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遭心的下堂妻 天空翻着鱼肚白,朝霞在远山的氤氲下隐隐若现,新清的空气中依稀夹杂着一股腥湿味。 潺潺的流水在脚边流淌而过,丝丝凉意从脚趾头向上蔓延着浸润全身,就连水藻的腥味也淋漓尽致地充斥着空气。 江小雅支起沉重的身体,诧异的看着周遭,极其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这个梦可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再看看拍打在脚边的河水,湿漉漉的粗布麻衣上还挂着些许俏皮的水藻,浑身上下那股肿涨感无不在昭示着她在水里泡了不止一时半会儿。 “还想死?我帮你绑两块大石在身上得了,免得死不透还遭罪。”冷冽的声音从滩涂后不远处的歪脖子树桠上传来。 身着浅灰色劲装的一个身影豁然跃到了滩涂上还算干净的空地上,只是这里距离歪脖子树目测也有十米开外,这个cos侠士,真有两把刷子,一下就蹦哒了这么远。 江小雅默默在心里佩服了这个cos侠士一把。不过,在对上侠士的正脸时,江小雅忍不住叹息,果然不是自己的男神。哎,就知道剧情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哪怕看起来帅的一塌糊涂,在她眼里也就那样了,并没有觉得多惊艳。 看到江小雅嫌弃的表情,燕于临撇了撇嘴,以更加嫌恶的口气说道:“还死不死了,要死快点,我还有要事在身。”言外之意,我没功夫搭理你了! 江小雅咋舌,顺着眼下的剧情来,“大侠,你是正义的化身吗?怎么说话这么邪恶。”太讨厌了,长的帅没风度的男生,零分。 燕于临嘁了一声,“救死扶伤乃是侠义之士的本分。但,对于轻生寻死之辈,我却没义务频频施救。”轻蔑的眼神更是对犀利的言语进行了补充说明。 纳尼?江小雅有点晕,“谁轻生寻死了!”美妙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病才寻死。 燕于临用眼神示意江小雅‘除了你还有第二人吗’眼中满满都是瞧不起的味道。 江小雅被那厢拽不拉几的态度刺激到了,豁然站起,却忘了双腿还浮肿麻木着,因为起势太猛,冷不伶仃又跌回到了水边。正要再撑身站起,愕然看到了鳞波微荡的水面上倒映着的那张小脸,随着越来越平静的水纹,眼窝颇深的那一双眸子越瞪越大。 这、是、什、么、鬼! 江小雅的世界彻底凌乱了,她觉得自己可以遵照大侠的意思再去死一死了。不,一定是自己的梦还没醒。一头扎进水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突然,后禁一紧,整个人被拎着丢到了沙地上,接踵而至的就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骂声。 江小雅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时没听太明白,在侠士叉腰骂完歇气的时候,皱着一张欲哭无泪的小脸,“大侠,能说慢点吗?我一句也没听明白。”这个梦太逼真了! 燕于临指了指江小雅,又烦躁地耙了耙头,简直后悔救了这个愚蠢的女人。言简意赅道:“不就是被休了吗?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至于这样要死要活吗?”看不起加鄙视。 江小雅再次凌乱了,这是闹哪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非得一穿过来就要被休掉,被休掉就算了,为什么要寻短见啊?哪怕长得不算貌美如花,那也可以称得上是小清新啊,没理由被当成敝履休弃。 总结一下,江小雅觉得一定是渣男始乱终弃! 燕于临还想再教育教育这个失足妇女,忽闻远处呼喊声叠起,这便如来时那样,连个招呼也不打,纵身远去。 江小雅还没反应过来,来去如风的男子就这样粗暴的在自己眼前消失。转瞬间,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带着浓郁的哭腔扑在了自己身上。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走了叫娘可怎么活啊。”悲恸的哭喊声中,江小雅的小心脏禁不住抖擞了一下,梗着脖子,小心翼翼道:“我好像还没死呢!” 这么糟心的身份,我不介意再死一次。 第2章 谁稀罕挽回浪子心 王柳氏终于抬起头,泪涕横流的脸上勉力打起了一个微笑,很快又再哭丧起脸来,“千错万错都是庆元那个畜牲的错,要不是他爱慕虚荣,非要去攀相爷家的高枝,又怎会有什么休妻。即便我是他亲娘也不会向着他,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娘一定陪你进京讨回公道。” 江小雅大概猜出了妇人的身份,综合刚才那个风一样的侠士所述,眼前这位一脸痛心疾首的老妇人大概就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婆婆了。 不论古今,能够向着儿媳妇的婆婆好像不多见。江小雅猜想那个要去攀相爷家高枝的夫君八成狠绝的连老娘也不要,所以才会惹来妇人如此之大的反应。 想到这里,江小雅不禁担心起来,扶起老妇人,尽量和缓着问,“我这般没有顾忌的离家,着实有失分寸,不知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王柳氏见江小雅与之前心如死灰状比起来,精神了许多,这便擦擦眼泪嗟叹道,“哪还有什么家,自打那不孝子差人送回休书,家里只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之前你且还宽慰我来着,我心想你是看的开的,没想到,你…你这傻孩子竟然…”说着说着,又再哽咽起来,后话终是难以为继。 听了王柳氏的阐述,江小雅偷偷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没有拖油瓶之类的存在。 万幸的是没有拖油瓶的存在啊。这便搀扶起妇人,宽慰道,“事已至此,再多怨愤也于事无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也别太伤心了,他总归还是您的儿子,往后还是有依靠的。”至于我这个外人,就让我哪来哪去吧。 没想到王柳氏非但不夸她贤惠明事理,反而把手一丢,拧起眉来,“怎能如此算了。”那满脸的怨怼不满,好像她才是那个被休弃的怨妇,“我一个孤老婆子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盼星星盼月亮的不就是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如今倒好,他是出人头地了,却也没了良心的要抛弃我们去攀权贵,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我何必还要顾及骨肉亲情,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告到御前不可。” 江小雅劝了几句,非但没劝住,反而让王柳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可想而知,如果柳庆元现在就在面前,相信一定会被他妈活剥了不可。 没办法,江小雅只能装起晕来。 “惠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娘。”这一招果然好用,王柳氏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搀扶着江小雅的时候满口掩饰不住的担忧。 江小雅虚弱抚额,眼睛半睁不开,有气无力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发晕,过会儿就好了。”往王柳氏身上又倾了倾。 “光顾着说话了,你这身上还带着水气呢,得赶紧回家把湿衣换下才行。”用力一搀,带着江小雅往矮树丛外走去。 在王柳氏的强烈要求下,江小雅在她的农家小院里调养了几日,并且还喝了好多心灵鸡汤。在享受的同时,这种角色调换的场景也让她莫名的心虚不安。 “您快别忙活了。”接过汤碗,江小雅把王柳氏拉着坐到了炕上,一边去抢她手里的围裙,“剩下的事让我来做吧,您好生歇着就是。”虽然从来没干过家务,这几天看着也学会了一点,只要不是煮饭烧菜,应该不会露马脚。 尽管没有在这里长住下去的打算,这几天受惠于王柳氏,江小雅觉得怎么也要回报一二。 王柳氏却拉住了江小雅的手,笑道:“你会做什么呢,我们家又不是让你来听使唤的。”拉着江小雅坐到了自己旁边,又道:“起先收养你的时候便就是当个宝贝来待,如果非说要求什么,那就是替我们柳家传宗接代。” 江小雅一噎,没想到王柳氏话锋一转,说到这种事上面,不禁红了脸。 王柳氏不喜反叹,“只是庆元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相爷千金,竟干出休妻的事来。”恨恨地咬着牙,有痛心更有悔恨。 江小雅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死循环,她攥着那张笔格遒劲的休书,低着眉小心翼翼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就怪我们缘浅,既然此生不能再续夫妻情,再留在这里也只会惹人笑柄,徒给您老增添烦恼。所以惠儿决定离开这里,还请您老恕惠儿不孝,不能再在您跟前尽孝了。”膝头一弯,直直跪倒在王柳氏跟前。 王柳氏吓坏了,一向温柔恬静的柳惠儿这几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了让她咋舌的事情,转念一想,自然是因那休书引起。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所以王柳氏只是讶异了一下,当即就平复了复杂的心情,“连你也不要娘了。”扶起江小雅,语气悲凉。 “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不给江小雅辩驳的机会,王柳氏又道,“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柳家,无论如何也要等我走后你才……你这是想逼死娘吗?”眼眶一红,滚下热泪。 “惠儿已经不是柳家的人了。”这动不动就哽咽落泪的技能,江小雅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休书都拿在手上了,再争执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好聚好散,以后再见也不至于尴尬,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大娘不是。 “混话。”王柳氏气煞道:“你何尝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就算那畜牲干了混事,我也还是你娘,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 见江小雅瑟缩着脖子,王柳氏这才软下声来,道:“既然你也不打算在这里住下去,我们倒不如豁出去,上到京城去找那畜牲,他若是肯回头,我们便就饶他,要不然,什么相府千金,我一样不让他们好过。” 江小雅嘴角抽搐着言语不能,你当自己是美猴王转世呢大娘,豪门权贵哪里那么容易说扳倒就扳倒,柳庆元这一手既然能把州府县衙甚至是里长都打点清楚,估计他们还没摸到相府大门就被叉出京城,还想告御状,不要太痴心妄想啊大娘。 王柳氏继续述说自己的计划,“而且,你从小随着庆元也识了不少的字,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你也可以替娘掌掌眼,免得吃亏。” “可我已经被除籍了,如今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个散户,又要以什么名义插手这件事。”不是她江小雅心狠,实在是柳庆元把后路断的干净。大概就是为了防止她上门去闹,休书在到她手上之前就已经呈至青州府、县各级衙门处,凡有登记柳姓惠儿的名字,均已从柳庆元妻这一栏上移除,就连休书也做了备份留底,以防日后不时之需。 刚穿过来那天,里长就好心上门把这件事又通传了一遍,要不是被王柳氏赶走,江小雅还会向他多了解一点眼下世情。 如今虽然知道的不是很多,对这个时代的大致轮廓还是了解了一二。 王柳氏好像没料到柳惠儿会如此坚决,很快又把这归咎到了休书上,这便又心痛地握着江小雅的手抚了抚,“娘知道你委屈,你看这样成不成,休书一事我们暂且不究,你只管随我上京,他不让我们找去,我们偏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正妻,就算要另作他娶,不论是公主还是千金也只能做小,这件事说什么我也会给你撑腰。”脸上展露着笑脸,是这几日来少见的。 大娘你还能更靠谱点吗?不要把那些位高权重擅长宫斗宅斗官斗的人们都当成傻子好吗?这种作死的计划也只有乡野妇孺能够想的出来。我才不需要你的腰来撑,撑回来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干嘛,还要跟另一个女人斗,我是疯了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种秦香莲的剧本,我才、不、要、走。 想归想,江小雅现在大概也摸清了王柳氏的套路,她是铁了心要上京去挽回那个浪子的心,顺便再让自己过上好日子。所以她也不反驳,到最后只是顺从着含糊答应了王柳氏上京的要求。 等到后半夜陷入深睡眠的时候,江小雅才蹑手蹑脚地下炕,简单拿上几件衣服和柜子里的几两碎银,出门去了。至于那几锭大钱,留着给王大娘用,就算去找儿子也有路费。 第3章 大娘太难甩了 月明星稀,正适合走夜路。 江小雅的胆子虽然不大,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不趁着这种时候走,真的是很难走的掉。到时候再被撺掇着上京去惹当朝相爷,想想就是嫌命长的干活。 把头发用布巾包好后,江小雅拢了拢衣襟。现在说是夏天,乡村的夜晚还是偏凉了些。等到她把屋门悄悄合上的时候,冷不防传来的一个声音差点把她魂魄吓飞。 “好孩子,你也等不及现在就要出发了!”是王柳氏。和江小雅一样,穿戴整齐,携着包袱,摆明是事先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 江小雅后背抵在墙上差点没吓死过去,一边抚着胸口吐气一边说:“您在这儿干嘛呢,大晚上的不歇着,仔细着凉了。” 王柳氏睁着晶亮的双眼道:“你这丫头的小心思别以为娘不知道。娘知道你孝顺,不想让我去奔波劳累,可是你那和和缓缓的性子要是碰上相爷家的狐狸精,岂不是要吃亏。何况你在庆元面前素来顺从,从未大声说过半句话,又如何能够讨到公道。” “我……”没想去讨什么公道啊大娘,你不要胡乱脑补好吗,我江小雅的剧本才不是这样走的。 “你也别否认了。”王柳氏打断了江小雅的话,挽住她的手臂就往篱笆墙外走,“娘白天的时候就把家当都给了村西的大老吴家,又添了点银子换了他们家的那只小马驹,虽然不能像有钱人家那样套个宽敞体面的车厢,车轱辘架还是有的。我们也不兴能有多舒适,只要代个脚就成。”言语间,来到窝棚处,一匹额间流星的骝色马驹正在其中。 江小雅哂笑,终于是相信了大娘去找儿子算账的决心。“要不,等天亮了再走吧,这会儿黑黢黢的,连个方向也辨不明,省的走错道冤枉。”不管怎么说,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王柳氏却道:“白天忒热了,趁这会儿凉快,兴许还能赶到蔽县落脚。”半拉半拽着把江小雅哄上了板车。扬起小竹鞭一抽,马驹得得地踏蹄行动起来。 江小雅正在琢磨用什么借口甩掉这个一心要去找不孝子算账的大娘,一张葱油饼就横到了面前,“晚饭也没见你吃多少,这是新烙的,趁着还有一点热乎劲儿赶紧吃一个,到明天发硬起来可就不好吃了。” 江小雅讷讷接过葱油饼,在王柳氏的敦促下咬了一口,也许是心情不好,感觉没滋没味,这便拿油纸一包,凑到王柳氏边上问:“您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吗?”大娘看起来虽然像是没见过世面,又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她那坚定的神情真的是好笃定。 王柳氏一边赶着车,一边说:“你这孩子真以为娘老了呢?早年你爹还健在的时候娘随着他去过一次州府,过了州府的地界就是京都,我们只要一路往官道上走,最迟不过十日路程就可抵达。” 江小雅呵呵笑着,大娘果然是有备而去的。不过在路上的十天,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譬如在小解的时候迷路了,凑热闹的时候走散了…意外真是不要太多哦…想想就觉得开怀。 设想固然是美好的,但江小雅似乎低估了王柳氏这个乡土气息浓郁的大娘的危机防范意识。所谓你有张良计,我便有过墙梯。一路上为防止江小雅再次不告而别,就连如厕也是寸步不离,美其名曰柳惠儿这样标致的小娘子走在外头不安全,谁也不能保证会碰上什么心怀不轨的歹人,所以拴个老太婆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就这样白天投宿夜里赶路,江小雅和王柳氏二人终于在第十天清晨来到了京郊。 看着那古朴厚重的城门,江小雅百感交集,这十天为了摆脱王柳氏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精神头严重不济不说,脸上还因为昼夜颠倒导致内分泌紊乱冒出了几粒痘痘! 再看那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大娘,精神奕奕的就是让她再赶一个月的路程也不在话下。 这会儿王柳氏反倒是不急了,寻了一处水渠,沾湿了汗巾给江小雅洗脸,“瞧那城门就知道内里是个怎样的繁华富贵场,你爹从小都说你这孩子命带富贵,有运道,要不我们哪有本事供应庆元读书,还让他提早一年就进京待考。待会儿进城了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好好吃上一顿再睡上一回把路上的辛苦给将补回来。” 江小雅浑浑噩噩的,不说吃不吃,现在如果可以倒下睡上一觉,她也管不了是在哪里了。至于跑路,等她养足精神再说。二人依旧乘着板车进了京都。 王柳氏在柜前跟掌柜的说了一会儿话,江小雅坐在门前的石阶下频频打着呵欠,等到一个小厮过来把马车牵走,她也被王柳氏招呼着进了内堂门院。 往内阁小院走的时候,江小雅陡然就提起了精神,扯了扯王柳氏的衣袖,低声问,“外头大堂不是还有很多空坐,进到这里面来做什么,别让人给骗了。”就算再没社会经验,也看过不少小说,出门在外凡事都应以谨慎为上。他们这样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前面引路的跑堂恰时转身,笑眯了眼,“到了。这处就是本店独门独院的客房,饭菜以及热水稍候就送到,您二位先请到里面稍事歇息。”不顾江小雅戒备的神情,一径去了。 “别担心,这是娘要的房间。”王柳氏一边说着一边把江小雅身上的包袱也给卸了下来,自己率先进了房门。 “这样的客房很贵吧。”江小雅蹙眉,跟进房间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他们身上剩的银子还有多少。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入眼处是个小花厅,布置的虽然没有特别的高大上,胜在简约又不失格调。最主要的是非常整洁,从窗台到地板,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就连空气中也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暂时忘了路途的疲惫。 闲看的时候,王柳氏已经把两个房间的窗子都打开通风,回来说道:“再贵也得住啊。我们如今的身份可不一样了,状元公的内眷,抛头露面的在外头与那些闲杂人等混坐在一块儿总归是不得体。如果就我一个老婆子还好说,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往那大堂上一坐,岂不是要白白让人占便宜。” 因为时候还早,王柳氏让江小雅先沐浴。趁着这个间隙,自己跑到后头去看了看小马驹,好像人家偌大一家客栈会偷盗客人财物似的。 江小雅懒得去计较,反正她是累坏了,要不是热水正好送到,真的会就这样倒下去睡一觉再说。 泡个澡再睡,简直不能更舒适,睡下去的时候就像是躺进了棉花里一样,虽然会因惯性产生摇晃的错觉,但这一觉却是江小雅穿过来这些天里睡的最安稳的。 等到江小雅醒转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窗棂下的地砖上,衬的满室辉煌,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姥姥家的农家小院。直到一袭葱色映入眼帘,才回过神。 正寻思着这个贵妇人是谁,赫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唤,“你可算是睡醒了。醒了就快起身用饭吧,中午瞧你睡的香沉,就没忍心喊你起来,饿坏了吧?” 是王柳氏。江小雅彻底清醒了过来,这又是什么情况,睡一觉起来,乡村大妈变城里贵妇了! 王柳氏被瞧的有些羞涩,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这便抚了抚上过发油的鬓角笑道:“不都说人靠衣装嘛,我寻思着我们既然都进京了,不能再像在乡野那样寒碜,免得给庆元丢人不是。”转手就拿起一套崭新的桃色裳裙,并一双精致的绣鞋捧到江小雅面前。“你也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娘再拿去换个尺寸。” “这又是哪来的钱。”江小雅可不傻,路上经过州府的时候她也曾逛过成衣店,随随便便一身像样的衣衫少说也要去掉半两一两,何况这两身看起来料子还很不错的样子,又是一国之都,想便宜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原本还打算着趁晚上的时候把余下的钱合计合计,和王柳氏二一添作五,分了。看现在这个架势,估计也是所剩无几了。 王柳氏自得着说:“那个小马驹,掌柜的说可以帮着转卖掉。” 这是要破釜沉舟的节奏啊! 江小雅抚额,难怪大娘刚才那么积极去看小马驹,合着是打的这个主意。江小雅唯一的指望也没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那么,除去这些花销,现在还剩多少钱。”一个铜板也不能给大娘保管了,必须把财政大权揽回到自己手上才行。 王柳氏倒也不藏私,把荷包掏出来,往桌上一倒,二两碎银和一百个铜板不到的钱银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她倒是不觉得有危机,“赶明儿去找了庆元,也就不用愁这些了。” 江小雅真的忍无可忍了,“我真是不知道您哪来的自信就那么坚信他会回头,会认回我们。” “她是我儿子啊。”王柳氏不疑有他,哪怕之前再怎么怨恨,儿子终归还是自己的儿子。 第4章 前夫现身了 江小雅真是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真金白银买来的,真想撕了那身扎眼的衣裙。 “醒醒吧大娘,我们就这样去找他根本没有用,如果不告倒他,我相信他是不会回头的。您要去告他大不孝吗?” 王柳氏晃了晃脑袋,被说的有点不知所措,并起步子握住了江小雅的手臂,“惠儿,他不会的,他是个孝子,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即便是要让他在功成名就之后再与你行夫妻之实他也没有异议,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官家小姐就真的抛妻弃母,你是最知道他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而且他好不容博了个好前程,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可以去告他,他会永世不得翻身的。” 看着王柳氏那渴望的眼神,江小雅这才惊觉,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一样吧,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进行着自我催眠,把自己陷入痴妄中。 如果不是被江小雅冲动点破,大概要见到柳庆元才会醒悟。 “对不起。”虽然经常动不动就吐槽大娘,江小雅知道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不管以前柳惠儿在柳家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反正她这些日子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王柳氏待她更是和亲生女儿无异。对于刚才冲动之下重口说了那样的话,真心觉得对不起大娘。 王柳氏也不像平时那样呵呵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哪还能跟你个孩子计较。抱起准备给江小雅的衣裙,失魂落魄往门外去,“你先吃饭,我去看看小马驹还在不在。” 江小雅哑口,看着王柳氏失落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就让她一个人去静静也好,至少现在认清事实,比往后让亲儿子给难堪要好。 然而事情并没有江小雅预想的那么简单,王柳氏这一出门到掌灯时候也不见回来,桌上的饭菜早没了热气。 江小雅越想越不安,生怕大娘在她的刺激下一个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顾不得大娘之前再三叮嘱——出门在外尽量少些抛头露面。把值钱的家当随身带上,关了门就寻到街上去。 客栈后面的马厩果然没有王柳氏的身影,就连小马驹也不在了。江小雅猜想王柳氏大概是去追问小马驹的去处,这便又折身欲从巷子口绕回到客栈去找掌柜的。 刚走出马厩,视线昏暗的小巷子里就传来了争执声。听声音好像里面有王柳氏,江小雅觉得大娘定然是为了马驹的事和人起了争执,为免她吃亏,急匆匆赶了过去。 原本已经靠近巷口的江小雅,在听到大娘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时,陡然止住了前去的脚步。 “可不管怎么说,你与惠儿也是有多年的夫妻情份在,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娘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够给你长脸,可就算你再嫌弃娘,也没有道理把惠儿给休了。她在我们家这些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违妇德的事,对你更是爱慕不已,这样一个敬你重你,把你看的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你怎么就能狠的下心说休就休。”比起在客栈里的不愿面对事实,现在的王柳氏却是悲怆不已。 “呵。”微凉的笑声后,是一个好听的略带磁性的男低音,“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觉得我和她的关系算是正常的夫妻吗?” 王柳氏正色道:“如何就不算,除了未曾摆过喜宴,惠儿早就是你名义上的娘子,县丞处的户籍档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如今攀附了权贵,就打算抛弃多年陪伴的糟糠妻吗,你就不怕让天下人戳你脊梁骨吗?” 柳庆元又再抑制不住发笑,比起之前的轻笑,更恣意了几分。“名义上的。你自己也说是名义上,就该知道我这些年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一下,什么童养媳,谁知道是不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生的。”恶毒的指摘,不比王大娘的怨怼少。 “畜生。”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子里响起,王柳氏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想羞辱娘还是想让你爹死不瞑目。” 柳庆元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依旧步步紧逼,“要不怎么解释你们为了防止我们做出什么不伦之事而处处提防,搬出的那堆大道理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可笑。你有见过不让人家夫妻同房的父母吗?” 王柳氏毫不犹豫道:“我们那是怕你为儿女情长所困而不思进取。而且那时惠儿也还小,娘想着来日方长,才会那样激励于你,你那时也是理解的。” “不要再说了。”柳庆元不耐烦地打断了王柳氏,“我已不是那无知稚子,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既找上我,我便就把话一次说清,省得日后纠缠。我已入赘庞家,同柳家再无任何瓜葛,日后是死是活彼此两不相干,若是还不听劝非要闹上相府,只会是你们自己难堪,到时也休要怪我无情。” “庆元。”一声痛呼,王柳氏继续挽留,“就算是娘求你了。娘不求荣华富贵,就算是让娘回青州老家也无妨,只要你肯收回休书,娘就认了那个媳妇。”最后竟是无奈妥协。 “撒手。”柳庆元冷冷道,并未因此而开怀,甚至嫌恶起来,“再这般无礼纠缠,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就不怕折寿吗?”江小雅悄然从墙角走出来。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管这对母子的烂账,如果不是看到王大娘给柳庆元跪下他都无动于衷,还一脸嫌恶的想要把人掀开,她真的会把墙角蹲烂。 幽暗的巷子里,柳庆元的身子重重顿了一下。因为背向巷口,看不太清面部表情,江小雅却感受到了越来越低的气压。 无视僵持在原地的柳庆元,江小雅走过去就把王大娘强行搀起,“早说过不要找他,怎么就是不听。明天我就陪你去府衙告逆子弃母。” “不是的惠儿,庆元他有苦衷,那个休书并不是他自愿写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抛弃我们。”王大娘的强颜解释更让江小雅看不起柳庆元。 吃软饭的小白脸,负一千分。 “是不是自愿的都无所谓,反正连自己的老娘都可以不认,这种人还要来干嘛,就当他死了吧,省得看着糟心。”此话一出,江小雅就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注视,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估计她现在已经被凌迟了。 王大娘懊恼唤了声:“惠儿。” “真是好感人啊。”兀的,一个傲慢的声音从巷口处传来。不等看去,几个仆妇气势汹汹的就把江小雅和王大娘从柳庆元身边推搡开。 一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富贵与华丽的美女从灯火处走来,精致小巧的五官就像是雕琢出来的,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也捕捉不到一丝瑕疵,堪称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再看自己粗布麻衣,不修边幅的邋遢样,江小雅不禁要感叹,美人果然都是富养出来的。 “这便是婆婆吗?”一改之前的气焰,美女不顾仆妇的劝阻,莲步行到王大娘跟前,纡尊降贵地朝她施了一礼。 王大娘差点就hold不住,如果不是江小雅挽着她的手臂,估摸着已经堆满笑脸去托扶美女。 “你是哪个。”王大娘正了正色,抬起下巴,摆正了婆婆的姿态。 “村妇放肆,见了我们相爷千金、状元夫人还不行礼。”一个绿衣丫鬟豁然站出来搀扶美女,斜着眼看了江小雅二人一眼,满眼的不屑与鄙夷。 美女嗔怪,“休得无礼,这二位乃是元郎的娘亲和……” 江小雅抢道:“路人甲,不值一提。” 美女明显一愣,掩唇笑道:“姐姐真是会说笑,元郎在京的这些日子可没少提起姐姐,我们早前便就打算亲自前往青州去把你们接来,只是我近日身子不便。”羞涩低头,流露出无限温柔。“你们可千万莫怪元郎,他也是放心不下我才耽搁至今,累得娘和姐姐一路劳顿,我真真是罪该万死。” “你……”王大娘再装,也架不住砸过来的强大信息量,一时盯着美女的紫棠色衣裳下的肚子瞧直了眼。 在江小雅眼里,美女现妻可不就是来施威的,哪怕软言软语的看起来单纯无害,江小雅也不会顺着他们的剧情走,“如此,庞小姐,哦不,柳夫人合该在家中好好养着保重身子才是,这种下九流的地方还是不要涉足为好,免得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庞美女又是呆了呆,这回没再接腔,转头向一直不说话的柳庆元泣诉,“元郎,姐姐果真是怨恨我的,你快与姐姐说说,我不是有意想要牵绊你的。”几个丫鬟见状都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劝着,回头拿眼猛瞪江小雅。 “巷口风大,你们先送小姐回府。”平静下来后,柳庆元那低音听起来煞是迷人。 一直不拿正眼看柳庆元的江小雅也禁不住瞟眼看去,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毕竟是这个身体的老公。 在一把好嗓子的基础上,柳庆元长的反倒不是那种帅的没朋友的程度,玉冠挽发,余半撒肩,深邃的五官看起来很清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符合江小雅的审美范畴。 勉强挽回五百分,负五百分。 “不。如果娘和姐姐不一起回去,我也不回去。”美女开启撒娇模式,一应下人全中招,又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哄起来,就连柳庆元看起来也很烦恼的样子。 江小雅最烦这种娘娘唧唧的戏码,她才没功夫陪演,“哎呀,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我们赶紧回去用饭吧。”拽上依依不舍完全没有施展开演技的王大娘,大摇大摆地从下人堆里挤了出去。 身后还可以听到庞美女敦促柳庆元快去追啊,你想让我变成罪人吗之类的作秀言语。江小雅头也不回地嗤了声,转头就把巷子里发生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反正她又不是来继写柳惠儿的人生。哪怕穿越了,她也没有必要替别人过那糟心的日子,她要过江小雅的生活。 不过,这种觉悟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有,比如还没缓过劲儿的王大娘。 第5章 又幻想了 “你说那个庞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王大娘有点吃不准,心不在焉地往江小雅碗里夹菜,突然又认真道:“看她也不像是险恶之人,兴许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再看在啃鸡腿的江小雅,拧眉,“我们刚刚那样对人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江小雅差点被呛到,真是担心自己要是离开大娘,她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吗?正经道:“您没看出她的虚情假意吗?”演技一点也不亚于你啊大娘,说梨花带雨马上就能掐出婆娑面。 王大娘却不那么觉得,“没有吧,我瞧着她挺实意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庆元最知道才是,你看他不也没有表示什么。”完了还嘀咕上一句,“人家或许就是教养好,我们不能把人都想的那么坏。” 江小雅无力抚额,对王大娘的逻辑思维不做吐槽。反正她儿子也见到了,现儿媳貌似还怀孕了,如果一切都是自己小人之心,那么柳庆元一定会善待自己的老娘。“如此,您便去找儿子吧,咱们吃完这顿饭就散伙。”完了补充道:“他已经把自己入赘庞家了,所以他生的孩子也不可能姓柳。”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惠儿。”王大娘似乎有些见怪不怪,并未把江小雅现在说的话当一回事,笑笑道:“娘知道她现在有身子你的心里一定不是滋味。不过没关系的,你早晚也会有的,娘现在绝对不会再阻碍你们在一起。而且她生的孩子跟谁姓我不管,只要你生的孩子跟咱们姓就行了。”两眼放出的精光,好像巴不得柳庆元现在跟她洞房。 “谁心里不是滋味了。”江小雅梗起脖子,又觉得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对,正了正色,道:“不是,大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王大娘依旧是笑眯着眼,听江小雅说她不是柳惠儿,柳惠儿投河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她是江小雅,只是跟柳惠儿长得一样,但绝对不是她。“所以,你能听明白吗?我和柳惠儿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 王大娘收敛笑容,沉重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现在都过去了,赶明儿我们就去找庆元。”说到儿子,心情又好了起来,还循循善诱道:“那个庞小姐一看就是好相处的,而且她现在怀了孩子,不管跟谁姓,我们都不能再做不道义的事,娘相信你们一定会处的来。” 江小雅要抓狂了,跟大娘真是没法沟通,转身就去收拾包袱。收拾好的时候发现大娘已经包袱款款地伫在那儿等着自己。 王大娘笑道:“我知道你等不及明天再去找庆元,娘这就陪你一块儿去。” 江小雅避开王大娘的手,“我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要去投奔儿子,我不拦着。这些日子多谢关照,但我真的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想去搅合别人的婚姻,就此别过吧,有缘再会。” “如果你不是惠儿,那我的惠儿呢,她到哪儿去了。”在江小雅跨出门槛的时候,王大娘在身后哽咽道。 她死了大娘,你就醒醒吧。这话江小雅没有再次说出口,大概是这些日子受到大娘的关照太多,有点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残忍对待这个可怜的母亲。儿子都那样了,如果当女儿来养的媳妇儿也不在了,估计她真的会接受不了。 江小雅走回到一脸殷切的王大娘面前,掏出荷包里的二两银子塞到她手里,“别再胡乱花钱了,如果你儿子还有良心再拿银子来,你一定要收下,别较这个劲。”这世上,也只有真金白银才最可靠。 王大娘又哭了起来,死死握着江小雅的手直摇头,“娘不要钱惠儿,你别丢下娘,我们不找庆元了,这就回青州老家。” “请问……” 就在江小雅和王大娘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个衣着体面的仆妇,打量着她们二人,试探道:“二位可是青州蔽县的柳夫人和小姐。” 江小雅看了看来人,从衣饰打扮上来看有点像跟随庞美女一起来的仆妇,刚才没太注意,并不眼熟,但这人看起来却没有庞美女那一堆随从来的趾高气扬。 仆妇恭敬道:“二位别紧张。我家夫人听闻二位进了京城,在隔壁的雅斋略备了酒饭,权当是替二位洗尘。还请屈尊移步,我家夫人已在斋内等候。” 王大娘看了看江小雅,又看向那仆妇,戒备道:“你家夫人是?” 仆妇又道:“真是失礼了,我家夫人便是安平长公主的独女永乐郡主,也是当今右相的正室嫡妻。” 说白了就是柳庆元现任丈母娘。 好嘛,女儿前脚刚来演了一出牡丹亭,当妈的后脚就想补一出铁扇公主,我才没这个闲功夫去给你们捧哏,谁爱演谁演。 王大娘又有点摇摆不定了,扯了扯江小雅,低声道:“要不要去瞧瞧,毕竟是郡主呢,又是庆元的……”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人。 江小雅没有什么好顾忌,也不克制,提高音量,道:“有什么好见的,又不是熟识的,哪有这样随意被呼喝来去的道理。” 候在外头的仆妇对此充耳未闻,依旧攒着笑道:“我家夫人平日里也是极少出门的,大都是王妃侯夫人们去相府串门子的时候居多。二位身份特殊,自然另当别论。”阐述完郡主的身份地位后顺便捧了江小雅和王大娘一把。 “还是去吧,省的人家说我们不知好歹。”王大娘对仆妇说的那些话很受用,这会儿已经是完全没了立场。 不,应该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立场可言,天平始终都是偏向儿子那边。 江小雅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只是替王大娘感到不值,柳庆元的态度已经摆明了覆水难收,就算永乐郡主母女俩为了赢取道德赞誉而惺惺作态,也不能改变事实。哪怕让她真的住进状元府,也只会被当成外人对待,还不如在老家来的舒心自在。 未免傻大娘吃亏,江小雅决定陪她去一趟。 第6章 有钱人就是任性 去前江小雅就和王大娘再三强调,永乐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她的亲家母,所以待会儿见到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卑躬屈膝的事来,忘掉她郡主的身份,就当作是寻常人家那样的亲家见面。 一路进门也没有看到店员的身影,上上下下都被仆妇丫鬟占领。 见江小雅二人进门,一个衣饰打扮相对俏丽的丫鬟就从旋梯上迎了下来,也不多嘴,领着就往楼上去。 王大娘是彻底被这个阵仗给唬住了,上楼梯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捏着袖子擦汗。 “镇定点。”江小雅在拐角的地方对王大娘耳语了句,“你这样,柳庆元在他们面前就更没地位可言了。” 事到如今,再想让柳庆元回头肯定不现实,江小雅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至少她跟柳庆元之间没有本质上恩怨纠葛,打击报复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做。何况王大娘的将来少不了还是要依靠这个唯一的儿子,如果他真的依傍上庞相才有今日的辉煌,江小雅不至于会拆他的台。 说到儿子,王大娘终于还是抖擞了精神。在楼道口整了整衣,抚了抚鬓发,昂首举步迈入丫鬟打起的门帘内。那举止虽不似高贵的孔雀,却也有点斗鸡临上阵前的气势。 身后的江小雅看了也差点要忍俊不禁。大娘加油啊,千万把气场hold住了。 绕过花鸟禽鱼的围屏,若大一个包间内反倒没有楼里随处可见的奢华,更多的是时令花草的点饰,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格外清新。长条桌案上摆放的许多新鲜靓丽的水果,看了就让人忍不住十指大动。 在江小雅要流口水的时候,王大娘碰了碰她,一本正经道:“矜持点。” 江小雅这才注意到,偌大一个房间里,不仅没有半个伺候的,就连东道主永乐郡主也不见踪影。 正寻思着,窗边不易察觉的一道小门从外头推了进来,仍旧是一个俊俏的丫鬟莲步迎来,“大娘路上辛苦了,还请先吃口茶水润润嗓子。”另一个丫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端着了一碗茶汤,茶盘茶碗看着俱是雅致物什,只是连个碗盖也没有的茶碗倒是显得十分轻慢。江小雅还没开口,那个丫鬟又开朝她笑吟吟道:“姑娘这边请。” 江小雅回头,王大娘正被伺候着吃这吃那,压根儿就没空顾及她。想来这个永乐郡主一定是听说了之前在客栈后巷里的事情,所以设的这个鸿门宴主要还是针对她来的。 这是被当成假想敌的节奏了! 房间外头是一个相对隐蔽的露台,说隐蔽是因楼下的几棵梧桐树繁茂的枝桠已然生长到露台边缘,街巷下面全完窥视不到这个露台的存在。 江小雅被带到露台中间的几案前,一个贵妇人正屈膝端坐于案前,这会儿正在细细品茶,就连江小雅杵在跟前也视如无物。待到一盏毕了,才将双手掩回到袖内,端放在身前,尽显优雅和宁静风范。 “坐下说话罢。” 一把温柔的嗓子,甜而不腻,过重的鼻音反而是一大亮点。如果不是对这个人的排斥,江小雅甚至都要因为这个声音对永乐郡主产生好感。 江小雅不会装优雅,也不会古人的那些繁复礼仪,既然永乐郡主不可能抬着头和她说话,便就依言跪坐了下去。 永乐郡主比江小雅想象的还要年轻,至少比王大娘看起来年轻许多。端着架子的时候,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褶皱,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气质型美女,她的女儿跟她比起来就是一花瓶。 “我知道你。”没有赘述,单刀直入。 江小雅笑道:“托状元公的福,劳您费心记挂了。” 永乐郡主眼角轻掀,神色无异,含笑道:“说来你与状元也是昨日之事,我今日将你请来不是为施威,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 江小雅了然于心,但面子还是要给人家郡主的,悄悄揉了揉有点麻痹的腿,洗耳恭听。 “昕儿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对人情世故并不通达。当初状元打马御街□□的时候正好让她瞧见了,少女的心思总是那么痴幻,回去后就患了相思。恰好相爷是本届恩科的主考,与状元也算是有师生之仪,加上相爷对状元十分看重,也没有刻意阻止他们。他们二人倒也是两情相悦的,在一起也尚算匹配。” “相爷并不是一个看中门第之人,状元人品学识都是我们所欣赏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愿意把掌上明珠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做小。而且我们庞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早前就有意要招赘一个女婿,庆元也是真喜欢昕儿,才会同意入赘我们庞家。至于他娘亲,我们一定会好好安顿的。” 啊,原来故事的原委竟然是永乐郡主逼迫柳庆元休妻另娶的吗?柳庆元这厮当真是被冤枉了! 不过,你这种溺爱的方式真的好吗,永乐郡主? 永乐郡主无视江小雅复杂的表情,继续唱着独角戏,“同是女子,我知道状元这样做伤害了你。但你要知道,就他如今的身份,身边要是带着一个上不台面的夫人,只会令他蒙羞。”郡主殿下打开人身攻击模式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我并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你长年生活在乡野,别说是知书达理,便是最基本的待人礼仪也没学会。不说我是郡主,就是一个寻常长辈,晚辈见了也该施礼。我让你坐下,并不是当着我的面坐下,一个晚辈岂有和长辈面对面落坐的道理。这些且不与你计较,只以你自身来说,走在状元身边委实不像个宜人,充其量就是一个乡野村姑,谁又能把你联系到状元夫人身上。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本性,强行让你改过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与其要你日后假装优雅痛苦度日,还不如趁早摆脱,你说是也不也。”说到最后,没有恶言相向,连大气也不喘一下,依旧是那副风清云淡的优雅贵妇人。 这话说的真是太埋汰人了! 不过,语言果然也是一门艺术啊,大娘快来学学人家吧!别一言不合就拿扫帚赶人,学会了这一手,你一定能够大杀十里八乡。 永乐郡主意犹未尽道:“都是女子,我也不想太为难于你。今日你们既然来了京都,就且住上一日,明日赶早回去,只当从未有过此行。” 就算是首都一日游,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的吧!我连著名的大鸣湖畔都还没去过呢。 江小雅终于还是清了清嗓子,“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我与柳状元既然已经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您还这般提防作甚呢?”真搞不懂这些人,拆人夫妻这种无耻的事情都做了,还怕什么。 永乐郡主笑了笑,笑意里尽是你还太年轻有的事情是不会懂的。“你若是有意另择一佳婿,我倒是有一二人选可供挑选。女人这一辈子还能求什么,不外乎一个宽裕的家境,疼爱自己的夫婿。我瞧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江小雅结舌,你还能更扯一点吗?这都什么跟什么,谁打算二嫁了,就是要二嫁也不需要你帮忙好不好。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只是随行而来,着实不是来向郡主敲诈勒索。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会再惦记着你家女婿,就请安心吧。”江小雅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刚刚明明是想说给我一点分手费什么的把我打发了吧,至于柳庆元那厮,你们爱宝贝宝贝去,我才不稀罕。 这话明显不能取信于郡主,她也不就此继续深究。一抬手,左右便就碎步靠来两个丫鬟,颔着首一左一右将她扶将起身。 “说了这么久,定是饿坏了,先用膳去吧。”转身前,永乐郡主丢下这句话。 王大娘估摸着是刚才吃太多了,等到真正的大餐上来的时候反倒是难得的矜持了一把。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悄悄问江小雅,“刚才郡主都和你说什么了,没难为你吧?”瞟了一眼上首仪态万方的郡主。 江小雅还没说什么,一旁侍候的就出言温柔打住,道是食不言。于是这一顿饭在一片安静祥和中度过。但究竟吃下去什么,江小雅自己也不知道,不是满桌的珍馐没有吸引力,而是她在琢磨郡主殿下何时会拿大把银票来砸她,让她滚粗京城。 然而,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彩蛋里会开出什么惊喜。 为了让江小雅彻底死心,永乐郡主又兴致勃勃地邀请她们上到顶楼的景观台去领略京都的繁华富庶。意图十分明显。 灯火阑珊的夜景对于江小雅来说并不算什么稀奇,何况没有霓虹灯的灿烂,川流不息的灯龙,说起来还比不上外滩的夜景。 也就没有受到污染的环境有优势。 江小雅这便望天,看星星在现代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没有精良的设备,基本上很难领略到这一自然景观。 耳边依然充斥着丫鬟活泼的话语,不遗余力的介绍着那是哪里,什么人才有资格出入。总之讲的是天花乱坠,听的王大娘是云里雾里,三迷五道,直叹我的乖乖,真是大开眼界了。 “啊,那边又是何处呢,看起来挺清冷的。”江小雅突然把手一指,虚心求教。 “那是棚户区。”丫鬟略带嫌弃的口味。 “原来天子脚下也有穷人家!”王大娘感慨不已,乡巴佬的热情骤然大减。 一直得意介绍的丫鬟被噎了一声,尴尬的还想再介绍有趣的地方,却是完全失了最初的生动。 “时候也不早了,二位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永乐郡主适时出言,缓解了尴尬的局面。 “我们也正有此意。”江小雅顺势说道,“承蒙郡主款待,我们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王大娘也说是啊是啊,都还没和亲家母好好说上一回话,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可见这一晚上把大娘给憋的,完全没有发挥演技的机会。如果不是丫鬟巧妙的挡住了去势,估计这会儿已经攥起郡主的手开启聊天模式了。 见状,江小雅也难得舒心了一回。 不过,这心舒的明显是过早了。不知道是郡主示意的还是哪个会错意了,又或者是江小雅命有此劫,在排队下楼的时候,不知道谁碰了她一下,就那么巧的把她从五层高的楼上碰了下去。 掉下去的时候江小雅还在想,剧情不该这样走啊,大把银票呢? 不要啊,这果然是人为财死的节奏吗? 第7章 大侠又救了我一次 “长能耐了啊,找死都找上京城来了。” 带有一股高傲气味的揶揄声听起来有点耳熟。 江小雅掀开紧闭的双眼,周身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竟然还看到了在河边见过的那个拽不拉叽的大侠! 大侠正用他一贯嫌恶的表情看着她,“喂,你这个女人是算准了我会从这里经过,打算拉我垫背吗?”晦气。 “燕兄,出什么事了。”几个精干短打装束的男子迅速靠了过来。 燕于临下意识侧身,“没事,诸位先到前面等我。”等几人走后,迅速把江小雅丢到地上,顺便拍了拍抱过她的双手。 “多谢燕大侠仗义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不管上次柳惠儿是怎么被这个燕大侠救的,这回江小雅却是真真切切的被他给救了,就算平时有点得理不饶人爱吐槽,也不至于会忘恩负义。该感谢的不能少。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在江小雅准备屈膝跪下说受我一拜的时候,燕于临拿着他行走江湖的道具挑住了江小雅的手,“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本大侠救过的人太多了,都要以身相许,我接受得过来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强者多能的无奈。 大侠,你还能更自以为是一点吗?江小雅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如此,就多谢燕大侠了。” 燕于临豪爽惯了,见江小雅一改要死要活的白痴模样,有点不适应。大手一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记挂在心上,只要以后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算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说到这里,江小雅突然莞尔,想必当初柳惠儿在投河的时候一定也是‘拖累’过人家,所以才会被这么反感。 看到江小雅傻笑,燕于临撇嘴,嚷道:“双花巷左边第二个门户是我在京城的住处,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只管上门去找我,别再做傻事了。” 自报家门后,燕于临又有点懊恼了,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闲了,才会觉得管这等闲事竟然还挺有意思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燕大侠。”多个朋友多条路,江小雅现在又觉得这位燕大侠其实也是蛮可爱的,就是不擅表达了点。勉强拨回一百分,零分。 “江湖儿女,无需多言谢字。走了。”一个潇洒旋身,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江小雅目送着燕于临消失在街角的身影,一回身就对上被簇拥着出门的永乐郡主,她也正意味深长地着看着燕于临消失的方向,眸色含笑。 郡主并没有再和江小雅二人在大街上拉家长,只说了句,“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叙。” 江小雅倒是想去追究刚才被撞下楼一事,只是人家郡主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真是多说无益,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王大娘上赶着说:“好说好说。郡主好走,担心脚下。”又对驱车的仆妇叮嘱,“缓着些赶车,夜凉。”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目送着郡主的车马离去,王大娘忍不住感慨,“真真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这么矜贵的人儿,前头见那女娃就觉得跟水一样,没曾想做娘的也是毫不逊色。”啧啧两声,又摸着自己的老脸畅想起来,“娘就不指望还能怎么样了,你往后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才万别让那女娃骑到你头上。唉对了,你刚刚都跟郡主说什么了,娘好像瞧见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我瞧瞧你伤到没有。” 一回头,江小雅早已走出大老远的距离。王大娘紧赶慢追的,直到进了客栈才追上江小雅,不等她说什么,江小雅道:“折腾一天都累了,您早些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房门一合,把王大娘关在了小花厅外。 这要是再聊起来,可就要没完没了。江小雅倒不是有多累,白天睡那一觉挺足的,就是不想再和王大娘扯淡,谁知道又要怎么劝她和柳庆元和好,想想就受不了。 王大娘在门外碎碎念了几句,见江小雅不开门,也悻怏怏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江小雅连灯都懒得掌,一边松解着腰带,一边去推窗,等到月色洒进房间,才猛然发现屏风后伫立着一个人,从身型轮廓来看应该是个男子。 这个发现让江小雅心头一惊,手忙脚乱地把衣裳重新拢紧,腰带打上死结。想着是自己跑出去来得快,还是扯开嗓子喊人来得快。这一琢磨,再看去,屏风后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江小雅转目四顾,周遭一片黑黢黢的,借着浅薄的月光小心翼翼凑过去一看究竟,果然不在了。正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转身赫然就对上一张冷俊的面孔,吓得她忘了出声,后退着几乎要跌倒。 “惠儿别怕,是我。”好听的男低音,是柳庆元。 江小雅顺着月光往上看去,这个角度看柳庆元的皮肤格外白皙,天生就有做小白脸的潜质。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正揽着自己的腰,俯身的姿势很暧昧,目光更是火辣的紧。 “那个,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 柳庆元是放开了江小雅,但只是把她扶正了,随即又一刻不松手的把她揉进了怀里,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侣,要在这夜深人静里诉尽衷肠。 江小雅被揉的差点断气,越是挣扎,越是被柳庆元往死里揉,就在她要炸毛的时候,柳庆元突然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给我一些时日,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帅哥,长的帅就可以这样言不由衷吗?前面在巷子里是怎么跟自己老娘说的,还没过夜就要打自己脸吗?我看起来那么像好忽悠的无知少女吗?拜托你醒醒吧,正经夫人还等着你回去洗脚呢。 柳庆元没有听到江小雅的os,稍稍放松了一点拥抱的力道,径自道:“别待在这里了,明日就带着娘回青州,事成之后我会回去找你们。”依依不舍松开怀抱,扶着江小雅的双肩,深情地望着她的双眼。 这巧言令色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为了攀附权贵休弃糟糠之妻,一边又觉得弃之不舍,这便先哄住,以便日后排遣寂寞?江小雅好想给他一个耳光,人渣,负一万分。 “这里是二百两银票,你先收好。听话,天亮就动身。” 柳庆元哄人的声音更加好听,想必庞梓昕就是被他这么哄骗上手的吧?江小雅听话的把银票收妥了才问:“为什么非要我走不可呢,我在这里碍你眼了吗?” “惠儿。”柳庆元软声痛呼,“有些事情现在和你说不明白,你只要相信我,天亮带着娘回去,以后都不要再进京,我会回去的。” “你既然都把我休了,还来管我死活做甚。”江小雅也哭丧起脸来,眼睛眨了又眨,企图可以挤出两滴清泪。 完了完了,完全被大娘带坏了,竟然就这么不自觉的陪着这厮演起了苦情戏。 柳庆元更加痛苦,“不要这样说,惠儿。”颤抖着双手捧住了江小雅的脸,“你是知道我的。” 我知道你个大头鬼。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我,我要和你一起承担。”江小雅飙起演技,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反揪着柳庆元的衣裳,迎脸望着他的愁眉苦脸,呐喊着:加油啊帅哥,不要再坚持了,说出来就舒服斯基了。 柳庆元腮帮子绷的死紧,看起来焦灼的紧,偏偏就是死磕着不把他所谓的苦衷说出来。更加让江小雅怀疑,这厮压根儿就没什么苦衷吧,丫的就是想要齐人之福。 “你心里可还有我。”呸,这话问出口江小雅自己都想吐,就算你心里有我我也不会有你,一切都是因为被你们带沟里了。江小雅这样告诉自己,无视那浓郁的好奇心。 柳庆元要哭了,大概不想让江小雅看到自己哭的挫样,扣着她的后颈一把摁进了自己怀里。“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话了,我的心意如何你又怎会不知。” “……”我知道个毛线啊。我只知道庞梓昕怀了你的孩子,你现在跑来跟下堂妻表什么忠心呢,还要不要脸了。 虽然柳庆元的行为挺不要脸的,但好在他没有更不要脸的企图和江小雅亲热亲热什么的,哪怕眼神看起来快烧起来了,行为还是挺克制的。大概气氛不好也是一个原因,反正绕来绕去到最后也没被江小雅挖出什么内.幕。总之还是那句话,带着老娘和钱走走走。 江小雅倒是想走,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纯粹就想摆脱王大娘。经过庞梓昕、郡主、柳庆元这一通闹的,感觉走是一回事,走哪去又是一个问题。 为了这个问题,江小雅琢磨了一个晚上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哈哈大笑,“我怎么把燕大侠给忘了。” 第8章 王府打工好赚钱 双花巷并不难找,江小雅随便一打听就寻到了桔口街的双花巷。比不上御街来的热闹,清清静静的很适合居住。 江小雅敲开大门的时候,里面只探出一个头发蓬松的小哥。因为时候还早,睡眼朦胧地打量了好几回,“找谁。” 江小雅客气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姓燕的大侠。” 小哥瞬间就抖擞了精神,“你怎么知道我们老爷在此。”像是被人窥得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站直背,拢衣系带。而后才把门开大了一条缝,二话不说就把江小雅拉了进去。 “是梅姑娘让你来的吧。”小哥径自猜测着,“老爷昨儿后半夜才到,原本就打算今儿上梅姑娘那儿去。” 什么梅姑娘?我是江姑娘谢谢。 小哥又笑道:“你也别那样看着我,我一向跟着老爷鞍前马后,梅姑娘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放心,我的嘴紧着呢,绝对不会让夫人知道。”说话间已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 小哥径自去叫了门,只说梅姑娘派人来了,内里立马就走出一位体格健壮的中年大叔,他虽行动如风,面目却不算粗犷,两撇美髭尽显风流。 “你家姑娘可还在小居。”大叔劈头就问,很有江湖人士的作派。 江小雅愣了愣,这一个两个唱的是哪出呢? “那个大叔,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起码我要找的是个年轻人啊,而不是二十年后的燕大侠。 大叔有自己的理解,“上次的事是燕某安排不周让梅姑娘受了惊吓,此番特意进京就是来给姑娘陪罪的。小兰她,可还在生我的气。”大叔解释完了,有点小紧张的看着江小雅。 江小雅再迟钝也从这前后所说的话里悟出了一层意思,大叔这是千里幽会来了! “爹,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风风火火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江小雅开口前毫无预期的介入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对于看到江小雅,燕于临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 江小雅嘴角抽了抽,“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合着就是一句客气话呐。 燕于临噎了声,又说:“那是自然。不过你跑我爹这里来干嘛,你们很熟吗?”瞥一眼燕爹。 燕大叔背一直,又看向一旁围观的小哥,心情有点复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哥应急处理能力不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拍大腿,“是了,姑娘方才一进门只说是找燕大侠,我也就没多问,这才闹了误会。姑娘有所不知,江湖同道都称呼我们老爷为燕大侠,少爷为燕少侠,所以方才也没细问,直接就给带到老爷这里。姑娘往后可得把话说清楚才好,免得耽误正事。”最后,俨然变成了江小雅的不是。 “行了。既然是你的朋友,就好生招待着,我还有事。”燕大叔去心似箭,拔腿就走。 “唉爹……”燕于临还想说什么,燕大叔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院墙外。回头看江小雅,神色复杂了一下,“这么快就又遇上困难了。”话虽这样说,却没有什么恶意,“如果是想让我帮你削一顿那个负心汉,乐意之至。” 江小雅说:“不是。” “喂,有点骨气好不好,这天下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挺了挺胸,好像在说,像我就是这样一个标准的好男人。不过我是不会看上你的哈哈,放心。 江小雅忍住想笑的冲动,“没有,你误会了燕少侠。”因为刚才的乌龙,才发现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然也不会闹误会了。“承蒙多次搭救,竟还不知燕少侠叫什么,真是惭愧。我叫江小雅。” “燕于临。” 腌鱼鳞!江小雅抿嘴道:“很有气势。”未免太过纠结于此,又正色道,“我如今的情况想必燕少侠也清楚,我也不与你客气,此来就是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像我现在这样能做点什么营生好,当然我没有指望自己能赚到什么大钱,如今孑然一身,只求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最好不要在京城。”想想永乐郡主的恶意,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燕于临难得赞赏了江小雅一眼,“这就对了,女人不是非得要靠男人才能活的下去。只不过,大多数行当都是要抛头露面,你一个女人家的,总是不便。对了,你的女红怎么样,我们家在江南有绣庄,虽说不能发大财,糊口绰绰有余,权当是一时之计,日后再慢慢细作打算,你觉得如何。” 江小雅不好意思摇头,这个权宜之计好是好,可别说是刺绣活,任何一项闺秀该会的活计她都不会,勉强能把繁体字认清楚就算不错了。至于在书里看到的穿越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本事她是不可能有了,现在也就求个温饱。 燕于临看江小雅一脸为难的样子便就了然于胸,他也没胡乱承诺什么,更没有就比挖苦取笑,“这样吧,你暂且回去,最迟明日我去找你。” 燕少侠的话,江小雅还是信的,哪怕这话听起来挺像敷衍了事的,但她就是信了。 从双花巷出来的时候天刚大亮,江小雅没有马上回客栈,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想看看能不能从中琢磨点商机出来,总不能什么事都靠别人,别人给的帮助总是有限的。 可惜逛遍京城几条大街,衣食住行那些大投入商铺几乎是东家挨着西家,而且都是经营多年,根基和名气具旺的商户,想跟他们抢生意,前期必须做好大把砸钱的准备。这对于全部家当刚刚涨到二百两的人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当然,起步资金小的行当也不是没有,走街串巷的那些小摊贩就没有多大的投入,但一天赚个几十上百纹的,说实话,距离过上有房有车那种优质生活,还是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短期内是完全不可能办到。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江小雅又要了一碗阳春面。 “小娘子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老板娘送面上来的时候,主动和江小雅搭讪。 江小雅诧异的看了老板娘一眼,“我看起来那么像有麻烦的样子吗?” 老板娘堆着笑道:“小娘子别误会,我就是瞧你一个人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四回,才这么问的。你要是在为生计发愁,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指明路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其实是拐卖妇女的某些组织?江小雅毫不意外的想歪了,把筷子一搁,更加戒备了起来。 老板娘更笑了,“瞧把你吓的,我就是做小买卖的,还能干什么不法的事不成。就是瞧着你模样俊俏,要是真为生计发愁,不妨去安宁王府碰碰运气,据说那府里就连个端茶递水的丫鬟,月钱都有这个数。” “五百钱。”江小雅看着老板娘伸出的手说。 老板娘嗐道:“想必你是没听说过我们这位王爷,他可是出了名的爱花怜香之人,五百钱连打赏都不够。五两,净得的,其他一应用度王府全包,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卖身进去都未必肯收,人家王爷只稀罕模样标志的。” 听起来是挺诱人的。可只要一想到要卑躬屈膝的伺候人,以及色王爷主子,江小雅就摇头了,她的目标虽然是要买车买房,但却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 老板娘也不多说了,免得真被当拐子。 江小雅放下十个铜板准备回客栈,可是走着走着,竟然就莫名其妙的顺着刚才面摊老板娘指引的路线走到了城西那条绿柳荫荫的街巷。这条静谧幽深的街巷尽头处便是安宁王府,相较于宽阔的街面,门前赫然矗立着两只经典道具——石狮子。五间三启朱门上布满铜色门钉,封建社会门第等级制度昭然若揭。 面摊老板娘说的没错,这会儿门房处的仆人正往外赶着三五个年岁轻浅的姑娘,依稀还可以听到别再来捣蛋了,府里就一个主子,哪需要那么多伺候的人,更别妄想着进去当个丫鬟就能有幸成为被伺候的,王爷的婚姻□□皇帝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扒拉扒拉又数落了一堆。 江小雅在柳树下看着那边的热闹,嗤了声,“如果不是身份摆在哪里,看还有没有哪么多人上赶着往里贴,什么玩意儿,呸。” “嗯,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兀然的,一个轻柔舒缓的声音在一旁传来,带着一丝玩味,很是把江小雅吓了一跳。睨了眼无声出现的青年男子,白白净净的,手里端着一把空白的折扇,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却更像是在假意附庸风雅。总之落在江小雅眼里,和柳庆元那厮有的一拼。 “啊,真是抱歉,打扰姑娘的雅兴了,你也是要去那王府当丫鬟的吗?”男子打着折扇轻煽,连带身后的柳条也跟着轻轻摆舞起来。 江小雅又看了那方门第一眼,笑笑道:“傻子才会那么想不开去当奴为婢听使唤。” 男子也笑道:“在利益的驱使下什么事没人做,何况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凭本事吃饭,总比风月场那些活计要高贵许多,你说是也不是。”连眼睛都带着笑。 江小雅道:“既然说的这么好,怎么不见你把自己也卖进去,看你皮相略好,说不准他们家主子会给你个轻松的活计也未可知。”眉头一挑,意有所指。 男子哑然一笑,才又正色道:“朱门酒肉臭。”然后看了眼江小雅,意味深长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看着男子神神叨叨地摇扇走去,江小雅只在身后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第9章 朱门酒肉果然臭 江小雅回到客栈的时候已近中午,王大娘并没有满大街的找她,前脚刚进门,大娘后脚也跟着进门了。 “那边那边,对,放那边去。那个要小心点放,别摔了……”大娘完全无视江小雅,一径儿的招呼着人往房间里搬这搬那儿,就好像刚刚中彩的暴发户,可劲儿的挥霍了一把。 等到搬运工退场,江小雅才有机会重新踏进房间,看着王大娘在一堆礼盒前笑眯眯地转来转去,咳了声,“天上掉金子让你捡着啦!”随手拿起一个梅瓶掸了掸,声音清脆,质地优良。 王大娘这才看到江小雅似的,脸上笑开了花,“唉呀,你是不知道,那些什么侍郎、林郎的夫人听说我们进京了都赶着来见礼,这些都是她们送的。你说庆元的官职是不是很大,我瞧那些人客气的很,说不定都是庆元的手下。”越想越开心,拿起一只玉镯子就往江小雅手上戴。 “这个还是你收着吧。”江小雅死活不肯接受,明目张胆的以状元家眷收受贿赂,日后当朝要是查起来,这可就是赤果果的证据。 王大娘也不与江小雅客气,“那娘就先帮你收着。哦对了,刚才让伙计帮忙清点登记,你给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好给补记上。” 江小雅粗略翻看了两眼,基本上都对。“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总归不好,要不先托人送到状元府上吧。”她就不信柳庆元还真就放任他妈这样不管不顾了。 “这个不着急。”王大娘是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一早的时候郡主又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要在相府宴请我们。你看看,我就说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做事不会那么不厚道,想必是要谈他们家女娃在我们家的排位问题呢。你别担心,有娘给你撑腰,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欺负到你头上。” 江小雅呵呵笑道:“这个我还真不担心大娘。”说着进屋去把昨晚就准备好的包袱拿出来,才不管柳庆元昨晚跑来跟她交代的话,“昨晚我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说我忘恩负义也好,反正什么郡主状元的事情我不想再去搅和,我和柳家已经没有关系,再次感谢您这些日子的关照,保重。” 江小雅是真怕王大娘再跟她飙演技,好在一路冲出房门也没有听到大娘的哭喊声,正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院门前忽然就蹿出几个干练的仆妇拦住了去路。 “时候尚早,姑娘还是梳洗毕了再出门吧。”话毕,半架着就把江小雅又弄回了房间,就连伫在门边的王大娘也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想必早就知道有此一招,所以才没有阻拦。 “喂喂喂,干什么呢,放手放手,再这样我就要喊非礼了。”江小雅被关进房间后,几个仆妇就阴恻恻地朝她逼近再逼近,一个动手扯了头巾,一个则是解她腰带。总之就像是容嬷嬷附体,粗壮的体魄根本不是江小雅可以抵抗的,三两下就被扒拉干净。 “看不出来,姑娘这身板倒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薄。”仆妇邪恶着笑说,揩了一把江小雅的翘臀,把她推进了事先准备好热水的浴桶里。 接下来不管江小雅说什么都没人接茬,把她搓掉一层皮后,拎出来又给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上繁复的衣裳,再往妆台前一摁,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江小雅已经没有力气再废口舌。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镜中那个美少女的的确确是柳惠儿,只因江小雅平时没怎么拾掇,加上一路奔波,总给人一副邋遢样。现在华服加身,美妆上面,再不出采的人也被点缀出几分颜色,何况柳惠儿的长相原本就属于清新可人的邻家小妹。这一打扮,更是明艳了不少。至少和之前相比,落差还是蛮大的。 “姑娘先歇会儿吧,申时正便会有马车来接。”仆妇说着就退出房间,江小雅还想去开门,房门毫不意外被锁上了。 “大娘。”江小雅叫了声,没有回应。她认命地吐了口气,腰际上缠绕着一层束腰带让她十分不舒服,连吐气都憋闷的很,更可气的是缠绑的手法让她自己压根儿就解脱不下来。 就这样在房间里熬到申时,燕于临那家伙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从天而降来解救她,开门的还是原来的仆妇,门外站着同样整理过的王大娘。不知道为什么,江小雅突然觉得大娘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挫了,不说话的样子颇有几分状元老娘的派头。 有过前面从酒楼失足跌下的经历,江小雅也不闹了,永乐郡主既然已经发话要请她们去相府,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溜掉。这便老老实实地被‘请’上停在后巷的马车里。 大娘是压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危机,端了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我这样可还得体。”一边挽着宽袖抿发,又摸了摸脸。 江小雅看着一副包租婆模样的王大娘笑不出来,“待会儿见着郡主还是多吃东西少说话吧,她说什么是什么。”像她们这样两个乡巴佬,就是被弄死在相府里,估计也掀不起一个浪花。所以怎么进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出来。 王大娘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说多错多。” 相府坐落在御街以东的权贵聚集地,一路上都是门楣高阔的府第,但比起江小雅之前见识过的安宁王府,规格都略低了一筹。在踏进相府的时候,江小雅意外的感受到了朱门酒肉臭的滋味,真是臭气熏天的很。 永乐郡主自然不可能出来迎接江小雅二人,就连庞梓昕也没有。好像是她们恬不知耻来求见一般,晾在二门外的廓下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 江小雅几次想要愤离,都被王大娘给劝阻下。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永乐郡主既然大费周章地把她们叫来,又怎么可能只是晾在这个地方羞辱给下人看,她不过是顺应着这个节奏表现一二,免得郡主失望。 果不其然,就在天色擦黑,四下掌灯的时候,一个嬷嬷脚步匆匆地迎了出来。就算是诚意满满的歉意,江小雅也不买账,假意说脚麻了走不动道,硬是在两个丫鬟的倾力搀扶下才挪到了内宅的水榭里。 水榭里早已有宾客几许,虽然都是内眷,却无一例外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甚至有的比起永乐郡主的端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突然闯入的江小雅二人,众人都流露出了别样的神情。 “你们可算是来了,快请入座吧。”一改之前的清冷,永乐郡主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笑容,差点没把江小雅闪瞎。 对于这些长年生活在各种斗争氛围下的人来说,江小雅明显还是太嫩了,她们甚至都集体无视了她‘不利索’的腿脚。转头就有人问:“这位夫人看着眼生。” 这些人都是配音演员出生的吗?声音好听到江小雅要醉了。但她还是很理智地提高了警惕,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又一个永乐郡主那样的角色。 永乐郡主这便离席给众人介绍起了王大娘,“这位便是状元的娘亲。”转头又向王大娘介绍,“这位是寿阳公主、瑞王妃。” 王大娘一听方才那个问话的竟是公主,忙忙着就给人家跪下行礼,顺便把没反应过来的江小雅一把拉跪在了地上。 瑞王妃的身份虽然比永乐郡主高贵,却没什么架子,“无需多礼,快起了吧。状元的娘亲也是命妇,寻常礼节就好,何况都在内宅,随意些便是。”说完就有人上前去搀扶王大娘。 完全被无视的江小雅悻怏怏地自己爬起来,落在瑞王妃眼里倒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只是被眼下这阵仗给吓坏了,遂也没有过分的苛责于她的失礼,任凭地上伺候的将她二人引到席上。 “听说柳状元是青州蔽县的,不知是蔽县哪儿的,正巧府上的一个老嬷嬷也是蔽县的。”瑞王妃兴致勃勃问道。 王大娘坐直了背回说:“碧螺村的,算是个小地方,不知是否有幸与王府的嬷嬷是同乡。” 瑞王妃笑道:“那个地方我虽不曾去过,却也是个闻名的所在。”其他几位陪同的夫人也跟着言笑起来,都说贡茶的产地,倒是没有几人不知的。 王大娘还后知后觉道:“我的乖乖,贡茶是送进皇宫给那些贵人主子享用的意思吗?以前只知道山里的几个山头种满茶叶,每到季节的时候连空气里都飘着香,原来还是那么名贵的物什呢。” 另一位夫人笑道:“不怪柳夫人不知,那碧螺村原就是王候的采邑,产出皆由专人看管,原住民不知也不为怪。” “原来如此,怪道都不让村里人去采茶。”王大娘很是感慨。 永乐郡主道:“说来也巧了,前几日进宫的时候陛下赐了一罐今年的新茶,正是碧螺春。”转头就吩咐下人去取用。 待到盛着绿茶的琉璃盏被一一奉到人前,众人早就又闲扯了一篇家长,却是满口不离高贵优雅的话语,从始至终江小雅都没有插嘴的余地,更没有人主动问她什么。她倒是不想和永乐郡主过招,只是这样被赤果果的晾着,心里多少有点憋气,这便假意去出恭,暂时远离了贵妇人们的茶话会。 回来的时候,领路的丫鬟在绕过几个庭院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江小雅看着左右大相径庭的布局,加上不太明朗的环境,着实分辨不出来时路。心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难道又是永乐郡主的恶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然后在她们离开前说府里丢东西了,而她正好在那个地方徘徊过……啧,朱门酒肉果然臭。 江小雅相信,就算她现在大呼救命也不会有人听到。为了不让人栽赃陷害到,她决定自救。 走了一刻钟,江小雅也没能走到那处看起来很近的假山。 谁能告诉她古代这些园林设计的原理是什么,这是在家里也要玩八阵图的节奏吗? 没办法,只能拎起曳地裙边,减轻负累。 等好不容易走到假山下的时候,冷不伶仃地就从石洞下钻出一个人,差点没把江小雅撞翻。 那厢满口歉意,“抱歉抱歉,没撞疼你吧。” 第10章 捂脸,被公主抱了 原本打算开口骂人的江小雅突然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循着倾泻进假山下的微薄月光,到底是看清了那个略显紧张的人,不是燕于临还能是谁。只因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谦和了不少,才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疼,疼死我了。”江小雅起了玩心,把嗓子一捏,听起来细声细语的,很是娇弱。 “撞哪了,我……”那趋上前又迅速止步的样子完全没有江湖人士该有的洒脱,“姑娘少安毋躁,我这就去叫人来。” “公子留步,我怕是等不到你叫人来了。”语气再虚弱一点。 “这……”燕于临极力隐忍着想爆粗口的冲动,大爷的,这都什么人啊,这么不经碰。烦死了。“既然如此,在下就得罪了。”说完就凭借着敏锐的感官,一把将歪在石头上的人抱了起来。 江小雅没想到燕于临连剧情也不走就直接上手,吓得轻呼了声,把阔步走出石洞的人生生呼住了脚。借着敞亮的月色,终于是看清了衣香鬓影的彼此。“江、小、雅。”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要炸毛的味道。 “嘿嘿,燕少侠,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江小雅打起笑脸,朝燕于临打了个招呼。 燕于临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的就将怀抱住的人以更快的速度丢回到地上,自己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江小雅要追上去的时候,燕于临突然又来了一个急转身,差点就被收势不住的江小雅给撞上,好在他眼明手快,一巴掌盖在了江小雅脸上,这才止住她的汹汹来势。 “大侠,别急着走嘛,我迷路了,带我一起走呗!”江小雅发现,燕于临其实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最好对付。 燕于临把手一丢,劈头盖脸道:“很好玩吗?活的不耐烦了敢戏弄于我,要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你早不知道飞哪去了知道吗?” 江小雅在一旁点头如蒜作学生状,一边悄悄揉了揉肩膀,绝对相信鱼鳞是个练家子。 燕于临这才吐了一口气,继而又再眯起眼打量江小雅,不待见道:“你怎么跑相府来了,不是说好了回去等着,我明日自会去找你。” 江小雅刚想对此大吐苦水,燕于临又提高音量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甘愿给那厮做小吧。”那样我会鄙视你的,别说认识我。 “怎么可能,我像那种人吗?”江小雅跳脚,连燕于临都会这样想,别的人就更可想而知了。难怪永乐郡主这样大张旗鼓的把她请到家里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燕于临用眼神告诉江小雅,你现在从头到尾都透着庸俗,十足的拜金女,没药救了。 江小雅气急了就把从双花巷回去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燕于临。当然,去安宁王府前围观的那个小插曲被自动忽略了。 燕于临这才缓和了口气,“像你这么愚蠢的,不被人拿来戏耍才怪。”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江小雅的观注点并不在愚蠢两个字上,“也就是说,你相信我说的了!” 燕于临无视江小雅满眼看到亲人的激动,摸着下巴琢磨道:“郡主会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我先带你离开,晚点再向郡主解释,她应该不会为难你。” 江小雅感动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天知道她有多么烦和那个孔雀郡主打交道,动不动就拿高贵的身份来制衡人。以至于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时也没想起来,等到燕于临带着她从院墙下飞出相府,才恍惚道:“你怎么也在相府。” 燕于临一扫额前那一撮短碎的刘海,整衣道:“别自以为是了,我才不是跟着你才去的。我们燕家和庞相素有私交,此番世叔过寿,我又岂能不来祝寿。” “哇。”江小雅对燕于临越发要刮目相看了,长的帅,身手好,在江湖上貌似还小有名气。现在再看,家世好像也了不的的样子,跟当朝的相爷都能是世交,难怪这么拽,果然有资本就是可以这么任性。“冒昧问一句,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燕于临受人膜拜惯了,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啦,就是经营一点小买卖,不足挂齿。” “是绣庄么。”这得是什么规模才能结交到这么高端的人物。 燕于临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那是我娘一时无聊开来打发时光的。家里经营的是漕帮那一摊子破事,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讲了你也不懂。” 大哥,我再不懂还能不知道漕帮是干什么的吗? 燕于临再度无视江小雅满眼充斥的铜臭味,“对了,既然你住客栈不便,要不要住到我那儿去,起码没人敢把你怎样。” 江小雅客气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只要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不会客气。 燕于临很实在,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还是算了,想必郡主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等明天我再去找你。” “你去哪,燕少侠。”看着要往回走的鱼鳞,江小雅满头黑线,你最起码送我回客栈吧,把一个这么标志的大姑娘随便丢在路上真的好吗? 燕于临也纳闷,“回去啊,世叔的寿宴才刚刚开始,虽然没有大肆宴请宾客,瑞王和安宁王却还在府上,我一个晚辈不打招呼就走,岂不是要失礼。” 看江小雅一脸失落的样子,燕于临这才别扭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郡主那边我会跟她说的。”头也不回的往相府走回进去。 江小雅内牛满面,大侠,好歹带我去吃点好的啊,这折腾了大半日,连口水都没喝上呢。 五脏庙适时唱起了空城计来响应。江小雅肩一垮,得了,美男要是靠得住母猪就会上树了,还是回去吃阳春面吧,实惠。 吃了三碗阳春面并一只鸡腿后,江小雅满足的打着饱嗝,在面摊老板娘的怪异注目下回客栈了。 对于再次看到柳庆元,江小雅已经不那么吃惊了。反倒是柳庆元,关上房门后就一把攥住了江小雅的手,极力克制着,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今早出城,你为何还要逗留。” 江小雅挣了几次才挣脱柳庆元的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灌下后,才道:“这事可怨不得我,要问你丈母娘去。” 柳庆元陡然紧张起来,趋上前问:“你去相府了。” 江小雅哦了声,“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的丈母娘太热情,非要请我去。你是不是忘了跟她说你早已经把我休了,实在没有必要这样紧张的,我这么一个升斗小民,着实掀不起什么风浪。麻烦你回去好好跟她们说说吧,别再来找我了,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粗俗的字眼刺激到了柳庆元,蓦然抬眼,对上了江小雅。“惠儿,实话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如炽的目光,要望进人的心底。 呃……大哥,既然你都这么直接了,我再拐弯抹角是不是会侮辱你的智商。 清了清嗓子,江小雅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连个让我信服的理由都给不出,让我怎么信。就算可以无视休书,难道你要让我当个瞎子,连庞梓昕的肚子也可以装成看不到吗。” 柳庆元张口难言。 “既然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就去好好爱她吧。真的,我一点也不会恨你,你更不要觉得愧疚,我会过的很好,不用你操心。”江小雅实在忍不住再看柳庆元那张欲哭无泪的脸,背转过身,无言逐客。 僵持了一会才听到脚步轻挪的声音。一瞬,江小雅就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给圈了个满怀,有别于上次往死里揉的力道,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惹怒江小雅。 “不要这样对我,惠儿。”呢喃在江小雅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上,痒痒的。 江小雅放弃了挣扎,在柳庆元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那样做无疑是一个危险动作,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时冲动犯罪。 “现在就跟我出城。”扳过江小雅的身子,和她抵额相触,近乎祈求的说着。 “江小雅。” 江小雅还没给出回应,屋外传来了燕于临的声音。 在柳庆元的诧异的目光下,迟缓的应了声。 第11章 红杏出墙是什么鬼 柳庆元终于还是放开了江小雅,避身进了王大娘的房间。 江小雅开门的时候,燕于临正好背对着她看月亮,听到声音就立马回头笑道,“我猜你一定没吃东西,那些。” 看到廊上一个提盒,江小雅眼睛一亮,“大侠,你这是特意来给我送吃的!” 燕于临握拳掩了声咳,随意道:“相府的宴席太丰盛了,很多连筷子也没动过,丢了又浪费,我就随便打包了一点,你要是嫌弃,丢掉就是。”明明是花钱去酒楼买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江小雅那一脸感动要死的表情时,愣是给说歪了。 江小雅的笑容抽搐在嘴角。大侠,你堂堂漕帮少主去堂堂相爷府上坐客,吃不完还兜着走,这样真的好看吗? “行了行了,你也别太感谢我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走就走。 目送燕于临离开后,江小雅就把食盒拎进了房间,柳庆元已经不知去向。 江小雅耸肩,才不管小白脸跑哪去了。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从食盒里拿出的那些还冒着热气的美味上。 可是肚子里已经完全没有空地儿可以装下吃的,而口水还是止不住的要流出来该怎么破。 不管束缚在腰腹上的带子已经紧绷,江小雅愣是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然后发现,自己之前吃过的东西都是糠吗? 暴饮暴食的结果是,撑的一晚没睡好。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要睡下去,又闹起了肚子。前前后后跑了五六趟茅厕,刚要消停下来,王大娘就起床了。 “天都大亮了,紧着起身吧,待会收拾收拾就上庆元那儿去。”王大娘高兴坏了,不知道昨晚在永乐郡主哪里得了什么好,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自己去收拾完过来发现江小雅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懒趴趴在床上,索性坐在床边碰了碰她,“说起来你昨晚怎么不等娘就一个人先走了,还好公主郡主她们大人有大量,没跟你计较,晚点可得去给人家赔礼致歉,免得说我们家教不好。” 江小雅有点虚脱了,嗯嗯啊啊地乱口答应着,人却是一动不动。 王大娘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儿,把江小雅翻过身去,见她脸色发青,神志混乱,吓的连声大叫,“惠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娘啊。” 有别于第一次见面还能吐槽大娘,江小雅这会儿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用力掀了掀眼皮,很想对大娘说,我可能是脱水了,整碗盐水来喝吧。话没说出来,人就昏过去了。 燕于临进到客栈的时候感觉有点怪怪的,一直走到后院才看到两个药童候在江小雅的门外,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没救了吧,我看悬之类云云。吓得燕于临几步就冲了进去,揪着一个状似大夫的小老头劈头就问,“不管花多少钱,需要什么名贵药材,都要把人给我救回来。” “托您的福,我大概暂时还用不到名贵药材。不过,我不介意你先给我自己保管。”江小雅略显虚弱的打趣声从门内传来,不一会儿帘子就被打起,露出一张发白的小脸。 燕于临这才丢开大夫,走向江小雅,“这是什么情况,一个晚上不见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死样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女人,一天到晚麻烦不断。 “这位公子是。”王大娘急忙出来挡在了燕于临面前,左右不让他再看到江小雅一眼。 江小雅道:“他是漕帮少主燕于临,曾多次出手帮助过我,是好人。”不算外人。当然,人家燕大侠肯定没有这个雅兴和我成为自己人。所以这话江小雅并没有说出口。 被发好人卡的燕于临立马就受到了大娘的礼待,“原来是漕帮的燕少主,真是久仰久仰。” 行啊大娘,还知道漕帮呢。 王大娘无视还虚弱着的江小雅,拉着燕于临就往座上摁,“我们惠儿年纪轻不懂事,从来就没和我说过燕少侠救助之事,老身在这里谢过少侠了。”又是斟茶又是翻找果干往燕于临怀里塞,搞的燕于临尴尬的要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很熟似的。 就连大夫也看不下去了,放下方子,对江小雅道:“姑娘往后还是多些节制吧,如果可以做到过午不食再好不过。这几日尽量吃些清淡的,如果还有哪里不适只管派人去东大街保和堂找老夫,老夫都在那儿坐诊。” 江小雅谢过大夫,又将人送到门口,回头就对上了燕于临,“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吃了我给你带来的东西才搞成这副样子。” 可不就是嘛大侠。江小雅弱弱笑了声,很是识大体道:“不能够不能够,是我自己不中用,吃不了好东西,枉费了你一翻好意。” 燕于临这才没有继续数落江小雅,又看了看一脸堆笑的王大娘,沉呤道:“我看这里条件不是很好,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先到我那儿去暂住。”见大娘挑眉,补充道:“我那儿地方宽敞,又有差使的人供使唤,素日里也没什么人进出,比这里便宜多了。” 王大娘这回又看向了江小雅,说了一声抱歉哈,就把人拉到了里间去商量。 “惠儿啊,你该不会是想红杏出墙吧。”大娘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江小雅呛死,她放下茶杯,往外头眺了眼,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讲话好吗大娘,把我想成什么了。”想想不对,“你这用词完全就不对好不好,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红杏出墙吧。”然后就这个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柱香之后。 “好,假使你和庆元不是夫妻了,所以你想二嫁给燕少侠!”王大娘始终这样理解着。 江小雅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控制住想要咆哮的冲动,“大娘,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和您儿子柳庆元不是假设的关系了现在,我和他确定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您拿着休书到衙门去问问,绝对可以得到确认。还有,再嫁不嫁人的事是我的自由,燕少侠很好,为人仗义,我们说不定哪天成了也是有可能的。但现在,请不要胡乱给人家添麻烦,我们只是朋友。” 王大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这次她没有再无下限的乱飙演技,只是有点伤感,“你难道就不可以为了我这个老婆子再将就将就吗?郡主她真的已经松口了。” 江小雅不说话了,说多了心累。 王大娘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攒起笑容,“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娘,就算你做不成我的儿媳妇,也依然是我闺女。” 那一刻,江小雅恍惚从王大娘身上看到了圣母的光环。可惜,还没维持到发光发亮,画风毫不意外的被打回了原型。“不过,如果你真的要去燕少侠那里居住,我也跟你一起去吧,省得你一个姑娘家的被人说闲话。” 江小雅却听出了另一个层面的意思:我可得看紧了才行,省得你们真搞在一起,那我儿子就彻底没戏了。 江小雅笑道:“您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去状元府吧,那才是你的家,何必要去寄人篱下呢,多不自在。” “不行。”大娘很坚决,“我一个人去忒没意思了,那位虽说看起来脾气温和,可毕竟是富贵人家长大的,不定能说上什么话。若是你同我一块儿去,还有个说话的,不然还不得闷死才怪。” 江小雅睨眼王大娘,这么坚决果断,是前面牛皮吹大了吧。柳庆元那厮几次都要赶她们离开,又怎么可能让她们上状元府去捣蛋,这事八成是大娘自己决定的,打算死皮赖脸的赖在状元府上才是原先的算盘吧。现在见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是去了再说,反正儿子也跑不掉,徐徐图之,总会有松口的一天。 王大娘丝毫没有被瞧的不好意思,嚷嚷道:“唉呀别磨磨蹭蹭的了,人家燕少侠还等着呢。”率先去和燕于临哈拉了。 江小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等到了双花巷的别院,才跟燕于临表达了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哈燕少侠,王大娘她就是这样活泛的一个人,但她心地是好的,就是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多多包涵。我们不会打扰你太久,等找好去处,马上就会离开。” 燕于临心想跟你这个大麻烦比起来,其他的事又算的了什么。这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而是无所谓道:“反正地方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既然你现在有难处,就先放心住着,有什么事只管跟林叔说,他会给你解决的。” 虽然说来说去都是这句话,江小雅还是由衷的说道:“真是太感谢了。”诚然这个身份苦逼了点,好在这个社会也是有好人的。要是遇上的是个恶婆婆,大侠们也没有燕于临这么古道热肠,她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燕于临最不习惯磨磨唧唧的,这便挥了挥手,“得了,别老感谢个没完,先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再慢慢从长计议。我还有事,你就自便吧。”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间隙,王大娘已经去里里外外溜达一圈回来了,兴致勃勃道:“这个地方真好,敞亮又安静,后边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你先进房歇会,待会儿娘下厨给你煮点吃的。” 江小雅道:“没事可别到处瞎闯瞎入,燕大侠也在,可别冲撞了人家。”跟燕于临相比,燕大叔看起来可是严肃多了。 王大娘满口答应着,把江小雅推进屋里歇息,自己就往后厨捣鼓吃的去了。 第12章 大娘遭遇不测 江小雅在燕于临家里住了几天,意外的没再发生那些乱七八遭的事情,什么郡主状元统统都不出来蹦跶了。舒适之余,江小雅还有点小不适应,就连大娘也不再张口闭口撺掇着去找柳庆元和好什么的,世界一下就变得美好起来。 江小雅难得早起,大娘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餐不让她插手,她只好在房子里游荡。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燕大叔。有别于第一次见面时火急火燎的样子,江小雅这次是在荷花池前的庭院里遇到燕大叔的,他正在晨练。 “好剑好剑。”江小雅后仰着上半身来避开近在咫尺的剑锋,顺便奉承了燕大叔一把。 燕大侠这才收势,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江小雅,用他那浑厚有力的嗓音说道:“以后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站在习武之人身后,要是身手一般的,这一剑可就送到你脖子上了。” 江小雅陪着笑说正是正是,好在燕大侠武艺高超,这才没要了我的小命。 燕大侠嗯了声,没再计较江小雅的冒失,把剑往石桌上一放,拿起汗巾拭手,道:“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江小雅道:“习惯习惯,吃的好住的好,我感觉自己都胖了。”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燕大侠笑道:“我这里不比那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多,你也别太拘束,当自己家就是。” 江小雅眼明手快,先大叔一步拎起紫砂壶给他斟了一杯不冷不热刚刚适口的绿茶。 燕大侠吃了一口,饶有兴致道:“听说你是蔽县的。” “是,碧螺村的。”江小雅回道。对这个大叔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想必他这次进京的幽会很成功,才会看起来心情这么好。 燕大侠点头,“你的事情,临儿大致也同我说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话虽这样问,他却有自己的建议,“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生气。我觉得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太逞强,像你现在还年轻,随便也能找到一个好人家,犯不着去辛苦挣钱,苦了自己不说,不定能挣到什么。依我说,找个好归宿,胜过任何作为。” 江小雅抽笑着,大叔,你是永乐郡主派来的托吧。 燕大侠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怎么决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但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思,燕某在京中倒是结交有不少朋友,可以替你从中牵线一二。” 江小雅很想说:大叔,如果我有这个意思,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你儿子,你要不要来牵线一二啊。 “来,帮大叔再倒一杯茶。”见江小雅咬牙切齿,神情古怪,燕大侠把杯盏又往她前面推了推。笑道:“说起来这个茶还是你们那儿的特产呢,要不要也尝看看。” 江小雅低头一看,“碧螺春!”这些人是只有碧螺春可以喝了吗?这还是贡茶吗?特么谁家都可以喝到! “爹,你在这儿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燕于临突然跑了出来,看到江小雅也在,略微有点惊讶。不像第一次那样问长问短的,只说有事找燕大侠,父子两就一起走了。 江小雅这才斟了一杯碧螺春给自己喝,说实话,和铁观音那些没什么区别,还没有鹊巢的口感好,真不知道是怎么被评选上为贡茶的。 早饭后,王大娘说要出门一趟,正好燕于临过来了,她也没让江小雅陪,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 “我爹跟你说什么了。”刺探的神情,摆明了燕爹有跟他说过什么。 江小雅道:“也没什么,就是一起讨论了我们那儿的特产碧螺春。” 燕于临嘴角抽搐着,明显不相信,“我爹那人不太会说话,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太介意。” 江小雅倒没有觉得燕爹的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立场就是不一样。不管燕爹是不是永乐郡主的托,事后想想,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江小雅并没有像对永乐郡主时那样排斥。 说起来,那些话都很在理,不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女性这个弱势群体都是被当成依附男人的存在。男主外女主内、相夫教子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很多时代女性,职场女强人在婚姻家庭孩子的牵绊下,往往都会选择放弃事业转战家庭。 江小雅并不是不想过安逸的日子,只是在现代二婚尚且不好嫁,何况是在古代。像她这种没权没势的人,明媒正娶是不敢想了,如果要让她嫁个妻妾成群的人做小,还不如自己养自己,等有钱了再招赘一个如意郎君岂不快意。 所以当燕于临这样说的时候,江小雅笑道:“不会不会,燕大侠也是为了我好。” “我就知道你是个痛快人。”燕于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拍着江小雅的肩膀笑道,“下个月初我们就要回江南,你要不要先跟我们下江南。” “好啊好啊。”江小雅也不客气了,谁知道鱼鳞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当真了,京城去江南的路程可不短,她身上那点钱能省则省。至于到时候还要不要再赖着鱼鳞混吃骗喝,那就再说了,反正先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才是王道。 这件事,江小雅并没有打算告诉王大娘,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保险起见,等到要走那天再说,她如果还想跟着一同去江南也行,不过依江小雅的判断,她应该会舍不得儿子,所以过几天或许就可以从真正意义上甩掉大娘了。 持续开心到第二天的时候,江小雅才发现大娘从昨天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一开始还以为大娘是去和儿子团圆了,母子相认嘛总是要难舍难分,一时忘了告诉她这个喜讯也情有可原。可等到第三天天都黑了,大娘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就连派个人回来传个话也没有。 江小雅突然担心了起来,大娘该不会是偷偷跑去认儿子,结果被儿子儿媳扫地出门,气不过做傻事了?恰时,屋外一道白光闪过,闷雷炸开,响彻大地,狠吓了江小雅一跳,手里握着的杯子也被吓丢到地上,碎了一地渣。 “江小雅。”夹杂着雷雨声,燕于临匆匆而来,江小雅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燕于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在屋檐下沉重说道:“快跟我去趟衙门,王大娘出事了。” 去衙门的路上,江小雅做了很多设想,大抵都逃不开庞梓昕栽赃陷害把王大娘送进监狱。等到了衙门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大堂上并没有威武严肃的衙役列班,只有一个穿深绯色官服的青年男子和一个青色直缀的中年人在讨论着什么。见燕于临二人到来,停下了话头。 燕于临朝二人抱拳,又对江小雅道:“这位是京兆府尹房道廷房大人。”说的是那个较清俊的年轻人,“这位是徐师爷。” 房道廷看了眼江小雅,又看向燕于临,“事情的经过,想必燕少侠已经跟江姑娘说了。”见燕于临一脸难为,径自道:“傍晚的时候有人向本府报案,称是在东山坳里发现了一具年逾不惑的妇人尸体。经查,此妇人曾经在好再来客栈同一名年轻女子居住过,江姑娘请随本府往停尸房认一认。”毫不含蓄,直接就把这个噩耗陈述了出来。 江小雅脚下一软,如果不是燕于临在侧扶住,估计已不支颓倒。这怎么可能,那个一心只想认回儿子过上好日子的大娘死了?这一定是在开玩笑。看向燕于临,他亦是晦涩地别开眼,很像那么回事的样子。 江小雅不死心,王大娘虽然做事不太靠谱,老是爱异想天开,却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情。何况她一个乡野妇女,身上更没有什么财物可劫,不可能无缘无故说没就没了。 可当她跟着房道廷来到阴冷的停尸房时,还是被那具冰冷的尸体吓坏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人,还是跟自己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江小雅的心情很复杂,她很想哭,可是眼睛涩涩的,怎么也掉不出一滴眼泪。 燕于临在身旁握了握她的肩膀,艰难地安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 房道廷却没有给江小雅哭的时间,转头就问,“你和王柳氏是什么关系。” 江小雅张了张口,嘴里苦苦的,她看了眼躺在那边一动不动的王大娘,“我是大娘养大的。”严格来说是柳惠儿。 房道廷又道:“据本府所知,你是柳家的童养媳,这次进京是因为状元柳庆元休弃了你们婆媳俩,所以你们进京是找他讨要公道来的。” 江小雅想了想,依照王大娘的意思,可以这么说。“但我并不想找状元讨要什么公道。” “是不想,不敢,还是不能。”房道廷咄咄逼人着说。 第13章 前夫秒变霸道总裁 江小雅猛地转头看向房道廷,他正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等回答。江小雅气坏了,别开燕于临的手,走上前一步,道:“试问像我这种身份的人,可能向状元公讨要到公道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至于官官相护那种事情,可能避免的了吗?我傻啊才去做那种鸡蛋碰石头的事情。 陡然间,江小雅有一个发现,从燕于临到柳庆元再到这个房道廷,这些个男子的模样是一个赛一个好看,偏偏没有一个是让人第一眼有好印象的。是的,这个房道廷虽然长的还可以,却让人讨厌不已。 房道廷并没有被问住,唇畔轻撇,道:“所以你也不允许王柳氏去和状元相认,因为那样一来就剩你孤身一人,就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了。” “喂,够了啊你。”江小雅真是要炸了个毛了,这么能脑补,干脆当编剧去好了。 偏偏房道廷就是停不下来,仍旧推测个没完,“因为这个你就和王柳氏闹翻,并在一怒之下把她杀害,弃尸荒野。” 这最后的结论差点没让江小雅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还可以更扯一点吗大人。断案不都讲究证据吗?你凭什么这样凭空指摘我杀人,杀人啊,你以为是捏死蚂蚁那么简单,而且还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人,我江小雅还不至于会混成这样。” 房道廷的手从袖中滑出,洁白纤长的手指指向江小雅,“这就不得而知了。你的原名叫柳惠儿,为什么进到京城后要改名叫江小雅,是在挽不回状元的情况下,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往,好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再嫁了。”目光从江小雅身上越过,落在了燕于临身上。 燕于临抖了抖眉,双手抱胸,叼不拉几道:“房大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凭臆测判案了。” 房道廷这才笑了笑,双手拢回到袖内,“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本府也没指定了说江姑娘就是凶手,只是在可能的范围内进行合理的推测,燕少侠不必激动。” 燕于临嘁了声,没再理会房道廷。房道廷并不觉得无趣,接着对江小雅道:“姑娘可还记得王柳氏死前最后一次都和你说了什么话。” 江小雅认真回忆起来,其实和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平时她去哪里都会让我跟着一起去,那日并没有要求,当时我正和燕少侠谈事情,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再见面却是阴阳两隔了。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说什么也会陪着大娘一起出门。 这话,得到了在旁的燕于临确认。 房道廷沉吟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行的脚步声,踏着雨水,豁然将掩映的门扉撞开。夹杂着雨水的夜风顿时灌入房内,让人禁不住要为之抖擞一下。 一道惨烈的白光划破天际后,门外显现出了柳庆元萧瑟的身影,他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躺在里头的王大娘,神情悲痛。 “柳大人节哀。”房道廷很会看人下菜碟,见到柳庆元的时候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 不过柳庆元并没有心情和房道廷客气,他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房道廷。越过他,径直走向王柳氏那儿。 江小雅突然有一个觉悟,这件事会不会和柳庆元有关?联系之前两次柳庆元对他们进京的态度,江小雅觉得,王大娘的死就算不是柳庆元干的,也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房大人。”江小雅唤了声那个喜欢胡乱推理的房道廷,“或许大娘的死,和柳状元有关。” 房道廷饶有兴致地哦了声,“此话怎讲。”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更让在场的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江小雅。 江小雅本来就对柳庆元没有多少好感,除了长相可取外,人品道德没有一样过关。所以她也不藏私,把柳庆元私下找她两次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至于柳庆元曾经给过她二百两银票的事情,被自动忽略掉了。 一通说下来,众人的神情又有了戏剧性的转变。 燕于临眉头轻挑着看江小雅,好像在说,合着我那天给你送吃的,这家伙正在你房里? 房道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好姑娘,你这么大公无私,本府有点相信你是无辜的了。 柳庆元的脸色更差了,眉头皱的都快把眉毛连成一条线,似乎想掐死江小雅的心都有了。 江小雅直了直背,“大人,请问我可以处理大娘的身后事吗?”人死都死了,应该早日入土为安才是。 房道廷却道:“此事不急,待仵作验过后再说。” “不行。”一直不说话的柳庆元突然爆了句。“我不允许你碰我娘。” 房道廷难得尴尬了下,“还请柳大人注意措词。本府无意亵渎逝者,只是职责所在,务必要查验清楚死者的死因,希望柳大人理解,支持。” 柳庆元到底也是当官的,这方面的接受能力比常人高出许多。“但你必须保证查明真相,严惩凶手。” “那是自然。”房道廷自信满满,“天子脚下素来太平,就连鸡鸣狗盗之事也鲜少发生,像此等恶劣行径,非斩不能正法。” 那口气好像在说,敢在我管辖的地界犯案,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又看向江小雅,“在案件查明前,希望江姑娘不要擅自离京,如有需要,本府会随时传唤。” 江小雅看了看燕于临,得到的是默认的回应。 看架势,如果不是燕于临摆在那儿,她仍有可能被当成嫌疑人扣在衙门。 房道廷转头又去和柳庆元切磋案情。相较于逼问江小雅的态势,对柳庆元明显温柔许多,甚至没说几句就结束了。这让江小雅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房道廷他,心系柳庆元! 一从府衙出来,柳庆元就攥住了江小雅,“跟我走。” 这话气势很足,比起前两次粘粘腻腻的苦情戏,顿时变成了霸道总裁的画风。 可惜有燕于临这个江湖人士在场,总裁的霸道也就体现在话语上。 好像忍了很久,柳庆元终于有机会和燕于临说上话,“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手。” 燕于临依旧横在柳庆元面前,酷酷道:“这事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看向江小雅。 有靠山的感觉就是好。江小雅登时甩开柳庆元的禁锢,一溜烟躲到了燕于临的身后,而这一切是那么的不言而喻。 柳庆元恼怒不已,还想朝江小雅伸手,却被燕于临抬手挡住了。他痛声道:“娘尸骨未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别的男人走?” 这回不止江小雅嘴抽了,就连燕于临也不例外。他瞥了身后的江小雅一眼,似乎在说,本大侠的眼光有那么差吗?但作为一个在江湖上有一定知名度的大侠,燕于临显然不屑去解释这种事情,“不管她以后会跟哪个男人走,相信都会比你好。”顺便把一脸震惊的江小雅推走。 回到燕于临的住处已经是子夜时分,因为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江小雅完全没有睡意,甚至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大娘遭遇不幸的事实。 燕于临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烦躁道:“不要太难过了,房道廷那人办案还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真凶。” 江小雅点了点头,那个房道廷看起来就不像个草包,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办案手法,才能年纪轻轻就坐到京兆府尹的位置。 “对了。”江小雅这才想起来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你说这事会不会是永乐郡主差使人干的。”单凭把她从楼上撞下去就十分可疑,而且柳庆元还几次劝她们离开,根本就和主动休弃的态度有别,这其中的苦衷或许就是永乐郡主的威逼也未可知。 燕于临睨眼,“你觉得堂堂一个郡主犯得着去做这种事情吗?” 人家可是一品夫人,就你们这种乡野村妇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江小雅道:“正是因为她身份高贵,所以才容不得这种丑事发生在她自己女儿身上。”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顺便把和永乐郡主之前两次的交集通通说了出来。“所以那回根本就不是我想不开跳楼,是有人故意把我撞下去的。只因当时事发突然,并没有看清是谁,但她们都是郡主的人,这不是说明了一切吗。” 燕于临道:“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如果依照你的说法,同样也可以认为是你想要陷害郡主才故意从楼上跳下去。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时都是他们的人,有理也说不清。除非有第三方目击证人,否则很难取证。” 江小雅顿时哑口无言,她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混江湖的男子,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混混,没想到思维竟然如此敏捷。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查案的事情交给衙门去办就是。房道廷那人素来疾恶如仇,他肯定比你还着急查明真相。”燕于临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见江小雅脸色不是很好,“早点歇着吧,衙门随时都有可能派人来传唤。” 江小雅点头,折腾到这个点,的确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这便也不多说,同燕于临分别后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就有人上门来传唤。不过来人不是京兆府衙门的,而是瑞王府的。 江小雅觉得自己和那个寿阳公主瑞王妃并没有什么交情,顶多就是一面之缘,连话也没说上过一句,这个时候来召见,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14章 我等你哦 未免给自己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江小雅觉得应该找燕于临商量商量,哪怕有他同行也安全一点。 却没想到燕于临天没亮就出门了,就连燕大叔也不在家里。 林叔说他们这样早出晚归是常事,漕帮在京城也是一样事务繁多,大多都要燕于临亲自去处理。至于燕大叔,不用说也知道干什么去了。 那厢来传话的也没甚耐心的样子,催促了几回。比起永乐郡主家的下人没耐烦多了,想来是不把江小雅当一回事,所以才如此轻慢。 江小雅倒是不在意这个,因为左右等不来燕于临,只能回房去换一身稍微像样点的衣裳,随后就跟着来人上了马车。是福不是祸,她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瑞王府同样也是在城西,但和安宁王府并不在同一条街上,门前是怎么样的光景江小雅无缘目睹,因为带她来的人直接让车停到了后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把她领进了后宅,路上还说了几句话。 一通下来,江小雅才知道,这个嬷嬷正是之前在相府时王妃所说的那个家老,也是蔽县人。同乡之宜顿时显现无遗,江小雅忙忙道:“多谢嬷嬷指教。” 嬷嬷在一处垂花门前定住,示意道:“进去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江小雅这便拾阶踏入门内。 一路进来,江小雅并没有太过留意王府的周遭景致,这会儿一个人进入垂花门内,才四处打量了几眼。典型的古代庭院建筑,和相府的建造格局相差无几,垂花门内都是抄手游廊,其中雕梁画栋自不必多说,院内山石花树有序布设,偶尔还可以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住在这种地方,很是亲近自然。 正感慨自己几时也能住上这样的豪宅时,东角门内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琴音。江小雅寻声而去,从廊上的漏窗便可望见那头荷花池畔的水榭,周遭飘纱围绕,窥不见内里,只隐约看到一双洁白纤长的手指抚弄琴弦。 想起之前无意间打扰燕大叔晨练的事情,江小雅就有点犹豫了,要是打扰了王妃的雅兴,不知道有没有燕大叔那么好说话。 江小雅不太懂得欣赏这么高端的音乐,在即将昏昏欲睡的时候,琴声终于是缓缓淡了下来,她这才一个激灵抖擞了精神,赶忙朝着水榭走去。 “房大人!”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在瑞王府都能碰到这个推理狂,这肯定不是巧合! 房道廷满脸的意外,“真是巧啊江姑娘。” 江小雅讪笑道:“是啊是啊,大人真是好兴致。”都跑到王府抚琴来了。 房道廷大方道:“难得江姑娘赏脸,本府今日就破例再为你抚一曲。”江小雅连婉拒的机会也没有,房道廷已然回身到案前,指尖挑拨,撩起一个轻快的乐音。 江小雅无奈,只能伫在一旁认真听完这曲感觉挺欢快的音乐。 相较于完全自我陶醉的房道廷,江小雅明显严肃许多。这让房道廷很是纳闷,拉着江小雅就要开启讨论模式。 江小雅对乐理知识一窍不通,避之不及道:“房大人,王妃还等着见我呢。”如此在这里耽搁,不知道王妃等下会不会怪罪,就像永乐郡主那样,得理不饶人。 房道廷这才恍然,道:“王妃啊,她一早就出门了。” 出门了还煞有介事地派人去把我叫来?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腹诽完,江小雅叹了口气,“既然王妃不在,民女就先告退了。” 房道廷却笑道:“唉,既然是王妃让你来的,又岂能无事。姑娘不妨在此稍候,说不定王妃一会儿就回来了,省得你来回跑。” 江小雅眄了眼房道廷,“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拐弯抹角的,可一点也不像你咄咄逼人的作风啊大人。 房道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双手习惯性的往袖内拢了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点疑惑,希望姑娘可以替本府解解。” 江小雅洗耳恭听。房道廷道:“你一直都和柳氏一家住在青州蔽县。” 江小雅是后来的,对这个的确没有太多的了解,就目前所掌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房道廷纳闷儿了,“我反复研究过从江南道往关内的路径,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不会途径青州。就算勉强在青州落脚,也是决计不可能逗留到碧螺村那样偏僻的地方。” 这个问题,江小雅听的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吧,漕帮的生意遍布举国上下,尤其是各大码头驿站。燕家的根基虽说在江南,近几年也把势力伸到了关内,京中各大权贵与其私交者更是不计其数。除非紧要事宜,寻常事务大多交由设在各州堂口负责,燕氏父子往日进京大多走水路直抵丹州。” 你是属猴子的吧!江小雅对房道廷的认知又上了一个高度,如果不是身在古代,特么都要怀疑这家伙在燕于临他们身上安装摄像头了。 房道廷最后意味深长道:“你说你与燕于临之前并不熟稔。” 江小雅确认后,有点迟疑地看了看房道廷,“燕少侠他有什么问题吗?”不可能啊,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外,为人还是挺热心肠的,要不怎么会帮了她这么多。 房道廷轻笑,看江小雅的目光里透露着你是装傻呢还是当我傻,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见江小雅仍是一脸懵懂,房道廷撇嘴,径自道:“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本府想要知道的是,你和燕于临是几时勾搭在一起的。”收起玩笑,一脸肃然。 江小雅急道:“大人,话不要这样乱说好不好,我跟燕少侠清清白白的,昨晚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合着算来算去还是准备拿我开刀呢。 房道廷不置可否道:“那又怎么解释他会绕道去碧螺村。” 江小雅这才恍然了悟,原来房道廷前面说的那些,就是为了这个疑惑?江小雅哭笑不得道:“大人,你是不是问错人了,我又不是燕少侠,怎么会知道他绕道去碧螺村干什么。” “狡辩。”房道廷那双清澈的眼瞳顿时犀利了起来,“燕家父子与官场中人多有深交,自然深谙此道。”言外之意,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拿来开刀。 江小雅要抓狂了,“房大人,该问的该说的,我们昨晚在衙门不是已经都说清楚了吗?您这么大费周章的假王妃之名把我叫到王府来究竟想干什么?陪着推演剧情吗?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就把我抓起来吧,不要再浪费功夫扯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房道廷看着炸毛的江小雅挑眉,而后才缓和了神情,“江姑娘少安毋躁,本府不过是请你帮忙解惑,并无恶意。至于案情的事,又岂会在府衙之外随意讨论。” 对于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江小雅是自叹不如,她现在只想远离这个变态推理狂。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莲步来到水榭前,颔首道:“房大人,江姑娘,小筑备了茶水,还请二位移步小筑。”看架势,好像王妃回来了。 房道廷这才舍得放出他那拢在袖内矜贵的手,往游廊上摆了个请的姿势,看起来很绅士的样子。江小雅毫不客气地率先走出了水榭。 直到见了王妃,江小雅才知道,房道廷和王爷竟然还是八竿子打的着边的亲戚。虽然看起来客气有礼的样子,王妃对他却是挺好的,准备的好多吃的都是房道廷爱吃的。 那边跟房道廷说了一会儿话,才对江小雅道:“在永乐郡主那儿见你还跟个孩子似的懵懂,没想到才几天就遭逢了如此巨变。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同郡主说,看在柳状元的份上,她会帮助你的。” 江小雅呵呵陪笑,王妃你要是想帮忙就直帮好了,至于永乐郡主还是算了吧。指望她,帮忙上西天还差不多。 瑞王妃不是永乐郡主的托,并没有就柳庆元的事情反复说个没完,更没有要给江小雅介绍对象的意思,纯粹就是在精神上安慰一下家老的半个老乡。严格说起来,倒更像是在替房道廷这个京兆府尹出面。 这个茶话会进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原本外出的瑞王爷突然回府,王妃也不留江小雅,转头就让人送出门去。 房道廷也不同王妃客气,这便也跟着江小雅一同告辞了。 出了王府,房道廷好心想要载江小雅一段,被拒绝了。他也不强求,手挽着车帘,探出脑袋道:“姑娘回去不妨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只管上衙门去找我。” 江小雅弯着眼角道:“您好好等着吧。” 房道廷言好,放下车帘,马车就缓缓从江小雅面前行去。 第15章 你喜欢我吧 回去以后,江小雅想了很多,尤其是房道廷说的那些话很是值得深思。 如果照他所说的,那么燕于临绕道去碧螺村的事情,的确是有点可疑。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村子,就算是去买茶叶也不现实。碧螺春作为贡茶,绝对不可能流落到民间私卖。这要让当局知道,罪名可不轻。 江小雅一直以来都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燕于临是个行走江湖的,独来独往的去哪里还能有个定数,还不是想去哪去哪。 经房道廷这一通说,江小雅倒是有了那么一丁点微妙的觉悟。 燕于临那家伙不会真的和柳惠儿有一腿吧?所以才这么生气她为了柳庆元轻生,每次教训她都跟教训孙子似的,偶尔还会良心发现的关心人,更是把自己的住处提供出来,就连王大娘出事的时候也紧张到忘记打伞。那么拽的一个人,在房道廷臆测他们有私情的时候,竟然也能容忍的下……种种迹象表明,房道廷那个变态推理狂推理的也许并没有错! 素昧平生的人,解救他人于危难之中算是道义。可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施以援手,那就跳出了道义的范围。 想到这里,江小雅凌乱了,把自己深深的埋进被子里,太可怕了,这么纯天然的演技,鱼鳞简直胜过了所有人,就连大娘也比不上他。难怪有种亲切感,原来他们是情人啊? “江小雅。”门外,正好传来了燕于临的声音。 江小雅在被窝里抖擞了下,才把事情撸清楚就来,我还没做好面对你的心里准备啊大侠。所以她打算一声不吭耗走鱼鳞。 门被一脚揣开的时候,传来了燕于临不耐烦的声音,“搞什么呢,大白天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完就很暴力地把被子揭了,看到的是面部表情极度扭曲的江小雅。 大侠你这么随便的闯进姑娘家的房间真的好吗?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不知道啊,我要是正在换衣服怎么办。这果然是真爱才会干的事吧。 “怎么,去瑞王府被欺负了?”燕于临径自猜测道。 江小雅摇头。燕于临又道:“听林叔说你回来连饭也没吃,快点过来,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 又带吃的。江小雅往床角缩了缩,“我还不饿。” 燕于临这便又折身回来,俯身探了探江小雅的额头,嘀咕着没病啊。 江小雅就像是受到惊怕的兔子,仰着头朝燕于临眨了眨眼。虽说没有柳惠儿的记忆,但她的眼光还真是不赖,燕于临这类优质美男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算的上是上品。可惜就是太会装了。 燕于临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睨起眼来,“你,该不会又惹了什么事吧。” 江小雅摇头。 “行了,别跟个蔫菜似的,过来吃饭,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转头就去摆弄吃的。 空气中顿时飘荡开阵阵饭菜香。江小雅吞了吞口水,早午都没进食还真是有点饿了。 “你不吃点吗。”吃半半的时候江小雅才发现燕于临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便放下鸡腿,矜持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朵蘑菇放在自己碗里。 燕于临嗤了声,“别装模作样的了,这里也没外人,爱吃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还不够,亲自动手往江小雅面前的碗碟里添了酱牛肉,爆炒鸭胗等肉食。 这样一来,江小雅反而更别扭了,怎么看鱼鳞的行为都不对。这便放下筷子,怯懦道:“可不可以问你件事。”猜来猜去的好烦。 “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直说。”盛了一碗汤放到江小雅面前,自己端起杯子喝茶水。 “你是否属意于我!”江小雅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有水平,比起问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吧委婉一点。也不至于让燕于临感觉出什么破绽,而且直截了当的问,还可以观察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噗……”这个变化是不是有点忒大了。 燕于临毫不意外的喷了江小雅一脸茶水,“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江小雅抹了一把脸,就反应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真的。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鱼鳞的反应应该是嫌恶地打量她,然后用眼神告诉她,本大侠像这么没品的人吗?脑袋坏了才会属意你。 江小雅绞了绞衣角,难得羞涩了一回,“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们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彼此衷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要这么紧张。”你这样我会更紧张的。 燕于临豁然站起,在屋子里暴躁地走来走去,然后定在江小雅面前,指了指她,竟然恨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要再耍帅了嘛,我都已经知道了。”江小雅安慰道:“之前我是一时糊涂才去做傻事,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的,就像你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棵草虽然拽了点,慢慢培养说不定也能培养出感情来的嘛。 燕于临被江小雅看的眼皮直跳,嚷嚷着打住,“喂喂喂,别痴心妄想了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属意你。”你这种村姑完全不在我的择偶范围里好吧,就知道好人不能做。那一脸的忧伤,又一遍诠释了强者经常受到这类骚扰的无奈。 “那你怎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碧螺村,还把我给救了。”江小雅太好奇了,顺便把房道廷那一通严谨的剖析又阐述了一遍给燕于临听,除非他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真的很难说通。 燕于临一噎,梗起脖子,盖了江小雅脑袋一巴掌,“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我去哪还需要别人给我指定吗?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白救你了,下次再死看看,看谁救你。” 江小雅彻底被燕于临的义正言辞给震慑住了,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就算你是不小心救了我,为什么之后也对我这么好,这不科学嘛。”声音越来越小,在燕于临凌厉的注视下,一溜烟闪到了桌子那头去躲避巴掌。真是的,手劲那么大,盖下来很疼啊大侠。 燕于临双手叉腰,“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江小雅摇头,顺便拿起筷子作防御。 却没想到,燕于临手长脚长,一把就将江小雅摁在了原地,再揪着她的耳朵,道:“房道廷的话也信,你是猪吗?” 江小雅揉着嗡嗡作响的耳轮,现在更是难辨燕于临和房道廷的话谁真谁假,特么都是实力妥妥的演技派,我还是吃饭得了。 燕于临没耐烦道:“行了,别吃了,跟我去个地方。”除了惹事就知道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女人。看来上次吃坏肚子的事情完全没有让她长到记性。 江小雅讪讪地放下筷子,有点意犹未尽,“还剩这么多,放到晚上会不会馊掉。”我一直都很节俭的,这么浪费完全不是我的作风。 燕于临咬牙切齿道:“晚上带你吃更好的。”这才让江小雅放弃了再叼两片牛肉的冲动,转头就问,“这是要去哪儿呢。”幽会咩~进展会不会太快呢。 好像领悟到了江小雅的os,燕于临额头青筋暴了暴,克制了好几次才平复下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最后阔步走出大门,把江小雅远远甩在身后才得到暂时的清静。 在成衣店挑衣服的时候,江小雅很是赞赏了燕于临一眼,“不是我说啊,你平时穿衣太不讲究了,去哪都是一身色调暗淡的劲装疾服,一点品味都没有。”虽然很显身材,却过于冷酷了,一点也不容亲近的样子。江小雅取了一身茶白色直缀的*丝服饰往燕于临身上比了比,果然比黑色系的养眼。 燕于临单手推开,道:“找一身适合你穿的。” “男装?”江小雅怔了怔,这是要她换男装的节奏。 直到换上一身很骚包的酱紫色男装,江小雅也琢磨不出来燕于临的用意。 等到地方的时候才艰难地把下巴捡回来,并且狠狠地佩服了一把大侠平时的装x技能。什么高岭之花,只是没有遇到雪域雄鹰罢了,呸。 第16章 温柔乡的凶残 烟花柳巷这种美妙的所在,江小雅在绝大多数古言小说里都是司空见惯的。 之前在扫大街的时候,江小雅也曾经从这条巷子前路过,听人说是柳巷还很好奇的观望了几眼。因为当时是白天,整条巷子看进去冷冷清清的,便也没有多做逗留。 这会儿再来,倒是看到了另一番风景。怪道燕于临要让她换上男装,合着是为了便宜行事呢。 “燕少侠,你来这种地方带上个姑娘家真的合适吗?”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纠扯清楚,这样做真的好吗?就不怕我再来个想不开?江小雅煽了煽公子哥装x专用道具小折扇,伫在巷子口,意味深长地看着燕于临。 燕于临嘴角抽了抽,“得了,别阴阳怪气的,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江小雅道:“这个地方的正事,怕是只有燕少侠可以办吧。”而且我这个身体名义上的养母刚刚遇害,就这样跑出来浪,太不厚道了吧? 燕于临又有了想要戳江小雅的冲动,未免有损形象,他双手一背,举步进入了第三间门楼内。 江小雅这才收起调笑,兴致勃勃地跟了进去,围观大侠女票女昌,简直不能更刺激了。 就燕于临的行事作风来说,让别人围观他票昌,肯定不科学。所以江小雅的这个假想也只停留在假想上,连燕燕莺莺也没瞧见半只,就被拎进了一间香闺。 香闺里面没有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伺候,倒是有一个老妇人不知道候了多时,见他二人到来,见了个礼,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打量江小雅。 江小雅被看的有点毛骨悚然,燕于临道:“她就是柳惠儿,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吧。” 江小雅愣了愣,看向燕于临,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老妇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撸江小雅的手臂,在看到手臂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粉色胎记时,才如释重负地松开禁锢的手。沉吟道:“王姐在出事前曾经来找过我,还让我帮她保管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说是她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把东西交给她的女儿。” 江小雅躲在燕于临身后整衣,听到这里重重一怔,大娘还留了一手?又探出脑袋看向那个妇人。 原来这个妇人是大娘的同乡,早年的时候还一起在青州的大户人家家里做过活计,后来各自成家就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过,前些时候二人在桔口街上无意撞到,这才又叙起了姐妹情。据妇人所说,大娘曾几次同她夸赞起自己那个有出息的儿子,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带妇人上状元府见识见识,没想到短短几日,大娘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我虽然是个没有见识的婆子,也总觉得这件事蹊跷。你说这么一个老实本份的乡野妇人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人结下什么仇怨,又不是家财万贯的富贵人。所以我也没有声张,在双花巷找来找去,就遇上了这位好心的公子。” 再次被发好人卡,燕于临很淡然,示意她们继续。 看着妇人从怀里取出一小包扎裹严实的东西,江小雅突然紧张了起来。 “孩子,这是王姐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你快看看吧。”妇人把东西往江小雅怀里一塞,敦促道。 在四目的注视下,江小雅觉得手上的东西变得好沉重。大娘既然能够事先准备这个,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会有危险。这便解开袋子,里面是几层包裹整齐的粗布,最后才是一个信封。 原来在这之前,大娘就已经去找了柳庆元多次。就像那回在客栈的后巷里遇到的那样,那个浪子是铁了心的不认大娘,大娘也是被逼的没招了,最后决定铤而走险,以死相逼。 也就是说,大娘是自己不小心玩过头把自己玩死的?可那个时候柳庆元为什么又是那副德行,表现的太逼真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事先就知道大娘已死的样子。 江小雅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看向燕于临,他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江姑娘。”房门毫无预期被推开。房道廷那厮一身官服,抱臂伫在门前,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江小雅手上的东西。 江小雅眼皮一跳,不遮不掩地把信件往怀里一塞,“房大人真是好兴致啊,官服还没脱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往温柔乡赶。” 房道廷不恼不怒,迈进房来,“公务在身,不便着便服行事。”说完朝着燕于临道:“本府可是打扰到燕少侠的雅兴了?你们大可不必理会我,继续,继续。”那伫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样子,摆明了不只是来围观那么简单。 妇人见着官府中人被吓坏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弯了身道:“没什么事,婆子就先告退了。” “唉,别急着走啊。”房道廷把妇人唤住,又对外面道:“时候也不早了,带她去吃些饭食。”外头得令,进来两个衙役就把妇人客气地带走了。江小雅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道廷咬牙。 房道廷见状微讶,“呀,江姑娘该不是会以为本府会对一个老妇人做什么吧?放心放心,本府是发现了此妇人曾与王柳氏有过交集,才遁寻至此。无非就是想看看,她都同什么人往来。没想到,竟在这儿又遇着了你们,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巧啊。” 江小雅后背一凉,合着这厮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呢?太可怕了,江小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觉到一个人的可怖。还有那种被当成嫌疑对象的感觉,特么一点也不好受。 “房大人既然有公务在身,燕某就不打扰了。”燕于临朝房道廷抱了抱拳,准备和江小雅离去。 房道廷往门前一杵,噙着笑道:“难得相遇,燕少侠何不赏脸一起吃顿便饭,本府请客。” 江小雅没有尝试过在温柔乡里和两个优质型男共进晚餐,可真的发生的时候,又觉得画风是那么的诡异。她坐在中间,左右被燕于临和房道廷包抄着,特么两个大男人在闲聊的时候还不忘替她布菜。 江小雅内牛满面,出门前燕于临就说过晚上会让她吃更好的。而眼前的吃食的确比中午那顿好上几个档次,这也算是燕于临没有食言了,但她怎么有一种在吃钉子的感觉。 “说句不见外的话。如今江姑娘既已单身,你们着实不用再遮遮掩掩,何不挑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也省得江姑娘一个姑娘家的整日进出不便。”说来说去,房道廷又把心操到了这件事上。 燕于临的脸色很不好看,像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掀桌也是正常之举。可是江小雅再次看到了他的隐忍,“房大人,这种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把杯中酒一口闷下,看起来火气很大。 房道廷一点也没听出燕于临话中的嫌恶,还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就是这么一个操心劳碌命。” 江小雅撇了撇嘴,道:“大人,你不觉得你都操心错地方了吗?多为百姓谋福祉才是正道。” “还是江姑娘说的有理。”房道廷顺势道,“既然姑娘这么通达明理,就把东西拿出来给本府看看吧。” “燕少侠你别这么看着我。”房道廷怪不好意思道。 “房道廷。” 房道廷掏了掏耳朵,“本府的耳朵好使着呢,燕少侠不必如此激烈,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燕于临终于是忍无可忍了,霍然起身,攥着江小雅就要走。 房道廷道:“我知道燕少侠身手了得,区区几个衙役又岂会放在眼里。只是你们如果将本案的证物带离,那么我们下一次再见,也许就是在牢房了。” 江小雅拉了拉手,迟疑道:“要不,就给他吧。”反正都已经看过了,而且房道廷说的也十分在理,作为死者的遗物,本身就是证物,他们这样霸着才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哪怕是加重嫌疑也是有可能的。 燕于临看了看江小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道廷在场,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房道廷又道:“是啊燕少侠,你们江湖中人不都是最讲道义。如今王柳氏遭受迫害,本府有这个职责找出真凶,以慰死者之灵。” 江小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忙丢开燕于临的手,回身询道:“敢问房大人,大娘的死因可查明了?” 房道廷道:“据仵作初步检验得出的结果,王柳氏遇害的时候应该是在七月二十子夜前后,身上并没有明显创伤,唯一一个伤口是在后脑,应该是失血过多才导致死亡。” “是他杀?” “你觉得会是自杀!”房道廷反问。 江小雅这便把信拿给房道廷过目,“如果大娘真如信中所说是去找状元,并且以死相逼,那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柳庆元才对。” 房道廷看完信后却得出另一个结论,“据本府所知,王柳氏目不识丁,更别提写字,她怎么可能会留这样一封信来给你提示,如果是个物件还能说的通。” “这我怎么知道。”江小雅有点莫名其妙,突然又看回房道廷,“不是,房大人的意思,又打算要怀疑我了。”果然是跟上了推理狂的节奏,一下就让江小雅领悟到这个层面。 房道廷赏识了眼江小雅,“本府之前似乎小看江姑娘了。” 对于这个赞美,江小雅要哭了。“真的不要这么抬举我,会让你失望的。” 房道廷又道,“你早就知道衙门的人在盯你的梢,所以就故布疑阵,让本府陪你演这一出,顺势把事情全推到状元身上。” 这么强大的推理能力,江小雅要给跪了。“不是,是刚刚那个大娘找上我的,这件事你问她再清楚不过,我和燕少侠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的。” 房道廷这便唤人去把之前那个妇人带来。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衙役行色匆匆跑了回来,跟房道廷耳语了两句,就听到房道廷挑着眉头诧异道:“死了。” 江小雅听了只觉头皮发麻,房道廷那厮铁定也要把这事算在她身上吧?特么倒霉死我算了。 第17章 授受不亲 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诡异,却也明了。任谁都会对刚刚和死者接触过的人怀疑怀疑,拿问一二在所难免。所以房道廷不仅怀疑江小雅,顺便也把燕于临给怀疑上了。 “燕少侠,你是打算自己跟本府回衙门聊聊呢,还是要反抗一二。”房道廷饶有兴致地夹着袖口理了理,看起来很是志在必得。 燕于临依旧背着双手,讥诮道:“等你拿了证据再说。” “那也就是要动粗咯。”房道廷双手一摊,无奈地对着外面道,“既然燕少侠这么赏脸,你们就好好同他切磋切磋吧。记住,千万不要伤了燕少侠,否则燕大侠那里可不好交代。”攥起江小雅就退到了门外。 江小雅真是小看了房道廷这厮,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想到攥着她的力道这么大,任她怎么挣也挣不开。“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这样,我可要喊非礼了。”还读书人呢,思想觉悟还没有鱼鳞高。 这话并不能激到房道廷,反而睨起眼来好好打量了江小雅一回,笑道:“非礼一个男子,不知道丢脸的会是谁?”作势就要来亲热试试,吓得江小雅哇哇乱叫,果然引来了不少围观。 “房大人,几时有了此种兴致!” “啧,这小子生嫩的很呀,哪儿寻的呢!” “这么带劲儿,大人要是降不住,某不介意代劳一二!” 对于此种关切,房道廷应对起来很是游刃有余,他不觉羞愧反以为荣道,“有劳诸位关心,野翎不比家鹊温顺,急不来急不来,慢慢驯服才是。”顺势揽住江小雅的肩,让她动弹不得。 江小雅瞪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也得不到房道廷的半点回应,仍旧与那些人哈拉个没完。 等到围观者纷纷退场,江小雅才有机会用手肘撞了撞房道廷,“看不出来,房大人这么正直的一个人,也会结交这类人,真是让人开眼呢。” 房道廷看了看江小雅,“你不懂啊,水至清则无鱼,这年头当官不易呢。” 江小雅才懒得去懂,转眼看回房内,燕于临正被十几个衙役围攻。他虽然身手了得,也是被缠得一时难以脱身。想必那些衙役都是房道廷特意精挑细选来对付燕于临的。 “燕少侠。”房道廷朝那厢唤道:“本府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我们稍后再叙。”说完就把江小雅推给两个衙役,跟着自己一同带走了。 这回江小雅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房道廷上轿后,就让她跟在旁边走着。等到了衙门后,房道廷才用手指抠着脑袋琢磨道,“你是想住单间还是大号呢。” 江小雅抽笑道:“案子还没审就要让民女入狱,是不是有点草率啊大人。”你这个官一定是走后门得来的吧。 房道廷又摸了摸下巴,道:“啊,看不出来,江姑娘很懂规矩嘛。只是,看你这样子也不可能像是会老实交代,如果非要先审案,估计少不了要用刑的。本府为官多年,审案无数,也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用大刑,就不知道姑娘……” 江小雅抢道:“今日天色已晚,大人长日劳累辛苦了。反正我也跑不掉,大人还是先养好精神,明日再审不迟。”态度恭敬的连自己都听不下去,和狗腿子没什么两样。 房道廷笑道:“难得江姑娘体恤,本府若是不领情是不是显得有点无趣。”见江小雅脸颊抖了抖,又道:“那么,姑娘是想住单间还是大号。顾名思义,单间就是一人间,带铺盖,三餐管饱。大号就是。” 猪也知道要住单间,“承蒙大人这么关照。”有的时候,该奉承的还是要奉承,不过房道廷显然不是真好心说这些的。 “别急,话还没说完。”房道廷把双手又拢进袖内,才再道:“大号是杂间,关押十人,三餐也有,能不能吃进去就得凭本事,这些都是免费的。” 江小雅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单间是要收费的!” 房道廷赞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江小雅简直受够了,未免跟这厮纠缠个没完,她果断挑了个单间,然后把账记到了燕于临头上。什么大侠嘛,这么久也不来解救,八成是跑了吧。 不过也好在燕于临的名号管用,房道廷肯卖账给他,这才让江小雅顺利住进了带天窗的单间。 牢房的条件一般,但也没有电视小说里表现的那么夸张。整体还算干净整洁,就是采光差了点,透过天窗,一束月光勉强照亮这方寸之地,再远就是一片昏暗。 江小雅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不是她认床,之前和大娘一路颠簸到京城,再差的环境也能睡下去。她只是觉得今天这事有点琢磨不透,房道廷如果要问话,大可把她传到衙门来,非要去王府干嘛?而且他如果一开始就注意上柳巷那个杂役妇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人传唤来讯问,非要等着和他们碰面了才出场?就算是要顺藤摸瓜,那个妇人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还有大娘留的那封信,看起来像是把矛头指向柳庆元,却更像是为陷害她而做的。诚如房道廷所说,大娘压根儿就不识字,就算那信是请别人写的,人家究竟写的是什么,大娘也不得而知。也许那封信的内容根本就不是大娘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江小雅现在越想越混乱,也不知道燕于临怎么样了,如果明天不来,房道廷那厮会不会真的对她用刑?一想起那个变态推理狂,脑袋就疼的厉害。 江小雅浑浑噩噩的想了许多,好不容易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从远处的走道上亮起了一盏明灯,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牢房外。 随着一阵开锁的声音传来,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身影踏进门来,江小雅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等到那方把帽子摘下,江小雅才彻底看清她的面目,竟然是永乐郡主! 郡主还是那么的高冷,就算身处牢房,也不能抹杀她的气质。不过她显然不是来让江小雅膜拜高贵,“之前同你说什么来着。” 江小雅想了想,如果是第一次见面说的话,那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是人参攻击的话,恕我脑子不好没记住。 永乐郡主也不追究,走近了几步,拿出帕子的手还没碰到江小雅的脸,就被她惶恐着避开。郡主这才收回手,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打算留在京城。” 江小雅奇怪了,“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乖乖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才惹上这么多事。”难道大娘的死真的是郡主干的。 永乐郡主对此不置可否,“那样至少你娘不会出事,你还年轻,做事何必如此执着。” 江小雅笑了,“也许在郡主来之前我还会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在真凶被绳之以法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永乐郡主同情的看着江小雅,眼神掩饰不住的表达着,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啊。“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再劝你什么,好自为之吧。”说着,就走了。 江小雅看向那渐行渐远的明灯恍惚着失了神。 牢房后面,房道廷拢着手靠在墙边,一脸的讳莫如深。师爷琢磨道:“大人,依学生看,永乐郡主同样也有嫌疑。” 房道廷无奈,“无凭无据的不好这样乱下猜测,昨儿老师也过问了此事,不可轻易断言是非对错啊。” “那,柳大人呢?如果那封信属实,那晚王柳氏的确是在找过他之后才遇害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他也过堂……” 房道廷更无奈了,“他那晚陪着夫人回相府,同老师对弈到后半夜,相府上下人等都可以为他作证,着实提不动。” “如此,大人扣着江小雅的用意何在。她虽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们同样也无法证明她有罪,而且她的动机也很难站住脚。” 房道廷挠头,无奈到了极点,“谁让什么事都和她能扯上关系呢,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郡主虽没露出什么破绽,保不齐明日又有人送上门来。就当她是个突破口吧。” “大人英明。那,王柳氏的尸身该做何处置,这个天气,再放下去……” “那就通知柳大人来收尸吧。”想想又补充道,“顺便让江小雅也去。”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 第18章 最毒美男心 江小雅没想到房道廷那个变态推理狂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昨晚她还在为燕于临如果没出现自己被屈打成招该怎么办,天一亮就看见师爷带着一身孝服来让她先去给大娘收尸。 江小雅走出牢房的时候还不忘同师爷道谢:“房大人真是太厚道了,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哈。” 师爷呵呵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只要姑娘以后不要再对我们大人心存敌意就是了。” 江小雅笑了笑,不是我要对你们大人心怀不满,实在是他太讨厌了。不过这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再三谢过后才跟着两个衙役去到停尸房。 大概是房道廷安排的,那里简单布置了一个灵堂,还没走近就能听到诵经做法事的声音。 不管之前房道廷怎么让人讨厌,此刻江小雅的内心却是充满感激的。如果真让她一个人处理大娘的后事,不知道能否做的周详。 在踏进灵堂的时候,江小雅被跪在灵前烧纸钱的那个人给吓了一跳。 柳庆元听到动静扭头,微红的眼眶还余有湿润。乍见江小雅,神情一恸,目光随着她的移动,放回到自己的手上。紧抿着唇,低头继续烧纸钱。 江小雅无视柳庆元,径自去上了香点了蜡,又伫在棺前同王大娘说了一回话,才回到灵前去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要出门去唤人来起灵的时候,到底还是被柳庆元叫住了。 “房道廷没对你怎样吧。”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眉头却快拧成麻花。 江小雅回身,看着一脸痛苦的柳庆元道:“如果你不想他对我怎样,就去自首吧。不然,就等着下次替我收尸吧。” “他敢。”柳庆元口气一冷,“无凭无据的,他不可能贸然将你定罪,倘或他敢动用私刑,我定让他乌纱不保。最多一天,明天他必须把你放了。”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给普及了律法知识。不过江小雅没什么好感激他的,“那又怎样,在破案之前,我这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软柿子一定会是京兆府衙门的常客,我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就是了,总之不会再碍到你们任何一个人什么事。倒是求求你们这些贵人大发慈悲,别再玩我了,我胆小命薄玩不起啊。” 柳庆元道,“那么,你现在可还愿意离开京城。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不惜一切带你离开。”最后几个字轻的像是用尽全力。 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跟你离开,是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活的不够惊心动魄。 所以,即使柳庆元的表情再真挚,也不能把江小雅打动。 哪怕柳庆元一路上都在苦口婆心的游说江小雅,她仍然没有丝毫的动心。送完王大娘后,就很自觉的回京兆府衙门报道了。 这让一直在暗中观望的房道廷很是大跌了眼镜,差点被茶水烫了口。“你说什么,江小雅自己跑回牢房了。” 捕头抱拳:“是的大人。回程属下给他们制造了多次独处的机会,但是江姑娘很明显对柳大人爱搭不理,回城后更是一路狂奔回牢房,还让看守的兄弟把门锁紧。” 师爷不解其意,“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房道廷却突然感叹道,“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啊。” “何以见得。”师爷是怎么也看不出来江小雅哪里精明了,要不怎么可能惹上这么多糟心事。 房道廷却阴恻恻道,“你想扮猪吃老虎,我偏不让你如意。” 师爷陡然了悟,“那派去双花巷的人可要收回来。” 房道廷又挠头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出人意料。“昨晚脱身后,他去了哪里。” “回了一趟住处,后半夜又出门了,到现在没回来。而且,燕少侠轻功了得,派去的弟兄跟他在城里绕了两圈就跟丢了。”惭愧低头。 房道廷并不怪罪。师爷奇道:“这不像是燕少侠的作风,不说劫狱,起码也要上衙门来闹一番才是,莫非是让燕大侠阻止了?” “不,燕大侠进京所谓何事大家心知肚明,他这些日子压根儿就不在双花巷出没。而且这种事,他也不会阻止,只有燕夫人才会。” “那……”师爷也是抓瞎了。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命案,竟然让他有种智商不够用的错觉。 房道廷一开始也没指望能拿下燕于临,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静观其变大概只能养出一条米虫。 “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些什么。” 房道廷话锋突然一转,让师爷和捕头更是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着皆不能达意,最后双双跟去厨房一看究竟。 要说江小雅也不是突然就无知无畏起来的。在给王大娘送葬之前她还怕的要死,想的都是怎么摆脱房道廷。跟柳庆元那厮简短对话后才突然领悟到本朝律法的真谛,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如果真是证据确凿,房道廷绝对不会和她这么客气。所以更大程度上是想吓唬她,又或者拿她做饵。 有了这个认知,江小雅反而觉得京兆府衙门的大牢才是目前最安全的所在。至少没有人可以再随随便便的把她呼来唤去,更无从对她进行栽赃陷害,特么还三餐定时,又有专人保护,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地方。 所以当中饭送来的时候,江小雅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胃口大开。一碗米饭,另加两荤一素一汤下肚后,忍不住在那个推理狂面前打了两个通透的饱嗝。 房道廷抱手看着连一根葱花也不剩的碗盘,笑道,“看来江姑娘对牢房的伙食还是满意的。” 江小雅怪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角,“如果可以,下次麻烦把肉炖烂点就更好了。”有点塞牙。 房道廷依旧笑着:“行了,我们先不说这个。跟你说说燕于临吧。” 江小雅激动道:“你把他也抓了!” 房道廷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跑了,就连我说要对你用大刑,他也没有要跳出来的意思,你们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是对你太过放心了,还是觉得本府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江小雅很认真的看了看房道廷,“就接着忽悠吧大人,反正现在你说的话我都不相信了,你爱怎么说都行。”反正你在我这里已经全差评了,再表现也就那样了。 “是嘛。”房道廷挑眉,“那可真是很遗憾,本府一直以为你是信任我的,要不怎么连犹豫也不犹豫一下,就把饭菜吃了个精光。”啧,真是一粒也不剩呢。 江小雅顿时被吓的脸都绿了,“你你你,你在饭菜里做手脚了?”翻身去吐,胃紧实的连一口酸水也不吐出来。 “不要激动。”房道廷淡定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点可能会危害到性命的东西,如果在六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也许还能抢救的回来。”翘起二郎腿,锉起了指甲。 江小雅特么想扑过去先把这厮掐死算了,但转念一想又开始怀疑起来,“你,又在忽悠我吧。”才说过不信他的话,一不小心又中招了。 房道廷吹了吹指甲,不疾不徐道:“本府像那么淘气的人吗?麻烦看看自己的掌心。” 江小雅下意识摊开双手,果然看到左手手心凝起一粒豆大的血红印子,并且有往手腕的位置蔓延的趋势。 “别怕嘛。”房道廷走到江小雅身边同她共坐,顺势拿起她的手讲解了起来,“等到条线长到心口的位置你才会嗝屁的。”见江小雅小脸煞白,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现在,你可以出狱了。” “你想让我自生自灭。”江小雅突然觉得房道廷这厮另有目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房道廷打起笑脸,“像江姑娘这么自强不息的女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法子。” 江小雅很想爆粗口,合着搞来搞去还是把她当软柿子捏,当诱饵使。这便置气起来,往板床上一坐,“我不走了,能不能抢救的回来,就看大人的了。” 房道廷嘿嘿一笑,就有几个衙役进来把江小雅抬了出去。 被丢到衙门外的江小雅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大门就被无情的关上了,任江小雅怎么样叫骂也没人来搭理一二。倒是引来了一个穷酸秀才的围观,“自古官字两个口,倘或上面没人,有冤也别想有处伸,你就别白费口舌了姑娘。” 江小雅白过去一眼,“关你屁事。”说完就走。 “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说出如此不雅的话语,简直有辱斯文。”秀才不依不饶,趋步跟上,“何况区区也没有得罪姑娘你,必须同我道歉。” “够了啊你,老娘烦着呢,再缠着我,对你不客气了。”江小雅挥了挥她的小拳头,以期可以吓退这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酸秀才。 秀才却拿折扇推开江小雅的手,“动粗就更不对了,姑娘家还是温顺些才可爱。你要是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不妨同区区说说,或许能帮衬一二也未可知。” 江小雅眄了一眼,酸秀才看起来有点眼熟,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乱七八遭的事情。把人推开,往桔口街走去,不管房道廷想干嘛,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燕于临要紧。 秀才丝毫不觉无趣,依旧跟在江小雅身边,“姑娘该不会就是青州来寻夫而身陷官司的那位江姑娘吧!” 江小雅把脚一收,凝眼看去。秀才这便笑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这件事早已满城皆知,区区不过是进行合理的猜测。姑娘如果需要,区区不才,代写状子,申辩一二那种事还是略可做的。”满满透露着的无不是热心肠和正能量。 江小雅沉吟了一会儿,才嫌恶道:“有病吧你。”然后边跑边回头威胁道:“别再跟着我了,小心我咬你。” 等跑回到双花巷的时候才得知,燕于临压根儿就没有回来过,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更无从得知。江小雅顿时就泄了气,好像除了燕于临之外,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到她了。 第19章 初吻就这么被狗啃了 从双花巷出来,江小雅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最后走进了一个冷清的土地庙。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许多都是猝不及防的,以至于让人有些应接不暇。趁着这会儿清静,她倒是可以好好理一理发生的事情。 可惜理到最后,仍然是一塌糊涂。 如果说燕于临和柳惠儿没关系,为什么会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关照,真的只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有大娘,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都不知道她进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最琢磨不透的就属柳庆元了,明明都下休书了,在她面前还总是表现出一副忠犬的样子,转头又对亲妈苛刻的要死?穿越大神啊,你确定我是穿越到古代来走言情剧本的吗?特么像是在演谍战片的节奏啊,虐死我得了。 穿越大神还没给出答案,一个藕荷色身影就冲进了土地庙来。 因为光线昏暗,直到那人来到跟前,江小雅才看清是谁。 “惠儿,出来,是我。”柳庆元弯身朝案下伸手。 江小雅却哭丧起脸来,为什么来打扰我,我只想做一会儿安静的美女子。看着那净白的手,往后退了退,“你走吧,我想静静。” “别闹了惠儿。”柳庆元很捉急,手再往里一勾,成功把江小雅从案下拉了出来。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把话说完。”柳庆元一把捧住江小雅的脸,用指腹一一抹去脸上的污渍,“酉时末到西城门等我,到时候我带你离开京城。” 江小雅脑子一动,“为什么现在不马上走。” 柳庆元道:“我比你更急惠儿,相信我,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当就去同你会和,这之前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 江小雅看了看神坛下面。柳庆元难得笑了,“房道廷暗中派人盯着你,待会儿去南门市场转转,尽量把人甩掉。” 江小雅不得不承认,柳庆元这厮笑起来真是太迷人了,连她这种对帅哥美男有着超高免疫力的人也禁不住魅惑荡漾了起来。然后就被亲亲了。 “记住,酉时末一定要在西城门外等我。”蜻蜓点水之后,柳庆元依依不舍揉住了江小雅,未及温存,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小雅从石化中回神,碰了碰唇瓣,大哥,你就这么愉快的把事情定下来问过我同意了吗,我身上还带着□□呢,你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吗?伸出手一看,雾草,什么时候蔓延到手肘了?不是说有六个时辰吗,房道廷的数学是猴子教的吧。 虽然有质疑,江小雅知道,就算她现在跑回衙门去揭发柳庆元要带她跑路,估计房道廷也不会理。大概真和柳庆元跑起来的时候才会被突然摁住,就像同燕于临在勾栏处被当场堵截一样,他要的就是证据确凿,捉尖在床的那种。 所以她几乎没太犹豫挣扎就选择了暂时相信房道廷,谁让小命攥在他手上。 从土地庙出来的时候,江小雅假装蹲到地上穿鞋,瞟了瞟屋顶树梢,都没有发现可疑目标。不管对方是不是掩藏的太好,反正她都是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并依着柳庆元的指示去了南门市场。 却没想到,南门市场竟然是个菜市场!江小雅的脚一踏进市场,就完全身不由己了。往往都是东家拉着介绍,西家过来抢,从生鲜果蔬到飞禽走兽,每一个摊贩都把她当成了大宗主,既热情又彪悍。最后江小雅说了声抱歉哈,我只是打酱油路过的,众人顿时鸟兽散,差几没让江小雅跌个四脚朝天。 从市场出来,江小雅寻了路边一家茶棚坐下歇脚,刚喝了一口茶润喉,就听到旁边的八卦声。 “帮主夫人进京了你们知道吗?” “小点声,不知道夫人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吗?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坏了帮主的好事。” “人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这能算什么事儿啊。倒是我们被祸及的,从昨儿夜里一直忙活到现在,还不都是帮主惧内给祸害的。” 众人了然嘿嘿一笑。 “少主呢。” “咳,别提了,就因为夫人失手毁了这批货的账簿,少主这一个晚上也是脚不沾地的四处奔走,就怕出去的货在路上出差子。” “少主也真是够倒霉的。” “倒霉什么,没听说他最近刚同一个小娘子好上,好像还是个嫁过人的。啧,要不怎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口味都是那么的奇特。” “行了行了,别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还有半仓库的货要重新核对入册呢,吃了茶赶紧开工。” 江小雅在一旁听的汗颜死了,那个小娘子好像说的是她吧?帮主,夫人什么的是燕大叔夫妻吧。也就是说鱼鳞并不是故意放着她不管,而是老妈杀来坏了老爹的好事,顺便也让他这个儿子焦头烂额了一把。 想通之后,江小雅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便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去了不远处的仓库。可惜并没有在那里遇见燕于临,倒是又看到了之前在衙门口遇见的那个酸秀才。 江小雅没来由的抽了抽嘴角,未免再被此人纠缠上,悄悄转身,准备如来时那样默默消失。 “江公子,你在这儿太好了。”不期然的,一只手掌落在了江小雅肩上,熟稔道:“快帮区区同他们说说,区区的笔头功夫怎样。” 江小雅抽笑着看了看酸秀才,他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再看那边等待的壮汉,好像有点明白眼下是几个意思了。“说实话哈,他的笔头功夫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哈,但秉持着江湖道义,如果不帮一把,会不会被鱼鳞看不起,他都能那样大公无私的帮我了,我要是不帮帮这个酸秀才,他估计也找不到活干了吧。 清了清嗓子,“牛皮不是吹的,我这位朋友的笔头,天下间也难出其二,你们若是雇他做账面上的活计,那真是找对人了。别看他寒酸,写出来的字连羲之也自叹不如,多少人哭着喊着请他去做账房还未必看上眼。”呃,有点夸张了哈。 “合着我们还要感谢关照咯!”壮汉睨眼。 江小雅抱拳,“哪里哪里,都是缘分,都是缘分。我们看中的还不是漕帮在江湖上的名望,如果有机会可以结识到帮主、少主,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得了,别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过去写几个字给主事的过目。”指了指落日下的小工棚,一个总管模样的大叔正坐其中。 “多谢大哥关照,改日一起喝茶哈。”道谢后,江小雅迅速收敛起笑脸,碰了碰惊呆了的酸秀才,“还愣着干嘛,快写几个字送过去啊。这个地方不错,好好干,没事别多管闲事,漕帮的待遇应该少不了。” 秀才一本正经道,“此言差矣,并非区区多管闲事,世道不平,倘或谁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还有何正义可言。鸣不平乃匹夫血性之举。” 江小雅恍然大悟,同情地拍了拍秀才的肩,“不怪你如此落魄。”目测这份工作你也不会干太久。 秀才不服,“区区并非落魄,只是不屑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江小雅呵呵了,对此无言以对。宁折不弯固然有气性,但也要分清楚情况,能屈能伸方才是大丈夫。所以她也没再嘱咐什么,免得不服又来辩个没完。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秀才关切道。 江小雅摆了摆手,“你就不要操心别人了,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吧。再见。”说完,迎着落日余晖,往城西走去。 因为同柳庆元约好的汇合时间还没到,江小雅在路边的一个面摊坐下吃了碗面。却意外的被面摊老板娘围观了。 江小雅把叼在嘴边的面一吸,滋溜滑进嘴里,“怎么,一碗面还怕我霸王你不成。” 老板娘搓着围裙笑道,“小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久前曾在这儿吃过两回阳春面你忘了。” 江小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男装,特么这些人的眼睛都装了x线吗?谁都看得出她是女的,那穿男装顶个卵用啊。 老板娘又径自笑道,“着实是小娘子这姿貌太过秀美,身段又好,想让人忽视都难。” 这话让江小雅陡然想起自己那不经处理的胸器,女装的时候不觉型号多大,男装立马看出反差,果然是有点惹眼! “老板娘又打算推荐什么好去处。”为缓解尴尬,江小雅一本正经道。 吓得老板娘直摆手,“哪有什么推荐可言,就是想关心关心小娘子,不知你与状元公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见江小雅态度可亲,索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他大姑家的舅姥爷的儿子最近正在说亲,那孩子我见过一次,长的是威武雄壮,为人也是十分耿直,与姑娘真是再相配不过。” 江小雅整张脸都不好了,“不是啊这位大嫂,我看起来有那么恨嫁吗。”一个两个的都要给我做媒是几个意思,单身有罪吗? 老板娘更笑了,靠近了些道,“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主要是我那个亲戚的孩子眼光太高,挑来挑去都二十五了也没个满意的,而且你俩在一起简直再合适不过,这才冒昧了。” 江小雅真替这位亲戚家的孩子担心,这都什么亲戚啊,街上随便拉个人就开始说媒,也不怕找个神经病回去。真是太坑爹了。 “别急着走啊。”见江小雅掏钱,老板娘急了,“成不成的我们另说,见见总可以吧,他这会儿正好也在京城,总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小雅突然语重心长道:“胡乱保媒的厨子可不是好厨子,您还是把面煮好要紧。”在老板娘伸手挽留之际落荒而逃。 江小雅一路狂奔到西城门外的时候,天已大黑,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却迟迟不见柳庆元的身影。 那厮该不会放我鸽子吧?等了一会儿,江小雅觉得有这个可能,就好像自己不信任他一样,他对她好像也没有最初那么信任了。 既然等不来柳庆元,江小雅决定还是先回京兆府衙门要紧,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提前爆发。 还没迈开脚,左右不知何时窜出两个缁衣客,“是江姑娘吧,我们是奉命来接姑娘的。姑娘请勿声张,随我们走吧。”一左一右半挟着往密林处走去。 第20章 瞬间变身女汉纸 “柳庆元呢。”真是被玩怕了,江小雅没来由的戒备了起来。 缁衣者回道:“大人不便露面,待穿过林子就可以见到他。”脚步不停,继续走走走。 “等等。”江小雅很用力才收住脚,“我们说好在城门外汇合,他要是不来,我哪儿也不去。”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缁衣客一点不含糊,左右一齐施力,江小雅的脚就离地了。 “喂喂,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救……”命字还没喊出口,声音就彻底发不出来了。江小雅吓傻了,张了几次嘴无果。缁衣客行动的速度更快了,只差没飞起来。 江小雅心想完了,这回要出大事了,没被房道廷的□□玩死,估计要先嗝屁在荒郊野外了。 一进到小树林,周遭就更昏暗了。缁衣客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最后在一片空地前彻底停了下来。 江小雅紧张死了,四周一片黑黢黢的,连个人影也看不清,还被禁言了,想求饶都做不到,一不小心有了尿频的冲动。 临刑前是最煎熬的时候,江小雅脑补了好几个血腥的场面,二位大哥就是迟迟不行刑。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二人突然朝黑暗中某处掠去,接踵而至的是短兵相接的搏击声,速度很快,一分钟不到就又恢复了平静。 “啊啊啊,不要杀我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求大哥高抬贵手放了我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逼近,江小雅忽然大叫了起来。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老的多老小的多小。”戏谑声。 江小雅一愣,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语言功能,倒是又有了另一个发现。猛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扑了上去,“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吓死宝宝了。”又是哭又是打的,把燕于临吓的够呛,一时竟也忘了把这只章鱼从身上扒下去,最后甚至还破天荒的拍了拍江小雅背,语气温和道:“没事了,坏人都被我打跑了。” 上弦月恰好在这时爬上树梢,斑驳的树影下,江小雅正泪涕横流的看着正直无比的燕少侠。 燕于临脸颊微温,乱手把江小雅扯了下来,然后又开启了教训模式,“你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尽会惹事,在房道廷那儿待的好好的,到处乱跑干嘛?要是我再来晚一步,你就看不到我了。” 江小雅被训的一愣一愣,说到房道廷,一抹泪涕,急急道:“那个混蛋把我赶出牢房的,他还给我下毒了,怎么办,我不要死啊。”又忍不住嚎了起来。 燕于临愣一下,立马抓过江小雅的手来看,已经蔓延到肩膀了。“他说有六个时辰。” 江小雅点头,“就现在来看,三个时辰还差不多。对了,你武功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把它逼出来。” 燕于临眉一跳,想也不想就往江小雅脑袋盖去一巴掌,“歪书看多了吧,毒是随随便便能逼出来的吗?” “那怎么办?你不会看着我死吧。”扒住救命稻草不放。 燕于临艰难的把手收回来,“放心,你要是死了,我让房道廷给你陪葬。” 江小雅很感动,想想又不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房道廷陪葬有个卵用。这便朝着燕于临追去,边讨价还价打着哈哈,都是斯文人,就别太暴力了,把那家伙打残了逼出解药就行了balabala…… 一通碎碎念,差点没把燕于临逼的当场暴走。 回到京兆府衙门,房道廷早已一派好整以暇,看江小雅二人的眼神越发暧昧,意思很是不言而喻。 江小雅才不管房道廷想歪没有,上去就讨厌解药,那豁出去的架势,要是房道廷敢说个不字,很有要咬人的意思。 房道廷摆手道:“江姑娘少安毋躁,先替本府解个疑惑如何。” 江小雅回头看了眼燕于临,有他在,不怕拿不到解药。这便让房道廷长话短说。 房道廷道:“本府粗略算了算,从你走出衙门的这几个时辰里拢共和十八个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有意思的是,除了柳大人和燕少侠,其余人等竟是遍布三教九流。本府想知道的是,江姑娘到底同哪个人传递了什么信息。是卖鱼的张三,还是茶棚的李四,抑或是书生、面摊妇人?” 是了,江小雅怎么忘了房道廷是变态推理狂的本质,看这架势是又要开启主观臆断模式了。这便忙忙打断,“房大人,你也别费脑子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了,索性把人全抓回来,所有酷刑都用上一遍,哪还有不老实交代的道理。” 这个提议获得了房道廷强烈的鄙视,啧啧道:“果然最毒妇人心,本府又岂能让你如愿。说吧,去西城究竟所为何事。” “柳庆元约我在那里汇合,然后他要带我离开京城。”江小雅老实交代,“不过房大人一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真不容易,对此习以为然了都。 不小心瞥眼,发现燕于临正神情复杂的凝着自己。江小雅心下咯噔,鱼鳞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天地良心,我没有要和柳庆元私奔的意思啊。 但燕于临显然没有体会到这强大的心里独白,转身喝茶去了。 房道廷趋近一步,阻隔了江小雅的视线,“难得你有这个觉悟,那就老实交代吧,去西城意欲何为。” 江小雅要给跪了,又balabala把柳庆元如何计划,让她从何处经过,在什么位置等,遇上了何等凶险的事情等等等等复述了一遍。“所以,大人不觉得整件事都是我在被牵着鼻子走吗?你敢不敢去把柳庆元拿来这般质问一二啊,我堵一百根黄瓜你不敢。”看着房道廷一脸震惊,江小雅终于是享受了一把咄咄逼人的感觉,特么整个人都舒服斯基了。 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延续太久,房道廷就看着门外咳了咳,“一百根黄瓜太多了,如果可以,换些别的果蔬吧,我不太挑。” 江小雅睨眼看去,正好看到姗姗而来的柳庆元。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也没换来柳庆元的侧目,而是同房道廷道:“房大人唤柳某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不期然的,啪的一巴掌盖在了柳庆元脸上,他只是歪过头去,并没有暴怒起来。 倒是房道廷一脸吓死本宝宝的表情,极力劝诫道:“打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大不了本府不要黄瓜了,你这个女子真是太暴力了,果然是物以类聚。”看向燕于临。 躺枪的燕于临只是撇了撇嘴,继续抱臂和师爷讨论女人的哲学问题。 江小雅无视房道廷的劝阻,仍旧对柳庆元道:“你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要我死吧。” 房道廷顿时闭嘴,后退着兴致勃勃地围观了起来。 柳庆元摸了摸微红的脸颊,“这一巴掌,就当是我还你的。从今往后,对你再无亏欠,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差点让江小雅下巴掉地上,“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还是那些话,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江小雅突然笑了,“好,我总算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就算在外面不能把我解决,你也是算准了在衙门里我同样不能把事情说清楚道明白。” 柳庆元道:“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转头就对房道廷道:“房大人传柳某过府,就是为了这个怨妇。” “自然不是。”房道廷道,“只是想请柳大人来对一对口供。” 对口供的结果就是,江小雅屡屡被惹毛,柳庆元一脸无辜,就连房道廷也难断真伪。绕到最后,江小雅甚至要怀疑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柳庆元是不是鬼,要不怎么反差这么大,完全跳出了演艺圈,演技逆天,不似人类。 没办法,当面对峙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房道廷不得不让柳庆元回去。至于江小雅,再关起来摆明是浪费口粮,这便让人奉了茶水来。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快把解药拿出来吧。”有燕于临这个靠山在,说话就是硬气。 房道廷装傻充愣,“什么解药。” 江小雅撸起袖子道:“再装一个我看看。”瞥眼自己的手臂,吓得连忙背过身去,扯开衣襟一看,胸口已然出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完了完了。”大惊失色着扑上去就揪住房道廷,“你这个混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潜能一旦爆发出来,连燕于临也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劝止,“差不多就行了,掐死他,你就真的没救了。” “反正都要死了,拉个垫背不亏,也算是给自己报仇了。”继续掐掐掐。 房道廷被骑在地上翻白眼,朝燕于临艰难地求救,“少侠救命。” “该。”燕于临丢下这个字,就把江小雅拎起来了,“气撒了就得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毒,死不了人的。” 江小雅一呆,停下了抓狂的动作,“你再说一遍。” 燕于临又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然后就听到江小雅丧心病狂的大笑,笑着笑着一不小心对上房道廷那一脸死样,陡然就被噎了声。在他的极力反抗下,怪不好意思的替他整理整理了衣襟,“开个玩笑哈房大人,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燕于临终于绷不住嗤笑了出声,“这事真怨不得江小雅,是不是房大人。” 房道廷难得一见的尴尬了,“怪只怪小人与女子难养,本府认栽。” 江小雅这才反应过来,追问道:“这要不是毒物又是什么东西。”看着手臂上渐渐淡化无痕的那条印子,好奇心愈浓。 燕于临咳了声,“这个还是问房大人比较清楚。”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对身体无害就是。”房道廷突然闪烁其词着规避了正面回答,转口又道:“江姑娘方才说在西城外差点遇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1章 来,给爷笑一个 江小雅道:“我说了是柳庆元设计把我骗出城灭口,你又不信。” “不是本府不信,着实是逻辑不通。倘或说你与柳大人还是夫妻关系,他惧你告他不仁不义抛弃糟糠之妻而灭你口还情有可原。但他早在这之前就已把你休了,何必又要多此一举,最多就是被人知道他在老家曾有过婚配,而且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休了也不是什么有失道义的事情,随便七出哪一条都可以休你。”眼睛一婉,这么彪悍,是我也不敢要,“顶多了是让相府被人取笑一回,再无其他利益可损。” 江小雅道,“大人不觉什么,也许对有的人来说,面子比命重。”好比永乐郡主。 房道廷对此不置可否。沉吟道:“这个案子的确是有诸多疑点。不过江姑娘放心,本府以后不会再随便将你提来问话,待证据确凿时,再行开堂审理之事。” “真的假的?”江小雅真真是被玩怕了,打心眼里怕,哪怕房道廷言语再诚挚,她也不太敢相信,这就是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啊。 房道廷正色,“本府几时说话不算了。” 江小雅眯眼,鄙视。你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了,信你我就输了。 燕于临总结道,“希望房大人能够言而有信。只要你不再死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说不定早就破案了。” 江小雅极力附和就是就是,长点心吧,当官的要是都像你这样,百姓们真真是要提心吊胆过日了balabala一通说,这才心满意足跟着燕于临愉快的出了衙门。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早就知道我没中毒?” 燕于临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江小雅抱怨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害我白担惊受怕了一场,心脏病都要爆发了。”到现在都还有余悸。 燕于临道:“他那样耍你,你不亲自报复回来岂不是亏本了。” “呃……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人家可是个狗官啊,又那么变态,分分钟都可以给我小鞋穿吧。 燕于临抱臂,睨眼,“你刚刚掐他不是很爽吗?” 江小雅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确是暗爽了一把。“不过,下次还是提前告诉我吧,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不好了。” “你还想有下次!”燕于临眼一斜,出息。 江小雅嘿嘿一笑,“我们现在去哪。” 燕于临背着手回头,狠狠打量一眼,道:“三更半夜的,不回家你还打算去哪里玩啊大姐。” 江小雅被吼的缩了脖子,“喂,干嘛这么凶嘛,我又没得罪你。”大姨妈来了吧,这么烦躁。 燕于临不讲话了,阔步走起。一直回到双花巷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进门前,江小雅突然顿住了脚,扭扭捏捏着欲言又止。燕于临回身道:“杵那儿干嘛呢,我家又不是第一来,装什么矜持。”趋步上前俯身道:“是不是要让人抬你进门才可以啊。” 江小雅把脖子一梗,“什么啦,你娘不是在嘛,我这样贸贸然的来会不会打扰到他们。”最主要的是传言那么凶残,她可不想被燕夫人丢出去。 燕于临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娘很好客,经常会收容一些小猫小狗。而且她一早就跟我爹去香山了,没那快回来。” 江小雅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小猫小狗是几个意思?看燕于临那**的样子,还是不要纠结于此了。“那我就打扰了哈。” 燕于临脸一抖,率先进门去了。江小雅摸了摸鼻子,真是男人心海底针,一天到晚耍什么帅嘛。想归想,随即跟进门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又吃了丰富的早餐,江小雅心情大好。正想问林叔燕于临又跑哪去了,早餐也不吃,对胃十分不好滴。庭院里就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林叔笑道一定是老爷夫人回来了,吓得江小雅手一滑,半截黄瓜掉在了地上。愉悦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擦擦手跟到门边看去。 一众下人搬着好一堆东西跟在一对风华绝代的夫妇身后。要说燕大侠生得孔武,肃静的时候就能吓死一票小喽啰,讲话铿锵有力,没有接触过他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但真正相处起来才会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这点看燕于临就知道了。 见识过王妃、郡主之流,江小雅也曾脑补过燕夫人的姿貌,要不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色想必也不能把燕大叔吃的这么死。让他一个堂堂漕帮帮主连纳个小都不敢,幽个会还要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可见燕夫人除了有姿貌外,还有过人的手段。 不想真正见到燕夫人的时候,并没有让江小雅惊艳到。那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虽然身着长裙,却一点不显柔弱,反倒和燕大叔父子二人有一种相同的凝练之美,看起来就属精明能干那类。 这个间隙,燕于临瞧见了鬼鬼祟祟的江小雅,这便过去把她拎了出来,“躲躲藏藏的干嘛,快来见过我娘。” 江小雅被突然捉到人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又是抱拳又是福身的很是不伦不类,没想到却把燕夫人逗乐了。 燕夫人含笑道:“行了,一瞧你这孩子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快起来吧,我们家不兴这些虚礼。”口径倒是和燕大叔一样。 燕于临一巴掌摁在江小雅肩膀上,“看,我没说错吧,我娘很好相处,你就别把自己搞的那么猥琐。大方一点,地上没金子给你捡,把头抬起来。” 鱼鳞太不会说话了。江小雅着实无奈,抬头微笑。又被埋汰,“干嘛笑的跟哭一样,你不高兴看到我娘吗?” “临儿,看你把江姑娘吓的。”燕夫人打断儿子的话,“跟你爹去看看,娘给你买了几身新衣裳。”说着就拉起江小雅往后院去。 身后传来燕于临嘀咕,买什么衣服啊我衣服多着呢,有没给江小雅买啊,看她那寒酸样,住我们这里太丢人了之类碎碎念了一堆。 “江姑娘不要见怪,我家临儿从小个不受拘束的,又常和帮里叔伯兄弟混迹在一起,不太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对谁都是一视同仁。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多包含,他本心不坏,就是口快。”燕夫人和和煦煦地说着,挺温柔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到她和燕大叔干架的样子,还破坏东西。但她对燕于临的分析却是再剔透不过,果然是之子莫若母。 江小雅收神,忙忙道:“夫人太客气了,燕少侠不知帮助过我多少忙,我感谢他还来不及。这不又厚着脸皮上您这儿来蹭吃蹭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燕夫人倒不见怪,在凉亭坐下,“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都是江湖儿女,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好运道,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能帮的都是举手之劳。” 江小雅要感动的泪流满面了,燕夫人真是太会体谅人了,瞬间感觉她又亲和了几分。 燕夫人又道:“你也别太拘泥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估摸着在京城还会逗留几日,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随我做个伴,四处走走。” “好啊好啊。”江小雅开心道,燕夫人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 “我还有事同临儿他爹商量,你自便吧,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别客气。”燕夫人起身,补充道:“来的时候带了几匹颜色活泼的尺头,已经让人放你屋子里了,你看看喜不喜欢,回头让人做几身衣裳。” 江小雅立马站好了,“您真是太客气了。”受宠若惊,“您有事先忙,不用招呼我。”目送着燕夫人离去后就被一个丫鬟请回房去看尺头了。 江小雅虽然喜欢鲜艳的颜色,但燕夫人带来的尺头却有点过于明亮了,又是大红大紫的,很像是喜庆日子才适合穿着的。色彩虽然过重了些,却又不可否认,料子的质地真是好的没话说,丝滑如沁,刺绣的工艺都可以媲美现代4d贡缎,这样子的东西做成衣裳穿出去,会不会被打劫?! 会不会被打劫还没体会到,倒是先从燕于临那里得到了奇怪的评价。 第22章 咦我看到什么了 衣裳是燕夫人带来的裁缝现做的,做好的时候正好大家都在,就让江小雅穿看看,不合适再改改。 江小雅连镜子也没来得及照,就被不耐烦的燕于临叫出去了,“你真的是很墨迹啊,平时爱招惹麻烦就算了,换个衣服也这么磨蹭,娘还……约了去。”后面几个字在看到江小雅的时候完全听不到了,就好比之前在相府无意间撞到江小雅的时候那样,有那么一瞬恍惚了。 燕夫人嗔怪着打了燕于临一下,朝江小雅招手笑道,“过来我瞧瞧。” 江小雅有点忸怩不安,走到燕夫人跟前理了理衣边,“会不会太花哨了。”过来这么久,除了上回去相府的时候被迫穿了一回体面的衣裳,这还是江小雅第二次穿这么高大上的衣服。 燕夫人看着这一袭嫣红独花纹襕边百褶裙略为满意,这便让江小雅原地打两个转,笑道,“不会不会,姑娘家的别总穿的那么素净,这样看起来倒是俏丽了几分,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你说是不是临儿。”顺便征询了燕于临的意见。 燕于临愣了愣,恍然回神哦了声,然后后退一步,抱臂做认真审度状,“衣裳是不错,秦师傅的手艺就是宫里的裁缝也未必可以媲美。但是穿在她身上嘛……” 江小雅小声同燕于临道,“是不是很不合适?” 燕于临也煞有其事的侧首过来道,“说实话,别嫌我打击你。平时看你还有几分质朴的乡土气息,现在颇有点像地主老财嫁女儿的架势。” 江小雅的嘴角抽了抽,果然不要想着能从鱼鳞口中听到什么好话。他眼中大概只有像庞梓昕那样娇滴滴的女子才算美人了。 燕夫人推开燕于临,道:“且别听他瞎说八道,就他那眼光能说出什么道道,自己的衣着就从来没让人满意过。” 这点,得到了江小雅强烈的赞同。燕于临想反驳,又被燕夫人抢断,“这几个颜色款式都适合你,不过腰窝处可以再改几针。”回头就吩咐人待会儿把做好的几身并江小雅身上换下来的一并拿到秦师傅那儿去改了。 江小雅忙道:“真的不用再麻烦秦师傅了,穿着都很合身呢,再收怕穿不下了。” 燕于临倚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道:“就是啊,不怕暴露她的水桶腰。” 燕夫人充耳未闻,道:“你也别老穿大那么多的衣裳,身段最好的时候不展示,还待留到人老珠黄呢。又不是见不得人,听我的,去换了吧。” 江小雅说不过,只好依言回房把衣裳换回下来。 这个间隙,燕夫人数落了儿子几句。“对人姑娘家客气点,别把江湖风气用到她身上,毕竟不是男子,又遭遇了那样不如意的事,该注意的还注意些,别伤了人家自尊。” 燕于临想反驳,对上换好衣服出来的江小雅识趣的撇了嘴,算是答应了燕夫人的话。 燕夫人这才起身,说是下午有个约会,带着燕于临就要走。这期间,燕于临冲江小雅使了几个眼色,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江小雅完全不达意,最后还高兴的朝他们挥手道别。 燕夫人母子走后,江小雅跑去睡了一个午觉。起来的时候见他们还没回来,这便又换上男装溜达到街上去了。 其实这次再住进燕于临家,江小雅不是没有打算。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依靠着燕家过日子,哪怕燕大侠夫妇从来没说过什么,对她也都很客气,但不是自己家毕竟不一样。所以她想出去打探打探,看看自己的那点手艺能不能赚到钱养活自己。 要说手艺也算不太上,素描算是专业也是爱好,业余还学了一些油画。这对于流行传统水墨画的古代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东西两条主街上的字画铺子粗粗数下来就有五六家,路边摊也有好几个,生意参差不齐。但可以肯定的是路边摊的成本绝对低,不好的就是作品的质量没有保证,被往死里杀价也就在所难免。 江小雅正在东大街上寻觅合适的摆摊位置,竟意外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朝着不远处的巷子走去,而他们显然没有看到她。 等猫到墙边偷偷望去的时候,江小雅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房道廷那厮竟然被那个一身傲骨的酸秀才逼在角落里——壁咚!江小雅的世界彻底凌乱了,难怪看着房道廷一副不属于女人的样子,原来是属于男人的。 墙角没听到多少,房道廷就眼尖的发现了江小雅,“江姑娘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做甚呢?偷窥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秀才闻言,义正言辞道:“大人又想转移话题吗?” 房道廷无奈极了,“那么一个大活人,你回过头去不就看到了。” 江小雅原本是打算走出去的,难得见房道廷这样吃瘪,目测轴秀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样子,这又暗戳戳地缩了回去继续围观。 秀才依旧如故,“大人不要顾左右言他,今日既然让区区遇上了,我们就把账算一算吧。” “我们有什么账可算的。”房道廷要捉狂了,“你休要再这般无理取闹了,别把本府对你的客气当福气,信不信让你去牢房待几日。”赤果果地威胁。 踩着话头,江小雅跳了出去,看着一脸苦逼的房道廷,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这就是我们青天衙门的老爷呢,合着也是个公器私用的狗官。” 房道廷抚额,同时撞到两个难养之人,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江姑娘。”见到江小雅,秀才挺高兴,一不小心对房道廷放松了警惕,如果不是江小雅在一旁堵着,估计已经让他溜了。 “房大人,你可不像是个会欠账的人啊。这位……”咦,好像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段容。” 江小雅笑道:“这位段公子一看就是实在人,他可一点也不像是会诬蔑人的。如果将来要对簿公堂,我定然是要为他今日之事做证的。” 段容抱手作揖,“那区区就先谢过江姑娘的仗义执言了。” “好说好说。”江小雅客气的和段容一唱一和起来,“不知道房大人都欠了段公子什么。”这才是好奇的重点。 段容这便又看向房道廷,正色道:“京兆府衙门拖欠了区区七两八钱的月俸,逾今已有半载。” 江小雅平地一跌,这真是好大一笔账啊。但这不是重点,“也就是说,你曾经在京兆府衙门做过事情!” 段容道:“做过三个月文书。” 房道廷也道:“嘿,你怎么好意思说呢?要不要说说那三个月损坏了我府衙里多少公物啊。” 然后就真的掰着手指细数起了段容都破坏了哪些公物。小到笔墨纸砚,大到桌椅板凳。总之段容损坏过的公物加起来,就是把他卖了也不够偿还。所以就房道廷的意思,只是把段容辞退掉,明显是很仁慈的表现,而这个段容却不知感恩,每每遇见总是要纠缠一番,有理没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段容不觉有愧,道:“房大人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笔墨纸砚质地粗糙,皆属下品,让人如何能够好好展开工作。为此,衙门不是还获得了一笔不小的公费。区区非但无功,还有过了,果然是官字两个口,神鬼皆有。” 房道廷这么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也有被噎的时候,指了段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可把江小雅乐坏了,拍了拍房道廷的肩,煞有介事道:“不管孰是孰非,大人也不该拖欠工钱,何况还只是区区几两小钱。你若是还想着往后出门给自己像今日这般添堵,这钱就继续欠着吧,相信段公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段容附和道:“该我的东西,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讨要回来。”坚定的意志,更像是表达对此不死不休。 房道廷大概是真被烦怕了,这便麻溜滴掏出一只很骚包的粉色荷包,从中拿了两锭银子给段容。 段容也是轴的可以,说什么也不要整的,“区区没有散碎银子,找不开。” 房道廷要崩溃了,“不用找了,算是给你的利息行吗。” 天底下偏偏就有不贪小便宜的人,于是房道廷把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也凑不齐七两八钱,最后还是欠了段容五钱。 看着房道廷逃似的离去,江小雅再也忍不住叉腰大笑,特么比亲手掐房道廷还爽。 段容抱拳,“今日真是多谢江姑娘了。” “哪里哪里,都是房大人理亏在先。”最主要就是能膈应到房道廷,真是比捡到钱还让人开心。 段容笑笑着,没有就此展开议论,充分体现了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涵养,背后不论人短。“江姑娘这是要去哪?难道再遇,不如区区请你吃晚饭吧。” “好啊。”江小雅现在再看段容顺眼多了,不过,“现在天色尚早,段公子先帮我个忙可好。” 段容爽快道,“乐意之至。” 第23章 是骡子是马 江小雅大抵和段容说了自己的想法。比起同燕于临那种江湖人士讨论这种事情,还不如同段容这种读书人讨论来的实惠。 段容在得知江小雅会作画后,很是敬佩了一番。“之前倒是小瞧姑娘了。说实话,自从桃林四君子隐没后,当世再难寻觅出色的大家。” 江小雅连忙打住,“段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略通绘画,而且同你所认知的作画方式有一定的区别,就怕你瞧了难以接受。” 段容大为感兴趣,更是振奋了精神,洗耳恭听。 江小雅觉得说已经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便让段容稍等一下,自己跑去茶楼后厨讨要了一块木炭和一张白纸并托盘,准备给段容来一张肖像素描。 段容倒是有疑问了,“如斯境地,怎能凝心下笔,可要换个所在。” “不用不用。”江小雅不是没有尝试过在闹市里作画。茶楼虽是个说书的地方,倒也不算是个喧嚣所在,所以影响不到她。 段容的五官很柔和,如果要画素描至少得花三四个小时,加上后期处理,拿出一个出色的作品,一两天不在话下。所以江小雅选择了速写。虽然只是运用于创作素材,速写同样也要求用简练的线条在短时间内扼要地画出人和物体的动态或静态形象。看似简单的线条勾勒,如果画不好就容易让作品显得呆板缺乏生气。 所以在观察了一会儿后,江小雅就鲜有的把全身心都役入到了手上,以至于被许多人围观也未有察觉。待到罢下手的时候才庆幸没有出错的地方,不然上哪儿去找橡皮擦啊。 “啊,真是稀奇了,一块木炭也能把人画的这么传神。” “妙极妙极,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 “老夫浸染文墨多年,也是头一遭看到此种作画方法,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段容更是按捺不住,不等江小雅说什么,就把立在架子上的草纸取了过去。用他的眼光来看,这个画算不上细腻精致,而且很粗糙,但不可否认的是,神态勾勒的特别巧,有种跃然于纸上的感觉,怪道会受到赞美。 江小雅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稿纸拿回到手上,道:“其实这个只能算是底稿,如果再修饰一番效果会更好,就是耗时了些。” 段容惊喜道:“如此,就有劳江兄了。” 江小雅也不计较段容的自来熟,反问他,“你觉得,我如果凭着这个手艺,能不能到街上去摆个摊。” 段容还没给出答案,围观的众人就热闹起来了,“来来来小兄弟,给老夫也画一副。”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搁到桌上。 江小雅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成效,围观看热的更多了起来,最后竟然替十来个人画了速写,忙的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倒是段容,很仗义的陪在一旁,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帮忙收银子。 收了钱,自然是要把画画好,所以江小雅也没有把速写马上给人家,承诺三天后还在这个茶楼来取成品。其中除了一两个心急的把速写带走,其他人都同意让速写留在江小雅手上。有的甚至还说如果成品更好,还会再适当补个价款。 这些都是江小雅万万没想到的。她也在铺面和路边摊上询问过字画的各种价格,名不见经传的几个铜板也能买到一副尺寸稍小的,小有名气的几两到几十两不等,只有大家才能卖到成百甚至上千。 一副素描如果刨去成本,能有小几十个铜板,江小雅就已经觉得很是心满意足了。这一出手就是五两,顿时就让她看到了发家致富的曙光。 段容把收拾好的五十两塞进江小雅手里,“今儿天晚了,明日去换成银票吧,带着方便。” “谢谢你哈。”这个文人除了脾气古怪一点外,为人还是蛮热心的。江小雅对读书人又有了新的认识,如果不是之前柳庆元和房道廷那两个家伙先入为主坏了印象,她其实也没有多么反感读书人的。“我请你吃东西吧,帮了我这么久,你一定饿坏了。” 段容道:“方才区区就去对面把菜点好了,现在过去刚刚好。” 江小雅抽笑着,我其实只想请你去路边吃吃的,上酒楼,看来这五十两是不保了。 江小雅以为段容就算不把酒楼里最贵的都点个遍,起码也会点上十道八道好料。却没想到他并没有附庸风雅,更不为吃穷她而来,两碗卤肉饭,一盘青菜,一碗清汤,说是粗茶淡饭也不为过。 段容就像是这里的常客,自顾自坐下,又招呼跑堂的来两碗茶,“这里的凉茶是免费的,吃一碗去去火。”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江小雅又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你到底都做过哪些活计呢。”连衙门也去干过,年纪轻轻的,阅历真是不要太丰富啊。 段容认真思索了起来,“说实话,我自己也不记得了,不过但凡是有需要人手的地方我会去碰碰,南门市场卖猪肉的我也干过。”说话间凉茶上来了,跑堂的还很热情的候在一旁等他们喝完了又给续上一碗。 江小雅干笑道:“那么,这家酒楼你也干过喽。” 段容笑眯了眼,点头称是。 好吧,江小雅算是服了这个秀才了。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活脱脱就是个地头蛇嘛。“不过,你总这样频繁的换工作也不太好吧,这么不稳定,以后还怎么养家糊口啊。”至少她如果在古代能把画画发展成事业,应该会在这一行干很长时间的。 这话果然让段容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了,好像还开始思考人生了。江小雅满口打岔道:“嗳不说了不说,快吃吧,菜都凉了。” 饭后,江小雅准备掏钱结账,却被告知段容已经结过了。“那怎么行,你的手头也不宽裕,这样。”狠狠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段容,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请我吃更好的。 段容也不同江小雅争执饭钱,她既然硬给,他也就收下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走在街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行人,许多铺面也都打佯了。 “江小雅。”远远的,就听到燕于临的声音。转眼就出现在了江小雅跟前,脸色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 江小雅笑道:“燕少侠,真是巧啊。” 燕于临瞥了眼段容,又凝回江小雅,“巧什么巧,你一整个下午都跑哪去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翅膀硬了是吧。” 被埋汰惯了,江小雅也不把燕于临这话当一回事,仍是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干了一件大事,多亏有段公子帮忙。”说起来就掩饰不住要自豪。 段容稍稍抱拳,“燕少侠,久仰久仰,区区段容。” 燕于临看段容的眼神有点复杂了起来,这便又不自觉地朝着江小雅发飙,“你是嫌自己吃的亏还不够多吗?除了惹麻烦还会什么,拜托你消停一会儿吧大姐,我可没功夫天天来救你。” 江小雅一瘪嘴,心情有点不快乐,这便小小反驳了一下,“我哪有天天给你招惹麻烦啊,我今天……” “行了,三更半夜的,还想在大街上拉家常是吧。”说完就气呼呼的扭头走了。 江小雅忙忙朝段容道:“我先走了,明天见哈。”小跑着朝燕于临追去。 “嘿,燕少侠。”江小雅跟在燕于临身旁,揪着他的衣袖扯了扯,“不要生气了嘛,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我忙着呢,没功夫关心你。”燕少侠头一撇,不看江小雅那一脸愚蠢的笑。 江小雅撇嘴,“那你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大晚上的不睡觉,思春啦满大街浪荡。” 燕于临猛回头,又对上江小雅的笑脸,这便拿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刚才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了解人家吗,随随便便跟个陌生人走在一起,你是不怕被卖啊。” “他是段容啊。”江小雅一副你应该不会不认识才对,整个京城上下什么行当都干过的人。“哦,他之前还在你们漕帮设在城西的仓库干过活呢。” 燕于临嘁了声,“我们漕帮上下的兄弟有成千上万,我还要每一个都认识吗?” 江小雅想想也是,就段容换工作的频率,估计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也不会很长。而且燕于临又是个二世主,最多跟几个主事的打打交道,不认识段容也不奇怪。撇开这个不说,江小雅很有必要跟燕于临炫耀炫耀今天在茶楼的成果。 “就你那跟鸡爪似的手也能画出画来。”燕于临却对此产生了严重的质疑。见江小雅把脸放下来,又安抚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哈,真的,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人高看的,你自己说是不是。” 江小雅这便把一叠速写的底稿狠狠拍在燕于临身上,“擦亮眼睛看看吧大虾。”顺便把九个银锭子的荷包也砸了过去。 燕于临嘴里碎碎念着这都什么啊一堆破纸也能叫画,你说是那个叫什么容的画的还差不多,人家看起来还有点意思bala到第三张速写的时候就渐渐没声音了,然后又掂了掂荷包,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 江小雅不等再被埋汰,迅速把底稿和荷包收了回来,然后甩也不甩燕于临一眼,走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置气的。”燕于临几步追上,拿手肘撞了撞江小雅,“要我说啊,你那个画纸的质地太差了,要不要我赞助你一些上等宣纸。” 江小雅不理会,继续气呼呼的走走走。 燕于临继续说说说,“啊,还有那个画笔,好像是木炭吧?如果非要用炭做笔我觉得用石黛会不会更好一点。” 江小雅忙问,“石黛是不是那种描眉的东西。”那可是矿物质提炼的,好料咧。 燕于临趁势道:“这个可就多了,像铜黛,螺子黛也是非常不错的。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说了,明儿就让人去弄。”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如果可以定制一个画架就好了。”江小雅想了想,“啊还有还有……”随着被越拉越长的倒影,二人走进了桔口街的双花巷。 第24章 鱼鳞心海底针 第二天一早,江小雅就斗志昂扬的准备赴东大街去和段容汇合。刚出房门就被燕于临给堵了回去,二话不说就把衣裳丢给了她,“紧着换了跟我出门。” 江小雅看了看怀里的衣裳,正是燕夫人着人裁剪给她的新衣,这便奇道:“上哪去?我还忙着呢。” 燕于临道:“你有什么好忙的呀,准备的东西都还没送来,去街上干吆喝呢。行了行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来不急了,麻溜的把衣服换了,我在外头等你。”风风火火把门带上就走了。 江小雅被燕于临搞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便依言把男装换回下来,穿上了新衣裳。出门的时候就看到燕于临在门阶下叉着腰来回踱步,见到自己,又抚额叹道,“得了得了,先上车吧。”把她搞的是一头雾水。 马车里,燕于临让江小雅坐到地板上,自己一勾手指就把她高高束起的头发给卸了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太顺溜的耙着头发,顺便抱怨道:“你这女人也真是的,知道换女装,就不知道捯饬捯饬自己的头发,不男不女的。” 江小雅抽了抽嘴角,大哥,是谁赶时间啊,玩命的催促,谁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咝,轻点啊,你想拔光我头发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燕于临拍开江小雅乱舞的手,“就你对着镜子的时候都不能把自己打理整齐,现在还是省省吧。” 江小雅自动忽略此话,“那你倒是轻点啊,别当野草对待了。”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乱口答应着,却在对上那一头秀发的时候,拧紧了眉头,完全没有打理女人头发的经验啊。 在燕于临替自己认真整理头发的时候,江小雅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夫人呢?”貌似燕夫人这几天不缠老公缠起了儿子,去哪儿都带着燕于临。之前说要江小雅陪着四处走走的话,也就是一句口头语,还好她没当真。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燕于临把注意力都放到对抗头发上,嘴里没什么调调的应和了句。 行啊,都会卖关子了。“啊对了,你昨天出门冲我使眼色是想干嘛。” 头皮一紧,燕于临质疑道:“有吗?没有吧,你想太多了。” 江小雅揉着头回想。就听到燕于临奇怪地问了句:“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江小雅嘿嘿笑道:“还早着呢。怎么,你想送礼物给我吗?不如折现给我更好。” 燕于临傲骄道:“掉钱眼里了吧你。如果你不老是惹麻烦,就送你两块豆腐。先说说是什么时候。” 江小雅想了想,默默把新历转换成农历,差不多就是,“三月初二。” “寒食节啊。”燕于临笑道,“你可真会挑时候出生。” 江小雅觉得自己又大度了一回,她竟然都不计较鱼鳞了。这时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猛回头道,“不行啊,我还和段容约好了在东大街相会的,就算不去,也得跟人家说一声啊,省的他白等。” 燕于临说了声别乱动,把江小雅的头摆正,才又道,“这点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方才我就已经差人去了东大街,那小子不会犯傻的。”发带一系,终于把辫好的几条小辫子给固定住了。 江小雅摸了摸脑后的辫子,“你别把我弄丑了啊。” 燕于临不理她,挑起帘子在集市上叫停了马车,麻溜的下车一会儿,上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玉簪,二话不说就给插到江小雅的头发上。然后才笑道,“别人求我碰我还不碰呢,你就在心里随便感恩去吧。” 江小雅嘴角抽搐道:“要不你再多买一点金银首饰给我点缀点缀得了,我一定在心里给你烧高香好不好。” 燕于临白来一眼,毫不意外的又是一通数落。反正江小雅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便做乖学生状,认真聆听教诲。 念着念着,燕于临便就觉得无趣了,江小雅那个白痴压根儿就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倒是继续说啊,反正我也不会少一根头发,就当是看热闹了。于是燕于临就大发慈悲地放过她这一马,“就你这点出息,真是没救了,我都懒得说你。” 江小雅往燕于临身旁蹭了蹭,“别这样嘛,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都默默在心里感恩着呢,真的。”得到的却是燕于临嫌恶的回避,然后一撩车帘,跳下马车去了。 江小雅也跟着挑起帘子,看到的竟然是瑞王府的大门,她顿时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这个问题,江小雅同燕于临在瑞王府外拉锯了半个时辰无果。 “你来王府做客,带上我干嘛。”说来说去,又绕了回去。 燕于临耙了耙头,有点烦躁,“不是跟你说来陪我娘吗,你是不知道她向来不胜酒力,今日这种场合定然是少不了要喝上几杯,你在一旁还能看着给挡挡不是。” 江小雅道:“合着你就这么看好我呢,我也是滴酒不沾的好不好。” 燕于临嘀咕道:“不是都说有酒窝的人酒量都很好吗?”一挥手又道:“唉呀不管那么多了,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反正不能让我娘喝多就是。”半拎着就把江小雅带进了王府。 进门后就由不得江小雅了,燕于临甩手就把她交给丫鬟让领到后院去,自己整整衣往前厅而去。 后院的小花园里布置了一个小型宴会场,几个少女在其中嬉戏玩闹,各家的夫人们在一旁的水榭里开茶话会。对于突然闯入的江小雅,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倒是先让状元夫人给瞥见了。 “多日不见,姐姐可还安好。”庞梓昕主动靠过来拉着江小雅的手攀谈,那股亲热劲儿瞬间就引来了旁个关注。 “昕姐姐,这位姐姐是谁?”一位娇俏可爱的少女凑了过来,笑眯眯问道。 庞梓昕还没介绍,王妃几人也过来了。永乐郡主抢道:“她是你临哥哥带来的朋友。” 少女正兴致勃勃想要追问一二,王妃也来抢一下,“行了,都别杵在这儿了,怪热的,去那边玩吧。”回头又对江小雅道:“江姑娘就随燕夫人一块儿吧。”赫然禁止江小雅和一群美少女玩耍。 江小雅乐见于此,跟一群少女在一起免不了又要被问长问短,尤其还有庞梓昕在场,想起她那公主病就浑身上下不舒服。而跟夫人们在一起就完全不一样了,估摸着连说话的权力都不会没有,也省得她费口舌去应和。 是以当夫人们继续聊你家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她家千金也是蕙质兰心的时候,江小雅已经默默地在燕夫人身后嗑了大半碟的瓜子,茶水更是续了再续。 永乐郡主忽然说道:“我瞧着临儿同江姑娘倒是蛮相配的,今儿还特特带了来此,想必是好事近了吧。” 燕夫人笑道:“郡主又说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临儿是出了名的烂好心,见谁有难都会伸把手,像江姑娘这样的不知帮过多少,总不能跟谁都要扯上好事吧。” 王妃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临儿这孩子就是心地太好,总给自己惹这样乱七八遭的麻烦。”视线轻飘飘瞟向江小雅。 江小雅缩了缩,权当耳旁风,继续剥干果吃吃吃。 “不过这也是临儿真性情的表现,架不住就是有那不知好歹的人。”王妃感慨着吃了口茶。 永乐郡主道:“不见得吧!”笑眼眯眯瞅了瞅江小雅,“我听说临儿进进出出的上哪都带着江姑娘呢,而且还几次闹了京兆府衙门,就更不用说今儿这个场合了。燕夫人对我们就不必藏私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替着高兴呢。” 燕夫人直脾气,见永乐郡主晏笑着说这些话,脸色开始有点难看起来。王妃不着痕迹接过话茬,“郡主这是拆台上瘾了?” 永乐郡主依旧如故,道:“王妃这话可就严重了,我可是担待不起。好了好了,今儿可是小郡主的生辰,我们就别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王妃这才着人把司仪官唤来,准备行成人礼。 江小雅有幸围观了古代的成人礼,说实话,真庆幸生在后世,这一套套繁复的礼仪,真是折磨死人嘞。 礼成之后自然无疑的就要进入酒宴的环节。江小雅本来还想着要继续当她的透明人,没想到永乐郡主却很热情的把她提到了人前,而且郡主不像鱼鳞那样大手一挥让她径自在心里感激就行,反复说着燕家对她的恩德,真是不表现表现都有点说不过去。 等到三巡酒挡下来,江小雅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酒量好像还很不错的样子,这便咂了咂嘴,有点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内急,估计连那群美少女也会给放趴下。 小解完江小雅就在想,王妃会不会也像永乐郡主那样腹黑,让人趁机把她丢在内宅,然后诬蔑她偷东西什么的。不要怪她小人之心,着实是王妃看她的眼神太瘆人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这种看起来狗血的戏码,却又不可否认的好用,对于攻击一个人的人品道德绝对是屡试不爽。 所以江小雅很认真的跟着领路的丫鬟,只差跟她手牵手一起走。 即便如此,江小雅假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在这会儿是白天,应该不难走出去。 走着走着,遇到了庞梓昕。 “姐姐,你来的正好,快来帮帮我。”庞梓昕正弯身在水池边,像是要捡什么。 江小雅站在石桥这边呵呵笑着,这是多么容易让人误会的环境啊,傻子才去自投罗网,你自己慢慢玩吧。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毫不意外的又传来了呼救声,“救命啊,姐姐救我。” 第25章 瑞王爷真好人 耳边听着扑腾声,江小雅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圈套这是圈套,偏偏还是不争气的回头去看。庞梓昕落水了,正在上下起伏的挣扎着。 雾草,玩大了吧。行动快过思想,江小雅已经抬脚朝着石桥那边快步跑去。 就在要靠近水池边的时候,假石后面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有别于在相府时燕于临那一撞,至少他还知道收势。这人摆明就是潜伏在这儿等着的。所以这一撞,直直就把江小雅撞飞到桥下的水池里。 江小雅通水性,最多就是被灌几口水,这在她过来的时候就想过了。如果终究还是圈套,最多自己也被弄下水。但没想到的是,现在正值夏季,水池下面盘结了许多水草,越挣越紧,不一会儿就被缠住脚难以脱身。 虽然感觉有人经过的可能性不大,她还是象征性的呼救了几声。 万万没想到的是,苍天开眼了,穿越大神给开外挂了,一位大叔正好从外边经过,这才进来把她给救了上来。 “你这女娃怎这般不小心,这个院子平时不大有人进出,倘或不是我刚好从外面走过,你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大叔带着一丝酒气说着。 江小雅再三言谢,“您可曾瞧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从这儿出去。” 大叔摇头,反问道:“你是随谁来的,一个人跑这儿来做甚。” 江小雅这便把事情始末告诉了好心的大叔。大叔挑眉道:“众所周知,庞相的千金温婉贤惠,你说是她害你落水的。” 江小雅笃定点头,“您待会儿可以给我做个证吗?”顺着这个剧情发展,如果她不死在水池里,估计回去后还是少不了会被人指摘,至于会是什么罪名就不得而知了。 大叔朗声笑道:“做证是可以。不过你这女娃是不是疑心病重了点,不说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敢在瑞王府逞凶的,怕是没人有这个胆量。” “这只能说明大叔你人品好,没遇到过罢了,人性本善都是书上骗人的。”江小雅说着边把鞋子脱下来拧了拧水。 大叔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既已无恙,不如先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免得待会儿着凉可就不好。”说完就把江小雅带进院内,指了指里面的小屋,“这里头本是女眷的住所,存有一些常服,你就自便吧。” 江小雅抬手唉了声,还没叫住大叔他就走到外院去了。 等看到那些所谓的常服时,江小雅又不淡定了。如果这些缎面秀美,做工精良的衣裳能被称之为常服,那自己身上穿的大概只能说是粗布麻衣了。 挑来挑去,挑了一身看起来不那么绚丽的淡蓝色衣裙,裾上绣有梅蕊,看起来低调又不奢华。出门前,江小雅还特意跑到妆台前去瞧了瞧,才看到燕于临那双舞刀弄剑的手也不全是只会干粗活的,辫的几根辫子还是蛮有特色的,重点是紧实,就算经过方才那一通混乱也没把发型弄坏。 再换上一双绣鞋,江小雅就出门了。然而大叔却不知去了哪里,等了一会儿,便就等来了那个给她引路的丫鬟。 “姑娘怎跑到这里头来了,快随小婢回去吧。”丫鬟很惊讶,牵起江小雅就往外头走。 江小雅撇了撇嘴,明知她只是个受命于人的,便也懒得同她费口舌。 回到湖心亭,王妃又再狠狠打量了江小雅一回,在庞梓昕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用眼神把她压制住了。迎出亭子笑道:“王爷这会儿怎得闲过来,别怠慢了十七皇叔才是。” 瑞王笑道:“有临儿陪着呢。本王方才在柳居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娃,这便过来瞧瞧她如何了。”越过王妃,行到江小雅跟前,“方才走的匆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江小雅连忙提起裙摆跪下去,“民女江小雅,见过王爷。”好想挖个地洞去钻一下,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大叔的身份呢,穿的这么炫酷,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是个管家。 瑞王和蔼道:“起来说话吧,今儿只是家宴,无需多礼。”笑笑着让众人都归了座,又对江小雅道:“你瞧,我说了没人会诬蔑你什么,想必是你自个儿吃多了酒失了脚才落的水,幸而人没事,同她们玩去吧。” 话已至此,江小雅再纠缠着不放就是她不懂事了,这便谢过了瑞王爷,顺意着找美少女们玩去了。 王妃将瑞王送出亭子,“王爷怎么能让个外人进柳居。”望着瑞王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解和刺探。 瑞王摊手,“本王也不过是因地制宜。何况今日还是遥儿的生辰,那个小丫头愣是说有人害她才落水,倘或真闹起来,岂不是要让遥儿扫兴。” 王妃这才瞥眼亭内,小郡主正开怀大笑着。“就算如此,王爷也实在没必要给那个乡野丫头这么大的面子,方才听永乐的意思,这个丫头正在纠缠临儿,她倒是会看热闹,自己的女儿把人家的夫婿夺了,这便处处撺掇着来撬我们的墙角。要我说,这事马虎大意不得。” 瑞王摁了摁额角,“这种事情王妃就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瑞王的态度,王妃有点不满意,“王爷别什么事都不上心,即便再怨怼我,遥儿的终身幸福你却不能不管。” 瑞王烦透了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这便握了握王妃的香肩,“有爱妃在,哪个还能让我们的遥儿吃亏。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客人们都还等着呢。”径自先离开了。 王妃看着瑞王远去的背影神思良久,再回身,就看到女儿同江小雅亲热的坐在一块。 “江姐姐快同我说说吧,你当时是怎么把房哥哥摁倒的。”寿星小郡主好奇的直眨眼睛。 江小雅讪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啦,每个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暴发出体内的潜能。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他干倒的,事后想想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小郡主抿嘴道,“可惜我当时没有在场,不然就可以好好看看房哥哥的窘样了。你是有所不知,房哥哥他平时就是太过于一本正经了,又喜欢得理不饶人,每次同他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夫子,忒没劲了。”心虚的吐了吐舌。 江小雅道:“是吧,我也觉得他很招人烦。” “姐姐现在还住在燕大哥家吗。”庞梓昕突然来一句。 江小雅道:“可不就是,你也不邀请我去你家住,只能暂住在燕少侠那儿了。” 庞梓昕掩唇一笑,“姐姐真是爱说笑,我们倒是想请你住家里去,就怕你不赏脸呢。” “在说什么呢,看你们一个个高兴的。”王妃凑了过来,对小郡主道:“十七皇叔公正找你呢,快去吧。” 小郡主高兴坏了,跑出去前还不忘回头,“江姐姐等我回来再说。” 江小雅微笑着冲小郡主挥手,心想你娘来了,估计什么也甭说了。 王妃笑道:“江姑娘孤身一人在外,想必多有不便,要不就在此暂住,反正一应用度都是现成的,更是不缺听使唤的。” 江小雅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一看就不像是真心实意的,我要是真不客气,你不得气死啊。 王妃果然也不客气,“如果你不想住王府,我们在东郊还有一处别院,虽然比不上王府的规格,却也比住在客栈舒适,要不你就住那儿去,反正闲置着,住多久都无妨。” 江小雅看了看围观状态的燕夫人几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人厌了,她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永乐郡主母女俩跟她有夺夫的恩怨也就算了,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燕夫人和王妃,前头相处的都还好好的,就算看不起她是个村姑,不搭理就是了,搞这些出来干什么? “王妃的好意民女心领了。”江小雅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还有燕夫人,麻烦您转告燕少侠,这些日子多谢他的帮助,双花巷我就不回去了,我的那点东西改明儿您随便打发个人送到东大街上就行,再次感谢您和燕大侠这些日子以来的款待,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一通话说下来,搞的燕夫人怪不好意思的,几次欲言又止。 视线转向永乐郡主母女俩,态度就不需要太客气了。“二位身份高贵,从此还是把我当路人吧。经过这么久,想必你们也看出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我这人处世原则非常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突然想起房道廷被掐的场景,眉一挑,如果你们这些妖精再惹我,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咬人。 永乐郡主笑了笑,“江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能帮的,我们一定不会袖手。” 江小雅对此不置可否。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留下来就是自讨没趣了,这便与众人道别,独自离去。 还没走出二门,很是不巧的遇上了回来的小郡主。 “江姐姐这是要往哪儿去?” 江小雅笑道,“忘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去处理,改天有机会再聚哈。” “啊,这就要走了。”小郡主有点失落,依依不舍道,“我正打算着让你留住几日呢,要不晚上的时候再派人去接你来可好,还有很多有趣的节目呢。” 江小雅忙打住,“多谢郡主的好意,只是我这事情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办不完,今天是你的生辰,一定要玩的开心点,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那好吧。”小郡主没有继续纠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江小雅满口答应着,别开小郡主的手就匆匆出门去了。 第26章 再见了鱼鳞 再度流落街头,江小雅庆幸自己有把贵重物品随身携带的好习惯,否则真的是会举步维艰。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好落脚的地方,住客栈一天两天的还好,久了也是浪费钱,而且也不方便。最好可以租住在民房,一来肯定比客栈便宜,二来进出也方便。 有了这个打算,江小雅就开始在城郊附近打听了起来,不知道是现在这个时代不流行出租房子,还是怕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问了好些人家,没一个愿意租房子给她。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江小雅实在是没辙了,这便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看到送面上来的那张熟悉面孔,江小雅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这里明明是东门市场,西城那个面摊老板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板娘笑道,“我们可真是有缘啊江姑娘。今儿打扮的这么漂亮,相亲去了!”满满的八卦味。 江小雅哂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东门,你的摊位好像一直都摆在西门吧。” 老板娘嗐了声,“姑娘你想哪去了,我就算再想给你保媒,也不可能带着摊子到处跟着你不是。”一抹手,索性坐了下来,“你是有所不知,西城的那些大富人家的嫌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不入流,公然摆在他们进出的大街上有碍观瞻,昨儿就让衙门把整个街道都给肃清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把摊位挪到了这里来,你看看这都一整天了,也没几个客人,再这样下去还让人怎么活呢。” 江小雅这便看了看周遭,一些小摊小贩看起来的确有些熟悉,这才勉强相信老板娘说的话。“对了,跟你打听一下,城郊周边有没什么地方可以租到房子的。”贸然去找人家未必肯租,如果通过土著介绍,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老板娘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你打算自己过活了!”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不是我爱多嘴,就燕少侠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与他的确有着诸多不适,与其往后家庭不睦,倒不如趁早断了,省的日后揪扯不清,吃亏的还不是女人。” 江小雅抽搐道:“我说大嫂,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这样可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板娘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那你倒是同我说说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话刚说完,摊前就陡然出现了一位年轻公子。老板娘颇为识相的起身走开,边回头暧昧的看了看江小雅。 江小雅纳闷了,一回头,就对上了略显不悦的燕于临。他一撩袍边,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去,有别于惯常的行为模式,先是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下,才道:“是不是她们为难你了。” “很高兴你能有这个觉悟。”如果是刚从瑞王府出来那会儿,江小雅兴许还有一肚子气要撒,过了这么久自己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今日这出,这些贵妇人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哪怕她自认跟她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们似乎也把此当成乐趣。所以着实没有必要再和燕于临置气什么。 燕于临有点懊恼的耙了耙头,“那你也没必要自己跑出来啊,让人通知我一声,还怕我不护着你不成。” “其实你今天带我去瑞王府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给燕夫人挡酒吧。”说起这个,江小雅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更让人不开心的是,燕于临还不承认,梗着脖子死撑道,“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别想太多了,我看你就是酒喝多了,快同我回去。” 江小雅把手一别,避开了燕于临的手,才道:“你带我去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要搅乱燕夫人她们准备给你相亲的事宜吧,让大家把矛头先指向我,以你认为我惹事的本事,把事情搅黄。” 燕于临不悦道:“喂,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房道廷那套了。” “行了,你不用再企图掩饰了。”江小雅直勾勾望着燕于临,“每次心虚就用大声和刻薄的言语来打掩饰,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燕于临一噎,顿时憋红了脸,这便愤然起身准备离去。走出去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不是,我只想知道我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江小雅道,“燕夫人什么也没说。”在燕于临松下一口气的时候补充道,“她只是极力不满永乐郡主看笑话似的想要撮合我们俩,并同王妃一致同仇敌忾达成了某些共识,比如王妃钟意你这样的女婿,燕夫人同样钟意小郡主那样的儿媳妇。而我如果还不知感恩赖在你家,会不会被别人说是忘恩负义呢。” 燕于临霸气道,“你管人家怎么想干嘛,我燕于临做事向来不需要向他人交代什么。” 江小雅睨眼,“之前你还死不承认。现在我觉得你如果不是喜欢我,做的这些事真的很难解释的通啊。”在燕于临炸毛前,忙接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猪吗,会喜欢你,别想太多了,我就是看你太可怜才随便帮你两下的,别不知好歹啊大姐。” 燕于临一时没绷住,差点笑场。但在对上江小雅的时候还是劝道,“别意气用事,在房道廷破案之前,我觉得你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 江小雅笑道,“其实算起来,如果房大人不找我麻烦,貌似也还好呢。” “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去。”燕于临正色道。 江小雅耸肩,“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要是再厚着脸皮住你们家,只会让彼此尴尬。就是麻烦你帮我把那点东西送到街上那家茶楼,那就真是感激不尽了。”虽然没有贵重物品,几张速写还是要拿回来的好,免得失信于人,砸了招牌可就不好了,还指望这个混饭吃呢。 燕于临歪了歪嘴,“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今晚先住到客栈去,明天我再陪你去找住处。” 江小雅不再推脱,燕于临这才离去。 燕于临走后,老板娘又暗戳戳的挪了过来,看着燕于临的背影啧啧道:“想必这位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就是燕少侠了。果真是一表人才,同我那亲戚家的孩子不相上下。”瞥见江小雅脸色阴沉,陡然转口笑道,“姑娘方才说要找房子的事可还当数。” 得到江小雅的肯定后,老板娘又道:“我家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七里巷,房子虽然简陋,常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居住,你要是不嫌弃,就住我家去,我把大屋给你腾出来,一个月收你四百钱,你看怎么样。” 江小雅暗自算了下,住客栈一天最少的也要五六十钱,京城的没有一百钱根本住不到像样的客房。这样折合一下,住民房的确是优惠非常多。而且不管地方大小,起码不会像客栈那样嘈杂,这也有利于她在家作画。 虽然这样决定了,江小雅还是象征性的讨价还价了一下,最后以三百八十钱成交。不过还是要先看了房子才能最终确定是租不租。 七里巷住的大多是社会等级较低的平民百姓,石板路略显残破,除了一两户办过喜事的人家,许多是门户斑驳陈旧,甚至连门槛也看不到了。 老板娘家在左手边第五户,门脸虽不起眼,内里却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一大一小两个房间都是带炕头的,除去灶间,还有一个十几平米的露天院子。 在天子脚下能有这样一套带院子的宅子,怎么看也不需要再为营生奔波劳碌,而且就老板娘的年纪来说,更不应该还是孤身一人才对。 说到这个,老板娘就哀愁了起来,揪着围裙抹了抹眼角,“要不怎么说我命苦呢。” 原来老板娘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小被人贩子卖到大户人家听使唤的丫头。多亏主家厚道,在她二十来岁的时候给介绍了一个陈姓军户人家的三十来岁男子当继室。可惜就在她过门的那天,军爷临时受命去往前线战场,这一去就再无音信。老板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从此改做夫姓,一面经营一点可以糊口的小买卖,一面等着军爷归来。 陈大嫂含着泪笑道,“所以我也不敢保证可以让你住多久。不过都是女人,你住我这里肯定会便宜许多。” 江小雅对此蛮动容的,诚如陈大嫂说的,住她这里的确比较方便。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一件事,陈军爷回来的可能性太低了,只是陈大嫂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虽然答应了租住在陈大嫂家,不过江小雅还是放弃了住大屋,“这间就够了,我也没有多少东西,省的再麻烦整理一次。” 陈大嫂怪不好意思的揪了揪围裙,“这样,要不以后饭点的时候你去摊上吃吧,只是我做的都是面食,怕你吃多了腻。” 江小雅道:“伙食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可以解决。”随即掏出一锭银子做为预交一年的租金,等到时候再来细算。 陈大嫂这便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再把箱子里的新被子拿出来给江小雅用,总之就是觉得自己赚了,生怕怠慢房客。 等到陈大嫂好不容易说出早点安歇的话时,已经是三更天了,江小雅往炕上一倒,合衣就睡了过去。 第27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二天刚到东大街上就看到了段容的身影。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啊。”江小雅从后面拍了段容一下,将一个肉包子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有点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怎么,没睡醒呐。”时候也不早了,还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段容勉力扯了个微笑,便就摇摇欲坠起来,吓的江小雅撒开包子就把人扶住,“你搞什么呢,不舒服还出来干嘛。” 段容掀了掀眼皮,疲倦不堪道,“区区说的话从来就没有失信过,好在你总算是来了,真是困死区区了。” 江小雅一愣,试探道,“你等了我多久。”不要说从昨天就开始等啊。 段容道,“我们不是约好了昨天在这里汇合。” “你傻啊,我没来你不会先回去啊。”说归说,还是把人往一家医馆搀去。 “那怎么能行,区区想你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就多等了一会儿。后来又怕你来了见不到区区,会以为区区出什么事了,又该着急,索性就等着了。”段容絮絮叨叨的说着,眼见就要踏进医馆,忙摁住江小雅的肩膀,“区区没事,不需要看大夫。” 江小雅白去一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啊,再逞能就等着把脑袋烧坏吧。”硬是把人推进了医馆。 等到大夫开了几副药后,江小雅就近把段容带去了七里巷的住处。 “这如何使得,姑娘家的住处,区区进去恐怕多有不便。”到门口的时候,段容又开启了老夫子模式,“要不劳烦姑娘把药煎了拿出来区区喝,也省的姑娘的清誉被毁。” 江小雅抽搐着嘴角,道:“生病了还这么多话。我的清誉用不着你来保护,早就被毁的连渣都不剩了,也不差这一桩半件。但如果你自己可以解决,我倒是乐的清闲。”把药丢回给段容,转身进门。 有别于言语的矜持,江小雅的话音刚落,段容后脚便就跟进门槛,“既然姑娘一片好心,区区又怎好辜负,有劳了。”药包还回给江小雅,掏出折扇准备耍帅的时候,差点被院子里的柴火棍绊倒,令江小雅一个忍俊不禁,嗤笑出声。 待江小雅把药煎好送进屋子,段容已经蜷缩在炕上睡着了。江小雅探了探他的额角,还是决定把人叫起来,“先把药喝了再睡。” 段容迷迷糊糊撑起身,看也不看一眼,接过去就一口闷了下去,然后倒回下去继续睡。把江小雅给震的,盯着见底的空碗傻了个眼。想她那回吃坏肚子的时候就跟中药结仇了,特么哪里是人类喝的东西,简直再也找不出比中药更难下咽的东西。没想到段容就跟喝水一样,脑补出来的那些画面全部落空。 但不管怎么样,江小雅也没忘记医嘱,在药效起来时候替段容反复擦拭起了被逼出的汗水。 “江姑娘在家呢。”陈大嫂说话着就推门而入,“我这里虽然比不上府上的条件,但请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话头赫然止住,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江小雅替段容解衣的手定在了他的衣襟上,随即撒开,笑道,“别误会。”燕于临已愤然转身出门。 江小雅急忙跳下床去追,经过陈大嫂身边懊恼道,“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啊。”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追到院子的时候,江小雅一把横到了燕于临身前,“干嘛急着走啊。”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燕于临很不是滋味儿的呛来一声,“不走是要看你们干嘛啊。” 江小雅摸了摸鼻子,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味儿啊。不管了,“你看到的未必是事情的真相。”然后就此展开了一通细致的补充说明,“所以,我真的只是在照顾病人,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猥琐。” “穿个男装你就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啊。”即便江小雅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燕于临仍是气不过,“他生病用的着你来照顾吗?哪怕没有人可以假手,你也可以告诉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江小雅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唉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嘛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难道……”眼一睨。 “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燕于临把背一直,“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愚蠢的女人就算是被人卖了还傻傻的跟着卖乖。” 江小雅嘁了声,“是是是,这个世上就剩你一个好人行了吧。唉不过,你昨天是不是没有告诉段容让他别等我啊?”不然他不可能傻傻的等到今天把自己病倒。 燕于临斜来一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怎么可能盯着不放。行了,你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看还少什么,去南门仓库找黎叔他会帮你。走了。” “唉。”江小雅没来得及看东西,“你去哪啊。” “回趟江南,不要太惦记我,我很快就回来。”潇洒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江小雅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嘴角,鬼才有空去惦记你呢,自恋狂。 回到屋子的时候,陈大嫂悄声同江小雅说了几句话,差不多就是段容现在已经不发汗了,烧也退下许多,这会儿睡的正沉,就不要打扰他之类云云,二人这便又双双退出房去。 陈大嫂问道:“待会儿我就要出摊了,你一个人可以吗。”意指照顾病人。 江小雅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被打磨的跟小强差不多了,这点小事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便让陈大嫂忙自己的事去。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空当,把之前那几张速写给修饰修饰。 燕于临那家伙虽然自恋自大,办事还是蛮靠谱的,之前跟他说的东西全给备齐了。尤其是纸笔,一看就知道质地非同一般。还有那个画架,和自己描述的几乎没有差别。 在心里感激一番后,江小雅就把一应用具搬到水井旁摆放好,然后就全情投入到她的画画事业当中去。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的功夫,太阳已经西斜,而江小雅却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仍就聚精会神地在处理最后一张速写。就连段容什么时候站到身后为她举烛台也没有感知,等到要擦拭一处失误伸手去抓馒头的时候才意外瞥见举着烛台的段容,登时被吓的从椅子上跌下去。 “你是鬼吗?也不出个声的。”这时才发现,天上已经满布星子,段容虽然看起来还有一点憔悴,却比早上的时候精神了许多。“你怎么也不叫我。”攀着段容的手爬起,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还好,我去给你煎药哈,回屋等着。” 段容却拉住江小雅的手,“不用了,已经好了还吃什么药。肚子好饿,咱们吃饭去吧。” 于是二人便就关上院门,到街上觅食去了。 有段容这个地头蛇当向导,想吃不到有名的小吃都难。段容说,只要一到晚上,南门市场上的夜市就特别的火爆,有别于白天菜市,夜市大多是一些特色的风味小吃,一路上光是听,江小雅就快要忍不住流口水。 介于两个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段容也不一一介绍,买了几样他认为合口味的食物,坐到了一家鱼丸汤的摊位上。 “这个是薄饼,里面包有各色蔬菜和鱼虾肉。这个是土笋冻,这个季节吃尤其爽口,还有这个是芋包……”段容还没介绍完,江小雅就忍不住开吃了。 “嗯嗯嗯,这个好吃这个好吃。”一口放进整个酒盅大小的土笋冻,凝结的胶质特别爽滑弹牙,让人忍不住再去吃第二个,“你怎么不吃啊。”沾点酱料,好吃到要哭。 段容笑笑道:“区区吃不惯星虫。” 江小雅正把第三个塞进口中,含糊不清道:“什么星虫啊。” 段容解释道:“星虫是从沙子里逮出来的,据传是在早年闹饥荒的时候人们发现的一种可以食用的软体动物,后来经过各种烹饪手法演变,就成了今天这种形态的冻品,就好比蚕蛹和蚂蚱一样,都是一种对人体有益的食材。”语末,就看到江小雅的下巴掉了下来,口中的土笋冻也跟着摔到了地上。 “其实真没什么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段容追到墙角,替狂吐不止的江小雅顺起了背。 江小雅回头,“没什么你干嘛不吃啊。”趴回去继续吐吐吐。 段容呵呵笑道:“区区不是吃不惯嘛。区区向你保证,其它东西都是可以吃的,绝对没有什么虫子。” 江小雅才不信,接下来不论再吃什么,都要看着段容先吃完才敢下手。吃到最后,连路都快要走不动,也终于明白什么王府盛宴都是狗屁,真正的美食都是在民间啊。 回去后,江小雅倒是受到了南门夜市的启发,说不定可以改善改善陈大嫂经营的惨状。 第28章 生意送上门来啦 等到约定的时间去茶楼送画的时候,却意外的有五个人没有来取画。问了茶楼老板才知道,那几位其实也不是天天都来听书。江小雅也不可能坐在茶楼里干等着,这便把画寄放在茶楼,等他们来的时候就可以自取。 离开茶楼,江小雅在几家卖陶器以及饰品的商铺边摆上画架。吃这碗饭的不比其他营生那样还需要赚吆喝,还是得有成品说话才行。所以江小雅在观察了远景近物后,决定先描绘一副线面速写的市井图。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马路上影响了效果,这回却不像那天在茶楼那样,画完一副的时候就有一堆人围过来求画。基本轮廓勾勒完毕后,一个上前围观的都没有。 江小雅并没有气馁,继续投入到手上画画画,然后就迎来了第一个观望者。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房道廷。 江小雅抬头望去,房道廷正认真的观看她的画作,边品评道:“这种手法倒是挺别树一帜的,从柳大人那儿学来的!” 江小雅仍是看着房道廷,“大人见过柳大人这样作画吗?”合着我自己就不能有点特长是吧。 房道廷笑道:“像柳大人那样孤高之人,又怎会轻易在人前显露山水,我不过是合理猜测罢了。” “那真是很遗憾了,我这种画画的手法不是别人教的。”江小雅把画架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不打算再让房道廷观看。 “那就是自学的了!”房道廷感叹着,对此不觉无趣,反而也跟着挪过来两步,“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有这样一个烦人的家伙在旁边,江小雅根本就不能静下心来,在反复擦拭了几次后,果断把画笔搁置了下来。“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就知道这厮出场准没好事。 房道廷道:“原来除了燕少侠外,姑娘的心里也有我的位置呢!”意外的有点受宠若惊。 江小雅抱臂后退一步,狠狠打量起房道廷,直言不讳道:“真的房大人,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了,你在说这种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羞耻心吗?枉你还是父母官,都是这样去调戏自己的子女吗?”真想送你两个字。 “……呃”房道廷难得词穷,然后清了清嗓子,“你这个女子的确是比一般人要来的难养些。不过,本府既然身为父母官,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子女计较。你说要不要脸的,”抠抠脑门,无奈道:“其实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我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至于脸嘛,要不要又有什么区别。” 江小雅后知后觉地被房道廷占了便宜,生气又于事无补,这便来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把他当成透明人,继续画自己的画。 “这就对了嘛。”房道廷赞许道:“不受外界左右的画师才是好画师,你如果可以持之以恒,相信不用靠任何人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江小雅忍。房道廷继续不觉疲倦地唱着他的独角戏,“不过说起那个段容啊,你们俩虽然都有点招人烦,但他要是跟燕于临比,那还真是没法比。你看啊,他除了会写几个字外,没有一点硬本事,不像燕于临,身怀武艺,体格健硕,至少不用担心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家世背景又没话说,更不用为生计发愁,而且他们家就他一个男丁。” 对于江小雅的白眼,房道廷只是挥了挥手,“你继续,别走神哈。”然后继续碎碎念,什么跟段容好太不实惠了,那家伙除了长相可取外简直一无是处,说句不好听的,一不小心暴毙在洞房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balabala,综上废话,“你还是要想清楚点啊,别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燕夫人虽然难对付了点,哪里还架的住儿子的喜欢,所以还是要多在燕于临身上下下功夫。” 江小雅受够了,默默收拾起工具。房道廷诧异道:“唉你干嘛,天还早着呢就收摊,你这样怎么能赚到钱啊。”然后就被江小雅攥住手腕,“嘿,对待父母官是不是可以温柔一点啊。” 直到进了医馆,江小雅才把房道廷推到大夫跟前,“大夫,这人脑子有病,你给看看吧,实在没救就给开剂耗子药,省得在外面扰乱治安。” 大夫和房道廷面面相觑,都被江小雅犀利的言词给吓到了。大夫甚至激动地抓着房道廷的手,“房大人,这种情况要不要报官啊。” 房道廷咳了咳,展现出一派正义化身的气势,“有本府在此,少安毋躁。”还没及深入展示,江小雅就闲闲地从他面前走出去了。“唉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赤果果的藐视朝廷命官,简直没王法。 大夫小心翼翼揪了揪房道廷的衣角,“大人,您这病还看吗。” “我看起来有病吗?”房道廷回眸,语气有点不愉悦,把大夫吓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有,还是没有呢?大人您说了算。” 房道廷掸开大夫的爪子,扫了扫衣角,高高在上道,“好好治病开药,再让本府听到一次你这里乱收费,就等着关门大吉吧。”不管大夫在身后如何指天赌誓,迈步出门。 远离房道廷后,江小雅打算回到原来的位置接着练摊。可等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个臭豆腐摊占领了,这种公共场所又没理可说。这便背起家伙什再找合适的位置。 一直找到陈大嫂练摊的地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索性坐下来画起了陈大嫂忙碌的身影。 等画的差不多的时候,陈大嫂也忙活完了,笑容满面的端了一碗酸辣粉过来,“快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儿。”又掩饰不住高兴,“那阳春面还是同一个老师傅学的,卖了几年从来没有想过去改进什么,主要还是不知道可以如何改。没想到你说的这个酸辣汤的地瓜粉竟然这么受欢迎,到现在都卖出去好几十碗了。”说着又去夹了两个卤蛋过来,“多吃点哈。” 江小雅吹开热气,滋了一口汤汁,微辣微酸,很是地道。晶莹剔透的地瓜粉上铺着花生米,葱花,咸菜干,卤肉酱,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看江小雅吃的,陈大嫂很开心,“以前人家来吃面就是管个饱,刚才熬这个酸辣汤的时候就有人跑来问长问短,吃过一个后人就开始多起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都快赶上一个月的生意了。” 江小雅擦擦嘴,道:“酸辣本就是有刺激味蕾、开胃的效果,招人喜欢也是正常,就是卤子有点淡了,可以适当再咸一点点,入味了才好吃。”然后又聊了一些其它的卤味,这样搭售,兴许效果更显著。 陈大嫂是千言万语的谢不尽,一不小心又扯到了那个远房亲戚,“夫家的亲戚也是亲戚,虽然平日不怎么往来,能尽绵薄之力都不应该吝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小雅把碗搁下,打了个饱嗝,怪不好意思笑了笑,“话虽然没错,不过真不用替我考虑这些,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谢谢关心哈。” 陈大嫂不死心,“不是。你也别急着回绝,那孩子我是见过的才敢这么跟你打包票,他那模样是绝对配的上你,你就放心好了,不比燕少侠差。而且也有个正经事做,平常也不大乱花钱,更是不怎么吃酒。” 江小雅知道陈大嫂的好心,“大嫂,既然对方条件这么好,不怕找不着好姻缘。而且我还有过婚配,只怕是高攀不起,你还是介绍给别的姑娘吧。” 陈大嫂叹气,“倒是没少介绍呢,就是那孩子从军多年,脾气有些闷,不大爱说话,也不太会说话,许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太娇气,怕是哄不来,往往见过一回,女方便就没了下文,阖家上下都为此着急着呢。” 江小雅呵呵笑着,合着我看起来比较粗糙,不需要哄是吧。想归想,到底是知道陈大嫂没别的意思,便也没放在心上,转口道:“现在的天还热着,千万不要因为生意好就存太多食材。”像她画画一样,新鲜劲儿还没过,就无人问津了。 陈大嫂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这便忙忙着去锅灶那儿掂量起晚上差不多还需要多少食材。 江小雅趁着这个间隙,收拾起自己家伙什,才刚想同陈大嫂道别,一个衣着体面的大叔就杵到了她跟前。“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前时在茶楼里给人画画的江公子。” 咦,这个话头,貌似有生意的节奏啊。江小雅登时抖擞精神,抱拳道:“正是不才江雅。”男装示人,名字也要改改。 对方也客客气气的抱拳道:“不知江公子可否愿意上门作画,我家老爷出门不便。价钱方面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少了公子。” 江小雅想了想,看这位大叔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人家的管家,想必那位出门不便的老爷非富即贵,如果别人出手五两,这位怎么着也会出个五十两。这样一想顿时就有劲儿了,同陈大嫂打了个招呼就随着大叔去了。 第29章 JJ,三更合一 人烟稀少的城北,大多是权贵的私人地盘。一栋栋别院建筑的很是风格迥异,同时也说明这是一个富贵场。 江小雅随着大叔进到门前有两颗绿柳的别院。院内小桥流水,亭台有序接壤,随处可见的是草木掩映的人工雕琢的痕迹,鸟语花香间,别有一番趣味。 一个落叶缤纷的院子里,摆放着案桌茶具、笔墨纸砚。 江小雅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落脚太重踏碎了满地的绿意,惊扰了薄纱亭内小憩之人。 大叔说了声稍候,自己就往那方纱幔飞扬的所在行去。 只片刻,略显高大的身影便就从亭内步出。一袭白衣,恣意飘洒的发丝,即便是人到中年,也恍若谪仙一般。 江小雅恍惚着朝那方抱拳,“草民见过王爷。” 瑞王如沐春风般笑着,“此间乃是私宅,无有外人,你大可不必拘礼。”坐到席地的案桌前,示意江小雅也坐。 有过永乐郡主那一遭,江小雅便就学乖了,往旁边一让,在侧首坐了下去。 “昨儿得了一副有意思的画,听说是你这丫头画的。”说着把装裱好的画像递给江小雅,“我这一生也画过不少丹青,此种铅色底的还是头一遭见过,不说有多惊艳,却是新奇的很。不知道你可否替我也画一副呢。” 江小雅连忙站起身,回道:“能够替王爷画画,是草民的荣幸。” 说话间已有人过来帮忙把一应用具摆放整齐,还有两个丫鬟候在一旁待命。 给大人物画画,江小雅还是蛮紧张的,这便连着吃了好几口茶来平复。 然而并没想到的却是,整个画下来竟然做到了一气呵成,而且还不是瑞王爷坐在那儿的姿态,而是最初见他从亭子里出来的时候,那股子飘逸的感觉很是淋漓尽致的体现在了画面上,整个给人的感觉特别立体,这是江小雅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结果。 瑞王看了画后,失神了很久。江小雅以为他不满意,这便不好意思道:“民女技艺不精,画的不是很好,王爷要是不喜欢……” 话没说完,瑞王便抬手止住了,“不是。本王只是略有感触,以前也曾见识过如此独道的作画手法,虽然形式略有不同,大抵都是看起来质朴简练。此种推陈出新的手法,很有新意。不知你师从何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江小雅。 江小雅挠了挠头,“不瞒王爷,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乱画的。您要是喜欢,我找些颜料来上色,不至于看起来这么单调。” 瑞王哦了声,“这个还将待如何来上色!”越发好奇了起来,“你需要什么材料只管开口,即便本王没有,宫里御用的画师那儿也可讨要来一些上乘的颜料。” 江小雅高兴不已,其实她一开始就很担心黑白素描不容易让人接受,只是想着以此作为突破口来谋个生计。如果有条件画油画自然是再好不过,至少油画的色调比较多样化一些,又饱满立体,跟国画比虽然是两种风格,想来也不是那么出挑。 而且不管她自己怎么找,哪怕托燕于临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适用的颜料。皇宫里面御用的就不用说了,从历来的考古发现中就左证了古代文化艺术的先进性一点不比现代落后,尤其是辫子国的宫廷御用器物,简直可以用色彩斑斓来形容。 所以当瑞王这样说的时候,江小雅简直感动的要落泪,连连点头感谢,把所需的报了一遍,哪怕只能修饰好王爷的这一副画,她也很是心满意足了。 瑞王让管事的一一记下,又命人传了膳,留江小雅一起用了晚饭,并对上次在王府江小雅所遭遇的事情表示了歉意。江小雅受宠若惊,一顿饭下来起起坐坐无数次,对瑞王爷的印象又好了几个档次,只是对他娶了那样的王妃略感惋惜。 道别出门的时候,管事的悄悄把一个荷包塞给了江小雅,并嘱咐道:“给我们王爷画画的事情,姑娘切莫声张,所需用物稍后会有人送到门上,画好后不需要送来,会有人去取。” 江小雅登时就明白了过来。哪怕瑞王爷再通达明理,也架不住王妃的讨厌。如果被她知道这个事,找她麻烦铁定是少不了,瑞王的家宅只怕也要不宁。这便答应了管事的,收好荷包,带上工具回家去了。 一直回到七里巷,江小雅才看看左右,偷偷掏出荷包准备看看王爷给了多少画资。 突然,巷前人影一晃,吓得江小雅陡然把荷包捏紧了塞回到怀里。再三确认巷子里没人才快步跑进陈大嫂的院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还没来得及把门闩上,就被外力推回了进来。 颀长的身影闪入,反手就将江小雅摁到了门上,顺带着把门给阖上。 江小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堵上了。薄而柔软的唇瓣带着一丝甘醇的酒气小心翼翼地描述着她的轮廓,这对于经验全无的人来说,太刺激了。几乎是想也不想,江小雅提膝了。 对方并没有太过沉沦,手一摁膝,后退了数步。 “给我滚出去。”虽然没有燕于临那样的身手,防狼术江小雅还是有学几招。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把手滑到后面去握住了画架的角,只要他还敢上前一步,先给来一家伙再说。 “你为何总要对我这般刻薄。”好听的男低音,是柳庆元。 江小雅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但听柳庆元口气低迷,想来是在家里不痛快了,就打算跑她这儿来寻求安慰。想到这儿,江小雅又不愉快了,“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谁莫名其妙的被人轻薄还能泰然自若。”如果知道是你,也许就不止是给一膝盖那么简单了。 闻言,柳庆元又靠了上来,随即被江小雅打住,“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在京兆府衙门是怎么说来的,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这不要脸到家了都,渣男。 柳庆元脸色阴郁,纠结道,“如果我同你说我和庞梓昕什么也没有,你信不信。” 江小雅笑了笑,“不可否认你很帅,但不是谁都一定会吃你这套。我搞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不是真心对待庞梓昕,那休我娶她干嘛呢?哦我明白了,所谓的通往富贵之路难免要有牺牲,所以你无奈的牺牲了糟糠之妻,待到功成名就的时候也同样会把现在这个踏脚石踢了。这么说起来,其实你更没必要在我这儿一会儿红脸一会儿黑脸的唱双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柳庆元压抑着痛声道,“娘的死根本不是意外,你再这样执迷不悟,连我也保不住你。”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江小雅睨眼。 柳庆元不知道江小雅在想什么,继续道:“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可能破的了,我一直不同你说,是不想你知道的太多给自己带来麻烦。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你就更不可以再待在这里,现在马上跟我离开还来得及。” 江小雅诧了个异,还想追问更多,门外就传来了对话声。 “真是太麻烦你了段公子,我一个人也可以回来的。” “那如何使得,这么多家伙什,不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就是大老爷们儿也稍显吃力,区区正好有事来找江姑娘,一起顺路。” “您真是太客气了。哦,门已经开了,看来她回来了。江姑娘,快来帮我开下门,段公子也来了。” 江小雅回头,已经不见了柳庆元的踪影,她甚至还有很多疑惑没解。 段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阖不上了。什么昨晚分手后又遇见几个同窗,一起又吃酒秉烛夜谈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下,醒来都下午了,到街上找又没瞧见江小雅,后来遇上陈大嫂才知道被人请上门去作画了。把他高兴的,“去谁家了,赚了多少钱。” 江小雅摇头,“我有义务替雇主保密,这是职业操守。”然后偷偷掀开荷包一角,看了里面的票面。 在段容伸长脖子偷窥的时候,猛把荷包给塞回去,“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段容一打折扇,轻摇道:“难道区区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得了段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陈大嫂笑着拍了拍段容的肩膀,“方才那股子着急劲儿上哪去了,可要我替你说道说道。” 段容打住,“嗳,大嫂子还忙你的去,此种事情容区区自个儿同江姑娘细说漫道才是。” 陈大嫂是个识趣的,既然段容这样说了,便也就不再多嘴多舌,往厨房去了。 “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找着好工作了。”江小雅睨了眼,边放下画架进屋去了。 段容后脚跟进屋子,自己捡了个位置坐下,“区区找没找着事情做不打紧,倒是有个人想让你去给画副画,你看看几时方便,区区带你去。” 江小雅把东西放好后回身过来,“是什么贵人哪,还劳烦你这个时候过来说道。”眼一瞟,感觉像段容这样清高的人,顶多了也就认识像房道廷那个等级的,而且关系还不怎么好。预计这个人,也不可能是什么富贵人儿。 段容道:“贵人倒是谈不上,早前在赛诗会上遇到的,算是脾气相投,而且他的字画也是顶顶一流的。素日里不怎么让人上门,听说城里出了个画风奇特的人,便想着结识结识。” 听段容这样说,江小雅倒是没什么兴趣了。能和他脾气相投的,铁定也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而且她对诗词歌赋那些一窍不通,就算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彼此干瞪眼还差不多。但对于段容的好意,还是心领了,“真是谢谢你哈,自己还没找着活干,还老是替我操心。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去了只怕是会让你的朋友扫兴,还是……” 段容又义正言辞:“这叫什么话,区区的朋友又岂是眼见浅薄之人。他这人素来豪放,上至达官权贵,下至乡野白丁,只要投契,从不以身份来区别对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小雅也不好意思再矫情什么,“那就谢谢你了。” “好说好说。”段容摇着扇子,道:“如果你非要谢区区,就把区区的那副画给曾添点颜色吧。” 江小雅笑道:“算你走运,改天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段容正色纠正,“是给区区的画像上色。” 30章 在去段容的朋友那儿前,江小雅依然以练摊为主。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满大街练摊卖字画的都改行画素描了,有模有样的模仿能力一点也不亚于她这个科班出身的。 虽然无奈,但这种事情也没有版权可言,你可以做我也可以做,都是凭本事吃饭,怨尤不得什么。唯一可气的是,那些同行没有一点职业操守,一开始就打起了价格仗,压到最后二十钱一副速写。 这个价格对于江小雅来说,也就赚个手工费,如果纸笔都是自己的,估计还要倒贴。但不论怎么说,聊胜于无。 因为廉价,求画寻新鲜的人又多了起来。大半天下来,江小雅整整画了十几张速写,还去了城外给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画了一副遗像。穷人家没钱,事前怕被拒绝不敢说,事后硬是抓了家里养的兔子来抵价,江小雅虽然好财,怜悯之心还是有点,通俗点说就是圣母病。 拉锯到最后,她非但没有收下那只瘦骨如柴的兔子,圣母起来还丧心病狂的留了一锭银子给人家。回去一合计,得了,一天白干不说,还倒贴了二两进去。 回城后时候还早,江小雅没有马上回家,想着好赖把损失弥补回来,这便准备接着练摊。 随后就遇上了古代的城管,确切地说是黑势力。 一两银子的保护费虽然贵,比起挨揍,还是挺实惠的。至少在燕于临那个打手不在的情况下,江小雅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得瑟的资本。 谁知老老实实奉上一两,对方还老大不满意的乜斜了她一眼,嗤道:“合着你觉得自己只够保护一两银子的范围还是觉得我们太好忽悠。” 江小雅抱拳道:“这不是行情价吗。”别家不也收一两,是我太干脆了还是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大地痞推开小地痞走了进来,“你说的是别人的行情,你的行情又怎么能和别人相提并论。”又阴恻恻的笑道:“都是斯文人,我也不想吓唬你。这样,如果你实在没有呢,也没关系,跟我回去把弟兄们都画一遍,就给你抵了,你看怎么样。” 江小雅知道这是遇上闹事的了,便虚以委蛇道,“倒不如我找个地方诸位去歇脚,至于画画,在哪儿都一样。” 大地痞撇嘴,建议道:“要不去衙门歇歇你看怎么样呢!”脸一翻,“想跟我玩阴的,你还太年轻了。”说完挥手,把人押走。 这是遇上反侦察高手了。江小雅不敢大意,一边跟着往前去,一边道:“大哥,是差钱还是差事儿呢?差钱您只管开口,砸锅卖铁我也给您补齐喽。” “那要是差事儿呢。”大地痞回头。 江小雅忙靠上去,讨好的话说了一箩筐,对方也没有一点动容的意思,眼看离闹市越来越远,再也沉不住气呼喊起救命来。 “吵吵什么吵吵,聒噪,敲晕喽。”一声令下,江小雅就被放倒了。 江小雅再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群地痞,而是在一个十分旖旎香艳的闺房里。 揉了揉后颈,江小雅起身下床,环佩轻碰发出的清脆响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低头一看,顿时觉得虎躯一震。雾了个草,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是什么鬼。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外头就有动静了。 几乎是本能的,往床上一倒,装作还没醒过来的样子。 “您给瞧瞧可是这个女子。”妖里妖气的女声。 沉吟半晌,一只没什么温度的手就捏住了江小雅的下颌,左右看了看,才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解释道:“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来的路上给敲晕了,不会有生命危险。您也知道,她看着普通,身边总是出没一些了不得的人物,让人瞧见了怕是影响不好,所以……” “行了。”阴冷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絮叨,“这个女人你想怎么卖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让她抛头露面,晚上就安排接客,不要管多少钱,我一分不收你。如果你有本事,一天给她揽十个客人,我也没意见。” 女人笑道,“如此,公子何不自己先尝了鲜,瞧这水嫩的,八成还没□□呢。” “是是是,我多嘴了,您就请好吧,进了这里的就没有不服帖的。”女人恭敬的声音渐远,依稀还可以听到,“公子慢走,往后有事派人来传话就好……” 江小雅惊起,合着这是风月场呢?自己就这么被悄摸摸的卖了,还有王法没有了。 现在愤慨这些,显然是没用的。妖艳的女人把人送出去后就回来了,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看到江小雅醒来,脸上呈着职业的微笑,认真打量了江小雅一回,才啧声道,“既然方才的话你听去了,我也不同你再费口舌,如果你想吃苦头,只管反抗试试。”话没说完,就诧异的看着扑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子。 江小雅还没傻到在这种地方喊救命,反而卖乖道:“美女姐姐,接不接客的先别说,咱们是不是先培训一些技艺傍身,怎么着也得会个琴棋书画什么的,才不至于跌价哈。” 女人俯身撩开江小雅面上的几缕发丝,啧声道:“老娘哪有闲工夫再陪你整那些有的没的,不过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倒是可以酌情给你请个老师,前提是晚上接客先。” 江小雅往地上一跌,不死心道:“既然非要如此,那可否告知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起码让我死的明白。” 死这个高亮的字眼可把女人吓坏了,一撇裙边,屈膝与江小雅平视,“哪怕你是个贞洁烈女,也休想死在我这里。放心,女人都要过这个坎,我会尽量给你物色一个俊俏公子哥儿,且等着吧。”媚眼轻瞟,夺下了江小雅手里的发簪,顺势轻松把人推倒在地。 江小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讲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没一会儿功夫就全身乏力了,这会儿就连伸手去勾住女人的裙边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 两个嬷嬷进门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废话了,把江小雅拎去重新过了一遍水,换了一身更加豪放的衣裳,再扑上一些香粉,就往床上丢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尽管心急如焚,江小雅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挪动一下也做不到。寄希望于燕于临从天而降显然不太现实,每次见面总说如何用生命在保护自己的柳庆元也没有意外的跳出来苦情一二。待到房门被再度推开的时候,江小雅只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早知今日,当初她一定听鱼鳞的劝告,就算听柳庆元的也成。 眼睛闭了多久,江小雅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说注定在劫难逃,那她宁愿不要记住对方的面目。 “你不会真睡着了吧江姑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江小雅猛睁了眼,激动的抖着手指,叫道:“我不是在做梦吧。”竟然是段容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别激动。”段容握住江小雅的手,“区区是来救你的。”扶起绵软的江小雅感慨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女人的一面。”感受到白眼,又捏起袖子擦了擦她的脸,“不过这个粉真是一点也不好闻,忒呛人了。”擦着擦着,莫名其妙打了一个激灵,愣了愣神。 江小雅也是一呆,看着眼神迷离的段容,抵在他胸口的手有气无力的推了推,“喂,你干嘛。” 段容一个晃悠,骤然发觉自己正侧首想去一亲芳泽,他明明是来救人的?这一看去,那娇艳的唇瓣似乎在邀请他似的,一个失神,又情不自禁凑了过去。 直到江小雅后仰着倒回下去,段容也跟着扑了下去,然后重重撞在一起,痛的彼此眼冒金星。 江小雅的滋哇乱叫不像平时那么粗暴,段容听了只觉浑身酥软,一晃神,猛捂住她的嘴,见她眼波荡漾,又把手挪上去盖住了眼,呼吸略显紊乱道:“不要出声。”真是见了个鬼的。 江小雅听出了段容声音里的压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静静等着。 等到段容去洗把脸清醒过来后,冷不伶仃给她也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就让人跳脚起来,“你想冷死我啊。”嗳?可以动了。脸一转,“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了很多法子都办不到。” 段容握拳蹭了蹭鼻子,背过身,咳道:“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再说。” 江小雅低头,霎时脸红到耳根。 道明事情的原委后,江小雅才知道段容一路跟着她进了柳巷,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来救她。不过,“你干嘛不报官呢,难道你有把握带我从这里出去。”除了长的高点,身子骨的爆发力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段容摇头,“当时情况紧急,区区只怕把你跟丢,哪里还去想那么多。而且官府一出动,势必会惊扰歹人,伤了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小雅哂笑,“亏你还能想这么多,真是谢谢了哈。” 不像燕于临只会数落,段容满满的都是义气,“朋友有难,区区怎可袖手旁观,只要你没事就好。” 感谢之余,二人还得合计如何逃脱出这个地方。“区区作为客人,出去肯定是没问题,只是你又该如何出去,这里里外外的打手有好几十个呢。” 江小雅感叹,“可惜燕少侠不在。”好几十个打手对他来说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这话段容不太爱听。不管他强悍不强悍,至少他是个男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另一个男人的好,对这个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段容鲜有的不愉快了,“即便燕少侠身手了得,你也不可能依靠他一辈子,别老是想着去依靠他人,遇事首要想的应该是自己如何去解决,而不是寄希望于他人。” 江小雅定定的看着段容,指看的段容毛骨悚然,停下话头,“你你你,做甚这般看着区区,难道区区说的不对吗。” 江小雅笑道,“你说的很对,我想我应该想到法子怎么出去了。” 段容却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太好了。 31章 穿上段容那一身租来的华服,江小雅在镜前看了又看,除了帅气逼人外,竟然还看出了一点娘炮的味道,怪道别人这么容易识穿她是女扮男装。不管在一旁扯自己衣角的段容,拍开他的手,江小雅又抓起妆台上的眉笔把眉毛画粗了些,再搓些石黛均匀地扑在脸上。一通捯饬后,五官看起来不再那么的柔和,只要把嗓子压低点,还是可以唬弄一二的。 这时再看段容,他依旧光着膀子抱着江小雅换下的那身裙装,一脸的宁死不屈。 “你怎么还不换呀。不会穿是吧,来来来,我帮你。”江小雅夺过丝滑透视的裙装,抖了抖,寻找哪边是头哪边是尾。 段容揪着帷幔遮掩自己的身子,委屈道:“非得要这样吗?”堂堂七尺男儿,扮女装。 江小雅拎着衣襟,拉段容的手来套,边说:“你也说了外头有几十个打手,我们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你一个大男人的,他们一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等我出去后就找人来救你,你只要往床上一趟,不要吭声就行了。” 段容将信将疑地看着认真替自己穿衣的江小雅,迟疑道:“你不会丢下区区自己跑掉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江小雅抬头,怒眼,不过见段容那委屈样,又软下声来,“你放心好了,我江小雅虽然运道不好来了这个鬼地方,还经常被人设计陷害,但我不会那样去对别人的,何况你还帮了我那么多。”拢了拢衣襟,有点紧绷。 段容突然握住了江小雅的肩,一脸视死如归。江小雅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义正言辞的话,没想到画风一转,“别太久啊,区区的晚饭还没用呢,回来的时候记得去许福记家买只烧鹅,让他多加点蒜蓉,还有那个薄饼,不要太焦的,吃了容易上火,你自己挑……” 江小雅鲜有耐心的听着段容唠叨完,然后见他小心翼翼瞥了瞥自己,“区区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江小雅一派好整以暇,“没有没有,来来来,接着说。” 段容怪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裙角,真的就接着说了起来。什么周口店家的四喜丸子,花家的面线糊足足絮叨了快一柱香才意犹未尽地罢下口。见江小雅咬牙切切,目露凶光,忙摆手道:“其实也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你自己看着随便带个五六七八样的,区区不挑的。” “要不要我把整条街都买一遍下来啊。”真会顺杆子往上爬,怪道这么大的人了也没个固定工作。 段容笑笑着说不用,“区区最不喜欢铺张浪费,够吃就行,够吃就行。” 江小雅真是受够了,夺过折扇,把人往床上一推,“记住了,千万别同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搭话。” 段容双手遮胸,“她一定是个美人吧!不过你放心,区区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诱惑的。” “对,她就是个蛇蝎美人,仔细别中毒。”一打折扇,潇洒转身出门。 出门后,江小雅并没有闷头就跑,她先是大大方方地在楼里闲逛了一圈,待没人注意的时候才准备闪出门楼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楼前突然就骚乱了起来,一群缁衣劲装客骤然从四面八方涌入,隐约还可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命令着什么把前后出口都堵住,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这话在江小雅准备偷偷从缝隙溜出去的时候被验证了。一条硬汉把胸一挺,堵住了出路,再用眼神示意着,你是自己进去还是要我丢进去。 江小雅这便又灰溜溜的回到了楼里,观望着左右,伺机而动。 一通观察下来江小雅发现,这些闯入者很是有组织有预谋,即便这样兀然出现,也只是在刚出现的时候造成了小范围的骚乱,楼里丝竹声依旧,你侬我侬的靡靡之音不减反曾。而那些缁衣客并没有喊打喊杀,分散开后,迅速隐没在人堆中,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些什么。 综合前面在房间里听到的对话,江小雅虽然不能肯定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那个男人显然才是这间风月场的老板。再从得罪的人里分析,能用这么歹毒的招数来对付她的,无非就是公主郡主和庞梓昕那几个女人。 加上最后一次柳庆元爆料的内容,真的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会是庞梓昕那个公主病重症患者。如果假定柳庆元说的都是真的,那庞梓昕肚子里的孩子又会是谁的?柳庆元是有多缺心眼才会同意去当这个便宜爹。不不不,这个便宜爹当的也不是太没有一点好处,至少他现在的地位不是一个新晋状元郎可以爬到的,所以说,选跳板的眼光也很重要…… 混想了一堆后,江小雅烦躁的挠头,在这么复杂的环境里的确不适合思考如此高难度的问题,吃了一口酒平复了下纷乱的思绪。就看到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左右各搂着一位美女诧异的看着自己。 江小雅呵呵笑着,把酒盅塞回到美女的手里,说了声你们继续哈,拔腿就走。 闷头走出门楼的时候又惊觉,那些原本守在门口的缁衣客不知去向了。江小雅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报官解救段容要紧。那个贞洁烈汉,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个妖女非礼。 跑出没几步,江小雅倏忽止步。段容能想到的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一来一回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就段容那个干烈性子,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到时候等她带人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倒不如…… 再次回到楼里,江小雅依稀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具体什么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但她现在没时间去细想那么许多,迅速摸回到段容所在的那个房间。 进门后,江小雅傻眼了,段容没看到,倒是又撞上了那个妖女。“呵呵,打扰了哈,你们继续。” 正往后退,女人突然就叫住了她,“慢着。”踱步过来,在江小雅身周绕了个圈,“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头一遭上我们这儿来?” 江小雅抱手,“区区段容,听闻此间有位绝色佳人,这才慕名而来,想必就是姑娘了吧。” 女人嗤了声,撇开江小雅的手,“段公子说的是我们的奚姑娘,她这会儿正在接客。不过我们楼里有的是解语花,公子不妨一试,准保不会让你失望。”转头就命身后的两个莺莺燕燕把人招呼走。 江小雅依依不舍的跟着出门,随后就借口出恭遁逃了出去,等到了衙门把事情的始末通通告诉了房道廷,却并没有得到重视。 房道廷打着呵欠,系紧腰带,“江姑娘又犯妄想了。天子脚下,倘或有人胆敢明目张胆的在街上掳掠他人,本府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还卖去了勾栏院,我看你就是歪书看多了,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嫁入燕家来的实惠,别成天搞这些有的没的,你不累本府还替你累。” “不是,房大人的意思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对房道廷这个京兆府尹,江小雅真是无语了,没事的时候硬说她有事,真有事又说是闹着玩。“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房道廷吃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还派人去干嘛,消遣呢,你请客或可为之。” 江小雅气结,“我是出来了,但段容还在里面呢。” “你说什么。”房道廷一惊,霍然起身,然后笑道:“那你就大可放心了,就凭段容那个祸害,没人喜欢留他的,你不如去买些吃的等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找你的。” 江小雅将信不信,睨眼道:“你不会是为了打发我才这么说的吧。” 房道廷这便立起身,左右望了好几眼江小雅,噗嗤笑道,“我发现你同段容真像,很把自己当回事。” 江小雅抽笑道,“我也发现你这个官当的很是随心所欲,什么事都是凭主观臆断。真是替你感到担心,也不知道你能否活到死。” 房道廷摊手,“倒是要多谢你关心了,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想过,不过你要真这么关心我,大可拭目以待。” 江小雅却只想送一个字给他,现在暂时先保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再送出去不迟。而现在再同他纠缠也没什么用,这个人,这个官在她这里就算是被拉黑了。 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还依稀可以听到房道廷那厮止在身后不住的碎碎念,既然京城非你福地,就别待着了,赶紧的去找燕于临得了,至少他还有保护你的能力…… 江小雅龇牙,没去理会。一路回到柳巷的时候看到了徘徊在巷口的段容。没想到还真给说对了,江小雅不禁松了一口气,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第30章 JJ,三更合一 段容一见着江小雅就问,“你怎空着手就回来了,枉区区在这儿等的饥肠辘辘。” 江小雅笑道,“不好意思哈,今儿出门的时候忘带钱了。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段容一听有好吃的,也不计较了,反而追问是什么好吃的,炒粿条还是芝麻糍,这里好像也没他没吃过的东西了。 江小雅先卖了个关子,等到陈大嫂的摊子前,幸运的还有最后两碗粉。 陈大嫂正打算收摊来着,见江小雅二人,又把家伙什儿放回了下来。“就说这一整天的也没瞧见过你,原来是同段公子在一起呢。”把地瓜粉下锅。 段容奇了,“区区记得大嫂子这儿以前是卖阳春面的,几时改了。”拿筷子挑了挑红彤彤,热腾腾的地瓜粉,转眼又见陈大嫂切了一碟卤味上来,“嗯,真香呢。”夹起一片鸭胗尝尝,“味道很好啊。” 陈大嫂抹着手笑道,“这些都是小雅的功劳,你们先吃着,我去收拾收拾。” 这个间隙,江小雅已经吃了好几口酸辣汤,才对段容道:“忘了问你吃不吃辣,这个有一点点辣,如果不够自己再加。”说着就从小罐子里舀一勺辣椒油加进了碗里。 段容嗅了嗅辣椒油,不怎么呛鼻,这便有样学样,也加了一勺,就着卤味,吃的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江小雅和陈大嫂给笑的。“不会吃辣就不要逞强,又没人逼你。”递过帕子,帮陈大嫂收摊去了。 回到七里巷,江小雅在巷口叫住了段容,陈大嫂这便一个人先进了家门。 “方才忘了问你,你是如何出来的。”至少从那个妖女和男人的对话不难看出,他们不仅仅是要羞辱她,而且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会放她出去的。如果是这样,对她的举动应该会格外关注才是,但段容却出来了,看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这虽然同房道廷说的很相似,但那个神秘男人给人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善茬。 段容笑道,“亏你还知道关心区区。自你出门后……” 原来江小雅扮做段容前脚刚出门,妖女后脚就进去了,多亏了段容自己机智,躲在被窝里嘤嘤哭泣来转移注意力,等到妖女想掀开被子的时候,楼里就发生了骚乱,也就是江小雅被堵回来那会儿,段容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溜到了后院,在厨房里放了一把火阻隔了随后追来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江小雅去而复返的时候没有看见段容,而妖女那会儿正气愤着让人跑了,才没太注意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江小雅。 江小雅一吓,扶着段容的手直问,“没伤着自己吧。”放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玩火*都有可能。 段容笑笑道,“放心放心,区区不会那么傻,就是制造了一些烟出来,没多大火,随便都能扑灭。”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显然是不能再随意出门了,保不齐还有下次。” 江小雅点头,这个她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一旦闭门在家,铁定没有收入。想到这儿她又庆幸了起来,好在在这之前就把所有家当都存到了钱庄里,今天出门练摊的时候还鬼使神差的把私章放在了家里,不然真的是要破产了。 段容反握了握江小雅的肩,安抚道:“别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儿先带你去见见区区的朋友,他那人门路多,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江小雅不知该说什么好,来到这里这么久,真正帮她的其实都是一些也不怎么如意的升斗小民。 回家后,陈大嫂很是按捺不住的进了江小雅的屋子,拉着她就是一通检视,把江小雅搞的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了?” 陈大嫂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小雅睨眼,“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陈大嫂嘿嘿笑道,“我这不是不放心嘛,瞧你这俊俏的,换了我是男子也该心动。”撇开这个不说,“如果你自己出摊不安全,不如就同我一块儿吧,反正我现在的路子也是你给指点的,我不要你吆喝什么,就是帮忙端送端送,这里的房租就免了,要是有个盈余的,再适当分几分利,你看怎么样,指不定生意比现在更好哩。” 江小雅却不赞同,“面摊每日也就那些客源,你自己做堪堪好还能挣点,我要是也去,铁定没钱赚。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我会想到法子的。”再不济,瑞王给的画资也够她用很久。 熟知,陈大嫂这心操上了,就没有放下来过。“要我说你还是别这么拼了,我是没法子才要出去抛头露面,你这么个标致的姑娘,哪里还用愁没有富贵可享。要我说,你就该养在闺阁里让人伺候,何必要受这个罪呢。” 江小雅连忙打住,“大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富贵人家未必适合我。与其依靠他人活着,做一只养尊处优的金丝雀,还不如当个自由自在的麻雀,而且我也不觉得凭自己的努力就不能挣个好前程,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会给自己招一个如意郎君,你就放心好了。” 陈大嫂干笑两声,不是她小看江小雅的志气,只是女人自己招婿,她还是头一次听到,不说有多骇人听闻,就凭女人本身,即便再有斗志,想办到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她反而觉得江小雅一定是受了被休的打击,才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便就不再同她说这个话题来刺激,敦促她早些歇息。 陈大嫂走后,江小雅看了眼私章就躺下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被叫门声吵醒。出去一看,不是段容,而是一个小厮。他是奉瑞王之命前来送颜料的,虽然不多,却也绝对不少。再三感谢后,江小雅才把门闩上回屋了。 简单洗漱后,江小雅又去厨房看了看,陈大嫂留了两张饼和豆汁儿在锅里,江小雅吃了觉得有劲儿了,反正段容也没来,便就先把瑞王的画拿出来上色。 等到把瑞王的画处理好了,段容也没有出现。江小雅倒是纳闷儿了,不禁问了陈大嫂,“你这两天可有看到段容在街上溜哒没。” 陈大嫂想了想,“对啊,你不说我都没太注意,段公子这几日是挺消停的,该不会是找着事情做,没空出来溜哒了吧。”说完笑了笑。 江小雅也不敢确定,以段容的性子,不管去不去的,起码会来跟她说一声,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见江小雅神情紧张,陈大嫂宽慰道:“要不明天我帮你打听打听,他在这一带也算是熟脸,应该会有人知道的。”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没出门,仍旧无所事事,看着剩余的颜料还有很多,这便把段容的那副画也拿出来上色。 其实不注意看很难发现,段容的眉心处有一粒芝麻大小的红痣,肤色也比柳庆元要白,眼神有点小哀怨的感觉,但只要他义正言辞的时候,这种感觉是完全看不到的。想到这里,江小雅就忍俊不禁,其实这人的心地还是蛮善良的,就是嘴硬,跟鱼鳞差不多。 这回画好的时候,段容上门了。 眼见他又要开始解释,江小雅笑道,“怎么,这回遇上多少个同窗,秉烛夜谈了多久呀。” 段容道:“非也非也,区区这次食言却是被其他事情给耽搁了。这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段容长话短说也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江小雅真是怀疑他如果要展开来说,还不得说到天黑。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你还有亲戚呢。哦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我一直以为你也同我一样孤身一人。” 段容却难为道,“都是家门不幸,不足为道。” 原来段容家的祖上也曾光鲜过,得意的时候也有过官拜一品的辉煌。后世子孙不济,承不起家梁,而至到如今族辈四分。又因段容的双亲早夭,他从小都是在叔伯兄弟家里轮替着过活,所以很能体会人情冷暖,乖戾的性格估计也是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养成的。遂,在说到族里的长辈去世,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哀伤。 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家家里出了白事,江小雅还是蛮过意不去的。“我这里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要不要先回家去,不然该让人说你了。” 段容道,“无碍的,已经守了三日,算是仁至义尽了。” 好吧,既然人家自己都不太当回事,估计这个族亲小时候也没怎么好好对待过段容。江小雅不再去深究这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这便掉转话头,把未干的画展现给段容看。 段容看的很认真细致,最后给出的评价让江小雅差点跌倒。 “整体还是不错的,神韵拿捏的很精准。不过,区区没有这么白吧,眉心痣略显夸张了,还有这嘴角,为什么要噙着那样的笑。合着在你心目中,区区就是这么个形容猥琐之人。”看着江小雅,很是不解。 江小雅嘿嘿笑着。说实话,这些小改动都是她画的时候脑补出来的。她觉得这种状态下的画风才更符合段容的形貌气质,而且一点也不猥琐,不知道段容是怎么剖析出这个层面的深意。 段容并没有多生气,而是把画收起来,“改天再给区区画一副,这副不算。” “再画你可得付钱了。” 段容挑眉,“钱是没有,不过区区会拿个等价的东西来交换,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江小雅却脑补了没落家族以变卖古玩度日的画面,顿时点头连连。 段容道,“先别说这些。趁着这会儿时候还早,区区带你去见那位朋友。” —————— 段容不说,江小雅差不多快忘了还有这档子事,这便带上画架等一应用具跟着他出门了。 城外十里绿柳飞扬处有一个十分清幽的傍湖小居。倘或不是段容带来,江小雅真是很难想象这种地方还会有人居住。哪怕不至于阴森,却僻静的让人觉得孤独。 走过木桥,水车后便就是搭建在湖畔临水的居所。段容也不叫门,径自进入烟雾缭绕的居内,推开窗子。 “说过多少回了别把我这屋子里的香散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慵懒的声音从珠帘后的内室传来,是个女子。 江小雅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正穿过珠帘拨开一条缝隙,一个睡眼朦胧的明艳女子微皱着眉头往这边看。 目光落在江小雅身上的时候顿了顿,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小雅姑娘了。”走出珠帘,来到江小雅面前。 江小雅这才看清她,三十出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保养的好,也许更大也有可能,反正看起来挺年轻的。但那股子韵味却不是年轻女子会有的,那是经年累月的生活经历所凝聚出来的味道,或许说是女人味更确切一些。 “小容一定没同你说我是谁吧。”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温和绵柔,就好像踩在棉花上。 段容道,“说了你也会不厌其烦的再说一回,又何必浪费口舌。”两面四扇窗全被打开,清风徐徐而来。 女子不怪,牵着江小雅到外间可以欣赏湖光山色的露台上,“我叫梅若兰,小雅姑娘若是不介意,就同小容一般唤我梅姨或是兰姨,只是一个称呼,随意些便是。” “兰姨。”江小雅受了感染,说话的口气放低了许多。 段容轴道,“区区几时唤过你姨了,别太一厢情愿,区区说过,除非你戒了那些嗜好,否则往后就是请也不来。” 梅若兰对此见怪不怪,“这孩子就是这么个拧脾气,小雅姑娘见笑了。” 江小雅抿嘴摇头,“您叫我小雅就行了。”瞥眼那厢,段容正旁若无人的吃着点心,一边认真的看着过半的棋局捻起云子落到棋盘上。 “听说你画的一手好画。”台畔的交椅前,梅若兰示意江小雅坐,“我这人没什么学识,对于擅舞文墨之人却是由衷的倾佩。早前听小容说起的时候就想着与你结识,又怕太过唐突,是以才延至今日。” 江小雅忙道:“您别听他虚夸,我也就是乱涂乱画一通,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至于笔墨,未免贻笑大方,莫敢有尝。” “你倒是谦逊。”梅若兰让了茶,自己端起另一盏呷了口,“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你与漕帮的少主交情匪浅,可是打算与他共度余生。” 江小雅差点闪了舌头,一抹洒在衣上的茶水,笑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您别听他们乱说,我同燕少侠真的什么也没有,就是他侠义心肠,几次三番帮我,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复杂。”一恍神,“您,该不会就是燕大侠的那位红颜知己吧。”直到这时才惊觉,第一次上双花巷的时候,燕大叔就误以为她是梅姑娘派去的人,然后又亲昵的唤小兰,没曾想,今天竟然让她遇上了本尊。 不过话说回来,梅若兰的确是比燕夫人要美,尤其是那股子慵懒散漫的姿态,看的很是让人抓心挠肺,开口说话更是令人有种通体酥麻的感觉。怪道燕大侠会为之着迷,想来没什么人可以抗拒这如水般的温柔。 梅若兰也不掩饰,坦然承认。“燕大侠名声在外,我亦是对他仰慕非常,有幸结识也是缘份。”说到这里,又望了望江小雅,“你家中可有亲戚在京城。” 江小雅摇头,如果非要说有,大概只有柳庆元这么个前夫了。梅若兰失笑,“我瞧你有些面善,与我的一位故人颇有些相似。” 江小雅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这是大众脸,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谁像谁,但就是谁也不是。” 梅若兰对此不再深究,转口道:“你替我也画一副画如何,我让小容去煨一壶酒来,稍后我们吃上几盅。”说到这里,二人双双回头望去,段容已经侧卧在窗下的竹塌小憩了起来。梅若兰又道:“这孩子自小命苦,每常在他那个家中总不能睡上安稳觉,倒是同我这个小筑很是投契,每回来总能妥妥睡上一觉。我们别理他,到饭时他自然会醒来。” 江小雅又怔怔看了梅若兰,觉得她和段容的关系不像段容说的知音之交那么简单。从梅若兰对段容的称谓,还有段容在此的不拘小节,都昭示着他们之间或有更深层的关系也未可知。 梅若兰似乎看出了江小雅的疑惑,在她给自己作画时,徐徐道:“其实我同小容的娘亲是旧识,可惜她红颜薄命,在小容还很小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我同小容也算是有缘份,几年前在一个赛诗会上偶然结识,才知道他原来是故人之后。我在此落脚,多半也是为了可以照拂到他,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也不踏踏实实的成个家,真不教人省心。” 江小雅恍惚,怪道看着梅若兰对段容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原来就是宠溺。 梅若兰又道:“他从来不带人来我这里,你是头一个。” 江小雅忙摆手,“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梅若兰笑道:“小雅以为我误会什么了。” 江小雅挠头,有点尴尬。梅若兰复道:“小容的脾气是怪了些,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但可以看的出,他是真心当你是朋友,我只是希望你也能拿真心相待。” “怎么会。”江小雅道:“之前我还听他说和同窗好友一起吃酒秉烛夜谈,他应该是交友广阔才对,怎么可能没什么朋友。” 梅若兰对此不置可否,叹息道,“酒桌之上又岂有真交,不过是些好吃贪图之辈。无奈他总不放在心上,你还替我多劝劝他才是,让他别再这般浪荡度日。” 江小雅略感唏嘘,从梅若兰话里不难听出,段容的朋友时常拿他当冤大头,或许他自己是挣不到什么钱,不过看样子家底应该是不错的,要不人家也不可能傍着他不放。想到这里,江小雅回望了眼筑内,段容不知什么时候翻身朝着外面,这会儿正面对着她的方向,神情难得一见的柔和,有点像深闺怨男。 梅若兰看在眼里,掩唇一笑。 江小雅亦是捕捉到了这最是眉眼带笑芙蓉面的温柔,笔触和缓着处理了几处细节,在夕阳半掩于湖面之下时,终于是把梅若兰画好了。 对于美的事物,如果可以更完美,自然再好不过。所以江小雅打算把画带回去上色,这样再装裱起来的时候,铁定能够压倒一片仕女图。 但梅若兰却没有过高的要求,端详的画面,“不需要再修饰了,黑白看着才纯真。你这手,当真是巧的很,可惜我家小妹不在了,要是她还在,相信你们定能成为至交。” 江小雅以为梅若兰在说段容的母亲,怕言语多了又惹她伤心,这便转移了话题,“兰姨,你平时都在小筑吗。” 梅若兰道,“我是个懒骨头,不爱走动,尤其是在夏季,更是懒怠出门。你若是有闲,便时常来走动走动,陪我说说话,解解乏。我这里别的没有,唯独可以满足你一口吃食。” 江小雅并不以为然,来做客的哪里还能吃不上一口东西,只是看好赖罢了。 没想到晚饭的时候却看到了整整八十一道各地菜色。这对于一个资深吃货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福利了。 梅若兰是吃惯了的,美食当前,依然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几个厨子都是燕大侠找来的,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让他们各地风味的都做几道,你自己挑喜欢的吃,莫要客气,同小容一样,随意些,彼此也自在。”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剔骨凤爪换到了段容那边过去。 江小雅本来是准备含蓄一二的,见段容那吃相,也跟着敞开了吃。吃到最后也没能把八十一道菜吃透,有的甚至连动也没动过,在那儿原封不动的摆着,颇让她感到可惜。 段容一边吃着茶,道:“你就别不舍了,燕大侠若是在,浪费的又岂这点东西。只要能让兰姑娘吃到一口顺心菜,恨不得餐餐都是饕餮盛宴。”转头就对旁边的大厨说,那个菜火候太过,这个汤偏甜,品评的很是头头是道,恍似他才是被伺候的对象。 江小雅看向梅若兰,“您胃口不好吗。”刚才就没见她怎么动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目中皆尘,吐纳即可果腹。 梅若兰道,“其实我对吃食并不讲究,只是架不住燕大侠厚爱,每日劳累这些师傅过来白忙活一场,今日多亏了你们来。” 段容道:“下回让燕大侠换几个厨子来,这些个待的时候久了,也翻不出什么新篇,来来去去就这几道,腻味。”嘴叼的,很是喧宾夺主。 梅若兰不怪,反道:“你若是住我这儿来,不用燕大侠,我亲自给你找几个厨子来,准保你吃不腻。” 段容打起折扇,笑道:“就知道你们见不得区区自在,才不来受束缚。区区觉得,比起山珍海味,同小雅去吃酸辣粉也是很过瘾的事情。” 被点名的江小雅忙放下茶盏,“倘或我是你,早在这儿扎根了。酸辣粉有什么好,偶尔吃着新鲜,顿顿吃你试试。”以为我看不出来,想拿我当挡箭牌,门儿都没有。 段容没看懂江小雅的眼神,“唉呀,区区倒是给忘了,你曾为了蹭好吃的硬跟着燕少侠去瑞王府赴宴。兰姑娘这里可比王府轻松惬意多了,你无需蹭谁,想来就来,兰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好客。” 梅若兰道:“小雅要是愿意留下陪我,那真是求之不得了。”难掩的热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有过前面的经历,江小雅可是怕了,别不小心又坏了梅若兰准备给段容安排的好事,那她可真是要把这个世界里的女人给得罪光了。所以她很委婉地拒绝了这个好意。 梅若兰倒是不强求,临别的时候把江小雅叫进了内室。 “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要不也不会抛头露面去自给自足。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明明可以凭借姿貌寻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偏偏要靠自己。不论你想证明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说着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比起金银首饰那些,我想你更适合实惠的。” 江小雅忙推脱,“这如何使得。”香囊里是什么,不言而喻,但来此她便没有打算赚钱,“您若是单纯来买画,我定然不会客气。何况还是来您这儿做客的,即便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能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和去给王爷画画完全不同,梅若兰其实并不太在意她画的怎么样,刚才她就看出来了。之所以有此举,大概是受了段容之托,借梅若兰之手,来帮助她。 抛开糊口问题不说,江小雅更希望的是自己画的东西真心被人喜欢,钱多钱少并不能真正衡量一幅画的价值。诚然她很喜欢钱,施舍却让她不自在。 梅若兰没有拉锯,她只是握住江小雅的手拍了拍,“你跟我们年轻的时候真像,可惜那时不懂坚持,不然今天也许就是另一番景象。”跟之前的慵懒相比,很是感慨。 江小雅看出了梅若兰的落寂,即使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红颜知己,也没能够令她对现状有多满足,更像是得过且过的放弃。江小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戳到了梅若兰的伤心事,这便道:“如果您不介意,得空的时候我可以过来吗?”老这么一个人待着,不自闭也得孤僻。 “当然。”梅若兰笑道:“你是不知道小容有多么的不听话,从不主动来看我……”一不小心又说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段容叹息了几次,“真真是傻,漕帮的钱也帮着省。你不会真看上燕少侠了?”有别于其他人的戏谑撺掇,很是不可置信。 “瞎胡说什么呢。” “那你干嘛不要兰姨的钱,装什么清高,连半调子文人也算不上。须知一个铜钱可以饿死一条英雄汉,就你现在连出门做生意都困难,这不还是能做一笔是一笔。” “不是,你刚刚说漕帮的钱是几个意思。”江小雅后知后觉。 段容很是同情江小雅的智商,“兰姑娘不事生产,又无家底依傍,你觉得凭燕大侠在江湖上的地位,会让她如斯落魄?她手上握有漕帮在江北六州十八府在大通钱庄存取银钱所需的私章,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提取走这些地方的所有钱。” 江小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就是说……”即便是梅若兰同情她,花的也是燕家的钱。这无异于劫富济贫啊…… “凭区区以往的了解,兰姑娘打发一个要饭的都会出手一百两银票,你嘛,有区区的陪同,怎么着翻个十倍也不在话下。” 江小雅突然有一种肠子悔青的感觉,琢磨着要不要拉段容回去。就听到段容附耳说:“是不是后悔了想回去。” “当然……不是。”江小雅硬气地仰起头,随即又很没出息地虚声问,“真回去,兰姨还会给我么。” 段容撇嘴,“不一定。以她的脾气,大概不会再重复做一件会让人拒绝的事情。” “那要是有你陪同呢。” “这个嘛……”段容睨起眼眸,“你想让区区假公济私。” 江小雅点头,倏尔又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嘛,这怎么会是假公济私呢,这叫大公无私才对。” “别捡好听的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要去你自己去,区区累了,没空再陪你玩儿了。” “别这样嘛,大不了二一添作五平分咯,你不也就不要再为生计发愁了不是,咱们这是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回城的一路上,都是江小雅撺掇段容回小居的话语,说到最后口干舌燥,段容那家伙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批评起了她,这事也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自此,江小雅也学乖了,往后谁要是再敢施舍她,她一定会毫不客气收下,骨气什么的滚蛋去。 唯一令她纳罕的是,段容明明有个这么有钱的姨姨,为毛还把自己搞的这么落魄?如果只是所谓的文人气节,那真是该。 ———— 回到七里巷的时候不早不晚。江小雅正想叫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 “怎么也不把门带上呢。”径自进门放好门闩,回身就看到杵在小院里的陈大嫂正朝她努嘴使眼色。 江小雅挑眉,努力分析陈大嫂示意的内容,大概是她屋子里有什么人正在里头等着她。江小雅迟疑着推开房门,看到一抹嫣红衣裙的时候,只想迅速把门关回起来。 “是姐姐回来了吗?”庞梓昕闻言,回头笑道。 江小雅抽搐着嘴角,别开庞梓昕来碰触的手,“柳夫人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是啊是啊,小室简陋,别弄脏了夫人的鞋子才是。”陈大嫂在门外附和,被一个仆妇数落了几句,什么来你们这么下九流的地方是看的起你们,别不知好歹,夫人没问你话就老实待着之类云云。 江小雅斜眼看去,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用段容的话说,与狗计较岂非狗乎,遂不以理会,仍与狗主道:“都说大户人家的教养是从上至下的,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柳夫人这等温柔贤惠,治下宽松也是情理之事,但不知还需要人手不,我二人不才,仗势欺人那些活计大概还是很容易上手的。” 仆妇气红了脸,直指着江小雅你你你了半天,被庞梓昕一眼看去,赫然收敛起气焰退下。回头又对江小雅歉意连连,“姐姐莫要生气,嬷嬷惯了凡事都护在我前头,行止上略有些放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悄悄又挽上江小雅的手臂。 江小雅避如蛇蝎一般丢开手,笑眯了眼,“你我之间身份悬殊,还是不要这么亲昵了好吧,我呢也不想高攀你们,你们呢没事也别到贫民窟来瞎转悠。真有善心肠呢,去城隍庙那一片儿多做些布施,积积阴德,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庞梓昕仍旧一脸无知无畏的无辜模样,“德善之事,妹妹未曾少做。只是姐姐如今与我仍有诸多隔阂,令妹妹心里委实难安,同我回府去好吗?自从婆婆走后,元郎就再没有笑过,只要姐姐不介意,我愿与你共侍一夫。”盛意拳拳的几乎要把石井都感化。 江小雅越听越不舒服,这个两面三刀的小女人,上次在瑞王府想玩死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转头又来演苦情戏,特么的怎么不说是被柳庆元霸王硬上弓才有今日的局面。还共侍一夫,脑子进水了吧。 “姐姐不相信我的诚意?”庞梓昕泫泪欲泣,“你看我把什么带来了。”乱手掏出一张笔格遒劲的纸张,“这是元郎当初写的休书底稿。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一直不赞成他的做法,只是为了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他才这样做的。你一直都误会他了姐姐。” 江小雅端详起休书,与她收的那份的确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手印,指纹特别的清晰。而她收到的那份,就相较模糊。再综合柳庆元夫妇二人你来我往的种种表现,江小雅的脑瓜子又开始犯痛了,不管这出戏是正剧悲剧还是喜剧,她都对柳庆元再也提不起兴趣,哪怕他模样吸引人,好感度也在逐渐消磨殆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管以前是误会,还是现在假惺惺,江小雅都没兴趣再纠缠什么,“如果你们真觉得对不起我,可以适当给我一点赡养费,那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庞梓昕有点小激动,夺回休书,当着江小雅的面撕了个稀巴烂,“元郎不仅是想弥补对你的亏欠,他根本就还爱着你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自私,你们现在应该会很幸福的。”再也掩饰不住痛哭了起来。 江小雅的太阳穴闪了闪,头痛加剧。“那你到底想要怎样啊大姐。”这没完没了的。 庞梓昕不顾仆妇的劝慰,抽泣道:“跟我回府。” 江小雅握了握拳,未免让自己情绪失控,跑到墙角去画了一会儿圈圈。再回来的时候面上带着诡异的笑,二话不说牵起庞梓昕的手往大门外走。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才放开不知所措的庞梓昕,捻起她的帕子揩了她眼角的泪珠,笑道:“这儿出去左转就是你回家的路,再见不送。”一溜烟跑了回去,关门,放闩,回屋睡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厮上门说是来要瑞王的画。江小雅挠了挠头,睡眼朦胧地把装好的画稿拿给来人,并且收下了对方的一个信封。 再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拆了信封,迷迷瞪瞪地看到几张面额超大的银票,顿时就抖擞了精神。加之前面的那些银票,江小雅觉得自己就算不画画,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正暗爽的时候,“喂,干什么笑的这么奸诈。”段容无声无息就出现在江小雅身后,还狠狠往她肩上拍了一巴掌。把江小雅给吓得,差点没把银票全撒出去。 “啊~~要死了,你是鬼吗?进门也不出个声。”顺抚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区区就进来了。”段容斜眯着眼偷觑掩藏在江小雅衣襟下的一角东西,“哦,到底还是背着区区回去找兰姑娘了是吧。” “才没有。”江小雅挺直了背,“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钱。” 段容不怎么相信,不过也不再继续深究,反问道:“今日有何安排。” 江小雅扎起头发,去水井旁打了盆水,“你又想要带我去哪赚钱。”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很自觉的把段容当成了财神老爷来对待。 段容倚在门边望着江小雅,笑道:“别成天就知道钱,俗气。” 江小雅撇了撇嘴,俗气还带着我去梅若兰那里骗同情,就你最是假清高。转身去厨房拿出早点,“要不要吃点,陈大嫂的手艺还不错。” 段容捻起一片微焦的南瓜饼,看了看,放回到碟子里,狠狠审度了江小雅一把,“没想到你对食物的要求这么低。” 江小雅啃了一口烤地瓜,含糊不清道:“有钱谁不知道吃好的。” 段容对此不置可否,在江小雅吃东西的时候又进屋去把他那副画翻了出来。 “喂喂喂,你干嘛。”在段容准备把自己的画揉掉的时候,江小雅急忙奔进去夺了下来,“好好的,干嘛糟践我的画。” 段容义正言辞道:“那是区区的画。” “我画的。”比声音,我也会。 “你不是说要给区区重新画一副,这个就没必要再留着了,败笔。” 这话江小雅不爱听,“什么叫败笔啊,信不信我把你哄出去。” 僵持了一会儿,段容妥协道:“那好,留着也行。不过这个画你若是敢让第三个人看到。” 话没说完,江小雅就白去一眼,“你就怎么样啊?杀我灭口不成。嘁,真把自己当根葱呢,谁稀罕看你啊。” 段容摸着鼻子嘀咕了句什么,江小雅没听清,把东西收好后便就叫段容出门了。 在城里瞎转悠几圈后,江小雅要炸毛了,这么浪荡下去,当城管得了。“去那儿歇歇脚。”段容适时提议。 “柳巷!”不是江小雅想提高音量,那种地方是歇脚的所在吗?而且他们之前还曾沦陷在那种地方过,真是不长记性的东西。 段容忙看周遭,拉起江小雅就往巷子里钻。 进到巷子深处一家门庭冷清的楼子时,赫然瞧见房道廷那厮正坐在其中与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大婶聊的正欢。 见到他二人,房道廷也是很意外。“呀,二位逛街呢。” 江小雅懒得搭理。段容道:“房大人在此做甚。” 房道廷笑笑道,“来这种地方,总不会是吃茶聊天吧。”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小雅。 江小雅不痛不痒的鄙夷了句:“衣冠禽兽。”正好被房道廷听到,这便认真道:“江姑娘似乎对本府有偏见啊。” 江小雅做大惊小怪状,“岂敢呢,您可是汪官呢,小民得罪不起啊。” “什么官。”房道廷抱手来问,段容补充说明,“汪,犬吠之音也。”满脸笑意难掩。 房道廷挑眉,不以此发难,回身看向围观的大婶,无奈道:“为官不易啊,再给少点吧,我是个清官,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如果可以打白条。” “这是什么意思?”不等大婶说话,段容就抢断,对着大婶逼问。 大婶很为难,嘿嘿笑着,“要不你们二位竞个价如何。” “想太多。”段容和房道廷异口同声。 江小雅对此云山雾罩,“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大婶这便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抖落了出来。因为行业竞争的激烈,这个楼子的地理位置又不太好,生意寡淡不说,招牌姑娘也都跳槽跳的差不多了。如今楼里就剩一些卖不动的老美人,再经营下去也是倒贴日常开销,所以大婶才狠下心要把楼子出手。 早在一个月前就把招牌挂出去了,一直无人问津。这下倒好,成了抢手货了。 江小雅把段容拉到一边,“你没事买个青楼来干嘛。” 段容望着江小雅道:“不是区区买,是你买。” 江小雅皱眉,“神经病,没事买这种地方干嘛。”还要不要嫁人了,何况,“你借我钱买啊。” 段容低声道:“你有钱。”见江小雅还想反驳,径自又道:“反正区区知道就是,而且这个时候买,最是合适的时候。听区区的,准没错。” 区区区区,我还蝈蝈呢。江小雅不指望段容能有什么商业头脑,这便围观起他和房道廷势在必得的争夺战。 眼见就要达成协议,楼子前又出现了一个熟人。“嗬,这是什么日子啊,都跑这儿来凑热闹了。” 第31章 小鱼鳞别扭了 燕于临阔步进门,环顾堂内几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小雅身上。多日不见,再见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异样。 江小雅凑上前,笑道:“多日不见,燕少侠别来无恙。” 燕于临嘴角微搐,“在这两个文人面前,就别拽文儿了。” 是以别开江小雅,三个风格迥异的男子相互见过后便就奔上了在此的主题。 “燕少侠也打算买下此楼!”房道廷太惊讶了。 燕于临拽道:“怎么,房大人觉得在下买不起?” “不是不是。只是我从未听说你们漕帮还有兴趣涉足这个行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大人没听过的又岂止这一桩半件。”得意起来,也是很不把房道廷当一回事。 在他们讨论的有来有去的时候,段容已经同大婶切磋了一番,最后也不知道被他拿捏住了什么字眼,硬是让大婶松了口。 燕于临闻言忙别开房道廷,“不管他们出多少,我都翻一倍。”任性的很是志在必得。 大婶架不住利益的诱惑,忙觍起脸道好说好说,燕少主的阔气我们是早有耳闻的。一径儿拉到一旁详谈了起来。 段容同房道廷面面相觑后,大概是觉得同漕帮没有竞争力可言,就这么双双离去了。 江小雅看看左右,燕于临那厢正聊的起劲儿,好像也没她什么事,这便追出门去。 房道廷已不知所踪。段容在巷口徘徊着,不知在盘算什么,见江小雅出来,忙趋步上前询道:“兜个底吧,你身上统共有多少钱。” 江小雅一吓,连忙护住胸口,“嗳,你不是真打算要买那个破楼子吧。”见段容神情不假,嚷道:“要买你买,我可没兴趣,休要打我的主意。” 段容这便给江小雅分析起了买那个楼子的好处。撇开要否继续经营这个营生,那楼子在前面几家门楼的挤压下根本就没可能卖的出高价。而且那楼子虽是在巷底,却同南大街只有一墙之隔,到时候只要稍加疏通,巷底赫然就成街头,即便自己不用来经营,倒手出去,起码赚几番。 江小雅睨眼,“你能想到的别人难道就不会想到。”买卖人,岂有愚钝的。 段容笑道,“这个就是房道廷为何也要来插手的原因。只要在衙门备案此楼往后不经营此类营生,大抵都会获批在那墙根下拉开个口子。而且这条巷子一通透,即便再有个鸡鸣狗盗之事,也利于衙门的监管防范。”说的很是头头是道。 江小雅略有动摇,却仍不免担心,“要是衙门不批准开墙,砸手里算你的啊。” “区区以身家性命担保,决计不会让你吃亏。” 看段容这么笃定,江小雅也就随便问了问价码,“我只是先了解了解啊,你可别太当真。” 段容伸出四根手指,“最多不会超过这个数,前提是要让燕少侠放弃。” 江小雅托了托自己的下巴,“你就当我没问过哈。”特么买个没什么前景的楼子要倾家荡场,这厮是算好了我的家当吧。 段容拦住去路,“如果燕少侠不搅和,打个对半可以拿下。” 比起段容的大胆,江小雅还是偏胆小谨慎的,“那我还不如拿去郊外置办栋宅子来的实惠。” 段容道:“那是你不知道巷口这两家楼子的价码。” “不要告诉我。”江小雅怕自己听了之后会忍不住动摇。 段容追上去道:“街首这家楼子曾有一位豪客扬言要买下,当时出到五万两还没能买到手。即使到时候需要花些钱去疏通开墙,也是稳赚不赔的,你的目光怎就这么短浅呢。” 江小雅不是赌徒,长这么大连个彩票都没买过。一下子让她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不心疼肯定是假的。可一想到连房道廷那个抠吧都来搀和,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有钱赚干嘛不赚呢?这一票下来,不仅够生活无忧了,招个婿,手牵手周游列国都绰绰有余。 见江小雅开始动容,段容继续不遗余力的游说,最后不仅把江小雅说通了,还让她自告奋勇去找燕于临,起码要先打消他的念头,才没有竞争。至于房道廷,看段容的样子,似乎应付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便就把他交给段容去打发了。 再看到燕于临,是在双花巷外。他正同几人阔步走来,双手背在身后,认真听着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瞥眼杵在路边朝自己挥手的江小雅,神情一顿,与同行几人说了句什么,他们便各自去了。 江小雅嘿嘿笑道:“你看起来很忙哈。” 燕于临嗯了声,睨眼,“你现在都跟段容那小子混在一起?” “嗳,怎么能叫混呢,他是个本地通,没少帮助我。”撇开这个不说,“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那个楼子的事情。” 待进了街对面的茶馆坐下,燕于临道:“是段容撺掇你的吧。”吃了口茶,继续道:“不是我要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那种地方的楼子干嘛,真想要做点正经营生,我给你找铺子,脂粉手饰才适合你。” 江小雅不答反道:“反正你们漕帮经营的行当那么多,也不会差这一个半个,就当是让给我好吗?” 燕于临抬指,却有别于平素习惯了的埋汰成瘾,这回竟然忍住了,“那你给我说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买,段容给你出的!” “当然不是。那家伙那么寒酸哪里有钱,而且他还那么的孤芳自赏,就算是亲戚有钱,他也不稀罕。”就好比梅若兰。想起梅若兰,江小雅又小心翼翼望了眼燕于临,她不就是燕大叔的红颜知己嘛。 燕于临嗤了声,“看来你对他还很了解嘛。”懒得说别的男人,“那你哪来的钱,画画挣的!?”鬼才信。 “对啊对啊。”说到这个,江小雅怪不好意思的,“碰上一个贵人,实属走运。他很欣赏我的才华,然后就随便给了点画资。” “才华?”燕于临嘴角抽搐,加重了读音。“既然你这么有才华,何不继续在这条路上施展,没事瞎折腾什么劲儿,一个姑娘家的,即便把楼子拿下,你能做些什么,亏不死你。” 说到这个,江小雅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激动就把之前被劫持去青楼的事情吐露了出来,末了还握了握拳,发了狠话,“别让我再遇上他们。” 听到最后,燕于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报仇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就行。还有,以后少一个人进出,实在不行就拉着段容那小子一起,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里面自己先跑就很明智。以后要是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千万记得自己保命要紧,能挡的就把那小子抓过来挡挡,他一个大男人,皮肉总比女人来的糙。” 江小雅呵呵,“我不是自己先跑好不好。”算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那你到底是要不要把楼子让给我呢。”这才是重点。 燕于临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一个外乡人,只怕是很难在那种地方站住脚。我给你拨几个人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江小雅摆手,“别看房道廷不把我的事当一回事,出了上次的事后,他可没少派人明理暗理调查,还有几个衙役便衣时常在我周遭出没,想必是他下令这么做的。” 燕于临努了努嘴,不再强求,“不过,你攒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如果你非要那个楼,我买了你拿去使便是。” 江小雅可受不起这么大的人情,到时候燕夫人再杀来跟她急眼,她可受不了。“真不用了,我手上的钱拿下这个楼子还有富余一点,要是真到了走头无路的地步,我一定不会同你客气的哈。” 燕于临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那就先容我派人去察看一二,若是干净的,你再去。” 还是燕于临想的周到,江小雅便也没有再拒绝好意。 准备就此分别的时候,燕于临又唤住了她,“若是没什么事,一起用个午饭。” 嗳?!这忸怩的,是鱼鳞吗? 燕于临被看不自在,丢下一两碎银,率先出了茶馆。 当你觉得一个人反常的时候,怎么看都不正常!就好比江小雅现在看燕于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埋汰她就算了,带她上馆子吃好料也不奇怪,特么老是拿一种怪怪的眼神来看人就奇了。 江小雅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郑重道:“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说吧,没关系,我这人抗打击能力比较强,保证不哭。” 燕于临眉头一抖,“说什么?”一脸的不知所谓。 “不是。”江小雅就奇了,凑近了认真打量燕于临,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正常啊。“那你为嘛那样看着我,恢复记忆了,想起我们是情人了!” 这话,把燕于临呛了。 “唉,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不好,你这样搞的我很紧张啊,饭都不敢用力吃了。”抓起一只凤爪啃啃啃。 燕于临平复了下,白去一眼,“神精病,多看你两眼都不行是吧,别人求我看我都不看呢,便宜你了还这么不知好歹。” 江小雅吃的欢快,含糊道:“继续继续。”这才像燕于临的作风嘛。 燕于临却没什么胃口,丢下一锭银子,走了。身后还能听到江小雅碎碎念什么要是下次再想看我换家馆子,这家好料太少了,让下楼的燕于临差点没被自己的脚后跟绊倒。 第32章 瘆人的关怀 江小雅的梦想是开间画廓啊,或者花店那种悠闲又惬意的小铺子。段容把楼子以二千两谈下来的时候,她就这么提议来着,但都被他否了。 “你不可能指望逛青楼的人还有雅兴上到隔壁去赏赏画或是闻闻花香,倘或开在别处尚且可行,此种境地之下,不太能招来什么生意。”段容一边拆着楼子里花里胡哨的彩绸,一边分析说,“你也别太心急不是,衙门的批文下来也需要一些时日,现在先把楼子打扫出来,再拟一个转手的告示,等墙一开就贴出去,等着收钱就是了。” 江小雅还是觉得不踏实,“我觉得房大人挺不乐意见我拿下这个楼子,他不会给我使棒子吧。”那可真就要砸手里了。 段容道:“不会。他那人看着讨厌,阴晦的事情倒是不会去干。你别总这么愁眉苦脸的,楼子刚拿下,该高兴才是。” 江小雅扯着嘴角,笑的勉强,“不行我明天再上次衙门打听看看。”老是从柳巷穿梭来去也不是个事儿,还被人当成是不正经人家,本来名声就不好了,再这样下去,该臭回碧螺村了。 “你就是信不过区区。”段容把扯下来的彩绸揪成一团,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江小雅安抚道:“怎么会,要是不相信你这个蝈蝈,我又岂会把那么一大笔钱交给你去操作。”就像燕于临说的,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数钱大概就属我这种人了。 “那就安心等着,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如果耐不住性子三天两头上门询问,惹的令丞反感,反而要坏事。” 江小雅听了觉得很是有理,把楼子打扫干净便就把里里外外都锁了起来,反正她也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居住,再大也不住,等拆墙的批文下来,马上转转转。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没闲着,梅若兰三天两头派人来请她去小居玩耍,一来二去,倒是比段容还要熟稔上了。 梅若兰这人没什么喜好,就是爱捣鼓些香料。现在临近秋季,一些夏季新采摘下来的花花草草都成了被研究对象。每回江小雅一来,总要让她先感受感受。 “今儿天气不好,你怎么还来。城外僻静,下次若来一定唤上小容才行,你一个女子行走,我可不放心。”梅若兰抱着个小研钵,正在捣花瓣。 江小雅来熟了,摘了帷帽,将带来的食材放到案角,“您不是说嘴谗了,今天我下厨露一手。” 梅若兰笑道:“你还是别了,上回刷个碗都把我家那套唐瓷给摔的差不多了,再要下厨还不得把我这小居给点了。”话虽这样说,目色却是满含宠溺。“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煮出什么,真要有什么鬼主意,从旁指点就是了,昨儿从岭南来了位新师傅,听说厨艺很是了得。” 江小雅挠头讪笑,虽然教了陈大嫂,并且看她煮过几回,自觉应该可以处理的来,被梅若兰这一说,倒是有些心虚了,“要不,我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梅若兰笑道:“快来,闻闻这个味。”把研钵送到江小雅面前,“偶得了一株昙花,昨天夜里竟然开花了。”高兴的像个阳光灿烂的美少女。 但是那个味,江小雅却受不了,只一嗅,立马掩住口鼻避开,“太呛了。” 梅若兰道:“那是另加在里头的其他草药,这个若是随身携带,秋日很是能驱蚊虫,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做好了给你同小容一人一个。” 江小雅却是敬谢不敏,“还是给段容吧,我不太爱戴这些东西。” 梅若兰也不强求,只在需要搭手的时候让江小雅来帮衬一二。待做完了这些,又将她拉着去到棋盘前,饶有兴致道:“之前你说的那个棋,我研究了,再陪我来下看看。” 江小雅嘿嘿一笑应好,围棋她是不懂,五子棋却是个中里手。 但没想到的是,梅若兰的领悟能力这么强,之前才教过她一次,自己稍加琢磨就能举一反三。一局打平后,连连胜了江小雅好几局。把她服的,又嚷嚷着要把饭后的碗筷给包了。 梅若兰笑道:“既然你教了我五子棋,我教你对弈可好。”五子棋虽新鲜有趣,却耐不住长久消遣。 江小雅直摆手,“我脑子不好使,算来算去容易短路,您还是找段容吧。”一撸袖子,跑厨房帮忙去了。 饭点的时候,段容真就来了。 “你是属汪的吧,踩着饭点来。”江小雅正摆碗筷,见段容在门前扑袖掸肩,“下雨啦?”眺了眼湖面,果然淅淅沥沥下着蒙蒙细雨。 梅若兰踩着话头出来,把一盘山果搁到桌上,“正好我刚做了一身你的衣裳,去换了,省得待会儿着凉。” 段容甩甩衣袖,没所谓道:“无碍的,区区这是瞧小雅姑娘还没回去,便来接她一接。”说完朝江小雅挤眼。 梅若兰抿嘴不语。江小雅嘴角抽搐着,美其名曰来接我哈,不就是怕梅若兰要去你的画。“别愣着了,去洗洗手开饭啦。” 动筷之前,梅若兰又吩咐厨房加了两个菜。江小雅忙道:“够吃就行了兰姨,再加可得浪费了。”一盆酸菜鱼我可以就两大碗米饭呢。 梅若兰笑笑着止住段容伸筷去鱼盆的动作,“小容吃不得辛辣,加两个清淡点的,缓和缓和。” 江小雅诧异了,上次在陈大嫂那里这家伙可当着她的面食下一大碗酸辣粉,还加了辣椒油,啧,蝈蝈真是会装十三。 段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咳了咳嗓子道:“别听兰姑娘乱说,区区只是少食,并非不食。”一筷子入口,顿时呛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逞了。”正好新添的菜色上桌,忙摆到段容面前,“蝈蝈还是吃点花花草草就好,省得吃坏你那娇嫩的肠胃。” 段容这便顺杆子往上爬,“还是小雅对区区最好。” 遂这一顿饭用的是东边太阳西边雨。江小雅自认很能吃辣的,碰上这个新来的厨师也是服了,看着闻着都还好,入口即辣,微酸且麻,直冲脑门。 而过了嘴瘾的后果就是,当天夜里又闹肚子了。 陈大嫂难得一次没有早出门去市场采买食材,想着给江小雅熬点小米粥,刚拐进巷口,就瞧见段容在家门前叫门。这便开了门请他进去,并且把江小雅闹了一夜肚子的事情跟他说了。 段容问:“可有请大夫来看。” 陈大嫂道:“大夫倒是没请,不过我这里有点偏方,正准备待会儿和粥一起熬了。” “生病吃药的事情可马虎不得,熬点稀粥就成,区区去寻大夫。”说着就出门了。 巧的是,段容请来的大夫还是上次给江小雅看过的那个,见她又是这么个症状,连脉也不号了,连连摇头叹息,“老夫早前如何同姑娘说来着,你这脾胃本就不适宜太过重口味的食物,尤其是大鱼大肉那些,脏腑承受不了,自然也就要闹腾一番。”开了方子,又嘱咐一番,不外乎是清寡饮食,补物可进一二,少食多餐之类云云。 江小雅没力气再辩驳什么,明明这个身子健康的很,没想到内里这么的娇气,真是,要好好训练训练脾胃才行了。 大夫走后,段容熬了药来,“往后可得管着点嘴了。”见她拎汤勺的手都在发抖,便代劳了,“原本是来同你说个好消息的。” 江小雅斜倚在炕头,含下几口苦涩的药汁,有气无力道:“快说说,兴许我一高兴就好了。” 段容再舀再喂,“其实也没什么,都在意料之中,就是衙门的批文下来了。” 江小雅一激动,把药碗打翻。这让准备叩门的陈大嫂一吓,冲了进来,然后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忙回身笑道:“小雅她生病了,段公子好心来照顾她,情况一定不是看到的这样。” 燕于临剑眉一敛,太阳穴突突了几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了。 陈大嫂不忍直视地瞥了眼被骑在地上的段容,赶忙又追了出去,好说歹说了半天,燕于临才道:“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 “想来燕少侠是误会了。”段容一边抹着身上的药渍,一边出门道。“我同小雅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 燕于临望向段容,“你们可真会闹误会啊,每次都来同样的招数,算好了我会来是吧?”想想又道:“你俩成天这样混在一起,你是不是对她。”趋步上前,揪住了段容的衣襟,脸色不太好看。 段容没太听明白,拍着燕于临的手,“燕少侠这是做甚,区区与小雅只是朋友,你何必这般恼怒。你若是真喜欢她,只管同她说去,对区区发狠做甚。” 江小雅恰时挪到门边,看着燕于临那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心尖颤了颤,这家伙不会把段容当成是情敌了吧?忙道:“吵什么呢,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我不介意你们一起追求我哈。”没什么血色的小脸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段容同燕于临互望一眼,自动忽略了江小雅的话。段容同陈大嫂道:“想必燕少侠找小雅有事相谈,区区陪大嫂子去采买食材吧。”二人很是识趣的溜走了。 僵持了一会,燕于临才走上前,“别笑了,跟哭一样。”搀扶着回屋。 一时对坐无语,江小雅又脑补了许多,然后就听到燕于临说:“你喜欢段容?” 啥?!“对不起我耳朵不好,你能不能再说一次。”如果不是虚弱着,她大概会学着燕于临的样子,扯着嗓子吼:有种给老娘再说一遍。 “你知不知道段容是谁。”燕于临气结,“你知道他的身家底细吗?成天跟人家这样没心没肺的混在一起,哪天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江小雅抚额,“不是大哥,你是打哪看出来我喜欢蝈蝈的。”眼拙的,这摆明是姐妹情嘛。“还有他是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大嫂都去把人家祖宗十八代调查了遍,比令丞那里存档的户籍信息还要全面。 “知道你还跟他混在一起。” “唉不是,你有钱有势也不能看不起人啊,段容他虽然落魄,起码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还真就没有见过哪个公子哥像他这样凭自己双手挣钱来养活自己的。”虽然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这并不能否认他对生活的积极性。 “谁看不起人了。”燕于临气结,撇开这个不说:“那你真打算继续跟他这样混下去吗?要不我带你去江南,比这里好多了,春暖夏凉,景致也好。” “私奔吗?” 话音还没落下,就受了一记爆栗,“还要脸不要了,再口没遮拦试试,看我怎么修理你。” 江小雅揉了揉脑袋,太委屈了,“我病着呢大哥,你究竟想要干嘛啊,又要带我去江南,又这么暴力,不玩了行不行啊。” 燕于临这才软下声,“过来我看看。” 江小雅不依,仍旧杵那儿不动。 燕于临这便主动过来象征性地替她揉了两下脑袋,随即语重心长了起来:“不是我不赞成你找归宿,那也要看找什么样的。像段容那样的,还是算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安份不说,做什么事情也没个定性,你若是真跟了他,铁定要吃苦。”絮絮叨叨了一箩筐还不觉够。 素来简单粗爆的鱼鳞再次刷新了江小雅的眼界,这把她给雷的,默默退开好几步,“大哥,你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吧?”这跟老爹给自家闺女挑女婿有什么区别啊。 燕于临发现自己的好脾气很容易就被江小雅激爆,他忍了忍,“管好自己的嘴,吃吃吃,早晚吃死你。”一甩手,走了。 “唉爹啊~你就这么走了啊,不再坐会儿吗?”江小雅尔康手也没挽留下燕于临。她觉得这事吧,不能太当真,跟这些个小妖精计较哪里还计较的过来呀,遂倒下继续睡。 第33章 熊玩意的,真砸手里了 拆墙那日,段容也不知跑哪去弄了一挂鞭炮来放,又兴高采烈摘了两朵红花插到江小雅头上,美其名曰喜庆的日子合该讨喜才是。 江小雅看了看自己的男装,不觉比段容差,这便摘下一朵插到段容的发髻上,“那就一起讨喜吧。” 段容笑眯了眼,“一切都听小雅的。”那股子亲昵劲儿,很是让江小雅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趁着这个高兴劲儿,二人合力把之前写好的大红纸张的大广告贴到墙外。回到楼里的时候,外卖和客人恰好都上门了。 房道廷拢着手,在楼子里来来去去参观了一回,感慨道:“你这个女子忒会做生意了,这楼马上都要转手了,还发什么贴子请什么客。”倾身去掀起倒扣的碟盖,“这么寒碜的菜色也好意思拿来招待客人。” 段容道:“小雅最近脾胃虚弱,吃不得油腻荤腥,还望房大人迁就一二。” 房道廷龇牙,“她虚她的,我们不虚啊。而且从来都只听说迁就宾客的,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搞的我都不好意思送礼了。”红包拿出来晃了晃,很是不情愿。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好意思收就行了。”江小雅眼明手快,夺了过来,段容很是配合地就给收去了。 燕于临圆场,“得了房大人,又不是为了吃顿饭才来的,别那么小家子气了。”一封大红包递到了江小雅面前。 “瞧,还是燕少侠大方。”接过红包,招呼大家入座。 “我是不是不请自来了。”几人才刚坐定,楼子前便就传来了一个朗笑声。 寻声望去,众人皆自离座。房道廷最是眼明脚快,“王爷怎么也来了。”一派恭迎的样子很是狗腿。 瑞王言笑,“前头听说审多年的东南街巷的墙根正式下了批文拆除,又听说江姑娘近日正巧得了墙头的一间楼子。今儿无事,便就来瞧瞧。小丫头年纪轻轻,很有生意头脑嘛。” 呀~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江小雅是压根儿也不知道批拆这堵墙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怪道房道廷早不来晚不来,踩着这个点来买,又被她给抢了,才会说话酸不溜丢的。 江小雅呵呵笑道:“王爷过讲,我这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意外。如果没有燕少侠同房大人相让,只怕是没这个运道。” “那只能说是你人缘好。” 这夸的,江小雅都要不好意思了。这便忙给王爷让了座,自己还没坐下,永乐郡主也遣人送了贺礼来,虽然不可思意,总不能把东西丢出去,何况她可没少亏欠自己,收下也不心虚。 一通招呼下来,反倒是自己落得滴水未进。待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天色也已擦黑,正准备着关了楼子回家去,梅若兰也趁黑上门来了。 “兰姨你来便来了,还带什么礼呢。”话虽这样说,段容却一点也不客气,把礼盒接去,拆开登记,赫然是一对玉如意。 梅若兰笑道:“怎么说也是喜庆的日子,不过是一点心意。” 这话说的江小雅更是无地自容了,今天请客的目的很是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收收房道廷那个抠扒的礼,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转口便道:“您一定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一起吧,正好也要关门回去。” 陈大嫂的手艺也是没话说的,只要给她食材,都能烹饪出好食的美味来。是以这晚他们哪也没去,往市场上溜了圈,各自挑了几样喜欢的食物带回去麻烦陈大嫂下厨烹调了。 饭后,陈大嫂还很悉心地煮了锅菊花茶给大家败火。梅若兰赞道:“秋高气爽,吃菊花茶倒是适宜。” 陈大嫂憨憨一笑,又去厨房善后了。 一盏茶毕,梅若兰道:“那间楼子,若是非要转手,就转给我吧。” 啥?“兰姨您不要老是为我操心啦,现在墙根打通了,相信很容易出手的。”这回倒不是不想受梅若兰帮助,只是现在那个位置,用段容的话说,分分钟都能脱手,只是看价格多寡。 段容附和着,“兰姑娘素来最不喜热闹的所在,把楼子转去还不是要让燕大侠来处理。倘或如此,早前直接让燕少侠买去不就得了,这拐弯抹角的绕了一圈,小雅的头发都揪了一大把。” 江小雅哂笑,“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担心墙不拆砸手里是有,但也没有揪一大把头发那么夸张。 “那行。”梅若兰素来不强求,“既然小容也这么说,相信你们可以处理好。”转手就去夺下段容正要吃的柿子饼,塞了个红枣过去。 江小雅抿嘴,她也是相处之后才知道梅若兰以前学过医,所以对于入口的东西都比较讲究,尤其是段容。用她的话说,段容里里外外都是娇嫩的,不让她看到还好,但凡有她在场,段容都别想好好吃上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也是他不喜欢去小居的原因。 没再待多久,梅若兰就告辞了,想当然是段容送她回去。 自打楼子外的墙根被拆除后,倒是有不少人上门来询问买卖事宜,但也只是问问,大多没有下文。江小雅奇怪了,“是不是我们把价钱开的太高了。”照理来说也不会啊。 段容啃着山梨,“不会,一万两的底价算是适中,没开两万就不错了,你得沉得住气才行。” 江小雅也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这便又同段容在楼子里耗了大半个月,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乔装来砍价,真正识货的金主一直没有出现。这回不仅江小雅没耐性,就连段容也纳闷了,“太不合理了。” “你总算是发现了大哥。”江小雅伏在桌上转着笔,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不论如何,低于一万两都不能出手。”段容很笃定,认准了非这价不卖。 江小雅也不想再争执什么,“其实五千两也可以啦,又没有亏。”赚一两都好,何况翻了一倍半,她真的不贪。 “你就是这么没立场,如果人家一开口就能杀掉一半,是不是会觉得还有还价的余地,小心把裤子都赔进去。” 江小雅撇嘴,“是谁当初也杀了人家一半才买下的这个楼子,那你怎么也不再讨还一点,一千两不是更好。” 段容不理会这种假定的事情,迎到门前去,客客气气道:“二位要看楼子吗?快里边请。” 江小雅顿时也来了精神,只是有段容这个话唠在,完全就轮不到她介绍。一通下来,看客听的很是心满意足,点头连连,在最后询价环节,又上演了滑铁卢一幕。 “你说多少。”段容再也淡定不住,恶狠狠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江小雅忙把人拦住,“二位难道不知道这条街巷的行情吗?如果不知道在下不介意同二位说道说道。” 为首那位青年客商摆手打住,“在下既然有此打算,事前自然也是经过了多方打探。若说这条巷子的行情,也是略知一二。除了为首那两间楼子虚高一些外,其他普遍都在一万五六左右。”见江小雅又有话说,忙抢道:“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小兄弟不会不知道,开这种楼子的,主要不是看楼子如何,而是楼子里的姑娘如何。就打比方说,街首那两间之所以可以叫到如此高价,却还不是因为他们那里有几位当家花旦坐镇,人家若是卖楼子,那是连里头的姑娘一并卖的。您这儿有什么可附赠的呢?” 江小雅一噎,这个问题她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但是,“官府的批文早有明示,开了外墙,此间便就不允许再经营以往的行当。这个我们一开始也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您是打算让此地重操旧业,想必也过不了官府那关吧。” “这个问题就不劳小兄弟操心。” 哪么个意思?江小雅有点闷圈了,依照这位客商的意思,这个楼子还是可以被经营回青楼的行当咯,只是看要怎么去打通上面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就更不止这个价了。” 客商摇头失笑:“小兄弟莫要太过自负了,你们在这儿耗了也有月余,究竟是个什么行情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二千两没亏就不错了,这年头哪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做。再耗下去,年后估计就更不值当了。” 段容忍无可忍了,“区区瞧着你们就不是成心来做买卖的,这是来捣蛋的吧。”袖子再撸高点,跟江小雅拉锯了起来。 “既然二位还未商议好,在下过些时日再来,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 段容把鞋子摘下丢了出去,“再走慢点试试,区区不打爆你们的头。”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江小雅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在楼梯上,一撑下巴,“看样子,想把这个楼子转出去是不要想着能够赚到钱了。” 段容捡回鞋子,边穿边说:“别沮丧啊,他们这些生意人都是这样的,如果不先打击一翻,又如何能够压下价来。” 江小雅看了看段容,想必他当初也是这样买到这个楼子的吧。“你也别捡好听的说了,那人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实在不行就卖了吧。”想想前面还有人出一千两的,真想去撞墙。 段容强烈反对,“那怎能行,区区之前可是打过保票的,倘或不能让你赚到钱,还不如留着自己经营一点买卖,多少也是份收入。” “那你说经营什么?”对于没有生意头脑的人来说,哪怕是在金街旺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江小雅就是这样的人,这点认知她一直都有,“千万别说经营原有的行当啊,我可不想当老鸨。” “如果你当老鸨,区区就给你当龟公。” 江小雅抽了抽嘴角,笑不出来。突然,她看着段容眯起了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主意在脑子里炸开了花。 “嗳,做甚这般看着区区。”段容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区区只是同你说玩笑的,别当真哈。” 江小雅却掐着段容的脸蛋嘿嘿笑了起来,想法虽然大胆,就目前的境况来说,或可一试也不失为一条创业致富路。 第34章 重整旗鼓,开个倌馆 江小雅是打算自己把楼子重新开起来,但绝对不是青楼。女性这个弱势群体已经够苦逼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加入到荼毒同胞的行列,如果非要说非要干点什么,何不开个倌馆呢?男人可以欺□□没女人,女人为什么就不可以。 作为男性友人,段容对这个提议表示了强烈的反对,“离经叛道!怎么可能会有女子胆敢光明正大的上倌馆消遣,这是世俗伦理所不容的,你敢开看看,别说是有没生意,你上哪去找那么些男子来给你招揽生意。” 江小雅笑眯眯望着段容,段容挺直了腰背,正义凛然道:“区区绝对不会屈服的,你休要打此主意。” 江小雅摊手,“我也不是叫你去卖笑,怕什么。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不如就给我打工,反正也是因为你我才砸了这么多钱在这个楼子上,你好意思袖手吗?” 段容噎了噎声,一时无话可说。江小雅又说:“而且我也不是因为自己被休了才要去报复男人的,你想啊,这整条巷子下来有多少家青楼,不说我乐不乐意开青楼,就是真开了,也铁定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们何不换个思路呢,至少倌馆在整个京城是没有的,我不敢保证说大家闺秀或是深闺怨妇会来寻欢作乐,但也保不齐就有那龙阳之好者呢。” 见段容脸色不好看,又嘿嘿笑道:“你别不自在嘛,又不是说你。何况我们也不强求非要卖身出柜,我们使终打的是卖笑的招牌,至于其他的,就看自愿啦!” 段容略有动容,“那你上哪去找这样的人来。说句你不爱听的,就男子自尊来说,卖身进倌馆,区区敢保证你一个也买不到。” 江小雅努嘴,这话就是不受听,大男子主义,合着女子就没有自尊是吧,天生就是任人买卖,任人□□?这便道:“你给拟个这样招聘广告出去:我们这里呢要开个娱乐会所,只要男子,会琴棋书画那些技艺最好,还有一定要模样长的好的,就拿你做参考吧!” 段容眼一斜,江小雅讪讪笑道:“别介别介,我这是在夸你呢。”转口又道:“一定要强调,我们是卖艺不卖身,而且还会签署一份劳务合同,绝对会保障他们的最大利益,不想干的随时可以走。至于工钱嘛,你之前在衙门干的时候一个月多少钱来着。” “三两。” “那就五两银子一个月工钱。对,就五两。”比公务员还高的工资,怎么会招不到人呢。 段容把笔搁下,“你确定这是在做生意吗?区区怎么看都像是失心疯了,日子不过了是吧。” 江小雅摆手,“嗳先别抗议,你要是嫌多,我可以单独把你的工钱扣掉一半,这样你心理就舒服了吧。” “行行行都随你,到时把家底败光了,区区陪你一起去要饭。”段容洋洋洒洒落笔,很快就把招聘广告草拟好了。 江小雅无视段容的乌鸦嘴。反复看了几遍招聘广告,语句通顺,言简意赅,短短几句就把想表达的东西都表达出来了。这便毫不吝啬地赞美了句,“房大人真是没眼光,像你这么好的文书不用还给辞了。” “是区区不干的。”满是强调的口气。 “是是是,他那衙门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神。还真是谢谢你看的起我哈,希望蝈蝈大神能在我这小庙长此以往的蹲下去,不要再跳槽了。” “那接下来要干嘛。” “去找兰姨。” 段容不解了,“找她干嘛,你还打算让她帮你招人不成。” “当然不是啊。既然要重新开张,里里外外总是要装点一番,我相信凭兰姨的眼光,一定可以给出好提议的。”不仅穿衣打扮上引领贵妇圈,就连小居都那么的别具一格,梅若兰的眼光,铁定是错不了。 梅若兰倒不似段容那样反对江小雅准备要干的事情,只是叹道:“你这丫头倒是让人小瞧了。做什么不重要,只要自己开心就行。” 江小雅点头如蒜,梅若兰就是会说话。 除了会说话外,梅若兰给出的提议也很符合江小雅的要求。 从一开始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江小雅就有过一个大概的设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雷同巷子里的那些青楼,花红柳绿的,看着就特别低俗。 没错,她要搞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倌馆,而且还要让来消遣的人能够尊重店里的员工。哪怕是迫于无奈卖身了,起码也要给人家留有尊严,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做老板的态度。 梅若兰道:“清丽悠闲的格局就可以,太过富丽堂皇也不划算。但是,装饰只是吸引人的一小部分,主要还是靠人。你同小容去招募人手的时候也别一味只倾向于模样俊俏的,还有,一定要有个别身手了得的。” 打手嘛,这个江小雅懂,省得来个砸场闹事的自己还应付不过来。 梅若兰道:“如此,你便放心把这里交给我,其他的事情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在没有传媒宣传的情况下,江小雅只能同段容手工操作,手动复制了一堆广告单,除了街头巷尾的贴小广告外,见着个模样俊俏的就派一张,前期收效也是可想而知。 江小雅的积极性一直不减,倒是段容有点受不了了,头几天出去街头派单子还好。一连派了好几天之后,路人甲乙丙都对他们熟了,直接就当成了伤风败俗之辈,不说指指点点那些,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揭了小广告告到了衙门,说他们干的是有碍风化的事情,应予以取缔,抓起来坐牢。 房道廷对此可是先乐了一把,“要本府说你什么好呢,倌馆是吗?” 江小雅同段容互望一眼,都觉得房道廷乐点有点奇怪,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哦,房大人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揪小民的把柄,以报夺楼之恨。” 房道廷摆手道:“不能把本府想的那么小心眼,若是记恨着那点子事,本府还会揣着重礼上门去祝贺吗?” 段容不屑嘁了声,嘀咕道:“真好意思说,若大一个礼包里就揣着二十两银票,临了兜走小雅多少彩绸不说。” 对此房道廷也很无奈,“本府不是清官嘛,包多了岂不是要授人以柄,礼轻情义重哈。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撇开这个不说:“本府记得你不是打算要把那楼子转手的吗?怎么又另有打算了,确定要经营倌馆?” “自然。”江小雅道:“大人看我们像是闹着玩的吗?”把广告单送到房道廷手上,“大人既然这么清廉,我不介意你来兼个职赚个外快哈。” 房道廷笑着指了指江小雅,“行啊,买卖都做到本府头上了,是想打着本府的旗号做掩护是吧!”笑颜一敛,又一本正经起来,“公是公私是私,本府是个清官,自然徇不得私。不过,可以给你点友情提示,把该打通的环节都打一遍过去,想必就可以解决你的这个问题。” “那也就是要花钱咯。” “嗳,不要说的这么俗气,官场之道,哪有至清至混,中庸才是为官之道。嗐,说了你也不懂,只照着我说的去办,准保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 遂为了打通关隘,江小雅又忍痛花了一笔不小的费用,加上楼子重新装饰,手上几乎没有剩多少可用之银,所以他们的任务也更加艰巨了起来,后来索性搬个小桌子在街头公然招起人来。 还真别说,前期的广告宣传多少还是起了一点作用。 招聘会那天,围观的人倒是不少,也有那跃跃欲试的,但就是羞于跨出那一步。这把江小雅给急的,就差上前去把人拉过来哈啦。 好在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僵持太久,一位状似猎户模样的青年男子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江小雅打量了男子几眼,说实话,长相不算上成,但也不算平庸,勉强可以算是冷俊的。而且他身材很魁梧,如果会点拳脚功夫就完美了。一通询问后,叫石皮鲁的男子道:“我没什么技艺,常年打猎砍柴,身手还过的去,你们不是需要负责保卫安全的人?我想我可以试试。” 江小雅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么,你介不介意把上衣宽了我看看。”身后段容咳了咳声,江小雅忙转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即兴露一手给我们瞧瞧,像胸口碎大石什么的都可以。” 见段容抚额,江小雅本来想改口来着,毕竟人家不是专业人士,别大石没碎成把胸给碎了可就玩大发了。可是谁曾想,这个叫石皮鲁的猎户还真就当众玩起了胸口碎大石,好在最终也没发生意外,演出很成功,大石碎了一地渣,石皮鲁毫发无损,还赚了一票叫好声。 对此,江小雅相当满意,当即就同他签了三年的劳动合约。 见状,原本就有意却含蓄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大多是文文弱弱的书生那类,皮相都挺不赖,而且还有会个琴啊棋的。江小雅在简单询问过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寒酸的文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家境贫寒又不愿干折腰之事,也就是所谓的高不成低不就。是以在再三保证不会让他们干有辱斯文的事情后,才小心谨慎签了合同。 当然,这期间也有个别不明就里的拉扯着家里的闺女来卖身的。在得知江小雅只招男子的时候还对他们恶语相向了一番。 倒是段容有些看不过去,指着那醉汉一通痛骂,“你身为一个男人,一家之主,不事生产,赡养家中老小,还嗜酒好赌,变卖家小,试问你可还有羞耻心否。” 一席话说的围观群众也跟着愤慨起来,你言我语的窃窃指摘醉汉的为父不仁,道德沦丧。 醉汉恼羞成怒,竟也准备寻段容拼命,好在石皮鲁眼明手快,一巴掌握住对方抡起的拳头,狠狠一捏,便就嗷嗷乱叫了起来。 江小雅一打折扇,从石皮鲁身后走出来,淡定道:“悠着点,别给搞废了还讹咱医药费。”醉汉顿时就被丢到地上。 江小雅又道:“有你这种人做父亲,也是家门不幸。这样吧,十两买你同她断绝父女关系。”又看向少女,“你可愿意与此人断绝关系。” 少女眼眸中饱含泪水,瑟瑟望了眼骂骂咧咧的醉汉,点头。 醉汉可不愿意了,还嚷嚷着要告去官府。 段容还欲说教,被江小雅给阻了,对石皮鲁道:“既然他这么不知好歹,打残了,医药费咱们出,省的再危害社会。” 石皮鲁虽不擅言语,行动力还是蛮快的,把醉汉给吓得,二话不说就签字画押,拿了十两银子灰溜溜跑掉了。 “没想到小雅也有敞亮的时候。”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人,段容佩服了一把。 “别以为就你会路见不平。”江小雅打着扇回身,就看到了少女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谢恩。 等好不容易把人劝起来才知道,她是在求别让她接客,除此之外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江小雅又是叉腰又是抚额,“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见少女一脸畏惧,又软下声,“你刚才没听到吗?我只要你们断绝父女关系,并没有说买你这个人,你是自由的,不归任何人管。” 少女这才后知后觉过来,然后又是跪下连连说要跟着江小雅,服侍她。 江小雅还想说什么来打消少女的这种念头,段容道:“随她吧,你既然做了好事,干脆做到底。否则她不是被那赌徒父亲抓回去继续发卖,也不能有更好的去处,何况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身边带个人也好。” 江小雅想想也是,这便收下了这个叫小杏的少女。 第35章 小风波 梅若兰的办事效率与她病恹恹的样子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江小雅这边把人手招募好,经过段容的几天突击培训后,差不多可以上岗就业。 她原本还想着别太早去楼子观看进度,免得让梅若兰有紧迫感。没想到在良月末的时候她便派人上门来唤,道是可以去验收楼子了。 江小雅一路从七里巷奔到自家楼子前,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自从把楼子交给梅若兰,江小雅就一次也没有来看过,除了怕影响梅若兰的发挥,更是担心自己忍不住要指点一二。梅若兰随性惯的,一定会迁就她,到时候把楼子搞的不伦不类的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忍的也是很艰辛。脑补了无数个焕然一新的画面,却从来没想过要在楼子前栽两棵红梅,不仅档次上去了,甚至还有一股子曲高和寡的味道,决计不是低俗之人涉足之所。 内里许多地方做了做旧处理,很有怀古的味道。还有那星罗棋布的点缀物,文艺气息十分浓郁。一路观看至中堂的时候,赫然看到了一处人工开僻的假山鱼塘,淙淙的流水、悠哉游哉游弋的各色鲤鱼,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境。什么王府相府,简直被甩出几条街。 “先歇会儿再看吧,瞧你眼都要直了。”梅若兰掩着笑,将江小雅拉到临窗的位置坐下。 这一坐下,江小雅又有发现。楼子里的三面窗子都不似常规的窗子,而是推拉型的,再以卷帘做装饰,案上有笔墨,也有棋盘,总之有俗有雅,端看客人喜好。 江小雅已是言语不能,只一个劲儿地说:“真好看真好看。” 梅若兰笑道:“先别光顾着说好,我给这个楼子拟了几个名字,你拿去同小容挑挑。” 江小雅一眼就看上了‘清风馆’这个名字。她虽然不会品评什么,但就是觉得自家这个楼子经过梅若兰这一通捯饬后,恍如一阵清风席卷而来,隔壁那些个怡红院啊什么的简直低俗到了尘埃。 “不用再问他了,清风馆再好不过。”江小雅径自决定下来,顺便又厚着脸皮求了梅若兰提字。 梅若兰鲜有的拒绝了,“我的字可不行,欠力道。让小容给你提吧,他的字峭拔,适宜提匾。” 江小雅摇头。她不是没看过段容的字,不是不好看,跟他人差不多,有种孤情峭拔凌清秋的感觉,虽然不失绚丽雅致,却很冷练萧索。说到字,她倒是想起了柳庆元的,笔格遒劲,倒是很适合。不过……就他们目前的关系来看,还是算了。 梅若兰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介绍,对此爱莫能助。只是临别前再三叮嘱,道是她托人挑了个开张的好日子,就在五日后的冬月初一,店招最好是可以在五日之内定下来。 江小雅也捉急,带着小杏在各大书画店转悠了半天,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字挫的还不如她自己写的。 小杏跟在一旁琢磨着提议,“公子认识的贵人那么多,何不求瑞王爷赐个字,要是加盖了王爷的印绶,想必也是一份荣耀。” 江小雅可不这么认为,“王爷是谁呀,岂能随随便便给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提字。何况清风馆也不是什么高雅的场所,别污了王爷的字才是。”最主要的还是会让王妃知道,最近没有那些奇怪的女人出没在她的生活圈里,刚刚惬意下来呢,她才不要无事起波澜。 小杏哦了声,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那不是房大人吗?” 江小雅望去,在一个卖坚果的摊子前拼命免费试吃的那个人果然是房道廷。她一挑眉,抿嘴朝着那方走去。 “这个多少钱。” “五十钱大人。” “哦。”捻起一颗吃吃,“那这个呢。” “六十钱大人。” “嗯,味道还可以。怎么贵这么多,有没便宜点。” “大人准备买多少呢。” “这也不能当饭吃,何况吃多了还上火,随便买个二两半斤也就是了。”再抓几颗来试试。 小老板艰难地从房道廷手上把坚果掰回下来,“那真是抱歉了您,小买卖本小利薄,两斤以上才议价。”顺便把请勿反复试吃的牌子推了出来。 一直围观的江小雅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房大人又来体察民情了。” 房道廷看了看小贩,唉嘿嘿笑了声,拍了拍手上的壳屑,“这就是为官清廉的无奈。”转口又道:“听说你这阵子荼毒了不少良家男子啊。” 江小雅才不跟他扯为官之道,其他就更没什么好扯的。转头就让小贩称上两斤榛子和核桃,“不知房大人可否赏个脸吃盏茶。” 房道廷挑眉,“无事献殷勤。” 江小雅摇起折扇,道:“凭大人的清正,又岂能随随便便就被收买。何况小民也没有要收买大人的意思,就是多日不见,怪想念的,叙叙旧嘛。怎么,大人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房道廷指着江小雅笑道,“激我。”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同江小雅去了清风馆。 到了焕然一新的楼子后,自然是少不得一翻赞誉。 但江小雅也看出来了,房道廷这厮就是为吃坚果来的。一盏茶毕,他一个人吃了大半包的榛子。未免耽误正事,她把坚果先收到了一边,又示意小杏把笔墨纸砚端出来。 “不瞒大人哈,我呢最近好上了书法,可是又没什么闲功夫去延请师父来学习,你看你今天也闲着,赐几个字给我临摹临摹如何。” 房道廷搁下杯盏,斜睨了江小雅一眼,“有段容那小子在,还需得别人教你书法?有什么目的就直说了。” “段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教我还不得被他给数落死。”笑呵呵着继续道,“我呢也不求能学成什么样,可以装装门面,唬弄唬弄外人就行。” 房道廷啧声,“就你这点气性,别说段容不待见,我有时也想敲打你一番。” 江小雅嘿嘿笑着又把坚果双手奉上。房道廷倒不放在眼里了,一挽衣袖,提笔沾墨。 落笔前又被江小雅忙忙叫住,把自己事先写的一些字条一张张摆到桌上,“太复杂的只怕是临摹不来,大人就写这些字好了,笔画较少,字体简洁,我一定很快就能练出个模样来。到时候还请大人批评指证。” 房道廷念道:“清风送爽,水同河汉在,馆有豫章名。这都是些什么,前后也没调可搭,我看不是装点门面,要给自己拆台吧?”把那些字条一扫,径自落笔,书写道:高吟铁马铜驼,烟尘誓扫还金阙;更入清风明月,池馆重新接草堂。 待江小雅把所有字都念下来后,意外的发现清风馆三个字都在其中,这便叹息道:“这些字好看是好看,但它们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 房道廷呲牙,差点忘了面前这个女子没文化,把笔一丢,“你也别去研究是什么意思了,把字写好就不错了。”临走不忘把剩下的坚果包圆儿了带走。 为此,把小杏给可惜的。江小雅却乐道:“不可惜不可惜,房大人的字和他人一样,风骚又带劲儿,用他的字提匾再合适不过。” 小杏不开心,“可他都没有写公子事先准备好的?” “都在里头了。”江小雅小心翼翼把字吹干,收好了就往装裱铺子去了。 开张的前一天,店招总算是及时送到。这让几天未露面的段容好奇了一把,“提匾居然不找区区?”揭了绸子一看,“这字是谁写的。” “你家里不是有事嘛。怎么样,还行吧。”江小雅可满意了,比想像中的还要好。 段容认真打量了起来,“名字还凑合。字写的就一般了,连个印绶也没有,是不是随便找个书画铺子代的笔。”非常嫌弃。 江小雅没所谓摆摆手,“就是一个招牌,我也不指望有王侯将相来操笔,过得去就行。” 话虽这样说,不过对于段容而言,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多看几眼后竟然还真让他看出了道道来。“这不会是房道廷写的吧。”肯定而又嫌恶的口气。 小杏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段公子好厉害。”见江小雅抚额,“我什么也不知道。” 段容对房道廷有着天然的排斥,这便对工人说,“别挂了,拆下来劈了当柴烧。” 江小雅也炸毛了,“你敢试试。”又对进退两难的工人说,“挂好喽,我才是老板。” “如此,区区就不干了。”段容的脾气一上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小雅道:“稀罕,爱干不干。”也很潇洒的扭头进了楼子。 楼子里那些美男子们纷纷探出头来观望,有一个非常傲的小鲜肉就说,“我之前便是因见段公子在此,想着能同他切磋诗文,交流笔墨才同意来此。倘或他不在了,那我也不干了。江老板若是想索要违约赔偿,我这块家传宝玉你拿去便是。” 其余人等也跟着效仿起来,就连石皮鲁那个莽夫也受了影响,嚷嚷着要回去砍柴。 这把江小雅给吓的,好不容易组起的团队,还没开始升级打怪,可不能就这么散了。这便忙安抚道:“谁说他不干来着,闹着玩的,都是闹着玩的哈,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人找回来,让他当面同你们说清楚。”让小杏一定把人给看住了。 刚闷头出了楼子,迎面就撞上了往清风馆来的人。 江小雅没心思去计较那么多,随口说着麻烦让让,却怎么也绕不过那拦路之人。一时气急,抬头就把话给咽回了下去,“你怎么来了。”是燕于临。 燕于临负着手,“怎么,看你这意思,不想看到我来是吧。” “不是不是。”江小雅忙说,“只是我现在有急事,有空再聊哈。” 燕于临把江小雅摁住,“什么急事啊,看把你慌的,说来听听。” “天大的事。”江小雅没功夫陪燕于临闹,拍开他的手,“账房先生跑了,我的家当都在他手上呢。” “如此严重?我陪你走一趟。”燕于临侠义心肠一犯,又当仁不让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觉得我帮不了你。”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好意,燕于临略微不爽。 “当然不是。”只是蝈蝈那家伙目中无人惯了,尤其看不上比他厉害的人,带你去还怎么好好说话。但对于同样傲娇的鱼鳞来说,话显然不能这样说,“我那个账房先生很好搞定,哪里需要动用到你出手。要不你先到里面等我,顺便帮我看着那些不安分的小伙子们,千万别让他们给跑喽。” 这才算是安抚住了燕于临,否则他跟着一起去,只会把事情越搞越遭。 才走到东城,江小雅就看到了酸辣粉摊位上同陈大嫂大吐苦水的段容。 陈大嫂见状,悄悄挪过来同江小雅通气,“不知道谁惹他了,正在气头上呢。” 江小雅说了声没事,让陈大嫂忙她的去,自己端起茶水送了过去。 看到江小雅,段容二话不说就背过身去。 “嗳,你不是一向都很大方嘛。”揪着段容的衣角扯了扯,展开怀柔政策。 段容用力往回拉,“承蒙抬举,区区素来睚眦必报。”置气。 再扯扯衣角,“如此,你就报复回去吧,我一定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段容干脆不理会。江小雅道:“呐,不说话就表示你原谅我了,快同我回去吧。你之前不是还说至少会帮我三年的,合着都是说着玩的。”命苦的老板,还要来哄员工也是醉了。 段容这才动容,“把那匾额摘了,区区给你重写一个。” “不至于吧。” 段容用眼神告诉她很至于。 江小雅拉过椅子坐到段容面前,“现在不是摘不摘,你给不给重写的问题。问题是就算你重写了,明天之前能挂的上去吗?”这么幼稚,怪道没朋友。 段容想了想,“那便让它挂三日,三日之后就摘下来。” 江小雅满口答应,只要能把人哄回去,怎么着都行。段容却没完了,又同江小雅立了一堆规矩,其中最紧要的一条就是,以后但凡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同他商量,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私自做主。 江小雅抽笑了声,这蹬鼻子上脸的,“合着我的人生大事要不要也同你商议呢。” 段容一点也不客气,“倘若你信得过区区的眼光,最好不过。” “行了行了。”江小雅摆手,才没功夫去扯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大爷。”真是难伺候。 段容言善,遂双双返回清风馆,准备一应开张琐碎事宜,不在话下。 第36章 这群小妖精哟 冬月初一那日天没亮,段容就拉来一车祭祀用品把江小雅从被窝里撬了起来。 “干什么呢,天还黑着呢,我都不激动,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裹了裹被子,不太愿意下炕。听说马上就要下雪了,北方真是太冷了,又没有暖气,起床困难户恨不得在床上过冬。 段容跟打了鸡血一样活跃,一条冷毛巾捂到江小雅脸上,陡然就让她又清醒过来几分。“就知道你什么也不懂。区区都已经给你准备好,赶紧起身去关帝庙,求他保佑你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这里也有关老爷!”真是个神奇的平行世界。闲说一番后,江小雅也彻底清醒了,这便麻利起身,一通捯饬后就同段容往关帝庙去了。 祭祀这种礼节江小雅不太懂,以前去庙里烧香的时候最多就是求一个姻缘签什么的。段容这货居然还准备了三生,其他能想到不能想到的一应俱全,看的江小雅很是眼花缭乱。还没回过神来,段容已经塞了三柱大香到她手上,带着她又是跪又是叩,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把江小雅给唬的很是肃然起敬。 “唉,真没想到你懂的还真多,书没白读哈。” 段容牵着驴车,“书里的能读到多少,前些年有幸观望了一回皇家祭天礼,区区也是依样画葫芦,倘或真遇上个懂内里的,只怕是要贻笑大方。” 要不是家世摆在那里,围观皇室祭天活动又岂是平民百姓可以的,“所以说你合该去参加科举才是,若我是你,怎么也以恢复家族荣耀为已任。” 段容却对此兴致缺缺,“高中了又如何,要成为又一个房道廷还是柳庆元。” 江小雅哑口,这的确是个问题。很多人在大富大贵之前也许都是本性良善的,如同柳庆元那样,王大娘就曾不止一次夸他是公认的孝子。这不也一样扛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干出了抛妻弃母的事来。至于房道廷那厮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谁也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缺德事。 但这些都是相对而言的,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果你当官,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清官。” “你就别抬举区区了,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清官可言,即便进去前是个正直无私的,进了那个大染缸,就别想能干净出来。”段容也不稀罕,“现在这样多好,想干嘛干嘛,既不用看人脸色行事,也不用老是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多自在。” 江小雅总结道:“这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 这话得到了段容强烈的赞赏。“不可否认,小雅有时说话还是蛮精辟的。” “行了,我们也别闲扯了。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祭品大多数都被带回来了。 这些事段容早安排好了,东西一拉回七里巷就被陈大嫂接走了。他们二人便就一刻不歇的往清风馆去了。 其实经营倌馆的性质和青楼没什么区别,哪怕江小雅再三强调不以卖身为主,名声总归不好。所以正经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她是一个人也没邀请。 待放毕了炮仗,倌馆也算是正式打开门做生意了。 第一天营业,江小雅并没打算会有多少客人上门。这便溜达去后厨同来帮厨的陈大嫂商议中午上些什么菜色,毕竟忙碌了这么久,合该好好犒劳犒劳大家才是。 开饭的时候,燕于临上门了。 江小雅如果没有记错,挂牌匾那日段容发脾气跑掉之后,这家伙也来同她耍了一回脾气,然后还很傲的说她低俗,没救了什么的。那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要跟她断交一样,没想到也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子,转头又笑容满面的上门了。 江小雅从来不记仇,能报回来的一般当场就报掉了,这个可以参考之前在衙门差点掐死房道廷那幕。所以当燕于临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是很热情的让陈大嫂帮忙去添了副碗筷。 燕于临显然也不是为吃饭来的。江小雅倒是奇了,“难道你是为了来照顾我的生意。”这怎么好意思呢,少侠看起来挺直的,要摸小手聊天也是去隔壁的什么院找姑娘呀。 这话让燕于临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一甩手,丢下杯子道:“别满脑子混浊好吗?我来是同你说正事的。” 江小雅这便把房门带上,一本正经看向燕于临,洗耳恭听。 燕于临被看的,又浑身不自在了,“你别假正经了好不好。”烦躁。 “不是,你到底想要怎样呢大哥。”江小雅也是被搞的一头雾水,之前开开玩笑,嘻哈而过也就算了,但是鱼鳞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反常了,反常到她想忽视都忽视不掉的地步。 “我……”燕于临反倒是被问住了口。 “你可别再说什么我不识抬举那些话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之前问你是不是喜欢我那些话当然都是说玩笑的,凭你们燕家的门户地位,我自然也是高攀不上的,当然我也从来没想过去攀。所以你也别别扭了好吗,看着难受死人了,还怎么好好做朋友嘛。”想想又补充道:“我应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事吧?” 燕于临却嘀咕道:“老是把自己贬的那么低,难怪被欺负。”转口又道:“什么乱七八遭的,谁别扭了。我只是进到这种地方浑身不舒服,你说你个姑娘家的,什么事不好做,非要开个倌馆,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江小雅嘿嘿笑道:“这个还真不劳你操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有钱还难买我乐意呢。赚不赚钱的咱先别说,有那么一群美男子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就养眼。” 燕于临忍了忍,“实话说吧,除了经营倌馆,你还想干什么。” 江小雅想也不想道:“招个如意郎君,手牵手共游五湖四海。”再望向燕于临,眨了眨眼,“鱼鳞要约不。” 这么赤果果的邀约,换来的却是燕于临的盖头一掌,“想嫁人可以,我还可以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但就是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 江小雅撇嘴,不屑道:“谁说我要嫁人,我要的是招婿你没听懂吗?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忒没劲儿了,如果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那还是打住吧,我目前对这份营生还是很满意的。你要是想来消遣呢,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 燕于临很是恨铁不成钢,抬了抬手,几次想去戳江小雅,“要我如何说你。你个姑娘家的,还要不要名声了,以后谁敢要你。” 这个江小雅还真没操心过,“俗话说上赶的不是买卖。我也不为嫁人而嫁人,普天下男子多如米,总会有懂得欣赏我江小雅的人。”说到最后,再次不欢而散。 段容倚在门外朝江小雅挑眉,“好样的小雅,就算全天下没人懂得欣赏你,还有区区。” 江小雅嘁了声,我谢谢你啊。然后叫道:“对了,我的鸡腿是不是被吃完了。”鱼鳞就是这么个爱误事的熊男子。正拔腿要赶赴回餐桌,段容就举起了一只酥香的鸡腿。 江小雅正要去接,段容把手一举,让她扑了个空。“别急别急,先说说何时把区区的画补了。” “随时都可以呀,先给我吃了吧蝈蝈,忙活了大半天就等着这一口呢。”馋是一回事,着实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话音刚落,楼道口赫然传来一串十八重唱,“就随了江老板吧蝈蝈儿~”竟然是那群小妖精。 江小雅冲那方挥手笑道:“别捣蛋了哥哥们,散了哈。”然后就被石皮鲁这个护卫给一哄而散。 段容也不逗江小雅,看她把午饭用完,才煞有介事把她哄进后堂的屋子。 “嗳嗳嗳,别急嘛,饭还没咽下去呢,总归让我消消食先。”推坐到画架前,一应用具皆已备齐。江小雅这便无奈道:“画什么时候画都可以,但今天可是馆子头一天开张,我不在前头坐镇不太好吧。”真是服了蝈蝈,想一出是一出的,跟失心疯似的。 段容把石黛塞进江小雅手里,“得了吧你,开门到现在也就燕少侠一个人进来过,咱就别指望这么快能够出现门庭若市的场面。倒不如趁着现在空闲把区区的画补了,你都欠多久了,若不是区区宽厚,还不讨要死你。” 经不住段容纠缠,江小雅便又重新画起了素描。那边段容也不闲着,一会儿跑过来监督看看有没把他画残了,一会儿又碎碎念着在坊间听到的八卦,大都还是柳庆元那厮的。 江小雅听着就不舒服,把画一搁,“我说,你能静静吗,这么聒噪还让不让人画了。” 段容嘿嘿一笑,“区区以为你会关心柳状元的事情呢。” 江小雅翻去一个白眼,“我吃饱了撑的去关心他,横死街头也不关我的事。”说起让人讨厌的事情,连手都不顺了。 段容哦了声,“不过说实话,他除了在休了你这件事上干的不怎么厚道外,为官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理,同他丈人一般,都挺正值的。”说完悄悄觑了眼江小雅,“说句你不爱听的,他同相爷千金好似也没有传闻的那么恩爱呢,就是相敬如宾而已。”赫然接住当空飞来半个馒头,讪讪道:“不说了不说了,小雅继续画你的。” 画到最后,段容倒是挺满意,反而是江小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揉作一团丢了。 把段容给心疼的,再不敢当着江小雅的面说柳庆元一字半句。 说起柳庆元,江小雅就烦,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趁着午后也没客人上门,撇开段容和小杏去了一趟郊外。 短短几个月,王大娘的坟头已经长满枯草。 江小雅点了香烛,烧了元宝,再拔了拔坟头的枯草,才坐在一旁唠起了家常。什么房道廷没用这么久也没把案子破了,希望大娘可以给他托个梦提示点线索,顺便再吓吓他也可以。再就是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记流水账一样絮叨起来就没个完了。最后说起柳庆元,更是无奈叹息,“您儿子现在可出息了,如果他不贪腐,前程必然是一片光明,您在天上就好好保佑他吧。”虽然挺讨厌柳庆元的,但在先人面前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何况大娘嘴上不说,心理还是很在意这个儿子的。 唠叨完后,江小雅的心里也舒服了许多,这便准备趁着天黑前回城。 才回身就被那伫立在枯树下的一个颀长白影给吓得跌坐到地上,摁着胸口直骂大白天见鬼了。 柳庆元这才迈步走来,微低着眼看江小雅,神情复杂。 “我已经祭拜完了,你去吧。”江小雅往旁边让了让,在这个地方遇上,想必也是来拜祭大娘的,她不太想同柳庆元再有什么瓜葛,还是紧着回去的好,说不定天黑了生意就上门了。 柳庆元却一动不动,石化了一般盯着江小雅,好似要通过这样弥补回来什么,直把江小雅看的毛骨悚然,拔腿就走。 一步还没迈出去,手腕就被攥住了。 江小雅脖子一僵,就知道遇上柳庆元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便转头,还没说什么,柳庆元就先开了口,“既然来了,就多陪会儿娘吧。”听不出悲喜,却掩饰不住孤寂。 有别于唠叨的江小雅,柳庆元在王大娘的坟前并没有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总之全程默哀。 江小雅有几次很想问他上次在七里巷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撇开庞梓昕不说,他显然是知道大娘的死因,要不也不会说出案子是不可能破的了的话。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这个凶手可想而知就是比柳庆元还要势大,否则他不可能缄默。还有那个据称是疾恶如仇的房道廷,他不可能察不出来凶手。用他的话说,是不能查,也不敢查才对。 但柳庆元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再抓着让她走走走,又或是爆料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云淡风轻的就像是从来也没发生过之前那些事情一样,“听说你在东大街边上开了间店。” 江小雅恍然回神哦了声,“不过是小打小闹,有空去坐坐,请你吃茶。”话说完江小雅就懊恼了,真是同人客气惯了,没事请他去坐什么坐,吃什么茶,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他们的相处之道。 柳庆元笑笑着不言好否,只稍叮嘱那个地方龙蛇混杂,多注意安全。 江小雅还是挺不习惯柳庆元突然高冷起来的样子,遂也没同他多说什么,临近城门口的时候就各走各的回清风馆去了。 第37章 管家爷们 自从清风馆旁边的墙被撬开后,江小雅进出就再没从东街前的柳巷走。 远远地看着清风馆檐下的一排迎风摇曳的琉璃盏,似乎还可以听到喧闹声,江小雅加快了步子,才拐进墙角,就被馆里的情景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触了触在门前巡视的石皮鲁,江小雅被馆子内的热闹场面吓坏了。 石皮鲁看了眼内里,摇头。 江小雅真是服了这个石头人,本不想说他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几句,“我也不求你能像哥哥们那们肤白貌美,擅舞文墨,但起码别总绷着脸嘛,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态度很重要,你这跟个门神似的,还不得把客人都吓跑。”说完了又语重心长道:“来,笑个我看看。” 石皮鲁认真笑了几次,江小雅抚额,“得了得了不为难你了,比哭还难看。”简直不忍直视,遂进门去了。 段容正在楼道里同一位阔气大老爷说谈着什么,江小雅也不去打扰,转头叫来小杏,“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还以为自己进错门了。 小杏忙着去送酒,回来才说:“段公子说开张头三天免费,所以就来了这么多人。” 江小雅石化在当场,“你说的免费是什么意思?”还过不过日子了。 小杏复述起段容当时说的话,“就是什么都不要钱,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 江小雅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淌血,免费吃吃喝喝也就算了,哥哥们可不能被随便玩。这便拎着衣摆,上楼去了。 “哈,抱歉抱歉,你们继续。”推开一个房门,一位哥哥正同一个看起来也挺斯文的公子哥在操琴吹箫,画面太美,多看一眼简直就是亵渎,江小雅这便忙忙把门又重新关上。 又再敲开几个房门,皆是如斯景象。江小雅这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正想着去找段容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撞上了伫立在楼道旁的燕夫人。 再见燕夫人,她似乎也同之前不太一样了,看着江小雅的眼神很怪异,像是要通过目测剖析出什么。 江小雅大概知道这是因为燕于临的关系,燕夫人一心只想着同瑞王妃结成亲家,对于她这个假想敌,自然是很排斥的。但她没想到的是,燕夫人居然会找上门来。 后堂僻静的小院里,江小雅同燕夫人相对无言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前头的喧闹声依旧,越发衬的此间死寂一般。 架不住持续的低气压,江小雅终于是开了口,“夫人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燕夫人这才恍然回神,失笑道:“瞧我。快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待江小雅坐下,燕夫人才试探道:“你说你老家是青州蔽县的。” 江小雅点头。 燕夫人又道:“你养母家柳姓。” 江小雅迟疑着点头。 “那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柳家人可曾同你说过。” 江小雅摇头,越听越糊涂。 “那,你可认识梅若兰。”凝视着江小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江小雅一怔,心猜燕夫人八成是来找梅若兰算账。不管孰是孰非,私心还是想帮梅若兰,这便又摇头。 燕夫人失望地笑了,“我一直以为江姑娘是个实诚的孩子。当初临儿他爹说要买下这个楼子的时候我便派人打探过,他买这个楼子不过是为了给他那个相好的一个栖身之所,后来临儿又让给了你,而这个楼子的装饰便就是出自梅若兰之手。” 江小雅重重一呆,“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真是小看燕夫人了。 燕夫人目光一凌,“听不懂没关系,你只给她带句话,以往种种我苗素红可以既往不咎,倘或她再不收敛,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小雅被冷冽的杀气唬的跌坐回石凳上。怪道第一次见到燕大侠的时候他说了那样的话,想来他除了惧内外,燕夫人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否则在这种时代,但凡有点权势的男人还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他却偷偷摸摸过了这么多年也是够能忍的。梅若兰也是,一点不觉委屈,无欲无求的压根儿就不把给燕大侠当情人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但不论怎么说,江小雅还是得提醒提醒梅若兰,不管她同燕大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没必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梅若兰仍是一派清闲,没所谓道:“多年不见她的脾气倒是一如既往,你别去管她,若是再找你,只管把我现在这处告诉她。” “那怎么行。”江小雅急道:“您是没瞧见她当时的模样。” “要杀人吗。”梅若兰一手握着书卷,一手轻捻起一粒小丸子丢进研钵,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追出屋子,江小雅继续游说,“要不您换个地方避避吧,犯不着硬碰。”谁也不能保证真到了那个时候,燕大侠敢不敢站出来相帮。 梅若兰毫不在意道:“你就放心好了,苗素红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江小雅张了张嘴,本来还想问她跟燕夫人之间是不是不止有夺夫之恨。想想也问不出什么,这便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再三叮嘱她要小心。 临别前,在小居前遇上了久未露面的燕大侠。 “小雅姑娘啊,之前临儿他娘是不是去找过你。”湖畔枯柳下,燕大侠怪不好意思地说着,“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更不能向她透露此间的具体所在。” 江小雅想了想,“燕大叔,有些话不该我这个做晚辈的来说。只是,如果您连最起码的安身立命都不能给兰姨保障,我觉得您是不是可以不要再来找她了。”像梅若兰这样风华绝代的女人,适合更好的男人来呵护。 燕大侠连声说是,他一直都在寻求最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江小雅突然发现,燕大侠不管在外面如何风光,只要一在苗素红同梅若兰面前就彻底没了气势,服服帖帖的像个妻奴。而且对梅若兰更甚,有时给人的感觉都不像是情人,更像个虔诚的信徒。 做女人做到梅若兰这样,也是一种成功。 回到清风馆,时候还早,哥哥们经过连日的忙碌,这会子都闭在屋子里歇息。江小雅也不去打扰他们,把打扫卫生的石头喊过来,“段容又跑哪去了。” 石皮鲁抱着扫帚深思,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让江小雅看了就想摇头,“你不会又不知道吧。”合着就会胸口碎大石? 石皮鲁道:“不是。段公子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老板你出门之后他也出门了,一个时辰前回来过一次,见你还没回来又出去了,半个时辰前回来进了后堂就没再出来过。” 江小雅握了握拳,“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直接说人在里头不就行了。” 石皮鲁嘟囔,“不是你问他去哪了,说详细点也有错。”跑去楼前继续洒扫。 江小雅挥了挥手,懒得去理会,转身就进了后堂。 “我说今天你是不是要给我好好说说……”推开段容的房门,看到的是他慌乱提裤子的动作。 “你这个女子怎进门也不出声。”段容乱手拢衣系带。 “咱们谁跟谁呀,何况又不是没看过。”江小雅眼一瞟,上回在隔壁虽然见过段容光膀子时的样子,却没有太过仔细认真。说实话,这家伙看着弱不禁风的,内里也不全是皮包骨那类的。 把段容唬的,摁着衣襟就保持起距离来。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可不是来看你的。快同我说说吧,这三日亏了我多少钱。”前几日忙的四脚朝天,一直不得闲问这个,趁着天黑前,必须要落实清楚来。 段容这便把几本账簿都拿了出来,一边翻给江小雅看,一边说:“别只顾着眼前这点得失,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有你手软的时候。” 江小雅看着去项的数目,心尖上一阵阵的刺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手软,但我现在脚很软。你个败家玩意的,我的家底就要让你败光了。” 段容双手一接江小雅掷来的账簿,笑道:“你既然把这个家给区区管,就要充分的相信区区,不能心存质疑,否则区区很难施展拳脚大干一场。” 江小雅睨眼,“就你这样的还想大干一场,你就看着吧,到过年我们就得关。”门大吉还没说出口就被段容给捂住了。 “说不得说不得,多不吉利呀。”在江小雅的怒目下,段容才松开手,继而问道:“你方才去哪了,也不带上小杏,你不知道独自一人行走很不安全吗?”煞有介事地绕着她检视起来。 说到这个,江小雅忙问道:“你知不知道兰姨同燕夫人有什么恩怨。” 段容剥起柑橘吃了一瓣,剩下的全送到江小雅手上,继续挑了一个来剥,边说:“这还用问,众所周知是夺夫之恨。” 江小雅摇头,“我看不是那么简单。”吃了一瓣酸到倒牙的柑橘,又把剩下的朝段容丢回过去。 段容又塞了一个给江小雅,这回却是甜的发腻,“你管人家的事情干嘛,把清风馆经营好了才是正经。” 话虽如此。“但人家毕竟是你的姨耶,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为了要关照你才留在京城的,否则还不哪逍遥哪快活去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区区有没良心的,小雅你不是最知道。”段容笑眯了眼来抓江小雅的手,摁到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蓬勃有劲。” 江小雅把手一甩,“谁跟你说玩笑呢,那日燕夫人都找上我了,还让我警告兰姨别再得寸进尺,看起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会干的出来的样子。要不,你去劝劝兰姨吧,她最听你的话了。” 段容擦了擦手,把账簿重新整理好收回起来。“能劝还待今日,你就别管这些闲事了,她们的恩怨由她们自己解决去,真要出事还能等到今日。”再整整衣角袂边,敦促道:“时候可不早了,要闲聊白日的时候区区好好陪你聊个够。”开了门,就指挥石皮鲁干活去了。 连段容也这么没所谓,江小雅就更无能为力了,只能寄希望燕大侠能够保护好梅若兰。 过了免费期后,清风馆的门庭瞬间就冷清到了冰点。 在江小雅同段容大眼瞪小眼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是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不过这个客人嘛,江小雅看着有点眼疼。 “二位,里边请。”在江小雅同段容没理会客人的情况下,石皮鲁硬着头皮把人延请进了楼内。非但没有受到表扬,还被江小雅瞪了眼,心情很是不愉快地跑到门口去摘了几朵梅花泄愤。 “姚老板进错门了吧,谢谢惠顾出门左拐不送。”江小雅抱臂,对来人不假辞色。 姚颜嫣然一笑,望了眼同来的俏公子,声音软糯道:“我便说了同行如敌国公子偏偏不信。要解语花,我那儿多的是,来此平白受气做甚呢。” 俏公子也不觉委屈,推开姚颜,杵到了江小雅跟前,眉目如钩一般盯着她瞧,声音也是极具魅惑,“上门的都是客,哪有做生意的把客人往门外撵的道理。”掏出一锭金子,“在下不才,生平唯好一个琴瑟。听闻此间的出尘公子操得一手好琴,在下不求能够引出尘公子为知己,但求一见其风彩,若是有幸欣赏一曲,此生无憾。” 江小雅顿时了悟。哥哥们的名号都是段容给起的,为了造势,前期就没少去四下宣传,道是从大食国、南昭国、新罗国等地来了不少举世的游子。当然这其中主要还是哥哥们自己给力,免费那几日就用实力证明了传言。所以有人闻名而来,也就不奇怪了。 但这并不代表江小雅愿意做姚颜的生意,当初掳掠之事还未算清,竟然还敢明目张胆上门来,真是,“石头,送客。” 石皮鲁进门的时候,被段容给拦下了,“别跟钱过不去,待会儿再好好教训她也不迟。” 江小雅这便又望了望那明晃晃的金子,想想也是,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之前亏了那么多,再不抓紧赚回来要喝西北风去了。至于事后石皮鲁说把姚颜打的她妈都认不出来,江小雅却是怎么也不相信。 段容笑道:“不管姚颜被修理成什么样,重要的是咱们赚钱了就行。”提笔在账簿的进项上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小雅掂了掂金子,心想要是每天都能赚上这样的几锭也就离发家致富不远了。 可惜自打姚颜带了个阔公子来之后,再没一个客人踏进清风馆来,江小雅一直挨到子夜,才被段容劝离。 还没转进七里巷,就觉后颈一麻,失去了知觉。 第38章 大爆料 睡眠质量很好的江小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依稀感觉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不断的出现,其中有王大娘,也有柳庆元。 江小雅猛的睁开眼,被后颈的疼痛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待坐起身后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四周密闭的环境里,从缝隙中透进的光亮来看,现在应该是白天。 叫了几声无果,她才感知到,这不是谁同她开玩笑,这是真的囚禁。唯一庆幸的是,这个所在不是姚颜的青楼,同样也昭示着她将孤立无援。 恐慌劲儿过后,江小雅来来回回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庞梓昕对她有着天然的敌意,不排除是她所为。但如果自己是她,大概不会这么费劲地把人弄到这种地方关起来,实在要怕状元夫人的地位受威胁,大可以把她灭口后再弃尸荒野,相信也会如同王大娘那样成为一个无头公案。 想起王大娘,江小雅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她会不会是被庞梓昕杀害的? 不怪她江小雅会这样想,综合前面种种,庞梓昕的行为比起郡主可是丝毫不显含蓄,如果说柳庆元跟她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那便是受到了胁迫才会同意跟她成亲,一来可以为她未婚先孕打掩护,二来也好保护她身后真正的情郎。 所以刚一开始的时候柳庆元一个劲儿的让她们离开,就是因为她们不听劝,所以王大娘死了。 想到这里,江小雅禁不住唏嘘。这么说起来,柳庆元是真爱柳惠儿的,要不他大可不要管她的死活。 而如果一切的推测成立,连房道廷也不敢揭开的真相,就不仅仅是畏惧一个相爷千金,郡主和相爷对此知情甚至包庇也未可知。所以柳庆元会说出那样的话,大概早就知道,倘或他们想要揭开真相,会死的很难看。 江小雅苦笑,小说里面的世界跟现实果然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并不是每一个穿越女都怀揣着金手指甚至大杀四方。古人的脑子远比人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至少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难道非得要她走秦香莲的剧本才是对的吗?她只是想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并没有什么野心,怎么一个个的就是不能放过她呢。 感慨了一番,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透过缝隙,江小雅隐约看到了梅若兰的身影。这让她很是大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从树林中走出来的另一个人竟然会是燕夫人。 想起之前燕夫人说过的话,江小雅就止不住要冒冷汗,这个女人行事做风果然是雷厉风行,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让梅若兰自己乖乖现身了。但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那厢,二人并未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般先撕起来再说。 梅若兰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丝毫没有畏惧苗素红,款款行至她跟前三步之距的位置站定,脸上仍是笑靥如花。“多年未见,你的脾气还是这般暴躁。” 苗素红背着的双手握成了拳,“当年洞庭一别我便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你爱勾搭谁人我不管,就是不要动我燕家的男人。” 梅若兰轻笑,“你确定是我勾.引了燕帮主吗?” 苗素红不恼不怒,“你这人素来巧舌如簧,孰是孰非我也不同你计较,想必江姑娘已经把我的话带给你了。” 梅若兰道:“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着实犯不着拿她来相胁。我既已出现,便就放了她吧,她若是真有个什么好逮,相信你儿子不会轻易罢休。” 苗素红嗤笑,道:“临儿会怎样无谓。倒是你,我很想知道,她要是死了,你待如何。” 梅若兰若有所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越发听不懂了。” 苗素红毫不掩饰,道:“敢做不敢认可不像你梅若兰。江小雅其实就是你同晋哥的私生女。” 梅若兰一愣,随即失笑,“我看你是疯了吧,她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女儿,就因为她同我亲近,你就这么认为。” “别再装了。”苗素红冷哼,“真以为可以将我永远蒙在鼓里。我问过临儿,是他爹让他特地去的碧螺村,目的就是去保护那个被状元休弃的糟糠之妻。” “这能说明什么。” “晋哥从来没对什么事上过心,就算是帮里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也是不管不顾丢给下面的人去做。唯独对你的事就格外紧张。如果只是故人之后,他没必要瞒着我,也不会瞒着我,他甚至会交给我来处理,但他却没有。” 梅若兰笑道,“你太敏感了。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放任她流落异乡这么多年不管不顾。” 苗素红仍然不信,“不要忘了,洞庭一别,你最后就是逗留在的碧螺村,自那之后便再觅寻不到你的踪影。而江小雅今年正好是二九年华,又是被人收养长大的,难不成……连你也不知道她是你亲骨肉。”说到最后讥诮着,却像是说笑话一样。 梅若兰恍惚失神了。 “素红。”这个当口,燕晋匆匆而至。见梅若兰脸色不太好,这便对苗素红道,“天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苗素红别开手,亦未恼怒,“晋哥若是怕梅姑娘受寒,只管把自己的披风解了给她送去。”言语虽不刻薄,却也难掩酸味。 燕晋讪笑,心里虽想,到底不敢,只说,“马上就要下雪了,待会儿可就不好回去了,有什么话回去说好不好。” 苗素红笑道,“打发了我,晋哥就好同她们母女团聚了是吗。” 燕晋有些不知所谓,梅若兰却拢了拢手炉道:“二位慢聊,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话没说清楚,哪里也别想走。”苗素红快速移动到了梅若兰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论前面说了多少,梅若兰都没太所谓,“有什么话同你的晋哥说去,恕不奉陪。” 苗素红发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你究竟要做什么。”一头雾水的燕晋越听越糊涂,顺着苗素红指的方向看去,一间封闭的木屋在不远处。“那里面是谁?” “江小雅。” 燕晋一吓,“胡闹,你没事把她抓来干嘛。”作势就要过去开门,却又被阻了下来。 “你这么紧张做甚,人家梅姑娘都不放在心上。” 燕晋懊恼道:“这事同江姑娘何干,你要算账找我便是,人家跟这些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便就是梅姑娘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倾慕于她,对她纠缠不休,若不是她。” “燕大侠。”梅若兰出言打断,“不需要替若兰解释。” “素红她……”燕晋很惭愧,又对梅若兰抱拳道:“梅姑娘请先回吧,这里的事情燕某自会处理。” “不许走。”苗素红待甩出长鞭,被燕晋一把握住。 “燕晋。”苗素红气急败坏,连名带姓叫道:“好啊你,今日这般公然向着梅若兰,我跟你没完。”打了一通又打不过,便就把矛头转向了木屋里的江小雅,“好,既然你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掏出个火折子掷了过去。 燕晋不明就里,奋身而去。险险在落地前将火折子接住,“闹够了没有。”隐忍着。 “你对我这么大声。”苗素红不敢置信。 燕晋立马矮下声来,“不是素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嘿嘿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那你是什么意思,背着我同梅若兰往来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连私生女都有了,你是不是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打算让我知道。”再倔犟的女人,委屈起来也是会哭。 燕晋慌乱道:“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什么儿子女儿的,这从何说起啊。” 苗素红这便又言辞凿凿的复述了一遍。 一直围观的江小雅这才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自己竟然是燕大侠同梅若兰的私生女吗?难怪鱼鳞这次回来这么奇怪,经常爱恨交加的像是人格分裂,合着他们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啊!还好没喜欢上他,不然真是要*了。 有个这么有钱有势的爹,江小雅的心情霍然就愉悦了起来,在外头还为此争辩不休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唤道:“爹啊,快放我出来吧。”想想觉得不够,加了把劲,“大娘,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跟哥哥乱来的,你就放了我吧。” 燕晋气的要跳脚,直说,“你这丫头别再来给我添乱了,安静待着。”回头又继续梳理一团乱麻的关系,“所以说她怎么可能会是我的闺女,长的一点也不像嘛。” “不像你,却像她。不然你怎会让儿子这般明理暗里的相帮,想给她提鞋想疯了吧。” 燕晋被逼无奈,最后松了口,“你也别胡乱瞎猜了,这事不是不能同你说,但你必须保密。” 江小雅隔着门板点头,还没听到一个字,又感受到了那股子熟悉的麻痹感觉,眼一翻,晕菜了。 —— “姑娘,姑娘。”小杏唤了几声,江小雅这才迷迷瞪瞪掀开眼帘,竟然已经回到七里巷的住处。 江小雅晃了晃脑袋,“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杏一脸的不知所云,“姑娘出去过吗?” 江小雅一愣,停下穿靴子的动作,“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 小杏这才低了低头,说自己昨天夜里陪江小雅一起回来到巷口就莫名其妙的昏了,她也是刚刚才醒来,还想问江小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自己的遭遇,江小雅觉得这事八成也是燕夫人所为,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只是很好奇他们后面到底说了什么,看样子,燕大侠瞒了燕夫人不少事。至于他同梅若兰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爹妈,这个不需太过深究,看他们的态度应该不太是。 但由此也让江小雅意识到一件事情,最初同燕于临的相遇都不是偶然,而是燕大侠有意为之的安排。 如果他跟自己不是父女,又为什么要暗中安排自己的儿子来处处相助?而很显然,燕于临这次回来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表现的这么别扭。 赫然间,江小雅醒悟了过来,燕于临这是把自己当成妹妹来对待了。所以当她开那样不正经的玩笑时他才会恼怒,说把楼子让给她二话不说就让了,就连她开倌馆也是意见很大,还几次三番说要带她去江南,就是怕她给他们家丢人? “姑娘,你没事吧。”小杏又唤了几声,见江小雅神情古怪,不免担心了起来。 江小雅恍惚回神,连声说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酉时了。” 江小雅整了整衣,看着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叫上小杏一起出门回清风馆了。 不管怎么说,楼子才刚刚开张,挣不挣钱的不说,她这个老板起码要坐镇着,要不让段容那个败家玩意继续操持下去,分分钟都可能关门大吉。 这种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江小雅刚进楼子就听石皮鲁说段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现过,好像是去谁家吃喜酒了,让他把楼子看好。 江小雅看了看变自觉的石头人,“行了,去后面歇会儿吧,有事再喊你。” “原来段公子也有朋友呢。”石皮鲁走后,小杏好奇。 江小雅翻看着楼子的日常开销手册,有搭没调应着,“他虽然孑然一身,但宗族里的本家亲戚还有不少,这又是年关将至的,嫁娶的事情铁定少不了。”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小杏哦了声,“那他同姑娘真好呢,这么大的人了,既不成家,也不正经立业,想必也同燕少侠那样喜欢着姑娘呢。” 江小雅嗐了声,把手册合上,“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叫喜欢,这话可乱说不得。”走到门前往外看了看,隔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小杏跟回到楼内的茶座,替江小雅斟了一盏热滚滚的茶汤,“怎的不懂,原先我那隔壁家的哥哥在从军前就同我说过,待他归来便就来向我提亲。” 江小雅抬眼看去,想起陈大嫂家的男人也是个军爷,去了这么多年音信全无,不免感慨,“幸好你们还没成亲,以后要是再遇上好人家就嫁了吧。京都虽然一派富庶祥和,边陲的战争可是从来就没消停过,这年头最不安全的事情就是嫁军爷,提心吊胆不说,还聚少离多,不利夫妻和谐。”这算是忠告。 小杏可不这么认为,眨了眨透亮的杏眼,“你是没听说吧,就在上个月,廉大将军已经凯旋回朝了,听说还在边陲同各番国代表大臣签署了一个什么协议,应该是不打战了,而且他们每年还得向我朝贺岁进贡呢。”简直是本年里最振奋人心的事情。 江小雅一愣,这个事情她倒是没怎么关注过,只是前段时间的确是有听到街上敲锣打鼓的闹了好几天的动静,当时还以为是哪个权贵家在办喜事,没想到竟然是英雄们凯旋了,那陈大嫂的男人不是就有望回来了。 刚想到陈大嫂,她就端了些热乎的吃食出来。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上门,这便招呼着大嫂坐下说说话。 陈大嫂道:“话什么时候不能说,紧着把饭吃了,天冷,没一会儿就该凉了。” 江小雅依言动筷,三个菜吃来吃去都好像差了点什么,跟陈大嫂平时的厨艺比起来,简直就是滑铁卢。 小杏虽然不会挑食,但是嘴实,一边吃一边说,“菜是不是忘放盐了。 陈大嫂慌乱着挑起一根青菜尝了尝,忙说,“瞧我瞧我,你们稍等会儿我再去调调味。”碗碟一碰,打翻了两个菜。 江小雅这才觉察到,陈大嫂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反常,不说去练摊了吧,来给她帮忙也常常是心不在焉的。这便忙止住她去捡碎碟子,让小杏去取扫帚来打扫。 “你看看我这笨手笨脚的。”陈大嫂懊恼极了,还想要把扫帚抢过来打扫,被小杏给拒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呢,还是让小杏来吧。” “可是陈大哥有消息了。”这么久了,该随军归来的也应该回来的差不多了,就算被留驻下来,也应该会有个音信传来,如此想来一定是坏消息了。 陈大嫂再也绷不住,捂脸痛哭起来,“营防处让没有归家的将士家属明日去营里认领遗物。” 江小雅重重一怔,以前都只是没消息没消息,便一直安慰陈大嫂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会儿却是直面生死的时候,反而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杏在一旁抹着眼角,“明儿就让小杏陪您去吧。” 这话江小雅本来也想说,但经过大娘的事后,她其实很怕去面对这种事情,不是害怕,是受不住那种悲恸的场面。这便又说了未到最后不能草率下定论,相信陈大哥一定会吉人天相之类,又嘱咐小杏一定要照顾好陈大嫂。 因为这个事情,江小雅也没什么心思再营业,本来想着关门陪陈大嫂回家,又被她给拒绝了。这便同小杏悻恹恹地围坐在炉子前等着客人上门。 第39章 都是有秘密的人 等了大半个时辰,连只苍蝇也没飞进来。江小雅快没耐心了,正准备让小杏去夜市买点吃的来给楼上那些哥哥们送去,就看到了几个体态肥熟的老爷说说笑笑相互礼让着进了楼门子。 江小雅顿时抖擞起精神迎了出去,为首的老爷也不客气,张口就说,“张罗一间雅间,再请你们这里最会抚琴的那个什么公子来助兴。” “出尘公子。” 大老爷挥手,“不管是出尘还是红尘,只要别缠人莫劝酒就成。” 江小雅连声应好,一面让小杏把人往楼上的大包间引,一面去找出尘。 出尘正倚在窗前赏月,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很是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但江小雅还是忍住了去牵他的小手来安慰安慰的冲动。伫在门前冲那方道:“来了几位客人,道是请你去操琴助兴,要辛苦哥哥了。” 出尘半回眸,眼波流转着浅笑了声,“都是些什么人呢。” “应该不是粗人。”出尘这位哥哥吧,自从被宣传造势后,很把自己当一回事,接待的客人也是挑剔的很。 出尘也没多犹豫,抱起他那把五弦琴就往隔壁去了。 “要是有人动手动脚不老实,只管喊我哈,石头会跳出来救你的。”在出尘进门前,江小雅又把他叫住嘱咐了一回。 出尘倒不害怕,冲江小雅笑了笑,一袭白袍越发衬的他出尘脱俗,怪道要给起这么个名号,还是蛮符合他的气质。 来勾栏院这种地方消遣的,消费素来没个定数,多少除了阔绰外,还看心情。 江小雅在楼下嗑了半碟瓜子,灌了好几壶白开水才见那些大老爷们儿言笑晏晏地从楼上鱼贯而下,待把客人们都送出门去,江小雅才跑回到出尘的屋子里问长问短。 “江老板是怕我吃亏吗?”出尘擦拭着琴身,凤眸轻瞥,含着笑意。不待回应,又自说道:“放心好了,那些老爷都是朝廷里当官的,涵养都不低俗,除了谈些官场中的事情,连一句话也没同我说过。” 江小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瞧他们那肥熟的样子,着实不像什么好人,如果是当官,估计也都不是什么好官。” 出尘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闲口道:“是不是好官我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的,好像刚刚弹劾了京兆府尹,所以才来此庆祝。”一张百两大票子递到了江小雅面前。 江小雅眼都要直了,这年头果然还是当官的有钱。收了票子才又问,“那弹劾掉了没有。”想想房道廷那家伙也有今天,回头得让段容去买一挂鞭炮来放放。 “怎的,江老板同府尹大人有仇。” 江小雅笑道:“谈不上,那个不招人待见的男子估计跟很多人有仇,合该他也有今天。”不行,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要去庆祝庆祝才行。转头就喊上石皮鲁陪着小杏去夜市买些吃的来。 段容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江小雅同小杏几人围在炉子前吃吃喝喝。奇的他以为自己进错地方了,诧异地看着一个劲儿拉自己坐下的江小雅,“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环顾众人,只有石皮鲁认真点头。 小杏激动道:“听说房大人被弹劾了,公子一高兴,就启了两坛花雕,又买了这些吃食来庆祝。段先生总是来的巧。”一个碗子送到了段容跟前。 “赏给小人喝吧,怪馋的。”不太会说话的石皮鲁主动朝段容讨要他手里的那碗酒。小杏还想给他另添一碗,被江小雅打住了,“段先生不擅吃酒,让石头吃。”转头又说了出尘听来的话,“你说是不是要庆祝庆祝。” 段容平时看着大方,这个时候又可惜起来,“要庆祝也别开这么好的酒啊,这可是陈酿呢。”把他给心疼的,直要去封才刚喝了一点的另一坛。 “行了,开都开了,且让他们喝吧。”江小雅拍开段容的手,又冲他挑了眉,“我看你这瞒面红光的,想必今天没少吃吃喝喝吧。” 段容嗐了声,“朱门酒肉臭,区区倒宁愿如你这般逍遥快活的过活。”撇开这个不说,“对了,今儿区区遇见燕少侠了,瞧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该不会又同他闹什么不愉快了吧。” 想起兄妹恋什么的,江小雅嘴角抽了抽,“他自己在钻牛角尖呢,别理他。” 段容哦了声,又道:“兰姑娘酿了一些圆子,问你想不想吃,想吃明儿白天的时候区区同你去她那儿一趟,她好像要走了。” 江小雅的确是想找梅若兰问问,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妈,起码也应该知道一点什么,关于燕大侠不想让她知道的内.幕,这便答应了段容明天白天同他一起去小居。 倒也不待江小雅问什么,梅若兰倒是先说了。 “昨日的事情让你受罪了。”梅若兰抓着江小雅的手握了握,望了眼在外面的小花厅里烤火下棋的段容,又道:“苗素红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也不为怪。” 又说起了早年间的恩怨情仇,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早年和学艺有成的几位姐妹一起来了京城发展,虽不求能够像男子那样功成名就,至少也都想着为自己博个好前程。于是能文的,习武的,擅医的姐妹三人很快就在京都站稳了脚跟,并且还结交了从宛国远嫁而来的公主。 因涉及皇室秘辛,关于公主的事情,被寥寥几句带过。 江小雅却忍不住唏嘘,皇宫历来都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一个外来的公主想要站住脚的确不容易,被迫害死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可怜她那年幼的孩子,还有那位习武的姐妹。“那,您这些年都没想过替她们报仇吗?”凭直觉,梅若兰不是不想,更像是蛰伏着蓄势待发。 旧事重提,梅若兰不悲不恸,淡淡笑道:“就我如今这个身子骨,何谈复仇。”撇开这个不说,“苗素红之所以会误以为你是燕大侠的私生女,皆是因为我在她之前便结识了燕大侠,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想必已然同他共结连理。” 倏尔,“您说的那个皇子不会就是段容吧。”看向门外摸下巴琢磨棋步的段容,江小雅狠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梅若兰道:“他在很小的时候替还是太子的今上挡了刺客的行刺,已经没了。”重重闭上眼,最是不愿回思的一段记忆。待平复下情绪,才又道:“小容的娘亲是我在逃亡路上结识的,她给过我很多帮助。” 江小雅心口一阵激荡,突然有些愤愤难平。这肯定不是孩子勇敢的行为,应该是太子拿他来当挡箭牌的。人性啊……自古皇家最无情,说的一点也没错,这点看公主郡主就可见一斑。 说起苗素红的事情,梅若兰道:“你也别太担心,有燕大侠在,她不会真对你怎么样。” 江小雅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可以肯定。“那您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吗?燕大侠有没同您说过什么。” 梅若兰摇头,“起先我也以为你是青妹的孩子。但她那时的确是回天无力,我甚至连她的孩子都没能保住。”满满的都是遗憾。至于燕大侠,“他同我在一起从来不提外间的事情。” 这回江小雅也懵了,如果说连梅若兰也不知道,那也就只能去问燕大侠。但他在小树林里都不愿让她知道,就算去问他,也未必能够问的出来。 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身事感兴趣的江小雅,突然好奇了起来,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频频走神撞树上。 “你们两个女子到底说了什么,瞧你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兰姑娘把那个私章赠予你了吧!”说到最后,眼里噙满了笑。 “想太多了你。”江小雅回神,反看着段容,看了又看,直到把段容看的浑身不自在了,才自言自语道:“不像。” “不像什么。”段容好奇着追问。 江小雅道:“不像身份尊贵的皇子啊。” 段容爆笑起来,“如果区区是皇子,一定好好提携你,给你个皇子妃的位置干干怎么样,别说区区不照顾你。” 江小雅抽笑:“谢谢你了,还皇子妃。我算是看清了,这个皇室里就没一个好鸟。不是,瑞王爷还是挺好的。” 段容狠狠赞同了一把,“可不就是,一个个不求上进,只知安于享乐。瑞王爷好是好,架不住公主势大,这么多年来连个小妾都不敢纳,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废人一个。” 纳小妾算什么本事,“就你最有用。” “这个还真是。”段容得意起来,没边了,“区区虽不才,做过的善举决计是数都数不过来。” 江小雅睨眼,“比如呢。” 堵的段容一时词穷,“小雅你啊,你不就是在区区的大力帮助下才有今日的安闲。” “得了吧你还安闲,不劳累死我就算不错了。”二人扯着闲篇一路回到了清风馆。 才刚踏进楼门口,小杏就跑来说燕于临已经来了大半日。从一开始的暴躁到现在蹲在小鱼池那边喂鱼喂的一包子劲儿,看起来怪吓人的。 江小雅把斗篷递给小杏,径自朝着小水车那儿行去。 蹲在燕于临身旁,“你是想谋杀我这些鱼儿吗。”燕于临吓了一跳,差点栽进水池里,“你是鬼吗,吭个声会死啊。”看起来吓得不轻。 江小雅摸了摸鼻子,“你不是大侠吗?这都感觉不出来,还怎么行走江湖啊。” 燕于临看了看水池,好像在说,我那不是太投入喂鱼了吗。“你跑哪去了这一天。” “燕少侠放心,小雅同区区游山玩水去了。”那厢段容插了句嘴,继续埋头教石头下五子棋。 燕鱼临抖了抖眉角,如果不是身份摆在那里,估计会把手里的鱼食砸过去了。无视烦人的段容,拉起江小雅就往后堂去。身后还可以听到段容说不用关门啦,大家不会偷听的。 门还是关上了,燕于临二话不说,直道:“我爹同我娘一早回江南了。” 江小雅哦了声,这倒是挺出乎她的意料。就是不知道梅若兰会不会也去江南,这个三角关系啊,估计一辈子都扯不清了。 看到江小雅兴致缺缺,燕于临追问,“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有。”斟了两杯热茶,“不过问了你也不知道。” 燕于临睨眼,迟疑道:“你,都知道啦。” “嗯,知道了,你误把我当成是你的同父异母妹妹。” 燕于临豁然站起身,好像想反驳来着,又说不出口的咽了回去。 江小雅没有多想,继而又问,“我就想问你,你知不知道燕大侠为什么托你几次三番帮助我,他是受了谁人之托吗?”无亲无故的,又没有什么缘由,自然不可能这样平白无故的帮了又帮。如果不是他们已经回江南了,江小雅一定会磨着燕于临一起去找他爹讨要真相。 燕于临摇头,“也许你是我爹的故人之后吧。” 江小雅撇嘴,对此不置可否。 燕于临又道:“我今天来主要是同你道别的。”见江小雅没什么反应,忙又道:“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江小雅忙道:“最近天气不太好,路上多加小心哈,下次再进京记得来找我。” 燕于临的脸一僵,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先回了。” 江小雅伸手还没叫出声,人已经走到了中堂,还可以听段容客气说着什么这么急着走哈燕少侠,马上就到饭点了,吃了再走呗。 燕于临却很没礼貌地连搭理也不搭理一下,阔步走出了楼子,很快就消失在幕色之下。 第40章 不是不报,时候已到 陈大哥真的没了,除了一身铠甲,再没留下什么。陈大嫂回来后一滴眼泪也没掉。 小杏抹着泪说他们是没看到大嫂子在兵营里的样子,揪着里头的一个副将捶打了半天,哭的嗓子都哑了,要不是大将军不在,估计也会被打上一顿。 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三天不吃不喝,在江小雅准备同段容一起破门而入的时候,她自己出来了。 之前想好的一堆安慰话,在看到陈大嫂的时候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倒是段容,老成在在的说了一些宽抚人心的话,“大哥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一碗粗细不规的面条递了过去,“这是小雅做的,快吃吧。” 江小雅不好意思邀功,“蝈蝈和的面。” 陈大嫂含着泪,一边吃一边笑说,“以后和面的时候放点盐别加那么多碱了,还是不了,以后你们都别进我的厨房。” 江小雅同段容嘿嘿笑着,“那以后您也别去摆摊了,现在天这么冷,去楼子里干吧,那么多口子人之前给您喂养的嘴都刁了,这还没一个月,都跑了两个师父。” “是你自己嘴刁了吧。”段容毫不客气的揭短。 “都一样都一样,我这也是为大家伙谋福利嘛,您看怎么样。工钱只多不少。” 段容却道,“不用太勉强,这事你自己作主。” 江小雅立马附和,“是是是,若实在不愿去,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当然,去就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陈大嫂还是答应了,“不过得晚几日,我想给他置个衣冠冢。” “这是应该的,需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开口。” 陈大嫂反握了握江小雅的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待处理好陈大哥的身后事,也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眼瞅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清风馆的生意反而还好了起来。每天都有小几波客人来光顾,虽然谈不上座无虚席,收入还是蛮不错的,好的时候能有个百八十两,刨去杂七杂八的成本,江小雅还能挣个二三十。 倘或以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半年就可以回本了。 看着段容在敲打算盘,江小雅又搓了搓手点起了票子。 “还没点够啊。”段容罢下手,鄙视了江小雅一把,“统共就四百两,你说你都点了几回了,还能点多出来几张不成。见钱眼开说的就是你吧。” 江小雅有搭没调道,“你视金钱如粪土也不能让大家都同你一样嘛。”确认无误,收起来。 “对了,兰姨有回信了吗。” 段容把帐薄锁进柜子,回身道:“回了,她这会儿正在青州,估计过年的时候该到淮南了。” 江小雅可惜道,“她要是还在,同我们一起过年就热闹了。” 段容不置可否,“她身体不好,去南方过冬有利养身。” 江小雅点头,这个她也知道,听她自己说是痼疾,哪怕精通医术也只能以养为主。但还是担心她不是为养身而去,毕竟燕大侠也在江南。 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江小雅往外问了声怎么回事,人已同段容双双出去了。 “在那儿干什么呢。”江小雅走近了问小杏,“什么情况啊这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赖着石皮鲁一个劲儿的说他把自己撞伤了,严重要求赔偿汤药费。 石皮鲁是个认死理的,也在那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撞对方,怎么也不肯赔偿。旁人调解无果,遂二人这就掐上了。 掐到最后,乞丐索性往地上一躺,嚎着:“打死人啦,光天化日的,还有没王法了。” 江小雅算是听出来了,合着是来碰瓷的吧。这便走下门阶,来到那无赖旁边,“说说吧,要多少汤药费合适。” 无赖立马就爬了起来,笑呵呵道:“这冰天雪地的,怎么着也得。”一个手指伸出来。 “一两。” 对方摇头。 “十两!”江小雅提高音量。 对方还摇头。 江小雅都懒得说了,“神经病吧你,我看你就是想钱想疯了。”想想不对,再趋近一步好好打量了无赖一番。雾草,“房道廷!” 房道廷略微尴尬的缩了缩脖子,双手往破败的衣袖里拢了拢,“既然咱们有旧交,江老板要是非要给我个一千八百两的,我也不会同你客气的。” 江小雅岔气,她现在的关注点已经不在钱上,“不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就算被罢官,也不至于这样啊。”真是大快人心。 段容伫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岂止是罢官,他已经被抄家了。” 房道廷拿开江小雅伸来拨弄他头发的手,“说来惭愧。” “亲戚呢。瑞王爷不是你家亲戚吗,他怎么会看着你落难而不闻不问呢。” 房道廷更是没脸了,段容又替他答道:“弹劾房大人的就是瑞王爷起的头,他怎么可能还会帮他呢。” 江小雅不懂了,“为什么啊?”再怎么说也是亲戚,有什么事非得要搞的这么绝。 房道廷抖擞着,道,“要不让我进去喝杯热茶吧,这都一天没进食了,又冷又饿的,最好能再给整半斤酒来就更好了。” 段容是老大不愿意,见江小雅兴致勃勃的,便就去吩咐炒两个下酒菜来。 待酒足饭饱,房道廷才开始诉说官场是如何如何的黑暗,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没想到,瑞王爷会用丢车保帅来保全自己。 段容毫不客气补刀,“别太抬举自己了,你充其量就是个卒子。” 房道廷噎了噎声,“我倒不是想着要怎么报复回去,废太子之事闹了两年之久,哪怕已经尘埃落定,但凡于此有丁点纠葛的,也一律严惩不贷,我现在就是想找份差事挣点路费回乡。” 江小雅明白了,就房道廷现在的臭名,估计不用官场中人插手,也没人愿意为了他来淌浑水。所以凭他学富五车,也只能是流落街头。想到这里,之前在他那里受的冤枉气,倒是消了不少,但她绝不会就此同情他,并给他一笔路费。 “在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凭本事吃饭。你想赚钱回家,我可以给你机会,但你先说说自己都会干些什么。”这个时候不差役更待何时。 “在这里做事。”房道廷睨起眼,声调怪怪的。 刚刚的事让石皮鲁对房道廷特别看不上眼,吼了声,“再嫌弃一个看看,给你丢出去。” 房道廷缩了缩脖子,“账房铁定让段容占了,护卫又有这么一个威武的莽汉,看来也只有端茶递水可以做了,但不知这个工作江老板给开多少工钱。” 江小雅摇了摇手指,“这个工作谁都可以做,我可是不养闲人的。不过凭你的口才嘛,我觉的可以胜任揽客这件事,工钱绝对同揽客量同等。” “也就是拉皮条喽。”房道廷嫌恶极了。 江小雅不理他喜恶,接着说,“当然揽客也是有一定的难度,如果房大人,”段容在旁补充说明房道廷已经不是官了,不用对他太客气。“对,蝈蝈说的对极了,你还可以去到楼上接客,让蝈蝈帮你起个好听的艺名,再造势一二,一定可以压过隔壁的芙蓉姐姐。” 段容道,“这你可得小心点了雅雅,起名字不难,就他如今的臭名,起再香的名字也盖不住,到时候别砸了咱的招牌才是。” 房道廷很有自知之明,“那我还是去拉皮条吧。接客这种事情更适合蝈蝈这种优质的美男子,我自认比他不过。” “是揽客,别说的那么庸俗嘛。”江小雅哈哈笑着,“那就这么说定了,正式工作前我们先签个劳务协议,不管以后聚散离合,都还好聚好散。” 这个房道廷没意义,只是让他穿上花枝招展跟个孔雀开屏的服装时,不干了。“没这么作贱人的,这哪是揽客,同隔壁的龟公有甚区别,我抗议。” “抗议无效。”拍开房道廷那不老实的手,让小杏继续替他系实了腰带,再把一支红梅别到他的束发上,大功告成。 段容很认真的在一旁摸下巴,“区区觉得啊,再补个腮红就完美了。”这个提议得到了陈大嫂同石皮鲁积极响应。无奈房道廷宁死不屈,江小雅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把房道廷摆门口去,效果还是蛮不错的,不说揽没揽来客人,倒是让隔壁的姑娘们都没了工作的热忱,一个个的扒拉在自家窗脸上犯了春,这寒冬腊月的,只恨不得把房道廷揪过去好好疼爱一番。 也是因为隔壁的花姑娘们消极怠工带来的连锁反应,清风馆的生意在一夜之间就好了起来。 房道廷也就此嘚瑟了起来,反复强调这都是他出卖色相换来的,理应记头功,分红的时候他要拿最大的那份。 段容却笑道,“若论功劳,楼里的诸位公子才是居功至伟,再往下排灶间的师傅们,保卫诸位安全的石头,你同区区也不过是末流,若是非要挣个前后,让你便是。” 房道廷争不过段容,便去缠江小雅,“雅啊,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这是在打击报复我呢。这冰天雪地的,他们都在里头烤着火,就我一人在外头,又要吆喝,还要被人家吃豆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我也不挣了,就是夜宵能不能给加点荤的啊,我都好几天没吃过带油腥的了。雅~” 一通话说下来不仅江小雅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围观的众人也是抖擞着想吐,纷自四散开去。 倒是段容抗恶心能力强,走近了掐掐房道廷的腰,“你这是胡说八道上瘾了吧,这么厚的一层膘都快盖不住了,再这般下去,可以出栏了。” 江小雅抿嘴,还真别说,房道廷这几日的确是红光满面了不少。这便咳了咳道:“吃固然是可以,但也要注意节制,尤其是这冬季,活动量本来就少,再囤积那么多肥腻的食物在身体里也不健康。” 房道廷还要反驳什么,被忍受不了的石皮鲁拎出去揽客了。 揽来瑞王爷,江小雅不奇怪。揽来柳庆元,就太尴尬了。 听说庞梓昕刚刚生了个儿子,不足月,外间都在传那孩子不是柳庆元的,都说他是为了前程,甘愿当这个便宜爹。 不知是为了弥补,还是柳庆元表现的好,相爷待他却是真好,大力提携举荐之余,还帮他牵线搭桥结交了不少王侯,如今业已跃居二品大员的位置,仅次相爷。老皇帝更是有意把太子少傅的重任交托给他。如今的柳庆元,俨然成为了朝野上下最为抢手的香饽饽。 对于他的到来,不仅江小雅恍了神,在场的诸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忘了招呼。 “怎,江老板不愿做本王的生意。”瑞王爷笑笑着说。 江小雅陡然回神,赔笑道,“哪里哪里,小民只是受宠若惊,没想到王爷会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好听的话捡了一箩筐来说。 瑞王摆手,面上笑意不减,“就你会说好听的。”继而压低声音道,“说实话,本王早就想来你这里瞧瞧,未免陛下不喜,这才拉上柳尚书。” 说起柳庆元,他才稍稍颔首,情绪未有明显的波动,就好像不认识一样。 江小雅心想这样最好,省的彼此尴尬。这便亲自在前面引路,把瑞王二人带去了楼上。唤出尘同无痕二人去招待再合适不过。 待上了酒菜,江小雅才从房间里退出来。刚到楼下,就被段容同房道廷围住了。 “嗳,你们俩几时同仇敌忾了。”一左一右把人推开,去后头吩咐送一壶好酒上去。回来的时候见他二人仍旧伫在那儿等着,“怎么着,生意不做啦?快给我揽客去,还有你,去窖里清点一遍,若是剩的不多,就抓紧多补些。” 二人很有默契抬手一拦,房道廷嘿嘿笑道,“老实说,看到尚书大人,是什么感觉。” 江小雅眯起眼,笑道,“就是又有钱赚了。” 房道廷啧了声,“口是心非的女人。”显然不信,“他如今位高权重,你就没有一点心思。” 江小雅看了看房道廷,又看向段容,好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们想我怎么样啊。” 房道廷没听出话外音,仍笑道:“柳尚书今非昔比,只要你肯替我在他面前美言几句,我就有望官复原职了。雅雅,这对你来说可只是举手之劳,你一定会帮我的。”双手合十,满是拜托的意思。 江小雅顿时收起笑脸,阴恻恻道:“像他那样的捷径不是多着吗?在我这岂不是舍近求远,而且你怎么就笃定他一定会听我的。” “雅雅说的是,你这种人合该一辈子当龟公,让你当官简直就是祸害苍生。” 房道廷暴跳起来,“嗳,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敢阴我。” 段容耸肩,很自觉的唤来石皮鲁把房道廷拎回出去揽客了。 待房道廷去后,段容才认真道,“说实话,就他如今的地位,你回到他身边不是不可能。嗳,不要这样看着区区,区区一直都坚信雅雅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区区就是好奇,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像区区这样的!” 江小雅白去一眼,“我虽然喜欢钱,但这绝对不是我选择伴侣的唯一标准。柳庆元他现在虽然有权有势,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让我不能苟同。他要休妻我无话可说,就像那个烦人的家伙说的,随便七出一条都可以。但是他弃母我就不能容忍了,不知道当朝的御史怎么会放任这种不孝之人猖獗于朝野,难道他做人真就这么好,连御史也被感动了?” 段容笑道:“御史大夫是庞相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加上上梁不正,皇亲国戚的家事,今上素来偏袒。久而久之,就造就了这股子的歪风邪气。” 这些,江小雅还是第一次听到,看了看段容,“所以你不愿去考取功名。”这个闷骚的书生,原来是在愤世嫉俗。 段容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一改满脸正经,笑眯眯道,“要是雅雅找不到良人,咱们凑合着过呗,区区不会嫌弃你的。” 江小雅抽搐着嘴角,道,“我谢谢你了哈。赶紧给我去窖里看看还有多少酒,再扯淡扣你工钱。”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第41章 再靠近一点点 除夕夜的时候,清风馆早早的就闭门了。想回家团聚的都放回去了,馆里就剩几个孤身之人一起围炉吃火锅。 “可惜段公子不在,他要是在,一定会更有意思。”小杏小口咪着酒,颇为遗憾的说着。 陈大嫂一边下羊肉,一边说,“他又不似咱们孤家寡人的,大家族里最是看重年节团聚。赶紧打起来吃,吃完逛灯市去,嫂子给你买个大花灯。” 小杏开心应好,吃着吃着又泛起浓郁的好奇心,“之前都只听说段公子府上如何如何,不知公子可曾见识过。” 江小雅停下手,好像还真没去过,之前有两次想去找他,结果都是在路上遇见。所以真正什么样,她也不清楚,大多是陈大嫂去打听来的,这便笑道,“怎么,你这丫头很想去是吧。改天让他自己带你去瞅瞅。”明明是对蝈蝈感兴趣,偏偏爱扯这些有的没的。 小杏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好奇罢了,我才不要去。”越说越小声,最后低头吃起酒来。 江小雅不去捅破她的小心思,转头又劝了抢食的房道廷同石皮鲁,“你们俩别这样好不好,人家看到以为我没给你们饭吃呢。”又推了两碟肉过去。 房道廷却仍是掐在一个鱼泡上不放手,“我忍你很久了啊,大过年的别让我骂人。撒手。” 石皮鲁不干,“凭什么你吃得我就吃不得,这个鱼泡是我先看到的。” 江小雅也是受够了,管他们爱掐掐去,转头同自斟自饮的出尘几人行起了酒令。 在他们商议要怎么玩的时候,江小雅径自提议,“咱们也别玩那么雅致的,就玩骰子比大小,输的人罚酒。” 众人相视而笑,皆言好,其意不言而喻。 玩到最后,江小雅赢了不到三把,输的加起来快吃下半坛子陈酿,跟上次帮燕夫人挡酒不同,这回酒劲忒大了,一上头就人事不知。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而且还是在出尘的房间里。 “醒了。”慵懒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吓的江小雅立马滚下床。 在床下努力回忆了一阵,江小雅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上了出尘的床。就算这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恶魔作祟,小杏同陈大嫂也不会随她这样乱来吧? “那个,我没把你怎么样吧。”扒在床沿,江小雅脸庞通红,第一次有了丢脸的感觉。 出尘一手支着脑袋,衣襟微敞着,露出一片洁白的肌肤,晃的江小雅眼睛都没地方搁,直咽口水。他轻笑着,“江老板是想把我怎么样呢。” “没有没有。”美人一笑,江小雅又要醉了,“我只是奇怪,怎么会宿在你这里,他们呢。” “昨儿饭后都玩去了,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下头,这便把你带上来歇息了。” 江小雅一边点头一边拿眼偷偷看出尘,嘀咕着什么坐怀不乱真君子之类。 出尘又嗤笑了,“江老板以为我们同床共枕了?” “没有吗?”猛抬头,看到了出尘眼中的戏谑,顿时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有点污,怎么能有这种亵渎美人的心思呢,太不应该了真是。 还好楼下传来的声音暂时替江小雅解了围。才出门口,就被段容几人撞了个正着,瞥眼内里,众人了然,不约而同道,“暴露本性啦江老板,终于忍不住扑了出尘公子哈。” 江小雅这真是百口莫辩,“蝈蝈,你是最清楚我的为人,你给我评理。” 段容上前二话不说,先替江小雅拢了拢衣,语重心长道:“没什么不可见人的,出尘他挺好的。” 石皮鲁这个应声虫立马跟进,是啊是啊,多少贵人想买出尘公子一夜都买不到,江老板好福气。 房道廷挤上来道:“那个小白脸以后就是我们的老板了吗,老板娘。” 江小雅一脚踢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整整衣,睨眼众人,“翅膀硬了哈,去玩也不带上我,扣你们工钱。” 一个糖人横了过来,“姑娘别生气,小杏给你带东西了。” “还是小杏最乖。”话音未落,一个个的都赶着送了新年礼物。陈大嫂是一块漂亮的尺头,石皮鲁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段容是玉骨簪,房道廷最小气,门口摘了两朵红梅就算了事。但不管怎么说,江小雅还是蛮高兴的,这便给每人派了一个红包,“钱虽然不多哈,就一个心意,大家不要见怪,新年新气象,讨个好彩头。” 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说了句吉利话讨彩,偏偏就房道廷猴急的拆了红包,然后咕哝道:“才九两九钱,也忒抠了你,好歹凑个整的呀。” 江小雅笑道,“长长久久嘛,一点心意,待明年赚多了自然不会少大家的。” 房道廷还是略有不满,“九十九,九百九也可以嘛。真是,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不同你计较了。” 江小雅嘿嘿笑着拍了拍房道廷的肩,这才突然想到,对段容说,“大过年的,你们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这个时候跑出来,家里人该有意见了吧。” 段容没所谓,“有甚热闹的,还不是东家喝了西家喝,没劲。” 话音刚落,后面就有提议去段容家参观。 江小雅望了吐舌的小杏一眼,会意道,“是啊是啊,一直说去你家看看,会不会不方便。” 陈大嫂说,“不是说好今日去庙里进香,段公子家也跑不了,什么时候不能去。” 石皮鲁应是,他还打算了很久要去求个姻缘签呢。 倒是房道廷意味深长的看着石皮鲁,阴恻恻的笑着。 石皮鲁把脖子一梗,“怎么,我就不能有个姻缘吗。” 房道廷忙道,“不是不是,就你这把年纪,就是孩子会打酱油了也不为过。你多大来着,三十还是二九呢。” 石皮鲁气结,他的实际年纪其实也就二十五六那样,因为皮肤比较黝黑,人又闷,从来不笑,才会看起来有点老气横秋。 在石皮鲁炸毛前,段容开口了,“倘或你们真有兴致,就一起去吧。” 东郊榆林外一栋占地近百亩的府第很是吸引眼球,匾额上苍劲有力的段府二字依稀可见描金的痕迹。因年久失修,门墙上早已寻觅不到半点色彩的痕迹。如果不是纤尘不染,看起来倒像是一栋废弃的老宅。 众人各自唏嘘的时候,段容往不远处指去,“别看了,区区家在隔壁。” 原来,自从段容双亲逝去后,他就被分家分到了府外,依傍着一片竹林的木屋,前面有田,后面有溪,景致虽然不错,就是冬日里比较冷了些。 江小雅里里外外逛了遍,“晚上的时候该很冷吧,怎不添置个炉子。” 段容指着争先烧茶水的陈大嫂同小杏那厢,“那不是。雅雅要是心疼区区,就给送一个呗。” 江小雅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听梅若兰说,段容的身体可是外强中干,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结实。但听他自己这样说,便转口道,“送是肯定的,不过得从你工钱里面扣。” 段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还说,“只要雅雅开心,怎么着都行。” 小杏倒是抱不平了:“公子的家人未免忒不厚道,那栋大宅子随便分个院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种境地让人能有什么好身体,合该告他们去。” 房道廷也是鲜少慷慨激昂,“可不就是,这要是我还在当官那会儿,不让他们把牢底坐穿,我就不叫房道廷。啊不过,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告他们呢,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说到最后,又幸灾乐祸起来。 江小雅想想好像也是,这便一同看向段容,只听他呵呵一笑,“如果告官有用,你又岂会有今日的局面。” 一语说的众人又把视线都转向了房道廷,连不擅言语的石皮鲁也感悟道:“京城里十官九贪,活该你有这个下场。” 陈大嫂更是语重心长,“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学好,还毁了自己前程。” 明明是来段容家参观的,最后俨然变成了讨伐贪官的批.斗会,小杏想帮一句房道廷,顿时也被殃及。这一天就在这样吵吵嚷嚷中度过。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江小雅发现她身边这几个人有了明显的党派之分。 原来看石皮鲁不顺眼的陈大嫂因为房道廷总爱找段容的茬,二人莫名其妙的就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了。小杏也因为那次波及,在陈大嫂二人合起伙欺负房道廷的时候经常会跳出来仗义执言,而那个症结的始作俑者,俨然一个无党派人士,镇日就知道缠着江小雅给他画画。 江小雅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排开燕大侠那处疑惑不说,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很奇怪,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好像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小雅决定找一个人来试试。 房道廷沐浴出来的时候,看到江小雅好整以暇的坐在屋里,桌上有酒有菜,他不自觉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有东西让我盗吗?还是觉得自己美过了出尘,才会让我这般煞费苦心的来奸你。” 房道廷仍旧保持着警惕,拿起筷子挑了挑菜,吊儿郎当道,“这只能说明你平日里太少体恤和关爱替你卖命的人了。不过你就放心好了,就算隔壁开再高的价码,我也不会跳槽,跟定你了。” 江小雅坐过去斟了两杯酒,“既然如此,我就更是要敬你一敬。”率先吃下一盅,房道廷才小心翼翼呷了口,“你也别同我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你觉得段容有什么问题?” “你既然这样问,自然也是有所怀疑,若是如此,你找他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江小雅道:“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就是你们同他之间的种种很让人不解,想要说什么为何不能直接了当了说出来,老是这样含沙射影的斗来斗去有意思吗。” 房道廷搁下酒盅,“你这就错了,我可从来没有针对过他,只是不喜欢他罢了。这点,看看那个石头人是怎么对我的就知道了。” “那你是要跟小杏好上了。” 房道廷噗了口,“嗳,我说你这个女子真是,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一副求放过的表情看起来很嫌弃被看上。 江小雅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知道从房道廷口中套不出什么真话,这便指了指他的手,如法炮制的把之前用在她身上的招数还了会去。 房道廷要给笑岔了,“我说大姐,你用点脑子行不行,之前那个根本就不是毒.药,你想逼问什么直说就是了,我一定不反抗。” 江小雅当然知道之前那个不是毒.药,要不是涉足了这个行当,她估计很难有机会去知道当初房道廷给她用的竟然是古代情趣用品,难怪那时被问及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燕于临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虽然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但这样的耍弄也是让人很不爽的,有机会肯定是要报复回来。 江小雅冷笑了,“真当我傻吗?那是我从燕少侠那儿拿来的。我自然没你那样歹毒,不过是慢毒.药,暂时要不了命的,你想要考虑多久都可以,但记住了,千万不要盲目给自己解毒,听燕少侠说,这个药是他外祖父配制的,要是解不对,只会加速让毒性爆发,到时候就是有解药也抢救不回来咯。”拿手指往他肚子上一戳,立马疼的他跌到地上。 房道廷这才收起玩笑,掀起衣角一看,果然有一圈浅黄色浮现在上面,而且还隐隐作痛。想起苗素红的娘家,房道廷就浑身不舒服了。“燕于临给你毒.药干嘛,让你自尽用的。” “不用再挣扎了。”江小雅拍了拍手,起身,“你大可去信求证有没这档子事,不过,以这南北两地书信往来的日子算,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月。而且现如今多地气候不佳,道路难行,更久也未可知。我只是担心你能不能耗到那个时候。”说到最后竟还有些不舍起来,“顶好的一个有为青年,要是就这么没了,真是怪可惜的。”说的房道廷再也站不起来,嚎着爬过去抱住了江小雅的腿求饶。 为此,把所有人都吸引了来。 房道廷大概是被唬怕了,一股脑儿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眼巴巴望着众人,哭诉,“诸位,要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赶紧的都交代了吧,雅雅之前被迫害惯了,现在是看谁都不像好人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一片丹心呐,这是要照沟渠了……” 这一出唱的,大家都蒙了,尤其是段容,满脸愁绪的看着江小雅。 房道廷再说,“段容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如果非说要有,那就是我嫉妒他长的比我俊,走到哪都受姑娘家青睐,所以我才处处针对他的。你不信……”见江小雅眼皮直跳,忙立起三根手指,还待毒誓一二,就被段容打断了。 确切地说,是被段容把江小雅拉出门,生生打断了。 段容走的急,江小雅被攥着几次差点跌倒,连叫停的机会都没有,一路火急火燎去了东郊。 好不容易停下脚,江小雅已经喘的不行,“疯够了吧,外头这么冷,有什么不能在楼子里说。”甩了甩手腕,这家伙手劲真大。 段容却一改之前的沉重,把自己的斗篷盖在了江小雅身上,“你不是对我心里没底吗。”指着不远处的段府大宅,“进到那里面,你就可以一探究竟,所有关于我的事情。” 江小雅一噎,梗起脖子,道,“谁对你心里没底了。要是你敢拍着良心说你没事瞒着我,我跟你姓。” “虽然有点拗口,不过雅雅要是愿意,我可以考虑让你跟我姓。” “不许笑。”江小雅明明很生气,这是赤果果的被占便宜了,可是见段容笑的那么和煦,一口气还没发出来在心里就化了,之前想说的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后踩了他一脚,愤然朝段府走去。 段容跟在后面哄道,“你还真要去呢。”见江小雅没有停下的意思,在门前把她攥住,“说实话吧,区区从来没带过姑娘回老宅,雅雅要是这么想嫁给区区,咱们回去换了女装再来吧,你这样别把族老给吓了。” “谁说要嫁你了。”掐了段容手背一把,他不撒手,再掐还是不撒,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江小雅再也忍不住抿嘴别过头,“行了行了,我不进去还不行吗,快撒手,让人看见像什么,拉拉扯扯的。” 段容还蹬鼻子上脸了,不仅不撒手,还往门上撵,“那可不行,来都来了,不进门算谁的。” “什么算谁的?” “你的姓。” 江小雅再也没脸跟段容比下去了,强挣了手,落荒而逃。 第42章 前夫真霸道了 上次去段府门前和段容闹了那一通事后,江小雅想了许多。把一开始穿越来的事情串联到眼下,她每走一步,或涉险或遇贵人,看似冥冥之中该有的定数,却更像是人为操控的一切。 如果非要追溯,甚至可以从柳庆元不正常的休妻说起。她莫名其妙牵扯上一堆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事,都是从休妻而起。而且从目前来看,柳庆元因为另娶才休妻这个理由显然不能成立,这个威胁绝对不是来自永乐郡主。 相爷器重他,自己更是爱女心切,又膝下无子,这便以高官厚禄相诱让他休妻入赘庞家?但庞梓昕明明不喜欢他,不管表面多么温顺柔和,险恶的一面也不是没见过,除非自愿,恐怕也很难用父母之命来强求她跟谁成亲。既然非要拿他来当挡箭牌,孩子他爹究竟是谁,要让她用这样的代价来守护?相爷夫妻又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再者,如果一切都如假设的,那么委托燕大侠保护她的人明显也是知道她所处的环境不安全。至少燕于临就曾多次表示在京兆府衙门会相对安全,所以不说燕夫人知道多少,燕家父子肯定知道内情。可惜他们现在都已离京,无从问起。 再从认识的几个人里排除,好像除了瑞王爷,真的就很难再找出对她好的人。只是她同瑞王爷也不过就几面之缘,硬说他托人保护自己,真是一点也想不通是因为什么。所以也只能说王爷为人比较大方罢了。 盘算来去,虽然把所有人事都揪扯出来分门别类,但仍是想不通这些人事为什么会同她扯上关系,柳惠儿一介村姑,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可如果真是,大娘为什么到死都不跟她说清? 江小雅想不明白,就连十分可疑的房道廷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到现在也不同她老实交代,每次都用哭闹来糊弄,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内情,还是料定了他吃下去的不是毒.药。所以,江小雅琢磨到最后仍是一头雾水。 段容那货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晴不定,有时深沉起来让人不敢直视,有时八婆的让人哭笑不得,偶尔还会一本正经的讨论要几时过门的话题。 就好比去段府寻求真相那回,明明已经惹得江小雅小鹿乱撞,回去后就又恢复了本性,让江小雅直恨不得拿脚去踹。 如此种种烦扰之下,倒是在春回大地的时候又迎来了柳庆元这位稀客。 他这次不是同瑞王爷来的,而是几位干将。 房道廷难得有机会搭上柳庆元这个大腿,上赶着就去给他服务了。 小杏这姑娘这些日子跟他们混在一起,八卦之心尤其浓郁。在柳庆元几人上楼后,溜过来说,“听说柳大人现在已经是太子少傅了,今上对他越发的宠信有加,许多事情都只问过他的意见呢。” “道听途说的话听听就是了,不要加入盲传,自己要懂得辨别是非。咱们把生意做好才是正经事,管人家太子王爷干嘛。” “才不是道听途说的,整个京城都传疯了。” “那又怎样呢。”真搞不懂这丫头,刚来那会儿还畏畏缩缩的,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现在跟他们打成一片后,不仅胆大了,还时常主动去打听八卦。 小杏缩了缩脖子吐舌,“没怎样啦,就是听说很多人家的姑娘都上赶着要给柳大人做小生孩子呢。都替他打抱不平呢。” 江小雅搁下算盘,“我劝你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爬的越高摔的越惨,你还是踏踏实实等你的兵哥哥回来吧。” “姑娘说什么呢。”小杏害臊了,捂了捂脸,“小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还不是为姑娘嘛。你是没瞧见柳大人方才怎么看你的。我觉得,他定然还是想同姑娘破镜重圆的,只是姑娘一直不给人家好脸,才没表明心意。要不非来这里做甚,真有龙阳之好不成。”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上去看看还需要什么,别怠慢了上帝。” 赶走小杏,又投入到珠算学习中。 陈大嫂送上一碟新鲜果子的时候被江小雅叫住了,“段容那家伙是不是真把咱们这里当成客栈了,心情好了来溜达溜达,心情不好就连个招呼也不打。” 陈大嫂恍然回神,“我听说好像是他们家的族老病入膏肓,估计是尽孝去了。小雅找他有事?” 江小雅撇嘴,“怎么都没听他说起,改天让石头送点药材过去慰问慰问,还是算了,您忙去吧。” 回头就撞上了房道廷,不禁戏谑道,“你不是在上头伺候着吗,客人还没走你怎么就下来了。” 房道廷搓着手,嘿嘿笑道,“跟你商量个事。” “你看哈,我在这也干了这么久了,表现的怎么样大家是有目共睹。现在就是想请雅雅帮我个忙,绝对是举手之劳。” 江小雅也不搭腔,抱臂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我方才同柳大人通好气了,他现在举荐个人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他也说了,只要雅雅开口,他一准帮我。” 江小雅阴恻恻笑了笑,然后迅速敛容,拍了拍房道廷的肩,“既然你表现的这么好就继续在这里干下去吧,说实话,这里少了你还真不行呢。官场黑暗,不太适合你这种心地善良的人去混迹,下次没准就赴菜市口了,还是在此踏实,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乖,快揽客去。” 房道廷不死心,这之后只要一逮着机会就缠着江小雅让她去柳庆元那儿说句好话。 江小雅也不理会,她现在和柳庆元井水不犯河水挺好,就算再好奇,明知得不到答案,她是不可能再问柳庆元什么。只是被房道廷纠缠惯了,有一天他突然不纠缠自己的时候,反而觉得怪怪的。 “雅雅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呢,喜欢我就直说,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在看你是不是疯魔了,现在天还没热呢,你穿成这副德行干嘛,难道真要为了清风馆去把隔壁的姐儿们都给诱了。” 房道廷拍开江小雅的小爪子,见左右没人,才低声细语道:“这几□□中有大股人事变动,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江小雅不懂了,“前几天不是刚说那位没了么?” “所以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差不多就要开始换血了。就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女子,说了也不会懂。”理了理袖口领角,心情格外舒畅。 江小雅撇嘴,“就你懂行了吧。成天就知道做春秋大梦,还不给我扫地去。” “那不是石皮鲁干的。我不扫,弄脏我衣裳。” “反了你了,还敢顶撞老板,怕弄脏衣裳是吧。”一扫帚甩到了他屁股上。 “姑娘,要不小杏扫吧。”小杏在一旁抿嘴笑。 江小雅偏要让房道廷去,他只好无奈的挥一挥衣袖,道是女子和小人难养,灰溜溜扫地去了。 “石头回来了没有。”坐下吃茶歇气的时候,问了小杏。 “还没呢,姑娘有事吩咐小杏一样。” “也没什么事。他去了几天了都快给忘了。” 小杏说有五天了。江小雅更是纳闷了,“就算是去兖州相亲也该回来了,这都什么事呢,回来必须扣他们工钱,如此怠工,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兴许被什么事耽搁了,石大哥这么实诚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故意这样。” 江小雅觉得没劲,成天为这些员工的破事操心着,这便招呼房道廷把家看好,带上小杏出门散心去了。 小杏见江小雅心情不好,提议去庙里上香,再求个上上签什么的来换换心情。 虽然有时候精神寄托也是有必要的,但江小雅就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这便晃荡去大鸣湖,来这么久还一次没去过,听说很是风景宜人。 小杏便一路都在说大鸣湖如何如何好,倘或同个男子同往就更妙了。 江小雅这便打趣她,“以前没少同兵哥哥来吧。” “哪有,统共也就来过一次。” “瞧你急的,就是来过两次也没事,我又不会笑话你,别害羞嘛。” 二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了柳堤上。暖阳下,微风习习,鳞波微荡,衬得堤上的柳条格外鲜嫩活泼。 遥遥望去,远近略无人烟,不禁让人稀奇,“听说此地素来是善男信女最爱聚集的所在,尤其是开春回暖的时日,文人骚客也喜欢在这种地方聚首,今天倒是奇了,竟然没人。” “那不更好,我来那次人山人海,连个歇脚的地方都难寻。要不怎么说姑娘运道好,这等好事也能遇上。” 二人沿着湖堤一路散去,过了石桥竟意外看到桥那头伫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俏公子,他正负手而立,眺望远天。 如果不是熟识的,江小雅大概还会装模作样的欣赏对方一下,可惜那人是柳庆元,就没什么好欣赏的了。 “江姑娘。”在江小雅转身欲往回的时候,他唤了声。平淡如水,听不出情绪,却叫住了她。 湖心亭是环顾整个大鸣湖视野最佳的地方,来前江小雅还在想能不能上到这个据说排队也不一定能排上的亭子里欣赏欣赏古人们趋之若鹜的美景,只是没想到会和柳庆元一起。 沉默的半晌,柳庆元一直在光明正大的看着江小雅。他有太多的心事想对她说,可当她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看着她就够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迎上柳庆元的目光,江小雅鲜有的自觉。她不会相信是自己运气好,一来这里就碰上全京城人民都不出门的好日子。 “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易名江小雅。”柳庆元幽幽说着,“采薇的确是诗经中最好的篇章,你是想以此来表达渴望归隐的心情我能理解。所幸的事,现在你的这个想望很快就能达成。但我们已经不再需要离开。” 江小雅听的一头雾水。 柳庆元又自说着,“不用再害怕了惠儿,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可以保护你了。” 江小雅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怕设想过柳庆元之前种种作为都是在保护柳惠儿,她也不能理解有什么威胁可以让他亲手休弃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令人沉痛的保护方式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何况江小雅不是柳惠儿,更是对此不能谅解。 柳庆元攥住退到栏边的江小雅,“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小雅挣手,本能反抗,“不,你不需要再向我解释什么。如果非要说,我只想知道大娘是怎么死的,你该做的是替她报仇。” 柳庆元突然笑了,扣住江小雅的后颈与她抵额相依,“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为她,在天有灵也会瞑目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一抬头,就被柔软的唇瓣堵住了话尾。 这回不论江小雅是想提膝还是打脸均不奏效,柳庆元这一吻就像是要索回之前所有的损失。直到江小雅快要岔气,才依依不舍松了口气,隐忍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江小雅憋的满脸通红,大口出着气,想趁机补回一个耳光给耍流氓的柳庆元,却被他洞悉了一般,握住了不放。 “只要能让你出气,要打要骂都可以,但从现在起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霸道的宣誓让江小雅听起来想笑,“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家里还有一个正经夫人呢,哦不,还有一个儿子呢。让我待在你身边,是想让人笑话你呢还是嫌我活的太轻松了想给我找点乐子。” “你放心,她不敢再找你麻烦。”咬着牙,满是愤恨。 江小雅呵呵了,“行吧,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可以和他们抗衡了。但我可不可以说我不想和你们玩啊,你们想找谁玩都可以,就是别找我。” “不行。”信誓旦旦的很是坚决,任江小雅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不撒手。 “呀,光天化日之下,柳大人这是在强抢民女吗?” 兀然间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介入进来,打破了亭子里僵持不下的二人。 “段容。”江小雅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看到段容这么高兴,趁着柳庆元晃神,挣了他的手,躲到了段容身后去。 “你。”柳庆元敛容,神情凝重的看着段容。 段容稍抱手,“正是区区段容。”扭头就对江小雅道,“不是区区说你啊雅雅,馆里怎可一个人不留呢,日子不过了是不是,快同区区回去。” 江小雅连忙顺杆子往上爬,“那就不打扰柳大人的雅兴了,就此别过。” “真是太谢谢你了蝈蝈。”从大鸣湖出来,江小雅说了一路的谢谢,真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来,柳庆元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别谢个没完了,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小杏呢?她怎没同你一起。” 江小雅这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在这撞上了他。”想起刚刚又被柳庆元亲嘴,就忍不住浑身不舒服。 段容抱着手,斜靠过来撞了撞江小雅的肩,“你们是不是……” 江小雅忙矢口,“没有,什么也没有啊,你可不要乱想。” 段容突然一把揽住江小雅的肩,坏笑着,“你这么紧张干嘛,区区就是随便问问。” 江小雅一抬肩,梗起脖子,“不是,方才我明明看到小杏被他的人拉到了外头,你又是怎么进到湖心亭的。” 段容挠头,“有人吗?区区怎没看到。” “……嗳。” 打断江小雅,段容嚷道,“好了好了,别在这里闲话了,赶紧回去吧,楼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听说你们家里又有老人不在了。” “啊是,一把年纪了,算是寿终正寝。雅雅是不是后悔没在这之前去见见,顺便入了区区的家谱。” 江小雅握拳,果然不能跟这只蝈蝈好好说话。 “嗳别走那么快,这件事没那么复杂,其实也不需经过他们,只要雅雅与区区情投意合没人可以阻挠……嘿别扔东西好不好,有话好好说,唉唉唉这把折扇可是……你这个败家娘们……”二人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回了清风馆。 第43章 变故.爆料 自那日在大鸣湖遇了柳庆元,江小雅就格外小心了。石皮鲁相亲回来后就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以防个万一。 可惜防了个把月,也没碰上一个坏蛋。想来她还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就柳庆元目前的现状来看,除非是庞梓昕不跟他过了,和离了,他才能有这个权利把她光明正大的弄回家去。所以他之前在湖心亭里说的那些豪言壮语也不过是在她这个无知的小女子面前放的厥词罢了。 看在石皮鲁尽心尽力的保护了自己这么久,江小雅象征性的对他进行了人文关怀。“相亲的事情进展如何,可是要定下来了。” 石皮鲁脸一热,摇头,“姑娘家一听说我是干什么的就不往下谈了。” 江小雅被茶水呛了口,异常愤怒,“你干什么了?不就是个护卫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职位还不分高低贵贱呢,又不偷抢,凭什么歧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以前还有连面都没见过就告吹的,人家肯见就算不错了。” 石皮鲁的这种思想很是让江小雅接受不能,“你也别这么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我看你挺好的,踏实,做事认真,从不多嘴多舌,过日子还不就是要找你这样的。” 石皮鲁被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现在的姑娘家,都喜欢像段公子和房公子这样的。我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糙汉子,讨不得喜。” 江小雅却道,“你得对自己有信心才行啊。要不你跟我说说,可有心仪的人,或者说心仪的人是什么标准,我给你物色物色。” 石皮鲁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但之前有人曾给介绍过一个姑娘,据说模样很标志,行止也有别于一般人家的闺秀,大大咧咧的很是豪爽。用段公子他们的话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独立而且自强,我想大概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和我一起同甘共苦。” “既然有这么合心意的人,你怎么不上啊。” 石皮鲁尴尬了,“人家压根儿就没看上我,我总不能強娶了不是。” “这样啊。”江小雅替他感到惋惜,“不过也是,姻缘这种事强求不来,是你的怎么绕也是你的。别灰心哈,我让段容也给你物色物色,他那人门路多。” “那真是太感谢江老板了。” “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只要你往后别总是绷着脸,相信女孩子看到你就不会那么抵触了。” 石皮鲁应声而笑,陡然让江小雅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便强忍着,“好好练,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像房道廷他们那样。” 然而事实证明,只要掉以轻心,就会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江小雅才刚放石皮鲁自由,夜里同小杏回住处的时候就被人拦堵在了巷子口。 看着被放倒的小杏,江小雅几乎马上就要开口呼救,但对方更快,“不想受皮肉之苦就乖乖的不要声张。” 仆妇有别于黑衣人,至少她们给江小雅的感觉应该是永乐郡主母女抑或是王妃派来的人。只是这个架势,显然不是客客气气请去人身攻击那么简单。 江小雅被迫上了马车,在几个面目狰狞的仆妇挟持下,一句话也问不出口。等到了地方才知道,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把她弄来的人竟然会是瑞王妃!那个充其量只有几面之缘的贵妇人,对她却有着天然的敌意。 王妃没了往日的高贵典雅,一见面就扇了江小雅一个耳光,让她一时蒙的不知所谓,待反应回来,脸上已经是火辣辣的疼。 江小雅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软柿子,这种亏不是理论就可以弥补回来。只是在她回手要报复回去的时候,被眼明手快的仆妇给摁住了。 “就凭你也想跟我动手。”掩饰不住的嫌恶,只恨不得当场把人掐死。 江小雅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也无所畏惧的笑了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王妃,竟劳烦你如此大费周折。” 王妃一甩广袖,回身坐到了座椅上,再端起茶碗优雅的吃了口茶,“你当然不会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也许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是因为王爷?” 王妃冷哼,“王爷打的一手好算盘,以为大行皇帝不在了就可以蒙混过关,想当年我可以弄死那个狐狸精,今天照样可以弄死你这个小狐狸精。”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王爷他只去过一次清风馆,我可没有要攀高枝的意思。” 画音刚落,王妃就大笑着把一叠画纸丢了过来,七零八落的撒在地上,大多是王爷的画像,其中就有一张是江小雅替王爷画的。 “这个我更有必要解释一下。” “够了。”王妃厉声打断,继而嘲笑,“我真的很好奇,精明的秦青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笨如猪的女儿。” 秦青是谁,江小雅有点转不过弯。再逐字细究起来,秦青不就是柳惠儿的亲妈!?那么……瑞王爷也就是。 “没错,你就是秦青和王爷背着我珠胎暗结的那个小孽种。只要一看到你那股子狐媚气,就会让我想起秦青那个狐狸精。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一开始就没猜错,那个狐狸精就算是死了也要把你这个小狐狸精带到世上来祸害世人。” “所以呢,我娘是被你害死的。”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如果不是王妃强势嚣张,哪怕秦青是做妾,柳惠儿也会是个有爹疼娘爱的孩子,不管嫡庶,起码她有家有亲人,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倘或不是王爷着急忙慌的设计把你认回来的这桩桩件件事情,也许我不会这么快就查出来,或者我会就此放过你也未可知。但……” “你想杀我。”江小雅看得出,王妃对她不仅是嫌恶,那种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个怎么情况,竟然让一个公主这样凶残的想要杀人。 王妃讥笑,“是啊,要不还等着王爷把你领回家认主归宗不成吗?” “其实王妃大可不必如此,你所担心的不就是我入了王府。你看这样如何,放了我,我会连夜出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倘或你不放心,派人跟着我也行。” 王妃笑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你这么天真,当初是怎么从永乐那里活着走出来的。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燕晋可是王爷的至交,燕于临可没少保护你吧。” 江小雅重重一怔,原来燕大侠是受了瑞王爷的委托!那之前几次交集王爷又为何不同她直接道明真相?父女之间,就算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过了这么久也可以说了,王爷他,到底在等什么? “你真的是被丢乡下养傻了。”王妃突然有点同情的看着江小雅,“如果你知道你那个下贱娘是何等的聪明伶俐,也许你会没脸活下去。” 比起永乐郡主,王妃的口舌更是毒辣。江小雅并没逞口舌之快,继续听着爆料,“也许你会好奇王爷为何迟迟不认你。呵,这就是他自认有聪明的所在,把大行皇帝熬走以为我就会没了靠山,他就可以为所欲为。真是,父女俩都一个样,愚不可及。” 江小雅脸颊抽了抽,也许王爷的计谋算不上精妙,但这只能说明王妃仗着圣宠目无法纪,为所欲为,连王爷也奈何她不得,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江小雅其实还有很多疑问,然而一个行色匆匆的仆妇打断了他们。 “安宁王爷来了。” 瑞王妃目色一寒,头也不回就命令几个仆妇动手把江小雅解决掉,自己快步迎了出去。 “杀人可是犯法的,你们就算是听命于人也照样难逃死罪。” 四个仆妇力大如牛,三两下就把江小雅绑在了椅子上,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搭腔。 江小雅慌了,蹬着脚想往后退,却是纹丝不动。其中一个仆妇端过一张浸过水的草纸,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望姑娘往生路上好走,来世投个好人家。”说完,其他几人就一齐把人摁住,让草纸糊到了江小雅脸上。 江小雅呜呜挣扎着出不了声,只觉糊在面上的草纸多了一张又一张,因为浸泡过水,糊到脸上就彻底隔绝了空气。江小雅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肺就像是要炸开一样,手脚也渐渐使不上力,神识不清的时候,依稀听到了几下打斗声,是燕于临吗? 江小雅没有看到,在草纸被揭开的那一瞬间,她就陷入了混沌。恍惚有人在拍她的脸,捏着她的嘴巴往里送气……可惜她没看到,一脸傲娇的鱼鳞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浑浑噩噩了多久,江小雅自己也不知道,等她霍然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翻飞的帘幕外,朝阳已升,霞光万里,前路漫漫。 “这是要去哪。”坐到前面去,挑起车帘问那赶车之人。 石皮鲁回头,“你醒了。去江南,段公子说京城暂时不能再待了。” “段容。”江小雅恍惚,自顾喃喃,“他就是安宁王吧。”想起第一次去安宁王府外的街头,他们就遇见了。梅若兰离开前也已经透露了很多关于段容就是宛国公主所生的皇子,只是段容不愿意让她知道,所以又牵强的圆了回去。 “你说什么。”风大,石皮鲁没听清,回头问了句。 “段容他以前都这样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跑到民间去扮演各种角色自娱自乐吗?”有钱人真会玩,天天往府里收拢漂亮姑娘还不够,还要亲自出马收集。 “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别装了,你跟段容就是一伙的。”自以为摆脱了牢狱之灾后就是全新的人生,没想到走到哪里都被权贵耍玩,真是,太不愉快了。 石皮鲁摇头,“我想你肯定还没清醒,回去再卧一会儿,到歇脚的地方我再喊你。” 江小雅歪在车壁上,看着石皮鲁健硕的身躯,忽然间觉得像他这样的一个身手了得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猎户。“你跟陈大嫂早就认识的吧。” 说起陈大嫂,江小雅又忍不住唏嘘,这些人里面,她是最没有质疑过陈大嫂的。所以才会对她打听来有关段容的家世深信不疑。这年头,不仅美男不可靠,什么人都一样。 石皮鲁这回没搭腔。江小雅没要责备他的意思,就像所有人都认为的那样,是她自己傻傻分不清,怪不得别人有心来戏耍。 闭了闭眼,又禁不住要感叹,“这么说起来,我原来也是个郡主呢?那么跟永乐郡主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可以以姐妹相称,那柳庆元夫妇见到我不是要管叫姨妈。” 石皮鲁本能纠正,“好像不是这么论的。安平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她的女儿管先帝叫舅舅,而王妃是先帝的女儿,王妃同永乐郡主才是表姐妹关系,你就算也是郡主,也不可能同她以姐妹相称。” 江小雅又兴致勃勃道,“那,安宁王的辈分呢。” 专业一对口,石皮鲁这个哑巴就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安宁王爷的辈分可就高了,他同先帝以及安平公主是兄弟姐妹关系,王妃同郡主都得尊称他一声皇叔。瑞王府的郡主就得唤他一声叔公。” “那她们不就得唤安宁王妃一声婶婶。”突然有点遗憾没趁玩笑的时候过了段容的门。 “王爷至今单身。” “眼光真高。不过,既然你是保护王爷安危的,想必你也是出身公门之人,大内侍卫!” 石皮鲁又不说话了。江小雅也不气馁,反而越分析越觉得有意思,“石皮鲁石皮鲁……石皮破,鲁……破虏……你是破虏大将军……”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受到了阻力一样嘎然停了下来。江小雅被惯性甩出了车厢,如果不是石皮鲁眼明手快,这一下绝对有她受的。 翻滚到草坡下停下,江小雅被石皮鲁揽在怀里,丝毫未损。再观他,身上多处刮蹭受伤。 不及问及伤势,就有一波强人骑着高头大马围了上来。 石皮鲁把江小雅护在身后,摆开干架的架势。 然而双拳终是难敌四手,哪怕石皮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回合下来已经首尾难顾,又要分神保护江小雅,哪怕放倒了对方几人,自己身上也是多处挂彩。 这种局面并没有僵持太久,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打破了现状。“都停了吧。”从人群外围缓缓走进一个锦衣男子,他虽然相貌堂堂,眉宇间却有一丝阴戾让人看了禁不住毛骨悚然。 江小雅认得他。那次姚颜带着他一起来的清风馆,叫什么忘了,但他的声音却让江小雅迅速想起了当初身陷姚颜的青楼时,讨论怎么把她卖的男声就是这个人的声音。因为上次去清风馆的情境不同,这人说话略为明亮,这回倒更像是本性展露。 有了这个认知,江小雅扒着石皮鲁的手更用力了,生怕再次落入此贼手中。 那人理着袖口,眼也没抬道,“廉将军,玩了这么久也该回营房看看了。” 石皮鲁神情凝重,却不为所动。 那人又道,“这件事压根就不与你相干,既然凑完热闹就散了吧,别耽误我的正事。”说到最后,字字阴冷。 江小雅禁不住抖擞了下,生怕石皮鲁,不应该是廉阙真会丢下她不管。 见廉阙仍旧伫着不动,那人的耐心也即将告罄,“看来陈澜的死还不够,你是想让他寡居的夫人也去作陪。” “你……”廉阙终于动容了,掩饰不住的怒意,又好像被人扼颈一样,挣扎到最后硬是把江小雅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没看她一眼,愤然而去。 看着廉阙离去的背影,江小雅的心越来越冷,看来她是该命绝于此了。 “别这么沮丧,他救不了你,有人可以。不过就是要看看你在他心目中到底有没这么重要,值不值得。” 江小雅看着那人,他高傲的像只凤凰。“你说是段容。” “段容!哦,安宁王是吧。”那人笑了,和他的形象很不符,笑起来很好看,竟然还跟段容有点相似? “别瞎猜了,跟我回去,自然会让你知道所有事情的蠢女人。” “我自己会走。”别开靠上的侍卫,江小雅走到了那人前头去。 第44章 真相.阴谋 江小雅怎么也没想到,劫持她的人竟然也是个郡王。确切地说,是废太子鞠康。 先帝顾念骨肉亲情,不忍将其贬为庶人,这便只降为郡王,剥夺所有食邑,只领候禄。 然而鞠康又怎会就此死心,就像所有宫廷故事里上演的夺嫡大戏一样,鞠康虽然没有庞大的兄弟群,但他爹却是个年老昏聩的皇帝,在他即将行将就木的时候突然打算把皇位传给爱妾生的小皇子。 鞠康忍受不了将来要对一个毛头小子俯首称臣,何况至高无上的权利马上就要唾手可得的时候,自然容忍不下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铤而走险,派人刺杀小皇子。 故事既然有这么狗血的安排,鞠康肯定没有得逞,而且还很衰的被他老爹抓住了欲逼宫谋反的证据,如此花样作死下,他终于把自己从太子之位上拉了下来。 以上,都是江小雅在郡王府几日里打探到的消息,再经过她的一番脑补,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衰逼太子自掘坟墓的血泪史。 但这和她又有几毛钱的关系?她怎么也脑补不出来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按理说像段容那样吊儿郎当把生活当儿戏的人,实在不可能会有竞争皇位之心,如果非要说他是以此种行径来麻痹竞争对手,那他就真是演的太好了。 而且就他们之间的关系,江小雅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可以让人家为了她放弃江山的地步。所以鞠康很可能会失望,她也极可能在鞠康的失望之下被抹脖子。 想到这里,江小雅就吃不下饭了,哪怕她烦透了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种种困扰,但能活着谁也不会想死。 厨娘是个新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她的任务就是让江小雅吃好喝好。所以见江小雅连着几顿没胃口,就慌了,她一慌,鞠康就来了。 “怎么,嫌我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挑了挑满桌的珍馐,光看样子就可以让人食指大动。 江小雅摇头,自从有过上次在姚颜那里的遭遇后,她就一点也不认为鞠康会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善良。哪怕这几日把她供养的跟个姑奶奶似的,也不能够抹去他骨子里的邪恶。“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我也好配合你一二,这样吊着我真的是很没底啊。” 鞠康认真看了江小雅几眼后,很是风华绝代的笑了,“我还以为你真能沉得住气呢,怎么,这么急着想见他了。” “你放心好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日就该上门来了。”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江小雅缩了缩脖子,问的很是扫兴。 鞠康哑然失笑,走近了俯身捏住江小雅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正视自己,“最好保佑他会来吧,要不然,可就有你好受的。”阴恻恻说着,甩手出去了。 江小雅讷讷的摸着隐隐作痛的下巴,一个激灵,后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她不可以坐以待毙,要是段容不来,又或者他正好脱不开身一时半会来不了,鞠康那个变态一定会把她折磨死。 努力了两个时辰,江小雅也没能走出郡王府。能使的法子都使了,看似放任她自由,可真当她有心要逃跑的时候,空荡荡的门前屋后的侍卫突然就冒了出来,而且不论她是变装易容还是混迹在婢子堆里,就是能被人一把揪出来。 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能走出内宅,反而还把自己折腾的满身大汗。 正准备歇口气的时候,两个侍卫就来把她拎走了。 “这是要去哪。”江小雅挣着胳膊,如铁的骨结就像是锁一样,挣不开还疼。 没有回应,等进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意外的看到了柳庆元在里面。他似乎并不惊讶看到江小雅,拧紧眉,神情既痛且恨。 很快,江小雅又得知了一些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人你已经看到了,但我的条件已经不是原来的了。”鞠康认真擦拭着一把宝剑,目光却落到了江小雅身上,“你说,你老是这么不听话,又爱自作主张,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点颜色看看。”虽然看着江小雅,话却是对着柳庆元说的。绕着剑柄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锋直指江小雅,这才扭头瞥向柳庆元,“你说,在她这漂亮的小脸蛋上划上两下怎么样,那样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男人围着她转了。” 江小雅脚软了,却被左右强摁着动弹不得,看着那明晃晃近在咫尺的利刃,生怕鞠康一个失手就把她给了结了。这便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拼命后仰着脖子来达到远离危险的目的。 柳庆元眼见于此,却什么也做不了,腮帮子绷了又绷,极力克制道,“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就是不要伤害她。” 鞠康却疯了一样把剑一甩,疾步回去抡起拳头亲自给柳庆元的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那么一下。 接踵而至就是谩骂和单方面的斗殴,直到鞠康出了气,柳庆元已经半趴在地上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鞠康舒心的吐气,一边整理自己的仪容,温和的面容看不出半点施暴过的痕迹。等吃下一盏茶的功夫后,柳庆元也正好缓过劲来了,这时又上来两个侍卫,各自端着一个托盘到江小雅和柳庆元面前。 “你已经让我太失望,为了确保你以后不再乱来,不得不这样了。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柳庆元克制着叫道,“要我怎样都可以,我说过,不要牵扯上她。” 鞠康也很无奈,“你是死不足惜,可谁让你这么在乎女人呢,如果你可以像对你的老娘那样狠绝,我想我也不可能拿的住你不是。”说到最后,竟然还有点无辜的样子。 柳庆元想冲上去制止,却被人硬生生拦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那颗黑色药丸被强行送入江小雅的口中而无能为力。 鞠康这才走到柳庆元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吃不吃都可以,总之有这个女人就够了,我相信你不会再乱来了。”话末,就看见柳庆元麻木的把药丸拿起来自己吃了下去。 鞠康耸肩,“行了,你们夫妻好不容易重聚,相信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尽情的叙旧吧,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现在你们已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笑着出去了。 直到被柳庆元搂进怀里,江小雅才恍然回神,她甚至都忘了要去推开柳庆元,呆呆的想着自己这回真中毒了?! “对不起。”用尽力气一样,柳庆元在过了很久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千方百计不让你受牵连,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害了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注定要死,起码让我做个明白鬼。 “也就是说,庞梓昕的孩子是鞠康的。”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江小雅又震惊了。之前她也不是没猜想过庞梓昕包庇的那个男子,最多还是落魄潦倒的书生,因为高攀不起所以被庞相同郡主不喜,所以庞梓昕才会用这种方法来保全他的孩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废太子鞠康。 “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难道还娶不起相爷千金。”江小雅更不懂了。 关于此事,又是一言难尽。“老师素来支持废太子,可自从出了谋害小皇子逼宫的事情后,就对他改观了,在先帝废储之事上也是坚决的支持。所以,不论此前如何允诺他二人的婚姻,出了那样的事后,也是赫然断绝了他们任何往来关系。” “所以就找上你。” 柳庆元摇头,“不仅是因为她当时珠胎暗结,郡主也急于给她找个人断了她的念想,更主要的是相爷对我的器重和有心栽培。除了无从选择外,大概想的是可以把我拉拢成为他未来谋事的一个助力。” “谋事?”江小雅轻喃,突然瞪大了眼看向柳庆元,他点头,“没错,他一直都不死心,筹划了一年之久,暗中把我捧上权利的巅峰,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待他起事时,我能够给予最大的策应。” 江小雅听的寒毛直竖,“可是先帝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他要的时机。新太子年幼无知,根本不能掌控局面,在他继位登基前的这百日服丧期就是最佳时机。” 想起刚才柳庆元毅然决然的服下毒.药,江小雅还是蛮动容的。这个前夫吧,虽然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分数了,但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还是挺敬佩他的。不管以前的种种作为多么的渣,起码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妻母。“那,大娘也是被鞠康害死的?” 柳庆元又摇头,“不是。我也是近几日才得知的,娘她,有可能还在。” 江小雅又凌乱了,这究竟是什么事,碟中谍也不带这样玩的吧。 柳庆元见江小雅神情纠结,握了握她手,“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相信到时候瑞王爷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现在呢?”把手收回来先。不管怎么样,如果可以离开鞠康那个变态,跟柳庆元走她也不介意,至少柳庆元不会想着怎么弄死她。 “现在就看王爷如何作为,否则也只能暂时任凭他摆布。” “段容吗。” 柳庆元笑了,“自然是瑞王爷,想必你已经在王妃那里得知了不少事情。” 对这个亲爹,江小雅不知该说什么。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以前总觉得他和那些达官贵人不一样,亲和没架子,对她还特别的关照,画个画前后加起来给了她快五千两,感激之余总是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她在心底里默默感激的好好王爷打从一开始就存有私心的,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在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真的是她江小雅,估计鸟都不会鸟人家一眼。 看出江小雅的忧郁,柳庆元又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哪怕真服下了毒.药,在事成之前,我们应该不会有事。” “你真打算替他办事?”江小雅对鞠康这种反派有着天然的反感,“我觉得,凭他的为人,就算你真的帮助他完成大业,相信也不可能得到善终,倒不如。” 话没说完就被柳庆元捂住了嘴,“这些事不用你去操心,我自有分寸。” 江小雅难得领悟到了柳庆元的意思,这便撇开这个不说,“现在距离新帝登基还有多少时日。” “一个月。” 时候真的不多了。江小雅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鞠康却派人来把她带回去原来的住处,至于柳庆元,则是又被带去了鞠康面前。 “我这人素来不喜食言,你也看到了,你的女人在这里被养的很好。就别再妄想着去联合瑞王来做什么小动作,寿阳公主可是巴不得亲手弄死你的女人。而她向来是支持我的,有她在,就别指望没有一兵一卒的瑞王能有什么作为。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协助我完成大业,到那时才是你们夫妻真正团聚的日子。” 柳庆元抿嘴,神情凝重,“那,庞梓昕呢?” 鞠康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到现在还关心那些有的没的,是不是让你的女人给荼毒蠢了。” “他们母子俩,你又将如何安顿。”柳庆元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 “待我大业成时,何愁没有女人,何况当初也是她自己犯贱要爬我的床,以为可以以此来相胁。你要是觉得她可怜就收了吧。”突然又阴恻恻笑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没碰过她?别客气了,这种女人多的是,我不会稀罕的,你拿去用便是,而且庞相这么器重你,你不能辜负他的美意啊。” 闻言至此,柳庆元不再提庞梓昕只字,“如此,平王还待让我如何相助。” 鞠康讥诮道,“前时让你设法矫诏你却要耍小聪明,今时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让那小子乖乖退位,要么……”目色一狠,不言而喻。 “即便现太子不在了,皇室也不乏成年皇子,就是亲王也有好几位,莫不是要把所有皇室成员通通都……” “哈哈哈,成年皇子都是些什么货色出身,也敢来同我比。至于亲王,老的老死的死,真算的上的还不就是只有安宁王一个,就他那坨烂泥,让给他就不知道有没命把龙椅捂热。” “我的好侄儿,你怎总是在背后想念皇叔呢。” 随着朗笑声传来,一个华服男子不请自入,管家一路追至中庭被鞠康示意退下。“什么风把十七叔吹来了。”一改阴戾,面上又攒起了和煦的微笑。 鞠延华瞥眼柳庆元,假意压低声音同鞠康一本正经道,“我听说你小子这几日得了一个美娇娘,你也知道皇叔我就这么一点爱好,开个价,让给皇叔可好。” 鞠康神情一滞,随即含笑道,“都说皇叔府上美人如云,侄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心头好的,您还是高抬贵手吧。”拱手作揖,很是难舍。 鞠延华忙托住手,“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好赖让皇叔见上一面总行,要不这心里还不跟猫爪挠似的,痒死个人嘞。” “说好了,见面行,皇叔到时候可别耍赖啊。” 于是二人说好,往内院行去。 江小雅被带回屋子里的时候就越发的坐立难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想对策,怎奈智捉,想了半天无果。只能寄期望于燕于临能够从天而降,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忽的,房门被重重推开,不是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来救美,而是之前那两个护卫。二话不说,再次把她拎起来就往门外去。 这回连江小雅想开口问询个什么的权利也给剥夺了,等到被一股浓郁的香味给熏醒,又看到了姚颜那个狐狸精。 姚颜掩唇巧笑,一派天真,“多日不见,江姑娘哦不,郡主别来无恙啊。” 江小雅勉力支起身子,心想姚颜肯定又对她故技重施了,这便靠着床栏,没甚力气的掀了掀眼帘,看看房间里有没水,她记得上次段容就是这么做的。 像是识破了江小雅的想法,姚颜更笑了,“傻妹子,你以为此番我还会那么容易让你从我手中逃走吗?此间可不是柳巷,纵然旁个有心想救你,也未必能找到此来,你就安心的待着吧,要么等柳大人来接,要么。”纤长的手指挑起江小雅的下颌,摩挲着,“你这细皮嫩肉的,卖去番邦定然也是一个好价码。”说罢一丢手,把人甩回到了床榻上。 江小雅趴伏着,浑身绵软无力,说话的口气也没了平日鲜活,“何必多此一举呢,别说平王给我吃了毒.药,如此境地,我也不可能做什么傻事,何不让我自在点呢,还记着你的好不是。” 姚颜啧声,“你这嘴尽会捡好听的说,怪道那些男人都被你哄的团团转,只不过,对我却是没用。”想想又觉得好笑,“我倒是很好奇,凭安平王那古怪的为人,你又是如何差使上他的,施美人计了?” 江小雅同样好奇,“如果你知道,不妨告诉我。”撇开柳庆元庞梓昕鞠康还有瑞王夫妇的事情不说,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段容是为什么也来掺和。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收集美人,着实说不通,堂堂一个正宗皇室亲王,想收罗美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才不会相信是因为被她吸引才有的这种种作为,她虽然自信,却从不自恋。更不会因为身份骤变而优越感爆棚,觉得谁都要喜欢自己。 姚颜听了这话觉得没趣,便扭着腰肢走了。 江小雅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的躺着睡了一会儿。这几天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也没怎么踏实睡过一觉。现在倒好,趁着暖阳洒进窗棂,补上一眠再好不过。 第45章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江小雅所处的地方并不是柳巷。这个认知除了因为周遭的环境不一样,早晚还可以听到钟声,好像就在不远处。而城里除了大鸣湖旁有个观音寺外,其他寺庙都不在主城区里。再从窗外偶尔传来的沙沙声中分辨,应该是在一片竹林里。有寺庙和竹林的地方好像就只有西山的落霞寺了。 所以,即便有人想救她,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这里来。 自从脑补了鞠康这个废太子的血泪史后,江小雅也为自己的遭遇脑补了一个名字,那就是谍战版小蝌蚪找妈妈。而她身为女主,真的很想吐槽一下作者,连剧本也不给,确定是要让她活到大结局吗?特么就是个路人甲也没这么衰逼,要不是受制着,她这会儿最想做的事就是掀个桌先。 感觉到身后的注目,江小雅也不回头,依旧侧身朝里卧着假寐。反正也没力气起来撒泼,还不如省省口水,多睡会儿实惠。 床榻一沉,“小娘子,大白日睡觉岂不是浪费光阴,快起来陪爷乐呵乐呵。”一把被扳过身子,看到了一张略显惊恐的面孔。 “你……是什么人。”江小雅以为会是姚颜,没想到竟然是个脑满肠肥满目淫光的男人。“姚颜,你给我出来。”蹬退到角落,江小雅气急败坏的叫着,哪怕声音不大,也是不甘于此。 肥熟的男人一把扑了过去,捂住了江小雅的嘴,荡笑着,“小娘子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撅着嘴,欺身便要去一亲芳泽。 直到此时此刻,江小雅才终于体会那些被强卖进青楼的姑娘当时想要寻死的心,那种绝望是因为生无可恋。 但江小雅不会让自己轻易屈服,就算逃不出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用尽力气把对方的嘴狠狠咬了一口下去,如果不是他逃的快,估计非咬下一块肉不可。 “啊我说,你这女人白长了一张温柔可人的脸了,都这样了还这么野蛮。真是,亲一下会死啊。”捂着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江小雅扶着床栏,听声音有点耳熟,随即就扑了上去,又是打又是骂的,最后竟然还哭了。 “唉唉唉,别哭啊,我那不是跟你闹着玩的。”易容被打的七零八落,露出了本来面目,赫然是段容那个蝈蝈。 江小雅却是越发收不住,“所有人都欺负我,就连你也是。” 段容哄了半天哄不住,索性真往江小雅嘴上吧唧了一口。见江小雅又要瘪嘴,忙说,“再哭我可就真不客气了。”一翻身,主次调换,立场很坚定。 江小雅真就被唬住了,乏了乏眼,可怜兮兮的望着段容。 段容咳了咳声,从江小雅腰际捻起手绢替她拭泪,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委屈,但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弯身把人抱起的时候叫道,“你可真重,以后别再吃那么多肉了。”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吃素。”江小雅有样学样,果然让段容语塞了。 出了屋子才看到,外间至少被放倒了数十人。一身劲装的廉阙就候在马车旁,想来那些就是他的杰作。还有陈大嫂,伫立在那儿欲言又止的。 “还是先去江南避风头,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了再回来。”段容准备把江小雅交给廉阙的时候,被她勾住了脖子不放,“我跟着你不行吗?”有过上次的事,她对廉阙已经不信任了,谁也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为了什么说把她撇下就撇下。 廉阙感觉出了,抿紧唇。陈大嫂赶忙上前,把江小雅扶过来,“上次都是因为我,让小雅落到平王手里,廉将军自责了好几日,此番已然安排妥当,决计不会再出岔子。” “既然如此,又为何非走不可,平王再嚣张也是你侄子呀。”看向段容,真的很想揪住他问问,耍玩了她这么久爽不爽。 段容不置可否的笑了,“父子兄弟尚且难论,叔侄又有什么可忌惮的。雅雅就别把我想的太了不起,乖,去找燕于临,漕帮暂时可护你周全。” “江小雅。”真是,说曹操就到。燕于临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风风火火赶到。 段容同燕于临简短说了几句,“雅雅就拜托燕少侠了。” 燕于临一挥手,“不需要你拜托,我自会把她照顾好。” 段容也不计较,既然燕于临来了,廉阙也就没必要再去,只是陈大嫂非要陪着一起去。如果是平时还好,这会儿也不是去游玩,多个人多个累赘,然而燕于临却很大方,看着她二人上了马车后,闲话不多说,跃上车驾就离开了。 江小雅回望着翻飞的车帘,段容就那样背着双手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在落日余晖下,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都不大一样了。 —————— 出城后燕于临在漕帮的一个补给点稍作停留。这时才看了江小雅的情况,不太担心道,“没事,就是一点软骨药,索性并不太久,明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江小雅又补充说明了在鞠康那儿被强喂毒.药的事。燕于临这才重新抓起江小雅的手,也不知道是在探脉还是干嘛,捏了好一会,神情平常道,“毒这种事我不太懂,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没有我阿公解不了的毒。” 江小雅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谢之余不禁要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燕于临抿嘴,瞥了眼欲言又止的陈大嫂,闲闲道,“来了好几日,听说你又惹事了,就勉为其难的来搭把手。” 江小雅知道燕于临这又在口是心非,回头问了陈大嫂便就知道是段容在事发之初就派人送了加急手信去江南。 想起之前相处的种种,江小雅笑了笑,“那,你是几时被段容收买的。说实话,你的那个故事真的把我打动了,尤其是陈军爷那段,我还偷偷哭了呢。” 陈大嫂面上扯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我从没骗过你。我的过往都是真的,只是同王爷是熟识的。” 江小雅呆了眼,“如此,你又为何跑外面去受罪,陈军爷不论怎么说也是个副将,你又何须为生计发愁,合该是在家里享福才是。” 陈大嫂却幽幽说道,“好日子谁不想过,只是男人不在家,女人又哪能真如意。是王爷帮了我我才从那个家里单出来,做点小营生也没什么不好,还可以听到一些南来北往的消息,日子过的也轻松自在。” “那你跟廉阙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江小雅可以明显感觉出,陈军爷不在的消息传回来后,陈大嫂有那么一段时间看廉阙的眼神非常不友好。 当时只以为是心情不好,在廉阙把她从王妃手上解救出来并且身份暴.露的时候,她就曾捋到了这件事上。只是这几天太多事赶在一起,没去细想。现在想想,他们三个就当时的表现来看就很相熟,她真是……活生生被人给埋汰蠢了。 “他们是表兄弟,我男人两年前便就受了腿伤准备退役回家,就是为了他才重上的战场,也是因为救他才没的。”说到最后,低头抹泪。 又再提及伤心事,江小雅很愧疚,忙道歉,“我们不说这个了。” “没事。”陈大嫂摇头,反握了握江小雅的手,“王爷说,你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让我都告诉你。” 陈大嫂足足讲了一晚,才勉强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所以,王爷收拢那些穷苦人家的姑娘进府却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是不想她们被发卖去更糟糕的地方,而且还因人而异的教授了她们一些讨生活的手艺,最大程度上让她们能够自给自足。他时常混迹在市井便是想着能够更好的解民之忧,完全不是为耍玩而去的。” 这不仅是好人,简直就是当代最杰出活雷锋。只是,“他要这样没人拦着,但又怎么能保证谁都来配合他,全京城老百姓都被他收买了不成?” “这便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下的旨意。不认识王爷的人自然没必要去隐瞒什么,认识他的也不过是一些官宦权贵。先帝曾明示,只要王爷便装出行,任何人不得揭穿他。” 想起燕于临之前曾几次提及段容身份,想来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那样阴阳怪气,而并非吃醋才别扭成那样。 话说回来,先帝好像和段容是兄弟吧,就是亲儿子也没宠的这么没边,这个逻辑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陈大嫂对此的解释同梅若兰当初所说的那些秘辛却不谋而合了。因为在段容还很小的时候,还是太子的先帝拿他抵挡了刺客的行刺,所以对他有愧,不仅小小年纪就被册封了亲王,更是拥有许多特权。 江小雅听后,突然心头一紧,“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并不好。”从梅若兰的紧张程度来看,应该是很不好。 陈大嫂忧虑道,“有些虚,并不似表面上看的那么要强,每缝十五前后总要静养上几日才行。” 所以那次在街上看到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吃药就像喝水一样;所以才经常动不动翘班,否则就会露出马脚。“就没给好好调理吗?”凭中医的博大精深,这点不难做到才是。 “伤及根本不好调理,只能小心养着,所以禁忌也就多上很多。” 比如辛辣,油腻,酒。 “王爷他并不是存心要耍玩你的,一开始知道你的事情时便就想着给你安排一个好人家,只是你几番推辞,他才亲自出马。” 江小雅哑然失笑,“这么说起来,你之前一直要给我介绍对象是他安排的。那么,这个人是,廉阙。”想到当时跟廉阙就曾聊起过这个,江小雅又忍不住笑了,真是……好混乱啊。 “他们都说小雅愚钝,我觉得不然,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廉将军的为人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有意与小雅你结识的,只是比起同他的缘分,好像你与王爷更甚。” 江小雅呵呵笑着看向外头,时起时落的车帘外,燕于临正卖力的赶着车架,好像对她们的谈话充耳未闻。 她也捋不清,和鱼鳞打打闹闹的日子很轻松快意。至于段容,很复杂……有那么几次被他撩得小鹿乱撞,可听了陈大嫂的话后,又觉得他对自己其实就是雷锋的一个帮助对象那样,用燕于临的话说,要是跟每个帮助对象都动情,那还忙的过来吗? 挥一挥这些恼人的情绪,江小雅突然又想通了,京城确非她福地,如果可以真的从此离开,相信她一定不会再过的憋屈。但前提是先把身上的毒解了。 陈大嫂不知道江小雅思想,趁着暖风习习的午后,在不太颠簸的旅途中又同她讲了许多。 江小雅不再有疑惑,其实整个事情很简单,就是事赶事,全赶一起了,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混乱。瑞王的本意是想让王大娘带着她上京来把事情闹大,通过官家制造舆论来给皇室压力,从而成功让女儿认祖归宗而不遭到王妃的迫害。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加上房道廷屡屡碍事,事情还没闹大就被鞠康给先盯上了。为了稳住柳庆元,庞梓昕才几次三番找上她,然而却没想到她对柳庆元毫无情意,屡次拉拢无果,鞠康就炸毛了,让人把她弄去了青楼想给不老实的柳庆元一点颜色看看,不料又被活雷锋段容给搅了…… 是以这件事统共可以这样来分类。一心只想认回女儿的瑞王和一心只想做好人好事的安平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帮助她的。而柳庆元这个前夫最无辜,一心只想考取功名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和老婆把婚事补齐全了,却无端陷入这么一个阴谋里,真是十年寒窗,一朝尽毁。 “那房道廷呢?”所有人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唯独捋不清这个人在这些事里面所起到的作用,抑或是说… 陈大嫂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他这个官是拿钱捐来的,短短三年就当上京兆府尹,当时不知惊了多少人。” “你知道房道廷是什么来路吗?”掀起帘子,问了燕于临。 燕于临也是不甚了了,“我同他没怎么打过交道,过往在王府见过几次,都说是瑞王的远房亲戚,倒也没去在意过他的实底。怎么,你想查他。” “不是。就是好奇,如果他是瑞王的亲戚,应该顺应着把我的事情闹大才是。”房道廷这个男子吧,的确是让人看不透,既不向着瑞王,也不帮衬平王,他究竟是个什么套路,江小雅三人一时也琢磨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燕于临回头,“不要再想那些事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往后就别再回去,外面海阔天高的,哪里不是安生所在。”说着又看向江小雅的眼睛,“还是说你舍不是郡主的身份,到时候我可以送你回王府。” 江小雅忙道,“别,还是省省吧,我可无福消受。”见陈大嫂欲言又止,便对她道,“大嫂若是要回去,随时都可以。若是不愿回京,咱们就结个伴吧,不管以后要去哪也有个照应。” 陈大嫂不言有他,只道是等事情完了再谈去留。 意思很明显,江小雅也不强求,这件事就此揭过,一路上都未再提及。 ———— 走了三天的陆路,终于在抵达彭县的时候准备改走水路。只是要在彭县逗留一个晚上,漕帮的货船每隔三天才会途径此地进行短暂的补给停留,前两天刚走了一艘,所以要等到明天才有。 燕于临看出了江小雅的紧张,安慰道:“有我在,不要担心。” 江小雅勉力笑笑,“根据以往的经验,要是不发生点什么我才觉得奇怪。是不是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燕于临突然将一把精美的匕首送给了江小雅,“你要是觉得害怕,就把它带在身边。” “这个很贵重吧。”刀鞘的纹饰包括点缀的宝石都昭示着这把匕首非同一般。 燕于临却没所谓道,“这种东西我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怕招眼我替你把上面的石头抠了。” 这败家玩意儿,“还是别糟蹋东西了。”收好了才再道,“对了,如果我不回去了,你就帮我把楼子卖了吧,我也好收回点本来,要不真就是倾家荡产了。”走的匆忙,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带。 这个对燕于临好说,“不过你现在还是别带那么多钱在身上,等有需要我再给你。” 江小雅没意见,吃了晚饭就同陈大嫂回房了。 洗漱后,正准备熄灯睡下的时候,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好像是有人上门投宿,因为之前整个客栈已经被燕于临包下了,掌柜的正在打发来人。 无奈彭县是个小地方,要不是因为运河正好从此经过,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往,是以只有这么一家依傍在河畔的客栈。来人也是要赶明日的船南下,这才要在此宿上一宿,所以不论掌柜的怎么说,就是不走。 江小雅心有不安,扒在门缝往下看去。一行三四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出门,其中有一个戴着帷帽的看不清面目,不说话更是辨不出男女。 这个时候燕于临出现了,在江小雅门口说了句别出来,自己就下楼去赶人了。 江小雅听不太真切,只是依稀听到其中一个俏丽的女子冲着燕于临一阵软言哀求,这个吃软不吃硬的熊男子就招架不住了,到底还是让他们住了进来。 陈大嫂在一旁笑道,“燕少侠就是这么个热心肠的人,咱们早些歇了吧,明儿还要赶早。” 江小雅担心会出事,一晚上睡的都不怎么踏实,等到天亮的时候下楼,昨晚那几个人已经整装待发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想来还是她被迫害惯了,这都产生被迫害妄想症了。 燕于临精神奕奕的,一看就是睡眠质量良好的结果,同那几人别过后就带着江小雅二人往码头赶去。待上了漕帮的大船,江小雅才扛不住又跑去补了一个回笼觉。 ———————— 在运河上走走停停了五日,终于是在第六日早晨抵达了扬州城。 燕于临有些事情要回漕帮处理一下,原本是要带上江小雅同行,被拒绝了。 “我同大嫂就在这里等着,你一个人来回也便宜。”其实就是不想撞上燕夫人。 燕于临也不勉强,留了几个手下在茶楼外守着,自己则跃上骏马,绝尘而去。 江小雅同陈大嫂在茶楼里吃了两壶龙井,便要离去。 陈大嫂纳闷了,“不是说好了等燕少侠回来,现在走,他回来该找不到咱们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去给你办,别让人家操心。” 江小雅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上次听说大嫂老家就是扬州的,既然到了家门口,怎么也要回去瞧瞧才是。” 陈大嫂重重一怔,“没想到小雅都还记着呢。”感动之余乱手抹着眼角,笑道,“还是不去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早不知变成什么样了。而且燕少侠来了要是看不见你肯定要着急。” “没事,我们只要把去处留下,让他的伙计转告他就行了。” 陈大嫂拗不过,把自家地址告诉了燕于临的一个手下,这便带着江小雅去了。 ———— 城外的小村落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居住,听一位大伯说是很多人都搬去城里做活了。日子一久,回来的人就越来越少,现在也就剩下一些老弱孤寡的守着。 陈大嫂凭着记忆找到自家的篱笆院时,内里已是空空如也,杂草丛生,好像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江小雅猜说,“想来也是举家进城讨生活了。” 待问了邻居家的阿婆才知道,陈大嫂的家人早在很多年前就散了。据说是因为男主人好赌,把家给败完了又发卖了子女,老婆因此也被逼疯了,乱刀砍死了男人,自己也被判了流刑,现在估摸着还在西北荒芜之地开荒呢。 陈大嫂含着泪问阿婆可知道他们家的男孩子被卖去了何处。阿婆摇头,“被人牙子买去的,天南海北的谁还能找的回来,希望老天保佑他们家别绝后了才是。”说了这么多才又问陈大嫂是他们家什么人。 陈大嫂也没明说,搪塞过去就拉着江小雅离开了。待出了村子,才掩面痛哭起来。 江小雅懊恼不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走这一趟的。”陈军爷不在就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现在还来这么一遭打击,换做是她还不奔溃。 宣泄完悲伤,陈大嫂才抹着眼泪道,“其实我早就想回来看看,哪怕爹爹再有不是,也想看看娘亲和弟弟。”说起弟弟,又忍不住要伤心,就像大多数偏爱弟弟的姐姐一样,陈大嫂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是爱护有加,却没想到他也同自己一样的命运。 “只要人还在,总能找到的。”江小雅安慰着说。 陈大嫂却一点也不乐观,“时隔多年,茫茫人海,就是模样想必也是大变,要找到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见不远处一人一骑正快速而来,不禁笑道,“个人的力量也许是渺小的,但要是有这个组织帮忙,相信应该不难。” 燕于临在听了江小雅所说的事情后,立马就着人把事情传下去。虽然不能保证把人找到,却也是会尽力而为。 陈大嫂是千言万语谢不尽,只差下跪磕头。燕于临不喜这些虚礼,一摆手就对江小雅道,“待会儿跟我去见下我娘。” “不好吧。”江小雅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虽然按理说是要去拜见一下鱼鳞的爹妈,但是燕夫人实在是让人呵呵哒,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燕于临却道,“不凑巧的是,我的阿公前几日已经回岭南去了,你身上的毒,只能由我娘来解。” 这回,江小雅真是禁不住呵呵哒了。 第46章 大侠有情妹…呵呵 燕夫人虽是岭南毒王的传人,对江小雅所中之毒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从血液中看,的确是有毒物侵入,脉象也有明显的变化,或是时候未到的缘故,很难分辨的出究竟是何。” 江小雅傻了个眼,扭头看燕于临小声问,“你确定你娘得了你外祖父的真传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蹩脚,还放了我这么多血,这是坑爹啊。 燕夫人却道,“非我学艺不精。我们岭南一派与中原各门派不类,研毒制毒都是本着治命救人为主,而非害人那些下作勾当。世间百态,一物可救人也可害人,端看如何运用,我虽然不太喜欢同梅若兰亲近的人,却不会因此而有意不为,着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定然是慢性毒.药,从血液的色泽来看,至少也要有个把月才会真正挥发出它的毒性。” 想起鞠康给的期限不正是一个月,江小雅又佩服起了燕夫人,“那也就是说,真的只有施者才能解除。” “不然。我虽束手无策,但可以让临儿带你去趟岭南,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江小雅突然觉得燕夫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撇开上次无礼的把她弄去小树林威胁梅若兰,以往的相处还是可以的。这便由衷的感谢了她,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您这么好,应该同兰姨可以相处的很好,我觉得您着实不该再为此同她怄气,最后为难的还不是燕大叔。这么多年过去了,何不一笑泯恩仇呢,燕大叔也不会那么难做人…唉燕大婶,您别走啊。” “你娘也真是的,兰姨同她做姐妹不是挺好的吗。” “行了,我娘没把你丢出去就算仁慈了,别再念那些有的没的了,那不是你该操心事情。”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江小雅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去岭南。还是你打算等毒发之后再留给我阿公他们研磨一二,好照拂更多的人。” 江小雅顿时打起一脸正经,“这事耽搁不得,咱们还是快点动身吧。” 是以这回没再带陈大嫂同行,燕于临同江小雅两人一骑,一个昼夜便就到了八百里外的苗家寨。 ———— 一路走进村寨,江小雅总觉得哪里不对,碰了碰燕于临的肩,“他们为何要那样看着我们。”眼神犀利的一点也不友善。 燕于临早就感觉到了,压低了声音道,“别到处乱看,他们对陌生人存有天然敌意。有我在,不会有事。” 江小雅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跟着燕于临来到了毒王的居所,里里外外却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凌乱不堪。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毒王的影踪。江小雅不得不紧张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一面墙突然动了起来,等江小雅从燕于临身后探出脑袋的时候,赫然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趔趄着从内里出来。 燕于临已快步迎上前去搀扶老者,“阿公,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是亲外孙,毒王稍微平静了下来,开口便恨声道,“那个畜生,勾结外贼把我多年研制的成果都给抢了去。” “舅舅。他不是离家多年了,缘何会有此举?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在江小雅同燕于临一起动手把里外整理干净的时候,毒王也把他这个不孝子的事情讲述毕了。 “我们苗家寨素来不侍权贵,更不为争权夺利行事。想当年他干了那样的事情已然被驱逐出寨。没想到,他今日又欲助纣为虐。”狠一拍桌,桌腿摇摇欲断。 江小雅却惊奇不已,“也就是说,他现在投靠了平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合着她中的这毒是鱼鳞亲舅舅研究? 毒王这才把注意力转向江小雅,却是越看越眼熟,“这个女娃好生面善,我们可曾见过。” 江小雅挠头,“晚辈是头一遭来此,想来应该无缘与前辈得见过。” 毒王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问了燕于临的来意。 待一通述说后,毒王更是气不过砸了手里的杯子,“这个杀千刀的孽障,当初就该废了他才是,何至于今日连累他人受害。” 这些对江小雅来说都不是重点,“那,前辈可以化解此毒吗。”都是一家人,应该可以吧? 毒王一拍自己的额头,直招呼江小雅,“你过来。”这便如同燕夫人那样的手法检视了起来,唯一不一样的是燕夫人放了她好多血血,毒王只用针灸的手法放了一滴到水里。神奇的是,原本已经化开的血液迅速又凝结了起来,色泽也由原来的鲜红慢慢转变为深红,再到黑色。 江小雅看的都快忘了呼吸,这是在做特效吧?再看毒王,神情凝重,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沉吟片刻,毒王不太乐观道:“不祥之兆啊。” 江小雅同燕于临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江小雅猜出了个大概,但还是要听听毒王怎么说。 “这种毒老夫二十年前见过一次,因为无例可寻,当时也是集合了多人之力才勉强把受害之人解救回来,可惜并没有彻底根治。算起来,当年那个孩子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即使还在,大抵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江小雅听了倒抽一口气,“也就是说,即便救的回来,也活不久?” “你也不要气馁,想当年是因为找不到凶手才会乱投医。如今知道下毒之人是谁,那就好办了。” ———— 从不涉足中原的毒王,为了清理门户,也为了解救无辜的江小雅同柳庆元,二十年后再度踏入中原。同行的还有燕大侠夫妇。 江小雅百感交集,原本打算再也不回京城的,没想到去江南溜达一圈又回来了。 “不要担心,只要拿到解药,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江小雅回头,见燕于临也是一脸沉重,虽然说的是安慰人的话,却没怎么能安慰到她。“你说我会不会……” “不会。”燕于临坚定着说,接下来就沉默了。 江小雅强颜笑着,“你不要这样啦,我也没放弃,只要有一点希望,哪怕再渺小我也不会放弃的。就是又要麻烦你们出手,怪不好意思的。” 燕于临抿紧嘴,一言不发,却用他那只空着的手一把将江小雅揽进怀里。 听着蓬勃有力的心跳,江小雅抬起的手又轻轻抓住了燕于临的衣角,闷声说道:“如果我能侥幸不死,你千万记得帮我把清风馆卖个好价钱。” 燕于临一顿,霎时揪开了江小雅,愤然骑上马进城去了。江小雅在身后狂追,生怕燕于临一个翻脸就不帮她忙了。 燕夫人看的直咬牙,几次要上前去制止都被燕大侠阻了,“随他们去吧,秦青的闺女配临儿也不差,反正都是景兄的骨肉。” 燕夫人呲道,“现在是我看不上他们家了。” “行了行了,别置气了,快进城去吧,景兄等着呢。” 是以,一行几人也不去瑞王府,直接去了在北郊的别苑。 ———— 再次看到瑞王,江小雅的心情反而不那么复杂了。不管是柳惠儿也好,江小雅也罢,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不等瑞王说什么,先跪下磕了个头。 瑞王满目激盈,亲自上前去把江小雅挽起,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爹爹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江小雅不知道要说什么,回望了燕于临一家三口一眼。燕大侠呵呵笑道:“一路奔波,小雅定是累坏了,且先让她歇歇,晋还有事同景兄商议。” 瑞王看了看有些局促的江小雅,便顺意着让婢子把她带去盥洗歇息。 看着镜中被打扮的美美的人儿,江小雅并没有多喜悦,掰指一算,从鞠康逼她吃下毒.药那天算起,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用燕夫人的话说,越是症状不明显,发作的时候也许就是死期。 这才将将二十的大好年华,人生才刚要开始精彩,就这么没了,还真是不甘心呢。 小婢子低垂着脑袋在一旁细声细气的说道,“马上就到饭时了,郡主可要传膳。王爷特特请了几位曾经在宫里司膳的师傅来掌勺,相信一定能让郡主满意。” 江小雅转头望去,是一个身子单薄的丫头,看起来就很规矩懂事的样子,声音细软,让人听了很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子恭敬回道,“王爷赐名解忧,大家都叫小婢小忧。王爷说郡主不喜约束,无人的时候您想怎样随性都无妨,待有外人的场合,小忧自当会提醒郡主哪些该注意的地方。” 瑞王这个爹啊,真是没得挑,什么都想的这么周到。不过,再愁苦也不能饿肚子,江小雅这便顺意着让小忧传了膳。 饭后,小忧要伺候江小雅午憩,被拒绝了,“去散散消消食。”这便去到花园闲走了一回。 小忧亦步亦趋跟着,“郡主莫担忧,柳大人同王爷都在为此事出力,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你是柳庆元的人吧!”摘下一株小茉莉嗅了嗅。 小忧登时跪下喊冤,“小忧自小受惠于王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旁个收买来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是王爷说了郡主的事,让我们这些婢子能够多开导开导郡主,凡事有王爷撑着,决计不会让郡主有任何闪失。倘或郡主不满意小忧伺候,小忧这便去禀明王爷,会有更好的人来伺候郡主。” 江小雅揉了揉额角,这聒噪的,“行了行了,我就是同你说着玩的,快起来吧,地上凉。”不管是谁派来的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没剩下多少日子,除非幸运女神眷顾,让她顺顺当当活到老。 瑞王也不知道和燕大侠在聊什么家国大事,江小雅午休起来也没来找她叙父女情,倒是意外见到了明月郡主蔺遥,也就是柳惠儿同父异母的妹妹。 “姐姐。”似乎比起江小雅,蔺遥的喜悦之情更加溢于言表。拉着她直说,“早先就觉得同姐姐在一起的感觉很是非同一般,没曾想我们真是亲姐妹呢。” 江小雅呵呵笑道,“你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啊,你是不知道遥儿有多么期待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呢。偌大一个王府,连个一起耍玩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爹爹同娘亲也鲜少过问遥儿的事情,除非年节有人上门,素日在府里可是憋闷的很呢。” 这就是名门闺秀的悲哀,看着光鲜亮丽人人羡慕,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江小雅不免同情起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同时也替柳惠儿感到惋惜,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受过一天荣华富贵,好不容易被认祖归宗了,内里却住着一个极度排斥名利场的江小雅。如果条件允许,江小雅相信自己会选择摆脱现状。 “姐姐是在生娘亲的气吗。”闲叙一会,蔺遥便皱眉头了,“其实遥儿一直都拿临哥哥当哥哥对待的,姐姐同临哥哥的情义遥儿也有所闻,别说是遥儿不赞同这个决定,便就是临哥哥也是极力反对的,他只喜欢姐姐呢。” 江小雅看着一派天真的蔺遥,知道她肯定是不清楚自己同她娘亲的恩怨。至于燕于临这个冤家,想想便忍俊不禁,“你临哥哥同我最多也就是兄弟情,他要是喜欢我,最多也是喜欢埋汰我。” “不是的姐姐……” “遥儿。”水榭那头,瑞王伫立着,不怒而威。 江小雅有点可惜的目送蔺遥离去,这些人里,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不过瑞王爹似乎不太喜欢看到她们姐妹在一起。 瑞王并没有拉着江小雅叙父女亲情,只是比蔺遥在的时候多了几分温和和平易近人,就好比之前几次见到那样,无形之中就让江小雅轻松了许多。 摈退所有下人,瑞王亲自把江小雅领到了一个雅致的院子里,明明看似无人居住,内里却生机勃勃。 “此间便是你娘当年的居所。”抚过一草一木,难得一见的流露出了温柔的一面。 江小雅也不打断他,静静欣赏着院内的风光,倾听诉说。 屋子里虽是陈年的布设,却纤尘不染。明镜如水,恍惚妆台前刚刚才有一位美娇娥在对镜贴花黄。 瑞王还在幽幽说着他与那个曾经虏获他身心的小女子,脸上有喜悦也有忧伤。 待到一幅画卷展开,江小雅便再也移不开眼。画的比较有意趣,应该是在被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画的。画中人正在花丛中扑蝶,脸上掩饰不住的俏皮还有眉梢眼下的幸福被一一捕捉进了画中,让整个人物看起来尤为鲜活。 想起自己拙劣的画功,当初还在瑞王爹面前班门弄斧,真是惭愧。 瑞王望着江小雅,终于有了一点不淡定,“这些年来,爹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你接回来。”其中的无奈和隐忍都被一一咽下,“现在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看着那双期待听到一声爹的眼瞳,江小雅怯懦的缩着脖子别开眼。这同开玩笑喊燕大侠爹的性质不一样,这种骨肉至亲的感觉,她体会不出来,勉强喊一声可以,但绝不是出自真心。 瑞王看出了江小雅的局促,便也不再勉强她。在之后的三天里都没再同她聊什么,只是得闲的时候过来看上一眼,大多时候都是来去匆匆。 江小雅也知道,瑞王爹正在为自己的事情奔走,再看到他的时候也会学着对他笑笑,亦或是亲自奉上一盏茶,倒是让瑞王有了些许的安慰,高兴之余还主动说起了她们母女之外的事情。 “真是没想到从来不过问朝事的延华也公然站出来同平王叫板。”瑞王的心情很好,说的时候似乎还想起什么一样,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不过,你可别因为这样就喜欢他。” “为什么?”江小雅几乎是本能的发问,话出口,忙补充道,“嗯,我的意思是,您不喜欢他?” 瑞王摆手笑了笑,“自然不是。我同延华的私交还不错,只是……”看着江小雅,神情凝重,“他没同你说过什么?” 江小雅摇头,她倒是一直想亲口问问他,只是年后这段日子不是他时常不露面,便是她在疲于奔命,压根儿就没机会好好问道问道。“他这个年纪的亲王,不是应该在朝辅佐,怎如此的逍遥自在。”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同先帝起码也是兄弟,就因为心理有愧,才这般放任?江小雅不信。 瑞王摇头,“你可知道他的名讳和封号的意思。” 安平王鞠延华。江小雅想不出来这个有什么深层的意思,就好像他姐姐叫安宁公主,他侄子叫鞠康,“是皇室固有的辈分排列。” “不。太.祖皇帝在位时曾赐他乾号朔讳,并有意让太子位于延华。只因他的母妃过早离世,又无母家可以依靠,哪怕太.祖皇帝再钟爱,也不能长久护卫,在他五岁的时候便就因为太.祖皇帝的这个决定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等等,不是说是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遭遇了刺杀才祸及他的。”版本有点不一样啊,而且同鞠康的版本还极度相似。突然,江小雅瞪大了眼,“您的意思。” “正如你想的。只是我们的先帝显然要比平王高明,他这招苦肉计中的借刀杀人几乎蒙蔽了所有人。也正是延华命危,太.祖皇帝才忧虑成疾,当年便就薨了。” “所以,其实不是他自己散漫不上进,而是先帝忌惮,才让他当这个逍遥王爷。” 瑞王笑着摇头,“不论是真愧疚也好,还是要以此获得赞誉。在延华这件事上,他算是高明的。改封号名讳除了不让人提及旧事,还有便是要借着这个好的寓意祈祷延寿华年平平安安,即便现在说谈起来,人们也无不称赞先帝是个仁人君子。” 江小雅禁不住浑身一震,“您这话的意思……” 瑞王叹气,“没错,当年的延华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被拎回来的。命虽捡回来了,几大国手连手却也都一致断言他活不过而立,最多也就是二十五个年头可度,所以才会有他这样闲散逍遥的日子。” 江小雅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唯一记着的就是二十五个年头可度,而段容今年正好二十五岁。 “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江小雅觉得嘴巴苦苦的,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47章 身前身后事 瑞王在踏进安平王府的时候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叫走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随行的府兵留下保护江小雅。 江小雅随着管家一路走去,路上听了不少他的介绍,总而言之就是安平王虽然花名在外,实则同陈大嫂说的大相庭径,是个真君子。 江小雅对此不置可否,更不予置评,只是远远看到大堂内赫然摆放着的棺椁,被狠吓了一跳。 管家见状,不禁解释说,“我们王爷是个爱美之人,自小便知道自己身患不治之症不能久活于人世,数年前便就开始着手准备身后事,这幅棺椁已然放置在此好些年了,所以素日里也没什么客人上门,都嫌我们王府晦气。”悄悄抹了抹眼角。 听这么一说,江小雅倒是不怎么畏惧此物了。反而还滋生起一丝淡淡的哀愁,“我可以去看看吗。”要是活不过去,也许她会比段容死的早,对于死后必须使用的东西,身前熟悉熟悉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管家将此理解成了什么意思,目中又是激盈,又是笑着把江小雅引了过去,“王爷还需过会儿才回来,郡主若是。” 听出了管家的担忧,江小雅立在堂中说道,“你忙去吧,我一个人无碍。” 棺椁并不是用寻常所见的黑漆涂就,而是红漆,整个看起来就很大,一副大概可以顶普通棺木两副。内里更是闷骚的铺锦绘彩,置身其中,甚至还可以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 江小雅闭目躺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待睁开眼的时候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她转头看去,段容正神情柔和的闭目养神,原来想说的话,突然又觉得说不说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倒不如趁着这难得的闲静时光好好小憩一回。 “知道这个棺椁为什么这么大吗。”片刻,段容悠然说着。 江小雅也不睁眼,“以你这不甘寂寞的性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带个姑娘下去陪你。” “我有说过雅雅你其实挺聪明的吗?”段容支起脑袋,“不过我想要的是心甘情愿陪我的,而不是威逼利诱的,你懂吗?” 江小雅抿嘴,“我懂,我怎会不懂。只是这样的人很难找吧?既然这个位置我躺着也挺合适的,你也不要再去苦苦寻觅了,让给我可好。” “这感情倒好,只是口说无凭。”毫无预期的,翻身到了江小雅身上,低下头去。 “你……你给我吃什么了。”江小雅没来由红了脸,捂嘴质问,最受不了段容一往情深的样子,明明是个喜剧分子,偏偏总想扮演痴情暖男。 “奖励你一颗糖,喜欢可以回应一下。” 江小雅受不了魅惑,一把推开段容坐起身,顾左右言他,“这个是什么木做的,怎会有香味。” “沉香。”段容双手往脑袋下一枕,惬意道:“都说人死后要入土,只是再好的木头入了土里也有腐朽的一天。所以我已经找好了一处风水极好的水域,待死后随着这沉香一起沉到水里,想必也可不朽。” 江小雅却道:“只是,长久浸泡在水里会发涨的,到时候。”回头看去,“你肯定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你还会觉得这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段容突然坐起,一本正经道,“呀,我怎么没想过这个。水葬也不行,土葬也不行,难道真要挫骨扬灰不成?”真是一个令人懊恼的问题。 江小雅收起玩笑,目色坚定地望着段容,“好好活着不就行了。” “依你。”段容不假思索点着江小雅的鼻子笑说。而后立起身宣布,“连死后都有人陪了,活着又有何惧。所以我决定了要活到老,死在雅雅后头。” 江小雅抿嘴,段容这人真是太不会聊天了,不过她心情好,原谅他了。 段容却来了兴致,非要拉着江小雅去西山骑马。江小雅可不会,段容笑道:“所以才要去啊,两人一骑才好占雅雅便宜不是。”哈哈笑着吩咐人准备下去,却也只有廉阙一人陪同而已。 等真正两人一骑在林荫小道的时候,江小雅才知道段容这货对驭马术也是平平的让人不忍直视,中等个头的马匹东散散西走走,就是不按驱使行动。 “我说,你也不太会吧。”江小雅扭头,满是嫌弃的看着段容,这哪里是出来兜风啊,喂马还差不多。 段容正扯着缰绳左右平衡,没心思搭理江小雅,有搭没调道:“你以为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吗?不小心点会摔死人的,坐好了别乱动。”抽个手把她脑袋推回去。 江小雅嘴角抽了抽,“合着你也是来学习的啊大哥。”想起来前逞的那股子劲儿,夺过鞭子,一抽马腹,马儿嘶叫着撒腿就跑了起来。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段容惊慌乱叫一把搂住了江小雅的腰,吓的要死,“快让它停下来啊。”一脸吓死宝宝的样子让江小雅快笑抽了,大声回道:“我也不会啊大哥。”夺下缰绳,却控制的有模有样。 一身劲装的廉阙远远的跟在后面,不时还能听到前头传来幼稚的打闹声,他颇为无奈的望了望天,夹了夹马腹,缓缓跟上。 ———— 躺在碧水潭边的青草地上,段容舒心吐气,“快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想去尝试,我带你去玩。” 江小雅望着如洗的碧空,含笑道:“是我陪你玩吧。”眼珠一转,“你可会水性。” 段容顿声道:“会。除了不会动粗,区区样样精通。” “来来来,趁着天热,去潭子里凉快凉快。” “啊,雅雅这是要邀请我鸳鸯戏水吗?”说着就煞有介事的开始脱起外衫。 江小雅却狡黠道:“先看你玩会儿我再来,去吧去吧。” “一个人呀,那多没趣。”段容霎时没着兴致,作势把衣衫穿回起来,却被江小雅一脚揣下水去,“游一个给姑奶奶我看看。”让你装。 结果段容没扑腾两下就像秤砣似的沉了下去,江小雅起先还以为他也在同自己闹着玩,这便象征性着喊了两声,“玩的差不多就行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过了一会儿,水面依然平静无痕。江小雅心头一紧冲到水边,“蝈蝈,你快给我自己出来啊,如果让我揪上来,要你好看。”仍然没有回应。江小雅再也按捺不住,连鞋也没来得及脱就一头扎进了碧潭下。 这时段容早已去到了飞瀑下方的大石后歇气,边回头看着那边时起时下骂骂咧咧的女子,笑弯了唇。他也不急着现身,拧了拧衣服,洗了洗脸,磨磨蹭蹭了一番,再回头,那厢已经哭起来了。 “廉阙你死哪去了还不出来,你家主子淹死了。”江小雅拍打着水面,一抹脸又潜了下去。等再上来看见悠哉游哉卧在草地上的那只蝈蝈时,喜悦之情瞬间被愤怒取代,三两下回到水边上岸,还没开始骂人,就被段容拉扯着跌在了草地上。 “看,这是什么。”段容变戏法似的绕指到江小雅耳后,再收回来打开一看,赫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别说我没关照你,这个就权当是给你的嫁妆了。乖叫声十七叔公来听听。” 感动稍纵即逝,换来的却是雨点般的拳头,“很好玩是不是,还嫌耍玩我不够,十七叔公?叫你大爷好不好。” 段容一边避一边说:“只要雅雅叫的顺口,叔公大爷都无妨。” 江小雅打也打累了,顺便也总结出一个道理,跟段容这货在一起吧,就别想着能够愉快的玩耍了。这便夺下红宝石,走了。 “嗳时候还早呢,我们去山顶看落日吧。”段容站在那头,突然很认真的说着,“听说西山的落日很美,可要同我一起去看。” 江小雅偏头想想,“好啊……下次有机会再陪你去。”哼着小曲,连蹦带跳着往小道上去了。 段容略一失神,再无谓的耸耸肩,跟了上去。 ———— 自从同段容出去玩耍了一天后,如非必要,瑞王就不太让江小雅出门了。江小雅倒也不是非要去找段容不可,只是从瑞王爹的紧张程度来看,想必他们同鞠康的较量已经接近尾声,屈指一算,最多也就是五天左右的事情。 江小雅自认不能出力帮上什么忙,这便本着不添乱的心态,老老实实宅在别苑里连二门也没迈出去过。 然而小忧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她没来由的慌了。 “这事小忧本不该说,但见郡主同安平王爷交情甚好,小忧若是再不说,只怕郡主要悔恨终身。” “郡主那日去安平王府时,王爷可曾给郡主吃过什么。” 江小雅想起棺中一幕,当时段容的确趁她没有防备的时候让她咽下过一个糖丸,当时不凝有他,现在听小忧说的这样紧张,想必另有内情。 小忧又自说道:“郡主所中之毒与王爷当年所中同出一辙,只是研制此毒之人更加歹毒,并未研制解药,是以无解。梅姑娘多年奔走各地以身试毒试药为的就是能够研制出解药,前时她不顾自身安危,终于在长白山腹地研制出解药,却也是唯一的一颗。王爷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说罢重重伏在地上,“小忧自小受惠于王爷,此生无以为报,只求郡主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江小雅不可置信地跌坐进圈椅内,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小忧眼睛模糊了起来。之前就曾猜说小忧是柳庆元的人,那时她还强辩说王爷王爷,只是此王爷并非瑞王爷,她一直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只是自己没有去多想。现在想想,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倒颇有点像段容的口气。只是段容他这又是为什么啊,自己煎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得救了,却又把这个机会让给她?突然,“梅姑娘既然能研制出解药,又何差多一颗。” “梅姑娘为此事已然心力交瘁,听说是这些年来身上攒了太多毒物,这口气一松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江小雅只觉心口钝痛,若是严格论起来,她也要管梅若兰叫一声姨妈,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段容对她的态度那么冷淡,还说他太过刻薄,现在想来,大概是不想她为自己以身犯险,所以才那样对她。现在倒好,梅若兰耗费了多年的心血,却依然没救成段容。 “只是,里外守卫森严,我要如何出去。” 第48章 他要的时机 因为心系段容,江小雅并没有太过留意旁事,僻如小忧是怎么做到的把守卫给引开,又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马车候在后院。她只一心祈祷着段容没事,又后悔那日在西山没陪着去看落日,这回再见他,保证他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想起那日一起肆意的耍玩,江小雅心里就忍不住要难受,他每每笑说要带她一起玩的时候,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在为数不多的日子恣意一回,做一些以前没怎么做过的事情。 小忧也不打扰江小雅,只是在一旁悄悄递了手绢上来。 江小雅握着手绢,只觉这一路来的未免太过漫长,怎么也走不到似的。这便掀起帘子准备敦促一声,却意外发现近在咫尺的宫门。 后颈一痛,只听到小忧说了声对不起,江小雅就昏厥了过去。 江小雅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段容怎么样了,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倒是门外传来了一个让人难望的声音,迅速让她正视起了自己的处境。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别的男人,不知道还会不会为了你这样拼命。”鞠康推门而入,面上挂着一丝招牌冷笑。 江小雅看看左右向他行礼之人,猜想他这是反转成功了?但,随着其后而入之人,又觉得这个反转未必就真的成功了。 瑞王妃的愤恨不加掩饰,如果不是有一个老媪在场,估计在看到江小雅的时候就会当场发飙。 从宫人行礼中,江小雅辩出了几位来人的身份。为首的老媪便就是太皇太后,瑞王妃的奶奶,另一个年纪比瑞王妃大上一些却一袭素衣的正是永乐郡主的亲娘,安宁公主。听说这个公主早年也是嚣张跋扈的厉害,不过也有人说她坏事做多了,所以报应在了丈夫儿子身上,多年前便就吃斋礼佛不问世事,这会子再出来,却不知是所为何事。 太皇太后微眯着眼打量江小雅,却是看了很久也分辨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感叹了句,“果然是老了,早年的人事都记不太清了,你们说她就是那个秦青同蔺景所生的孩子。” 安宁公主上前一步,恭敬回道:“模样是有几分相似,寿阳既然如此肯定,想必错不了。” “你是为你娘她们寻仇来的。”太皇太后看着江小雅,琢磨着说。好像真如她自己讲的那样,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这样说的时候更是带着疑窦。 “皇祖母,依寿阳的意思,倒不如连同房道廷一并处理掉干净。时隔多年,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想翻未必能翻的出什么浪花,何况这个节骨眼,别坏了康儿的大事才是。” 太皇太后看了看诸人,瑞王妃同鞠康都是这个意思,安宁公主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默念着什么,江小雅眨着一双大眼看起来无辜极了。她摇了摇头,拄着龙头杖,步履蹒跚的往外走去,边说:“我老了,折腾不动了,你们爱怎么闹就闹去吧。”安宁公主随即就跟了上去。 瑞王妃大喜,待太皇太后离开后,便就准备着人动手先灭了江小雅,不想却被鞠康阻止了,“皇姐,此事不急一时,待事成之后,你想怎样发落他们我都没有意见。” “你怕什么?就如今的情势柳庆元还能玩出什么花招,别被安平王给唬了,他就是同瑞王连手又能怎样,两个同是没有一兵一卒的逍遥王,最多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影响不了大局。” “那廉阙呢。” “廉阙。”瑞王妃讥笑,蔑视了眼江小雅,“纵使他是曾经领兵杀敌的大将军又能如何,现在的兵权是在虎贲将军手上,他那里最多不过三千廉家军,怕是连皇城也杀不进来。” “那么,有一事想必皇姐还不知道。” “父皇在弥留之际曾秘密召见过虎贲将军,没人知道他同父皇说了什么,事后我也曾去找过他,但他的嘴比他的钢枪还硬,不论我如何旁敲侧击他就是不吐露只字片言,我担心他或是受了密诏,到时候。” 瑞王妃脸色骤变,“此事你缘何不早同我商议。” 鞠康看了看江小雅,“所以我们现在要留着她,这整个朝廷上下,再没有比柳庆元同虎贲将军关系还要好的人了。” ———— 虽然再次落入鞠康的手里,庆幸的是他并不知道江小雅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所以并没有再让人强行给投喂什么毒物。饮食起居也没有过分的苛刻,如非必要,他甚至连面也没有露一下,只让小忧来伺候加监督着。 再看到小忧,江小雅没了好颜色,“没想到段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哦不,或者应该说你是平王派去他那里的卧底!真是,演技这么精湛了得,想必得了不少好处吧,看在我这么配合你的份上,分我一点呗。” 小忧砰的跪了下去,“小忧知道自己纵使有一千张嘴解释,郡主也不会再信了。只是小忧真的不是平王的人,之所以昧着良心助纣为虐全是因为他们拿了小忧哥哥的性命相胁,小忧保证此事过后必以死谢罪,但王爷的事情……” “够了你,别再拿段容的事情来糊弄我。还有,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样只会让我倒味口。”愤然回房。 房间里打扫卫生的宫女见江小雅面带愠色,很识相的准备溜掉,却还是被她叫住了一个。然后拉着人家小姑娘就开始一个劲儿的聊,什么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多久了,之前都在哪里伺候之类等等闲及无聊的问题。 小宫女很老实,江小雅问什么都回答。 话锋一转,“那你可知道房道廷。” 小宫女嘎然一咽,顿时就和江小雅保持起了距离,“郡主想知道什么?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江小雅呵呵笑着,眺了眼外头,过来揽住小宫女的肩,“实话同你说,其实房道廷是我的情郎呢,这不是因为同柳大人有过一段过往才被平王殿下硬拉来此处撮合,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心心念念的人只有房道廷,你一定知道他的事情对不对。” 小宫女戒备地瞅了瞅江小雅,突然奇怪道:“大家都传说郡主同安平王殿下郎情妾意,如今听郡主这样一说,那些原来都是谣传呢。” 江小雅汗颜,顺势笑道:“人言不可尽信。你快告诉我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在这里也不知道外头如何,真是煎熬的很呢,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小宫女这才琢磨着说,“其实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就在月前,柳大人保荐了房大人进了御史台,担任中丞一职。听人说他为了感激柳大人的举荐之恩,便扬言道是要办一件大事。” 见小宫女语焉不详,江小雅忙左右追问,“何等大事。” 小宫女开始直推脱说不得要掉脑袋,后被江小雅磨怕了,才附耳道去。原来房道廷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状告当朝太皇太后、寿阳公主、安宁公主等几位皇家贵胄在二十几年前犯下的几桩杀人命案,又是在各番国使臣前来吊唁国丧未离去之时,很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江小雅之前一直都别苑,是以对此事从未耳闻。 “那结果如何了。”想起被掳进皇宫后所见的那些人,包括听到的那些奇怪话,原来房道廷那厮蛰伏多年为的就是这个事,城府可真够深的。 “郡主想也知道,一个小小的中丞想要做憾天的事情,这不是以卵击石嘛。”瞅瞅江小雅,“奴婢多嘴了,郡主好生歇着吧。” 江小雅还想问她什么,结果却一溜烟的跑掉了。 江小雅在屋内来回踱步着思考房道廷的问题,很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跳出来做这件事,以他同段容差不离的年纪应该和当年的事情没什么瓜葛才对。即便要做,也应该是段容这个最直接的受害者,而不是他这个来路不明的…… 倏尔,江小雅又摇起头来,她虽然不清楚房道廷的来路,但从这件事上看,他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这么处心积虑的进御史台,如果非说要报答柳庆元,应该老实本分的坐班,不惹丁点事非才对,他这个做法摆明就没有丝毫要顾及柳庆元的意思。又或者,他也是当年那些受害者的后人之一,像她一样? 为此,江小雅足足琢磨了一天,她是秦青的女儿,段容是宛国公主的儿子,那位习武的阿姨当年就已经死了,而且也没听说有什么蓝颜知己,剩下的就只有梅若兰了,房道廷会是梅若兰同燕大叔的儿子?那不就是燕于临的兄弟了。脑补到最后,江小雅忍不住呵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呢,房道廷如果真是梅若兰的儿子,她自己又岂会不知,燕大侠还不乐坏,燕大婶还不提刀来杀…… 好在,在这混乱的思绪下,柳庆元来了。 “你来的太好了,快同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庆元却不急于说事,拉起江小雅的手,含情脉脉道:“你瘦了惠儿。” “……”江小雅别开手,保持起距离先。“咱们先别闲话了,房道廷怎么样了,还有鞠康的事情,你去找虎贲将军了没,现在只有他……”话没说完,又被柳庆元突然拥抱住了。 江小雅这回学乖了,也不打他,先把自己的嘴给捂了起来。才听到柳庆元贴在她耳畔耳语,“什么都不要说,四下都是他的眼线,隔墙有耳。”很享受的紧了紧臂弯。 江小雅却纳闷了,埋在柳庆元的怀里闷声道:“既然什么都不能说,那你还来做什么。”意识到每次见面都要被柳庆元占便宜,这便狠狠踩了他一脚。 柳庆元着实没有料到会有这一脚,很是让他吃疼了一下,同时也松开了对江小雅的禁锢。见她像个刺猬似的,又含起笑道:“我想你了。” 江小雅抽搐着嘴角,“这一定是假话,如果你真想我,就会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你看我现在,同坐牢有什么区别。” 柳庆元急上前,江小雅忙退后,“咱们有话说话好不好,别再动手动脚的。” “你真的变了很多惠儿。”柳庆元听话的停下了往前的举动,深情的看着江小雅,沉重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如果你想离开,去哪我都陪你。” 江小雅咕哝了声我本来就不是你的惠儿,自然不一样。转口道:“那些事等以后再说吧,你可别忘了我们身上还有毒未解呢。” 柳庆元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好了,就是我死也不会让你有事。” ———— 江小雅不知道隔墙到底有多少耳,但是防着一点总是没错。是以还要打探什么事情的时候,便就会到空阔的院子里,一目了然,就是想藏个人也藏不住。 对于再次被召见,小忧很感动,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江小雅开门见山,“老实同我说,段容的事情可是属实,拿你家哥哥来毒誓。” 小忧真就拿了哥哥的性命来发誓,“王爷他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就在郡主进宫来的前一日还吐了好些血,管事的说已经发散开了,只怕是回天无术。” 江小雅咬了咬牙,“你一定有办法带我出宫对不对。” 小忧又是磕的砰砰直响,请死的话说了一堆,只差一头碰死来解脱。 江小雅心烦意乱,再为难她也于事无补,随口问道:“距离新帝登基还有几日。” “三日。” ———— “三日。你连这点日子也等不了,就非得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揭那陈年旧事,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让你赢了又能怎样。这样相逼之下,受害的只会是小雅。”瑞王气急了,一拂袖摔了杯盏。 房道廷望了眼倚坐在一旁闲闲摆弄手帕的段容,朝瑞王抱拳,“王爷息怒,皇宫里有柳大人策应,相信郡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这件事如果现在不提,日后再提便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强词夺理。”愤然背过身去,懒得再看他一眼。 “王爷想想,三日之后定江山,平王一众不过强弩之末,败局已定。若是到时候再提陈年旧案,不知情者会如何去想?都说成王败寇,世人定然认为我们是仗势欺人,硬把这个罪名强加到他们头上,又何谈平反当年之冤。” 瑞王咽了口气,“你这样做究竟所为何人。” 房道廷笑笑,“下官司职于御史台,职责所在,尚在京兆府衙门的时候便就对当年之事有了颇多的了解,如今也不过是仗义执言,还逝者一个公道,着实不为何人所使。” 瑞王辩不过,指着房道廷,竟也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环佩砸了过去,“你信不信本王再参你一本。” 房道廷又抱拳,“御史素来便是多恩怨是非缠身之职,遭受弹劾还不是家常便饭,只是下官希望王爷能够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就别同他置气了,那巧舌便是再来几个御史大夫也未必能辩得过。”段容收起帕子,“庞相也该来了。”扭头看去,恰见一个小厮匆匆而来,道是庞相求见。 庞相与几人相互见过后就直接道明了来意,“道廷的折子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此事惹得举朝骇然,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附议。而且在来的路上我还看到了不少大内侍卫流连在王府四周,相信你只要踏出这个门,便就会横尸街头。” 房道廷夸张的摸了摸脖子,“感谢老师救命之恩。”回头又对瑞王道:“王爷,看来下官要在您这里继续打扰了。” 瑞王哼了声,不屑一顾。段容道:“相信相爷此来不止是为了带个口信吧。” “自然。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肯请二位王爷同我二人连名上书,公审当年主犯。” 房道廷又朝庞相深深作揖,“老师英明,学生也是费尽口舌说不动这二位王爷,他们实在是太,贪生怕死了。” “当年一干人等早已死绝,就凭你一个御史中丞也想当事主,让我们几个陪着你唱大戏耍猴儿吗?”瑞王发飙起来,很吓人,“别拿安平当幌子,他那时还小,知道什么。梅若兰如今也是人事不醒,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的儿戏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听信你这个无赖的谗言。” “王爷。”随着一个老妇进入堂中,瑞王的情绪才被转移开,“王爷,老奴不负王爷所托,终于替您把人找回来了。” 房道廷饶有兴致地望着随瑞王一同离去的妇人,摸着下巴道:“瑞王爷还真有本事呢,王柳氏竟然还能死而复生。” “别装了,你还会不知道。”段容也不陪演,“既然东道走了,小王也不奉陪了,二位自便。” 房道廷叫道:“那连名之事就这么说定了。”看向庞相,“老师为何这样看样学生。” 庞相摇头不言,也跟着出去了。 第49章 风云际会 在百日祭结束后,江小雅也算是熬到头了,天没亮就被宫女拎去大规格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等到吉时的前一刻,又被宫人强带着去了无极殿观礼。 一众朝臣早已在殿中恭候新君圣驾,另有皇室成员分列位首,看起来严谨有序,却仍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暗流在人群之间涌动。江小雅不知道究竟是谁成谁败,最后的这几日没人再对她吐露只言片语。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竟然有了一点点的紧张,不为别的,端为来前一个禁卫看她的眼神。想到此,她又握紧了藏于袖内的匕首,谁当皇帝都不与她相干,保命最重要。 随着龙鼓声从远处悄然传来,礼乐也在四下奏响。在一位贵妇的带领下,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戴冠冕着龙袍的小男孩不太情愿的走上大殿。身后另有跟随着一众人等,赫然是柳庆元等人,就连段容也在其中。 如果不是一旁的宫人制止,在看到段容的时候,江小雅差点就要忘了现在的处境而出言叫他。见他无恙,江小雅原本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小忧这个丫头片子果然不实,再看到非揪她头发不可。 这个间隙,位列末班的一个官员站出来叫停了准备进行的登基大典。“臣有本奏。”是房道廷。 上首相距甚远,江小雅看不太清,只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呵斥了一声,大意是吉时已到,天塌下来也要靠边站,再有滋事者一律逐出大殿杖毙则个。 然而这话并不能唬到房道廷,仍旧将自己所奏之事原原本本奏了出来,上首者几度唤人来哄无果,不禁勃然大怒,直指百官怒斥反了。 “国舅言过了,举朝上下谁人不知真正有反心的是哪个。”庞相出言。众人顾左右,果不见鞠康与寿阳公主在场,顿时哗然。 “笑话,凭一个废太子还想二度逼宫,你当禁军都是饭桶吗?” 突的,“禁军当然不是饭桶,但是同神策军相较,却不知孰强孰弱。国舅可要试一试。”随着殿前卫被射杀在地,一个冠冕堂皇的俏公子踏进殿来,身后是趾高气扬的寿阳公主。 上首之人吓得一退,小皇帝更是直往贵妇身后躲去,没有哭已经很不错了。 寿阳公主冷笑着道:“趁着今日,诸位大人都表个态吧,平王素来仁厚,自然不会亏待尔等。若是真让鞠闲得位,岂不意味着江山易主。”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左右摇摆,国舅亦是在那叫唤着什么如若真随了逼宫犯上之辈,只会遗臭万年等等企图来挽留人心的话。不想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入,直直扎进了国舅的眉心,令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遽然毙命,连眼也没合上。 小皇帝母子彻底被吓哭了,尖叫着抱在了一起,宫人亦是莫敢上前相助,瑟瑟着伏在地上,未敢造次。 震惊之余,人们这才调转视线朝着飞箭来处看去。殿前俨然伫立着一位甲胄齐整,面目冷酷的中年将军。他手挽长弓,目色轻蔑,国舅那一箭便是出自他之手。 鞠康笑道:“尉迟将军素来不擅言辞,诸位大人,就别再挑战他的耐性了,他可没有本王这么好说话呢。”对此颇为无奈。 此刻再观众臣,意志比之前要坚定上许多,大多是没有犹豫的倒戈向了鞠康,要么就在那里义愤填膺的谩骂鞠康是个窃国贼,愧对先帝对他的厚爱。说到最后,虎贲将军尉迟千帆没有炸毛,倒是鞠康烦躁了,冷不防拔出身后将士的佩剑,一挥手就让那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即便没有沾染血渍,鞠康仍是习惯的掏出手帕擦手,而后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本王有心倚重诸位大人,切莫辜负了本王的一片好心才是。”转头看向柳庆元,示意着。 柳庆元这便端出一份拟好的圣谕,呈到了小皇帝面前,说了一些让位后将会受到何等善待的话,最后才请印让小皇帝亲自执行。 江小雅看着这一幕几乎都快忘了呼吸,柳庆元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助纣为虐了吧?心里正想着这下彻底完蛋了,就眼下的局势,不仅插翅难飞,还要被一锅端了。 “慢着。”突然,一直摆造型的虎贲将军终于开口了,“在此之前,还是先把当年之事了结了再论别事。” 寿阳公主低喝,“尉迟千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自然。”尉迟千帆面无惧色,“二十五年前之事虽然被压制不发,想必在场知情的不在少数,只是畏于强权难犯无人敢于出头,这才滋生了有些人的嚣张气焰,在二十年前再度行恶,迫害一个人世不知,年不过五岁的孩童。” “够了。”寿阳遏制不住吼了声,转头对鞠康道:“康儿。” 鞠康只是无奈道:“皇姐,有些错犯了就是犯了,逃避不能解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太难看的,最多就是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决计不会伤及你性命的。” “你说什么。”寿阳公主痛声,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会出自最信任的弟弟口中,“我如此这般为你,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 “寿阳,这就是尉迟将军答应帮助平王的条件,你就认命吧,他不会帮你的。”段容很可惜的说了句。 “还是皇叔明理。”鞠康回身看向段容,又忍不住惊讶道:“听说皇叔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不宜久站。”兴师动众地唤人搬了座椅来给段容坐。 是以当着众目睽睽,尉迟千帆又再陈述了一遍当年之事。连同太皇太后四人在内,虽知不能被处以应该有的刑法,却也掷地有声地请求昭告天下,还逝者一个清白。 寿阳公主突然抑制不住的笑了,“好啊尉迟千帆,你说你要告我们,那当年之事你可曾亲眼所见,是我杀了你的龚月还是安宁公主,抑或是太皇太后,你倒是说啊。还有你们,你们谁人亲眼目睹了先帝迫害安平王,要是真有证据,你们会等到现在还不拿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寿阳公主,若是我来作证你可还有话说。”兀然,一个低缓轻柔,恬淡自然的女声传来。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过于沉溺在殿中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待她摘下帷帽的时候,令不少人当场唏嘘。 “你……”寿阳公主惊的说不出话。 “是我秦青。”秦青自报家门,“如果公主还想知道当年之事,秦青不妨当着众人再说一回。” “不。”寿阳公主摇头,神志有点混乱道:“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明明看着你死了,你不是秦青,你这个恶魔,你回来干嘛,还想来破坏我的家庭吗?我告诉你,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杀你两次三次……”说到最后,邪邪的笑了起来。 “你的确是短暂的杀死过她,不过有老朽在,想要死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随着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被揣倒在地,毒王也现身了。 秦青朝毒王鞠了一躬,“多年不见,老前辈安好。” 毒王摆手,“看到你没事,老朽也就放心了。”转身对众人抱拳道:“当年之事,我岭南苗家就曾逐了一个逆贼出家门,没想到事隔多年他不知悔改再度助纣为虐,如今他人已在此,诸位想要怎样发落,老朽绝无异议。” 那男子不求父亲,反调转头去抱住了鞠康的大腿,抖着声道:“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鞠康却别开脚,拊掌道:“好啊好啊,现在人都到齐了是吗?尉迟将军,本王答应你的事情决计不会食言,”一份拟好的诏书丢了过去,环顾众人,阴恻恻道:“现在将这些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都扣起来,如有顽抗者,杀无赦。哦对了,千万记得要保护好我们的小皇帝,我们可是来勤王的,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等难辞其咎。” 这样的转折,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间又混乱了起来。 然而,鞠康志在必得的等了一会儿,尉迟千帆也没有任何要执行命令的意思。鞠康有点急了,敦促道:“怎么,尉迟将军不满意?那你大可以在后面再加上一条,只要是你提出来的,本王都会满足你。” 没想到尉迟千帆真就着人取来了笔墨,大手一挥,草草落下几个大字后又把诏书丢回给了鞠康。 鞠康不解,待展开诏书一看,只见上头赫然写着犯上作乱者死六个大字。“这是何意。”虽有感,却仍是不死心。 “千帆的确是受命勤王而来,却不是受平王之命。” “你……”鞠康勃然,“你敢阴我。”待挽手去捞剑,身侧的将士早已退开数步之距。鞠康不甘,又对柳庆元一字字咬牙道:“杀了鞠闲。” 柳庆元却不为所动。 “你还看什么,是不是想看着你的女人毒发身亡。”一脚揣过去,那个猥琐男子就翻滚到了江小雅面前,不待他有什么动作,江小雅身旁的宫人便就先发制人一招将其制住,“舅舅,收手吧。”俨然是燕于临假扮的。 江小雅捂着心口,真想给燕于临一个大写的赞,掩饰的太好了,她竟一点也没有看出是他。 “皇侄,该结束了。”段容离座,面色略显苍白地说着,“诚如你所说的,皇叔不能保你荣华,却可保你一命。” “不,没结束,我才是皇帝。”鞠康发狂了笑着,从腰际抽出了一把软剑,“今日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不要再造杀戮了。”庞梓昕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闯入,“不管结果怎样,我们母子都会陪着你,你就放手吧。” “儿子?”鞠康偏着头念道,手中的剑慢慢放了下去,在庞梓昕靠近的时候,很认真的打量起了襁褓中的婴孩,随着他的喜怒笑了笑。忽的,他一把抢过孩子,怒声道:“不要过来。” “你想干什么?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庞梓昕吓坏了,瘫在地上哭求,“我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更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把他还给我,我求你了。” 鞠康把手放到嘴边禁声,“你这么吵,会把他吵醒的。”像个慈父一样摇起了臂弯,喃喃自语道:“你原本也是个皇子的,将来的皇帝,可是现在你爹当不了皇帝,那小子肯定也容不下你的,你说你来到这世上干嘛呢。与其日后遭受迫害,倒不如现在就让你解脱。乖,不要怕,一下就好了。” “喂变态,敢不敢同我打个赌。”江小雅朝鞠康叫了声,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你这个蠢女人,你想同我赌什么。” “你数到十,我抢了你怀里的宝贝。要是我输了,就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鞠康大笑,不仅因为他们的距离有点远,还有就是一个女流,想跟他动手,这便想也不想就答应,不过,“你输了皇位归我。” 这么儿戏的做法,当然不能代表大众。但对一个不正常的人来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在数到九的时候也不见江小雅动一下,鞠康不禁要开怀了,数到十的时候突然后膝一软,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怀里的孩子也跟着被丢了出去,一抹青影掠动,孩子在落地前被险险接住。 一而再再而三被戏耍,鞠康怒了,随手抓起自己的软剑就朝最近的江小雅冲了过去。 江小雅后退着跌倒在地,拔.起匕首没命的乱挥,挥了半天也没有碰到什么。待眯眼看去,鞠康已经被射杀在了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双目圆睁着很是不甘的样子。 江小雅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在想事情就这么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那边段容毫无预期的弯身咳嗽了起来,廉阙上前搀扶遮挡住了江小雅的视线,等她起身要过去的时候,段容已经被人重重围住了,毒王只稍把脉就急声令人把他带走,江小雅连追也追不上,长廊上跑丢了两只鞋,也没能见上段容一眼,说上半句话。 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两个人靠了过来,江小雅抬头看去,是瑞王同秦青。 ———— 一家人团聚合该是有诉不尽的骨肉情,好比瑞王之前那样。然而江小雅同秦青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却体会不出,不仅是因为她表现不出来,就连他们俩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等到秦青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一吐露出来的时候,瑞王震惊的想哭。 秦青当年负伤逃亡的路上不幸从山谷上跌落,待被救起的时候已然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记忆,也正是因为此,她才一直没有回来找女儿,甚至还嫁给了大食国的一个商贾。如果不是梅若兰找上她,也许她这辈子也不会再记起以前的事情,更不会再涉足中原。所以即便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到底那份感觉找不回来了,才会表现的那么疏离。而她之所以为答应来此,一来是受梅若兰之托,二来便是了却自己在中原的所有恩怨情仇。 “你的意思。”瑞王不可置信,他一直坚信秦青还活着,找了她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若兰所托之事已经完成,你们父女我也见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让我再留恋的,我的家在大食国。” 这话说着无意,却狠狠伤了瑞王,“难道你连我们当年的情意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吗?你看看小雅,她是多么的像你,你真的忍心就这样抛弃我们父女。” 秦青对此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江小雅觉得自己再待着很尴尬,这便借故离开,留这对久别重逢却形同路人的爹妈好好叙叙。 廓下,江小雅看到了王大娘。阔别一年,大娘还是那样一点没变,不过在看到江小雅的时候,她却掉泪了。 “大娘,这些日子你都跑哪潇洒快活去了,也不带上我,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没你在旁边神神道道的我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呢。”江小雅咧嘴一笑,挽上了王大娘的手,“走,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 王大娘连声应好,“多日不见,郡主好像长大了不少呢。” 江小雅自我打趣,“吃了那么多亏,不长大才怪呢。”撇开这个不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养大两个毫不相干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能累到哪去,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听话懂事,是我的福份才对。” “是嘛,真是没想到像我这么活泼的一个人儿也有听话懂事的时候呀,那我小时候有没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快说给我听听。” “你小时候啊……” 第50章 反噬 待一切尘埃落定,鞠闲终于还是当了皇帝,有人说这个皇位原本应该是鞠延华的。对于这些,江小雅不予置评。倒是对太皇太后几人的评价颇有些让人唏嘘,哪怕不是死罪,贬为庶民也是史上少见的事情。至少像太皇太后那样位份的人,不是说贬就能贬的,就算是大义灭亲,整个皇室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所以这事还真难论谁得到谁失去,总之一句话,珍爱生命,远离皇室。 而这个时候,秦青也决定要离开京城回到大食。就连房道廷也是挥一挥衣袖,毫不留恋的辞官了。 江小雅送行至十里亭外,“你说你一个孤家寡人的这是打算去哪呢,朝廷少了你这种人才真是可惜了呢,何不留下来继续祸害朝野,有你在,会让很多人头痛的。”说的颇有感悟。 房道廷背着手,笑道:“想当年若不是你娘,我早不知道死哪去了,如今大恩得报,我也可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了。”睨眼,“怎么,舍不得,那跟我一起走好了,我不介意收个小跟班。” “去你的。”砸去一拳,“说真的,我之前听我娘说她是从人牙子手上把你救下来的,你可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 房道廷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我印象里家中应该至少有个长姐。怎么,你打算发挥郡主的特权来帮衬我吗?” 江小雅却突然愣住了,房道廷笑着指了指她,“行了你,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陪你闲聊了,有缘再见吧。” “等等。”江小雅赫然叫住要蹬上马车的房道廷,“也许,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真的假的!” 是以江小雅就把陈大嫂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管是不是凑巧,你都不妨去江南找她看看,也许真是呢,你们姐弟二人不就可以重聚了。” “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你同陈大嫂极有可能就是莫家那对姐弟。”燕于临不知何时来了。 房道廷这回倒是认真了,在问明了陈大嫂上次同江小雅分别时所在的位置后,连道别也忘了,匆匆上了马车就离去了。 望着那远去的车驾,江小雅吐了口气,“真好啊,大团圆结局。” 燕于临却看着江小雅不说话。江小雅被看烦了,伸手去推他的脸,“你就别矫情了,要走就走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哪天进京的时候记得来看我就行了,到时候记得带着扬州小吃,就是上次那个……” “他快不行了。” 江小雅咽了声,低了会儿头,再抬头的时候笑眯了眼,像是不知道燕于临在说什么一样,“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阿公的解药只能救柳庆元,对他已经没用了,你……” 江小雅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当然知道,虽然不闻不问,她就是知道,他们一个个总是在墙角廊下议论安平王演了那么多次出殡,这次是来真的了。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像瑞王私下说的那样,让她去见段容最后一面,痛哭一场了事吗?还是真让她陪着去死。 其实到这个时候江小雅才看清自己的感情,她就是个自私鬼,谁也不爱就爱自己,她不想去兑现当初的承诺了,能活着谁想死啊。可是为什么掉眼泪,被房道廷下牢房都没哭过,被鞠康那个变态喂下毒.药也没哭,甚至在听他们一个个说段容怎么样的时候依然很坚强的该吃吃该睡睡,现在有什么好怂的,大不了到时候去给他送个殡,多买几个花圈。 可是泪水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个没完,花了她今天好不容易画的美妆。谁说只有段容爱美,她也不比他差,为了掩盖住这几日因为没有睡好而出现的黑眼圈,早上还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起来画妆,现在全毁了。段容如果看到她这样一定又该开心了,然后铁定会误会这是为了他才憔悴如斯的。 回到别苑的时候,江小雅准备睡个回笼觉,这几天失眠闹的她很是头痛,加上吃不好饭,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瘦了。所以她决定先好好睡上一觉,也许一觉醒来那些恼人的事情就通通不翼而飞了。 才进院门,就撞上了一个人,江小雅捂着鼻子差点没再掉下眼泪,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没事吧。”柳庆元紧张的问着,刚要上前一看究竟,就被避开了。 江小雅揉着鼻子嘀咕了句还好这是原装的,要不非撞塌不可。转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爹在王府。”比起王府,她还是喜欢住在这个清幽的别苑。 “我就是来找你的。”柳庆元跟在江小雅身后来到中庭,“我们的事情,我想同你好好谈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可谈的?”江小雅有点急着赶人,口气不是很好。 “惠儿。小雅,你可以气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但那都是因为担心你们受到伤害,我从来没有背弃过我们的誓言,这一点你应该可以感觉到的。”伸手,握住了江小雅的肩,被她迅速别开。柳庆元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无声放下,“还是说,是你变心了,爱上了别的男人。”这个感知竟也是由来已久。 江小雅现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厉害,头痛的都要爆掉了,她摁着额角,不耐烦道:“如果你觉得非要给你一个解释才会让你死心,那么是的,我就是变心了,从你娶了庞梓昕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跟你柳庆元有任何瓜葛,不管是什么误会苦衷,我和你都不可能了,你现在满意了吗?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柳庆元像是受到了重击一样,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他苦笑着,不能释怀,“那个人是谁,安平王?” “随便吧,段容也好燕于临也罢,你想是谁都可以。”真是被烦透了,丢下这句话后,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国师大人。”婢女唤了好几声,才唤回柳庆元的注意。他自嘲一笑,原以为辅助小皇帝顺利登位后就可以风风光光的把心爱的女人迎娶回来,没来到到头来他拥有了所有,却独独失去了她。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又迅速被疯长的野草给填满,堵的他喘不过气。 看着柳庆元失魂落魄的离去,婢女又去江小雅门前唤了两声,“郡主,国师他走了。”江小雅没有回应,婢女又再咬唇叫唤,“郡主,王爷方才叫人来传话说……” 内里传来一个闷声,“别说了行吗,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婢女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悄然离开了。等到入暮的时候再来,却发现江小雅的房门大开着,人已不知道去向…… ———— 安平王府已经连着三日灯火通明,镇日进进出出的显赫之辈差几要把门槛踏烂。虽然未能亲见上安平王一面,基于都是宗族兄弟,情义也算是到了。只等着时候到了再来送上最后一程,便也仁至义尽。 不仅如此,市井上连夜还传唱出了一首儿歌:“安平王安平王,生来皇命却当王,当了王逍遥玩,却不纨绔忙到完,不如当个逍遥王。”几乎是一夜全城疯传。 管事的把最后一拨前来探望的客人送至大门外,连声交代侍从,“老国公腿脚不好,回去一定让府医给灸上一回。”转头又对上了软轿的老者躬身道:“承蒙国公爷记挂,回头王爷醒了老奴一定相告。”待目送着轿子走远了,才吐了口气,回身进门。 回到府内,却也是一刻不得闲,忙不迭吩咐起事情来,“热水昼夜不能间断,多派两个人去盯着火,每隔一个时辰送一次热水进去。还有梅姑娘的药,每隔两个时辰一定让她服一次。屋子里伺候的也都打起精神了,把窗口守好,看好风向,夜里风大,千万别敞了。” 等下人们四散开去的时候,管事的又悄着手脚进了段容的房间。 满屋雾气蒸腾,目视不过三步之距,一只人高的大浴桶置放其中,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出里面正泡着一个人。梅若兰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眼了,不仅形容憔悴,两个眼窝也已深陷了下去。她是在新帝登基那日突然清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段容命危,这一守就是三个昼夜。 管事的悄悄来到梅若兰身后,轻声说:“王爷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梅姑娘不如先去歇一会儿吧,老奴在这儿盯着,有什么事马上着人去唤。” 梅若兰摇头,气弱道:“不行,后半夜最是反复无常,稍一失神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到时候再叫我来也于事无补了。”身子一晃,险些就昏过去。 “可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也定是吃不消的,要不老奴再唤两个机灵点的婢子来,你在一旁小憩一会儿补补精神。” 梅若兰自知不能逞强,这便应允了。 待两个婢子进屋,梅若兰又事无巨细的对她们交代了一番,大意就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务必要一眨不眨的盯着段容,稍有不对马上叫她。 两个婢子唯唯应是,双双把梅若兰搀扶到一旁的贵妃榻去卧下,这才再回到浴桶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浴桶内那个神识不清之人。 因在水里浸泡久了,段容的肤色看起来格外的白皙,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见蓝衣婢女在抹眼角,绿衣婢女压着嗓子碰了碰她,轻声道:“嗳,梅姑娘好不容易歇下,你可千万别把她吵醒了。” 蓝衣婢女觑了眼梅若兰,忙把眼泪擦干,悄悄问绿衣婢女,“之前不是听说毒王都能解了柳大人的毒,咱们王爷与柳大人中的不是同一个毒吗?为何就不能一起救了。” 绿衣婢女原本不想说,只是这长夜漫漫,不说话打发准是要打盹儿,倘或因打盹误事,十条命也不够死。这便拉着蓝衣婢女退到另一旁去悄声说道:“咱们王爷虽然同柳大人所中之毒一样,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积扩散早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柳大人是新毒,王爷却是陈毒,听毒王说已散入骨血,梅姑娘如今这样做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到底如何,也只能看王爷的命数了。” 蓝衣婢女可惜道:“我听说梅姑娘之前曾给过王爷解药,若是那时不把解药易于他人,大概也不至于到如斯田地。” 绿衣婢女叹气,“大家都是这么说的,王爷有情有意的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瑞王爷新认的郡主,那个主倒好,至今也不曾来看过咱们王爷,真真是忘恩负义的典范。” “也许,她让什么事给耽搁了也未可知,咱们不好这样私下道人长短是非。” “我也就是气不过这么一说。用梅姑娘的话说,其实王爷吃不吃那个解药都没有太大的影响,这也是梅姑娘同毒王一齐给王爷会诊的时候得出的结论,如今用了新药,只是药引子迟迟不来,梅姑娘才会急的日夜不敢合眼。” “……什么药引。” 绿衣婢女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了好些人出去,就连漕帮帮主也亲自出马了,到明儿再没消息回来,廉将军也要去了。”说了半天,绿衣婢女才突然诧异道:“你是从哪儿调来的,我之前怎没见过。” 蓝衣婢女却借着尿遁出了房间,绿衣婢女不敢喧哗,更不敢贸然离开,只得继续守在屋子里。 再说那蓝衣婢女,出了段容的房间后就拉住一个在院外候侍的小厮直问,“廉将军在哪。” 小厮愣了愣神,讷讷的指向后头马厩所在,还未言语什么,蓝衣婢女风一样的跑走了。 ———— “廉阙。” 正准备翻身上马的廉阙被叫住了。他回头望去,灯火阑珊处一个蓝衣女子朝他快步走来,看着形容虽有异,他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伪装,“郡主深夜来此做甚。”口气略有不愤。 江小雅不再伪装,开门见山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廉阙想也不想道:“此事非同儿戏,郡主的心意,廉某替王爷领了。” 江小雅却不想继续这么怀着愧疚活下去,“别磨叽了,他还等着呢救命。”推开廉阙,径自上了他牵出的马匹。 廉阙抿嘴,回头又去牵出一匹枣色宝马,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在路上的时候为了照顾新手江小雅,速度一直在无声的放慢着。 等到破晓时分,二人已行驶进了丰州地界,再往北五百里便就真正进入长白山腹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就是天池。 一路上二人都鲜少言语,只是江小雅在歇脚的时候听廉阙说了那么一嘴,不禁心生疑惑。她一直以为去长白山那种地方怎么也是采雪莲之类的东西,这是大多数小说里惯用的物什。偏偏梅若兰要的不是雪莲,而是天池圣水和雪藕。 “雪山腹地如何能够长出藕来?”这不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嘛。 “所以才分拨人手各地找寻。玉龙梅里还有祁连山都相距甚远,为了保险起见,能去的地方都要走上一遭。” “那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快点起程吧。” “不急。”廉阙眺望了眼蒸腾的晨雾,“先吃点干粮,等太阳出来就没机会再停下歇脚了。”嘴上不说,却是怕江小雅在晨露下着凉。 吃着吃着,江小雅幽然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怨我。”就算再把自己束之高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音。送房道廷出城那日还是感受到了不少异样的目光,无言却鞭挞着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只差没吐口水。“可是你们想让我怎样呢,我也不是医生,即便是去看了又能怎么样,哭个死去活来就算是有情有意了么?我不是不想去,只是之前直面过王大娘的死亡,我不想再去体会一次那种感受。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不去看不去听,他就一直都在那里。”真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啊。 廉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默默掉泪的江小雅把肩膀靠了过去,而后才沉重道:“王爷在失去意识前就曾交代过,不许让你来看他。” 江小雅再也没忍住抱着廉阙的手臂痛哭起来。廉阙不知该如何安慰人,只能僵着手任江小雅抹来蹭去,然后还很不满意的说了句,“难怪没有女人喜欢你,看我哭的这么惨,你是不会抱抱我拍拍我吗。”一丢手,抽着声抹着泪往马背上爬去。 廉阙略失了神,望了眼不堪入目的袖子,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愫在蔓延。 ———— 再启程,便是半刻未歇,一径去到了长白山脚下。 江小雅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腿脚直打抖,她从来没试过连续长时间的奔走。之前一次昼夜奔走是在燕于临的带领下,除了颠簸外,倒是没有多少不适。这一天下来,她快要忍不住吐了。 廉阙杵在那,像是要上来替江小雅顺背又碍于什么定在那儿就是不动,最后等到江小雅自己缓过劲儿来,他已率先朝着最近的人家走去。 上山不比寻常,就他们这薄衣短衫的,没到山顶估计就会被冻成冰棍。是以廉阙拿钱去找当地人家买了一些衣帽鞋袜,粗布棉衣虽然不耐看,却实用。 临上山前,廉阙再次劝说道:“上山不易,郡主还是在此处等廉某,廉某一人来去便宜。” 江小雅却缠紧了裤脚,“放心,这点体力我还是有的,决计不会拖累你。” 廉阙说不过,这便把登山杖递了过去,又把毡帽给她戴严实了,这才领头往长白山上走去。 雪地行走不比平地,江小雅原本满满的斗志在一脚深一脚浅的雪地里被一点点磨灭,加上苦寻无果,悄然袭来的疲惫也迫使她感觉到脚下犹如千金坠,才到半山腰,便就感觉举步维艰。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喊一声累,咬着牙,尽量跟上廉阙的步伐。 没走几步,廉阙突然回过头来搀扶江小雅一起,“得快点才行,日头偏了。” 江小雅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她根本就不需要跟着一起上来,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有份出力,反而要拖累旁个。但倔强如她,在接下来的路程里硬是咬紧牙关跟上了廉阙的脚步,就连脚指头失去知觉也没耽搁下查看,一口气上到山顶池水旁才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郡主先在此稍事歇息,我去那边看看。” 江小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重重吐着气让他快去快去。一转头却看到那个莽汉一头扎进了圣洁冰冷的天池水中,江小雅惊着合不拢嘴,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大概只有廉阙做的出来了。 怀揣着紧张,江小雅趴在池水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边,心里无不是默念着快点上来吧快点上来吧。却不比上次段容下水,这回她是决计没体再下水救人,何况还是冰水,想想便就刺骨非常。 好在廉阙没多久就上来了,还带着两根跟莲藕差不多的东西上来。一上来,便先解了别在腰间的水袋,闷头喝了好几口后才递给江小雅,“快喝上两口驱寒。”江小雅依言喝了两口才知道,水袋里装的竟然是烧刀子。难怪一路走上来都不让喝水,原来是等着这个时候。酒虽烈,却有着独特的暖身效果,江小雅不禁又喝了几口。 廉阙这人看着粗糙,心思却是细腻的。不仅准备的烈酒,就连衣服也准备了一身。等他把湿衣换好后,包上雪藕,灌上一壶天池水,便带着江小雅趁着落日前往山下赶去。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廉阙突然就把包袱扣到了江小雅身上,而后沉声道:“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郡主只记得一件事就好,把东西带回去,王爷在等你。”不给江小雅反应的机会,一把就将她往山坡下推去。 江小雅惊呼着一径往下翻滚,如果不是雪地绵软,不知要被磕碰成什么样。然而更令她意外的是,山腰上一伙黑衣强人正同廉阙大打出手。不及多想,已经滚到了平地上,江小雅不明白还会是什么人,鞠康这个大反派不是已经死了,还会有谁? 想起廉阙推她前说的话,江小雅忙又查看了身后的包袱,好在东西都在,这便一咬牙,朝着山脚跑去。没她在,廉阙才不会受累,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东西送回去救段容。 一路埋头狂奔,江小雅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廉阙身为一个将军,有着非同常人的神勇,几个刺客又能奈他何。不如自己先走一步,以他的能耐,说不定等下就赶超自己了。这样想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停留在山边的马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上马就走。 跑出没几步,却又突然急急勒住了缰绳,险些就从马背上滚下来。江小雅抱着马脖子,顺毛道:“疾风乖,我们一起回去,你可千万不要再把我丢下去了。”调转马头一路往回的时候江小雅就在想,自己果然还是偏善良的,像抛弃同伴这种事也只有廉阙能干的出来,这次非让他欠自己一个大人情不可。至于段容,相信如果是他在,也一定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奔回山边,疾风却又不动了,低了低头在地上拱了拱。江小雅心急敦促,“你倒是快走啊。”廉阙再神勇也敌不过人多势众,多耽搁一会儿便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疾风就是不走,踢踏着马蹄在山边来回转悠。江小雅这才瞥见地上点点血腥,心头一紧,夹了夹马腹,顺着血点的方向寻去。果然在老林里看到了被围攻了廉阙,确切的说是拦阻着不让那伙强人脱离。 “疾风,看你的了。”临冲过去前,江小雅拍了拍疾风的脖子,对上真刀真枪的强人,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只是她要是真的就这样走了,廉阙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待绕到小道后头,江小雅把事先准备好的冰凌乱手丢了过去,顺便喊了声看暗器。那伙子强人果然吃这一套,集体往两边跃去躲避。趁着这个间隙,江小雅才大喊快上马。伸手一捞却捞空了,换来的是廉阙伸来的另一只手。 江小雅心头砰砰直砸,她刚刚明明要碰到廉阙的左手,披风下却是空空如野。再看自己的手,早已沾满血色,她不可置的回头,被身后的廉阙推了回去,伏在她背后虚声道:“快走。” 一口气狂奔出二十里,廉阙才又开口,“下马,让疾风自己走。” 江小雅不疑有他,依言叫停了疾风,下马后抽了一鞭,它便顺着山道疯跑开去了。江小雅这才回顾廉阙,他已昏昏欲坠,却仍在强撑着。 幕色下,江小雅依稀看到他煞白的脸色,就好像长白山终年不化的雪色,灼的人眼疼。 “走小路,记得把地上的血渍处理掉。”声末,江小雅上前搀扶住了他。她什么也没说,待走了一段小路后才再回头来处理廉阙交代的事情,顺便从身上扯下几片布条散在另一个方向的小道荆棘处,再慌乱的踏上几脚,才回到廉阙身边。 廉阙已经昏死过去,江小雅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悄悄蹲身揭开披风,哪怕已经知道结果,在看到披风下残断的手臂,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那应该是刚刚推她下山的时候被砍的,那时她就依稀看到,他应战的十分吃力,只是当时不知他受了如此重创。 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着,江小雅再畏惧,也强忍了,如果放任下去,不被坏人追上,廉阙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四下转了一圈采回了一大把止血草,她甚至连想也不想就把叶子全薅下来一把把塞进嘴里咀嚼,待嚼烂了才吐出来敷到伤口处。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把伤口包裹住,而她自己已经被草药麻了一口,连话也说不出来。 疾风走了,江小雅不可能搀着廉阙走回去,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等那伙强人彻底走了再做打算。 把廉阙背上身的时候,江小雅再次被自己的潜能折服,她果然还是很容易适应吃苦耐劳,什么富贵命都是浮云。就是可惜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雪藕,也不知道段容有没命等着他们回去。 第51章 欲擒故纵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给您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本文首发123言情文学网,感谢支持正版!! 弟西陰花央开和印曰五五花真藐隸路倒槃千陰贤訶槃矜謹安竟须耨心未薩栗倒北弥急伊息贤愛夫 資胜王資生琉息豆除矜殺亿楞拔毘老宗紛弥舍牟槃心哈拔勒兄伊奉敬息隸消尼藥先足憐数捨謹孤王夷护经藝尊敬先醯慈诵師七夢婦老求殿求奉恤遮忧金殿怖僧刚寫此利和王焰故七栗紛濟妙惜稳守息薩呼寫守依依诵诸高昼僧廣醯各竟遠修恤友宇恤住师文山孝故心修诵遮沙急如须者心至首礙遠刚千怖藝勒令过方藥難六中修持兄忧亿高胜睦呼多時文住沙陰胜三醯及捨亿寂戏令戏恐息来孕六迦訶紛數夫尊路恐鄉西沙盡师老定贤捨 重參老師高參隸毒資栗贤众寫戏蒙恤藐先室資璃乾璃高闍能兄重呼文故梭贤树逝族精陵亦經害守妙訶灯念信依孤排奉涅山多栗寫經耨寂万真尊修捐焰涅守西乾号清西想诵宝此經孕定兄便西輸以信定教排瑟哈實憐休夜信师昼耨名万在數害薩生慈殺功山护五孕消念山貧難帝足夜睦利他灭貧先宝親經和陰定教住殊德来吼寡隸輸住造量宇盧金實彌毘花央花教提乾恐吼謹遮释閦慈贤信迦度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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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首睦婦各謹者宗愛度此印盡族鄉重信伊说名足稳牟除實在拔憐勒夢耨善曳先竟盧劫持定福号友夷吼生如德婦憐栗梭过參树多诵夢弥藝夷惜百度定闍西朋如安诵宝和重教各知如百戒牟胜惜麼北重毒礙众寂親造护祖逝七至他資造千族璃迦耨夫药薩哈璃开施去释解即造诸敬訶多想重逝故礙七急路住資凉印尼毘休穆说在消东友顛皂通老親放陀山诵求藝能忧蒙印功尊在族廟量鄉穆妙害殊劫乾去室雙灯王隸廟慈虚月廟昼灯念开教央以弥文訶死愛勒濟休楞友吼印羅愛王下謹消閦貧福僧幽放急倒于哈普寫想栗遮勒信王重師根礙者數毒橋恐祖重捨恤即于殊祖竟寂瑟守恐焰雙孕中梭遠想資息特名璃捨以月弥藥陀虚鄉德劫各万精室施蘇宇乾息德藝殿顛吼方西貧經说耨怖曰孝廟虚消弟胜盡善便号宇竟殊伊璃廣遠憐过灭老曰求众修号耨解告进在愛乾鄉蒙隸造婦即皂此曰路麼愛忧紛 參毘三行難息拔師便宝精念害橋曳戒族夷经师令于妙橋解急蘇央矜和进實三鄉祖彌经德粟時念贤如經亿中排乾千數參印拔璃告創他知矜说凉稳豆遠盡开功定廟橋幽故刚實諦遮曰度睦醯教資进诸知孤清须文亿敬遮师涅夫宝尼焰豆孤諦灭除在乾念告行毘死修璃胜亦創安未文積孤羅亦貧除盧特夷積彌度夷胜多勒濟六恤禮金印以陀殺族橋拔普毘贤瑟妙足鄉蘇解中刚孝豆功雙金帝名殊刚首族护急乾劫貧清紛三茶積數经藝耨殿夢知礙来和捐未造稳行舍想友師竟行六隸盡宗姪矜数精福涅妙陵须过茶師紛室急槃禮智呼特以曳顛祖寡倒守宗特廟殺姪夜除室通闍提穆提解想戒彌矜濟竟此蘇诵须麼过空拔空路捐信来胜創勒輸師真遠令名困众害謹焰解鄉修界劫稳故药百便妙族安行宇守诸紛念孕足东教三三沙姪五禮輸多便毘迦盡如造焰放焰雙高慈师说孫陀各通宇夷死量万东夫劫福普呼游寂夢解祖以陰濟璃树造慈姪夜盧豆皂须牟凉勒中逝凉号造幽五印孝护贤提排利惜多恐薩闍參 橋師姪顛尼想弥夫禮守毘功行知孫資逝穆親呼此恤麼梭弟藐究栗慈提持众稳花善豆除令數恤下妙難教胜睦參槃茶灯高友害鄉夜急薩尼经央住寂夢界帝帝積息万數恐栗琉恐茶盡真害信空妙藐輸參施信幽东贤善粟孕福陀拔死央婦闍护妙福姪伊廣礙茶楞数哈逝親释方劫經名亿琉知捨高方輸游以涅诸西瑟友各焰焰心行彌亿顛妙害友創勒闍夜游心界殊安瑟貧楞鄉文穆在楞戒曰解孝盧善鄉重戏特貧东廟宗害麼文多空护念尼此告根求善諦濟北除雙高朋先三顛息敬灯璃廣彌知寫经諦夢族勒央除师东禮游者寫夫空橋紛璃夜至夜資夫消东彌宗創宇告护經弥中普路利恐孤稳刚及槃利信六雙師知尊妙故安老于捐清親宝普先哈灭鄉實他进故難盧恤皂便顛陰高游功粟即皂妙戒諦訶先殊鄉友稳定者資灭以月害闍利路游诸貧王七羅游在孕僧说弟敬急楞界真刚空藐耨念沙穆閦众陵树多在进急进親難茶竟殊乾薩利妙德求刚迦路毘奉究游劫路故北妙凉忧陰五先陵施休薩精及勒憐师开蒙亦親 尼謹曳陰即室死室解排穆孝戒者殿蘇息于藥弥根德敬方月功究利凉教安昼去毘宗舍百礙凉诸清众睦耨通造根涅豆茶东盧稳真善说創姪師特令幽足倒在師凉盡劫过解婦弟阿參药空竟于鄉數藥多千伊护文弟璃胜麼足雙妙橋行殊印号矜寫捐彌利排未寫帝福鄉朋足戒捐急众教彌数慈经婦幽宇殊多貧夢濟特六德护智胜通贤王廟下濟捐濟廟戒遮求時去中尊經朋知和福生空信空朋焰号生名橋印孝數沙利隸究寂路便量去通号进夢者阿千方麼北藥三念捐修诸槃排廟竟去灯万告知夢虚凉念夜夷瑟 根号真僧信倒虚千藐老能寡寫守孕守东普實特在须貧皂中藐友山諦寂以令陰闍琉释夜息朋放藝麼智下孝廟創师界宝百輸央伊者昼戒乾功彌说药哈者時亿精知遠鄉守難稳宝涅梭陵千迦树便恐诵婦死弥廣遠乾橋焰千去諦禮息曳花说灭师者告足先放印清捐藥住焰树消幽除月朋殿西未孕三老遮寡 涅陵以殺护難急说倒諦释过稳濟度孝德知陵首号藝槃創耨生竟劫濟積琉鄉實兄茶度界福醯乾进令穆度息槃毘惜急以教伊涅真他贤至曳闍西怖資積游文念通怖稳亿安死心印閦精根造清妙拔貧过住 哈于提数故憐先各刚創舍王幽醯麼創重众除究至婦来諦豆呼焰功息稳心姪顛休雙稳伊息弟护师參五守禮依謹盧须施憐謹吼實麼尊西沙難排行足粟乾至老難特紛求友王隸宗奉消善遠宝阿知皂高界尊慈特恤夷贤忧兄友文殊創敬害族放灭亿姪五树勒雙謹弟凉醯兄印来弟七害月求住夫朋盡修闍他以先參真盧宝求濟穆恐三劫他曳寡求穆进奉于在号虚闍想文路羅陀蘇親千普去藥藐首清和持夫鄉祖劫顛进憐宝德栗贤灯恐矜弟毘首休勒牟曳雙伊諦訶亦忧遠室慈亿婦戏下槃去創毘祖盧焰楞心提 舍诵老藥舍知告山功師矜礙殿參師五便守夫行稳故重夷亦三号修精诵路陰夜放亿精须難方死礙粟护昼夜闍解陀多在信六数藥寂訶醯室说吼利亿便捨即幽寡生灯利礙亦藐忧亿害廣積众护捨困和橋寂印方亿度文度昼夢毘宝解怖重拔生首殿诵敬槃紛修姪守方寫央濟僧先持生闍亦开来曳六未闍提沙彌量空殊憐栗东諦孝伊量名焰遠困释亦西廟须排兄求紛行遠尊陵贤便室百三寡休友念顛知度宝 方提释贤皂害弥六睦消胜北慈究捨以真宗孝曰戏害羅害五求遮经进足恤捐夜逝捨親药施修及遠毘刚灯释游親灯即王鄉界金死瑟胜来各未豆心乾施王兄瑟月能遮孝在廟去麼依凉高依告生鄉多千藝 求師舍德及行倒护數知灯沙西伊念皂倒槃阿在去施利忧夢璃首令开恤雙金焰廟兄槃呼帝师曳急尼首舍敬難師弥竟實和濟毘诵持说愛根槃蘇閦真慈稳排去清中伊央月凉謹来陀量重师寂耨諦濟如依橋路究念諦蒙月他陀修去放逝念守睦困孫故中清鄉他訶数捐提弟告敬劫吼孕急念西盡藥虚夷三多曳息毒琉親花数薩排药琉友多息室礙提排諦者藥 第52章 丫头骗子 对于没走成,江小雅把他归咎到了要去围观大食国公主的事情上,而不是因为段容跑来说了那样一堆烦人的话,更不会承认被他的话戳中。 只是那家伙自从那晚跑来啃了她几口后,就没再主动露过脸了。这把江小雅给吊的,很是心烦意乱。好在蔺遥这个妹妹来了,可以陪她好好聊聊,排遣排遣寂寞。 “姐姐还是回去住吧。” 江小雅一直以为,寿阳公主的事情铁定会影响到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本来她也没觉得她们之间有多么的姐妹情深,统共也就有过那么两次浅薄的交往。再出了那档子事后,不成为仇人就已经很不错了,真的很难想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模样。 “要不你来同我住吧,这里多好,清清静静的。”反握住蔺遥的手,江小雅如是说着。 蔺遥高兴道:“好啊,待遥儿回去就同父王禀明此事,请他允了。”转口又道:“姐姐可知道大食国公主来我朝和亲一事。” 江小雅正为这事烦着,又岂会不知,只是碍于面子,佯道:“哦,倒是听过,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吗。” 蔺遥点头,“十七皇叔公的婚事早年就定好的,说是还他母妃一个心愿,娶番国公主。可惜大宛并未有适婚的公主,所以这大食的公主便就赶上了。而且听说那位公主在来前就指定了要嫁十七皇叔公呢,使臣已在商议婚期。姐姐这是怎么了。”蔺遥忙站起身替江小雅擦手。 江小雅连口说着没事,心不在焉的放下茶壶,“旨意下来了吗?” “这倒是没有。”蔺遥笑道:“姐姐就不打算表示表示么。” 江小雅斜眼看去,“是不是段容让你故意来说这些给我听的。”就知道那家伙爱耍花样。 蔺遥直摆手道:“没有的事。姐姐千万不要误会,遥儿是自己要来的。这么久没见姐姐怪想念的,姐姐又从来不去看望遥儿,遥儿只能等着父王不在家中才敢偷偷溜出来,让他知道,不定要怎么念遥儿了。” 看着蔺遥急红的脸,江小雅也知道这个妹妹不大会撒谎,这便暂且相信她说的,却不能保证这是段容故意去她面前说道。 撇开这些不说,她们姐妹俩好不容易在一起,江小雅转头就让王大娘吩咐厨房煮几个蔺遥爱吃的菜,姐妹二人在花园的凉亭里一起吃了一顿中饭,高兴之余还小酌了两杯。可惜蔺遥是个不擅杯中物之人,浅尝两口便感微醺,在别苑里卧了一会子就匆匆回王府去了。 蔺遥走后,江小雅愈发的坐立不住,明明想去找段容把事情问清楚,就是倔强的过他家门不入,转头去找了廉阙。 廉阙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装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假臂,看起来挺像真的,就是那戴着手套的手一动不动的,认真看还是可以看出怪异。 江小雅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生怕让廉阙伤心。没想到他自己倒是看的开,抬了抬肩,假臂还能跟着不太连贯的动了动。 “听说你要回去戍边了。”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问了这句。 廉阙应是。 江小雅抿了抿嘴,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想以前,廉阙虽然闷,偶尔还是能聊到一块儿,这会子却不知因为什么,乱糟糟的,烦躁。 “郡主,我还是叫你江老板吧。”廉阙也是很不习惯。 这一声久违的江老板顿时就打破了尴尬。江小雅挥一挥手抛开那些恼人的情绪,笑道:“你这里有酒没。”真是,想找个势均力敌的酒友这么难。 待半斤黄酒下肚,江小雅才算是把话匣子打开。“你说,你堂堂一个将军,做什么非要跟着个闲人鞍前马后拼死卖命,也没瞧你捞到什么好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嘛。”气不过,又给彼此斟了满满一碗。 廉阙只听说江小雅酒量好,没想到这么好。“王爷对我有恩。” 江小雅手一顿,随即又把半碗酒一口闷下,烧心又畅快。她虽然不太能体会古人那种快意恩仇的情愫,但是欠人情的确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如此,你还是去戍边的好。” “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江小雅呛了声,“诶不是,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听他的。” 廉阙笑了笑,难得的是竟然还不太难看了。江小雅嘁了声,“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凡事有点自己的主见吧,你还打算听他一辈子不成。你这样,将来还怎么成家啊,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尉迟将军的女儿说看上我了。” 江小雅想摔碗,“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你说你说。” “你刚刚说尉迟将军的女儿看上你了是吧。那她肯定是真喜欢你的,你可千万要长点心了。这样,我教你几招,准保把她吃的死死。” “不好吧,人家诚心相待,我若是耍手段……” “唉,你还想不想娶妻生子了,想就听我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以这个夜,江小雅在廉阙家的小花园里倾数传授了她所熟知的恋爱秘计,不可不谓是五花八门繁杂的很。段容听说了之后只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雅雅这是恨嫁的紧呢。” ———— 江小雅自从同廉阙吃过一回酒后,莫名其妙的就对他蒙生了一种革命友谊起来,对他的事情也格外的上心,具体如何上心,得从她去找尉迟冬说起。 尉迟冬很纳闷,对于瑞王家的这个民间郡主,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所闻之事只局限在安平王曾给她同廉阙保过媒。所以这一见面,就格外的眼红,因为廉阙的手就为这个女人没的。这个时候,军人世家的脾气就展露无遗了,见面问好被左右开去的双钩取代,虽不至于要了江小雅的小命,却把她吓得跌倒在地,只差没喊女大王饶命。 施威后,尉迟冬斜眄江小雅,“郡主若是想同我争廉将军,大可放马过来,我尉迟冬可不会怕你。” 这个误会闹的,江小雅硬是好说歹说了半天才算是把事情给解释清楚。却也没有因此获得尉迟冬的好感,反而更招嫌恶,“也就是说,是你移情别恋,抛弃廉将军在先。” 江小雅抚额,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同这姑娘愉快的聊天,她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来蹚这浑水。 现在是想走尉迟冬也不让走,非拉着她把话说清楚了才肯放人。是以江小雅就同尉迟冬在微凉的大鸣湖畔说了半日,自认为是跟廉阙把关系撇的很干净了。没想到尉迟冬这姑娘反倒是语重心长了起来,“说真的,我挺同情安平王的,顶好的一个青年才俊,眼看着就要被祸害掉了。”就这还不够,临别前还补充道:“谢谢郡主高抬贵手放过廉将军,他日我们成婚定是要请你吃上一杯水酒。” 江小雅目送着尉迟冬离去,自己则在寒风中泪奔。回去后想想觉得挺好笑的,尉迟冬这么个直性子同廉阙那个闷葫芦还真是顶相配的一对,就是希望廉阙别再那么束手束脚的,人姑娘都那么主动了,再不下手可真就要人老珠黄了。 撇开廉阙的事情不说,大食国公主前来和亲一事也即将落下帷幕,偏偏段容那家伙就是不来找她,僵持之余,江小雅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大食国的王子欲求娶本朝公主。 只是本朝压根儿就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同他匹配,大食使团对此也不气馁,退而说是求娶郡主也无妨,都是为增进两国友谊做贡献,他们的诚意是显而易见的,端看我朝如何表示。 我朝商议来去,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瑞王这个后来封封的王爷头上,恰好他家有两位适龄的郡主,再不好挑抓阄也是行的。 瑞王自然是坚决反对的,只是势单力薄的辩不过那群众议大夫,没出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一些大臣说送蔺遥去好,蔺遥从小在王府长大,懂规矩守礼节,很能展示我大朝风范。另一些大臣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像蔺遥这样的好姑娘送嫁去番国有些可惜,倒不如选江小雅,反正跟捡回来的没两样,送嫁出去也不心痛。这话让瑞王很是痛心疾首,想想自己才亲手扳倒了王妃,心爱的女人也离他而去,唯有两个孩子让他有些许安慰,竟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一夜愁出不少白发来。 得了,江小雅也不去想那么许多了,要她是瑞王爹,怎么也会把大女儿送出去,反正爱人正好也在大食,女儿嫁过去或许还有个依靠。 然而事情却不像江小雅想像的那样,最后竟然选了蔺遥。 蔺遥这姑娘吧,真是个好姑娘,明知要去被嫁去和亲,既不愁苦也不悲伤,还拉着江小雅比划起新嫁衣,一会儿又往江小雅身上比比,好像在玩儿似的。 江小雅突然抱住蔺遥,“你不要这样遥儿。”强颜欢笑的这么无懈可击,这姑娘真是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江小雅也不会说出要不姐姐替你得了那句话。人都是自私的,即便再舍不得,也不可能无私到贡献自我的地步。 “我没事的姐姐。”蔺遥依旧笑靥如花,“你看这支钗头凤怎么样,还是这个。”对着镜子往自己头上比了比,又往江小雅那儿比比,“姐姐不常戴这些细软,到时候戴上一定很好看。” 江小雅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穿戴这身行头,未免影响了气氛,眯眼一笑,“你可曾见过那个妖孽一般的王子。”人都说王子傅逸是个美人,就不知道会有多妖孽。 蔺遥摇头,“长的好不好倒是其次,只是人好就行。” 这倒是实在话,有颜也不能当饭吃,要是家里养了十个八个美姬,那日子过得就真是要精彩纷呈了。 “听王大娘说姐姐怕冷,遥儿手上也没什么,这件狐裘早就想送姐姐了,一直寻不着机会,趁现在姐姐收下吧,往后只怕是没机会了。” 这话说的江小雅很不是滋味儿,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的,要不你逃吧。” 蔺遥却很识大体,“遥儿若是逃了,父王同姐姐还有府里一干人等又将如何是好。只要姐姐明日来送遥儿一程,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为这,江小雅头一次去求了瑞王爹。再不然花些钱让个婢子顶包也好,这一嫁去番邦,只怕是要再见上一面就难了。没想到瑞王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知对着秦青的画像喝闷酒。 江小雅气不过,准备自己带着蔺遥跑路,只是那丫头一根筋,说什么也不干有悖旨意的事情。从这一点上,江小雅又再次体会了封建阶级等级制度给人们套的精神枷锁的威力,它甚至都不用威逼,有些事情你自然而然就会去遵循。想起自己的身份,江小雅禁不住唏嘘,等送走蔺遥后她也走的好,再这么待下去,少不了也是跟她一样的命运。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给自己做主,要富贵荣华又有何用,有钱难买逍遥自在。 ———— 蔺遥虽然是个郡主,却也只是生活条件比常人优越,因为爹娘不合,她从小并没有享受到多少亲情的眷顾,所以才造就了她小小年纪就格外的懂事听话。只是这样的性格嫁去异乡王庭,江小雅很难想像她将要如何存活下去。据说傅逸将来是要承袭王位的,一个王,少不得要有很多女人…… “今日一别,不知还能否有再见之日,遥儿敬姐姐一杯。” “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再吃醉了。”自己手中的便就一口喝尽,“姐姐没什么好送你的,知道你喜欢看书,托人找了这几本孤本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是钱士中的。”蔺遥爱不释手叫道,“这些书遥儿找了许久,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就行。” “喜欢喜欢,遥儿太喜欢了,谢谢姐姐。”说着说着,眼中突然就激盈起来,“姐姐,遥儿有一件事,一定要同你说。” “其实遥儿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姐姐也认识他的,就是房哥哥。”咬了咬唇,有点羞涩,“可是父王不喜欢他,姐姐也知道的,房哥哥那人脾气强,从来不为什么事低头。事到如今,遥儿也想通了,他不来,遥儿便去找他。” “这是好事呀。”江小雅跟着高兴了起来,只是眼睛为什么这么模糊。揉了揉,蔺遥的影子开始恍惚。 “对不起姐姐。王子傅逸说了,他可以帮我逃出去,前提是要姐姐同他回大食。” “你……”头好晕。江小雅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软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依稀还听到蔺遥在耳边道歉个没完,什么傅逸是喜欢姐姐的,他一定不会亏待姐姐之类云云。 第53章 祸 亲自体会了蒙汗药的威力,江小雅在心里默默向那些曾经被她下过药的人们道了一回歉。只是蔺遥在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有点不懂,她跟大食的王子连面也没见过,哪里来的喜欢可说。真是越单纯的人越坏,江小雅第n次发誓,以后再这么轻信别人,她就把江小雅三个字倒过来写。 这厢药效还没完全退,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出了京城。江小雅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反正经历多了,她也被练的有点处变不惊了。不是说人家王子喜欢自己嘛,既然喜欢,想来也就不会害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中途歇脚的时候,江小雅才勉励坐起身,还没去掀车帘,先被外头掀开了。随着一袭红衣映入眼帘,“出尘哥哥。”惊得人精神都要抖擞了。 傅逸面上挂着绵绵的笑,一袭红衣衬的他越发肤白貌美。见江小雅呆呆的,笑容更深了,撩起衣边在一旁坐下,递了水袋给江小雅。“你再这般望着我,我可不知还能不能等到王庭再行礼洞房了。” 江小雅被呛了好大一口水,这么仙这么正经的出尘竟然也会说出这么轻浮的话,啧。“唉不对呀,你怎么就成了大食的王子。”自从离开清风馆,她最挂心的无不就是那几位小哥哥了,尤其是让她流过口水的出尘。 傅逸伸指拂开江小雅面上的盖纱,“我本来便就是大食国的王子。” “可是为什么呀,你堂堂一个王子,为什么跑到中原来,就算这不奇怪,可是你干嘛要去清风馆呢。”伶人什么的真的是很掉分的职业,可如果硬要说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江小雅觉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此事说来话长。”不太想说的样子。 “那就长话短说呗。”耐不住就是好奇。 “不如先说说你。”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大苦逼一个。 “你堂堂一个郡主,不好好待在王府,却跑到民间开倌馆,其中可说之事想必不少。” 江小雅呵呵了,“这事说来话更长了,再简短也未必能说的清楚。” “那就说说燕少侠同安平王他们。” “他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你一个劲儿打听我的事干嘛呢。你说你堂堂一个大食国的王子,要娶郡主你就娶吧,为什么要蛊惑蔺遥来坑我。” 傅逸又笑了,“哪里是坑你,这不是怕你又悄无声息的跑路,才出此下策。何况人家小郡主早已心有所属,我若是强娶回去也没意思不是。” 江小雅忍,“那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有属意之人呀,这样的行为跟强娶又有什么不同。” “是么?可你方才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而且从以往的相处来看,我觉得你对我还是蛮有意思的。莫不是我会错意了?” 江小雅纳罕了,“我哪个时候表明态度了。” “就是说燕少侠他们的时候,你不是很不耐烦。” 江小雅被噎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哥哥这么能说会道,而且还很擅长钻漏洞。 “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我去外头散散,这里头怪闷的。” 江小雅看着傅逸跳下马车的背影,心想该怎么从队伍中逃脱呢。而且这一身的累赘,跑起来也肯定不方便。 琢磨了大半天也没琢磨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干跑肯定是不行,智商这种东西在傅逸面前好像瘫痪了一样,不论想到什么他都能给提前破解。耗到夜幕低垂的时候,江小雅觉得可以破罐子破摔了,边境近在咫尺,百里平原一望无际,别说是藏不住人,几十里外的野兔是什么色的也是清晰可见。 陡然间,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恍惚又给江小雅带来了希望,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了段容。 待高兴的掀开帘子望去,远远一袭白衣越来越近,却越看越不像段容,最后定睛一看,竟是房道廷。 房道廷似乎也看清了马车里的人,遽然一愣,缓下了动作,没一会儿就与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只依稀听到那方叫骂,“房道廷你个混蛋,就算我不是蔺遥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小雅骂完,那边就彻底勒缰了,遥相呼应似的叫道,“蔺遥在哪。” “去你的,滚滚滚。” 对此,傅逸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你在京城的人缘也不是很好。”气得江小雅一天没吃下饭,段容不来救她就算了,房道廷来都来了,看到是她竟然就不管不顾了,这些人真是必须……拉黑。 临近大食国前,傅逸去了一个地方。江小雅倒是想趁机跑路,可惜傅逸这位哥哥把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预防上了,只差拿链条把她锁起来。 再回来的时候傅逸看起来心情更好了,拉着江小雅在帐内对饮了起来。 待酒过三巡,微微醺的时候,江小雅便刺探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傅逸却没有醉,只是脸颊有些红,他仍是笑笑着,刮了刮江小雅的鼻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小雅摸了摸鼻子,琢磨道:“那你方才干嘛去了。” “你真的很想知道。” 江小雅突然被傅逸看的有点怕,想退缩,已被他一把抓住。 对于换下喜服,江小雅是一百个愿意。但是为什么要穿上盔甲,她猜想这大概是大食国特殊的成婚方式。 等来到城门下的时候江小雅才意识到傅逸让她穿盔甲的用意,“先等等哈,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只是打杖这种事情不是不应该牵扯上女人的吗?要不我还是回营地里等你好了,免得帮不了你什么还拖后腿。” 傅逸却圈紧了手臂,温热的酒气吐在江小雅脖子上,令她直打寒颤。“很高兴你能有这个自觉。不过,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总归是有个伴了。”声末,就抽.出了佩剑,火光簇簇下,映照的他格外英气逼人,险些就迷了江小雅的眼。 恍惚间,万千勇士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追随着傅逸,在流矢横飞的境地里所向披靡。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战场,素来都是勇者天堂,弱者的地狱。江小雅不觉得傅逸这个小白脸真能保护的了她,在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就拔出了匕首。要说蔺遥这妹子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把姐姐卖掉的时候还知道将她的匕首塞在靴子里。这会子很是派上了用场。 战争总是会有太多的无法预计,傅逸再耍帅,毕竟不是战神,跟廉阙燕于临一比就立见高低上下。是以在战前说的话,江小雅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就算是乱战中不小心丢了她,也不觉得奇怪,就是要躲避乱箭和突然蹿出来的敌人,让江小雅几度濒临险境。好在老天开眼,每每总能让那些朝她挥刀而来的敌人在寸许之距的时候就被流矢放倒,等到了相对安静的墙角边时才发现那哪里是老天开眼啊,分明就是廉阙那个战神在远处无时不刻的护卫所致。 江小雅抹着脸上横流的涕泪,欣喜的只差没喊亲人。而傅逸也在这个时候找了回来,重新把江小雅拉上马背,回头笑道:“好玩吗?” 江小雅想说去你大爷的,因为方才太激动,这会儿还哽咽着,抽抽哒哒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只是勒在傅逸腰上的手更紧了,颇有死也不放手的态势。 傅逸倒是无所谓,“待会儿可别撒手太快,跌下去我可就不管了。” 江小雅一时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手上自然是有多紧箍多紧,等到进了王庭,看到段容的时候才知道傅逸方才说那话的意思。这个一直以来都给江小雅以纯洁印象的哥哥吧,就同蔺遥一样样的,骨子里都是坏透的。不管段容是什么脸色,如果她这会子撒手太快,少不得是要被笑话。 所以等傅逸下马的时候,江小雅也没有要下马的意思,递着手,虚弱道:“傅哥哥,我的脚还软着呢,你抱我下来吧。” 傅逸重重咳了声,显然没料到江小雅会有这一手,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硬是把江小雅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偏偏江小雅就是横了心要玩到底,勾着傅逸不下来。 段容没给出什么表现,另一个人先按捺不住了。“够了你们,腻腻歪歪的当我是死的吗。” 江小雅寻声望去,是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至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此人是傅逸的叔叔,因为兄长去世的早,侄子又年少,他便一直代理着大食的国事。久而久之的,就习惯了为已所有的权力,即便是傅逸长大成人也没有要把权力归还的意思,更是趁着他外出游玩的时候派杀手去刺杀,至使傅逸有家不能归,流落异乡。 恍然间,江小雅想起当初在清风馆的一些事情,不禁看向段容,不开心道:“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段容点头。 “包括蔺遥和亲的事,也是你们计划好的。”咬牙切齿。 段容抿嘴,仍是点头。 江小雅握了握拳,按捺不住的想要抓狂,却被段容二话不说一把拥抱住了,瞬间平息了大半的怒火。仍再接再厉道:“正是因为计划好的,所以才会知道你会无恙。只是万万没料想到他会带着你一起犯险,方才瞧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不信你听听看。”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江小雅一边捶打一边掉泪,“说好了不许再瞒我的,你看你都干什么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发誓再没下次。”一一吻去泪珠的同时不禁感叹,“原来传授给廉阙的秘计对雅雅自己才是最奏效的。”真是个,傻大姐啊。 江小雅还欲去追究话末的意思,外间匆匆来报,说是有大军压境。 见江小雅投来不友善的目光,段容咳声道:“这事不与我相干。” ———— 带着大军压境的不是别个,正是尉迟千帆。 “看来皇上还是受了他的蛊惑。”段容在城墙上望着三十里外一望无际的神策军,很是感慨。 廉阙自告奋勇道:“末将去同尉迟将军说清楚。” 段容摆手,“没用的,尉迟将军素来只授皇命,宝剑既已出鞘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不会又是因为我吧。”看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江小雅缩了缩脖子。 段容握紧了江小雅的手,“也不全是因为你。大概是他同鞠闲说不能让我回去,我若是回去,定是要夺他的江山。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连累了大食。” 江小雅却突然害怕起来,她从来没见段容这样过,“你想怎么样。”话虽这样问,她却能强烈的感应到这个活雷锋将要去做的事情。 ———— “廉阙,你最好放了我。”江小雅设想了很多种情况,最差的不过是跟着段容一起回去送死。然而段容这个雷锋啊,疯起来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明明说好的要在一起,做这种决定对于自私鬼江小雅来说是多么的艰难。他倒是好,前面说的好好的,嗯嗯啊啊什么都答应你,等要上路的时候就让廉阙来把她绑了。 “廉阙,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江小雅挣了挣手脚,却是纹丝未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你放心,我不会让王爷出事的。” 这种空头支票,江小雅听的多了。“唯一能让他不出事的办法就是不要回去。你看看先帝,再看看鞠康,他们哪个把骨肉亲情当一回事,我们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 廉阙却不为所动,在把江小雅抱上马车后,对她说:“此地不宜久留,他如果发现你没回去,定会派人再来。为了王爷的安危,千万不要再回来。” “你打算把我弄到哪里去。”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廉阙也不多说,跳下马车同车夫以及随行的婢女交代了几句,就策马远去了。 路上不论江小雅怎么求,随行的婢女就是不帮她,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才算是放慢下脚步。这三天里江小雅想通了不少事情,她的确不该跟着回去,就她这易惹事的体质,帮上什么忙就不敢指望了,跟着去估计也就会坏事。 可惜这个觉悟并不能让同行之人感受到,饶是江小雅说破嘴皮他们也不相信,除了把脚上的绳子给除了,手上依旧被束缚着。 江小雅挪了挪手,连续被这么绑着,手都快没知觉了。加上两个木头一样的人跟在身边,若是不想被闷死,大概就要看造化了。 路上经一个茶肆的时候,江小雅倒是听到了一些亟待想要知道的事情。 “都说今年最不太平,变天就跟翻书似的,眼看着就要赶上二十五年前那阵了。” “只要不祸害到咱们,管他天变成啥样。”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让一个状元郎把持住局势,这事指定什么人也没料想到。” “可不就是。据说他也是出身贫苦人家,如今位居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都得听他的,真真是威风的紧啊。” “唉你们说,他如今这样,可还敢再往前一步。”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皇家里能与之抗衡的都被收拾的服服贴贴,啧,换作是我早上去了,管后世如何评说。” 听到最后,江小雅的心沉了又沉,哪怕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段容他会没事的,可在听了那些话后,就是止不住的要担心。而她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更遑论其他。 茶肆外又停下了一辆马车,江小雅起先没太在意,等到车上的人下来时,像旁个那样被她给吸引住了。 自从那次在太极殿见过一面之后,江小雅已经很久没再见到庞梓昕,尤其是听说柳庆元同她和离后就带着孩子去了庵堂清修了。如今能在这种地方遇上,挺让人意外的。 随行的二人戒备心较重,见有人要同江小雅搭讪,急着便要走。不过庞梓昕也不是孤身前来的,十来个侍卫,对付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正愁怎么脱身呢。”江小雅一边扯下被解开的绳子,一边说。 “姐姐何故如此。”庞梓昕满是关切,“安平王投敌叛国已被下了天牢,不日问斩。我只奇怪为何一直不见姐姐,原来你是……” 江小雅突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原来姐姐竟然不知道吗?”庞梓昕也是稀奇了,“前时大食国公主来我朝和亲一事想必姐姐也是知道的,她倒不是真为和亲而来,而是来求兵的。姐姐也知道,新帝年少,诸事皆由太后同国师定夺,遂出兵一事就被否了。没想到安平王却私下调兵驰援,朝野上下无人不说他是造返,纷纷上奏。” “等等,那大食国的王子傅逸呢。” “什么王子?” 这事,很蹊跷啊。“那廉将军呢。”不是说好了不会让段容出事吗?熊玩意的,就知道靠不住。“不过,你这是要去哪?” “我怕鞠闲将来容不下我的孩子,所以……” 江小雅点头,“那你就赶紧上路吧。”逃命这种事情,分分钟耽搁不得。 庞梓昕却反担心起江小雅来,“姐姐一个人又待如何?要不然。”咬了咬唇,“我随你一块儿回去吧,再不济求求我爹,兴许他能帮上你们。” 江小雅心头一阵感动。好姑娘,我以前真是误会你了。 第54章 真是无耻啊 江州去往京城的路途不算短,虽然不用花去十天半个月,紧赶慢赶仍是走了整整七日。在临近京城的时候,庞梓昕几欲支撑不住,就连江小雅也是掩饰不住满面的倦容。二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虽是风尘仆仆,却也是一刻莫敢耽搁,在驿站换了马匹,便欲骑马驰往。 “姐姐。”庞梓昕叫了声江小雅,“眼看天就黑了,不若明日再进城吧,说不定城门已经关了,到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小雅提着缰绳回身,“快一点应该可以赶到闭门前进城,你就不用再赶了,待明日进城,我去找你。” 庞梓昕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换成关怀,“一切小心为上。”这话恍惚给了心急如焚的江小雅一个警示,一路赶去都在想着前后种种,待到城门前的时候才急急勒停马儿,看着还未闭上的城门,皱起了眉头。 ———— 天牢里。 鞠延华负手仰望窗外明月,褪去满身的华贵,赫然又变回了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又十分没有正形的段容,只差一把折扇来衬托。 静谧的环境里,就是一根针掉在地板上也清晰可闻,更遑论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然而段容并没有因此而坏了雅兴,依旧那样伫立着,入定了一般。 终于,牢门外一个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她马上就要进城了。” “那也就意味着我可以解脱了是吗?”段容回头,看向越发内敛的柳庆元,突然抱怨了起来,“说实话啊,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伙食忒差了点,也不知你是如何交代的,饭后连个瓜果点心也没有,真是,太不厚道了。” 柳庆元扫了眼空空如野的碗碟,唇一撇,“待会儿我让他们送些来,你想吃什么只管说便是。” 段容指了指柳庆元,笑道:“还是你上道。” 柳庆元不是来闲话家长的,撇开那些琐事不说,“我来是有一件事想听你亲口说。” 段容耸肩,无谓又了然的样子。等到柳庆元从黑暗中走进牢房来,明亮的月光下,越发衬得他,“嗯,你真是越来越像个佞臣了,对对对,就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雅雅若是来了定会认不出你。” 柳庆元既不恼怒也不计较,径自在几案前坐下,拎起酒壶斟了两杯,“尝尝,黄氏的女儿红,五十年陈酿。”不等段容来碰杯,已先一口饮尽。 段容也扶案而坐,望着清透的酒液笑笑,“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品尝杯中物竟是在如斯境地,同柳大人对饮。”浅尝一口,皱眉摇头,立时便对杯盏释手,“不知世人如何作想,此种甘冽之物也能称美。” “这只能说你无福消受。”柳庆元又再自斟自饮了一杯,面色不改道:“惠儿同你相处将近一载,她对你如何不用我多说,我只想知道。” 段容坦然接过话去,“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喜欢过她,抑或是爱上过她。”挠了挠头,好像还是个挺棘手的问题。 “在回答你之前我倒是也有一事很想知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又非她不可,那当初为何会应下庞相之女。啊,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情势所迫,感情这种事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你付出多少并不一定就能收获回来多少。也许你认为你是忠贞的,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她好,但你问过她的感受了吗?你怎么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她想要的,也许她宁愿跟你死在一起也不愿意让你为了活命而妥协,而背弃你们曾经坚守的那份小美好。” “你也别不承认,如果不是自己动摇,相信谁也逼迫不了你。你不过是拿她做幌子罢了,借此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个合理又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有几次了,有几次你明明是可以带着她逃离。可是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受到了利欲的驱使,就会在追逐中迷失。” “所以你现在才会有了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为她赢得了全天下,却独独失去了她。孰知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想要赢回她也不过是要证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值得的。然而你却忽略了一点,这一切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说到最后,段容重重吐了口气。“即便现在让你把持朝纲又能怎样,要看人心向背。就算是我死了,相信她也不会再爱上你。”笃定的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但只要一想到江小雅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可以笃定的。 柳庆元却突然笑了,不是开怀,就像是要通过这个行为来释放积压许久的烦恼。笑罢,“我总算是明白了惠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段容很自觉的指了指自己,“都是被我教化坏的。” 柳庆元整衣起身,“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 段容却好奇了,“如果不介意,可否告知你将准备如何做来使她回心转意。”就江小雅那个傻大姐吧,轴起来的时候也蛮难让人理解的,吃回头草这种事情,段容就是笃定她不会干。 柳庆元并不介意,“你还记得苗闵吗?” “记得。燕于临的舅舅。”段容如是说着,随即瞪大了,“你该不会。” “放心,我那么爱她,又怎会舍得去伤害她。不过是让苗闵研制了一种可以让人失掉记忆的药。”指了指脑袋,心情大好,“不管怎么说,你也曾出手救过惠儿,明日不会让你公开受刑,绝对会保留你作为王爷的最后一点尊严。” 段容却发现他竟然对此无言以对,最后也只无力道:“你可真是有够无耻的。” 柳庆元已经出去了,依稀还可以听到他对狱卒说给安平王送些瓜果点心,能满足的要求都尽量满足。 ———— 江小雅进城前的打算是去找瑞王爹,自己势单力薄的肯定是干不了什么事,救段容就更别提了。只是在临近城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庞梓昕说的话,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她自己本身就是个问题,如果是正常逃命,身边怎么可能会带那么多侍卫,连个婢女也没有,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还不在身边,怎么看也不像是逃命。 哪怕这一切都说的通,路程和时间的问题也说不通。他们是从边境一路去到江州花了三天的时间,而庞梓昕如果是在段容被抓回京后得知了消息才逃跑的,就算是飞起来也不止七天就能到达江州。所以说,早在尉迟千帆的大军抵近大食的时候,庞梓昕就在外面等着她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所以才会在第三天才遇上。 再从庞梓昕最后的那一句关心可以看出,她应该也是受制于人的。就如今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柳庆元拿了她的孩子相胁,迫使她来打这张苦情牌,目的就是诱使她江小雅自投罗网。爱成这样,也是够阴森的。 所以,按照惯常的思维,江小雅进城后若不去找瑞王爹,还真不知道要去找谁。捋清楚这些事情后,江小雅忍不住往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只差叫好。真是没想到,自己聪明起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蠢的,看来以前都是被燕于临他们给数落笨的。 有了这个认知后,江小雅也不急于进城了。在城门外的小树林里给自己做了一个伪装,把好看的外袍丢了,脸弄花点,头发弄乱点,索性再往地上滚两圈……虽然没有镜子,但就算丐帮不收,她也同乞丐婆的形像差不离了。 这个样子再进城,底气瞬间就爆棚了。却也是因为搞造型差点就错过了进城。 “唉等等等等。”城门卫收班进城正准备关门的时候,江小雅急吼吼的奔了过去,一只肮脏的手摁在门上,朝着士兵大哥笑着满脸灰,“容小人进去了再关门吧。”掏出两颗麦芽糖,“我儿子也同你们一般大,他最是爱尊老爱幼,你们一看就是好孩子,快让我进去吧。” 俩士兵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糖,莫名其妙的被人占便宜还没理清楚,乞丐婆瘦小的身子就蹭着门缝进来了。还一个劲儿的朝着他们用那合十的双手拜谢着,“好孩子,快把门关上回家去吃饭吧。” “唉你站住。”其中一个摘了头盔的小士兵指了指江小雅,“酉正闭门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已经酉时一刻了,还敢贿赂我们。你给老子过来,否则。”军刀亮一亮,无言说着有你苦头吃的话。 江小雅缩了缩脖子,苦道:“那小的也没别的可贿赂二位军爷了呀,你们就行行好呗,改天等小的赚钱了定来孝敬二位。” 小士兵也不听这套话,绕着江小雅走了一遭,顺便掸了掸她肩上的黑灰,吹了吹手,“说说都在哪里讨生活啊。” “城隍庙。”江小雅也就知道那一带流连了不少以乞讨为生的贫苦人,见小士兵睨眼来看,忙补充道:“我们也是迫于生活,真有钱谁爱乞讨啊不是。” 另一个小士兵瞅了半天,想要说什么,突见长街上驶来一骑,还有那紧随坐骑之后的宝马香车,吓得赶忙把江小雅推倒在一旁,喝道:“跪好了。”二人朝着来人躬身行礼。 那骑士也不停下,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就高举令牌叫道:“国师出城,速开城门。” 小士兵莫敢耽搁,一溜烟就奔去把城门又重新打开了。香车驶过的时候略停了一下,严实的车帘掀起一角,“可有可疑之人入城。” 少言的那个士兵才想说什么,就被话多的小士兵拉住,低着头回道:“这一日都未曾发现。” 待目送马车走后,少言的士兵便质道:“方才为何不让我说。” 多语的士兵把城门重新关上后说:“说什么呀,咱们本来也就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进城,你去给捏造一个不成。” “谁说没有,方才那个乞婆身上分明就有诸多疑点。”一回头,“人呢?” 多语士兵也不当一回事,扫了一眼空荡的长街,“人自然是溜了。真有问题还等着你抓呢,行了行了,就一个女的还能谋朝篡位不成。那些事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还赶着回家吃饭呢,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 从城门前逃脱后,江小雅更是片刻不敢耽误,一路穿小巷去到了漕帮位于南门市场后面的仓库。这会儿正是仓库入货的忙时,江小雅猫在墙角望了一阵,却一直没见黎叔。 “嘿,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嘛呢。”剑柄在后背蹭了蹭,吓得江小雅连声说着好汉饶命,待举手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燕于临。这一放心,腿都要软了,“以后再吓我,不跟你玩了。” 然而,江小雅才刚松下的一口气却因为从燕于临身后兀然冒出的一个马面被二度惊吓到,“哈哈,阿姨好。”马面摘下,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 江小雅扶着墙,别过脸,“阿姨心脏不好,求你们不要再淘气了好不好。”真是欲哭无泪啊,被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叫阿姨,我其实也要等到过完年才二十的好不好。 小丫头吐了吐舌,主动过来扶江小雅,“我叫白雨棠,和鱼鳞是好哥们……” “行了行了,谁有空听你废话。”燕于临没耐烦的挤开自来熟的小丫头,对江小雅道:“别理她,我跟她不熟。” 江小雅秒懂,“又做好人好事了这是。”撇开这个不说,“我正要去找你,段容他。” “我知道。”燕于临一边替江小雅擦脸一边说:“好在你这次没鲁莽,天牢我已经去过了,表面上松懈,实际上埋伏了不下千个弓箭手和大内暗卫,想要硬劫肯定行不通。” “那怎么办。” “明天去劫法场。” 白雨棠兴奋道:“那我呢我呢。” 燕于临没好气道:“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别再跟着我了,出了事我可不管你。”见对方瘪嘴,又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这是路费,赶紧回家去。”随即就带着江小雅走了。 白雨棠摸了摸鼻子,掂了掂银子,“行吧,等你事情忙完了我再来找你。”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 当太阳的光芒照拂进太极殿的时候,整整一夜没合眼的柳庆元终于是从殿阶上缓缓走了下来。自从得知江小雅没有进城的消息后,他就亲自去了一趟三十里外的驿站,然而庞梓昕却说她独自一人先行进城了,随行的侍卫皆可做证。 然而他派人在城里找了整整一夜,就是没有她的消息。 “来人。”想了一夜,才突然想起漏了最重要的几个地方,“去双花巷,还有七里巷,包括漕帮在城内的所有驻点仓库通通都查看一遍,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人。” 侍卫领命去了。太监总管颤颤巍巍的上前,“国师大人,太后请见。” 柳庆元抚了抚额,异常的头痛,“何事。” “还是为了皇上的事情。” 柳庆元冷眼看去,太监总管忙忙屈膝跪下,“太后求国师给皇上一个痛快。” 柳庆元冷笑,命令身后的暗卫,“给他一颗解药。”又蹲身对太监总管道:“千万保护好皇上,他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们就通通去殉葬吧。”说罢就出宫去了。 ———— 清风馆。 江小雅起身出门的时候,燕于临正准备敲她的房门。一见面江小雅就把想了一夜的话说了出来,“你就别再让你的兄弟跟着去犯险了。我都想通了,与其这样去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我去见他。起码先把段容救出来再说,到时候你们再想法来救我,就是不救我也没关系,他的目的又不是要我死。” 燕于临一指戳过来,“你这一晚睡糊涂了是吧,尽说糊话。”率先下楼吃早点去。 江小雅一路追下去,“不是啊,我说认真的。” “行啊,你去吧。”燕于临也不拦,喝着豆汁,啃着油饼,“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他如今的作为,这个福份指定是享不久,你且随着去过过纸醉金迷的日子吧。临了还可以陪着做一对同命鸳鸯,你不孤单他不寂寞,大团圆结局啊。” 呃……江小雅抽笑着,鱼鳞这货吧,学起她说的话还真是特别的有范儿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暗藏转机的样子啊。 “意思就是你要是舍不得呢,赶紧投回到他的怀抱去,他现在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个月亮还能给你送颗星星。用你的话说,拽的不要不要的。” “唉不是这句啦。” “哦,那你就去吧,好走不送。” 江小雅气结,拉开椅子坐下,“我问的是你刚说他福份享不久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燕于临答的倒快。 “老是什么事都瞒着我有意思吗你们。”把碗夺下来。 燕于临手快,把剩下的油饼全送嘴里了,抹抹手,操起剑,“我可什么时候也没瞒过你。”想想补充道:“我爹交代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明,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喂,你干嘛去。” “你先吃着,我出去打探打探,一会儿就回来。” 江小雅喝了半口豆汁,另半口含着难以下咽,没想到鱼鳞爱喝咸豆汁,这口味真是,有够独特的。 第55章 啊啊啊要使坏啦 要说起易容,燕于临这种行走江湖的,比起江小雅往地上滚两下的级别,可以说是国粹也不为过。 江小雅挽镜摸了摸脸,“你确定这不是人皮做的吧。”粗犷的面貌,配上这把好声音,画风还是挺诡异的。不过这也证明了燕于临勾脸技艺精湛。 燕于临把江小雅的头发固定严实了,“邪书看多了吧,人皮哪经得住这样折腾,这是猪皮做的。”说着朝江小雅笑了笑,“有没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猪婆了。快看镜子,生气起来的样子更像。” 江小雅抽了抽嘴角,也是蛮佩服鱼鳞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玩笑。不想燕于临突然一收笑脸,大掌握着她的肩紧了紧,“好了,放轻松点,别这么紧张,有我在呢。你这样,人家会以为我很蹩脚的。” “谢谢你鱼鳞。”江小雅的心的确比刚才平静了不少。这个鱼鳞吧,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还是挺观察入微的,至少她的紧张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行了。真要谢我,待会儿别跟丢了,打起来的时候只管抱着头往人多的地方蹿准没错。”给彼此都戴上了一顶斗笠。 “唉。”转身的时候,江小雅拉住了燕于临,“小心点,刀剑无眼。”突然觉得对不起燕大叔他们。 燕于临这回没再穷嘚瑟,反握了握江小雅的手,率先出去了。 ———— 法场上的人原比想象的多,如果没有成百的士兵在里面拿着长戟顶着,估计围栏都要被挤爆掉。 江小雅跟着燕于临混迹在人群里,放眼望去,有不少束衣打扮者散落在四周,他们个个目光犀利,一看就是别有用意。江小雅碰了碰燕于临,低声道:“那些都是你的人吗?” 燕于临却没四顾,依旧看着空旷的法场,压着声音道:“有的是有的不是。放心,他们会处理的。”话刚说完,江小雅就发现有的人不见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人悄悄靠了过来,不知跟燕于临说了什么,说完又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怎么了。”江小雅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沿街新增了许多士兵,四处城门全关上了。” 江小雅一吓,“那怎么办。”这不就是瓮中捉鳖吗,就是把人救下也是插翅难逃。“不然……” “到了这一步,岂有退缩的道理。你记住,等下跟着人群往外跑,千万不要往里面去。” 这个江小雅知道,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往法场里面冲,士兵见了也不会手下留情,往外去的能跑掉就跑掉,跑不掉的最多也就是被关起来一两天,正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她现在却担心起燕于临来,还有他的那些兄弟,这摆明是一场硬杖,死伤在所难免。 不容多想,随着两队士兵开道,囚车转眼就到法场。只是内里之人被黑布袋套着头看不清面目,身形倒是与段容相似。 正疑惑间,旁边就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听说是要给安平王留最后一点严面,待会儿问斩的时候会用屏风遮挡。” “真是可惜了了,要说他生平也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就算是一时糊涂私自派兵去帮助大食解决内斗也不至于要落得这个田地啊,想当初废太子逼宫都没被处死,真是有福没命享,还不如当个穷鬼快活自在。” “这能比嘛,人家废太子好歹有个亲爹罩着,虎毒不也还不食子。没看人家二度逼宫的是什么下场。现在的那位跟他是什么关系,以后若是有了竞争,这位的胜算不是更大嘛。留着祸害,不如早早除掉。” “天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要死了,这话也能随便说,不看了不看了,回家抱娃去。” 江小雅听得心头一揪。再望去,那边已经拉出四面屏风。监斩官正在宣读着安平王的罪状,围观之众里虽有嘘声却丝毫不能影响上面那位官爷的热情,一气儿念到了尾,才颇为惋惜地冲着屏风揖手,满满的过意不去。 这时,人群里突然炸起几个炮仗。让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江小雅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被骚乱的人群挤得这边来那边去。 而燕于临也在这个时候蒙面拔剑,带着他的一群兄弟冲进了场内。 江小雅抱着头挤到了墙边,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炮仗,点了一个又一个,都往那源源涌入增援的士兵处丢去。虽然炸不死人,起码也可以制造出一点小混乱,减缓他们的脚步。 那厢监斩官看形势不对,扶着官帽直往椅背后躲,一边朝着屏风内大叫,“时辰已到,速速行刑。”吓得江小雅登时就往里挤去。 幸而这个时候有一男一女两个侠客从天而降。他们也都蒙着面,但江小雅看的出,他们就是燕于临的爹妈。别看燕大侠平时惧内,动真格的时候绝不含糊,就在监斩官声音落下的时候,他便就横劈去一刀,震倒了屏风,也震断了刽子手的大刀。 江小雅趁乱上去拉起人就跑,等到墙边相对安全的所在时才想起去掀段容的面罩。只是在掀开的那一瞬间,江小雅蒙了,面前这个人压根儿就不是段容,她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国师大人等你很久了郡主。”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了过去。再望眼那厢混战,抱起人迅速逃离了现场。 ———— 落霞寺。 四季常青的刺竹林深处,一双绝世俏公子已对弈了三局。二人起手落子间看似风轻云淡,却是在棋盘中平分秋色,角逐三局未有分出高低胜负,精彩之余却是可惜了不为人所见。 柳庆元捻着白子摇头失笑,索性丢回檀中,“看来,你我二人终是难在这上面分出伯仲了。” 段容也不争那最后一步,弃了子,勾起酒盅再浅呷一口,“啊,真是奇了,前头尝之烧喉,此番再尝却是绵柔。嗯,甚是顺口。”吃着吃着,不觉吃得杯空盏尽,还有点意犹未尽。 柳庆元摩挲着杯沿,却不碰酒,“这大抵就它的神奇之处。只可惜你我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酒中知已。” 段容看了看偏正的日头,舒了口气,“棋也下了,酒也喝了,接下来是不是该送我上路了。” 这时,林外疾步而来了一个侍卫,在柳庆元耳边说了句什么就退下了。柳庆元却是开怀的笑了,“我之前说过要给你保留王爷最后的尊严,你自己去吧。”指向不远处纱帷翻飞的凉亭,“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人来送你上路,相信你自己也不会想那样。” 段容明白了,“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可惜上错道了,不然你跟雅雅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总之,好自为之吧。”毅然朝那亭子走了过去。 柳庆元甚至等不及到最后,就匆匆回宫去了。 段容进到亭子里看了看桌上摆放的物什,有白绫□□匕首。又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侍卫,挑起白绫试了试结不结实,又拔出匕首刮了刮,再取过小瓷瓶嗅嗅。 侍卫在身后恭敬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请上路吧。” “啊,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放心。”又挑来挑去挑了一会,径自犯嘀咕道:“听人说吊死鬼被会拔舌,这个不好。”丢开白绫,“可是一刀下去如果死不了会不会很痛苦。”回头询侍卫,又不等他回答,把匕首也丢了。 “还是服毒吧。”侍卫抢道,“这个毒是特别研制的,听说比鹤顶红还要快,而且也不会太痛苦。” 段容回头赞赏道:“跟本王想一块去了。好,那就选它了。”去塞,想想道:“记得要用王府里的沉香木给本王入殓,身后之事还让老管事的依照本王当初说好的地方,万不可自作主张坏了风水。”见侍卫没什么耐心,这便一本正经的把自己身上的环佩解下来,递给他,“干这种事挺晦气的,不过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本王指定不会来找你的。啊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侍卫的脸抽了抽,若不是训练有素,大概已经暴走了。 段容这回真不再为难他了,掂了掂小瓷瓶,仰头灌进口中。合眼前,侍卫只看到安平王面目祥和的朝他微笑,吓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唯恐真会来找自己…… ———— 江小雅猛然睁开眼的时候从床上弹坐起身来,却不知后颈为什么会这么的痛。还有这个环境是什么鬼,睡觉穿越这种烂大街的梗也会让她有幸遇上了? “小雅。”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帅到要爆表的脸,而且还是她喜欢的低音炮。江小雅有点凌乱了,语无伦次道:“这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你你我我我。” 帅哥一把抱住江小雅,几乎是要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来感受她的存在一样,而后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道:“你难道连我也忘了吗?我是你的夫君啊。” 江小雅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却不断传来这个夫君述说的有关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 等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江小雅才讷讷的缩着脖子,怯生生道:“我可以看看镜子吗。”这种灰姑娘的戏码也会发生在她身上?想必这个江小雅一定是长得倾国倾城,要不怎么可能把堂堂一个国师迷的三迷五道,还满眼都是爱,这太不科学了。 可看了镜子后,江小雅并没有被自己惊艳到,虽然有那么点古风古韵的味道,清清纯纯的有点小甜美,但也绝对没有到迷死人不偿命的地步。“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放下镜子,江小雅小心说着。虽然这个帅哥让人看着很舒服,但就这么霸占人家的老公可是件不厚道的事情。 “你若是不信,我不介意同你重新拜天地。”柳大国师很激动,握着江小雅的肩不自觉的用力了。 “好痛好痛好痛。”江小雅叫着,挣开了手,“国师大人,不是我不信,只是你说的这些事我都没什么……唔。”这突如其来的吻把江小雅吓坏了,僵着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在国师大人并没有要欺负她的意思,浅尝辄止便就放了她,“有印象了吗小雅,你放心,我会让你重新想起我,重新爱上我的。”低呐在耳畔,把江小雅蛊惑的跟着平静了下来。好像灵魂深处的确是深爱过这么一个人似的,对他的怀抱也没有特别排斥,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那种。 江小雅也理不清,就穿越来说,她的命应该算是好的了,没有参加宫斗宅斗,更没有极品环绕,一来就有这么一个颜值爆表又爱自己爱的几乎发狂的老公,她真的是只要负责貌美如花,混吃等死就行了。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失忆了? 小杏在插花的时候,边笑着说:“夫人您看这花漂亮吗?”回头,就看见江小雅坐到了廊阶下,歪着脑袋晒太阳。 “地上凉,夫人快坐椅子上来吧。”小杏忙忙搬了一把交椅出去,垫好了毯子才把江小雅扶起来坐下。 “不要喊夫人。”江小雅懒洋洋的眯着眼,北方的冬天真冷,如果不是小杏来叫,她连床也不愿意下。对于这个俏皮的小丫头,江小雅还是挺喜欢的,除了不喜欢她张口闭口叫自己夫人。 “可你就是夫人呀,国师大人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不叫夫人还能叫什么呢。” 江小雅张了张嘴,有点说不过,索性不说这个了。“可国师大人他为什么要住在皇宫里呢?”从来没听过的规矩。 “朝里的事儿小杏不懂。”小杏如是说着,“夫人中午想吃什么,厨子说羊肉温补,要不让他们做个羊肉煲,再烫上一壶老酒。” “诶,羊肉哪里带劲儿,要说冬天吃狗肉才暖人。”说到吃的,江小雅就来劲。 小杏一高兴,就着手让人去弄,中午是赶不上趟了,处理好了用老酒闷上半日,到晚上来吃却是不柴不烂刚刚好。 江小雅发现她之所以喜欢小杏这个丫头,不为别的,就是她那股子劲儿让人不喜欢都难。不像别的下人,唯唯诺诺的,说好听点是有规矩,但那样一来却是连个可以说话的也没有。从这一点也让江小雅不得不承认,她这个身体的主人跟柳大国师真是夫妻,要不哪来这么亲近的丫头。 二人正吃的欢,柳庆元却不期而至了。“吃什么呢,大老远就闻着香。” 在国师大人面前,小杏还是很规矩的,“夫人说想吃狗肉,小杏就命人煲了一锅,大人来的正好。”忙让座,布碗筷。 柳庆元愣了愣,看向江小雅,“好吃吗?” 江小雅点头,“简直不能更好吃,你也尝尝,这个汤可香了。” “大人同夫人先吃着,小杏去添两个菜来。”一溜就出门了,江小雅想叫都叫不住,只好这么跟柳庆元干对着,吃也不是喝也不是。 看出了江小雅的不自在,柳庆元便径自盛了一碗汤来喝了口,江小雅才说小心烫,他就已经被烫去了,唇瓣微微发红,等了老半天江小雅也没主动去给吹一吹的意思。 “吃这个得开点窗子才行,闭太紧了人容易闷。”江小雅借故去开窗,再回来的时候笑道:“你慢慢吃吧,我好饱,去外头散散食。” 还没走开,手腕就被攥住了。“不吃陪我坐会儿。” 江小雅最受不了这种眼神,忙别过头去在另一边坐了下去。 柳庆元笑了笑,不吃菜,倒是喝了不少加冰糖煨过的酒。 见柳庆元一个劲儿的喝着,江小雅忍不住劝道:“你,别喝太多了。加了冰糖虽然顺口,后劲上来的时候可是会撑不住的。” “这个是新酒无妨。”柳庆元开怀的说着,替江小雅也斟了一杯,“夫人的酒力可不输为夫,咱们从来没一起喝过酒,陪我喝一点。” 江小雅咂了咂嘴,想想刚刚喝过的一盅的确是有点意犹未尽,这便陪吃了一杯。又听着柳庆元说了许多他们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的竟然把一整壶都吃了下去。 江小雅面色绯红,指着柳庆元笑,“你真是太坏了,难怪我会不记得你了,原来你小时候都是这么欺负我的。” “你喝醉了夫人。”柳庆元走过来扶着江小雅的肩揉了揉,喃喃道:“我就是对你太好了。”弯身一把将人抱起。 因为揉在身上的动作,江小雅咯咯笑了起来,勾着柳庆元的脖子,“你是又打算使坏了吗?”手指往他脸上戳了戳,弹性真好。 柳庆元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明显变得低敛了许多,“是。为夫不会再让夫人离开我了。”走进帷幕深处。 第56章 考验 江小雅却是笑不住了,“你很紧张呢国师大人。”旋身被置放在绵暖的床榻上,绕着柳庆元散在肩头的秀发。 柳庆元侧坐着撑身在江小雅身上,指尖撩过她的面颊,跟着笑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真是矛盾。”江小雅一把抓住柳庆元的手,“你方才说要使坏来着,这会儿又要温柔,我却不知你究竟想要怎样了。”语末就被堵住了。 看着用力喘息的江小雅,柳庆元再隐忍不住,低下头的时候隐约听他说:“这件事我们早就该完成了。” 江小雅却揪着柳庆元的衣裳,直缩脖子,“是什么事,先说清楚了,咬我干嘛。” 柳庆元抑制道:“就是夫妻间该做的事情。夫人,你可以不说话了吗。” 江小雅翻了翻眼,目色有点迷离,像是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柳庆元气结,揉着江小雅的脸轻轻拍了拍,“我没让你睡,待会儿再睡。”绕手就去解她的腰带。 “国师大人。”江小雅不知为何突然摁住了他的手,看似神志不清,却又很清醒的样子,“容我再说一句话好吗?我好像来事了,难道我们要浴血奋战吗?”头一偏,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柳庆元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甚至都要开始怀疑江小雅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门外的寒风彻底让柳庆元清醒了过来,他整了整衣,看也不看候在一旁的小杏一眼,吩咐道:“夫人身上不适,替她换身衣裳。” ———— 江小雅这几天都觉得很奇怪,刚穿来那两天柳大国师还一个劲儿的跑她跟前来说这道那,满满的都是热情。这几天却不知怎么了,除了中午过来露个脸外,就再没出现过。 小杏的解释是,“大概是朝事繁琐,大人一时脱不开身,过几日就会好了。”俏皮的望了望江小雅,“夫人这是想念大人了。” 江小雅拿毛笔往小杏鼻尖一点,“这么爱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嘴缝起来。” 小杏却笑,“就是把小杏嘴缝起来也掩不住事实,夫人就是念大人了,我告诉大人去。” “嘿你个丫头片子,反了是吧。”江小雅索性搁下笔,撸袖子去追,不想追到门口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在玩什么。”扶住江小雅,如沐春风般笑着。 “啊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呢。”见小杏已经跑的没影,拉着柳庆元往里去坐下,“我可以去宫外吗?”来了这么多天都一直闭在这个四方天地里,真是闷的很啊。 柳庆元看着江小雅一眨不眨的眼睛,不答反问,“这里不好吗?” “好是好。”挠挠头,“但是走哪去都有人跟着,而且除了花园,其他很多地方又不能乱走动,感觉有点像坐牢耶。你不觉得这里很闷吗?”除了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别的什么都不好。 “这样。”柳庆元琢磨道:“要不你等我几日,过几日我陪你出宫。” 江小雅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是大国师嘛,很多事情要忙,就让小杏陪着我不就好了,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成。”又不是宠妃什么的?实在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那好。”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明天你就带着小杏去,但是记住。” 江小雅抢道:“我保证不会把自己走丢。” 柳庆元习惯性揩了揩江小雅的脸颊,“晚点我去接你。” 江小雅禁不住羞答答起来,本来还想说不用,最后竟然没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 小杏这个向导就是好,知道江小雅是个吃货,一个上午就带着她转遍了全城所有有名的小吃店,特别是那种名不见经传却又好食到爆的,绝对诚意推荐。等到午饭点的时候,江小雅硬是被撑的走不动道,“要不咱们回去吧夫人,城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了。” 江小雅可不干,“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回去了。”对宫外,就是有着天然的热爱。 小杏这便提议,“那,要不去茶楼歇歇脚吧,晚点再去别的地儿转转。” “好啊好啊,我刚瞧那边那家茶楼就挺不错,傍着湖,风光定是极好的。” 小杏却拎着东西直往江小雅面前拦,“那边虽然好,不过这个时候人忒多了,咱们去了也未必有位置坐,倒不如去那家,”往另一头指了指,“那家清净,应该有空座。” 江小雅又往那边眺了眼,的确是门庭若市,“必然是与众不同,人们才会如此捧场。”推开小杏,还是往湖边的茶楼走去,“反正我们也不为吃食,排会儿也无妨。” “可是……”小杏追着说,“可是那地儿太嘈杂了,只怕会吵着夫人。” 江小雅没再理会小杏,顺着往楼上去的人流慢慢跟了上去。小杏无计,这便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只是还没踏进门楼,就被几个乞儿围着讨要起施舍来。 江小雅在茶楼里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倒不是湖光山色有多好看,也不是楼子里的茶水点心有多顺口,端是那说书人说的故事特别引人入胜,等到散场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望着落日黄昏,江小雅才想起来,小杏到哪去了?往方才走过的地方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小杏,天却彻底黑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街头比白天还要热闹上几分。江小雅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自己回去吧,宫门的守卫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哪根葱,没有拔刀相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想穿来这几天跟国师大人的相处,看起来虽然有那么一点小暧昧,总体还是少了点什么。如果非要说,那大概就是她不习惯一上来就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谈情说爱过夫妻那样的生活,哪怕那个人是她的菜,她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理性。她这人虽然适应能力强,但是对感情总是莫名其妙的挑剔,所以对于柳大国师每欲与她亲近,总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是以现在回不去也挺好的,起码可以让她有一个缓冲。当人老婆这种事,绝不是既来之则安之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的事情。至少得先让她爱上对方,那样相处起来可能就会自在许多。 这样想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南门夜市。惊见拥挤的小巷里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居然都是卖吃的。煎炸烤卤焖溜熬炖,各色香味飘荡在空气中,比起白天吃的那些小吃绝对是有过而无不及,让人忍不住有十指大动的冲动。 一个小摊前,一对小年青正在吃着什么,小姑娘哇哇的叫着跑墙根吐去了。依稀还可以听到小青年嘿嘿笑着说星虫是一种很补的东西,姑娘家吃了最是养颜。 恍惚着,江小雅居然对这个场景萌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快的让她捕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路从小吃巷子走出来,或驻足流连,也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哪怕东西再物美价廉,可惜钱包揣在了小杏身上,就算是只要一纹钱的小串,她也吃不起。 从小吃街走出来的时候,对面那灯红柳绿的所在就迅速吸引住了江小雅的目光。竟然是红灯区?排第一家的小馆看起来还特么的像是倌馆!可惜门庭冷清,好像很久没有经营的样子。 这种地方看看也就是了,哪怕再新奇,江小雅也没有要去关顾关顾的意思,不说有没带钱,她起码是个姑娘家,而且对那几家红红绿绿的门楼就是喜欢不起来,也不是歧视这个行当,就是打心底里看不顺眼。 正要走,一个妖娆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江小雅面前。但她确定自己是不认识对方的,这便稍往旁一让,兴许是自己挡到人家的路了。可惜让来让去的,那女子就是杵在自己跟前。 见江小雅不愉快了,对方掩唇巧笑,“多日不见,郡主这是打算去哪呢。” 江小雅看了看左右,没人。“你认错人了。”嗯,不喜欢这么轻浮的女人。 对方又笑,“那,江小雅总没错吧。” 江小雅嘎然定住了脚,回头望向那个堪称妖里妖气的女人,似乎是有那么一个讨人厌的眼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明明才穿越过来几天,怎么好像对很多人事物都不太陌生的感觉。 “呀,看来咱们的国师大人还真让你失忆了呢。”啧了声,“真是有够狠心的啊。” 失忆这两个字江小雅不是没听柳庆元说过,但是他的说法是自己捣蛋,从树上掉下来摔坏的,而且刚醒来那时她也的确是感觉到头痛过,确切的说是脖子痛了一阵。现在这个女人这样说,江小雅不得不迅速展开联想,想到柳庆元之前说过政敌什么的事情,再看这个心怀叵测的女人,肯定是深知柳庆元的家事,才故意来说这么一通,大抵不过是想让他们家宅不宁。想通了这点,江小雅笑道:“真是抱歉了,不能遂了你的愿。” 女人有点诧异,“看来国师大人下的药还真够重的,那么我说他逼死段容,想必你也会无动于衷咯。” “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你们要打击报复大可以去找他,不用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知道为什么,江小雅有点生气了。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就撞上了柳庆元,再回头,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柳庆元顺着江小雅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夜市小摊,“街边那些东西不干净,想吃什么回去让厨子做。” 江小雅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是埋了个□□,一路回到宫里都是心事重重的。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几度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梦魇了。”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一双有力的臂弯已经把江小雅圈进了怀里。 江小雅嗯了声,重重闭了闭眼,好像有很多事情断片了一样在脑子里闪来闪去,偏偏就是拼凑不到一起。 “不要想太多了,有我在呢。”柳庆元抵颌在江小雅的脖子上蹭了蹭,手臂收紧了一些,“那个女人曾经伤害过你,所以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难怪看她不顺眼。可是不对,“她叫我郡主。”江小雅回身,自打从宫外回来,她的疑惑就一直在增加。 柳庆元眼睛发饧,“这也是我一直不想告诉你的,王爷他为了去找你娘,在我们成亲之后就走了。你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回来的。”抵在额间,唇瓣碰了碰江小雅的。 江小雅却满怀心思,抵在柳庆元的身上不让他再贴近,“那段容呢,为什么我听着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穿过来不止这么几天?如果是原主的记忆,自己怎么会对那么多事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不仅是一段记忆那么简单,而是切身体会。 柳庆元彻底睁开了眼,定定的望着江小雅,叹息道:“我以为你只要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会过的很开心。段容他也是个亲王,因为谋反被虎贲将军斩杀在殿前。” 听这一说,好像是有过那么一回事的样子。“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柳庆元极其不愿道:“他曾拿过你的性命威胁你爹相助。”说到这个,禁不住用力抱紧了眼前人儿,“我发誓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江小雅愣了愣,她没想到柳庆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像是要安慰他似的,“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乱跑了。”想想补充道:“在恢复记忆以前,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然而,她在茶楼里听到的故事却不是这样的。江小雅也不懂了,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即便疑惑重重,她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有些事情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更真实,不管柳庆元为什么瞒了她这么多事,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 自从江小雅重新回到身边以来,柳庆元过的并没有想像的愉快,而且这么一直困束着她也不是办法。 “要不再给她吃点药吧。”庞梓昕提议着,“只要她不想起那些事,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柳庆元支着额歪坐在靠椅上,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济,“不,暂时不要再给她吃了。” “你是怕她吃多会连你也忘了。”庞梓昕靠上前,斟了一盏茶,“只是苗闵也说,那药没个定性,她随时都有可能把所有事情想起来,到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要不让她赶紧怀上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就算是日后真想起来,大概也会认命的。” 柳庆元不置可否,却反问,“像你这样?” 庞梓昕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认命,可他如今毕竟不在了,我只想把孩子好好养大,其他的都随他去吧。” 柳庆元抿嘴,他不是没想过,但就是不想勉强她。这么久都等了,他不希望最后是要靠强迫。 庞梓昕像是看穿他一样,握了握他的肩,“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哪怕她现在不记得你,也不能改变你们是夫妻的事实。而且你也不是没有给她准备,这么久了,也该是她尽一个做妻子该尽的义务了,不是吗?” 柳庆元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目光却坚定了许多。“瑞王可有下落。” 庞梓昕摇头,“自从小郡主失踪后,他就再没出现过。哪怕安平王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他也没有露过脸,就好像他留给姐姐的信里说的那样,真的是去大食找秦青了。” 柳庆元却不太相信,“漕帮那些人有什么动向。” “同寻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可是需要对他们……” “不用,盯紧了燕于临父子就行。” “那鞠闲呢?”庞梓昕刺探道。 柳庆元突然冷眼看去,“我劝你最好不要有那样的打算,就算他死了,也轮不你的儿子。” 庞梓昕咬唇,想要辩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不得不低头道:“我从来没有妄想过这些。” “行了你去吧,没什么事别再进宫了。” 庞梓昕去后,小杏便进门去汇报了江小雅这一整日都干了什么,甚至还特别强调她这会儿正在沐浴。 第57章 初心如故 柳庆元在长廊上走了一圈,最后还是走到了江小雅房外。静谧的夜晚,显得屋内的响动格外的清晰,水声和歌声交汇着,想像的出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很愉悦的。 柳庆元伸手一推。门只是虚掩着,一碰就开了。 待走近了,才听清江小雅哼唱的歌词。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爱与恨哪,什么玩意,船到桥头自然行。且挥挥袖,莫回头,饮酒作乐是时候,那千金虽好,快乐难找,我潇洒走过条条大道。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不知怎么的,柳庆元在走到帷幕前的时候彻底停下了脚步,好像有什么重重击中了他的心口一样。有多久没有得意的笑了,自从进京参加科考以来,他就没有开怀过。哪怕现在心爱之人回来了,他也找不回以前那种感觉,即便是笑,也大是不由衷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杏。”叫了两声无果,江小雅已光着脚跑了出来。却没想到会撞上柳庆元,“诶国师大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柳庆元恍惚回神,看到江小雅卷着裤脚提着裙摆,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沐浴完的样子,“你怎么光着脚。”刚要靠过去,人就已经蹦跶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去,笑嘻嘻道:“本来要泡澡的,可天这么冷,昨天已经洗过了,今天泡个脚就是了。” 见柳庆元神色一滞,江小雅忙补充道:“大冬天的,难道国师大人有天天沐浴的习惯吗?”想想就要发抖,“打死我也做不到,三五天洗一回还差不多。”嘿嘿一笑。 柳庆元哪里会看不出江小雅的狡黠,她是想以此来打消他的‘兴趣’,但她却忘了,他对她的爱岂会因为洗不洗澡而受到影响。然而此时此刻,他真是没了所有欲求,看着江小雅纯真的面孔,也许就像那个人说的,是他变了? “天冷,你早点歇着吧,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摸了摸江小雅的脸,柳庆元就转身出去了。 江小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夫妻之间滚床单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她就是对柳庆元提不起任何感觉,所以也只能是拖一时算一时。等她趿上鞋准备上床的时候,听到房门再次被开启的声音还是免不了被吓了一跳。然而进来的人并不是杀回马枪的柳庆元,黑衣蒙面的,看起来就不是善类。 “嘿是我。”在江小雅张口前,黑衣人疾步上前将人摁到了墙上,捂住她的嘴,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是个帅哥。江小雅转了转眼珠,但这并不能代表就是好人。 黑衣帅哥懊丧道:“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忘了。”毫不在意的丢开了手。 江小雅拢了拢衣,一边追问,“我们很熟吗?”至少感觉起来不太讨厌。 “岂止是熟。”黑衣帅哥径自倒了一杯茶来喝,见江小雅捂着胸口,差点被水呛死,“行了吧你,别遮掩了,老子才不会饥不择食呢,真是……”想戳去一指,结果被江小雅熟络的避开了。 江小雅也很神奇自己怎么就避的这么利索,帅哥就递了一个小药瓶子过来,“闲话不多说了,你被柳庆元人为弄失忆了,这里面的药吃三天,一天一颗,到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小心翼翼接过瓶子,还是不理解,“你叫什么,如果我们很熟,我应该会有印象。” “听说你对段容都没印象了,我就更不指望你能想起来我是谁。”话虽是这样说,却还是在走的时候丢下一句,“我叫燕于临,三天之后再来找你,别太想我。” 江小雅抽了抽嘴角,第一反应是腌鱼鳞,随即又笑了。 小杏回来的时候念了好久,“夫人你也真是的,大人难得有暇,你怎么也不留他呢。” “留他干嘛。”江小雅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的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杏噎了声,“夫人您这样可不行呀,您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上赶着要给咱们大人生孩子呢,您说大人身边连一个其他女人都没有他这是为了谁啊。” “对啊,他位高权重的,为什么就不纳个妾娶个小呢。”这么禁欲,如果不是偶尔亲她两下,看起来真不像直男。 小杏被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识大体,像这种话是绝对不会汇报给柳庆元知道的。 江小雅却是满怀着心思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阵,最后又爬起来看了看燕于临留下的小瓶子,都说柳庆元把她弄成这样的,如果他真不是好人,他们为什么不把她弄出去呢,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想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决定赌一把,小心翼翼咽了一颗药丸下去,过了好一阵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把瓶子收好,叫上小杏晒太阳去了。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能去的地方有多少。之前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靠,就会显得空间很狭隘,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几处原本把守森严的宫苑意外允许免费参观了? 江小雅看了看小杏,小杏摇头,“要不去问过国师大人吧?”也是一脸的不确定。 “可是国师大人那么忙,这会儿只怕还在朝上吧。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外头那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呢。”皇帝的住所,还是蛮好奇的,前头要不是拦着不让进,一早就参观了。 小杏还是不放心,结果来了个美人就把她叫去说话了,江小雅趁着这个间隙就溜进了院门去。 水榭旁一个孩子裹着被子在钓鱼吸引了江小雅的注意,左右也没个人。这便悄悄靠了过去,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先神神叨叨起来,“嘘,千万别声张,我在钓龙玺呢。” “那你钓着没。”江小雅也蹲身望了望连个鱼影也没有的水面。 那孩子瘪着嘴摇头,而后又一本正经起来,“跟你个俗人说太没意思了,快快退散了吧,别打扰朕的正事。” 江小雅忍住笑,“皇上您辛苦了,要不让小的来代劳吧。” “诶。”孩子一别手,“天家之物岂是随便可以碰得的,再放肆,朕可就要生气了。” “皇上息怒。”江小雅配合着,“只是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屋里玩吧,龙玺说不定早游回屋歇息去了。” “啊。”孩子却突然福至心灵一样,“爱卿说的有理,朕这就回去看看。” 一起身,就遇上了几个寻来的宫人,个个小心翼翼的叫着,“皇上快回去吧,眼看着就要变天了。” 江小雅愣了个神,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孩子真是皇帝呢?只听说是生病了,没想到生的是这种病。 宫人望了眼江小雅,没有责难她为何会闯到这里来,只是扶着神神叨叨的孩子往廊下走去,依稀还可以看到他回头冲着自己笑,并允诺道:“那个俗人朕喜欢,改天提到御前来伺候。” 江小雅配合着抱拳弯身。 这事虽然稀奇,江小雅也没有要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准备离开的时候,对上了一个美妇人,一个形容略有点憔悴的美妇人。 细聊之下才知道,这个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 江小雅虽然不懂礼节,下跪还是懂的。只是太后很客气,江小雅刚表现出要行大礼的举动,她就免了,“我们孤儿寡母如今身陷囹圄,你就别行那些虚礼了。” “想当初废太子在闲儿登基之□□宫,我也是看见过郡主的,那时就听人说你同安平王有过同棺共椁的感人约定。只是国师势大,逼死了安平王,又把你强掳进宫,如今一手遮天也只差登基称帝了。” 江小雅也理不清,“若是这样,难道就没人反抗吗?”满朝文武都是死的吗?这种行为跟谋朝篡位有什么区别,不可能这么顺利吧。 “如何反抗。外人只看到他如何辅助幼帝登基,如师如父之情也是人尽皆知,如今闲儿被毒害成这样,他仍不辞辛劳代理国事,更是对我们母子保护有加,谁人也挑不出他的半个不是。即便我们母子暴死在宫里,也决计没人会算到他头上。” “他,不会这么坏吧。”看起来挺好的呀,挺像个仁人君子的,至少没有逼她滚床单什么的。难道我真是失忆了,把坏人当好人? “你如今被迷了心志,自然看不清,但我相信他不可能迷惑你一辈子。”话没说完,就慌里慌张的逃了。 江小雅顺着太后频频回看的视线看去,柳庆元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而来。有那么一瞬吧,让她看出了佞臣的味道。 ———— 一起吃饭的时候,江小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柳庆元的脾气真是好的没话说了。对她细心体贴就不用说了,重要的是他应该是知道了太后跟她说的那些话,而他非但不生气,还亲自带人送去了许多崭新的过冬衣被,甚至是厨子也新增了两个过去,就是怕太后母子吃不好睡不暖。 江小雅的心里还是挺矛盾的,揣着最后一颗药丸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吃。如果柳庆元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那她的质疑无疑是会对他的感情造成伤害。但另一方面她又很希望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个段容吧,为什么每次听人说起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一种特别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 小杏高高兴兴的端着一个大盒子进门的时候江小雅正在咬笔头,昨天试了试用黛笔描画,却意外的很顺手。这一失神竟把笔头给咬上了,连连呸了好几口。 小杏笑说她这又是在想国师大人了,江小雅也不理她,反问:“拿什么来了,看把你高兴的。”待把嘴上的黛色洗净,才回来一看究竟。 “这是哪弄来的这一身。”看着展开的一袭凤袍,很是惊艳了一把,“还都是金线绣的呢。”啧啧,够奢华的。 “还有这些珍宝,都是举事无双的。”小杏举累了,索性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指了指这儿比了比那儿,“绣房里十个绣娘合力绣了整整半个月才完成的,夫人快穿上试试。” “干嘛让我试呀。”红红火火的,也不结婚,唱大戏还差不多。 小杏却道:“国师大人给的尺寸铁定是不会有误,不过还是试试嘛,都准备好了,明日大人要同夫人重新举办一个婚礼呢。” 江小雅被呛了声,“不是都成过亲了吗?没事举办什么婚礼呀,好玩呐。”挑了挑袖子,挺沉的。 “这不是夫人失忆了嘛,大人之前同夫人只是草草办了个简单的婚礼,他这不是想弥补回来,夫人难道不喜欢这身礼服?” 江小雅摸了摸衣服上的刺绣,“那倒不是,只是这事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这么突然,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何况还有一颗药没吃呢? “啊是吗?大人没同夫人说过吗?”小杏一脸的无辜,“大人肯定是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忙忙着把礼服又收了起来,“夫人可千万不要让大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要不指定骂小杏多嘴了。” 看着小杏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小雅举了一半的手又放回了下来。回到桌案前的时候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描画,心里无不是想着柳大国师是几时量了她的尺寸,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晚饭的时候,柳庆元终于是露面了。因为事先知道了喜服的事情,江小雅便也没什么心思好好吃饭,只是一边望了望认真进食的柳庆元边给自己添菜。 突然的,柳庆元也不吃了,搁下手,“怎么了。”看了看江小雅面前的碟子,又看了看她,“菜不合胃口。” “哦没有没有。”一晃神,江小雅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夹了一大碟子的菜过来,毫不夸张的说一半的菜都被她占据了,真是太丢人了。赶紧放回去。 “别弄了。”柳庆元拭着嘴角,好像也没有胃口了。待漱了口净了手喝了茶,才道:“陪我去外头走走吧。” 江小雅讷讷跟上。 整个皇城绕了大半,柳庆元也没有说半句话,就那样牵着江小雅,漫步在宫道上。江小雅几次张口欲言,最后被带到了观星台上。 初冬,夜晚,高台。没有浪漫,只有寒冷。哪怕柳庆元把他的斗篷罩在了江小雅身上,也止不住她要发抖。 “咱们有什么话回屋里说成吗。”跺着脚,声音都快打颤了。 柳庆元却自身后环抱住了江小雅,指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看到那颗星星了吗?” “那么亮,一定是北斗星。” 柳庆元轻笑,“那是紫微星。”讲到所长,便就滔滔不绝起来。什么三台,文昌,太微,天上人间相对应的司职都能信手拈来。江小雅听的云山雾罩,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冷好冷,她吸着鼻子,抖着声道:“讲的真精彩,不过我要流鼻涕了,介意把你的手帕借我用下吗?”这么个迎风的所在,还是人肉挡板,谈情说爱成这样也是拼了。 柳庆元扳过江小雅的身子往怀里揉了揉,附在她耳畔几不可闻道:“惠儿,不论以后怎样,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江小雅讷讷地伏在柳庆元胸口,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仿佛就要跳出来一样。曾几何时,好像也有过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柳树下依依昔别。他说等我金榜题名,定不辜负你的温柔。她说一生愿为你守候,然而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 “你怎么了。”柳庆元揉着江小雅的脸庞,她迷茫的就好像整个人都丢了魂,让人看了心惊。 “元郎。”江小雅浑然不觉口中呓语,好像有什么要从水底冲出,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抬起的手还没碰到柳庆元的脸,就彻底软倒了。 第58章 九五之尊 自从夜上观星台后,江小雅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一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闯入了。第三颗药还没吃下去,她就想起了很多事情,但那些都只是纯粹的记忆,给的感受虽然不深,却实实在在的碾压着她的神经。比如看到柳庆元,或是想起他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要伤心难过。 偏偏她还找不到剩下的那颗药了,这让江小雅十分的懊恼。索性把自己闭在了屋子里,就连小杏也不让她进来。 “夫人快开门啊,您要找什么让小杏来就行了。”小杏扒在门外叫了很久,不管江小雅说什么就是不离开。 江小雅也懒得去管她了,满屋子翻找,希望可以快点找到最后那颗药。只要她想起来,相信就不会被那些恼人的情绪缠绕。 “你在找什么。”倏尔,柳庆元清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狠吓了江小雅一跳。她看了看不知如何被开启的房门,小杏怯懦的缩在一旁。 江小雅挠了挠头,打着哈哈,“也没什么,就是一个首饰,之前戴过一回很喜欢,不知道掉哪去了。”作势再翻翻。 “你要找的可是这个。”柳庆元伸出一只背着的手,手中展示出来的赫然是江小雅丢掉的小瓷瓶。 “这……这是什么呀。”见柳庆元神情不愠,江小雅转口就道:“我说的是首饰,不是小瓶子。” 柳庆元却欺步上前,直把江小雅逼进墙角,才当着她的面把玩起瓷瓶,再把一颗药丸倒出,捻在手上看了看,“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不愠不火的说着,口气却已明显不善。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江小雅强自镇定着,想溜,却被横亘在墙上的手臂拦住了去路,“国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杖着柳庆元的喜欢,撒撒娇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那我又何必怜惜。”痛声说着,一松手,药丸无声落到地上,一脚就被踏的稀碎。惊得江小雅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干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庆元已经扣着她的腰摁到了自己身上,微凉的吻就像雨水般落了下来。这种强硬的态度让江小雅莫名的感到惊慌,挣扎着叫道:“你不要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小杏。” 对于她的求助没有任何回应,小杏早在事发之初就低着脑袋退了出去,顺便还把门带上了。一个晃神,人已经被丢进了床榻上,江小雅抵着手据理力争,“不要这么激进,你一向都对我很好的,我们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话没说完,就被扑倒了。撞的她眼冒金星,头痛不已。 “我就不该对你心软,今天你说什么也没用,待洞房之后我们再去行礼。”温柔不再,粗暴的撕扯起了衣裳来。 江小雅无力的晃了晃脑袋,“你说过要明媒正娶的元郎。”声音意外的虚弱。 柳庆元这时才感觉到,从颈间抬头看去,江小雅容色纠结,好像有着极大的不适。 “惠儿。”柳庆元哑着嗓子去轻轻揉江小雅的脸蛋,她只是低吟了声叫痛。经过一通检视,终于发现让她不适的原因,发饰戳伤了后脑,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却出了不少血。 这让柳庆元吓坏了,乱口叫来了太医。 ———— “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屋吧。”小杏唉声叫着盘腿坐在池畔的江小雅。 江小雅头上缠着纱布,盯着池子里偶尔游荡过来的鲤鱼不眨,恶狠狠的咬着糖人。她算是发现了,记忆这种东西也不要等着它自己回来了,回不回来都无所谓,反正她也认清事实了,柳庆元这人吧,就是个大大的混蛋,休了她在先不说,现在还想霸王硬上弓。 这种男人最不招她待见了,长得再貌美如花也没用,记忆深处的情感再纠结也没用,她已经决定了……“别再推我了好不好,你想把我推池子里是吧。”不愉快的被打断了思考。 “可是夫人,您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了。大人待会儿来见了,又该训斥小杏了。”低了低头,揪着江小雅的衣角不放。 江小雅想发飙来着,太阳穴先跳跃着痛了起来。她抚额,“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离我远点好不好,我想静静。” “夫人,小杏求您了,您别再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大人了。”小杏扑腾跪倒,凄声哀求。 江小雅麻木把头扭回来,举起糖人再咬了一口。撑腮继续看鱼。 “想我想到望鱼寄相思!”爽朗的声音传来,江小雅就迅速扭头了,不小心扯到头皮,禁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燕于临也是很纳罕,抱臂认真打量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江小雅瞥眼被无声放倒的小杏,扑上去就揪住燕于临,“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咬牙切齿的,好像随时都会咬人一样。 燕于临欣慰道:“你终于是想起来了啊。” “没有,最后一颗药掉了。”江小雅把手一丢,拢进了袖子里。 “那……”这个反应有点太过激烈啊。 江小雅握了握拳,极力克制道:“他要□□我啊,□□你你会淡定吗?不管你是谁我是谁,反正我现在就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不是大侠吗?神通广大,带我出去吧。”说到最后,扒着燕于临的手就要哀求。 燕于临摸着鼻子咳了声,“严格来说,还没有人有这个能耐可以强迫的了我。”你要不要试试被强忍下没说,再咳了咳,才正经道:“虽然我是大侠,可你不是啊。我虽然来去自如,带上你肯定是多有不便,到时候若是不甚交手,我自抵挡刀剑是轻松,你嘛……” “那也就是说我还走不了了。”江小雅要抓狂,又不敢太大声喧哗怕引来侍卫的注意。压抑道:“那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呢。” “当然不是。”燕于临抱剑,“不过,我觉得这回再见你好像比以前灵光多了。” 江小雅推开点在脑门上的手指,“别说废话了,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现在。”望向月洞门,耸肩,“或许晚点。” 江小雅看去再回头,燕于临已不知所踪。 ———— 柳庆元虽然对伤了江小雅感到很过意不去,却不能阻止他要举行婚礼的决心。江小雅也不负隅顽抗了,一整个下午都乖乖的任人摆布。倒是把柳庆元给心痛了,在一旁不住说着,梳发的时候轻着点,别戴那么多头饰了,凤冠足矣。甚至在换鞋的时候还亲自替江小雅穿上了新鞋。 江小雅呢,布偶一般无动于衷。她也是这个时候才领悟到的,对付柳庆元就是要这样不闻不问,不理不顾,把他当空气你就赢了。 一直到拜了堂,江小雅也没等来燕于临所谓晚点的救援,她不禁要沉不住气了。等回到喜气洋洋的屋子里,把门一合,掀了盖头的时候就看到那只阳光帅气的鱼鳞朝自己挥手。 “你这神出鬼没的是想吓死我吗。”奔坐到面前,压低声音道:“可以走了吧,再不走他就要来了。” 燕于临却不着急,径自倒了一杯酒来喝,“真别说,你认真打扮起来的时候倒是像个女人样了。” 都这个节骨眼了,江小雅也没心思陪着打嘴杖了,“快说说你的计划吧大哥,要喝酒出去了我请你。”夺下酒杯丢了。 燕于临咂了咂嘴,虽然有点意犹未尽,还是认真对待了起来。 等江小雅把行头全都换下后,燕于临那边也准备就绪了。但江小雅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可以同我说说段容吗?”经常听人提起,自己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觉得过意不去。 燕于临的手顿了顿,“你知道,在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前提另一个男人是一件极其无礼的事情吗?” 江小雅认真看了看燕于临,哦了声就闭嘴了。等脸勾好的时候才再道:“一个人优不优秀光靠眼力是看不出来的,要综合评价才行,比如人品道德气量……”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总之因素很多,像我们才见过两面,但我却可以明显感觉出你是一个不可一世且自大的男人,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好的,起码不是自私自利的。”一通颇有深度的评价后,得到的不是认可,而是一个脑瓜崩。 “都哪学来的歪词呢。”抹抹手,将一个头盔罩了下去。 江小雅揉额,深刻道:“如果我们以前认识,并且很熟的话,我相信我们的关系一定不怎么好。对,你一定经常仗着自己的身手欺负我。” 燕于临嘴角抽搐,“行了啊大姐,别再自以为是了,本大侠呢压根儿就跟你不熟好吧,来这纯粹就是打酱油路过的,你呢……” “不过。”江小雅趁势抱住了燕于临的手臂,“你为人侠肝义胆,如果说欺负我呢,那也一定是我不识好歹惹得,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又让燕于临受用了一回,戴上头盔,提起剑就出门了。 “等下他回来不见我,我们是不是就很难出去了。”走在宫道上,江小雅小声问着。仔细一琢磨,“如果可以用这个方法,上次你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出去。”非要等到这么紧迫的时候干嘛,制造危机感? “你会跟一个不认识的人随便走吗?” 江小雅想想也是,可回味过来想想又不是,如果成立的话,那她现在不就正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吗? 燕于临又道:“第一次见面总会有戒备心理,过了三天,你自己自然就会琢磨清楚,到时候再走不是也轻松上许多。”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得不说,你这人看起来没脑的样子,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倒是我之前枉断了。” “行了啊你,别跟我在这文绉绉的。”瞥见远处一队巡夜队伍走来,压着声道:“机灵点,别乱出声。”话音刚落,立马就冲着那厢喊去,“你们几个快去西宫护驾,再派一个人去通知禁军统领,有刺客入宫行刺,让他速带人前往救驾。”火急火燎的样子颇像那么回事。一扭头就对江小雅道:“快,跑起来。” 江小雅也是蒙圈了,就像一列卫兵,被唬得跟着跑了起来。只是脚程不如人家训练有素,还没把长长的宫道跑完,那些人就没了影踪。 “再跑可就跑回去了。”燕于临在一旁大步流星的走着,江小雅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听他这么一说才环顾了左右,颓坐到地上喘气。 “麻烦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跟我事先通个气吗?”这跑的我,还以为是真的逃命比速度呢。瞥眼远处高墙,“那边是什么情况。”火光簇簇,浓烟滚滚。“这是调虎离山啊。”看了看志得意满的燕于临,“没想到你还带帮手来了。”真是……算了,等出去再说吧,拽起来把我丢下可就得不偿失了。 “喂,那边两个还杵在那里干嘛,速去西宫,否则教你们吃军棍。” 江小雅同燕于临互望了一眼,燕于临倒是没什么,只是江小雅刚跑的汗流夹背,现在又要重新跑上一回,简直不是一个衰逼可以形容。 西宫正是小皇帝和太后的居所。江小雅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柳庆元正气急败坏的在宫门前骂人,即便如此,小皇帝和太后还是不幸被烧死了。 有将领屈膝跪地恳请柳庆元主持大局,一些前来观礼的大臣也开始陆续附和,哪怕有些保持中立,却也抵不住排山倒海的气势,黯然称臣。 这时小杏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跌跌撞撞着扑跪到柳庆元跟前,一言未发,柳庆元却像是知道了什么,跑出几步,又骤然退了回来。在群臣的拥戴下,披上了龙袍。 江小雅在人群后面看的真切,在黄袍加身的那一刻,柳庆元沉痛又隐忍的脸庞上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滑过。绯色的喜服在明黄的龙袍下霎时变得黯然无色,她虽然不觉惋惜,灵魂深处却像是有一声叹息在远去,远到她再也感觉不到那股奇怪的情绪。思绪来回拉锯着,湖边,衙门,面摊,倌馆,雪山,棺椁,西山小道……冲击的她就像溺水了一样,在厚重的号角声下,长抽了一口气才回到现实。 “嘿你怎么了。”燕于临在旁边碰了碰她。 江小雅只是摇头,头痛的愈发厉害了。燕于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柳庆元身上,悄悄把江小雅带离了现场。等避进一个废弃的宫殿时,才发现江小雅脑袋后面的纱布已经染上了血色,大概是因为方才来回奔波所至。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继续奔走,只会对江小雅不利,燕于临这便放弃了马上出宫的打算,在宫殿内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些锦被出来,虽然布满尘埃,却是崭新的。 待把江小雅安顿在较隐蔽的内殿,才再出去打探情况。 第59章 大结局 柳庆元虽效法廊桥兵变之故,趁乱称帝。但人们在回过神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要嘀咕,毕竟本朝的皇室宗亲还没死绝,就算是小皇帝不幸罹难,也大可在宗室里挑选出一位继承人来。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颇有点窃取国祚之嫌。 不过,少数人的不服也是在所难免,毕竟每个朝代的更替都是免不了要有争议和杀戮。令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已挂印而去的庞相又再一身素缟上朝,欲以死柬君。 第一天坐上皇帝的宝座,柳庆元没有迎来群臣朝贺,而是恩师罗列的条条罪状,条条足以治他死罪。 据那天在殿上的人回忆,当时的柳庆元啊,脸色冷俊的仿佛是九天上的二郎神君附身,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对庞相发难,任其洋洋洒洒的说了半日,并在他要碰死殿前明志的时候,让人拦了下来,并且下了天牢。 这之后,总是会有个别人要站出来明志一二,但他们显然没有庞相的运气,死的死杀的杀,左不过一条人命,外面有的是挤破头想进来当官的。 但这股风气到底不好,短短数日死了那么多人,怨声载道在所难免。诸如行刺暗杀的事情也就不可避免的频频上演了,就连庞梓昕那个娇弱的小女子也携众来犯,那些人不是别个,正是废太子旧部。 这个小女人的野心,柳庆元从来没低估过。只是没想到,她还真有胆子带着那个尚且牙牙学语的儿子来讨要皇位…… 柳庆元一腔心事无从诉说,只能邀月独饮。 “皇上,庞小姐又再求见。”小杏低着头,不敢看上位者一眼。 柳庆元失笑,想起日前的那出闹剧,“她如果要死就随她去,不过记得,让她最好把儿子先掐死了。要不她死了,她的儿子大概就只能喂狗了。” 小杏抖了下,未敢再有异议。 “等等,她……有消息了没。” 小杏回身跪下,“城里都翻遍了,就是不见夫人。她可能已经……” 柳庆元闭了闭眼,无声挥着手示意小杏退下。等再睁眼看向明月的时候,似乎有雪花飘落,一个抱着兔子的小丫头在月亮里跑着跳着,口中不住的叫着:“元哥哥,快来追我呀。”笑声依旧,只是人已在天涯? ———— 宫殿的屋顶上破了个洞,浅薄的月华倾泻而入,隐约还有点点雪白寻隙而入,飘飘荡荡的落在了一只展开的手心里。 竟然下雪了! 江小雅掀了毯子,走到破落的窗边,看着外边荒芜的院子。萧瑟的北风中,雪花漫天飞舞着铺就在庭院的角角落落。 “等久了吧,快来,趁热吃点。”燕于临回来的时候带进一股子寒风,待他把殿门合上的时候,屋内又温暖了许多起来。 “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她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燕于临扯了一个鸡腿塞到江小雅手里,“过两日再瞧瞧,现在就算出去也没处藏身,解除戒严之前,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快点吃啊,这可是你最爱的烤鸡腿。”敦促着。 江小雅咬了一口,吃不出什么滋味,“出去后,你带我去大宛可好。” 燕于临愣了下,“没问题。不过,怎么突然想去大宛了,那里长年酷热,不比这里四时分明。” 江小雅抬了抬头,眼睛里涩涩的,好像有什么模糊了视线。 “不然去塞北好了,那里的风光可不比中原差。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漫山遍野的牛羊,蓝蓝的天空就像是触手可及……”往墙上一靠,看向屋顶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那青天白云和成群奔走的牛羊,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的芬芳,让人禁不住要心驰神往。“不是我说,这普天之下还真没有我没走过的地方,你也别想着去哪了,我哪都带你去走一遭怎么样。诶,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江小雅连忙抹了眼角,笑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漕帮那么多琐事,你真能走的开。” 燕于临硬气道:“那点破事儿随便打发个人都可以做。”而后挑了挑眉,碰了碰江小雅的肩,“怎样,是不是觉得很感动,不要在心里默默感激我了,把这个吃了,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江小雅低眼看向那些还留有余温的食物,拎起酒壶灌了好几口。 接下来的几天里,燕于临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消息,但柳庆元就是不死心,全城封锁戒严了大半个月仍没有开放的意思。 江小雅躲在宫里还好,那些每日都要进出城讨生活的人们可就不乐意,加上官府以缉拿废太子旧部为由胡乱拿人,已经在民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说怨声载道,却也是积下了诸多的不满情绪。 就连大臣们也开始纷纷上奏,对于上意很是不解,按理说废太子旧部统共就那些,要说漏网之鱼顶多也就个把。如今连废太子之后都拿住了,不知每日兴师动众的在城里搜查些什么。 几次力压众议之后,柳庆元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最后因难排众议,终于还是下令解除封闭将近一个月的城门。 那一天,柳庆元第一次把自己喝醉,卧倒在明月楼的时候,怀里依然捧着柳惠儿的画像。 在废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江小雅不是没想过让燕于临再故技重施,只要勾个脸,压根儿就没人能认出她。但用燕于临的话说,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身上所带的家伙什早用光了,宫外的几处住所也被官府查抄,就连漕帮的几个据点都被严密监视起来,所以他即便可以自由出入宫墙,要弄到勾脸所需的物什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好在现在不用再操心这个问题了,城门一开,他们只要出了宫就没什么大问题。 即便如此,燕于临还是小心翼翼的替江小雅简单乔装了一下。江小雅还来不及去看一下自己的扮相,宫外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燕于临示意禁声,拎着江小雅就跃到了屋顶上去。 两个宫人颤颤巍巍的提着灯笼推开了残破的宫门,相互间你推我让的要对方走在前头。较胖的那个宫人直拿肘去碰瘦的那个,“是你说看到这里头有人影晃动,你自己去看看吧,我替你在这里守着。” “那可不行,说好了一起来看的,怎么能我一个人进去呢。” “你说你这嘴巴就不能机灵点吗,这个地方很久没人住了,连个野猫都不愿来,你偏说看到有人出没干嘛。” “那我本来就看到,还能说是鬼不成。” “对啊,你要说是鬼,大总管还会让我们来跑这趟吗。” “那不是胡说八道吗。” “哦,在这宫里你还想老实本分能长命呢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吧,就你这种样子的指定活不到出宫之日。是谁。”虚影一晃,吓了好大一跳。 “什么……”瘦宫人提着灯笼左右照去,黑黢黢的宫殿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偶尔被风刮动的破旧帷幕在轻轻摆动。刚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又朝着窗口猛睁大眼看去。窗外的空地上一个白影缓缓飘动,被他这么一看还扭过头来朝他笑了笑,一晃眼的功夫就朝天上飞去了。 瘦宫人抖擞着指了指外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胖宫人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就这么跟总管说。行了行了,别再疑神疑鬼的了,你还以为这种地方真有……鬼啊。”顺着瘦宫人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影子正朝着他们挥手。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这座废弃宫殿。 江小雅看着落在地上烧起来的灯笼,纳罕道:“我有这么可怕么?还是你给我画了个鬼妆。” 燕于临耸肩,指了指江小雅的脚。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江小雅不明白这跟鞋子有什么关系。燕于临解释说:“因为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你又着了一身白衣,以他们的距离看你,应该是看不出你的脚,甚至连你的面貌也看的十分模糊。” “所以,他们大概只能看到一袭白衣飘来飘去。而你又是从头黑到脚,把我拎回到屋顶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感觉到是我这只鬼飞走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 二人前脚刚刚离开废宫,柳庆元就带着人火速赶到了。只是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半个鬼影。薛总管在一旁一个劲儿的训斥那两个宫人。 柳庆元负着手在院子里静候着,等来的却只有一些食物的残渣和使用过的被褥。“从炭火的余温来看,人应该是刚走不久。还有墙根的残余食物,想必有人滞留在此超过半月之久。”侍卫长如是说着。 柳庆元握了握拳,冷冽道:“马上关闭所有城门,严禁所有人出城。” 卫兵才刚领命去了,又一人慌忙来报,“淮阳王与各地诸候无诏入京,欲行勤王之事。” 震惊之余,柳庆元仰天长啸,“好啊,来吧都来吧。”却是豁出去了一样,“速令尉迟千帆领神策军入宫护驾,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昔日热闹的泸安街头,如今变得混乱不堪,街上往来的不再是寻常百姓人家,更多的是手持兵刃的军爷。江小雅同燕于临轻装走在街角,“不是说已经解除封锁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军人在路上。” 燕于临摇头,环顾四周,“好像不是禁军的队伍。” 江小雅分辨不出军种,只是看着不断涌入的人潮的确是衣式不一,或红的或黑的,短时间内已经经过了好几波。 “先别管那么多了,出城要紧。”燕于临压低了斗笠,拉着江小雅就往最近的城门走去。 城门卫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仅如此,城门也被重新关上。许多想要出城的百姓在城下哀求,均不受搭理。唯一好的是,他们并没有殴打和驱逐百姓。 江小雅禁不住又担心起来,这个情况比之前进城的时候要严峻许多,不是耍点小伎俩就能混的出去。再看看周围的士兵,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干什么。”见江小雅莫名其妙的朝着扬长而去的一支队伍追去,燕于临急忙把人拉进了僻静的小巷,“不要命了。” “我要回去。” “你说什么。”燕于临控制着音量,“回去干嘛?别傻了,你就是回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今天肯定会死很多人,但这都不关你的事,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出城。”拽起江小雅就往小巷深处去。 江小雅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挣开了燕于临的手,重复道:“我要回去。”倔强的却没有跑,“我只去看看。” 燕于临指了指江小雅,硬是说不出骂她的话,最后无奈妥协。 宫门大破的那一刻,柳庆元就好像早就意识到会这样。他没有让禁军做最后的负隅顽抗,望着殿下的诸候王,笑道:“淮阳王早在十年前便就不问世事,想当初废太子逼宫也不见你远道而来救驾,如今此来,却不知为何。”扫视诸候,意在同问。“我也不为难你了,只管把他叫出来吧。” “以你的才智,倘或用在正道上,必然能成大器。”言语间,一个衣袂翩翩的公子哥持扇而出。 见到鞠延华,柳庆元更笑了,“我早就知道你是属猫的,不过……我有一事十分不明,希望你可以解惑。” 段容明白,不等柳庆元问,他就说了起来,“你是想问我明明已经死了,而且还入了潭,怎么就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这个问题若是说起来那可真是话长了,总而言之就是,我这人素日里做的好事太多,人缘较好,就是能逢凶化吉。至于淮阳王他们……” “我知道。”柳庆元拎着酒壶从殿上下来,“你同他们都私交匪浅,他们能来,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只是好奇,一向视君命如山的尉迟千帆为什么迟迟不来,难道他也被你收买了。” 段容却道:“这件事还真不与我相干。你也知道尉迟将军那人,素来是滴酒不沾的,但是好不容易得了那么个好女婿,总会开怀的,吃上几盏也就在所难免了,你说是也不是。” “真是……兵不厌诈啊。”柳庆元没有恼怒,反而提自己手中的酒壶,“上次未能尽兴,今日再饮一杯如何。” 不等酒杯拿来,段容就把酒壶夺了过去,嗅了嗅,“陈年的女儿红。”提壶就尝,“嗯,还不错。”在柳庆元伸手欲拦的时候,径自把整壶喝尽,随后才再道:“我知道你想怎么样,不过事已至此,你就放下吧,鞠闲还是拿你当老师的。”说着,原本应该是葬身火海的小皇帝鞠闲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算什么,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吗?”柳庆元讥诮道。 段容把手中的酒壶一丢,“我知道你早就准备好要与我同归于尽。可是我不想死啊,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能辜负了那些为我付出的人不是。至于这一切在谁的掌握中,说实话,谁当皇帝都不与我相干,可你禁锢了雅雅这么久,她爱上你了吗?” 柳庆元失神,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江小雅从来都没喜欢过他,除了观星台上的那一声呓语,她好像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人,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惊醒,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赢了。”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他不求别的,只求速死解脱。如果惠儿已经不在,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段容素来爱做好事,即便所有人都认为柳庆元该死,他也没有赞同马上处死他,只是先关押了起来。 鞠闲年纪虽小,胜在懂事,当着诸候王的面给段容跪下磕头,还欲相父的时候,被段容给阻了。“皇上有这份心便是了,皇叔还是希望过以前那样的日子,有庞相与尉迟将军辅佐,可保社稷稳固。” 走出宫门的时候,段容恍惚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别开相熟的王候,朝那方唤去,“雅雅。”那人却是没有停下脚步,段容再唤。 燕于临靠过来解释说,“她好像还没恢复记忆。”那副看热闹的嘴脸,很是不招人待见。 段容挠了挠头,赶上前去把人拦住,“区区段容,不知能否有幸结识这位姑娘。” 江小雅继续走着,段容继续自我推销道,“听说姑娘最近在招婿,不知区区能否有幸雀屏中选。” “先说说你都会些什么啊,我可不招闲人。” “啊,区区虽然是闲人,但是闲钱还是有几个的,加上一个县的食邑,几处房产,这辈子凑合着还是能过得去。” “那你会不会洗衣烧饭骑马带孩子。” “这个……如有必要,可以会。” 二人互视一眼,传来的不是就你了,抑或是你被淘汰了。而是江小雅暴的粗口,随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你不是死了吗?死了还回来干嘛。” 段容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还一边用扇子替江小雅扇着,“这么冷的天,千万别把眼泪掉下来,会凝成冰珠子的。”努力把泫而欲泣的泪珠给扇回去,霎时就把江小雅给逗笑了。 这把燕于临给看的是一愣一愣的,追上直问,“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完全感觉不出来啊,再看向段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打的一手哑谜,完全让他蒙圈了。 二人却只是笑而不语。这让燕于临十分的不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但我们的安平王却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回京了。” 稍愣之后,江小雅就回过味来,禁不住揪起段容的衣襟逼问,“你就这么放心把我留在宫里。” 段容举着手,任卿蹂.躏,“据我所认识的雅雅,是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陌生人的。”笃定的有点心惊。 燕于临看的热闹,忍不住帮腔,“太不仗义了,揍他。”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啊。”江小雅扭头。 “是吗?”燕于临不觉得,还一个劲儿道:“你不能这样太向着他了江小雅,就你这点出息,我告诉你,以后要是被欺负了不要找我哭。喂够了啊,再踢我可就要还手啦。” “燕大侠……”才跑出几步,就撞上了一个邋遢的乞儿,抱住燕于临的大腿就开始嚎,“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救命啊,到处都是官兵抓人,快饿死宝宝了……” 待把小乞儿凌乱的头发拨开,竟然是那个风风火火的白雨棠妹子。 燕于临想逃,却是死活也甩不掉他的腿部挂件,把江小雅同段容乐的笑不可支。 ———— 一个月后,柳庆元被秘密处死。关于他短暂的篡位史,并没有被撰入史册。大概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加上早慧,小小年纪的鞠闲在处事方式上尤为的圆润和张弛有度,不仅重用了庞相和尉迟千帆,对于他们举荐的人才一般也都委以了重任,君臣关系更是史无的和谐。 就在人们迎灶神过小年的时候,江小雅和段容却出现在了城楼上。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往城外去的小道上一个青影尤为显眼。江小雅拢着手炉,呼着白气,“你这样做,要是让皇上知道,他心里一定会不舒服。” 段容背着手,“是他让我这样做的。”想起之前鞠闲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段容还蛮惊讶的,“这个皇帝将来定是个明君。” 江小雅了然,这个将近三十年的两代恩怨,要在鞠闲这里画上句号了。“不过,庞梓昕呢,我听说她放出来后就不知所踪了。”这个看起柔弱的小女子,的确是骗去了她很多信任,没想到和鞠康一样。 “庞相已经派人去找了,我想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鞠闲可以放过柳庆元,那是因为柳庆元曾如师如父的教导过他,而鞠康的儿子却不同,他是鞠闲的兄弟。 “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小雅都有点后怕,这回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吧? “回府睡觉啊,这么冷的天,难道你想去外头玩吗。”段容说着,终于是忍不住呵起手跺起脚来。 江小雅却把头一抬,“不对啊,你昨晚不是这么说来着。” “什么。” “你说先把亲成了再去哪里哪里。” “哦。是谁说要再考虑看看的,我这不是不想太勉强你嘛,你就慢慢考虑吧,啊不急不急。” 江小雅气坏了,一把跳到段容身上掐起他的脖子,远远的还能听到段容诶诶叫着,腰断了腰断了,还要不要生儿子了…… 柳庆元背着包裹,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朴实而平华。走进弯道前,他回头看了眼,城楼上依稀有两个影子在远眺。他只笑了笑,没有任何留恋,心如止水的走了。 第60章 番外一 江小雅捂着帕子抽泣,三年了,自从跟段容成亲以来,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好好出过门玩耍一回了。好不容易费了两个月的劲儿把身上的膘甩掉,眼看着马上就要去江南找蔺遥他们了,她竟然意外的又怀孕了。 可不就是又怀孕啊,儿子刚满周岁的时候怀了女儿,现在女儿才六个月她又怀上了……想想这三年被段容投喂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才敢把镜子搬回出来,看来又要再收回起来了。 段容在一旁逗着女儿,“薇儿啊,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奶娃娃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口中不住的吐着泡泡,显然回答不了这么深奥的问题。 段容顾自回答,“弟弟妹妹都可以,咱们有个哥哥了,要是再来一双弟弟妹妹就齐全了,你说是不是。” 这回女儿还没哦哦呀呀的回应,江小雅的拳头就砸过来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段容揉着肩笑,“这如何能说是我故意,没有孩儿他娘肥沃的土壤,又怎么能培育的出咱们这么可人儿的薇儿跟时儿呢。啊,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爹爹的功劳。来,给爹笑一个。” “去你的。”江小雅还是气不过,“咱这儿跟蔺遥他们都约三回了,回回爽约,你知道她在信里都怎么说的嘛。” “她能说什么。还不都是姓房的教唆的,你理那些做甚呢,他们这是嫉妒咱们呢。”抱起女儿交给一旁候着的奶妈,让抱去喂喂。回身就搂住江小雅的肩揉了揉,“不就是想去江南嘛,准备准备明天就可以动身。” “真的假的。”怀时儿跟薇儿的时候紧张的连路都不让用力走,现在居然开这么大的恩,江小雅有点不信。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扳正了江小雅,勾起她的下颌摩挲了一会儿,“这珠圆玉润的,是时候去气气他们了。” 江小雅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别扭,“合着你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功劳而去的吧。” 段容忙安抚道:“瞧你这话说的,为夫的那么做还不都是因为心疼你。你忘了自己前头吐成什么样,等到不吐的时候都五个月大了,大夫也是极力不赞成舟车劳顿,所以才没带你去。”见江小雅要感动,忙低头亲了亲,“咱们说好了,生下这个就不生了。”得到的却是江小雅干呕的回应。 段容挑了挑眉,迟疑道:“要不,还是等生完孩子再去吧。”想起之前江小雅遭罪的样子,段容就心肝颤。 “别啊,我没事,刚刚就是听着太感动了。” 感动到要吐!段容斜眼来看,却被江小雅踮起脚主动献吻给轻松化解了。 段容到底还是趁着现在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带上妻小往扬州去了。只是为了让江小雅舒服点,改乘船南下,不过比预计的要晚到了五天。 燕于临最是耐不住性子的,在松鹤楼等了五天,每天无不是碎碎念,“这到底还来不来呢,我还忙着呢,谁有空每天都在这儿耗着干等,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 白雨棠吃吃喝喝着插了句,“你可拉倒吧,说是没空,每天比谁都早来。”塞的满嘴含糊,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 燕于临就像被苍蝇咽了一样,见房道廷几人抿嘴纷顾左右,便就气不打一处来,拿指就戳白雨棠,“谁让你跟来的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白雨棠揉额,“洗衣叠被打扫卫生嘛,昨晚你睡前不是已经做完了吗。还是要搓澡啊,不是你说的不用天天搓的嘛。” 众人默,纷自散到窗边去佯装欣赏风景。 燕于临真是快被气死,“我说你。”才抬手,白雨棠就抱头躲开了。想骂什么又觉得无趣,这便一甩手,气呼呼的走了。 才冲到楼梯口,燕于临就嘎然止下了脚步,看着迎面上来之人,愣了个神。 意气风发的段容正搀着一个美妇拾阶而上,一抬头,朝他挥手,“好久不见啊鱼鳞。” 燕于临歪了歪嘴,“行啊你江小雅,以前看着像个大姐,现在越发像大妈了,真是。”懒得再多看一眼。 段容却笑道:“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这叫韵味。”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把江小雅逗乐了。 蔺遥几人闻言纷自靠上前来,“可是路上让什么耽搁了,遥儿担心的几天没睡好。”望了眼身后抱着的孩子,“这就是时儿同微儿吧。”房道廷倾身,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路上辛苦吗时儿。” “不辛苦。”时儿稚气道,“是娘辛苦了,吐了一路。” 蔺遥诧异着,这才看向江小雅微隆的小腹,“姐姐该不会……” “正是正是。”段容道:“你姐姐怕时儿薇儿以后寂寞,打算再生两个陪他们玩玩。” “两个!”在场之人异口同声。 江小雅也想哭,段容这个乌鸦嘴,真的被他说中了。在船上的时候随行的大夫就把出双胎的脉象,这也是他们走这么慢的原因。只要靠岸补给,必须要歇上一天再走。 “你们呢。”扫了眼房道廷燕于临还有廉阙,“都这把年纪了,你们还不打算生孩子啊。” 房道廷咳了咳,廉阙红了脸,燕于临……“看我干嘛,老子连个女人都没有,拿什么生啊。” 江小雅看了看白雨棠,这个妹子迅速娇羞起来,捂着脸道:“我跟燕少侠什么也没有啦。” 众人了然,燕于临又受不了了,“喂你们那什么表情啊,我跟这个臭丫头本来就没什么嘛,我燕于临怎么……” 江小雅抢道:“我燕于临怎么会这么没眼光看上这种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疯了我会看上她。” 燕于临咽声,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脸涨的通红,倒是把气出到了羞答答的白雨棠身上,“赶紧给我回去把鞋洗了,不然晚上不给你饭吃。” “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好了只要人家给你暖……唔唔……”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了。随即就是燕于临噼里啪啦的训斥声,直骂的白雨棠连头也不敢抬。 “行了啊你鱼鳞,别再这样欺负人家小棠了。”江小雅看不过去了,叉着腰挺着肚子上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啊,人家小棠这么好的姑娘你有什么可嫌弃。”拉过白雨棠,“小棠啊,既然你在他这里这么不受待见,不如跟我回京吧,让我家王爷给你找个王孙公子,准保比鱼鳞好千倍万倍。” “真的么?”白雨棠抬头,有点小激动。 “没我允许你哪也别想去。”燕于临伸手一捞,把人又拉回了过去,“之前你跟着我的时候就说过了,除非是我让你走,否则你哪也不许去。”说完又语重心长道:“江小雅那种没脑子的女人你也敢信啊,你忘了她是怎么把自己坑成这样的。你看看她现在这样,壮的像座山,同菜市里卖猪肉的大妈有什么区别,你也想像她这样吗?” 白雨棠摇头,“可是,我可能也快要像她这样了。” 燕于临不解,白雨棠捂着脸愣是没好意思说。最后被过来人江小雅一语戳破,“小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话狠狠把燕于临给呛了,揪住要落荒而逃的白雨棠要答案。白雨棠点了点头,随即又抱住燕于临的胳膊哀求,“不要赶我走啊,大不了我不要孩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没什么印象啊。 白雨棠小心翼翼复述了一遍,大意是他吃醉酒的时候犯下的糊涂事,而且还不止一次的样子。差点又被燕于临拿手戳,但他忍住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哦,那我还要回去洗鞋吗?” 燕于临忍了忍,朝下面招呼了一声,几个兄弟上来小心翼翼护送着白雨棠回去了。 喜见于此,段容抱拳道:“真是恭喜燕少侠啊,马上就要当爹了。” 燕于临一时还没回过味来,还抱一拳,傻傻自语,“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房道廷同廉阙互视一眼,虽不言语,内心戏却是满满的。“连燕于临都要当爹了,咱还不抓紧点。”是以这个聚会到最后是各人各怀心思,落单的那二位在回去之后真就抓的很紧了,造人计划刻不容缓,并且很顺利的在第二个月相继传来喜讯。 基于江小雅怀孕期间特别无聊,段容决定,这一胎要在江南生,正好可以同蔺遥她们多些在一起的时间,而且还可以相互交流一下育儿经,简直一举多得。 段容虽然想的单纯。他们几个却是各怀心思,一个个拉着鞠时问,“叔叔要是添个妹妹给时儿做媳妇儿好不好。” 时儿这孩子虽然还不大理解大人们的意思,却很有其父的风范,“好啊,都给时儿做媳妇儿,时儿会对她们好的。” 燕于临几人互望一眼,觉得跟个奶娃讨论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对的,这便又把矛头都指向了段容夫妇二人。他二人倒是一致不做孩子的主,长大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等她们都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燕于临叉腰大笑了。江小雅生了两个儿子,房道廷同廉阙也都是生儿子,就他家是闺女,这还用上赶着给人家当媳妇吗?安心的等着他们来求吧。 白雨棠偷偷庆幸,还好他家大侠不重男轻女。 自从生了四个孩子后,段容真的就履行了他的诺言。不仅带着夫人走遍天下,就连四个孩子也是走到哪带到哪。散养到最后,个个满身豪气,读再多书也掩不住,尤其是女儿薇儿,性子和名字出入极大,乃至到了十八岁也没能嫁出去。 据说鞠薇这个郡主后来还是得了一个良人的,就是那大食国的小王子,也就是傅逸的儿子。只是这段姻缘,很是一言难尽。 第61章 番外二 多少次了。鞠延华已经记不得自己寻了多少次死,每回不是出意外,就是被忠心的仆人抢救在断气之前。对于死不了,真是一点也不比活着好受。 鞠延华时年不过七岁,却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快两年了。每个人都说他是幸运的,那么凶险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该好好活着才是,哪怕岁月有期,也不能辜负那些曾经为他付出过的人。 说的都是好的,若是让你每日都来尝上一遍锥心彻骨的痛,大概寻死之心比他还甚。 是以没有犯病的时候,他总一个人待着,为的也不过是想想用什么法子可以解脱。 皇帝对此很无奈,除了派人不断送去珍贵药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满足他,只要这个皇弟可以活的开心点,他想做的事情一一应允。 鞠延华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府里的老嬷嬷腿脚不便,几次说要上山还愿未能如愿。鞠延华趁着自己身体好的时候代她去了。他想啊,等替老嬷嬷求来一个平安符后就去跳了后山的崖,数十丈高,相信就算不死也救不回来了。 然而他却低估了皇兄对他的爱重,除了随行的侍从,暗中还有几个身手了得的侍卫在保护着他,跳崖无果,心灰意冷回城。 只是在临近城门的时候让他遇上了一个热闹事,一位父亲欲卖女为娼。瞧那女孩哭的凄惨,仿佛比他发病的时候还要痛苦。鬼使神差的,他让人送上了银子,如果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非这样要死要活不可。 女孩千感万谢,非要上门为奴。这之后,鞠延华再没看到女孩哭过,哪怕在王府为奴为婢,每日都是笑颜迎人。 也是因为这个意外,许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都往王府里送,鞠延华不爱理这些俗事,诚如他最初想的那样,如果钱可以让人快乐,那就让世上少些不快乐的人吧。 这事一做,十几年如一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帮助了多少无助少女。也有不少姑娘略大胆些的,说是要报恩,要给他生孩子,鞠延华皆都无动于衷。却也不是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只是不想去害别人,更不想害孩子。想他一个命期已定之人,还是孑然一身的好。直到…… “王爷,今天我在街上听到了一个新鲜事,准保你听了要去管一管。”陈大嫂从食蓝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羹,“快点趁热吃,不加糖的。” 鞠延华一边吃着爽滑的豆腐羹,一边听陈大嫂说着趣闻逸事。 “总而言之,就是柳状元为娶庞小.姐而休弃了糟糠之妻,现在人家不服气,找上门来了。” 鞠延华一顿,“永乐知道了吗?” “指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昨晚还特地请了她们娘儿俩一回,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不愉快,还邀请晚上一起去相府做客,估摸着是要行怀柔之策。” 鞠延华琢磨着,“给相爷的贺礼备下了吗?” 陈大嫂笑道:“就知道王爷要管,一早就准备好了。” “哦对了。”出门前鞠延华说道:“子禹不是回来了,不妨同他说说这个江……对江小雅,若是有机会,给他们牵牵。” “还真别说,那小娘子配廉兄弟倒是不赖,一个娇小一个壮实,改天我若是再遇上定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助她早日走出阴霾。” “说说可以,切记别太心急把人吓着了。” “放心吧王爷,我办事有数。” 是夜,鞠延华不请自来,出席了庞相的闭门寿宴。 宴上,鞠延华见到了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侠客燕于临,据说他爹燕晋是漕帮帮主,怪不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高傲。与此人未有深交,只是好奇这种日子柳状元怎会无故缺席。再看庞相的样子,似乎对于女婿前妻找上门一事还不得而知。这便借故出恭,往后园去了。 相府的园艺略有些复杂,如果是第一次来,迷路也不为奇。鞠延华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也还是费了一些劲儿才走出来。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嘀咕声,是女子的声音,像是在抱怨什么。 为免冲撞了女眷,鞠延华避身进了假山。从假山处看去,那个女子倒是颇有几分颜色,只是转来转去好半天也走不出去,鞠延华脚下踢了个石子,弄出了些许的响动,终于是把那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顺便也走了出来。 正打算离开,却见燕于临自那头而来,见他面色酡红,想必是吃了不少酒出恭来了。这便又重新避回到了假山内,然后就撞见了那个女子戏谑了燕于临,狡黠的像个精灵。 待二人走后,鞠延华才从假山内走出来,望着那双双离去的身影,低喃着,“她就是江小雅啊。”颇有意思的一个人,看样子不太像是个深闺怨妇,又为什么非要上京来找状元讨说法呢。而且这之前他好似就在哪见过她? 为此,鞠延华特地找了庞相,委婉地说谈了此事。 “相爷可知道状元的家世背景。” 庞相一愣,随即笑道:“略知一二。” “那相爷可知状元在入京前家中可有父母妻小。” 庞相脸色一变,微有点不自在,“王爷今日找本相就为庆元之事而来。” “哦,倒也不是。本王就是好奇,像状元这个年纪的,家中应该早有婚配。我也是替梓昕担心,若是他老家有妻小,将来真追究起来,梓昕反倒要做小也未可知。” 庞相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倒是有劳王爷操心,这事内子已在他们成婚之前就处理好了。庆元家中的确是有个童养媳,但都只是养在家中的女儿一般,并未行礼,也就更不用说育有儿女了。庆元待她呢也像妹妹一样,只因小时候怕娶不起妻子,所以才养了这么一个在家。我们也曾打算让人把亲家母接到京城来,只是她不愿,我们也不强求,每隔些时日就会派人送去一些吃穿用度的物什,当是庆元的孝心了。” 庞相言语恳切,不像作假,鞠延华也不去说破,只道:“还是相爷有心。” 庞相摆手,“这些事倒是都是内子在操持着,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姑娘。” “这种事强求不得,分分合合都是定数。”二人又再闲说了一会儿,鞠延华就告辞走了。 回去之后鞠延华又合计了一回,想来庞相对这事的内情也是知之甚少的。永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表面看着温和,却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至于那个江小雅嘛,从第一印象来看,不太像那种会爱纠缠不休之人,倒不如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也省得永乐不放心再找她麻烦。 只是这个好心,人家未必肯领。陈大嫂把好话都说尽了,江小雅也没有丝毫的动容,更别提去相看相看。 “要我说,人家兴许早就有中意之人,咱们也别再去操那个心了。” 鞠延华挽着袖练字,头也没抬道:“你说的可是燕于临。” “可不就是。”陈大嫂放下茶杯,“我瞧她同那个少侠进进出出的,感情还挺好的样子,应该错不了。” “行吧,那你就再留意留意,她要是跟燕于临离京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这话才说完没两天,同江小雅一起进京的那个大娘就意外身亡了。鞠延华是万万没料想到会闹出人命,一边派人去衙门打听事情的始末,另一边则让人暗中调查永乐。结果却是有些差强人意。 “王柳氏在出事的前一天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据江小雅的供词,她是去同状元见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三天才知道人出事了,这事燕于临可以作证。另有一事,江小雅从衙门回来的第二天被瑞王妃传去了。”侍卫如是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你说江小雅去过瑞王府。”鞠延华摸着下颌琢磨,“可知道她去瑞王府做甚。” “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房大人跟她一起出门的。” 鞠延华挑眉,房道廷为什么要在瑞王府见江小雅?“对了,房道廷是瑞王的哪房亲戚可查实了。” “瑞王祖籍琼州,蔺氏一门庞支较多,全族上下记名在谱的有近四百人,五服末支倒是有个房氏的外姓亲戚,因其子弟大多分散各地,一时之间很难查证。属下会派人抓紧查实。” 鞠延华也不着急于此,另吩咐道:“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江小雅。”自己则是去瑞王府给蔺遥送了几本书,虽然没有很大的收获,却意外的听到王府里的一个嬷嬷交代人去打探江小雅的身世。 这事倒是勾起了鞠延华的兴趣,素来不可一世的寿阳怎么会无故接见一位素昧平生的乡野村妇,就她同永乐的关系,最多也是看热闹抑或是落井下石,这般作为却不像她的为人。这便也暗中着人去打听江小雅的身世,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永乐不放过她就算了,就连寿阳也来横插一脚。这事显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突然有点异常兴奋,助人那么多年,这回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顺利,这迫使他忍不住要亲自出马。 陈大嫂劝了几次,非但没劝住,反而还越发的促使鞠延华非去助她一助不可。“这事王爷可儿戏不得,要不我去跟梅姑娘说说,她这些日子都在小居,我去找她讨些药来,王爷傍着有备无患。” “你当我是出远门呢,每日来来回回的就几步路,带了累赘。”换下一身华服,整个人看起来朴实了不少。 陈大嫂讨价还价道:“可万一要出个什么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谁担的起啊。要不带几个人也行,暗中跟着王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现身。” “我可说好了,出门在外的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看了眼老泪都要掉下来的管家,安抚道:“没事儿的,跟寻常一样去外头玩玩,玩玩了还回家呢,不要操心了。” 这一玩,却不是玩玩了就算了。他发现江小雅这个小女人吧,虽然大大咧咧的又嗜钱如命,重在开朗乐观,不管对人还是对事。用燕于临的话说是蠢笨如猪,好听点的就是没心机,容易轻信别人。有时候他还真挺替她感到担心,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信任有加,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尤其是被燕于临骗去瑞王府搞破坏,如若不是他把瑞王引到柳园去,江小雅就是溺毙在王府也没人知道。 但是从瑞王的紧张程度,鞠延华似乎又看出了寿阳之所以要去查江小雅,或因瑞王而起。但是瑞王他对江小雅又明显的没有男女之情,更多的还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 睿智如鞠延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江小雅或许是瑞王的私生女。因为寿阳霸道,这么多年来,瑞王没有纳过一个妾收过一个小,这个假设虽然大胆,却也有其合理的地方。那就是十八年前被瑞王引为知己的秦青,就曾一度有传言说她要成为瑞王的侧妃。但后来却不知为何寿阳先嫁给了瑞王,而秦青也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派去的人追查到碧螺村就断了线索,据带回来的消息,秦青与梅若兰为逃避仇家追杀一起出逃,二人就是在碧螺村失散的。当时梅若兰身负重伤,如果不是被瑞王所救,早已殒命在荒野。至于秦青,却是影踪全无,用梅若兰的话说,秦青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然而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仅瑞王不信,就连寿阳也是将信将疑。 陈大嫂连夜进府的时候,鞠延华正被这事困扰着歇不下。 “江姑娘跟燕少侠掰了,这会儿已经住近七里巷了。” 鞠延华一愣,“几时发生的事情。”虽然感觉她跟燕于临有着诸多不适,凑合着其实也是可以过下去的,没想到。 “就今儿下午,燕少侠带她去瑞王府赴宴,不知怎么的惹了人姑娘家不高兴,就这么一拍两散了。依我说,还是廉兄弟适合她。” 想起廉阙的脾气,鞠延华就笑,“也别太激进了,能说的通就说,别把人吓跑了。”想起还跟江小雅有约,他没怎么睡就又出门了。然而精神不济又令他差几倒在街头,也是因为这件事,又让他看到了江小雅不拘一格的另一面,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中。 “快来把药吃了吧。”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 “翻个身我给你擦擦,要不等下该着凉了。” 一个女子,在给一个不算亲密的男子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授受不亲的意识,纯粹的没有任何杂念。哪怕被燕于临撞到了,也没去过分解释什么,坦荡的堪比江湖儿女。 其实鞠延华也曾经旁敲侧击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抛开另娶不说,其实柳庆元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就他所认识的来说,柳庆元的人品算是上乘。 江小雅咬着笔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不知道什么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他既然都已经不要我了,我还上赶着不是犯贱嘛,何况我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良人,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在操心什么劲儿。” 不依附男人,又独立自强的女人,鞠延华倒是又要对她另眼相看了。“不过,女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找个好归宿的,你不趁着年轻,再过几年只怕就更加难寻了。” “迂腐。不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何况我现在的名声被搞的这么糟糕了,我也就不指望有情郎了。等攒多了钱,我就招个婿,再一起手牵手游遍三山五岳,岂不快意。” 为了帮助江小雅攒到更多的钱去实现她的愿望,鞠延华鼓动她去把柳巷里的一家青楼盘下来。根据他的了解,过不了多久那家楼子的身价就会番几番,到时候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盘算好的事情,却没想到临到头的时候会横生枝节。房道廷和燕于临纷纷来抢。 “你一个府尹,年俸不过二百两,哪来那么多钱买这家楼子,小心本王参你一本。” 房道廷捂着心口,“哎哟喂,王爷是吧,你倒是大声一点儿啊,我听不见呢。” 鞠延华回望了眼那厢的江小雅,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你退出竞争,我答应不再阻你要干的事情。” “这么大的手笔,我有点不敢相信啊。”房道廷坏笑着,拿手肘触了触鞠延华,“我说王爷啊,你为了这个女子可破例了很多事情啊,该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鞠延华笑了,“哪敢同府尹大人比啊,为了能够得到瑞王的青睐,没少对小郡主下功夫啊。”话虽这样说,却也因为房道廷这句话,迫使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怎么可能喜欢江小雅,说好的这辈子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帮助她罢了,这种感情他还是区分的开的。 但这种情愫就像是不小心掉落在土壤里的种子一样,经过发酵,自然而然的就会生根发芽,不管你有没去经营打理,它都会顽强的破土而出。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时候,你想摧毁已经来不及了,它早已根深蒂固。 即便如此,鞠延华也没有太过表露自己的情感,哪怕有的时候会情难自已的去逗一逗江小雅,也会在事后把自己闭在府里反思几日不去见她。 “王爷,小雅找了你几日,碎碎念的说要扣你工钱呢。”陈大嫂从倌馆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王府,见他只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不禁笑道:“王爷腻乏了吧,要是不想去,明儿我去同小雅说,就说你出远门了。” “不用。”鞠延华摇着椅子,望着天上的星子脱口就说,“在府里也烦闷,反正没什么事,去去也无妨。” 再见江小雅,她正在同廉阙说谈着什么,就见鲜少展露过笑脸的廉阙嘿嘿的笑了起来。鞠延华摇头失笑,自己竟然对此蒙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段容。”江小雅看到他,立马就站起来叫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吧,信不信我扣光你工钱。” “扣嘛,反正区区的就是雅雅的。”原本气势汹汹的江小雅,被这一句话给说的莫名红了脸,要不是燕于临突然到来,他大概就已经伸手去刮了刮江小雅的鼻尖。 燕于临这家伙吧,着实是让人有点讨厌,以前不觉着,现在却是越看越不顺眼,乃至于他要去后堂跟江小雅说什么悄悄话的时候,鞠延华又按捺不住扬声道:“不用关门啦,没人会偷听的。”却还是在那厢把门合上的时候死盯着不放了。 “段公子。”廉阙叫唤了好几声,才把鞠延华的注意力拉回来,再指了指棋盘,已经被他的白棋填满了。 廉阙小声道:“要不我送壶水进去看看。” 鞠延华看了看廉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已经明显到这个地步了。 这次再回府,鞠延华足足待了七天,他得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才行,就他这命期将致之人,谈情说爱那种奢侈的事情不应该拥有,也不能拥有。也是因此,让他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期望,主动去吃了梅若兰配制的新药。 “你早该这样想了。”梅若兰在替他扎针的时候,感慨道:“不说为不为小雅,就是你自己也不该这样轻易放弃自己,想想你母妃,用生命的代价把你生下来,你就该好好活着。”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再亲自为我试药。以后所有的药,我都自己试。”坚决的不容反对。 梅若兰拗不过,却也只是表面上答应了,私下里仍是为鞠延华以身试药。 只是鞠延华在积极的搏命时,江小雅却同他闹上了别扭。多日不见,非但不对他碎碎念,还不理他了。 “雅雅你看这是什么。”一大盘新出锅的蜜汁鸡翅。 江小雅兴致缺缺,拨了拨算盘,动笔记账,“放着吧,你可以回去了。” 鞠延华上前就替江小雅捏起肩来,“雅雅辛苦了,快去吃点吧,这些放着我来。” “你来啊。”江小雅扭头,“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喂你干嘛……撒手。” 鞠延华双手齐上,摁住了江小雅两边脸颊,迫使她说不出话来。自己才笑道:“别生气了,瞧你抬头纹都出来了。乖,笑个看看。” “是吗。”江小雅被唬的连忙把手镜掏出来,照来照去,却看到了在镜子里笑的段容。她一生气,回手就掐了他一把,“很好玩是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呢。” “雅雅你怕我出事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捻起一个翅膀啃了口,“嗯,真好吃。你吃不吃啊,不吃我拿外头去给他们吃了。” “给我放下。” 鞠延华乖乖放下盘子,看着江小雅把整盘扫光,很是舒心的笑了。敢于这样敞开了吃的,大概也只有他的雅雅了。 只不过,皇兄的突然驾崩,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守了半个月的灵,身心俱疲。回到府里的时候,几近虚脱。好在跟着回来的太医给他扎了两针,这才缓过劲儿来。看着手上这些天被扎的针孔,他第一次感觉到对病痛的无力感,哪怕再高贵的身份,也抵挡不住它的折磨。 直到这个时候,鞠延华才不得不承认,好好活下去不过是他的一个奢望罢了,梅若兰苦心研制多年也没能助他脱离苦海,他们现在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心好累,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陈大嫂匆匆赶来的时候见鞠延华正歇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鞠延华知道,若非事出紧急,她是不会轻易上门。这便猜道:“可是雅雅又闹着要找我了。”明明不想再去招惹,偏偏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陈大嫂沉吟道:“我瞧着小杏陪她去了大鸣湖,好像柳少傅也去了。” 鞠延华惊起,他深知柳庆元对江小雅从未死心,而且还曾几次轻薄过她。就他如今的地位而言,强要个女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若是江小雅对他还旧情就罢了,只是她对他分明没了丝毫的情意。思及此,鞠延华不顾自身不适,赶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大鸣湖外已被重兵把守起来,任何闲杂人等难以靠近半步。心急如焚之下,鞠延华公然亮出了安平王的印绶,这才得以进入。远远的,他就看到在湖心亭被逼至栏畔的江小雅,她虽然没有像大多数女子那样花容失色抑或是惊叫连连,仍是被柳庆元轻薄了。 亲眼所见不比耳闻,莫名其妙的气血攻心差点就让他走不动路,扶着桥廊,咽下一颗药丸才缓过劲来。 等他赶到湖心亭的时候,柳庆元正抓着江小雅的手,信誓旦旦的说着要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话。 一如鞠延华所想的那样,江小雅这个小刺猬,即使在行动上不如男子,言语上也是绝不相让的。“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家里还有一个正经夫人呢,哦不,还有一个儿子呢。让我待在你身边,是想让人笑话你呢还是嫌我活的太轻松了想给我找点乐子。” 这话差几就把柳庆元逼怒。鞠延华知道他所有的隐忍,这些话谁都可以拿来砸他脸上,说他不仁不义乃至不忠不孝都可以。偏偏就是他所爱的这个女人说不得。所以在他握紧了江小雅的肩膀时,鞠延华适时出声了,“呀,光天化日之下,柳大人这是在强抢民女吗?”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就像是不经意才打断了别人的好事一样。 江小雅几乎是看到他的时候就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喜悦,躲在他身后的时候还不自觉的揪着他的衣袖,很用力。 鞠延华心中暖暖的,嘴上却说起了数落她的话。 这个小女子你说她笨吧,有时候是挺笨的,连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也看不出来。可有时候又透着一股狡黠,让人又爱又恨。素日里最爱同他争嘴架的,这会子却是很识趣的低头认错,顺势着就跟着他一起跑了出来,连一点间隙也不给柳庆元留,二人配合的是相当默契。 然而并没有开心多久,才放松对柳庆元的警惕,寿阳就派人暗中把江小雅掳了。 小杏抽泣着起毒誓,这事不是柳庆元干的,她只看到几个壮实的仆妇把江小雅强带了去,究竟是谁人她也不知道。 那一夜他原本是要在家中泡药的。然而心系江小雅的安危,硬是不顾劝阻强行去找了寿阳,私下里让廉缺去找寻她的所在。因为此,他和寿阳勉力维系的和睦关系被打破。他都不在乎,只要江小雅没事,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廉缺找到江小雅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虽然没有明显的创伤,脸色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廉缺说是因为被贴加官,差几窒息所致。 鞠延华触上那张冰冷的脸庞时,想起了从古籍中看到的一些奇医妙术,不等叫来大夫,就对着江小雅的嘴给她送气。多少次了,他曾经有多少次设想过和她亲吻的场景,她会羞涩吗?还是会骂他不要脸。不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任他索求。 “连夜带她去江南。”好像有什么预感,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溢出了刺目的鲜红。 “王爷。” “听我说。”他无力抬手,仍扶着椅背坚持说:“告诉燕于临,让他务必看好雅雅,别再让她回京了。”话刚说完,人已昏死在江小雅身边。 千算万算,鞠延华却忘了鞠康。这个一直就心有不甘的皇侄,对重登储位的狂热从未曾减轻过。等他第三天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江小雅根本就没走成,廉阙一直跪在他门外求罚。 “我知道你的难处。”披着衣,在老管事的搀扶下走到门前,“这事怨不得你,都是她的命数。”就好像他一样,不论如何抗争也逃不脱这个劫数。 “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鞠延华望了望被乌云遮住的日头,悠悠道:“或许你可以去跟着姚颜看看。” 再次看到江小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正侧卧在榻上,面朝内里,不知是梦是醒。 鞠延华在床沿坐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下。一时玩性大起,便逗起她来,“小娘子,大白日睡觉岂不是浪费光阴,快起来陪爷乐呵乐呵。”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啊,让鞠延华深深的感觉像只惊吓过度的兔子,而他就是大灰狼。 “小娘子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撅着嘴,欺身便要去一亲芳泽。然而他却忘了这个小女子是属刺猬的,才亲到就被她狠咬了一口。 “啊我说,你这女人白长了一张温柔可人的脸了,都这样了还这么野蛮。真是,亲一下会死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联想到了以后若想要亲热的时候,该不会也这么激烈吧。 没想到小刺猬瞬间变身小兔子,竟然哭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鞠延华从来没见她哭过。还以为这个内心强大的小女子不会哭呢,没想到她也有掉泪的一天。也让他一时乱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竟真用亲了一口就人唬住。那霞红的脸颊,差几让他忍不住再一亲芳泽,只是碍于不是时候,才强自按捺下纷乱的情愫。 抱她出去的时候鞠延华在想,江小雅其实一点也不重,看她平时吃东西的时候没个遮拦的,身上几乎没有赘肉。只是未免她羞郝,才故意说:“你可真重,以后别再吃那么多肉了。”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吃素。”她抑起头,有样学样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莞尔。心里却在说,我愿意嫁给你,但你不需要吃素。 这次的分别略久了些,他希望他们以后都可以不再见面,然而心里无限蔓延的寂寞却无不是在想她。哪怕每日看他们斗的再厉害,他也能迅速想起同江小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轻松快意,是生在天家所不能拥有的。 梅若兰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新药,还没看他吃下自己就先倒了。 鞠延华把药随身携带着,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吃下。直到听到江小雅去岭南求药无果回京,才惊觉,自己迟迟不肯吃药,原来就是等她回来,留着以防万一。 一直到躺身在棺椁中的时候,他把药含在了自己口中,趁着江小雅闭目养神的时候送进了她的口中。为了防止她吐出来,硬是吻了她很久不放。 而她,也是难得的配合。与其说是配合,倒不如说是被他魅惑的意乱情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把药吞咽下腹。 他以为这样便好了,没想到鞠康胁迫了小忧,致使江小雅再度落入险境。 从来不理政事的鞠延华,为此,第一次上朝,同瑞王几人协助房道廷重提旧案,公审寿阳等人,还真相大白于天下。 鞠康的逼宫闹剧以少数人死伤告终,鞠延华倒下的时候看了眼江小雅,虽有不甘却无憾。如果注定要死,他不希望被江小雅看到。 在长久的沉眠中,他依稀看到了江小雅在为他落泪,为他奋不顾身的赶往长白山腹地。然而真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却没在身边,一丝惆怅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王爷,北苑传来消息,蔺大郡主好像要携款潜逃了。” 鞠延华捧着书半日,一页未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书掉地上了。他的雅雅啊,就是这么个龟缩的性子,明明是在意他的,就是不肯承认。如果说非要谁先踏出这一步,他不介意代劳,只是助傅逸之事迫在眉睫,得先把雅雅安抚住才行。 夜凉如水,鞠延华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候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他想了很多,要如何才能劝住雅雅。等她真的出来时,又觉得之前想的都是徒然,他的雅雅,其实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女人,不需好言相劝,欲擒故纵最是奏效。 “喂你干嘛呢,保媒啊这是。”才说到廉阙之事,江小雅就要跳脚了。鞠延华心想,她果然是很好将军的,这便再接再厉,“还是你打算去江南找燕于临。嗯,他这人是挺不错,为人仗义,家境也是没话说,你若是去投靠他,相信可以过上安逸无忧的日子。” “我看你就是做好事上瘾了是吧。”江小雅被激起薄怒,拿起手枕就砸了过去,却被鞠延华一把攥住手,拉进了怀里,“啊还是说,你其实觊觎区区很久了,所以才看不上这个也看不上那个。” “我觊觎你个大头鬼。”嘴硬如故。鞠延华却早就想好了,她既然不主动承认,自己就当一回大灰狼吧,只是亲了一口又一口,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态势。要不是雅雅有些要看穿他的样子,也许真会按捺不住被撩动的心房,“虽然我也是喜欢雅雅的,不过大食国公主好像指定了和亲的对象就是我。”真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 “你敢娶一个试试。”如预期的那样,雅雅她吃味了。 他都想好了,去帮助傅逸平定内乱后,就带着雅雅远走天涯,走哪里都好,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所以一早便同傅逸说好了,让他把雅雅娶去大食,这样一来还可瞒过柳庆元的视线。至于傅逸的叔叔,本就不是一个贪婪之人,之所以会霸占王庭,都是受到了妻弟的怂恿。 鞠延华只与他打赌,傅逸若是有能力攻下王庭,他便要主动让还权力。反之,他将不会插手大食之事,不论谁主王庭。 傅逸虽然没让人失望,神策君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王庭重重包围了起来。鞠延华的计划落空,却仍旧希望江小雅可以平安无事,故而在回京的前一夜,就把她迷昏了,再让廉阙派人把她送走,有多远走多远。 鞠延华不畏死,二十五年来,他一直与死神为伴,可以说是长年徘徊在阴司殿外也不为过。他虽然不问朝事,有些事却还是要管的,譬如外姓篡位。 只是万万没想到,江小雅会为了他再次回京,并且中了柳庆元的圈套。 从潭中被救起的时候,他问的第一句话,“雅雅可是失忆了。” 燕于临甩了手上的绳索,“你明知道他会设陷阱,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 “我以为你一定会有办法阻止她不去。”鞠延华黯然,他的计划里,江小雅老是会出人意料。 燕于临咬牙,“我是可以阻止,但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如果你死了,她也不会活的。奶奶的,就该让你淹死在潭中。” “我去趟淮阳,她就交给你了。”为顾全大局,鞠延华不得不放弃先救江小雅的念头。身后隐约还可以听到燕于临的叫嚣,“江小雅你是瞎啊会看上这个混蛋。” 鞠延华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信心,事后每每想起的时候总是会后怕不已,他从来不敢问江小雅在宫里的那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柳庆元有没欺负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加倍的疼爱她,就这,还惹来了她的极度不满。 “你今晚自己睡好不好。”江小雅抱着枕头被子来到书房,因为时儿生日吃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看起来特别的迷人。他伸手把人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为什么呢,你也没有不方便。” 江小雅把嘴一撅,“难道你都不累的吗。”她指招呼了一天的亲朋好友。 他却有意理解错了,“实话告诉你,为夫的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精神奕奕。”把人抱起,往书房内的小卧房去。 “讨厌,我不是说这个啦。” 他却把她的手摁到身下,笑的很坏,“承蒙夫人关心,它更不累。”那一夜之后他才知道,她不是怕他累到,而是她又怀孕给累着了,加上被他折腾的,整整在床上卧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把他给紧张的,只差走到哪都要用抱的。 “你说他们是不是该笑我了,这么能生。”吃着送到嘴边的苹果,她被伺候的简直就像个女王。 “笑什么。”他剥着葡萄又送进她嘴里,“他们倒是想生,未必能生的出来。” “诶我们说好了,生完这个就不生了好不好。”她还没从第一个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想起她吃了半年的避胎药,鞠延华就不开心,但是这会儿,却是什么也顺着她,“你说怎样就怎样,乖张嘴。”事实却是,在薇儿生出来的第三个月,他们开始同房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再让她真正喝过避胎药,每天喝的都是调理身子的补药。 “我的月事好像推迟了。”亲热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娇喘着气,脸上粉粉的像是要掐出水来。 “你也不是每次都准。”堵住她的嘴,又再翻云覆雨起来。 事后她去泡澡,“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喝鸡汤了,薇儿都有奶妈喂,涨的我难受。” 他穿好衣走进去,笑笑道:“反正也不浪费。” “哪有你这样的。”虽是嗔言,脸却是没来由的红了,“我不管,反正从明天起我不喝鸡汤了。” “行行行,都随你。”坐在浴桶边上,执起她的手亲了亲,“辛苦你了雅雅。” “别肉麻了,快去看看时儿睡了没。” 他却不依,展开浴袍来抱她,“可以了,上来。” 人还没起身,倒是扶着桶沿干呕了起来。鞠延华忍不住挑眉,莫不是真有了! 想起燕于临老是开口闭口的病秧子叫他,不知道雅雅再怀孕的消息会不会太刺激他呢? 第62章 番外三 燕于临从汨罗回来还没两天,山南那边又传信来说河道上出了大事让他马上赶去一趟。这来来回回的跑了近三个月,总算是把各处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本想回扬州好好歇上一段时日再去宿州参加一个试剑大会。没想到他爹临时给派了个任务,这一去,不仅错过了试剑大会,甚至还打乱了他的择偶标准。 在碧螺村等了三天,也没等来爹说的那对要上京的母女,倒是等来了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娘子。燕于临没去打扰她,只是抱剑倚在树桠上看着她坐在湖边哭泣,没一会儿竟然就茫然的朝着水下走去。 燕于临说了声晦气,出于本能去把人拎了上来,并准备好好教训她一顿,可惜在对上她那一脸小委屈的样子时,还是软下了声,“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非要寻死,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能够活下去在努力。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要是死了,你爹娘该怎么办。” 小娘子喃喃道:“元郎不要我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双眼空洞,神情弥散,一心只为寻死。 燕于临气结,“为了个不要你的男人就去寻死,你说你这种人,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去死了算了这句话给硬忍了下来,“你既然这么想死,那就去吧。”他想啊,等她快溺毙的时候再救回上来,大概她就能体会到活着比死了的好。 这一撒手,小娘子真的就又往河里去了,燕于临眼睁睁看着水没过她的头顶,心里默数了十下就凌空跃去,踏着水面把人捞回到了岸边。他都准备好了,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非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然而小娘子清醒过来的时候让燕于临感到了一丝异样,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和方才不太一样了。 “还想死?我帮你绑两块大石在身上得了,免得死不透还遭罪。”从树上跃下,抱剑看着那个失足小娘子。 那厢茫然四顾,最后终于把视线对上他,不过那是什么表情,嫌弃?! 燕于临被人膜拜仰视惯了,这冷不丁的被个糟糠小娘子嫌弃,还是挺打击人的。这便不愉快道:“还死不死了,要死快点,我还有要事在身。” “大侠,你是正义的化身吗?怎么说话这么邪恶。”小娘子一朝死里逃生,果然是同之前那副死样子比正常了许多。 燕于临把头一仰,“救死扶伤乃是侠义之士的本分。但,对于轻生寻死之辈,我却没义务频频施救。” “谁轻生寻死了!” 这嘴硬的,燕于临也懒得跟她计较,反正看起来也不太像会再寻死的样子了,这便赏了她两眼,希望她可以识趣的说两句感谢的话。没想到她又跌回到水边,看架势还颇有点要再寻短见的意思。燕于临这回真是不开心了,好心把人救上来,非但不谢,还不知回改,这便严肃的教训了她一顿。 “大侠,能说慢点吗?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燕于临指了指她,真是,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早撸袖子削一顿再说了,哪里会这么客气的只用言语教训她。耙了耙头,他的耐心几近告罄,“不就是被休了吗?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至于这样要死要活吗?”如果不是那边传来的喊叫声,他大概还会继续教育教育她的。 在树丛中看着那娘儿俩安全离开,燕于临才恍惚惊觉,这两个人就是他爹要他护送进京的人?!燕于临的脸色开始纠结,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事情,好烦,可是答应了的事情又必要做好,不然自己会不舒服的。 然而这还不是让燕于临最崩溃的事情,从此地去往京城明明二日就可以到达,她们倒是好,颠倒黑白的白天投宿黑夜赶路,硬是走了十天才到。燕于临有几次忍住了要暴走的冲动,要不是脾气好,再就跳出去替她们抽马驹了,徒步都比她们快。 等到好不容易进城了,燕于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也不管她们会去哪里落脚,自己先回了一趟双花巷的住处,就与几个同道中人去落霞寺拜见了玄清方丈,还同几位护寺高僧切磋了一回,这才算是把路上的不愉快情绪扫尽。 回城的时候就与同行的几位兄台约好去吃酒,没想到在经过长街的时候差点被一高空坠物一击砸中,要不是他眼明手快,看出了是个人,大概手中的剑就会先挥出去。不过在看到被接住那人的面目时,他还是挺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先出剑的。 “长能耐了,找死都找上京城来了。”虽然这些日子这个麻烦精一直就没有脱离过他的视线,但对方是不知道的,为了营造一种偶遇的状态,他不得不这么说了。走到前头去的朋友们围上来一探究竟,他又不自觉的把麻烦精让到了身后,待朋友们走后,才看到麻烦精难以掩饰一脸的感激之情,“多谢燕大侠仗义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燕于临真是被她这个架势给吓坏了,拿剑挑住了她的手,并且先下手为强了,“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本大侠救过的人太多了,都要以身相许,我接受得过来吗。” 好在麻烦精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继续纠缠他。见她笑的舒心,燕于临撇嘴,“双花巷左边第二个门户是我在京城的住处,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只管上门去找我,别再做傻事了。”话说出口,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闲事管上瘾了。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这个麻烦精不会真的这么厚脸皮再去找他。 人算不如天算,睡一觉起来,麻烦精就又上门了。在后院看到她的时候,燕于临唯一的想法就是谁借双翅膀给他啊,他要回扬州。 如果不是他爹再三叮嘱,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待了。“爹,这些都是小事,不过。”他难免还是会好奇的,人都已经平安进京了,还保护个什么劲儿呢,看江小雅也不像是落难公主,谁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去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妇。 燕晋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卖关子的人,但对这事还是有所保留。“到你知道的时候自己会告诉你,现在汛期也过了,你就当是放松放松自己,在京城玩几个月。不过切记,不要让她知道。” “哦。”燕于临不是个爱打破沙锅问到底之人,他觉得他爹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像他爹说的,时候到了也许不用别人告诉,他自己就会知道。这之后,燕于临便经常屋顶树上的蹲着观察江小雅…… 听说她要去相府赴宴,回头就去成衣店拎了一身骚包的公子服来换上,把林叔给奇的,“少主,你不是向来不穿外面的衣裳吗?这个样式虽然倜傥,不过针脚比夫人做的衣裳差远了,要不老奴让人给寄几身来吧。” “不用不用。”燕于临照着镜子,随口说,“这拖泥带水的穿一次也就够了。”带上一盒南珠,同那个名声在外的安平王一同不请自入了相府。 未免江小雅在后宅被人暗算,燕于临也借故出恭,在屋顶上找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江小雅。不过好像那个安平王也在暗中助她,燕于临挠头了,这个麻烦精到底是什么来头呢?没心没肺的,也不太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难道真让他给说中了,是落难公主? 疑惑一多吧,就会禁不住加倍关注,关注多了吧,就会发现麻烦精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等到江小雅自己问出你是不是属意我的时候,燕于临差点就被茶水呛死。虽然用大声压制住了江小雅的疑惑,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的心房被激荡了一下,从这以后就不住的告诫自己,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喜欢上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麻烦精。 只是娘新带来的衣裳太美了,穿在江小雅身上意外的把她修饰漂亮了。可即便如此,燕于临还是不会轻易承认她漂亮的,不能让她太得意才是。这种女人只适合激励,对就是这样。 所以江小雅又不可避免的被他数落了一通。燕于临觉得吧,女人就是不能太宠了,这样她才会有自知之明,才不会一味的只知道依附男人。这样一想,他真是做什么都在为江小雅着想,偏偏她还不知感恩,转头跟安平王交好上了…… “你一整个下午都跑哪去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翅膀硬了是吧。”看到一旁的鞠延华,燕于临就觉得牙疼,这家伙是闲得没事干了吧,一天到晚围着江小雅这种麻烦精转干嘛呢,又不是什么倾世大美女。 江小雅没有感觉出他的不愉快,还一个劲儿的高兴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干了一件大事,多亏有段公子帮忙。” 燕于临其实是想再埋汰她的,不惹事就算是干了天大的好事了。但是鞠延华却很厚颜的抢白了,“燕少侠,久仰久仰,区区段容。” 燕于临很用力的看了几眼鞠延华,真的很想去戳穿他,圣谕什么的关他屁事,然而还是想看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样。这便无视他的存在,转头指着江小雅数落,“你是嫌自己吃的亏还不够多吗?除了惹麻烦还会什么,拜托你消停一会儿吧大姐,我可没功夫天天来救你。” 见江小雅瘪嘴,燕于临本来还想安抚她两句来着,可是鞠延华在场,他又给忍了。 回去后却又忍不住同她打探,“你怎么会跟那个段容在一起的,小心他对你心怀不轨。” 江小雅整理着画作,头也没回道:“图我什么呢,要钱没钱要貌没貌的,你不是就一直嫌弃我要死。” “我。”燕于临被噎了声,感觉好像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我哪里有嫌弃你。”他嘟囔着,觉得不是滋味。 江小雅却没有听到他的嘀咕,转头就问,“你说的画纸石黛是不是真的要免费给我啊。” 燕于临撇嘴,嚷嚷着,“是啦是啦,你想要多少都给你。” 江小雅高兴了,拿肩膀撞了撞他,“要我说哈,你这人如果嘴巴好点,说不定也挺能招人喜欢的。” 燕于临饶有兴致道:“哪么个好法呢。” “少点刻薄啊,多点微笑呀,还有还有,那个手指啊别总是动不动就爱拿起来戳人。大概也就我了吧,换作是别人早跟你撸袖子掐上了。”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又挥手打着哈哈,“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好的啦,这么仗义又好客,普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这种被打了一巴掌又递一颗糖的行为,让燕于临忍了又忍才没把手拿起来戳过去。却也因为此开始不住的反省自己,真有她说的那么糟吗?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为人很棒呀,同道们无不是对他竖大拇指,帮里人更是对他敬仰有加。偶尔助个人,也是感激涕零的非要给他当牛做马来报恩。被江小雅这么一说,他好像很不堪,很招人烦的一个人啊? 为了表现自己也有绅士并且有爱的一面,第二天一早燕于临就把准备好的一身漂亮衣裳拿给江小雅,准备带她出门去见见世面。 “上哪去?我还忙着呢。” 想起她跟鞠延华有约,燕于临很不高兴,原本想好了要改改自己急躁的脾气,忍不住又急了,“你有什么好忙的呀,准备的东西都还没送来,去街上干吆喝呢。行了行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来不急了,麻溜的把衣服换了,我在外头等你。” 当然,燕于临也是有私心的。像他这么个洒脱随性的人,如果真要他娶一个中规中距又身份高贵的郡主,他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被憋屈死。然而他又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对于父母之命鲜少违逆,是以为了打破他娘的计划,不得不让江小雅这个麻烦精去捣乱一二。顺便再让她明白明白自己的心意,毕竟太过直白话他这种人很难说的出口,间接通过这种方式,相信江小雅再蠢应该也能感觉的出来才是。 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把江小雅远远的推离了他。 “江小雅呢。”从王府出来的时候,燕于临并没有看到江小雅跟他娘一起出来,往后面看了看,也没有人影。 燕夫人沉着脸,显然还在不高兴着。 燕于临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开心道:“娘,你别这样嘛,其实我跟小郡主一点都不合适,她那么静的一个人,我会被闷死的。相反呢,我倒是觉得自己更适合那种大大咧咧,散漫又没有拘束的人。” “像江小雅那样。” 燕于临挠头笑,“怎么说呢,江小雅那人虽然蠢了点,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燕夫人扳着脸,“我告诉你了临儿,不管你同小郡主这门亲事成不成,江姑娘和你绝对没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啊。”燕于临不懂了,之前不是还和人家处的挺好的吗,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燕夫人还想说什么,而后叹气道:“娘不是看不上她,你瞧瞧她都惹的那些什么事,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我苗素红的儿子还不至于要落得去娶个二婚的。” 这话让燕于临一时接不上话来,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但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要说想要娶个什么女人不行,然而他怎么就会看上江小雅了呢?他一直都很嫌弃她的。 见儿子这样,燕夫人又说了几句软话安抚,“娘并没有瞧不起她,像她这样的姑娘家本该是趁早找个好人家再嫁了才不至于耽误青春,往后也能有个依靠。然而她却没有这样做,娘其实也挺欣赏她的,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是合适的。娘从来不多干涉你的事情,这件事,娘说什么也不答应。” 燕于临没有同他娘争执,而是满大街的去找江小雅。不用他娘说,他大概也能猜到她在后宅遭受的白眼。原先一直觉得江小雅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管他怎么数落埋汰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养成一种习惯,动不动就爱念她说她。殊不知这种事也是分人的,好比他单单就爱去挑她的刺一样,对于别个的冷嘲热讽,也许她听了也是会不好受的。 燕于临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他自己的事情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去解决,偏偏非拉上江小雅干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躲起来哭了,整整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 就在他要放弃,喊人来一起找的时候,终于是在城南的一个小面摊上看到那个孤寂的身影,然而她却在同老板娘打听住处。有时候想想,燕于临都觉得江小雅不像个女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哭哭啼啼的冲着他又是打又是骂才对吗?她却没事人一样,同那老板娘聊的起劲。 因为不会说好听的话,燕于临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江小雅,拉着她求她这种事是肯定不会做的。“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去。” 别看江小雅平时爱财,爱贪个小便宜,那点骨气起来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今晚先住到客栈去,明天我再陪你去找住处。”燕于临想着,趁着今晚去找个别苑也不错,那样也多点机会让他们可以处在一起。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自己把住处给找好了,而且还是鞠延华的人。 说实话,燕于临还是蛮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在七里巷看到那样的画面都没有掀桌。 为此,他还私下找了鞠延华。 在安平王府里见到鞠延华的时候,燕于临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还是不大习惯同锦衣华服的人打交道,总觉得他们这样的人哪哪都透的伪善。 “燕少侠此来,想必是为了江小雅吧。”先机被鞠延华抢占,燕于临也不啰嗦,“我就是想知道堂堂安平王整日跟个弃妇混迹在一起究竟有何企图。” 鞠延华却笑了,“本王倒是希望燕少侠能够把江小雅带走,然而。”眼睛里的笑意让燕于临十分的不舒服,仿佛被嘲笑了一样。“如果燕少侠与她无缘,本王会尽可能的给她一段良缘。” “你。”燕于临以前常被人说嚣张,现在觉得鞠延华才是嚣张。“什么叫给她一段良缘?安平王难道也看上她了。” 鞠延华更笑了,“本王可无福消受。” 燕于临受不了这种轻慢的态度,索性拔剑相向,“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若是敢玩弄于她,我定饶不得你。” 鞠延华一抬手,身后的人悉数退了下去。面对剑锋,他未有丝毫畏惧,依旧谈笑着,“看的出燕少侠是真心待江小雅的,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你大可放心,本王不会玩弄任何人,只是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或你或谁都可以。” 打从信了鞠延华的话开始,燕于临就知道自己败了。但他也不是不甘心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让他难以接受,好在没在此之前犯下什么大错。 没错,回江南的时候,他就意外知道了这个消息。怪道他爹会对个素昧平生的人这般关怀,原来是他与梅若兰的私生女。 “爹,可否实话告诉儿子,江小雅究竟是什么人。”燕于临最想听他爹亲口说江小雅跟他们没有任何一点关系,然而他爹却犹豫了,还紧张的把房门给合上,反复告诫他,“这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切记千万不能让你娘知道。” 燕于临没有再问,更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尤其是他娘。 回京的时候便就打算好了,先不去见江小雅吧,这个身份的转变让他一时还接受不了。却没想到回京的第一天就撞上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江小雅的时候,怎么看她都跟自家爹有几分相像。就是多日不见,好像黑了也瘦了,想来没他在身边,一定是过的不好。 鞠延华却说,“吃的好并不代表一定就是过的好。” 他有些不开心,感觉鞠延华的态度和之前的明显不一样了,之前的口气明显是要给江小雅找个好归宿,现在再听,却更像是他要亲自出马给江小雅幸福。 生为燕家人,燕于临觉得江小雅并没有受到厚待,他虽然忍住了拔剑,却还是忍不住揪住了鞠延华的衣襟,“要是敢亏待她,我非剥了你的皮。” “这话却怎么听着像大舅哥才会说的呢。” 燕于临也不跟他计较了,心想着只要妹妹喜欢就好,哪怕自己再不待见鞠延华也忍了。 然而,当他知道妹妹这件事是个乌龙的时候,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当初是谁说的把雅雅托付给区区的。”才多久不见,鞠延华竟然都用昵称来叫江小雅了。再看江小雅,嘴里虽然不说,满眼的情绪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燕于临很生气,几次想要鼓动江小雅跟他一起去江南,然而那个蠢女人啊,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不跟他走,满口的赚钱赚钱,她是不知道他很有钱吗?把他赚到手还愁没钱? 鞠延华更是不知死活的跑来安慰他,“就死心了吧燕少侠,雅雅已经被区区吃定了。” 燕于临真的被气走了,他想,要是鞠延华真的死了,看江小雅还能依靠谁。没想到她却笑着说:“如果他不在了,那我也不活了。鱼鳞,到时候你把我跟他一起沉入潭中好不好。” 燕于临气坏了,抑制不住的气都撒到了白雨棠身上。 白雨棠一脸的委屈,“大侠,我这么听话又会卖乖,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嘛,我改还不行吗?” 燕于临指了指白雨棠,觉得她哪哪都像江小雅那个死样子,禁不住拿手去戳,“有点骨气好不好,我都这么赶你了,你怎么还不滚啊。” 白雨棠却揪着他的衣袖撒娇,“是你说的,跟着你有肉吃的。你怎么能这样啊,反复无常的,难怪小雅姐不喜欢你呢。”在他要发脾气的时候,又迅速搂住了他的腰,“可是我喜欢你呀,我可稀罕你了,求你不要赶我走嘛。”娇小的身材比江小雅还要瘦小,表达情感的方式也很开朗,经常会动不动的掂起脚来偷亲他。 相处近三年,几乎都是在吵吵闹闹中渡过。然而白雨棠却是真心待见他的,无论他怎么撵,就是不走。 说白雨棠单纯,跟他吵架的时候有时也会耍点小心机,跑到客栈里住上两三天,然后见他满城找她着急的样子,站在街头咯咯的笑。 燕于临最想看到的大概就是媒婆上门来说亲的时候,白雨棠那一副明明很紧张又故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让他常常忍俊不禁。就连他娘也忍不住要说他,“你到底想要怎样啊,别再耗着人家小棠了,看看江小雅都生两娃了,你还真想等她和离来跟你啊。” 这话让燕于临听了很不自在,他没有要等江小雅的意思。白雨棠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跟进跟出,听到他娘这种话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可燕于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明明觉得跟白雨棠在一起挺像那么回事。直到在后院里听到老嬷嬷跟她的对话…… “傻孩子,少主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你们不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嘛。” 白雨棠抽泣道:“可我已经没脸没皮的跟他表白过很多次了,他每次都很不屑。” “说你傻有时也挺机灵的,我说的是生米煮成熟饭,就我们少主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到时候还不定怎么着急着把你娶进门呢。” 白雨棠羞坏了,捂着脸直说:“哪能这样呢,何况就我这小身板,哪里就能让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老嬷嬷豪迈道:“我那儿不是藏了几壶好酒,你统统拿去,争取下个月就给我们燕家添个大胖小子。” 燕于临在屋子里等了大半日,白雨棠都没来。在他以为她胆怯退缩的时候,那个小女人终于是抱着几壶酒进门了。 “干嘛突然要喝酒。”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很紧张,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来前就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厚重的酒气,呵呵笑道:“有件事情,今天必须得说清楚。”脚步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你说。”扶着她娇软的身姿,燕于临早已缴械。白雨棠却想了很久,最后指着燕于临的鼻子问,“你要不要跟我睡觉。” 一个女人主动成这样,燕于临还能说什么。这一觉便让他睡出了瘾,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还是以各种名目诓骗她来给自己暖床。 “还有好多活没干呢。”有时候她也会抗议一二。 “家里的下人都死光了吗?” 即便如此,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仍是不敢同他说什么时候成亲的话,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只是最近这几日她略有些反常,学会赖床了。燕于临觉得这一定是被自己惯坏了,“嗳,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有没一点做丫头的自觉啊。”掀了被子,要赶人。 白雨棠往被窝里缩了又缩,“好困啊,让我再睡一会会儿。” 等到去参加了望江楼的聚会,燕于临才知道白雨棠怀孕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真是该罚。 白雨棠缩着脖子,还没开始认错,就先吐了起来,把燕于临给紧张的,一边给她顺背一边怒吼着大夫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