基,各方面都要求严加盘查,这公主又没有入宫的令牌,也不知道属不属于严加盘查的范围。 就在守卫犹豫的空,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城楼上问道:“怎么回事?” 第八十四章 奈何重逢多错过 “公主?你怎么来了!”罗子启惊喜的从城楼上冲下来,竟高兴地全然忘了礼节,直接掀开了车帘。 “我……”元倾城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视线却不自觉的瞄向罗子启的身后。罗子启惊喜的表情有些微僵,心里的热度也慢慢冷却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在这种时候元倾城的出现绝不只是来找他们谈心这么简单。 “你……你怎么正巧在这儿?”元倾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对罗子启有些太冷淡了,有意补偿她些,可她心事重重却怎么也提不起以前那股劲来热络。 “哦,这不是快到上元节了呢?陛下刚刚登基打算大办一场,我正在城楼上布置城楼呢!”罗子启刚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随便编什么理由不成,怎么就把实话说了呢! “上元节?现在?”元倾城惊讶的看着罗子启,上元节,在三月的时候? “是……后天是先王后的忌日,先王后生前最喜欢的节日就是上元节……”罗子启吱吱呜呜的解释着,一脸尴尬,,生怕一个字咬重了就伤了元倾城的心。 “原来如此。”元倾城刚才就注意到街上有很多卖灯笼的,原以为是宁国盛产灯笼所以才卖的格外多,原来是因为先王后。他连母亲喜欢的节日都如此看重,两家的仇怨他能放下吗? 罗子启一向以舌见长,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老是挑不该提的提,眼见场面冷了下来,赶紧补救道:“陛下正在宫里和大臣们商讨事务,公主要不先进去等他?” 明明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他,可就要见到了却不知怎的她竟突然起了怯意,想开口问能不能先去见姐姐,可看守卫的态度,又恐提出来会让子启为难只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罗子启护航,一路上果然没有人再来盘查。虽然已经登基但皇甫夜寒一直住在中宫里,所以罗子启就把元倾城带到中宫里等着,他去找皇甫夜寒回来。 元倾城局促的坐在中宫里等着,既盼着皇甫夜寒早点回来又盼着他不要回来,她来的太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他要是来了她该说什么呢?求他原谅了她姐姐?还是问能不能接夜笙回去做储君?又或者问他,她能不能等他?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可要问的太多了,她反而不知道等他来了自己究竟该问什么。宁王宫中的宫人们对她态度的转变浇灭了她原本就不多的勇气和信心,她不管不顾的就来了,皇甫夜寒又会怎么想呢?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感情上的许诺,他或许觉得自己亏欠她,却从来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的喜欢他,或许父王是看错了甚至根本就是为了骗她来才故意说他喜欢她的呢? 元倾城越想越心乱如麻,在位子上坐不住就在屋子里四处走动,不经意的看到北墙的正中摆着一把上好的玉箜篌,玉身通体晶莹,色泽温润,即使不作为一种乐器,在玉器里也可以算的上是价值连城。 “我那把玉箜篌的确是天下的奇物,送给你也算两不相负,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弹箜篌?” 想起皇甫夜寒答应娶她的那天晚上曾经提过的要以一把玉箜篌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说的就是它吗?当时他人在华国,得等到回国之后才能取来给她,如今婚约未成,两家却成了仇家,这玉箜篌又算谁的呢? 罗子启去找皇甫夜寒不巧他刚走就扑了个空,皇甫夜寒今天心情不太好就在各宫里都转了转。这座宫殿太寂静,寂静到让人除了孤独什么都感受不到,他一直以为父王常年征战在外是为了拓展宁国的疆土,可当他长大了也站在父王曾经站过的地方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或许那并不只是因为野心更是因为一个帝王对孤独的害怕。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孤独一样,在这座寂静的宫殿中,几个同样孤独的音符越过一座座宫墙飘散进他的耳朵里,皇甫夜寒情不自禁的驻足聆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突然想到了元倾城…… “谁准许你进到这里来的!” 皇甫夜寒一直明令禁止任何人碰那把玉箜篌,元倾城又是突然前来,所以他并没有料到屋子里的那个人会是元倾城,可话已出口,即使看清了动箜篌的人再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元倾城被突来的怒喝声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因为退得太急,放在案上的一个花瓶被她的衣袖扫到,“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元倾城从来没见过他生这么大气的样子,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此时更变得惊惶起来,她努力压抑着浑身发抖的反应,抱歉的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花瓶碎片:“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该来的,明知道皇甫夜寒恨死她家的人了,她竟然还跑来妄想得到他的原谅!她太天真了,她不该来的! “我……”皇甫夜寒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就被自己弄得气氛这么僵,正想着怎么解释,元倾城已经收拾完东西,神色慌乱的就要离开。“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我这就走,你的花瓶我回头让人赔你……” 元倾城说着就要离开,被皇甫夜寒冷着脸拦下:“我刚才并不知道是你!”皇甫夜寒的意思是玉箜篌本来就是送她的,若知道动的人是她,他自然不会怪她。可他不解释清楚,听到元倾城耳朵里又变成了另一番意思,他似乎一直在忍受她,救她的时候、带她回宫的时候、说愿意娶她的时候……他的本意是想离开她,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忍受她,而这次也是一样。 “我知道我不该未经过你的同意就来这里找你,以后再也不会了。”在见到他之前,元倾城有很多话想问他,可他脸上的漠然让她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了。是她太天真了,她本就不该来的。 第八十五章 咫尺天涯 元倾城下定了决心往外走去,皇甫夜寒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虽然没有回头,可心里却有种冲动想让她留下来。 “你来宁国,不是只为了打破一个花瓶的吧?” 皇甫夜寒慢慢的转过身,看见窗棂上投下来的光线打在停驻在不远处的元倾城身上,元倾城没有回头,可从她微微颤动的肩膀上他不难猜出,小公主的眼睛里这会儿肯定已经泛滥成一片汪洋了。 他缓缓的走向她的身后,轻声问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她千里迢迢赶到宁国来,必定是听说了他要处决她姐姐的事,如果她求他,不管多难他一定会答应,她为什么不开口? 沉默,在皇甫夜寒的印象中每一次他问她话的时候,元倾城都要抢着回答,好像一个字说慢了就会被别人抢答了一样,她几乎从来没有对他沉默过,可这一次她却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强忍住眼里的泪水,不知过了多久,元倾城才又继续说道,“你又希望我说什么呢?还是我该问你,你不希望我说什么?” 皇甫夜寒的身子一僵,难怪他总觉得她似乎哪里变了,她都知道了。皇甫夜寒刚刚开出一条细缝的心门一下子又紧紧的关了起来,倘使她不知道他还可以当她是事情的局外人,可她既然知道了,那她就是元家人。 元倾城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可她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再也不想。元倾城慢慢移步到放玉箜篌的地方,背对着皇甫夜寒,抚着玉箜篌光滑的琴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管你有多憎恨我姐姐,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事上我的确远不如她。其实寿宴的时候,我不跳舞并不是因为有脚伤,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跳;你送我玉箜篌的时候,我急着离开,也不是因为怕奴婢们担心我,而是因为我对乐律也是一窍不通。” “我是我父王身边唯一的女儿,所以他对我宠溺的程度你几乎无法想象。我从小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不会,可我不在乎,我是国君的女儿,没必要去学那些东西取悦别人。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对我的态度忽冷又忽热,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样才能讨你欢心、让你高兴。我以为收敛自己的脾气,跟天下的女子一样学跳舞学弹琴学一切女子该学的东西就能让你多看我一眼,可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姐姐杀了你的母亲,而我又偏偏生了一张跟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在恨着元家的时候想必更恨我吧?” “曾经你的忽冷忽热让我对你心怀怨恨,可如今想来,你没有趁机杀了我报仇我也该对你感恩戴德!” 皇甫夜寒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可还是来了,也或许是最后一次来了!夜寒……”或许是因为羞涩或许是因为害怕,她从来不敢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也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 她终于还是没有开口求他,他已经为她忍受够多,她再也不想让他忍受什么。元倾城出来的时候,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让她有一瞬的晕眩,就在那一瞬的晕眩里她仿佛听见有什么人在喊她的名字,还有一双熟悉的眼睛躲在明亮的阳光后面,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等晕眩过去,元倾城才发现真的有人在叫她,她强打精神向宫柱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过去,宫柱后面的皇甫夜笙刚要冲上来抱她又突然面带畏惧的看着她,缩了回去。 “怎么了,夜笙?”元倾城奇怪的上前拥住他,可皇甫夜笙依旧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刚才站着的方向,元倾城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皇甫夜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看见她拥着夜笙,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元倾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可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命,注定了每次要靠近的时候都会被再次隔开。 “他是你王兄,你为什么怕他?”皇甫夜笙以前张口王兄闭口王兄的,现在却如此畏惧他,看来宫变的事连夜笙都受到影响了。 “他不是我王兄!他是刽子手,他杀了父王,还要杀母后,以后也会杀我!”皇甫夜笙不知被什么人教唆的,一提起他王兄就歇斯底里。 元倾城“啪“的给了皇甫夜笙一巴掌:“谁教你这些话的!你父王是因病去世,国不能一日无君,太子继位有什么错?他没有杀你父王,也不会杀你母后,更不会杀你!那个人胆敢造谣生事,妄图分裂你们的兄弟感情,他才该杀!” 元倾城虽然没有开口求皇甫夜寒,可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最后应该不会处死姐姐。夜笙这么小,宫里的那些恩恩怨怨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明白,元倾城并无意告诉他实情。可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恶毒,这般挑拨他们的兄弟感情呢? “王姨母?”腮帮子火辣辣的疼,夜笙委屈的捂着半边发麻的腮帮子看着元倾城,不懂明明王兄关押了母后不让他们母子相见,王姨母为何还要为王兄说话。 “你是你王兄唯一的弟弟,不管你母后跟你王兄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你们终究是一家人。一家人的矛盾不管有多大,最后还是要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守在一起过完这一辈子。我打你,不是因为向着你王兄,而是因为你宁愿相信小人的谗言也不相信你王兄这么多年来对你的疼爱!你王兄和你母后的恩怨,各有各的过错,你是他们最亲的人,在这种时候你非但不设法消弭他们之间的仇恨反而受小人蛊惑仇视自己的哥哥,你觉得你该不该打?” 皇甫夜笙默然无言。元倾城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里:“你年纪还小,宫里的事连王姨母自己都看不明白,又怎么能要求你都想清楚呢!夜笙,以后的路,只能咱们两个慢慢的摸索了……” 第八十六章 上元节 皇甫夜寒和元倾城谈崩了的事,谁都没有说,可又似乎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众人小心翼翼的都尽量避开这个敏感话题,生怕多提一个字就会再伤了元倾城的心。 元倾城本身却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脆弱。她来宁国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在一种近乎绝望的希望中期盼着皇甫夜寒能放下仇恨。可到了宁宫,这里的种种变故却一点一点的击破了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希冀,直到见到了皇甫夜寒,她心中的希望才彻底的幻灭了。很多人都以为一个人看不到希望了才是最痛苦的时候,却不明白其实希望才是痛苦的源头,当一个人对一件事真的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于那个人而言,这非但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在希望和绝望中来回摇摆更让人感觉煎熬。 元倾城原本打算立刻回华国,可罗子启等人却劝住了她。大家都觉得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正好赶上了上元节,不如等过完了宁国的节日再走,甚至连一向不支持她来宁国找皇甫夜寒的红婵也有意无意的劝她等等再走。元倾城是个软耳根的人,虽然她并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但大家难得意见一致,她也没有再拒绝答应多留一天。 “公主,上一次走的匆忙我也还没来得及问问,那灵位你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上元节在宁国是个君民同庆的大节,即便是王室贵胄也要放下身段到民间来一同庆祝,可这罗子启非但不在这重要的时候好好守在皇甫夜寒身边履行护君大任,反而死皮赖脸的请了个病假非要陪元倾城一起出来逛。 “罗将军上次离开是用走的吗?在下怎么记得是用飞的?”俞子高不是个多言的人,但难得今日是个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沾着节日的喜气也忍不住开罗子启的玩笑。 “我……今天沾公主的光,我不与你计较,有本事改日单枪匹马的来,我非打的你用爬的回华国不可!”罗子启说完还不忘拉笼元倾城统一战线,“是吧,公主?” “如果是用舌头比较,子高将军是输定了;至于拳头嘛,我劝子高也不要比了,”罗子启喜滋滋的听元倾城说着,以为她是在夸自己威武,却不料她接下来转口说道,“子启相好的姑娘组建个胭脂军都绰绰有余了,你若是伤了他,姑娘们到时找上门来,你可招架不住!” “公主!”罗子启跟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就差满地打滚着撒娇了。 “你也不要觉得冤屈,我来的时候宫里的姑娘们可是都踊跃报名都想跟随着,我还没治你这偷心之罪呢!”元倾城正说着就看见人海中突然分出一条道来,八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疾驰而来,人群因为惊吓而出现短暂的混乱,元倾城险些被人挤倒,好在罗子启和俞子高护卫两旁,才让她有惊无险。 “这是谁的车子?”元倾城有些气愤的看着车子越行越远,上元节这里人这么多,那人还驾马疾驰,难道就不怕伤了人吗?刚才马车疾驰而过的一瞬间,她透过车帘隐约看见里面是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姑娘,感觉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是谁了。但能用的上这般排场的马车,必定身份不凡。 罗子启面露尴尬,吱吱呜呜的解释不出来,红婵在瞥了他一眼,在旁边冷冷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静北侯的孙女!” “静北侯的孙女?”元倾城隐约有些印象,一个被长辈惯坏的骄纵大小姐,前两年华王准许她随父入京贺寿,这个大小姐傲慢无礼还对红婵吆三喝四,也难怪红婵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她怎么也到宁国来了? “即便是公主出行也不过是四马鸾驾,她一个小小侯爷的孙女竟敢用八马出行,也难怪当年民间盛传静北侯府功高盖主有欺主之嫌,就凭她这八马的车驾也足以让陛下治她的谋逆之罪了!” 元倾城望着红婵脸上的冷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红婵虽是女儿身,可处事的方式却颇有父王的风范。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婢女或许比她更适合做一个公主,也更像父王的女儿,而父王对她的偏爱也是否正是因为他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呢?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就连一向多话的罗子启神色间也带着一种不自在,元倾城没有多问,可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些许痕迹。一个侯爷的孙女固然是不能使用八马的车驾,可若是哪国的君王同意她用那就另当别论了。 自从跟皇甫夜寒把话说开之后,元倾城心里就坦然了许多,不管他是利用她也好报复她也罢,她从来都没有怨过皇甫夜寒,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出于皇甫夜寒的本心。她主动的说那番话跟他理清关系,就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够互无牵绊的各自生活下去。既然往日之约已然作废,他娶妻生子为王室开枝散叶也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值得她太伤心的。可当她真的看到另一个女子即将走进他的世界,与他共度一生的时候,她的心口却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 罗子启在一旁气的直咬牙,他不是自诩宁国第一聪明人吗?为什么自从碰到这倾城公主,舌头变笨了,脑子也不转弯了呢?他越是想保护着公主不让她受伤,为什么就越是漏洞百出的老让她伤心呢! 白溪河流入宁国的一个分支就在宁王宫的脚下,这里地势平坦,水流速度也十分缓慢,很多有心愿祈求上天帮忙完成的人都会到河边去放河灯,甚至有很多风流韵事都是在这个日子里借着这条河传达完成的。远远望去,河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浮灯随着河水缓缓流淌,就像天上的银河一样。 元倾城的目光缓缓的掠过那明亮的河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就在她又慢慢的失落下来的时候,一双来自对岸的目光却突然灼痛了她的眼睛。 第八十七章他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 “到前面看看吧!”元倾城说着已经转身往上游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害怕见到皇甫夜寒,可她一看到他心就痛如刀割,她真的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下去。 皇甫夜寒或许还有无尽的心力可以用来戏弄她的感情,可她却已没了当初的勇气再在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中等待他的爱情。他们一个是宁国的新君,一个要留在华国守护百年家业,或许不管有没有两家的仇恨他们都早就注定了有缘无分,是她太天真了才会以为他会愿意为了她寄人篱下留在华国…… 元倾城满怀心事的往上游走着,众人看出她神色有异却并没有看见对岸的皇甫夜寒,只当她是触景伤情也都没放在心上。元倾城心思杂乱,脚步也越走越快,完全忘了顾忌身后的众人很难在黑压压的人海中跟上她的步子。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跟后面的众人失了联系。 “公主呢?大家有没有看到公主?”红婵一直紧跟在元倾城身后,怕的就是人太多她会走失,可公主刚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急匆匆往前走去,她几步没跟上再找就怎么也找不着了。 “我也没找到她,你不是一直跟着公主吗?”罗子启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其实他刚才就发现自己把公主给跟丢了,只是他安慰自己红婵做事一向稳重,应该会跟随在公主身边,可这会儿找着红婵了却没有见到公主,他的心里又开始发毛了。 俞子高等人这会儿也跟了上来,一看红婵和罗子启的脸色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家不要慌!公主虽然鲜少出门,却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刚走开一会儿应该还很安全,我们先派人在附近找,罗将军立刻回宫看看公主回去没,若是没有就……” “我这就回宫去搬救兵!”罗子启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要回宫,可受惊过度竟险些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天下男子没有不被元氏姐妹的姿色迷倒的,可此刻他却宁愿倾城公主生就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即便是见惯了美色的王侯都无法不对公主动心,如今夜色浓重他不敢想象元倾城一旦落单又会发生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皇甫夜寒刚才在河对岸看见元倾城,知道自己不该再来招惹她,可脚却自有意识的还是走到了这里,刚到这里就见众人脸上一片愁云惨雾,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倾城呢?她在哪里?” 等元倾城意识到自己脱离了队伍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众人的影子,宁国她虽然常来但都是直接奔去宁王宫,宁王宫外的路她并不熟悉。元倾城虽然江湖阅历不多,却也知道对一个貌美的女子而言在黑夜里落单可不是件安全的事。所幸的是夜色朦胧又人群拥挤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摸索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元倾城在被落单的恐惧吓得浑身发抖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劝告她不要回去,每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皇甫夜寒都会出现救他,这一次她好不容易落单,若是再碰到些危险或许他就会出现了……不,她已经决定了要远离皇甫夜寒,再也不强求他,她怎么能生出这般卑鄙的想法?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元倾城的大脑里进行着拉锯战,谁都想取得元倾城的行动权,却又谁都战胜不了谁,元倾城被这两种声音搅得心神不定,一个不留神就在过桥的时候被台阶绊了个跟头摔了下去。 桥面上原本就十分拥挤的人群因为元倾城的摔倒更加骚动起来,元倾城被吓得浑身发抖,刚要从地上爬起来手就被人踩了一脚,元倾城吃痛的收回手来,拖地的长裙又被周围的人用脚踩住了,她爬不起来。 不断地有人朝她身上挤来、甚至踩来,甚至有些人在慌乱中几次踢到她。元倾城听说过有种死法叫做马踏成泥,她一生没有做过任何的恶事,难道今天也要被这些人活活踩死吗? “青骢侯!青骢侯!”元倾城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该喊谁来救她,她这一生保护她的人太多,可在她真正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出现过,在这种惊惶至极的时刻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可以喊什么。 元倾城虽然竭力喊着青骢侯,可她细小的声音扩散喧嚣的人群里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她的呼救声,元倾城呼救的声音也渐渐的弱了下来,就在她慢慢的绝望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影冲破人群挤了进来。 骚动的人群因为第二个人的加入变得更加混乱起来,围在他们身边的人看见他们两个被人困在地上都想努力的腾出一片地方来让他们站起来,可他们越是想往后挤着给他们腾地,后面不知情的人就挤得越厉害,如此反复形成恶性循环,他们两个反而遭了更多的罪。 皇甫夜寒努力护住怀里的元倾城,不让那些人再将她踩伤,可问题出在她那料子上乘的长裙上,裙角被人踩住扯又扯不回来,撕又使不上力去撕破,害的他们两人在地上白遭了多时的罪。 在混乱中被人踩几脚对他这个习武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元倾城身子弱,在地上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但这还并不是最令他担心的,他出现了已经好一会儿了,元倾城除了还有些微微发抖的身子能证明她尚有气息以外,一声也没有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样,现场太混乱,他并不能确定她的伤势究竟如何。 皇甫夜寒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安慰自己她会没事,抓住机会终于把她带了起来,可怀里的元倾城虽然被救了起来,浑身却软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皇甫夜寒大惊,握住她两个肩膀使劲的摇她:“倾城!倾城,醒醒!是我!我是皇甫夜寒啊!” 可不管他怎么摇,元倾城涣散的眼神却始终都无法聚焦。 第八十八章 佳期如梦(修改后) 元倾城就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从来没来见过大风大浪,唯一的一次遇险也是被皇甫夜寒当即救了,像今日这种混乱的大场面她第一次遇到,惊吓过度竟像失了魂一般。 “已经安全了,倾城!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看看我!”皇甫夜寒一遍遍的冲她喊着,想唤回她一点意识,可瘫软的元倾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倾城,醒来,醒来!”皇甫夜寒的心一阵紧绷,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就因此失去了她。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明知道元倾城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明知道上元节人员拥挤容易出事,可他却还是让她跟罗子启几个人出来,如果他当时多派几个人跟随保护她,或许她就不会落单受惊成这样了,都是他的错! 皇甫夜寒是恨元家的人,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把仇算在元倾城身上,她真心待他,处处为他着想,可他却一次次害她受伤,令她胆战心惊…… 元倾城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仿佛迷失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皇甫夜寒的安抚声听起来既遥远又熟悉,可她想不起那个人是谁。然后她模模糊糊的记起了,在断崖边的时候有人要刺杀她,然后就是这个人救了她。她是华王的女儿,她是受父命前来找皇甫夜寒的,可皇甫夜寒又是谁呢?皇甫夜寒……他就是青骢侯,那个在断崖边救她的人。 那她来了之后呢?元倾城的心口一阵抽痛,她来了之后……她来了之后,宁王宫不再是以前的宁王宫,青骢侯也不再是以前的青骢侯,他们的关系彻底断了,他要为他的家国而战,而她要回到华国守护华国的江山,两个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倾城!倾城,醒醒,是我!是我!”皇甫夜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元倾城想起来了,她本来要离开可众人劝住了她,她在河边看见了皇甫夜寒,然后她就和众人走散了,再然后她在回去的路上摔倒了,更险些被人踩踏至死,可最后关头有个人冲进来救了她,那个人是皇甫夜寒? 她瘫软的身子因为忆起刚才的混乱场景而再次恐惧的颤栗起来。她想说话,可身体却仿佛不是她的一样,没有一处能听从她的命令。 皇甫夜寒感觉到怀里的元倾城又发起抖来,心里的恐惧才消减了一些,刚才他抱起她的时候,她浑身瘫软,目光涣散,他曾一度以为她要活不成了。现在她又发起抖来,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可至少已经知道了害怕。一个人只要还知道害怕就有机会再活下去,可怕的是一个人什么都无所畏惧,那生死对那个人而言就没什么分别了! “倾城,别怕!是我,我从来没有扔下过你的,不是吗?我在这里,再也不会让你落单了!”皇甫夜寒见她有些反应,更加急切的同她说起话来,仿佛只要他多说几句她就能立刻恢复成以往的活蹦乱跳一样。 “是你?”元倾城的目光慢慢的聚焦,皇甫夜寒的影像也越来越清晰起来。皇甫夜寒见她终于清醒过来,语气有掩不住的欣喜:“是我!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伤到哪里?” 元倾城摇了摇头,虚弱的笑道:“我没事,有事的该是你才对吧,怎么突然这么多话,比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的总和还要多了!” “你还有力气说笑!你不是和子启他们一起吗,怎么会突然落单?”见她已经有力气说笑了,皇甫夜寒的脸色又绷了起来。 元倾城虚弱的笑笑,总不好说是因为看见他心里太伤心所以才和众人走散的:“你呢?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皇甫夜寒同样也不好回答,他到处找她不着,然后就隐约看见桥头这里似乎有些混乱,自从认识了元倾城,她别的本事他是没见着,但是招灾招难的本事他是开眼界了,他当时就猜会不会是又是她出了事,没想到一冲过来果然看见了她。 说起来他们两个的关系还真是奇妙,每次见面都是她要遇险他来救她,究竟该说他是她的灾星呢还是该说他是她的福星呢? “我似乎总是在惹祸。”元倾城颇有些伤感的说道。她总想在他面前表现的成熟一些,即使不能像红婵姐姐一样处事得宜也至少做到像个公主一样的落落大方,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们每次见面,她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自曝其短,幼稚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皇甫夜寒听了非但不安慰她反而顺势相讽道:“难得公主殿下还有这自知之明,也不枉华王陛下将你养大多费得那些心力了!” 元倾城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处在生死边缘的事儿。她自我批评归自我批评,哪有他这顺着话茬跟着批评人的,元倾城心里不服气,嘴上更是语带酸意:“我知道我没有红婵姐姐来的举止大方,这辈子也变不成她那样,你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不直接求我把她让给你?反正你侧妃也不少,多她一个你的未来王后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 “什么红婵、未来王后的?”皇甫夜寒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个人他从头到尾貌似一个都没有提吧? 元倾城闷声背过身去,兀自在那里生气,却不理他。皇甫夜寒忽然又发现了元倾城一个特长,那就是极其善于想象,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她就已经自己在那里推测出因果来了。她有那么多的疑问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的想法,反而要去相信她自推自演出来的那些压根不存在的东西呢? 皇甫夜寒从后面戳戳她,她装作没感觉,她越装皇甫夜寒就越是逗她,终于元倾城忍不住了,猛的一推他转身就往桥下走去。可刚才在混乱中衣服都被扯破了,一不小心自己踩着自己的裙角,险些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幸好皇甫夜寒手疾眼快及时出手,她总算才没有摔的太惨。 “你究竟想怎样!”元倾城像个被地痞流氓调戏了的小姑娘一样气愤的冲皇甫夜寒大喊。皇甫夜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怎样,他不是个恶劣的人,可一碰到元倾城出糗的样子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忍不住就想逗她,看她生气的样子。 元倾城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要跟他一刀两断,一副从此再不受他影响的样子,结果今天一出事还是要等他来救命,她这个公主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难看的了,他还这样戏弄她,他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第八十九章 月上柳梢头 元倾城见自己的气势震住了他,气鼓鼓的继续往下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下面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刚才险些被踩踏至死的恐惧袭上心头,她又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刚才不是还很气焰嚣张吗?”皇甫夜寒双手环胸,优哉游哉的跟了上来。元倾城怒视着他,却倔强着一个字都不跟他多说。他今晚是被罗子启附身了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话,还句句都这么恶劣! 见没人搭理他,皇甫夜寒无奈的一耸肩,自发的踱到她前面弯下身子,讨好的拍拍自己肩膀:“上来吧!”元倾城赌气的撇过头去,当做没听见,皇甫夜寒惊讶的回头,她什么时候这么长骨气了?“你再不上来,我可就要走了,你要是回头再磕着碰着什么的,我可不一定还能回来救你!” 元倾城气的攥紧了拳头怒瞪着他,恨不得给他一拳,然后大声的告诉他自己不需要!可惜……她还是很没骨气的趴了上去。 宁国国风严谨,对妇女的束缚也要远比华国紧的多,可在上元节这天算是个例外。一些有情男女等一年的时间就是等这一天能够一起出门相聚,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年一次的机会太过短暂,所以人们才格外珍惜。 皇甫夜寒走的很慢,或许是因为沿路的有情男女太多,要从他们中间穿越过去十分困难,也或许是因为他其实并不想那么快的回去。 他是宁国的王,身上肩负着无数人的命运走向,三国的形势变化莫测,谁都吃不准这一刻的朋友下一刻会不会变成敌人。他一步走错,就可能导致无数人用自己的终生幸福来为他的过错负责。而也正因为他懂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他常常忘记了自己其实还不到二十岁。如果他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儿子,他此刻可能正在追求着心爱的姑娘,也可能已经娶妻生子,此时正陪伴在妻儿的身边一起欣赏这无边的月色,一起谈论着当年的风月。可他是王,他的上元节注定了跟平常百姓过得不一样。 眼前这群男男女女等一年就能等到下一个上元节,可他的上元节却可能仅此一次,再也不会有了。 皇甫夜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忽然被背上的元倾城狠捶了一拳,这小公主遇险的时候柔弱不堪,可揍起人来的力气可不输于久经沙场的悍将,皇甫夜寒好歹也算武将出身,她这一拳下来,他半边肩膀都麻了。“你干吗打我?” “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可说起谎来还是脸不红气不喘,你难道不该打吗?”元倾城气他戏弄自己,刚才在背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就是想找出他一项罪名来,现在总算让她想出来了。 “我骗你什么了?”皇甫氏的家训十分严格,要求子孙要时刻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他扪心自问,他可没骗过她什么! “你不要以为我刚才没听见,你说你没扔下过我是吗?去年在断崖下面,你是不是骑马跑了,扔下我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元倾城越想越气的慌,也奇了怪了,当时她怎么就没生气呢? 皇甫夜寒想起来了,是当时在断崖下面,元倾城拖了他一夜的后腿,他急着要去偷灵位,就让她一个人在原地等着她父王来救她来着,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记性原来这么好! “当时要不是我装死,就被你扔在深山老林里喂野狼了!”说到气愤处,元倾城又嘭嘭给了他两拳,皇甫夜寒感觉自己被她打的要内出血了。深山老林?就一个小山头,走两步就到山下了,有那么严重吗? “那你怎么不说你拖了我的后腿?当时若是我没有去救你,又或者救了你的第二天我顺利脱身了,没有再陪你买东买西的话,我就不用再在华国白耗那么多时间了!” 元倾城想想也是,貌似还真是她一直在拖他的后腿:“对了,我当时还欠你一些银两来着,回宫之后就都忘了,要不我回头再给你?” “算了吧,我要是还缺你那点银子的话……”皇甫夜寒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慢慢的扭过头去,发现背上的元倾城也正瞠目结舌的望着他,“那个客栈老板的银子……” “我一直以为你给了的!”事实是元倾城早忘了这回事儿了,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又想尖叫了,“那怎么办?我们不能……” “嘘!嘘,小声点!我回头去还!”这不是在她的地界上,她不怕出名可他怕,要是让人知道他堂堂的宁王去年吃了人家的霸王餐到今年了还没还,怎么自立于天下啊! 元倾城磕头如捣蒜,这种事让他去就行了,她可丢不起这脸! 两人想起当时的窘境,虽然是丢脸了些,可一想到店老板急的在后面捶胸顿足的样子,又不约而同的都笑出声来。 皇甫夜寒突然有种感觉,希望日子能永远就这么走下去。他是有远大的抱负,可这种小儿女的温馨却也像一个温柔的陷阱,让他一旦陷下去就再也不想爬出来。但存在于他们两个或者说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不会因为他们这短暂的温馨就消失不见,再美好的梦境也会有被人叫醒的时刻。 “公主!”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红婵,她的一叫喊立即招来了罗子启和俞子高的注意,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他们两人和周围的人群远远的隔开。皇甫夜寒刚把元倾城放下来,她就被红婵一把拉到了一旁。 “公主,你跑到哪里去了?衣服怎么都破成了这样?”红婵戒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皇甫夜寒一眼,仿佛他是洪水猛兽,红婵一个不在身边他就会把元倾城吃掉一样。 “我刚才在桥头看河灯,不小心摔倒了,要不是宁王相救,这会儿恐怕也回不来了!”元倾城尴尬的瞥了皇甫夜寒一眼,红婵不知为何似乎一直对他十分戒备,他好歹刚救了她,红婵的态度有些过火了。 “是吗?最好意外不是他造成的!”元倾城一碰到他就受伤,每次受伤还都是皇甫夜寒去救,真不知道是天意巧合还是早有设计! “红婵!”元倾城被她的态度气的不轻,可在大家面前又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低声警告了一声,等着回去再说。 第九十章 孤独夜深后 “你这是做什么!”元倾城忍了一路的火气回到宫里才发泄出来,“皇甫夜寒救了我的性命,你却对他这般冷眼相待,难道这是咱们华国报答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不是奴婢忘了宁王的救命之恩,是公主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红婵语带责意的说道,“难道公主忘了,公主的姐姐还押在他的手里生死难料,华国王储未定,王外孙又禁在宁王宫中,公主不想着营救出他们挽救华国危机却只想着和宁王的儿女私情,公主难道就做对了吗?” “皇甫夜寒不会杀姐姐的!” “是他说的不杀,还是你猜的不杀?” “我……我去问他!”元倾城说不过她,站起来就要去找皇甫夜寒问个清楚给她听。 “慢着!”虽然元倾城才是公主,可在红婵面前她却更像一个奴婢,红婵这一喝,她果然不敢走了,“他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 “他不会不答应的!”元倾城虽然感觉皇甫夜寒不会杀姐姐,但那毕竟是以她对他的了解感觉出来的,没有什么直接性的证据,所以说起来还是有些禁不起推敲。 红婵叹了口气,将元倾城拉回来,放柔了语气说道:“或许我的态度是急切了一些,但那些都是为了你和华国好。公主忘了陛下病重的时候那些文武大臣是怎么来逼你的吗?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咱们退的了那些人这次,可难保下一次还会退得了。” “华国的储君之位至今未定,若是王外孙回去执掌大权也还好说,可若是换成像丞相公子那样的人,他若……”红婵顿了顿,尽量换了个轻一些的用词,“觊觎公主美色,你该怎么办?” 元倾城沉默了。上次群臣逼她立储的事她还心有余悸,若是父王有个意外,她确实驾驭不了华国的形势。按照华国的惯例,新君继位,即便是先王的遗妃都难逃填充新**的命运,更何况她这个未嫁的长公主,虽然她不赞同红婵的激进做法,可摆在眼前的难题红婵的确比她想的深远。 “其实临来之前,陛下曾经召见于我,他的意思公主应该比我明白,”红婵揣摩着今夜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亲密模样,探问道,“若是公主能嫁到宁国来,对元氏一脉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皇甫夜寒对于当初约定的事,还愿意守约吗?” 元倾城默然不语,不像是两人已经谈拢婚事的样子。红婵一皱眉:“他不愿意,还是你没有问他?”她看皇甫夜寒的意思,似乎有意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势力,只娶元倾城一个是不大现实了,可立她为后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他没说,我也没问,也不想问,”元倾城被她说的一阵头疼心烦,“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你这又是在说什么胡话?”红婵有些气恼的看着她,“在华王宫的时候感觉你成熟了许多,怎么一到了这里又孩子气起来了?”红婵虽然这样训她,可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元倾城或许有时候是有些孩子气,可她说她不想嫁时的神情又不像是一时意气,难道她心里真的另有主意? 而面对她的疑问元倾城依旧默然以对。红婵陪着她一起长大,她也一直把她当做姐姐,她有什么心事并不是想刻意的隐瞒着红婵,而是红婵有时候总给她一种不同世界的感觉,她心里的想法红婵并不是单纯的不赞同,而是根本无法理解。所以有时候她宁愿等着上官景轩来了再跟他聊,也不想多对红婵解释几句。 华宁两国的变故一直像块石头一样的压在她的心头,压的她喘不过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皇甫夜寒,怎么面对华国的危机,她甚至曾经一度恨不得自己死了。 可当她真的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她才深刻的明白了自己这一生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爱皇甫夜寒,也注定了这一生都离不开皇甫夜寒的世界,可那种爱与婚嫁与否无关,她想要的只是他把她背在背上时的那种爱和归属的感觉,而不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能确定她一生地位的凤冠玉印。 她从生死边缘回来,感觉一切压抑着她的东西都不见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刚遇到皇甫夜寒的时候,而那种初遇时的感觉也让她以为一切的难题都可以慢慢的迎刃而解,可红婵又把她拖回了她遇险之前的那个沉重的世界,让她明白,还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决。 好不容易送走了红婵,元倾城躺在床上想着华国的那些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索性起来到宁宫里到处逛逛。 月光流泻了一地的光华,整个宁王宫都泛着一种月亮的白色,高耸在整个宁王宫最高处的凤鸣殿虽然已是深夜,却依旧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元倾城不知道那道宫门里的姐姐是否明白当初宁王为她建造凤鸣殿时是怀着多么真挚的爱意,可她却从这座远远高出于整个宁王宫建筑群的宫殿里清清楚楚的读到了皇甫旌对姐姐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情意,又或者姐姐其实也早已读懂看透,只是怨恨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宁愿选择漠视? 宫廷的悲哀就在于那永远都不停止的斗争和猜忌,她生于宫廷无从选择,可她剩下的生命难道也要像姐姐像母后一样的投注于这永无止境的无声杀戮之中吗?她所向往的生活不过是能够伏在心爱的人的背上,让他背着她慢慢的走下去而已,可这再简单不过的生活于王室成员来说却成了最无法达成的奢望。 元倾城想找个人聊聊,可她内心的苦闷却没有人能够听她诉说。她忽然想起了被召回安国的上官景轩,他就像一面镜子一样让她看清了她内心的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可他却比她更身不由己,处处受那个变态王兄的控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做回他自己。 他还会回来吗?元倾城不知道,或许连上官景轩本人也不知道。想到上官景轩处处受制于人的困境,元倾城心里的苦闷又增加了几分,她抬头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皇甫夜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离她不远的高阶上正在看着她。 第九十一章 情深如许 “半夜不睡,在这里叹什么气?”皇甫夜寒很少见她叹气的样子。他回来之后也一直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正碰到她像个夜游神似的在宫里游走,他跟了她一路她也没发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倾城心情不好不想理他,扭头就走,却被皇甫夜寒拉住袖子又带了回来。“这是又怎么了?”刚才在宫外不是还好好的? “我看见你就心情不好,我现在不想见你!”元倾城扯过袖子就往回走,却被皇甫夜寒拦住去路。“到底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 元倾城怒视着他,都是他惹出来的!如今她深陷重重困境不得解脱,追究起来每一种困境都是因为他!姐姐深陷险境是因为他,华国接不回王储也是因为他,她嫁不成人更是因为他!她是上辈子欠他债了吗?要不然这一辈子的冤孽怎么都是他给她惹得! “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东西了!”元倾城的眼泪一圈圈又泛了上来,“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他屡屡出手救她,她却次次拖他后腿,干扰他的计划,她这话是说反了吧? “我不想跟你说!”元倾城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可袖子里的东西却因为她的力道被甩了出来。皇甫夜寒先元倾城一步弯腰去捡,他脸上原本轻快的神情却因为手上捡起的东西越来越阴郁起来,仔细打量着手上的东西,皇甫夜寒语带酸意的说道:“这么精致的东西,也只有我那个附庸风雅的表弟做的出来吧!” 元倾城伸手去夺,却被皇甫夜寒突地一抬手让她扑了个空。元倾城抢不过他,气愤的冲他喊道:“你以为自己比夜笙的年纪还小吗?你要是想要他还有的是,又何必来抢我的!” “谁想要他的东西!倒是你,一枝干花而已,整天带在身上时打算做定情信物吗?你别忘了,当初在华王宫的时候,我们也算是有婚约在身的!”难怪她半夜不睡跑出来叹气,他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她姐姐,原来是担心被召回安国的上官景轩!听说这几个月上官景轩一直待在华王宫跟元倾城混在一起,她以为那个书呆子是真的看上她了吗?那不过是他哥哥挽回自己当年丢失的面子的一部分计划罢了!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感情一根筋也是会遗传的。就连皇甫夜寒这么精明的人碰到情敌都变得如此幼稚,元倾城也不难想象皇甫旌当年有多气人了。 “谁说这是定情信物了!你快还我!”元倾城急着把合欢花的标本抢回来,没空跟他纠缠,可她不讲清楚,皇甫夜寒就是不还给她。“不是定情信物你贴身带着做什么?”想起那次他头脑不清跑到华国所看到的情景,他越发觉得这两个人关系有些暧昧不清。 “你……既然你觉得这是定情信物这么想要,那你就要了吧!我祝你们表兄弟百年好合!”元倾城被他气得都口不择言了。华国豢养男宠之事一度十分盛行,前几年肃远侯进宫觐见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一名男宠,元倾城一直以为男宠就是男人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取悦主上,可看那个男宠的样子却又跟平常男子差不了多少,只是作态更儒雅阴柔了一些,若是除去男宠的名声,一定比那个肃远侯更讨女孩子欢心。要不是看男宠走到哪里都有那个络腮胡子的莽汉跟着,她还真想留他在宫里住几天多研究研究。 华国民风开放,对男宠之事视之若常,可在宁国却全然不同。历任宁王对男宠之事深恶痛绝,皇甫夜寒受国风影响对男宠一事也是心怀鄙弃,听见元倾城这么说,手上的合欢花标本立刻就变成了一颗烫手山芋,皇甫夜寒一脸嫌恶的就把它扔给了元倾城。 元倾城仔细的将标本收好,皇甫夜寒犹不死心,一脸讥诮的讽刺道:“你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叹气,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情深大大的感动了一场,原来某人想的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那个被召回安国的小子!” “景轩是你的表弟,说起来当初盗灵位也都是他的功劳,你又何必这般的排挤他呢?再说,你也不想杀我姐姐不是吗?”元倾城开始并不确定,但今夜在凤鸣殿下面他能跟自己谈笑自若,丝毫不见心中有愧的样子,她就已经猜到姐姐大致是安全了。 “谁说我不想杀她?”皇甫夜寒嘴硬不肯承认,可元倾城没有猜错,十年的等待的确改变了很多。为了报仇他忍辱负重了十年,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元倾国;可十年之后,夜笙年纪还小,元倾国的第二个孩子又即将出世,两个孩子都需要母亲,再加上父王的托付,他的确是改变了主意。 “原因有很多,像夜笙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需要母亲,而我姐姐已经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像宁国国风重孝,你刚刚登基还根基不稳,若有轼母的消息传出将不利于你的建国大志;像……”元倾城悄悄的望向皇甫夜寒,又刻意的撇开头不敢看他,“我们总算有些交情,又是我放你回来的,若是你杀了她,你就该明白最受伤的人就是我……” 皇甫夜寒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也一阵刺痛。他对她的情意但凡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只是欠缺了言语的表达而已,可当局者迷,不管他为她做多少,元倾城还是对他的感情没有安全感。 “这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爱你的父亲!”元倾城望着耸立在宁王宫最高处的凤鸣殿幽幽的说道,“宁王一生戎马,对土木之事鲜少放在心上,可他却为我姐姐建造了远高于整个宁王宫的凤鸣殿,其用情之深不言而喻。在他临终之前他一定会求你放过我姐姐,不管你当时有没有答应,若你真的要对我姐姐动手,在动手之前也一定会为了你父王而放手的,我说的对吗?” 皇甫夜寒没有答话,元倾城说的不错,即使动手他也一定会为了父王的心意而停手的,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才下定了决心放过元倾国。宁王宫的人跟他处了近二十年,都以为等孩子生下来他就会杀了元倾国,元倾城与他相处的日子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却把他都看透了。 第九十二章 轻薄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的母后,如果我不是这么像他,他或许也从来不会爱我。”皇甫夜寒望着那耸立在最高处的凤鸣殿,眼神里满是元倾城从来不曾见过的伤,“元倾国迫害六宫群妃,更害的我从小就失去母亲,我恨她!可当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时,我又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是元倾国拆散了我们一家,还是我们原本就是一群局外人。” “我从来没有见我父王那么宠爱过一个女人。当年六宫未破的时候,他也常在群妃中游走,可不管到了哪个宫里,他身上都始终带着一种帝王的威严,让人不敢仰视,和丈夫的身份比他更是一个帝王。但在元倾国的面前,他却全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他卑微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尽管她总是对他冷言冷语,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想尽了法子讨她欢心。哪次要真逗得元王后开心了给他个笑脸,他就能一连高兴好几天。” “他最后的那段日子,几乎已经病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为了不让元倾国担心,他还是硬撑把自己装的像平日里的样子。在派人接元倾国过去之前,他一直在问身边的内侍还有哪里有破绽,会不会让元王后看出些端倪来。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虽是他的儿子,可她却是他的命。他虽然把王位留给了我,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不是江山也不是子嗣,而是元倾国。他爱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色或是什么,而只是他爱她。” 元倾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所受到的伤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他却是这场爱情悲剧里最大的受害者,他不止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到最后更是连复仇的机会也失去了。 “我想杀了她替我母亲报仇,可……” “我明白。”元倾城从背后拥紧他,如果可以,她多想把她的十年交换给他,即使不能交换,她能帮他分担一些也好。可太晚了,等她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承受完了这十年的痛苦,她非但不能帮他分担,还要拖累他复仇的脚步。 “夜寒,要是不能复仇真的让你觉得很痛苦的话,”元倾城一咬牙,“要不你捅我一刀吧!我也是元家人,多少总算也是让你报仇了!”命她是不敢赔给他,但是受一刀的勇气她还是有的。 皇甫夜寒好笑的回头看她,看见她整张小脸因为害怕都皱到了一起,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了要受他一刀慷慨就义的模样,往事勾起的悲伤这会儿也因她的幼稚举动都烟消云散了。 元倾城生就了一张美丽到极致的面孔,不同于元王后的冷艳妖冶,她身上是一种非常干净柔美的气质,那种柔美在月光之下更是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皇甫夜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至少不是上官景轩那种满嘴礼仪道德的君子,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他更不能。 “你……你做、做什么!”皎洁的月光照在元倾城羞窘的脸上,那嫣红的双颊因为他孟浪的举动而一片滚烫,清灵的眸子更是因为惊讶而变得更加圆亮,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种少女独有的柔光。她是让他捅她一刀,又不是让他亲她! “你让我砍你一刀报仇,我就偏偏喜欢亲你一下报复,怎么,你有意见?”皇甫夜寒一脸有意见也白搭的的无赖样子。 一刀换一吻,倒也合算。元倾城犹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傻傻的就摇了摇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皇甫夜寒双手环胸看着元倾城,一脸有事再商量的好脾气模样。 “你……我……你这是轻薄我!”她是华国的公主,她又没有嫁给他,他……他怎么能亲她呢? “你不喜欢我亲你?”皇甫夜寒对于她的答案可是很自信。元倾城也果然不是口是心非的料:“那、那倒也不至于,可是……” “那不就得了,我喜欢亲你,你也喜欢被我亲你,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可是?” “可是你……你都让我觉得不像你了!” “不像我?”皇甫夜寒一皱眉,“不像我还能像谁?” “罗子启。”元倾城老实的回答道。他轻薄她的样子跟罗子启在华王宫勾搭她的婢女的样子好像。 “我怎么会像他?”罗子启是个风流胚子,他虽然不至于不近女色却也不是个留恋花丛的人,他们怎么会像,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一种可能让他脸色一沉,“他以前也亲过你?” 元倾城赶紧摇摇头:“不是我,是我的婢女!” 虽然事实没有,可皇甫夜寒还是因为脑海中的那种可能有些气愤难消:“子启的风流性子是得改一改了,他再这样下去,迟早惹祸不可!”元倾城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罗子启勾搭宫女能惹什么祸。 两人并肩走着,皇甫夜寒亲完就算了,可元倾城却因为脸颊上的那一吻半天还消不下热来。皇甫夜寒不经意的回头,正瞥见元倾城正满脸红热的捂着自己被亲到的脸颊,唇角还若有似无的带着一抹笑意,月光流泻在她那绯红的脸颊上,她唇角的弧度成了对他致命的诱惑。 如果将来他有了女儿第一件事一定是嘱咐她半夜千万不要单独跟男子出来,皇甫夜寒心中暗想。就在他脑子还在思考女儿的教育问题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又一次吻上了元倾城。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想对元倾城怎么样,至少开始没有。可在宁静的月光之下,很多因为现实而被刻意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都变得无处遮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自制力甚好的他在吻上她的那一刻突然就想不顾一切的把她留下来。元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或许是气氛太好她没有机会开口,或许是他眼里的温柔坚定让她不忍拒绝,也或许是其实她也想成为他的,总之那一夜在他拉她回他的寝殿的时候,她没能拒绝。 第九十三章 负责难 “嫁给我!”皇甫夜寒啄吻着元倾城雪白的颈子,他呵出的热气像一根挠人的羽毛痒的她笑成一团,缩在被子里什么都回答不了。而皇甫夜寒并不肯就此放开这个话题,双臂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就将缩在被子里的元倾城捉了出来,他又问了一遍。“嫁给我!” 他从来没有用这般深情的目光看过她,如果这是在她知道两国**的故事之前又或者是在她放他离开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斗争的惨烈和华国未来的茫然就像两座无形的大山阻隔在她的面前,她迟疑了。 “这不也正是你父王的意思吗?你在犹豫什么?”华王现在已如风中之烛朝不保夕,华国更是危机重重,华王在这个时候送元倾城过来,其意图不言而喻。他离开华王宫时就已经做好了两人婚约作废的准备,可元倾城的到来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但她此刻举棋不定的态度却让皇甫夜寒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她心里真的还惦记着上官景轩? 元倾城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她听他的口气似乎有认为华国重施美人计之嫌,绯红的双颊立时一阵煞白,她的脸色不禁难看了起来:“我父王是希望我来找你谈个清楚,可我来的干干净净,走也不会走的不明不白,你若是觉得我来是为了图你什么东西,我们现在走就是了!” 元倾城说着就要起来,皇甫夜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拉住她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本担心你父王会因为兵变之事阻挠我们的婚事,但如今他肯送你前来就说明他愿意尽弃前嫌,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愿意的人反而变成了你?” 元倾城听他这样说态度也软了下来:“我迟疑并不是因为我变了心意,而是华国储君未定前路难测。我身为华国公主,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轻易的答应了你!” 元倾城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为难他,但形势所迫却也不得不在此刻提出来:“元氏一脉自我这一辈就算断了,血缘最近的男丁也只有夜笙一人而已,我父王想……” “不行!”不等元倾城说完,皇甫夜寒便一口拒绝,“夜笙或许有一天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华国之危并不是简单的来自一两方面,而是整个机制都出现了问题,元恪晋在位可以将这一切都巧妙的平衡住,可他若是一旦去了,华国就会变成一座危城。夜笙年纪尚幼不能自保,又有宁国一半血液在身,若是到了华国受制于人,不止华国危机难以挽救,就连宁国也要受到牵制。 “你……”元倾城认定了是他故意为难,气的背过身去不想看见他,“你认定了的事反正我也更改不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皇甫夜寒见她真生气了,态度也软了下来,安慰道:“华王英明睿智,不是个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等你回到华国,储君就已经等在那里了!你又何苦非要多带一个夜笙回去?” 元倾城半信半疑的回头看他,皇甫夜寒立刻保证道:“若是华国无储,我一定送夜笙过去,这总成了吧?”话虽如此,皇甫夜寒心里又岂会没有把握。华国之危华王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又怎么会舍得拿女儿和外孙冒险?到了这种时候华王还咬定华国无储,只怕为的不是要回孙儿,而是成全女儿的姻缘吧! 元倾城暂且信了他的说辞,但华国的事还是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她心里一阵愁苦,自发的埋进皇甫夜寒怀里想得到几分安全感,却又忽然一脸大祸临头的抬头望着皇甫夜寒道:“红婵会杀了我的!” 红婵虽是元倾城的近婢,但照顾公主生活起居的粗活并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只是元倾城来的匆忙,所以这活就暂且落到了她的身上。她今晨起来去叫元倾城起床,可叫了半天她屋里也没什么动静,她也没多想,以为是昨夜受了惊吓所以起晚了,过了一会儿再去叫还是没有回应,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打开门果然没看见元倾城的踪影。 夜不归宿不用想也知道能去了哪里,红婵隐忍着怒气直奔皇甫夜寒的寝宫找他要人,却被守在殿外的罗子启拦了下来:“这大清早的我家主子都还没起来,红婵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啊?” 红婵冷睨了他一眼:“公主是不是在里面?” 罗子启一挑眉,不置可否。公主受惊之后便被红婵等人匆匆忙忙的拥着回宫了,他想关心却没来得及问出口。一夜辗转难眠,天还没亮他就到公主寝殿那里去打算问候一番,门口的守卫却告诉他公主半夜出去一直没有回来。他直接到自己主子的殿外一问,果然是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所以他干脆就没走,站在这里等着帮他们拦截某些坏人好事的人。 “她果然是在这里!”红婵被元倾城气的浑身发抖,她一心护着她,在华王宫的时候只要皇甫夜寒出现她就不敢离得太远,怕的就是皇甫夜寒会因为两家的仇怨对元倾城心生歹念,结果她千般仔细万般小心一个没看住,她还是被皇甫夜寒给骗了!“你不觉得你们欺人太甚吗?” 罗子启一笑:“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家主子和倾城公主两情相悦,姑娘却屡屡设计拆散他们,欺人太甚的恐怕不是我们吧!”不要以为她拆穿他家主子身份、教坏绿鹦鹉,以及平日制造各种误会让主子和公主关系恶化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你们主子怀的什么心思不要以为公主不知道,我就看不出来,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宁国兵力虽强,华国却也是第一大国,若是你们以为华国的公主可以任人欺辱,你们就得做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准备!” 红婵怒视着寝殿的大门,知道自己即使堵在这里跟皇甫夜寒要个说法也只是徒然闹大风波最后伤害的还是元倾城,只得暂且隐忍下这口气先回去。 第九十四章 挑拨 红婵前脚刚走,元倾城和皇甫夜寒后脚就出来了。罗子启赶忙迎上去,躬身一施礼:“陛下,公主!” “你怎么在这儿?”皇甫夜寒大清早看见罗子启颇为惊讶。子启虽然是侍卫长还有左骑将军的军衔,但早上起床的时间却是整个宫里公认的最晚的,他说了他好几次可子启就是不改,他也就不再对他抱什么希望随他去了。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起的这么早? 元倾城也打趣道:“我早听说宁王宫里有个大懒虫,全宫的人起了他都不起,如今看来,不是子启起晚了,而是宁宫的人都起早了!”说着还不忘瞥向皇甫夜寒,连他也一起笑着。昨夜她碰到皇甫夜寒时曾问他怎么没睡,皇甫夜寒不肯承认自己失眠就推说是一会儿要早朝所以才早起,可当时才刚四更天。 “你笑他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牵扯进来了!”皇甫夜寒虽然这样说,可脸上的神情却似乎挺喜欢被人牵扯进来的。 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一切,可似乎又变得全然不同了。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关系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微妙的变化从某种性质上来说又是一种质的改变。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从他们初遇的时候就已经命中注定了要发生,可有太多的阻碍让他们不能自由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那种情感,如今那些障碍还在,却又仿佛全都不在了,两人眼中的那种缠绵的爱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肆无忌惮过。 罗子启其实长得很帅气,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更是明亮的让天下的女人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被两个晚起的人嘲笑大懒虫,他脸上非但不见愧色反而堆满笑意,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不知为何有一瞬的黯淡:“可怜我特地大清早起来帮你们拦蚊子,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笑我懒惰,以后人家再找上门来,可别想再让我来帮忙了!” “蚊子?”元倾城随即领悟过来,脸色大变,“红婵姐姐来过了?” “嗯哼!”罗子启得意的点点头,“要不是我打发走她,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皇甫夜寒看着元倾城慌乱的模样,安慰道:“一个婢子而已,你才是她的主子,又何必处处这般忌惮她!”元倾城对红婵太过言听计从,纵使红婵真的都是为她好,她对她的忌惮也有些降低她的公主身份了。 “红婵不是婢子!”皇甫夜寒高看红婵几眼,元倾城就吃醋上火;他要是轻视了她,元倾城又郁闷生气,“宫里的人听我的话是因为我是公主,可她不同。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做对了她会支持我,我做错了她也会训导我。她不是一般的婢子,而是像我姐姐一样的人,你们以后谁都不准轻视她!” 见元倾城为了红婵对皇甫夜寒生气,罗子启忍不住想将他们一直以来的怀疑告诉她,却在皇甫夜寒的眼神警告下又退了回去。人是感情动物,红婵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对元倾城的好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元倾城的心上,那是岁月的印记,不管元倾城对他的感情又多深,那都不是他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磨灭掉的,他们两人的感情还不够稳固,即便真的要移去红婵这座大山又何必急于一时。 元倾城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红婵既然到这边来找她,瞒是一定瞒不住了,只是这次回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皇甫夜寒明白她心里的胆怯,虽然有心陪着她一起回去,但她和红婵的事他去了只怕会惹起更大的麻烦,所以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两人目送着元倾城三步一回头的渐行渐远,等她走远了罗子启才慢慢回过神来,想起昨夜收到的线报:“最近宫外新来了一批陌生人马,人数虽然不多但都十分精锐,似乎来意不善,但他们的具体目标还没有查清楚。” “秘密的查清楚,也派人告诉公主一声,让她们最近先不要离宫。”虽然那些人的来历还没有查清,但皇甫夜寒有种预感,这些人的目标似乎与元倾城有关。 “是!我会尽快查出来。” 元倾城心里七上八下的回了自己宫里,刚进门正想着怎么应对红婵呢,就突然有个人影冲出来抱住了她,等她稳住身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不由大吃了一惊。“夜笙?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接王外孙过来的!”红婵一脸阴郁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如今华国隐患重重,王外孙作为元氏一族最近的血脉,当然不能在这种风雨飘摇是我时候还置身事外!” “夜笙只有六岁!”元倾城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你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向我提出来!不要牵连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夜笙急切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王姨母,你就带我走吧!等我们回了华国就可以带兵来救我母后了!” “你……”元倾城气恼的一把推开抱紧她的皇甫夜笙,“王姨母不是告诉过你,你王兄不会伤害你母后!你宁愿听信小人谗言也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你……” “公主!”俞子高见形势跟商量的有变,急忙阻止元倾城继续说下去,见红婵已经将皇甫夜笙揽到一边好言安抚,才附耳对元倾城道,“华、宁两国都是王外孙的血亲,陛下若真的有意要立王外孙为储,王外孙的心里就势必要在华宁两国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立夜笙为储就必须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吗?元倾城感觉心里一阵发寒,她知道俞子高的意思其实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华国人的心声,夜笙不管与元王室再怎么亲近姓的终究是皇甫,若是由他执掌大权,他心里想的是宁国还是华国大家心里都没底。这也是皇甫夜寒不想让他带走夜笙的原因之一吗? 元倾城忽然领悟了父亲在感悟他的一生时所说的无边无尽的黑暗,她和皇甫夜寒的片刻温馨就像天空滑过的流星,让她误以为即将黎明,可流星过后她面对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只要身在王室一天,就没有一个人能逃出黑暗的吞噬。 第九十五章 疑心 “皇甫夜寒是他的亲哥哥,我们怎么能……怎么能……”元倾城脸色苍白的看向角落里正被和颜悦色的红婵好言安抚的皇甫夜笙,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孩子在被挑拨成功之后与他的兄弟手足相残的情景,等他长大知道了事实的真相,知道他最爱的人不是在欺骗他就是因他而死,那他剩下人生都会生活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而为了发泄那种无法言说孤独,他只能在一条更为血腥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同样的被恶意挑唆,同样的手足相残,元倾城从皇甫夜笙身上已经看到了华王当年的影子,只是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站在当年孝成太后的位置上的人会变成她。 “我们此举的确是有失仁义。可公主,如今陛下无嗣,只有王外孙才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若是不能断了王外孙和宁国的联系,等他继位又有几人敢放心追随他?朝廷内外觊觎储君之位者大有人在,若是不将这些隐患提前处理,迟早会酿成大祸!” 元倾城知道俞子高说的有道理,可如此卑劣的手段真的就能解决问题吗?“他只有六岁,还辨不清是非黑白,可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明白谁是真的为他好谁又是在利用他。即使现在真的能通过挑拨他们的兄弟之情让他死心塌地的为华国效命,可将来他长大了知道了真相呢?他能不恨华国对他的欺骗吗?” “这点卑职和红婵姑娘都已经想好了,若是王外孙将来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就将一切罪过都揽下来!只要罪名有人承担,应该就不会牵连到华国的大局。”若是能牺牲他们两个人就换来华国的安定,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看他们思虑的这般周密,不像是今天早上才仓促决定的。俞子高不疑有他,点点头:“是,我们来宁国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只是红婵姑娘怕公主心思单纯会被宁王看出端倪来,所以才一直要卑职瞒着公主。” 元倾城望向角落里一脸慈爱之色的红婵,如此重要的计划她竟一点端倪都没让她看出来,究竟是她瞒的太好还是她太相信她了,她又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从小到大,红婵不管做什么事都比她来的大气成熟,而也正是因为红婵的老成她才事事的仰仗她依赖她。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红婵的心也越来越大,大的无边无际,她的天地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宫女所能看见的范围了。 “夜笙,我跟你红婵姑姑还有话要说,你跟子高先在这里等着。”元倾城睨了红婵一眼,往内室走去。俞子高担心的看着红婵,怕他们两个的擅自做主会被元倾城都怪罪到她一个人头上,红婵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不会有事,将夜笙交给他,也跟了上去。 “王姨母要跟红婵姑姑说什么?王姨母是不是不想带我回华国?”夜笙刚才虽然在跟红婵说话,但心思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元倾城一直在他面前力挺皇甫夜寒,刚才提起带他回国领兵救母的事又面露犹豫,皇甫夜笙的心里就开始打弯弯绕了。难道是因为王姨母要嫁给王兄的关系所以王姨母才对营救母后之事一直推三阻四? 俞子高只把皇甫夜笙当个没长大的孩子看,他的心思都被内室里的那两个人的对话结果给占满了,所以对皇甫夜笙的复杂心思毫无察觉,随口回到:“殿下是华王陛下的唯一血脉了,公主一定会让我们带殿下回去的!” “王姨母不一起回去吗?”夜笙抓住了他的语病,不解的问道,“华国才是她的家,她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 “这……公主要嫁给宁王陛下了,所以应该是不跟我们……”俞子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内室里传来一阵杯盏落地的声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皇甫夜寒说这种话公主也信?”红婵觉得元倾城一定是被皇甫夜寒那下了迷魂药了,要不然怎么会就凭他的一句猜测就能打消元倾城带夜笙回去的念头。不同于惊得连桌上的茶具都摔到地上的红婵,元倾城平静的看着气的在屋子里暴走的红婵:“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父王做事谨慎,群臣逼得这般紧迫父王还不慌不忙,的确不像是果真无储的样子。” “他这样说公主就信了?”红婵冷冷的看着元倾城,“还是公主要嫁给皇甫夜寒做王后了,所以心就向着宁国了?”连这种鬼话她都信,红婵不得不怀疑元倾城大转变的原因。 “我即便真的嫁到宁国来,华国的百姓也还是我的子民,我又岂能拿王储之事开玩笑?我相信皇甫夜寒,不是因为我跟他怎么样,而是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是个会把国事当做儿戏的人,如果不是深思熟虑,他不会轻易的答应我!” “即便他猜的是真的又怎么样?即使陛下心中真的另有储君,那个人登基之后德行如何我们不知道,群臣们甘不甘心追随一个完全陌生的主子我们也不知道,皇甫夜寒会不会趁新君根基未稳就派兵来犯我们更不知道。公主想过华国的百姓面对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新君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吗?” 元倾城默然不语,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一方面,对于华国未知的前途她不想牵累只有六岁的夜笙进来;可另一方面,她又清楚的知道夜笙是继位的最佳人选,如果另立新主,就像移植大树一样,恐怕难以生根成活。她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公主心里也明白,对于华国而言,王外孙无疑是最佳的继位人选。从大局考虑,奴婢希望公主能够答应我们带王孙回去。”红婵的口气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也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元倾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红婵似乎在恨她。 第九十六章 离宫 对于红婵,元倾城有时候感觉自己很了解她,红婵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她都知道;可有时候她又感觉自己对红婵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宫中的名利之争她似乎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可对于华国的利益得失她又似乎比谁都要关心在乎。她对父王多年的暧昧情愫,以及跟上官景轩和皇甫夜寒之间微妙关系,再加上她当年的宁死不嫁,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团找不出头绪来的乱麻一样,元倾城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其实这并不是元倾城第一次从红婵眼里看见那种夹杂着怨恨的寒意。红婵对她好的时候,她眼里的关切并不减于父王和姐姐对她的疼爱,如果说有人要伤害她,她丝毫不怀疑红婵会拿命保护她的可能;可有时候红婵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冷漠疏远,仿佛跟她有什么难解的仇恨一般,让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夜笙的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作为华王元恪晋的女儿,元倾城继承了父亲的足智多谋,常常能想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鬼点子,可她个性上的柔弱以及对别人的过度依赖却也造成了她没能继承到父亲的决断力。对于利弊的权衡,她永远都没有拍案决定的勇气。 “皇甫夜寒是何等精明之人,我今早把王外孙接出来,消息一传到他那里他必定就能猜透我的计划,到时再想接王外孙走可就难比登天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打草惊蛇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元倾城对于她这种逼迫式的擅自做主也是十分的不满,“你若是早说了我至少能想个更周全点的法子!” “跟公主商量?”红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讽意,“以公主对宁王的依赖,即使我们真的能劝动了公主,公主再变心意也不过是宁王几句话的事,奴婢可不认为我们的劝谏能比得上宁王的枕头风有力量!” “你又何必这般的讥讽我!”想起昨夜的事元倾城脸色也有些羞窘,红婵时时处处想着维护她的名节,可她却还是跑去找了皇甫夜寒,“我的举动是有些离经叛道了,可这并不影响我守护华国的决心。我昨夜说我不会嫁人的事,并没有改变!” “皇甫夜寒真的不想负责?”红婵惊讶的看着她,随即脸上的惊讶又全都变成一股难抑的怒火:“你是大华的公主,他以为华国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吗!这件事他必须得给你个交代!”元倾国夺了他母亲的丈夫,他就白占了元倾国妹妹的便宜,她早就觉得皇甫夜寒对元倾城不怀好意了,果然被她料中了! “你小声些!不是他不愿意,是我,是我!”元倾城急忙做了个“嘘”的动作让她小声点,她跟皇甫夜寒无媒共衾已经够丢人了,她这么大声难道还怕别人不知道她失了身也不会嫁给他吗?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虽然是华国的公主,可这种事哪个男人不在乎,你让他占了便宜又不嫁他,你……”红婵真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华国的国风的确是比其他几国开放,可这种事再开放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她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他,我连他都不嫁你以为我还会嫁给别人吗?”元倾城的脸上一片坦然之色,“华国不管是夜笙继位还是另有储君都需要一个有根基有地位的人在旁边辅佐他,而这个人选没有谁比我更合适,这样你还怨我只顾儿女情长吗?” “辅佐国君的事或许公主是最适合,但公主完全没必要因此就终身不嫁,陛下最大的愿望也是希望你幸福不是吗?”不知道是不是元倾城的错觉,当红婵提到父王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红婵最在意的总是父王啊! “我不想嫁人,这并不只是因为华国的新君需要我去辅佐,更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元倾城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皇甫夜寒有意继承他父王未完成的志向,而要完成这个志向他就必须笼络住各地的兵权,联姻作为笼络兵权的最好方式他不会舍得白白放弃的。而我,并不想生活在一群女人的斗争里,也更不想……变成我母后和姐姐那样的人。” 元倾城神色一阵黯然,不管母亲和姐姐的阴毒手段究竟是打着爱情还是怨恨的旗号,让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因她们而蒙难,这种爱终究是一种罪孽,而她并不希望自己和皇甫夜寒的爱情也走上一条同样血腥的道路。红婵也沉默了下来,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元倾城看的出来,她眼里的那种怨愤已经渐渐的消了下去。 “夜笙的事,我可以答应带他走,但有一条我必须提前申明,”元倾城认真的看着红婵,“皇甫夜寒是夜笙的亲兄弟,这种关系不是我们用谎言就能断的了的。百姓们担心的事我会跟夜笙好好说,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我,再也不要试图用那些子虚乌有的话离间他们的兄弟感情!” “谨遵公主懿旨。”红婵屈膝应道,“如果公主能确保王外孙一心向着华国,我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做恶人。只是宁王的事,公主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其实从一开始红婵就不支持元倾城跟皇甫夜寒在一起,只是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对元倾城来说嫁给皇甫夜寒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归宿。她或许怨恨元倾城在华、宁两国的关系上有些过于儿女情长,但从她的一生来说,红婵还是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不用再考虑了。”她离开宁王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红婵已经将形势逼到了这一步上,她也只能将就他们的计划了,元倾城叹了口气,起身道,“你说的不错,以皇甫夜寒的头脑,他若知道夜笙在我们这里一定会派人对我们重重防范,到时候我们再走就没这么容易了。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吧!” 第九十七章 遇刺 在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关系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元倾城会突然离开。罗子启受命去查宫外不明人士的事,而皇甫夜寒则忙着和群臣商讨宁国边防调兵一事,等皇甫夜寒发现夜笙不见了的时候已经到了当天下午。 “夜笙不见了?”自从皇甫夜寒软禁元倾国之后,皇甫夜笙就对自己的大哥十分有意见,躲起来不想让他的人找到他也是常有的事,会不会是夜笙一时倔脾气上来又躲起来了,“你们都到处找了吗?他有没有到凤鸣殿那边去?” “奴才们到处都找了,凤鸣殿那边的人也说今天二殿下一直没有过去……” 夜笙是个孝顺的孩子,自从元倾国被禁在凤鸣殿之后他每天都要过去问安,今天竟然没有过去?皇甫夜寒一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倾城公主那里呢?夜笙有没有去找过她?” 内侍畏惧的嗫嚅道:“奴才刚才也去那边问过了,守门的说二殿下过去了一次但一会儿就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公主说宫里闷得慌要出去逛逛,她们一行人早上就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立刻派人去宣罗子启回来,点齐三百御林军,准备即刻出发,接二殿下回来!”皇甫夜寒拳头一阵握紧,红婵,一定又是她的主意!元倾城今天早上还好好地,一转眼的就带夜笙跑了,皇甫夜寒根本就不必做第二人想。人都走了,再愤怒也是枉然,宫外那批人来意未明,只希望他还来及能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元倾城。 元倾城来的匆忙没想到走的也这般匆忙,她一来就忙着和皇甫夜寒置气,两个人还没有认真地好好谈一谈,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王姨母,你不想回到华国吗?”皇甫夜笙有一双同皇甫夜寒一样深邃的眸子,虽然他只有六岁,可他眼底的探究却透着一种仿佛已经十六岁的早熟。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元倾城完全可以几句话就敷衍过去,可面对那双熟悉的眸子,元倾城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对他说谎。“人这一生,有些事是自己想做的,有些事是自己不想做的,我们在选择要不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考虑的不能只是自己想或者不想去做,还要考虑到自己的责任还有做了以后的后果。” “所以王姨母并不想离开宁国,王姨母是为了自己的责任才回到华国的?”皇甫夜笙一歪脑袋,“那要是有一天我王兄带兵攻打华国,王姨母也会为了责任派人杀了我王兄吗?” 元倾城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小小年纪脑袋瓜里为什么装的都是这些血腥的东西:“你王兄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对华国放手他就不会攻打华国,他答应了就绝不会自食其言!” “他当初答应了要娶王姨母不也后来反悔了吗?指不定他哪一天就自食其言了呢?王姨母到底会不会为了责任杀他?”皇甫夜笙一脸的无害,可字字句句却都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划在了元倾城的心口上。 “婚约的事你王兄并没有骗我,华宁两国的战事也一定不会发生!”元倾城有些心寒的望着怀里的皇甫夜笙,不敢相信以前那个张口闭口都是他王兄的孩子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变得字字句句都透着对他王兄的仇视,“他是向来最疼你的王兄,你忘了吗?有一次你弄坏了你母后的衣服不敢承认,是你王兄替你顶罪受罚,你父王气坏了当众拿鞭子笞打他,他怕你父王会怪罪你一句都不肯替自己辩解,你曾经为这件事自责了好久的,你都忘了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这么恨他,恨不得……恨不得他死?” 皇甫夜笙的目光因为听元倾城讲起以前的事而惭愧的低垂起来,王兄过去是待他很好,可父王突然去世,母后又被幽禁宫中,他已经分不清楚王兄对他的好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全然陌生了的王兄。 “你父王的死与你王兄无关,你母后的事也不是无因而果,其中的因果关系你太小还不明白。可你这么小就对自己的亲哥哥心怀仇视,将来又要如何呢?因果循环,他囚禁你的母亲你就杀了他,将来再让他的子嗣为父报仇来杀你吗?他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仇人!”元倾城痛心的看着自己的外甥,这段恩怨她以为到了皇甫夜寒这里就算了结,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元倾城还想说些什么,可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马嘶声,她听见俞子高喊了一句“保护公主”,然后红婵就一脸紧张的钻了进来:“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无论发生什么事,公主和殿下都一定不要出去!”红婵说完又立刻转身钻了出去。 “王姨母?”皇甫夜笙害怕的缩进元倾城怀里。元倾城不确定他们究竟遇到了多大的麻烦,但在这种时刻车外还能如此诡异的寂静着,说明他们的对手绝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夜笙还在她怀里,她不能乱:“夜笙不要害怕,俞将军武艺高强,他一定能摆平这些人的!” 现在她只希望双方对峙的时间能够尽量的拖延,一直拖延到皇甫夜寒的人发现这里赶来救她们,但是可能吗?那些人会有这种耐心一直等到皇甫夜寒过来吗? 元倾城还没有想完就听见周围一阵马蹄声齐鸣,兵器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也像一阵阵催命铃声接连不断的传进马车里来。不时有尸体和刀剑撞到车厢上,车窗上洁白的窗帘也被血渍染成了一片红色,元倾城知道,来不及了。 “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乖乖等在这里,你王兄一定会来救你的!”夜笙出宫大家都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应该是她,只要她主动站出去,夜笙或许还会有机会逃生。元倾城安抚完怀里的皇甫夜笙,一咬牙也钻了出去。 “都给我住手!” 第九十八章 命悬一线 “都给我住手!”整个厮杀的混乱场面因为元倾城的这五个字就像定格了一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元倾城强忍着心头的恐惧颤抖着从马车里站出来,她很怕死也很怕疼,在认识皇甫夜寒之前她甚至连皮都没蹭破过,可在这种时候她没有退缩的余地。她是华国的公主,她可以遇刺而死,但不能因为怕死而丢了华国的颜面:“我就是元倾城,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他们走!” “公主?”红婵惊讶的望着元倾城,她一直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不曾经历过外面的风风雨雨,从几时起她竟也如此坚强了起来? “公主不可!”俞子高激动的说道,“卑职等人誓死保护公主,宁可全军覆没也绝不能让这些人伤害公主一根头发!”随行的侍卫也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宁死也要保护公主。 元倾城听得满心感动,可这种感动却又很快全都变成了无尽的苦涩。他们不过是一支普通的侍卫队,而对方却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损失了大半的弟兄,就连俞子高也身受重伤,再拼下去也不过只是拿命拖延时间罢了。 “华国的将士不怕死,华国的公主又岂有贪生畏死的道理!”元倾城别有意味的望向俞子高,“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华国还等着你们回去保护!” 俞子高立即领悟了她的意思,公主想牺牲自己保全华国的唯一血脉!他原本坚定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可一思及自己的职责他的神情又立刻坚定了起来:“不行,我们不能放下公主不管!” “你……”元倾城刚要再劝他,原本就有些阴沉的天空却突然打起一个响雷来盖住了她的声音,几滴水珠疏疏落落的从云层里掉了出来,然后越掉越快、越落越密集,变天了。 “放心,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看够了他们的推来让去,为首的蒙面人耐心尽失,怕这场突来的雨会再次干扰了他们的计划,右手向下一砍,“一个不留!” “留”字刚说完,那群杀手们立刻又像疯了一般冲了上来,而且攻势比刚才还要猛烈。元倾城吓得不由倒退了两步,脚下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车上,而也多亏这一跌让最致命的飞来一刀落了空砍在车门上。结实的车门横木因为这一刀生生的被劈成了两段,要是元倾城没有恰好躲开,后果可想而知。 雨越下越大,元倾城马车的辙痕也被雨水都冲刷殆尽,虽然皇甫夜寒事先已经带上了最好的猎犬,但雨水的冲刷大大的消减了她沿路留下的气味,猎犬们追至一条分叉路口也都犹豫不决起来。 虽然皇甫夜寒一路上什么担心的话都没有说,但眼见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们还是找的茫无头绪,他也难以克制的变得焦躁起来。青骢马一圈一圈的在原地踏着步,猎犬们东张西望还是做不出决定,皇甫夜寒终于忍不住一挥鞭子怒斥道:“你们养的猎犬都是没有嗅觉的吗?一点雨水就找不到人了,要它们还有什么用!” “陛下,雨越下越大了,这样也不是办法!那些人可能已经追上去了……”罗子启急的恨不得自己变成猎犬帮皇甫夜寒找回倾城公主,可急有什么用,他们多迟疑一会儿元倾城就多一分危险,现在必须早作决断! 皇甫夜寒焦躁的勒紧手头的马缰在原地转着圈,努力摒除脑子里那些可能已经发生了的状况,他不能乱,元倾城还等着他去救她,可回华国的路这么多,她到底会走哪条路呢!皇甫夜寒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些元倾城平日的生活片段,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她做决定时偏好的思路习惯,借以推测出她对路的选择,可每到关键时刻那些危险的情况就止不住的冒出来干扰他的思绪,她究竟会走哪里! “往东走!她一定往东走了!”皇甫夜寒突然冲身后的人一挥手,“立刻往东边这条路追!” 皇甫夜寒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但这一次他却失去了已往的自信,这就像一场赌局,一旦赌错了他输不起。御林军急速往前追了一截路程,皇甫夜寒忽然停了下来,改口下令道:“分出一半的人往西边追!要是发现倾城公主的踪迹立刻派人回来禀报!” “是!”一个御林军统领领命带兵离开,可皇甫夜寒心里的担忧却一点都没有因此减少,他只带了三百人,谁又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分叉路口,只要他的决定里出现了一步错误,元倾城又该怎么办? 原本待在车子里的夜笙因为看不到元倾城也担心的爬了出来,元倾城怕那些人伤害他急忙把他护进怀里。瓢泼的大雨淋得元倾城睁不开眼睛,要成功躲开不时飞过来的各种兵器更是难上加难,但她顾不得这些,只是一味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里的皇甫夜笙不让他受伤。 “王姨母……”皇甫夜笙忍不住抱住元倾城哭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之前对元倾城的怀疑。王姨母对他以命相护,他怎么会怀疑王姨母会帮着王兄害他!元倾城并不知道皇甫夜笙的复杂心思,只当他是被这场面吓坏了,努力安抚着他:“夜笙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你王兄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只是形势如此紧迫,他能赶得及吗? 侍卫队的保护越来越捉襟见肘,元倾城几次都险些被人砍到,好在俞子高一直护在旁边才勉强都挡了下来。但俞子高武功再高也禁不住杀手们的轮番围攻,他的保护圈破绽越来越多,终于被一个杀手逮住漏洞,斜出一刀直向元倾城刺来,元倾城自知这次难逃一死,只求能护住怀里的夜笙下意识的把他抱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住手!” 第九十九章 谁来相救 每一次元倾城遇险的时候都是皇甫夜寒及时出现将她救起,救得次数多了她再遇险就不会再做第二人想。大雨遮挡住了元倾城的视线,让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她几乎可以立即断定,那个大雨中单枪匹马疾驰而来的人一定是皇甫夜寒。 元倾城面露喜色的看着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就知道皇甫夜寒一定会找过来的!可她脸上的惊喜却在大雨中随着那个身影的不断清晰逐渐变成更深的惊讶。……上官景轩?他怎么会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上官景轩手里高举着一柄宝剑就策马冲进了重围之中,这明明是一把连剑鞘都没拔出来的剑,但杀手们锋利的刀锋一遇到这把剑却都像遇到了头领的狼族一样都乖乖的退了回去。 将杀手们的攻势控制下来,上官景轩才冲到元倾城跟前急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元倾城摇了摇头,刚才那一刀险些刺中了她,但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刀走偏锋就砍歪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吧!”她是希望有人能救她,但他一个文弱书生单枪匹马的过来,不是白白的送命吗? 上官景轩沉默的看着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元倾城这才发现整个厮杀的场面竟因为他的出现都被控制住了,那些杀手们将周围围了一圈,虽然没有离去却也停止了进攻,而元倾城要是没有看错的话,那些杀手们等候命令的目光此刻正都集中在上官景轩身上。 “又是你大哥派人来杀我?”元倾城感觉自己快被上官景文弄疯了,“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他?要让他一遍遍的派人来杀我!”上官景轩依旧是一脸惭愧的沉默着,对于自己大哥的举动他无话可说。 “不对!他既然要杀我又怎么会派你来救我?”如此毫无顾忌的杀戮可不像是跟上次一样吓吓她而已,要是勉强解释为为他弟弟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又似乎太牵强了,毕竟上官景轩是个十足的文人,而且还是单枪匹马的冲过来的。 上官景轩依旧没有解释,可那双深情的眸子已经解释了一切。元倾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不是你王兄派你来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了。 上官景轩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总不能明知道他要伤害你还什么都不做……”他在安王宫的的时候无意间偷听到了王兄的计划,知道元倾城去了宁王宫找皇甫夜寒,上官景文怕她与宁国联手就打算派人杀了她再嫁祸宁国坐收渔利。若只是因为亲事的缘故上官景轩自然可以替她向王兄求情,可牵扯到国家利益他就是求了也不会被王兄答应,于是上官景轩索性就偷了他王兄的剑连夜赶到宁国来救她。 “你……”元倾城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她去背叛他的王兄,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管是夸他还是怪他都不太合适,“你能退了这些人吗?”那些杀手虽然停止了攻势但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上官景轩握紧了拳头,很想说自己可以但是…… “他们,不会听我的……” 元倾城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他浇灭了,他们不会听他的?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些人歇一歇再接着来吗? “但我用性命担保,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他是安王的亲弟弟,他紧护在元倾城身边,他就不信这些人敢冲他身上砍!元倾城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她以为上官景轩的出现能够救了他们,但如今看来他不过是一张只能救一个人的免死金牌。 “殿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殿下不要为难我们!”为首的杀手头目一挥手,“送殿下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你们谁敢,我王兄有令,撤销行动!”上官景轩也顾不得欺君不欺君了,将宝剑冲他们一亮,将一切都推到上官景文身上。往这边走的杀手们明显一愣,刚才六殿下拿剑过来的时候他们都看清了,的确是陛下的配剑,难道是陛下真的改变主意了? 可上官景轩的小把戏却没能骗过杀手的头目:“六殿下,我们的任务有圣旨在身,不接受任何临时口谕,如果殿下没有圣旨的话,还是先到一旁歇息吧!”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刚刚停住的杀手又继续往这边走过来。 他好不容易及时赶到这里救元倾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再在他的眼皮底下把她杀了。上官景轩紧紧的拥住元倾城,他决不能跟她分开。 “下面的小子,你们是不打算要命了吗?”罗子启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高坡上悠然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太大影响视力的原因,元倾城总感觉他说不要命时看的不是那些杀手而是正抱着她的上官景轩。 元倾城慌乱的从上官景轩怀里挣脱出来,视线不自觉的看向罗子启旁边的那个人,他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没有? “一个不留。”就跟随口说说“今天雨真大”一样,皇甫夜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轻吐出这四个字。 见识过刚才的惨烈杀戮,元倾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见更加血腥的场面了,可宁国侍卫出手时的快准狠毒却仿佛死神降临一般的让元倾城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些人刚才还仿佛生命的主宰一样步步紧迫着他们的生命安全,可顷刻之间十几条性命就这么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了…… 雨水和血水交汇在一起,将整个空地都染成了一片红色,皇甫夜寒站在高坡上冷冷的看着他的亲卫们将这些人一个个的砍倒在地,直至最后一个杀手倒在地上结束了他生命的最后痉挛。 “陛下!”顺利完成了任务的罗子启回来交令,也等着皇甫夜寒的第二个命令。皇甫夜寒远远的望着瘫坐在马车上一身狼狈的元倾城,眼里或许是深情或许是失望也或许什么都有复杂的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把夜笙抱过来!”皇甫夜寒沉默了半晌,忽然说。 第一百章 对不起 “不……”眼见罗子启越走越近,元倾城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皇甫夜笙。夜笙也一脸畏惧的看着罗子启,紧紧的抓住元倾城的衣服:“王姨母……” “公主,陛下决定的事没有人反抗的了。”罗子启抱歉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元倾城,他最不想为难的人就是她,但皇甫夜寒的命令没有人能够违背。纵使他想对她放水,华国的侍卫都已经被控制住,她一个人也夺不回二殿下。 “我不要回去!放开我!王姨母救我!”被罗子启轻易的捞进怀里,皇甫夜笙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向元倾城求救,可元倾城无论力气还是灵活度都不是罗子启的对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夜笙被抢走。 “你个杀人犯,你个大魔头,你要是杀了我,华国的人会为我报仇的!”罗子启抱着不断挣扎的皇甫夜笙到他哥哥面前交令,皇甫夜寒刚要把夜笙接过来就遭到自个儿弟弟的一顿破口大骂,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甫夜寒从来没有对皇甫夜笙冷过脸色,这一次他脸色骤降到冰点着实让皇甫夜笙吓了一跳,他虽然依旧对自己王兄不服却也没有胆子再重复一遍了。 “以后再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要怪我罚你抄一个月的皇甫家训!”皇甫夜寒早知道有几个搬弄是非的人一直在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但因为他们都是照顾夜笙的老奴,夜笙对他们的感情很深所以他才一直忍着,如今看来他再忍下去夜笙就要误入歧途了,“回去后立刻给二殿下换一批新奴,以后要是谁再敢搬弄是非就割了他的舌头!” “你……”元倾城怕他回去为难夜笙,刚要开口求情就被皇甫夜寒冰冷的视线扫了一眼,所有的话又都吞了回去。 “做任何决定前要先考虑好后果!”皇甫夜寒冷冷的扫了元倾城一眼,握紧手中的剑一翻身上了马,“回宫!” “皇甫夜寒!”元倾城见他一脸决然的要走,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雨渐渐地停了下来,没有了雨声的干扰整个场面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元倾城说些什么,包括虽然没有回头但停住了马蹄显然也是在等她的下文的皇甫夜寒。元倾城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对皇甫夜寒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她说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回宫!”皇甫夜寒等的耐心尽失,又一次下令前进。元倾城见他又要走急忙喊道:“夜笙是我要带他走的,你不要为难他!” 皇甫夜寒的队伍再次因为元倾城的话停了下来,他的语气里也泛着一股失望的寒意:“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元倾城恍然明白他在期待什么,却没有勇气答应他。 皇甫夜寒冷哼了一声,想狠下心来就这样回宫,可心里却又明白一旦自己就这样回去两人再见面就不知是身处什么样的天地了,他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说的就只有这些?” 元倾城脸色一阵发白,清楚的尝到了唇间自己鲜血的味道。两人亲密无间的回忆明明就发生在昨夜甚至可以说是今晨,可在她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的急速掠过的时候却仿佛已经是前生一般。他一向骄傲,今晨却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求她嫁给他,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就像梦一样一到天亮就会破碎,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难道又要让她来亲手毁掉吗? “求你……善待他们……”元倾城艰难的吐出这六个字,不敢抬头看他。寂静,虽然有上百人在场,可全场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夜寒才有些嘲弄的冷笑开口道:“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他!” 元倾城知道他误会了,想开口解释,可转念又一想,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她终究还是不会跟他回宁国的,其中的原因是哪一个又有什么关系。皇甫夜寒说的本是一时气话,可见她竟真的默认了,不由大为光火。 元倾城执意要守护华国的家业他也能够理解,她执意要走他也可以好好跟她商量商量,可她这样带着夜笙不辞而别总让他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尤其是当他心急如焚的赶来救她结果却看见她被别人抱在怀里,那种愤怒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皇甫夜寒的冷淡原只是为了要吓吓元倾城,可她的默认却彻底的激怒了他:“出发!” 元倾城没有抬头,可从那重新响起的马蹄声里她知道他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元倾城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她不想伤害他,她也想跟他走,可华国是她不能放弃的责任,她不能。 上官景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不想看见元倾城伤心可更不希望看着她跟皇甫夜寒走,他感觉他们似乎都陷入了一个僵局里,不管怎样选择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王外孙又被抢走了,这下该怎么办?”俞子高一阵懊恼,这下可好,公主的亲事毁了王外孙也没了,回到华国可如何解决无储的僵局。红婵自嘲道:“或许我们该相信皇甫夜寒的话,等我们回到华国指不定真的已经有一位储君坐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真的吗?”俞子高信以为真,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是不是皇甫夜笙继位并不重要,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有个新的君主将整个华国安定下来,若是陛下果真早有打算那是最好不过了! “或许吧!”或许真的有,可那又如何呢?元氏的唯一血脉已经被夺回宁国了,即便真的有新君继位也不再是元氏的天下了!红婵一心接夜笙回来,一来为的是能牵制住宁国的皇甫夜寒,二来就是皇甫夜笙的身上的元氏血脉,他是华王元恪晋唯一的后人,如果不是他继位她再怎么为国抗争又有何意义! 第一百零一章 分道扬镳 皇甫夜寒的卫队走的很慢,罗子启几次想为元倾城说情可一看见自己主子脸上的阴郁之色就又胆怯的吞了回去。今早明明还见他们两个关系突飞猛进,怎么天还没黑就又谈崩了呢?“陛下,带二殿下离开的事儿一定不是公主的意思,这次肯定又是那个红婵捣的鬼……” “她不是个孩子了!如果不是她想做谁也逼迫不了她!”皇甫夜寒一想起元倾城跟上官景轩动手动脚的样子脸色就更加阴沉起来。元家的女儿都喜欢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吗?要不然为什么十年前元倾国和安、宁两国的国君暧昧不明,十年后又轮到元倾城在他和上官景轩之间纠缠不清? “公主耳根子软,别人一劝她……”罗子启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皇甫夜寒的泛寒的目光又堵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她心里有什么打算还得等你来给我解释清楚吗?” 罗子启吓得赶紧摇头表明决心:“不用!不用!”真是的,他好心好意帮他们化解矛盾,陛下倒把醋吃到他身上来了,关他什么事啊! “派一支骑兵暗中护送她们回去!”皇甫夜寒说完就率先策马往宁王宫的方向奔去,扔下身后的侍卫们半天没反应过来。 “是!”罗子启兴高采烈的大声的答应着,他果然没有看错,陛下还是放心不下公主她们! 元倾城来的匆忙带的人并不多,混战之后更是没剩下几个,俞子高等人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合力收拾起被损坏的差不多的马车,准备继续赶路。元倾城一直蔫蔫的不说话,上官景轩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哪里去,直到红婵过来请他们上车才打破了这种沉默:“公主,车子勉强还能用,咱们先将就着撑到下一个驿站再换马车吧!” 元倾城点了点头,扶着红婵的手上了马车,上官景轩却迟疑着半天不肯上去。元倾城不解的看着他:“六殿下?”上官景轩局促的攥紧了手里的剑:“不,我来的时候有骑马,我骑马就好!” “刚才的大雨把大家都淋湿了,如今天色渐晚,林间的风也会越来越大,还是车子里暖和一些,六殿下还是上来吧!”元倾城说着已经给上官景轩腾了一个地方,他为了救她不惜违背王命,她若是再因为男女之防让他在外面挨冻就有些不知感恩了。红婵也劝道:“马车里还有空位,六殿下就上来吧!” 上官景轩尴尬着脸色迟疑不决,元倾城无奈的递一只手给他:“上来吧!”上官景轩攥剑的手攥的更紧了,可人家都这样邀请了他也推脱不掉,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为什么刚才不肯上来?”元倾城本来心情沉重的谁都不想搭理,可一看他把剑当画轴抱的傻模样心情不由的就轻松了许多。 上官景轩一脸愧色:“我觉得没脸见你。你与我们无冤无仇,我王兄却三番两次的派人来刺杀你,我千里迢迢想来救你,若是救成也勉强抵了我王兄的罪过,结果还是差点眼睁睁看你被杀……” 元倾城莞尔一笑安抚道:“你又何必这么自责!两国之间的暗杀本来就是平常之事,即使你今天是被你王兄逼着来杀我我也不会怪你,更何况你还为了我忤逆你王兄的旨意呢!不管将来如何,咱们依旧还是朋友。” 元倾城的话虽然消除了上官景轩的不少担心,但并没有消弭掉他心里的不安。眼看着心爱之人遇险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情敌来了才能将她救下,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还能泰然自若。他知道武功不是自己所长,硬拿武力跟皇甫夜寒比较更纯粹是自己找虐,可元倾城遇险时的那种无力却还是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永远都拿不出一张底牌去保护她! “你……皇甫夜寒……你们这次谈的怎么样?”上官景轩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紧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里早已满是汗水。虽然刚才元倾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可从皇甫夜寒对她态度的转变中他总隐隐觉得他们在宁国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元倾城想起皇甫夜寒又不禁皱紧眉头:“这次来宁国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却发生了好多事,我一直想跟他好好的谈一次,可一事赶一事,我们还是没有谈成。但我们大约……不会再有交集了……” “刚才你应该好好跟他聊聊的。”虽然亲耳听到元倾城说他们以后不会有交集让上官景轩心里暗暗有些高兴,可见元倾城愁眉不展,却也不是他所乐见的。 “事情已成定局,再聊又聊什么呢?”元倾城叹了口气,将话题赚到上官景轩身上,“倒是你,你违背了安王的旨意回去恐怕少不了要受些责罚,不如就先留在华国躲躲风头再回去吧!” “我和我王兄是一母同胞,他或许会气一阵子,但过去这一阵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就先在华国安心住着,等你王兄什么时候消了气再说吧!”商量好了对上官景轩的安排,元倾城的心思又飘回了宁王宫里,皇甫夜寒好不容易对她释出善意她就立刻背叛了他,他走的时候那么生气,希望他回去不要迁怒姐姐和夜笙才好。 皇甫夜寒带着卫队回到宁王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人刚到城门下还没来得及下马,守城门的人就冲了过来:“陛下您可回来了!凤鸣殿那边派人来问了好几次,说是娘娘怕是要生了,都等着您回来做主呢!” “我又不是产婆,这种事还等我做什么!”皇甫夜寒心里正气恼着元倾城的事,一回到宫里又有人凑上来添堵,心情更为光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过去!” “我母后怎么了!”皇甫夜笙听守门的说凤鸣殿时的语气十分着急,以为是元倾国出了事,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皇甫夜寒一弯腰抱起皇甫夜笙安慰道:“你母后没事,只是宫里要添新人了,一起过去看看吧! 第一百零二章 和解前兆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夜笙刚被皇甫夜寒放下来就扑到凤鸣殿的宫门上去砸门了.他并不理解叫做生孩子,他只知道宫门里不断有宫女太医们神色匆忙的进出,而一向沉静的母亲也不断的在房里痛苦的呻吟着,母亲一定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病! “母后!母后!”皇甫夜笙见那些人怎么都不肯让自己进去只得转过头来求皇甫夜寒,“王兄,我母后是怎么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吧!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让我进去吧!” “你母后生孩子你进去做什么?想让你母后好好的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你再这样大喊大叫,小心分了你母后的心思反而害了你母后!”皇甫夜寒收拾完这个瞎捣乱的二殿下又转回头来一脸不高兴的问罗子启,“不是说第二胎很好生吗?怎么这么久?” 罗子启被问得一愣,他又没生过孩子陛下问他他怎么懂得?他从小就跟在皇甫夜寒身边,见人生孩子的资历可不比皇甫夜寒多多少:“额,可能是……我去问问!” 罗子启刚要找个人问问,迟来的太医们就赶到了:“陛下!” “我们从宫外都回来了,你们怎么才到?”也难怪夜笙仇视他,就凭这些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不用等别人对夜笙挑拨就足以让夜笙对他上位不满了,“她还得生多久?” “这……娘娘这一胎胎位有些不正,恐怕……”太医们迟疑着不敢说了,他们也一直想跟皇甫夜寒禀报这些事,只是陛下一直没问他们也不敢贸然跑去禀报,是以才拖到了现在。 “恐怕会怎样?我母后会不会死?”皇甫夜笙从来没见母亲如此痛苦过,心下大骇,不等太医回答又转而求向皇甫夜寒,“王兄,你一定要救救我母后!” “你们有多少把握?”皇甫夜寒略一沉吟,又改口道,“不论有多少把握,务必保全她们!” 元倾国于皇甫夜寒有杀母之仇,皇甫夜寒不报仇是为不孝,可报了仇又有弑母之嫌。若是能借临盆之际略施手脚,自然能既报了母仇又不落人话柄,众人不敢贸然接生就是不懂皇甫夜寒的意思,如今新宁王已经发话,大家也就放心去接生了。 皇甫夜寒心里也是十分别扭,元倾国杀了他的母亲,他再怎么宽容也就是勉强做到囚而不杀了,可如今她生孩子他却得替父王在门外等着,这算什么事! “王兄,我母后到底是怎么了?”有皇甫夜寒的话在前面押着,皇甫夜笙果然是不敢再趴在门上大喊大叫了,可母后一直这么痛苦,他真的好担心。 “你母后不会有事的,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也折腾了好久呢,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莫说是夜笙不放心,听着房里那痛苦的叫喊声,就连武将出身的皇甫夜寒也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当年夜笙出生的时候父王急的直在门外跳脚,要不是太医们说不要让正在生产的元倾国感染了父王的紧张情绪,父王早就一脚把宫门踹开了。当时有父王在,皇甫夜寒还没觉得有多可怕,可现在听着房里那痛苦的呻吟声,他作为一家之主却感觉一阵阵的骨头发寒。 皇甫夜寒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忽然有个宫女拉开宫门,嗫嚅道:“陛下,娘娘……请您进去!” 皇甫夜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让我进去?”在辈分上他是她的儿子,她生孩子他进去,这成何体统? 宫女怯弱的点点头:“娘娘是让奴婢请陛下进去……” 皇甫夜寒略一犹豫,将夜笙交给罗子启:“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跑,我一会儿就出来!”说完就跟宫女进了殿里,他一进去门就又关了起来。 凤鸣殿的房间一间套一间,各间之间又都设有帷帐,皇甫夜寒站在外间里又隔着重重帷帐,所以也不算违礼。“你找我?” 元倾国一摆手让白忙活一晚上的产婆宫女们先下去:“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但又怕再没有机会了,所以才找你进来。” “你要说什么?”皇甫夜寒警戒的望着帘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当年夜笙弄破她的衣服找他顶罪,父王以为他心怀不轨把他打了个半死,时至今日他可还是心有余悸。 “殿里现在只有你和我,我要是一刀把自己刺死了,天下人肯定不会怀疑除了你之外还另有凶手。”元倾国强忍着腹中一波波的阵痛,轻笑出声,“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皇甫夜寒虽不回答却也算是默认了。元倾国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不必不安。如今你兵权在握,我又何苦再拿自己的性命来抹黑你?元家的人虽然出手狠毒,却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皇甫夜寒的口气略带不耐,却不是因为两人的仇怨而是她对自己的戏弄竟莫名其妙的让他想起了元倾城,而这种怪异的联想竟让他有种恨不起她来的感觉。 “虽然你一直不让夜笙进来看我,可他每天在门外陪我说话你也没有阻止,对于你的用心,我很感激!” “我做这些只是不想伤了夜笙的心,并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也不用感激我!”皇甫夜寒虽然有心要放过她,但在她面前轻易松口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能善待夜笙,就足以让我感恩戴德了!”几个月的软禁非但没有激起元倾国的怨气,反而让她温和的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个孩子怕是很难生出来了,若是我们母子都熬不过这一关,我想求你将夜笙好好抚养成人!” 虽然心里恨不得她死,可皇甫夜寒还是勉强安慰道:“不过是胎位不正有些麻烦,只要你不放弃,你们母子一定会没事的。”元倾国只是轻笑,没有答话。 “若是你真的出了事,我可以保证好好照顾夜笙。”皇甫夜寒又加了一句。他可以冷眼面对盛气凌人的元王后,却没办法无视一个绝望的母亲。 “谢谢。”元倾国并不怀疑这一点,她之所以叫他进来也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而已。有这么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可这种沉默却非但不像无话可说,反而更像是都在等着对方说些什么。 皇甫夜寒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都不问问我父王为什么没来吗?” 第一百零三章 一家人 隔着重重的帷帐,皇甫夜寒只能勉强看清她的人影,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元倾国为什么不问宁王没有来的原因的时候,她的那双眼睛竟让他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的分明。因为那双眼睛他曾经另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在他求元倾城嫁给他的时候,元倾城也曾同样的目光注视过他。只是元倾城爱着他却不能嫁给他,而元倾国呢,她又是否同样爱着父王? 元倾国半天没有回答,可看着她瑟缩的身影,皇甫夜寒大胆的猜测其实在她的心里也一直是深爱着他的父亲的。她或许冷傲,或许寡情,可面对父王的深情,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只是有些东西阻碍这他们让她没能来得及告诉父王她的心意。 皇甫夜寒一方面痛恨着父王对母亲的背叛,可另一方面却又可怜着父王在情路上的坎坷。父王已经去了,可他至死都放不下的还是元倾国。他虽然痛恨他们的爱情,可作为一个儿子,他更痛恨元倾国对父王的无动于衷。只要她说她也是思念父王的,他就原谅她,为了父王原谅她。 可元倾国却幽幽的说:“相见,不如不见……” 皇甫夜寒的拳头一阵收紧,父王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还有什么不满?难道只有把父王的心挖出来给她看她才能明白这世上谁对她最好吗?他刚要跟她理论,元倾国却突然痛苦的在床上抽搐起来。皇甫夜寒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了?” “快!快让她们进来……孩子要生了……”元倾国阵痛了一下午加一夜都没把孩子生下来,本已经不抱希望能顺利生下第二个孩子了,却没想到这会儿突然出现了转机。 皇甫夜寒也慌了手脚,冲门外大喊道:“都快进来!娘娘要生了!” 在朝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爬起来将整个大地都染成一片鲜艳的红色的时候,元倾国的第二个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陛下!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个长公主!”产婆喜滋滋的从殿里抱出一个女婴来给皇甫夜寒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国君的妹妹又不是国君的女儿,她这么高兴的冲陛下喊什么恭喜! 皇甫夜寒听元倾国生了个女儿却十分高兴,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仔细打量着:“还是个女娃好,比夜笙那会儿好看多了!”皇甫夜笙是个早产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整张脸像个小老头一样都皱到一起去了,皇甫夜寒真心觉得夜笙长的很丑,可皇甫旌却一脸得意,仿佛躺在他怀里的小老头是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当年夜笙虽然长的挺磕碜,可几年过去却也俨然成了同龄人中的小小美男子。这个女婴足月而生,又继承了她母亲的绝色容貌,不难想象长大之后会有多么的祸国殃民了!皇甫夜寒一直很难理解元恪晋为什么那般的宠溺元倾城,如今这漂亮女娃抱在他的怀里,他也情不自禁的想把整个天下都拿来疼她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听王兄说比他好看,皇甫夜笙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奈何围观的人太多他又个子最矮,跳了好几次脚都没看着。 “好了,给你看!你可不许碰她啊!”皇甫夜寒小心的将女婴的脸转向一脸期待的皇甫夜笙,夜笙也乖乖的听话把手倒背在后面生怕不小心弄伤了妹妹。 “她好小!”夜笙忍不住轻轻感叹道。皇甫夜寒一笑,放低了声音说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比她还小呢!”而且还像个猴子,皇甫夜寒在心里加了一句。 女婴长长的眼睫毛轻覆在乌黑的眼珠上,扑扇了几次之后终于彻底的卷曲了上去,犹未聚焦的瞳孔懒洋洋的打量了周围一遍,小鼻子皱了皱似乎要表达些什么。众人都被皇甫夜寒怀里的女娃牵制住了视线,屏息等着看女娃要做什么。小公主的嘴巴瘪了瘪,然后似是不舒服的转了转小脑袋,然后又瘪了瘪嘴,众人都屏息盯着她的小嘴巴看她想干什么。小公主折腾了半天,见没人搭理最后终于在众人的共同注视下,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哭起来了?”皇甫夜寒手忙脚乱的哄着怀里的女婴,一脸不悦的质问着身后的产婆和奶妈们,仿佛是她们让小公主哭的一样。 “长公主可能是饿了!”奶妈急忙将女婴从皇甫夜寒怀里接过来,皇甫夜寒还有些不愿松手,可喂奶的事他又解决不了,只能眼看着孩子被接到奶妈怀里。 “陛下,给长公主起个名字吧!”罗子启提议道。众人立即附议:“是啊!给长公主起个名字吧!” 父王已经去世,孩子的名字确实不能再像夜笙一样等着父王来取了,可他取似乎也不太适合:“元王后是她的母亲,还是让元王后取吧!” 产婆和奶妈面面相觑迟疑道:“可娘娘说……要等陛下赐名啊!” “让我取?”皇甫夜寒这才想起元倾国并不知道父王驾崩的事,若是父王还在这孩子自然要让父王取名,只是父王已经不在…… “先王尚在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若是他膝下能再有个公主就取名为“姝”,意为娴静美好,以树宁国女子之典范。”皇甫夜寒略一沉吟,对身后的罗子启说道,“子启,传孤王的旨意令翰林院即刻拟旨,封元太后之女皇甫姝为上元长公主,赐居宣华宫,赏二十宫女二十内侍,宫里的奶娘也一并都跟过去!” “是!”罗子启领旨刚要下去却又被皇甫夜寒叫住。 “慢着!”皇甫夜寒的目光一阵转冷,“再下一道旨意给玉泉宫的云夫人,就说太后身体不适,不宜过劳看护公主,让云夫人暂时先搬到宣华宫里去照料上元公主的起居!” 罗子启惊讶的回头,让云夫人也搬到宣华宫来?云夫人是皇甫夜寒在太子时期纳的偏妃,皇甫夜寒继位之后便受封为南宫夫人。在四宫妃子中云夫人是个性为最温婉的一个,由她照顾小公主当然是不错的选择,可太后…… 面对众人惊疑的目光,皇甫夜寒却似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去宣旨吧!” 第一百零四章 相逢惟有在梦中 元恪晋脸色蜡黄的倚在榻上,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伺候的奴婢都没有。一阵寒风从未闭的窗口吹进来,在书页急速翻动的沙沙声中,垂地的帷幔像一道道鬼影在空寂的宫殿里翻飞游走着。 “是谁?”元恪晋警惕的从榻上爬起来,他似乎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慢慢的向他靠近,可环顾四周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却依旧是一室空寂。元恪晋惊疑不定的思忖着这时候能是谁来看他,倾城?她去宁国了,只要皇甫夜寒真的对她有心应该不会再让她回来了;红婵?她跟随在倾城身边,倾城的事不安定下来她应该也不会回来。那会是谁呢?难道是…… “王后?是你吗?”元恪晋挣扎着起来,努力撩开纷飞的帷幔,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寻找着,“王后,如果是你就出来见我。” 一个纤细的身影伫立在重重帷幔的尽头,眼含幽怨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真的是王后!元恪晋急忙想跟上去,可久病的双腿却软弱无力,让他追不上独孤王后的脚步。不行,当年的话他没有说完,今天他一定要跟王后说清楚! 元恪晋挣扎着往前爬去,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可独孤王后去意已决,一步也不肯等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就在他慢慢绝望的时候,一双滑腻的柔荑却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肩膀,满是柔情又略带挑逗,元恪晋以为是独孤氏回来了惊喜的回头,可入眼的却是一张千疮百孔划满刀痕的恐怖面容。元恪晋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一脸嫌恶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双柔荑继续在他的背上慢慢滑动着,元恪晋恶心的想甩开她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双柔荑的主人用无比哀怨又无比深情的口气叹道:“奴婢死了这么多年,难道陛下就从来没想过奴婢吗?” “想?”元恪晋冷哼了一声,“对你,我只想食其肉寝其皮!”他一生最大的两个遗憾,一个是先王后造成,另一个就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他这一生也不会过得冷清至此! 那双滑腻的柔荑因为他语气里的怨毒立刻变成了一双锐利的铁爪,深深的陷入他的皮肉之中,似乎想连他的骨头也一起抓碎:“还我的孩子!” 元恪晋被她掀翻在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再抬头时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孔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是你杀了他!你忘了吗?他一直把你当做他的亲哥哥,可你却毒死了他!” “是你逼我的!”元恪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浑身充满戾气的少年,他一脸怨愤的对上那个曾经他称作母后的人,“你杀了我的母亲!杀了贺儿!” “贺儿只有十五岁,她与世无争,她从来没有妨碍过你什么,可你却杀了她!”元恪晋的眼睛里情不自禁的溢满了泪水,“我身边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害别人,为什么偏偏要害她!她那么柔弱,你怎么忍心折磨她,怎么忍心……” 那个一脸怯弱的贺儿,那个一直在盼着他带她出宫去云游四海的贺儿,那个说会永远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贺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殿下,殿下!”有人轻拉着他的衣角怯弱的叫他,“我还在,王后没有杀我,我还活着!” 元恪晋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蜷伏在他的脚下的少女,贺儿?真的是贺儿?她还活着!那双怯弱的眸子不会错的,她的确是还活着! “贺儿!”元恪晋惊喜的将贺儿从地上拉起来仔细的检查着,没有记忆中的伤痕累累,他的贺儿不仅活着而且全身一点伤都没有,仿佛那些狱中的酷刑真的不曾发生过一样,她好好的,她竟一直好好的! “王后没有杀我,她只是把我藏了起来,不让我见你。殿下,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我?贺儿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好久!”贺儿难得有些语带不满的抱怨着,若是从前她可是一句也不敢跟他顶嘴的!不过贺儿能顶嘴让元恪晋十分高兴,他的贺儿总不能永远都吃亏啊! “对不起,贺儿,是我辜负你了!“元恪晋解释道,“但这些年你并没有白等我!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我都帮你报仇了,而且是让他们至少付出十倍的代价,如今恩怨已了,我当年答应过带你云游四海的,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贺儿茫然的抬头看着他:“殿下,你在说什么呀?从来没有人欺负我啊!大家都待我很好,陛下知道你是冤枉的也要立即放你出来,王后和小殿下都在宫里等着你呢!” 元恪晋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了,父王要放他出来?王后和小殿下在等他回宫?如果是这样,那后来他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弟弟逼死太后,又为什么在沙场上孤独的血战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些其实都是他的一场梦,他和母后不曾反目,贺儿也没有死,他也不曾在狱里待那么久,贺儿也不曾遭过那么多的罪? 一切的一切究竟哪个是真的又哪个是假的呢?元恪晋有些分不出来了,但他只确定一点,上天既然重新给他机会,他就不能再次错过:“贺儿,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的,等我出去之后,就把储君之位交给王弟,我带你云游四海好不好?” 贺儿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久久才反应过来,使劲的点着头:“好,我要跟殿下去云游四海!” 昏迷中的元恪晋一遍遍的呼喊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元倾城开始以为他是在喊她母后独孤氏,可随着名字的不断重复,她渐渐的听清了父亲的呢喃,“贺儿”,他在喊“贺儿”,当年那个小宫女的名字…… 元倾城几次试着叫醒父亲,可华王却始终不肯从梦里醒来。一种莫名的悲伤渐渐地从心底升起,元倾城终于意识到,她可能就要失去父亲了。 元倾城跪坐在父亲的床头,看见昏迷中的父亲唇角慢慢的扬起,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然后一切戛然而止,那个一生集荣耀与罪恶于一身的华王元恪晋就这样在一场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懂得的美梦中永远的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爱难言 皇甫夜寒一直在犹豫着该怎么告诉元倾国她父王的死讯。对于元倾国,他虽有不杀之心,但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却又实在是有大大的不甘! 他本来是想着耗她一段时间再放她走的,但元恪晋的死讯使他的计划被迫提前。皇甫夜寒站在凤鸣殿的窗外望着里面那个对着梳妆镜出神的美丽女子,恍然间有种上元节第二天清晨他看到元倾城梳妆时的感觉,父王对元倾国的感觉也是如此吗?纵有万千抱负,佳人在侧,也宁愿醉死在这温柔乡里。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元倾国一脸温和的看着窗外的皇甫夜寒,如果是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一定很难相信这两个人在不久前还恨不得降对方置于死地。 皇甫夜寒冲婢女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自从上元公主出生你就一直不曾见过她,难道你都不担心她过得不好吗?”皇甫夜寒的眉头一阵紧皱,他以为天下的母亲见不到自己的孩子都会抓狂的,可她却平静的仿佛那不是她的孩子一样,她究竟在想什么? “南宫夫人品性温淑,姝儿交给她照顾我很放心。倒是你,”元倾国莞尔一笑,“你似乎比我还要关心她。” 他的感情的确是在上元公主的身上找到了寄托,看到那个孩子,他就仿佛看到了元倾城一样,可那又怎样,这并不影响他对未来的决策:“我以为你会担心我不让你见上元公主是为了方便杀你。” “你会吗?”元倾国浅笑这反问,不知是料定了他不会杀她还是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皇甫夜寒一阵沉默,并不直接回答,慢慢的踱到屋子里,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上元公主生了这么久,父王一次也没来看过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情已断,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分别。”皇甫夜寒满以为自己能够击破她那副淡然的表情,可惜即便是提到宁王皇甫旌元倾国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波动。她果然还是一贯的冷血! “一个人,”皇甫夜寒直视着元倾国的眼睛,不允许她有丁点的逃避,“究竟得冷血到什么程度才能对我父王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元倾国浅笑着反唇相讥道:“那一个人又得绝情到什么程度,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眼睁睁看着一个一心只想着让某人打开心结的无辜女子一步步踏进深渊却不救她?” 皇甫夜寒想要吞下华国这块肥肉,可碍着元倾城的面子又不能动手,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元倾城自己去看清华国的大势,一旦倾城明白华国未来非她所能挽救,到时候她第一个求助的人自然是皇甫夜寒。 “我想让她留下来,是她执意不肯放手的!”明明陈述的事实,皇甫夜寒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阵心虚。不错,他的确是还有很多方法可以不让她去回华国,可最终他还是让她走了,他可以对自己解释说那是在尊重她的选择,可在重重危机面前,他的尊重又何尝不是一种陷害? “随你怎么说吧,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元倾国感慨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皇甫夜寒想象中的怨气,那种悲凉的意味似乎是在警告他又似乎是在说自己,“每个人的等待都是有限的,要是让她等你等的心都凉了,再想暖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像你跟我父王一样吗?”皇甫夜寒冷笑道,“那么多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你却要他毫不迟疑的相信你,就因为他当时有片刻的犹豫,所以后来他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肯原谅他!” “夜寒,我知道你觉得我对你父王太绝情了,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越是在乎就伤的越深,而致命的伤口只要伤一次你就再也不想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了!”所以父王伤她一次,她就伤父王一生? “如果,我放你走,但你一旦走了这一辈子都不准回到宁国来,你会不会因为我父王考虑留下来?”父王一生对她只有给予没有索求,他带着遗憾离开,他没能得到的那份心意他做儿子的就一定要帮父亲讨回来。 “随你父王的心意吧,宁国还是华国,于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元倾国对皇甫夜寒第一次流露出来的释放讯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十年的光阴,唯一放下不下的就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如今看皇甫夜寒对他们照料周到,她的一切心愿都已经了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元倾国对皇甫旌态度的漠然终于再次激怒了皇甫夜寒,“你不想知道原因?不想知道你的丈夫为了保护你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元倾国怪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起来。 “是的,你不在乎,你再也不想让我父王伤你了。可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是再无动于衷,也必须知道!”皇甫夜寒冷笑道,“你以为十年前帮你洗刷罪名的证据都是真的吗?你以为父王在将王位交给我的时候没有想好了怎么护你周全吗?” “当年的证据都是假的,都是父王为了救你才捏造出来的!他是宁国的君主天下的典范,可为了救你,他却不惜亲自制造伪证!他甚至曾经想过要把王位传给你的儿子,可你的坚持改变了他的主意。他后来是决定将王位给我,可为了护住你,他甚至拿传国玉玺要挟我!” “他在临死前求我饶你一命,我没有答应他,然后他又改求我留你全尸,我答应了却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上元公主出生那天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保全你的尸首,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买通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为的就是制造你意外死亡的假讯,为了救你,他连假死药这种伎俩都使出来了!” 皇甫夜寒痛心的望着元倾国:“而你呢?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你除了四季不变的冰冷又为他做了什么?他甚至至死都没有弄明白在他和上官景文之间你究竟在乎的是哪一个!” 元倾国似乎受了不少的打击,梳妆台上的东西都被她无意中拖曳了一地:“你父王……死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一别生死两茫茫 “是,你没有听错,他死了,你去见他的那天夜里他就死了。”皇甫夜寒虽然答应父王不告诉她实情,但他既然决定要放她,她回到华国也早晚要知道,他索性今天跟她说个清楚,“他在临终之前还怕你会自责,让我命所有人都瞒着你.可自责,你会吗?” 元倾国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不、不会,怎么可能……” “是啊,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自责!”皇甫夜寒冷哼了一声道,“他求我饶你,我没有答应,可那毕竟是他的遗愿,做儿子的总不希望他的父亲带着遗憾离开。再说我也不想夜笙和上元公主因此恨我一辈子,所以你走吧!回你的华国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皇甫夜寒说着果真开了宫门,刚要出去又对被皇甫旌的死讯惊得回不过神来的元倾国抛出一颗炸弹:“华国那边来信说华王陛下刚刚驾崩,你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华国了,应该不想错过见你父王最后一面的机会才对,什么时候要走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办,不必通知我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父王怎么了?”犹还处在震惊中的元倾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再说一遍!” 皇甫夜寒冷冷的睨着她,同样的死讯,父王死了她面无表情,她父亲死了就这么大的反应。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比较,可他还是为自己的父王赶到不值。“你将我母后挫骨扬灰,就连灵位都远置华国,使我们母子不得相见;如今我也让你错过见自己父王的最后机会,算是一报还一报,我们恩怨两清了!” “你……你是故意的?”他明知道父王寿命将尽却故意拖延放她的时间,他是故意的!元倾国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从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狠毒? 皇甫夜寒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他承认他的拖延在事实上造成了他们父女不能见最后一面的遗憾,但在动机上他并没有真的想过用这种方法报复她。只是他被她对皇甫旌的漠然气的冲昏了头脑,所以干脆任她曲解自己的行为,不做解释。 “你竟恨我恨到这般地步!”元倾国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跟倾城的事……难道也是为了报复我?难道她……你一直在玩弄她!” “随你怎么想!”皇甫夜寒的眉头因为她对他们感情的猜忌不悦的皱起来,他对元倾城的抗拒的确是因为她,后来的发展也超出了他的控制,但不管他们关系究竟是怎样,他都从来没想过将元倾城当做报复她的筹码。 “你什么时候要走就走吧,但不要想着也带上夜笙和姝儿去冒险!”皇甫夜寒说完就冷着脸往外走去。 “你母亲不是我杀的!”元倾国忽然喊住他,“元家的人自己做的事不会不承认,我是想杀她,可并没有动手。” 皇甫夜寒的脚步因为她的话一顿,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似乎想看透她话里究竟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元倾国满眼祈求的看着他:“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年的恩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想过放过她,可……” “可什么?”皇甫夜寒也一直隐隐觉得他母亲的死似乎没有表面看来那么单纯,难道里面真的另有玄机? “正如同你和倾城一样,事关两个国家的命运,要做什么很多时候并不能单纯的由你们想做或者不想做去决定。纵使倾城爱你再深,若是有一天两国对峙,难道你敢保证她不会对你下手?”皇甫夜寒默然不语,当初在断崖的时候元倾城就曾经表明过自己的态度,若是两军对阵,他的确不敢保证元倾城不会让人对他动手。 “当年宁国的军队在华国的边境驻扎了一圈,只要你父王一声令下,华国就能立刻血流成河;而我先是跟上官景文有婚约,国家出现危机之后又和你父王纠缠不清。我和你父王从相识的那天开始就在互相提防互相怀疑,两个人之间一旦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感情越深它就越像一根利刺一样长在心口上。两人不靠近则相安无事,一旦靠近,不是刺伤对方就是刺伤自己!” 皇甫夜寒忽然想起他求元倾城嫁给他时元倾城那退缩躲避的目光,他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华国离开,难道她也是因为不希望他们的感情走上父王的老路吗? “我不知道你对倾城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她生性善良从来没有存过害人之心,也不该因为亲人的罪孽去承受报复的后果。你心里要是没她,就求你放过她吧;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真的对她动了真心,也求你早作打算,不要走上我和你父王的老路。” 皇甫夜寒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半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走了出去。 上官景轩夜里睡不着就在华王宫里四处逛逛。安国那边传来消息,王兄已经原谅他的私自出逃,但华王刚刚驾崩,华国形势瞬息万变,王兄希望他能做他的内应随时汇报华国的一切,他不想让王兄再次失望,可也同样不想出卖元倾城,他究竟该怎么办? 一阵嘤嘤的低泣声从宫墙里隐约的传来,时有时无诡异异常,上官景轩听得一阵发毛,是谁半夜不睡在这里哭?早听说华王宫里有很多年轻女子冤死于此,难道真的是鬼夜哭?上官景轩壮着胆子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慢慢靠去,越是靠近他越是觉得那个低泣的声音竟是如此熟悉。 元倾城刚回华国就赶上了父亲的亡期,华国大势未定,她一方面要处理父亲的丧事派人通知远在宁国的姐姐,另一方面又得对付对王储虎视眈眈的群臣们。两方面的压力让她身心俱疲,可华国的一切还在等着她去主持,在人前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脆弱,也只有在半夜的时候才能躲在这个空置的宫殿里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元倾城正蜷缩在墙角里哭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险些跌坐在地上:“谁?” “别怕,是我!”上官景轩紧挨着元倾城也席地坐下,“我晚上睡不着就出来逛逛,没想到正听见你在这里哭,就过来看看!” 第一百零六章 冥婚 “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华国的一切都在等着我去处理,我却只会在半夜跑到这里哭鼻子!”华王还在的时候,元倾城觉得自己一个人撑起整片江山都不成问题,可父亲这一去,即使文有红婵、武有俞子高辅佐着,她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安国刚刚更换新君的时候,上至王子王孙下至黎民百姓,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和安国的动荡比起来,华国的形势已经算是很安稳了!”上官景轩轻握住元倾城的手,“去请元王后回来的帖子已经发了,储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皇甫夜寒没有猜错,元恪晋这只老狐狸的确不只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元倾城去宁国见皇甫夜寒,若是留在宁国或者离开宁国却未能带走皇甫夜笙,曹安就会宣读事先拟好的圣旨,接元氏一族的七代同宗只有八岁的元朗来继位;若是夜笙被成功带回,则直接由皇甫夜笙继位。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会为难到他的女儿元倾城。 “储君只有八岁,他对国事什么都不懂,我也懂不了哪里去,我们虽是对华国一片热忱,但……”要是姐姐能回来就好了,皇甫夜寒那边她倒是不担心,反而是姐姐十年都不肯回来一次,如今父王去了,她会愿意留下来吗? “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做国君,只是形势所迫,站到了那个位置,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再说你也不是一个人,还有红婵和俞子高忠心耿耿的帮助你,我虽不才,在一些事上却也能略尽绵薄之力,你又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话虽如此,但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就像盖一栋房子,有再多的辅助支撑,没有一个能撑起屋顶的房梁,还是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只是上官景轩好心安慰她,这些话元倾城总不好直白的说出来。 不管她承不承认,华王的位置在她的心底其实早已除了皇甫夜寒谁都不能胜任,可那最胜任的人早已做了宁国的君主,她再期盼又有什么意义? “对了,我让你去查贺儿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贺儿是父王一生的遗憾,她活着的时候父王不能娶她,如今两个人都去了,她希望能找到当年贺儿的坟墓代替父王给她一个名分,弥补他们一生的遗憾。 “华王陛下当年也派人找过很多次,只是时间隔得太久,所有线索都断了,现在再找,困难更大。”上官景轩没说出来的事实是,贺儿只是一个屈死的宫女,得罪的又是当时权倾一时的王后,当年被人匆匆的弃尸荒野,又哪里有什么可以找寻的线索。 “你不是会占卜吗?难道卦象里也算不出来?”元倾城觉得他卜卦时很有半仙的样子,难道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他? “卜卦只能占卜运势,像找人这么详细的事,卦象恐怕也无能为力。”且不说他是初学者,就是换成当年的巫贤来了恐怕也没有办法吧! “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成全我父王跟贺儿了吗?”父王惦记了她四十多年,若是不能得到一个好结果,未免太遗憾了。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上官景轩想出一个好主意来,“华王陛下当年曾经多次对贺儿的家人进行封赏,找到她的家人应该不是难事,只要去她家里宣旨封妃,再设一个衣冠冢到华国的王家陵墓里,她就算是元家的人了!”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如果这么简单,父王当年为什么没有对贺儿封妃?元倾城忽然间领悟了,贺儿是因父王而死,父王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却一句开口求情的话都没有说,他又有什么脸面去对贺儿封妃呢?若是她在皇甫夜寒面前被人杀死,皇甫夜寒却无动于衷,只怕她会恨他恨得下辈子都不想见他了,又怎么会再愿意嫁给他? “贺儿当年是冤死的,必定死后还有很多怨气,有什么办法能消除吗?”元倾城只对上官景轩说起元恪晋年轻时曾经喜欢一个宫女,只是宫女被人害死所以华王心里至死都放不下此时,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细节。 “这……也有,公主只要写一道懿旨,表明公主已经查明当年的事实,愿意还她清白,消了她的怨气就是了。” 元倾城略一沉吟:“那明天我就写好懿旨,你也快点把这件事准备好,等新君一继位,咱们就先把这件事办了!”元倾城自从回到华国一直都在磕跟头,现在总算能帮父王了一桩心愿,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办!”上官景轩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过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公主殿下!”事儿再急也得等明天再办啊! 元倾城笑着点点头,感觉心里轻松多了,她也跟着爬起来:“走吧!” “姑娘既然跟到了这里,为什么不现身?”今夜俞子高值班巡逻,看见红婵往这条路的方向走就跟了过来,来了之后才发现红婵原来是在跟着公主。可她既然不放心公主,公主哭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去安慰呢? 俞子高觉得红婵就像一个谜,让人猜不透,碰不着。他其实在心里已经注意她很多年了,只是她太高傲,让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接触。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跟她一起去宁国、一起被刺杀,可越是接触他反而越清楚的感觉到了两个人的差距,她并不是他能碰的人 “当年那个伺候陛下的小宫女如今都要被封妃了……”红婵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黯然神伤的喃喃着。 “人都死了再封妃还有什么意义?”俞子高还是觉得人应该活在当下,他若是华王陛下,要真喜欢那个贺儿,不管有什么困难都阻挡不了他们在一起,当然人家女方心里要是没他就另当别论。 “可有的人即使死了也还是得不到那个名分……”红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不管她怎么努力,华王还是看不到她的期盼。华王在位期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几百位宫妃,可哪怕是最小的一个名分,他都不肯给她! 第一百零七章 新君 元恪晋的死彻底的扑灭了红婵最后的希望,华国的未来、元倾城的归属、夜笙的安危……她为华国和元氏努力的一切前提都随着元恪晋的死消失了,她一直以为他在临死前会给她留下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肯定她为华国所做的一切的话,可除了责任他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元恪晋死了,她的人生目标也跟着失去了,红婵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几天,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又要飘向哪里。做一辈**女为奴为婢还是嫁为人妻过平淡的生活,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不管选择哪一种她都不甘心。难道她这一生,就只能这么平庸下去吗? “这春光大好,百花齐放,姑娘在烦恼什么?”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花丛后面传过来,红婵一惊。“是谁?” “在下元霄,是华国新君的大哥,这厢有礼了!”一个手里摇着纸扇的白衣男子故作风流冲红婵恭敬的施了一礼,“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原来是新君的兄长,”虽然来人也继承了元家的姣好面容,但其附庸风雅的做作姿态却让本就心情不佳的红婵心中暗暗作呕,“奴婢红婵,是公主的贴身近婢。只听说公主派人去接新君过来,怎么新君未到,世子倒是先到御花园里来了?” 元霄早就听说华王宫是天下第一奇宫,一直很想来看看,奈何跟元王室血缘已远欲来无门,这次突然有人上门接小弟回王宫登基,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威逼利诱着元朗带他一起前来,就是要看看华王宫究竟是怎么个繁华法。 元霄刚到王宫就被华王宫的气派给迷花了眼,如此恢弘的建筑岂是家里的那几栋小破屋就能比得了的,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找个借口让小弟把他留下来,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红婵,见她天生丽质又气质脱俗,以为她就是传闻中的倾城公主,所以才故作姿态的上前搭讪,这会儿听说她只是一个贴身奴婢了,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傲慢之色:“我小弟被人接到正殿那里去了,我先到处逛逛,等倾城公主到了我再过去!” “世子初到王庭,有些规矩可能还都不清楚。**禁地除非有陛下特许,任何男子都是不得随意进出的,世子虽然是新君的王兄,但举止还是不要让公主和陛下为难的好!”红婵已经开始冷着脸赶人了,可元霄却并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华国的新君是我的亲弟弟,整个华王宫将来也都是他的,我这做哥哥的到自己弟弟家里到处逛逛难道还用一个奴婢对我指手画脚吗?”刚才还觉得她秀色可餐,想跟公主求个情纳她为妾来着,可惜脾气大了些,华王宫的美女又不止她一个,小心惹恼了他,她求着嫁他他都不要! 即便是当朝丞相见了红婵也要礼让三分,红婵长这么大还不曾受过这等闲气,可碍着对方的身份她一时也不好发作。就在此时,有个小婢忽然急匆匆的赶过来,到了跟前冲红婵恭敬的一施礼:“红婵姑娘,新君已经到了,公主在正殿等您过去呢!” “我知道了!”红婵睨了元霄一眼,“世子要不要一起过去?” 元霄一耸肩:“我也正向去拜访拜访公主,一起好了!” 红婵到的时候元倾城已经在正殿坐了一会儿了,元倾城见红婵来了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红婵会意也省了繁文缛节直接站到了元倾城身后。 “这孩子品性是不错,但机灵劲儿跟夜笙差远了。”元倾城悄悄的对红婵抱怨。红婵向新君的方向看去,那孩子虽然已经八岁,但神色间却还没有六岁的夜笙来的成熟,规规矩矩的坐在殿下的椅子上,连抬头看元倾城的勇气都没有。 元霄刚见到元倾城就看愣了,天下间竟有这般美貌的尤物,也难怪华王敢大言不惭的给自己的女儿命名为倾国倾城了,若是他能有幸娶倾城公主为妻,哪怕豁上性命也不枉此生了! “在……在下元霄,”元霄一踢傻坐在位上的元朗,示意他抓紧介绍自己,“是元朗的哥哥,拜见公主殿下!” “是,公主姑姑,这是我大哥,是我带他来的!”宫中的侍卫没让接大哥,可大哥非要跟来,元朗第一次入宫本就有些害怕,又擅带了哥哥,唯恐被元倾城怪罪。 “元宵?”元倾城惊疑的望向红婵,竟然有人叫这种名字? 元霄脸色一阵尴尬,一听元倾城的口气就知道元倾城想到了什么,开口解释道:“姑姑,我是云霄的霄,不是宵夜的宵!”他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解释让元倾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旁的上官景轩因为元霄的无礼目光脸色本有些难看,这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笑了,”元倾城虽然让别人不要笑了,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笑出声来,“不管你是云霄还是宵夜,既然到了这里,就不用急着回去了!红婵,给世子安排个住处,让世暂时先在这里住下吧!” 红婵应了一声,视线瞄向殿下的元霄,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 “刚才说到哪里了?”刚才话说到一半红婵和元霄来了,这会儿再想元倾城还真有点接不上茬了,“奥对,元朗,上官殿下博学多才,是一个难得的好老师,趁着他在华国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的像上官殿下学习治国之道,知道了吗?” “是,公主姑姑!”元朗恭敬的答应着。 “慢着!”元霄不乐意了,殿上那个小子一直跟倾城公主坐在一起,他又不是驸马凭什么坐的那么近?而且要是他刚才没有看错,那姓上官的好像刚才给他脸色看来着,他非得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谁是主人不可! “元朗是华国的新君,若是我没有猜错,上官殿下应该是安王的弟弟吧!这让他来教我弟弟,”元霄抽了口气,“我怎么知道他不会故意带坏元朗?” 第一百零八章 骤变 元倾城的脸色一阵难看,上官景轩寄居华国本来就容易招惹是非,这元霄第一次入宫竟敢在这朝堂之上当众让景轩难堪! 不待元倾城说话红婵已经冷冷开口:“上官殿下会不会误导新君自有公主在一旁监督决断,世子无需过虑!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怎么防着别人教不好新君,而是如何尽快让新君适应宫中的生活,摒弃民间的那些恶习成为一个真正能撑起天下来的君主。公主,您说是吗?” 虽然早料到红婵不会袖手旁观,但她能被元霄激起这么大的火气却也大大的出乎了元倾城的预料。红婵很少这样正面讽刺别人,不过这元霄也确实欠教训,元倾城点点头:“红婵姐姐说的不错,群臣和百姓们对新君寄予厚望,新君的确是得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了!” “可是,姑姑,他一个外人……”元霄虽然是第一次见元倾城,但因为这七代的血缘关系,他喊她一声“姑姑”竟就跟真的跟她是一家人了一样。 “此事无需再议!”元霄一直针对上官景轩让元倾城有些不高兴了,说话的口气也冷淡了下来,“上官殿下是我的朋友,谁要是对他有疑虑就是对我有怀疑!” 元霄虽然一心想把上官景轩排挤出去,但他也不是个不赶眼色的人,见元倾城已经动怒,也只得暂时退让下来从长计议:“是,姑姑!” “这个元霄不能留,还是尽快让他回去的好!”刚刚离开正殿,红婵就开始劝说元倾城赶走元霄。元倾城也不太喜欢自己这个隔了七辈的侄子,但是她已经开口留下他又怎么好立即赶他走:“新君只有八岁,只身至此恐怕也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还是让他哥哥陪他一段时间适应适应再说吧!” 上官景轩神色沉重,一直没有说话。元倾城关心的推推他:“怎么了,景轩?脸色这么差劲,是不是因为元霄?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 “其实他也没有说错,”上官景轩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压抑之色,“我是安王的弟弟,不管我王兄有什么命令,我都不敢违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万一哪天他要我出卖你……” “你不会的!”元倾城有些气恼他竟这样怀疑她对他的信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当初你王兄派人来杀我,你甘愿犯下欺君之罪也要跑来救我,从那时候我就已经很确定,你或许对你王兄愚忠,但你不会让别人来伤害我,更遑论亲自来害我!” “那他要是让我做他的眼线对他通风报信呢?”元霄的盲目怀疑正击中了他的要害,在元倾城对他如此信任的时候,他的确是迟疑了。他不想伤害元倾城,可面对这种既能挽回他们的兄弟感情又不直接伤害元倾城的任务,他的确是动摇了! 元倾城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让你通风报信?”上官景轩一言不发,算是默认。元倾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他的坦白,她感动的恨不得对他说“那你就去通风报信吧”,可国事摆在这里,上官景轩的确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王兄的眼线,对华国造成威胁。她该怎么做才能既成全景轩又不伤害华国? 在很多时候,元倾城还是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在街头玩耍却突然被人戴上王冠的孩子。她甚至在不久前还只想着怎么跟别人玩耍,一切的难题都可以交给她的驸马和父王去处理,可现在父王走了,驸马也不见踪影,一切的难题都落到了她的头上,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有一种渴望,希望皇甫夜寒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把一切的难题都推到他的怀里让他去处理,她不必管他用什么样的办法,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因为她很清楚,没有人能治理的比他更好…… 华王去世的第二天皇甫夜寒就从宁国探子手里知道了消息,等元倾城派人去接元倾国回来奔丧的鸾驾到宁国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正赶上上元公主的满月宴。 迎驾的人刚到宁国都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等到了宫里更是气氛诡异。算着日子今天应该是大公主的女儿满月,他们特地拖到这天过来就是因为觉得这个日子喜气,成功接大公主回去的几率比较高,可到了这里却发现在这个喜气的日子里整个宁国却一点喜气都没有。 早就听说宁国国风重男轻女,当年皇甫夜笙出生的时候宁国甚至还为此大赦天下,难道是因为这一胎生的是女儿,所以才气氛沉闷,举国都不欢迎?迎驾的人都一头雾水,到了宁王宫也只是简单的被人安置在行宫里,对于什么时候见宁王、什么时候接元王后回去的事宁王宫的人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他们从天明等到天黑了都没见到宁王,有些耗不住了,主事的人主意多就让手下的小兵出去打探,打探了半天才得到一个既模糊又十足震撼的消息——元王后,似乎是死了。 元王后是不是真的死了,没人知道;元王后是自杀还是他杀,也没人知道;元王后的死是不是与皇甫夜寒有关,没有人能肯定的说“是”,可所有人却又不约而同的猜测着“是”! 有人说,在元王后死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皇甫夜寒,当时他们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皇甫夜寒把所有人都支开了。而有人亲眼所见,在皇甫夜寒离开凤鸣殿的时候神色间充满了杀气,那冲天的怒气完全有可能一个没控制住就失手把元王后给杀了。 也有人说,其实元王后就是被皇甫夜寒秘密处死的。在皇甫夜寒篡位之初就已经打算要杀了元王后以报母仇,之所以拖延着就是因为皇甫旌还有一个遗腹子也就是上元公主还没出生。后来上元公主生下来了,皇甫夜寒自然迫不及待的就把元王后给处决了。 还有人说…… 不管是哪一种传说,迎驾的人大致得到了两条线索:大公主死了、大公主的死和皇甫夜寒脱不了关系! 第一百零九章 万重山 “陛下!”罗子启连通报都没来的及通报就直闯进皇甫夜寒的寝殿里,皇甫夜寒正坐在榻边上不知道望着什么东西发愣,对于他的突然闯入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刚才拿在手上的东西也悄悄收了起来。“怎么了?” “华王宫的使者都跑了!”罗子启怕华王宫的人瞧出端倪,所以虽然派人盯着他们却也不敢盯得太近,结果一个没注意到就让他们跑了。 “什么?”皇甫夜寒向来沉静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焦急之色,“立刻派人去追,务必把他们都追回来!”华王宫的使者在宫里白等了一天都没什么异样,到了晚上却突然连夜脱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元王后的死关系重大,如今他们道听途说回去报信,只怕传到华国会酿成大祸! “已经有三支御林军去追了,我也即刻过去!但……若是他们一起倒还好办,怕只怕他们是分散回去,这样追起来就难免会有遗漏……”罗子启一脸忧色,因为根据盯梢人的说法他们的确是分散离开。而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起离开,盯梢的人才放松了戒心让他们从眼皮底下跑了。 皇甫夜寒的拳头一阵收紧,华国的使者都是探子出身,他们既然得到了消息要回去报信再想全部抓回来几乎就没有可能了:“那就不必再追了!派人通知御林军即刻回来,已经抓到的使者也全部释放,切记不要为难他们!华国那边,我立刻修一封书信过去解释。” 使者有抓有逃,即使能够向带回来的人解释明白,逃回去的人也会先入为主的报告错误信息,到时候再解释就是越描越黑了。 罗子启也察觉到追人的举动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心中暗自懊恼:“我这就派人把他们都撤回来!等陛下把书信写好我亲自去华国送信,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见到公主!”以他对元倾城的了解,若是他亲自带信去解释,他们和使者之间元倾城一定会偏向他们! 皇甫夜寒面露迟疑,但还是点点头:“你先去安排,安排完了再回来等我!” 在宁王宫这边手忙脚乱的处理华国使者的事情的时候,华王宫那边也正紧锣密鼓的忙着封妃一事。先前元倾城托上官景轩调查宫女贺儿一事总算有了眉目,元倾城满以为可以就此了结了父王的遗憾,可没想到事情却在玉玺盖章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元朗,知道姑姑这么晚了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元倾城本来就对有些呆傻的元朗继位一事有些不满,现在他一继位就公然阻挠封妃一事更是让她气愤不已,连第二天早上都等不及连夜派人召元朗过来问话。 元朗个性怯弱,见元倾城面色不善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溜了:“朗……朗儿,朗儿不知……请姑姑明示。” 如果她的脸色再难看点,元倾城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吓得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虽然元朗受惊的模样让元倾城起了恻隐之心,可一想到华国的未来要交到这样一个懦弱的君主手中,她还是没办法缓下脸色来。“你不必害怕,姑姑召你过来并不是要训斥你。只是听上官殿下说,封妃的旨意你不肯盖印,姑姑就是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白天的时候上官师父的确是找他盖印来着,可哥哥说玉玺不能随便用,任何事都要先问过他等他同意才能盖印,他听哥哥的话就没有同意没想到却因此惹恼了姑姑,他要不要把哥哥招出来呢?不行,哥哥这么做一定是为他好,他不能让姑姑连哥哥也一起怪罪…… “是为什么?”元倾城看他似有难言之隐,难道这孩子虽然外表呆傻,可心里却大有想法? “是我不让他盖的!”元霄连通报都没通报直接闯了进来,像模像样的冲元倾城一作揖,“姑姑,是我不让元朗盖印的!” “哥哥……”元朗一脸看到救星的样子看着元霄,随即又怯懦的看着元倾城,不确定她会不会责罚哥哥。 “是你?”元倾城一皱眉,自从元霄出现之后就什么事都要掺一脚,她派人去找元朗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避开元霄,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姑姑,是我。”元霄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自挑了个紧挨着元倾城的位子坐下,“朗儿年纪尚小,还分不清是吗人是真的对他好什么人假的对他好,为了防止某些有心人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利用朗儿,我就告诉他除非我看过同意了否则什么印都不要盖!,姑姑,我这样做没错吧?” 元霄说着竟仿佛真的虚心求教般的直盯着元倾城看,元倾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嗯,你的考量是也有些道理,可我总不会害他,你为什么让他连我也防着?” “姑姑!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谁不知道这天下本来是姑姑的,我们怎么可能连姑姑都防着?”元霄谄媚的一笑,“这不是朗儿年纪小,怕有人打着姑姑的旗号骗他嘛,所以我才让他万事先问过我。既然这真是姑姑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朗儿你愣着干嘛,还不立刻拿出印来给姑姑盖上!” 元朗听哥哥发话了,急忙从怀里左掏右掏掏出印来交给元倾城,连盖印这种事都要时时处处受元霄的控制,元倾城脸色十分难看,却不料元霄接下来还有话说。“额,姑姑?先王的兵符是不是得两块合在一起才能调兵来着?” “是,怎么了?”元倾城心里一阵警惕,他突然问兵符做什么? 元霄状似不经意,可眼里却满是精光:“据我所知,这其中一块兵符在扈家人手里,但不知道另一块……在哪儿?” “先王临终前只下诏说另一块兵符已经交托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手里,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也惦记兵权的事? “没什么,随口问问!朗儿刚刚即位,很多东西还不上手,我闲着没事就帮他把东西查点查点。”元霄虽然嘴上说没什么,可脸上却尽是失望之色。 第一一零章 “新君处处受这个元霄控制,根本不把公主放在眼里,等他们根基稳了公主只怕更会处处受制于人!趁他们现在根基未定,公主还是早日除了这个元霄掌握大权才是!”元霄一走红婵又开始劝元倾城扫除障碍。 “怎么除?今日他阻碍我我就杀了他,明日你阻碍我我再杀了你,要是有一天新君也阻碍我了,我是不是连新君也要杀了?”元倾城对宫廷屠戮之事向来深恶痛绝,华、宁两国**的悲剧更是让她对生杀之事慎之又慎。她原以为红婵的孤冷是因为不善表达,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两人对生死的观念差距越来越大,红婵对人性命的淡薄有时候连她都感觉害怕。 “公主……”红婵意外被训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不甘心的劝道,“元霄没有那么简单,纵容他只会养虎为患,到时候再想收拾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因为他多管闲事所以我就要杀了他?”元倾城有些心寒的冷冷斜睨着她,“他干涉元朗若是该杀,那这些年……”元倾城虽然对红婵寒心气愤,可伤人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聪明如红婵已经领悟到了她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红婵的脸色一阵发白,她处处为她好,到头来竟尽是她的不是:“奴婢谮越了……” 元倾城不想伤害她,可从去宁王宫开始红婵就屡屡擅做主张,回来之后更是气势咄咄逼人,她对她一忍再忍就是不想伤了两人的感情,可她却变本加厉言语之间更是常常有不平之气,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谁才是公主了,或许皇甫夜寒说的对,她的确不该太纵容红婵干涉她的事情了。 “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曹安伛偻着身子气喘吁吁的爬上台阶,刚上来就看见红婵阴沉着脸色一个人站在风口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说她想透口气,没让我跟。”红婵藏起脸上的失落,关切的看向曹安,“晚上风寒露重,公公不在屋里歇着,到我这里做什么?” 华王一死,曹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就有些伛偻的身躯如今更是弯的想一棵熟透了的稻穗。他呵呵的笑着:“老奴年纪大了,宫里又换了新君,再没人需要老奴的伺候了。老奴打算明天就跟公主告老还乡,今天特地来跟姑娘先说一声!” “谁说没人需要你了?”红婵也笑望着他,“我和公主是你看着长大的,先王刚刚驾崩,你怎么就想着扔下我们逃跑了。” “呵呵,老奴若是能再年轻个二十岁也一定不敢在这个时候抛下二位……”曹安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话题有些敏感就改口道,“老奴老了,宫里形势多变,再留在这里也是拖累你们罢了!” “想扔下我们又何必再找这么多的借口,”红婵冷着脸激他,“我知道公公的眼里向来只有陛下,如今陛下驾崩,公公自然不会管我和公主的死活了。” “老奴都一把年纪了,这激将法对老奴可不管用喽!”曹安依旧只是呵呵的笑着,“刚才看姑娘脸色阴沉,公主透气又没让姑娘跟,莫不是两个人闹别扭了?” 红婵轻哼了一声语带酸意的说道:“她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我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敢跟她闹别扭?” “姑娘果然还是在生先王的气!”曹安叹了口气,他告老还乡之前先来见她,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关系最为密切,另一方面就是担心先王的不册封会给红婵和公主之前造成嫌隙,他的担心果然成真了。 “老奴对不住姑娘!其实先王临终之前是想要册封你的,只是老奴对先王说,公主天真率性恐怕难当华国大任,若是再册封了你,两人都在明处,群臣要想对付你们两个弱女子那是易如反掌,不如一在明一在暗互相扶持共掌华国。先王觉得对你不公,还犹豫了很久,但为了华国,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姑娘如果要怪,就怪老奴吧!” 曹安一脸的愧色,红婵却只是狐疑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确定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先王他……果真……想过要册封我?” 曹安一脸沉重的点点头:“假传圣谕可是欺君的大罪,老奴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若是老奴有半句假话,愿一出宫就被雷劈死!” “好了好了,我信公公就是了!”红婵见他连这种毒誓都敢发总算信了,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他竟真的想过要册封我……那我……” “姑娘!”曹安急忙打断她的话,“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没见公主近来一直忙着册封宫女贺儿的事吗?难道你还不明白先王的心意?姑娘以为大公主为什么十年不肯回宫,她不能原谅的并不是你们,而是先王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过那个宫女贺儿!盛宠如独孤王后都只是一个替身,你难道还能从陛下身上指望什么吗?” 红婵沉默了,如果连独孤王后都是替身,那她们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时的出轨难道也想得到圣上的垂怜眷顾,成妻成妾吗? “先王临终之前曾经一度指望你和公主能留在宁国,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写下圣旨立年幼无害的元朗为储。没想到你们竟真的都回来了。”曹安时至今日还是有些想不通他们干吗要回来管这烂摊子,“至于这元霄,先王说他是不学无术的街头无赖,老奴看他也是胆气有余才气不足,留着久了恐怕也迟早是个祸害,姑娘还是劝公主小心一点的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公主太过悲天悯人不肯对他动手,她的‘菩萨心肠’早晚有一天会害死她的!” “公主天真善良,她不存害人之心也总以为别人不会害她,这些事你要慢慢跟她说,逼得急了反而会起反作用。”曹安心里其实也很明白,公主和红婵的矛盾并不只是因为观念的不同,更大的因素还是红婵的心结。 第一一二章 出征 罗子启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误,一安排好事情就立刻回殿外等着皇甫夜寒写信,可左等右等天都快亮了皇甫夜寒也没有叫他。 难道是事情太复杂,所以信写的太长了?罗子启暗忖着要不要进去催皇甫夜寒长话短说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 自从元倾城私逃之后,皇甫夜寒的脸色就一直不善,若是他因此迁怒元王后新仇旧仇一起算罗子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后来元王后真的死了,他也曾一度怀疑此事与皇甫夜寒有关。可元王后死后陛下一直秘不发丧,整个人也日渐消沉,罗子启才又渐渐的意识到或许皇甫夜寒才是最不可能对元王后下手的人。 元王后是该杀,可她是皇甫夜笙和上元公主的母亲,是元倾城的姐姐,这三个都是皇甫夜寒最亲近的人,为了十年前的一场宫斗和这三个人决裂,皇甫夜寒没有执意为之的理由。 “按照最先的计划,宁国的大军十天前就应该已经驻扎到北部边境了。”一扫连日来的意志消沉,皇甫夜寒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他站在殿阶上的气势又忽然恢复一贯的王者模样。 “陛下?”罗子启愕然的望着皇甫夜寒,发兵的计划因为上元公主的出生和元王后的自杀一直一拖再拖,陛下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来了?眼下华国使者私逃出境,倾城公主对他的用心还一无所知,陛下不是应该忙着对公主解释吗? “发兵的计划推迟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只会贻误最佳战机,你去准备准备,三天之内大军必须出城!”皇甫夜寒的口气十分坚决,并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 “是!”罗子启迟疑的看着他,“可倾城公主那边……” “想信的不解释她也会信,不想信的解释了她也不会听,你不必再管她。”皇甫夜寒的脸色一凛,“三天后出城,我不希望我的士兵会因为准备不足而降低了作战能力,去准备吧!” “……是!”罗子启虽然还想再劝陛下试着解释一番,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先把元倾城的事放到一边。 解释?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元倾国的死让皇甫夜寒整个人都懵了,他答应了要释放她,结果她还是死了。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元倾城,她姐姐的死系数自杀与他无关,可真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吗? 元倾国为什么要在他已经答应了要释放她的时候自杀?是因为她要用死亡向他证明他母亲的死真的与她无关?还是她愿意用一死偿还所有的罪债,只求他不要玩弄元倾城的感情?又或者在她的冷漠下其实一直掩藏着的是对他父王至死不渝的真情,因为父王死了,所以她也不会独活? 皇甫夜寒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原因让她如此决绝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他知道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与他脱不了关系。他答应了元倾城要保全她姐姐的性命,可他还是间接的害死了她…… “陛下……”南宫夫人正抱着哭了一夜还不肯罢休的上元公主在宣华宫的园子里散步,没想到皇甫夜寒会突然过来,手忙脚乱的抱着犹还哭个不停的小公主上前行礼。 听见孩子的哭声皇甫夜寒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走到宣华宫来了,见皇甫姝哭成这样,皇甫夜寒不禁一皱眉:“上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臣妾也不知道。太医来看过说没什么问题,可上元公主从昨夜就开始哭,这天都快亮还没停下来……”上元公主再这么哭下去连南宫夫人也要跟着哭出来了,虽然已经嫁给皇甫夜寒两年,可她毕竟也只有十八岁,而且还没有自己的孩子。陛下觉得她脾气好让她抚养上元公主,可她又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任性的小姑子? “把孩子给我吧!”一个月下来,这南宫夫人清减了不少,看来这个小姑子的确是没那么好伺候。这上元公主哭的正欢,也不知怎的刚被接到皇甫夜寒手里哭声就停了,瞪着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咬着白嫩的小指头好奇的打量着皇甫夜寒。 这双清灵的眸子,他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过。只是那个时候他是对这双眼睛感到心软,如今却是感到心痛。他辜负了元倾城的期许,也害的这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陛下,既然到了这儿,要不要进去坐坐?”南宫夫人忐忑不安的问道。皇甫夜寒对每个侍妾都很好,可就是因为都很好所以才让人摸不透他究竟更喜欢哪个人。她被特诏抚养上元公主的时候也曾以为她在他心中是有些不同的,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种对与众不同的期许也一天天的消减了下来,或许在皇甫夜寒的心里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个性柔顺的侍妾罢了。 可今夜皇甫夜寒的突然到来让南宫夫人沉寂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他对她还是有些不同的呢?见皇甫夜寒不答,南宫夫人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陛下,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三天后我就要御驾亲征,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皇甫夜寒何尝不知道自己近日来冷落了她,他当初让她抚养上元公主的本意也是因为她性情柔弱,他见上元公主的时候不用像应付其他妃子一样头疼,只是后来发生太多变故,让他的偏爱反而变成了冷落。 “我看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等待会儿上元睡了,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皇甫夜寒说完也觉的有些过于无情了,又安抚道,“上元以后还要长期靠你照顾,不要把自己累垮了,平日里抱她的事就让奶妈做吧!” 南宫夫人鼓足了勇气邀请他进去却遭到了拒绝,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又听见皇甫夜寒竟主动出言关怀,不禁羞得两颊绯红:“谢、谢陛下关心,云萱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 皇甫夜寒微笑道:“快去休息吧!”南宫夫人望着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仿佛得到了什么莫大的恩赐一样:“是,云萱这就回去!陛下只管安心出征,云萱一定会好好照顾上元公主!” 第一一三章 伤逝 新君一登基曹安就嗅出了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味道,他已经斗争了一辈子,不想晚年唯一的安乐时光也要在激流中度过,所以他选择了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明哲保身反而更快的招来了杀身之祸。 从宁国九死一生逃回来的使者和报告曹安死讯的宫人几乎同时入宫报信。作为一个敏感时期的敌国寄居者,上官景轩向来懂得如何装聋作哑保身避嫌,所以等他知道元倾国和曹安的死讯的时候,这两个消息已经在整个王宫都传遍了。 上官景轩把元倾城常去的几个宫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元倾城,问了几个宫人也都说没见到公主,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在一丛白蔷薇旁看到了红婵。 “红婵姑娘!”上官景轩急忙叫住她,红婵是元倾城的贴身宫女,一定知道元倾城去了哪里! “上官殿下……”红婵双眼还微微有些红肿,脸上也尽是哀戚之色,两日没见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红婵向快步赶过来的上官景轩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礼。上官景轩这才想起曹安跟红婵素有私交,曹安一出宫就遭到暗杀,红婵心里想必也是十分的不好过:“姑娘是在为曹公公的事伤心吗?” 红婵刚刚平复的心情因为他的问候再次波澜起伏,不想在上官景轩面前失态,她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公公、公公他……”红婵一阵哽咽,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上官景轩想起曹安来心里也有些悲伤:“曹公公生前虽是宫中的老主事,可待人接物却亲切热诚从不倚老卖老;宫人为了一己私利结党营私,曹公公对华王陛下却从无二心。他倾尽一生心力辅佐华王陛下,生人或许未能尽知,可上天却都看在眼里,上天一定会为曹公公讨回一个公道的!” 曹安这一生辅佐华王尽职尽责,对红婵母女更是有再造之恩,可他突遭不测,红婵却既不能找到凶手为他报仇又不能给他追封谥号报他大恩,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听别人肯定他一生的作为更让她感觉安慰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公不曾与人结怨却意外遭此大祸,那个人不会就这样逍遥法外的!”红婵想起曹安生前的那些点点滴滴,喉头又一阵哽咽,“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上官景轩只当她是一时气话,却不曾料到多年后红婵找到真凶,竟真的将那个人千刀万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红婵姑娘也不要太急躁此事。公公一生为善,抢劫他的人也一定会早日伏法的。” 曹安在宫中伺候了五十多年,累积了不少钱财,这次告老还乡元倾城又赏赐了大笔财物,出宫就被人盯上也是常情。府尹那边呈上来公文也说曹安出宫之后不久就遭到了抢劫,财物被洗劫一空,身上更是有多处瘀伤,可能是歹徒抢劫财物时曹安奋力反抗,所以才被歹徒殴打致死。 元倾城刚刚得知姐姐的死讯,神思涣散,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曹安的死因会不会另有蹊跷,姑且信了这个说辞,可红婵却不相信!曹安在宫中五十多年跟随华王大起大落,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他既然决意高老还乡,又怎么会为了身外之物跟歹徒以死相拼?那些人的目的绝没有那么简单! 红婵虽然心里怀疑,可证据不足,她不能明着提出自己的疑问,只能再暗暗的调查下去:“红婵还有一事想求上官殿下帮忙说情,可不知道上官殿下方不方便帮忙?” “姑娘但说无妨,景轩只要能帮的上的一定会帮的!”红婵做事向来稳重,她既然开口求他,他多半也是能做到的。 “曹公公一生忠心侍主,为华国尽心五十余年,从未有过任何私心要为自己谋求什么。如今他追随先王而去,华王宫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那姑娘的意思是……”上官景轩可能已经明白她要他帮什么忙了。 “我想求公主追封他为国公,可我人微言轻,公主只怕不会答应的,所以才想求殿下帮忙!”红婵也不想为难上官景轩,可上官景轩是唯一能帮她的人了。 “这……”上官景轩有些为难,国公一般不是亲王就是常年征战沙场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曹安虽然贡献颇多,可他毕竟只是个内侍。 红婵神色一黯,她这样求上官景轩的确是有些唐突,可华王跟曹安有五十多年的交情,可谓情同手足,而在另一个方面,曹安在某种意义上还算是华王的老丈人,从这两个面上说封他为国公并不为过。可难就难在这两个方面都难为外人道也,不能在正面上所为祈求封号的证据。 上官景轩见红婵面露失望,大有当着他的面流眼泪的架势,心里不由一软:“我会跟公主说说看,但具体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上官殿下愿意帮这个忙红婵就感激不尽了,又怎么敢期许此事一定能够成功呢?”红婵黯淡的眸子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 上官景轩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了这件事,这要他怎么向元倾城开口?“呃……对了,刚才一直没找到公主,不知道红婵姑娘可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公主?”红婵一愣,心口仿佛被冰尖刺了一下既寒且痛。是啊,元倾国也刚刚死了,他自然急着去安慰丧父又丧姐的元倾城!难怪他刚才找她找的那般急切,原来是找公主没有找到,她还以为…… “公主……公主刚才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让人打扰。我见她往城楼的方向去了,可能……”红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希望上官景轩从她的话里得到的讯息不是城楼而是公主不想让人打扰。 “多谢姑娘指点,景轩先告辞了!“可惜天不从人愿,上官景轩一听说元倾城在城楼立刻忘了她也在伤心时的事,一脸焦急的就像城楼的方向奔去了。 红婵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一向庄重自持的上官景轩一路向城楼狂奔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被人舍弃的感觉…… 第一一四章 如果有一天 元倾城一个人站在城楼上,渐起的南风吹扬着她月色的长裙,那随风飞扬的裙纱让上官景轩有种错觉,仿佛她是错落凡尘的仙子,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当日在寿宴之上,上官景轩见到盛装打扮的元倾城的时候也曾有过理解天下诸王甘愿为了她们姐妹放弃天下之心的感觉,可随着两人的熟络,他记清了她柔善的性情反而渐渐淡忘了她的倾城美貌。 可此刻当他看到她孤寂的站在城楼上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的时候,他忽然又有了寿宴时的感觉,只是上次他是懂得别人为什么愿做周幽王,而这一次却是他甘愿为她烽火戏诸侯…… 元倾城又往城楼的边缘走了一步,上官景轩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要!” 元倾城听到他的喊声下意识的回头:“景轩?” 上官景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满脑子都是她坠楼的景象:“你……你刚才……” “你以为我要坠楼?”元倾城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上官景轩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是……不是……你……总之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打这个主意!” 上官景轩的语气很坚决,坚决的让元倾城几乎都以为他已经料定了她会坠楼自杀一样:“我不过是累了,想走动一下而已,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上官景轩说不出来了,元王后突然死了,去宁国接她回来的使者除了一个九死一生回来报信的其余全部被杀,任谁接到这样的讯息第一反应都会怀疑到皇甫夜寒的身上。元倾城对皇甫夜寒的感情那么深,爱人与亲人自相残杀,受伤最深的人该是她才对,她怎么…… “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此事是皇甫夜寒做的,可我知道不是。即使真的是他做的,我也不会因为一己的伤心而抛下华国的百姓的福祉不管。元家人不会为了逃避责任而死!”元倾城浅笑着望着他。她的目光让他莫名的一阵心虚。 “我站在这里,不是想要自杀。”元倾城眺望着宁国的方向,清灵的眸子里慢慢泛出波波盈光,“我只是想要看看姐姐,她十年不曾回来,如今她就要跟宁王去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了,她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华王的死,元倾城虽然伤心却也明白父王年纪大了,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不会太难接受;可元倾国只有二十几岁,正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即使她明白姐姐是为成全自己的爱情而死,可联想到姐姐和宁王十年的爱恨折磨,她还是无法不替姐姐伤心,姐姐和宁王的爱情本该有个更好的结局的。 “你……你怎么就能确定元王后是为宁王自杀呢……或许……”上官景轩的心里一阵苦涩,不知道那种苦是因为王兄还是因为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刻薄,可不能否认,在他心底与其相信真相其实他更情愿去相信那些传言。元倾城知道他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所以对他语气里的愤懑并不以为怪。 “姐姐对宁王的深情并不是我们所能够看的明白的!皇甫夜寒已经答应让她回来,宁王的死就很难瞒下去了,一旦我姐姐决意殉情,那两个被人安置妥当的孩子又怎么拦得下她!”宁王临死前还不忘嘱咐皇甫夜寒不要告诉姐姐死讯,一定是已经明白了姐姐知道后的后果。她要恨他没人劝得动,她要原谅他也同样没人能拦得住! “如果……皇甫夜寒真的辜负了你的期望呢?”上官景轩小心的看着元倾城的表情,口气里并不像是一般的赌气。 “你今天的话怎么都这么奇怪,仿佛笃定了他会伤我一样!”元倾城有时候真的有些受不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不过不能否认,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的确是让她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上官景轩不说话了,他的确是测算出了一些不好的前景,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试探着元倾城的态度,一旦出现问题也好及时的补救。 “要是有一天他伤了你,你……会不会……”上官景轩握紧了手里的骨牌,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让元倾城起疑心。 “要是有一天他伤了我……”元倾城望向宁国的方向,在宁国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快速的在脑海里翻转着,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伤了我,可我只知道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我!” “我第一次遇刺的时候,我们两个挂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掉下去,我让他不要放手,可他迟疑了。那时候我以为他是贪生怕死,想要甩下我独自逃生。可后来我才明白,面对仇人的妹妹,还有未报的大仇和没有实现的志愿,要想不放手,究竟有多难。” “我不知道我们在彼此的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地位,可我知道我们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他有他的抱负,我有我的责任。我们都希望对方能放下,可又深切的明白,我们肩上的东西谁都放不下来。” “他对我的态度若即若离,我对他的感情也深切不过对华国的牵挂,有时候我在想,或许我们真的不应该相遇,不该为彼此徒增这么多的烦恼,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我们究竟有没有爱过彼此。” “直到上元节那天夜里,当我遇险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能记起的名字只有他,皇甫夜寒。而他为了给我争取空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些人的踩踏。那时候我就明白,不管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道义,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受到伤害。而也正是经历了那一夜的生死之劫,我们才真正明白了彼此在心中的地位。” 元倾城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要来伤害我,可我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受的伤绝不会比伤我的少。” 第一一五章 裂隙 上官景轩就站在元倾城的身边,可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离她好远。他努力的向她追赶,可每一次当他感觉自己把皇甫夜寒远远的甩在身后,眼看就要靠近她的时候,皇甫夜寒就突然出现,一刀劈下来…… “他、他……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上官景轩口不应心的说着,事实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元倾城从宁国逃出来的时候他就隐隐的感觉到了她和皇甫夜寒的关系有了变化,可他不敢细问,只能不断的欺骗自己她既然回来一定是要和皇甫夜寒断绝关系的,可她…… “以后的事又有谁敢说呢?”她仿佛昨天还趴在父王的膝上撒娇,可父王已经去了月余;她仿佛前天还在宁国跟姐姐一起数落皇甫夜寒的不是,可皇甫夜寒却已经跟她相识数月,而姐姐也已经香消玉殒。从今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对了,曹公公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元倾城突然问道,“红婵跟曹公公私交一向很好,曹公公碰到这种事红婵姐姐一定很难过,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她,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红婵对上官景轩有些特殊的好感,上官景轩这个呆瓜却浑然不知。元倾城一直没点破一方面是因为红婵的心事太多,她想等她理清心思;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上官景轩的婚事并不能由他自己做主,她贸然的说出来,若是事情不成只怕会引起尴尬。 “嗯,我知道了……”上官景轩答应完才想到元倾城问的是什么,“不,我刚才已经见过她了!” “哦?她还好吗?”原来是先见过人家才来见她!元倾城心里忽然有些闷得慌,若是红婵是他的侍妾他先安慰她也就罢了,他是她的朋友,出事了先安慰她的婢女算怎么回事! “还好,还好,就是好像刚刚哭过了……”上官景轩犹豫着要不要把封国公的事趁机告诉元倾城。 “那想必你是已经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喽?”元倾城口气里的酸意让上官景轩后知后觉的一阵惊喜,她果然不是对自己毫无感觉的! 上官景轩感觉自己一下子又把皇甫夜寒拖远在后面了,可他却不知道,即使是天下最普通的女子心里也至少会想永远占有三个男人:父亲,爱人,还有爱她的人。而他很不巧,正中了第三个。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上官景轩在别人面前说话挺溜,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到了元倾城面前就结结巴巴。 “只是什么?”元倾城故意板着脸逗他,然后心里突然一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姐姐周旋在上官景文和皇甫旌之间的情景。她虽然无意引起三国之争,可她如今爱着皇甫夜寒却又想霸占上官景轩的情形难道不是在重蹈当年的覆辙吗? 上官景轩见元倾城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以为她真的生气了,脱口而出道:“我真的没跟她说什么!她只是求我向你求情,让你封曹安为国公而已!” “封曹安为国公?”元倾城惊愕的看着上官景轩,是她在做梦还是这两个人在一起做梦?曹安不过是一个内侍,红婵怎么会想到封他为国公?更离奇的是连上官景轩都答应了帮她求情! “我只是看她太可怜,所以才一时心软答应帮她,你不用看我面子的!”上官景轩急忙表明态度。 “我就是看你的面子也不能答应啊!”元倾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半晌说道,“曹安毕竟为华国出心出力了这么多年,父王又向来最信任他。国公是不能封了,你告诉红婵,我会下令在父王的墓旁拨出一块地来,就让曹公公永远陪伴着我父王吧!” 上官景轩感觉这样也不错,想必红婵知道了也会相当满意,就痛快的应了下来:“那我回头就告诉她!” 可令上官景轩没想到的是红婵不但不满意而且十分不满意。一个小宫女都可以封为贵妃,一个内侍又怎么不能成为国公呢!红婵认定了是元倾城偏心,心中对她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 或许人性都是如此,当那个人是对的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当那个人是错的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元倾城和红婵之间仿佛亲密如昔,可互相之间又在暗暗的叫着劲,非要分出个胜败雌雄来不可。而随着这种无形争斗的不断进行,两人的关系也渐渐貌合神离,裂隙丛生。 同年六月,皇甫夜寒率军吞并蔡、滑两国,八月又进兵夜阑,九月夜阑城破,十一月宁国军队欲攻陷香国都城,香国太子陈时玉刚刚继位,不欲屈从武力又无力反抗,只得修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华王宫,希望元倾城能派兵解救。 “不去!”元霄干脆了当的直接拒绝,“我们千里迢迢去营救香国那点小地方,他们就是把整个国家献给我们都不够还我们的军费!” “香国国君还是太子的时候曾与本宫有些私交,如今他被困重围向本宫求救,若是置之不理,只怕要被天下人笑我们绝情冷血了……”其实元倾城也不想出兵,只是人家求到眼前了还拒绝,有些说不过去。 “原来香国国君是姑姑的旧相识啊!那这个忙咱们一定得帮。”元霄虽然说帮忙,可眼珠子都盯在元倾城脸上,明显还是在琢磨她的意思。 他刚才说不帮元倾城没有极力反对,这会儿说帮元倾城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热度,看来她也不太想出兵。元霄转口说道:“可要帮,咱们也得力所能及啊!军队的粮草得筹备吧?打仗的兵得训练吧?不是我多嘴,也不知道陛下每年发那么多俸禄给扈家人是干什么的,你看看他们练的兵,连我都能赤手空拳撂倒好几个,怎么打仗?去送死吗?” 被人说成是送死,静北侯在下面有些站不住了,他刚要开口立刻被儿子拉住,扈融低声道:“稍安勿躁!” 第一一六章 亲往香国 “行了!”听他这样贬低自家人,连元倾城都听不下去了,“你少说两句吧!” 虽然被元倾城怪罪,但听她话里的语气,元霄知道其实自己已经被变相的表扬了,乖乖的退回位上:“是,姑姑!”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元倾城缓缓的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殿下的扈融,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个扈融要远比他爹明白的多。 扈融一接收到元倾城的眼色立刻就站了出来:“回公主殿下话,扈融以为,香国与我国素有邦交,如今香国被困,华国若是置之不理,恐怕会落人话柄。但是出兵一事事关重大,不宜仓促决定。宁师作战勇猛,数月征战势如破竹,如今正是他们士气最旺的时候;而我军自入冬后就疏于锻炼,粮草准备又不充足,若是贸然出兵,长途跋涉到达香国,只怕会吃宁师的大亏!” 元倾城沉吟了一下,问其他人:“其他人的意见呢?”一旁吴家军的代表吴赞早就看扈融不顺眼了,先王在时兵权可都是他们吴家军掌管着,自从新君继位,扈家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下旨又将兵权调到了扈家人手上!吴赞轻蔑的白了扈融一眼:“扈将军一介书生掌管军队,打起仗来自然是前怕狼后怕虎,非得等敌人都昏迷过去了才敢出兵!公主,我们吴家军打起仗来可什么都不怕!皇甫夜寒那小子攻打了几个小国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老吴早就想会会他,既然香国求到这里了,咱们也不能不讲意气。公主,吴赞愿意领兵出征!” 扈融不主张出兵,元倾城没有说话,吴赞满以为自己主张出兵会得到元倾城的支持,结果元倾城脸色更冷了。 “本宫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知道打仗的事要讲天时地利人和,扈将军刚才所言甚有道理,吴将军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元倾城沉吟着,一时难以决断。 朝堂上一片寂静,一直坐在位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元朗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有些坐不住了,小声的问道:“姑姑,到底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呢!” 元倾城看着这个傀儡国君,心里忽然有种莫大的悲伤,这就是父王的安排吗?让一个不能主事的孩子做国君,而她作为华国真正的决策者就能号令天下,不会受任何人的欺压。 “那陛下又怎么看呢?”元倾城微微向前倾身,表达恭敬之意,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不管是谁在决策,元朗才是华国的国君,他才是华国之主! “我……”元朗错愕的看着元倾城,他又什么都不懂,姑姑为什么问他?元朗悄悄的将视线挪向一旁的元霄,看他哥哥的意思。 元霄视若无睹,仿佛没看见弟弟的求救目光一样,可右手的手指却轻轻摆动了两下。元朗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回姑姑的话,我……不……姑姑,孤王以为,还是刚才扈将军说的有道理,咱们再想想吧!” 就宁、香两国和华国的关系来说,还是宁国更近些。元倾城也不想出兵,但香国求到这里来了,他们总不能置之不理。 “公主殿下,”扈融忽然又开口道,“以微臣愚见,宁国此番攻打香国其主要目标并不是香国这个尺寸之国,而是想借香国之道直穿北方,若是有人能劝动香国国君借道给宁国,则香国之危可解!” “哦?是有些道理!”元倾城虽然点头表示赞同,可心里却一阵气恼,这只狡猾狐狸既然看透了还不早说!可转念又一想,这扈融若是早说了又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重要性?他想在吴家人面前立威就让他立吧! “既然如此,那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前往香国和两国和谈?”元倾城看向下方的群臣。 群臣和宁、香两国私交都不错的人并不多,所以左右都不吱声。扈融一抱拳又站了出来:“回公主话,微臣愿意前往!” 吴赞刚才不出声,这会儿又出来闹意见:“那皇甫夜寒是你亲外甥,他近来南征北战,鬼知道他会不会惦记华国这块肥肉,若是你一个人去……哼!” “扈融虽是那宁王的亲舅,可更是华国的子民,若是皇甫夜寒真想对付华国,扈融愿身先士卒,第一个上战场剿杀他!吴将军若是心里不放心,大可以随我同去!”扈融直视着吴赞,他虽是文生,却也不惧怕他这只有一身蛮力气的蠢货。 吴赞不吱声了,他才没那么傻,皇甫夜寒是扈融的亲外甥,扈融虽然动不了他,但皇甫夜寒若是随便按个罪名把他宰了,他连救兵都没得找。 元倾城站起身来,忽然宣布道:“扈家军向来忠肝义胆,一定不会做通敌之事!那些心中有疑虑的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这次去香国,本宫会一同前去!” “公主!”群臣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反对,“宁、香两军对阵,战争一触即发,若是公主遭遇什么不测,华国……” “你们不必再劝了!”元倾城心意已决,“若说私交,举国上下没有谁比本宫更合适,若是能成功化解了香国之危,于公于私都不失为一件天大的好事,你们也不必担心,本宫此行绝不会有半点的风险!” 元倾城转头看向呆坐在龙椅上的元朗:“本宫担心的只是陛下,此番前往,最快只怕也要十天半月,若是有什么问题陛下抉择不了的……” 元霄立刻跳了出来,毛遂自荐:“姑姑,陛下抉择不了的,都有我看着呢!姑姑安心去吧!” 元倾城虽然对元霄的流氓癖性不满,但人就是这样,自家人再坏也比外人放心,元霄是元朗的亲哥哥,他不会害他,总比交到时刻觊觎君位的丞相一党手里强。 “也罢,那你就先照看一些吧!期间发生的大小事情都记录成册,回来的时候本宫会逐一检查,若是有……” “若是有一个不对的地方,我就把脑袋拧下来给姑姑当球踢!”元霄立刻拍胸脯保证。元倾城没好气的看着他:“你呀!”这个元霄处理事情倒也蛮有一套,就是这张嘴得好好改改了! 第一一七章 第一个应验的人 元倾城自从回了华国之后就一直忙着处理大小事务,忙的焦头烂额也就没空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可等她坐到马车上,离香国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心却一阵紧过一阵的绷紧。那一阵阵急切跳动的心率无疑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在想念一个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官面上的话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今天带兵攻打香国的人不是皇甫夜寒,她和宁国的人私交再好她也是不会来的!是的,她想见他,迫切的想见他! 炊烟袅袅,茅屋错落,漫山遍野的茅草似乎极力遮盖这一个元倾城不曾尝试的世界。香国远没有华国来的繁荣,甚至可以说这算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国,但香国的整个国土都散发着一种香气,一种宁静温馨的香气。那不是任何一种香料能够表达出来的香,而是一种从人的心底散发出来的香,像是初生的婴儿身上的乳香,像是春天第一瓣花蕊刚刚绽开时的幽香…… “公主!公主殿下!”元倾城刚到香国王宫就受到了陈时玉的热烈欢迎,陈时玉几乎是一路狂奔着来见元倾城的,“我……我没想到公主殿下会亲自到香国来的!我若是提前知道一定要好好的准备一番,啊呀,我什么都没准备,这可怎么办!” 陈时玉在元倾城的印象里一直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这次她来也没想到会受到香国如此隆重的欢迎,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提醒陈时玉他两只脚穿的鞋不是同一双了。“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现在也是一国之君了,我这次来不过是访访朋友,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大事!” “公主来就是天大的事,哪里还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陈时玉忽然一拍脑门,光顾着欢迎倾城公主了,还真把大事忘了,“公主,你这次来带了多少人马?怎么都没看见,是不是驻扎到城外了?” 元倾城实在不忍心直接告诉他自己压根没带人:“这些进去之后再详说吧,我要好好跟你谈一谈。”陈时玉连忙点头:“好,好,公主先请!”他隐隐觉出了有些不对劲,但既然到了这里她就一定有了办法解决了香国之危的办法。 “陛下!公主!”一个身着黄衫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带着一群婢女躬身上前,一施礼,“洗尘宴已经准备好了,恭请陛下和公主前往用膳!” 陈时玉点了点头,向元倾城郑重的介绍道:“公主,这就是我的妻子!”刚才进门之前陈时玉就大致的介绍过,他刚离开华王宫不久就娶了他的婢女为妻,其实他喜欢他的婢女已经很久了,只是怕父王怪责所以一直不敢承认,直到上官景轩在园中卜命,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才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人就是这么奇怪,很多事以为成不了了就不敢去尝试,可有一天就像一个孩子在路上捡到一块光洁的石头一样的突然捡到了一股勇气,勇敢去尝试之后才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原来是王后嫂子!”元倾城知道一个宫女成为一个王后要顶住多大的压力,其中的种种困难一定不是她能想象的。元倾城伸手握住陈时玉妻子的手,才发现这冰凉的柔荑一直在瑟瑟发抖,元倾城打趣道:“我这做小姑的来看嫂子,嫂子怎么都不瞧我这小姑呢?” “公主姿容,冠绝群芳,婉儿不敢仰视!”陈时玉妻子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陈时玉看着妻子的窘态心中有些不忍,开口道:“睿儿和贤儿想必这会儿也该醒了,你先去看看他们吧!” “是!”婉儿王后又冲他们施了一礼,躬身下去了。元倾城奇怪的看着她,没见过这么内向的人,然后在她转身的时候元倾城才注意到那个婉儿的脸颊上似乎有一大片青紫色的胎记。 “婉儿有些内向,不善于说话,若是有得罪公主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陈时玉有些尴尬的说道。 “怎么会?是我太唐突了!”元倾城虽然生的与元倾国有九分相似,但见到姐姐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比的黯淡无光心生自卑。更何况这婉儿是一国之后,出身低贱,脸上又有胎记,其自卑程度可想而知了。 陈时玉有些尴尬的岔开话题:“对了,我刚才好像还没有介绍,我与公主相别不过一年有余,可是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了,可惜公主来的早了,要是再晚些时日,指不定我的三儿子甚至四儿子都出来呢!” 元倾城想起陈时玉刚才提到的睿儿、贤儿,八成就是那对双胞胎兄弟了,想起当年上官景轩的预言不由轻笑出声:“我虽然没有见到栾锦程,但看到你的样子也就大略猜到他过得什么生活了,一个多子少妻,一个多妻少子,当初栾殿下还说送你一批妃子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恐怕得送他一堆儿子做还礼了!” 陈时玉想起当时的情景也笑出声来:“上官殿下说的还真挺准,我今年入秋的时候还见过他一次,的确是妻妾成群,宫里好不热闹!” 两人边说边用膳,那段快乐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吃完饭之后,两人屏退随从到书房里聊起宁国的事,元倾城不得不对陈时玉坦白:“其实这次来香国,我并没有带军队过来。” 陈时玉其实刚才接她的时候就猜到她可能没有带多少人了,只是元倾城既然亲自来此,一定是提前有了解决的方案,所以心里虽然不安,还是安静的听她解释。 “华国那边有些问题,暂时还调动不了大批的军队,而且即使能够调动,要长途跋涉前来救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元倾城叹了口气,“我们分析皇甫夜寒攻打香国的理由,觉得香国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他的目的应该是能畅通无阻的经过香国的领地,如果你能开道让他们路过,香国之危可解。” 第一一八章 小别重聚 陈时玉没有说话,事实上他还能说什么呢?救兵没有来,宁国的军队就在城下,此时不管宁国想做什么,都没有他反抗的余地。 “这次我亲自前来,就是因为宁、香两国都与我有些私交,若是能从中做个中人,和平解决了此事,于三国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皇甫夜寒是她的挚爱,陈时玉是她的朋友,不管哪一个受伤,她都不好过。 “我明白公主的意思,若是宁国的军队只是借道,我一定愿意开门放行。可皇甫夜寒若是假意借道,还是不想放过我们,我一开城门,岂不是等于引狼入室吗?”陈时玉与皇甫夜寒并不熟悉,他印象里的皇甫夜寒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到嘴的肉不吃,他怎么敢相信。 “这一点你放心,我亲自前来就是想让你能够安心,宁国那边我会去谈判,只要皇甫夜寒同意,他的军队连你一根野草都不会多踩!”皇甫夜寒那边元倾城并不担心,她所不放心的反而是这陈时玉,他个性优柔寡断,又易受他人影响,若是他不能下定决心开门放行,一旦惹恼了皇甫夜寒,只怕到时候十个她去说情也没用。 元王后死在宁国,据说连报信的使者都惨遭杀害,再加上上官景轩一直寄居华国帮元倾城处理政事,陈时玉以为皇甫夜寒会是香国和华国的共同敌人,可看元倾城的态度,似乎跟他想的南辕北辙。 “如果公主能够担保皇甫夜寒只是过境而不伤我国民,时玉愿意放行!”陈时玉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就好!”元倾城总算松了一口气,“我一会儿就去见皇甫夜寒,今天就帮你把这事儿解决了!” 陈时玉劝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要黑天了,公主也一路舟车劳顿,还是等明天再去吧!”没想到元倾城办事效率这么高,她想一天就解决他们一个月都没解决的事吗? “我不累,若是能尽快解决了你们的事,这比什么休息都来的有效!”元倾城一到香国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见皇甫夜寒,可出于礼节她必须先见陈时玉,她已经忍受思念的折磨忍受了一上午了,再也等不下去了! “公主!”元倾城去找皇甫夜寒的时候,似乎每一次都是罗子启先看到她,罗子启兴奋的冲元倾城跑过来,“公主,真的是你?昨天就接到消息说你要来了,我还不敢相信呢!” “你们已经接到消息了?”元倾城还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呢,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元倾城失望之余又有点小生气,“既然接到消息怎么不去接我?” “我……”罗子启张张口,却没有解释,只是转口说道,“公主是来找陛下的吧?陛下这两天脾气不好,他要是表现的没我热情,公主可要担待着点儿!” 热情?他有过吗?元倾城早就习惯他的冷脸了:“宁国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这不是想公主想的嘛!”罗子启一脸坏笑,被元倾城恼羞成怒的踹了一脚。“少在这儿油嘴滑舌!” “咦?不是说同行的还有陛下他舅舅吗?那老头怎么没跟来?”罗子启望向元倾城身后,发现随行的只有几个生面孔的宫女,连红婵和俞子高也没跟来。 “我来找你们还捎上他舅舅做什么?”元倾城的脸色有些羞赧,九个月不见,难道她跟皇甫夜寒第一次见面还要浪费在跟他舅舅一起谈军事上吗? “哦……”罗子启拖长了音,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被元倾城又恼羞成怒的踢了一脚:“你哦什么,你们陛下在哪儿,还不带我去见他!” 正说着呢,元倾城就发现皇甫夜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大帐的门口看着他们了。罗子启给四周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一干人等都会意的悄悄走开,留下他们两个。 “你怎么好像不欢迎我?”元倾城怯怯的盯着他,她等了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以为他还在生气她私自离宫的事,心里不由虚了几分。 “进来吧!”皇甫夜寒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转身入了帐里,元倾城也跟着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大帐里除了一张摆满文案的桌子和一盆正在燃烧的火炉,并没有多余的东西。但是物以稀为贵,这是元倾城第一次看到军帐,心里很想在里面睡一晚试试是什么感觉,可看见皇甫夜寒没有多少温度的脸色,她可不敢开口。 两人静默着都没有说话,元倾城几次偷偷的瞄向他,只看他皱着眉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着两人都干坐了近半个时辰了,元倾城坐不住了:“你干嘛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气恼我私自离开的事儿?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如果你还想着跟我置气的话,我就走了!” 元倾城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她本是作势要吓唬吓唬他,可走到门口了还不见他来拦自己,只得气鼓鼓的自动停下。他不解温柔,她可不能不懂事,她要是真这样走了,且不说香国的事没谈成,他们再见面也又不知是多长时间。 “你姐姐和使者的事……我很抱歉。”皇甫夜寒终于艰涩的开口。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皇甫夜寒跟元倾国很像,只是元倾国是对皇甫旌的要求高,而他是对自己。他答应了元倾城放过她姐姐,可还是间接的害死了她;华国使者虽然不是他杀的,但毕竟死在他的境内,他难辞其咎。 “原来你是惦记这件事!”元倾城早就知道他这个人责任心重,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惦记着,“我姐姐是为殉情而死,你不说她也早晚会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想必她和你父王也是如此。” 两后可以说是为争宠而死,但合葬之事只能二后择一,皇甫夜寒虽然怨恨元倾国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违背皇甫旌的心意,成全了他们两个。 第一一九章 胜新婚 “可我终究还是违背了对你和父王的承诺。”皇甫夜寒其实早就知道了元倾城要来,之所以没去接她就是因为内疚作祟,让他无颜见她。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一直放在心里,若是真的心中过意不去,你对夜笙和上元好一些,再大的事姐姐也会原谅你的!”因果循环,总要有人首先终止,今日我欠你明日你欠我,又得什么时候才算了结。 元倾城见他还是一脸抑郁,耐心耗尽了:“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总不至于让我把时间都浪费到安慰你的内疚上吧!”她第一次见人打仗,好奇的要死,要不是不希望看到宁、香两国流血,她还真想留下来看看打仗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里不是王宫或者闹市,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所以也没什么好节目,打仗本来就是件枯燥的事,如果你想看热闹的话就回去吧!”皇甫夜寒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木头,一点情趣都不懂! “谁说我要看热闹了,这军营里的东西我都没见过,你带我到处转转不行吗?”元倾城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她来一趟怎么着也不能连他的大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天这么冷,到处除了野草就是大帐,有什么好看的?”其实皇甫夜寒有时候蛮佩服那些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的,都说男儿血气方刚不怕冻,可大冷天的他们穿的那么厚还瑟瑟发抖,那些女孩穿的都几乎薄如蝉翼了都不嫌冷吗? 想到这里皇甫夜寒还特地多看了元倾城两眼,这才注意到虽是寒冬近腊,但元倾城依旧纤腰束素,保暖的衣服几乎只穿了一件狐裘外套。虽然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但……“穿成这样你都不冷吗?” 元倾城气恼的白了他一眼,当然冷!可一想到要见他自己当然要打扮的漂亮一些,好不容易见一次,她总不能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吧! 皇甫夜寒解下身上的大衣披到她身上:“既然冷就别装了!不是想到处看看吗,多穿两件吧!”听他说自己装不冷,元倾城本想身体力行的证明给他看,可一想到外面的寒风,还是乖乖的穿上了。 元倾城高高兴兴的跟他出门,但那种兴致很快就被彻底打消了。宁国的士兵见过她的并不多,但是见过元王后的却大有人在,她跟皇甫夜寒在军营里闲逛,大家见到他们的反应几乎都是先擦自己的眼睛,然后嘀嘀咕咕的说王后怎么又活了而且还跟陛下在一起。 元倾城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反正这是她和皇甫夜寒的事,别人爱怎么猜怎么猜去,可是说的人越来越多,元倾城有些受不了了,而皇甫夜寒面对流言自始至终都泰然处之。看不出半点的不自在。元倾城心里有些闷闷的,难怪刚才要出来的时候皇甫夜寒有些不情愿,原来他早料到这种情况了。 元倾城一言不发的就往回走,皇甫夜寒什么也没问就跟着回来了。进了帐里,元倾城也不管身后的皇甫夜寒,直接气鼓鼓的坐到了床上。皇甫夜寒还火上浇油的说道:“我说不要出去,是你非要出去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元倾城想起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就气的七窍生烟,连皇甫夜寒喜欢她姐姐这种事他们都想的出来! “只要你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别人想的那样就行了,又何必这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呢?”皇甫夜寒屈下身子蹲在床旁,望着坐在床沿上生闷气的元倾城,“我们身份特殊你早就清楚,既然坚持到了这一步,难道别人说几句你就动摇了?” 元倾城看着他,心里也觉得自己不该反应这么大,伸手将他拉到床沿上,倚进他怀里道:“难道别人说那些闲话的时候,你从来都不曾动摇过?” 皇甫夜寒许久没有回答,半晌才闷闷的说道:“有时候确实蛮想冲进华王宫里把上官景轩那小子赶回安国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情人为自己吃醋更开心的事呢?元倾城满脸绯红的给了皇甫夜寒的胸口一记轻拳:“什么时候你也像子启一样油嘴滑舌了?我留景轩在宫里可是为了保护你表弟的安全,不想让他枉死在你表兄手里!” 皇甫夜寒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满是酸意的说道:“一句话就出现了四个男人!” “这种闲醋你也吃啊!”元倾城绯红的脸颊艳若台风来袭前的晚霞,她娇羞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甫夜寒的表情竟远没有说出来的话轻松愉快,“怎么了?” 皇甫夜寒迟疑的看着她:“无论相貌还是才华,当今天下没有比景轩更风流倜傥的公子,他虽然处处受他王兄的控制,可他对你情真意切,甚至敢为了你违抗上官景文的命令。难道你就没有想过……” “你不会真的担心我跟他有什么吧?”元倾城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事情大条了。皇甫夜寒平心而论:“我只是感觉他条件确实不错。”至少比他更适合她。 “他条件再好也与我无关!”元倾城赶紧表明态度,“我跟他只是朋友,真的!” 皇甫夜寒并不是不信她,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上官景轩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你又在疑神疑鬼!我千里迢迢跑来见你,难道是假的吗?”元倾城委屈的给了他一拳,“我的事是你瞎想出来的,可你在宁国风流快活却都是真的,我又说什么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以前是没说,可刚才已经都说完了!”皇甫夜寒平静的指出一个事实。元倾城想着给他留个好印象,所以一晚上不管他怎么刺激都没发飙,这会儿终于恼羞成怒了,揪起床头的枕头就砸向他:“你让我一下会死吗?” 皇甫夜寒反射性的接住砸过来的不明物体,然后才发现是个鲜亮的红枕头,军营里哪来的这种东西?元倾城见他抱着枕头发呆,也觉出不对味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大帐里有床吗?”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喊出了一个名字:罗子启! 第一二零章 香国是个好地方 “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是偷情?”元倾城兴致盎然的歪头看向皇甫夜寒。她对偷情的概念仅止于当年华王元恪晋带着独孤王后在宫里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知道在民间还有浸猪笼这回事儿的存在。 “你虽没有嫁人,我们先前却也有婚约并未作废,怎么能算是偷情呢?”皇甫夜寒闭目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着。其实元倾城的问题也是他一直在想的,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下去。 “原来不算啊!”元倾城有些失望的躺回去,随即又兴冲冲的爬起来,“那咱们私奔吧?” 皇甫夜寒一直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跳到私奔上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元倾城怎么不是想着偷情就是想着私奔,就不往正常人过得日子上想呢? “其实我来的时候就想好了,香国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又远离尘嚣。等元朗和夜笙再大一些能够接手国政的时候,咱们就急流勇退,到香国这个地方来隐居,怎么样?”元倾城满眼期待的看着皇甫夜寒,只等着他说一个“是”这件事就算拍板定案了。 可皇甫夜寒的重点显然没有跟她落到一处去:“你的意思是要等他们两个长大了,咱们才能在一起?”要知道元朗才八岁,而夜笙如今更是只有六岁。 元倾城心虚的瑟缩着身子,神色闪烁不定,不敢与皇甫夜寒直视:“我……我也只是说说嘛!元朗根块木头一样,说什么他都不知道,我现在想走也走不开啊……” 元倾城的声音越说越小,也越说越心虚,她当然无法直白的说出她的想法。皇甫夜寒想实现他父亲的抱负,扩建**是避免不了的,她不想做姐姐那样的人,也做不了姐姐那样的人,与其将来两个人为难,还不如就这样将就着过下去。 “对了,听说你把上元公主托付给南宫夫人了?她为人怎样,会对上元好吗?”见皇甫夜寒阴沉着脸不答话,元倾城只好厚着脸皮转移话题。 “云萱她知书识礼又悲悯多情,在**妃子中她是最为温婉的一个。即便是一只受伤的兔子都会让她心疼上好几天,更何况是一个一出生便没了父母的小婴儿,她一定会照顾好上元的。”皇甫夜寒还在气闷刚才的事,这会儿元倾城问他南宫夫人如何,他一时忘了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的硬道理,照实回答,结果惹的元倾城醋海生波。 元倾城问他话的时候原是讨好的趴在他的胸口,等他说完,整个人已经气的背过身去不理他了。她想着皇甫夜寒发现她不对劲也就停住话来哄她了,怎知道这个木头夸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忍不住一脚踢翻醋坛子道:“南宫夫人既然这么多好处,你怎么不把她随身带着,还把她扔在宫里做什么?” 其实南宫夫人云萱元倾城是见过的,那个时候她刚刚嫁给皇甫夜寒,按照礼节每天到元王后的宫里请安,元倾城受邀住在宫里也跟着见过几次。不同于其他几宫妃子的讨好谄媚,云萱是个娴静少言,极其温婉的女子。她虽然生的不如元氏姐妹美丽,可身上那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却让元倾城都忍不住怦然心动,皇甫夜寒跟她朝夕相处,不动心才怪呢! 元倾城越想越委屈,皇甫夜寒这边还跟没事人一样没明白过来她在气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使什么性子?” 反正他是块木头,她气死他也不会知道她为什么发火的,元倾城气鼓鼓的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他:“反正你得答应我,以后要离那个南宫夫人远一些!不许接近她!” 皇甫夜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云萱的性子是最与世无争的,可为什么他身边的女子都把他视为洪水猛兽,让他离他远一些呢?云萱在宫里受排挤也就罢了,连元倾城竟都容不下她?“皇甫夜寒冷着脸道:“你任性了!” “你果然是变心了!”元倾城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说你怎么从来没夸过我,却对那个叫什么云萱的夸来夸去夸不够呢!你果然是爱上她了!”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皇甫夜寒解释道,“她虽然不是我的正妻,却也是陪伴了我两年的侍妾。即便是一个无罪的陌生人我也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降罪于他,更何况是一个陪伴我两年的人!” 元倾城紧盯着他,似乎想看透他到底是不是在为他的移情别恋找借口,见他面色无异才又稍稍的放下心来。元倾城虽然任性却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那南宫夫人没有过错却被冷落,的确有失公允。皇甫夜寒没有答应她固然让她觉得有些丢了面子,可她爱上他不也是因为他做事能坚守一个男子汉的原则吗?想到这里元倾城非但不气愤,反而觉得自己眼光正好,心里喜滋滋的。 “你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可我好不容易提一个要求就被你拒绝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元倾城板着脸道,“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华公主,说起来还高你一截呢,你这样让我没有面子,是不是得想个法子让我找补回来?” 她难得来一次,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受气,皇甫夜寒也想弥补弥补她,心里起了愧疚之心,态度也就软了:“那你想怎么弥补?” “起来,起来!”元倾城兴奋的爬起来,把所有的被子都包在自己身上,一点都没给他留,“你把你的盔甲拿出来,让我穿穿试试,快去!”她惦记他那身盔甲很久,可怕他拒绝就一直不敢开口,现在总算逮住机会了。 “我的盔甲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给女人穿的!”皇甫夜寒脸色又冷硬起来。可元倾城不信他那一套:“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刚才还说要弥补呢,难道都是假的?” 皇甫夜寒迟疑了一下,刚才才拒绝了一次,再拒绝下去元倾城恐怕要真的恼了:“那,你小声一些,这件事一定不能说出去!”他们宁国的国风不比他们华国开放,战甲被女人穿过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知道了,快去!快去!”元倾城不耐烦的催促道。 第一二一章 雪野漫步 元倾城九个月没有见到皇甫夜寒,这一见面就浑然忘我起来,把华国、宁国、香国甚至安国的那些事通通都抛至了脑后,不要说她,就连一向严以律己的皇甫夜寒也在这缠绵缱绻的温柔乡里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贪惰。 皇甫夜寒的姬妾虽然不多,但美艳温柔者也大有人在,以往每当他有沉迷其中的念头的时候都会想到险遭灭国的周幽王,有了红颜祸水的警惕心也就不再对美色过分贪恋。 但他和元倾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她想看山他就准备战马,她想踏雪他就准备风衣袍子……她难得来一次,就稍微满足她一些吧。每一次元倾城提出要求来的时候皇甫夜寒都这样告诉自己,全然忘记了自己兴邦立国的大业。 可皇甫夜寒注定了是一个要完成大事业的人物,即使他有了沉迷之心也总会有人出现来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野心。华国的使者和香国君臣在香国王宫里一等就是三天,元倾城一个信都没有回过来,陈时玉等不及了派人去宁军那里去问,但每次得到的结论都是“宁王陛下和公主尚未谈妥,一切还在磋商之中”。 陈时玉越等越急,甚至怀疑元倾城根本已经被皇甫夜寒扣押了。不同于他的急躁,皇甫夜寒的舅舅倒表现的似乎早已成竹在胸,非但不曾派人去宁军那边找寻自己主子的下落反而把香国当做自己的家一样照吃吃,照喝喝。陈时玉等了几天等的牙疼上火,终于熬不下去了,这时候扈融才主动请缨要把他们公主请回来。 香国的使者来求见,皇甫夜寒这边连通报都没通报就都被罗子启给挡了回去,可这次是皇甫夜寒的舅舅要来见自己的外甥,罗子启想挡也挡不了。 新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天地都被染成了一片银色,元倾城突发奇想要和皇甫夜寒到郊外逛逛,这时候虽然不说兵荒马乱却也已是兵临城下、两军对垒的时候,论说皇甫夜寒作为主帅不应该擅离阵地,但元倾城想去,皇甫夜寒也只能屈意从之。 “说起来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咱们一起经历了春、夏、秋,却从来没有在冬天一起出门过呢!”元倾城撩开碍事的狐裘帽子,伸手从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的灌木枝上捧起一捧雪来,举到皇甫夜寒的眼前给他看。 元倾城的雪狐裘衣在漫山大雪的映照下散射着莹白的亮光,她乌黑的头发,细长的眉眼,还有那嫣然如桃花般粉嫩的脸颊让她整个人在这片洁白的雪野里都透射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羽化幽光。如果皇甫夜寒不是先前就认识她,一定会以为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可惜他已经认识她了。 在这种唯美浪漫的时刻,皇甫夜寒最该做的或许是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亦或者握住那双捧雪的柔荑,吻住她这一刻的温度。可在这种时候,皇甫夜寒偏偏很没趣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的一声吹了出来。 “啊!”元倾城所有的少女情怀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雪渣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就往皇甫夜寒脖子里塞,非要报复回来。奈何皇甫夜寒个头比她高一大截,又似乎早猜透了她的想法左躲右闪的不让她抓住,等她逮到他的时候雪都已经掉光了。 他只会欺负她!元倾城一连抓了他几次都没抓找着,心里急了,眼睛一圈圈的泛红,眼看又要落下泪来。皇甫夜寒最受不了她的眼泪,这下只得乖乖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丝毫动弹,求饶道:“我逗你玩的,你又哭什么?喏,我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你要想往里面塞雪,随你塞多少好了!”说着还真闭着眼把脖子露出来,大有随你处置的意味。 元倾城一脸委屈的撅着嘴,抓着雪作势要都给他塞进去,手都放到他脖子边上了又心疼了起来,把雪往地上一扔,就着手温的凉度就把手伸到了他脖子里,皇甫夜寒本来闭着眼,突然被她这一冰反射性的抓着凉处往后退了两步,元倾城手还被他抓着,身子被迫往前倒去,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你一定是故意的!”元倾城后知后觉的喊道。她刚摔过来就被他在脸颊上吃了一块豆腐,哪有这么巧,一定是某人提前策划好的! “就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何?”皇甫夜寒说着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是这一次偷香可没上次走运,心里起了贪恋动作也慢了半拍,等他想撤的时候已经被她反唇咬了一口。 “总不能永远都是你在占便宜!”元倾城得意的看着他,被咬了的那位此时却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定住了一样,直直的看着她,“你怎……” 元倾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推到了一棵树上,而他整个人也随即附了上来,树枝上的积雪因为两人的动作簌簌的都坠落了下来,雪花坠到两个人身上,说不出到底是冰凉还是灼热,而他们已经浑然忘我。 “你的侍卫还在那里呢!”在他的唇掠过她的颈子的那一刻,元倾城忽然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一脸坏笑的指指皇甫夜寒身后的侍卫示意他住手。 “你似乎总是比我冷静。”皇甫夜寒叹了口气,抵着她的前额半天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每一次在激情与现实之间纠缠的时候,元倾城似乎总是清醒的最早的那一个,而他的沉迷其中又是不是变相的证明了他对她的爱已经越来越难以自拔,若爱是一场梦,等她醒来的那一刻,他会依旧沉迷其中? “你总不能让我当着你侍卫的面出丑吧?”元倾城有些嗔怪的捶了他胸口一拳,而皇甫夜寒只是捉住她的拳头放到唇边,什么都没有说。 “陛下!”一个侍卫上前报告道,“国舅求见!” 第一二二章 前路 “我以为你会跟你父亲不同,能够成就一番宏图霸业,可今日看来,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英雄气短!”扈融直言不讳的评价道。他虽然没有看到刚才这两个人是怎么缠绵悱恻的,但光看自己外甥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这两天做了什么好事了! “舅舅何出此言?”元倾城虽然十分倚重扈融的老谋深算,但也十分厌倦他的老奸巨猾。所以扈融一出现她就急急忙忙的找了一个借口先回去了,皇甫夜寒这次出来带的人少,所以他虽然跟扈融谈着话,可心里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全,这会儿突然听到舅舅如此直白的批评他,心思才终于回到扈融身上。 “自古以来,成就大事的英雄没有一个是贪恋美色不能自拔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个心思都投放到那小丫头身上去了,又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到自己的大事上?” 皇甫夜寒没有说话,他承认他最近是有些过于沉迷了,但元倾城能待在他身边的日子就只有这几天,他迁就一下又有什么妨碍呢?可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却又比谁都明白,舅舅说的是对的。 “一个想成就大事的人,就不能把眼光放在芝麻绿豆的利益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成就丰功伟业的帝王是通过征服几个茶碗大的小国就能成功了的!最近你南征北战,总不会想着吞并几个小国就能扳倒国土大你近一倍的安国吧?”皇甫夜寒毕竟是他的亲外甥,扈融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积少成多,我打败他只是时间问题!”皇甫夜寒有些不甘的说道。他当然知道有更好的捷径,但他答应了元倾城,就不会再自食其言。 “荒谬!”扈融冷笑道,“你以为他会坐在那里等着你去追上他吗?你拓展势力,他也不会闲着,今日你士气正盛他不敢跟你交手,可只要他逮到一个机会,他就能把你吃的连渣都不剩!”宁师的作战能力再强,可双拳难敌四手,终究禁不住安国国大势广,皇甫夜寒想吃掉安国,难道上官景文会放着宁国这块肥肉不要?更何况还有皇甫夜寒他老子惹下的风流债插在两国之间呢! “上官景文的弟弟一直住在华王宫里,公主对他奉若上宾,没有半点戒心。新主年幼而且根基不稳,又有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事导致华国整个形势天翻地覆,到时形势一变,你猜华国会最先被谁掌握?”华国之危扈融早已看透,龙椅上的新君也绝不是华国的未来,至于谁做华国之君扈融并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是扈家的利益,而这世上最有这个能力的人,非他亲外甥莫属。 “你总不会一点准备都不给自己留吧?”皇甫夜寒陷入深思之中。没有说话,而扈融看着自己外甥的反应,也满意的点到为止。 香国的事最终还是顺利解决了,陈时玉带领着文武百官站在城楼上亲自开关放行,而皇甫夜寒则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通过城门往城外走去。 元倾城压抑不住满眼的欣赏,痴痴的看着皇甫夜寒一身战袍骑在马上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这个英武不凡的男子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她不能,作为华国一方的代表,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华国的立场,她很清楚自己在这种时候绝不能流露出跟他半点的暧昧。 “看我一眼,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元倾城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他这一走,两人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在宁国军营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印到心里去,一根头发都不带落下的那种,可即使她是那般的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在离别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看他!真心相爱的人,看又怎么看的够呢,即便是直视着他一辈子她也还是觉得不够啊! 或许是皇甫夜寒真的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声,大军一直在慢慢的前行着,他一直没有回头,可就在元倾城渐渐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竟忽然回头了。但他注视的目标不是她,而是陈时玉。 陈时玉的脸色一直忽明忽暗,知道皇甫夜寒回头看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脸终于彻底的煞白了起来。他只是一个小国的国主,在这种诸王争霸的年代,除了依附大国他没有别的生存选择。皇甫夜寒一直按兵不动,他也一直在揣测着,皇甫夜寒究竟知道他多少底细。他见皇甫夜寒一直没什么表示,以为他并不知道,可在他回头看自己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皇甫夜寒什么都清楚。 “让那些人都撤了……”陈时玉一脸死灰的小声吩咐后边的人,后面的人脸色也忽明忽暗起来:“那盟主那边……” “计划已经泄露,再实施下去也只是白白送死,我会亲自去解释的……”陈时玉看着皇甫夜寒脸上那明晦难辨的神色,陡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知,一旦皇甫夜寒成功,香国之危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解救了。 元倾城气的一阵咬牙,开关放行的是陈时玉,可说通陈时玉开关放行的可是她,他好不容易回一次头,不看她看什么陈时玉啊! 而皇甫夜寒的目光也终于慢慢的转向了元倾城,元倾城要他和平过关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迟疑,可他若是拒绝就势必得说出她被人利用的事,元倾城虽然受尽父亲和姐姐的宠爱,但深宫的孤独让她并没有多少朋友,她的父亲不愿意打破为她编织的美好世界,而他亦是。如果欺骗能够让她快乐的更久一点,他愿意骗她。 等我!皇甫夜寒在心底对她许诺。他们的前路远没有她甚至是他预想的那么简单,他虽然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可他知道那条路一定充满了艰涩,他改变不了天下的形势,他能做的只有加速的前进,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一切,然后,带她走。 第一二三章 一生柔情,一剪梅 华王都的雪似乎总是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晚一些。当元倾城和皇甫夜寒在香国的雪野里依依惜别的时候,华王宫才迎来了第一场雪。 元倾城在华王宫的时候上官景轩就过得小心翼翼,她这一走,为避免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元霄再存心为难,上官景轩几乎一直是闭门不出,可这场迟来的大雪却成功的把他吸引了出来。 华王宫的建设之奢华是各国王宫所不能望其项背的,它就像一个宝藏,完美了概括了天下人一生的梦想。即便是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到了这里也难免再生出贪恋之心来,更何况是那些整日机关算尽的君王政客。而也正是因为它被太多的人惦记,所以天下间最激烈的竞争和纠纷即使不是发生在这里也必定是和它有关。 多少人斗争一辈子也不过是想得到一个机会能换的在华王宫的一夜安寝,却没有人能明白,在座华丽的宫殿,斗争失败的白骨要比堆砌华屋的柱子多得多,屈死亡魂的鬼哭也比丝竹管弦的乐声要响的响。 上官景轩一直在找寻一种宁静,可内讧的安王宫并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华丽的华王宫更是铺在刀尖上的软床让他不敢有一刻的懈怠。很多时候他已经近乎绝望了,他常在想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逃离不了这种自相残杀的斗争了,或许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沦陷在这种无声的硝烟里了。 可这场突来的大雪又隐隐的让他看到了某种希望。皑皑的白雪不止覆盖住了王室的繁华,更消湮了这个尘世的浮嚣。在这个洁白的世界里,没有了斗争,更没有了暗害,有的只是这一刻的平静祥和。他忽然有种冲动,很想立刻就见到元倾城。 他爱元倾城,可那种爱他一直都辨不清究竟是发自他的内心还是大哥从孩提时代就强加给他的意念。关于元氏姐妹的故事以及她们的画像一直陪伴这他长大,以致他在见到元倾城之前就已经坚定了自己这一生必须要爱上她,可他真的爱她吗? 上官景轩没有武将出身的皇甫夜寒爱的那么有魄力,一旦认定就不会让任何事阻挠动摇,他书生的背景让他必须对任何事都抱持一种谨慎的态度反复斟酌、仔细考量,可不管他对元倾城的感情再怎么左摇右摆和迟疑不定,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他孤单的时候,他只想起了她…… 就在上官景轩陷入一个人的深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其实还有一个人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默默的望着他,正如同他时常站在元倾城的背后,默默的看着她一样。 上官景轩听到身后似有响动,下意识的回头。若是红婵这时候站着不动,院门的拐角以及盖满积雪的花丛一定能够帮她避过他的视线。可红婵见他突然回头,心里一慌就乱了方寸,她反射性的倒退了一步,这一步反而暴露了她。 “红婵姑娘?”上官景轩惊讶的看着她,他没料到跟着他的人会是红婵,“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殿下,”红婵恭敬的施了一礼,两颊因为尴尬而羞红,让她不敢抬头看他:“公、公主那边刚传来消息,说香国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所以她是来找他报信的?可这个消息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上官景轩也不点破她:“是吗?香国的事解决的比我预想中的要快多了,按照行程她这两天就能回来了吧?” “是,是快回来了。”红婵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苦涩,元倾城一直把她当做亲姐姐,她也一直把元倾城当做自己的妹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隐隐的希望元倾城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上官景轩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可又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正在他焦急难安的时候忽然看到墙角一枝新梅刚刚绽开了两朵红蕊,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怎么、怎么想到送我梅花?”向来冷静自持的红婵难得也说话结结巴巴起来,她局促的从上官景轩的手上接过花来,慌了的心绪让她一时理不清自己究竟是快乐、惊讶还是伤感,那些繁文缛节的称谓更是抛到了脑后。 上官景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只是恰巧看到了所以就摘了:“这……景轩只是觉得,这梅花跟姑娘很相配,看到梅花会想到姑娘,看到姑娘也会想到梅花……姑娘不喜欢吗?”这他倒是没有提前想到,他以为天下的女子都是喜欢别人送花的,可他看红婵一脸复杂,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送错人了。 “不、不会,我很喜欢!我只是……”红婵攥紧了手里的梅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半晌才缓缓的道出原因,“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她生前也是最爱梅花的……” “你母亲?”上官景轩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从小就是孤儿,她的母亲? “是,我的母亲。”这些话,即便是曹安红婵也没有对他提过,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上官景轩,藏在她心里十几年的事她却突然就有了说出来的欲望,“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我一直都记得她最爱的就是梅花,而她最爱它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折过一枝送给她。” 时至今日,红婵想起母亲的遭遇还是忍不住满心怆然:“她爱极了我的父亲,爱到为了他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的地步,可……可我父亲爱的人并不是他,在我父亲的眼里她不过是他的侍婢而已。就连那枝梅花,其实也是父亲原打算要送给他的正妻的,不过是恰巧给了她,她却把它当宝一样,至死都念念不忘。” 上官景轩没有说话,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皇甫王后,她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八岁,虽然他不确定她有没有爱过父王,可父王送给她的东西她都很珍惜,即使后来父王因为王兄的事冷落于她,让她郁郁而终,她临终之前的时候也还是放不下那些小玩意。母后对那些东西的留恋不也正如同红婵的母亲对梅花的情结吗? 第一二四章 为爱痴狂 “她总是对我说,父亲对她是如何如何的温柔,可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却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她,如果我不是我父亲的女儿,我甚至都会怀疑那个人究竟有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她爱他爱的如痴如狂,每天都要一遍一遍的告诉我那个人长的什么模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小动作和小习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他的一切我都了解的仿佛我已经跟他相处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一样。母亲以为她把他的事一件不落的讲给我听,我就能像她一样的爱着父亲,可她却不知道,她对那个人越是深爱,我就越是憎恨那个人。” 红婵盈盈的泪眼因为儿时的记忆而释放出一种仇恨的光芒,可在那朵仇光的背后,更多的却是一种痛到极致的心酸。 “我恨他,恨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夺走了母亲的一切,也夺走了我的一切。他不止让我没有父亲,也几乎让我失去了母亲,那些年母亲的确是陪在我的身边,可她的一切无时无刻都不在为父亲准备着,只要父亲一声召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扔下我投向他的怀抱。” “只因为那个男人夸过她的手温柔滑腻,她就不许任何人多碰一下她的手,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抓伤了她,她就把我当做仇敌一样的一阵毒打,”红婵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但她不想凭眼泪博取上官景轩的同情,所以微微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那时候我就明白,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她不过是父亲的一个附属物,一个失去了自我的物品,她或许爱我,可那种爱和她的主人我的父亲想必,什么都不是……” 上官景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一个为爱疯狂的母亲,难怪她平日对人那般的冷淡,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又有谁还敢放纵自己的心去爱别人呢? “对于我的母亲,我爱着她,更恨着她,可在恨着她的同时又更同情她。她一直等着父亲想起她来,可一年又一年过去,父亲一次也没有出现。她每天对着镜子,惶恐着自己年华老去,即使能等到父亲想起她来,她也无颜见他。她留着父亲送她的梅花枝梗,对着它就像对着父亲一样,每天跟他它说话,问他什么时候才愿意再见她……” “我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痴情的女人,一个男人要绝情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把她抛诸脑后,六年不肯见她一面。直到我长大之后才明白,这世上最绝情的是莫过于痴情。我爱母亲,母亲爱父亲,父亲却爱着他的正妻,而他的正妻则因为我和母亲的存在恨着他,然后所有人就这么悲剧了下去……” “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难,情之不敛,运无幸尔。”上官景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话来,是因为红婵的父母亲,还是因为王兄,又或者是因为有着相似经历的自己? “不错,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难,要想不受伤,还是寡情的好……”红婵看着手中的梅花枝,不知道究竟是在附和他还是在劝服自己。 “那你父亲呢?难道他一直都没有找你,你也一直没有见他?”他看红婵的言行举止间都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像是出生于一般人家,其父必定非富即贵,她幼年丧母,父亲应该不至于不管不问。 “事情并没有殿下想的那么简单,”对于后来的事和父亲的决定红婵却不愿意多谈,只是话题一转到了几年后,“好在后来曹公公收养了我,我虽然没能像母亲希望的那样认祖归宗得到一个好归宿,却也总算是衣食无忧平安的长大了。” “那,这么多年过去,你就不曾想过再去见见你父亲吗?或许他已经后悔了呢?”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十几年都过去了,再大的心结也该打开了。虽然明白红婵并不想提他父亲那边的事,可他看的出来红婵对她的父亲应该是十分有感情的,现在她或许还放不下当年的事,但一旦错过机会,或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对他而言或许永远都只是一个负累罢了,”红婵的目光一阵飘远,“他的心里永远都只装着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而我只是一个错误……” “你或许应该再去试一试。”上官景轩鼓励道。王兄和父王十年不和,后来更是发动宫变把父王活活气死,父王在的时候王兄铁石心肠,可父王死了王兄却比任何人都伤心。如果在父王生前他们都肯退一步的话,又怎么会酿成后来的悲剧呢? “他,他已经去世了……”红婵半晌才终于缓缓的开口。 上官景轩一阵尴尬,难怪她不愿多提,原来……是他鲁莽了。“我、我以为……对不起。” 红婵摇摇头,微笑道:“殿下不必自责。其实父亲临终之前我一直跟他有联系,所以总算没有太大的遗憾,只是我母亲一直没能等到父亲回头的那一天,还是有些为她不值罢了。” “这些话一直闷在我的心里,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殿下突然送我一枝梅花,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母亲来,才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久。我心里固然舒服了许多,还希望殿下不要太厌烦听我的家务事才好!” “怎么会?”上官景轩将心比心的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起来我跟姑娘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的为难我也不曾对其他人说过,今日听姑娘这么说,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公主……”红婵原本想问‘难道连公主也不曾跟你这样深谈过吗?’,可话未出口已经觉得有些不合适了,急忙改口道,“公主这两天就快回来,殿下的心事可以多和公主聊一聊。” 红婵的视线不自觉的瞄向上官景轩,她似乎在隐隐的期待着他能说些拒绝的话,可他却偏偏感叹道:“是啊,再等两天她就能够回来了!” 红婵手上的梅花一阵攥紧,就在刚才这枝梅花还如同三月的春光温暖了她的手心,可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一束寒冰,寒彻心脾。 第一二五章 大换血 元倾城从香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元霄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处理的大小各种事物,虽然她很不喜欢自己这个油嘴滑舌的远房侄子,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街头小地痞处理起政事来的确是有那么几把刷子。 “姑姑,我办的这几件事还算是漂亮吧?”元霄跪在下面,一脸讨好的看着元倾城。元倾城不情愿的“嗯”了一声,继续查看着。她虽然对这个元霄不熟,但也知道他不是个会只干不捞的善人,他能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们着想才怪! “奇怪,我才走了几天,朝廷的官员怎么更换了这么多?”元倾城看着官员调动的名单,上面有不少生名她连见都没见过,“新晋了这么多官员,那原来的人都哪里去了?” “回姑姑的话,姑姑去香国的这段日子,陛下下了一道圣旨令我严查朝中贪污腐败之事,朝中不少米虫在这次严查中都纷纷现出原形,一时职位空缺无数。为了填补这些职位,我就建议陛下从底层的官员中挑选一些可信之人到朝中补缺……” “荒唐!”元倾城不等他说完就厉声呵斥道,“新君继位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你这番在朝中巨幅换血,万一引起朝中群臣的不满让他们反噬上来,你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严查腐败的事当年华王元恪晋也曾想过,只是朝中群臣都是曾经跟随他一起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若是真的严查起来恐会失了人心,所以才一直纵容着边管边治。如今她离开才几天,元霄就这般大换血,万一真的引起动乱,他们可如何收场? “姑姑,新君继位,安抚群臣固然是头等大事。可是纵观朝野上下,到处都是丞相党羽,纵使陛下有心安抚,他们也未必甘心领受,与其等着那群狼子野心的人聚起来胁迫新君,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锅端了他们培植自己的势力!” 元霄说完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元霄一心为了陛下和姑姑才擅自做了这个决定,若是姑姑要因此降罪,元霄甘愿受死。只是元霄死不足惜,若官员更换之事再改回从前,必定会引起更大的风浪,万求姑姑三思!” 元倾城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元霄,半晌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明白元霄说的又道理,可这事他处理的太急了:“你……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后悔也为时已晚,不管是错是对都只能坚持下去了。” 元倾城换个角度想想,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父王当年不能严惩腐败是因为碍着旧部将的情面,她要是出面也势必要面对重重阻挠,元霄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方面不用像她一样顾及旧情打击了丞相一党的气焰,另一方面也为新君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也不能说全无好处。 “你先起来吧!”元倾城虽然心里认同了他,但脸色依然一片铁青,元霄这人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只要元倾城默许他一次他以后势必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这件事我暂且替你吃下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元霄处处为姑姑着想……”元霄还想说些什么表明心迹,可一看到元倾城铁青的脸色立刻见风转舵,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元霄谨听姑姑教诲,以后没有姑姑的允许,连一口米饭都是万万不敢多吃的!” 元倾城“哼”了一声,脸色依旧很难看,但心里的火已经消了大半:“有这个心就好了!以后再敢擅自做主我绝饶不了你!” “谨遵姑姑教诲,谨遵姑姑教诲!”元霄一脸畏惧之色,仿佛真的被元倾城吓到了一样,元倾城看着他这副模样想气也气不起来,这事也只能先到此为止了。 倾城处理完元霄的事才回了**去见红婵等人,虽然说临走的时候两人闹了别扭,但这次小别回来元倾城心情开阔了不少,早把两个人的不愉快都忘到脑后,又开始红婵姐姐、红婵姐姐的叫起来。 “公主这次到香国去,有什么收获吗?”红婵随口一问,却引来元倾城的热烈反应。 元倾城兴高采烈的说道:“红婵姐姐,这次你没去真的是可惜了,香国可是个好地方!那里的茅草长的好高,人一旦藏进去你想找都找不到;还有那种怪异的香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整个国土都带着一种香,难怪他们叫香国;还有山坡上的大雪,那里的山坡虽然没有咱们再宁国见过的那几座山高,但是连绵不尽,皑皑的白雪覆盖在上面,整个世界都是一片……” “公主到香国去,难道一直都在看风景?”红婵眉头一皱,她现在已经是华国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了,她到香国处理两国纠纷,学到的难道不该是权谋之术吗,怎么全都是游乐的事? 元倾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光顾着把自己的开心事说给红婵听了,却忘了红婵这么古板的人怎么会对玩乐的事感兴趣呢? “我在香国就待了那么几天,和解的事也是提前都商量好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能学到些什么呀!”元倾城委屈的嘟着嘴,她的任务就是去说一声,打个商量,难道还指望她在那里呆两天就能变成父王那样的军政奇才吗? “只怕不是公主学不到东西,而是公主把心思都放到皇甫夜寒的身上去了把?”元倾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撒娇了,她这次回来突然开心成这样,红婵不用问那些随行的婢女就知道在香国会发生了什么。 元倾城脸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关、关他什么事?我、我是去谈正事的,怎么会光顾着和他……和他……” 红婵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元倾城还想狡辩但是被红婵这样盯着,什么气势都没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当然得好好说会儿话,总不能匆匆忙忙的说完香国的事就走吧!” “奴婢不是要阻止公主和宁王叙旧,只是如今各国的形势……”红婵还想对元倾城说教,却不经意的看到门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了,“……上官殿下?” 第一二六章 三百年与三十年 上官景轩点了点头,慢慢踱进来在元倾城对面坐下:“听说你回来但一直没见着,就猜着你肯定是处理元霄那边的事去了,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也、也没什么大事,已经都处理完了。”元倾城有些心虚的垂着头不敢看他。她一直把上官景轩当做朋友,她和皇甫夜寒的事也不曾瞒过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在香国的一切她心里就隐隐有种内疚和不安。 元倾城并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但她从香国回来他却问她华国的事,这般欲盖弥彰的问法明显是把那些话都听去了。她宁愿他大大方方的问她,这样避而不问反而让她更不知怎样面对他。 两人一阵尴尬的沉默,红婵略带忧色的目光不自觉的飘落在上官景轩身上,上官景轩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红婵悄悄的示意婢女们都退下,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独谈。 上官景轩的脸色让元倾城有些捉摸不透,一时犹豫不开是先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即去见他还是先解释自己在香国做了什么。 上官景轩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元倾城斟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可平日的甘甜今日却是苦涩不堪。他看着一脸不安的元倾城,几次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想问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不知道答案。 “我这些天,的确是跟皇甫夜寒在一起。”元倾城忽然主动的开口道,“他从来没有待我这样好过,我甚至早就已经不指望我们还能有这样的一天了。” “我骑在马上,他在雪地上牵着马缰,我不是华国的公主,他也不是宁国的君王。忘记了他那些穷兵黩武的计划,也忘记了华国前路的渺茫,我只是他一个人的公主,他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马夫。” “我冷的时候他会帮我加衣服,我想踏雪的时候他会抱我下马,我们可以全然的忘记那些侍卫的存在,就像天下每一对恋人一样在雪地里牵手漫步,在寒风中相拥取暖。我仿佛又回到了寿宴之前的那段日子,不同的只是我已认识了他。” 上官景轩握着茶杯的手一阵收紧,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元倾城伸手将他持杯的手握在掌心:“可这又怎么样呢?景轩,我爱他你也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他是我最爱的人,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说过,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要不离不弃的相互扶持下去的,你忘了吗?” 元倾城没办法为了朋友放弃爱人,但她也不会因为爱人而放弃朋友,上官景轩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做出选择? “我没有忘,可正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才更痛苦。”上官景轩有些自嘲的开口。元倾城不解的看着他,她爱皇甫夜寒他早就知道的,既然早就知道,又为什么现在才开始痛苦? “你以为,我受伤是因为你爱的人是我的表兄而不是我吗?”上官景轩抬起头,艰涩的开口,“倾城,真正让我受伤的并不是你爱,而是我突然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筹码去给你幸福。” 上官景轩终于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去宁国找你的时候,在华国先见过了你的父王。严格说起来,是他召见了我。” “父王召见过你?”元倾城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过。 “是。他问我打算凭什么把你从皇甫夜寒手里抢回来。”时至今日,上官景轩还是对元恪晋那饱含深意的眼神记忆犹新,“我回答他说,凭我不会让你伤心,我可以保证你后半生的安乐。你父王听完只是发笑,我不明白原因,问他笑什么。你父王没有回答,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元倾城好奇的看着他,上官景轩继续说道:“他说有一个人,他酗酒如命,不喝酒可以乏味的活上三百岁,喝了酒只能痛快的活上三十年。他问我,这个人究竟是活三百岁好还是活三十年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想了半晌,我说那个人或许可以少喝一些,既不用只活三十年也不用乏味的活三百岁。你父王听了依旧只是笑,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你一定不是个酗酒的人,至少不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我的确不是个酗酒的人,且不说我对酒没有太大的嗜好,即使有,从小对养生之学的钻研也不会让我拿命去灌酒。可我不明白的是,我能不能把你带回来跟我酗不酗酒有什么关系?” 元倾城也听糊涂了,不明白父王到底在唱哪出戏。上官景轩解释道:“倾城,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其实你父王问的不是酒,而是情,而他说的那个酗酒如命的人就是你。” “你和皇甫夜寒之间的隔阂太多,我曾经以为,若是你们不能在一起,我在华国即使不能给你如他一般浓烈的爱情,至少也能保证给你一个安逸无忧的生活。这就像你父王所说的三十年和三百年一样,我以为我可以给你三百年的安乐。” “在华王宫的这段日子,我眼看着你一个人承担起华国的责任,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愁眉紧锁。可你变了,我们不也都变了吗?我告诉自己,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的,当年游园论命的日子已经随着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们都只能这样不断的成熟和孤单下去。” 他说的这些话元倾城其实也想过,每个人都只能不断的长大,只能越来越多的面对人生的各种窘境,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我以为你的不快乐是因为人生就是如此,任何人都无力改变,可每次你见完皇甫夜寒都让我深切的明白到,事实并不是如此。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像在华王宫的时候这般压抑,不管前方有多大的难题,你总是能往好的地方想,你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快乐的东西,他总是能够把你变回寿宴前的你!” “我以为我可以保证你三百年的乏味,可看到你和皇甫夜寒在一起时的模样,我却突然宁愿你只有三十年的快乐!” 第一二七章 娶妻应如何 元倾城没想到连上官景轩都开始鼓励她跟皇甫夜寒在一起,而红婵也若有似无的几次暗示她该抓紧自己的幸福,可嫁给他难道一切难题就能解决了吗?元倾城还是在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时机。 朝廷的大换血虽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元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最后并没有导致元倾城预料中的恶果。朝中新晋的官员对新君的提拔感恩戴德,积极进取发展自己的长处,终于如元霄所想的那样成为新君培植出的第一股亲信势力。在一番必定的动荡之后,新臣与旧臣的斗争终于取得了一种动态平衡,双方互相制约,又共同受制于新君,华国总算是又迎来了一段稳定。 而与此同时,皇甫夜寒率领的宁国大军一直不断的沿着宁国的边界线扩展版图,虽然在名义上接连吞并了十几个小国,但在实力上依旧不能与一直对宁国虎视眈眈的安国抗衡。 安国虽然明面上一直没有对宁国动手,但是暗地里一直积极笼络四方的臣国、储备自己的军事实力。如果不是中间有华国这头巨鳄为宁国撑腰,上官景文的大军恐怕也早已越过了宁国的边境,直入宁国腹地。 当安、宁两国在军事上的互相较劲的时候,华国才刚刚平复下内部的消化不良。扈融数次上书请求元倾城拨款扩充军备,以防安、宁两国突然出兵对华国不利,但元倾城的答复永远只有两个字:再议! 真正让元倾城感到担心的并不是安国或者宁国的军队实力会不会超过华国,而是华国的兵符一直下落不明,一旦出现战事需要调兵,她要拿什么来指挥大军? 不管父王究竟将兵符交托到了什么人手里,不亲眼看到始终是个隐患让她无法安心。兵符的事原本只有她和红婵知道,后来新君继位,清查盘点,元霄和元朗也知道了此事。元倾城一直让他们守口如瓶,怕的就是消息走露会酿成大祸。 皇甫夜寒继位后的第三年秋天,安、宁两国的军队在华国边境相遇并最终交火,宁师虽然作战勇猛,但面对人多势众的安国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宁师败北逃窜,安国乘势而追,元朗在元倾城的示意下下旨边关驻军,以侵犯领地为由驱赶安国兵将。见华国也插手此事,上官景文才不得不收兵回国。 这一次的失败对皇甫夜寒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远征在外的宁军也都纷纷撤回国内休养生息,元倾城几次写信去宁国表达安慰,但是皇甫夜寒一直都没有回复,就在元倾城犹豫着要不要亲自跑一趟宁国的时候,从华国传来消息——扈融那个三年前就到了婚配年龄的骄纵女儿终于有人上门提亲了,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甫夜寒。 面对这个晴天霹雳,元倾城的反应是当场把珍器架上的千年古董当破瓶子给砸了:“他是瞎了吗?这世上的好女子这么多,他娶谁不行,非娶那个泼妇!” 他若是来娶红婵这样的也就罢了,扈融他女儿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个性他也受得了!难怪她当年怎么讨好他都讨不到他心里去,原来他的审美观就是这么个水平! “扈娇容虽然个性飞扬跋扈了一些,但她的背后可是华国的大半个军队。即使将来两军开战扈融不会向着他这个女婿,至少面对上官景文这个外敌,两家可以有志一同了!”难为红婵平常冷冰冰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那也不行!就那个扈娇容,她……她可不是好人!”元倾城早就对那个扈娇容看不惯了,一想到她那样的女人会成为皇甫夜寒的妻子,她就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虽然把皇甫夜寒形容为天物有些别扭,可一想到扈娇容,元倾城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了。 “每个女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情敌不是好人!”红婵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你……”元倾城又气又急,“红婵姐姐,难道你不觉得皇甫夜寒娶那个扈娇容太亏了吗?”她不是也讨厌扈娇容吗,怎么今天老向着她说话? 红婵莞尔一笑:“我以为他娶了别人你要伤心欲绝呢?没想到你倒是比任何人都看的开,还想着帮皇甫夜寒算一算这门亲事谁更亏本!” 元倾城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做皇甫夜寒要娶别人了,对呀,别人一提起云夫人她就心里冒酸水,现在皇甫夜寒都要娶别人了,她怎么反倒不伤心了? “我是不希望他娶别人,可……可那个扈娇容……皇甫夜寒之所以娶她,不过是想借她加强两家的关系罢了,她根本对我构不成威胁!”真正让元倾城介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在眼前,而另一个则是那我见犹怜的云夫人,皇甫夜寒回到宁国,想必云夫人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吧!一想到云夫人,元倾城心里又开始冒酸水了。 “既然知道扈娇容只是一个工具,公主又何必如此动怒呢!”娶一个除了政治利益几乎看不出任何其他价值的女人,对元倾城和皇甫夜寒的未来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和其他的选择比起来,威胁更小些。 元倾城仔细想想,也慢慢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可一想到皇甫夜寒的女人里竟然有这么一个……一想起那个扈娇容,元倾城就觉得牙疼。 “公主要是不生气了,那奴婢有两件事要禀报了。一是扈融上书,请陛下为他女儿赐婚;二是宁国有个使者,他要见公主。” 生了这么骄纵的女儿,嫁都嫁不出去了他还好意思来求赐婚?元倾城刚要发作又听见说有个宁国使者急忙问道:“什么使者,是皇甫夜寒派来的吗?” “是不是皇甫夜寒派来的,奴婢就不清楚了,但他倒的确是皇甫夜寒身边的人,公主也跟他很熟悉,他说他叫罗子启。” 第一二八章 重伤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皇甫夜寒呢?他也来了吗?”元倾城一听罗子启来了,连公主的仪仗都等不及摆就冲了出来。近一年不见,罗子启和上次见面相比明显消瘦了许多,但好在那股精神劲还在,这对元倾城来说总算是个安慰。 罗子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陛下在混战之中受了重伤,这几日虽养好了些,但长途跋涉来华国还是很难吃得消。这次来华国求亲,其实也是我代陛下来的。我怕公主多想,所以才特地来找公主先解释一下其中的内情。” “皇甫夜寒受伤了?”元倾城大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里皇甫夜寒一直是刀枪不入的,虽然知道这次宁国军队伤亡惨重,但皇甫夜寒会重伤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他伤的重不重?为什么一直没人告诉我?不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跟你一起回宁国!” “公主!”罗子启急忙拉住她,“陛下这时候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他一直保密他受伤的事,一来是为了防止敌国趁虚而入,二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此事。这件事公主心里有底就是了,但陛下那里公主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只顾着他的男儿颜面!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伤的怎么样?”皇甫夜寒既然连华国都来不了了,说明伤的一定不轻! “其实陛下也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只是当时撤退的时候有人放了冷箭,”罗子启迟疑了一下,尽量说的轻一些,“箭上有毒,大家一时弄不清是什么毒,才耽误了一些日子。” “一时弄不清?才耽误了一些日子?”元倾城恨不得在罗子启身上也射一箭,让他也耽误一些日子,“你们弄不清为什么不告诉我,连个毒都弄不清,要你们宁国那些庸医有什么用?华国有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你们弄不清为什么一句都不通知我?” “公主,现在已经弄清了,陛下也好的差不多了……”罗子启自知理亏,被元倾城逼得节节后退。 “一定是他不让你说的!他连命都要没了,还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他难道就没想过会耽误了病情,他怎么忍心一个字都不对她透露! “只要陛下心里还有公主一天,就一定不会不在乎他在公主心中的形象。”罗子启叹了口气,“老实说,宁师和安国交手却惨遭败北一事,对陛下打击很大。公主也知道,陛下是个好强的人,安、宁两国又积怨已深,随时都准备着吃掉对方。陛下最在意的对手就是上官景文,可谁都没想到我们一路节节胜利,可偏偏到安国军队那儿了却突然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元倾城心里一阵内疚。宁国虽小,可兵力强盛的时候也曾横扫列国,甚至连究竟沙场的父王都能感觉到威胁,若不是父王的美人计让宁国耽误了整整十年,皇甫夜寒这一次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现在陛下最担心的问题是,我们的兵马刚刚受到重创,安国的军队又一直在边境上对宁国虎视眈眈,若是这时候上官景文再派兵来上一次,我们恐怕根本抵挡不住。” “他敢!上官景文要是敢对宁国发兵,我就派人先去灭了他!”一听到上官景文的名字,元倾城刚刚弱下去的气焰又燃烧了起来。 “安国的兵力今非昔比,华国虽然是天下第一大国,但要是真的对安国开战,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其实罗子启真正担心的是,华国这些年一直贪图安乐享受,荒废了兵马训练,且不说跟安国无法对抗,只怕即便是宁国来攻,华国也未必有能力抵抗。 其实元倾城也只是说说气话,兵符至今下落不明,即使她想派大军去灭了安国也指挥不动。 “皇甫夜寒不是跟扈家求亲了吗?我这就派人去让元朗拟旨赐婚。扈家军虽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华国在后面撑着,看上官景文还敢不敢乱动!”华、宁两国现在或许都不是安国的对手,但是华、宁联合起来,她就不信上官景文还敢出兵! “公主……愿意成全此事?”罗子启虽然料定了元倾城会答应,但这也太痛快了些吧!他以为他至少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开导公主呢。 “这有什么不好成全的,就扈融他女儿……”元倾城刚想列数一番扈娇容的不是,但一想扈娇容再差劲也要嫁给皇甫夜寒了,这样数落她岂不是变相的数落皇甫夜寒吗,所以别扭的改口道,“委屈你们陛下了……” “我以为……公主至少会失落一些的……”皇甫夜寒从去年跟扈融见面开始就在犹豫两国联姻之事,让他迟疑不决的最大因素就是元倾城,早知道公主这么看的开,他们早联姻不就好了! “现在都这种时候了,我还会跟他计较这些吗?反正皇甫夜寒的**也不会一直空着,娶个对他有利的总比娶个……”元倾城忽然又想起那南宫夫人来,心里一阵发酸,“娶个其他的强吧!” “云夫人……”元倾城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我是说上元公主,还好吧?”那小丫头自从出生她还没见过呢,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但看夜笙的样子就猜的到皇甫姝一定丑不到哪里去了。 “大军刚刚回宫的时候,云夫人曾经抱着上元公主去看过陛下一次,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有来得及多问。不过当时上元公主说话就已经很溜了,而且神韵间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公主的模样来呢!”任何见过上元公主的人都不会对那个灵动漂亮的孩子没有印象,要不是当时情况急,罗子启一定要抱着她在王宫里好好溜上一圈。 “真的吗?我还一直没有见过她呢!”元倾城也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做姨母的有些太失职,“现在各国形势瞬息万变,只怕我也一时没法从华国脱身,上元公主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双亲,你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代我多去看看她!” “我知道,”罗子启点点头,“我只要有空一定会常去看她。” 第一二十九章 今夜无人入睡 元倾城恨不得自己立刻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到宁国去找皇甫夜寒,可她不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和自己的安慰相比,皇甫夜寒更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所以她只能亲自请旨让元朗下诏将另一个女人送进他的怀里。 从下旨到迎亲,元倾城的心里一直只顾着担心皇甫夜寒的伤势和他受伤的自尊,直到那支红色的队伍慢慢的淡出她的视线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管扈娇容如何的配不起,也不管皇甫夜寒如何的不情愿,最终的结果还是另一个女人做了他的妻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梦想着自己穿着一袭红纱站在这城楼的最高处,看着他骑着战马带着迎亲的队伍从天边驶来,停驻在城门外,要她嫁给他。而如今,不管是形势所迫还是两厢情愿,当他的迎亲队伍来的时候,带走的新娘都不是她…… “怎么了?”元倾城最近一直忙着张罗扈家和宁国的婚事,好不容易忙完了,怎么反倒突然这般失落? 元倾城幽幽的说道:“我忽然有种预感,这是宁国求亲的队伍最后一次出现在华国的城墙下了。” 上官景轩惊讶的看着她:“怎么会?扈娇容只是宁国的西王后,皇甫夜寒既然坚持留着东宫的位置,当初你们的约定就应该不会变才对!” 元倾城心里有些闷闷,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她明明知道皇甫夜寒不会看上扈娇容那样的人,可当她看着迎亲的队伍离开的时候,心里却难以抑制的不断涌现出对未来的绝望。她感觉自己跟皇甫夜寒的关系就像一扇好不容易打开一条缝的门,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开的时候,一阵强风吹来,又紧紧的闭死了,再打开,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体验到同样情绪的人并不只元倾城一个,还有一个人比元倾城还要失落,那就是皇甫夜寒的南宫夫人云萱。 “嫂嫂?”觉察到自己嫂嫂神情有些不对劲,只有一岁半的皇甫姝立刻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体贴的伏到嫂嫂膝上安慰她。 “姝儿,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以后不要叫我嫂嫂,要叫云夫人。”云萱将一脸探究的皇甫姝抱到膝上,强抑住心里的悲伤,耐心的又叮嘱了一遍,“你再这样叫我嫂嫂,新娘子听了会不高兴的,新娘子才是你的嫂嫂,你可一定要记得了!” “嫂嫂?”皇甫姝听的有些迷糊,嫂嫂为什么不能叫嫂嫂,新娘子又是谁? 云萱自从知道新王后的事之后就开始教皇甫姝改口,结果平日机灵的听一句短诗当即就能跟着背诵出来的皇甫姝却怎么也改不了这口。宫里都传言新王后性子暴戾、心胸狭隘,皇甫姝老是不肯改口,若是被新王后听去了岂不是要找她们姑嫂的麻烦? “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我不是你嫂嫂!”云萱原就因为新后的事心情低落,这会儿皇甫姝又犟着不肯改口,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发火的时候,云萱抓起皇甫姝冲着他的小屁股就给了两巴掌。 其实她用的力并不大,只是皇甫姝第一次被嫂子打,受了惊吓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罗子启受到元倾城的嘱托来看上元公主,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功夫走了进来。 罗子启见上元公主哭的这么惨烈,还以为他们不在的时候南宫夫人一直都是这么虐待她的,三步两步就上前把皇甫姝从云萱的膝上夺了过来:“你这个毒妇!陛下把上元公主交托给你,你就是这么虐待她的吗?” 云萱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把上元公主抢走,反射性的要把孩子抢回来,却被罗子启误以为她恼羞成怒还要扑上来打公主,一伸手就把她推倒在地上。见自己嫂嫂被人给推倒,皇甫姝也顾不得哭了,立刻连抓带咬的冲罗子启报起仇来,嘴里还不断的喊着:“坏人坏人,打死你!” “喂,喂!公主!”皇甫姝虽然力气小,但是禁不住她报仇心切又来势凶猛,罗子启俊俏的脸上很快就挂了彩,他急忙伸手抓住皇甫姝还在不断乱挠的小手,“公主,你搞清楚,咱们是一伙的!” 皇甫姝才不管他跟谁是一伙的呢,他敢欺负嫂嫂他就是坏人,手被人抓住了,还有牙能用,皇甫姝用她那口还没出齐的小牙就冲罗子启的脸颊咬了过来。罗子启大惊失色,但上元公主就在他怀里,他想躲也躲不开。 “姝儿,住手!”这时地上的云萱已经反应了过来,跛着脚爬起来将皇甫姝接到怀里,一边安抚着犹对罗子启满怀敌意的皇甫姝,一边拿出妃子的威严来质问道,“连通报都没通报,谁准你进来的?” 宣华宫虽然不比王后的寝宫守卫森严,却也不是一般人想闯就能随便闯进来的。今夜是宁王大婚,宣华宫里的女婢们爱凑热闹也都去观礼了,所以罗子启才来的这么悄无声息。罗子启看着眼前的形势也感觉都自己可能搞错状况了,只得先服下软:“卑职在外面巡逻,听见公主啼哭以为是有什么刺客,所以才冲进来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哼!”以为是刺客还敢骂她毒妇,云萱才不信他的说辞,但她也无意与他为难,“既然知道不是刺客,你也可以安心了,退下吧!” 云萱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脚踝,自己走路都成问题更何况怀里还抱着一个上元公主,罗子启刚要退下,见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得自告奋勇的又站出来:“娘娘,你似乎受了伤。公主……要不要我帮忙照顾一下?” 云萱诧异的看着他,罗子启她虽然不熟,但是他的大名她却也是如雷贯耳,她一直以为罗子启只是个油嘴滑舌、喜好甜言蜜语欺骗小宫女的色鬼,没想到竟也有这般贴心的一面,注意到了她的脚伤抱不动皇甫姝? 第一三零章 错安太岁 “不用了,公主我一个人照顾的来,退下吧!”虽然脚受了伤抱着上元公主十分的吃力,但是像罗子启这样“声名狼藉”的人物云萱并不想有过深的往来,所以她还是冷着脸拒绝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自己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罗子启刚要退下,就听见一声刻意压低的抽气声。既然一个人抱不了又逞什么强呢,罗子启一脸无奈的从云萱怀里接过皇甫姝,又时候真的蛮讨厌自己的怜香惜玉的! “不用你抱,你把姝儿还给……啊!”云萱的话还没有说完,脚踝处又是一阵刺痛,看来刚才真的扭得不轻。 “娘娘还是先顾自己吧!是吧,公主?”罗子启一脸讨好的看着怀里的皇甫姝,“公主想不想出去看新娘子?娘娘不带你去,我可以带你哦!” 皇甫姝虽然不知道新娘子是谁,但她知道让嫂嫂心情不好的人就是新娘子,罗子启刚才推了嫂子,这会儿又要带自己去看新娘子…… “啊呀!”罗子启突然一声呻吟,腾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上元公主,我好心带你去见新娘子,你怎么还咬人?”皇甫姝却只是恨恨的看着他:“坏人,你是坏人!” “公主!”罗子启一脸冤枉的看着皇甫姝,目光中隐隐有些畏惧和警惕,生怕一个不小心她还会扑上来。皇甫姝才不搭理他,张着手又要云萱去抱。 云萱冷冷的说道:“罗将军也听见公主的意思了,我和公主都不想去看什么新娘子,若是罗将军一心想去就自己去吧!”说着就要抱回皇甫姝。 罗子启愣愣的看着她伸过手来,眼看着她就要碰到皇甫姝的时候,他却突然一转身,又将她们姑嫂隔开。 “你!”云萱气急的指着罗子启,认定了他今天是看她宫里没人才故意欺负她,可虚张声势还行,真正骂人的话她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嫂嫂……”见云萱被气的背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低声啜泣,皇甫姝连抓带挠的挣扎着从罗子启身上下来,冲过去安慰她。 罗子启呆呆的站在那里,刚才还夸自己怜香惜玉来着,一转眼就把人家弄哭了。这些年他讨了多少姑娘的欢心,从来没有弄哭过谁,当然元倾城也在他面前哭过,可那是他主子招的与他无关,没想到他在花丛中厮混这么多年,竟在这里阴沟里翻了船。 “嫂嫂!”皇甫姝一脸无措的摇着云萱的腿,云萱擦了擦腮上的泪痕,轻抚着皇甫姝的小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呃……娘娘,卑职……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陛下……王后……”罗子启感觉今天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想安慰人家来着,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了,没事就退下吧……”云萱还是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冷淡,也有些疲惫。罗子启还想解释,可是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得先尴尬的退出去,一出门口就冲着自己掌心狠揍了两拳,自己今晚是怎么了,怎么跟鬼附身一样胡乱说话。 罗子启内心纠结着往回走,刚出宣华宫就被急着找他的内侍拦住了:“罗将军,大事不好了,王后娘娘在前面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王后娘娘在前面闹起来了?早知道这位新王后不是什么善茬,可大婚第一天就闹起来了,这也太能折腾了吧?罗子启不敢耽误,急忙跟着内侍往西宫方向走去。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罗子启刚走到凤鸣殿下面就听到了从殿顶传来的呻吟声,他看了眼身边的侍卫,侍卫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内情。 这新王后到底想折腾什么?罗子启皱着眉头大步往殿顶走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个横飞出来的花瓶险些砸到,幸好他身手灵活,要不然只怕他没死在战场上也要死在新王后手里了。罗子启虽然十分不悦,但还是恭敬的说道:“娘娘,听说您刚到宁国就身子不适,卑职奉王命前来探问,还请娘娘安心让太医诊治!” “诊治什么!一群庸医怎么治的了本宫的重病!”扈娇容扶着额头又声嘶力竭的呻吟起来,“陛下呢?今夜是我和陛下的大婚,怎么一直没见陛下?” “回娘娘话,陛下偶得急症,太医叮嘱最近一定要安心静养,不宜过劳,所以最近的一切大小事务暂时交由卑职处理。娘娘要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不妨交由卑职去办……” 罗子启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花瓶又砸了过来,扈娇容厉声斥道:“交由你去办?我和陛下大婚,难道这事你也能代办了吗?陛下在哪儿养病,本宫要亲自过去看他!” “陛下有旨,在他养病期间,除卑职外任何人都不接见,**诸妃更是不得擅自闯入打扰。娘娘若是有什么急事不妨交给卑职试试,若是卑职也解决不了的,再去请陛下决断也不迟。” “哼!”扈娇容见罗子启态度坚决,也明白今晚要见到皇甫夜寒是不太可能了,态度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陛下将一切事物都交托到罗将军手上,足可见陛下对罗将军的信任到了何种程度,可惜就是不知道罗将军管的了**管的了兵将,这鬼神的事又是否管得了?” “……子启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扈娇容叹了口气,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反刚才的泼辣模样,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早就听说元太后生前个性霸道不能容人,今日到了这里本宫才总算是亲自见识到了。这凤鸣殿虽大,可本宫却没有居住的福气。本宫这身子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一住进这凤鸣殿就头痛欲裂,耳边都是元太后咒骂本宫的声音,啊,她又骂起来了……” “哎呦,疼死我了!”扈娇容又是一阵痛苦的呻吟,“罗将军,本宫在这里住不下去了,你还是命人把东宫收拾收拾,先让本宫住进去吧!” 第一三一章 后宫 罗子启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扈娇容折腾了一晚上就是为了住到东宫去啊:“这……回娘娘的话,娘娘若是在凤鸣殿住不惯,其实还有一处西宫可以供娘娘居住,至于这东宫,**有**的规制,卑职恐怕不能答应娘娘。” 罗子启没有说错,宁国的确是有两处西宫,一处是旧西宫,一处就是皇甫旌专门为迎接元倾国而建的凤鸣殿。皇甫夜寒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所以才特地让人安排了凤鸣殿给扈娇容居住,可这扈娇容不领情,就只能住到旧西宫去了。 “什么规制!我姑姑是东宫王后,我也是宁国国后,我住到我姑姑那里去还有什么规制不规制的!”扈娇容今天就铁了心要住到东宫去了。 “娘娘既然知道自己是**之主,就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维护**规矩的重要性,若是娘娘执意为之,卑职也只能奏请陛下决断了。”罗子启穿梭花丛多少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让他厌烦的主,他一忍再忍,这会儿也终于不耐烦了。 “罗子启!”扈娇容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你这是什么语气!” 罗子启被她弄得一肚子火,想反嘴顶回去,,可一想到双方的合作还得靠这段姻亲维持,只得忍下去,默不作声。 “罗子启,你可要弄清楚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长,本宫却是宁国的国后,就凭你这种说话的语气,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可是易如反掌!”扈娇容直视着罗子启的眼睛,一心用气势压倒他,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主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内侍忽然匆匆忙忙的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南宫夫人和上元公主听说娘娘身体不适特来探望,正在门口等娘娘召见。” “南宫夫人?”扈娇容冷哼一声,“那狐媚子我还没找她,她倒巴结上门来了,让她进来!” 罗子启心里一凛,暗骂自己刚才太沉不住气,这南宫夫人也来的太不是时候,他刚把扈娇容惹恼了她就带着孩子过来,这会儿过来铁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可再派人通知她立刻回去也为时已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萱叩见王后娘娘!”云萱恭敬的在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见教了一晚上礼节的皇甫姝没什么反应,急忙偷偷的推推她,低声道,“快叫王嫂。” 皇甫姝见到扈娇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可嫂嫂让她叫她只能听嫂嫂的。皇甫姝一脸不情愿的开口道:“姝儿拜见王嫂!” 扈娇容半天没说话,她不说平身云萱也不敢擅自起来,可皇甫姝不怕她这一套,她跪半天跪的腿都疼了,没人叫她起来她就自己爬起来。 “谁让你起来的!”姑姑被元倾国那个贱人害死,这小孽种今日落到她手里,她非要帮姑姑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从来没有人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过话,皇甫姝吓得立刻钻进云萱怀里,惊恐的偷瞄着一脸严厉的扈娇容。云萱不安的抱紧怀里的皇甫姝,颤声解释道:“姐、姐姐,姝儿年纪小,不懂规矩,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你就饶了她吧!”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懂规矩,长大了那还不得爬到头上去了!”扈娇容一脸挑衅的看着罗子启,“罗将军刚才好像也说过身为**之主,就一定要带头维护**的规矩对吧?” “上元公主还只是个孩子……” “就因为是个孩子所以才更不应该从小就学坏了规矩!”扈娇容冷冷的睨向跪在地上的南宫夫人,今日她虽然要罚的是上元公主,可真正要给下马威的人却是这南宫夫人。 “上元公主一直是妹妹在教导,她有什么不是也都是因为妹妹教导无方,姐姐要罚,就求姐姐罚妹妹吧!”云萱护紧了怀里的皇甫姝,冷汗一阵阵冒出,就怕扈娇容执意要拿只有一岁半的皇甫姝开刀。 “娘娘刚刚执掌**,还是不要伤了**的和气才是!”罗子启语带警告的奉劝扈娇容,暗示她做事太绝大家都不好收场。 扈娇容迟疑着要不要今晚就痛下决心给他们个下马威,而罗子启已经做好了一旦她对上元公主动手他就以下犯上的准备,双方又一次僵持起来。 不知道是谁眼尖发现了事情不对头,跑去通知了皇甫夜寒,而自从回宫之后就几乎一直没露过面的皇甫夜寒也只能被人抬了出来。 皇甫夜寒的确是被人用步撵抬上来的,扈娇容一见久别的表兄出现了,立刻就仿佛找到了什么靠山一样向皇甫夜寒冲了过去,完全忘了刚才咄咄逼人不是跪在地上的那批人而是自己。可惜她跑得太急切了没有看清楚皇甫夜寒的步撵周围还有一圈侍卫,她跑到半路还没碰到皇甫夜寒的衣服就被侍卫用白刃刀拦下了。 扈娇容的脸上只闪过一瞬的尴尬,马上又重新热切起来:“表哥,罗子启不是说你病了吗?我要去看你他都不让,你怎么病还没好的就到这儿来了?” “这个家都快被你们折腾的底朝天了,我再不来,明早上宁王宫还能剩的下吗?”皇甫夜寒虽然一脸的不悦,但语气中却隐隐的透着说不出的亲密。扈娇容被新婚的丈夫骂了,可这场骂却挨的比蜜糖还甜。 “陛下!”云萱见皇甫夜寒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不指望皇甫夜寒能为了她们指责王后的不是,可至少能帮她们说句话,让上元公主免了这场惩罚。 皇甫夜寒轻瞥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嗯”了一声,转而将视线投向她怀里的皇甫姝:“上元公主原来也在!姝儿,到王兄这里来!” 皇甫姝有些畏惧的看向皇甫夜寒,然后扭头征询云萱的意思。她自从出生之后皇甫夜寒就一直在外征战,她对自己哥哥的印象也仅止于他受伤的时候她曾瞥过一眼,知道那个人与她最爱的嫂嫂有关。 第一三二章 安宫之道 云萱冲皇甫姝点了点头,皇甫姝才怯生生的站起身来向皇甫夜寒走去。皇甫姝一步三回头终于慢慢走到了皇甫夜寒跟前,怯怯的叫了声:“王兄……” 皇甫夜寒微笑着点了点头,发现这张精致的小脸越来越像元倾城了:“王兄上次离开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彻夜啼哭,这次回来你竟然都能流利的跟我对话了。这么久一直没能召见你,你怪王兄吗?” 皇甫姝不敢擅自作答,回头去看云萱的意思。皇甫夜寒捉住她的小手,轻拍了一下以示教训:“王兄问你话,你一直看云夫人做什么?难道她比你亲哥哥还亲?” 皇甫姝茫然的看着皇甫夜寒:“哥哥是什么?为什么比嫂嫂亲?” “姝儿!”云萱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没想到皇甫姝会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皇甫夜寒却不以为意,勉力将她抱到自己膝上解释道:“哥哥啊!哥哥就是除了父亲之外,最能够给你撑起一片天的人。你想要什么,告诉哥哥,哥哥就拼尽全力去帮你实现;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就去帮你把那个人揍得鼻青脸肿……” 不知道为什么,皇甫夜寒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和元倾城的童年,如果有一天有个男孩子也像他当年骗元倾城那样把皇甫姝骗走一顿胖揍的话,他非得把那个小混球揍的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不可! “有人欺负我,哥哥会帮我出气?”皇甫姝一脸疑问的看着皇甫夜寒,皇甫夜寒点了点头。皇甫姝想了想,又问道:“那要是我想帮别人出气,哥哥会帮我吗?” 这皇甫夜寒倒是没想到,他一皱眉:“只要不是违背原则,多半会吧!” 皇甫姝得到了肯定答案,胆子也壮了起来,指着扈娇容道:“她刚才欺负我和嫂嫂来着,哥哥揍她!” “表哥!我冤枉!”扈娇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以为皇甫夜寒跟她一样痛恨这个小孽种,所以才想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她怎么料得到皇甫夜寒会把皇甫姝当亲妹妹。 皇甫夜寒一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脸色苍白的扈娇容:“怎么回事?” “这小……上元公主对我不敬,我一时生气才要罚她,可我只是吓吓她,没打算动手,真的,表兄,你相信我!”扈娇容唯恐皇甫夜寒不信,还回过头拉云萱下水,“云夫人,你说是不是这样?”她要是敢答不是,他日她非找机会整死她不可! “是……我们礼数不周,云萱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上元公主宫里的规矩!”云萱违心的说着,她并不是惧怕扈娇容的歹毒,只是看明白了皇甫夜寒的战线,他并不想今晚就跟王后撕破脸皮。 皇甫夜寒沉下脸来,象征性的训斥扈娇容道:“上元公主还是个孩子,规矩要一点一点的教,你一见面就吓到了她,以后让她怎么认你这个王嫂?” “我知道错了,表哥,我以后一定和颜悦色的待上元公主,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训她了!”扈娇容一脸的诚恳,皇甫夜寒也见好就收,没再为难她。 “姝儿,她是你的嫂嫂,你不能指着她叫她,而是应该恭敬的喊她王嫂。你对王嫂无礼王嫂训斥你也是应该的,就像你做错了事情,哥哥也会打你一样。难道哥哥揍你,你还要揍回来吗?” 皇甫姝摇了摇头:“不会。” “这就对了,你王嫂刚刚到宁国来,对一切还不熟悉,所以对你严厉了些,你这次就原谅她好不好?”皇甫夜寒循循善诱,皇甫姝却总有种被人拐了的感觉,但她毕竟只有一岁半,再怎么聪明也没有自己哥哥二十多岁的脑子来的灵活,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好。” 罗子启愤愤的把头撇向一边,这扈娇容如此的盛气凌人,他还指望着自己主子帮他们出一口恶气来着,结果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时候也不早了,云萱你带姝儿回宣华宫去吧!”面对皇甫夜寒的冷淡,云萱一直在等待,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证明他的冷淡只是因为新后让他身不由己,可没有,他从头到尾没有给过她一丝的特殊暗示,他对她终究还是淡了…… 云萱强忍着脚踝扭伤的痛楚,上前去抱上元公主,罗子启眼看着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着,终于忍不住自动请缨道:“陛下,云夫人来的时候扭到了脚踝,抱上元公主恐怕有些不便,还是派个人送她们回去吧?” 皇甫夜寒瞥了眼云夫人的走姿,这才发现她今天走路的确是有些跛:“你去送送她们吧!” “是!”现在让罗子启干什么都比看着他家主子跟那个母老虎亲热强!罗子启走的很痛快,皇甫夜寒从来没有见他办事这么痛快过。 “你也起来吧!”皇甫夜寒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让扈娇容坐到榻边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是宁国的王后了,不是你们扈家的大小姐,任何事都得按规矩来,不能光由着你大小姐的性子!你再这样任性下去,怎么治理**,谁能服你?” “表哥,我也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的跟他们相处就是了,我一定会好好克制自己的性子的!”扈娇容撒娇的抱着皇甫夜寒的胳膊晃道,“我以后什么事都听表哥的!要不今晚上,你留下来……” “就我现在这身子,今晚留下来,明早上你就得守寡了!”皇甫夜寒一脸的不怕守寡你就试试的模样,果然让扈娇容心里起了惧意。 “表哥,你到底怎么了?”他以前不是壮的能一个人撂倒她好几个兄弟吗?怎么突然这么弱起来了?最重要的是她刚嫁过来就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前些日子有刺客进宫行刺,我伤的不轻,伤口到现在还一动就流血呢!恐怕得长些日子了。”皇甫夜寒突然作势要撕开自己的衣服,“你要不要看一看我的伤口?” “不!不用了!”女孩子家最怕流血了,她才不要看呢,“只要你没什么大问题就好!还是等你长好了伤口再来吧!我不急的!不急的!” 第一三三章 华国变天 皇甫夜寒好不容易从扈娇容那里脱了身,刚下了凤鸣殿就看见罗子启一脸幽怨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他。皇甫夜寒叹了口气,早料到罗子启不会就这么甘心咽下这口气:“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后是陛下的王后,卑职有什么好评论的!”罗子启一撇嘴,“卑职只是想起自己去华国迎亲的时候倾城公主对卑职说的一句话罢了?” 皇甫夜寒的目光一黯,自从罗子启迎亲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开口问他元倾城的反应,怕的就是元倾城又对他起了动摇之心。 当初在香国的时候,皇甫夜寒和元倾城一起出门,士兵们议论纷纷,开始元倾城我行我素毫不在乎,可说的人越来越多,元倾城就慢慢起了动摇。以后的路,他们可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越行越远,如果元倾城不能坚持最初的信任,他们的未来要实现可能会更加困难。 “……她说什么?”皇甫夜寒终于问道。 “公主说,”罗子启第一次听的时候还觉得牙酸,可见识了新王后的折腾之后他反而觉得元倾城说的贴切无比,“委屈陛下了!” 皇甫夜寒轻笑出声,也难为元倾城想的出来这样的话,不过她能这样想的开总比她钻牛角尖强:“你似乎对新王后十分的不满?” “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有什么好不满的?”罗子启撇撇嘴,道出自己的真心话,“不过要是让我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就是拿天子的位置当陪嫁我也不干!” “那是因为你没站在我这个位置上!”罗子启虽然处事潇洒,不受拘束,但本性里的责任感并不少于他。可惜他不是他的弟弟,若是罗子启也是王室子弟,将来把王位禅让给他对宁国来说指不定还是个更好的去处。 罗子启不服气的轻哼了一声,然后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陛下要不要去云夫人那里看看?”谁都看的出来皇甫夜寒今夜的冷淡有多伤云夫人的心,好歹她也尽心尽力的帮他看了两年妹妹,这样总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皇甫夜寒想起云萱来,心里也不无内疚:“云夫人与世无争,可宫中女子却都视她为敌,时刻欲除之而后快。往后的日子咱们在宫中恐怕一年呆不了几天,我去看她固然是能带给她片刻温情,可咱们一走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我又何苦再去给她惹那么多麻烦。” “可……”想起云夫人黯然神伤的样子,罗子启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是个好女子,她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的。 “云萱在宫中一直受人欺负,又还有个上元公主给她招惹麻烦,我不方便过去看她,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你就多去照应一下吧!”宁国正值多事之秋,皇甫夜寒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术,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拨到**里管这群女人的战争。 “我有空常过去就是了。”罗子启是个侍卫长,也是个将军,可很多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更像皇甫夜寒的保姆,什么杂事乱事都落到他头上让他去处理。 皇甫夜寒在养伤期间一直没有间断过兵力的布控,整个宁国在表面上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是实际的军事实力已经迅速的赶上甚至赶超战前的实力。而皇甫夜寒和舅舅扈融的合作也在心照不宣中达成一种共识,双方纸上协约的签订也只是欠缺一个时机。 寒冬悄然来临,当厚厚的冰层取代了原本清澈的湖面的时候,华国终于出现了改天换日的大变故——华国新君元朗玩性心重,滑冰的时候坠入冰窟,溺水而亡。 “现在该怎么办?”元倾城跪坐在元朗的灵堂里呆呆的问出所有华国人都在问自己的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元朗的愚钝虽然令华国臣民失望不已,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有个无能的人站在权力的最顶峰总比一群有能力的人一起争王位让人踏实。华王没有嫡系的子孙,远在宁国的皇甫夜笙、公主元倾城、吊儿郎当的元霄、甚至丞相的公子,最主要的君主候选人就是这四个,可每一个登基都未免有些牵强。 现在该怎么办?元朗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关心,管他是他杀还是意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到底谁登基做下一任华王?元朗一死,群臣每天都要一遍遍的问继位人选,可谁继位呢?元倾城也不知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再这样拖下去,早晚会闹出更大的乱子。”红婵的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冷然,事情糟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再多的担忧也是徒然,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继位的事的确是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你想出要怎么办了吗?”上官景轩也关切的问道。 元倾城摇摇头,有些怆然的说道:“当初我要接夜笙回来继位,皇甫夜寒说什么都不肯,我还以为是他对我们还心怀芥蒂,今日才明白他的考量都是对的。元朗是个乖孩子,以他的性子,绝不会突然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这么巧,第一次去玩就掉进水里……” “你怀疑有人故意设计?”上官景轩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他寄人篱下,即使有怀疑没有充足的证据也不能轻易提出来。 “我不知道,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可不管如何,这华国君主的位置都太危险了,即使真的是有人害他,我也猜不出到底是那一拨的人干的。”元倾城想起元朗的死就不寒而栗,“总之,夜笙是万万不能回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上官景轩迟疑的说道,“其实华国的子民十分的拥戴你……” 元倾城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劝自己。 上官景轩却只是沉默着,没有再改口。剩下的王位候选人与她的血缘都是十万八千里,他们现在或许会尊称她一声公主殿下,可若是他们登基,权力掌握在他们手里,元倾城还能压得住他们吗? 第一三四章 选择 “华国新君驾崩,继位人选悬而未决,不知道君主的宝座这一次会落到谁的手里。”罗子启见自己主子不肯表态,干脆说的更直白一些,“倘使公主继位,陛下会作何打算?” “倾城没有上位的野心,王位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她手里。”若真是她继位倒也好说,怕只怕王位落到他人手里,元倾城到时候处处受制于人,那才是真正的处境堪忧。 “世事难料,华国子民向来拥戴倾城公主,如今国储无人,公主迫于舆论登基上位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公主真的登基,陛下打算怎么办?”不管皇甫夜寒的决定是什么,罗子启都会坚定的执行下去,可追随并不等于盲从,他必须得明白自己要奔的方向。 皇甫夜寒沉默了,他眺望着华国的方向,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每当我想摒弃心中的杂念,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我该投注的地方的时候,在最后关头我总又想起她。” “我想将宁国带出困境,想让宁国强大起来,可面对倾城,面对她想守护的华国,为了不伤害她,我只能走上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我以为这样做,虽然慢一些,可至少不会伤害到彼此。可安、宁一战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的两头兼顾将两国都逼上了绝境!” “元朗之死,绝不只是一句意外那么简单。上官景文动作频频,我们一个不小心就得都死在他的手里,”皇甫夜寒叹了口气,“我没有多余的选择,宁国是我的责任!” 罗子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相信皇甫夜寒一定能将宁国带出困境,但面对他在宁国和元倾城之间的迟疑,他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这两任宁王都走上同样的道路,可当皇甫夜寒真的选择站在宁国这一边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松一口气,反而似乎更沉重了起来。 “西王后那边如何了?”皇甫夜寒忽然问道。 “还是老样子,前两天又去南宫夫人那里闹了一场,宫里的诸妃虽然没有同去,但是背地里都在看南宫那边的笑话。”想起扈王后罗子启就气不打一处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刁蛮的妇人? 皇甫夜寒安慰道:“她的脾气就是那样,从小被我舅舅宠坏了,连我都要让她三分,你又何必与她置气?” “我倒是无所谓,可南宫夫人个性柔弱,又一直顾着上元公主,王后欺压她,**孤立她,就连陛下都冷落她,难道陛下不觉得……”罗子启没有说下去,可皇甫夜寒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恩将仇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 “南宫夫人的确是个好女子,可惜跟了我却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读记在心里,现在日子是苦了些,可等这一阵过去了,我一定会善待她的!”皇甫夜寒也明白他在这**里最愧对的就是云萱,可时局如此,他的冷落于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是……”罗子启语气有些不满的答应着。皇甫夜寒装作没听出来:“说到西王后,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她那里了,既然想起来了,今天就去看看吧!” 罗子启才不想去看那个母夜叉!他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推掉这件事,一撞见皇甫夜寒那副“你敢不去试试“的神情,只得有气无力的勉强硬撑下来:“是……” 宫妃们一见到皇甫夜寒没有不主动凑上来的,可唯独这扈娇容一见皇甫夜寒来了,立时满脸怒容,“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皇甫夜寒给罗子启失了个眼色,官大一级压死人,罗子启只得无奈的上前:“王后娘娘,陛下来看望您了,快开门啊!”罗子启话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在想,你最好一辈子不开门! 可令罗子启失望了,门虽然没有开,可门里的人却已经冷冷的发话了:“陛下不是一直忙着没时间过来吗?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真是不巧了,本宫今天也忙着,让陛下改天再来吧!” 罗子启回头冲皇甫夜寒一耸肩,表示自己笨嘴拙腮也没办法。皇甫夜寒略一沉吟,冲门里说道:“既然王后还有要事,那就让王后先忙吧!” 皇甫夜寒刚转身要走,门立刻就打开了,扈娇容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一把拉住他:“表哥!” “你不是有事要忙吗?”皇甫夜寒冷冷的看着她,他最痛恨的就是元王后当年让父王吃闭门羹的情景,没想到这扈娇容住到西宫之后,好的没学着,这坏毛病倒是都学会了。 “表哥,我不是……我不是生你气吗?”扈娇容自从嫁过来就一直受到冷落,好不容易皇甫夜寒过来一趟,她当然要拿拿架子,可一看皇甫夜寒真的动怒了,心里不由一阵发慌,“表哥,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不这样了!” 扈娇容说着就把他往殿里拉,皇甫夜寒依旧是一脸的不悦,可从力道上扈娇容却也感觉出来他已经不再拒绝。 “听说你前两天又去南宫夫人那里了?”皇甫夜寒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太多的责怪。 扈娇容吃不准他的意思,吱吱呜呜道:“我……我不是……我是去看上元公主……” “你去看一次上元公主她就得被你惹哭一次,她还这么小,你老去招惹她做什么?” “我不是喜欢孩子吗!”扈娇容语带怨愤的说道,“南宫那里有上元公主,北院曹婕妤那里也快添新人了,就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曹婕妤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扈娇容几次想对她下手都没有成功,上元公主是先王之女倒也对她没有妨碍,可这曹婕妤的孩子万一要是个儿子,即使他母亲威胁不到她,这个孩子也一定会影响到她的儿子。所以,在她生下儿子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第一三五章改脾气 “你才嫁来几天,这么着急做什么!”皇甫夜寒微一皱眉,沉吟道,“不过你身为一国之后,若是由侧妃诞下长子也的确是有些不妥……” 扈娇容见皇甫夜寒态度有软化,急忙怂恿道:“表哥,咱们可是亲表兄妹,这事你可不能由着她们胡来!” “她们胡来不胡来的,到时自有我去做主。倒是你,你看你这一国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皇甫夜寒训道,“我这还在宫里你就把宁王宫几乎掀了个底朝天,要是哪天我再带兵出征,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就见不着宁王宫了?” “表哥……”扈娇容有些心虚起来。 皇甫夜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没出嫁的时候,在静北侯府舅舅万事都顺着你,可你既然嫁到这里,为人妻,为人母,你再这么胡闹,我怎么放心把**交给你!” 扈娇容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你也没把**交给我啊!凤印在东宫那里,我又什么都管不了……”宁国两宫王后虽然地位相同,可**的管制权在东宫手里,扈娇容虽然贵为王后,可她心里一直身份不满,不满的地方就在于**的管制权。 “**管制虽然在东宫手里,可当年东宫空缺,元王后不也一直号令六宫吗?若是时机事宜,我自然会把权力转到你手里,可你看你,你哪有点王后的样子?”皇甫夜寒一脸的失望。 扈娇容唯恐皇甫夜寒对她死心再立东宫,急忙表明心迹:“表哥,我有不对的地方我改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立东宫,我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做个好王后的!” “我每次来你都这样说,可结果呢,你又哪次是真的做到了的?”皇甫夜寒叹了口气道,“安国一直对宁国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若是哪天两国突然开战,我不能一边在前面打着仗一边还得提心吊胆的想着你在宫里又惹了什么祸啊!” “扈家手上掌握着华国的主力大军,安国要是敢来进犯,我父亲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舅舅手上就是掌握着华国的所有军队,发不发兵也是华王说了算,舅舅根本做不了主!”皇甫夜寒握紧了扈娇容的手道,“你也不要老想着靠扈家,你既然嫁到宁国来,宁王宫就是你的家,咱们家的事还得靠咱们自己解决!” 扈娇容见表哥对自己这般推心置腹,心里也大为感动:“表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想着立东宫的事,我也一定会好好改了自己的脾气。**我一定会帮你打理好的,若是两军果真开战,我们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宫里人员混杂,像你一样值得我信任的人并不多,若**能交到你手里,那我是最放心不过的!”皇甫夜寒说的脸不红气不喘,身旁的罗子启却听得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他以为自己逢场作戏的时候就已经够能装的了,没想到自己主子虚情假意起来比她真情流露的时候都感人! 皇甫夜寒不悦的瞪了罗子启一眼继续对扈娇容道:“东宫的事就暂且搁下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再故态复萌!若是你敢再犯……” 扈娇容连忙点点头:“表哥你都要失望的另立东宫了,我能不改吗?我真的会痛改前非的!” “但愿这次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改了!”说实话,皇甫夜寒对这个表妹没有太高的期望,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因为他的话暂时收敛一阵性子,“上次迎亲是子启代我去的,我伤好之后也一直没去看望舅舅,希望过几天咱们去的时候,你这个出嫁的女儿能变得让舅舅、舅母吃上一惊……” “咱们要回华国吗?”扈娇容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姑姑出嫁之后经常几年不回去一次,我还以为我也要回不去了呢!” “刚才还说要做个好王后,你看你!”指望她庄重贤淑,看来是没希望了! 皇甫夜寒带扈娇容赴华省亲,并没有受到扈娇容预料中的热切欢迎。面对家里的冷淡,扈娇容不免有些失望,但皇甫夜寒却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泰然处之。 扈娇容虽然心有不满,但为了在父母面前好好表现,还是乖乖的按照皇甫夜寒临行之前嘱咐的那样,低眉顺眼的给家里的长辈敬茶行礼。 面对女儿的改变,扈娇容的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总担心这个我行我素的小祖宗嫁出去之后会给她惹祸,现在看到她这般乖巧的模样,连带着看皇甫夜寒也顺眼了许多。 这边的女眷们聚在后厅闲话家常,家里的主事们也端坐在正厅里有他们的要事要谈。 “你这次来,总不是单纯来看我们的吧!”从他们进门就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静北侯终于开口了。孙女嫁出去这么久都没什么消息,华国新君暴毙了,他们却跑回来省亲,不用想也知道皇甫夜寒存的是什么心思。 皇甫夜寒瞥了扈融一眼,扈融却只是低头喝茶,并不搭理这边的话茬。“外公多心了,”皇甫夜寒坦然一笑,“娇容自从嫁到宁国之后就一直十分想家,我也早有心思要带她回来见见父母,只是我在安宁之战中受了重伤,我伤刚好娇容又思乡成病,是以才一直拖到现在。我们此番前来,只是省亲,华国的事我们并无意过问。” “最好是如此!”静北侯冷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说辞,话题一转转到了孙女身上“娇容的性子是急了点,她到宁国没给你惹事吧?” 皇甫夜寒恭敬的答道:“表妹的性子虽然率直了些,但并非蛮横不讲理,在**里跟众妃也总算相处和谐。” “娇容的性子是有些暴烈,但夫妻相处,还得你多担待一些。”扈家阳盛阴衰,子孙无数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以扈融格外宠爱她,宠溺过头才养成她这骄纵暴烈的性子,“你们王室的规矩多,我们也不好插嘴,凡事她有不懂的,你就教教她!” “舅舅多虑了,娇容自从入宫之后,一直举止得体,并没有什么与宫规违背的地方!” “那就好!”扈融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不过,话说这娇容也嫁过去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一直没见动静?” 第一三六章 联合 皇甫夜寒神色有些迟疑的瞥了静北侯一眼,没有立刻回话。 静北侯一生戎马,最厌恶的就是几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聚在一起讨论儿女情事,这回见皇甫夜寒说个话还顾忌他在场,心里更加不悦,立时站了起来:“你们翁婿二人好好在这里谈育儿经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外公……”皇甫夜寒神色略显局促的站起身来,可阻拦的话却在象征性的出了个声之后就断了,并没有真的去拦他。而旁边的扈融,对父亲的离开也只是一言不发。 最大的障碍走了,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外公就是这么个脾气,不必管他,接着刚才的话说!”扈融坐下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皇甫夜寒点了点头,道:“娇容才刚刚嫁过去,子嗣的事可以以后慢慢再说,舅舅不必让她有太大的压力。” “宁国国风向来重子,你是一国之君,至今还膝下无子,娇容又一直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心里会不高兴呢!”扈融话锋一转,“听说有位婕妤已经怀孕了?不知这胎是男是女……” 皇甫夜寒微微一笑:“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宁国太子的位置终究只能是我和娇容的儿子一个人的,有没有多余的子嗣并不重要!” “可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曹婕妤虽然不是正宫,却也地位尊贵,若是真要册立国储……”扈融的话还没有说完,皇甫夜寒即接口道:“舅舅多虑了,自古储君都是册立嫡长子,即使将来真的要立长子为储,要加一个‘嫡’字,他也得先认娇容为母!” “可不是亲生的,毕竟还是有些隔阂……”恨只恨娇容嫁晚了,错过这生出嫡长子的机会。 “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说他的母亲是娇容,又有谁敢说不是呢?”皇甫夜寒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直视着扈融的目光却锐利无比,这场交易,太子之位是第一个筹码,而过继是他的底线。 扈融一直与他对视着,许久才仿佛突然想到一个新话题一样,闲聊道:“大华新君驾崩,公主忙的焦头烂额,却至今还没定出继位人选,这事你听说了吗?” “略有耳闻。”皇甫夜寒一脸的淡然,并不肯流露出太多的态度。 “你与公主素来交好,或许你该进宫帮公主出出主意!”扈融状似不经意的品味着唇边的香茗,可眼角的余光却没有错过皇甫夜寒脸上的神情的半分变化。寿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和元倾城之前有种奇特的暧昧,等到香国之行,他这个外甥更是因为元倾城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他是希望皇甫夜寒能和他合作,可有皇甫旌的前车之鉴,他还是得仔细的权衡权衡。 “这是华国的国事,也或者该说是元家的家事,于公于私,我恐怕都不方便插手!”皇甫夜寒一脸的冷淡,就连那双眸子也清冷的仿佛他们提起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丝毫看不出半点在香国时的那种眷恋柔意。 扈融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一刻也没有停止的紧盯着皇甫夜寒,似乎想一下子看穿自己这个外甥究竟是真的忘记了元倾城还是刻意的伪装。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王外孙是最好的继位人选,若是华国想接王外孙回来,你会怎么办?” “我总不能拿我弟弟的性命冒险,去试一试华国新君的死和谁有关!”皇甫夜寒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半步的退让,“我还是那句话,夜笙将来或许会回来,但不是现在!” “若是公主跟你要人呢?”扈融品了一口香茗,深忘着他。 “任何人问都是同样的结果!” 扈融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你比上次见面成熟了许多。”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这个外甥像他父亲一样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今看来,江山美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上官景文的军队就驻扎在三国的边境,我若还是像以前一样意气行事,只怕就没有第二条命活着回来了!”有些事,人可以错一次,可错第二次就未必有第一次时的好运气能有再错一次的机会了。 “成熟是件好事!”扈融意味深长的说道。皇甫夜寒没有答话,他在等着自己的舅舅提出条件。 扈融忽然感叹道:“你们父子都是做君王的好材料,可惜纵观整个华国,却再也找不到像先王一样的明君撑起这片江山了。 “再英明的君主也得靠忠心的臣子辅佐才能成就大事!”皇甫夜寒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扈家果然是看中了夜笙。 “可怕就怕,幼苗难长成,大树遮其辉啊!”言下之意就是怕他们辛苦忙一场,到头来被皇甫夜寒黄雀在后。 “幼长各有其地,又怎么会互相影响呢?”皇甫夜寒的责任只在于宁国,华国或许是他的手段,却并不是他的目的。 “看来父亲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有备而来!”既然条件都谈妥了,扈融干脆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过是来迎合舅舅的计划罢了!”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他想铲除隐患,强大宁国,扈融想借扈家的军队拥立皇甫夜笙为新华王,强大自己的家族,也稳定华国的江山,谁都拒绝不了这双赢的诱惑。 “你又何必说的这般委屈?若是事情成功,你赢的可比扈家多得多。” “舅舅若是担心我会倒咬一口,我可以拟一道圣旨保障扈家的利益。” “若是你愿意提供保障,我们自然会更放心些!只是倾城公主如今还没有定出新君人选,若是她任选了哪一方甚至干脆自己登基……”扈融最担心的还是皇甫夜寒跟元倾城之间的牵扯,他现在是愿意跟他们同盟,可万一公主登基他再反悔,扈家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事关两国安定,若是华国真的出了治世明君,我们自然也乐观其成。可若是君主不能胜任其职,我们也不能拿国运去冒险。” 扈融听他这样说,才总算放下心来。但愿他和皇甫夜寒的联合是正确的选择! 第一三七章 红颜祸水? 皇甫夜寒行事再低调也瞒不过华王都内密密麻麻的眼线,几乎是他一进入华国境内元倾城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在这种整个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候,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见他。所以她在等,等他找到机会来见他。可这一等,等到的消息却是他已经动身离开。 这并不是第一次元倾城骑马去追皇甫夜寒,可这一次的心境却与以往大大的不同。他们似乎总是在重复同样的事情,正如同三国之间十年后也一直在重蹈十年前的覆辙一样,这一次她得到的又是否依旧是失望? 在已经能够看到皇甫夜寒车队的队尾的时候,元倾城有种奇怪的预感,她还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离开。果然,就在她鼓足了勇气要往前走的时候,罗子启突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他早知道我会追来?”元倾城虽然在问,可答案已经明显摆在眼前了,她心里忽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有些防备的看着罗子启,“那他想必也已经知道我要问他什么了?他要说什么?” 罗子启从来不想当恶人,可在皇甫夜寒和元倾城之间,他似乎一直在做那个恶人:“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公主放手,朝廷的事自然有朝廷的大臣们去解决,公主没有那种能力也不适宜再坚持下去了。” 元倾城没有说话,可她目光中的寒意却让罗子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陛下也是为了公主好,华国的风雨已是不可避免,公主的坚持最后只能伤害到自己。” 元朗在的时候华国还可以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可元朗一死,这种平静除非是经历过一场狂风骤雨,否则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呢?”元倾城冷冷的看着他。 “华国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公主就维持不下去,陛下却会因为中间多了一个公主而处处受制于人。陛下一直因为公主的坚持屡屡退让,可安宁之战却成了一个惨痛的教训,宁国禁不起第二次失败。” “所以红颜祸水,他再也不想让我打扰他的思绪了?”元倾城觉得真是可笑,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那些亲密的日子甚至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他却突然因为红颜祸水就离开她? “陛下对公主的承诺从来没有变过,只要公主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一切都可以变得很简单。”这就是皇甫夜寒的目的,她的依赖让他抽身不得,可形势却让他不能留恋,与其慢慢的相互折磨,让她在等待中患得患失,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 在皇甫夜寒爱着元倾城的时候,罗子启的心里其实也曾经衍生出一些本不该生长的情愫,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可他却真的说了出来。或许,在爱与忠诚之间,他还是更忠诚一些吧! “我早就说过,宁国是他的责任,而华国也是我的责任。他不会放弃宁国,我也没有道理放弃华国,既然他怕我干扰了他的兴国大业,我也不会再想着借着他的力量来扶持自己的国家。”元倾城顿了顿,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还是说出了最绝情的话,“既然如此,咱们以往的情分就此做个了断。你南我北,再也不复交集!” 元倾城一说完就调转马头往回赶,罗子启下意识的张口想拦住她跟她解释皇甫夜寒的心意,可他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倾城怒气冲冲的离开。解释?又解释什么呢?断了所有的牵扯,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皇甫夜寒心不在焉的骑在马上,连马车里的扈娇容叫了他好几遍都没听见。扈娇容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有些火了:“表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干嘛不理我?” “你又有什么事?”皇甫夜寒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此刻更加不耐烦起来。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要不到车里来暖和暖和?”扈娇容在家里被母亲好好的说了一顿,自己也领悟到了为人妻子的一定得温柔体贴才能留住丈夫的心,可她好不容易才装会儿贤淑就碰到表哥的一脸不耐,因此火气又涌了上来,嘴里虽然说着体贴的话,可语气里却有股火药味。 “不必了,你安心坐在车子里就是了!”皇甫夜寒不自觉的又往后看了一眼,子启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在扈家的时候还跟她柔情蜜意的,一出来就给她脸子看,扈娇容刚要发火,可想起母亲的话又强忍着换上一副温柔的嗓音道:“表哥,你伤才好了没多少日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还是进……” 扈娇容的话还没有说完,罗子启就赶了上来,皇甫夜寒也顾不得扈娇容刚才在说什么,急忙策马迎了上去。 “她怎么说?”派罗子启去就是伤她心的,这会儿再问似乎做作了些,可不担心又怎么可能。 “公主很生气,”罗子启迟疑着又补了一句,“公主说以后大家划清界线,不用再有交集了……” “只是很生气?”见罗子启点了点头,皇甫夜寒心里总算放下心来,生气总比伤心好。可不知怎的,听到她只是生气,他心里竟突然又有些失落起来。 “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如果跟公主说明其中的原委,公主或许愿意等呢?”他被公主误会心里就够难受了,陛下心里想必更难受。原本很简单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都这样难受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等待更痛苦的事了,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可公主这样误会陛下……”难道陛下就不怕上官景轩趁机而入?罗子启想说,可最终还是没敢加上最后一句。 “若是有缘,总有再续的一天。”皇甫夜寒未必不担心,可路已经摆在前面,他只能继续走下去,“上官景文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干,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到了咱们该专心对付上官景文的时候了!” “是!” 第一三八章 谁是谁的劫 上官景轩正和红婵说着话,元倾城忽然怒气冲冲的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连马鞭都忘了放下,“啪”的一声马鞭被摔到了桌上。 这么大的火气?上官景轩有些奇怪的望向红婵,红婵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这是怎么了?”上官景轩关切的问道。她不是追皇甫夜寒去了吗?表哥一直十分忌讳他,所以他就没敢跟去,怎么她一个人去还生这么大的气回来? 元倾城刚要告诉他皇甫夜寒嫌她红颜祸水的事,可一看见旁边的红婵,想起她一直不盼着她和皇甫夜寒好的事,不能让她看了笑话,所以又闭口不言了。 红婵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元倾城的意思:“公主刚从外面回来,想必渴了,奴婢去倒杯茶!”上官景轩也明白元倾城的心结,就佯装不知,没有留她。 红婵一走,上官景轩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新君的事元倾城一直没有下决定,为的就是想听听皇甫夜寒的意思,难道两人意见不合,又闹起来了? “你……你根本猜不到他说的是什么话!”元倾城怒气冲天的说道,“他一定是被那个泼妇迷了心智,要不然怎么会说那种话!他……他觉得我妨碍了他,我还没嫌他威胁到我呢!” “你妨碍到了他?”上官景轩一皱眉,对华国,皇甫夜寒一向投鼠忌器,上次安宁之战,宁国惨败,他也料到了自己这个表兄一定会吸取教训,改变自己的策略。他这般明显的与元倾城决裂,难道是他真的要对华国出手了? “我能妨碍到他什么,我甚至一年都见不到他!现在把责任都退给我,还说我红颜祸水,他……他简直不是人!”元倾城想起罗子启的那些话就火冒三丈,可气归气,在她的心底依旧觉得皇甫夜寒不是会扔下她的人,所以那些话虽然听进了耳朵里,但在实质上她还是不信的。 上官景轩忽然浅笑起来,元倾城气道:“我正气着呢,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些日子你一直愁眉不展,为新君的事费尽心思,都把自己愁成一个老太婆了!”上官景轩不知死活的说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皱眉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公主,那分明就是一个太后!” 元倾城怒视着上官景轩,用眼神警告他小心自己的舌头。 上官景轩心里一阵苦涩,但他还是笑着继续说道:“可你一见完皇甫夜寒回来,这火冒三丈的样子又变得像一个公主了,虽然你生气的时候有点可怕,但和忧愁的时候相比,还是生气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这算是夸她还是骂她?元倾城刚要反驳回去想起初遇时的情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嗯,我生气的时候是比忧国忧民的时候可爱些,就像上官殿下,挨打的时候也比文绉绉的时候要可爱的多!” 好心开导她还要被贬,上官景轩不服气的看着她,元倾城也一脸挑衅的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半天,终于同时笑出声来。 “虽然你的话听了让人不高兴,但是你说的倒也是很有道理,宫里的意外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在宫里闷了这么久,我也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元倾城感叹道,“明明才两年多的时间,可我却觉得这两年多比我过得那十几年都要长!” “人生只有一次,每个人都该对自己好一点。”上官景轩也感叹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劝道,“倾城,一个国家的兴亡单凭你一个弱女子的力量是掌控不了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应该选择一个更轻松点的生活!” 如果可以,上官景轩宁愿元倾城永远是那个在街头棒打他的刁蛮公主。 “如果我没有记错,前不久似乎还有人劝我登基呢?”元倾城一脸想不起那个人是谁的样子。 上官景轩的笑容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或许是因为我不是华国人的缘故,华国的国运如何都与我无关。倾城,我在意的只是你的安全。无论是你登基为王还是你去投入皇甫夜寒的怀抱,只要没人能伤害到你,于我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元倾城其实最怕的就是上官景轩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当他们闲聊的时候他是她最知心的朋友,甚至说此生的知己,他能逗她开心,帮她看清她看不清的动心,帮她完成一些她没法完成的事情;可当整个气氛严肃起来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事实,这个呆子喜欢她,而她的心里只有他的表哥,他的深情就像一个沉重的道德包袱,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她于他有愧。 爱情算不算是一种劫难呢?不管你的出身如何,才华怎样,只要遇到它就只能毫无反抗能力的任它剥削自己,而在它压榨你的时候,你却依旧甘之如饴。 “哎呀,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元倾城见苗头不对,急忙拧开话题,“我不是早说了吗?华国是我的责任,我们元家的人是不会抛下自己的责任的!我虽然做不了什么重大决定,但国君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可以监督他改正啊!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我是不可能离开华国的!” 这原本是十分义正严辞的一番话,可元倾城却说得磕磕绊绊,口不应心。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上官景轩的表情,他们原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尴尬呢? 上官景轩心里也有些懊恼,明明知道她怕自己表白心迹,他也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给她增加压力,为什么还是要说出来呢?既然已经决定了以后安安分分的做朋友,又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徒增尴尬? 两人之间一阵诡异的安静,两人都在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化解尴尬的气氛,就在元倾城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红婵突然走了进来:“公主,元世子求见!” 第一三九章 谁做王 “他还敢来见我!”元倾城勉强敛起怒气,对上官景轩道,“你先回去,回头我再去找你!” 上官景轩点点头,这是他们的家事,他在场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他往外走,元霄往里进,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都不自觉的多看了对方一眼。这匆匆的一瞥让上官景轩心里蓦地有种极其陌生的感觉,这个元霄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他却说不清楚。 “姑姑!”元霄恭敬跪在地上冲元倾城行了一个礼。元倾城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叫他起来:“你还敢来见我!” “姑姑此言何意?”元霄一脸茫然的看着元倾城。元倾城使了个眼色让婢女们都下去,独独留下红婵在一旁:“元朗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姑姑!”元霄一脸冤枉的大喊道,“元朗身兼华国大任,又是我的亲弟弟,即使我不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不可能泯灭天良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啊!” “正因为你是他的亲哥哥,所以才只有你能让他不顾我的嘱咐爬到冰面去滑冰,你还敢狡辩!”元倾城厉声训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拆穿你是因为不想让华国在风口浪尖上再起风波,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吗?” “姑姑明鉴,此事我是天大的冤枉啊!”元霄忽然道,“一定是丞相那一伙人,一定是他们怕我兄继弟位才故意造谣诬陷我!姑姑,我害死自己亲弟弟有什么好处?丞相的势力比我们大的多得多,即使姑姑你支持我上位我也未必争的过他,我又怎么会拿自己亲弟弟的性命去将王位拱手于人呢?” 元倾城说他是谋害亲弟的凶手其实也完全是依靠着自己平日对元朗的了解,手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会儿元霄抵死不认,她也丝毫没有办法。但是仔细想想元霄的话,也不无道理,元朗在,他也勉强算个幕后君王,元朗死了,丞相那伙的势力比他强的多,他又有什么理由冒这个险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元倾城的态度稍有松动元霄就立刻看了出来,他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慢慢安稳了下来,他一把抱住元倾城的脚道:“姑姑,先王虽然为华国开辟了这千里江山,可时至今日,元氏在朝野之中却势单力孤,只剩下我们姑侄二人,若是姑姑再对我心生猜疑,分裂了元家的势力,这大华江山岂不是要白白的拱手让人!” 虽然在辈分上元倾城是元霄的姑姑,可毕竟血缘相去甚远,他又不是元朗一般的年纪,他一个成年男子这般的抱着自己,让元倾城一阵羞窘。元倾城几次想试着踢开他的束缚,可怎奈何自己一个弱女子的脚力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他又口口声声都为华国为元氏着想,那一脸正经的神情丝毫看不出半点不轨的意图,元倾城的别扭反倒显得她自己不够专心国事。 “你……你先放开我再好好说话!”元倾城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红着脸坐到位上。 元霄也一脸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惶恐不安:“姑姑……我……” “继续刚才的话题,接着说下去!”元倾城毕竟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虽然刚才失礼的人是元霄,可作为被吃豆腐的一方,她是万万不好意思再重提出来质问他的意图是否单纯的,所以她只能含含糊糊的将他的失礼一语带过。 “是,姑姑。”元霄对元倾城的觊觎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几乎是从见到元倾城的第一眼就想把她弄到手,他的身边并不乏美妾妖姬,可在元倾城的面前,那些女子都不过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能得到元倾城,即便是拼上性命他也甘愿。可是这朵玫瑰却偏偏长在了权力的最顶峰上,要想得到它他只能不择手段的爬上去。为了早日实现这个目标,他只能隐忍着自己内心的欲望,努力的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刚才的一时冲动却差点让他近两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 他暗自庆幸着元倾城没有对他起疑心,可一抬头,元倾城身后的那双冰凉彻骨的眼睛却不由的让他心里一惊。他瞬间领悟到,这个叫做红婵的婢女早就看透了他的把戏。 元霄感觉自己的伪装可以蒙骗过所有人,却独独蒙骗不了这双冰冷的眼睛,他的野心、他的欲望,这双眼睛都看的一清二楚,可他不太明白,红婵明明是元倾城最忠实的心腹,可她又为什么从来不曾彻底的揭穿他呢? “公主相信他的说辞?”元霄一走,红婵就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问元倾城。 “不相信又能怎样?他说的有道理,元家只剩下我和他了!”元倾城早就猜到了元霄可能会是真凶,她一直不问就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是,她该怎么办?杀了他等于拱手将江山让人,不杀他难平她心头之恨,所以她才一直拖延着想去问皇甫夜寒的意见,可这种难题,即便是皇甫夜寒恐怕也难以决断吧! 元倾城开始只是怀疑元朗的死是元霄动的手脚,直到今日问他,听他回答问题都是对答如流、思维清晰、逻辑缜密,似乎早已备好答案一般,她才终于确定真的是他下得手。 “他心术不正!“红婵语带暗示的说道。元倾城却疲惫的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一样,再也没力气体会她话里的含义:“但愿他治国有术!” 如果是在以前,一个会杀自己亲弟弟的人元倾城是万万不会让他登基为王的,可她的父亲华王元恪晋本身却就是个害死弟弟逼死母亲又为华国创下丰功伟绩的英雄,父亲能做的,别人未必就不能做。 在新旧臣子的更替中元霄所表现出来的为政才能,让她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元倾城暗暗期许着这个与父亲有着无数相同点的男人能将华国带到一个全新的境地,当然这种期许,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第一四零章 命运相克? 形势并没有元倾城想象的那般严峻,元霄的登基虽然遭到了丞相一党的激烈反对,但朝中的大部分大臣包括掌握华国命脉兵力的扈家都对此事表明了不反对的立场。这种不反对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看好这个天外来的远亲,而是元家为大华立下汗马功劳,天下本来就是元家的,既然元倾城支持他,他们即使心里觉得不妥也别无他法,只能接受现实。 次年正月初九,元霄正式继位。封元倾城为护国大长公主,承先帝遗旨,继续协助管理国家政务。元霄虽美妾无数,但大都出身卑微,不足以堪当**重任,所以下旨广纳朝中文武大臣之女入宫为妃。一时之间,华国上下群臣奔走,竞相收买选妃之人,为自家女儿入宫谋取资格。 眼下安、宁两国在华国边境对峙,华国夹在中间随时都可能受到战争连累,兵符又一直下落不明,在华国危机重重之际,元霄非但不励精图治,反而贪图美色享受只顾着**选妃之事。元霄的举动引起了元倾城的强烈不满,但元霄对自己的行为却自有一番义正严辞的说法。 元霄认为,如今安、宁两国虎视眈眈,华国朝廷上下又军心不齐,这种内忧外患的形势之下,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上下、稳定军心。而自古以来,团结君臣之心的最佳方法就是结为姻亲。所以他的举动不能称之为荒淫好色,而是一个君王重要的为政之策。 虽然他的说辞还是很难掩盖他好色的本质,但元倾城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形势之下,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元霄虽然算是她的侄子,但毕竟是他才是华国之主,元倾城也只能暂且放任此事。 同年六月,皇甫夜寒的第一子皇甫玄渊降生,宁国王室向来子息不丰,这第一子的降生让宁国上下举国欢腾。皇甫夜寒初为人父,也是龙心大悦,下令封长子皇甫玄渊为宁国储君,迁入西宫交由王后扈娇容代为教养,其母则连升两级封为贵妃。而为了庆祝太子降生,宁国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一律释放。 就在宁国举国欢腾无心防备的时候,安国的一支野战之师分散越过华国境内,进入宁国腹地才重新集合,偷袭兵营打算给皇甫夜寒点颜色瞧瞧。整个行动都十分秘密隐蔽,华国的守卫对有人越境都毫无察觉,可偏偏这支队伍刚刚集合起来就被宁师逮了个正着,万人之师全数被皇甫夜寒包围坑杀。 皇甫夜寒刚得太子,又重挫上官景文一雪前耻,可谓双喜临门。两国的再次交锋,结果如此逆转,这无疑是整个形势改变的前奏。而也正是这第二次交锋的逆转,更加加深安宁两国的仇恨,原本就已十分激烈的军事备战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元倾城不高兴,甚至那忧郁的神色间隐约有种伤心的意味。上官景轩开始没放在心上,但见她一脸几天都十分不开心的样子,也不得不开口关心了。 “皇甫夜寒打了胜仗,重挫了我大哥,元霄最近也安安分分的处理朝中政事,你怎么反倒更加的不开心起来了?” “我该开心吗?”元倾城有些怨愤的反问道,“我这边刚失去了一个侄儿,皇甫夜寒那边却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宁国扬眉吐气,我却窝在宫里整天烦恼着怎么让那个混蛋侄子做一个好君主。他意气风发,我却挫折连连,我该高兴吗?” “每个人都有时运起伏的时候,你意气风发的时候可并不比他少,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一刻的运气好坏!再说,你不是一直盼着他顺遂一些吗,这会儿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不好,她不高兴;他好了,她更不高兴。那她究竟想要皇甫夜寒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啊! 一枝伸出路面的花枝挡住了元倾城的去路,元倾城愤愤的伸手往旁边一拨,丝毫没有惜花的心情:“或许罗子启说的对,我果真是红颜祸水!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诸事不顺;一跟我决裂,他的运气就立刻来了。古人都说红颜祸水,看来真的是有他的道理!” 在乎一个人,就连他的一个眼神都能介意,更何况还是指责她的话!皇甫夜寒说她干扰了他的进程,元倾城嘴上说他不可理喻,心里却在乎的要死。若是他离开她之后一直摔跤也就罢了,偏偏自那之后他就一路顺风,元倾城也不得不跟着猜测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干扰了他的运势? 上官景轩安慰道:“都说红颜祸水,吴国亡了怨西施,那越国亡了又怨谁呢?倘若江山固若金汤,一个美人又怎么能毁败的了?不过是为失败找理由罢了!” 他的安慰并没有让元倾城好过一点。皇甫夜寒跟她划清界线,在她看来幼稚至极,心里并没有当回事,可自那之后他一直没有再联络过她,以前不管他走到哪里至少都会给她个信让她知道他一切安好,可如今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他是真的决定要跟她划清界线了? 偏偏他离开之后又一路顺风顺水,这让元倾城更加不安起来,生怕两人之间弄假成真,以后真的就这样断了。可这世上真的有运势的存在吗? 元倾城忽然想起当年巫贤的预言来,他说上官景文的事都应验了,那他对华国的预言呢?他究竟说了什么才让父王气的杀了他,连带知道当年的事的人也一并处决?父王这般疼爱她,不会不为她问卜,可她问父王自己的卜辞,父王却含糊其词,难道巫贤的死和自己有关?难道巫贤说的是她会身带不幸,祸国殃民? “怎么突然不说话?”元倾城突然沉默起来,又面色这般沉重,上官景轩有些猜不透她了,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景轩,”元倾城缓缓的看向他,“你不是巫贤的徒弟吗?难道你就不曾卜算过,我会不会真的是红颜祸水?” 第一四一章 无言守护 上官景轩一愣,这种时候他应该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她不是才对,可他却半天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元倾城的问题。 元倾城原本也是随口一问,但看他的反应这般僵硬,也不免起了疑心:“你……难道真的算过?” “没,没有,我怎么可能算过这个?”上官景轩反应过来,立即失口否认。 “没有?”他的反应让元倾城更加疑心起来,“没有也不要紧,反正你那些算命的本事也都是学到手里了的,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不如你就现在给我算一算?” “这……”上官景轩推脱道,“卜算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心气平和,意诚则神明,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即使给你卜了也不会准的!” 上官景轩怕她看出自己神色的异常,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可元倾城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个话题:“我在气头上又不是你在气头上,你卜卦跟我生气又有什么关系?” “这……神明的事就是这样,我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上官景轩推脱道,“你要是真想算,还是等咱们哪天两个都心境平和下来了再算吧!” 元倾城的确不懂卜算的诀窍,但听他说的一本正经,也只得暂且信了:“那星象呢?你是巫贤的徒弟,你总该懂得看星象吧!我听说有人看星象就能看出未来的风云变化,你要不给我看看星象?”星象的变化总不至于还能被她的心情干扰到吧? “看星象那也得等到晚上才能看啊,现在可是大白天,公主殿下!”上官景轩有些无奈的说道,他真的不是成心要扫元倾城的兴。 元倾城一抬头,烈日正当空,要等到星星出来恐怕没几个时辰是不行了。元倾城原本就有些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起来,是她最近运气太衰了吗,否则怎么总感觉诸事不顺? “再说,即使这是在晚上,我也未必能看的出来。”上官景轩俊逸的面孔上隐隐透出几丝羞赧的红色,“观星辨象最重要的就是能够掌握各种星际之间的关联影响,可我到现在也只能看透其中的一小部分,即使能够猜出几分未来的变化,结果也难免被未知的事情干扰,所以经常都是不准的……” 元倾城有些羞恼的叉腰直视着他,敢情说了半天就是一句话,他不会看! 上官景轩则有些心虚的不敢与她直视,这点他并没有骗她,星象的事他的确是略懂一些道理,但是其中的关联太过复杂,他至今还是不能完全理清。 “罢了,你也不过是个自学成才的家伙,总不能指望你学的跟国师一样精透!”元倾城摆摆手,原谅了他,“算了,我还是改天找国师看看吧!” 上官景轩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的背影,他并不是成心要骗她。可他能说什么呢?他难道能够告诉她,在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为她卜过卦?他早就知道了他们三人之间注定了要有一场坎坷的纠缠?他早就算出了她这一生注定要颠簸起伏、坎坷重重,而他不愿离开她的身边的原因正是希望能够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说不出来。他宁愿让元倾城觉得他愚钝无能,也不想让她为了那未知的命运早半刻的忧愁难安。 而与此同时,在宁国那边,刚刚完成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的皇甫夜寒并没有像大家猜测中的那般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安国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一场原本是为了教训别人而特意安排的胜利,结果却变成了自取其辱的败仗,上官景文向来心胸狭隘,又对宁国记恨已深,这么久过去了,他怎么会毫无动静呢? 罗子启摇摇头,那双好看的浓眉这会儿也紧紧的皱到了一起:“上官景文会不会是又什么其他的打算?”宁国已经做好了一旦安国出兵立刻迎头痛击,彻底打击安国气焰的准备,可安国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上官景文那般狡猾,该不会是他又有什么阴谋? 罗子启问的也正是皇甫夜寒近来一直在想的,这上官景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安国那边继续监视着,训兵的事也不要搁下,有仇不报不是上官景文的个性,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皇甫夜寒正说着,一个内侍忽然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曹贵妃在殿外求见!” 皇甫夜寒的脸色一沉:“**的事自有王后在**管理,我和罗将军正在这里讨论布兵的大事,她过来做什么?” “这……奴才也劝过了娘娘,可娘娘在殿外要长跪不起,奴才……”内侍惶恐不安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罗子启,希望他能帮忙说句好话。 罗子启本不想管**这档子事的,可看这小内侍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得上前劝解道:“曹贵妃刚生了太子就被抱到了王后那边,母子不得相见,心里必定也有许多委屈,陛下是该见见她……” 皇甫夜寒略一沉吟:“这里是议政的地方,不是她个女人家能来的,让她到偏殿去,我一会儿过去见她!” “是……” 内侍一出去,皇甫夜寒就头疼的说道:“这个曹贵妃的性子最为难缠,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本事她都能使得出来。我平日最怕见得就是她,可偏偏玄渊又是她生的,我把玄渊给了西王后,这就算欠了她的。一会儿见她,她再胡闹,我可怎么是好?” “曹贵妃的性子是黏人了一些,可总算本质不坏。一会儿陛下见了她好好劝慰一番,跟她讲讲其中的厉害关系,想必娘娘也能体谅陛下的苦心!” 罗子启这样说着,心里忽然想到,云夫人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若是这皇甫玄渊是云夫人生的,或许就没有这么大的麻烦。可他转念又一想,那倒也未必,想起当初云夫人护着上元公主时的样子,那眼神也蛮凶狠的,她的母性一发作起来,指不定比这黏人的曹贵妃还难缠呢? 第一四二章 君心难测 想起云夫人来,罗子启不由为她不平,她是**之中最为善良的一个,可偏偏不知怎的,**女子就是都看她不顺眼,就连向来赏罚分明的陛下也越来越冷落她,很少到她那里去了。她大好的年华就这样荒废了,膝下又没有儿子作为后盾,将来**争宠,她可怎么是好? 可再想想,孩子一出生就要母子分离,一个小姑子离开会儿她都能不放心的立即抢回去,要是亲生儿子交到那恶毒王后手里她又怎么能放心的下?就她那种软弱多情的性子,还是不掺和这太子的事为好…… “想什么呢?”皇甫夜寒一脸寻味的看着罗子启,正说着话也能走神,这可不像他那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罗将军。 “啊?”罗子启连忙摇摇头,“没,没想什么。” “嗯?”越否认越可疑了。 受不过皇甫夜寒那一脸的威胁,罗子启耸耸肩:“卑职在想,陛下将太子交给王后,自然是极好的选择,可是王后刚刚出嫁不久,一点照顾孩子的经验都没有,直接交给她,陛下难道不会不放心吗?” “云夫人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照顾上元公主不是也照顾的很好?” “云夫人跟王后不一样!云夫人生性悲悯,又心细如尘,即使上元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她也会真心的疼惜她,更何况……”罗子启话说到一半也查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谮越了,自动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正说得起劲,突然停下,倒显得他这做主子的不善纳谏了。 “卑职……卑职的意思是……陛下或许应该多去看看云夫人……”罗子启的底气越说越小,到最后都要几乎听不清楚“云夫人”三个字了。 “我去看她,然后再让王后去找她的麻烦?”皇甫夜寒叹了口气,起身道,“有一个曹贵妃就够人头疼了,再加一个云夫人,把王后惹急了大家可都没好果子吃!好了,你也不要再想那些无用的了,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这个解决了吧!” 罗子启看着皇甫夜寒那一脸的不在乎,忽然有种领悟,或许在这**之中,陛下真正保护着的其实只有云夫人。他的冷落,或许无情,可在他无力分身的时候,至少为她保留了最后一片安宁的乐土,让她不必面对**的风风雨雨。 只是,陛下对云夫人的这份心,云夫人又知道吗? 色衰爱弛,是**不变的真理。曹贵妃也因为深悉这个道理所以向来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皇甫夜寒平日去她宫里的时候,偶尔通报的晚了,她来不及梳妆就隔帘迎驾,绝对不会让皇甫夜寒有机会见到她素颜的样子。可这一次,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几日不见,曹贵妃明显憔悴消瘦了许多,就连那双明媚照人的眼睛也因为眼窝的深陷显得空洞无神起来,凌乱的头发粗略的拢在脑后,明显是几天没有好好梳理过了。 “陛下,陛下!”一见皇甫夜寒出现,曹贵妃立刻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甫夜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嫌恶一闪而过之后终于渐渐柔和起来,他温柔的扶起跪在地上的曹贵妃:“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就弄得这般狼狈,有什么话快进来说!” 曹贵妃点点头,紧紧的依靠着皇甫夜寒一起进了殿内到榻边坐下:“陛下,臣妾求您了,您把玄渊还给臣妾吧!他才刚刚出生就和臣妾母子分离,他是臣妾的亲生骨肉,可自他出生,臣妾一眼都没能瞧过他。臣妾日日夜夜挂念于他,实在是生不如死!” “玄渊一出生就交由王后照顾,你思念他的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理解?只是他身为太子,太子必须为王后所出是祖宗法制,我也无可奈何。你要是想念他,平日多去看看他就是了,又何必执着于他寄名于谁的名下呢?”皇甫夜寒说完又满含深意的补上一句,“你是玄渊的母亲,难道你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个更好的未来?” “这……玄渊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陛下对他的偏爱臣妾感激涕零。可若是这太子之位要由我们母子的分离换来,臣妾……臣妾倒宁愿他不做这太子!”皇甫玄渊还没出生的时候她是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破例升为太子,可如今他们母子分离,玄渊也成了王后的儿子,他做不做太子还有何意义? “他不做这太子,你们母子就能相安无事的在宫里过下去了?”皇甫夜寒冷哼一声,“宫里的斗争你难道不清楚?当初元王后为了太子之位对我百般陷害,你难道就能保证玄渊在你身边不会因为王长子的身份被其他人惦记?再说,这太子之位事关国运,又岂是你能够左右的!” 见皇甫夜寒的语气冷冽起来,曹贵妃本想借机闹腾让皇甫夜寒心软,这下心里犯怵也不敢再贸然生事了。 “你想见玄渊,自可以常去王后那里见他,这讨回孩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只要他是你生的,长大了他自然还会认回你这个母亲,你又何必急于一时!”皇甫夜寒将曹贵妃散落下来的头发绺到耳后,声音也渐渐柔和下来道,“你看你现在也是个贵妃了,孩子的事要从长计议,你这样整天蓬头垢面的,岂不让宫里的人白白看了笑话!” 皇甫夜寒的语气很温柔,可温柔中透出的却是无情的冰冷。曹贵妃也是皇甫夜寒最初纳的四房姬妾之一,自她嫁给皇甫夜寒,虽不说是专宠一身,却也算恩爱缠绵。 孩子被夺走,她是伤心欲绝,但这憔悴的模样里也不否认的确是有想故意引他心软的成分。以前他对她的任性总是温柔迁就,可如今,他温柔依旧,却陌生的让她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她想像以往一样对他撒娇使赖,可面对这个已经没有了耐心的丈夫,她却突然没了勇气。 第一四三章 多情者多艰 “曹贵妃这么乖乖听话的情景可真是少见!”曹贵妃一走,罗子启就一脸悠闲的倚在柱子上发表自己的意见。 皇甫夜寒一挑眉:“你这是怪我对她无情?”难怪他这个侍卫长在宫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他这是女人就想怜香惜玉的性子,女人们不爱他才怪! “只是觉得陛下今天有些不一样罢了!”皇甫夜寒对**群妃虽不说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但也是极尽温柔忍让,尤其曹贵妃又刚刚生下太子,皇甫夜寒应该表现的更加热切才是,可就刚才他对曹贵妃漠然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逢场作戏作的久了,也会累,”皇甫夜寒的心头一阵沉重,“诚然,这种时候我是该对她比往常更好一些,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没了以往的耐心!” 皇甫旌猜的不错,皇甫夜寒当初均宠各宫的妃子,对她们百般温柔万般呵护,的确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们而是为了赌一口气,他想证明给自己的父亲看,他和他不一样,也绝不会成为跟他一样的君主。 可那口气本就是依附着他对自己父亲的爱与恨而生的,而那种恨也早已早随着父亲的死和他对爱情力量的深刻领悟而越来越淡。他是恨过父亲和元倾国,也曾发誓一生都不会走上父亲的老路,可爱情同样让他身不由己。 不管他承不承认,在香国的那段日子,他的确曾想过像父王一样的堕落下去,将所有的是非恩怨都交给时间,他什么都不必管,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陪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两个人一直就那样走下去。 然后舅舅的出现给他敲响了第一个警钟,可他依旧不愿醒来,直到安宁交锋宁军寡不敌众的时候他才彻底醒悟。想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想起曾经的誓言,就像一场梦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沉迷情爱之中忘却自己责任的人会是自己! 即使他曾经那般的痛恨父亲的所作所为,可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跟父亲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安国的虎视眈眈,如果他和元倾城所处的形势还是十年前的模样,他是不是依旧能有同样的毅力从沉迷之中走出来。 就因为他一时的沉沦,几乎将整个宁国都葬于人手!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重新变回那个一心只有江山的自己。 可人生没有回头的路,也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做到最初的自己。他为了宁国的未来只能变得冷血,可爱情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又怎么可能说摧毁就摧毁。而他对父亲的痛恨也因为对爱情的理解消弭殆尽。 他以为自己可以变回最初的自己,在处理国事的时候他也的确有进无退,可是面对**,他却越来越疲于应对。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心安理得的去与那群女人虚与委蛇。 罗子启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却要被逼着跟一群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虚情假意。他其实蛮欣赏皇甫家这两父子对爱情的执着,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们的肩头没有担负着宁国的希望的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曾对元倾城动过心,虽然不若陛下来的这般深沉,却也是独一无二的怦然悸动。可或许是因为他天生就生了一颗风流多情心的缘故,他对元倾城的心动让他的风流略有收敛,却并没有深刻到再也容不下第二人等。 不管是从宁国的国运出发还是作为一个忠诚的属下对自己上司的关切,若是能够换心,他倒宁愿拿自己这颗风流心换了皇甫夜寒的痴情心,他或许是痛苦了些,可至少他的主子在为国事头疼的时候不必再为**的女人烦恼。 “我乏了,在这里休息会儿,除非有前方的战报,其他的就先不用通报我了,你也下去吧!” “是。”罗子启应声退了下去,临走又嘱咐了守卫的人一遍,这才放心离开。 皇甫夜寒让罗子启先下去,罗子启也按照他的意思退了出来。可他出来之后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罗子启这二十一年的人生,除了自己还不记事的那几年外,几乎一直都是在围绕着皇甫夜寒转。皇甫夜寒需要人跟着,他就一路跟着;皇甫夜寒需要可靠的人留在宫里探查情报,他就留在宫里探查情报;皇甫夜寒需要有人去摆平元倾城,他就花言巧语去骗她;皇甫夜寒和元倾城在一起不想被人打扰,他就守在外面不让人打扰;皇甫夜寒狠不下心与元倾城决裂,他就跑去做坏人;皇甫夜寒的妻妾打成一团,他就兼职着大内总管的活跑去劝解各宫娘娘…… 他这一生似乎只做过两件事,一件是既像兄弟又像属下一样的跟在皇甫夜寒身边出生入死,另一件就是既像个管家又想个传令官一样的四处奔走这为皇甫夜寒办事。皇甫夜寒很少有不需要他的时候,因为很少所以他也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要不要为自己干些什么。 皇甫夜寒说他乏了,让罗子启退下,却没有告诉他他退下之后要去做什么。罗子启也是突然发现,他一直就像皇甫夜寒的影子一样的活着,在皇甫夜寒给她自由让他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想做的事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曹贵妃刚在这里碰了壁,心里想必既怨恨又委屈,为了**的和平,他要不要去劝劝?王后那边死占着别人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的了,要不他去问问情况?听说一直被软禁在中宫里学治国之道的皇甫夜笙前几日跟讲学的学士起了别扭,陛下一直担心他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要不他去沟通沟通? 这样一想事情也蛮多的,可每件事情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他都感觉不太想去。而且每个都是难缠的主,三句话两句话肯定摆平不了,时间也不够…… 就在罗子启打定不了主意的时候,一个被刻意忘记的身影忽然掠过心头,再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又欢快的跑进他的脑海,他忽然有些想念……上元公主了! 第一四四章 上元公主 罗子启几乎刚到宣华宫的范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台阶上高昂着小下巴的上元公主。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及地长裙,倒背着手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再不好的心情,只要一看到这张可爱的小脸,心情也能立刻多云转晴了。罗子启心里一阵轻快,加快步伐向她走去。 上元公主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一切优秀基因,美丽聪慧,甚至狡黠善变。 那细黑的双眉下灵动的大眼晴仿佛水做的一般晶莹剔透,粉嫩的脸颊也柔嫩的如池里的荷花一般,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上元公主小小年纪就已毫无疑问的显现出来了自己将来必定会发展成另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美女的美人胚潜质。 虽然只有三岁,可皇甫姝的言行举止却远胜民间六七岁的孩子。见到突然出现的罗子启,她明明心里是早盼着他来,却装的仿佛很讨厌一样,无视他的存在。 “罗将军……”罗子启走近了才明白上元公主刚才在看什么,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几个内侍一看到罗子启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的想爬起来向他求情,可刚一开口就被站在高处的上元公主冷冷的喝退了回去:“本公主没让你们起来,谁准你们起来的!” 那几个刚刚爬起来的内侍立刻吓得又趴了回去,一边继续往前爬一边焦急的回头冲罗子启求饶:“罗将军,救救我们!” 罗子启无奈的一耸肩,小公主的主意谁主的了?他在这杵了半天,小公主也没要打个招呼的意思,罗子启只好自己倒贴过去:“公主殿下,这又是怎么了呀?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被公主罚的这么惨?”这小公主长的,越看越像元倾城,就是性子比元倾城还要刁蛮些! 上元公主冷“哼”了一声:“敢对自己主子不敬,没诛他们九族就算便宜他们了!”连口气都这么像,记得刚碰到元倾城那会儿,倾城公主似乎也是满口砍脑袋砍脑袋的,敢情这是她们家遗传的…… “他们怎么不敬了?说公主坏话?”罗子启张开手想上前抱抱上元公主,可刚凑上去就被上元公主一脸嫌恶的闪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上元公主凉凉的撂出一句。“授受不亲”?谁教的!罗子启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才三岁,他抱抱她连男女授受不亲都出来了?要知道前些日子她还死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呢! 罗子启摸摸鼻子,努力忽视被小公主拒绝的尴尬:“好吧,男女收受不亲,卑职今天就不抱公主了。他们呢,这些又是怎么说?难道也是因为想抱公主才被罚了?”仔细想想真的很有可能。 “他们敢说我嫂嫂的坏话,以下犯上,这就是大不敬之罪!”皇甫姝一脸的冷然,说话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三岁的孩子。如果不是她只有三岁,罗子启会很怀疑其实她是元王后装的。 “做奴才的说主子的坏话,只罚学乌龟,是罚的太轻了!”罗子启原本还有些同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宫里就是如此,越是不惹别人越容易被人欺负。云夫人不与人为敌,他们这些奴才倒欺负到她头上了!罗子启没问他们说的什么坏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跟太子之事有关。 见他站在自己这边,皇甫姝才缓下脸色来,看向他:“最近你怎么一直没来?听说我王兄有了儿子,你是去陪他了吗?”自从太子诞生他就一直没来看过他们,听宫女们说宁国国风重男轻女,太子是男的,她们是女的,所以他才一直没来看他们吗? 孩子再怎么早熟也毕竟只是孩子,他这个侍卫长在小公主的眼里大概只会每天围着孩子们转吧! “不是,前些日子有人想来跟你王兄打架,我去帮你王兄打架了!”罗子启说着还不忘亮亮拳头,显示一下自己的勇猛。 “跟王兄打架,是谁?你们把他们打跑了吗?”皇甫姝好奇的看着罗子启,她还从来没有见他跟谁打过架呢! “那当然是我们赢了!你王兄是谁,怎么可能打败仗!”罗子启一脸的骄傲。 皇甫姝却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王兄”两个字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很淡很淡了,淡化的几乎只剩下是一个人物的代表。王兄很少来,也不准她们出去,平常来看她们的只有罗子启,因此若要说亲密,她倒是觉得罗子启更像她们的亲人。 “我以为你是因为有了太子才不来看我们了呢!自从有了太子,你就再没有来过!嫂嫂也伤心了好久!”皇甫姝有些委屈的说道。 “公主,你可不要乱说话!”罗子启被她的话吓得不轻,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公主这话说的,好像她和云夫人是跟他一家子一样,这要被外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 不过想想,若是真的有一个像云夫人一般温柔娴静的妻子,再加上一个像上元公主一般聪明可爱的女儿的话,也蛮好的! 罗子启冲自己掌心狠揍了一拳,真是跟孩子聊多了自己也变成孩子了,云夫人是陛下的女人,他怎么能跟她做一家子去呢?这么想也不对,上元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也不能跟他靠边……想想住在宣华宫里的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罗子启忽然有些嫉妒起自己的主子来。 “什么乱说话?”听见外面的动静,正在殿里做针线活的云夫人怕是皇甫姝又惹了祸,急忙跑出来看,刚出来就听见罗子启让皇甫姝不要乱说话。 “嫂嫂!”一见云夫人出来了,皇甫姝立刻变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黏住云萱就不肯撒手了,同刚才的冷厉模样判若两人。 这小公主真能装啊!罗子启暗自咬牙,恭敬的冲殿上那个温婉的身影一施礼:“娘娘!” 云萱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见地上还趴着一批,不禁一皱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姝儿,是不是你又罚他们了?” 第一四五章 就像一家人 “才不是我!”皇甫姝一脸的委屈,指着下面的人道,“是他们说要学乌龟爬给我看的,不信嫂嫂问他们!” 下面被罚的内侍们立刻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奴才们要给公主做表演的,真的不关公主的事!” 云夫人的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因为下人们的话而舒展开来,她轻声斥道:“姝儿,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要玩也要有个限度,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还让他们趴在地上,他们身体怎么吃得消!” 皇甫姝一脸知错就改的样子:“嫂嫂,我知道错了!好了,你们这群乌龟可以起来了!” “多谢公主,多谢娘娘!”午后的阳光烤的整个地板都像个烧红的热炉一样,趴在上面本身就是一种酷刑,更何况还得不断的爬走。一听到上元公主说体罚结束,内侍们立刻像油锅里的黄鳝一般弹跳了起来。 “上元公主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得罪诸位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不要怪罪她。”她们幽居于此,好不容易才得到几分平静,云萱最怕的就是再无端惹出是非来让人找她们麻烦,只希望今日的事这些人不会记恨上元。 “不敢!不敢!这些事真的都是奴才们甘心为公主做的,娘娘千万不要怪罪公主!”内侍们一个个都点头哈腰的硬撑着,丝毫不敢提被罚的事,“娘娘,公主,要是没什么事,奴才们就先下去了!” 云萱点点头,看着那群人慌慌张张的离开的样子,心里一阵叹息。 “嫂嫂!”见云夫人脸色不对头,皇甫姝以为她生气了,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袖子,无言求饶。 云夫人无奈的拍拍皇甫姝的小脑袋:“没事!”然后又对阶下的罗子启道:“罗将军,既然来了,就请一起到殿里喝杯茶吧!” “是,娘娘。”罗子启应了一声,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屋里。 罗子启一进去就被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男女授受不亲”的皇甫姝急急忙忙拉到了内殿的桌旁坐下,他一坐下皇甫姝就又跑开了。罗子启刚站起身打算看看上元公主在角落里一个人找什么,就又被仿佛生了后眼一样的皇甫姝喝止了:“乖乖坐在那里,不许动!” 罗子启果然不敢动了,不多时皇甫姝就抱着一沓子画纸堆到了桌上。罗子启将翻画纸翻得浑身脏兮兮的小公主抱到膝上,没她的允许也不敢擅自翻看里面画了什么,只得好奇的问道:“公主殿下,这里面都是什么呀?” 皇甫姝往前一伸手,抽出一张来:“你看,罗子启,这是我画的,你看像不像你?” 三岁孩子的涂鸦根本看不出什么人形来,更何况还要高难度的去辨别那张脸。可哪怕上面画的是一只乌龟,只要上元公主觉得她画的是他,罗子启也是开心的:“像!像极了,还没有人能把我画的这么像呢!公主,能不能把这张画送给我,我以后要随身带着!” 虽然被罗子启夸让皇甫姝心里很高兴,但她还是故意冷着一张脸道:“骗人,我根本画的一点都不像!嫂嫂画的才像呢!” “云夫人?”难道云夫人也画过他?罗子启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是惊讶或许还暗暗有那么一点开心,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抗拒。他只是一个侍卫长,云夫人画他做什么? “嗯,嫂嫂画了好多呢!”皇甫姝根本领悟不到她的童言童语在罗子启心里激起的波澜,只是自顾自的在一堆画纸里找着,“这张是我画的,我画的,我画的,这张是前几天去荷花池的画的,这张是我王兄,我王兄……” 看着那一张张的皇甫夜寒的画像,罗子启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只是捎带着画了自己,画的还是陛下多…… “姝儿!”不过是去泡一壶茶的功夫,整个桌子都被皇甫姝的画纸堆满了,“你把这些都翻出来做什么!” “娘娘!”刚才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云夫人,原来是泡茶去了,他一个侍卫长却惊动娘娘的大驾亲自为他泡茶!罗子启惊慌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罗子启反射性的起身,根本没有太多的考虑,可皇甫姝还在他的膝上坐着,他这突然一站险些把她掉到地上去:“罗子启你干什么,你想摔死我!” “公主,对不起,对不起!”罗子启抱紧及时揽回来上元公主,一个劲儿的道歉,心里却五味纷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罗将军请坐!”云夫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罗子启内心的激荡,自顾自的将茶具在桌上腾出一块地方来,给他倒上茶水,“这是前些日子新上来的贡品,宫里就我和姝儿在,也不值当的开封,既然罗将军来了,就一起尝尝鲜吧!” 皇甫姝才对茶水没什么兴趣,嫂嫂在那里提茶水的功夫,她依旧不遗余力的在画纸堆里找那副罗子启的画像。 “谢娘娘!”罗子启端起桌上的茶杯就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眼角不经意的瞄到桌上的画纸,不得不承认云夫人的确画工了得,那些风景人物都画的栩栩如生,还有陛下的那些画像,有皱眉的,有凝神的,有生气的,十足的捏准了陛下的神韵…… “罗、罗将军……”向来端庄典雅的云夫人一脸惊讶的看着罗子启,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难道……你……你不觉得烫吗?”这茶叶可是用新烧开的水冲的,她端过来的时候,隔着茶盘都觉得烫呢! 云夫人不说他还不觉得,她这一提醒罗子启立刻觉得嘴里火烧火燎的,啊!是开水! 罗子启放下膝上的皇甫姝就往外冲,嘴上的一层皮这下是保不住了!希望不要气了水泡才好! 等他蔫蔫的冲完水回来,就瞧见云夫人坐在位上温柔的笑望着他。那微微的笑意,既像是关切他的伤势,又像是笑他的窘态。受了这种罪还被人嘲笑,罗子启应该生气才对,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心情竟然离奇的好了起来。 “笨蛋!”皇甫姝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找那张画像,“喝口水都能被烫到,难怪你这么大了还没有娶到老婆,原来这么笨!” “看来你只能等到将来我长大嫁给你了!”皇甫姝的语气里满是同情无奈的说道。 第一四六章 隐藏的悲伤 “你嫁给我?”罗子启心里一阵好笑,上前抱起坐在座上的皇甫姝一脸认真的说道,“可公主现在只有三岁,而子启已经二十几岁了。就是子启真的能一直不娶,等到公主长大,我也一把年纪,胡子都长的跟御花园里的山羊一样了,到时候公主还愿意嫁子启吗?” 皇甫姝面露犹豫,罗子启是很帅气,可要是十几年后他真长的跟那只老山羊一样,岂不丑死了? “等到那个时候,陛下把公主许配给子启,子启就是公主的驸马爷了。公主再想像平常一样亲亲子启的时候,就得隔着那长的跟扫帚一样的长胡子了……” “啊!不要!”光想到那又长又硬的浓胡子皇甫姝就心生怯意了,她虽然没有见过罗子启长胡子的样子,可她见过朝中大胡子的武将,那胡子长得,光看着就觉得脸被扎的生疼呢! “不行!公主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要嫁给子启怎么能反悔呢?”罗子启却不肯就这样放过她,“到时候子启的胡子长得比头发还长还硬呢!公主你到时候可不能抛下我呀!”罗子启一边说着还一边往皇甫姝的脸上蹭去,吓得皇甫姝惊叫连连。 “好了好了!罗将军你就不要吓她了!”云夫人见皇甫姝都快被他吓哭了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从他怀里接过上元,“姝儿乖,姝儿乖!你王兄不会让你真的嫁给他的!” 刚才只顾着吓她,罗子启没想到皇甫姝竟真的被他吓哭了。眼泪还“吧嗒、吧嗒”往下掉着的皇甫姝趴在云夫人肩上继续抽噎着:“我不要嫁给大胡子……” “好,好,大胡子都不嫁!”向来温柔的云夫人狠狠的瞪了罗子启一眼,怪他玩的太过火。罗子启讪讪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又不是真的大胡子!再说也是上元公主先说要嫁给他的,这会儿倒搞的好像他逼婚一样。 “我不嫁,嫂嫂嫁给他!”皇甫姝一边哭着一边还没忘记要给罗子启找媳妇的事。云夫人一愣,没把她的童言童语放在心上:“是你刚才看上了他,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嫂嫂嫁了呢?” 皇甫姝偷偷的看了一旁的罗子启一眼,小声抽噎着解释道:“咱们没人嫁给他,他就像王兄一样跑了!” 罗子启将近一个月没有过来,皇甫姝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很怕罗子启会像皇甫夜寒一样再也不来了。而以她的年纪,能想到的留下他的唯一方式也只有从她们之中找一个人嫁给他。 云夫人和罗子启以为皇甫姝哭的这么惨是因为怕他会长大胡子,却没人知道这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其实真正害怕的是如果她不能嫁给罗子启而嫂嫂又不愿嫁给他,那谁还能把他留下来。 云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皇甫姝无意中的话却正好戳中了她的伤心处。皇甫夜寒有多久没来她已经记不起了,印象中他最后一次到宣华宫的时候,皇甫姝似乎还包在襁褓里。那时候皇甫姝怎么哄都哄不睡,而皇甫夜寒就站在殿外看着她们,然后从她的手里接过皇甫姝,那是他最后一次对她那般温柔。他似乎还关切的问她累不累了,可当时究竟是问了还是没问,她也已经记不起了…… 在云夫人晃神的功夫,皇甫姝已经哭累趴在她肩上睡着了。云萱将她抱到内殿的大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罗子启正倚在内殿的门框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陛下对娘娘的冷落是有苦衷的。”一直沉默着的罗子启忽然说道。 “我知道,”云萱勉强令自己打气精神,“陛下是个做大事的人,**的事本来就不该成为陛下的羁绊,他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有他的考虑。” 云萱虽然不懂政治,却也知道安宁两国形势紧张,战争随时都会爆发,她能够想象以寡敌众的皇甫夜寒肩上究竟有多大的压力。王后的娘家掌握华国的命脉之军,**的主妃们背后也大多牵扯各方军队。陛下出于大局考虑,冷落她,她完全能够理解。 可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伤心心痛却又是另一回事。为了宁国的大业,皇甫夜寒即使一辈子不来看她她也不会心生怨恨,可前提是他的冷落真的只是因为国家利益吗? 她需要的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暗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证明皇甫夜寒的心里也是有她的。可没有,从来没有。在他对她冷漠的时候,她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他,可他却从来给过她半点不得已的回望。 时光一点点流逝,皇甫夜寒的心也让她感觉越来越远。皇甫夜寒不让她随便出去,她能理解那是为了她好,可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让她继续无怨无悔的等下去的理由。于是,终于有一天,她鼓足勇气出去找他。 不知道那天算不算是上天给她的回答,她几乎是意外的在路上遇到了皇甫夜寒。她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可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东西上,他并没有察觉到她。 皇甫夜寒对他的姬妾们向来都很温柔,可那般深情的目光却是她不曾见过的,于是她恍然有种领悟,皇甫夜寒那种总是夹杂着疏冷的温柔并不是因为他不懂得表达,而是那时他还没有爱过。她没办法不让自己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根簪子,一根陌生的簪子,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可她知道她要找的理由已经再也没有了…… “陛下……”罗子启涩涩的开口,面对云夫人的冷静,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等到宁国的危机解除了,以前的陛下就会回来了,对吗?”云萱替他说了出来。罗子启忽然发现面对眼前这双似乎早已经洞察一切的眼睛,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陛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姝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云萱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大方得体的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可话说到一半,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或许这不合规矩,或许他应该再说些安慰的话,可罗子启却把肩头借给了她…… 第一四七章 心病 皇甫夜寒来了,元倾城站在城楼上,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她高高兴兴的跑了下去打开城门迎接他,可他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拥她入怀,而是冷冷的瞪着她。 元倾城惊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的冷漠来自何方。然后她才发现,整个华国的都城都空荡荡的,再仔细看又不像是华国……这里是宁国? “我怎么会在这?”元倾城问皇甫夜寒,她明明刚才是站在华国的城楼上的。 皇甫夜寒冷冷的答道:“你们的阴谋得逞了!十年前你父王派你姐姐来摧毁宁国,宁国侥幸没有亡国;十年后,又轮到你,你终于成功了!” “我成功了,什么成功了?”元倾城听不懂他的意思。皇甫夜寒眼中的冰冷让元倾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她,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他这般恨她? “倾国、倾城,不是早已经在你们的名字里就说明一切了吗?谁碰到你们姐妹,谁就没有好下场。”皇甫夜寒恨恨的说道,“我只后悔没有吸取我父王的教训,才招致了今日的大祸!” 皇甫夜寒说完就要走,元倾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要他说个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说清楚。要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就是了!” “你赔罪,你拿什么赔?你父王的美人计为宁国引来上官景文这个大祸,然后又是你三番四次阻挠我的计划,现在宁国亡国了,你拿什么来赔?” “宁国亡国了?”元倾城吓得一阵腿软,她连倒了两步,再看四周,果然是尸横遍野,宁国……宁国竟然真的因为她而亡国了? 皇甫夜寒握紧手中的剑,转身就走,一点留恋的痕迹都没有。他说的不错,她果真是红颜祸水,她竟真的害他亡国了,即使她能原谅她,她又还有什么脸面跟他在一起?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想叫住他,却再也没了勇气…… 元倾城悠悠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坐在父王以前常坐的摇椅上睡着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惊梦,而摇椅软枕上的湿意则清晰的提醒着她在梦中所经历的那种痛苦无望。 听见院墙外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元倾城抚着犹有些发昏的脑袋起身往声源走去。然后就听见了红婵的声音。 “我看皇甫夜寒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近来他在华国边界动作频频,名义上是为了防御安国的进攻,实际上却在惦记着华国边城的那几座城池。那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安宁真的开战,他当然不会让安国先占了先机!” “可以公主跟他的交情,他若是贸然吞并,岂不伤了两人的和气?”是俞子高的声音。 “既然前些日子已经断了关系,现在又怎么还会顾忌两家的和气?指不定连公主跟他的关系也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呢!先稳住公主,为宁国找一个靠山,等自己发展壮大了,想吞并谁就吞并谁,又怎么会害怕得罪什么人物?” “姑娘的意思是,皇甫夜寒其实一直在利用公主?” “大公主于皇甫夜寒有杀母之仇,公主又跟大公主生的这般相似,你猜皇甫夜寒看见公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会爱上一个跟自己杀母仇人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 “这……自然不会。可……公主知道吗?” “公主早就被皇甫夜寒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如今该占得便宜都被他占去了,一句红颜祸水就把公主打发了,其意图不是显而易见?” 真的是这样吗?不,怎么可能?皇甫夜寒或许是对元家有恨意,可他怎么会想要从她身上报复?红婵为什么要这样怀疑他?不行,她要跟红婵说清楚。 元倾城素来倚重红婵,若是红婵跟她有了不同的意见,她一定要说服了红婵之后才敢按照自己的意见办事。她急着过去说服红婵,可等她一转弯过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走的这么快? 而院墙另一头,红婵正跟上官景轩并肩走着。 “丞相虽然一直跟公主作对,但毕竟也是先王在世时的有功之臣,新君刚刚上位就如此排挤打压丞相一党,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新一轮的朝臣换血,丞相一党几乎被新君削尽党羽。虽然旧臣做事保守顽固,在很多事上阻挠了新君的计划,但他们资历丰厚,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这般打压于华国未必是件好事。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但公主执意支持新君的决策,奴婢劝了几次都没什么结果,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许公主有她的考量吧!”元倾城近来一直精神恍惚,做的很多决定也跟平日性情大不相同,上官景轩也是白思不得其解,“说起来公主最近怎么样了,还是睡不好吗?” 红婵点了点头:“睡不着还好,一睡着了就是恶梦频频,弄得整个人都精神不济,奴婢想派御医来瞧瞧,公主却老觉得自己没病,怎么也不肯。” “或许是因为皇甫夜寒的缘故吧!”上官景轩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公主向来最在意他的话,如今两人一划清界线皇甫夜寒就意气风发起来,公主心里怎么可能好过呢!若是能想个什么法子,让公主打消红颜祸水的念头就好了!” “可怎么打消,总不能把公主送到宁国去看看宁国会不会再走下坡路吧?”或许是出于一种类似于嫁女儿的心态,红婵一想到被当宝一样的珍藏在华王宫里的元倾城到了皇甫夜寒那里却无缘无故吃尽苦头,就对皇甫夜寒极其的没有好感。 红婵本是一句戏言却被上官景轩当做建议认真的考虑了起来:“这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红婵惊讶的看着他,然后忽然抿唇轻笑起来。上官景轩被她笑糊涂了:“姑娘笑什么?” “奴婢本是说笑的,可殿下却当了真。奴婢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常说的关心则乱呢!” 上官景轩也觉得自己有些有病乱求医了,跟着笑了起来。仔细想想,自从遇到元倾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聪明过了。 “我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元倾城忽然站了出来。 “公主?”上官景轩紧赶了两步走上前来,“刚才我们去看你,见你谁的正熟就没叫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元倾城的视线却并没有停在他身上,而是直直的望着他身后的红婵。她刚刚还站在这里说皇甫夜寒只是在利用她,这会儿又跟上官景轩走在一起,红婵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了?”上官景轩有些奇怪的看着元倾城,她最近的举止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没什么,”元倾城回过神来道,“我觉得红婵说得有道理,我的确应该再去宁国见他一面。” 第一四八章 谁最丑 自从上次安宁之战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直到宁国的太子皇甫玄渊到了过满月宴的时候安国都一直没有动静。上官景文派人到宁国羞辱他却被他一巴掌扇了回去,以皇甫夜寒对自己这个表兄的了解,在玄渊满月这天,他这个做人伯父的一定会给自己的侄儿一个特殊的“礼物”。 皇甫姝几乎从记事起就一直被变相的软禁在宣华宫里,这次满月宴难得出来一趟,总算表现出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模样。上元刚到场就一直围绕着会场到处乱跑,云夫人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上元,你跑慢点!”会场上人多东西杂,怕皇甫姝一不小心摔着,皇甫夜寒在主座急的都有些坐不住了,“来人,快把上元公主拦住!” “孩子嘛!爱玩都是天性,就让她到处跑跑吧!”自从有了儿子,扈娇容变得明显比以前和蔼多了,这会儿抱着熟睡的小太子坐在皇甫夜寒旁边,心里高兴,对上元公主的厌烦也连带着少了很多。 “是啊,陛下,随她去吧!”站在一旁的曹贵妃也附和道。 在皇甫夜寒的劝解之下,北宫跟西宫总算达成了共识,儿子算是过继给了西王后,以后西王后就是太子的母亲,但北宫的曹贵妃可以一直跟随在旁边协助照顾。一个想要看儿子,一个想要独占太子,既然两个人有双赢的可能,自然关系也融洽和谐了许多。 皇甫姝正在兴头上,听见有人要捉她,又害怕又兴奋,东躲西藏跑得更欢了。周围的宫女内侍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没有皇甫姝来的小巧灵活,再加上她身份尊贵,大家投鼠忌器,谁又敢真的不管不顾的上前捉她,所以捉了半天,皇甫姝反而跑得更欢快了。 “来捉我呀!来捉我呀!”皇甫姝越玩越高兴,只顾着回头逗后面的人,没注意前面传菜的宫女们已经开始端着杯盘酒盏上菜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撞上其中一个端热汤的宫女。 “姝儿!”跟在后面的云夫人一声尖叫,几乎吓得晕厥过去。皇甫姝还没来的及弄清楚怎么回事,脑袋一阵晕眩就被人一把抱到了安全的地方。 皇甫夜笙冲着皇甫姝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今天人这么多,不知道危险吗?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小哥哥?”虽然皇甫夜笙打的力道并不大,但皇甫姝还是委屈的泪眼汪汪,原本就水灵的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的双眸此刻更是晶莹一片,好不可怜。 “少给我装可怜,再敢乱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显然,皇甫夜笙并不吃她这一套。自己的妹妹还是自己清楚,她有多会伪装难道他还不清楚? 皇甫夜笙虽然一直被软禁在宫中,但是对于去宣华宫看望皇甫姝这件事,皇甫夜寒并没有多加限制,所以这兄妹二人虽不说过得有多亲密无间,却也十分熟悉了。 “二殿下。”虽然说起来云夫人勉强算他嫂嫂,而且夜笙还不到十岁,但是云夫人看见他就好像看见皇甫夜寒一样,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有种敬畏感,她每次跟皇甫夜笙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也总有种恭敬的意味。 对于云夫人为皇甫姝所做的一切,皇甫夜笙心里一直都是感激不尽:“嫂嫂,姝儿太闹腾,给你惹麻烦了!” “我哪里闹腾了?”皇甫姝不服气的嘟着嘴瞪着自己二哥。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她、迁就她,唯独二哥,软硬不吃! “夜笙、姝儿,别在那里站着了,快过来看看你们侄儿!”刚才皇甫玄渊一直在扈娇容怀里睡觉,这会儿终于被皇甫姝那边的动静闹醒了,在襁褓越来越激烈的挣扎着,一副他姑姑的亲侄儿的样子。 皇甫夜笙拉着皇甫姝依言慢慢靠了过去,虽然这兄弟二人的间隙一直没有打消,但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皇甫夜寒知道皇甫姝对扈娇容的忌惮,接过儿子来一脸得意的亮给孩子他姑姑看:“上元公主,要不要抱抱你侄儿?” 上元公主只有三岁多,即使她真的要抱,皇甫夜寒也要心惊胆战的盯着她,可没想到这个姑姑却对自己的侄儿一点面子都不给,小脑袋一扭,嘴一撇:“长的好丑!我才不要抱他!” “……”被人当面说儿子长的丑,而且说话的人还是他亲妹妹,皇甫夜寒脸上有种难掩的尴尬,“上元,他现在还没长好,等再大一些就漂亮了,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他差不多……” 当初皇甫夜笙出生的时候皇甫夜寒就说自己弟弟长的像猴子,果然是报应不爽! 这种温馨的场面自个儿妹妹却这么不给面子,皇甫夜笙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扭皇甫姝的小胳膊:“你小时候长得比他还丑呢,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又小又皱的!”皇甫姝作为一个少有的美人胚,她出生的时候算不上丑,只是因为难产稍微憋得身子有些发红了,皇甫夜笙为了教训妹妹才故意夸大其词,这么说她。 “那你小时候还长得像个猴子呢!”皇甫姝立刻不服气的反驳了回去。 “你……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他好歹也算个偏偏美少年,竟然被人说成像猴子?皇甫夜笙被气的连说话都被结结巴巴起来。 “王兄,是你说的吧!”皇甫姝一脸求证的望向皇甫夜寒,明明罗子启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有些口干,刚喝了一口茶还含在嘴里的皇甫夜寒被惊得一口吐了出来,谁这么多嘴,他非切了他的舌头! 皇甫夜寒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皇甫姝急着打败二哥,早忘了她跟大哥之间的生疏,缠着他非要他说个明白。 千万别招出我来!守在一旁的罗子启悄悄的调开视线,希望皇甫姝年纪小,已经不记得是谁告诉她皇甫夜寒说夜笙像猴子的事儿了。 而也正是他调开视线的功夫,他才发现有一行人站在院门外已经站了不知多久了…… 第一四九章元倾城来了 见罗子启看到了自己,元倾城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走,见她要走罗子启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公主!” 罗子启的声音不大,但他的反常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看向了院门的方向。而正哄着皇甫姝的皇甫夜寒一看到她,也惊讶的从座上站了起来。 上一次元倾城来的时候,皇甫夜寒就下令元倾城可以在宁王宫自由进出,所以这一次她来也就没有经过通报,这本是一件极方便的事,可这种不期而至却让两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整个宴会因为元倾城的突然出现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并不认识她,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不曾见过元王后的,大家从那九成相似的容貌里也已经隐隐的猜出了她的身份。可问题是,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元倾城和皇甫夜寒的恋情坎坷波折,在若有似无中分分合合,直到香国之旅两人的风流韵事才被作为一种王室秘闻在坊间流传的满城风雨。当时曾经有人推测,他们如此高调的在香国亲密,必定是两国已经做好了联合的打算,甚至两国因此结为姻亲也未为不可。 可谁都没有想到,自香国之旅他们的风流韵事成为公开的秘密之后,元倾城回国主持华国大局,皇甫夜寒娶扈家表妹为妻,两人的关系就没了下文。这会儿皇甫夜寒的儿子要办满月宴了,元倾城又来做什么? 大家谁都没有吱声,谁也不敢吱声,直到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不曾见过元氏姐妹的人好奇的开口:“咦,她是谁,我们怎么长的一样?” 皇甫姝出生不久元倾国就自杀了,自那之后元倾城也一直没有来过,所以皇甫姝成了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有勇气打破僵局的人。 皇甫夜笙听见妹妹的声音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皇甫姝快步走到元倾城跟前,施了一礼:“王姨母。” 元倾城从与皇甫夜寒的对视中回过神来,看向不过三年时间身高就几乎要赶上自己的外甥:“夜笙,你长高了不少,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人总是要长大的!”本来就有些早熟的皇甫夜笙明明只有九岁多可言行举止间却成熟稳重的仿佛已经十几岁了一样。 真的是逆境使人成长吗?十几年前她和皇甫夜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皇甫夜寒也是九岁,可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调皮捣蛋,揍完小女生就拿糖葫芦收买她不要去告状的小男孩。可同样的九岁,夜笙却成熟了这么多。如果可以,她倒宁愿夜笙永远是那个躲在她怀里寻求保护的小男孩。 皇甫姝没有说话,瞪着那双清灵的眸子仔细的打量着元倾城的样子,她们是如此的相似,相似的放佛她就是她长大了的模样一样。 “姝儿,”元倾城弯腰抱起地上的皇甫姝,“我是你王姨母,你在宁国的这些年过得好吗?” 皇甫姝没有说话,她只是瞪着她,这些年她一直跟随在嫂嫂身边,对母亲没有什么概念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思念,可在看到元倾城的这一刻,她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皇甫姝迟疑的望着她,“你是我的母后吗?” 从刚才皇甫夜寒站起来的时候,扈娇容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早听说表哥跟倾城公主之间暧昧不清,可他们的婚姻又是元倾城亲自赐婚的,所以成亲之后她也就没有多想。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儿子宁国太子的满月宴,华国的公主却来了,她那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丈夫一见到元倾城就慌了手脚,就连那个她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小贱人都长的几乎跟元倾城一模一样,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元倾城是不是它的母亲? 扈娇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被攥的发白的指节仿佛不是握住了空气而是握住了元倾城的脖子一样。她怀里的皇甫玄渊被她收紧的手臂勒的难受,开始剧烈扭动起来。 “不是,”元倾城笑着亲了亲皇甫姝的脸颊,“你的母后是我的姐姐,我跟她长的很像,你也跟她长的很像。” “因为我们都像我母后,所以我们才长的这么像?”皇甫姝好像听明白了。 “是!”元倾城笑着点了点头。 被勒的要喘不过气来的皇甫玄渊终于开始大哭起来,曹贵妃心疼的想抱回儿子,可一看到扈娇容脸上的阴冷杀气,再心疼也不敢开口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盼着皇甫夜寒能先心疼儿子。 一直僵在那里的皇甫夜寒终于反应过来,大步走向院门,接过元倾城怀里的皇甫姝放到地上,拉着元倾城就往外走。 “你们……”今天是太子的满月宴,皇甫夜寒撇下她们母子不管,却拉着元倾城出去谈,扈娇容起身就要讨个说法,却被一旁的罗子启拦了下来。 “陛下还有要事处理,所有人等不得离开宴会半步!”罗子启的地位在参加满月宴的人中并不算太高的,但是宫中的禁卫军直接受他一人调遣,虽然扈娇容是一国之后,但罗子启要封锁会场,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同随行的俞子高见公主被怒气冲冲的皇甫夜寒拉走了,不放心的想跟上去看看,却被红婵拦下了:“公主来就是为了见他,这样不是最好吗?” “可是……” “随他们吧!”红婵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说这句话了,随他们吧!随他们吧,不随他们她又能怎么样呢! “你来做什么?”刚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皇甫夜寒就气急败坏的质问她,“谁让你来的!” “今天是你儿子的满月宴,我来道声喜还不行吗?”他的口气伤到了她,她不敢希冀他有多欢迎她,可至少她以为不该是这种对付累赘的口气。 “他还用不到你来道喜!”她还真是单独行动乐此不疲,上一次没被上官景文杀了这次她还敢来!皇甫夜寒真想看看她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一五零章 真正的守护 元倾国跟上官景文有婚约,结果却嫁给了皇甫旌;上官景文想让自己的弟弟娶元倾城,结果元倾城又爱皇甫夜寒爱不可自拔! 十年前的旧怨,十年后的新仇,以上官景文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性子,他会眼睁睁看着他和元倾城在一起才怪!上一次元倾城来找他,上官景文就派了杀手几乎要了元倾城的性命,这一次她还敢单枪匹马的来,皇甫夜寒觉得元倾城的胆子如果不是比一般人大,那肯定就是脑子比别人少长了一块。 如今两国形势紧张,上官景文的人指不定现在就包围在宁王都外面,元倾城也就是命大没碰到他们,若是恰巧碰到了,他对她来宁国的事又毫不知情,他哪来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再去救她! 元倾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怪她又来打扰他,原本就因为看到他们一家相处的融洽情景而暗自伤感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起来:“你又何必这么不耐烦?你们一家在宁国共享天伦,我却在华国孤丁一人,即便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跟我断绝来往了,又何必表现的这么急切……”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皇甫夜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断绝来往,明明是她要断绝来往,怎么都赖到了他的身上?是因为太久不见了吗,他怎么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元倾城的逻辑了。 “不是吗?你嫌我红颜祸水,想要跟我断绝关系!”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元倾城鼓足了勇气,大胆的说道,“你也不用害怕,你不想跟我有牵扯,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主,今日到了这里,我就是要跟你说个明白,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不要无理取闹!”皇甫夜寒的脸色一冷,他是爱她,可不代表他会纵容她在他面前胡搅蛮缠,他在宁国为了两人的未来步步为营,她却只会动不动就威胁他断绝往来,“你在华国带的好好的,到底突然跑来做什么?” “我跑来做什么?”元倾城也被他的态度弄得很生气,“是啊,我又跑来做什么呢?你如今正是以其风发的时候,**和睦,有妻有子,就连跟你最恨你的夜笙都重新认你这个大哥了,我又跑来做什么,在你看来,恐怕也只是无理取闹罢了!” “如果我在宁国的一切让你不安,我也没有办法,”早料到元倾城会因为自己的顺风顺水而失去安全感,但她总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患得患失,皇甫夜寒有些冷漠的说道,“上官景文和元霄互相勾结,共谋瓜分宁国,若是我还像以前那样处处顾忌着你,只怕宁国亡国也为期不远了!” 皇甫夜寒的话让元倾城不禁忆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情景,他果然还是怨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默的对峙着,终于皇甫夜寒还是先软了态度:“倾城,你怨我也好,怪我也罢,自古战场无父子,华国不曾对我留情,我自然也不可能再处处忍让。” “我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你不愿放弃对华国的责任,我也不能强求你什么,可你若是想让我再像以前一样的在国事上对你忍让,我做不到。”皇甫夜寒坦诚的说道,“而换个角度想,我对你一再让步,诚然,会让你高兴,可这一时的高兴却可能同时葬送了宁国和华国两个国家的未来!” “上官景文的势力远比你我想象的强大,他这些年刻苦练兵为的就是一雪前耻,他的敌人不止是宁国,也包括华国!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一旦他真的动手,我没有那么多的胜算。华国的态度如何,我不再对你强求,我只想依靠我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保护我的子民甚至……保护你,你能明白吗?” 父母疼爱子女还会用棍棒改正他们的错误,他的迁就正如溺爱一般并不能真正的带给她平安。唯一能够同时确保两国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计代价的铲除安国这个大患。 元倾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些话并不是她曾预想过得,他的话他的态度都让她有些惊讶:“你……你的话,我听不太懂。” 皇甫夜寒叹了口气,元倾城对国家的责任感有时候连他都佩服,可毕竟只是元恪晋栽培在温室里的花朵,对国事的参透终究还是太浅薄:“倾城,太多的你不用明白,你也明白不了。你只需记得,我在香国的时候对你说的话。” 当初在香国的时候,两人一起巡查各营的情况,兵将对他们的亲密关系议论纷纷,元倾城开始无所谓,可说的人多了她就慢慢动摇了,而皇甫夜寒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坦然处之。 元倾城见自己的到来弄得满城风雨,犹豫着想要回去,皇甫夜寒就问了她三个问题。 皇甫夜寒问她,在她的心里皇甫夜寒这个人值不值得她依靠?元倾城毫不犹豫的就回答:值得! 皇甫夜寒又问她:“我答应你安全送你姐姐回去,可你姐姐却在宁王宫中自杀,天下人都觉得我背信弃义,你还觉得我可靠吗?”元倾城点了点头说:“会!” 皇甫夜寒问她为什么,元倾城想了想说:“因为我相信你这个人,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还是一样的相信你!” 元倾城也是说完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相信彼此的人是对的,那事情的发展不管是转十个弯还是转一个弯,最后的结果也就都是对的,过程又何必在意。而既然连事物的发展过程都不再心存怀疑了,又何必在意留言蜚语。 只是他突然又提在香国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夜寒还不待解释,罗子启就突然神色凝重的赶了过来:“陛下,不好了,上官景文来了!” 皇甫夜寒早料到上官景文会有所动作,只是一直没有动静怎么会突然动手:“他带了多少人?” “只带了一行随从,说是特地来看自己的侄儿满月的,此刻已经到了宴上了!” “我去看看!”皇甫夜寒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对罗子启道:“你在这里陪着公主,暂时不要出去!“ “是!” 第一五一章 迷雾重重 皇甫夜寒还没来的及解释清楚就又走了,元倾城恨不得拉住他的袖子让他说个明白,可她却只能再次看着他离开。 “半年多不见,听说公主的处事风格变了不少,现在看看,也没那么多改变嘛!”想想一别就是大半年,虽然有些恨元倾城的无情无义,可毕竟还是有些想她。 元倾城白了他一眼:“你们不是跟我断绝关系了吗?还惦记我那么多消息干什么?” “唔,”罗子启一耸肩,“想不惦记都不行啊!自从新君上位,公主可是不遗余力的力挺新君,亏我们陛下为公主牵肠挂肚,公主对我们可是一点都没念旧情啊!” “你什么意思?”元倾城狐疑的看着罗子启,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皇甫夜寒和罗子启今天都怪怪的? 罗子启一耸肩,却不再继续说了。元倾城知道他想吊自己的胃口,不想理他的茬沉默了半天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罗子启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公主有些太过绝情罢了,陛下好心提醒公主,公主却怀恨报复,实在让人心寒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元倾城气愤的冲他大吼,要诬赖她也要有些根据! “当初公主要求陛下不得主动侵犯华国半寸领土,陛下信守诺言,宁愿绕远路也不肯进入华国境内,可公主呢?元霄给上官景文通风报信,两国联手对付宁国,好歹华宁两国也算是某些程度上的盟军,可宁国一连几次吃了华国的暗亏,公主不会说自己都不知道吧?” “这……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直待在华国,华国的大小事务她都有参与,她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不,仔细想想,她似乎又是有些印象的,可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记不清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给我说清楚!” 罗子启看元倾城的态度也有些讶异,这半年来,华国一直暗中打压宁国,他以为是公主记恨陛下,可看公主的模样,又似乎不是:“难道公主真的一无所知?” “说清楚!” “当初安宁两国在华国边境的一战,宁国会失败其实并不只是因为敌我力量悬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华国高层对安国的通风报信,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后来才慢慢查清楚那个人就是元霄!” “他应该和上官景文达成了某种共识,例如说上官景文帮他登基上位,而他则帮上官景文对付宁国,”罗子启叹了口气道,“元霄不是个善茬,陛下觉得公主待在华国只会越来越受他制约,不如早早退出政治风口,一来公主安全,二来我们也不必再有那么多的顾忌,可公主根本不听我解释,非认为我们是故意将责任推脱到公主身上!” “难道当初你们不是那个意思?”别说一切都是她听错了意思才造成的。 “陛下的很多决定的确是受了公主的干扰,可陛下还没恶劣到将错误归罪到女人头上的地步,我们又怎么会怨恨公主?”罗子启有些幽怨的看了元倾城一眼,“倒是公主够狠心,元霄使尽了手段对付我们,公主不反对也就罢了,还处处维护元霄!” 仔细想想当初的对话,似乎的确是她自己推测出的“红颜祸水”。元倾城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独断了,连别人的话都没听清楚就自己下了定论! 见元倾城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罗子启也有些不忍心了:“公主,其实你也不用懊恼,虽然断绝关系的事是公主自己想出来的,但当时华国内部出现奸细,陛下又处处受公主牵制,陛下也的确是有打算要跟公主分开一段时日清醒头脑。” “当时我还觉得陛下的决定对公主有些无情,可谁想到,我们一跟公主说完,公主就对我们翻脸了!”元倾城这半年来的举动的确令人费解,一方面纵容元霄,一方面打击旧臣,若不是今日兼着元倾城,他几乎也都要以为元倾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等我回到华国,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元倾城也隐隐觉得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一切只能等回到华国再说了。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在宴会那边,上官景文已经大大方方的带着一行人和贺礼到了宴会现场。 明明是前些日子还恨不得彻底铲除了对方亲表兄弟,可一到了这种亲人团聚的场合,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还是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仿佛一切的恩怨都不存在,他们一直都是互有往来的兄弟一样。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上官景文几乎是直冲着皇甫玄渊就大步走了过去,扈娇容虽然任性,却也知道两国的危险关系,唯恐上官景文是特地跑来摔她儿子的,下意识的抱紧了玄渊,没敢把孩子递给已经张开手的上官景文。 上官景文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是那么的温和,仿佛遇到尴尬的人并不是他一样。面对上官景文怪异的亲和,扈娇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一旁的皇甫夜寒,直到皇甫夜寒冲她点了点头,她才迟疑着将孩子给了上官景文。 “啊,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像他父王!”上官景文一脸疼爱的看着怀里的皇甫玄渊,打趣皇甫夜寒,“皇甫家向来男丁稀少,听我母后说,前几辈的宁王膝下最多的也不过两个儿子,你如今刚刚二十出头就有了第一个儿子,若是舅舅泉下有知,,想必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呢!” 上官景文说话的神态就像一个平常人家的表兄一样,提起“舅舅”二字时也听不出丝毫的怨恨,仿佛那些仇恨真的已经淡忘了一般,当然,他记得有多清楚皇甫夜寒心里很明白。只是上官景文突然来示好,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五二章 意外的示好 “我以为,表兄还在记恨父王呢!”皇甫夜寒缓缓的开口,在弄清楚上官景文的来意之前,这种一家和睦的游戏可以稍后再演。 上官景文脸上那四季不变的温和笑容有那么一瞬的僵滞,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以前的事又何必再提呢!人总要往前看,说到底咱们是亲表兄弟,哪能总惦记着隔夜仇!” “那表兄的意思是……”皇甫夜寒依旧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忱,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人前些日子还在战场拼杀,他就不信上官景文冒险来宁国见他就是为了看他的儿子。 “我听说,倾城公主也来了?”上官景文忽然问道。 “嗯,”皇甫夜寒点了点头,没有透露太多,“是刚来过。” “她想必是代表元霄来的吧?怎么,华国是不是又想跟你联合来对付我?”上官景文有些生气的说道,“那元霄真不是东西,我帮他上位做了华王,他却倒打一耙,总想着对付我!” “玄渊满月,倾城公主是特地来祝贺的,顺便也看看两个孩子,她并没有提元霄的事,”皇甫夜寒的表情露出几分惊讶,“怎么,元霄跟表兄闹翻了吗?” “岂止是闹翻了,他现在仗着华国国力强盛,净想着吃掉安国扩建领土,一统天下呢!”上官景文越说越气愤,“果然外人靠不住,要想扩展势力,还是得靠亲兄弟才行!” 跑这么远的路来跟他套近乎,哭诉元霄的过河拆桥,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跟他联兵啊!当然,只要两方想联合,多么拙劣的理由都不会成为障碍。 “当然!”皇甫夜寒也附和道,“两国联盟,没有什么可靠的关系可不行,再说那个元霄一看就不怎么地道,跟这种人联盟本来就要小心些。” “元霄最近在计划进攻安国,下一个就是宁国,唇亡齿寒,要是真的打起来,表弟可不能袖手旁观啊!”上官景文哄着怀里的玄渊说道。 “这是自然,说到底,还是咱们两国的关系亲近些,”皇甫夜寒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宁国兵力薄寡,安、华又是两个大国,只怕到时候我就是有些要救,也是杯水车薪!” “这个不成问题,只要两国联合,总能慢慢的都强大起来!”上官景文一脸已经预见到美好未来的样子,“只是表弟既然答应了要和安国联合,华国那边再来,表弟可不要再动摇了啊!我知道表弟跟倾城……” “男人之间的承诺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呢,这点表兄可以放心!”不等上官景文说完,皇甫夜寒即说道。 “那就好!”上官景文见达成了共识也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咱们表兄第总算可以联手做出一番大事业了!” 两个人在座上聊着,谁都没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旁边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明明是如此虚伪的示好,大哥竟然也会相信,皇甫夜笙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而正是这极其轻微的一声吸引了正在谈话的上官景文的注意。 “这,可是夜笙吗?”上官景文并不曾见过皇甫夜笙,但从他的年纪的模样已经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 既然被发现了,皇甫夜笙也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恭敬的对上官景文一施礼:“上官表兄!” “果然没有辜负你母后的绝色容貌,天下间再难找出你这般的美男儿了!”上官景文情不自禁的感叹着。上官景轩在天下男儿中已经可谓风流倜傥到了极致,而这皇甫夜笙虽然只有九岁,可那俊俏的模样实在是连女儿家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夜笙不敢,谢表兄夸奖!”皇甫夜笙只是恭敬而疏远的回应着,这个表兄跟母后的关系他也是听宫人们提起过得,上官景文害的父王母后一直心存间隙,他对上官景文没什么好感,想必上官景文对自己也是一样,又何必装的这般亲热。 “夜寒,我突然有个极好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上官景文忽然扭过头热切的问向皇甫夜寒。 “哦?表兄但说无妨!”皇甫夜寒也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暗骂这只狐狸不知道又惦记上了什么东西。 “我有一个女儿,生的极其聪明乖巧,比夜笙只小了两岁。我平日也是最疼爱她的,遇到什么好的总想都留给她,今天见到夜笙,这颗爱女之心就又泛滥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表弟肯不肯成全好事了,”上官景文冲随行的人中一示意,“那边坐着的就是宜阳公主,你看她和夜笙怎么样?” 皇甫夜寒刚才就留意到这次上官景文随行带了一个小女孩,只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作用:“果然是乖巧可爱,只是夜笙的性子有些早熟冷淡,不知道宜阳公主受不受得了夜笙的脾气?” 连女儿都带来了,看来不管孩子们是什么心态,这门亲事是难以推脱了。 “这简单,”上官景文冲宜阳公主一招手,“宜阳,快过来!” 座上的小女孩听见父亲叫她,急忙跳下座子跑了过来,蹭到上官景文怀里:“父王,怎么了?” 上官景文将宜阳公主抱到膝上,侧耳低语道:“那边的小哥哥就是我跟你说的夜笙哥哥,路上怎么教你的,快去!” 宜阳公主看看父亲,再侧头看看一脸酷酷的模样的皇甫夜笙,心里有些胆怯:“父王……” 上官景文佯怒道:“怎么,不听父王的话了?” 宜阳公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认命的冲皇甫夜笙走去。 宜阳公主刚到宴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皇甫夜笙,只是她远远的看着他,他在视觉上给她的最大感觉就是冷酷漠然,她对他的感觉也就畏惧远胜于其他了。 可现在则不同,她慢慢的向他走去,作为一个礼仪之国的公主向另一个国家的小王爷走去,他的模样在她的视野里也越来越清晰,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也已经丝毫不能遮掩他外貌上的俊美以及骨子里的那种迷人气质。 长大后的宜阳常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她就爱上了他,即使那个时候她还不懂爱情,可当他的影像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就已悄悄的为未来埋下了一颗的种子,然后爱情便生根发芽,最终让她爱他爱的不可自拔。 第一五三章 宿世姻缘 宜阳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即便是那据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六王叔也没有他来的漂亮,她越是向他靠近,就越是不敢与他直视,临来之前父王嘱咐她要说的话也在大脑里一片空白,她已经丝毫记不起来要对他说什么了。 “皇、皇……夜笙哥哥……”宜阳公主结结巴巴的说道。 皇甫夜笙一脸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谁是你哥哥,你父王是我表兄,你该叫我叔叔才对吧!” 宜阳公主的脸腾一下红了,从来没有人让她这么尴尬过,原本就已混乱不堪的大脑此刻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连向父亲求救的念头都忘记了。 “夜笙!”皇甫夜寒不悦的训斥他。可皇甫夜笙脸上却丝毫没有悔意,只是倔强的别过头去。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 “没事,没事,称呼的事可以慢慢再改!”上官景文打着圆场,心里却叫着劲,一定要把他们两个的辈分都弄平了! “是夜笙不懂事了!”皇甫夜寒训责的目光扫了夜笙一眼,警告他小心一些。 “宜阳公主第一次到宫里来,一定想到处玩玩,夜笙你就领她到处逛逛吧!”眼不见心不烦,这门亲事由不得夜笙反对,即使他有什么不满,皇甫夜寒也不能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把这门亲事亲手毁了。 这些话,不只是一个哥哥的吩咐更是一个君王的命令,皇甫夜笙很明白自己大哥的意思。“是!”皇甫夜笙一脸不情愿的答应着。 “我也要去!”皇甫姝见小哥哥要跟别人走了也急着要跟上去,却被云夫人一把揽回怀里:“你二哥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等待会儿宴散了咱们再去找他!” 皇甫夜笙冷着脸急匆匆在前面走着,一点都没有顾忌后面的小女孩能不能跟上的意思。看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虽然跟的很吃力,可宜阳公主却一句讨饶的话都不敢说。 宜阳公主越是跟的紧,皇甫夜笙就越是故意走的快。他是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子,这里又是他的家,宜阳公主果然很快就吃不消了,一个不留神就摔在了地上。 皇甫夜笙一脸漠然的回头看着她,丝毫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既然这么累又何必非要跟着我,若是逛够了,你大可以现在就回去!” “不行,”手刚才摔倒的时候磨破皮了,感觉好疼,怕皇甫夜笙更讨厌她,宜阳公主想哭又不敢哭,“你是我将来的丈夫,丈夫走到哪里,妻子就要跟到哪里……”呜呜,手真的好疼! “谁、谁是你丈夫!”皇甫夜笙被气的也结巴起来,虽然双方的大家长有为他们定亲的打算,可最后娶不娶他还是由他说了算,谁说他要娶她了! “你呀!国师说我们有宿世姻缘,这辈子我注定要嫁给你!”宜阳公主没心机的说道。 “那是你蠢!”皇甫夜笙气急败坏的说道,“娶不娶你全由我决定,那轮得到你们国师说了算!” “可是国师说我们的缘分都是刻在名字里的了呀!”原来酷酷的皇甫夜笙也是有脾气的,他冷着脸的时候很好看,生气的模样更好看!宜阳公主高兴的想。 “名字是你父王起的,他故意赖到我身上我有什么办法!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娶你的!”上官景文是他的表兄,他的母后也永远都是他的舅母,他想让他跟他的女儿同辈,做梦! “可是,夜笙哥哥……”宜阳公主还想说些什么,立刻就被皇甫夜笙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我说了,我是你的叔叔,不是你哥哥!你不要乱叫!” “可是……”宜阳公主怏怏的垂下头,“好吧,我叫你叔叔!” 见自己终于打击掉了这个白目小女孩的嚣张气焰,皇甫夜笙痛快的在心底舒了口气,想嫁他,下辈子吧! 视线不经意的瞥到宜阳公主的小手,皇甫夜笙终于有些不自然的关心道:“你的手流血了,不疼吗?”前些日子上元的膝盖蹭破了点皮,一滴血都没流就哭了一下午呢! 光顾着说国师的事了,宜阳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来:“好疼……” “跟我走吧!”她毕竟是客人,受了伤他不管不问也不太好。 “哎!”听见皇甫夜笙主动喊她一起走,宜阳公主立刻好忘了刚才手受伤的事,高高兴兴的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皇甫夜笙的宫里,夜笙从床底下掏出药箱来给她上药,宜阳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不止长的这般帅气,连伤口都能处理呢! “你在傻笑什么?”皇甫夜笙故意往她的伤口上使劲一抹,“难道看我伤口就不疼了!” “嘶……”宜阳公主疼的一下子从座上跳了下来,可还是故作坚强的摇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不疼我就再给你抹点!” 皇甫夜笙作势就要拿药酒往她手上抹,吓得宜阳公主惊叫连连:“你是我丈夫,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谁是你丈夫!”皇甫夜笙把药酒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做梦!” 宜阳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脸讶异的看着他,然后脸颊上一抹可疑的羞红:“母妃说,姑娘家的名字是不能让别人随便叫的!” 皇甫夜笙再三回想这刚才的话,他什么时候叫她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若梦,上官若梦!”在安国,当一个男孩子问一个女孩子名字的时候意思就是想要娶她,而当女孩子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这门亲事就算成了。宜阳公主羞涩的看着皇甫夜笙,虽然她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宿世姻缘,可她真的想长大了嫁给他! “好俗气的名字!”原来她叫若梦,他喊“做梦”被她听错了以为自己在喊她名字,皇甫夜笙心里暗笑上官景文真会给自己女儿起名字! 不过,“若梦”,皇甫夜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的名字似乎本来就该跟他连在一起。 第一五四章 别有用心 “那两个孩子到现在都没回来,看来是玩的挺投机!”上官景文高兴的说道。 “宜阳公主乖巧可爱,夜笙能跟她玩到一起去也不足为怪!”皇甫夜寒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暗想,以夜笙的性子,他们能像平常同龄的孩子一样玩的开心才怪! 遥想起自己九岁的时候把元倾城骗到没人的地方揍她的情景,皇甫夜寒的唇角忍不住一阵上扬。夜笙年纪大又是男孩子,反正他是不担心自己弟弟会吃亏的,至于上官家的宜阳公主,各家看各家的孩子,她要是也被揍了,他可管不着! 上元公主伏在云夫人的膝上,闹着一定要用三只脚的杯子喝粥,云夫人小声的劝解着她,让她看在自己侄儿满月的份上,她这个做姑姑的最好安分点。可上元公主才不管她是姑姑还是婆婆呢,她只有三岁,她只想用跟被人不一样的东西! 上官景文在座上看了她半天,问向一旁的皇甫夜寒:“那个小女孩就是上元公主吧?” 皇甫夜寒点点头:“她就是上元,才三岁多,脾气有些任性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有哪个是不任性的?倾城公主这么大的时候还非要骑华王的大马呢!”上官景文似乎颇有感触的叹息着,时光荏苒,一晃十年,再一晃,几乎就是二十年。 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元倾城来,皇甫夜寒有些不明白上官景文的用意。上官景文这时候却突然问道:“她是夜笙的妹妹吧?” 皇甫夜寒不明白他为何多次一问:“那是自然!”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上官景文听完别有用意的笑了起来,良久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看她就像看到倾城公主小时候,说实话,若不是你亲口承认,我还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你跟元倾城的孩子呢!” 皇甫夜寒心里一凛,他忽然有些明白上官景文主动跑来跟他联合的动机了。不过那又如何,只要对宁国有利,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都一律照单全收。 “怎么会?”从皇甫夜寒的笑容里一点都瞧不出任何特殊的情绪,“元家姐妹生的九成相似,表兄看她长的像倾城公主也是应该的!” “唔,说起来也是,不过,”上官景文却似乎不愿轻易放开这个话题,“算起日子来,元王后怀上元的时候,你跟倾城公主还正在崖底享受两人时光吧!” “表兄这是何意?”皇甫夜寒的脸色有些冷了下来,挑事也要有个度!上官景文是在暗示上元是他和元倾城的私生女吗?是与不是他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如此认真呢!”仿佛真的只是开玩笑一样,上官景文说完就又谈笑自若起来。 他说他是开玩笑,可在旁边一直竖起耳朵听这边谈话的扈娇容却没把他们的话当做玩笑,表哥跟元倾城刚才那种可疑的互动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难道这上元公主真的是他们的私生女? 上元坐在下面突然感觉身上一冷,然后就看见自己的王嫂正用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往云夫人怀里缩去。 云夫人也察觉到了西王后的阴毒目光,微微调转身子,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喂上元吃东西,可拖曳的长袖却技巧性的盖住了上元公主,帮她避开了西王后的视线。 这场宴会越来越让人食不下咽了,云夫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退场的时候,一直消失的罗子启突然出现了。 云夫人和罗子启的视线有那么一瞬的碰撞,然后两人同时避开对方的视线,各自继续自己的事。 “陛下!”罗子启恭敬的施了一礼,上前对皇甫夜寒附耳不知说了什么,皇甫夜寒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句“没事”就继续跟上官景文聊了起来。 其实罗子启告诉皇甫夜寒的是,元倾城走了。而来接她回去的人是一直没有出现的上官景轩。 元倾城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她越是不说话上官景轩就越是坐卧难安。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是我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我王兄的。” 元倾城摇了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你王兄派到华国盯着我的人都够组建一支御林军了,你不说他一样会知道。” “可毕竟是我说的。”上官景轩也很无奈,他的根生在安国,他就没办法不受安王的牵制,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恨自己,元倾城把他当朋友,他却一次次的出卖她。 “华国不能公开的大事,你每次都会找理由缺席,难道你的心意我会不明白吗?”元倾城叹了口气,“我既然让你知道我要来宁国,就不怕你告诉你王兄。只是……我没想到他也会来罢了!” “他干扰到你们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王兄的个性怎么可能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就和好! “没有,只是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元倾城想起罗子启的那些话就感觉脑壳生疼,“原以为来宁国会清醒些,想不到脑子反而更乱了!” “其实走这一趟也没什么不好,”红婵说道,“至少公主的身子好了许多,没有再像在宫里时那样病恹恹的了!” 都说舟车劳顿使人疲惫,元倾城的精神反而因为这次宁国之行渐渐好了起来,虽然大家都劳累了一些,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子启说,元霄跟上官景文那边有合作,你知道这件事吗?”元倾城问红婵。红婵一愣,惊讶的问元倾城:“这个公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知道?”跟子启聊天时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回来了,为什么很多事大家都说她知道,可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怎么了?你似乎……最近怪怪的!”上官景轩有些担心的看着元倾城。 元倾城眉头紧锁,却再也不肯多说了:“没什么,一切等回到华国再说吧!” 第一五五章 姑侄之争 “这是怎么回事!”元倾城把记录元霄这半年来所作所为的账册一把都扔到了元霄身上,“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跟上官景文的互动是怎么一回事!” “姑姑,这……”元霄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这些事我都是跟姑姑商议过的,姑姑到底还想问什么?” “跟我商议过?”元倾城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跟我商议过我会一点都不知道?再说,就是我知道,我会让你跑去与虎谋皮吗?上官景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胆子变得这么大!” “姑姑,这……我真是冤枉啊!华国兵符久寻不到,宁国又在边境虎视眈眈,为了保障华国暂时的安定,我的确是跟安国有过一些往来,可……可这些都是姑姑同意的啊!”元霄唯恐元倾城不信,又求救的望向一旁的红婵,“姑姑不信可以问红婵姑娘,她一直在姑姑身边,姑姑知不知道她是最清楚的!” 元霄的说的信誓旦旦,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意思,元倾城联想到在宁国时罗子启的话,心里也不由起了疑心,难道她真的知道?可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对元霄不满,但红婵还是点了点头:“这些事陛下的确是都曾经跟公主通报过的,只是公主一直没有细看,所以可能才没有印象。” 这半年来元倾城的精神状况其实一直不太好,对政务的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那些奏表呈上来元倾城也没怎么细看过,她没印象也是情有可原。 可再怎么粗心她也不可能半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元倾城感觉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冷,自己难道是撞鬼了吗?这半年的时间她为什么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一样? 元倾城勉强打起精神训道:“那又如何,即使真的是我一时粗心大意了,你这个做国君的难道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上官景文狼子野心,心机深重,论起心计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躲他还躲不及,你又怎么敢跑上门去跟他合作!” 云霄与上官景文的合作虽然只有半年,但安国的势力却像墨滴进水里一样迅速的渗透到了华国政治、军事、情报、经济等等的各个方面,这些对华国的安危来说都是无尽隐患,一旦两国开战,这些隐患都将成为除之不尽的大麻烦。 “姑姑,这事我也知道错了。可安宁之战姑姑也看到了,那上官景文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自然是急着想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来帮我稳定天下。”元霄也是一脸的懊恼,“是我一时糊涂了,姑姑。” 为了登上国君之位,元霄的确是跟上官景文有了密切合作,可上官景文管的越来越宽,连他惦记元倾城的事都要插上一手。他元霄也不是吃素的,又怎么会甘心一直受那上官景文摆布!最近他也一直试图挣开上官景文的控制,若不是他们的合作有了间隙,他的处境也不会突然这般捉襟见肘起来。 “一时糊涂?你一时糊涂却几乎陷我于大不义之中!”元倾城气愤的指责道,“我跟宁国定下同盟之约,安宁开战,你却为了讨好安国出卖自己的同盟,你这样让我如何取信于天下!” “姑姑!”元霄对元倾城说话向来毕恭毕敬,可一听到元倾城为了皇甫夜寒把他批得一无是处,火气也不禁上来了,“我和安国联合的确是鲁莽了一些,可姑姑跟宁国联合难道就不白目吗?安宁两国势力如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姑姑不跟强国联合却跟弱国联手,这难道不是拿国事去倒贴皇甫夜寒那个野……” 元霄的话还说完就被元倾城一巴掌扇了回去:“我是女流之辈,可目光却也还没有短浅到那种地步!宁国的势力没安国强大,可宁王重义守信,安王却居心不良,你养一只老虎在身边,他越强大你就越危险,难道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元霄冷讽道:“姑姑处处偏袒着宁国,自然觉得宁国的敌人也是善良的!宁王重义守信,安王居心不良?但就是不知道这重义守信的和居心不良的勾结起来一起对付咱们的时候,姑姑又怎么说?” “你说什么?”元倾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姑姑问了,我也不妨直接告诉姑姑。我的确是跟上官景文合作过,可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彻底的崩盘了!那上官景文一跟我断了关系立刻就带着女儿跑到宁国去了,听说宜阳公主和皇甫夜笙还因为这次宁国之行订了亲。上官景文在计划什么,难道姑姑还看不出来吗?” “他想和宁国联合?”元倾城在宁国听说上官景文也到了的时候,心里也有过疑问,明明双方关系那般紧张,上官景文为什么敢大摇大摆的进宁国?难道是他想掉过头来跟宁国联合攻打华国? “不!”元倾城立刻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安宁两国仇怨那么深,上官景文不可能会真心跟宁国联合的,皇甫夜寒不会上他的当!” “他们仇怨再深,说到底也是亲表兄弟,咱们跟他们非亲非故的,他们自然会想法子联合对付咱们!”见元倾城陷入怔忡之中,元霄觉得这正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时候,悄悄的上前一把握住元倾城的手,“姑姑难道还不明白,能跟姑姑一条心的只有我……” 元倾城回过神来,一下子甩开了他。华国国风开放,男女之防也要轻一些,像上官景轩等人元倾城就常拉他们的手,可这元霄一碰她就让她心里一阵止不住的厌恶。 “宁国会不会跟安国联合我会确认清楚,你跟安国合作的事我也会查个明白!你既然已经是华国的国君了,就应该有个国君的样子,时时处处为华国的发展着想,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排除异己!”元倾城不用问也猜到了,丞相一党被排挤的事肯定跟他和上官景文脱不了干系,“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谨听姑姑教诲!那元霄就先退下了。”元霄一脸恭敬的摩挲着指尖,回味着刚才触指的柔腻,早晚有一天,华国的一切都会真正成为他的,尤其是她! 第一五六章 诡异的源头 上官景轩盘膝坐在屋里,闭目回忆着近来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发生的似乎是那么的自然,可自然中又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诡异,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落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可想来想去,却每次都是在要抓住的时候就又被它溜走。 到底他忽略了什么呢? 宁国之行王兄的突然出现,元倾城近来怪异的举止,元朗的离奇死亡,皇甫夜寒突然的决裂,安宁之战安国事先设好的埋伏,失落的兵符,元倾国的自杀,元恪晋的死,安国的兵变,寿宴上大家的互动,寿宴前元倾城的遇刺…… 上官景轩一点点的往前推着,总觉得这其中似乎隐隐有那么一股力量,每当事情可以按照另一个更平顺合理的轨道运行的时候,这股力量又突然出现,打乱一切,让一切简单的事都复杂起来…… 就在上官景轩坐在屋里冥想的时候,红婵突然在外面敲窗道:“六殿下,公主有请!” 元倾城找他?找他做什么呢?元倾城近来怪异的举止突然像走马灯一样的在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那卡在他思绪中的大石也随之翻滚起来,一个一直被他刻意压抑在心底的想法终于慢慢的浮出水面。 是大哥! 元倾城在屋里等了很久上官景轩才来,还不等她开口,上官景轩已经率先说道:“我恐怕要回安国一趟!” 不待元倾城反应,上官景轩又加了一句:“立刻就走!” “怎、怎么会这么急?”他们刚从宁国回来,要是有什么急事,他们兄弟在宁国的时候就完全有机会说了,怎么会等到都回到华国了再绕路回安国去聊呢? “是不是你大哥?”元倾城感觉自己对上官景文的忍耐已经要达到极限了,“他是不是又想强迫你什么?” 她越是对他这般的关切,上官景轩的心里对她就越是愧疚,他含含糊糊的解释道:“对不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以才……” “怎么了?安王宫出事了吗?”不要怪她多想,上官景轩脸上那明显伪装出来的镇静分明就写着他心里装了大事,难道是他父王?他父王一直被软禁在宫里,听说也是风中之烛活不了多少日子了,难道是已经死了? “没有,”上官景轩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不舍,但很快就又掩藏了起来,“是我要回去了,安国是我的家,每个人都不该离开自己的家太久的……” 安国是上官景轩的家,他寄居于此要回家也是很正常的,元倾城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可看他怪异的神色,她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你,你该不会是打算不再回来了吧?” “……或许吧,或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也或许我很快就又会像以前一样再次留下来,谁又知道呢?”上官景轩的眼睛里有一种难掩的悲伤,他一直以为自己留在她身边可以保护她,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王兄报复元家、伤害元倾城的工具之一。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他宁愿一辈子不见她也一定不会让王兄的计划得逞的。 “可,可我……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你……”她心里有太多的困惑,他还没有帮她找出答案,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他在她身边,即使不能给她出什么主意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坚强的依靠。如果他走了,她又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呢? “小心我王兄!”上官景轩忽然说道,但其中的原因他却不愿多做解释。虽然仅是猜测,但即使元倾城的事真的是王兄做的,上官景轩也没有那种勇气勇敢的站出来指证自己的哥哥,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让她小心一些。 “我知道,可你怎么会突然……”上官景轩一向文文弱弱的,做起事来也难免优柔寡断,可看他突然这般认真的模样,元倾城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走了!”像是怕元倾城继续问下去一样,上官景轩没有再给她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几乎是夺路而逃般的走了。 “一定要回来!”元倾城在后面冲他大喊,上官景轩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答应。 上官景轩回安国的事太突然,即使上官景文在华国布置了那么多的探子,对于自己弟弟的突然回国也还是倍感惊讶。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离开那丫头的身边了呢!”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上次在宁国也没机会好好的聚一聚,上官景文看到弟弟还是很高兴,“怎么会突然回来?这次打算住多久?” 不同于他这个大哥的热切,上官景轩一脸的冷淡,他几乎是开门见山的就问道:“你给她下药了,对不对?” “谁?”上官景文随即明白了过来,难怪留恋温柔乡的弟弟会突然回来看他这个大哥,原来是兴师问罪的,“唔,可能是用了一丁点吧!” 上官景轩虽然已经猜到了大哥做了什么,但当他真的这么大方的承认了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气氛的冲着自己的大哥吼道:“一丁点?一丁点她能把半年的事情都忘干净了吗?你到底给她下了多少?” 迷幻散是上官家族的秘药,专门用以控制某些不听话的大臣,它的好处就在于用药前后人除了精神萎靡看不出太大差别,但被下药之人对于事物的理解能力却会因为下药之人的意图而出现天差地别的变化。 在他的眼皮底下对元倾城动手,他却毫无所觉,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下的太多,彻底被控制,要么就是用量精微,能将一切都控制的恰到好处,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大哥能这么有耐心和时间去随时掌握对元倾城下药的火候! “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我的药难道用多少我还没有数吗,她现在不是健健康康的!”上官景文一摊手,六弟实在太大惊小怪了,“药撤了这么久,萎靡期也过去了,幻觉也消失的差不多了,你这时候又跑来跟我算什么账?” 第一五八章 此恨难平 “你到底给她下了多少?”上官景轩终于失控的一把揪住了自己大哥的衣领,他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原谅他,可元倾城这一生从来不曾起过半点的害人之心,他怎么可以用这么恶毒的办法对付她! 做了二十年的兄弟,上官景文从来没有见自己弟弟这么抓狂过,一时之间他竟也被弟弟的气势吓住了:“只、只是一点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 迷幻散最独特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作用能够游走在若有似无之间,既难以判断是否存在又难以判断是否残留,有的人一辈子手影响,有的人很快就脱离,还有的人已经脱离了不久之后又会自己再陷进去。 上官景文是不太喜欢元倾城,但还不至于真的要毁了她,他虽然控制她半年之久但并不曾真的下太重的剂量。 听上官景文亲口承认剂量不大,上官景轩心里的那口气也慢慢的消了下去。他一脸消沉的看着大哥。有些无力的问道:“为什么害她?” 看着弟弟萎靡的模样,上官景文心里掠过一丝不舍,可他还是义正严辞的说道:“华国新君上位,那小妮子老想着跟皇甫夜寒联合,处处跟我作对,我不过是为了安国的发展,才让她稍稍安分半年而已,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安国着想!” “是为了安国,”上官景轩的眼里有种无法掩饰的悲伤,这不只是为了元倾城所遭受的一切,更是为了他的大哥,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可怜,“还是为了十多年来你所遭受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上官景文愤怒的瞪着自己的亲弟弟,他为了安国和弟弟的未来做尽坏事,景轩竟然还在怀疑他的动机? “我说,”上官景轩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强大安国还是为了报复皇甫氏和元家?” 同样是父王的儿子,他受尽父王宠爱的时候,大哥却受尽冷落白眼,在下意识里上官景轩就想弥补自己的大哥,不止是为了这个家弥补,也是为了自己。他是他的大哥,他最爱的大哥,因为那十年的不公待遇,不管上官景文做什么,上官景轩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大哥在安国私设幕府,广集人才,上官景轩早就看出了大哥的意图,可父王问他,他却只字未提;去华国求亲,大哥提前回去,他明白大哥要准备什么,但他还是把希望寄托于求亲上,希望大哥可以停手;父王下诏书想立他为太子,他无心政务,却没有反对,为的也是帮大哥赢得一个筹码;大哥杀戮兄弟,他极力阻止,一方面是不想手足相残,可更多的是不希望自己的大哥为了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背负骂名…… 上官景文所做的一切,上官景轩都不曾起过半点的怨恨,因为在他的心里,那些本来就是大哥该得的,他如果拿回去会开心,他愿意帮助大哥。可元倾城的事不同,她不曾招惹他,她不该为前人所犯的错误承担后果,更不该成为大哥复仇泄愤的对象!她是那般纯真善良的人,他怎么忍心一次次那般害她?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上官景文阴郁的脸上风雨欲来,没有几个人敢在这时候承受他的怒气。可向来懦弱的上官景轩却第一次有了这种勇气:“你都听到了,不是吗?” 两兄弟第一次如此凶狠的直视着彼此的眼睛,谁都不肯率先认输。终于,在弟弟澄澈的仿佛已经洞穿世事的目光里,上官景文率先败了下来。 上官景文一脚踹翻一个凳子:“哪又怎么样!皇甫氏的背后是宁国,元家的背后是华国,我对付他们跟对付两个敌国有什么差别!” 上官景文的话等于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动机。上官景轩痛苦的额闭上眼,他其实更希望大哥能够抵死不承认,因为如果他不承认,至少他还能欺骗自己,可惜,是他猜对了。 “看见别人痛苦,自己就会好过些吗?”痛苦再怎么生长也衍生不出快乐,大哥越是迫切的将痛苦强加于人,他就只能痛苦的越深。 “的确不会好过。”上官景文一阵苦笑,景轩所学的一切几乎都是他间接教授影响的,他懂得道理难道他会不懂?可一想到当年自己所受的耻辱,痛苦就像发了疯的洪水一样,只想让他将所有让他痛苦的人都一起淹没。 上官景文的眼睛因为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幕又重新燃起愤怒的光芒:“可那又怎样?你同情元倾城的无辜,又怎么不曾想想我的冤屈?” “就因为我是太子,站在风口浪尖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允许出一点的岔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我只要有一句话的错误等传到父王耳朵里的时候就能变成大逆不道的言论!我没有自己的选择,更没有自己的爱好,我的一生都在为父王的眼光而活着,我从来没有做过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这一生只爱过倾国,只在乎过她一个人,可结果呢?” 上官景文有些自嘲的冷笑道:“美人计,一切不过都是一场美人计!元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我当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可他们呢,他们却设计好了一切让我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还有舅舅!”上官景文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着,“他是我们的亲舅舅,可在我成婚前夕,在华王寿宴的日子里,他做了些什么,他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成功的给我戴绿帽子!我尊称他一声舅舅,可他却在天下人面前抢走了我的妻子,那是我的妻子,他亲外甥的未婚妻子,可他抢走她的时候又想过给我留下半点的颜面吗?他想过我的感受吗?” 上官景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大哥的委屈他一直都知道,可当大哥在他面前如此彻底的剖开自己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上天对大哥是多么的不公,他还想指责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一五九章 爱恨一瞬间 “你问我为什么要看着他们痛苦,”上官景文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可他眼里的恨意却越发凝重起来,“当年寿宴一结束,我就被削了太子之位,父王软禁了起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倾国,可我每天都在想,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她过得好不好?皇甫旌有没有给她罪受?” “面对皇甫旌的强势,我也不敢指望华王会为了女儿拿整个华国跟他拼上。我爱倾国,自然不希望她吃苦,我只希望皇甫旌能够善待她,我日日担心着她,可结果呢?”上官景文自嘲的笑了起来,“他们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夫妻恩爱,成了一段佳话。而我,就顺理成章,成了一段笑话!” “我一直在想,倾国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如果爱过我,又为什么能跟抢走她的仇人这般的恩爱呢?又或者,那些传说其实只是皇甫旌放出来的假消息骗我的?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我越想越不安心,宁愿一死也要去一趟宁国看看。我在王府里绝食了三天,母后才终于不忍心再看下去,偷偷私放了我。” “我到了宁国,那里有母后事先安排好的人接应我,我顺利的进入宁王宫中,然后……亲眼看见了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上官景文的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眼里虽然无尽的失落,却奇异的找不出多少恨意,“你没有看过当时的情景,一定没法想象他们有多么的恩爱,那种缠绵悱恻的样子,我从不曾在舅舅身上看过,更不曾在倾国身上见过,于是我终于明白,倾国从不特别眷恋于我,并不是因为她寡情,而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从恨一个人变成爱一个人很难,可从爱一个人变成恨一个人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从来没有那么的恨一个人过。我恨她,我拿自己的一生去爱她,可她怎么可以一切只是为了戏弄我!” 上官景文说起皇甫旌的时候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恨意,可当他说起元倾国的时候,眼里的恨却远没有痛苦来的多。 “皇甫夜寒的母亲扈玲珑是个很善妒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早有安排,我的宁国之行谁都没有发现,却偏偏让我碰到了她。我以为她会把我抓起来,可没有,她非但帮我逃过巡逻的侍卫,还帮我找机会送我去西宫秘密会见元倾国。说秘密会见也不太准确,毕竟被那么多人都见到了!” “结果可想而知,咱们那对感情一根筋的舅舅认定了倾国对我余情未了,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伤了倾国的心,据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因为那件事才小产的!倾国的骄傲个性我是最了解的,当我听说她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的舅舅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倾国的原谅了!” “许是作孽到头终有报,我害死他们的孩子,上天就带走母后。你一直以为母后是病死的,可其实不是。”回忆起母后,上官景文的眼里慢慢的蓄满泪光,“她是世上最好的母亲,我确是世上最不懂事的儿子。我为了自己的私情擅逃出境,父王知道后气的要杀我,母后想尽办法却都求不下情来。”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父王吗?”上官景文突然问弟弟,景轩没有回答,他已隐隐猜到自己多年来所以为的答案可能并不是真相。 “因为他竟然对母后说,一命抵一命,想让他饶了我就得拿另一条命来抵!”上官景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他的笑声听起来却比哭更凄凉,“母后无怨无悔的跟了他一辈子,她想让他饶了他们的儿子,他竟然叫她一命抵一命!” “母后服毒自尽,我受尽十年折磨,你受尽兄弟排挤,我们原本一家和睦,到头来家破人亡到底是谁害的!”上官景文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元家和皇甫氏!是他们共同害的!” 上官景轩被哥哥的恨意吓得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两步。他恍然之中觉得有人是不对的,却到底错在谁的身上呢?他不知道了。 “我们无辜遭此大难,承受这十年之苦,又凭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好过!”上官景文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整个宁国和整个华国都付之一炬,“皇甫旌至死都弄不清楚倾国到底爱谁,倾国也抱恨而终,元恪晋担心他两女儿的安排,我就偏偏让他不省心,皇甫夜寒想要跟元倾城双宿双飞,我就偏要棒打鸳鸯,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这是舅舅和华王的罪过,又关倾城和皇甫夜寒什么事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在牵扯进来!”一听到元倾城的名字,上官景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傻瓜!”上官景文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把他们牵扯进来是有些生硬,可这些并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 “为了我?”上官景轩不明白的看着王兄,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元倾城,可元倾城心里只有皇甫夜寒,也就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可等时机一成熟了,他们就会抛下一切远走高飞,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元倾城跟皇甫夜寒远走高飞?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意识里,元倾城是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的。如果有那一天,她真的会为了皇甫夜寒离开他吗? “不,即使她为了皇甫夜寒离开我,我也绝不会像王兄一样的恨她,我只希望她好好的!”上官景轩坚定地说道。 “是,现在她就在你的身边,你自然是觉得只要她能好好的,你一切都无所谓。可若是皇甫夜寒有一天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他跑去找元倾城,说他愿意放弃一切带她走,你猜元倾城会不会为了你放弃他。若是她跟他走了,他们两个幸福美满,抛下你孤家寡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然自得的站在这里跟我说只要她好吗?” 上官景轩说不出话来,若是以前,他或许可以肯定的说会,可刚才听完王兄的经历,想象着是他拼尽一切冲进宁王宫却看见他们恩爱缠绵的样子,他不确定了…… 第一百六十章 爱是什么 上官景轩抱着一去不回的心态去了安国,本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元倾城一面了,结果不过在安国待了一天就又失魂落魄的回了华国。 元倾城对他的出现倒是毫不惊讶,她笑嘻嘻的站在城楼上,看着进退两难的上官景轩在楼下徘徊,就是不让人给他开宫门。 “不是说可能再也不会见我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元倾城那一脸恶作剧的样子让上官景轩忽然有种回到当初刚认识的时候的错觉,他怔怔的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怎么了?”见上官景轩没什么反应,元倾城以为自己玩笑开大了,急忙冲旁边的人一摆手,示意他们立刻开宫门。 上官景轩的离开让元倾城十分的不放心,几乎是他一离开她是立刻就派人前往安国去打探消息。去安国的探子说安国一切如常,她就估计着这次肯定又是他把他哥的鸡毛当令箭了。果不其然,几乎只用了一个来回的时间上官景轩就又回来了。只是她没想到,上官景轩这次回来会突然意志消沉了这么多。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生我气了?早知道就不跟你开玩笑了!”元倾城有些忐忑不安的偷偷歪头看他,见他虽然眉头深锁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禁皱眉道,“该不会是你王兄又给你派什么艰难的任务了吧?要是你就尽管说出来,我尽量帮你完成就是了!” 反正上官景文派景轩在华国当探子的事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再难也不过是偷军事情报,但且不说景轩有没有这个能力,就他哥的脑子来说,应该也不会把获取情报的希望都投注到自己弟弟身上。 见上官景轩还是不说话,元倾城搔搔后脑勺:“要是连这个都不是,那……难道是你王兄想要给你说门亲事,你不乐意?”说起来上官景轩的年纪也不小了,上头又有个能生养的哥哥对比着,他到这把年纪还没媳妇也的确挺令人着急的。 “你的心情似乎比我走的时候好了很多……”上官景轩忽然说道,简单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嗯?”元倾城耸耸肩,高兴的说道,“我也觉得挺奇怪呢!前些日子什么事都往坏的地方想,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情好起来了!” 那是因为药效刚刚过去了,上官景轩在心里暗想着,就像暴雨之后的阳光一样,总是比平日的阳光更灿烂一些。只是不知道王兄的药到底下了多少,希望真的没有什么后遗症才好。 “倒是你,怎么回了家一趟,突然这么蔫了?”元倾城关切的看着他,心里却暗想,在那么沉重的家庭里只怕想不蔫都不行吧!要是他能跟上官景文断绝关系,这辈子都不用回去受那个气就好了! “我只是忽然之间有些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该抓紧的,又什么是该放手的了。”元倾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上官景轩叹了一口气:“我忽然发现,这情爱之类的东西,得不到痛苦,得到了依旧痛苦。人这一生总是难免对另一个人产生爱情,可爱的结果却都是令人痛苦不堪,你说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是为了折磨人才存在的呢?”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般悲观的想法?”元倾城感觉有些难以理解,她偏头看向一旁的红婵,想知道她的看法。 而向来淡然的红婵此刻也似乎因为上官景轩的话陷入了一个人的伤感之中。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在虚拟的希望和痛苦的无望之间挣扎,爱情不曾带给她半点真正的欢乐,她又究竟为什么还那般执着呢?而一个人要得到内心的平静,难道就只能寡情薄幸,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吗?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般的悲观,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元倾城整理着内心的想法,试图将那些领悟用言语表达出来。 “就像我父王跟贺儿。父王的一生都生活在杀戮之中,不管是宫廷的斗争还是战场上的厮杀,就像一只猎豹,他只懂得弱肉强食,却没有学会怎么去爱护别人。一个人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又怎么会去接受别人的爱。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父王爱贺儿,嫉妒她的好运气,却很少有人想过,为什么父王爱的偏偏是那个小宫女。” “父王的一生其实生活的很没有安全感。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他太子的光环,可当他的光环撤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生活在大狱里。他的畏惧、他的无望,他一切作为太子时不会被人联想到的黑暗感觉都是他一个人在感受。” “贺儿爱他,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也不是因为他文韬武略能征善战,她只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在黑夜之中给了他一根蜡烛的温暖。而正是那弱小却坚强的温暖让父王领悟到了世界的另一面,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温情,而那正是他一直不曾感受过的。” “贺儿给父王的温暖与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无关,即便是一个普通人贺儿也会那么做。而就是她身上的那种善良打开了父王心里的那道门,让他懂得了爱,也学会了爱人。而他在打开了那道门之后爱上了贺儿,贺儿也爱上了他。” “父王与贺儿之间的爱情并不是我爱你你爱我那么简单,而是他们在彼此身上都找到了那种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也或者说,是某一种东西,在无形中牵引着他们,当他们互相靠近的时候就能够填补彼此心里的那份缺憾。” 元倾城顺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就这样慢慢说着,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上官景轩和红婵都在安静的听她说话。 “我只是随意说说,你们不要当真!”两个平常她最为倚重的人突然这般重视起她随口说来的话,元倾城的脸不禁有些红了,这些也都是她瞎想的,可千万不要真让他们当正事去研究了! 第一六一章另一种爱情 “不,你说的很好。”上官景轩脸上凝重的表情开始有些释然,“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元倾城的这番言论的确让他刮目相看。长久以来,他和王兄甚至还有红婵对爱情的理解一直停留在爱情的结果上。他们总是想着为什么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可那个人却不能拿出同等的分量来回报爱情。结果越是计较越是痛苦,最终作茧自缚。 元倾城却让他领略到了一种对爱情截然相反的感受,那就是爱的过程。当爱一个人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觅得内心平静寻得心灵归属的幸福的时候,无论结局是什么,又怎么会再衍生出那么多的痛苦呢? 枉费他们兄弟以博学闻名,对事物的看法竟远不如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来的开阔! “其实这些,以前我也没有想过,直到那次香国之旅,”元倾城想起在香国发生的那些事来内心还是感慨万千,“你还记得陈时玉吗?他虽然个性懦弱,但是好歹也生的风流倜傥,又是香国的王储,他要是选择妻子,即使不是天下绝色也该是上等美女,可谁又想得到他却偏偏选择了一个脸上有大片青紫胎记的宫女做了他的王后呢?” “我以为天下的男子都是好色的,且不说男子,这世上的人又有谁不偏爱美好的东西呢?可他却偏偏只爱他的妻子!我一直想不透其中的原因,直到皇甫夜寒带兵离开香国的那天,我看见陈时玉神思恍惚的进了后院,我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他趴在井台上流眼泪。” “你一定也跟我一样觉得很难相信吧?一个国君,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两个孩子的父亲,竟然会趴在井台上哭!”在元倾城的印象里男儿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她甚至都没怎么见夜笙哭过,“我当时也吓呆了,不知道自己该上前安慰安慰他好还是讥笑讥笑他好。” “可就在那个时候,他的王后婉儿出现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抱住了他,陈时玉就那么趴在她的膝上痛苦流涕。婉儿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她脸上的温柔和包容比任何话都让人感觉温暖,我也是在那一瞬间才突然领悟了陈时玉为什么会独独钟情于她。” “那般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子,又有谁能放得下呢!若我是男儿之身,只怕也没办法放开她吧!”元倾城感叹道,“再美的人也有变老变丑的一天,真正能够永远不变的,只有那颗相爱相惜的心!” “后来我临走的时候,陈时玉跟我聊起他和婉儿的过去。他说他其实很嫉妒我父王和皇甫夜寒那样的人,他们机智果敢、坚毅无畏,具备了一个男人一生中该有的所有素质,可他却偏偏不行。他克服不了自己内心的懦弱,无论什么事都无法真的义无反顾的去完成它。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说婉儿是长的不漂亮,可他只有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可以为别人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他说完之后,又有些迟疑的问我,他一个大男人需要在一个女人身上找自尊,我会不会瞧不起他?” “说实话,像他这么没胆的男人我是该看不起的,但他有勇气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告诉我,这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我摇摇头,对他说,不会!他松了一口气,对我说谢谢,问我我们会不会永远都是朋友,我说是,就凭他的坦诚,我也也会永远都是。” 上官景轩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隐隐猜测到了陈时玉真正的心意。正如元倾城所说,天下的男子没有不好色的,更何况元倾城本身就是一个极可爱的姑娘。陈时玉的心里或许也是偷偷装着她的,可那种爱情太遥远太渺茫,因为没有希望也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干脆的把它扼杀,不再折磨自己。这种做法或许有些自欺欺人,可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所有人都好的明智的选择呢? 只是元倾城对爱情的的心思都投放到了皇甫夜寒那里,陈时玉的感情又掩藏的如此隐晦,元倾城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了。 “从香国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着陈时玉和婉儿的事。我从开始不理解陈时玉的选择,到后来竟隐隐的嫉妒起他们的感情来。人生在世,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有个最贴近你心房的人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了。他们夫妻相爱相守、相濡以沫,虽然身居偏远小国,可那种和乐幸福,又岂是那些只想着扩展势力的屠戮之士能够梦想的到的呢?” 元倾城联想到自己和皇甫夜寒那遥遥无期的未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伤。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从他们身上我又联想到了姐姐和姐夫,姐姐和姐夫虽然因为误会冷淡了近十年,可他们的感情却并不曾因为那十年而冷却过。父王说他们是爱上了彼此的孤独,可我倒觉得他们的孤独正是因为还未找到彼此。那十年的时间,姐姐若是真的对姐夫凉了心忘了情,就不会时时处处的那般关心他,也不会还跟他生下夜笙和上元,更不会在姐夫死后随之自杀。” “说到底,他们只是太骄傲……”姐姐好胜的性子让她没办法原谅宁王的迟疑,而宁王的骄傲却也让他无法忍受姐姐对感情的摇摆不定。他们都在等待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交代,可最终谁都没有真正的低下头。元倾城并不觉得他们的爱情是一场悲剧,只是最终的结局未免可惜…… 元倾城的话让上官景轩忆起了两家,不,或许该说三家的恩怨。大哥痛苦的根源其实就是在于元倾国并不爱他,而他心痛的根源也在于元倾城爱的是皇甫夜寒。他本来是想问她,如果皇甫夜寒带她走,她会不会抛下他。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那般的自私。 他爱元倾城,可元倾城爱的是皇甫夜寒,若是皇甫夜寒真的回头,他难道也真的要效仿大哥,重演当年的纠缠?一切就到他为止吧! 上官景轩的话终于又一次没有问出来。 第一六二章 皇甫夜寒的计划 上官景文从宁国回到安国之后就一直不断在华国边界挑衅,其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想让华国主动发动战争,安宁已然结盟,一旦开战,宁国势必要加入战局。而一直维持着表面和平和华、宁两国,一旦开战就一定会彻底撕裂两国关系,而这正是上官景文真正的目的。 对于安国的不断挑衅,华国人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元霄征求过一次元倾城的意思,兵符还下落不明,华国的主力部队难以调动,主动开战对华国有百害而无一利,元倾城没有同意,元霄也持同样看法,只是他们考虑的角度有些不同就是了! 扈融其实也听说了上官景文去宁国的事,但皇甫夜寒既然已经跟扈家结盟,他也就不担心他们再有什么计划。但上官景文越来越频密的举动让他心里没底了,难道自己这个外甥想里外通吃? 扈融急匆匆的跟元霄那边告了病假就偷偷去了宁国。他刚到宁国的边城就隐隐嗅出了几丝不寻常的味道,宁国边城的驻防部队明显增派了许多,摆明了就是在为开战做准备,难道皇甫夜寒真的跟上官景轩合作了? 说起来一个是皇甫夜寒的亲舅舅,一个是皇甫夜寒的亲表哥,远近亲疏,利益关系都差不多,若是上官景文真的提出更诱人的价码,皇甫夜寒会不会倒戈相向,扈融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他们合作的前提之一就是共同防御安国。 “你是不是跟上官景文结盟了?”一反平日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乱的泰然姿态,扈融几乎是一见到皇甫夜寒就劈头盖脸的问了出来。 皇甫夜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瞥了身旁的罗子启一眼,罗子启心领神会,立刻将所有的人都带了下去。早知道自己这个舅舅肯定会找上门来亲自问个究竟的,只是没想到舅舅比他想象中的还沉得住气,这么久才来! “上官景文最近在华国边境频频寻衅滋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他突然变得这么大胆,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拉了你这个助力?”扈融火急火燎的又问了一遍。皇甫夜寒不慌不忙的态度让扈融有种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这个外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比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结盟本身更让他害怕。 “宁国和安国的仇恨有多深舅舅难道还不清楚?且不算那些陈年旧账,去年宁国险些全军覆没在安国手里,今年安国偷袭又被我尽数坑杀。”皇甫夜寒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上官景文跟元霄一闹翻就跑来跟我联合,难道舅舅觉得我们真的就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尽释前嫌了?” “可……”扈融也有些迟疑起来,莫说皇甫夜寒,就连他都不相信上官景文会突然这么大方,“可要不是你跟他结盟,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大的胆子,要逼着华国开战呢?” “谁说我没有跟他结盟?”皇甫夜寒略显惊讶的笑看着舅舅,仿佛刚才数落两家恩怨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你不是说……”扈融越来越弄不懂自己这个外甥了,看他的态度,明明不相信上官景文的诚意,可这会儿又为什么突然承认了盟约?他到底在打算什么? “宁国饿了这么多年就是猎不到肉吃,上官景文送一只大鱼过来,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皇甫夜寒笑的一脸坦然。 “可你已经跟扈家定下盟约,你是想反悔吗?”当初订立盟约的时候皇甫夜寒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安国这个大敌,所以盟约的制定除了保护宁国的安全外,皇甫夜寒并捞不到太多的好处,如今时移世易,安国已经示好,他违约当然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盟约既然定下自然不能反悔!一旦宁国和扈家掌控华国,整个华国的土地我一寸都不会侵占,尽数交由夜笙接管。这是你们的条件也是我的条件,不管未来如何,华国的统治只能在夜笙手上!”夜笙的继位是皇甫夜寒做一切计划的基本立足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上官景文合作?”听见皇甫夜寒亲口保证盟约不变,扈融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了点下来。 “安国的势力不可小觑,新华王又不成气候,安国和华国的战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宁国若是仅止步于和扈家的合作,一旦安国的势力壮大,咱们即使合作也未必能将它制服。要想不让他超越,只能超越他!” 所以他是想借安国和华国的战争扩大自己的势力?扈融有些看懂奥拓的算盘了。 “上官景文无非是想看我跟华国翻脸,既然宁国已经跟扈家合作,华国的其他势力和我翻不翻脸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眼前对咱们的计划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兵权,扩大自己的势力。一旦真的开战,不管谁和谁撕破脸,谁的兵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上官景文跟宁国的仇恨这么深,若他只是想诱你上战场,再联合元霄一起对付你,那怎么办?”以两家的仇恨,这种事上官景文绝对办的出来! “如果舅舅以为上官景文只是单纯的想杀了我,那舅舅就太低估我这表兄对宁国的仇恨了!他心里装的那些复仇的好玩办法,只怕是咱们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让他猜一猜,他的表兄大概会像一只逗弄老鼠的猫一样,给他点甜头,等他食髓知味再突然给他撤去,他不在意什么时候杀了他,却一定会非常乐意看到宁国的人比他更痛苦的样子! “再者说,宁国已经没有退路了,任何的危机对宁国来说都意味着转机,即使上官景文真的是想诱杀我,我也必须亲自接受这个挑战!”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这是赞美,也是畏惧。扈融跟皇甫夜寒合作就是看中了他不是池中之物,可若是他太过强大,强到连扈家都无法压制,这对华国对扈家,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第一六三章再起争端 “舅舅是担心我会贪心不足蛇吞象?皇甫夜寒自然明白舅舅的担忧,“盖印的保证都交到舅舅手里了,舅舅又担心什么呢?” 当初合作的时候扈融就怕皇甫夜寒一旦脱离控制会反噬扈家,所以逼他以宁王之位立下保证,一旦计划成功,华国的天下必须交由皇甫夜笙统治,而扈家将永远拥有华国护国兵权。 这是扈融手里最大的筹码,也是他敢放心的相信皇甫夜寒的唯一保证。 “但愿咱们的合作真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不管皇甫夜寒立下多大的保证,扈融心里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可不安源于哪里,他却说不出来。 扈融急匆匆的赶来宁国,又急匆匆的赶了回去。来时他还在担心皇甫夜寒会违反盟约,可回去的路上他却迟疑起了自己跟皇甫夜寒的合作到底是找到一个强大的助力还是与虎谋皮。然而他的迟疑很快就被新华王的寿宴主张给彻底打消了。 三年前华王元恪晋大办寿宴,其气势之恢弘、装潢之华丽令天下叹为观止。对于这场寿宴,有人望洋兴叹,有人羡慕妒忌,更有人在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自己也办一场。显然,落魄王族出身的新华王元霄属于第三种。 元霄祖上也是太子分支,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一代连吃穿都成问题。元恪晋办寿宴挥霍无度的时候,他虽然无缘参加,但那种奢华的场面却也是曾一遍遍在坊间听人传说的。那时候他就立志,一旦哪天他得了势,一定要办一场比这个更宏大,更豪华的寿宴。 元朗继位,作为国君的兄长他要办自然是没这个条件,但现在不同,他是一国之君,要为自己办一场风光的寿宴,又有谁能阻止的了! “这些清单是怎么回事?”寿宴的事被元霄吩咐下去刻意隐瞒,怕的就是元倾城会从中阻挠。等他造成既定事实,元倾城想反对也无可奈何。可谁想到元倾城恰巧最近在查账务,发现一大笔支出下落不明,彻查之下就发现了此事。 想着多年的梦想跟做梦一样突然就要实现了,元霄心里高兴就让人摆上酒大喝了一场。元倾城到的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了。 元倾城怒气冲冲的来兴师问罪,看到他这副醉鬼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到他腰上:“少给我装醉,给我说清楚这账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倾城这一脚踹的不轻,元霄在梦里都疼的龇牙咧嘴,酒也立时疼醒了不少,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眼睛半天才聚起焦来:“姑姑?你怎么来了?要不要也和两杯……” 元霄说着就要给元倾城找杯子,被元倾城一脚把桌子都踹翻在地,那一张张的账单也被狠狠的甩到了元霄的脸上:“给我说清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什么?”元霄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天,怎么瞧都没瞧出个究竟来,然后猛地一激灵,他想起这是什么了! “姑、姑姑……”元霄感觉自己脑子一阵发蒙,坏了,寿宴要办不成了! “酒醒了?酒醒了就给我解释清楚!”元倾城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些瞧不上他,元霄继位之后又一直沉迷享受,无所事事,元倾城对他的不满也日渐升级,这会儿他又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来,元倾城对他更是没有了什么好脸色。 “本来……本来这是想给姑姑一个惊喜……既然姑姑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隐瞒姑姑了!”元霄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自从姑姑监国以来,为国为民费尽了心思。元霄……一直想着该怎么替华国的百姓感谢姑姑,恰巧我的……诞辰就快到了,就想着要不就干脆大办一场寿宴。一来感谢姑姑,二来我……登基那会儿也计划太过仓促,没有好好的举国欢庆一番,所以干脆就借着这……” “你自己骄奢淫逸想要劳民伤财不要都扯到我的身上!”元倾城愤怒的说道,“你和上官景文互相勾结,弄到最后关系破裂以致他频频犯境,安国大军随时都可能找个借口对华国攻城略地,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思进取却只想着这些享受,你还配当这华国国君吗?” 见元霄默然不语,元倾城更加火冒三丈:“早知道你这般目光短浅,当初我就不该立你为君!” “姑姑!”以往不管元倾城怎么责骂他,元霄都是恭顺的听着,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被一个女人这样当面骂来骂去脸上总是挂不住。 元霄摆出国君的尊严来,冷着脸反过来教训元倾城道:“我敬你是先王的遗孤,对你的责骂批评才一忍再忍。可姑姑也不要忘了,我如今也是华国之主,天下之王,受万人敬仰,至高无上!作为一国之君,却被姑姑屡屡无礼指责,这难道就不是有失体统吗?” “你……”元倾城没想到他竟突然对她摆起架子来,立时被气的头晕眼花,连说话也跟着口不择言起来,“体统?你还敢跟我提体统?这天下是我父王的天下,体统也是我父王定下的体统,若不是我父王无子,又岂会轮到你在这里撒野!” “你父王若是还在,自然轮不到我在这里撒野,”元霄毕竟是个男人,又刚大喝了一场,借着酒劲,原本三分的胆气也能立时长成十分,说起话来也自然不会去思考什么后果,“可你父王已经没了,这天下都是我的天下,就连你也早晚都是我的,你最好搞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元倾城怒视着他元霄,被他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不错,父王已经死了,这天下是再也没有谁能像父王那样罩着她了,这天下已经是元霄的了…… “我既然有本事立你,就有本事废你,不信,咱们可以试试看!”元倾城咬牙切齿的吐出自己的威胁,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元倾城走了,元霄借酒劲产生的那股胆气也没了,他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自己惹大祸了! 第一六四章需要的只是耐心 元倾城回去就大哭了一场,任红婵和上官景轩怎么劝都劝不住。 “他那是什么态度?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非要废了他,另立新君不可!”元倾城捶床大喊道。 原本还在好言安抚的红婵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神情因为元倾城的任性言辞而冷淡下来:“国君废立兹事体大,公主还是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妄下决定的好!” 上官景轩也劝道:“新君既然已经册立,没有什么太大的过失,公主要废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眼下还没什么太适合的人选。冒言废君,怕是只会伤了新君和公主的和气!” 说实话,从一开始上官景轩就不太看好这门远亲,但既然元倾城已经立他为君,元霄就是一国之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元倾城和元霄要是真的把关系搞僵了,最吃亏的还是元倾城。 “那小子对我不敬,难道我就这样算了?”她是华国公主,天下是她父王的天下,他一个远亲,迫于形势继位,竟敢公然藐视华国的原主,如此忘恩负义,她又岂能容忍! 自从元霄登基以来,元倾城为了帮他树威,一直压抑着自己对他的不满。可今天他借酒装疯,出言不逊,这就像一根导火索,彻底引炸了元倾城长久以来对他的隐忍。这口气不出,她非得憋死! “新君酒后失言,的确是有失体统,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公主当面羞辱于他,一点面子都不留,难道公主就没有过错吗?”华君之位犹未册立,元倾城心里就把那个位置内定给了皇甫夜寒,且不说新君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即使有,只怕也做不到元倾城心里去。元倾城对元霄的不屑太过明显,她若是再这么直来直去,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早晚会害了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婵到底是她的婢女还是元霄的婢女,元霄对她不敬,她还处处为元霄说话? 多说多错,她越是解释元倾城就越是生气,红婵干脆默然不语。元倾城在气头上却非要问出个究竟,上官景轩急忙打圆场:“红婵姑娘的意思大概是,公主有什么话好好的跟国君说,或许国君就更能听进去一些……” “你这样想,人家可未必这样想……”元倾城的目光冷冷的睨了红婵一眼,想起寿宴时皇甫夜寒和她的互动、她几次的擅做主张,还有她在背地里的那些恶意揣测,元倾城虽然对红婵信任依旧,可猜忌之心也渐渐萌生。 见元倾城如此明显的排挤自己,红婵也不是不识眼色之人,暗叹了口气一施礼对上官景轩道:“公主心情不好,就先劳六殿下代为开导了,红婵底下还有一些急事要处理,稍后再过来看望公主!” 上官景轩点了点头:“姑娘只管去就是了,公主这边我来劝她!”这两人都在气头上,的确不适合接着在一间屋子里聊下去。元倾城只是恨恨的扭过头去,也没有留她。 红婵再叹了一口气,孤寂的从元倾城的宫里走了出来,在宫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然后与带侍卫巡逻的俞子高在拐角处不期而遇。 俞子高示意手下的侍卫继续往前巡逻,自己上前问候道:“听说公主刚跟陛下恼了矛盾,公主气得不轻,姑娘不在公主身边陪着劝解,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在这里闲逛?” 红婵苦笑道:“哪里是好兴致,不过是惹恼了公主被赶出来清醒头脑罢了!” 俞子高略一沉吟,劝解道:“公主有时候是孩子心性了些,她骂起人来也都是无心之语,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红婵神色一暗:“正是因为无心之语,我才忧心忡忡!” “哦?”俞子高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这话是怎么说呢?” “安国近来频频犯境,上官景文若不是找了助手、了却后顾之忧,他是不会这么大胆的挑衅华国的!”红婵叹了口气,“可眼下新君沉迷物欲、不思进取,公主又任性善变、沉稳不足,若是果真开战,可如何是好?” 外敌虎视眈眈,内部还互相斗气,华国的将来又有谁可以依靠? 俞子高的眼里满是欣赏和敬佩,他早就看出来红婵是个奇女子,与那些只关心脂粉容貌的世俗女子不同,只是他没想到红婵对国事的看法竟也这般的深入透彻,实在令他这七尺男儿都汗颜! “其实姑娘的担忧也是子高一直担心的,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干其政。这些事我们担心太多也无济于事,到不如恪尽职守、各尽其职来的实在!陛下跟公主现在看起来是难当大任,但若是那一天真的到了,又有谁能说的准呢?毕竟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想的到要如何治国的!” 俞子高的话让红婵紧绷的心轻松了不少:“各司其职?好个各司其职,若是每个人都能像俞侍卫长一样想,华国的天下有还有什么不稳定的呢?” “姑娘虽然身在隶族,可关心国事之心却令子高都为之佩服。只是这些事都是急不来的,公主自幼受先王悉心呵护,不知人世险恶。现在越是形势险峻,她就越是需要姑娘的耐心指引与开导。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些还得慢慢来!” 红婵默然听着,心里的结也慢慢的松动了。在寿宴之前的那十几年里,元倾城一直被当做一个孩子养着,不知人间疾苦,她唯一的烦恼恐怕就是不知道驸马该选谁。然而不过一场寿宴的功夫,整个天下的责任都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下子变为护国公主,辅佐新君、解香国之危、与丞相一党周旋、另立新君…… 当初她又何曾想过那个小女孩能承担起这么多的事呢?于元倾城本身来说,这些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现在元倾城或许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上官景文这只狡猾的狐狸,但只要她悉心引导,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呢? 或许真的是她太急躁了…… 第一六五章同路人 “红婵与你虽然名为主仆,可私下却一直是好姐妹,她不过说你两句,你怎么就赶她走了呢?”红婵刚走上官景轩就责怪元倾城。 元倾城别扭的转过脸去,一言不发。红婵的那些怪异举止的确让她刺心,可她并不愿意将这种刺心当做怀疑告诉别人。 上官景轩叹了口气,知道她不愿意说再问也是枉然,换了个话题道:“新君的事,你是真的铁了心要换掉他吗?”若只是说说也就罢了,真要换的话,肯定又是一桩大麻烦。 “我只是心里气愤,吓吓他罢了。国君关乎国体,三年之内华国已经换了两个国君,且不说他没犯什么打错,即使犯了,也不能轻易的换了他再动摇军心。”元倾城虽然对治国之道懂得不多,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 “既然不是真的准备废了新君,以后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上官景轩叮咛道,“这天下虽然是你父王打下的,可如今毕竟挂名在元霄的名下。你一再的跟他分清你我,真把他惹急了要夺你的权力,你也无可奈何。” “他敢!” “若是以前他的确不敢,可朝中几轮换血,如今忠于先王的老臣所剩无几,你若真的与他硬来,顶多是两败俱伤,你赚不到任何好处的!”上官景轩叹了口气,“倾城,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那些门面上的事虽然我也是极看不惯的,但你既然站在这个位置,却也不得屈意为之。” “元霄既然是新任华王,他不管有多大的错误,你再生气也得在明面上给足他面子,好声的劝导他。只凭你先王遗孤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只会让他恼羞成怒结果适得其反,你要真想制约他……”上官景轩顿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看着元倾城,“你就得培养出自己的一番势力,让他不敢动你!” “你让我培养党羽?”这已经不是上官景轩第一次劝元倾城掌握权力了,元朗刚死的时候他也曾暗示自己自立为王,如今又旧事重提让她培植势力…… 上官景轩处处被他大哥压制着,元倾城一直以为这书呆子是不懂得权术才落魄至此,可听他的话,却显然并非如此,元倾城道:“我以为你只懂得天文地理,没想到这些权力场上的事你也懂得不少。” 上官景轩叹了一口气:“对王室子弟而言,多一个兄弟就多一个对手,有那么一堆天天想着迫害我们的兄弟,我若真的对权谋之事一无所知,只怕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那你大哥这般对你步步相逼,你怎么还全无反抗?”他对权术的无知既然能巧妙的骗过他那堆虎狼兄弟,没道理在他大哥面前就手无缚鸡之力。 “我王兄抢来的都是他原本失去的,既然原本就是他的,我又为什么去抢?更何况,权力的纷争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即使王位真的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未必过得会比现在快活!”其实想想这样也很好,王兄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也守护在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身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呢? 元倾城最欣赏的其实就是上官景轩对名利的洒脱,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他虽然出身于勾心斗角、手足相残的家庭,可他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心、超然物外,正如同她也向往着宁静的日子,厌倦王宫的明争暗斗一样。 只可惜,她和上官景轩有着同样的生活理想,却也有着同样的人生羁绊。她的羁绊是华国的责任,而上官景轩的羁绊则是他对手足的热爱。也正因为有着相似的羁绊,所以他们都注定了只能在这同一条自己不想走的道路上结伴而行。 元倾城叹了口气道:“我也感觉受够了这种生活,每天面对的都是自己不想面对的,处理的都是自己不想处理的,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却是一件都不能做。有时候真希望可以回到从前,永远都停留在那个时候。什么烦心的事都有人处理,而我们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不要怪她在这种时候又想起了皇甫夜寒,她并非故意要拿谁去跟皇甫夜寒做对比,只是在她遇到坎坷自己又无法解决的时候,她总是无法控制的想起皇甫夜寒来,想起如果是他在,她什么都不用烦恼,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一切。 想起皇甫夜寒,元倾城就不由自想起她去宁国的时候看到的情景。皇甫夜寒认识她之前就有侍妾的事她是早就猜到了的,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独自相处就是围了一群单身少年,没有人提起家事负累她也就自动忽略了。可在宁国看到的情景却针针见血的提醒着她,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她已经从那一段遥远的恋情中逐渐淡化出来,成了他的世界的局外人。 元倾城其实有时候也在心里暗暗感叹,幸亏当初皇甫夜寒要她嫁给他的时候她没有答应。她可以不介意自己所爱之人有婚约在身,却没办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更像一家人。因为前者她可以是他的唯一,可后者她却只剩下自己。 当元倾城看着皇甫夜寒逗弄扈娇容怀里的孩子的时候,她就忽然领悟了当初姐姐跟扈王后为什么能斗得水火不容。倘若她不是皇甫夜寒的情人,而是他众多女人之一,她也一定无法忍受那种她把他归入生命之中可他却把她排挤在生活之外的感觉! 幸亏她没有答应他呀!元倾城在心里庆幸着,可那种庆幸却总有一种让人想哭的感觉。 她只爱过他,也会一直爱下去;他曾爱过她,也或许会一直爱下去,可那又怎样呢?不管他爱不爱扈娇容,喜欢不喜欢他的嫔妃,他始终是她们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始终是那些女人生下的孩子的父亲,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管她和他的爱情有多深,在血缘的面前,她终究只能和他越行越远。 第一六六章泼皮国君 见元倾城忽然黯然神伤起来,上官景轩不禁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他几乎是刚问完就立刻想到了元倾城在伤心什么。 从宁国回来之后元倾城一直没再提过皇甫夜寒,她对皇甫夜寒的爱情在突然走向张扬之后又悄然走回了沉默。他虽然没有跟她一起去宁国,却也听说了他们见面的情景,他能够想象的到元倾城当时的立场有多尴尬。他不确定皇甫夜寒对元倾城说了什么,可不管他说的是什么,面对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元倾城的心里都一定不会好过。 “没什么,只是、只是忽然有些……”元倾城想找个借口掩盖过去,可眼底的泪水却偏偏一圈圈不听话的溢了出来,她强忍住喉头的哽咽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 可上官景轩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点破她,他能想象的到她从宁国回来之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的去处理国事的心情,因为那种心情他早已经体验过一千遍一万遍。 “元霄……”上官景轩艰涩的转移话题,陪她粉饰太平,“元霄那边应该暂时不会出太大的乱子,你也不要压力太大,要是有机会,我会帮你去跟他沟通沟通……” “元霄的事我的确是做的不够好,”元倾城偷偷擦净腮边的眼泪,掩饰好心情回过身来,犹带哭音的说道,“这件事我会找个台阶下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他说话……” 元倾城的话还没有说完,红婵突然跟俞子高一起冲了进来。俞子高脸上急切的表情因为看见元倾城盈盈的泪眼明显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公主,陛下要御驾亲征了,您快去看看吧!” 御驾亲征?元倾城跟上官景轩惊讶的看向对方,元霄到底想做什么? 元倾城赶到的时候,王城外已经集合好了两路兵马。由于诏令仓促,很多士兵还没来得及穿戴好铠甲就赶到这里集合了,更有仓促者者,连兵器都忘了带。而在城楼之上,元霄已经披坚执锐,穿戴整齐,一副随时都要出兵的样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虽然来的路上上官景轩和红婵已经反复的叮咛过有话一定要好好跟国君说,可一看到元霄这副要严肃不严肃,要搞笑不搞笑的样子,元倾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以为打仗是儿戏吗,这是能说走就能走的吗? “姑姑!”元霄冲元倾城一抱拳,因为过量饮酒他的脸色依旧红的像是刚从炉子里出来的一样,可神色间却看得出来是已经完全醒酒了,他慷慨激昂的说道,“孤王自从登基以来,一直不曾为华国百姓谋过什么大的福祉,如今上官景文在边境频频滋事,扰我百姓安宁,损我大华国威。孤王今日就集合兵马,杀到边境去,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混账!”元倾城忍不住低骂一声,看了眼底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不明缘由的兵士,只得他退到城楼内,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不满只管跟我说,不要拿国事儿戏!” 元霄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一脸正色的对元倾城道:“姑姑,国事岂能儿戏,我做这些都是认真的!您批评我的那些话,我向来都有些不服气,可今日姑姑把我骂醒了!上官景文的事都是我惹出来的,就该由我去解决,我既然身为一国之君,更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姑姑说的对,我愧为华国之君,愧对先王,为了将功折罪,我一定要御驾亲征,手刃上官景文的人头!” “你说什么胡话!”元倾城的声音因为他的话又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想起上官景轩和红婵的话,元倾城只得按捺下性子,总不能真的让他一时性子上头杀到边疆去了,好声安抚道,“今天的事,姑姑也有不对,有什么事以后咱们姑侄好好商量,你先让他们把兵退了,上官景文的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元霄默然不语,神色间似有犹豫。他迟疑了半天还是坚持道:“不行,姑姑!我还是觉得这一战既然决定了要打,就该一鼓作气的杀到战场上去。先王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天下扬名立万了,我不敢指望自己能创下跟先王一样的功绩,可至少也该在战场上为国撒过几次热血,要不然,我又如何当的起华国之君的重任!” “你要为国立威又何必非要执着于战场上,真正的明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能有这般上进的想法,就已经算是为做贤明的君主开了一个好头了,姑姑收回之前说你的那些话,我以后不会再那么说你了!”为了不让元霄真的杀到边疆去,元倾城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对他步步退让,“你不是最近还要办寿宴吗?如果要办就办吧,姑姑回头亲自为你筹划!” “不,姑姑!”元霄也仿佛醉了一次就突然成熟了十岁的样子,“姑姑说的对,我身为华国之君,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的确不该贪图无语享受,我已经决定了,寿宴的事等什么时候我立下跟先王一样的功业了我再办,在此之前谁都不要提了!” 元倾城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突然这么明白事理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能这般开明总是好的:“也好,一切事务等咱们都具体商量之后再说吧!打仗的事你还是决定的太仓促,你先让他们退回原营,咱们跟扈家人讨论过之后再说吧!” 元霄迟疑了下,这次终于点了点头,同意让他们退下了。而听闻寿宴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华国,又因为突然集兵出战而急的连口水都没喝就赶来劝阻的扈融这会儿也到了。 “出兵的计划太过仓促,陛下已经决定取消了,扈副帅,你去找个理由把集合来的兵马都退回去吧!”元倾城对扈融心中十分不悦,早做什么去了,现在才来! 而扈融也因为心虚不便为自己解释,只能苦着脸先接下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是,公主……”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元霄千里召兵求原谅,扈融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的形势,即便皇甫夜寒是只老虎也不得不与虎谋皮了…… 第一六七章 第二次寿宴 虽然元霄已经表明了自己知错就改的良好态度,但为了填补他内心的不平和安抚他的情绪,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和他以后要好好相处的决心,元倾城还是给他办了一场小型的寿宴。 除了**诸妃和文武群臣,出于一种弥补的心态,元倾城也邀请了几位“被告老还乡”的老臣,其中也包括了原来的丞相。 老丞相今年也五十多岁了,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先王打拼天下,就像罗子启辅佐皇甫夜寒一样,内政外战样样都少不了他,说起来也算是劳苦功高。可人性就是那么奇怪,在最艰苦的时候,他任劳任怨的跟着先王,从来没有计较过自己的得失;可在天下平定之后,在先王论功行赏给他无尽的荣华富贵和无上的权力之后,他反而贪心不足起来。 如果先王有一个像先王一样能干的儿子,那他无话可说。可先王为了美色放任**残害王嗣,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他的心里就无法压抑下那诸多的不满了。再后来,他的儿子文韬武略,先王没有子嗣他以为这或许是他儿子的机会,可先王却宁愿从大街上找来个隔了几辈的远亲也不用提他儿子,这种怨愤就升级成为怨恨了。 他和元霄这几年来的明争暗斗他不确定元倾城知道多少,或许是真的不知道,也或许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佯装不知罢了,可那又如何呢?元恪晋临终前他率众臣屡屡逼宫的事,元倾城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可不知道他当年为华国立下多少功劳,她只知道他图谋不轨…… 就在老丞相陷入自己的思绪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寿宴门口,而先到的众臣正在跟站在殿里的元倾城行礼说话。 元倾城这时也看到了老丞相,看到他仿佛一年之间就老了几十岁的样子,元倾城的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她知道元霄对丞相一党做的太狠了。可天下毕竟是元霄的天下,朝政的也是元霄的朝政,她可以监督却没有干涉的权利。 可在元倾城努力让自己想的问心无愧的一些的时候,她还是无法不心虚的。因为她无法否认,自己对元霄的决定的放任,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总有一种报复的快意感…… “老丞相到了,快上座!”元倾城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落落大方一些,笑意盈盈的欢迎老丞相。 鉴于自己一直以来的遭遇,老丞相在见到元倾城之前心里其实都是惶惶不安的,他不确定元倾城到底有多恨他,甚至这次寿宴,他连受辱的准备都做好了,但元倾城热情的态度明显让他受宠若惊。 “臣、臣……”思及元恪晋在重病期间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先王这些年来对他的宽容与恩惠,老丞相既羞且愧,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臣有愧……” 元倾城莞尔一笑:“先王在时一直都是丞相鞍前马后,要说起劳苦功高,在场的丞相不说第一又有谁敢说第二呢?丞相无需推辞,就请上座吧!” 老丞相推脱不过,只得满脸通红让人扶着坐到了元倾城的座子旁边。这时元霄也到了,刚刚入座的众人都急忙起身下拜。元霄扫了元倾城旁边老丞相一眼,满是轻蔑的哼了一声,手下败将! 元倾城恶狠狠的瞪了元霄一眼,让他收敛一些,元霄则讪讪的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元倾城虽然气的要命却也无可奈何,她一脸尴尬的看向老丞相,希望他老眼昏花没有看见元霄脸上的神色。而老丞相却是一脸淡然,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早已料到了也就不在意了。 像每一场寿宴一样,一开始都得寿宴的主人讲上几段话然后宣布寿宴开始,再然后就是歌姬献舞,丝竹齐鸣,好不热闹。 可明明是欢快至极的音乐,听到元倾城的耳朵里却是无尽的悲伤。不过是三年多的时间,可当年的盛况却是一去不回了,父王当初也是料到了今时的悲景吗?所以才会在寿宴结束的时候,用那般悲凉的语气说“散了吧,散了吧”? 三年,她在王宫里过了十七年都没有觉得有什么改变,可不过三年的时候,整个天下却已是天翻地覆。父王、姐姐、姐夫都不在了,她和上官景轩从陌生人变成知己,她和红婵从好姐妹变得互生猜疑,当时还在大街上厮混的**成了新任的华王,坐在对桌的表兄弟成了死敌…… 元倾城不自觉的望向皇甫夜寒曾经坐过的位置,那时候他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她总想着讨好他,可他却从来不肯给她一个好脸色,甚至连后来跟她在月夜私定终身也是半情愿半权宜。 那时候他还不爱她,可后来爱上了,他们却只能越行越远…… 坐在殿下皇甫夜寒原来的位置的那个人见元倾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时而深情时而忧郁,变化莫测,他猜不透公主的意思,不由也坐立不安起来。公主一直盯着他,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公主突然觉得他其实也不错,想着招他…… 这人做驸马的想法还没想到“驸马”两个字就被上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吓得锁了回去,元霄铁青着脸看着元倾城目光注视着的方向他很确定,那个人活不长了! 这时殿下的一个大臣突然提议道:“陛下登基这么久,**填补也填补的差不多了,可王后之位却一直璇儿未决,不如就趁着今日陛下大寿的喜气,来个喜上加喜,从**群妃中,册立国后如何?” 此人的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下面很多大臣的附和,其实这些附和的大臣多半都有女儿或者亲眷是宫中的妃子,元霄好色又喜欢甜言蜜语,弄得宫里的每个妃子甚至最底层的侍婢都觉得自己有可能当王后。 而**女子的盲目自信显然为众臣提议立后增添了不少信心和决心。而面对朝臣的热切期待,元霄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无言的注视着一旁的元倾城…… 第一六八章 在想谁 当朝臣们围绕着要不要立后、立谁为后这两个热门话题争论不休的时候,元倾城却依旧沉浸在一个人的思绪里。 那个时候他就坐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他们几乎伸出手去就能碰到彼此。她频频的看向他,甚至几乎是整场寿宴都在望着他,她那时候期待的也不过是与他的视线偶然的一次交集而已,可他却只顾着低头饮酒,连看她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她,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冷漠啊! 回想两个人的交往,似乎也一直都是她在主动的追赶着他,而他对她则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他一直是那么的冷淡,可上元节的那天夜里,他眼里的深情又是那般的炽热,那种炽热她至今想起来犹觉得像梦一般的不真实,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段你侬我侬的日子根本就是她幻想出来的! 他也曾如她爱他一般浓烈的爱过她吗?可即使有,那种深情又能在岁月里维持多久呢? 元倾城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三年的时间过去,她又走回了寿宴的时候,可他呢?他又在哪里? 元霄不喜欢元倾城出神的样子,越来越不喜欢。 元霄在见到元倾城的第一眼就沦陷在她的美色之中,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美得不像是人世间会有的存在,就像一个英雄渴望着一场伟大的战役来证明自己不同于一般人的价值一样,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渴望着能够娶到一个绝世的尤物让天下所有的男人羡慕嫉恨。 他对自己这个远房的姑姑产生了一种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可这种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渐渐的变成了另一种他所不太清楚的东西,像是欲又不像欲,充满了渴望却又不愿掠夺。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元倾城瞧不起他,那不只是因为一个国君的尊严,也不只是大男子主义的作祟,而是就像一个渴望得到主人怜爱的宠物,他拼命的巴结,可换来的却总是主人疏冷、蔑视一样,他感到愤怒、感到不甘,总想着能够做出一番大业绩让元倾城看看,这世上只有他才是最好的! 元霄讨厌元倾城出神的样子,事实上这几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发愣的模样。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他很确定她想的东西一定与他无关,而他憎恨这种感觉。一想到明明是他站在她的身边,可她的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个男人的可能,他就感到无尽的愤怒! 她是他的姑姑,可哪有如何,即使她是他的亲姑姑,他也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到底在想谁?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还是远在宁国的皇甫夜寒?元倾城和皇甫夜寒的事曾经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他或多或少的也听说过一些,可自从他踏入华国的上层世界他一次都不曾亲眼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甚至连皇甫夜寒的真容他都不曾见过,他们的感情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吗?对于上官景文告诉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其真实性他很怀疑。 至于上官景轩,他一开始确实是把他当对手了,可时间一长,他再怎么蠢也看的出来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单相思的主,不足畏惧! 想来想去,元倾城身边的男人,无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郎才女貌英雄佳人,他自我感觉还是自己最适合! “陛下!陛下!您的意思是……”台下的大臣们为了自家的女眷争论了半天,这才发现真正的决策者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表态。 喧闹的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元倾城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跟着众臣一起看向意向不明的元霄,等着听他的回答。 对于群臣的好事,元霄心里已经起了不满,如今元倾城又加入他们的行列,一脸事不关己的等着他的答案,元霄心里的不满一下子就升级到了愤怒! “姑姑……也觉得该从**里选一人立为王后了吗?”元霄缓缓地看向元倾城,不答反问。 元倾城点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也同样不能无主,后位总空着也确实不太好。” 元霄听完没有说话,神色间似乎是在认真考量着立后的可行性甚至干脆就已经有了几个可用的人选,群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巴巴的看着殿上的元霄,生怕**女子众多,陛下一个疏忽就落了他们家的女儿。 “国后不止关乎孤王一人的妻子人选,更关乎整个**的稳定,华国的体统,无论是容貌、家世、品德、智慧,各方面都要考量,不能仓促的决定!”元霄似是征求意见的看向一旁的元倾城,“姑姑,您说呢?” 元霄的**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扩展起来的,**女子鱼龙混杂,要从中选出一个能真正堪当大任的人,的确不是件易事,再说这毕竟是元霄的家事,元倾城也不宜多说,微微颔首道:“王后的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陛下的考虑不无道理。” “既然姑姑也同意,这件事就暂且先搁下吧!”元霄的一举酒杯,“今日是孤王的寿辰,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来,咱们君臣先共饮一杯!” 元霄对立后的态度让群臣大失所望,也让群臣隐隐的嗅出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国君说放下这个议题,群臣也不敢再追究下去,只得纷纷跟着举杯,庆祝新华王的寿辰。 元霄今天也不知怎了,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跟群臣斗酒,喝的烂醉如泥,连寿宴什么时候散了都不知道。他不顾国君形象醉成这样,元倾城虽然心里不高兴,可门面上却还得跟着去关切一番。 元霄喝的天昏地暗,步撵肯定是坐不了了,轿子他又嫌闷不肯坐,内侍们只好扶着他一步步的往寝宫走。可刚走到半路神志不清的元霄就要折返往回走,嘴里还含糊不清的不知嘟囔着些什么,只能大体的听懂似乎是要回去找什么人。 内侍们不敢强行违背国君的心意,国君要回去他们总不敢强拉着,正在为难的时候,元倾城就到了。 第一六九章 我对你一往情深 “陛下?”元倾城其实很不喜欢男人喝醉之后那种出尽洋相的样子,还有这臭气熏天的酒气,不掩鼻都不敢靠近,她紧皱着双眉关切道,“不过是一场寿宴,怎么醉成这样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元霄极力的睁开眼睛,打起精神:“姑姑?竟然是姑姑吗?” 元倾城见他一副要倒地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醉的连姑姑都认不出来了,还逞什么强要往回走,有什么事等醒了酒再说,快回你宫里去吧!” 元霄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的笑着说道:“姑姑竟也来关心我?早知道醉了姑姑会这么温柔,我早不知醉了多少回了!” “你说什么胡话!”他语焉不详的暧昧醉语满是调戏的意味,元倾城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转头向一旁的内侍吩咐道,“陛下醉了,送他回自己的寝宫去!” “姑姑,别走!”元倾城说完转身就走,元霄见她要走,急忙上前要拉住她,却因为醉酒脚下不稳,左脚绊倒了右脚,直挺挺的就往元倾城身上倒了下去。元倾城大惊失色,再要躲开也已经来不及了,竟就这么被他扑到在了地上! “姑姑?”是酒后乱性也好是借酒装疯也罢,元倾城就这么突然的被元霄压倒在地,元霄原本就因为醉酒而不清醒的神智,此刻更加迷乱起来,他仿佛着了谜一般的看着身下的元倾城,痴痴地说道,“我是在做梦吗?” 元霄脸上的意乱情迷让元倾城羞愤难当,抽出手来“啪”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可她的小力气显然对醉酒的元霄一点作用都没有,元霄紧紧的抓住元倾城的手,继续喃喃的表白道:“姑姑,我、我……我对你一往情深、仰慕已久,你……” 就连跟她有过亲密关系的皇甫夜寒也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过这般逾礼的举动,元倾城又羞又恨,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表白,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趁元霄受疼撤身的功夫,元倾城匆匆忙忙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就往自己宫里跑去! 元霄见元倾城跑了,也急忙爬了起来,想要去追她,可腿却不听使唤,刚跑两步就又差点跌倒。而刚才被惊得呆若木鸡的内侍们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怕他真的追上去,急忙上前拉住元霄。 她是他的姑姑,他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这般的调戏她!元倾城越想越悲愤,若是皇甫夜寒在,他又岂敢这般的侮辱她! 红婵刚才恰巧有事就没跟着元倾城去看元霄,事办完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元倾城的时候,元倾城就哭着跑了回来。红婵大吃了一惊,刚要开口问她,元倾城却直接越过她奔回自己房间,插上门任谁都不许进去! “怎么回事?”红婵脸一沉,问跟在元倾城身边的侍女。 侍女吱吱呜呜道:“是、是……陛下,陛下喝醉了……” “你舌头被狗啃掉了吗?说清楚!”想起平日元霄看元倾城的眼神,红婵就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红婵虽然是公主的心腹,但对底下的姐妹向来都是和颜悦色从不摆架子,突然这般严厉的训斥她,让小宫女吓得差点跪坐在地:“是、是陛下他……他喝醉了,不小心压倒了公主,然后……然后……公主就跑回来了……” “那你是木头吗?公主受辱,你就在那里看着!”红婵气的肺都要炸了,她早该想到的,元霄对元倾城心怀不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日又醉了酒,她怎么能让元倾城单独去见他! “可,可他是陛下,我只是一个婢女……”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无权无势,陛下若要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更何况陛下又没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她怎么敢对陛下动手! “他是陛下,可公主才是你的主子!主子受辱你都能袖手旁观,公主还要你何用!”红婵脸色一冷,冲外面的侍卫道,“把她拉下去,鞭笞一百,然后就关在牢里,这辈子都不用再伺候主子了!” “是!“侍卫们应声上前。这些都是先王在时留下的规矩,除了直接赐死外,红婵有权处决宫里所有的婢女、侍卫、内侍,但一百鞭,还不如直接赐死。 “红婵姐姐!红婵姐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一百鞭她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即使能苟活,一生身陷囹圄也是生不如死! 对于她凄厉的求饶声红婵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被侍卫拖走,然后训斥其他人道:“你们听着,不管谁是新任的华王,只有公主才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谁敢作壁上观,这就是他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众人从未见红婵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都惶恐的应道:“听明白了!” 而另一边,等元霄稍稍醒了酒,听说了自己醉酒后的举动也大吃了一惊,果然醉酒误事!前两天刚刚因为喝酒的事闹的烽火戏诸侯才讨了元倾城的原谅,这下又突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元倾城可怎么饶得了他? 元霄越想越后怕,冷汗都冒了出来,真是该死!他等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跟元倾城走到了这一步,可一招棋错,这下就要满盘皆输了! “陛下,您醉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先用些晚膳吧!”一个内侍弯腰站在龙榻下请示道。 晚膳?对,晚膳!元霄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吩咐底下的那个内侍道:“去把晚膳都撤了!三天之内都不要送任何膳食进来!派人去公主那里通报一声,就说孤王今日唐突了公主,自知罪该万死,要绝食三天以示自惩,快去!” 元霄吩咐的急切,可底下的内侍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动也没有动。元霄见他像一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不动,怒道:“你还在迟疑什么,还不快去!” 底下的内侍非但没动,反而低笑起来。 第一七零章 模仿 “你笑什么?”元霄愤怒的看着他,可心里却更多的是狐疑。在一个国君的面前敢笑出声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是没脑子,要么就是有大智慧。 “奴才笑陛下,明明喜欢公主,想讨她欢心,却偏偏每次都弄巧成拙,让公主越来越反感。”面对元霄的怒意,内侍脸上却一点畏惧都看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元霄恼羞成怒的问道。他对元倾城的心思他自以为一直掩饰的很好,竟一早就被个内侍看透了,还敢嘲笑道他的面前来? “陛下不必动怒,奴才只不过是看陛下追公主追的辛苦,心生不忍,才忍不住想要冒死帮陛下达成心愿罢了!” “你有法子?”元霄一脸的怀疑,他一个内侍,不男不女,弄懂的什么? 内侍显然也是只老狐狸,元霄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陛下怀疑的不错,奴才净身入宫,男女情爱的确一窍不通。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正是因为奴才不懂才看的更清,也比陛下更懂得公主的喜好!” 内侍回答的不卑不亢,如果他不是内侍,就凭他的口才,元霄或许会考虑让他去做华国的使节,但若是他真有那么大的才华,他当然还是觉得留在身边自己用比较好:“说说你的想法!” 内侍一躬身:“恕奴才之言,陛下前些日子烽火戏诸侯来换求公主原谅,这种把戏看似成功了,可实际上却将公主越推越远。哄**娘娘的小把戏,在心怀天下的倾城公主面前,是行不通的。陛下若是想要得到公主的心,就得首先改变策略,改变自己。” “难道孤王变得还不不够多吗?”想起自己刚入宫时的样子,连元霄自己都觉得像个土包子。为了让元倾城瞧得起他,他每日刻苦读书,偷偷学习上官景轩的做派,言行举止时刻都想着国君的风范,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起码在气质上让元倾城眼前一亮吗?难道他还做的不够好? “陛下跟入宫时想比,的确是判如两人,可如今的陛下……恕奴才斗胆言直言,还是跟公主偏好相去甚远。” “那……她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他自认为如今的自己在举手投足之间都不见得逊色上官景轩多少,这元倾城的标准到底还得有多高? 内侍一笑,不答反问:“奴才一直观察陛下的言行举止,若是奴才没有猜错,陛下的改变多半是一直在效仿安国的六殿下的结果,不知奴才说的可有道理?” 身为一国之君,却被一个奴才戳穿自己偷学别人的事实,元霄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派胡言,孤王乃一国之君,岂会效仿一个逃亡之臣?” “哦?那许是奴才猜错了吧!”内侍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接着说道,“那陛下又可曾想过,安国六殿下的举止足可谓风流倜傥,天下女子为之倾心者数不胜数,可为何却与公主相处了三年而毫无进展?” 元霄默然不语,毫无进展,自然是因为路走错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既然正主都虏获不了公主芳心,他班门弄斧又怎么可能受元倾城待见。 “说到底,儒雅的举止虽然为公主所欣赏,可儒雅之人却并不是公主喜欢的类型。”内侍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公主论说三四年前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却一直独居在宫里,其中的原因,陛下应该也听说了一些吧?” 对于内侍语气里太过浓烈的暗示意味,元霄想装作不知道都难:“略有耳闻。”难道那个人是比其他人多生了三头六臂吗?为什么所有人提起他的时候语气都是这么的特别?有朝一日若是他能见到皇甫夜寒,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他也要都给他卸了,看谁还会再在他面前提起皇甫夜寒的名字刺激他! “陛下猜的不错,公主不肯出嫁一方面是因为华国需要守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宁王皇甫夜寒!” “陛下一定难以想象,如今在朝堂上行为庄静作态典雅的倾城公主,当年倒追起皇甫夜寒来可是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矜持!崖底**、宁国幽会,香国同游……尤其是当年先王寿宴,公主私接皇甫夜寒入宫,据说就一起住在浣玉宫里,两人白天一起畅游诸园,晚上……”明明是聪明之极的内侍,这会儿却像突然没了治理一样,明知道元霄忌讳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过去,却偏偏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够了!”元霄猛的一拍桌子,那些风流韵事他早已听过八百遍,不需要他再来重复! “陛下息怒,奴才说这些并不是要激起陛下的醋意,而是想让陛下明白,这当今天下,公主唯一欣赏过的就是皇甫夜寒。可皇甫夜寒迎娶扈氏为后,又几番与华国作对,这些举动都深深伤害了公主的感情,除非华宁重修旧好,否则两人旧情复燃是很难了!而这,”内侍意味深长的看了元霄一眼,“也就给了陛下机会……” “给我机会?什么机会?”元霄原本因为听见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风流韵事而燃气的怒火一听到机会二字,立刻转变成了无尽的希望之火,“你说清楚!” “陛下应该知道‘移情’的作用。公主虽然喜欢皇甫夜寒,可她更重视的却是华国的安危,若是皇甫夜寒能执迷不悟,一直与华国为难,公主是断然不会再去与他重修旧好!可怨恨归怨恨,若是找不到替代,公主对皇甫夜寒的感情一定没那么容易消失,若是这时候有人能让公主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公主一定会将原先的感情慢慢的投放到这个新人的身上,开始可能只是替身,可日子久了,谁是正主谁是替身就很难说了……” “你的意思是……” “陛下若是能扯破华宁的关系,断了公主的念想,继而学习皇甫夜寒的作为,引起公主的注意,时日一长,则芳心可获!” 第一七一章 异样的改变 元霄沉吟了半晌,似乎在考虑这计划的可行性。他不是傻子,突然冒出来一个如此足智多谋的内侍,又岂能没有任何背景就站在这里?只是他越急着讨好元倾城就越弄巧成拙,在这束手无策的时候若是真能得到一个高明的帮手指导,佳期可待也说不准…… “说说你的计划!”元霄终于说道。 “奴才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既然陛下的目的是公主,那就一定免不了铲除情敌取而代之。”内侍胸有成竹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把皇甫夜寒彻底从公主身边除去,这第一步当然也是了解皇甫夜寒!” “那你既然敢站在这里,必定是对皇甫夜寒相当了解了。”元霄意味不明的看着眼前的内侍,皇甫夜寒,皇甫夜寒,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要有事没事的提起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才不敢说对皇甫夜寒有多了解,可见得人多了,总是能从他的言行举止里捋出一些规律来。”内侍的神色里因为忆起皇甫夜寒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赞赏,“说起这个皇甫夜寒,他可算是跟先王最为相像的一个人呢!” 恕元霄无法苟同,因为他连先王的模样也没见过几次,顶多在国君出行的时候曾偷看过两眼,皇甫夜寒和先王差了近四十岁,再相像能相像到哪里去? 内侍像是瞧出了元霄的疑问,自动解答道:“先王谈吐幽默、个性不羁,皇甫夜寒则沉默寡言、作风严苛,这两人在个性上的确有很大出入,可他们对国事的态度和处事风格却如出一辙,而公主在众多的王公贵族中看中他,很大一方面也是这个原因。” “哼!败军之将也敢言勇?”元霄冷哼了一声,“我可没瞧出他有什么先王的特质!” “安宁一战,宁国虽然大败,可论起作战能力和作战策略,安国却未必能是宁国对手,宁国之败,只不过是败在了敌众我寡之上。皇甫夜寒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每一场战役,他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即便是败也要败得有价值,安宁之战更是如此。宁国虽输,但面对向来深藏不露的安国,宁国却也以一败摸清了对方的实力,这次失败对宁国来说虽然损失惨重,但从长远来看,却为宁国的长足发展消灭了一个大隐患。” 元霄冷哼了一声,没有反驳。虽然他并看不出皇甫夜寒的那一败到底有何价值,但是自从那一败之后,宁国调整战略,倒也的确是让人惊讶的速度发展起来了。而不管是为了元倾城还是为了华国,宁国的发展对华国、对他都始终是个大患! “如果你今天来见孤王的目的除了炫耀皇甫夜寒的机智没有别的事情,那你的话,孤王已经听完了!”元霄脸色一冷暗示他再不说整体就准备让人帮忙提着脑袋回去。 “陛下又何必如此心急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知道他的优势和劣势,以后和公主相处也就更懂得扬长避短,彰显自己的优势了!” “可你说了半天,却似乎一句他的劣势都没有讲!” “奴才往下说的正是他的劣势。宁国国风重男轻女,皇甫夜寒也免不了这个毛病,他平日更公主相处,也时常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对于他的冷淡态度,公主一方面十分欣赏他以国事为重的大男子气概,可另一方面,出于儿女私情又无法不黯然神伤。而这,正给了陛下可趁之机……” 元倾城对被元霄醉后轻薄一事耿耿于怀却又为了**安定不能发作,只得生着闷气接连几日都不肯接见元霄。元霄按照宫例几次前来拜见,都被红婵拦在外面,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风平浪静的一连过了几天,突然有人来报说慧妃掉水池里去了,作为长公主元倾城不得不亲自前往查看,等她到的时候,人刚刚捞上来,伤的倒是不重,只是受了很大惊吓。 元倾城刚到,元霄也到了,虽然早料到这次来难免要与他一见,但一看到他的模样又不禁想起那天的情景,元倾城冷着脸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他。 “姑姑!”元霄冲元倾城行了一礼,见她不搭理自己却没有再像往常以前黏着巴结她,回头来问一旁的内侍,“这是怎么回事,娘娘怎么会突然掉到池里去了?” 内侍惶然的答道:“回陛下,娘娘刚才在池边漫步,见池里有金鱼就让奴才去拿食来喂,娘娘往池里扔鱼食的时候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元霄斥道:“废物!喂鱼的事都要主子亲自去做,养你们这些奴才做什么!” “陛下饶命!”慧妃身边的内侍宫女们惶恐的跪倒一片,生怕因为这次疏忽赔上性命。 “陛下,”慧妃披着厚厚的狐皮裘由宫女扶着上前,不知是因为惊恐过度还是天生媚骨,声音柔弱无力,仿佛多发一个音都会因此累倒一样,“是臣妾觉得无聊想要喂鱼打发时间才不小心掉下去的,怪不得他们,求陛下饶了他们吧!” 慧妃说完,整个人的力气仿佛也用光了一样,就往元霄身上靠了过来,戏演到这里元倾城再怎么糊涂也看明白了,这场落水戏原来又是**争宠的一个桥段! 元霄的**在半年之内几乎填充完毕,这群年轻女子嫁到宫里来自以为可以从此以后独占三千宠爱于一身,结果却是人多肉少,大部分人都在守活寡,要想不让青春这么蹉跎下去,就得使尽了手段赚取国君的目光。 元倾城冷笑了一声就要往回走,元霄今天却像换了个人一样,突然不为女色所动了,一把把慧妃推来,冷着脸斥道:“上官景文的大军天天在边境叫阵,孤王忙的焦头烂额,你却还有空在这里想这些小把戏!” 慧妃显然没想到元霄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脸的错愕,半天说不出话来。元霄却不再理她,径直走到元倾城跟前,一拱手:“让姑姑见笑了!边境的事不能再这么让上官景文胡闹下去,侄儿也正跟扈家商讨此事的解决方案,近来**若是再有什么动静,还劳姑姑不计前嫌,先帮侄儿安抚一段时间!” 第一七二章 另眼相看 “这……”元倾城惊愕的看着元霄,他……他还是她那个举止轻佻、贪图享乐的侄子吗?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看到皇甫夜寒的感觉? “总之,**就托付给姑姑了!”元霄又恭敬的冲元倾城施了一礼,举止守礼却也疏离。 “是……”元倾城怔怔的看着元霄远去的背影,脚步不自觉的向他离开的方向移动。三年前的寿宴,他就是这么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一次又一次的离开……直到身后的红婵发现元倾城的失态一把拉住她,她才从一个人的世界中清醒过来。 “公主,怎么了?”红婵其实刚问完就已经明白了元倾城的心思。红婵心里暗骂,到底是谁给元霄做的指点,元倾城的软肋就是皇甫夜寒,那人如此恰到好处的踩到公主的痛处,若是真的以后死心塌地的为元霄卖命,那对元倾城可是绝对的不利!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怎么知道,问你你又不肯说!” “那就对了,让你父王来通缉我吧!驾!” “喂,你不能走!喂!” 明明只有三年多的时间,可回忆起当初的在断崖下的情景,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年幼时的恩怨,他们长大之后在断崖的相遇,他几番的舍弃她却又最终还是放不下回到她的身边,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霸王餐,曾经一起入宫探险,曾经一起在浣玉宫里同桌而食…… 那些美好的时光就像梦一样,可从他的底细被揭发之后,梦就渐渐的醒了,即使他们曾经在月夜私定终身,即使他们曾经在那个迟来的上元节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可家族恩怨、国家大势却让那场梦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如今他有妻有子,她却孤单的守卫在这座华丽的坟墓里,一边看着一群不敢被命运掩埋的年轻女子勾心斗角,一边防范着新君不能为天下担当重任。一想起宁国之行,就像一根刺扎进心头一样让元倾城无法不心痛。 这种痛不止源自于她感觉上的跟皇甫夜寒的疏远,更源自于皇甫夜寒对突然造访的上官景文的态度。两国关系明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又为什么会突然诡异的友好了起来呢?他明明知道上官景文跟他突然示好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又为什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跟安国交好呢?难道真的是元霄的举动又勾起了他对华国的怨恨? 元倾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里了,但元霄的举动突然就唤起了元倾城刻意掩藏在心底的那些情感,红婵怕元倾城再为自己的儿女情事误了对时势的判断,心里一阵沉重,忍不住说道:“新君性情不定,安国又屡屡犯境,上官景文能突然变得这么大胆,想必跟宁国脱不了关系。听说上次他去宁国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往外孙的婚事,皇甫夜寒又如此出人意外的答应了此事……” 红婵此言原是担心元倾城一起用时,却不料正踩中了元倾城的痛处,元倾城回头怒道:“倘使皇甫夜寒真的跟安国联合出兵对付华国,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己的个人感情就弃华国的江山于不顾吗?你若是真的这么想,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红婵一时语塞,元倾城也无心听她解释,一甩袖子就怒气冲冲的往前走去。 再说元霄这边,一番牛刀小试就取的了如此成功的效果,这让他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果然!果然!”一离开元倾城的视线元霄立刻现出了原形,完全没了平日刻意维持的国君形象,又流露出了街头小**的模样,得意忘形的揽着献计的内侍道,“秦略,你真有两把刷子!我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换的她一个好眼色,你一个指点就能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对于这次的包装成功,秦略却显然没有元霄来的这么兴奋,他继续进言道:“以一时的模范赢得公主的目光,并不困难,但被比下要想留住公主的心,只怕还要再加倍努力才行!” “哦?你的意思是……”先前对秦略能力的怀疑已经在这一次试验中完全打消,元霄拍拍秦略的肩,“说说你的打算!” 秦略这一次却非但没有想昨夜一样依言献计,反而卖起了关子:“这……奴才恐怕做不了决定,一切还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元霄一皱眉:“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就是了,若有什么说错的,孤王又不会怪你!” “这……”秦略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奴才以为,安国一直在边境寻衅滋事,想我大华泱泱大国竟对一个弱国屡屡避让,倘若有谁能让华国除了这口恶气,此人必定能成为华国上下的英雄……” 元霄闻言半天没有说话,脸上一片为难之色:“孤王虽为一国之主,但出兵一事事关重大,若没有扈家的支持,只怕到时候即便下了令也是孤掌难鸣……” 秦略面露疑惑:“陛下既为一国之主,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君命一出谁敢不从,又怎么能处处忌惮一个臣子呢?” 元霄默然不语,脸色阴沉的继续往前走去,秦略也点到为止,不再进言。 元霄心思复杂的往前走着,心里反复权衡着轻重,却还是难以抉择。扈家并不是他不敢出兵的唯一顾忌,失落的兵符才是他的心头大患。倘若他执意出兵,到时候战争扩大需要华国军队倾巢出动的时候,他没有兵符可如何应付? 可他等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等到了元倾城对他刮目相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若是轻易放弃…… “若是皇甫夜寒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他又会如何抉择?”元霄突然问道。 秦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当年的旧事:“三年前的寿宴,先王想让公主陪坐,可丞相认为于礼不合,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先王就问皇甫夜寒的意思,皇甫夜寒说,‘陛下的决定又岂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第一七三章 最后的宁静 太子满月宴后,**的战火头子在偃旗息鼓之后终于还是被上官景文的那几句暧昧不明的话又搅得醋海生波。扈娇容接连几次找宣华宫的麻烦,却每次都被暗中保护的罗子启破坏了计划,云夫人和上元公主总算在西王后的醋火中艰难的得到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对于扈娇容的那些恶毒把戏和罗子启对宣华宫的偏袒,皇甫夜寒未必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佯装不知。罗子启总觉得皇甫夜寒在默许些什么,可他默许的是扈娇容的霸道还是他对宣华宫的贪恋,皇甫夜寒不想让他猜透,他就永远都摸不清他的打算。 罗子启只能凭借着这些年对皇甫夜寒的了解,隐隐猜测着他的主子可能在暗中实施着一个惊天的计划,他并不确定那个计划的具体内容。更不知道它会给宁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相信皇甫夜寒。所以无论皇甫夜寒的计划是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帮他完成心愿! 皇甫姝最近新弄了一只卷毛犬,取名“锐儿”,旨在希望它能勇猛无比,保护她和嫂嫂不必再受西王后的欺负。她对锐儿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在宣华宫的殿门口逗弄它,云夫人虽然觉得在宫中养犬易惹是非,可见皇甫姝在无聊的幽禁生活中难得有个乐子,也就随她了。 “嫂嫂,锐儿为什么不吃饭?”皇甫姝拿了一块排骨在锐儿面前晃来晃去,可今天锐儿也不知怎么了,明显心不在焉,没什么食欲。 “它来宫里才几天就被你喂的胖成肉球了,你再这样喂它,它早晚……”云夫人在屋子做着刺绣,仍不忘隔一会儿就往外头看一眼,生怕皇甫姝活泼好动的性子再惹出什么意外来。而也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夕阳下那个被染成金黄色的人影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失了常律。 “啊!”云夫人心里一惊,手头的针也跟着失了力道,一下子扎到了手上,指尖立刻渗出一片血红来。 “嫂嫂!”皇甫姝在宫门外听见屋里嫂嫂的惊呼声,也顾不得锐儿了,急忙往宫里跑去,远处的罗子启见皇甫姝跑得这般匆忙,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也顾不得什么风言风语就跟着冲了进去。 “怎么了!”罗子启一进门就直冲着云夫人跑了过去。云夫人惊讶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罗子启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退了两步才恭敬的冲云夫人和皇甫姝一拱手:“娘娘,公主。刚才看公主急急忙忙的往宫里跑,不知道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卑职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罗子启?你怎么来了?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皇甫姝年纪太小,还感觉不出那些避嫌的举动背后的风波,没什么心机的就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好长一段日子没有来了,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 “上元!”云夫人一拉皇甫姝的衣服,低声训斥道,“不许胡说!”可不许皇甫姝胡说,她自己却忍不住偷偷拉长了耳朵,也想听听罗子启的解释。 “卑职……”罗子启虽然在回答上元公主的问题,可眼睛却不自觉的望向抱着皇甫姝的云夫人,“最近天下局势有些动荡,陛下一直在忙着军队调配,我自然也闲不得。” “王兄是国君,他自然每天都是要忙的,可你要忙什么呢?”皇甫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她一直以为罗子启的工作只要安顿好她们就可以了。 小女孩的想法!罗子启冲皇甫姝一笑:“陛下忙做臣子的又怎么可能闲着呢?而且……” 罗子启的语气一顿,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一旁的云夫人:“而且,卑职最近可能就要跟陛下一起离开宫里一段时间了……” “你要去哪儿?”云萱心里一惊,话也不经大脑的就先皇甫姝一步问了出来,话刚问出口她就觉出了自己的失态,立刻尴尬的噤口。 皇甫姝对眼前这种微妙的氛围一无所觉,瞪着那双大眼睛问罗子启:“你要去哪里?要多久才会回来?” 云萱拿针线的手也一阵停滞,显然也在留心听着罗子启的答案。 “多久才回来……”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可罗子启却答不出来,他一伸手将云夫人怀里的上元公主抱起,用一种很不正经的口气逗弄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许是一年两年,许是三年五载,也说不定等子启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的上元公主都要嫁人了呢!” 皇甫姝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过是出一趟远门,为什么连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云夫人的脸色却没有因为他轻佻的语气变得轻松半分,天下的局势他虽然不太懂,可风声却也是总能听到一些的,她早料到了三国之争已是难免,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还不确定,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罗子启继续逗弄着怀里的皇甫姝,可心却像掉进水里的石头一样不断的下沉。 罗子启的人生一直都在围绕着皇甫夜寒打转,除了皇甫夜寒的需要他在乎的东西并不多,可宣华宫的这两个女人,明明与他只是主仆的关系,却让他越来越贪恋,越来越畏惧失去。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活着回来,如果他死在了战场上,她们该怎么办? 整个宣华宫都变得沉默起来,罗子启逗着怀里的上元公主,心却不可自拔的胶着在云夫人的身上,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是他的主子,是皇甫夜寒的爱妃,他又期待她能给他什么样的反应呢? “你……”云夫人忽然站了起来,她异于平常的冷淡语气隐隐透出几分刻意压抑的勉强,“走的时候记得来宫里打声招呼,我……上元她……她一向是最黏你的,你若是一直不来,我只怕很难哄她……” 云夫人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罗子启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她,他想说些什么,云萱却没有给他机会,疾步往里屋里走去。 “云萱!”察觉到她的异常,罗子启放下皇甫姝就不顾一切的往里追去…… 第一七四章 赐婚 见云萱神色异常,罗子启一下子慌了心神,再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跟着往里追去,偏偏就在这时皇甫姝冲着殿门喊了一句:“王兄?” 这一声“王兄”让罗子启的脚仿佛生了铅一样,浑身僵硬在那里,再也迈不动半步。 云萱的脸色也一阵惨白,惶然的转过身来:“陛下……” 谁也不知道皇甫夜寒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三年的时间他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清,罗子启一直对云夫人毕恭毕敬,可偏偏就是这唯一的一次逾礼,就让皇甫夜寒撞见了。 皇甫夜寒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晦明闪烁的目光里却透出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复杂含义,像是愤怒又不像愤怒,像是冷漠又不似冷漠。正如同外面那漆黑的夜色,谁都猜不透那里面隐藏着什么。 云萱的惶然无措让皇甫夜寒本来就透出几分寒意的脸色又冷了不少,可他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将目光挪到地上的皇甫姝身上。 “姝儿,”皇甫夜寒蹲身抱起地上的皇甫姝,逗弄道,“王兄最近有些日子没来了,上元有没有想念王兄?” 觉察到了王兄出现后的诡异气氛,皇甫姝唯恐皇甫夜寒的不悦会伤到云夫人,黠眸一转,立刻热情的揽住皇甫夜寒的脖子:“当然想念王兄了!姝儿没有一天不想念王兄,嫂嫂也很思念王兄呢,对吧嫂嫂?” 皇甫姝只有三岁多,她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情,什么叫做夫妻情意,可她知道,在**她那一对嫂子里,谁得到了王兄的宠幸谁就等于有了一张免死金牌,谁都不敢惹。她虽然不太清楚嫂嫂这么好的人王兄为什么不喜欢,但是嫂嫂得不到的那一份,她一定会帮嫂嫂抢过来! “姝儿!”面对皇甫夜寒投过来的探寻目光,云萱的反应却只有无尽的尴尬。皇甫夜寒也不以为意,转而一捏皇甫姝的小脸:“几天不见,你的嘴倒是又甜了不少!” 皇甫姝一歪脑袋:“姝儿嘴甜也是因为看见王兄高兴啊!难道王兄想让我跟二哥一样,整天办这个脸像个小老头?” 有着先天良好基因的皇甫夜笙越长越有天下第一美男的架势,上到百岁老媪下到初生女婴,但凡见过他的没有不想再多看第二眼的,可惜就是那张脸总是冷冰冰的,吓得诸女都不得不望而生畏,不敢前步。 “这倒是!皇甫家的人本来就不善言辞,若是就连我们的上元公主也跟个木头一样,这宫里就真没什么乐趣了!”明知道这小妮子是为了云萱和罗子启刻意讨好他,可皇甫夜寒心里的那些不痛快还是被皇甫姝几句甜言蜜语说的明朗了不少。 看了一眼被刻意冷落在罗子启,皇甫夜寒仿佛才刚看见他一样,一皱眉:“这么晚了,子启怎么在这里?” “是我找他来的!”不等罗子启回答,皇甫姝立刻上道的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王兄,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跟罗子启一起玩了,可最近王兄一直霸占着他,我实在想他,才找他来玩会儿嘛!你不要生气!” “**都是女眷,你即便找他来,这么晚了也该让他回去才是!”皇甫夜寒有些吃味的逗皇甫姝,“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不如我直接将他赐给你,让他做你驸马好了!” 皇甫姝被他一说竟突然害起羞来,扭扭捏捏的说道:“那怎么行,等我长大,他都老了……” “你既想嫁他又嫌他老,看来要想给你找个满意的驸马,只能让罗子启快点生个儿子了!”皇甫夜寒颇带些报复的问罗子启,“说起来子启你也年纪不小了,至今未娶,也说不过去,你以前不是有不少相好的宫女,你回去点点名册,不如我将她们一并赐给你吧!” 皇甫夜寒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君无戏言,若是事情真的就这么定下来,那他这辈子都解脱不了了!罗子启急道:“娶妻是人生大事,以往的那些风流韵事都已是过眼云烟,卑职早已忘了!眼前大战在即,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后慢慢再说吧!” “不过是开你个玩笑,你倒是当真了!”皇甫夜寒戏谑道,“子启你当年可是风流潇洒,怎么如今也变得这般中规中矩起来了?” 皇甫夜寒明明是在说笑,可眼中的寒意却让云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罗子启也感觉出了皇甫夜寒这番话背后的冷意,什么也答不出来。 “仗是永远打不完的,,你总不能一直不娶妻吧?”皇甫夜寒忽然转头问向云萱,“云夫人,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突然被点到名,云萱脸上血色尽失,结结巴巴的说道:“臣妾……臣妾……暂时还没有……” “哦?”皇甫夜寒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嘱咐道:“子启为宁国牺牲了很多,咱们不能亏了他,云夫人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帮子启好好打听打听才是!” “是……”云萱胡乱应承着,不知道皇甫夜寒突然发难又为何如此轻易的就收了手。 “罢了,时候也晚了,你们也早些歇息,我跟子启还有些事要商量,就先回去了!”皇甫夜寒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去。 听皇甫夜寒说要走,云萱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料到皇甫夜寒却突然又回过头来,她一时不防,脸上的释然之意一览无余。 皇甫夜寒的目光中有种掩藏不住的失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她的神情,终于还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出来。 皇甫夜寒的目光让云萱的心从释然又立刻重归沉重,她嫁给皇甫夜寒五年,他的目光曾经让她欣喜若狂,也曾让她心痛若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所领悟到的却只剩下了陌生和畏惧。 作为一个妻子,她也曾对自己的丈夫满怀期待,可三年的莫名冷漠和跟小姑相依为命的生活就像满屋的潮气,湿了她心里的柴,再也找不到燃烧的感觉。那种曾经的期待,再也没有了。 第一七五章 出征 对于云萱的陌生和疏离,皇甫夜寒并非全无感觉,只是当初冷落她的人是他,如今再来不痛快,岂非自作自受? 罗子启默默的跟在皇甫夜寒后面,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十几年的交情里第一次出现如此诡异的安静。罗子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皇甫夜寒了,很多事情,皇甫夜寒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曾做,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他又一直是最大的影响者。 三年前是他跟他一起打拼,可如今皇甫夜寒给他的感觉却只剩下高深莫测。罗子启悄悄的看向走在前面的皇甫夜寒,那曾经熟悉无比的背影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他还是当初的那个皇甫夜寒吗? “联盟军那边传来消息,元霄终于按捺不住威逼扈家出兵对付安国。上官景文想利用元霄争强好胜的弱点在郾城诱杀华国军队,大挫元霄的锐气逼他扩大战争。这些日子咱们一直整军以待,”皇甫夜寒突然毫无预警的说道,“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明天?”罗子启猛的收住脚步,视线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宣华宫的方向。 “走的时候记得来宫里打声招呼,我……上元她……她一向是最黏你的,你若是一直不来……”云夫人强打精神的模样倏地袭上心头,他答应了要在临走前去告别的,明天就走,怎么会突然这么急? “既然离开就不要再回头了!”皇甫夜寒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语带警告的说道,“云夫人毕竟是**的妃子,你再喜欢上元,总是去那里,也难免惹出一些不好的闲话来。你先回去好好整理整理行李,云萱跟上元那里我会去帮你打声招呼的!” “可我……”可我答应了要亲自去道别的,罗子启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皇甫夜寒的目光逼得全吞了回去,“是!” “我知道西王后在**的处置上对宣华宫有失公允,可上元毕竟是宁国的长公主,她还没那个胆子动她!你处处帮着她们,你在自然是无碍,可等你走了,若是西王后新仇旧恨一起报,你又要她们怎么办?” 罗子启答不出来,他又何尝不明白他的保护只是加重西王后的怨恨,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西王后欺压她们,他又怎么做得到! 皇甫夜寒叹了口气道:“男儿志在天下,你这骨子里的多情,只怕早晚要害苦了你!” 皇甫夜寒的语气让罗子启一阵心惊,他不由有些怀疑皇甫夜寒在误会他和云夫人之间有些什么暧昧,可若是误会又怎么会如此纵容?可若不是误会,又为何今夜的态度如此诡异,不,不只是今夜,是一直以来对宣华宫的态度都如此的怪异。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见罗子启闷声不响,皇甫夜寒也不再多言,继续往前走去。 罗子启怔怔的看着皇甫夜寒越走越远的背影,正如同他对他的了解一样,渐行渐远。 “如果是公主,”罗子启忽然问道,“如果今天受委屈的人是倾城公主的话,明知道帮她会害了她,陛下依旧能如此潇洒的看着她受欺压而袖手旁观吗?” 皇甫夜寒远去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皇甫夜寒登基的第三年深秋,新华王终于被不断在边境滋事的安国散兵激怒,出兵平乱,但由于华国军队的大意轻敌,在郾城被坑杀过半,剩下的小半溃军逃散至宁国境内,宁军以犯境为名,出兵抗华,元霄迫于无奈,只得加派兵力,战争进一步扩大。 初冬,元霄派郾城、卫城、共城等七城驻军共同出兵对付宁国,同时派人赶赴安国求和,上官景文假意答应华安联盟,派兵帮助华国攻打宁国,可安国军队突然阵前倒戈,加上宁国士兵作战勇猛,华军很快溃不成军。 安宁联军乘胜追击,不日便接连攻下华国数座边城,元霄加派兵马赶赴战场,可惜屡战屡败,消息传来,华国上下一片哗然。 几番轮战下来,华宁原本就薄弱不堪的关系终于彻底分崩离析,原本的臣国现在俨然成了最大的侵略者,宁国和安国在华国边境不断吞噬土地,元霄几番出兵报复,可结果却只是一次次的自取其辱。 次年春,元霄化用“围魏救赵”的兵法,派兵偷袭安国都城,结果华军在半路被劫杀,同一时间华王玉玺发现被盗,不久上官景文就高调宣布,华国玉玺在他手中,玉玺深宫被盗,华国颜面荡然无存。元倾城当即被气的大病一场,交由红婵照顾。 “连玉玺都能丢,若是进来偷玉玺的人是个武功高强的刺客,元霄是不是连命都能丢了!”元倾城一想起玉玺丢失的事来就气的浑身哆嗦。 红婵道:“那倒也是未必见得,即便是在宫中多年的内侍也未必有机会能够摸得清玉玺的准确位置,单凭武功只怕未必能够得手,只怕偷玉玺的人是个陛下身边的亲信。” “陛下贴身的婢女内侍都是父王当年仔细筛检过得,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陛下自从登基以后频繁更换新宠,其中鱼龙混杂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想起元霄来元倾城就感觉恨铁不成钢,明明没有那个金刚钻,可他却偏偏就爱揽些瓷器活,如今惹下一个个弥天大祸,可让她如何补是好? “玉玺丢了也就丢了,总有些法子补救,可安宁联盟的事却迫在眉睫,不容小觑,你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停下这场战火?”华国百姓好不容易安居乐业了这么多年,不能让他们因为几个人的野心再遭战争之苦。 “上官景文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再加上两家的仇怨,只怕除了以暴制暴,没那么容易让他收手。”可问题是,以华国的作战能力,如何以暴制暴? “上官景文这些年一直勤于练兵,华国军队却一日比一日懈怠,如今开战,只怕我们占不到什么利处,”元倾城本想问和宁国联盟的事,但一想到皇甫夜寒的态度,也就绝了这个念头,“扈家呢?扈家可有什么对策?” “扈家……”红婵刚要说扈家的情况,忽然有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陛下抓了上官殿下,说要血债血偿呢!” 第一七六章 威吓 对于元霄的突然翻脸,上官景轩表现的异常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了一样。而他越是如此的淡然,元霄就越是憎恨他! “你就要死了,还不求饶吗?你若肯跪地求饶,指不定孤王还可以饶你一命!”元霄因为上官景文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他本想借着羞辱上官景轩把面子找回来,可上官景轩都被五花大绑到殿上了依旧处之泰然,仿佛即将被处死的人不是他一样,这不禁让元霄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上官景轩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若是要杀我,我求饶也会死;陛下若不杀我,我不求饶也能活着。既然如此,我求饶又有何用呢?” “你以为有姑姑罩着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你不要忘了,孤王才是华国的一国之主!”元霄忽然眼含恶意的笑道,“你以为你今天死不了,孤王今天就偏偏要了你的性命!上官景文几番羞辱我,你猜孤王要怎么杀你才能泄了这口气呢?是绞刑好还是火刑好?抑或是……千刀万剐?啊……孤王想起来了,听说纣王在时有一种刑法叫做祡盆的,你要不要试一试那被万虫噬咬的滋味?” 元霄越说越恐怖,他满心兴奋的看着殿下的上官景轩,试图激起他内心的恐惧,可上官景轩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良久才深叹了一口气,闭目不再看他。 上官景轩的反应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他神情里流露出来的失望让元霄突然有种瞬间矮了一大截的挫败感,他气急败坏的问道:“孤王要杀你,你难道不该吓得痛哭流涕吗?你叹什么气!” 上官景轩叹道:“我虽出身王室,可早已远离天下纷争,生死已与天下无关。自华国和安国决裂之日,我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天,之所以不走,不过是放心不下公主罢了,可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什么?”元霄微眯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警告着上官景轩小心他的措辞。 “如今看来,有您这样的国君,公主只能失望了……”上官景轩缓缓的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心里话。 整个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元霄坐在至高点逼视着殿下上官景轩,上官景轩也回望着他,只是不同的是,上官景轩的目光没有那么重的杀气,却透着一种元霄永远都比不上的坚定坦然。 “把孤王养的那些蛇虫都拿上来!”眼见自己的气势被一点点打压下去,元霄终于恼羞成怒起来。 上官景轩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在元霄威吓的目光中,他的心情却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的一生一直都活在一种压抑的悲剧色彩中,为了摆脱那抹悲剧的阴影,他的一生都在做着他并不乐意去做的事。他的人生就像一张伸在风中的手,不知道该去抓住什么又总想抓住什么,到头来,每一次握紧,感受到的都是空气的流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生死是最由不得自己做主,倘使这一次他真的死了,就像一抹青烟散在空气里,可以说是消失,也可以说是永存,倒也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可惜。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元倾城…… 内侍很快将供养在宫里的那些蛇虫毒物都拿了上来,元霄把玩着其中的一只竹叶青道得意的诡笑道:“现在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上官景轩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岂能由得人做主。” “哼!岂能由得人做主?”元霄冷笑道,“孤王今天就做一回主!来呀,把上官景轩推进去!” 内侍们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上官殿下跟公主的关系,若只是吓吓他也就罢了,要真杀了他,一旦公主知道,后果谁担的起? “听不懂我的话吗?把他推下去!”元霄勃然大怒,猛的将手上的竹叶青甩到了旁边的侍从身上,竹叶青红芯一吐,侍从立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倒地身亡。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忘了尖叫也忘了救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众人无不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对元霄的话心存迟疑,立刻依言上前,准备推上官景轩下祡盆。 “谁敢动!”嘭的一声,元倾城带着俞子高、红婵等人破门而入。 “姑姑?”元霄冲底下的内侍一使眼色,让他们抓紧动手。内侍们左右为难,但迫于元霄的压力,不得不继续动手。 “都给我退下!”见他们还想继续动手,元倾城强撑着病体,上前一把拉过上官景轩来护在自己身后,对元霄喝到,“你若执意要杀他,就先把我推下去吧!” “姑姑!”明明是安国欺人太甚,可元倾城却一边倒的总是护着上官景轩,这不禁让元霄醋意大发,“上官景文侵占华国土地,又派人盗窃华国玉玺,屡屡羞辱你我,你还这样护着他!” “华国的仇都是上官景文做的,与景轩无关,”元倾城厌恶的看着元霄道,“你若真有这么大的仇怨就去找上官景文报复回来,在这里找一个文弱书生撒气算什么本事!” “他文弱?哈,姑姑,你以为他是真的文弱吗?他的文弱都是装的!”元霄从王座上跑下来,指着上官景轩的鼻子对元倾城道,“他们安国的人最善于伪装了,姑姑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华安开战,这里明明这么危险他为什么不回去、安国为什么屡战屡胜?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要在这里窃取我们的情报,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做内奸,全都是因为他料定了姑姑一定会护着他!” “你住口!”受不了元霄如此的诋毁上官景轩,元倾城啪的一巴掌就冲元霄扇了过去。 这清脆的响声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元霄也怔怔的看着元倾城。他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背信弃义,为了她甘愿做千古昏君,结果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这个国君的耳光? 第一七七章 屈从 整个大殿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元倾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得愣住了。她对元霄的确是失望透顶,可再怎么失望他也终究是华国的王,这个国家的主人,她竟然对他动手了? 红婵心惊的看向一言不发的元霄,果然见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阴沉不定的脸上,一股黑色的杀气越来越浓…… “好!很好!”元霄怪异的笑着笑着,然后突然冷下脸来,大步踏上台阶,回到王位上冷冷的说道,“孤王自登基以来,因着先王的情面,一直对姑姑礼敬有加,甚至对姑姑的话都奉如圭臬。孤王励精图治,可姑姑却屡屡为了私情而干扰国法宫规!” 众人愕然的看着殿上元霄态度的突然转变,红婵一向的淡漠神情也不禁泄露出几分担忧来。她一直劝元倾城对元霄低头,担心的就是万一有一天触恼了元霄,他六亲不认起来,元倾城没有坚强的后盾就只能任他摆布,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恐怕要成真了…… 元倾城的心虚愧疚也因为元霄态度的转变全化成了一股无名火,她无畏的直视着殿上的元霄,倒想看看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元霄对外无能,对内倒是很有国君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威严模样。 “上官景文派人来宫中偷盗玉玺,上官景轩与那人里应外合,窃密无数,对于他这样的间谍,孤王若不严惩,岂不自毁国法!”元霄冲侍卫一招手,“来人!” “慢着!”内侍们被元倾城眼中的寒意吓得不由又退了回去,元倾城冷“哼”了一声,他要讲国法,她就跟他讲国法,“玉玺是上官景文派人偷得,可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景轩也参与其中?若是景轩知情,案发之后,他又怎么还会留在这里?陛下只知道治罪,可若是没有证据,杀人只凭一时之气,宫规国法只怕也是个摆设!” “证据?”元霄也“哼”了一声,“秦略在孤王身边蛰伏,屡屡误导孤王的判断,才终致今日的局面。孤王一直在想,秦略一个安国人怎么会对宫中的事如此熟悉,直到有人告诉孤王,他曾亲眼看到上官殿下与秦略碰面接头,姑姑若是不信,不妨问问上官殿下,他是不是认识秦略!” “景轩……”元倾城才不相信他的证据,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上官景轩,却发现那原本淡然的神情在听到元霄的话后忽然现出几丝心虚来,“你……” 秦略是只老狐狸,他若与上官景轩见面自然不会让其他人盯上,元霄所谓的证据原本只是壮着胆子胡诌的,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正让他说着了。 唯恐元倾城误会,上官景轩焦急的解释道:“我虽认出他来,可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是警告他早点离开而已!” “这下姑姑亲耳听见了,上官殿下已经承认了跟秦略接头,”元霄得意的看着元倾城,冷声道,“姑姑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元倾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来人!”元霄眼含恨意的看着殿下的元倾城,缓缓的说道,“姑姑身体不适,不宜再为国事操劳,派人护送姑姑回宫,让姑姑在宫中精心养病!” 元霄将视线转到上官景轩身上:“上官殿下这下对孤王的判决还有什么疑议吗?” 上官景轩脸色惨白,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玉玺的盗窃中虽然没有起什么直接性的作用,但她的迟疑不决的确是纵容了事态的发展,元霄要杀他,并不为过,只是连累了元倾城…… “既然如此,那……”元霄刚要继续刚才的刑法,元倾城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慢着!我随你处置……”元倾城深吸了一口气,难堪的求情道,“你饶了他的性命!” 元霄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射在元倾城的脸上,或许他对她的策略一开始就错了,委曲求全她当他是一条狗,像个恶霸一样的欺压她,她才能懂得谁该对谁俯首称臣! “姑姑……”就像一个吃饱了的猫逮到一只无意路过的老鼠,不想一口吞下,又不想轻易放走,就收收放放的戏弄玩耍,元霄原本阴沉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戏谑,“是打算继续干扰孤王执行国法吗?” “元霄!”元倾城愤怒的直视着他,他最好见好就收! 元霄一耸肩,你能奈我何!他会让她明白,当他把她当神仙供养的时候,她可以对他吆三喝四,可当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是!他才是这座宫殿里真正的王,要想在这里混下去,她就只能对他俯首称臣! 元霄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除了上官景轩这个眼中钉,可元倾城目光里的冰冷和决绝却逼得他不得不动摇。他是要元倾城对他俯首称臣,但不是要她恨他。为了一个上官景轩若是真的让元倾城对他起了仇恨,这笔买卖就不值了。 元霄转念又一想,不杀上官景轩未必没有好处,元倾城虽然不爱上官景轩,却处处都在护着他,也勉强算是元倾城的一个软肋,若是能利用上官景轩牵制住元倾城,也未必不划算! “把上官景轩押入大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出来!”元霄转头看向元倾城,“至于姑姑,孤王见姑姑最近身体羸弱,实在是不宜过度操劳,还是在浣玉宫里好好养病,暂时不要到处走动,以免加重病情的好!” 权力都在元霄手上,元倾城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要他不杀上官景轩,软禁也值了!元倾城咬紧下唇,咬牙切齿的答道:“谢陛下!我一定在浣玉宫好好养病!” 元霄的唇角露出一抹满含讽意的微笑:“姑姑懂得孤王的良苦用心就好!” 第一步让她俯首称臣,下一步她就会明白,在这个宫里他才是她的主人,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只能倚靠他! 第一七八章 江山美人 元倾城和元霄的对决以惨败告终,被软禁宫中,可这些她并不在乎,她担心的是上官景轩被关押在大牢里,万一哪天元霄又发起疯来要杀了他可怎么办? 元倾城思来想去,虽然对上官景文深恶痛绝,但为了上官景轩的安危也不得不写信跟他联系,希望他能设法营救景轩。 虽然即使没有元倾城的信件,凭安国安插在华国的眼线,上官景文也能知道自己弟弟落难的消息,但是对于元倾城的求救,上官景文的心里也不能说全无触动。元倾城跟皇甫夜寒纠缠不清,原本他还担心自己撮合她和景轩的决定是错的,如今看来,元倾城对他的傻弟弟也未必全无感觉、毫不在乎。 现在元倾城心里还惦记着皇甫夜寒,但他会为自己的弟弟清除一切,上官景文始终相信,幸福只掌握在最有权力的人手中。不管元倾城爱过谁,他都会让她忘记,因为他的弟弟爱她,所以她的一生只能爱他的弟弟! 想起上官景轩,上官景文又是一阵头疼,自己那个傻弟弟,明明知道人家对他没多少感觉,还痴心不改的守在狼窝里。他让秦略劝景轩一起离开,可自己这傻弟弟反而想策反秦略,对于这种没心没肺的弟弟,让他吃吃苦头,知道只有他大哥才是他的守护神也好! 事情发展到这里,以上官景文的恶质,他肯定免不了再用这件事去刺激皇甫夜寒一番。安宁的盟军在华国边境攻城略地,在这种生死交接的时候,上官景文还没忘了一再的明示加暗示皇甫夜寒华国那边的宫廷变动。 可皇甫夜寒的心仿佛是铁做的一样,明明知道元霄对元倾城虎视眈眈,元倾城现下又被软禁宫中,全无反抗能力,可不管上官景文怎么形容情势的危急,他都只是把所有心思都投放在作战计划上,对华王宫的事看不出半点关心,仿佛上官景文说的那个元倾城与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全无关系一样。 “你都不担心吗?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元倾城可是曾经关系密切啊?”上官景文有些好奇的问皇甫夜寒。 “我知道你跟我联合是为了共同对付华国,可不知道还包括一起探讨那些小儿女的情事这一项。”皇甫夜寒一脸的平静,上官景文仔细的研究着他脸上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丝他故意逞强的痕迹,可皇甫夜寒仿佛真的把元倾城忘了一样,任他再怎么找寻,也找不出半点痕迹了。 “我曾经以为,”上官景文颇为遗憾的幽幽说道,“你跟你父王一样,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 “我也曾经以为表兄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忆起我父王的模样!”上官景文很少提到皇甫旌。皇甫夜寒也尽量避免提起这个伤感情的话题,但上官景文既然主动提起,他也不介意一起谈一谈。 “虽然我痛恨你父王的作为,但是说起他对感情的看重,我可是自叹不如。”上官景文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感叹自己年轻时没有勇敢的追求自己喜欢的漂亮姑娘一样,遗憾中透着隐隐的哀怨。可他眼中的光芒却像一只利箭,锐利待发,远没有他的语气这般平静。 “表兄现下只怕是又把我和表弟跟元倾城联系起来了吧?元倾城没有元倾国那种心计,我也没有那种拿天下去哄女孩子的耐心,至于表弟……”皇甫夜寒忽然关心的问道,“听说元霄扣押了他,表兄对于如何营救可有打算?” “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我只有景轩一个弟弟,自然不希望他出任何事情,若是可以,我想拿十座城池去换回他,可不知道你的意思……” “城池可以再打,表弟却只有一个,”皇甫夜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表兄的意思也正是我的意思!” 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原本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两个死敌,可这会儿却亲热的比亲兄弟还亲,仿佛那些过往大家真的都忘怀了一样。或许这真应了那句话吧——国家之间的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皇甫夜寒执政四年初夏,安宁盟军与大华暂时停战,三方达成协议,安宁退十五城池,大华遣送质子上官景轩回国。 这本是三方乐见的结果但是却因为上官景轩的拒绝离开而再生波折,一时间上官景文劝,元倾城和红婵也劝,甚至就连发令监禁他的元霄也劝他离开,结果光说服上官景轩就又白耗了一个月。 上官景轩看透了元霄的企图,也算透了今后的发展,因为知道结果所以也就不再畏惧生死。为了保护元倾城,无论谁来劝他都始终不肯离开,直到红婵来劝他,跟他分析清楚厉害关系,他留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非但不能保护元倾城,反而会成为元霄要挟元倾城的一个砝码,上官景轩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答应离开。 上官景轩一进入安宁盟军的势力范围,盟军立刻反扑,三国短暂的宁静又重新陷入狂风暴雨之中。 上官景轩自从回到他大哥的势力范围,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上官景文问了几次,可他只是缄口不言,上官景文还忙着跟华国对决的事,没空理他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让孙硕看紧他,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不能让他再一时想不开再跑去羊入虎口。 事实上上官景文的担心完全是多虑了,上官景轩既然同意回来,就不会再放任自己想法再跑回华国去。他的确是想念和担心着元倾城,但比这种想念和担心更重的,是如何帮她解开枷锁的念头。 上官景轩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去找皇甫夜寒。王兄虽然爱他,但不会爱屋及乌到冒险帮他救回元倾城,而即使他愿意,元倾城也未必会跟他走。这世上有能力救元倾城,而元倾城又愿意跟他走的人,上官景轩相信,除了皇甫夜寒,再也没有其他人选。 第一七九章 第三者与情敌 当皇甫夜寒听说上官景轩要见他的时候,心里的确小小的吃了一惊,继之又不禁有些疑惑。 他来找他干什么呢?他们虽然是亲表兄弟,但中间隔着一个元倾城,再怎么亲也近不了哪里去,至少还没近到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秉烛夜谈的程度。 他说有要事相商,商量什么?如果是他在华国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相信他会更乐意告诉他的亲哥哥;若是两国的关系,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个整天天文八卦的表弟会有这种积极性,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虽然皇甫夜寒不太愿意去想,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两个表兄弟之间,除了那层血缘,唯一割不断、挣不开,不愿提起却又无法忽视的问题就是元倾城。 可他有什么资格跟他谈!元倾城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以为他在华国呆过那么几天就会改变什么吗?他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不见!”没有太多的借口,皇甫夜寒干脆的回复。 “我们陛下还有很多公事要忙,恐怕没有什么时间见殿下。”向来嬉皮笑脸的罗子启态度也十分冷淡。他最瞧不上的就是上官景轩这种人,明知道公主跟陛下的关系,还死皮赖脸的贴上来当第三者,如今让陛下拿辛苦攻下的十座城池把他从华国救回来,他还有什么要说的?不管是感谢还是炫耀,都足以让人作呕! “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他说,我必须要亲自见他一面!”刻意忽视掉罗子启那一脸的不耐烦,上官景轩近乎祈求的说道,“罗将军,请你再去通报一声吧!我真的有要紧的事?” “华国的大军就在边境集结,两军随时开战,陛下又新吐出好不容易打下的十座城池,这下又哪有什么闲空去见什么人呢?”罗子启恶意的又提起那十座城的事,果然成功的看见上官景轩的脸变得一片尴尬,“殿下若是真有急事,不如告诉卑职,由卑职代为转达!” 上官景轩有些犹豫,他只想着来报信,不曾料到会碰到这种闭门羹的:“不,不行,我必须亲自跟皇甫夜寒说!”华王宫的情势紧急他用尽一生的才华都唯恐表达不够到位,又怎么敢希冀一个武将表达的清楚!上官景轩说着就要往里闯,可他哪里是罗子启的对手,三下五下就被罗子启又推了回去。 “殿下,你最好还是自己回去,我们陛下是不可能见你的!”罗子启这次干脆连借口也省了,冷着脸赶上官景轩离开。 “不,我不能走,我……”上官景轩做了一辈子的翩翩公子,可这会儿为了元倾城却也不得不像个街头不懂教化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大帐里大喊着,“皇甫夜寒,你出来!出来!” 上官景轩一遍遍的大喊着,全然不顾他安国六殿下的形象,罗子启怕他触恼了皇甫夜寒,死拉着他不让他喊,可上官景轩就像疯了一样,全然是什么形象都不顾了。 “我就在这里,你想对我说什么?”皇甫夜寒的语气平静而且深沉,听不出太多的情感,却又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我……我……”上官景轩突然发现他无法与自己这个表兄亲近的原因或许并不只是因为元倾城,而是他在不自觉地畏惧着他,是的,畏惧。他本来感觉自己有天大的理由要来见他,可一见到他,内心的勇气就被他的气势彻底压了下去。他不是个懦弱的人,可一碰到皇甫夜寒却不自觉的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我就在这里,你说吧!”皇甫夜寒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刚才还发疯了一般的上官景轩这会儿却安静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神色慌乱、目光闪烁,不敢看他。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可以回去了!”皇甫夜寒给了罗子启一个眼色,罗子启会意,上来就要拉上官景轩离开。 见罗子启要拉他,上官景轩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突然大喊道:“求你!求你救倾城回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救她回来吧!” 皇甫夜寒原本已经要离开的脚步在听到元倾城的名字时忽然停住,可他脸上的表情却远没有上官景轩这般激动,任谁听到上官景轩这突兀的请求都会忍不住探究一番其中的原因,可皇甫夜寒的反应却只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上官景轩紧张的看着皇甫夜寒,摸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在怀疑他的说法吗?因为他是他的情敌,因为他是他仇人的弟弟?上官景轩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解释一番其中的缘由的时候,皇甫夜寒终于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完全没有上官景轩预料到的急切和担忧,他……上官景轩不由的倒退了一步,他对元倾城怎么会如此的冷淡,难道他真的像王兄说的那样忘记了元倾城吗?他……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你可以走了!”皇甫夜寒说完就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仿佛上官景轩所说的都与他无关一样。 上官景轩愤怒的冲着皇甫夜寒大吼道:“难道你真的忘了倾城吗?她在华国日夜受苦,没有一天不等着你去救她,她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却一封都没有回复,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罗子启气愤的看着上官景轩,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们陛下! 皇甫夜寒的反应却只是惊讶的回头看着上官景轩,相比之下,他似乎对上官景轩的好奇都比对元倾城的关心多。 “这些话,应该都只是你的想法吧?”皇甫夜寒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问道。 上官景轩的反应有些尴尬,元倾城的确没有提过想要离开,可那又怎样,她的苦难除了离开无法解脱,只要皇甫夜寒开口,元倾城一定愿意离开的! 第一百八十章 他在想什么 “我以为你跟她呆的久了就会了解她,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皇甫夜寒唇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他不再迟疑,大步的往前走去,留下上官景轩呆呆的站在那里。 “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上官景轩的脑袋里不断的回响着皇甫夜寒的话,的确,他的确没有皇甫夜寒那么了解倾城的想法,可那又如何呢?他输,只是因为他比他更在乎元倾城,更在意她身边的每一分危险罢了!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上官景轩突然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之中,这种悲伤并非源于他在皇甫夜寒面前的相形见绌,而是一种对元倾城命运的无奈。这就好像是面对这一个巨大的深渊,他知道深渊的危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断靠近却救不了她,而皇甫夜寒明明有能力救她,却总是因为种种的原因没有伸出援手…… 如果他有皇甫夜寒的能力就好了,他不管元倾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顾忌,只要她能好好的,他宁愿做一个让她痛恨的坏人,可惜,他没有这种能力。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救的了倾城…… 自从太子宴之后,皇甫夜寒几乎再没有提过元倾城,有时候罗子启也会怀疑,他究竟还爱不爱元倾城?难道说爱情真的抵不过距离和时间的流逝,那段在香国的的绮丽日子就像一场梦一样在他有妻有子的那一刻就醒来了? 罗子启其实一直都相信,皇甫夜寒虽然不说但从没有间断过对元倾城的关心和思念。可今晚皇甫夜寒的态度却让他不由的迟疑了,看到上官景轩为了元倾城心甘情愿向情敌低头的模样,连他都不禁,陛下的态度却依旧那般冷淡,甚至没有开口问一次元倾城在华国的情况,难道他是真的已经不关心了吗? 这些问题困扰着罗子启,让他夜不成眠,可他又不能直接杀到皇甫夜寒的大帐去问他到底对元倾城是个什么态度。辗转反侧了一夜,罗子启烦心的要命,终于还是决定起来骑马到处走走。 罗子启的马一路奔驰,越过山林、越过小河,最终停留在了一片高坡上。 明月悬空,大地一片皎洁,投射到远处的河流,映出一阵阵温柔的波光,月光的温柔让罗子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而那个女子的温柔竟让他烦躁的心奇迹般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总是那么善良,那么柔弱,永远都在无怨无悔的付出,却不懂得拿回她本该得到的回报。他离开王都这么久,西王后又是否欺负她了呢?他在的时候犹可以抵挡,他不在了她又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呢?虽然上元只有四岁,可相比起来,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上元倒可能是那个保护者。 她太柔弱了,在**里她不惹人不代表别人不来害她,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这个道理呢?虽然他所眷恋的正是他身上的这种柔善气质,可有的时候他真的情愿她奋起反击,给那些人一些颜色瞧瞧! 可那样,她还是她吗? 罗子启不由一阵叹息,难怪当初元倾城不肯嫁过来,陛下虽然不甘却也没有强求,想必他们早就料想到了云夫人的这种境地吧? 想起元倾城和皇甫夜寒,那段恍若前生的记忆就不由又窜上脑海。元倾城在寿宴上对皇甫夜寒的盈盈眼波,华王寿宴后的他们去找元倾城的那一夜,那半真半假的私定终身,她看着皇甫夜寒时那既惊又羞的模样,断崖上她放他们走时的冷然决绝,上元节元倾城去宁国见皇甫夜寒时的失落茫然…… 她曾是那般无奈的深爱着陛下,可陛下回报她的却似乎总是失望与伤心的多,安心与快乐的少。想起上元节那一夜他守在门外的心情,罗子启又不由有些唏嘘,或许在皇甫夜寒和倾城公主之间他还更爱皇甫夜寒一些的缘故吧,纵使皇甫夜寒那样对她,他还是希望元倾城能够依旧守在最初的地方,等待皇甫夜寒的回去…… 罗子启见到皇甫夜寒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这里远离营地十几里路程,又是深夜人静的时候,陛下这时候即使没有去休息也应该正在大帐里设计着破敌之法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皇甫夜寒也察觉到了他的出现,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不惊讶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早料到了罗子启的个性今夜必定少不了一场夜游,也或许是因为他远眺的目光太过专注,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注意其他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罗子启看着皇甫夜寒目光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一瞬的顿悟,他终究也是放不下公主的,不管他的态度多么的冷静,上官景轩的话还是对他起了作用,瞧,他一向高高在上的陛下,这会儿不是也出现在这里,眺望着华国的方向吗? 这山坡、这树林,还有远处泛着银色的波光的小河,这场景与当初在白沙河是多么的相似呀!他的陛下也是在怀念那一段时光吗? “公主她……”罗子启试图找出一句话来安慰皇甫夜寒,让他安心继续打仗,找时机在救回公主,可皇甫夜寒神情中的庄严肃穆却让他有种小孩子揣度大人心思的无助感,什么都无法继续说下去。 果然,一直沉默的皇甫夜寒忽然开口问不知所措的罗子启:“你说,我跟上官景文,究竟哪一个能够率先占领华王都?” “嗯?”可能是到了深夜大家的注意力都有些不集中的缘故,罗子启觉得他没有听清楚皇甫夜寒在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陛下说什么?” 可惜罗子启的耳朵并没有出任何问题,皇甫夜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我问你,以宁国的实力,你觉得安国和宁国,究竟哪一个会在和华国的战争中得到最终的胜利?”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接的回来吗 罗子启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或许夜色的掩盖总容易让人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就连向来处之泰然的皇甫夜寒也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几许焦急来:“上官景文要远比我想象的强大的多,他复仇的决心更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如果是他胜了,我们该怎么办?” 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的交锋中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罗子启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心里也有如此焦灼的一面。而罗子启的惊讶很快就全部转变成了对上官景文的怨恨,宁国的动荡,华国的战乱,一切不安定的来源都是上官景文的执意复仇!倘若不是他的执念,他们又怎么会陷入这种艰难而漫长的抗争之中? “以宁国的实力,即便是他最先攻陷了华国,我们也不会只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顶多大家平起平坐!”罗子启愤然说道。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宁国和安国的战争,如果不是一方覆灭就永远都没有停止的那一天!”皇甫夜寒眺望着华王都的方向,那座华丽的城堡就像一根插在顶峰的胜利旗帜,他奋斗了这么多年,那里却依旧如此遥远,“这场战争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我已深陷其中,战线的延长也不过是再多等多少年而已。可夜笙跟姝儿不同,他们总有长大的一天,我已深受其苦,不希望他们也步上我的后尘。” 除了太子满月宴上那短暂的和睦气氛,皇甫夜寒很少流露出对两个异母弟妹,尤其是皇甫夜笙的亲昵感情来,他甚至常常在刻意的冷落他们,罗子启虽然猜到皇甫夜寒对亲情的淡漠或许另有苦衷,但如此长远的关怀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皇甫夜寒的话让他不由的联想到宜阳公主跟皇甫夜笙的婚事,虽然七岁的宜阳天真可爱,可以皇甫夜笙的阴沉个性,再加上两家的宿仇,倘使两人将来真的结为夫妻,难保不会成为一对怨偶,而为两国形势所迫,皇甫夜笙的婚姻很可能就像皇甫夜寒对扈娇容一样,爱不上,甩不掉…… 还有上元公主,上元公主虽然年幼,可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而王室的公主越是美丽将来越是难以摆脱政治婚姻的宿命,夜笙或许可以再娶,可上元的一生可就毁了…… 罗子启不知道皇甫夜寒的“深受其苦”包不包括与元倾城的爱而不见,但他对自己弟、妹的手足之情都能掩藏的如此之深,那年在香国的沉迷又岂能如此轻易的忘记? 罗子启暗骂自己不长脑子,上官景轩连夜赶来报信,皇甫夜寒的反应却波澜不惊,这分明就是早已知道才会有的反应,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公主……”既然知道皇甫夜寒的心里可能另有一番周密打算,罗子启也终于壮着胆子说道,“要不把公主接回来吧?” 皇甫夜寒看了他一眼,这次却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对元倾城的事讳莫如深,他深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以她的性子,你以为你接的回她吗?” 罗子启沉默了,是啊,他们只想到了形势的严峻,却忘了以元倾城的性子,她怎么离开的了。且不说他们正在联手攻打华国,就单说她家国掌握在一个不可靠的人手中,她就离开不了。而于陛下而言,与上官景文的过招现在已是步步为营,若再加上一个倾城公主,投鼠忌器,只怕到时就更处处为难了。 想来想去,还是装作不在意,对谁都好……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皇甫夜寒的视线越过那一座座连绵的山脉,越过一条条明亮的河流,直达那看不见的远方,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宽慰自己。 上官景轩失魂落魄的回到安国的大营,几无意外的看到他亲爱的哥哥已经摆好架势等着他了。 “王兄。”上官景轩疲惫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 “你去找皇甫夜寒了?”对于弟弟的夜奔,上官景文的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的愠色,口气里也仿佛只是关心的询问一样。 上官景文究竟心里是什么打算,上官景轩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跟他周旋了,他干脆的说道:“皇甫夜寒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若想从我这里再挖些别的信息,我也无能为力了!” “什么反应都没有?”上官景文有些惊讶,难道皇甫夜寒连景轩也防着?还是他真的把那小妮子抛之脑后了?若是后者,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皇甫夜寒和王兄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他没兴趣知道,也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弄懂了,现在他在意的只有元倾城的安危。上官景轩说完也不等上官景文答应就往回走。 “景轩!”上官景文却突然叫住他,“皇甫夜寒是你的敌人,把希望寄托到自己的敌人身上,是最愚蠢的举动,你明白吗?这世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注定属于谁的,你若想要,就得靠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难道他争取的还不够吗?华国的那些影像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旋转回放,想起元倾城的无奈,想起她处处受制于元霄的模样,他的整颗心都被揪扯扭转着,内心的反叛与痛苦也不断的膨胀,他几乎是身不由己的回身冲自己的大哥喊道:“想要那些的人是你,不是我!” 心脏止不住的一阵痉挛,上官景轩无力的垂下身子:“我从来都只想看她快快乐乐的,可结果呢?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痛苦,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想要,但不是这样的结果,若早知道她会这样痛苦,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上官景轩或许软弱,却从来没有哭过,但此刻他却忍不住在自己的大哥面前痛哭失声,他不想害她,从来不想,可他却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掌控,成了间接害她陷入苦境的凶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绯色的伤 “傻孩子!”上官景文满眼悲悯的看着弟弟痛苦的模样,近乎叹息的说道,“看看你这副痴情的样子,还敢说自己能够说放手就放手吗?” 放不了,他早知道自己放不了,可他宁愿自己一生痛苦也再不愿看元倾城伤心半分了,再也不愿。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上官景轩紧抓住自己大哥的袖子哀求道:“王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你把倾城救回来吧!求你把她救出来!” “放心,元倾城一定会是你的!”上官景文的脸上满是菩萨般悲悯的慈色,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比阴界的冥王更让上官景轩感觉寒冷。 上官景文拉起跪在地上的弟弟,语重心长的劝解道:“要救她很容易,可要收她的心却很难,我总不能白救她一场,到头来反而便宜了皇甫夜寒吧?元霄虽然危险,但他还动不了元倾城,到了适当的时机,我自然会救她出来……” “你的意思是……”上官景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他这般求他,可他还是不肯答应,“你……不肯救她?” “不是不救,而是得等她明白这世上谁才是她的依靠之后才能救!”上官景文平淡的语气背后却是一种充满肃杀的森冷,那种冷彻底的将上官景轩心底的那团火熄灭了。 “你……”止不住的绝望从上官景轩的眼底蔓延出来,他失神的喃喃道,“皇甫夜寒不肯救她,你也不肯救她,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她,这世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 “景轩……”上官景文还想继续开导弟弟,可上官景轩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她还有谁可以依靠,还有谁能够依靠…… 上官景轩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夜幕中走去。 “景轩!”上官景文在背后叫他,可他那向来惟命是从的弟弟此刻却像耳聋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头。 对于上官景轩的失望,上官景文心里并非全无感觉,只是他相信他为弟弟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是最好的,他曾经想要却不曾得到的一切他都会一一的帮景轩得到,或许景轩现在会怪他狠心,可总有一天他会感激他的,总有一天……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上官景轩的担心是在夸大其词,可只有红婵知道,元倾城的憔悴一日甚于一日,她的状况的确令人忧心。 其实红婵也明白,元倾城的憔悴并不只来源于对元霄的恨铁不成钢和近乎软禁的养病生活,更大的一方面还是因为皇甫夜寒。 无论元倾城再怎么以天下为己任,她也终究刚过二十岁,除去十七年的如花娇惯,她真正的成长也不过才只有四年。她习惯了依赖别人,当她依赖对了的时候,她的人生或许会精彩非常;可当她依赖错了的时候,她的整个人生就都错了。 元霄虽然依旧不准元倾城干政,但在宫中的活动却渐渐的又放宽了一些。这近半年多以来,元倾城虽是名为养病,但实际上身体也的确羸弱了很多,仿佛中了什么煞气一样,大病小病一直不断。 元倾城越来越沉默,上官景轩被遣送回国之后她更是大病了一场,烧的糊里糊涂的,几天人事不知,然后有一天她突然醒来,问身边的红婵漱玉宫的合欢花是不是开了。红婵一愣,这几年元倾城一直忙着国储的事,每天都焦头烂额,宫里的花草她早已不过问了,怎么会突然又想起那棵歪脖子树来? “算起来也到开花的季节了,应该这时候正开着吧……”红婵也不太确定,她也许久没有去那边看过了。 “既然想起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元倾城难得突然有了兴致,说完就要下床,奈何大病初愈,刚一起身就被突来的晕眩弄得险些摔倒。 “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红婵建议道。 “明天……”元倾城的目光有些茫然,似是掩藏着巨大的痛苦,又似是有了无尽的清明,“谁又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呢?或许明天我能好了,也或许明天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公主!”红婵第一次听到元倾城有这般悲观的想法,不由有些不高兴,“你年纪轻轻,胡说些什么?” “不是吗?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过是说了一种可能罢了!”元倾城不再与她强辩这些道理,示意一旁的侍女扶着她下了床,“走吧,一起去看看。” 合欢花开了一树,在众人已经将它早已忘之脑后的时候,它已经悄悄的盛开了,不但盛开,而且开的远比那些年还有旺盛。那一树的粉将整个世界都装扮的一片烂漫,地上稀稀落落的有几朵落花,但丝毫不影响到它的繁盛,这正是它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满树的繁华,它最漂亮的时候,元倾城想起的却是它刚刚开放时,满树的绿中那一点点羞涩的粉,一如当年…… 元倾城在宫中住了十几年,可记忆里的粉色,却似乎只有那一年,它开放的也只有那一朵。 整个宫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那唯一的一朵合欢花盛开的声音,然后有一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那唯一的一朵就落到了那个人手里。那抹柔软的粉色随着下落时的风力软了弧度,有个少女气鼓鼓的倚在树干上,那抹粉色就这么悄悄的蹭到了少女的脸上,惹得少女一阵羞恼。 少女一把将那人手里的合欢夺了过来,扬手就要往那人身上打去,可手都扬起来了又舍不得了,一手护着它一手去抓那个人,那个人手脚灵敏,又岂是她能轻易抓得住的呢? 那人躲来闪去就是不肯让她捉住,可少女又不肯死心,非要打到他不可,但她再怎么急着抓他、打他,都不曾忘记保护好他送她的那一朵粉色的合欢,那是他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只给她的呀……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元倾城由婢女扶着慢慢的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片合欢,怔怔的看着那几根蔫蔫的花丝软趴趴的毫无生气的伏在她的手心,仿佛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随时会消逝一样。元倾城怔怔的看着它,就像是在看她和皇甫夜寒的过去。 上官景轩已经被遣送回去,以他的个性,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寻求助力好把她“营救”出去,虽然他的行为有时候让元倾城都有些无可奈何,但是那种全然为她的心意却无法不让她感动,而在感动之后,又是无可避免的痛苦。 安宁盟军在华国边境又重新开始攻城略地,由上官景轩引起的十五座城池交换只换来了短短几个月的和平,一切又仿佛恢复到了几个月前的模样,可元倾城的心境与几个月之前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答应她饶恕了她的姐姐,可元倾国却自杀于宁王宫中;他答应她只要她执政一天,他就不会进犯华国,可安宁盟军如今却如洪水猛兽一般吞噬着华国的土地;他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可最终他却立了扈娇容为后…… 他有他的苦衷,元倾城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可如今她深陷困境,元霄终日对她虎视眈眈,在她为求自保不得不以伤害自己的健康换取一时的安宁的时候,他怎么忍心装作全不知道? 宁国的眼线遍布整个华王宫,她的窘境若是他还不够清楚,上官景轩回去也一定会主动找他描述个明白。元倾城知道皇甫夜寒背负这整个宁国的未来压力有多大,她也一直在体谅他,为了他处处退让,可他……他怎么能…… 元倾城多么的希望皇甫夜寒能够偶尔的为她疯狂一次,忘记他的子民,忘记他的责任,只为了她一个人做一件不理智的事。明知道不该,可她还是隐隐期待着皇甫夜寒知道她在华国的窘境能够连夜策马而来,她不求他能带她走,只希望他能给她只言片语甚至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安慰,让她有勇气度过这段她已经瞧不出光明的黑暗。 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从三国开战等到三国息战,从三国息战又等到三国开战,他始终没有半点表示,哪怕只是一封信的慰问都不曾来过,仿佛她的一切他都不知情,也或者是他知情,却为了他的家国只能选择别过头去…… 元倾城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痛彻心扉,却再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帮他填补。 她一直不愿走上姐姐的老路,可她此时却无法做到不去恨他,他怎么可以待她如此无情?他若是在她的面前,她甚至有种杀了他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元倾城忽然悲哀的发现,他们的爱情,若想不再被家国天下去干扰,似乎还真只剩下殉情这一条道路…… “看来姑姑的病是已经好了!”元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元倾城疲惫的闭上眼,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元霄懒洋洋的躺坐在步撵上,脸上一片悠游自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面临着亡国之危的君主。他冲手下的人轻轻的一摆手,底下的人却停下脚步,将步撵放了下来。 “最近姑姑一直在浣玉宫养病,孤王也一直没有空去探望姑姑,姑姑不会怪罪孤王吧?”元霄边说边向元倾城靠近,甚至连手都轻佻的想去摸一下元倾城的头发。他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陛下,请自重!”顾不得地位的悬殊,红婵冷着一张脸挡在元倾城前面,不让元霄有任何碰她的机会。 元霄轻蔑的看了红婵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无礼,来人!”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元倾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种气势并非由后天形成,而是骨子里流着老豹子元恪晋的血才会产生的气质。众人在恍惚中仿佛又见到了华王元恪晋一般,有的人已经不自觉的开始两腿发软。 元霄也被元倾城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唬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只猫再怎么虚张声势也变不成一只老。元霄满脸堆笑道:“红婵姑娘是姑姑的人,姑姑的人,侄儿又怎么敢动呢?” 元倾城不搭理他的话茬,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可心里却不禁越来越不安起来。眼下宫中几番换血,宫里的人大都是对元霄死忠,若是元霄真有什么逾礼的举止,只怕只凭她们几个人,是很难脱身了! “孤王几番派人去姑姑宫里慰问,宫女都来回报说姑姑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了,今日看姑姑在园中散步的模样,虽是病体羸弱,却也还是十分有精神嘛!”元霄的视线带着一种恐吓意味的扫过元倾城的侍婢,“看来有些宫女似乎不太盼着姑姑好啊!” 宫女们被元霄的视线盯得发怵,都不自觉的靠在一处瑟瑟发抖起来。红婵冷声道:“公主前些日子的确病的很重,只是今日才好些了罢了,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太医院查公主的诊单!” 元霄有些厌恶的看着红婵,这个红婵是越来越碍眼了:“姑姑身边的宫女都不错,就是红婵姑娘有时候未免有些恃宠而骄了!” “红婵与我情同姐妹,,先王在时也是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她的举止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的宫女!”元倾城冷冷的瞥了元霄一眼,“陛下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将罪过都记在我和先王的头上。” “既是先王的旨意,孤王又怎么敢不满呢?姑姑息怒,息怒。”元霄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心里却想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把红婵这块绊脚石除了! “我乏了,若是陛下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宫里歇息了。”元倾城怕再与他铲斗下去又会突生事端,急着要回去却被元霄一伸手拦下了。 “孤王也问过太医,太医说姑姑老在床上躺着也对身体不好,既然姑姑难得有精神下床,不如让孤王陪姑姑散散步再回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立后 元倾城怒视着一脸轻佻的元霄,可后者的手却纹丝不动,整个气氛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俞子高已经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大刀,一旦情况突变随时保卫公主。红婵的心思也百转千回,苦想着解决之法,可双方力量悬殊,若是硬碰硬,吃苦的一定是她们。 两人僵持了半天,元倾城终于不得不妥协让步:“那就请陛下在前面带路吧……” 显然,元霄根本听不懂“前面”的意思,元倾城身体虚弱站不住脚由红婵一路扶着,可元霄似乎比元倾城的身体还虚弱,整个人都几乎靠到了元倾城的身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姑姑时,姑姑就坐在大殿上,风华绝代、光彩照人,即便是天上的仙子也未必及得上姑姑一半的姿色啊!”元霄颇有感慨的说道,“那时候的姑姑还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又有谁想得到,有一天孤王能和姑姑这样肩并肩的一起在华王宫里漫步呢?” “是啊!”元倾城冷“哼”了一声道,“那时候是没人能想得到,只有八岁的元朗会莫名其妙的就掉到湖里淹死了,而他那昔日在街头鬼混斗殴的哥哥会一步登天,成为大华的一国之君,更没人能想得到,以往登高一呼就能号令天下的大华,有一天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边境臣国围攻的步步倒退,昔日的繁华之都也成为众国挂在刀尖上的战利品!” “你!”元霄一心求和,想和她重归旧好,结果元倾城非但不领情还处处讽刺于他,元霄一气急败坏起来也顾不得那些虚伪的假面具了,“孤王纡尊降贵,求和于你,你不要不识抬举!孤王敬你一声姑姑,你就是公主;孤王若不认你,你就连浣衣的女奴都不如!” “那你也不必强求自己认我这个姑姑!”元倾城恨恨的看着元霄,“有本事你就把我废了!” “你,好!好!”元霄连说了几个“好”字,胸口急剧起伏着,忽然猛地一伸手猝不及防的将元倾城扯进了怀里,“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什么都看不到!” 元倾城没料到他会突然对她出手,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再加上这突来的惊吓,脸上立刻血色尽失,胸口急剧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放开公主!”红婵见元倾城脸色不对,急忙上前要夺回元倾城,却被已经失了理智的元霄一把推开。 “我警告你,我这次来可不是征求你的同意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孤王心意已决,下个月就立你为后!”元霄说完就一把扔开元倾城,怒气冲冲的就往院外走去。 立她为后?红婵震惊的看着元霄的背影,她虽然早知道元霄觊觎元倾城已久,可元倾城是他的姑姑,他作为一国之君,他怎么敢干出这种有背伦常的事! 红婵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元倾城的反应,可元倾城只是惨白着一张脸,双目空洞着,身子在风中摇摇晃晃,发白的嘴唇颤动着,良久才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我怎么……怎么会……立他……这种人……” “公主!”在红婵的惊呼声之中,元倾城颓然的晕倒在了地上。 元倾城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烛火耸动,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红婵,红婵!”元倾城虚弱的喊了几声,可惜没人答应,她只得自己勉强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四肢也乏力非常。 未关好的窗子,突然吹进一阵强风,屋里的蜡烛立时被吹熄了好几根,整个屋子变得更加昏暗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更加的脆弱些,某一年的记忆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她仿佛又回到了寿宴前自己受伤的那个夜晚,那个总是对自己忽冷忽热的人竟然意外的出现,他总是在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对她流出那几许足以让她一生难忘的温柔。 在那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在灯火昏暗的时候,她总是在想,他会不会在她想不到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呢?就如同寿宴前的那个夜晚,就如同上元节的那个夜晚,他不是肩负宁国兴衰的王,她不是处于国家动荡的公主。他只是那个喜欢在暗夜中戏弄她,占她便宜的人,而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公主…… 可惜不管怎么等怎么盼,他再也没有来过,正如同那已经渐渐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为了他的宁国,他也已将那些曾经的温柔一并尘封在了记忆深处,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这昏暗的暗夜,自怨自艾…… 白天元霄所说的话又突然涌上脑海,奇怪的是她已经没有了白日时的那么痛心疾首,对那些话,她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她不适合政治,更控制不了整个华国,这样的话父王说过,皇甫夜寒说过,甚至连红婵都说过,而她自己也无数次的怀疑过,可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的开始思考,她明知道不可违却勉力为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元霄的德行,亡国也只是迟早的事,她苦苦挣扎,到头来也只是在拖延亡国的时间而已。一个国家的覆灭她改变不了,如此拖延又有何意义呢?战争越久,到头来,也只是增加人民的苦难罢了。 “有德者居之”,或许华国最需要并不是她的挣扎,而是更早的稳定! “红婵!”元倾城心中已经渐渐有了主意,她必须为华国早日打算了,“红婵!” 元倾城连唤了两声,可惜依旧没人回答。元倾城无奈,只得自己起身下了软榻,到殿外找她。 与主殿的昏暗灯火不同,偏殿一片灯火通明,里面黑压压的挤着满屋子的人,有将军侍卫有宫女有内侍,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难怪红婵听不见她叫她,元倾城心里暗想,只是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这些人到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哭庙 “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计划,那下月元霄祭拜祖庙之时大家就依计行事。行刺之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粗心大意,一旦事败,此事也万不要牵连到公主身上。” 元倾城惊得连退了两步,行刺?红婵竟然在鼓动众人行刺元霄! 刚才有众人的议论声遮盖住了元倾城的声音,众人才都没听见元倾城的呼唤,这会儿红婵已经开始下结语了,一室安静,元倾城受惊的声音虽轻,却还是被耳尖的人听到了。 “谁!”众人唯恐有人告密,急忙拉开门子。元倾城猝不及防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家都愕然的看着元倾城,他们都是受过先王恩惠的人,先王驾崩,元倾城受制于新君,他们本着报恩之心行刺元霄,虽是为了元倾城着想,可毕竟不曾经过她的同意。如今元倾城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不知道会做什么处置? “公主?”红婵最先反应过来,她知道也好,这些人都是为她卖命,如果元倾城能够亲自领导,这些人必定更加忠心于她! “回去!”元倾城渐渐由错愕清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回去,都回去!” “公主!”形势非同儿戏,倘若他们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再想如此同心同德就难了! “要是还把我当公主,就都回去!”元倾城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坚决过,连红婵都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先回去!”红婵冲他们一摆手。众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都退了下去。 等众人渐渐的都散尽了,红婵才回过身来想向元倾城谢罪,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可作为一个婢女,她的确谮越了。 可元倾城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夜深了,去睡吧!” “公主!”见元倾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红婵忍不住厉声说道,“先王留下的江山被元霄祸害殆尽,难道公主打算就这样任他为所欲为吗?” “那怎么办?”元倾城的眸光里一片平静,可平静之中又透着无尽的绝望,“元霄不适合,那谁适合呢?是你,还是我?” “我……”红婵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我自有打算!”元倾城说完就一脸疲倦的去寝宫睡了,留下红婵一夜未眠。 人说虱子多了不痒,还有种说法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元霄就属于这种人。反正安宁两国已经联合,反正全国上下都对他不满,反正他再怎么努力元倾城也不可能看上他,那他就干脆坏人做到底,趁着在位好好把自己所有想做的事都做上一边,哪怕将来兵变被人绞死,也总算不枉走这一遭。 祭祀祖庙的日子其实还差两个月,但一个连自己姑姑都敢娶的君王还会在意日子到没到吗?他既然在元倾城面前夸下了海口,就一定要让那小妞彻底弄清楚到底谁才是华国的王上! 按照华国的礼节,新任君王如果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在祭祀完列祖列宗之后就可以当众宣布,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即使那个决定是错误的,任何人也不得提出质疑。 这一规矩的设立,本意是为了确立王室至高无上的权威,可正因为它的绝对权威,一个绝对的弊端也同时产生。那就是如果君王的决定是错误的,那没有质疑的声音,就有可能导致整个国家全局的错误。 元霄打定了主意要在祭祀的时候当众宣布他和元倾城的婚讯,让所有人都无从反对。可他有这项权力,先王的遗孤元倾城也有。 虽然权力早已名存实亡,可作为摄政公主,在天下人面前,元霄还是给足了她面子。新君一个人的进国香变成了元倾城和元霄两人的同时进香。 这就是权力的巅峰吗?一阶阶的往最高处走去,元霄心里那种睥睨天下的凌空感也越来越强烈。谁敢相信呢?当年那个在街头随时被人揍得头破血流的小混混,如今却站在天下的至高点上。世人相传元倾国是千百年来的第一美人,可惜他生的晚了,元倾国已经被被不识货的皇甫家父子折磨的香消玉殒,他已无缘得见。可也无所谓,大家都说元家姐妹生的一般模样,有元倾城这个活生生的天下第一美人在手,也是一样! “当今天下,谁敢与孤王争锋!”得意忘形的元霄忽然大喊了出来。 自然没有人敢回答他的问题,而这到了他的脑里,俨然已经成了天下人都甘愿对他俯首称臣象征。 元霄毫不避讳的捉住了元倾城的袖子,原本他是想捉手的,可是宫袍的袖子太长,他又得意忘形,一时没找到元倾城的手在哪里。 元倾城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可她并没有甩开,而这给了元霄莫大的鼓励,他的手越伸越往上,终于渐渐的捉住了她的胳膊,隔着层层的布料,感觉到了那柔若无骨的纤细,以及丝绸滑过她的肌肤时的那滑腻的触感…… 就在他长袖下的手还想继续往上感受的时候,元倾城突然一把推开了他,整个人都扑到了华王元恪晋的灵位前。 “父王!是女儿不孝!”元霄还没来的及反应,元倾城已经抱着先王的灵位痛哭起来。 祖庙祭祀最是忌讳有杂音,所以虽然参加祭祖的人数众多,但是整个现场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元倾城哭的声嘶力竭,元霄再想掩盖为时已晚。 “公主节哀!”虽然预先并不知道元倾城忽然会在祖庙如此失态,但红婵何等聪明,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元倾城所谓的“自有打算”! “你怎么能懂!”元倾城抱着灵位哭道,“华国几十年风平浪静,可先王驾崩之后却战祸连绵,原以为这是人心不古,上天才降祸于华。可我昨日才知,这连绵的祸端全是因为我呀!” 因为公主?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元倾城一哭大家都意识到了她可能要对昏庸无道的元霄进行反击,可怎么也没想到元倾城会将一切罪过推到自己身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艰难的等待 “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元倾城哭的梨花带雨,“百善孝为先,先王驾崩之前,我远赴宁国,错过了与父王相处的最后时光;又失信于父王,未能保全姐姐,是以上天才降祸于大华呀!” “公主?”红婵忐忑的安慰着元倾城,偷偷偏头去看元霄的反应。 元霄木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倘若元倾城想凭在太祖面前的一场失态痛哭就想扳倒他,那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可她这样将所有罪过揽到自个儿身上,又什么个什么缘故? “昨日先王托梦与我,说华国的战祸皆是因我而起,既是因我而起,也只有我自赎其罪才能结束!”元倾城话说到一半又痛哭起来,“我实在是华国的罪人!” “那先王可有指点公主要如何才能得到上天的原谅?”红婵语带焦急的问道。 元霄的脸上渐渐泛起一阵寒意,他已经隐隐明白了元倾城先发制人的目的。果然,元倾城抽抽噎噎的说道:“先王……先王要我在太庙祭奉先祖……三年之内不得离开半步,以示诚心!” “哼!”元霄冷哼出声,这种托梦的鬼把戏他在民间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时候早不知玩过多少次了,以为他会信吗? 可他不信,不代表群臣不信,天下人不信。太庙里说的话都是直达上听的,谁敢在这里说谎?公主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难怪先王在时华国受万国朝拜,先王一驾崩就战火连连,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好在先王庇佑,及时提出了解决之法!” “最近战祸连绵,老臣还担心这是不吉之兆,既有先王在旁庇佑,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群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一直沉默的元霄越听脸色越阴沉,忽然沉声道:“既是先王的指示,那我们也不能违背,只是姑姑千金之躯,又大病初愈,住在这冷清的太庙里,只怕身体吃不消……” 既然已经收到预想的效果,元倾城也渐渐收敛了泪势:“事关华国大势,即使要本宫奉上性命本宫也在所不辞,又怎么会在意这居住条件的苛刻艰苦呢!” 这会儿她倒懂得奉献自己了!元霄恶狠狠的看着她,心中暗想道:你以为躲在太庙里我就无可奈何了?痴心妄想!我倒要看看你这金枝玉叶能撑多久! “那既然姑姑都不在意,孤王也没什么好为姑姑担心的了!来人,去浣玉宫把姑姑的东西立刻都搬到太庙来,”元霄满眼威胁的对元倾城一字一顿的说道,“侍奉先祖的事,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元倾城也了无畏惧的回望回去:“的确是耽搁不得!” 一个是自幼在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弱公主,一个是在街头巷尾受尽欺凌的油滑遗孤,不同的个性,不同的生长环境,却因为骨子里都流着元氏祖先不屈的血液,两人的眼里都迸发出一种几乎要将对方撕碎的狠光。 元霄原计划是要在太庙上宣布他和元倾城的婚讯,结果被元倾城捷足先登,变成她要苦守太庙,祭祀的事也草草走了个过场就算结束了。 “等什么时候先王又托梦给姑姑说先祖已原谅姑姑了,姑姑可一定要及时告诉侄儿!”不用更多的威胁,光是那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元倾城就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境地,再恶劣又能恶劣到哪里去呢? “这个贱人!”一回到寝宫,人了一路的元霄就彻底卸下伪装,将屋里的古董名器彻底砸了个干干净净,“孤王要立她为后她不知感激还宁愿留在太庙那个破地方,好,孤王就让她住,住到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太庙两个字为止!要不是因为她的姿色,孤王早就把把她扔出宫外自生自灭了!她还不知好歹,等她将来求我,孤王就让她连个浣衣的奴婢都不如!” 元霄说到做到。 元倾城一直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所以宫里的规矩就是最好东西都要送到浣玉宫里。元霄继位之后,规矩略有修改,虽然送过去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却也一定是最上乘的。而如今,元倾城挪到了太庙里,可规矩还是没有变。这也就意味着,所有分给元倾城的东西元倾城根本用不到。 浣玉宫虽然是元倾城的地盘,但由元霄的人派重兵把守,元倾城得不到允许压根拿不出来任何东西。元霄成心要为难她,且不说会不会同意让她进去拿东西,光是这个申请的过程就漫长曲折的她都完全可以从别的宫里借用了。 太庙的建立是为了祭祀祖先,既然不是人住的地方,条件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这里墙皮薄,门口宽阔,在这酷热的夏天还好说,要到了冬天,可怎么熬? “元霄是成心要逼死我们!”红婵气急败坏的说道。这种炎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天气,元霄一块冰也没有让人送来也就罢了,竟然还限制了她们的供水,这不是成心要热死她们吗!她倒是无所谓,可元倾城自幼娇生惯养,哪一年的夏天她宫里不是凉如深秋,如今这种窘境,她可怎么受得了! 相对于红婵的火大,元倾城倒是平静的很:“至少少来一只苍蝇来打扰我们,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难道公主真的甘心退出,让那个元霄在外面胡作非为!”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不同于红婵的急躁,元倾城对政治的事并不想多谈,“我们来的匆忙,那小鹦鹉还留在浣玉宫里,也不知道有人喂没人喂……” 那只绿衣鹦鹉已经跟了元倾城三四年了,喂的久了,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在太庙形同软禁,又有谁去照顾它呢? “都到这种时候了,公主惦记的还只是一只鹦鹉吗?”红婵的语气尖锐,眼里也满是失望,可元倾城却恍若未闻,只是安详的倚在椅上乘凉。 “那我该怎么办?冲出去把元霄杀了?还是干脆向元霄投诚!”元倾城缓缓的睁开眼睛,眸光中有种说不出的镇静明锐,“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等到能做的时候再做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一场心伤一场梦 同年秋,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的联军一举攻陷华国南部十六座城池,而元霄突然也得到“上谕”,要大建会仙台,以“为万民求福祉”。 冬,兵家必争之地襄城失守,唇亡齿寒,全靠襄城这道凭屏障保护的十几座城市虽未失守,但在形势上早已成了安、宁联军的囊中之物。而此时的元霄依旧沉醉在酒池肉林之中,浑然不管天下大势。 三九严寒,元倾城的生活供给与夏天的时候大同小异,这就意味着这个冬天她若想正常取暖,就必须得向元霄低头,可低头之后的后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谁都不知道。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过一些,到了深夜里,凛冽的寒风仿佛无数个屈死宫中的怨鬼,透过密密麻麻的失修孔洞,冲进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肆意妄为。屋里的烛火随时都会被狂风吹灭,抄好的经书更是被卷的满地都是——这里根本比露天的旷野暖和不了多少! “不冷、不冷、一点都不冷!”元倾城已经被冻得处在了昏迷的边缘,她仿佛又回到了香国,穿着那件又轻又保暖的狐裘,奔跑在雪地上,那一地的银白炫花了她的眼,她不由自主的捧起一捧雪,雪好冷好冷,都要冻掉她的手了! 元倾城赶紧扔掉手上的雪,手被刚才的雪冻得生疼生疼的好冷,她再也不要玩雪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她惊讶回头,那颀长的身形,一身玄色风衣根本掩盖不住他无可抵挡的侵略性与安全感。 “我都冻成这样了,你还笑!”元倾城有些气恼的看着他。那人什么也没说,却只是将她的手放进了怀里。 啊,果然暖和了许多!元倾城的气这会儿全消了,她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也来了?”虽然这里是无数次梦过的香国,虽然每一次他都会出现,可元倾城就是觉得这次有些不一样。 “你在这里受苦,我怎么能够不来!”皇甫夜寒的眼中的愧疚和疼惜烫着了元倾城的眼。有他这句话,她受再多的罪也值了! 元倾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缓缓缓过冰凉的脸颊,她扑进他的怀里道:“不,不用你来,真的不用!” 可他的怀里好冷,比她的身上还冷,像冰一样的凉透了她的身子。元倾城惊讶的抬头,他的脸却在此时越来越模糊…… “不,不要走!”元倾城伸手想要抓住他,可回应她的却是一堆久违的火光。 红婵见她醒了,急忙从火堆旁站起来。 “这些火炭是俞护卫想办法弄来的,咱们暂时也只能先将就着,再慢慢想办法了!”红婵一弯身从地上捡起滑到地上的薄被,给元倾城盖好。难怪梦里那么冷,原来是被子掉了…… 无论条件多么艰苦,元倾城都一直淡然处之,一句也没抱怨过。公主的确变得不一样了,红婵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怎么了,公主?”见元倾城醒后目光怔忡,红婵不由担心起来。该不是冻糊涂了? “没事,”一场梦却让元倾城有种连心都被掏空了的感觉,“已经没事了!” “倾城!”昨夜跟几个大将在帐里研究下一步的进军计划,研究的太晚,皇甫夜寒也乏了,干脆就伏在桌上睡了过去,却没想到突然梦到了元倾城。 是因为昨天线人的密报吗?元霄虽醉生梦死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就是要死也一定会拉上他想害死的人先做垫背,而很不巧,他似乎和元霄是天生的不对盘,两个人现在都想让对方死。 元霄现在正在积极的向安国投诚,虽然上官景文还没有答应,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毕竟想杀他的心上官景文不会比元霄少多少。如果两国真要联合,那他的处境势必就会更加艰难,他必须得提早一步控制局面。 这是他目前最为关注的事,至少在理论上应该是。可他的心却全被一句挂在那一串长达几页纸的报告最后面的附带语彻底揪住了。那句话很简单——公主处:元霄仍未供暖。 元霄究竟在想什么!元倾城从小娇生惯养,这么冷的天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还记得在香国的那个冬天,除了出门臭美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多穿衣服以外,在大帐里的时候,她可是躲在层层的厚被里,连露个脑袋都嫌冷…… 她怎么受的了! “陛下醒了?”管事的内臣一进门就训斥旁边的小跟班,“你怎么看的火?火都快灭了!” “陛下饶命!小的,小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小跟班吓坏了,不断的在那里磕头请罪。 “还不快去生火!要是让火灭了,看陛下不砍了你的脑袋!”毕竟是自己的跟班,见皇甫夜寒没有太动气,老内侍就抓紧给底下的人找台阶下。 “是、是、是!奴才这就生火!”小内侍刚要上前就被皇甫夜寒拦住了。 “不用,让它灭了吧!”皇甫夜寒望着那堆越来越弱的炭火,心里也越来越冷,“从今以后,我的帐里都不要生火了!” “陛下!”小内侍以为皇甫夜寒是在暗示要削了他的脑袋吓得脸色惨白,连求饶都忘了。 “与你无关,去睡吧!”被冻醒的皇甫夜寒已了无睡意,他从挂钩上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然后出了帐子想四处走走。 刚刚开始放明的天光照在高低不平的雪野上,整个天地都变得一片莹白,婆娑的松影就像某人泪眼朦胧时打湿的睫毛,明明那么柔软,却比利刺更能刺痛他的心。 她冷吗?他记得她有不少的狐裘,可再多的狐裘,没有炭火取暖,能挡得住这刺骨的寒风吗?炭火,炭火…… 彼时的皇甫夜寒并不知道,在那个寒冷的严冬,元倾城身上根本一件狐裘都没有,她唯一能够御寒的,只是宫女内侍们偷偷匀给她的两床薄被而已。 “大爷早就瞧着这皮裘中看不中用,还骗爷说比棉袄暖和,等爷回去非扒了掌柜的衣服,让他穿一冬天的皮裘试试!”一个粗鲁的声音从军帐里传来,皇甫夜寒的心顿时又沉了几分。 第188章 暖冬 “公主!”昨夜下了一夜的暴雪,厚重的积雪堆在大殿的门口,连殿门都快推不开了。两个小婢女好不容易合力推开殿门,门外的雪块失了倚靠立刻滚了进来,散成了一摊。 “公主!炭火!炭火!好多炭火!”两个小宫女唯恐元倾城没有听清楚她们看到了什么,一边兴奋的大叫,一边拉元倾城起来去看。 皑皑的白雪映的人睁不开眼,可在那漫天遍野的白中又不能忽视的堆着一堆黑色的东西,一堆即使没有燃烧也让人心里感觉暖和的东西。炭火,果然是炭火! “我就猜着你们肯定需要,怎么样?这才是地道的雪中送炭吧?”素来一本正经的俞子高也难得的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嬉皮笑脸的讨赏。 “外面冷,俞护卫快点进来吧!”虽然有点沾了红婵光的意思,但作为主子,奴婢不说话,也只好她招待客人了。 “谢公主!”仗势着自己是有功之臣,俞子高也不客气了。两个小婢女更是对他感激不尽,一听公主要他进来立刻冲上去扶着这位大爷进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元倾城可没见她们侍奉自己的时候有这么积极主动过。 “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炭火?”元倾城不禁有些担心,“不会有人怀疑你吧!” 刚入冬的时候,元倾城这边虽然没有供炭,但是有各宫的孝敬,也不缺这些东西。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元霄突然来看她,正巧见到了地上的那一大堆炭。他放任元倾城住在太庙,可不是为了让她享福的,当然他也不会蠢到派人明目张胆的把炭火搬走。 元霄只是眉头皱了皱,然后就走了。当天夜里炭火失窃,而各宫也再没有来孝敬过任何东西。元倾城不用追问也想得到这会是谁的杰作! 这些日子俞子高时常断断续续的给她们偷运一些炭火,虽然数量不多,但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又突然运来了这么多,希望不会给他惹事才好。 “无碍,无碍!最近新有一笔进项,买通了那个老贼头才好说歹说的多给我了一些炭。算了,不提不提!”俞子高说的简单,可元倾城明白,元霄在金迷纸醉、过度挥霍之际却严格限制炭火供应的用意就是存心要断了她的生路,逼她去求他,俞子高弄得这些炭火并不值钱,可他收买管炭的老油条一定费了不少银两。 “以后,不要再来送炭了!”元倾城忽然正色道。 “公主!”除了红婵之外,另外三个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我富贵的时候,你们没有跟我享过福,如今我落难了,却要你们陪我在这里受苦。冬天不烧炭,我也不会冻死,可你们再这样冒险下去,一旦被元霄发现,就是性命攸关。所以,以后,都不要再去了!” “公主!我……我……”元倾城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高高在上,这些年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可如今,那个曾经令他不敢仰视的人却对他说出这么一番体己的话来,即便是要他立刻去死他也没有遗憾了。可俞子高是个嘴笨的人,他越想慷慨激昂就越是急得说不出话来。 红婵的心里也又是感伤又是欣慰,元倾城真的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娇娇女了! 一众人想起昔日的繁华景象,再想想今日的闭塞凋零,都唏嘘不已,两个多情的小婢女已经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在这种感伤的时候,偏偏就有个轻佻的声音从大门外响了起来。 “这儿是有人住吧?大老远赶来一趟,可别是一场空!” 元倾城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是谁来。两个婢女擦擦眼泪,急忙起来开门。大门刚开,一个夹杂着各种脂粉气的人影就冲了进来。 “倾城公主,好久不见!” “栾锦程?”再从寿宴一别,元倾城就没再见过他,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突然来看她了! “快快快!快给栾殿下倒茶!”突然见到老朋友,元倾城也很高兴,亲自接过婢女手里的茶杯递给栾锦程。当年的诸侯公子中,栾锦程自认为自己不是最出彩的一个,而且貌似当年他还没少挨元倾城的白眼,她能记得他他已受宠若惊,今日又亲自为他端茶倒水,更惊的他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好了。 “公主这里虽然寒酸了些,但我看倒是蛮热闹啊!”看着一桌子人围的,虽是主仆混杂,但可以往可有人情味多了。 “再热闹又哪有栾殿下热闹!”元倾城瞥了眼栾锦程的身后,他这次来是把**都搬来了吗? “哦!哪里哪里!”栾锦程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窘色,“实在是姬妾缠人!她们早听说公主的大名,听说我要来就都争着要跟来看看,这个要来,那个也要来,就干脆把她们都带来了!” “栾殿下倒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元倾城说的是真心话。他姬妾虽多,但见姬妾们交头接耳的亲热模样,似是处的极为融洽,和元霄**的那些撒泼斗狠比,也算治家有道了! 这栾锦程虽风流多情,却是个骨子里的惜花人。嫁给他这样的人,即便数女共夫未必就没有那些专情专意的来的幸福…… “上次去香国,陈时玉已经有了一对眉清目秀的双生子,这几年过去,想必又添了几个儿子!”元倾城抿了口茶,笑道,“栾殿下的夫人一个个貌美如花,想必也早已儿女成群了?” 栾锦程额角抽搐了几下,垂头丧气的说道:“被上官景轩那小子咒到了!我妻妾这么多,到现在却一个儿子都还没有!” 元倾城本是开他玩笑,没想到竟正碰人伤心处,心里不禁有些过意不去:“栾殿下正是年轻的时候,这些事有什么可急的?还是风流要紧!” “风流要紧!”栾锦程被她逗的大笑,“这可不像倾城公主会说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元倾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感伤自己,“这世事变化莫测,往往以为抓在手里的说不定转眼就失去;以为失去的说不定其实一直在那里,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来来去去,还是珍惜眼前,过好当下的最实在!” 第189章 受人所托 栾锦程心里暗惊,这番话元倾城若是一时感叹也就罢了,可若是成心要说给某人听的,就大事不妙了!这满是看透红尘的意味,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栾锦程跟身后的瑶姬互相看了一眼,没敢继续搭话。 “栾殿下又是怎么突然想到来看公主的呢?”一直沉默的红婵突然问道。不要怪她疑心重,实在是栾锦程来的太及时了。 “公主千金之躯却屈居于太庙,这寒冬腊月,又怎么受得了?锦程是惜花之人,一知道公主受难的消息当然就立刻赶过来了!”栾锦程刚才只顾着和元倾城说话,这会儿才想起要好好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 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就只剩两床薄被,谁能想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就是当年那个连穿衣服都要仆从不下百人的娇贵公主。栾锦程心里一阵酸涩:“公主……公主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 栾锦程的语气太过喑哑,元倾城想佯装听不出其中的悲悯之意都不行。元倾城神态坦然的说道:“屋子是冷清了些,但好在住的安心。栾殿下虽居华室,却未必有我现在住的快活!” 快活?连炭都烧不起了还有什么可快活的?这样的环境,住的再安心又有何用?想归想,栾锦程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公主说的极是!”栾锦程一边答应,心思一边转动,“不过再好的地方住的久了也住腻了,锦程已经来了华国两次,公主却从未光临卫国,不如公主这次就随锦程到卫国去小住几天?” “卫国是一定要去的,只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栾殿下恐怕要等倾城几年了!” 栾锦程早料到了她不会轻易的的离开,但不试一次总是不甘心。如今亲耳听她拒绝,也就死心了。 “也罢,人各有志,公主有要务在身,锦程也不好强求!”栾锦程叹了口气,口气坚决的说道,“不过公主也该明白,任何斗争,没有助力都是寸步难行的!陪公主在这里守太庙锦程是做不到了,但提供一些物资保障还是力所能及的,希望公主不要拒绝!” 形势比人强,眼下正是寒冬,婢女们都跟着她捉襟见肘,元倾城即使有心拒绝也说不出口了。 “我这次来随身带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公主仔细藏好了,分批去换些炭火,多少先把这个冬天挨过去再说!”栾锦程一说完,姬妾们纷纷从袖中掏出藏好的银两来放到桌上。每人都带了那么几块,她们人多,很快桌上就堆砌出一座小银山来。 这次轮到元倾城心里酸涩了。皇家子弟,出门讲究的都是排场,若不是元霄查的紧,防止他们接济她,栾锦程又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来?她只当他是来探望旧人,又岂会想到他来见她的路上又是何等的波折重重! “我们来的路上只听说公主缺少炭火,并不知道公主的生活原来已经艰涩至此,这件袍子臣妾虽然已经穿过,但却是今年新做的,希望公主不要嫌弃!”为首的瑶姬开了口,其他美人纷纷效仿,都要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给元倾城。 虽然元霄一路严加阻拦,但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竟然过得是这种生活。殿下要来见公主,她们又是好奇又是嫉妒,一个个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唯恐被公主比下去。结果如今见了,连外貌带胸襟都一并输了出去。难怪殿下总把倾城公主挂在嘴边,她们输的心服口服了! “这怎么行?要你的银两我已是愧不敢当,若再收了你们的衣服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怎么不知好歹?”栾锦程也很坚决,“卫国虽小,但也不缺这点衣服钱,等回了国,我每人再给她们补十件,公主就安心收了吧!” 元倾城回头看看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她们的衣服本来就不多,为了生活,能卖的又都拿去卖了,若再没有衣服补给,只怕真的要冻死了! “罢了!”元倾城屈服了,“我留下四件,其他的你们带走吧!” 栾锦程一想也是,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进来,出门若是都没了衣服也容易引人怀疑,就留了六件给她们。 元霄的人还在外面守着,事情办完了,栾锦程只得告辞。元倾城出来送他,栾锦程又为了一遍:“公主果真不要跟我到卫国去吗?” 元倾城笑着,还是摇了摇头。 她意志坚决,栾锦程自知强求不得,只得黯然离去。 “栾殿下真是个有心的人,听说公主落难,千里迢迢的赶来看公主!”栾锦程在俞子高心中的地位突飞猛涨,这种仗义的人现在真的不多见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卫国的储君呢! “只怕他是受人所托!”红婵别有深意的看了元倾城一眼。 俞子高有点糊涂,问道:“受谁所托?”他正说着,突然看到地上的那一堆炭火,这会儿已经被积雪埋得差不多了,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是大英雄,到底还是人家栾殿下出手阔绰啊,连扔的银子都比他的炭火高! 可惜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直到栾锦程的人走远了,元倾城才突然神色转黯。受人所托,这种敏感的时候还能受谁所托呢? 栾锦程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不用脑子也能猜到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从栾锦程身上一推测,她也不难猜出那会是谁来了! 她盼着他来救她,虽然她自己一直在否认这一点,但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她一个人孤单的摸索着冰凉的枕头的时候,她知道她在等他,哪怕只是一刻钟的温柔。 她一直在等着有人能敲开太庙大殿的冰冷大门,可俞子高来了、栾锦程来了、甚至连元霄都来过,独独他没有来。 栾锦程来了,是代表他已来过的意思吗?人真是奇怪,明明知道栾锦程是代人而来,可她对栾锦程感恩戴德,对那人却恨得深切起来。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无动于衷,更恨他的身不由己…… 第190章 繁华尽处 “怎么了,殿下?”殿下是个爱热闹的人,这次来华又把所有的姬妾都捎了过来,一行人来的时候还嬉笑打闹了一路,这走了,殿下怎么一言不发? “你从来没有见过她以前的模样,美丽、骄傲、高贵、任性,就像一个被造物主宠坏的孩子,绝顶的姿色、最好的家世、无风无浪的成长环境,她拥有了所有女人甚至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栾锦程的声音有种飘忽的遥远,,仿佛这些话不是从他的嘴里,而是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底传出来的一样。 “我喜欢跟她说话,甚至连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就高兴的不得了。偶尔有时候,她能不经意的看我一眼,我那一天的心情都像飘在云端一样。” “我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而是她真的让我感觉快乐。无忧无虑、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就像一场梦一样的吸引着我向她追逐。” “她是那么美,即便是生气的时候,都美的让人舍不得眨一下眼睛。”那时候他说错了话,元倾城气的拿起桌上的木条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一下并不疼,却像烙印一样牢牢的烙进了他的心里…… 瑶姬没有打扰他似梦似忆的自言自语。她虽然以前没有见过元倾城,可元家姐妹的故事她却是从小听到了大。当年华宫的生活奢华连安、宁两国都望而生叹,更何况他们这等偏远小国的卑微小民呢?她有幸能嫁卫国太子已是万幸,常倍感荣华,遥想生活在最顶层的元倾城,她的生活只怕她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可昔日繁华已如烟梦,倾城公主如今竟过着这等青黄不接、饥寒交迫的生活,不要说爱慕她许久的太子,就连她都无法不心生黯然。 “可元霄……元霄怎能如此待她!”栾锦程忽然一拳击向马车的车墙,木制的车墙一声闷响,被击的地方已经凹下了拳头大的地方。 “殿下!”瑶姬心疼的捧着他的拳头,太子怎么这么傻,他在这里发泄有什么用。他们人力微薄,即便为倾城公主不平,又能怎样? “倘若我有千军万马,早就将华国夷为平地,那个奸诈小人,我第一个就将他五马分尸!”可他没有千军万马,他只是一个偏远小国的储君,他甚至连卫国的兵权都不能实际掌握。 “殿下……”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太子突然安静的抱膝团坐在那里,瑶姬心里一阵酸涩。太子虽然喜欢拈花惹草,但总是快快乐乐的,这是瑶姬第一次见他为女人流眼泪,她该妒忌的,可她非但不妒忌反而更为元倾城唏嘘。 太子想保护倾城,却对她的处境有心无力;她想保护太子的心愿,却对太子的愿望实现同样毫无助力,她能理解太子心里的苦。 “那……咱们回去要如何回话?” “说了他也不会去,干脆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栾锦程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却是个天生的赌徒,而他的赌注只押在最可能赢得人身上。 元霄为恶至此,他虽不能杀他,可别人想杀他,他一定会再后面好好的推上一把! 这个严冬在周围人的接济下,元倾城总算熬了过去。冬天挺过去了,春天夏天就都好挨了。 皇甫夜寒继位的第五年初秋。大华的半壁江山已经成了安、宁联军的腹中之物,而随着两国势力的壮大,华、安、宁三国之间的国土面积已经逐渐呈现均衡的局面。 安宁两国之间既是合作伙伴更是竞争死敌,双方都拼命的扩张自己的势力,只等着一旦将华国置于必死之地,就一口咬死自己的伙伴,自立为王。 这大概是安宁合作的最后一个秋天了!当大雁从那漫山遍野的白色军帐的上方飞过,皇甫夜寒忽然在心里感叹。 “陛下,二殿下已经到了!” 这是上官景文的意思,他的女儿宜阳公主与皇甫夜笙自从订了亲以后就在没见过,上官景文认为该让这对未来的小夫妻见上一面,皇甫夜寒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就派人回宁国接了皇甫夜笙来。 “派人去请上官景文和宜阳公主吧!” 如果说变化快,恐怕没有谁孩子更快了。尤其是十岁上下的男孩,八岁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可十多岁就俨然已成了半个少年。 两年不见,皇甫夜笙生的愈发俊美了,也难怪女儿小小年纪一提起皇甫夜笙来就已经能羞得满脸通红,若他生在女儿这个年纪,只怕也要看他看的挪不开眼。 “你不是一直盼着见他,如今见了,怎么不上去打招呼?”宜阳公主最怕打仗流血,可听说来军营能看到皇甫夜笙,立刻从高高兴兴的就跟着管事的来了。来的时候还兴奋的不得了,怎么要见面反而羞答答起来了? 宜阳公主死命的摇头怎么也不肯把脸露出来:“宜阳是来看父王的,不是来……来看别人的,人家才不要去!” 天呀,夜笙哥哥怎么能越长越漂亮呢?母后说男孩子小时候都漂亮,长大了就变得难看了。她放心的来了,可夜笙哥哥怎么就没有变得难看呢! 虽说以色侍君为**所不齿,但怎么着也不能让她的丈夫长的比她还好看呀!他生的这般俊美,人又聪明,而且什么都懂,她一无是处,唯一可以倚仗的美貌又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她怎么有脸见他! “你人都来了,却不见他,难道将来要嫁人了也不见吗?”他上官景文的女儿怎么能这么不成器! “这天下美女这么多,你若不去见他,不在他心里烙上你的影子,将来要是有谁捷足先登,他可就是别人的了!” “别人的?”宜阳担心的抬头看着父亲,“可我们不是订婚了吗?” “婚是定了,可哪个男儿不是三妻四妾,你若不抓住他的心,将来他宠幸别的女子,你可不要怪父王没给你找对婆家!”上官景文眼睛一眯,“还是你想父王给你换个夫家?” 第191章 最后的合作 他变得比以前更冷了!这是皇甫夜笙给宜阳公主的第二个感觉。 “夜笙哥哥。”宜阳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皇甫夜笙以前就不爱搭理她,现在脸色又冷的都快结冰了,她可不敢指望他能像她一样热切的想要见到她。 果然,皇甫夜笙跟聋了一样,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夜笙,你没见宜阳叫你吗?”皇甫夜寒巴不得皇甫夜笙态度再恶劣点,最好直接让这门亲事崩盘,可面子上还是得象征性的批一下。 “没事没事,夜笙哥哥不爱说话,我自己说就行了!”宜阳公主心思单纯,一听皇甫夜寒批评皇甫夜笙,立刻跳出来维护自己的未婚夫婿,完全忘了刚才是谁让她难堪。 “宜阳!”她还懂不懂什么叫做矜持!上官景文的脸色整个阴沉了下来。 宜阳被父亲这么一凶,吓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哭出来。那可怜的模样,连皇甫夜寒都看着心疼了,可肇事的事主却一脸的冷漠,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夜笙!”皇甫夜寒虽然希望这门婚事作废,可这不代表他愿意看着皇甫夜笙对一个因他受责的小女孩无动于衷。慑于皇甫夜寒的威严,皇甫夜笙一脸不情愿的下了位子,慢慢踱到大帐的中央,冲上官一弓腰。 “是夜笙失礼了,不关宜阳妹妹的事,”话说到一半,皇甫夜笙忽然一抬眼,直直的看着上官景文,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无比恭敬的说道,“还请表兄恕罪!” 刻意加重的“表兄”二字更加加重了挑衅的意味!大帐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皇甫夜寒抚着椅子的把手,明明能够在第一时间圆场却什么都不做,就想看看上官景文如何反应。 皇甫夜笙说完就大大方方的直起身子,毫无畏惧的跟上官景文对峙着。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要激怒上官景文。 这张脸,明明深刻着他母亲的影子,让人看见他就像看见多年前的元倾国一样;可这双眼,却实实在在的又是皇皇甫家的眼,处处透露这掠夺和挑衅的可恶!上官景文的手突地攥紧,正待发作,一个儒雅的声音却突然出现,打断了他。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一身白衣的上官景轩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种贵公子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是最容易招女人喜欢的。 “六王叔,你怎么在这里?”宜阳最喜欢举止文雅的上官景轩,一见到他立刻就激动的抱了上去。 “听说小公主来了,王叔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呢?”上官景轩自从被华国释放之后就一直留在安国的军营里帮忙处理军务,他平日甚少露面,若是今日不来,皇甫夜寒只怕都忘了他也在的事。 宜阳亲热的揽着他的脖子,偷偷的瞄了一旁的皇甫夜笙一眼,悄悄的对上官景轩说道:“那个就是夜笙哥哥!” 不待上官景轩反应,宜阳已经先羞红了脸,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上官景轩的脖子里。上官景轩看着小侄女娇羞的模样,再看向一脸事不关己的皇甫夜笙,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无言的悲伤。 皇甫家的男人总是如此的善于折磨女人的心吗?宜阳虽然还不识情爱,可这种八岁的眷恋之情并不少于元倾城对皇甫夜寒十七岁的深情,而眼前这个连少年都称不上的十岁男孩,显然比当初的皇甫夜寒还要冷酷无情的多。 上官景轩不禁悲哀的想道,王兄坚持宜阳和夜笙的婚事,是出于两国的关系还是出于他自己未能满足的心愿呢?从他和元倾城到宜阳和夜笙,王兄到底还想酿造多少的悲剧来满足他的私心? 倘若十年之后,宜阳依旧不改初衷,那这一生只怕就苦了她了! “六王叔?”半天不见上官景轩反应,小女孩有些等不及了,“你说话啦!” “嗯,不错!”上官景轩苦涩的说道。 一直坐在位上的上官景文见他们亲热够了,说道:“宜阳,你跟夜笙去帐外玩吧!父王跟你王叔还有些事要商量!” “是!”大帐里的气氛太僵滞,小女孩早巴不得要跟皇甫夜笙出去到处逛逛,一听父亲开口,立刻欢欢喜喜的拉着皇甫夜笙就往外跑。 “小心一些!”上官景文别有深意的说道,“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摔伤了!” 宜阳脸色陡变,想起父亲临来时的嘱咐,咬唇点了点头。皇甫夜笙眸光一暗,这父女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们最好不要想着算计他,否则就有这小姑娘好看了! 等两个孩子跑得无影无踪,帐里三个人才各怀心思的专心对付起来。 这三人,皇甫夜寒与表兄有隔代的夺妻之恨,与表弟又有正在发展的情敌之仇,而这两个兄弟之间,互为利用,也不见得就真的毫无间隙。三点一来你,也算是各有恩怨了。 元倾城这个障碍,只要皇甫夜寒跟上官景轩坐在一起就不会不隔在他们中间,但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两人不会想在上官景文的面前辩论谁更适任的问题,更何况,这种问题也不是辩论就能辩出个结果的。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上官景轩先开了口:“夜笙对宜阳的态度,似乎不是很热切。” 皇甫夜寒没说话,他们对夜笙不满,大不了就把婚约解除,反正他们宁国又不稀罕。上官景文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又见皇甫家的男人热切过了?” 如此明显的影射,矛头直指他对元倾城的态度,皇甫夜寒又岂会听不出来。皇甫夜寒笑道:“夜笙的确是少言了一些,不过我看宜阳公主活泼好动,两人或许正好互补也为未可知。” 华国的影像在上官景轩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的迅速闪过,一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能够放开一些,可那绵密的痛苦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刺痛。 他,怎么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第192章 花为盟 “你父王刚才要你小心是什么意思?”两人刚走到没人的地方,皇甫夜笙就一脸严肃的问道。 “没……没事,”皇甫夜笙虽然冷,但表情鲜少这么严肃,一样吓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就、就是上次……我摔倒了……父王要我小心些……” “真的?”皇甫夜笙一眯眼,威胁的以为加重。 “真、真的!”宜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说谎的人是不敢看对方眼睛的,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生怕他不相信。 宜阳的声音越说越小,明显是自己说着都心虚,信她才有鬼! “你不说就算了!”皇甫夜笙假装生气的一转身,“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却不当我是自己人,那咱们也没必要一起出来玩了,你回去吧!” “别走,夜笙哥哥!”见皇甫夜笙真的头也不回要扔下她走,宜阳都快吓得哭出来了,“我说,我说就是了,你别走!” “现在说,晚了!”皇甫夜笙冷冷的对她说道,“我刚才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说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夜笙哥哥!”宜阳公主以为他真的要不理她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声音,比上元使性子的时候还扎人耳朵,已经走出几丈远的皇甫夜笙一脸挫败的捂着耳朵又走了回来:“要是你立刻不哭了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否则你就一个人坐这儿哭吧!我只喊到三,一……” 皇甫夜笙刚喊到一,宜阳就立刻停住了哭声,声音是停住了,可眼泪还一圈圈的挂在眼眶上想掉又不敢掉,就怕一掉下来就被算作违反规则。 看她这一脸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样,皇甫夜笙心里就来气,他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要不要说?” 宜阳正抽噎着,说不出话来,皇甫夜笙可不管她,扭头就走。 “我说,夜笙哥哥,我说!”宜阳仿佛被人严刑逼供了一样,紧紧的抓住皇甫夜笙的袖子,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父王……父王让我问你……问你母后……” “问我母后做什么?”皇甫夜笙的脸色一冷,他最恨的就是上官景文过问他母后的事。 宜阳不说话了,父王让她问夜笙哥哥他母后是怎么死的,她要真问出口,夜笙哥哥肯定伤心,她本想着回去胡诌的,可夜笙哥哥这样威胁她,她只好吐出一半来。 “你说不说?”皇甫夜笙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父王说……说……是你王兄害死你母后的……”宜阳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耷拉着,不敢看皇甫夜笙的表情。 “我们家的事还不用你们来管!”皇甫夜笙气恼的一把推开她,宜阳毫无防备,一下子摔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块上,疼的眼泪又险些掉出来。 虽然母后在临终之前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王兄为母报仇算是一报还一报,但母后被王兄逼死的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但上官景文若是以为他年纪小就可以离间利用他,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夜笙哥哥!”皇甫夜笙气的扭头就走,宜阳也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爬起来就跟上去。 “你这么听你老爹的话,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还说跟他站在同一国的,跟她老爹同一国才对吧! “我没有……”宜阳一脸的委屈。 “还是你老爹命令你一定要时刻监视我,你才跟着我的?”想到这种可能,皇甫夜笙的眸光突然危险了起来。 “才不是!”宜阳终于找到一句可以大声说的话了。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奇怪,这个问题怎么感觉这么耳熟。 “因为你是我未来的丈夫!”宜阳骄傲的答道,“母后说,好女子就要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皇甫夜笙看的一脸恶心,她才多大,还出嫁从夫?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上元,他们的上元公主可是从小立志要把丈夫踩在脚底下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未来的丈夫,那你还听你老爹的话?”皇甫夜笙的眼睛又眯了眯,不诚实的姑娘可是讨人厌的! “可……”宜阳怯生生的解释道,“可我还没有嫁给你呀……” 嗯?也对!皇甫夜笙这次没什么好反驳的了。他眸光一转,计上心来。对付个八岁的小女孩那还不简单? 皇甫夜笙一把揪起一束刚才被他踩扁在脚底的野菊花:“那我现在娶你不就得了!以花为盟,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见皇甫夜笙说的一脸认真,宜阳也情感激昂起来:“好,就以花为盟!我以后就是夜笙哥哥的人了!”不过就是花有点蔫…… “怎么?我送你的东西,你嫌寒酸?”皇甫夜笙的眸光又变危险了,“嫌弃就还给我!” “不、不给!”宜阳坚决的把花牢牢的抱在怀里。 “好吧,你要就你要吧!”反正不过就是几棵野草,“你刚才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什么?”刚才说的话好多。 “就是你没嫁人听你爹的,嫁了人就听我的那段!” “当然作数!”这种事怎么能变? “那好吧,刚才你已经嫁给我了,以后是不是什么都得听我的了?”奸计即将得逞。 好像是这么回事,宜阳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你父王刚才还交代你什么了?通通说出来,一件都不许漏!”早知道当丈夫有这么多权力,两年前他就应该随便摘朵花把她娶了。 “父王……父王说是你王兄……呃……”皇甫夜笙目露凶光,宜阳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要是你想报仇的话,我父王会帮你,父王还说,希望你能跟我去安国,我们会保护你!” “不劳他费心!”皇甫夜笙冷哼一声,“再说,要去也是你这做媳妇的到我们宁国去,我去你们安国做什么?” “父王他……”是一片好心,看见皇甫夜笙凶狠的目光,宜阳公主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许为他说话!” “可……”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要是丈夫和父亲冲突,应该听谁的?” “丈夫……” “那就对了!以后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第193章笼罩在夜幕里的爱意 当夕阳渐渐沉入西方那连绵的山峦,将整个大地都染成一片金黄。两个孩子手牵手的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共同见证着这曾经光芒万丈的太阳逐渐被黑夜吞噬的悲壮。 那时候的他们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生死相许,更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他们之中有一个去了,另一个会恨不得立刻追随对方而去,可生死天定,留下来的那个人最终一生抑郁。 如果每一段故事都有一个时间点,往前往后,两个人都只是远离,那这个点你会设在哪里,如果你知道那个点的存在,又是否还会选择任由对方远去? 这段黄昏时两人共处的记忆从产生的那刻起就彻底的沉寂在了他的脑海里,很多年他都不曾再次忆起。直到有一天,那扇记忆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他不想记起,却再也身不由己。 他无法不想起,他曾经拿一把被踩坏的野花轻而易举的征服了一个女孩的心,而在他洋洋得意却又不知珍惜的同时,女孩对那段记忆的珍藏却也让毫无防备的他彻彻底底的输了自己。 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早已输了自己,所以她离开的时候,他选择任她离去,没有惋惜。然后,多少年过去,他追悔莫及。 “宜阳!”上官景文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段静谧,正如同他们被打断的今生情缘,来的缓慢,断的突兀,却又无法抗拒,“我们该走了!” 宜阳应了一生,然后扭头看向皇甫夜笙,她什么都没有说,可那双眼睛已经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不想离去。 皇甫夜笙没好气的说道:“你老爹喊你,你还不走!”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沉默的小女孩忽然问道。 “当然!”鬼才想再见你! 一种离别的忧伤忽然袭上心头,虽然八岁的她还不懂得那种想哭的感觉就叫做别离。 “你会到安国来找我吗?夜笙哥哥。”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皇甫夜笙看了眼远处的上官景文,“别忘了我吩咐你的那些,快去!” “……”宜阳怏怏的被皇甫夜笙推着冲父亲的方向走去。 “怎么走的这么慢!”上官景文拉过宜阳的小手,看了皇甫夜笙一眼小声道,“这次他没再欺负你吧?” 宜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说过了,上次真的是我自己摔倒的!” “哼!”上官景文冷哼了一声,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一跤都没摔过难道见了皇甫夜笙就不会走路了?“我让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 宜阳不喜欢在父亲和“丈夫”之间做间谍的感觉,可面对父王的威严,她没法拒绝:“夜笙哥哥说他现在还离不开宁国,如果有一天他需要父王的帮助了,一定会去安国找您……” “真的?”上官景文半信半疑,那小子刚才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会这么容易屈服? “真的,”宜阳垂头道,“夜笙哥哥说,他在宁国处处受他哥哥牵制,所以才不得不对您无礼,希望您不要生他的气,若有机会,他会和您再联系。” “算他识相!”上官景文心里又相信了两分,若是真能收服了这只小豹子,那他即使不能得到一个助力也足够要宁国互咬一口了!想到这里,上官景文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戏我也演完了,能回宁国了吧!”等上官景文和宜阳走远,皇甫夜笙突然对着空气说道。 罗子启从大帐后面慢慢走出来,尴尬的摸摸鼻子,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藏得很隐蔽了,想不到这小毛头比他想的还要敏感狡猾,真是一只小狐狸,好吧,是小豹子。 “二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子启笑嘻嘻的问道。 “上官景文企图用他女儿收买我,我王兄岂会不防,只是没想到派过来的人是你罢了,”皇甫夜笙看了罗子启一眼,又加了一句,“罗叔叔。” “罗叔叔”这三个字,罗子启的细腰杆可担不起:“殿下您可别,我不过是一个武将,当殿下的叔叔可就折寿了……” “没有一个武将会像对女儿一样的对待上元,”皇甫夜笙成熟的一点都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上元把您当叔叔,我亦是如此,只是现在我还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但总有一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回来的!” 罗子启感动的热泪盈眶,然后一想,不对味啊?他跟陛下一直情同手足,二殿下喊他“叔叔”,那陛下岂不也跟着……额! “殿下刚才喊得那么镇定,万一我要没跟过来,殿下岂不是糗大了?”罗子启最瞧不起那些运筹帷幄的人了,好像他们什么都料准了一样,可他就是恶趣味的想知道知道万一他们失算了怎么办? “要是没人跟过来,”皇甫夜笙一耸肩,“反正也没人听见不是吗?” 呃,这解释真有点……不过总算看着像个活人了,皇甫家的男人平常冷的真不像人。抱怨归抱怨,罗子启还是得严肃的告诉皇甫夜笙一个事实:“我虽然是跟了过来,但可不是陛下派我跟过来的!” 责任貌似担的有点大,罗子启又温情的加了一句:“我只是担心殿下被上官景文骗……” “无所谓……”遥望着远处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皇甫夜笙的眸光比夜色还要阴沉,“他或许真的没派你,因为他知道,即使不派你,你也会跟过来!” 这种风声鹤唳的防备和不被信任的痛处,罗子启并不陌生,多年前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也曾经看见过无数次,他能明白那种痛苦和无奈,也知道那种心结绝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皇甫家的人难道都是这样长大的吗? “或许二殿下无法理解陛下的做法,但陛下有他的苦衷,将来……”即使皇甫夜寒有再大的苦衷,一个十岁的孩子,母后被逼自杀、稚妹被**收养、他自己的人生也有一半是在软禁中度过,皇甫夜寒的苦心他能理解的了吗? 第194章 最深沉的东西 “那件衣服是我弄坏的!”皇甫夜笙忽然说道,“王兄挨打的那一次,衣服是我弄坏的。” 罗子启惊讶的看着他,虽然他早已知道真相,但皇甫夜笙这会儿突然提起,又是何意? “那件衣服是父王与母后定情的时候送给母后的,你不要看他们平日关系冷淡,母后对它却珍惜极了。可那时候的我并不能理解母后的心情,我只是想找一块好看的花布,而那件衣服的布料正合我意而已。” “母后大发雷霆,以为是那天正好去她宫里请安的王兄做的,父王也被惊动了过去。我没料到事情会闹的那么大,父王甚至对王兄用了鞭子!”那天的记忆成了皇甫夜笙一生的梦魇,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愧疚、不安夹杂在一起,成了他对坐视王兄受冤却不敢站出来承认错误的最大惩罚。 “那块布就攥在我的手里,没人注意到我,可我知道王兄看见了。”当年手足相爱的情景一去不复返,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回忆起来的时候才会更加伤感,“我猜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吓得煞白,所以一直不肯认罪的王兄才会突然把罪名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揽到身上的结果,是换来更无情的鞭打。 “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人,不是父王、不是母后,而是王兄。他身上有一种坚忍的力量,曾经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样,稳稳的保护着我,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必害怕。” “我爱他,胜过爱任何人的爱他,可他呢?气死父王,逼死母后,上元一出生就丧父失母,而我软禁至今,不知何时才能够解脱……”皇甫夜笙眺望着深不可测的茫茫夜色,正如同眺望着他不知何去何从的兄弟之情,“面对我最爱的兄长,最恨的仇人,你说我该怎么亲亲热热的称他一声‘王兄’?” 罗子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呢?皇甫夜笙现在所经历的心路,不正是多年前皇甫夜寒所经历的,爱着并且恨着,没办法彻底的绝情,更没办法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罗子启唯一能说的了。 “或许吧!”皇甫夜笙脸上的神情无奈而讥诮。王室的亲情,本来就是血腥的,且不说宁国历来的人丁稀少和安国上官景文对兄弟的公开屠杀,就连皇甫夜笙的亲外公华王元恪晋不也是踩着兄弟甚至**妃嫔的脑袋上位的? 如果仇恨的根源是罪恶,那罪恶的根源又是谁呢?而谁又没有罪恶? 他曾经想过长大了要杀掉皇甫夜寒为母亲报仇,可现在他还想吗?他不知道了…… 百感交集的罗子启一回去就将他和皇甫夜笙的对话一句不漏的讲给皇甫夜寒听完,皇甫夜寒的反应却只是沉默,半晌,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和皇甫夜笙的对话,罗子启自认为足以让所有责任一肩挑的皇甫夜寒倍感欣慰,可……可陛下竟然就这么不咸不淡说了句“我知道了”就算了事? 难道是自己表达有错误,所以皇甫夜寒才没听明白?罗子启不死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我刚才说,二殿下他说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可就是你!” 皇甫夜寒点点头:“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那……那接下来不应该是兄长释放善意,手足心结顿开的大团圆场面吗?怎么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 皇甫夜寒正忙着翻看各路斥候发来的侦查报告,本不想多问,但看罗子启一脸恋恋不舍不想走的样子,只好把心思调回一部分来应付他的好奇心:“夜笙既然从宁国过来,那你没问问他云夫人和上元怎么样了?” “上……上元公主又长高了,而且比以前还要漂亮可爱,她养的那只狗也长大了。”说起上元公主,刚才突然卡壳的罗子启又一脸骄傲的滔滔不绝起来,“西王后以前不是总上门找茬吗?现在有恶狗看门,它可不管谁是王后谁是奴婢,谁惹着上元公主它就咬谁!现在谁都不敢上门了!” “像是上元养出来的东西!”皇甫夜寒的语气里满是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仿佛上元公主养的狗欺负的不是他的**,而是对付的他阵前的敌人一样。 同样的跋扈,在元王后身上他就恨得要死,在她女儿的身上,他却骄傲的要命。他纵容上元的霸道,甚至恨不得她霸道的全**的人都不敢惹,他就是要娇惯她、纵容她,就是要她做所有人的公主,独霸天下! 或许那时候的皇甫夜寒并没有意识到,在他骄纵皇甫姝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补偿企图。而这份补偿,不只是对从小因为他丧父失母的皇甫姝,更是对那曾经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今却深陷敌宫不得自由的元倾城。 他想让皇甫姝过元倾城曾经过过的日子,就好像元倾城也能重新回到那种日子一样…… “那云夫人呢?”皇甫夜寒随口问道,“她还好吗?” “……嗯……应该还健康……吧?”罗子启吞吞吐吐的说道。 “应该?”皇甫夜寒的目光从桌上那堆小山移到他的脸上,“你难道没有问?” 事实上罗子启的确没有问。有些东西,人沉迷其中一时半刻也就罢了,若是两年过去还想不清楚那就是傻子了。 他不是傻子,所以他很清楚。云夫人即使再怎么不受宠,再怎么被人欺负,她的身份也始终是皇甫夜寒的妃子、他的主子。不管他们有多合得来,他们的感情也只能是主仆之情,皇甫夜寒的女人,他没有觊觎的余地。 既然想明白了,就应该更懂得瓜田李下,要不然不管是谁生了误会,那都不好。上元公主只有五岁,他过问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可云夫人是**的人,他一个武将怎么能够过问? 既是不该问,他也就不敢问,不再问,再也不问…… 第195章 联盟崩解 皇甫夜寒继位的第五年中秋节后,在攻打华国的过程中,安宁联军突然出现内讧抢功,攻城的战果远不能弥补内乱造成的伤害。安宁联军内部的关系,就像一张纸,原本就不结实,一旦有了裂口,裂痕更是越拉越大,直至彻底撕破。 元霄趁机公开拉拢上官景文,上官景文的态度左右摇摆,宁国方面迟迟未给予积极回应。 初冬,安国正式与华国联盟,宁国又重新回到了独自打拼的艰难境地。 元倾城苦守太庙已经守了一年多,初时因为敌军压境,华国上下不满,元霄还能收敛一些,这次安国突然投诚,不管是谁为大谁为小,总算是少了一个劲敌多了一个助手。元霄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心头大患已消,元霄那种让所有人陪他一起下地狱的心理也就没了,而没了这种鱼死网破的心理,他对元倾城的怜惜之心就又烧了上来。香车宝马玉枕狐裘,不管元倾城用得到用不到,只要能表现他对元倾城的怜香惜玉之心的名贵东西,太庙一应俱全。 而元倾城对这些迟来的殷勤视若无睹,每日只管进她的香,拜她的祖宗,元霄爱往这里搬东西就往这里搬,顶多空闲的地方少一点而已。元倾城越是表现冷淡,元霄越是不肯死心,四处搜求各种奇珍异宝,非要要让元倾城动一次心、开一次眼不可。 可元霄却不明白,一个连家国都要保不住了的人,又怎么会有心思去管这些身外之物?“元霄无德无能,致使华国内忧外患,可他为何能在位如此之久?万民深受其苦,孩儿欲另立新君,又有谁能堪此大任?”元倾城满心悲怆,“父王,您说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如今国家动荡,万民受难,您为什么迟迟不肯给华国开一条明路?” “哼!”空寂的大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明路自然是有,但恐怕就是先王指出来了姑姑也不会走!”元倾城吃了一惊,太庙虽然守卫宽松,可门外有红婵守着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 “王位天定,姑姑再怎么讨厌侄儿,先王只怕也是爱莫能助了!”元霄双手环胸,一脸桀骜的看着台上的祖宗牌位。拜祖宗,若是祖宗真的有用,那这上面也有他的直系先祖,为何元恪晋这一支高高在上受天下万民膜拜,他们这一支却活该沦落街头,受尽欺凌?祖宗不保佑他,他又何必敬畏他们! “你怎么进来的?”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元倾城恐他乱来,冲门外喊道,“红婵!红婵!” “不必叫了!”元霄慢悠悠的踱到元倾城跟前,蹲身道,“她早就被我派人支走了,现在殿里只剩下我们姑侄两个,咱们也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姑姑又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 “你、你想聊什么?”元倾城警惕的看着他,他靠的太近,她跪在蒲团上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 “聊什么?”元霄冷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元倾城道,“咱们,就来聊聊皇甫夜寒如何?” 元倾城袖中的手猛一收紧:“你、你提他做什么?” “提他做什么?哼!”元霄冷哼了一声,仿佛在御花园里散步一样的在大殿里踱着圈子,用最悠游自在的姿态发起最恶毒的攻击,“说起皇甫夜寒,应该没有谁比姑姑更熟了,他可算是我们华国的头一号敌人!先是嫁去宁国为后的大公主被他逼死,后是王外孙皇甫夜笙被他软禁公主,小公主皇甫姝就更可怜了,自幼丧父失母,还要被失宠的妃子收养,受尽欺凌……” “而姑姑,”元霄忽然语气一转,弯腰凑到元倾城跟前,用一种无比阴寒又满是幸灾乐祸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元倾城,“更是被他玩弄感情,始乱终弃!” 这些年的苦,她心中并非全无怨恨,只是她和皇甫夜寒之间的事,还用不着由外人评论,元倾城没有理他。 见元倾城没什么反应,元霄讨了个没趣,直起身来继续痛陈家史。 “这还不算,他父王好歹是华国的女婿,他也算是华国的外孙了,结果他却恩将仇报,联合他表兄一起攻打华国,吞噬华国近半数土地。不过好在安王上官景文还算个正义之士,愿意及时回头与华国共御外侮,要不然有这么一只白眼狼养在外面,华国的处境真是堪忧啊……”元霄一改往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极模样,沉浸在他的“爱国”情怀里不可自拔,好像半晌不见元倾城反应才突然发现她的沉默一样,“姑姑怎么一直不说话?” “那我该说什么?”元倾城不动声色,已明白了他今天的来意。 “难道姑姑对这种狼子野心、恩将仇报的行径毫无唾弃之情吗?”元霄故作惊讶的问道,随即又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一样,“啊,是侄儿唐突了!” 元霄再次在元倾城跟前蹲下身,四目相平:“侄儿差点忘了,姑姑一向是最支持皇甫夜寒的不是吗?先王临死之前姑姑还远赴宁国与宁王相会,大公主死后,香国之难,姑姑更是在香国与他风花雪月、彻夜缠绵……” “侄儿光顾着在这里为华国危机解除高兴了,却忘了顾忌姑姑的心情。姑姑一定一直盼着皇甫夜寒的大军能一路洗劫进宫里来,大开华王宫的宫门迎接姑姑,甚至直接立姑姑为后吧?” 元霄嘴里一阵啧啧之声,叹息道:“可惜了,听说姑姑还曾与宁王在宫里私定终身,可宁王最后却立了大公主仇人的侄女为后,且不说宁王打不进来,他就是攻进来,只怕也早已忘了和姑姑的山盟海誓了!” 元倾城任凭他颠倒黑白,全不反驳。 元霄重新又露出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来:“华国的子民都将姑姑奉若神明,好像姑姑就没有七情六欲、私心杂念,姑姑就能真的护住华国百姓不受战争之苦了一样,结果呢?” “结果呢,那个被百姓奉若神仙妃子的姑姑,”元霄一字一顿的说道,“才是整个大华最通外敌的人!” 第196章 颠倒黑白 “谁才是华国的蛀虫,你比我更清楚!”元倾城凛然的望着他,“我将大华盛世交托给你,却又是谁将好好一个大华糟蹋的民不聊生、战火频起?” “事情变成这样难道是我的错吗?”元霄低吼道,“这天下是我的天下,我费尽心思的爬到这个位置上,难道我就不想做一个好国君?” “是你!是你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一步上的!”元霄恼羞成怒的一把揪住元倾城的衣领,他眼中的怒火直冲云霄,仿佛连整个华王宫都要被他燃烧殆尽,可那冲天的怒火背后,又蕴藏着一种元倾城所看不懂的汹涌感情,像涨潮时的海水,只一眼就足以将她彻底淹没。 元倾城忽然觉得眼前的元霄是如此的陌生,她记忆里的元霄是个没心没肺没道德没良知的浪荡公子,终日沉迷酒色、荒淫无道、无情无义、做起事来更是不择手段……可此刻,他眼中那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却莫名其妙的感染了元倾城,她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同样空有满腔的爱意却只得到一室空寂的人…… “那人纵有天大的本事,可尽数用来对付你,于你又有何好处?他重情重义,却独独对你背信弃义,难道就不算是寡情薄幸?你时时处处为他着想,他又何曾为你想过?他明知华国已是龙潭虎穴,却对你的处境冷眼旁观,连一次面也不曾露过,他若心中有你,又怎会一直不闻不问?” 这一声声的质问,就像一道道钢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元倾城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直至血淋淋。这些话,是元霄的的疑问,又何尝不是元倾城的? 这些年,她困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看遍风云,从斗志昂扬的想要治理好华国,到眼睁睁看着华国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手里沦陷,她的心又岂不彷徨,岂不无奈,岂不希望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边? 她出身高贵,身份显赫,父亲又对她呵护的密不透风,这世上的一切邪恶、阴暗、消极面,在父亲在世时,元倾城都没有接触过,可华王一驾崩,这世上所有的阴暗都像破堤的洪水一样冲向她。 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像父王一样继续为她撑起一片天,然后皇甫夜寒出现了,她以为,他可以。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出现,等他说“一切有我”,等他张开他的双手,将她和她的子民一并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可他却与她渐行渐远。 她等着等着,等的心都冷了,可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你喜欢书生气,我就努力学上官景轩的儒雅举止;你要我勤政,我也曾不遗余力的投身社稷;就连你喜欢皇甫夜寒,我都费心的模仿他讨你欢心!”元霄的手一收紧,“我待你情深意重,那人却无义无情,你究竟还对我哪里不满意?” 褪却一切成见与恩怨,单单就元霄对她的用心,的确让元倾城无力承受。 元倾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上她又能说什么?他的情,她还不起,他的孽,她同样担不起。她的沉默让元霄激昂的情绪渐渐冷却了下来,而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正攥在她的衣领上,他的脸几乎紧贴到了元倾城脸上,他甚至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元倾城那呵气如兰的呼吸…… 情欲,在怒火之后倏然升起。元霄僵硬的身子突然往前一探,元倾城下意识的往后躲闪,他的唇就这样擦着元倾城的脸颊划了过去。 而这种失落迅速燃烧起了男人本性里的征服欲,元倾城越是抗拒,元霄就越不肯罢手。他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一亲芳泽,一回头就又往元倾城脸上蹭去。 刚刚熄火的警惕又从心底陡然升起,而且一窜千丈。元倾城猛一推他:“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太庙,他怎么敢? 元霄不答,稳住身子又往元倾城身上扑去。元倾城起身要跑,却被他拽住袖子,他手上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就将元倾城拉到了怀里。刚才的暧昧这会儿已经荡然无存,彻底演变成了一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体力征服。 “来人!”被元霄压在身下的元倾城厉声向门外求救,可且不说门外这会儿没有人,就是有人,元霄是华国的国君,又有谁敢阻止他? “放开我!”元霄怕元倾城喊下去会惹来麻烦,就伸手去捂她的嘴,元倾城情急之下,一口就冲他的掌侧咬了下去。元霄吃痛的收手,元倾城趁机推开他就要跑,却被他揪住头发又拉了回来。 元霄来这里的本意并不是对她非礼,只是气氛使然,让他突然有了一亲芳泽的欲望。而刚才的他也的确只是想亲亲她而已,可元倾城的剧烈挣扎却激起了他雄性的兽性。此刻她衣衫散乱,阵阵娇喘,领里风光更是一泄千里,元霄又哪里还把持的住? “你住手!”元霄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元倾城再怎么挣扎也终究是个女儿家,又哪里拼的过他?很快她就彻底处于了下风,全身被制,动弹不得。 “啪!”费了半天劲终于制住了她,元霄志得意满,正要除去她这一身的层层障碍,空荡荡的大殿里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蒲团上的两人都被这突来的一声惊得呆住,不由自主的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我当是谁来坏我好事,原来是老匹夫的灵位!”元霄冷笑道,“也好,老匹夫接我们兄弟入宫,我今日就在他面前做一回他女婿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你这畜生!”若不是她父王,他们兄弟如今还在街头流浪,他竟这般狼心狗肺的辱骂父王,元倾城也不知哪里的力气,扯过一个蒲团的丝带将蒲团拉到手边,就狠狠的往元霄的脸上砸了过去。 殿里的蒲团虽然质地柔软光滑,却做的极为厚重沉实,元倾城又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气,所以这一招砸下去,竟也把元霄砸倒了在了地上。 见元霄被砸的晕头转向,被吓得早已两腿发软的元倾城,跌跌撞撞就从地上爬起来往殿门口冲去。 元倾城受惊过度,脚步不稳,所以跑得并不快。元霄挨了那一下,几乎立刻就缓过了劲来。 元倾城的手已经碰到了大殿的殿门,可沉重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被打开,那双手的主人就又被拉了回去。 殿外的阳光从殿门的缝隙斜射入内,元倾城的手滑过那抹阳光,又重新回到了大殿的无尽阴暗里。元倾城知道,这一次,她再被拉回去,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第197章 逆转的局势 元倾城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而在这种绝望的最深处,却是她对另一个人的痛彻心扉的怨恨。而又正是因为这种彻骨的怨恨,让她在崩溃的边缘又隐隐还怀着最后一抹的希望,希望他会像以往每一次的为难关头一样,突然的出现,解救她于危难…… 那抹希望太过渺茫,渺茫到连绝望中的元倾城都知道,它几乎不可能实现。所以当那扇门突然被人打开的时候,她甚至都以为那是她的错觉。 冰凉入骨的剑锋抵在元霄的脖子上,前一刻的火热与这一刻的冰冷形成了一种近乎于生与死的强烈对比。 如果再晚来一刻就好了,元霄突然想。如果是死在元倾城的石榴裙下,元霄甘愿做个风流鬼。只是,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血沿着元霄的脖子,蜿蜒直下。它刚从伤口涌出来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可流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凉如渠水。 那一刻,红婵真的想杀了他,可浑身颤抖的元倾城却哆嗦着发紫的嘴唇,说:“我们走……” “你再敢动她,我就要了你的狗命!”那把剑没有要了元霄的命,却几乎砍断了他半边的脖子。这半边的伤很快就被御医治好了,可另外半边的脖子却在多年后的一次猛虎袭击中,彻底的被咬断,而他的生命,就是在那裸露的伤口中,一点点的流逝殆尽了…… 当衣衫凌乱的元倾城披着红婵找来的大衣走出太庙的大门的那一刻,一个一身戎装的少年将军率领着一堆人马,匆匆而来,刚刚赶到院里。 元倾城和那人同时一愣,就这样遥遥的对望着。两人的目光,有熟悉,有陌生,有惊讶,有了然,没人能解释的清楚他们眼中的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五年前,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上官景轩穿着这么一身古板冰冷的军装出现在她的面前,元倾城一定会觉得十分的好笑。 可五年后的元倾城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该怪他变了吗?五年的时光,又有谁没变呢? 任何人都想不到,当年那个优柔寡断的忧郁公子,有一天也会这般的英姿飒爽,仿佛那一身的戎装天生就是为他而造的一样。那满身的肃杀,坚毅而沧桑的目光,让元倾城无法不联想到另一个也同样背负了沉重的命运的人。 元倾城忽然发现,他们这三个表兄弟,其实在骨子里都背负着同样沉重的命运,不同的是,上官景文背负的是仇恨,皇甫夜寒背负的是国难,而上官景轩背负的,是绝望。 任谁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不难联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上官景轩握在腰间佩剑上的手陡的青筋暴露,宝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冲天的怒气,在剑鞘里蠢蠢欲动。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偏头吩咐下面的人道:“护送公主回去!” “是!”手下的卫兵应声出列,半恭敬半强迫的对元倾城道,“公主,请!” 午后的阳光夹带着彻骨的寒意洋洋洒洒的泄了一地,明明还未到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可元倾城却仿佛掉进最冷的冰窟一般,想要爬出去却身不由己。 软禁,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元倾城回到了浣玉宫,可浣玉宫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浣玉宫了。 华王宫虽然还是尊元霄为主,可宫中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经换成了安国的人。是的,安国的人。元倾城不知道他们算是上官景文的手下,还是上官景轩的手下,可那又还有什么差别呢?上官景文的复仇计划已经彻底的拉开了帷幕,而他唯一的弟弟,他培养了十几年的弟弟,如今,也终于心甘情愿的归入他的麾下了。 元倾城不知道外面在忙什么,浣玉宫里里外外都很安静,元霄也再没有来骚扰过她,她的婢女都被限制在宫闱里,外面的讯息她已经再也无从得知。 她仿佛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只要她甘心画地为牢,那她就可以清清静静的等待事情的结局。而那时,一切已成定局。 结局是什么,元倾城不知道,也不再费心的去猜测。这天下的分合大势,兴亡之间也不过是十数载胜败沉浮,她一个女子,左右不了,既然知道左右不了,也就随他去了…… 转眼又一个多月过去,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华王宫迎来了第一场雪,而那个藏镜人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官景轩也终于出现。 上官景轩到的时候,大雪已经下的没过了脚踝,这世上的一切嘈杂纷争尽数淹没在了那铺天盖地的大雪里。空寂寂的华王宫,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过去。只有飘扬在华王宫上空的那一声声、一调调的箜篌之音,证明着时光并没有倒流回去。 弦音低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佛是一个被困在佛塔下的幽灵,在午夜里孤独的悲吟。曲子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却又比任何曲调都能打动人的心弦。声声调调,都勾缠着过往浮华与今时萧索的悲叹,纵使铁石心肠,听着这弦音,也难免泪落潸然。 上官景轩的一生都充斥在一种注定的悲剧里,最起始的因与最终的果,无论愿与不愿,他都没得选择。如果这个冰冷的世界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就此冻结,他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凝固在他看着她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神情安然的抚弄指尖的琴弦的这一刻。 可同样的感受千百年来被不同的人反复希冀,时光却没有为任何人停留过哪怕倏忽间的片刻。 “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屋里?”上官景轩解下身上的狐裘风衣,披到元倾城身上。这么大雪,在毫无遮掩的凉亭里弹琴,其情其景,固然凄美,但他和她之间,早已不需要这种伤身的诗意浪漫。 元倾城冲他莞尔一笑,扶着他递过来的手,缓缓起身:“回到屋里,还不是一样冷清?”在亭里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两人早是旧识,元倾城也犯不着与他男女大防,干脆偎在他身上,两人相互扶持着,一起往殿中走去。 第198章 我要娶你 “我该多来看你的,”上官景轩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只是最近被些恼人的事缠住了,才一时脱不开身。” “可以想象。”他不愿说,元倾城也不刨根问底。最坏还能是什么情况呢?元倾城已经想象不出比能比眼下更加恶劣的局势了。 “你都不问我?” “问了有用吗?” 上官景轩沉默了。 两人默默的往殿里走着,上官景轩扶元倾城在位上坐好,没有人说话,殿里安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到。上官景轩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只是宫里现今的状况,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上官景轩多此一举的解释道。 “我明白。”元倾城莞尔一笑,目光温柔而遥远,明明早已看穿了一切,却默默的包容了所有。上官景轩自认为现今的自己已足以为元倾城挡风遮雨,可一切无力的借口和虚张声势的保护,在她目光之下,都变得不堪一击。上官景轩忽然发现,无论努力多久,他还是无法足以与她相配。 元家姐妹的美丽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可直到此刻,她莞尔时的风情才让上官景轩真正感觉到了那种让天下男人甘心为之割颈的倾国倾城的魅力。单是为了她这明眸流转间的一瞬温柔,纵使要十次的性命也值得了! “如果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上官景轩突然单膝跪在元倾城的面前,额抵在她的膝上,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像是攒聚了毕生的勇气才敢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你有没有可能……选我?” 元倾城一愣,平静的心底像一潭死水般,没有抗拒,也感受不到欢喜。她怔怔的看着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偏骗什么反应都做不出半点来。 上官景轩的眼睛由畏惧变得希冀,又从希冀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上官景轩颓然的收回手,她虽没有回答,可她眼中的悲悯已经无声的说明了一切。 “不……”他的退缩惊得元倾城心里一紧,手不由自主的反握住了他欲缩回的手。 “不,你并不明白!”元倾城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出自己内心对他最真实的情感,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这最后的一丝温暖了,她不能再失去他了,“无论多么危险的情况,身边有多少人背叛我,我都没有害怕过。那不是因为我无所畏惧,更不是因为我以为还会有谁来救我脱离苦海,而是因为……因为我知道……至少我还有你!” 元倾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一滴晶莹从那一片明亮的水光中悄然坠落,正滴到了上官景轩冰冷的手背上,水珠顺着他的手背一路蜿蜒,几乎将他的心房烫伤。 是的,她爱他,用一种不同于对皇甫夜寒,却比对皇甫夜寒的感情更加炽烈的爱,爱着他。 这些话,如果她一年前说,上官景轩或许会感动的恨不能立刻为她去死,虽然他时时刻刻都愿意为她去死;可在一年后,当他已经对一切都绝望之后她再说,他感受到的,只有刀割般的痛苦,无止境的让他痛着。 今生能听到她这一番表白,纵使死后要下十八层的地狱他也心甘情愿了。他终于也等到了她爱他的一天。太迟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过去的上官景轩,再也不会回来了…… 抵死纠缠之后,人反而变得豁然开朗,过往种种,是是非非,在那一瞬间倏地飘远。 “可那样的上官景轩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还能救得了你?”上官景轩缓缓站起身来,长叹道,“还记得第一次与你相见,我只看了你一眼就为你挨了今生的第一顿暴打,从那时起我就该知道,我这一生的命运都注定摆脱不了被你命运的纠缠……” 这番话,若由别人来说,一定会有种情人间打情骂俏的感觉,可从上官景轩的嘴里说出来,元倾城却感觉严肃的比一座山还要沉重。 “你我注定无缘,而他也注定了要一生害你,”这就好像你看见一个站在正逐渐开裂的冰面上犹不自知的人,你想救却没有那种能力,没人能理解上官景轩在命运面前的那种无力感,“我早已知道结局,却再也忍受不了这个过程……” “你身份尊贵,天生丽质,性情骄矜却又不失可爱,每个见过你的人都无法不爱上你。可当这份爱与他们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他们的选择却又都不是你!” “我一直试图挽回结局,可放弃王位没能令我王兄悬崖勒马,哀求示弱也不能令皇甫夜寒对你回心转意,安抚开导消弭仇恨更是纸上谈兵!” “我一直站在大局之外,周旋你的命运,可……”上官景轩苦笑道,“如今,我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你……”元倾城心里一阵发凉,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没错!”上官景轩重新单膝跪在元倾城的膝下,一脸坚定,“我要娶你为妻……” “你……你疯了!”元倾城惶然的甩开他,他疯了!她以为他们已经沟通良好,他怎么反而……他真的疯了! 上官景轩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解释道:“我之所以对婚事一直态度消极,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的归宿并不在我这里。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我也在等着他给你一个结局。可你等了他太久太久,我眼看你从一个无忧忧虑的天真少女,一日日一步步变成今日这般绝望憔悴,你让我怎么能够忍受?” “我并非没有给他机会,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怨不得我!我既已入局,就再也管不了什么命运天理,不管你我命运如何,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上官景轩从来没有这般决然果断过,他身上不知何时生长出来的那种王者之气,不容抗拒的就将元倾城所有的拒绝都压了回去,“十天之后,我就娶你!” 第199章 无从来去 婚事,恍如晴空里的一声惊雷,没有任何预兆,却紧锣密鼓的就张罗了起来。 华都内外,一片喜气洋洋。大华公主与安王之弟,本就门当户对,又正处在两国联合的时候,对连年战祸、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华国百姓来说,这桩婚事的到来无异于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颗闪过的流星,即使对于华国的未来没有直接性的帮助,也至少让绝望中的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感觉华国的未来还不是那么的黑暗无光…… 华国究竟该何去何从?元霄或许不是个贤明的君主,上官景文也或许真的是狼子野心,可对于一个渴的几乎毙命的人来说,又有谁会拒绝一碗掺着毒药的凉水? 百姓最大的苦,不是君王骄奢淫逸,不是朝代替换变更,而是社会的动荡和居所的流离。如果华国和安国的联合能够让华国重回往日安宁,又有谁会在乎真正当权的是元霄还是上官景文? 要说顾忌,大华的百姓的心中也的确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华王的遗孤元倾城。而元倾城要是嫁给上官景轩,元霄和上官家的权力斗争,就变成了两个元家的内部斗争,百姓更没有什么可偏心计较的了。 当然,大家也都没有忘记,在曾经的姻亲现在的敌国之中,其实还有一脉华王骨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华国继承者,那就是——皇甫夜笙。可时局动荡,皇甫夜笙自身难保,至今还被软禁在宁国深宫之中,大华又如何能将复兴的希望寄托到一个没有自由的孩子身上? 元倾城和上官景轩的婚事,从他们还未相识上官景文就开始计划,这其中的缘由,固然有为十几年前的憾事一吐怨气的成分在,可出于政治目的,又岂无天大的好处?说到底,在这一步上,还是上官景文棋高一筹。 原本清冷寂静的宫道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一下子变得热闹喧嚣了起来,大概是宫里太久没有出过什么喜事,挂灯笼的、贴喜字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喜气。风中翻飞的红绸更像一片铺天盖地的红雾,弥漫了宫中上下的每个角落。 其实大家的欢喜,并不只是因为爱热闹。这些年,元倾城过得怎样,大家都很清楚,上官景轩对元倾城怎样,大家更是都看在眼里,若是倾城公主能嫁给六殿下,可算是最好的归宿了,他们一生无能,不能报答华王知遇之恩,元倾城能找到个好归宿,他们也总算有脸将来下去面见华王复命了。 可宫里的热闹喧嚣,却丝毫感染不了元倾城内心的荒凉萧索。正如同那一道道飞扬的红绸下皑皑的积雪一般,火热的大红只能更加反衬出冰雪的寒冷。 元倾城的确不爱上官景轩,可她对婚事的淡漠,却并非来自对新郎的不满。事实上,真要让她从芸芸众生中选出一个人来嫁给他,对方是上官景轩的话,齐大非偶、不敢相配的人反而是她。 可门当户对、水到渠成并不能纾解她内心的那种沉重,这桩婚事牵扯到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幸福,光是它背后的利益关系就足以让许多人都不得不跳出来阻止它的发生。 这些年的风云变幻,元倾城曾不止一次的试想,如果当初她把皇甫夜笙接过来,事情会变成怎样? 曾经她以为她最大的过错是支持元霄上位,以至于弄得华国乌烟瘴气,战祸连绵。可如今再想,难道把夜笙接来继位就能避免今日的结局? 当时朝中众臣认定她难当大任,广结党羽、觊觎王位,她势单力孤又不懂权术,夜笙年幼无知还是外姓,她即便真的接来夜笙,也不可能像元霄一般大刀阔斧的裁换众臣,一旦压不住众臣的狼子野心,真有人逼宫造反,不止她和夜笙身陷险境,华国也要因此自乱阵脚。 父王早料到她撑不住华国的大局,皇甫夜寒也要她及早撤手华国的一切,她不服气,苦撑至今,却眼看着大华一步步沦陷人手,什么都不能挽回。华国走到这一步,实是时势所趋,绝不是谁一个人就能承担的罪过,可追究起来,她又岂能逃脱罪责? 华国前路祸福难料,可她已身心俱疲,她该怎样将华国交托到一个可信之人的手里…… “我还以为姑姑对那个皇甫夜寒真的是一往情深、忠贞不渝,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忠贞的对象就换了个人呢?”这冰冷尖锐的语气,元倾城不用回头也已猜的出来,除了元霄还有谁能说得出这般偏激刻薄的话呢。 “姑姑怎么不说话?怎么,心虚了?”元霄身边的人早已被上官景轩架空,他本人也被软禁在禁宫之中,这会儿大家都忙着置办婚礼,必是疏忽了看守,才让他偷跑了出来。 元霄的偏激尖锐,元倾城早已领教,这会儿在宫道上与他狭路相逢,虽知到处都是上官景轩的人,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身上的寒毛还是不由自主的都竖了起来。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已不是当初那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纵使她有天大的恐惧,别人也休想轻易的看出来了:“我心虚与否,似乎用不着向你解释……” “用不着向我解释?”元霄冷笑道,“那大华的百姓呢?姑姑要不要向他们解释,上官景轩谋同安王一起扣押华国国君,姑姑作为大华公主却不闻不问,甚至下嫁仇人,姑姑是不是该给天下百姓一个解释呢?” 元倾城没有理他,元霄却不依不饶:“也对,我差点忘了,姑姑向来喜欢跟华国的仇敌纠缠不清的,皇甫夜寒进兵华国时,姑姑与皇甫夜寒花前月下;如今上官景轩得势,姑姑又转投上官景轩的怀抱……” “陛下!”红婵略一躬身,表面恭敬却语带威胁,“您失态了……” “你算什么东西!”元霄如今已是破釜沉舟,又岂会忌惮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公主尚未说话,岂轮得到你这个贱婢多嘴!” 元霄这般明目张胆的羞辱红婵,元倾城又岂有再不做声的道理。 “她若不配,又还有谁配呢?”元倾城袖中的手暗自握紧,冷声道,“若你今日只是来挑衅的,你也挑衅完了,你……该走了!” 第200章 元霄的苦 “你终于敢面对我了吗?”自从元霄出现,元倾城就一直背对着他,听他羞辱红婵这才不得不转过身来。一月不见,元倾城也不禁因眼前的元霄吃了一惊。 元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一瘸一拐的向元倾城近前走去,元倾城却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又与他拉开了距离。她这般避他如虎,元霄眼中已经渐渐平和的目光又立时尖锐了起来,收住脚步,冷声道:“侄儿落魄至此,姑姑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以往每日都穿着都光鲜亮丽的元霄,如今却变得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整个人更是瘦的皮包骨头,深陷的眼窝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骷髅一般,哪还有半点君王的样子?看他这腿一瘸一拐,却不知是怎么伤的。 元倾城默然不语,她该说什么呢?问他腿是怎么伤的?问他对华国的未来还有什么打算? 华王宫现在只有安、华两支人马,他这腿断了,总不会是华国人做的。元霄与上官景文两厢勾结,结果引狼入室,深陷囹圄,这也是他自食恶果,自己做下的由不得别人。可他做再多的孽,受再多的果,也终究是元氏族人,她又岂能毫无感伤?只是身为王室,国在人在,国破人亡,华国沦陷至此,王室之人失了性命都不足为奇,不过是折了条腿,她又还有什么好惊异的? 元倾城没有说话,可她眼中的悲色已足以让元霄心底热流暗涌。元霄主动解释道:“我这腿虽然断了,却是爬墙出来时自己不慎摔得,与别人无关。说到底华国还是我的天下,上官景轩虽然一时得势软禁于我,可伤我的胆子他还是没有的!” 爱面子,尤其是在异性面前,与另一个同性有关的时候,人都会变得特别要面子。更何况,这个同性是自己心仪的对象,而那个异性是自己的情敌。元霄说了这么多,也无非是出于这种爱面子的心里,怕元倾城看低了他。这些也本是人之常情,可元倾城于他无情,他这番痴情到了元倾城眼里,也只能是徒增困扰而已。 元倾城初见他时心里还有些身为元氏同宗的悲哀,可见他时至今日仍不知反省,还只顾着与别人争风吃醋,只感觉他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元倾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可神色之间已经露出不耐之色。见她急着甩开自己,元霄的情绪不禁又激动了起来:“上官景轩那小子有什么好?不过是个万事都仰仗他王兄护着的无能小人罢了,你看上了他哪一点,要这般火急火燎的急着嫁过去?上官家现在虽然得势,可实权都在他王兄手里,你过去也是处处受制于人,又岂有跟我在一起快活自在?” 他越说越过分,元倾城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却被元霄猛的拉住了袖子:“以往你心里惦记着皇甫夜寒,什么人都看不进眼里,我尊重你的意愿才没有强求于你,今时你既已改变初衷,与我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元倾城一甩袖子,冷笑道:“与你?”她完全理解不了他是从哪个角度推测出来她跟他也会不错的。 元霄最大的痛处就是自己的出身,元倾城脸上的嫌恶也太过明显,他不由就又往歪里想了去:“与我又有何不可?你以为我一时被困,就没有翻身之时了吗?我自认也没有什么比不的上官景轩的,如今你弃我选他也不过是看他一时得势而已,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重夺大权!到时我是国君,你便是王后,华国上下只听从我们两个……”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元倾城最厌恶元霄的地方就是他对权力的过度崇拜,如今他不但明目张胆在她面前宣扬他那套刚愎自用的君权理论,还一厢情愿的强行将她也牵扯其中,元倾城不由大怒道,“为人君者,不为子民谋福,竟然只妄想着单凭自己的喜好就去裁决别人的命运!你有什么资格?华国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又岂能任由你玩弄王权、草菅人命!” “我玩弄王权,我草菅人命?”他将自己一颗心都捧到了她的面前,可她除了血腥却什么都看不到,元霄不禁也怒火中烧起来,“我再怎么草菅人命也比不上你父王的杀人如麻!你只知坐享华国安定荣华,怎不想想元恪晋铁蹄下的哀鸿遍野?” “你看这一座座华丽的宫殿,偌大的华王宫,哪一座不是堆积着千万人的尸体才盖起来的?又哪一座最后没有成为**妃嫔王嗣的坟墓?这一间间空荡荡的宫殿,除了你们父女又还剩下谁住在里面?难道你半夜住在这里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感觉心虚发冷,从来没有听过那些冤死的孤魂野鬼夜哭的声音?” “从我入宫你就瞧不起我的出身乡野,可若不是你父亲把元氏王族屠戮殆尽,又岂有我们这种七代远宗上位的机会?你说我狠毒,可我的狠毒又怎及得上你父王的万分之一。若我像你一样天真的以为凭借着两句大道理就能安定天下,谁知道,你现在正站在谁家的**里!” 元霄来势汹汹,元倾城被他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步步倒退直到退无可退险些跌倒。 元倾城出生于大华盛世最为繁昌的时期,一切的血雨腥风被时间冲淡殆尽又被元恪晋刻意抹杀,所以她所看到的世界只剩下胜利者的奢华。 而元霄则不同,他的祖枝本也算正统王室,只是在一任任华王的王权争夺中,他们这一支作为弱者不断的被王室的激流冲荡,被迫承受了竞争的苦果,虽侥幸保全性命,但处境尴尬,生活竟贫苦的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虽是同样的元家血脉,我出身卑微、看尽脸色,你却一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尽富贵荣华。这是命,我没的怨!你身份尊贵,我配不上你,我也认了,可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就因为你父王是个在血腥的王室自相残杀中的胜利者吗?” 第201章 三国灾难,一人闹剧 “为了讨你欢心,我拼命的在你身后追赶。可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改变了多少,甚至把灵魂都卖入地狱,你也还是一样的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场错爱,让元霄几乎耗尽了一生的心力,他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可到头来却只是弄巧成拙,徒惹厌烦。 “难道,出身就这样重要吗?只因为我出身落魄,就无论做什么都比不皇甫夜寒、上官景轩这些世家子弟?你究竟还要我怎样,才能看到我的好?”这一声声控诉,几乎是元霄把一颗心都剖开了给元倾城看,虽然他用错了方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可面对这一份真情,又有谁还能无动于衷。 可偏偏只有元倾城的心里一片茫然,丝毫体会不到他内心的半分激荡纠缠。其实,听到这样的表白,要说心里还全无触动也不可能,只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从水面掠过的燕子,翅膀滑过水面,留下一圈圈的水纹之后,燕子没了踪影,水纹也渐渐归于平静,那丝触动一闪而过之后就再也没有痕迹了。 “我……”元倾城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这种时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元倾城不自觉的看向红婵,而红婵仿佛又回到她一贯的清冷孤傲,冰冷的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飘忽幽远,她仿佛在远远的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忽然让元倾城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联想,就像是,那只飞走的燕子,掠过她心底的水面,掠过万重的高山之后,最终停栖到了一个人的眼里,而那个人的眼,似凉若秋水,又似比冰还寒…… 她也在怨她吗?是现在,还是一开始? “我……”元倾城为难的再次开口,却被一阵突然的掌声打断了。 啪! 啪! 啪啪…… 几声稀稀落落鼓掌突兀的打断了整个画面的安静,从墙外一路响起,直到转过墙角,慢慢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当元倾城渐渐看清来人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惊讶,是的,她早该想到的,宫里最近一直进进出出的忙着婚礼筹备的事,这条宫道怎么就会这么恰好的空荡了出来,一个人都没有,而元霄恰好就在这个时间找到了这里。 除了上官景文这种心理畸形的人,又还有谁会有这种恶趣味绕这么大一圈子来制造这个闹剧呢? 元倾城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三国的灾难,追根究底不过是上官景文精心安排的一场复仇游戏,可不论是她还是皇甫夜寒,甚至是上官景轩,所有人都不得不陪着他一个人玩下去。 只是,上官景文玩性正浓,而她已经厌倦了…… “好!好!好!”上官景文连说了三个“好”字,抚掌大笑道,“好一番感人肺腑、天地动容的痴情表白!想不到向来冷酷无情的华王竟也有这般多情的一面,若孤王是女儿之身,今生能听到这番表白,也是死而无憾了!” 上官景文将目光调向元倾城,其实原本他是并不在意元倾城的反应的。在上官景文的印象里,元倾城虽然生了一副几乎同元倾国一模一样的面孔,可无论气质和胸怀,两人却是云壤之别。 元倾国的狡黠、好胜、阴毒、骄傲和她天之尤物的美丽外表两厢映衬,就像是一朵迷人的罂粟花,纵使知道靠近她会搭上性命,也让人甘愿花下一死。而有着同样美丽却个性软弱天真的元倾城,在她光彩照人的姐姐面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朵山茶花罢了。 元倾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隔了一层迷雾般的脸上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可那双明镜般的眸子却出奇的澄净黑亮,仿佛这世间的一切手段和黑暗都逃脱不出那双明镜一样,上官景文的心竟突然莫名其妙的发虚起来。 论心计论狠毒,元倾城都绝不是他的对手,可这就像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站在擂台上冲对面的人叫嚣挑战,做出各种各样足以在第一步就吓退敌人的响亮声势,可结果却发现自己搞错了对象,对方不是选手而是判官一样,他无论虚张声势还是实力过人,在判官的眼里,都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 “华王的这番深情,景轩笨嘴拙舌,说不出来,皇甫夜寒……”上官景文刻意咬清“皇甫夜寒”四个字,留心着元倾城的神色变化,可“皇甫夜寒”四个字就仿佛失效了的灵药一样,它曾给元倾城的一生造成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如今,她的脸上,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丝波动的痕迹了。 “皇甫夜寒那厮冷血无情,更是体会不到。若说对倾城公主最为痴情的人,大概也就是华王陛下了!可惜……”上官景文话锋一转,将目光落向身后的上官景轩,笑道,“这世上爱慕倾城公主的男人千千万万,到头来,也只有我们景轩能抱得美人归了!” 上官景轩面无表情的听着,脸上既没有即为新郎的欢喜,也没有对王兄刻意安排这出戏的不满,他只是默默的听着,仿佛一个木偶一般,全无感觉的听着。 上官景轩没有表达任何情绪,可正是他的没有表达,让元倾城的心里忽然衍生出无尽的愧疚。她忽然明白,正如同她懂他,他也同样懂得她。只是她懂,却无奈;他懂,却包容。 “上官景文,你不要太得意!”一直没有说话的元霄一脸愤然地突然开口道,“你别忘了,华国还是我的天下,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只要你没胆子现在杀了我,说不定是明天还是后天,我就能让你像狗一样在我面前跪地求饶!” “哦?”听到元霄的挑衅,上官景文不怒反笑,一脸兴致盎然的耐心听他说完,然后好奇的问道,“像狗一样的跪地求饶?那是个什么求饶法?安国可没有这样的先例,不知华国人都是怎么求呢?” 第202章 谁可相依 “孤王可是想象不出来,”上官景文回头问众随从,“你们懂吗?” 众人急忙摇头,纷纷表示不懂。 上官景文为难的托着下巴,仿佛这是一个极其值得探讨的问题,偏偏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半晌,上官景文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脸虚心的看着元霄道:“既然我等都不明白,不如就让华王陛下给我们演示一遍吧!” 上官景文冲身后一示意,身后的人早已准备好了,立刻上前三下两下就制住了不断挣扎反抗的元霄。 “上官景文!”元霄大叫道,“上官景文,你,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上官景文冷笑一声,“什么叫做‘得好死’呢?像你这样国破家亡的苟且活着吗?那孤王倒情愿不得好死了!” “上……”元倾城虽与元霄不和,可终究是元家内部的事,上官景文这般侮辱他,就等于是在侮辱华国,她又如何还能镇定的下去?元倾城刚要开口,却已有人先一步叫停。 “都给我住手!”在元倾城的记忆里,上官景轩的声音一直温润的如同玉液池的泉水一样,可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却仿佛是干涸的沙漠上被风吹起的沙粒,他还真的是上官景轩吗? “把他押回去!”上官景轩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可他眼底的寒意已足以冻僵所有人的违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那些捉住元霄的侍卫都愣在了那里,劲儿一松就让元霄挣脱了开来,待到反应过来再去抓回,手下的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疑了许多,显然是分不清楚自己该执行谁的命令。 “押他回去!”上官景轩的目光太过寒冷,即使是上官景文也只能暂时屈服。 “上官景文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在我手上求生不得,求死……”元霄犹不死心的一路诅咒着上官景文,又被人带了回去。 听不见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咒骂,看不见上官景文眼里那种似有期许又饱含隐忧的目光,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世上能听得进他耳里、看得进他眼中,放的进他心上的,只剩下了她元倾城一个人,上官景轩轻握住元倾城的手道:“我们走吧!” “景轩!”上官景文紧盯着上官景轩的背影,语带警告的说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走,不要任性!” 可上官景轩远去的脚步却只是有那么一瞬的停顿,他侧过头,好像要回头的样子,却最终没有再回头看自己的哥哥一眼。 “寿宴再繁华,也难抵家世的清冷。若是办一场如此繁盛的寿宴,要做的像华王对兄弟那样决绝,我……我倒宁愿一世平淡,与王兄亲睦如昔。” “皇甫夜寒不肯救她,你也不肯救她,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她,这世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 “我从来都只想看她快快乐乐的,可结果呢?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痛苦,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想要,但不是这样的结果,若早知道她会这样痛苦,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傻孩子!” 不管是出于真爱还是出于不甘,不管上官景文对元倾国是仇恨还是迷恋,他的人生自从那一场寿宴之后就只剩下了仇恨和黑暗。而他一生悲剧的根源,就是在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权利的时候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最终一输再输。 景轩爱自己的兄长,他又何尝不是用同等的爱去爱自己的弟弟呢?正是因为爱他,才不得不逼着他去争、去抢,去得到他想得到也该得到的一切。 可景轩并不快乐。 让自己的弟弟爱上元倾城是他的计划,让元倾城和皇甫夜寒陷入情感纠葛也是他的计划,让皇甫夜寒伤害元倾城、让元倾城对皇甫家的男人死心更是他的计划。他计划了一切,一切也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他想要自己的弟弟得到他曾经想要得到却只能眼睁睁失去的一切,有错吗?可为什么景轩还是不快乐?他很清楚景轩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爱着元倾城,他既然想要,他帮他的到她又有什么错? 这个仿佛一旦元倾城不再存在他就立刻跟着羽化成仙不再留恋人世半分的人,这个目光一日比一日清冷冷的连他都承受不住的人,真的还是他那个只懂得看书卜命的书呆子弟弟吗? 他只是在爱他,像爱世上唯一一个爱自己的人那样的去爱他,可为什么他却感觉正是自己将景轩逼上了一条他原本希望弟弟可以不用走的道路…… 元倾城不知道在上官景文和上官景轩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又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他们这两兄弟之间所发生的那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官景文曾是上官景轩最爱的人,可那份爱,却似乎最终还是被伤透了心。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那一道道的宫墙曾经阻挡过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罪恶和仇恨,可如今,却连最起码的冬风都阻隔不住。 元倾城对冬天的肃杀记忆并不多,至少在她十七岁之前,她的冬天一直都是温暖如春的,可就在那为数不多的寒冬记忆里,大多数的时光似乎都是上官景轩在陪她度过。 元倾城有时候也会在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如果她当初的选择是上官景轩,那如今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殉国,曾是元倾城这辈子都不会想的话题,可当他握紧她的手,两人一起慢慢的踱在寒风凛冽的城楼高墙上的时候,她的心底竟突然升起了一种殉国的悲壮感。 不管他们各自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她当初做的是什么样的选择,皇甫夜寒和上官景文之间的战争都早已是不可避免,夹在其中的华国也迟早成为安宁之战的最高战利品。而她跟皇甫夜寒的爱情,也不过是在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位置恰好的发生了而已。既是偶然,就注定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如果殉国,皇甫夜寒自然不会随她而去,她也从来不指望皇甫夜寒这种只要决定了要走就是砍断他的腿他也会爬着离开的人会为了她去放弃什么。 如果殉国,元倾城望向身旁的上官景轩,那张明玉雕成般的侧脸曾被她误认为是纸糊的华丽,可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温暖…… 第203章 天命使然 时光不过匆匆数年,帝都易主数次,山河却一如往昔。 元倾城时常感叹世事无常,可元氏的悲喜起伏在大华的万里江山面前却又是如此的渺小无力。正如同一个自以为命运跌宕起伏的人倒在历史的车轮之下,不管曾经有过多少的挣扎,最后留下的,也只是湮没在历史里的尘埃罢了。 元倾城总以为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不可说的免死金牌,那张金牌足以让她即便在天塌下来的时候也能妥善保护好自己。可如今势至尾声,爱情已如风吹雾散,亲情更是船过无痕,友情亦是杯水车薪。在这事关生死的时刻,她反而不确定自己手里还剩下多少筹码,又或者,那些筹码她又是否真的曾经拥有过……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命吗?”眺望大华一望无际的无限江山,元倾城忽然侧首问身旁的上官景轩。 “或许吧,”对命运,大概没有人会比上官景轩更有感触了,“可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呢?如果真有天命,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既不可改变,早知道晚知道又还有什么差别?既是无用,不信也罢!” 元倾城闻言微愕,随即轻笑道:“这还是我们能卜善算的上官天师吗?天师什么时候也这般的不信命了?” “信什么命呢?”上官景轩苦笑道,“我自以为窥见了天机,费尽心机的想要改变,却只是弄巧成拙的加速了它的进展,知道反而比不知道更加痛苦纠结。” “人生就像顺流而下的一叶扁舟,即便早知道前方暗礁密布,又能如何?早知道也只是早慌张罢了,与其殚精竭虑的想要避开不可避免的一切,不如坦然以对。它要来就让它来,反正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所受的苦我并不会少受一分,这一生,也总算没有对不起谁了……” 上官景轩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但其中的情深意重元倾城又岂会不知?他说的“你们”,可这二字之中她占了多大分量,她又怎不明白? 元倾城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悲伤,她这一生的幸福几乎在十七岁之前全都用光了,在她最快乐的时候他没一起分享,当她深陷漫无止境的痛苦之时又凭什么让上官景轩来跟她一起承担? 她不愿亏欠他,却始终都在亏欠他…… “如果有一天,皇甫夜寒突然回头,”上官景轩眺望着那仿佛永远也找不到尽头的天边,夕阳在这金色的大地上斜射出了最后一抹余晖,不算耀眼却足够刺痛他的双眼,“在宁国和你之间,他真的选择了你,你会怎么做?” 上官景轩的话让人无法不小心翼翼,可他的眼睛却又偏偏沉静的仿佛一口古井,让元倾城无法掩藏自己心底的声音。 元倾城迟迟不答,上官景轩以为她有所顾忌,道:“我问这些,并非是想要你应允些什么。而只是要你明白,若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够凭自己的真心去选择你想要的一切,无论结果是什么,我心都会一如当初,绝无改变。” “三国的恩怨,纠缠了这么多年,你我原本无辜,却因为别人的选择别无选择的被牵入其中。时至今日,也该由我们做一回主,做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选择。”就像寒冬里紧紧的偎依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小动物,上官景轩紧紧的握住元倾城的手道,“而你能够摆脱世事的束缚,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就是我的选择。你能明白吗?” 元倾城又怎会不明白?他待她,正如同她待他,她与上官景轩的心情就如同照镜子一般,他的心意,她又岂能不明白!只是明白又如何呢?这世上,走自己应该走的路的人,比比皆是;走自己想要走的路的人,又有几个呢?她心底的枷锁太多,即使他自愿断开羁绊,她又能觉出几分轻松呢? 一滴泪自元倾城的眼角悄然滑落:“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被时势所逼,身上的包袱一开始没有扔下,眼看走到了尽头就更没有再放下的可能。你不愿意我为了你去勉强自己,我又何尝愿意别人为了我去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谁都勉强不了谁去为了谁放下自己的包袱。”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天命,可我知道,人在命运的面前,都是身不由己,无论最终选择了什么,放弃了什么,谁都怨不了谁,也谁都盼不了谁……” 这世上的女子,又有哪个不盼着情人能为自己抛却一切,又有哪个不希望情人的心上眼里都装着满满的自己?她再怎么通明大义,在爱情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在她最爱那个人的时候,最希望那个人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何尝不希望他能不顾一切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可她又是如此的明白他的苦衷,如此的清楚他不可能像天下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情人一样来为她不顾一切。 内心的希望越是滋长,理智就越是不容反驳的予以扼杀,可越是压抑就越是渴望,希冀的久了,希望就真的灭了、死了,成了绝望,成了蜡烛燃尽之后的一抹灰,成了风中的一粒尘…… 有时候,元倾城真希望时光就在这一刻静止,不用面对每个人最后的抉择,不用担心那早已不可避免的结局,不用再烦扰这世上的一切一切。 如果明日就是世界的尽头,她固然是希望皇甫夜寒能赶来看她最后一眼,可她又是如此的明白,如果明日真的是世界的尽头,能一直陪着她走到最后一刻的,只能是上官景轩。 爱情是什么,是虚无的期盼,还是实在的相守?她爱皇甫夜寒吗?皇甫夜寒又是否真的爱过她? 那个在崖下救过她的大英雄,那个在黑夜中戏弄她的大恶人,那个在香国与她抵死**的痴情人,又真的存在过吗? 如果是,为什么她竟觉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仿佛那个人她从来不认识,又仿佛那个认识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第204章 最后的煎熬 什么叫做天命?天命或许就是大家都站在一起,但聪敏的人从大势的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可能的结局,而愚笨的人却只能等到结果出来才知道“原来如此”吧! 三国的纠葛,十年前是因为错摆天平,有人多得有人少得,天平不平才起了纷争;十年后,大家站错位置,而不平依然不平,旧患未除,新患又生,本就不平的天平再添新力又怎会不再次摇摆? 在那一年的寒冬,上官景轩和元倾城的婚事公布之后不久,天下的大势又翻了一个大跟头。安宁两国交兵,华国突然釜底抽薪,安国大败,上官景文被迫撤离华国,元霄又重掌华国大权,而他重夺王权后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要立元倾城为后! 公主的婚事一波三折,转眼之间新郎又生变数。一时之间,天下都为之哗然。 这位绝色公主的婚事,真是比六月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不计天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诸侯王孙,光是曾经内定婚事的宁王皇甫夜寒、与公主关系暧昧的安王之弟上官景轩还有一直垂涎姑姑美色的华王元霄,三人就足以让天下人的茶余饭后数年不缺谈资了。 一切究竟是计划还是意外,权力场上的事太复杂,元倾城已经不想再去弄清,正如同对天命的态度,早已知道结局,也就不再计较过程。 安军大撤,上官景轩却一如往常的陪在元倾城的身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这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与他们无关,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 安宁开战如何?华宁联合如何?华安连谋又如何?既已不在乎,又与他何干? 当然,他们愿意洒脱,未必别人也同样乐观其成,例如元霄。一个把“有仇必报”作为自己的座右铭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曾经几乎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旧日仇人。 元霄一夺回王权就立刻下令把上官景轩关入宫中豢养猛兽的兽笼之中,笼高三尺,人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元霄就是成心要折磨他。可上官景轩却似早有了心理准备,身处兽笼却跟坐在野外等人聚餐的一样,一脸的淡然悠闲,没有半点遭罪的样子。 上官景轩的任君处置让元霄几度怀疑他能这么大胆的原因。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一切都是上官兄弟的阴谋,上官景文现在根本还埋伏在宫里的那个角落,随时会跳出来吞噬华国的一切。 上官景文已经远退安国当然不可能杀突然回来,但元霄的猜测也绝非草木皆兵,上官景轩的确是另有帮手。 多少年的风浪起伏,元倾城几乎都已经忘记了17岁的自己。可在大风大浪之后,在一切都已经走到结局的时候,她竟突然又找回到自己十七岁之前的样子,她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俏皮可爱的姑娘。而当年那个元倾城是什么人都别想困住的,因为她什么都做的出来,例如乔装、爬墙、偷钥匙。 元倾城私放上官景轩的那天夜里,是元霄亲自带人去抓捕的他们,他们就像两个吃了霸王餐被店家追打的小贼,又像做了坏事怕被抓包的孩子,在漆黑的夜色里,手拉着手,踩在厚重的积雪上,跌跌撞撞的不断奔跑、喊叫、大笑。 “你知道吗……”元倾城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冲上官景轩大喊道,“我很久以前……” “什么?”后面追赶的人吵声太大,上官景轩听不太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我小时候就一直想被人这样……”元倾城冲着上官景轩大喊道,“追来追去!” “那现在你梦想成真了!”上官景轩大声回答道。前面是一道矮墙,他一抬腿就跳了过去,元倾城却已经累到虚脱,怎么也过不去了,趴在墙上气喘吁吁。 上官景轩无法,只好一伸手扶住元倾城的纤腰,手上一使劲将她抱过墙来。元倾城这时已经累成了烂泥一样,整个人都随他摆弄。上官景轩也不见得体力就比她强到哪里去,这一抱人是抱过来了,但重心不稳,两个人立时滚做了一团,被身后的追兵正抓了个正着。 又是一场大雪,北风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已到强弩之末,拼命嘶吼着最后的呐喊,用力撞击着能够撞击到的一切物体,恨不得推翻一切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惜春天的气息已经弥漫上整个大地,它再怎么挣扎,也已回不到寒冬时的凛冽气势。 皇甫夜寒在一阵寒意中自梦中醒来,这并不是最冷的时候,可他却感到了一种比三九寒天更刺骨的冷。 他不是个多梦的人,可在这个初春的夜晚他却做了一个比冬天还冷的奇梦。梦的本身或许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可奇异的是他醒来后的那种感觉,怅然若失,好像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丢失了。 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的根迹可循,但却像一层迷雾,笼罩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了元倾城。想起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见她,想起他答应她的那些诺言,想起他竟放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在那片危城里等了这么久。 等待,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了。在遇到元倾城之前,他的等待是复仇;在遇到她之后,她的等待就成了他的等待。而后者比前者更让他感到煎熬。 是的,煎熬。他们就像是一对隔着重重高山的恋人,明明眼睛看的见彼此,可要真的在一起,就不得不忍受翻山越岭时那一次又一次的起伏悲欢。 这一生,他无所畏惧,却独独没有勇气霸道的要她许下等他的承诺,因为他知道等待究竟有多苦,因为知道,就更没了勇气承担让她深陷痛苦的责任。可另一方面,他又是那般清楚的明白,即便他没有要她等,她也还是会等他。这与承诺无关,而是爱情的本性决定了这个人注定要等待那个人。 可万一她要是厌倦了等待呢? 满山的残雪和萋萋的荒草掩盖不住那点点新生的绿意,在那仿若无尽的寒冬之后,渺茫的春天终于透出了星星点点却掩盖不住大势将至的希冀之意。 当柳暗终于花明,当一切的煎熬终于走向最后的尾声的时候,他的心里却突然没了当初要她嫁给他的勇气…… 第205章 爱情与野心 “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是**?” “你虽没有嫁人,我们先前却也有婚约并未作废,怎么能算是**呢?” “那咱们私奔吧?” “……” “我来的时候就想好了,香国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又远离尘嚣。等元朗和夜笙再大一些能够接手国政的时候,咱们就急流勇退,到香国这个地方来隐居,怎么样?” 香国,大军走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又走到了这个地方,只是佳人依旧在,山盟海誓却不知是否一如当年…… 荒山的残雪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染成了一片银白,而在那无限的白色中点缀着的点点山青,就像是一个个未知的守望,激起人内心无限的隐隐期盼。 当那无限的雪野中出现那个突兀的小黑点,翻飞的狐裘在风中飞扬起伏,有那么一瞬间,皇甫夜寒以为自己回到了有元倾城的那个冬天。 他冷情,他清醒,他理智,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心是千年玄铁做的。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看到元倾城的那一瞬间,他有多想不顾一切的冲向她,将她拥入怀里,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管她的意愿、不理她的顾忌,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可内心的那种狂喜还来不及形成波涛汹涌之势,理智就已取代了一切,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理智清醒的皇甫夜寒。 她不会来,正如同只要他还是皇甫夜寒就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只要她还是元倾城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华国。 “你来做什么?”皇甫夜寒一皱眉,经验告诉他,每次见到红婵,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看来宁王陛下并不怎么欢迎我,”红婵向来冷然的脸上扯出一丝讥诮的冷笑,“我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来见全华国的敌人。可惜我有个消息,却不得不千里迢迢的赶来必须让宁王陛下知道。” 除了元倾城,还能有什么消息值得她千里迢迢来找他。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皇甫夜寒无数次以为元倾城会熬不下去,可她却一直撑着,从来没有找过他。这些风雨都撑过来了,没道理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反而熬不住,除非是华王宫中又生了什么令她无法应对的变数…… 皇甫夜寒心里倏地一沉,对一旁的罗子启道:“你们先走!” 这些年红婵可没少给皇甫夜寒和元倾城使绊子,她不知道这次来也不知是真心为元倾城好还是又想使什么阴谋诡计!罗子启警惕的扫了红婵一眼,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领命而去。 皇甫夜寒所率领的这支远征军只是宁国蚕食华国土地的几路军马中的一支偏锋,可即使并不是主力军队,它所表现出来的昂扬斗志和磅礴大气也远非偏安一隅的华国大军可比。 在战场上,宁国是华国的大敌,作为一个华国人,红婵该恨之入骨才对;可在理智上,她又是如此清楚的认识到,一退再退的华国如今就是一块摆在砧板上的肥肉,在群狼之中妄想全身而退已是痴人说梦,与其整日被虎视眈眈的安国惦记,落入公然侵略的宁国手里,或许不一定是更坏的结局。 华国在元恪晋这一代曾经雄视天下,四野之内诸国都要惟华国马首是瞻;可到了这一代的继承人,元霄不是个能治国的料,元倾城又没有决断力,华国沦落至今日这般一盘散沙,虽然可惜可叹,却也是天命所迫,远非人力可以扭转。 红婵一直私心怨恨元倾城以私忘公,单凭一人好感而置华国天下于不顾,可如今看来,她却不禁有些怀疑起元倾城爱皇甫夜寒的居心了。毕竟就一个情人来说,论风流、论体贴、论性格相合,皇甫夜寒都不算是上上之选,这个男人,至少在她看来,唯一的长处就是征战治国。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皇甫夜寒脸上难得一见的沉重让红婵禁不住轻笑出声。知他心里忐忑,她反而没有来的时候那般心急了。 “我来找陛下,除了为公主又还有什么事呢?”红婵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想必宁王陛下也知道,我自记事起就跟随在公主身边,形影不离了十几年,在我心里,她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妹妹。在国家大事上,我一个奴婢自然插不上口;可在私事上,若是有人想欺负她,我就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句话了。” 皇甫夜寒缄口不语,论地位论身份,他还远轮不上红婵教训,可一沾上元倾城,即便是一个华国的奴隶,训到他面前来,他也问心有愧,无话可说。 “先王大办寿宴为公主择婿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这一转眼,就将近六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六年里,先王没了、宁王没了、大公主也没了,公主最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华国又内忧外患,公主守着华王宫就像在只身掉进一群饿狼里,虽殚精竭虑却处处捉襟见肘。” “公主年少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世上的万般烦恼她一样也没有尝试过,可先王驾崩之后,短短的六年,她却尝遍了万般苦楚,大好的青春白白的虚耗到了这些本不该她烦恼的事上……” 昨夜梦中的那种失落感又渐渐笼上心头,皇甫夜寒突然变得无比焦躁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红婵无惧的直视着皇甫夜寒,“公主不嫁人,不代表没人愿意娶她。等了这么多年,她或许等的下去,别人未必都有她的耐性能继续等下去。宁王一再违背当初的誓约,公主苦守至今,即便失约,宁王也没什么可怨恨的了!” “你什么意思?”皇甫夜寒心里陡的一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红婵冷冷的看着他,皇甫夜寒刚说完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谁的意思又有什么关系呢?情若要去,谁也留不住,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两月,她已为此空等了近六年,他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她继续等下去。 不管元倾城最后的抉择是什么,他都是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的。 “宁国和华国,或者我该说宁国与安国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元霄已是孤注一掷,上官景文是什么打算想必宁王陛下也不会不清楚,宁王又希望公主该如何自处呢?” 夹带着阵阵春寒的山风吹扬起红婵雪白的狐袍,那隐隐透着一股凛冽寒意的眉梢很容易让人想起另一个将皇甫夜寒逼进艰难的抉择中的女人。她明明不是元家的女子,可她却比徒有形似的元倾城更十足十的像极了元倾国。 红婵一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刚要走,却又突然掉了回来。 “先王在世之时曾说皇甫夜寒是天下最像他的人,却不知道先王的野心和先王的女儿,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 第206章 最爱的人 元倾城不是个嗜酒的人,那一晚却着实酩酊大醉了一场。 她这一生,能让她烦恼的事并不多,却偏偏每一件她都解决不得。 爱与恨到底有多远?坚持到了最后到底是执着还是执拗?她无心伤害任何人,为何所有人的痛苦却都与她有关?她一直在等却越是等待越是绝望,这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耐心还是因为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一个人的自欺欺人? 那一夜的买醉一开始只是她和上官景轩两个,不知何时元霄也加入了进来,结果就变成了一场三个人的酣战。 人真是奇怪,明明清醒的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生吃了彼此,可到了酒桌上,一醉起来却跟多少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彼此把酒言欢,什么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得出来。 “姑姑,还记得那时候吗?就……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会儿……”元霄醉的不轻,整个人都伏在了桌子上,胳膊不小心撞翻了酒壶,酒水撒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那时候……我……我就像是一个土包子,别说你……瞧不起我,就连我,我也……” 元霄越说越大舌头,嘟囔到最后,谁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元倾城也喝的小脸通红,满口酒气的趴在元霄旁边道:“你那算什么,你是……你是没见过咱们的六殿下……他那时候……也是女里女气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元倾城自己贬上官景轩不够,还非要拉着当事人替自己作证,伸手抓着上官景轩的袖子晃道:“六殿下,你说……呃……我说的是吧?” 三人中上官景轩喝的最少,脑子也最为清醒,至少还没有糊涂到帮别人一起抹黑自己的地步:“你醉了。” 元倾城讨了个没趣,不理他继续与元霄对酒,元霄也难得义气的帮上官景轩说起话来。“姑……姑,那不叫女里女气,那叫玉……玉什么树什么风来的,对……风……玉树临风!”元霄扯着上官景轩的袖子一脸讨好道,“是吧,六殿下,我说的对吧?” 两个醉鬼这会儿似乎都争着把他当判官了,不管说什么都忘不了征求他的意见。上官景轩叹了口气,不理这两个醉鬼。 “六殿下,你怎么都不说话?”元霄见上官景轩一直不搭理自己,站起来就要找他理论,结果刚一起身就被一旁的元倾城绊了个跟头,一头栽到了她膝上。 元倾城也不以为意,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连个路都走不好……滚!” “姑姑,姑姑,”元霄确实醉了,在地上连滚了几个圈才摸索着爬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死死的抱住元倾城的小腿道,“姑姑,我不滚!我要滚了,谁来保护姑姑?” “就你这个样子,我还用的着你来保护?哪里凉快,”元倾城恶心的一把拍掉他的手,“哪里待着去!” 上官景轩怕他借酒装疯,起身扶他,借机想把他从元倾城身边拖走。元霄又哪有这么听话?朦胧的醉眼恶狠狠的盯着上官景轩,元霄仿佛不认识他是谁了一样:“你是什么人,我在这里保护姑姑,你拉我做什么?” 喝醉了的人往往自己不讲理还老觉得别人不讲理,跟这种醉鬼说话,就得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陛下醉了,恐惊扰了公主,还是先到一旁歇歇再说吧。” “你是谁?你又凭什么拉我!”元霄一脸要吃了他的凶神恶煞模样道。 元霄一直死赖在元倾城身上,保不齐这会儿他是真醉了还是故意装醉占尽便宜。上官景轩冷眼瞧他,并不答话。 “你……是你?”元霄这会儿却认出了他,脸上的凶恶渐渐散去,整个人也慢慢垮了下来,喃喃道,“若是你,我还有什么可以跟你争得,你是个好人,不像我,不像我……” 元霄一脸颓唐的瘫坐在地上道:“这世上的人,十个有九个对姑姑心存歹念,九个有八个是想将华国占为己有。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姑姑,却一个个都想伤害她,只有你,只有你不是!” 元霄说着说着,竟忽然就痛哭流涕起来。元倾城自己趴在桌上玩酒杯玩的正高兴,见元霄一个大男人家坐在地上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不禁疑惑道:“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有什么委屈的告诉姑姑,姑姑给你糖吃!” “姑姑!姑姑!”元霄匍匐在元倾城脚下痛哭道,“姑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 “这是怎么了呀!”元倾城却只是轻笑,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温柔的将他脸上的泪痕一道一道的擦个干净,“看你委屈的模样,真可怜!” 元霄醉了,只有醉了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醉了才能有勇气去承认自己不敢承认的一切,去争取自己争取不到的东西;可他又是如此的清醒,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不可挽回的与她渐行渐远的痛苦。 他爱元倾城,从第一眼爱上她的美貌,到多年后爱上她的坚忍;从宁愿负尽天下人也要得到她,到心甘情愿的永远离开。他爱她,真的爱。 元倾城对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温柔过,这份温柔曾让他梦寐以求了多少年而不可得,可如今这份温柔就近在眼前,却像一把华丽的刀锋一片片的将他凌迟宰割。 她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果然不会,的确不会…… 上官景轩忽然对元霄生出几丝同情来。元霄这一生都在追求命运亏欠他的东西,本该他得的他要回,没有错,可他却偏偏爱上了本不该他得的,一味强求,最让别人痛苦,自己也不曾真正欢喜过。 元霄的确可恨,可他又何尝不是最可怜的一个。空淌着一身贵族的血液,却艰难的生长于市井的最底层中过着无赖的生活,元家的人排挤他,华国的人厌恶他,天下的人都计划着推翻他。 他费尽心机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到头来却只是将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人更远的推离了自己…… 第207章 破碎关系 “咱们正喝的高兴,怎么就走了?”元倾城迷迷糊糊的走到半路,又想起喝酒的事来非要回去。上官景轩急忙扶住她耐心道:“华王陛下喝醉了,内侍已经扶他回去休息了。” “醉了?”元倾城大笑道,“他酒量可真不行!一起喝的酒,我都还没醉,他怎么就醉了?” 那是因为你用的玉杯,他用的银碗,而且你醉的不见得比人家轻多少,上官景轩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元倾城疑惑的看着上官景轩,脚下的步子踉跄不稳,若不是上官景轩一直扶着,恐怕早就几次摔到了地上。 上官景轩温声道:“夜深了,你该回去歇着了。” “回去?”元倾城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子,疑惑的问道,“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你的宫里,”上官景轩略一沉吟,又加了一句道,“你的家里。” “我的家?”元倾城放声长笑道,“天下都快不是元家的天下了,又有哪里还是我家?” “浣玉宫,华王宫,你是这里永远的主人,这里永远都是你家。”上官景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这份温柔在此刻听起来确实第一次如此的有安全感,让元倾城有一瞬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样。 “主人?”元倾城低笑道,“女主人吗?元氏苟延残喘,我是傀儡公主;上官氏赢了,我是安国的王妃;皇甫氏赢了,我是西王后,不对,也说不定还是东王后呢!不管谁赢了,王位的旁边都有我的一把凤椅,对不对?” 元倾城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却比哭声还要哽咽:“瞧我多招人嫉恨,天下人争破了头都想要的位置,却只有我是不变的赢家!” 不要说她容貌出众,纵使今日她是个浑身癞疮的丑女人,只凭她的血统,华国的新君就不会放弃联姻的机会。作为元氏一族最后的血脉,她是巩固华国王权最好的纽带,元霄不会放弃,上官景文更不会放弃,甚至是皇甫夜寒,为了江山,他也同样牺牲得起。 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如果没了这张姣好的脸,没了华国的背景,这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们是否还愿意多看她一眼? 权势如风云突变,青春如流星易逝,时势至此,她这一生也似镜花水月一般,看似拥有一切,可真要去找,却是幻梦一场,两袖空空。 一阵残风卷过,屋檐上的积雪原本已经尘埃落定,此时又漫天飞扬起来,像一只只盲目的飞蛾,在昏黄的灯光里,一只只的扑进火团中化作粒粒雪点,转瞬消匿,再无踪迹。 元倾城痴痴的看着空中那一粒粒飞舞的雪片,就像看着自己的一生,看着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看着行至尽处的满目凄凉。 “真真假假,对对错错,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元倾城喃喃道,“我不怨你……不怨你……” 上官景轩不知道元倾城“不怨”是对谁说的,好像是对他,又好像是对皇甫夜寒,更好像是对她自己这一生的命运。 命运就像一局大棋,上官景轩本该袖手旁观,却作茧自缚非要跳进局里。他本想将元倾城拖出局外,可费尽心思却只是将她更快的推向结局。 他已经做尽了挣扎,可纵使他机关算尽,也依旧不能力挽狂澜,将她带出棋局。 寂静的宫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踏雪声,脚步声渐行渐近又突然戛然而止,这欲盖弥彰的刻意反而更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血红的宫装,雪白的披风,夜色模糊了人的视力,有时候反而让人更能清晰的看清另一个人。 而红与白的对比,不正是红婵这一生的写照吗? 红婵不是个公主,可她却比任何公主更像个公主。她本就出身贵族,只是命运作弄才会沦落为奴。她不甘于命运,却又一直隐忍不发,上官景轩懂得她的野心,却不懂得她能有什么底牌去反击命运。可今夜,他知道,不管她到底有什么样的底牌,在结果上,她都已经做到了。 夜色可以遮挡一个人的神情,却遮挡不住一个人的气势;奔波可以疲惫一个人的身体,却疲惫不了一个人的得意。 上官景轩曾以为红婵是为了元倾城去找皇甫夜寒,现在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至少不全是。他不知道元倾城知道多少,可他知道,她知道的越少受的伤害或许就越小。 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诡异的气氛却让所有人都不想率先打破这份尴尬。这个夜晚是这年冬天最后的一个冷天,寒风拼尽了最后的气力,掀刮着每一件它能撼动的东西,老树摇曳的仿佛随时会半截折断,楼瓦掀刮的仿佛随时都会从檐顶坠落。可那晚的空气却仿佛静止在了三人对峙的那一刻,时间忘记了流动一般,纷飞的只剩下了三件雪白的狐裘披风。 “公主。”不知过了多久,红婵才仿佛刚刚到这里一样,恭恭敬敬的对元倾城屈膝施礼。 元倾城怔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她该想到很多的,比如从小到大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比如各种事件间的丝丝缕缕的联系,比如她和她道不破的玄妙关系,可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想起了皇甫夜寒答应送她的那把玉箜篌,那冰一般的骨架,丝一般的琴弦,在脑海里一根根的碎裂,一根根,一道道,直至最后,仅剩下最后的一根弦,然后悄然崩断。 “回去吧!”元倾城就像一朵瞬间枯萎了的花儿一样,再也没了任何的生气。 上官景轩扶着元倾城踉踉跄跄的踏着厚重的积雪往浣玉宫中走去,在转角的那一瞬间,上官景轩看见那个匕首一般的的女人,一个人怔怔的站在昏黄的灯光里,残云般的雪片飞舞环绕在她的周围,将她的整个人都隔绝在了那个冬天里,她走不出来,也再没人能走的进去…… 第208章冰雪封城 “你有过伤心的事吗?” “我不知道。” “心是你自己的,它有没有受过伤,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伤口从来没有痊愈过,而你问的是我有没有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 两个人并肩仰望着深不见底的帐顶,漆黑的夜,分不清是屋顶阻挡了星光,还是星星躲藏进了黑夜。 “那你还在伤心吗?”不知过了多久,元倾城又一次打破沉默,“为什么不学学我,我就已经不伤心了。” “那样会好过一点吗?”上官景轩的声音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元倾城偏头看向身侧的上官景轩,他就躺在她的身侧,可他的表情却躲藏在漆黑的夜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正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她才能如此清晰的体会到他。 “不会……”元倾城轻叹道。 “……” “真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不要再走下去。” “可天总会亮的,天一亮,所有人又要继续走下去了。” “……” “倾城!”上官景轩忽然翻身紧紧地抱住元倾城,就像一个孩子抱紧自己的母亲,又像一个父亲抱紧自己的女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上官景轩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他不停的呢喃着要她留下来,可说的越多,越是明白他就要失去她了,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要失去她的那种失去。 如果抱紧她,她就能永远留下来,那他宁愿断了这两只手臂也不会放开她,可抱得越紧,他越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那种不可阻挡的失去。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的存在,元倾城愿意放弃一切,只在这一刻,只与上官景轩在一起,可是不能…… 一滴泪悄悄从元倾城的眼角滑落,泪落成殇。 那一夜,皇甫夜寒做了一个梦,梦见元倾城背生双翼,凌空飞舞。 元倾城很美,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她挥舞着一双洁白的羽翼,飞舞在天地之间,漫天的雪花是她的羽毛,盘旋的冬风是她挥舞的翅膀,天地在她的面前都黯然失色,世界上唯一的色彩就是她比墨更黑的头发和比血更红的朱唇。 “倾城!”他不受控制的喊她。 可她却仿佛听不见一样,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在天空中飞舞。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可她的羽翼却是如此的光滑,让他只来得及去体会那稍纵即逝的失去。 “倾城!倾城!倾城!” 他一遍遍的喊她,可他喊得越大声,她就离他离得越遥远,有无数次的机会,他几乎都要抓住她的翅膀,可每一次都触手虚无,最终她越飞越高,渐渐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倾城!”皇甫夜寒努力想从白茫茫的天空里捕捉回元倾城的身影,可她却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样,芳踪杳然;他试图去追求她消失的方向,可厚重的积雪却像淤泥一样牢牢的粘住了他的双腿,阻碍了他的脚步,让他再也不能追寻。 “我早告诉过你,心都冷了,可能就再也没有暖回来的机会了。” 突兀的声音,遥远的回忆。年少时的皇甫夜寒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杀了元倾国为母亲报仇,可在她死后的这些年,当他回忆起她的时候,却已经忆不起当年的恨之入骨。 “你又有什么阴谋?”皇甫夜寒警惕的看着她,她与他一生为敌,他总不能指望她会在这时候跑来帮他。 果然,元倾国嫣然一笑,而她的笑一向是最温柔的刀:“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担心我耍什么阴谋诡计呢?”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最有缘的一家人。我是你的继母,而你又数度差点成为我的妹夫……”元倾国温柔的抓住他的双袖,轻轻一带,皇甫夜寒已经从雪地里落到了路上。 “我爱皇甫旌,却把所有的爱都用来伤害他;你爱倾城,却让倾城为你伤透了心……你为你的父亲恨我,我又何尝不为自己的妹妹抱不平呢?”元倾国无奈的道,“女人的青春是最禁不起耽搁的,你父亲等了我十年,我让倾城再还你十年,这一世,我们元家就算没有亏欠你们皇甫氏的了……” “你想做什么!”皇甫夜寒心中警钟大作,想要找她问个清楚,可他刚要碰到她,她就变得像是雪花堆砌的一样,被风一吹,瞬间化成了千万片雪花,顷刻消散在了茫茫雪野里。而此时,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整个雪做的世界都塌陷下来,雪石飞霜同时向他身上压来。 而在这一刻,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倾城!”皇甫夜寒在一阵寒意中自梦中惊醒。甫一睁眼,还未及细想梦中元倾国的暗示,就见帐门撩起,罗子启一脸沉重的冲了进来。 “陛下……” 他脸上的表情再次提醒了皇甫夜寒在梦中看见元倾国时的那种不祥感。不待罗子启开口,皇甫夜寒披上一件军氅,撩开帘子就冲了出去。 时至初春,枯草新绿,只待积雪融尽便又是一个大好春天。可谁都没有想到,那一年的初春会毫无预兆的突然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积雪一夜之间深至大腿,所有通往华国的道路尽被积雪封闭,皑皑山雪,寸步难行。 而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一时冰雪封城,交通隔绝。 “倾城!”皇甫夜寒以剑做拐,踉踉跄跄就往山路顶上爬去。可积雪太深,大雪越下越大,他的脚踩在雪地里就像踩在沼泽里一样,纵使他赶得到华国去,他的军队又赶得了吗? 在他有机会去保护她的时候,他没有能力,当他有能力的时候,上天却收回了赐予的机会。或许他和元倾城这一生的缘分就是注定了要如此的,她爱他,却为他受尽折磨;他爱她,然后为她所受的折磨而折磨自己。 “你父亲等了我十年,我让倾城再还你十年,这一世,我们元家就算没有亏欠你们皇甫氏的了……” 难道,这就是元倾国的十年吗? 第209章 最后的落日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阴谋,所以的一切都被冰封在那场大雪里。而华国也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享受到了几年来一直都不曾享受过的安宁。 而就在这最后的安宁里,当朝阳将整个王宫都染成金色的时候,元霄对元倾城说:“姑姑,嫁给我。” 意外的,元倾城莞尔一笑,说:“让我想想,太阳落山的时候告诉你。” 元霄早就做好了放弃的准备,他的请求也只是让自己死心的最后一次试探罢了。可元倾城竟然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他,元霄原本已心灰意冷,此刻竟不由又燃起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来。 会吗?元倾城会突然回心转意的发现其实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如果他竟真的又有了机会,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非但感觉不到欢喜,反而沉重的仿佛要永远也见不到她一般呢? “我父王是个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好国君、大英雄,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小时候姐姐问我,长大了想嫁个什么样的丈夫,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我要嫁给父王。姐姐说,父王是母后的,你怎么能跟母后抢呢?我沉默了,因为除了父王,我再也想不到可以嫁的人。” “再后来,姐姐嫁给了宁王,又问我将来想要嫁给谁,我说想嫁给姐夫。姐姐说那可得等你长大了才能行。于是我天天盼着长大,可等我长大了,却发现父王是母后的,宁王是姐姐的,我还是没有人可以嫁……” “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人,在夕阳沉落前的最后一刻,骑着战马从天边疾驰而来,来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倾城,跟我走。” “而我就站在这城楼上,看见夕阳将整片大地都染成金色,他身上的盔甲就沐浴在这一片金色里,反射着熠熠光辉。而盔甲下的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明亮坚毅,几乎都要将我灼伤在他的目光里……” “我曾经无数次梦到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可你说奇怪不奇怪,每一次我都梦到了他的到来,却没有一次梦到的是我跟他离开……” 上官景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要说你不要再等了,那个人不会来,可他自己都做不到,又怎能指望她能停止等待;他要说也或许那个人很快就会来了,可他比谁都清楚,冰雪封山,他怎么能来的了? “父王从来不许我总结我这一生,他说人的一生太漫长,而我也不过只走了最开始的几步路而已,连后面的路都没有看到,又怎么能擅自决定以后不会怎样怎样呢?可我……”元倾城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心力交瘁,“可我已经等得太累了,不管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我都已经不想再去承受第二回了……” “……”上官景轩默默的拥住她。这一生,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 日落西山,天地之间就像枯黄的落叶一般,寂寞萧索。 “姑姑。”元霄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丈开外,在期待与绝望中等待着一个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结果。 “你去召集你的大臣吧,我要当众宣布我的决定。”元倾城笑望着他,她从来不曾对他笑的这般温柔,可这温柔却让元霄感到莫名的寒冷。 群臣很快被召集过来,众人不明所以,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测着元倾城今天是准备要说些什么。 最后一抹余晖缓缓的自西山湮没,整个天地都渐渐地失去了它的色彩,呈现出一片灰蒙之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的开始都已走向结束,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元倾城遥望着西山那越来越模糊的棱角,幽然叹惋道:“我父王尚在世时,天子倚重,列国朝拜,而今不过匆匆数年,却已物是人非、时移世易。列强环绕,国将不国……这都是我的错。” “臣等有罪!”群臣伏地附和,皆争相认罪。 “你们有什么罪过呢?”元倾城转身凄然道,“上官景文一心报复,皇甫夜寒矢志复仇,皆因姐姐当年背弃婚约,嫁入宁国;如今国之不国,国君依旧不思进取,难道不都是因为我这红颜祸水吗?” 元倾城凛然道:“若不是这张脸,或许上官景文就燃不起这么大的仇恨;若不是这张脸,新君或许就不会沉沦美色;若不是这张脸,皇甫夜寒当初或许就会同意和华国联盟,不至于引来今日灭国之祸。” “尔等皆是我父王旧臣,朋友亲眷更都是大华子民,元氏可灭,大华不灭。我今日便谢罪天下,望能惊醒尔等,不要再为一己私利而勾结陷害,哪怕只是一时的,也要同仇敌忾,为大华找到一个光明的出路!”元倾城突然拔下头上的金钗,猛的往脸上划去。 众人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那明玉般的花颜瞬间便血污纵横,一代国色顷刻间玉裂当场。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众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反应不由得。晚风骤起,元倾城黑发飘散,长裙飞舞,仿佛是一片从树上被人生生折下的叶子坠入空中,凌空飞舞,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上官景轩第一个反应过来,可手尚未触到她的衣袖,元倾城已经冲向城楼的圆柱,一头撞了上去。 “倾城!”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法术,只要握紧双拳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我不相信,从头再来”,发生过的一切就可以倒退回去,来不及阻止的都可以阻止,不能够挽回的都能挽回? 几乎所有人包括上官景文都希望自己能拥有这种法术,不必倒退太久,哪怕只是倒退一刻钟的时间,退回到元倾城拔簪的那一刻也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这种法术。花瓶碎了,就不会原原本本的再摆到桌上去,这世上没有谁是不灭的神话,可元氏一族却像神话一样的存在到了这个世上,无论是元氏姐妹的天生绝色还是元恪晋的铁血骑兵,都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元氏是天赐的,不会破灭。可元恪晋死了,元倾国死了,如今元倾城也自毁容颜,不灭的神话彻底的破灭了。 就像一场梦,“嘭”的一声,把大家都惊醒了…… 第210章 不该爱你 元霄愣愣的站在那里,他并不想逼她的,或许他曾经真的想过要将她占为己有,不择一切手段的占有,但他已经死心了,他已宁愿放手也不愿再折磨她,可就在他即将要放手的时候,她却宁愿一死。 元倾城脸上的伤并不重,可问题就出在她那一撞上,她几乎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撞那柱子的,生死之伤又岂是能轻的了的? 她这一昏迷就昏迷了近七日,这七天的时间里,她也并不是全无感知,她迷迷糊糊的知道红婵和上官景轩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元霄似乎是来过,也或许再也没有出现,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这七日的长睡就像一场梦,似睡似醒,似真似假,不知道梦里的是真的,还是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就在那真真假假里,她又见到了皇甫夜寒,他依旧躲藏在那无尽的黑暗里,如同他在华国时能与她亲近的每个日子,在黑暗里、在黑暗里、在黑暗里…… 他本就像一个黑影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她总渴望着他能给予她光明,却又不得不惧怕着光明到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本就是一场虚空。或许也唯有在这半真半假的梦里,他才能赋予她这不敢奢望的万般柔情。 元倾城梦见他又出现在了黑暗里,就像她上次撞伤的那个夜里,他又出现在了黑暗里,无比温柔。 他握紧了她的手,从来没有如此用力的握紧。元倾城感觉自己的指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可若是能将他就这样永远留在身边,她宁愿废了自己这双手。 等他,爱他,恨他,一次次的失望让她精疲力竭,无数次她想,就这样了吧,或许她从来都不该去盼着他。 可当一切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他跟她的时候,她却发现一切就像狂风吹过一般,爱如磐石,无转移。 元倾城被他指间的力道唤醒,然后无比清楚的看见了他,他没有消失不见,他一如初遇时那般,带着一股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与她相遇。 她看见朝阳在天边升起,彩霞映红了整个大地,也映红了他身上的金甲,院里的那棵合欢树绿叶丛生,花枝绽放,她和他又来到了那棵合欢树下,他一伸手折了一枝花,戴到了她的发间。 她抬头望向他,空寂已久的心瞬间就像决堤的水一般,溢满了那无法明说的幸福感。一瞬间,时光匆匆回转。父王从院门走了进来,说要为他们准备婚事,她害羞极了却又满心欢喜,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却分不清她脸上的红热和他心口的热度哪个更热些。 一时间鞭炮齐鸣,十里红妆,她穿着火红的嫁袍坐在花轿里,朝霞映满天空,她脸上的笑容比朝霞还要灿烂万千。 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幸福过,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太过美好。 送亲的花轿终于到了宁王宫,她一下轿就迫不及待的扯掉头上的红布,只想快点与他相见,而他就站在凤鸣殿的台阶上,背对着她,她轻唤他的名字,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抱向她。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童年,他问她是谁,她不肯说。然后他给了她一根糖葫芦,说以后长大了一定娶她为妻,让她报出名号也好以为凭据。 她舔着糖葫芦,糖葫芦真甜。然后她说,我叫…… 狂风骤起,吹的她睁不开眼,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仿佛被卷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父王的、姐姐的、姐夫的、上官景文的、上官景轩的、红婵的、元霄的、夜笙的、各种记忆零零散散的砸到她的身上,痛,全身都好痛。 皇甫夜寒说:“等我,倾城!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救你,等我安顿好了一切,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等他?还要等多久呢?她已经等得精疲力竭了呀! 一滴泪滑过眼角,元倾城终于清醒了过来。 “公主!”“公主醒了!”“快叫太医!” 元倾城甫一醒来,便被众人围在当中,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声音那么多,却终究还是没有一个,果然是梦…… “什么时辰了?”元倾城由红婵扶着缓缓坐起身,“怎么不掌灯?” 嘈杂的关切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整个浣玉宫安静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的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向元倾城解释。 “怎么回事,不是说醒来就能好了吗?”红婵对殿下跪着的太医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为首的太医起身走上前来,伸手在元倾城眼前晃了晃,元倾城却全无反应,然后系上红线把了半天还是没什么结果,太医大汗道:“这……也许是公主头上的淤血还没有化干净……也兴许再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叫也许?”红婵起身斥道,“你们这群废物!” 元倾城已经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不过相对于众人的小心谨慎,她的反应倒是平静的多:“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遵令一一退下,唯留下红婵和上官景轩还立在一旁。 “公主……”红婵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元倾城打断。“你也下去吧!” “是……”红婵看了上官景轩一眼,终于退了下去。 等红婵退下之后,立在一旁的上官景轩才坐到了床旁,却依旧一言不发。元倾城知道自己愧对他,他不说,她也不敢说。 “你怎么敢,”上官景轩艰难的问道,“怎么敢这么做?” “父王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是金龟命,没那么容易死……” 万一你死了呢?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上官景轩恨不得向她大声的呐喊出这些来,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永远也没办法对她喊出这些,所以他只能沉默。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倒也一了百了,若是死不成,也算断了众人不该的念想,绝众望方能赋新生。不是吗?”元倾城道。 上官景轩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明白,元倾城最要绝的或许根本不是众望,而是她自己的奢望。她那一撞,死的是元倾城,活的,是倾城公主。他可以陪在元倾城身边一辈子,却不能丝毫左右倾城公主为她的国家所做的一切牺牲,即使她决定去死。 第211章 画眉 元霄彻底的放弃了,他不再过问朝政,也不再过问元倾城的一切。他仿佛消失了一样的存在于这个宫里,不再酗酒闹事自暴自弃,也不再伪善假装励精图治。 “这个国家是你的了,我给你最大的权力和自由,你可以下达一切命令,不必经过我的同意。只请你保留我国君的位置,其他的我不会过问!” 一旦国灭,国君必死,他这一生从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元倾城做过一件事,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为她死,他甘之如饴。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皇甫夜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像上官景轩一样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你好的人了,嫁给他,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元霄说完就走了,元倾城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虽然看不见,可元倾城能感觉得出来,元霄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初见面时那个油腔滑调的地痞流氓,他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如果他能早些如此的话,华国,又何至于如此。 元倾城和上官景轩的婚礼再一次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婚礼前的那几天,元倾城一直在秘密的召见一些朝中的大臣,那些大臣有文有武,但大多数都是手握重兵之人。上官景轩知道,元倾城一定是在计划些什么,可不管她在计划什么,时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都改变不了他要娶她为妻的决心。 他与元倾城的婚事一波三折,一次又一次的半路腰斩,以往因为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能够淡然的看待结果,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娶她了。决定用自己一生的耐心陪她走下去的那种娶她。 他曾经是一个窥探天机的个中高手,可命如棋局,旁观者清,他自愿跳入局里,深陷其中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那种能力。可就在最近,那种能力又渐渐的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行走在晨雾中的迷路少年,他想带所有人走出去,却迷失了自己。可突然有一天,日出雾薄,他就在晨光与迷雾中看到了未来,他看到元倾城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偎依在他的怀里,对他说:“嫁给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他不知道未来会走向哪里,可他知道,她会嫁他为妻,而这是他唯一想看到的结局。 时间终于顺顺利利的到了他们成亲的前一天,虽然花一般的玉容上多了一道蜿蜒的血疤,可她依旧是他心中最美丽的新娘。 一开始来华国求亲的时候,他并不爱他,尽管她很美,他也如同天下的每一个男子一样希望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他想娶她,可终究还是为了大哥的成分多些。 他在她的面前耍过心机,装过柔弱,讥笑过她的自大,也敬佩过她的坚忍,他曾以为她如同温室里的一朵花,待风雨来临便将枯萎,可她却宁愿风吹雨打至死也不肯放弃自我,他爱上了她,无可奈何却又奋不顾身的爱上了她。 他知道自己命犯孤星,知道元倾城心有所属,知道他和元倾城的缘分薄的就像一张纸一样的脆弱,他从不敢奢望她能够借他一生,可若是能在他和她的关系里加入一道姻缘,哪怕只是虚以委蛇,哪怕只是政治手段,他也甘之如饴。 上官景轩坐在桌上,静静的凝望着梳妆镜前的元倾城,他忽然有些感谢上天让元倾城在此刻失去了光明,因为只有在她失明之后,他才敢如此正大光明的望着她,用一生的深情,把她的影像深刻在自己的心底,然后一生不敢忘怀。 “你看我做什么?”元倾城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洞察力却远胜以往。 “我在看你的眉角,”上官景轩惋惜道,“不知道是哪个丫鬟给你画的眉角,好好的一双望月眉都给画坏了,早知道画成这样,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元倾城莞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忘了,六殿下可是出了名的精通六艺,这画眉的功夫,全宫的人又有谁比得过你?” “这倒是实话,”上官景轩有些伤感的说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画……” 用一生的时间,帮你画一生的眉。上官景轩在心里悄悄的说道。 “要画又何必等下次呢?”元倾城握住上官景轩的手道,“婚姻大事,一生只有一次,又怎么能因为一个眉角让新郎遗憾,擦掉重画吧!” 上官景轩的心一阵抽痛,他不由自主的将身前的元倾城拥入了怀里:“你能嫁我,已是我一生之幸,我又怎么敢因为一个眉角而不满?不必重画了,你已是我心中最美的新娘,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又何必现在拘泥于一个眉角!” 元倾城巧笑道:“你想偷懒,我却偏偏要你画!既是一生才只有一次的大事,才更要你这个新郎出心出力才是!” 面对她的坚持,上官景轩也只得半推半就的妥协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为夫妻,还有什么比画眉更能表达出两个人的亲密关系? 从小到大,上官景轩不知道临摹过多少张元倾城的画像,虽然那幅画的初本画的是元倾国,可他临摹的每一张都是他想象中长大的元倾城。 他从小就知道在相邻的国家有一个倾城公主,长大了他要娶她为妻,他一张又一张的画着她的模样,想象着自己的妻子。 长大后,他见到了她,然后爱上了她,最终如愿以偿的娶她为妻。她和自己想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不,她要比他想象中的更美! 那双望月眉,他描过一遍又一遍,描了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双眉了,别人画的他觉得凸显不出她百分之一的美,可真让他来,穷尽了一生的才华他竟也表达不出她在自己心中的那种美丽。 很简单的一双眉,上官景轩却仿佛画了一生的时间。一直画到红婵进来催着启程,上官景轩方肯住笔。 我愿用一生的时间为你画眉,可惜,一生太短…… 第212章 元氏血脉 “公主,时辰到了。”看着两人在屋里画眉的样子,红婵在门口便止了步,没有进来。 “果然是不一样!”元倾城却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抚着自己的眉角,有些怅惘的对上官景轩道,“早知道你有这般功夫,这些年我又何苦再找别人画眉……” “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他的眼神太多含情脉脉,连门口的红婵看了都忍不住悄悄背过身去。 “时辰到了,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我来接你。”元倾城应了一声,上官景轩起身刚准备回去,衣角却突然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却是元倾城。 “倾城?”上官景轩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对不起。”元倾城却只是悄悄的把他的衣衫攥紧,脸深埋进他被拉住的衣衫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倾城……”上官弯下身,齐平到她的高度,明明知道这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他却偏偏还是习惯从这里找寻她心底的声音。 “不要离开我,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这一辈子都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元倾城却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只是不断的喃喃自语。 “以往你每一次离开,我都知道你迟早会回来,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一次次为我回来?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的问过你你想要什么?你总是在为我付出,我却视一切为理所当然……” 元倾城从来没有过这种迫切的感觉,时间就仿佛一根燃烧的蜡烛,越燃越少,他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她却感觉两个人仿佛随时都要永别了一样。时间太匆匆,他爱她良多,她却来不及报答他的一片深情。 “我多希望春天的时候能陪你种花,夏天的时候能为你弹琴,秋天的时候能陪你散步,冬天的时候能为你添衣,做一个妻子能为丈夫所做的一切。你待我如此之好,可我却什么都不曾为你做过……” “我一生都在背负着家族的罪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承受着本该我一个人承受的我的恶果。若真要说你有什么错,大概就是遇到我……” “你背负着不该属于你的罪孽,我又何尝不是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你觉得我在受苦,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以之为苦呢?”上官景轩握紧元倾城的手道,“我的确因你苦,却只有这些苦提醒着我,我还活着,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人!” “我的确因你而苦,可当你想为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我所有的苦都已经不是苦了!倾城,”上官景轩认真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过。” 纵使我们的婚姻只有这一刻钟的时间,这一刻钟,于一生已足矣。 “景轩……”元倾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时辰到了,我再不走,咱们又得挑日子结婚了!”上官景轩拍拍元倾城肩膀,“不要多想,等我回来接你!” 元倾城点点头,时间是耽误的有点久了:“早去早回!” 他不敢留恋,大步离去。上官景轩都走远了,元倾城却还在对着虚空怔怔的发呆。红婵走上近前来,关切的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元倾城仿佛刚回过神来,长叹了口气对红婵道,“新来的婢女梳头发梳的不是很合我心意,还是你帮我梳吧,红婵姐姐。” “红婵姐姐”……两人心结已久,元倾城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喊她“红婵姐姐”,红婵几乎都以为这辈子两个人都回不到从前了。 “有多恨我?”元倾城忽然平静的问道。 红婵手里梳子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梳理道:“公主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你若是真不明白,就不会这么镇定了。”元倾城感伤的说道,“若是以前,你还会装一装惶恐的样子,现在却连装都懒得装了吗?” 红婵默默的梳着头发,冷静的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可你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会躲在暗处对我恨入骨髓。我们的私仇,本不该把整个华国都拖下水的!” 红婵没有说话,默默的继续盘着头发。 “从小我就觉得你看父王的眼神跟别的宫女不一样,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会不一样。后来我们越长越大,你的个性也越来越孤冷,可你唯一不变的就是依旧不遗余力的去讨父王的欢心。” 一根簪子,两根簪子…… “开始我以为,你喜欢父王,想要做他的妃子。可父王年纪大了,配不起你,所以不管你怎么讨好他,我都不肯去提你的婚事。后来我才渐渐的明白,你不是喜欢他,而是真的爱他,像我爱他一样的爱他。” “你想说什么!”红婵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们本该是最好的姐妹,却最终成了最深的敌人。 “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你一开始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就能满足你。可你却偏要兜这么大圈子,勾结上官景文,甚至皇甫夜寒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元家的人自相残杀,这是根种在元氏血液里的命,没人能摆脱,也谁都怨不了谁。可自古至今,元家的人从来没出过勾结外人来分裂自己的,我该承认你是第一个吗?” 最后一根簪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成了两段。 “这是你落在我床头的!”元倾城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到桌上,对红婵道,“作为元氏最后一条血脉,我可以告诉你,不管皇甫夜寒答应了你什么,元家都不承认。” 元倾城放下匕首,转身欲走,又忽然停下,不无感伤的说道:“这把匕首,对他意义重大,希望你能好好保管。他是个治世的奇才,如果华国有一天落到了他的手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只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他……” 红婵瘫跪在地上,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213章 围城 他在月夜与她互许终生,后来却娶了别人;他不舍得给她的匕首,却轻易送给了她的婢女;他答应不攻打华国,却成了华国最大的敌人。 他说他爱她,可当她在华国凄苦无依的时候,他却在宁国儿女成群。 他对她,讲过真话吗?又或者她该问,他真的爱过她吗? 往事就像大雁飞过的天空,小船划过的水面,遥想香国的厮守、月夜的山盟,她的青骢侯就像小时候的糖葫芦一样经不起推敲,他说他爱她,难道要让她拿着童年的糖葫芦去追问他为何些年过去了怎么还不来娶她吗? 幼稚!幼稚!终究是童言无忌啊,她竟然当真了!她怎么能当真呢?她不该当真的呀…… 可她怎么能不当真?若他说爱她是假的,演的也未免太真了;若是真的,真的又能怎样呢,她这一生……终究是不该对他抱什么期望啊! 元倾城沉浸在一个人黑暗里,仓皇踉跄的走着,或者说逃脱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她想离开这里,再也不想纠缠在这些是是非非里了。直到一双手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突然抓住了她。 “走的这么急,是想去哪里?”这世上不会有比这而温和的声音,仿若三月的春光,一下子照进了元倾城的黑夜里。 “景轩?景轩!”元倾城紧紧的抱住上官景轩,是啊,她还有上官景轩,这一生,唯一能毫不算计的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上官景轩了! “怎么了?”以前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还好,现在两人已即将结为夫妻,他就更加的不舍得离开她一时半刻,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与她寸步不离。可他就要带她去安国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他回住处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些紧要的东西,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她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别问,”元倾城却只是抓紧他的衣袖,“什么都别问!” “好,”上官景轩道,“你不让我问,我就不问。” “我不让你问,你就不问,”元倾城怔怔的问道,“为什么?” “这有什么可为什么的?”上官景轩笑道,“从我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在听你的话,如今你就要嫁我为妻,一生托付于我,我自然就更不能违背你的旨意了。” “景轩……”元倾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都是命里带的,谁也没有办法!”就像我爱你,你爱他,他却更爱江山一样,又有什么办法? 上官景轩不是不懂元倾城的心思,只是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这一生,他能不管不顾真真切切的爱她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一天而已,在这个日子里,他只想踏踏实实的,只做她的丈夫。 缘分不到的时候,好事多磨,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或许上官景轩和元倾城就是如此,以前缘分不到的时候,他爱她,她不爱他,两人婚事波折重重;如今她以他为依,他以她为靠,两人相依为命,所以这婚事才能一路如此顺遂。 前面就要到白溪河了。 “就像这条白溪河一样,它始自安国途径华国最终流向宁国,到了雨季的时候安国若治水不善,华国治水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而华国治水失职,到了宁国就会就会酿成大祸。我们三国虽然各自为政,可因为依傍着这同一条河,三国的命运就变得紧密相连,无论谁的辖界出了问题,都不可能会对其他人的辖界没有影响。” 这是元倾城当年放走皇甫夜寒前对上官景轩和皇甫夜寒说的话,只是言犹在耳,又有谁想得到,没几年的功夫,这天下的大势就换了一番呢? 上官景轩撩起马车上的红幔,遥望着白溪河上粼粼的波光道:“当年我王兄与你姐姐订婚在先,却被皇甫舅舅强夺了婚姻,他们大婚之日便是走的这里……” 接下来的事,元倾城知道的不多,上官景轩也没有详说。她只知道上官景文带人追到这里,想要元倾国自己做一个选择,如果她选择了他,他宁愿一死也要带她走,如果她选择了皇甫旌,这一生他绝不会再来见她。 元倾国的选择自然要比一般的女人聪明的多。倘若当时她直言选择宁王,上官景文又岂能十几年过去犹还深陷沼泽?华国的美人计加离间计又岂能成功? 元倾城不知道姐姐是用了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苦衷说服了上官景文。上官景文离开了,带着对自己亲舅舅的仇恨,一蛰伏,就是十年。 “你觉得皇甫夜寒回来吗?” “有我王兄在,怎么可能让他不来?” “那你会怕我跟他走吗? “会,可我倒宁愿你能跟她走。”上官景轩坦然道,“这一生,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娶你为妻,而这个愿望,在我为你画眉的那一刻已经达成了。” “我王兄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他辛苦经营了十年,为的就是往事重现,希望能重新赢回一局,而我,并不希望你再走上你姐姐的老路。” “我很珍惜今天的每一时每一刻,甚至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能陪在你的身边。你一直都很美,尤其是今天最美,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只为我一个人梳妆打扮!” “景轩……”元倾城情不自禁的抱紧他。 “你被元霄软禁的时候,我去求过皇甫夜寒,也去求过我王兄。可到头来我却发现,如果要救你,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我曾经就像一根洁白的羽毛,被风吹到犹还唯恐沾惹一身尘埃,可洁身自好救不了任何人。” “是人都会变,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你面前,我依旧是以前的那个上官景轩。”上官景轩轻吻了一下元倾城的眉心,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顾忌我,去选择你的幸福,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马至桥中,号角响起,一时间兵马云集,地动山摇。少顷,号角又起,兵马再动,又来了一路人。 皇甫夜寒果然来了,而上官景文自然也来了…… 第214章 自古红颜多祸水 元倾城相信,这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场面了。 如果可以,这本该是一场三个人私下谈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可偏偏捎带着十几年前的往事,连累上了三个国家的命运。 皇甫夜寒是上官景轩的亲表兄,元倾城是皇甫夜寒继母的亲妹妹,而上官景文是元倾国曾经的未婚夫,一如元倾城如今是上官景轩的未婚妻,他们本该是至亲至密的一群人,却因为一桩婚约,反目成仇,以国为注,相爱相杀。 皇甫夜寒说:“倾城,跟我走!” 元倾城一直在等,等皇甫夜寒对她说这句话。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从梦里的金色盔甲等到整个世界塌陷的只剩下一片黑暗,等到他即使来她也没办法跟他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对她说了这句话。 她一直在恨他,恨他的冷酷无情,恨他的天下为重,恨他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总是远远地,那么冷静…… 可她又要他怎么办呢?他又能怎么办呢? 宁国的国运都肩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一如她抛舍不开华国,又怎么能要求他放弃自己的使命。而若是他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重担,他又还是那个让她爱到心力交瘁的皇甫夜寒吗? 她怨他,终究只是在畏惧情爱到头一场空啊! 而她所畏惧的一切,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 “好极了,好极了!”上官景文拍掌道,“不枉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把你们凑到了一起!倾城公主,快,快告诉他你的决定!” 如果元倾城没有失明的话,她真想用自己的目光杀死他。可她杀不死,即使杀得死又如何,上官景文虽是始作俑者,但时势至此,纵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了。 见元倾城默不作声,上官景文有些着急了:“元倾城,难道你忘了?你姐姐是被谁逼死的,华国又是最先被谁攻打的?这个人对你甜言蜜语,却屡屡陷你于险境,如今竟还有脸来妄图阻止你嫁给别人!元倾城,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家仇国恨你都忘了吗?” “上官景文,你不要在那里信口雌黄!”罗子启怒声争辩道,“若不是你从中挑唆,华国和宁国又怎么打得起来?先王和先后,你敢说不是你从中作梗?小华王元朗死因蹊跷,我们早就怀疑是你干的了!” “公主,”罗子启转向元倾城道,“此人居心叵测,满肚子的阴谋诡计,你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计啊!”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不是什么东西,可就你这样的东西,也就只配跟我这样的东西说话了!” 谁都没想到,三军阵前,竟是罗子启和上官景文先掐了起来。 而三个当事人,一直沉默着。 “倾城,跟我走。”皇甫夜寒又重复了一遍。 元倾城依旧没有说话,可上官景轩知道,她的心毕竟软了,她终于还是为他的话感觉到了悲伤。她没有做出选择,可心已经原谅了他所做的一切。 而也是在这一刻,上官景轩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度。明知道这一生与元倾城缘薄如纸,明知道放她走是对三个人最好的结局,可当他感觉到她心底的那种悲伤的时候,他却还是愤怒了! 为什么?为什么皇甫夜寒除了伤害她,什么都不曾为她做过,他可一句话就能挽回她的心?她所受的苦,所遭的罪难道是他一句话就能抹杀的吗? 当年元倾城被软禁的时候,他去求他救她,可他却对她的处境完全却无动于衷,他当初能对她那般冷漠,难道今后就不会吗? 上官景轩不敢娶元倾城回去,是因为他知道有一个那样的大哥,他不可能永远护她周全。可让她跟皇甫夜寒走,她就真能一生无虑了吗? 他能相信的终究只有自己。是的,他早就该彻底铭记这个道理的! 上官景轩无声的握紧了元倾城的手,他什么都没有说,可他目光中的坚定已经足以告诉所有人他的决定。 皇甫夜寒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可那种男人间的剑拔弩张,却一刀不落的全都砍到了元倾城的心底。 当年,华国利用“美人计”离间上官景文和皇甫旌的甥舅情,如今,元倾城不愿他们表兄弟为她决裂,却无意中成就了比她姐姐更成功的“美人计”。 三国齐聚,历史重演,她代表的已经不只是她一个人,若是她不能给出一个令所有人信服的答案,只怕大家今日都得血溅当场了。 “我,”元倾城往前走一步,缓缓对桥下的皇甫夜寒说道,“从来不知道你竟是这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讶的望向了元倾城。 “昔日,我与你初识时,便知道你不是个池中之物,我父王在世时也常说,真希望华国能有你这样一位王子。可惜我父王膝下无子,如今元氏一族更是只剩下我这一个女儿。江山传入我的手中,匆匆数年而已,一是由盛至衰,半壁江山都落入他人手中,这都是我不善治国之故。” “你是倾国公主继子,夜笙又年幼,除去我的继承权,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元倾城,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待元倾城说完,上官景文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断她,可元倾城并没有理他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华国新君无道,我已决意废黜他的王位,只希望你接手华国之后,能善待华国百姓,勿让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不待皇甫夜寒发令,宁国将士已齐齐跪地谢恩。 不管元倾城有没有实权,她这口头上的支持,至少在民心上就减缓了皇甫夜寒前进的不少阻力。可皇甫夜寒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他太了解元倾城,她给了他权力,就势必会给上官景轩另一样东西。而她还剩下什么呢? 第215章 最美的坠落 “我这么做,你会不会恨我?”元倾城问上官景轩。 上官景轩却仿佛早就知道了结果一样,淡然道:“我早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嫁给你,是我一生最大的福气。”元倾城凄然一笑,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寒风吹来,她绯红的嫁衣凌空飞舞,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蝶,紧紧的拥住了她一生的归宿。 “我想为你跳支舞。”元倾城说,“如果这一生,我只能为一个人跳一支舞,我希望把那支舞留给你,我的丈夫。” 长风吹起她的头发,这世上最好的墨也描绘不出她头发万分之一的黑亮。她绯红的嫁衣是盛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千丝万缕,妖娆绽放。她那明玉般的面庞,是万花堆砌也提炼不出的天然脂香。那仿若远山的细眉,是天下最美丽的山峦。那秋水般的眸子,是最清澈的潭…… 这世上最柔软的杨柳,也比不及她腰肢万分之一的纤细;这世上最白净的莲藕也胜不过她玉臂万分之一的娇软。 她是一只蝴蝶,留恋在花丛中,两翼翩然;她是一只小鹿,奔跑在树丛中,忽隐忽现;她是一条有着金色尾巴的小鱼,在澄澈的湖水里来去倏然。 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美丽的女人,也不会再有比这更华丽的舞姿了。 皇甫夜寒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雪野的梦里,她挥舞着洁白的双翅,渐飞渐远,他想抓住她的翼,到手却只剩下一阵空虚。 整个世界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不过时凡夫俗子,所有人都震惊在那天人般的美好里。直到她像秋天的一片落叶,远离了她的树,远离了她的根,飘荡在虚无的空气里,没有张开那双洁白的翅膀,空中只剩下那一身绯红的嫁衣…… “公主!”众人大惊失色。而一个黑影闪过,皇甫夜寒早已跟着跳进了水里。 “来人,射箭,凡是敢跳入水中者,一律格杀勿论!”上官景文气急败坏的大喊。可所有人都仿佛惊呆了一样,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不断地有人跳进水里,却没有一个人报告找到元倾城的消息。 上官景轩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就在刚在她的手还握过这里,这里还残留这她离去前最后的一丝温度。 “永远不要变成你大哥,”元倾城说,“我爱你。” 她是华国的公主,元氏唯一的血脉。他可以拯救自己的爱人,却不能阻止她为自己的使命付出一切。他早知道,早知道她的计划,也承诺过无论她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会一直支持她,即使她要为了国家去死。 他早知道他们这一生缘薄如纸,爱如指间沙,来不及感受,便已然失去。她终于还是爱上了他,不管这份爱只有半刻还是一秒,她终究是爱过他。他原来并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竟真的爱过他,而他竟是在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才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都聋了吗?给我射,全都射,一个活口都不留的射死他们!”上官景文就像远离了这个世界一样,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唱着独角戏,可惜,他的话却没人听进去。 初春的水,冷的就像冰,就像一根根的钢针密密麻麻的扎进了骨头里。可皇甫夜寒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痛。 他仿佛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整个世界都是透明的,混沌的,剩下他和元倾城,他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每一次要抓住都是入手虚空。 她乌黑的长发像飘荡的水草,拂过他的手背却不肯给他一丝真实。她在水底冲他微笑,俏皮的一如他成年后初遇她的那个夜晚。 她不会知道,当他把她背在背上的时候,如果她不是元倾城,如果他和她之间没有隔着万水千山,他会希望时光一直就那样走下去。 那晚的月光很美,熟睡中的她更美,当睡梦中的她依旧死死抱紧他的胳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曾希望她永远不要放手。 他曾恨过她,逃避过她,却最终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上她。 不管他恨她也好,爱她也好,他握紧她的手从来都没有松开过。 可现在呢?她远远的冲他微笑,那飘荡的身影就像是一滴墨滴到了水里,越来越淡,越来越远,最终渐渐地消失不见。 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再放开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要离开他,他该怎么办? “你父亲等了我十年,我让倾城再还你十年,这一世,我们元家就算没有亏欠你们皇甫氏的了……” 混沌的天空突然出现一抹耀眼的光,他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睁开眼。 “陛下!” “陛下醒了!” 噪杂的声音让皇甫夜寒一阵头痛,那个浅淡的身影似乎犹在眼前冲他缓缓招手,又似乎只是隐隐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倾城呢?”皇甫夜寒问。 刚才还嘈杂热闹的宫里瞬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皇甫夜寒沉默了半晌,转而又问道:“找到她了吗?” 众人摇摇头,白溪河那么大,水流又急,若是当时没找到,再找便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罗子启已经带人找了一天一夜,可元倾城却仿若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了踪迹。 “那就好!”皇甫夜寒的反应出奇的冷静。仿佛死的人并不是元倾城一样。 他和元倾城的爱情故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倾城公主将华国托付于他便沉水自尽,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也莫过于皇甫夜寒。皇甫夜寒为救元倾城而沉水昏迷了一天一夜,众人都担心他醒来后会沉迷伤痛之中不可自拔,忘了复国大计,但今日见他冷静至此,似乎并无多少伤感,虽有些唏嘘他的无情,却也总算都放下了心来。 “都退下吧!”皇甫夜寒疲惫的说道,“我们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的,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些事曾经只是他的事,现在却是他和元倾城共同的心愿了,该走的路,他还是要走下去…… 第216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机 皇甫夜寒破城的过程比预想中要简单许多。他几乎是一打开城门就得到了华国武将的拥护。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都知道元倾城的意思,公主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他们都等待着这位华国即将上任的新君能带领他们为华国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 这是元霄第一次见到皇甫夜寒,他知道元倾城的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最终打开华王宫宫门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是个女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吸引。元倾城的死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打击,他依旧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就像一个常年征战的将军,虽带了一身的仆仆风尘,却丝毫掩盖不了他内里的不拔坚忍。 元霄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恢复成了自元倾城死后一直对天发呆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皇甫夜寒问。 “不过是个无心的人罢了!”元霄懒懒的答道。 “我以为你会跪地求饶。”根据他掌握的资料来看,元霄的确是个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以前我不舍得死,是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我本该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元霄仿若换了个人一样,一脸的事不关己。 “那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自己想的这般勇敢!” 皇甫夜寒命人将元霄关进了一个只能坐不能躺的小笼子里,然后将笼子丢入虎群,只要他一不小心往笼子边上靠一点,就随时可能被饥饿的老虎咬成重伤。 “倾城与你独处,犹如与虎为伴,不知何时便要被咬个遍体鳞伤。以前我有心无力不能救她,如今你已沦为阶下之囚,也该让你尝尝这与虎为伴的滋味。”后半句皇甫夜寒似是在跟元霄说,又似乎在说自己,“倾城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一些?” 元霄淡然笑道:“我爱公主一生,公主却因我受苦,公主以我为虎,我今入虎口,赔上性命,也算是减轻了自己的罪愆,快哉!快哉!” 言罢,元霄竟真的伸颈出笼,猛虎已饿至极致,哪里还管其他,一口从他颈上咬下,元霄立毙当场。 众人大惊失色,万不曾料到贪生怕死的元霄竟也会有这等胆识!皇甫夜寒抓他入笼的本意,也不过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倒成全了他要赎罪的决心。 罗子启也觉得元霄可恨,若是以前,他都恨不能亲自押着他的脖子送给虎咬,可如今见他如此从容赴死,倒又有些敬佩起他来了。 而皇甫夜寒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抓他入笼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开心,他死了亦感觉不到丝毫可惜。 这华王宫,还是以前的华王宫,可他行走在这宫里,却感觉跟行走在这世上的任何地方都没什么两样。 他以为杀了元霄会让自己宽慰一些,可空荡荡的心底还是没有一丝的感觉。 他将都城由宁国迁到了华国,以华王宫为宁国的新宫,夜笙和上元也都跟着搬来了华国。这座空寂了许久的华宫终于又恢复了以往朝气与热闹。和夜笙与上元算是回了家,可他呢?天下已入他囊中,可他却再也没有了家。 红婵是元恪晋的私生女,元恪晋的兵符就在她的手里。这个老豹子聪明了一世,临终前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让元倾城去宁国找皇甫夜寒,料定了皇甫夜寒能把元倾城留在宁国,而红婵只需要以兵符为码,即使不做公主至少也能保证这一生可以不再受人控制。可他却忽略了自己这个私生女心底的仇恨。 红婵的野心远不止于一生的安然,她要的不止是公主的头衔,她还要夺走元倾城想要的一切,要元氏子孙匍匐在她的脚下,她要成为真正的女王。 上官景轩最后一次见红婵的时候,她已经是宁国的皇妃,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宁国的王后,上官景轩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上官景轩以为两个人可以默契的擦肩而过,可红婵却主动叫住了他。 “不想问我些什么吗?”红婵期待的望着他。不管最初那份朦胧的感情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同类之情,上官景轩在她的心里总是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不想。”上官景轩满眼的沧桑,他与她本无交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来往,他只想尽快的结束一切,而不是留在这里关心她的过往,“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我没有对不起倾城。”红婵冷声解释道,“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就不会觉得我对不起元倾城了!” “因为你的母亲吗?”上官景轩替她解释道,“你的母亲因**后宫被独孤王后处死,而你被判终身为奴。所以你才做下这一切?” “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红婵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同样是国君的女儿,元倾城的母亲可以母仪天下,我的母亲却要死无全尸?同样是国君的女儿,元倾城要高高在上享受万般宠爱,而我却为奴为婢受尽脸色?同样是国君的女儿,父王为她们姐妹把一生能计划的都计划完了,可我呢?我永远都跟在后面,捡元倾城不要的东西!” “所以你就破坏她的婚姻,拆散她的爱情,甚至三番两次联合我王兄想要她的命?”上官景轩悲悯的看着红婵,“她一直视你如亲姐妹,对她下手你怎么忍心?独孤王后或许对不住你,可倾城呢?当你想要她的性命,筹谋扼杀她的爱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她……她……她根本不知道……”联想到元倾城临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红婵的脸色突然一片煞白。 “她知道,都知道,可她若是说出来就真的失去你了。她一直视你如姐妹,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希望你可以没有下次,可你给她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尤其是当她知道你们竟然真的是亲姐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元倾城知道,什么都知道,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红婵的她没有说,那他的呢? “永远不要变成你大哥。”她对他又包容了多少? 第217章 十年 上官景轩远没有大家想的那般弱不禁风,事实上,或许他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人。他暗中布局,一早就夺走了上官景文的实权,却掩盖住一切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元倾城落水才露出真面目。 以上官景文的精明,权力全被架空还能一无所知是该说他对自己的弟弟毫无防备,还是该说上官景轩太善于伪装自己?。 直到元倾城落水,众人对上官景文的命令置若罔闻,他才知道那个风大点就能被吹倒的文弱弟弟究竟是什么样的狠角色。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大哥!”上官景文揪住弟弟的衣领,恨不能当场将他掐死。 上官景轩的反应倒是比他平静的多:“就因为你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我才不忍心看着你再这么沉沦下去。” “沉沦?”上官景文狂笑道,“是不忍心看我沉沦还是不忍心看元倾城受苦?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质疑过我,可为了元倾城,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现在是怎么样,你要杀我吗?你最好是杀了我,你若真敢杀了我,我倒对你另眼相看了,上官景轩!” “我早该想到的,你从小就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这般多情的性子又怎么禁的住元倾城的美色?你已经被她迷住了,彻底被她迷住了,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 “是,我被她迷住了,彻底迷住了,我从来没想过,我可以这样去爱一个人,一个跟我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人。”悲伤就像一条河,他而独自徜徉在岸边,水面虽然平静,可宽阔的河面却已足以让他这一生都趟不过。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最爱,也唯一想去爱的人是你,我的大哥。”上官景轩真诚的说道,“我带着一片空白来到这个世上,找寻我的人生意义,而我对这个世界最先的认识就是你的不平、你的愤懑、你的压抑、你燃烧着仇恨的熊熊焰火。于是我想,或许我一生的意义就在于保护你。” “你希望我娶元倾城,我便去华国相亲;你想要安王的位置,我也可以退让不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帮你达成,因为你是我的大哥,我们身体里流淌着的相同的血液决定了我只能帮你,不管做那些我愿不愿意。” “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她。她刁蛮,任性,说起话来从来不给人留情面,却又是那么的善良、担当,默默地为别人着想……” “我一开始只是刻意讨好她,后来却感觉越来越迷茫,她并不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也跟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可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去关心她的悲喜。我开始嫉妒皇甫夜寒,不希望他们在一起,有时候甚至知道你要对他们使什么计谋了,还在隐隐的盼着老天能帮助你。” “直到她拔簪毁容、撞壁自尽,她昏迷不醒的时候,皇甫夜寒来看她,我才忽然明白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就站在墙角,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我从来没有见皇甫夜寒那么痛苦过,他们本不该如此痛苦的,可就因为我的存在他们错过了很多可以在一起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原来这场爱情里,我一直都是个局外人。” “我爱上了她,爱的很苦,却明知道爱而不得的苦,还是要拖她一起受苦。她本不必受这些罪的,可我却放任你去设计她,让她以为皇甫夜寒辜负了她,让她以为她一直只是一个人。我打着爱她的名义,却一步步把她逼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你是没地方忏悔了,才到我这儿来表白心迹,证明你有多爱元倾城的吗?”上官景文的反应只是冷笑。 “不是。王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痛苦不是元氏姐妹给的,而是我们给自己挖的坟墓自己跳下去了而已。你恨元倾国,可逼的她夫妻不和,最终自杀殉情,甚至连累这三个国家都为你们的私仇而饱受战火,难道这样你就真的能快乐吗?” “是,”上官景文咬牙切齿的说道,“看着他们痛苦,我才能快乐!” 上官景轩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劝不了你。也不想再劝你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倾城一辈子都不要说爱我,只要她能像我刚遇到时那样的快乐。只要还能听到她的笑声,见到她的笑容,我宁愿孤独一生……” 天蓝的就像一片海,而白色的云朵就像一朵朵海里的浪花,耀眼的阳光穿过一片片洁白的云,明媚的春光就像记忆里的一阵风,夹杂着阵阵的花香,却掩不住那透射着调皮与灵动的眸光。 他初遇她的时候,也是个这样的天气。 “这一生太累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我最爱的人,不可能把剩下的时光再用来囚禁另一个我最爱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毕竟是我的兄弟,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再任你糟蹋别人也糟蹋自己。可我的力量毕竟也是有限的。我给你十年的时间你再仔细想想,若是十年后你还是决定要用报复来平复自己的仇恨,我也不会再拦你了。” “大哥,你再好好想想吧……” 上官景轩走了,十年的时间里,上官景文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安国在这十年里也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如果上官景轩愿意,或许他会成为安国历史上最贤德的国君,可他的忍耐力却只有十年。 这十年里他努力地发展农耕、普及教育、开凿河道、造福百姓,安国的国力水平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安定团结,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甚至为了称其为“菩萨王”。 而上官景轩也谨遵自己当初的诺言,十年之期一到,他便放弃王位,云游天下,做了一名云游僧。 那十年的时光,他只是希望能或多或少的磨掉兄长身上的一些戾气,尽力减少他生来就注定的罪孽,可既是注定,又岂是他人力能够改变的。 上官景文的第一个十年害了皇甫夜寒,而第二个十年,害的便是皇甫夜笙。 第218章 绿鹦鹉 不管你有多喜欢吃苹果,要想吃到它,首先你就得种一棵树,然后再等着它开花,用几个月的耐心一点一点的等着它成熟,最后你才能吃到它。 爱情就像那棵苹果树,皇甫夜寒熬过了种树、开花与结果的艰难过程,却在即将采摘的时候功亏一篑。 元倾城走了,没有归期的走了,皇甫夜寒不愿意承认,也禁止任何人说她死了,他情愿相信那十年诅咒的存在,情愿在那虚无缥缈中自我安慰,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还会遇到她…… 他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不在了,那他剩下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这幢幢危楼、座座华宫,本是为她守住,而今人去楼空徒留孤寂,再大的宫殿没有主人也和世间的土堆没什么两样。皇甫夜寒行走在这华丽空荡的王宫里,宫道狭长,更添萧索。他忽然有些理解华王元恪晋为何如此盛宠元倾城。 太寂寞了,倘若能为这宫里换得一丝生气,即便把全天下都给她也没什么不值得…… “皇甫夜寒,皇甫夜寒!” “夜寒,夜寒,皇甫夜寒!” 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的叫他的名字。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对方一遍遍的喊着,让他没办法怀疑自己的听力。 可白玉宫墙琉璃瓦,空荡荡的宫道上又哪里有半个人影? “皇甫夜寒,皇甫夜寒!” 这尖细别扭的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名字。然后皇甫夜寒就在那红色的琉璃瓦上看到了那个落魄的绿影。 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像绿鹦鹉一样阅历丰富的鹦鹉了。它生于宁国的王宫,五个月时便交由宁王后亲自饲养,一岁时又转由华国公主豢养,享尽世间荣宠。华国灭国之后,宫廷职位变动,专门给它喂食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它又一度几乎饿死,最后撞开笼门才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依靠在各宫偷吃勉强为生。 那一身原本翠绿的羽毛,如今已七零八落,泥泞不堪。原本公主专宠的高傲如今只剩下了满身的沧桑,唯一不变的是那闪烁着珠光的眼睛依旧带着他乡遇故人的探询。一如当初皇甫夜寒在华王宫初见到它时的模样。 绿鹦鹉或许并不知道“皇甫夜寒”这四个字的含义,但它知道只要它说出这四个字,它的主人就一定会无比开心的给它喂食。以前主人宠它的时候,不管给它吃多少好东西,它都懒得叫上一声,如今它就是喊破了喉咙,也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主人了。 主人不见之后,它一下子由王宫贵族落魄成了街边野鸟,不管它说什么都没有人肯喂它,甚至有好多人听见它的叫声还一脸惊恐的追打它。弄得它好不懊恼。 绿鹦鹉明显是认出了皇甫夜寒,皇甫夜寒虽与它不熟,可无论在华王宫还是宁王宫,它都是见过他的,而且知道他跟自己的主人相识。它在此讨好学舌,也无非是希望皇甫夜寒能带它找回自己的主人。 皇甫夜寒怔怔的望着它,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带它回去。可绿鹦鹉在外面流浪了太久,吃过太多人的亏,对人类已经不复当年的信任了。它虽有求于皇甫夜寒,可见皇甫夜寒对它出手,还是下意识的以为皇甫夜寒要打它,扑扇着翅膀就想逃命,可一只翅膀不知道什么时候折断了,它逃来逃去也只是从瓦上滚落下来而已。 皇甫夜寒捉住受惊的绿鹦鹉放在掌心,满心悲悯,想起以前元倾城百般讨好它的模样,天知道这个小东西最近受了多少苦…… “是不是觉得看见它就跟看见倾城一样?”红婵不知道何时到的这里,她已是皇甫夜寒的妃子,封号元华夫人,居于北宫。以前做奴婢的时候,她的举手投足间就已带着一股贵族的傲气,如今金玉加身,进退间更显雍容华贵。 红婵冲身旁的婢女微微使了一个眼色,婢女会意带着众婢躬身退下,独留皇甫夜寒和夫人在此。 “一样的生于富贵,一样的长于盛宠,倾城过得有多好,它就过得有多好。”红婵叹了口气道,“如今国破家亡,元氏族灭,它落魄至此,若是倾城还活着不知道又过得怎样……” “你已居于富贵,享尽荣华,又何必再操心她的日子?”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元华夫人道,“可不管我与她有何恩怨,她始终是我的姐妹,我总不会希望她过得不好。” “可她过得不好不都是你一手设计的吗?”皇甫夜寒淡淡的说道。 “你能说的这般云淡风轻是因为你的父亲再怎么宠爱元倾国,也还是坚持把太子位留给你,而我跟你不同。同样是国君的女儿,我的母亲被人害死,而我为奴为婢,我父亲为她做好了一切打算,却从来没有想过为我正名。若是我不为自己争取,又有谁为我争取?” “你爱元倾城,上官景轩爱元倾城,天下的人都爱元倾城,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她都会得到幸福,而我呢?我不过是想要回自己本该得到的一切,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心愿,一旦失败,还要担上谋反的罪名。” “你恨我夺走了倾城的一切,我又何尝不怨恨倾城霸占了我的所有?可纵使我得到了一切又如何呢?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就能比她更幸福吗?” “我恨倾城,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看见她掉进水里,我恨不能淹死的是我自己。可不愿她痛苦,不见得就能忍受她幸福。如果时光倒流,如果我可以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出同样的结果。” 皇甫夜寒没有说话,他可以痛恨红婵对元倾城所做的一切,却没有资格质疑她做出的选择。 所有人都爱元倾城,可每个人对她的爱,都屈从于另一个选择。皇甫夜寒爱她,却选择了华国;红婵爱她,却选择了仇恨;上官景轩爱她,却选择了自己的大哥。 恨谁呢?谁都有错。有人觉得元倾城是为国而死,有人觉得元倾城是为皇甫夜寒而死,也有人觉得元倾城是为上官景轩而死,在三国为她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却选择了自杀,或许恰恰是因为谁都没有真正给过她选择吧! 第219章 最尴尬的愤怒 击败上官景文,统一华宁两国,等天下太平了,他就带着元倾城去实现她的梦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就是皇甫夜寒的梦想。 可五年心血,一朝成空,元倾城的自尽让皇甫夜寒的梦想瞬间实现了一半,而剩下的一般,再也遥遥无期。 皇甫夜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对未来的迷茫中,他和上官景文的战争已经不具任何意义,华宁两国的前途也只剩下时间而已,那他呢?他又该到哪里去? 冬去春来,春往夏至,转眼间又到了合欢盛开的季节。元倾城最爱的便是庭里种的那棵合欢花。 难道在这华王宫里真的存在什么诅咒吗?当年元恪晋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斗倒王后,他牺牲掉了自己一生最爱的女子,对她见死不救,然后在那漫长的几十年里,近乎自虐的搜寻她的痕迹;几十年之后,他为了华宁两国的未来,伤了元倾城的心,然后在这无尽的等待里,期许她的归期…… 元恪晋说他最像他,而他也的确是一直在步着他的后尘,可他又是否能逃脱与他同样的结局呢? 或许是那抹脆弱的粉红触动了他心底的某处柔软;也或许只是他寂寞了太久渴望能有个人给他些许的温暖;更或许一切只是因为南宫夫人住在漱玉宫,而他当时正站漱玉宫的门口,而这世上没有人比南宫夫人更像元倾城,总之,他就那么突然的决定,要去看看云萱。 跟其他的国君比,皇甫夜寒的妃嫔并不算多,而能在他心里留下些许地位的更是屈指可数,南宫夫人云萱算一个。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云萱更温柔的女人,她永远都默默的站在那里,不争不抢,当他想到她的时候,她会竭尽所能的开解他的心结,当他想不起她的时候,她也永远没有憎怨。与其说是妃子,云萱更像是皇甫夜寒的知己。 这些年皇甫夜寒南征北战,与她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清,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上次见她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漱玉宫是元倾国未出嫁时的寝宫,既然搬来华国,又还有什么人比上元应该住在这里呢?而云萱一直负责照顾上元公主,自然也跟着搬来了这里。 虽然宫殿的外部布局不同,可内部的设计还是宁国时宣华宫的模样,这让皇甫夜寒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温暖。 谁都没想到皇甫夜寒会突然到宣华宫来,云萱更是没有半点的准备。上元一大早吵着要出去玩,云萱身子不舒服就让宫女先陪她去了,而皇甫夜寒到的时候,云萱还躺在榻上没有起。 南宫夫人从来不是个懒惰的女人,这个点还没有起床,确实让皇甫夜寒有些惊讶。 云萱听宫女禀报说皇甫夜寒进来了,再想梳妆遮掩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匆匆套上一件宽松的外裙便下榻接驾。 云萱身材纤瘦,衣着也向来贴身,虽使她看起来更显单薄,但皇甫夜寒看惯了她往日的模样,乍见她这宽裙蓬发的模样,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是他突然来袭,事先没有通知,也就没什么好挑理的了。 “陛下……”大概是因为没料到皇甫夜寒会突然到访,南宫夫人的神情有些慌张忐忑,举止间虽愈显恭敬,但倒让皇甫夜寒觉得两人生分了。 “我也只是突然想起,许久没有来看过你和上元了,才决定进来看看,”皇甫夜寒安抚道,“你不必惊慌。” “上元……上元她……陛下恩德……臣妾……臣妾……愧不敢当……”或许真是太久未见,生疏了夫妻情分,向来言语温婉的云萱竟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愧不敢当”?一直是他在辜负她,她又有什么可愧不敢当的呢? 皇甫夜寒心里有些起疑,但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伸手递向南宫夫人道:“起身说话吧!” 谁知南宫夫人闻言竟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伏地颤声道:“臣、臣妾……臣妾愿跪听陛下训话!” “陛下!”不待皇甫夜寒发话,罗子启突然冲了进来。 罗子启站在门口,云萱跪在地上,皇甫夜寒伸手要扶她起来,时间仿佛突然在这一刻定格了一样,大家都定在那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诡异的气氛,再傻的人也能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更何况皇甫夜寒从来不是一个傻子,相反,他一向比任何人都聪明。 一瞬间,皇甫夜寒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突然闯进了别人的领域一样。可随即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有了愤怒的底气,也真的在心里慢慢的愤怒了起来。 “有事吗?”皇甫夜寒一如往常在坐到他的位子上,问罗子启。 “……是安国那边,”罗子启一脸镇定的说道,“有一些军情,需要向陛下报告。” “上官景轩都登上王座了,安国那边还有什么可报告的,不必管他!”皇甫夜寒渐渐放松下来。可他越是这般不动声色,罗子启就越是紧张不安。他从小陪皇甫夜寒长大,他太了解他,他明白皇甫夜寒的放松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但……” “上元好像是出去玩了,”皇甫夜寒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我好些日子没有见她,你去把她找回来,我想见见她。” “……是。”罗子启虽然答应了,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地上的云萱,头越垂越低。几乎都要匍匐到地上去。 “为什么还不去?”皇甫夜寒问道。 罗子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云萱。 气氛一触即发,云萱反而变得镇定起来,她跪直身子缓缓说道:“上元可能是去御花园了,陛下在这里等她,请罗将军务必寻她回来。” 罗子启依旧没有动。元倾城死后,皇甫夜寒的性子愈发难以揣测,他不敢指望皇甫夜寒能在这事上原谅他,只求他能将他处死,饶她一命。 可皇甫夜寒在这个关头却急着将他支出去,他怎么能放心离开,留她一人在此? 第220章 三个选择 “罗将军,请你去把上元公主接回来!”云萱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的口气已经多了许多的决绝和冷静。 她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因为她的倔强他曾吃过不少苦头,再留下去只怕不等皇甫夜寒说话,云萱自己就先以死明志了。罗子启一咬牙,决定先将上元公主接回来再说,公主视南宫夫人如母,指不定公主在,他们还有一线转机。 罗子启率人去御花园里接皇甫姝回来。皇甫姝是云萱养大的,能在哪里找到皇甫姝自然不会有人比云萱更清楚,所以当她告诉罗子启去御花园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臣妾罪该万死,不敢起身!”云萱伏地道,“臣妾甘愿引颈受戮,只求陛下为了王室颜面,此事能到此为止!” “如何到此为止呢?”皇甫夜寒问道,“杀了你,还是杀了这个孩子?” 云萱悲从中来,不能应声。皇甫夜寒已近三年没有见她,为何不能再等三个月?只需要再等三个月,她的孩子或许就有机会能活下来了…… 云萱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就是为了掩盖已经隆起的腹部,可皇甫夜寒是何等精明?他毕竟也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身形的隐隐变化和动作的笨拙遮掩。 “我把上元交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以你的品德和性格可以给上元的成长以最好的引导,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教育她的吗?”皇甫夜寒眯眼道,“告诉我,上元知不知道这件事?” “臣妾自己的罪过,不敢牵累孩子,”云萱摇摇头,“公主并不知情!” “那是最好,如果让我发现,上元真的知道你们的丑事……”皇甫夜寒没有说下去,不管这件事有多出格,但他们对上元的关爱总不是假的,他相信上元应该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皇甫夜寒刚问出口,自己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早该想到的,那人的表现是那么的明显,他竟没有觉察出来。 他一向风流,走到哪里都能收到姑娘们示好的手绢,而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招人喜欢。可从上元出生以后,他却越来越约束自己,再难见他与什么姑娘交好。开始皇甫夜寒还以为是因为战事吃紧,那人才会改变这么多,如今想来,竟都是为了她…… 该怨谁呢?是他让那人去照顾云萱和上元,是他冷落了云萱这么多年,是他让他们在宫里相依为命。云萱美丽温柔、恬静多情、善解人意,哪个男子对着这样的女子能够不动心? “平身吧!”皇甫夜寒瞥了一眼她的肚子道,“老这么跪在地上,对孩子也不好。” 皇甫夜寒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云萱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对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半点把握。 “你希望我如何处置这件事?”皇甫夜寒浓眉紧锁。如果她没有怀孕,皇甫夜寒不是不可以把她赐给他,可如今她身怀六甲,宫里多少眼睛都看着,不管他认不认这个孩子,她都不可能再正大光明的跟那个人在一起。 “臣妾甘愿受死。”云萱已经明白他并不想处死罗子启的心意,若能保住他,她虽死无憾,只可惜了这个孩子…… “我既然问你,自然事情就不会只是杀了你这么简单。”皇甫夜寒道,“我可以给你三条路,让你选择。一,说出奸夫是谁,按宫规处置,等你们死后,我或许会把你们合葬在一起。”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奸夫是谁,可皇甫夜寒还是要她说出奸夫的名字,说明这个选择连皇甫夜寒自己都不愿意。 云萱没有说话,皇甫夜寒继续说道:“二,打掉孩子,继续做你的南宫夫人,我看在你照顾上元多年的份上忘了这件事,今生今世,如果再让我听见你们有什么牵扯,不管真假,我先杀的一定是你。怎么样?” 杀了孩子,苟活于世,若她只是一时糊涂,这未尝不是个迷途知返的好选择。可她却偏偏爱他至深,这一生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臣妾甘愿自杀谢罪,一切罪过皆由臣妾承担,与人无怨,求陛下成全。”云萱却一心求死,不愿再拖累任何人。 “还有一种选择,你为什么不听听试试呢?”皇甫夜寒道,“一个人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我会昭告天下说你死了,自今以往,他还是他,你却不再是你,带着你的孩子好好生活,你的一切,我不会再过问。” “或许今生今世你们再也见不到面了,可至少两个人还有孩子都能好好活下去了,不是吗?”也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那人她去了哪里,也或许不会,未来的路,谁知道呢? “臣妾,叩谢陛下大恩!”云萱宁愿一死也不愿拖累罗子启,如今子启可保,孩子亦可以留住,虽两人今生今世再无相逢,云萱已于愿足以! 罗子启急于找上元公主回来,可把御花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公主的影子,正纳闷公主是去了哪里,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云萱和皇甫夜寒的调虎离山计,急急忙忙便收兵往回赶。 华王宫屋舍云集,层峦叠嶂,宫中道路更是以狭长幽曲见长,罗子启第一次如此痛恨华王宫对宫道的设计,明明远远就能看见漱玉宫的灯火,可他赶得再急也还是要走上大半的冤枉路赶到那里。 罗子启到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漱玉宫本就冷清,此时更是安静的连多喘口气的声音都能听得无比清晰。 “她呢?她在哪里?”忘记了君臣的礼仪,甚至最起码的尊称,罗子启直直的望着皇甫夜寒,怔怔的问道。 “子启,你是个将军,而我是这个国家的国君,你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皇甫夜寒冷静的提醒道。 “她死了,你把她杀了对不对?”罗子启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只是怔怔的看着皇甫夜寒。 第221章为爱赎罪 皇甫夜寒没有回答,而他的沉默几乎就是在对云萱之死的变相肯定。 罗子启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就在刚才,刚才她还在与他说话,刚才他还准备要与她一起面对风风雨雨,空荡荡的漱玉宫残留着她的气息,这个房间还感受的到她的温度,他的耳边几乎都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怎么会,她怎么会死…… 不,皇甫夜寒不会杀她的!以前的他是不会可现在的他还不会吗?别的事不杀她,这种事他也能容忍吗? 仿佛昨天他还看见她抱着半夜啼哭不止的上元一个人无助的徘徊在宣华宫里,仿佛昨天他才在那一沓沓的画纸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仿佛昨天她还在送他离开的时候躲避他的目光…… 他不该来找她的。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离她远一点,她不是他能碰的人,而他也确实一直在坚持着,不敢去越雷池一步。他远远的躲开她,不去想,不去听,不去关心她的一切。 可元倾城的死,却刺激到了他。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他曾经深深的爱过,可主仆的身份让他只能把她当做神明一样的供奉,让他只能默默的祝福她和皇甫夜寒两个人。 但她却死了,为国而死,为皇甫夜寒而死。他从未得到,也谈不上什么失去。可他毕竟是深爱过她,在她落水的那一刻,他还是体会到了心底那种撕裂的痛。 他沿着河岸找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一直找到了宁国的境内。然后他想到了云萱,无法压抑的想。他一直在刻意的压抑着这份不伦之恋。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是主子,而他只是她门口的哨兵,他不该对她有丝毫的妄想。 以前爱元倾城的时候,刚一沦陷他就意识到了前方的危险,所以能及早的抽身。可对云萱不行。她就像是一片沼泽,他开始没有意识到危险,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越是挣扎,越是沦陷。而元倾城的死,就像一块巨石,瞬间便将他埋进了泥沼里,不能回环。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的冲进了她的宫里抱住了她。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推开他。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或许是对元倾城的痛,或许是对云萱的爱,他只知道他这一生唯一输不起的只剩下她了…… 她本是个娴静自爱的女子,而他却风流成性,两人格格不入,而且主仆悬殊,这一生他都不该与她有什么纠葛。 明知道她名花有主,明知道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明知道一旦开始就得以死结束,可他还是爱上了她。 他不该去招惹她…… 云萱无罪,罗子启慌乱的想着,云萱一直都深爱着皇甫夜寒,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只是因为在她孤独的时候他恰巧给了她温暖,她才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把爱情转寄到他的身上。她没有罪,是的,都是他的罪过,皇甫夜寒不该杀她,真正该死的人是他才对,她不该死!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罪该万死……”罗子启万念俱灰,茫茫天地间,只觉再无什么依恋,只恨不能立刻随她去死,了了这一世的虚妄孤单。 “你又有什么罪过呢?院子看的再紧,也挡不住春天。红杏开到墙外去,难道要怪墙砌的不够高吗?”皇甫夜寒叹了口气,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谁也阻挡不了……” “云萱是个好姑娘,如果当初她嫁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能全心全意爱她的丈夫,她一定能把这一生过得很幸福。而如果她不是后宫的女子,我也不是天下的主人,或许我也会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可她是宁国的皇妃,我的妻子,虽然不及王后母仪天下,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都代表着宁国的尊严。我没办法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对她说放手就放手。” “她自始至终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而我也答应为了宁国的国体不再过问这件事。我给了她三个选择,而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个男人的罪过,我已经原谅了他,可她的罪过呢?又有谁来替她承担?” 回忆起南宫夫人,皇甫夜寒不禁有些伤感。 “她侍奉我已近十年时间,在印象里,她总是文文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多话,可每一句、每一字都让人温暖。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见到她这般决绝的样子,她几乎可以说是在一心求死。” “我曾是她的主人,她的神。可为了那个男人,在我的面前,她却宁愿变成一块石头。于是我明白,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人。” “无关**、无关寂寞、无关报复,她只是碰到了对的人,爱上了她,然后愿意为他去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阻止她将自己的整个生命投入到这场爱情里。” 元倾城与云萱身上有太多相似的东西,一样的温柔多情,一样的为爱付出,一样的义无反顾。正因为她们影子般的相似,皇甫夜寒才永远也没办法杀了云萱,可命运却又让他无法拒绝愤怒,所以这种自我怨恨而导致愤怒只能转化为广泛的迁怒,所以他只能折磨罗子启。 皇甫夜寒明知道奸夫就是罗子启,可他偏偏装作不知道。他就是让他活着,就是要折磨他,就是想通过折磨他来折磨自己…… 知道云萱已死,罗子启万念俱灰,只恨不得立刻随她而去。可皇甫夜寒的话又提醒了他,他不能死。不管皇甫夜寒辜负云萱多少,他和云萱始终都对不起皇甫夜寒。云萱用一死免了他的罪过,他只能用一生的忠诚洗刷她的污名。 “自今以往,子启再无他心。但求征战沙场,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虐也好,虐他也罢,这一生他所有的爱与恨、悲与喜,只剩下了对皇甫夜寒的忠诚…… 第222章 上元公主 云萱走了,罗子启正剩下了战死沙场的决心,对从小陪自己长大又最得他信任的朋友,皇甫夜寒狠虐了他一场,却很快就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在这片本就不属于他的宫殿里,他的心依旧只有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皇甫玄渊和上元。 南宫夫人突然之间不知所踪,上元公主失了依靠只得跟着皇甫玄渊一起住在扈王后那里。可扈王后素来与南宫夫人不和,对这个一直由南宫夫人照顾的小姑子,扈娇容更是毫无半分好感。 更何况,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事宫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大家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传闻元倾城远赴宁国的第二天,上元公主就出生了,而且算着他们相识的日子,这上元公主极有可能根本不是元王后的女儿,而是皇甫夜寒和元倾城的私生女! 这些传闻越传愈烈,扈娇容每每看到上元那张越来越像元倾城的脸,更是心里如扎了根刺一般。 上元在漱玉宫的时候受的是南宫夫人如春雨般的呵护,如今在扈王后这里却是动辄得咎,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到扈王后心里去,甚至有几次,扈王后还动了手。 元倾国生出的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元虽然只有六岁,可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扈王后一直无所出,太子皇甫玄渊自幼寄养在王后这里,毕竟是一手养大的,扈娇容虽称不上个称职的母亲,但对皇甫玄渊倒也算尽心尽力,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疼爱。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扈王后苛待上元,上元年幼无从反抗,而皇甫玄渊年纪更小,只有三岁,上元唯一能报复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扈王后在的时候,上元就恭恭敬敬的任她数落,扈王后前脚一走,上元立刻就开始收拾皇甫玄渊。偏偏皇甫玄渊是个公认的“哑巴”,宫里的人几乎都没听见过他的声音。这个孩子几乎就是闭着嘴巴来到的世上,他总是闷闷的,既鲜有笑容,亦不闻哭声。这么多年下来,宫里的人都几乎忘了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是会说话的。 以前云萱在的时候,他还总喜欢蹭在云萱怀里,虽然不说话,但显然是把她当母亲一般的喜欢。那时候上元就常常吃味,觉得玄渊夺走了南宫夫人的关爱。但不和归不和,毕竟是宫里少有的同龄人,两个孩子还是经常能玩到一起去。 后来南宫夫人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给过解释,上元公主便把一切归咎于时常来惹事的扈王后,最终归咎于皇甫玄渊,两个一起玩大的伙伴,莫名其妙就成了仇敌。 今天皇甫玄渊和上元在园子里玩,玄渊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巧就被扈王后看见了,扈王后认定是上元推的他,把上元狠批了一顿。皇甫玄渊见到上元受委屈,也不会解释,只是低着头呆呆的站在一旁,而他的无动于衷让上元更加恨他。 “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是不是就想让你母后骂死我!你这个坏蛋!”扈王后一走,上元立刻就挥起小拳头冲着皇甫玄渊一顿胖揍,玄渊知她委屈,却只是任她打着,并不还手,亦不做声。 “你为什么不还手,有本事你还手啊!你这个懦夫,根本就不像我们皇甫家的男人!”上元揍他揍得累了也不见他掉半滴眼泪,便改为推他,一步步的用力推他,非要他今天给出点反应来! “公主……”上元身边的宫女都是从漱玉宫那边带来的,自然一心向着她,每次上元揍玄渊的时候,都是有宫女们把风,免得王后撞见,上元公主又要受苦。可皇甫夜寒突然出现在这里,要再阻拦根本来不及,一众人只得齐齐跪下,惶恐道:“陛下!” 上元听到宫女们喊“陛下”大吃了一惊,明显往后退了一步。皇甫玄渊是皇甫夜寒的儿子,而她只是他的妹妹,远近亲疏有别,她自然不敢指望这个八百年不见一面的王兄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怎么回事?”宫里的孩子不算多,能打起来的更是没几个,这小姑侄两个能有什么事打成这样? 皇甫玄渊见了父亲却并没有露出多大得救后的欢喜。皇甫夜寒虽然是他的父亲,但他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却只有生疏和畏惧,甚至与每天坚持揍他的上元公主比,他还要觉得上元公主更加亲密。 皇甫玄渊自然不会作答,上元也只是像个无助孩子的一样,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裙角,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偏不说!” “我有糖葫芦,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凝滞的空气突然飞速流转,时光倒流,往事重现。皇甫夜寒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和元倾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童年。 多么相似的面孔,他初遇她的时候她只有七岁,而六岁的上元分明就是她当年的翻版。那眉眼、那神态、就连紧张时抓裙角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皇甫夜寒几乎瞧的呆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连他都怀疑,这个孩子根本就是他和元倾城的孩子! “上元……”皇甫夜寒轻念着她的名字,心底突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暖流。 可被点名的皇甫姝却误会了皇甫夜寒的意思,以为连他都要数落他,忍不住替自己争辩道:“是!我是揍了他!你若是想替皇甫玄渊报仇就尽管打回来好了,反正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不像你们这些大人,做什么都能为自己开脱。今天你最好是把我打死,反正我也不想再回那个劳什子的宫里看那女人的脸色了,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天差地别于玄渊的“哑”,上元几乎是带着辩论的天赋降临到这个世上的,在别的孩子还说不溜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懂得利用皇甫夜寒去对付扈王后,几年过去,这张小嘴变得愈发伶牙俐齿! 第223章 迟来的宠爱 “我为什么要揍你?”皇甫夜寒问。 “皇甫玄渊是你的儿子,我揍了他,你当然要帮他揍回来!”皇甫姝高抬着那副精巧的下巴道。 皇甫夜寒哑然失笑。在此后的许多年,他盛宠上元,几乎把整个天下的命运都捧到她的手心里任她把玩,这一切,或许是因为她长的太像元倾城,也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刻,她脸上的高傲,像极了记忆里的一个人,而他这一生最大遗憾,就是不能让那个人像他初遇她时那样,一直骄傲下去…… “可你也是他的姑姑呀,姑姑教训侄儿,理所应当,我为什么要干涉你?”皇甫夜寒开始觉得有趣了,蹲下身来仔细端详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孩。 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皇甫夜寒却突然站到她这边,上元公主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不喜欢住在王后的宫里吗?”皇甫夜寒问道。听她刚才的意思,似乎大有与王后鱼死网破的气势。 背后说人坏话,不义也!皇甫姝不说话,只是倔强的撇过头去。 一阵清风吹过,夹来阵阵花香,寂静的天空又渐渐回响起久违的林间的蝉鸣,这种晴朗的天气,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皇甫姝顺利的脱离了扈王后的控制,又住回了漱玉宫,不同的是,以前皇甫姝是寄名在南宫夫人的名下,而现在她自己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天下没有第二个云萱,更没有第二个上元,照顾上元的责任,皇甫夜寒自己亲自承担。 那只绿鹦鹉也住进了漱玉宫里,折断的翅膀虽再难恢复,但那一身翠绿的羽毛却在精心呵护下又渐渐恢复了光华。 它曾经高不可攀,后来又落魄街头,如今恢复盛宠,它的一生也算是一波三折了,不知道是它的本性懒惰,还是看惯了沧桑,它重回宫廷之后,每日都沉默寡言,只有极偶尔的时候,高兴了才会叫上两声。 有些宫人见皇甫夜寒如此喜欢这只鹦鹉,便提议找些懂行当的人来调教于它,可皇甫夜寒听了却不是很高兴,只是默默的看着停驻在横木上的绿鹦鹉,良久才说道:“它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它受了很多苦,就什么都顺着它吧……” 华国幅员辽阔,这几年一直饱受战乱,失地众多。元倾城虽然将华国主权拱手相让,可实际到皇甫夜寒手里的也不过只有半壁江山,要想真正保证政局稳定,永免安国威胁,他还得继续开阔疆土。 曾经三国鼎立,如今安宁并列,偏远小国没有多余的选择,要么坐等亡国,要么自觉站队,选择一方俯首称臣。 香国,偏远小国也,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安国胜则随安,宁国胜则事宁。在国力和战略上来说,香国都没什么大用,可在皇甫夜寒心里,另有一番意义。 他和元倾城聚少离多,纵有相见也多被国事、家事牵绊,唯一一段能抛却一切、肆无忌惮的相爱的日子,便是在香国;后来他带兵远征,前往华国救元倾城,途径香国,也是因为遭到香国的伏击而误了日期。 有一度他曾恨不能将陈时玉千刀万剐,却终于还是没有那么做。天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对元倾城而言,上官景轩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这么想,他还能恨陈时玉什么?恨他忠于倾城,不惜以死维护她的幸福吗? 终究是他负了她…… 转眼间上元已经八岁,这两年多来,皇甫夜寒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她,她本性高傲,皇甫夜寒又宠她宠的毫无底线,这致使她的性子愈发骄纵,谁要是一不小心惹她看不过眼,免不了就要吃上一顿板子或者受些学狗叫、扮女装之类的古怪惩罚。和她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 罗子启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暗示皇甫夜寒应该让上元学着收收性子之类的。现在她年纪小还好,再过两年,她脾气古怪刁钻成那样,根本没人敢管,天下又有哪个男子敢娶她回家? 可皇甫夜寒的答复是:“我为什么要管她?她这样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吗?再说天下都是她的,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谁敢反抗?” 说完,皇甫夜寒自己都笑了,或许他真的是宠她宠过头了,宠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他答应以后一定有所收敛,决不能能让上元再这么任性下去了,可这也就是嘴上说说,上元公主再闹起来,他也只会说好、好、好! 这次来香国,一来是为了巡视边关稳定,二来是上元在宫里闷坏了,非要出来逛逛。皇甫夜寒能想到的可“逛”的地方并不多,而香国必定是其中一个。 几年过去,陈时玉依旧对皇甫夜寒看不过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甫夜寒提前派人来通知,他所为臣子国,纵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藏在肚子里,该张罗迎接的地方还得张罗。 八年时光,过起来很长,回忆起来却很短。上次他和元倾城来的时候,陈时玉的一双儿子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八年过去,竟也长成了一对样貌相同却个性迥异的翩翩小少年。 当年上官景轩断言,陈时玉子息众多,如今看来,倒也算是应了验,匆匆八年,陈时玉已经有了五个儿子,而反观当时在场的各位王世子,他膝下只有玄渊一个儿子,上官景轩孤身一人,连个妃嫔都没有,而栾锦程那个花花公子妻妾成群,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身子,时至今日,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 真是命吗?皇甫夜寒暗忖着。他以往是不信命的,可现在他却恨不能真的有个神仙能跳出来告诉他,这世上真的是有命运这回事的!有时候他甚至都有种烧香祈求上苍保佑元倾国仙运亨通的冲动…… 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相信元倾城没有死,可她去了哪里呢?如果她真的活着,为什么他派人找了她这么多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只能相信元倾国的十年了…… 第224章 孪生兄弟 陈时玉有一双孪生子,长子名睿,次子名贤,这两兄弟生的一模一样,就连陈时玉夫妻都经常分不清他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这两兄弟虽然面貌相同,可性格却生的天差地别。陈睿稳重寡言、心里自有主见,不用人操心;陈贤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终日调皮捣蛋,让陈时玉伤透了脑筋。 元氏姐妹名满天下,元倾国的女儿更是得了她母亲九成九的真传,虽然只有八岁,却已经是全天下最有名的美人胚子。 她美丽、高贵,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出身王室的优雅。而那眉眼之间更是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令人不敢仰视。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的美,她是个十足的公主,公主中的公主。 爱情,或许不是孩子所能理解的,但爱的种子却往往播种在童年最初的记忆里。不管陈氏兄弟承不承认,在上元公主提着她金色的裙子走下鸾车的那一瞬间,他们这一生就已经注定了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而这正是他们三个人将来悲剧的根源。 “公主,你第一次来我们香国,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一定都没有玩过,我带你去玩好不好?”上元一下马车,陈贤就迫不及待的上来套近乎。 都是小孩子,比较容易玩到一块去,皇甫夜寒也没反对,低头看上元的意思。上元却看都不看陈贤一眼,就冷冷的说道:“我才不跟乡巴佬一起玩耍!” 身为香国王子,从来没有人敢说他们是乡巴佬,陈贤心里不禁有些受伤,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时玉心中不悦却又无从发作,只得呵斥儿子道:“贤儿,回来!” 陈贤讪讪的回到父亲身边,上元此时才注意到眼前有两个陈贤,她第一次见孪生兄弟,不由好奇的问道:“这两个人怎么长的一模一样?” 陈时玉恭敬的弯腰答道:“回公主的话,臣这两个儿子是孪生的双胞胎,所以才长的如此相似。” “那你分得清他们谁是谁吗?”上元问道。 “这……”陈时玉迟疑道,“应该分得清……” “哦?我怎么分不清?”上元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不禁拍掌道,“不如让他们穿上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髻,站在一起,让咱们大家一起来猜猜他们谁是谁好不好?” 这后半句明显是在征求皇甫夜寒的意见,而上元感兴趣的事,皇甫夜寒又几时扫过她的兴?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他们处境更窘迫的王子了,明明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血液,却还是要像小丑一样的站在那里让人评头论足。陈睿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香国的命运掌握在宁国手中,皇甫夜寒要灭香国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纵使有天大的不愿意,也只能隐忍下去。 “我感觉我们站在这里就像两个傻瓜一样!”陈贤愤愤的跟哥哥说道。 陈睿没有回答,只当自己是一根木头。 “王兄,你看的出来他们哪个是哪个吗?”上元仰头问皇甫夜寒,在她的心里,她的大哥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他若是猜不出来就没有人能猜出来了。 皇甫夜寒点了点头,上元咬唇道:“你不要告诉我,让我自己猜!” 两个人明明生得相同,如今又打扮的一样,王兄是怎么一眼就看穿的呢?王兄既然能看穿,没道理她分辨不出来。皇甫姝一直深信他们皇甫家得天独厚,智商一定比这些下等人强,既然她要玩游戏,自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输了。 上元仔细端详着兄弟俩,却怎么看也看不出个分别来。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今日在这帮乡巴佬的面前丢了她公主的体面。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出了一条计谋来。 “陈睿!”皇甫姝冲着其中一个突然喊道。可这人却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而另一个则被她的声音惊到,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果然!”上元公主高兴地指着回头的那个人说道,“你是陈睿,一听到你的名字你就忍不住回头了,你一定是陈睿!” 被指的那个孩子先是一惊,随即一撇嘴准备否认,但接触到父亲警告的眼光,只得讪讪的住口。 而另一个孩子已经率先单膝跪地,平静的说道:“恭喜公主,公主猜对了。” 上元听说自己猜对了,忍不住一脸骄傲,高抬着下巴回到皇甫夜寒身边道:“怎么样皇兄,我没有丢咱们皇甫家的脸吧?” 皇甫夜寒只是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不置可否。 “本公主今天心情好,赏你们两件宝物!”上元一拍手,后面出来两个内侍,各捧着一个盒子送到两个王子面前。 陈睿接过盒子,放在一旁并没有打开,陈贤却是个急性子,刚接过盒子来就迫不及待想翻开看看到底是什么,结果刚一开盒,一只癞蛤蟆就跳了出来。、 “你……”陈贤从地上跳起来就想跟上元理论,却被陈睿一把拉住:“感谢公主的赏赐!” “哼!”皇甫姝轻蔑的哼了一声,拉着皇甫夜寒便往宫里走去。 待皇甫夜寒和上元走远,陈贤再也忍不住从地上跳起来问道:“哥,你为什么不拆穿她,她根本就猜错了好不好!” “拆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陈睿锁眉低头道,“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公主开心不是吗?” 刚才皇甫姝突然喊出他的名字,若是平时,他一定早已回了头,可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要在她一个小女子面前如此受辱,男儿尊严已经战胜了受惊之心,所以明明听见了她叫自己的名字,他硬是没有回头。这是他所为男儿,最后的坚持。 “好孩子!”陈时玉叹了口气,睿儿一向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今日为了香国和平,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对皇甫姝卑躬屈膝、曲意逢迎,真是难为他了。 要怪只怪自己没本事,才让孩子这么受委屈。只盼着他们能早点走,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第225章 上元挨打 如果陈贤小时候能跟自己哥哥一样早熟,或许他们三个长大之后都不必过得那么苦,可陈贤不是陈睿,他没有哥哥那般的冷静头脑,去分析做每件事的利害和可能导致的后果。所以他用弹弓打了上元,而这一打,将三个人原本可能再无交集的命运,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 上元是天之骄女,得天独厚,个性更是嚣张跋扈、不知收敛。而是陈时玉的两个儿子也是掌上宝,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两家孩子凑到一起,互不相让就必有一伤。 上元自从来了香国,下巴就没有放下来过,陈氏兄弟开始看她长的漂亮还能让着她,时间久了,男儿尊严都被她败光了,谁还受得了?陈睿懂得其中利害,就故意躲着不见她,陈贤可没那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找了个人少空旷的地方,陈贤爬上树梢,拿起弹弓冲着上元脑门狠狠就是一拉。而上元毫无准备,正走在路上呢,额头突然就一阵剧痛,再一摸满手都是血,当时就吓得坐在地上嚎哭不止,再也顾不上什么公主礼仪。 皇甫夜寒闻声赶来,见上元额角被石子的棱角划出一道血痕来,不禁勃然大怒。 “是谁干的?上元公主千金玉体,从小到大连蚊子都不敢咬她,在你们这小小的香国竟然被打成这样!一定要彻查此事,若不能为公主报仇,就让香国举国为此付出代价!” 好好一块宝玉,他捧在手里都怕不小心蹭到空中的尘埃,却冷不丁的被人打出一道裂痕来,让他如何不气恼? 陈贤打完上元,心里得意,又怕父母知道怪罪,急急忙忙就往自己宫里跑,却正好跟刚从宫里出来的陈睿撞了个满怀,怀里的弹弓也掉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陈睿疑惑的捡起弹弓,“父王不是把你的弹弓都没收了吗?你这有是从哪里找来的?” 陈贤一把夺过弹弓,不自在的道:“我若想玩,有的是地方能找到,怎么,你想去父王那里告我的状不成?” “这不是告不告状的事,”陈睿严肃的说道,“宫里最近有贵客,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你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人家,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算了吧!”不待陈睿说完,陈贤即不耐烦的打断道,“不要总装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管我,你也不过只是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钟而已,凭什么时时处处都要对我指手画脚?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并非我要管你,”陈睿解释道,“我们是香国的王子,一举一动都牵累这香国上下的安危。宁国国力强盛,又处事嚣张,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们不得不事事谨慎。” “就你知道谨慎,我做什么就都是错的、都是为父王母后惹祸!”陈睿冷哼道,“我知道你会讨父王母后欢心,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为爹娘着想!我没你那能说会做的本事,对父王母后的孝心却也不比你少。你只管好好做你的懂事太子,我做些什么不懂事的事,也希望你不要再管了!” “什么意思?”陈睿心里一紧,“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另一个人时时处处都要比自己强上一点的那种感觉,尤其是那个人还日日年年都处在自己的身边,陈贤对自己这个孪生哥哥,有敬,更有恨,他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在这个人眼里都不会是对的,“我累,要回宫睡觉了!” “慢着,”陈睿夺过弹弓收进怀里,“弹弓我没收了,不许再玩,再玩我一定会告诉父王。” “随你便!”刚刚为父王母后出了口恶气,本来还兴致高昂的陈贤,此时只觉得的扫兴至极,再也没什么兴致想去与别人分享复仇的快感。 事情查起来倒也简单,皇甫夜寒派在上元身边的宫女个个聪敏机警,虽然当时事发突然,但还是有一个宫女在公主受伤时看到了香国的小王子从树上爬下来。 矛头很快就指向了陈贤陈睿,而目标一旦确定,追查起来就不难了。 皇甫夜寒令人找来陈贤、陈睿以及陈时玉夫妇,当着上元的面,一定要他们给出一个答复来。 陈贤认定了他们口说无凭,打死都不承认。陈睿也只是闭口不语。皇甫夜寒既然叫他们来,自然也早有准备,不多时到各宫搜查的人便呈上一支弹弓来道:“陛下,这是在香国太子房里找到的,与打伤公主的武器极为接近。” 皇甫夜寒接过弹弓道:“太**里搜出来的,太子殿下,这可是你的东西吗?” 陈贤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是在希望他承认还是希望他否认。 陈睿却冷静的不像是个孩子:“回宁王陛下,这把弹弓的确是臣的,误伤公主,臣甘愿俯首认罪!” “误伤?”不待皇甫夜寒发话,上元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去,一巴掌就扇在了陈睿脸上,“我们这么多人站在那里,你是眼睛瞎了吗,才这么巧正好伤到我脑袋上!” 小女孩的力气并不大,可她的指甲却很锋利,这一巴掌下去,陈睿的左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上元却还不觉得解气,怒声道:“来人呐,把这个小子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陛下!”陈时玉夫妇齐声求饶,陈睿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受得了? 皇甫夜寒却并不表态,他相信上元的决定,如果这样做能让上元出了这口恶气,他不会阻止。 “其实是……”陈贤刚要站出来,便被陈时玉拉了回去,同样都是儿子,难道大儿子舍不得,小儿子就能舍得了吗?陈贤、陈睿是什么个性,做父亲的怎么会不清楚?睿儿甘愿替弟弟顶罪,做父亲的虽然心有不忍,但从大局考虑,这样也好。以贤儿的个性,若真让他受罚,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臣甘愿受罚,以解公主之气。”陈睿俯首受过,心无所怨。 卫兵依命持板上前。木板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陈睿身上,那力道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而轻了多少,可陈睿却死咬着牙关,始终没有开口求饶。 第226章 公主的气度 “六、七……” 陈时玉握紧双拳,努力压抑着上前救出儿子的冲动,婉后早已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八、九……”皇甫夜寒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不忍,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上元虽然跋扈,但也不是好行凶逞恶之人,其实木板刚打在陈睿身上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但既然下了命令,没人给她台阶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下去。 如果陈睿肯叫喊求饶的话,或许他只挨两板子就不必再受罪了,可他却偏偏咬着牙关不肯出声,无声的抗议上元,而正是他的倔强成功激怒并最终征服了上元。 “十、十一……” “停!”上元终于还是屈服了,她弯下了高贵的纤腰,决定给陈睿一个机会,“说公主饶命,我就放了你!” 陈睿却只是直直的看着她,那目光上元从来没有见过,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是鄙夷、是愤怒、是怨恨、还是同情?可不管是什么,那里面都没有畏惧,上元不懂他的目光,可他的眼神摧毁了她高高在上的立场。 陈睿垂头道:“臣有罪,甘愿受罚。” “不知悔改!”上元气急败坏的大喊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遵命!”执行的卫兵应声加大了力度,“十二、十三、十四……” 不管有多么坚强,孩子终究是孩子,陈睿还没有挨到二十下就晕死了过去,对付这种情况,卫兵也有他们的招数,一盆冷水泼上来,二十板还是打到了最后。 香国太子最后被人抬回了宫里,御医诊断虽然未打断筋骨,但半个月之内是不能再下床走动了。 上元不开心。皇甫夜寒感觉到了,罗子启也感觉到了,宫里所有的人也都慢慢的感觉到了。 陈睿被打的半个月不能下床,香国上下对皇甫夜寒兄妹敢怒不敢言,只盼着他们能早点离开,可这对兄妹却像是做好了长期居住的打算一样,一直没有要走的动静。 “是我做错了吗,王兄?”上元问皇甫夜寒。 “为什么会这么问?”皇甫夜寒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但这并不能抚平他掌上明珠的愁容。 “可我却感觉好像是我做错了。”上元抱紧皇甫夜寒,希望能从王兄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宽慰,“我们是天下的主宰,所有人都是我们的臣民,他们胆敢冒犯我们,就该为他们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我惩罚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对,不是吗?” 皇甫夜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她说着。 “可他为什么不求饶?”上元迷茫的抬起头来望着皇甫夜寒,寻求一个答案,“他做错了事,我惩罚他,给了他机会承认错误,他为什么不求饶?” 皇甫夜寒答不出来。 “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我却感觉是我错了一样?” 皇甫夜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上元骄横、跋扈、善于伪装而且还有副颠倒黑白的好口才,皇甫夜寒纵容了她的一切,也变相的鼓励了她一直这么随心所欲下去。 而这一切的宠溺都来自于他对另一个人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上元与倾城太像,正因为太像,皇甫夜寒才会毫无底线的对她好,只因为怕她去重复元倾城的悲剧。 如果可以,皇甫夜寒希望上元能更像她的母亲一些,因为她的母亲要远比元倾城更懂得保护自己。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他越是爱她就越是不能容许有人去伤害她。如果非要选择,他宁愿她辜负所有人,也不希望天下有一个人能伤了她的心。 可她却还是伤心了。 他跟她处的越久,就越懂得了她像元倾城的地方,越明白无论他有多么娇惯她,也迟早会有一天她要为了另一个人辜负了她自己。 皇甫夜寒改变不了上元的本性,只能加倍的对她好,用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填补她一生的坎坷和烦恼。 上元的眼泪,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刀,而这把刀恰到好处的刺痛了皇甫夜寒。 “离他远一些,他会伤害你!”皇甫夜寒对上元说道。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对当年的元倾城说这句话,离他远一些,他会伤害你…… 可此时的上元公主只有八岁,自然理解不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上元最终决定要去看看陈睿,表现一下她泱泱大国公主的气度。要从气势上扳回一城来,不能让这个小国王子瞧低了她。 “你的伤,”上元高昂着下巴道,“怎么样了。” 陈睿趴在床上,没有理她。虽然与上元相处不多,但他早已看出来,这个公主不过是个纸老虎,只会耍耍表面威风,真正懂得威慑打压的是她的哥哥。他对她的一切礼让也都只是因为她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哥哥,为了香国的安危,他不能惹她。今天她哥哥不在,他才懒得理她。 既然是来展现心胸的,上元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他气到。他不理她,她就主动凑上去。 上元就势坐到了床上,轻触着陈睿脸上被她指甲划出的血痕,虽然没有道歉出口,可指尖的温柔已经表达出足够的愧疚。 “还疼吗?”上元问道。 陈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上元公主毕竟是上元公主,他想冷着她也没那么容易。上元一耸肩,笑的狡黠,纤纤细指冲着陈睿的屁股就点了过去。 这一戳虽未用力,却正点在了陈睿的伤口上,他“啊”的大叫了一声,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 “你做什么?”她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混世魔王! 上元拍手笑道:“我还以为香国的太子被打哑巴了呢,原来也还会说话。” “哼!”陈睿自知中计,撇过头去,又不肯跟她说话了。 “怎么?”上元激将道,“有胆子拿弹弓打我,却没胆子跟我说话了?” 你又不是我打的!陈睿扭过头来就想吼她,可话到嘴边,一看到她那张脸却又咽了回去。 这世上再没有比上元公主更美的姑娘,美丽、高贵、聪明、狡黠,就像是天上来的仙女,又像丛林里奔跑的狐狸。这如花儿般的脸庞,细腻到透明,仿佛是玉做的一样。 这世上又有谁忍心伤害她呢?可白璧微瑕的,就在这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被他弟弟打出一道生硬的血痕来,任谁看了不会觉得痛心? 第227章 夜笙即位 “你来找我做什么?”陈睿怏怏地说道。 “也没什么,”上元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我虽是个大国的公主,却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或许我刚来的时候是有些小瞧你们了,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无意中伤到了你们。但是这些并不是我的本意。” “香国是宁国的附属国,我王兄是天下的主宰,不管你父王在香国的地位有多么高高在上,在我们的眼里,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而天下的哪个臣子敢要求与君主平起平坐的待遇?” “你打了我,我是很生气,却也很欣赏你作为香国太子为国争席的勇气。可欣赏归欣赏,我还是要警告你,君臣有别,不管你父王的地位有多么尊贵,在宁国面前,为了两国的和平,他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上元找回了她宁国公主的气度,终于感觉心里好过了些。是的,大国就是大国,君主就是君主,在这种蛮夷小国的面前,她更应该表现出慈悲宽怀的气度,展现她大国公主的气度。 陈睿没有说话,虽然这个公主依旧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但不能否认,她说的的确有她的道理,虽然这道理让人觉得如此的别扭。 上元盯着陈睿脸上的那道血痕,良久,不禁叹了口气郁闷道:“早知道会划得这么重,指甲就不留那么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这叫什么道理?打的他半个月下不了床,却后悔指甲划伤了他的脸?既然担心他留疤,怎么后悔的却不是当初划伤了他? 陈睿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扭头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怕什么脸上留疤?” “你是不怕,可我怕呀!”上元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已归属于我,你有什么残缺,你自然是亏不着,可我却亏大了呀!” 这天马行空的逻辑,陈睿表示完全理解不了,也索性不再理她。 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暴打,但自从上元放下架子之后,三个孩子还是不记前仇的很快玩到了一起。具体说,应该是陈睿趴在榻上,看着陈贤和上元玩到了一起。 “你已归属于我,你有什么残缺,你自然是亏不着,可我却亏大了呀!”上元的这句话,陈睿当时没有听懂,可在上元和皇甫夜寒走后不久,一道圣旨却仔细的解释了这件事。 圣旨的大意就是,上元公主跟陈家兄弟玩的很高兴,这是香国的荣耀,一定要时刻谨记,为了表达对公主的尊重和感激,在公主出嫁之前,陈家兄弟不得与任何人结有姻亲。 说白了,就是陈家兄弟被选入了上元公主将来的驸马储备库,而这驸马储备库的人选几乎可以说是囊括了宁国势力范围内的所有少年英才。 时光又匆匆过去两年,上元公主已经十岁,皇甫夜寒梦中元倾国所说的十年之期,也已然到了,可宁国眼线遍布大江南北,却还是没有一点元倾城的消息。 然后在一个早上,没有任何预兆的,绿鹦鹉死了。皇甫夜寒默默的埋葬了它,他一生安康,鲜少生病,没想到这一次,却一病不起。 人人都会死,只是早与迟。 皇甫夜寒年少的时候怨恨父亲,父亲独宠一人,他就偏偏均宠诸宫;父亲为了美人放弃天下,他却偏偏晾着元倾城,一统华宁江山。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路,可父子两人却偏偏走向了一样英年早逝的终点。而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哪一点能做的比父亲好。 皇甫夜寒临终之前叫来皇甫夜笙,解下头上的王冠戴到弟弟头上,问道:“重吗?” 皇甫夜笙连最起码的谦让也省了,静静的任皇甫夜寒慢慢给自己系好王冠的系带,答道:“重!” “从此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皇甫夜笙没有说话,虽然上一刻他还在怀疑皇甫夜寒是知道了些什么,想在给他系上王冠的那一瞬间勒死他,但此刻知道了皇甫夜寒的禅让之意,他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的感激。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属于宁国,属于华国,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都会从皇甫夜寒那里一一夺回来,这一切,只是被皇甫夜寒的将死提前了而已。只要自己不死,即使皇甫夜寒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终有一天他也一样能夺回来。 “你在底下做了些什么,不要以为我都不知道。”皇甫夜寒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因为王位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这是我当年的承诺,自始至终,我从来不曾忘记。” “十年前,倾城要我许诺留给华国一片安宁的未来,我对她说,只要她一日不对华国放手,我便不会侵占华国的一寸土地。她父王刚死的时候,她想让你回去继位,可你年纪太小了,小到你和倾城谁也保护不了谁,我不能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放到别人那里。” “我和倾城走了很多弯路,可不管我做了什么,最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完成自己当初给她的承诺而已。” “借口!”皇甫夜笙心里轻蔑的说道。他听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希望能快一点见到他传位的诏书。事实上,与其等皇甫夜寒病死然后通过诏书得到天下,他更乐意通过自己的手段夺回所有。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这些年你被幽禁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其实这样也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即将将王位传于你,你有些手段,我也更能放心些。” “哼,”皇甫夜笙冷笑道,“若是王兄今日没有病重,若是玄渊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知王兄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甫夜寒怔怔的看着他,随即又苦笑出声,明白自己此时再做多少解释也已只是徒劳…… 皇甫夜笙继承了母亲天性中的敏感,他幼年丧父失母,然后就是长达近十年的幽禁生活,这养成了他性格中最大的缺陷——多疑。 一个君王的多疑,能助他洞悉各种危机,稳坐天下;可一个男人的多疑,却能让他伤透所有爱他之人的心。 可时至今日,又能怎么办呢?一个能安稳天下的人,只能是这样的皇甫夜笙…… 第228章 十年约至 皇甫夜寒最后召见的,是上元公主和皇甫玄渊。 玄渊还是哑哑的,不会说话,做起事来也是缩手缩脚的,总是躲在上元背后,瞪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默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王兄,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好呢?”上元语带哽咽,几乎都要哭了出来,这些年她一直由皇甫夜寒抚养,他是她的兄长,是她的父亲,是她成长中唯一的倚靠。皇甫夜寒就像一座山一样,屹立在她的心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王兄也会死,而且那一天来的还是那么快,那么突然。 上元越是长大,就越是与倾城相像,尤其是那双动不动就能涌出一片水雾的眼睛,更是让皇甫夜寒疼到了骨子里。玄渊静静地蹲在皇甫夜寒的腿旁,仰头望着皇甫夜寒怀里的上元公主,眼里似乎期待着什么,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皇甫夜寒一伸手将玄渊也抱到了膝上,这几乎是皇甫玄渊印象中父亲唯一一次的抱他。他明显有些局促不安,拘谨的坐在父亲的膝上,一动都不敢动。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要相互扶持,互相帮助,知不知道?” 宫里这几年其实也陆续出生个几个孩子,但大都深陷在宫斗之中,见了也是心烦。将这姑侄两个抱在怀里,皇甫夜寒才终于又感觉到了那种已然暌违近二十年的家的温暖。 “王兄,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死了?”宫里到处盛传王兄大限将至,可王兄这么健康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皇甫玄渊也睁大了眼睛望着皇甫夜寒,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皇甫夜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不是死,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那还不是死?上元抱住皇甫夜寒就大哭起来,而皇甫玄渊显然是没有听懂父亲的意思,还在瞪大了眼睛望着皇甫夜寒。 “是真的,傻孩子!”皇甫夜寒抱紧了两个孩子道,“我不在了以后,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互相帮助,谁也不要……” 皇甫夜寒的话只说到了这里,就睡了过去。 人生就像一场梦,谁又能辨的淸,究竟梦里才是真的,还是真的在梦里? 皇甫夜寒不知道自己是终于梦醒还是陷入了一场长梦里。他穿过与元倾城的相遇相识相爱相思,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元倾国。 “十年之约已至,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为夜笙和上元所做的一切,我欠你父亲良多,无力报答,倾城已代我还完所有,你和倾城之间,再不需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忧心烦恼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鬼才会为你们烦恼,皇甫夜寒现在只关心元倾城的下落。 “这我也无能为力,”元倾国抱歉的说道,“倾城为你受苦太多,已然不愿再见到你,你要跟她再续前缘只怕没那么容易。” 皇甫夜寒突然有一种被元倾国挖坑陷害的感觉。她说十年之期,他就十年之期,他十年熬完了,又跟他说一切白搭,未知之事,遥遥无期? 元倾国这事也是做得心虚,只得开脱解释道:“并不是我要骗你,实在是倾城受伤太深,已不愿再见任何人,纵使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你也是见不到她的。” “那她究竟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有人说在香国曾经听过她弹箜篌的声音,可我去寻,她已打定主意不见任何人,有仙君护佑,我也见不得她……” “我明白了。”这是他自己作下的,怨不得别人。可不管她愿不愿意见她,他都要找到她,一年找不到就十年,十年找不到就二十年,一直找到他找到她为止。 皇甫夜寒驾崩之后,皇甫夜笙即位,按照婚约,两人年满十五之后,皇甫夜笙便迎娶了安国的宜阳公主。这么多年过去,宜阳从来不曾忘记当年的花为盟,可皇甫夜笙却将童年骗她的戏语早已抛之脑后,再无半点情分。 宫中的妃嫔按照皇甫夜寒的遗诏,愿意出宫的都出宫改嫁了,宫里到最后有实力的只剩下了扈太后和元太后。元太后便是昔日的红婵。皇甫夜寒的后宫都是皇甫夜笙的仇人,宫斗之类的到最后也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撕扯罢了。 皇甫夜笙越是长大,越是生的宛如璧人一般,美貌非常。他又喜好美色,后宫美女充斥,俨然一副元恪晋时期的华国旧景。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个国君生的太美,后宫中的女子倒有一种她们贪恋国君美色的错觉了。 无甚心机的宜阳公主,就这样淹没在群芳中,被冷落在了后宫里。虽然住的相近,她却时常十天半月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即便见到了,也是他左拥右抱簇拥在美人堆里的样子。 时间久了,上元也有些看不下去,主动为宜阳说话,却被皇甫夜笙训斥道:“你只知同情她,却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她父亲从中作祟,咱们何必家破人亡到如此地步?” “可这些毕竟与她无关呀!”上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是与她无关,却与她的父亲有关,除非有朝一日我能灭了安国,否则这一生,我与她都无半点可能!” 二哥怨恨至此,上元又能说些什么呢? 又过了两年,上元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每年各附属国都会到宁国朝贡,这一年香国闹瘟疫,陈睿和陈时玉都中了招,只得让陈贤入宁朝贡。 几年不见,陈贤较之前稳重了不少,举止之中都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的潇洒。很得上元欢心,两人在宫中畅玩闲聊了许久,上元问起陈睿的近况,得知他还是像童年一样脾气又臭又硬,两个人又不由凑在一起嘲笑了他一番。 妹妹的心思,还有谁比哥哥更懂,没多久,皇甫夜笙便下旨赐婚,只是新郎不是与上元相谈甚欢的陈贤,而是被嘲笑良久的陈睿。 第229章 写给上元的信(一) 上元: 我伤你至深,已经无力再解释什么,你既不愿再来见我,又不许我到宁国去找你,我只能凭借着有限的纸字,与你慢慢理清这一切错综复杂的纠葛与误会。 犹记得年少时第一次与你相遇,我匍匐在你的马车下面,眼看着你穿着一身金色的裙子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孩子,我不由自主的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将来一定要娶你为妻! 可我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王兄手心里的明珠,而我只是一个卑微如奴仆的罪臣之子,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胆量去幻想与你并肩看天下的景色。 我低着头不再看你,你却将这一切视为无礼。那时的你是那么的骄傲,而的确你也有骄傲的资本。你辨别我和贤的游戏,就像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割在了我的自尊上。我多么希望羞辱我的那个人不是你,我宁愿被世上的任何人羞辱,只除了你。 你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愣住了,忘记了回头,结果你把贤错以为是我。明明被羞辱的很痛苦,可我又忍不住悄悄的觉得,原来,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 我没想到贤会打你,他一直在说你的好话,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喜欢一个女孩子。可你也太高傲了,来了那么久,还从来不肯拿正眼瞧我们。贤肯定是被你气到了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我在花园里碰到贤,怕他惹事,没收了他的弹弓,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他怎么下得了手?不过你也确实该打! 听说是因为当年倾城公主的关系,你王兄对你宠爱非常,不,那简直是肆无忌惮!他对你已经不是溺爱这么简单,可那又怎么样的,我若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我也要这么宠她! 贤惹了大祸,我丝毫不怀疑,我们整个香国都要因为你额头上的那抹血丝而付出惨重代价,亡国只是你王兄一个瞬间决定的事。你王兄要彻查此事,我想到了那把弹弓,总要有人对此事负责。 宁强香若,你王兄要对香国做什么,我们香国都无力反抗。我很感谢只是我一个人受了罚。 板子打在身上真的很疼,我一直很懂事,连父亲都从来没有打过我,我却挨了你的板子。你让我喊公主饶命,如果我可以再讨厌你点儿的话,或许我会配合你,满足你的公主欲。可我喊不出口,就算就这样被打死,也喊不出口。 你要是能一直那么骄傲下去就好了,如果你能一直那么高高在上,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也许长大之后我就能把你忘了,只把你当做一个身份高贵却目中无人的漂亮女孩放在记忆里。可你却偏偏要来看我,偏偏让我不能忘记你。 你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不可理喻,甚至你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很多是歪理。我看着你解释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你王兄为什么能那么毫无底线的宠爱你。 你说不许我脸上留疤,还说什么我附属与你,我该生气的,可为什么听着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欢喜? 贤很喜欢你,他也有很多逗女孩子开心的方法,明显你也很吃这一套。我就那样趴在榻上静静的看你们玩,有时候会妒忌,有时候会庆幸、有时候会失落,有时候也会觉得,也许自己真是多余的…… 你走了,留下一道不许我和贤结亲的圣旨。贤很生气,又很高兴,自那之后每天都要提起你,好像他已经要做驸马了一样。 一别许多年,我再未能见到你,只知道你王兄因病去世了。你王兄一生穷兵黩武,虽然造了很多杀孽,但也算个铁血英雄,很难想象他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不过他在香国的那段日子,我常常见他眉头微皱,似有所思的样子,如此不开心的人,思虑过度伤了身子也是难免。 我不知道父王与你王兄哪来那么大的仇恨,你王兄去世的那天,我父王高兴地喝了一天的酒,不止他喝,连我们都被逼着一起饮了酒,与他一同庆祝。不过不知道这思虑过度的病是不是传染,自那以后,我父王也整天眉头微皱,似有所思起来。 后来,我母后不经意的透露,说是父王以前暗恋过一个女孩子,那个人,好像就是倾城公主。 说起来,倾城公主真是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安王一生未婚,听说就是因为她。还有栾王叔,忘了告诉你了,前天他家终于喜得贵子,他生了近二十年女儿才生出一个儿子来,也着实不容易,听说这也是因为倾城公主的诅咒,虽然我并不懂倾城公主跟他家生男生女有什么关系…… 再后来,你王兄皇甫夜笙又接替了宁王之位,然后娶了宜阳公主为妻,宜阳姐姐我是见过的,她为人温和大度,生的也极是好看,不管是谁娶了她都是那个人的福气。不过,我想,除了你王兄,她是谁也不会嫁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在提你王兄,真是非你王兄不嫁了! 可惜,你王兄并未善待于她。 难道多情的女子总是不幸的吗?倾城公主为情自杀,宜阳公主为情自困,你也因情受伤。难道多情本身就是错误,没有情就不会受伤了。 我有时候会想,你我之间,若是不曾如此多情,是不是就不会互相伤害,走到今日这一步? 我不是个疑心重的人,却偏偏对你多疑,你不是个能隐忍的人,却偏偏对我隐忍。我们都想委曲求全,都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可这就像手心里的沙子,攥得越紧,失去的就越快,我多想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与你在一起,可结果却一次次将你推远,最终失去了你。 上元,你我之间的误会,一层层,一重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我到底该怎样才能跟你解释透,整理清? 第230章 写给上元的信(二) 又到了朝贡的时候,香国却爆发了瘟疫。贤跟父王说,他想代替父王前往宁国。父王没有立即答应,来问我的意思。 我能说什么?打你的人是贤、让你夸赞勇气的人是贤、那些日子每天逗你开心的人也是贤,我又能说什么呢?不让贤去,我这个做人兄长的自己去吗?我即使有这样的脸皮,去了又能跟你说什么?事实上,我只知道喜欢你,却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欢喜,纵使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争取。 贤以我和父王得了瘟疫不能行动为由,终于还是替父王去了,他打的名号是假的,我的病却是真的,只是这病,不是生在他去之前,而是生在他去之后。 我不断地想,如果贤真的带回了你,我该怎么办?也或许你已经不若年少时可爱,你来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对你只是少时的遐思罢了;可如果不是呢?我该如何面对你,一个喜欢上自己弟媳的人,我不敢想象…… 我这一病就病了很久,一直病到贤回来。贤很高兴,不断地对我重复他在王都见到你的情景,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一字,每一句,他都仔仔细细详详尽尽的描述给我听,当他告诉我你曾问起我的近况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我甚至不敢去听你对我的评价…… 我知道你们聊了很多,在那长达几天的谈话里,虽然我只占据了一次不经意的提起,可这还是让我欢喜了很久很久。 贤回来没有多久,赐婚的诏书就到了宫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给贤和你的赐婚,可谁也没有料到,那上面竟然是我的名字。 我该欢喜的,可我却笑不出来。贤大声叫嚷着说名字写错了,传旨的内侍说,这是宁王亲手写的,怎么会错? 可如果没有弄错,怎么会是我?这些年跟你相处的一直都是贤,我甚至都没有跟你仔细的相处过! 那种被搞错,不确定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们的新婚之夜,我望着红帐里的你,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你发现自己的错误,还是在期待你爱的人根本就是我。 我怔怔的看着你,隔着那一层红纱,烛火跳动,映在你的身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你的身影。我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也或许是我们都变了,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可此时的我却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此时的你。 “当年有胆子打我,怎么现在却没胆子进来了?”你对我说。 贤对我一直坦荡荡,他是个真君子,我曾以为我也是,可事实上,我不是。 如果我是个真君子,我此刻应该坦然的告诉你,当初打你的人不是我,那年陪你玩耍的人也不是我,去宁都见你的人更不是我,你能成为我的妻子也许只是因为你哥搞错了名字,而没有人敢告诉你们真相! 可我不是真君子,你说完的那一刻,我只想把你据为己有,不管是你搞错也好,是你王兄写错也罢,生米既然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没了后悔的余地,你只能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只能爱我一人! 你从小就是个美人,长大以后,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眨眼。初时的欢乐在得到之后却像一把刀,架在我的良心上,稍微的风吹草动就刺痛我的心。 我看着怀里的你,越是爱你就越是心虚。 可你却偏偏爱提起小时候的事,殊不知每次你提起你额头的那个小伤疤,我的良心都会开始挣扎着控诉自己的虚伪和趁虚而入,让我没有胆子再去面对你。 早上起床之后,我带你去见父王母后,结果刚一出门就碰到了贤,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站了多久,你见到他明显的一愣。我突然很怕你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真相,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拉着你急急忙忙就转头走了。 其实我真傻,王宫就这么大,兄弟长得像的就这么俩,你发现不对还不是迟早的事吗?可我做贼心虚,宁愿那一刻能晚一点就晚一点的到来。 你提出了质疑,我却心虚的无力应对。到了父王母后那里,又见到了贤,如果可以,我真想教他个隐形术,让他消失的彻彻底底。 我想你一定发现了不对,虽然你分不开我们谁是谁,可你知道在宁都你见到的是贤,也许你当时想嫁的也是贤,可你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悲哀了,不管你是寻常女子还是公主王亲,嫁鸡随鸡,嫁给了谁,就只能认那一个人,再不能选择第二个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觉察到的,但我想你肯定是听到了宫里关于你王兄写错字的流言,知道了贤与睿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想说的是,”你摸着我脸上的那道已经细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突然对我说,“这里,你伤了我,我伤了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你,从来没有搞错过!” 我不能比那一刻更加爱你,你的聪明、温柔、大度,包涵了我对自己妻子的一切幻想,我是如此爱你,不能想象失去你的半点可能。 可伤我的人是你,伤你的人却是贤。你以为我的心虚来自于赐婚的错字,却不知道,我担心的却是那道疤的来源,是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心虚导致的疑心,就像一根铁针放在棉被里,我不能拿出来给你看,就只能刺伤你。 我越来越不能忍受你和贤在一起,你多看他一眼我都不能忍受,更遑论那些他给你的欢喜。我痛恨他给你带来的任何快乐,痛恨你展露给他的每一个笑容,我想像他一样的给你快乐,可或许你们说对了,我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会带给你痛苦。 你怀孕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我是孩子的父亲,当然高兴,可贤为什么那么欢喜?我知道这种厌恶完全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可我就是不能见到他对你对孩子好。 我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准备东西,贤就给孩子送来了衣服。你坐在床上摆弄那些小衣服,我不知道你脸上的欢喜是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可我却很清楚自己的愤怒都是因为那是贤送来的东西。 你什么都不曾做错,可我却还是吼了你,这种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连我自己都不能容忍我自己。 第231章 写给上元的信(三) 安王退位出家之后,曾经来找过我,他跟我谈了很多关于放下与坦诚的问题,那时候我并不太懂他的用意,只以为他是在王位上待久了,没有人谈心才交浅言深的跑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听人说,他是个很灵准的天命师,懂得观天象算人命,他就是早算准了自己是孤星命才一生不曾婚娶。还有人说,算了…… 可能香国真的是个适合忧虑的地方,很多人都特地跑到香国来面露愁思,我不知道他们在愁苦些什么,可我知道他们的愁苦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不知为何,安王看我的目光满是悲悯,弄得我一头雾水。其实,真要分条列举出各自的遭遇,应该是我同情他才对。我娶得美娇妻,而他的情人和情敌都已在世界的另一端相聚,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要用那种目光来看我。 安王的哥哥,也就是宜阳姐姐的父亲,你王兄的岳父终于又出来了。要不说你王兄跟他岳父还真是一对好翁婿,两人各自被自己的兄弟幽禁了许多年,又最终都放出来坐上了王位,还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把对方杀了才彻底。你说,他们这算不算是世界上最奇妙的缘分? 说起你家错综复杂的族谱来,我就是用十张纸也画不清那些关系,好像谁跟谁都有仇恨,又每一段仇恨都能扯出点血缘或姻亲关系。每次听到别人议论风云人物的时候,我都会乖乖的闭嘴,因为我知道,不管指责谁的不是,肯定都能冒犯到你的亲戚。 这时候,最难过的大概就是宜阳姐姐吧,安宁交战,不管她盼着哪方胜利都是罪过,盼着平局,天下又不得安生。 那段日子你一直焦虑不安,看的出来,虽然宜阳姐姐入不了你王兄的眼,但你们姑嫂两个处的还是不错的。 你说宜阳姐姐是个傻姑娘,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对你王兄用尽了一生的柔情,却只得到你王兄的冷眼,你对我一世温柔,可我……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最起码不如贤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好丈夫。你王兄在战场受了伤,你急的要命,一连几次动了胎气,我只会跟着瞎着急,可贤却亲自跑到了战场,去帮你探望你王兄。 我不敢说他比我更爱你,可至少他比我更懂得如何去爱你。 你王兄的确伤的不轻,也活该让他吃些苦头,当然这些话我是不敢在你面前说的。不过,听贤的意思,宜阳公主跟你王兄的感情倒是突然变得不错了,只是一直在宁王宫里,又是什么时间跑到战场去的? 宁国和安国的战争越打越激烈,连香国都要出兵支援了。这是贤第一次领兵,我们在城楼上送他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竟敢当着我的面抱你,而我竟然,只觉得悲伤。 我能明白贤的无奈,如果当初娶你的人是他,我想我也会自动请缨带兵出征的。我不能容忍他对你的觊觎,至少我是名正言顺,可他却连多看你一眼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你说人为什么会有预感呢?当我看着贤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向战场的方向前进的时候,我突然就有种再也不能相见的预感,那一瞬间,我有种代他出征的冲动。可你临盆在即,我想,再等等,等孩子一出生,我就去把他找回来。 贤是个真英雄,虽然他总是爱耍些小手段,从小到大也总爱调皮,惹父王母后生气,可他从来都是活的坦荡荡,想要什么从来不会遮掩。 我是他的兄长,从小就把照顾他当做自己的责任,却从来没有在实际上做到这一点。甚至我明知道他爱你,却还是夺走了你…… 那天,我只是太痛苦,我们两个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先我而去,我并不想把自己的内疚发泄到你身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你说那样的话,那些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我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当时用了什么样的词语去伤害你…… 我看见你愣愣的看着我,仿佛从来不认识我,然后你洁白的素裙就变成了红色,地上也被染成了红色,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你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你…… 我总以为你爱我是因为贤,却从来没想过,也许你爱的根本就是我;我以为你不知道真相,却从未想过,也许不明真相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我为什么到了失去你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些? 你王兄从战场提剑回来要杀了我,我倒情愿被他一剑杀了,可他却在最后一刻住了手。 他变了很多,印象中的皇甫夜笙总是一身戾气,狂狷邪魅,天地间的人物伦常,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那天,我从他的眼里却看到了无尽的悲伤。而这份悲伤不只为你,也因为另一个爱他而他也深爱的女子。 你王兄一生心怀仇恨,恨你王长兄囚禁他令他不得自由,恨倾城公主儿女情长贻误战机,恨宜阳出身仇家与她父亲里应外合,似乎所有爱他的人他都恨了个遍。 其实你王兄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也许他所有的怨恨,都只是畏惧失去,不愿意承认自己。 先是你父王母后,然后是倾城公主和你王长兄,再然后是你,最后他连宜阳也失去了,他孤零零来到这世上,最终也是孤零零只身一人,他爱过的人,最终都失去了。 “她就那样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的手上沾满了她的鲜血,她问我说,夜笙哥哥,你还记得花为盟吗?我多想说,我记得,一直都记得,可我的脑海却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我眼看着她的生命从我指尖一点点消失殆尽,却无能为力。” “我就那样呆呆的抱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夕阳沉落大地,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我和她,那些儿时的记忆才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些以花为盟的誓言,我只是用来骗她的,可她却当了真;她当了真,我却以为她是在骗我。我一直在骗她,小时候骗她,长大了还在骗她。”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为我而死,我眼睁睁看着她父亲的箭镞穿透她的身体。她从未骗我,我却一直在恨她骗我,可那一刻,我多希望那箭、那血都是在骗我呀,这世上的一切和她比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