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人路过 萧清感觉身子被拖着前行。 睁开眼,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黑污男子正拽着她的脚向前拖拉,口中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而她居然奇迹地听懂了。 “奶奶的,这娘们居然死了,一会谁给那些大人助兴啊!” “大哥,就算她死了也没事,一会儿是兽场,到时那猛兽看到这死了的小娘们,你说能不扑上去给她咬个稀巴烂嘛?” “对对对!到时候那些贵族看见这种场面,还不得兴奋得不行?说不定一高兴还会打赏咱们呢?是吧大哥?” “可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一道稚嫩的声音弱弱传出。 “行了别说了!俺决定了!就这么办!赶紧给她拖出去!” “是是…!” “…” 听着这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萧清只觉得脑子炸开般疼痛,可未及细想,一阵刺眼亮光射入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出来了!出来了!” “哈哈!总算出来了!老子都等得不耐烦了!” “今天本将定要射死这些奴隶,拔得头筹!赢得陛下的奖励!” “得了吧!你一个四品小将,还想夺得大赛头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 “你们快看,这些奴隶就是今年秋末从各国进献上来的奴隶?样子果然凶残,一会有好戏看了!哈哈哈!” “是啊是啊,本官最喜欢这种厮杀得惨烈场面了,哈哈哈!” “…” 刺眼的光亮让萧清眯了眯眼,须臾缓缓睁开。 周围是一个庞大的圆形建筑,宛如古罗马斗兽场,巍峨中透出杀伐铁血。建筑分为三层,密密麻麻坐满了打扮华贵的男女,皆一脸兴奋。中间是宽旷的空地,分散佝偻着一些穿着褴褛的人。 环境古老,装扮奇怪,气氛诡异。 一一打量过周围景象,萧清心中涌出一个想法:做梦。 重新闭上双眼,周遭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不曾消失。内心叹了一口气,双眼缓缓睁开! 做他娘的鬼梦! 要是那些打扮不伦不类的人让她觉得是做梦的话,那周围这些拽她拖她的人可以去死了!她这个观察入微的现代名侦探也可以去死了!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咚——”“咚——”一声声钟鼓之声豁然传来,打断了周围上万人的议论。众人纷纷转头望向红毯扑就的华贵高台之上。 萧清周围的奴隶纷纷停下动作,齐齐跪地,一派卑微之态。 “咳咳…诸位安静一下。”一道响亮的浑厚男声传来,“今日乃我大祁国一年一度的狩猎盛会,陛下将会赏赐此次盛会上摘得头筹之人,官升一品,赐金千两,锦缎百匹,望诸位勇士猛将铭感帝恩莫要辜负。现在本官宣布,大祁国狩猎盛会,现在正式开始!” “铛——”一声凛凛钟鸣直摇天际,回荡苍穹。 “哦——!”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四周轰然响起。进接着只听“砰——”地一声,宛如号令,周围铁栅栏打开,冲出一个个身披胄甲骑马之人。 抽箭,搭弓,“咻——”地一声正中一个奴隶胸口!倒地声惊醒一众呆滞奴隶。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所有奴隶纷纷呼喊着四处逃散,慌乱不已。 狩猎正式开始! 萧清匍匐在地,小心躲过周遭踩踏过来的脚,迅速移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缓缓站起。 草!原来狩猎是这个“狩猎”法,她还真是来到一个“好”地方了!老天你还真是对她萧清不薄啊!在她死后还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草你个祖宗十八弯! 脸上面无表情,蹲地摸了把土,往身上还有脸部抹了抹,环绕四周迅速走到一具尸体旁,猛地拔出尸体胸口上的箭,艰难地拖着尸体到角落,又往脸上抹了把血,倒地,装尸体。 四周一片惨叫声,哭喊声,宛如地狱。 “大哥,呜呜。这是咋回事?为啥连我们都要一起杀啊?我不想死啊——呜呜——”熟悉的声音在萧清旁边响起,萧清指尖动了动,随即没了动静。 “草他老子!俺被人坑了!以为按他们说的做就会放过俺们,不让俺们做奴隶,没想到这*人竟然出尔反尔!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大哥咋办啊?小清不想死啊——呜呜——!” 听到“小清”二字,地上的萧清指尖再次动了动,又没了动静。 “闭嘴!堂堂男子汉咋能说哭就哭,给我绷住喽!你他娘再哭老子直接锤死你!”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随即只听一声弱弱的抽噎声传来,“大哥,那我们咋办啊?” “这里位置隐蔽不易发现,你去把那两具尸体抬过来,咱们混在尸体中躲过猎杀。” “恩,还是大哥聪明,我这就去。”说完便来到萧清身边,扒着她上面的那具尸体就要拖过去。 “咦?咋拽不动?”使劲抽了抽,还是不动。 “你她娘在墨迹啥?还不赶紧的?找抽啊!” “大哥,这尸体不知咋回事根本不动!” “草!娘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有啥用!”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伸手扯住,“告诉你咱们速度要快点,否则…咦?还真扯不动?咋回事?” “是吧大哥?小清也不明白。” “行了就这样吧,俺看这个位置也行,咱就在这儿躺下吧…小心!”话落地按住小清的头,躲过袭来的流箭,那箭“咻——”地插进了他的肩头。 “大哥——!”惊叫声响起。 “闭嘴!想把那些人引来啊,赶紧给老子趴下!”说完摁住他一同趴在萧清身上。 萧清只觉得两个庞然大物重重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快要吐血身亡。 草!装尸还有人跟她抢,绝不相容! 突然抬头,睁眼,对上两张惊愕面孔。 “这里有人挺尸,你俩儿边去!” “娘啊!诈尸啦!唔——”小清刚惊喊出声,便被一旁的大汉连忙捂住,摁了下去。 萧清眸子一转,随即也迅速趴在了地上。 不远处浩浩荡荡行来一群人。 “沐小王爷今日真是神勇啊,看来今日的头筹桂冠定是非您莫属啦!” “是啊是啊,帝都何人不知沐王府沐小王爷的大名啊,那简直是如雷贯耳啊!” 驾马而来的是一群身穿护甲的年轻公子,中间围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雍贵男子,宛如众星捧月而来。 “张浩杰,几年不见你马上的功夫不见长,嘴上的功夫倒是练得挺麻利儿啊!”一声悦耳的慵懒男声淡淡传来。 “小王爷哪里话,浩杰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是练出来的呀。” “是吗?小爷记得两年前你还见着小爷结巴个不行,如今竟是这发顺溜了?还有,谁给你这个胆子走在我旁边的?恩?” “沐小王爷…” “把他给小爷拉下去,拖到小爷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以后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就心烦。”懒懒地挥手。 “唔…!”立刻上前两名甲卫,捂住张浩杰的嘴便给拖了下去。 周围众人皆低头沉默,不敢吭声。 帝都谁人不知这沐小王爷沐轻尘性格怪异,喜怒无常,谁若惹了他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残,暴躁嗜血之名由此而生。而其祖父军功赫赫,又在御前甚得帝君宠爱,因此帝都更是众人巴结献媚,无人敢得罪他。 沐轻尘无聊地摸着坐下骏马,凤眸扫过对面,蓦地一顿。随即朝身后勾了勾手,“拿小爷我的弓来。” 立刻有人递上长弓,沐轻尘抽箭搭弓,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肆意。唇角微微勾起,“你们说对面那些个奴隶是真死绝了吗?” 众人转头瞧去,只见对面偏僻角落零散堆积着七八个奴隶尸体。 “沐小王爷的意思是有奴隶滥竽充数?躲避射杀?”有人很快反应过来。 沐轻尘抬臂拉弓,双眼微眯,“这要试过才知道。”话落一根箭便迅速飞驰出去,“叮——!”插在一个奴隶胸口。 趴在地上的萧清耳朵微动,听到一阵箭声划过,插在了她不远处地方。身上的小清颤了颤,没了动静。 马上的沐轻尘轻嗤,“哎,猜错了,不是这个,那…这个呢!” 又一箭射出,“咻——”地一声又插进另一奴隶身体。 “嗤嗤,又错了,接着来!”仿佛是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游戏,沐轻尘一箭又一箭地朝萧清身旁倒下的奴隶射去。 宛若一场猎人与猎物的追逐游戏,而他在过程中乐此不疲。 萧清身上的小清身子不停颤抖,隐隐有呜咽声传来,透出他此刻极度恐惧。 靠!这个变态!萧清内心腹诽,明明已经知道上面两人在装尸了还故意玩这种游戏,用现代心理学术语来说,此人就是满足自我变态*的非正常智障人! 内心暗叹,兀地抬头,用尽所有力气将压在身上的两人拨下去踹到一旁,面无表情地爆粗口,“我草你俩咸猪脑,刚刚告诉过你们这里已经有人占着挺尸了,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躺下来,你俩那肥猪脑是不是被腌过期了?!啊?!” “…”接着挺尸中… “…!”众人。 望着那满脸血污,诡异惊人的“尸体”突然坐起,周围众人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蓦地齐声尖叫出声:“诈尸啦!”瞬间惊起飞鸟几只。 “尸你妹,全都闭嘴!再叫老子剖你们全尸!”萧清转头猛的厉喝。 “唔——!”众人奇迹般集体收声,望着那个站起身淡然拍屁股灰的奴隶,只觉此刻简直邪了门。 萧清扑打完灰尘,望着对面两指至眉梢处一扬,果断转身,“各位辛苦,本人路过,你们继续。” 众人瞬间风中凌乱… 第二章 我是女的 “给小爷我站住。”沐轻尘懒懒的声音传来。 萧清站定转身,面无表情,“你还有事?” 沐轻尘一脸兴味,“你说小爷我有什么事?你一奴隶想走到哪里去?恩?” “对对,此奴隶实在胆大包天,居然还敢斥责我等,应该拖出去直接掏了她的心!”有人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 “是啊沐小王爷,此奴实在可恶,直接挖了她的眼,再将她凌迟处死为好!” “是是,此等卑贱之人…” “…” “掏心”“挖眼”“凌迟”各种残忍字眼从他们口中轻易吐出,似乎这些刑罚对于他们再平常不过。 众人议论纷纷,望着萧清的目光邪恶残忍。 好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她并未对他们造成威胁,竟被他们当成十恶不赦之人要处以极刑? 萧清眸子沉了下去,微冷。 “古书中记载,一个名为罗马的国家拥有着极为严苛的等级制度。奴隶身份低贱,是贵族豪门娱乐消遣的掌中玩物。而一个名为斯巴达克的奴隶,身份随遭众多贵族鄙视,却受其他奴隶贫民拥戴,是位极具号召力的人物。”萧清淡淡开口。 “…?”众公子一脸疑惑。罗马?斯巴…什么玩意儿? “罗马七十三年夏,为了反抗贵族权胄的剥削和压迫,斯巴达克率领七十余名角斗士奴隶起义,得到全国各地奴隶和受压迫者的响应。他所率义师得到奴隶和贫民的广泛拥护,队伍不断扩大,盛时曾达到近百万人雄师铁军,震慑人心。” “…”众公子眉头微蹙。 “经过了无数次征战和血斗,他所率领的义军终于攻破罗马繁华巍峨的帝都。烽火连绵,兵慌马乱。谁能想到,几年前受人嘲笑讽刺的卑贱奴隶,如今一跃成为掌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睥睨将帅?又有谁能想到,几年前高高在上的贵族权胄会跌落云端,沦为士兵掌中的卑贱玩物?” “…!”众人双眼大睁。 “民是水,君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如何保证,今日站在兽场之人不是将来搅弄天下风云之人?你又如何保证,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权胄,不会走上罗马颠覆毁灭的道路?!” “世间之事,事事难料!莫自以为是,登高易跌重!待风云起,你们便是那下一个卑微蝼物!” 萧清声音铮铮,透出凛然寒意。宛若一道飓风,冲击人心。 “大胆——!” “放肆——!” “…妖言惑众!” “…!” 众人反应过来,瞬间勃然大怒,厉声叱咤。这个卑贱奴隶竟敢…?!简直狂妄至极!不可饶恕! “刷——!”身后随从利剑出鞘,凛凛慑人!只待一声令下,便斩下他的头颅! 气氛一触即发,凶险异常。 “啪啪啪——”忽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打断凝固的气氛。众人一愣,转头,只见马上的沐小王爷一身慵懒,兴味望着那奴隶,神色透出愉悦笑意。 “哈哈,说得好!故事编的真是精彩!只是小爷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勇士最后真的攻下了帝都,当上了那睥睨天下的帝君了吗?” 众人转头。 萧清抱胸,面无表情,“没有。” 众人一愣,哄然大笑。 “哈哈——!真是笑话!那你口中所说种种有何意义?简直愚蠢至极!” “噗嗤,笑死我啦!那是当然,区区一个卑贱奴隶,怎会有如此大能耐?” “哈哈,真是笨死了!” “…” 沐轻尘瞧着面无表情的萧然,双眼微眯。 萧清却忽然开口,“只是罗马帝国却最终亡国覆灭,消失在时间洪流中。” “…!”众人一顿,愕然。为何?! 萧清抬头,“因它的狂傲自大,奢靡安逸,暴虐无度。罗马这个泱泱大国终被后继而上的勇猛之士颠覆,零落沉浮。因此,它仍逃不过零落成泥的命运。” “!”所有人蓦地停下动作,不可置信望着那一脸平静的奴隶,脸上一阵红一阵黑。 “你…!”指着她的手指乱颤。 “放肆——!”有人目光宛如刀剑。 “…!” “噗嗤——哈哈哈,太有趣了,实在有趣!”突然沐轻尘大笑出声,肩膀不停颤动,望着萧清的脸上趣味十足,“你这小子着实有趣,小爷我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翻身下马,举步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缓缓开口,“这样吧,看你给小爷带来了些许乐趣…我便给你一条生路…” “沐小王爷…?!”有人惊呼。 “怎能轻易饶恕她…?” “小王爷…”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 不理会身后嘈杂,沐轻尘继续开口,“只要你在接下来的兽斗中活下来,小爷我就放了你这条小命,如何?”这小子黑瘦黑瘦的,看着不过十二三岁,却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着实有趣。 “你意下如何?”再次开口问道。 身后众人一阵诧异,不明白向来无法无天的沐轻尘为何对一个卑微奴隶如此不同。 萧清望着面前雍容贵气的男子,开口,“不好。” 沐轻尘一愣。 “你没有说实话。”萧清眸子幽沉,“你只是找到了一个娱乐自我的游戏,看着你选中的猎物与猛兽厮杀会让你热血沸腾,兴奋愉悦。无论我是否存活下来,你都不会在意我的生死,因我只是你娱乐自己的工具。谁会在意一个工具的死活?而我又为何要答应你给所谓的存活条件?是你的智商有问题还是我的头脑发育畸形?” “…”周围一片寂静。 沐轻尘望着比他矮一头的奴隶,眸子逐渐幽深。好!他还真是小看她了!这个猎物真是让他有些兴奋起来了! “我沐轻尘答应你,若你真的在接下来的斗兽中存活下来,我便饶过你的命放你离开,绝不食言,如何?”沐轻尘神色微肃,重新承诺。 “好。” 对于这次萧清如此爽快答应沐轻尘又是一愣。这小子不怕他又在敷衍她?到时候出尔反尔不承认? “你不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清开口,“因为你很骄傲。”所以不屑对她这个区区奴隶耍这种手段。 沐轻尘眸子一缩,骤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好!不愧是小爷我看上的家伙,就是有胆魄!好小子!我喜欢!那小爷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沐轻尘眉梢意外挑起,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说说看。”很久没遇见敢跟他谈条件的人了,这小子已经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趣。 “我要两具‘尸体’。” “…?”众人一脸疑惑。 沐轻尘双眼微眯。 萧清直接走到躺在地上装尸体的小清两人旁,伸手一指,抬头看他,“我要他们。” “啥!咳咳…!”尸体突然坐了起来,不知是起得太猛还是受了伤的缘故,坐在原地捂住胸口直喘气。 众人再次被惊到,不知今日的尸体为何都这样诡异。 “俺不同意,俺可不想白白送了命,你找别人吧!俺是不行!”大汉粗声粗气道。 小清自知事情已然败露,也坐了起来慌忙扶住那大汉,一脸惧怕地瞅着对面甲胄披身的贵公子们。 “这两人一个胆小懦弱,一个受了箭伤,即使是上了斗兽场也帮不了你,你何苦带两个累赘?”沐轻尘扫过小清两人,蹙眉开口。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你只要记住你的承诺便可。” 沐轻尘神色不明。这小子性格还真是捉摸不透,处处透着诡异。 目光瞧她,只见她俯身,在那大汉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大汉捂胸的动作蓦地一顿,接着一脸怪异地望她。便撑地坐起,静静站在她身后,不再开口说话。 沐轻尘讶异。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个大汉态度大转变,同意了她的提议?眼中兴奋更甚,罢罢!就让他看看这小子的本事吧!看看她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好,小爷我拭目以待。”说完转身上马,动作潇洒肆意。 “对了,”身后萧清忽然开口,沐轻尘疑惑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我是女的。” “…!” 不理会愣住的沐轻尘和呆怔的众人,萧清转身朝斗兽场外走去。 第三章 斗猛虎 宏伟巍峨的巨大斗兽场被一种异于往日的兴奋欢呼声所笼罩,观众席众人华美富贵的外表下,一颗心已经变得兴奋起来。 残忍血腥的斗兽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潜藏的暴戾*,将他们心中最黑暗的一处释放出来。 “快点开始!本将已经等不及了!” “把猛兽放出来!我们要看!” “对!放猛兽出来!” “…” 斗兽场内到处是被驱赶进来的奴隶。他们瑟缩在场地一角,或惧怕,或绝望。 “铛——”钟声响起,宛若死神号角。接着传来一声传和声,“斗兽大赛开始!上虎兽——!” “哦——!”观众席顿时沸腾起来! “吱呀——吱呀——”巨大的方形铁笼被推到场内,铁笼上盖着一层黑色幕布。四周是护卫的铁甲士兵,他们扬手一掀,盖在铁笼上的黑布便被扯了下来!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从铁笼中传来。只见笼中关着一只体格庞大,健壮威猛的巨虎!只是似是被饿了很久,虎目中满是凶狠暴戾,尖利牙齿撕咬着铁笼,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笼而出! “啊——!” “天啊——!” 周围顿时充满了奴隶绝望的呼喊声。他们死定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猛虎,他们无处可逃了,定会被这野兽撕扯吞了不可! “哗——!”场外观众席气氛更是沸腾起来!有好戏看了!快厮杀起来!惨叫起来!他们最爱这种画面了! 高台处,华贵软榻旁。 “小王爷,您让那奴隶斗兽,我看她根本不可能赢。看她那黑瘦无肉的身子怎么可能打败巨大残忍的猛兽呢?” 沐轻尘懒懒斜躺在榻上,眸子却四处扫着,等看到一抹瘦小身影后才微微停顿,端起旁边琉璃金盏,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周围众人顿时一愣,一脸莫名。 沐轻尘唇角微勾,这小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奴隶。 ** “你这家伙咋知道俺没有中箭的?” 斗兽场内,偏僻角落处。一高两矮三个身影正在小声低语。 准确说是那大汉正在对一旁坐着奇怪运动的萧清死缠烂打地追问。 “你小子咋不说话啊?俺问你话呢!” 当时萧清在他耳边说:“就这样继续假装受伤,我有办法带你离开。”他那时是真的惊到了,这小子是咋知道他没受伤的? 萧清不看他,继续做着拉伸运动,突然开口,“你应该去看看眼睛。” “啊…?”大汉挠头,啥意思? “我是女的。”眼睛不好使吗?居然一口小子小子地叫她?找抽啊! 大汉反应过来,别扭道,“哦哦,这位…小姐,你为啥知道俺没中箭啊?” “你叫什么?”扭转四肢,活动关节。 “…额,”大汉有些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但还是回道:“郝猛。” 咔嚓。 萧清的脚踝差点崴了,嘴角微抽。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好猛?还真是让人吐血的名字。 萧清站定,转身瞧他,“箭射入皮肉的声音我很清楚,是‘噗嗤’的破开声,轻微撕裂声以及浓重血腥味。当时我离你那么近,只听见箭刺穿你衣服声音,”叮“的轻微硬物碰撞声,根本没有任何血渍和血腥味。想来你应该事先在衣服下面穿了甲衣或是防御物,所以我判定你没有受伤,就这么简单。” “…”郝猛眼睛大张,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这小子啥耳朵?啥眼神?当时那种紧迫时刻她还有心思观察这个?这是正常人吗?! 旁边一直默默站立的小清也是一副惊诧神情。 “那…那你为啥要帮助俺和小清离开这里?”郝猛疑惑。 “因为我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助。” “…啥?” “你俩凑过来” 郝猛小清相视一眼,迅速凑了过去。这姑娘到底要干啥? “我要你们…” 三个身影紧紧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中… ** “吼——!”猛虎还在不停嘶吼,虎目已经逐渐殷红。 看时辰已到,所有甲卫便迅速撤离,退到外围后拉住铁笼上的锁链用力一扯,束缚猛兽的铁笼终于被打开,“嗷——!”地一声猛虎蓦地冲出,虎躯一跃扑倒一个瘦弱奴隶张口便咬上他的脖颈。 顿时血肉四溅! “好——!”观众席骤然传来一阵欢呼。大叫刺激!过瘾! 场内的奴隶哭天喊地一哄而散,慌不择路地到处奔跑。那猛虎四肢一蹬,身如闪电,再次轻松扑倒一人,瞬间将那人撕裂,周围一片浓重血腥味。 看台上气氛沸腾,兴奋异常;而场下却哀嚎绝望,宛如地狱。 萧清躲在阴暗一角,望着这宛若天上地府的两处,眸中越发暗沉幽冷。 眼睛扫到某处,看见郝猛在朝她挥手示意,幽冷微凝! 今日,她就好好给这群人演一出戏!定让他们终生难忘! 周围奴隶望着那嗜血暴怒的猛兽,内心满是绝望。谁能来救救他们?老天求来你救救他们吧! 突然,只听一声厉喝:“孽畜——!”宛若神音从天而降,随即就见一道瘦弱身影猛地朝那猛兽扑去! “啊——!”看台上一阵惊呼。 “这小子搞什么?!”高台上的沐轻尘蓦然站起,满脸震惊! 只见场内萧清窜到猛虎身旁,一个翻身跃到猛虎背上!一手摁住虎头,一手攥刀狠狠朝着虎眼之处扎去! “嗷——!”巨虎一声痛吼,一个猛跃就要将背上的萧清甩出去! 萧清只觉得攥住虎毛的手瞬间崩裂,险些被它掀翻出去!感受到身下野兽散发出更加暴躁狂怒的气息,咬紧牙关,死死扒住虎躯仍然不肯松手。 虎兽暴怒,转动虎头朝萧清脑袋咬去!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她却蓦地一闪,堪堪躲过透出腥臭味的虎口,抱住虎身挂在了另一边! “嘶——”全场倒抽一口冷气,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吼——!”猛虎眼见就要把这该死的人类撕成碎片,没想到竟被躲过,气息更是暴躁,不停得上窜下跳,甩动身子,想要将她甩出去。 萧清身子无数次险些飞离出去,皆被她咬紧牙关撑了下去。身子宛若章鱼死死扒住那猛虎身子,不松分毫! 这畜生定饿了许久,如今也只是强弩之末,她倒要看看跟它究竟是谁先撑不住! 场内只剩猛虎与萧清之间的纠缠较量! “畜生!还敢动?!老子今天不制服你就不姓老!啊呸,错了,不姓萧!” “老子告诉你,你他娘得敢咬老子,老子就把你给生吞活剥喽!” “草你大爷的!还敢冲过来咬?你他娘多少天没刷牙了?尸体味都比你这口腔味好闻!” “日你个祖宗十八弯…!” “…” 场外众人皆被她汹涌彭拜,不拘一格的怒骂震得心脏直抽,只觉得今日简直是: 见鬼了! “哗——!”群起沸腾!豁然站起高呼! “好小子!有骨气!” “这小子厉害!” “太棒了!打啊!咬啊!再精彩一些!再血腥一些!” 高台上的沐轻尘则眉头微微蹙起。他是想看看她的本事,可若她真死了,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望着下面苦苦支撑的萧清,朝身旁侍从吩咐几句,便转身下去! 突然,只听下面场内一声清晰的厉喝,“郝猛!给我拉——!”宛若风暴穿透层层欢呼声,清晰传入他耳中! 沐轻尘步子一顿,似想到什么,豁然转身! 第四章 猛虎被缚 斗兽场内。 “郝猛,给我拉——!”萧清大声嘶喊着,回荡整个兽场!随即再次扬手猛地朝猛兽另一支眼戳去! “嗷——”“嗷——”猛兽再次被这弱小的人类伤到疼痛不已,不停得嚎叫挣扎!一个奋力蹦跃居然蹿到半尺空中! 萧清感觉身子腾空!瞬间便被甩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呸!呸!”吐出几口灰土,萧清忍着身上的剧痛迅速站起,怒斥:“郝猛你小子身上的肥肉白长了!这笨猫脖子都被套上锁链了,你他娘的还没制住它?!还不赶紧给老子拉——!” “…!”所有人大惊,猛地望去! 只见那猛虎脖子上真的套着一条黑色锁链,长长锁链另一头,一彪型大汉将其缠到铁笼柱上,一腿蹬地一腿蹬笼死死缠在腰间,拼命在拉拽那猛虎! 众人瞠目结舌。天啊!这…这奴隶好大的力气! “…!” “好!”场外迸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郝猛只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脸上憋得通红!奶奶的臭小子!真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她的请求!简直是自己找罪受!哎呦,他的腰啊! “娘的你这臭小子,俺腰…腰都要被勒断了!你还在那说风凉话!你…你这死猫,还敢给俺乱动!再动俺锤死你——!”郝猛连上青筋直爆,呼哧呼哧地叫骂道。 萧清撒开小腿便朝一处奔去,边跑便骂,“你们这群怂蛋!没看见他快撑不住了吗?!还不赶紧去帮忙?!想被这死猫给拆了啊?!快点滚去给我帮忙!” “…!”周围奴隶顿时一愣,随即也撒开丫子呼呼啦啦朝郝猛那处奔去! “快拉!” “后面人跟上,把这大猫给拖过来!” “后面人使劲!拉——!” “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那猛虎四肢趴地,拼命挣扎,可仍旧挣不出乌泱泱几十人合力拉扯,身子被不由自主拖了过去,“噗呲——”“噗呲——!”利爪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从未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也从未有过这样声势浩大的阵容! 所有奴隶不再四处逃散,不再惧怕慌乱,他们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兴奋,抖擞,激昂! 因为此刻他们处于优势中!那凶猛残暴的猛虎竟然被他们制住了!而这一切皆归功于那个瘦弱的少年和这力大无穷的壮汉! 场外的欢呼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好小子!太厉害了!” “那壮汉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竟能一人制住那猛虎!” “这场斗兽实在是太精彩了!看得本将都热血沸腾了!哈哈!” “好样的…!” “好…!” “呵——,”高台上的沐轻尘轻笑出声,望着下面的萧清唇角微扬,“这小家伙还真会给我制造惊喜,原来跳到猛虎身上是为了消耗它的体力,同时阻断它的视线啊。若这虎兽不是双目看不见,怎会由得这些人得逞?嗤,还真是乱来!” 随即话音微顿,“不过,我喜欢!”声音从未有过的愉悦动听,让身后的侍从一阵诧异。 场下萧清腿上仿佛蹬了风火轮,呼哧呼哧地跑到一处站定,双手撑膝四处张望,蓦地再次吼叫出声,“她娘的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只见从旮旯角落一溜烟跑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奴隶。 “大哥…呼。呼。小清来了。” “叫谁大哥呢?!叫姐!行了,东西准备好了没?赶紧给老子上家伙!” “…”小清汗颜,随即连忙将身上的家伙事扯下来,“姐,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开始吧!” “恩!” 场外众人看到下面萧清两人在说话,但却听不清,顿时一个个皆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一副好奇神情。 萧清扯过小清身上的绳子,迅速拖起一角朝那猛兽奔去! 猛兽还在不停挣扎,萧清与小清各拖一角,迅速箍住那猛兽的脖子,绕着它转了一圈停住。 “臭小子,钉!” “砰砰砰——!”小清拿起后背袋子上的半截木桩,狠狠朝地上一扎!拿起一旁的扁平石头开始凿起来!须臾便固定好,迅速朝萧清那处奔去! “姐,我来了!” “好!钉!” “砰砰砰——!” “好了!” “再来!” “好嘞——!” “砰——!” “咚——!” “铛铛铛——!” “…!” 只见场内两道身影不停穿梭。 拉绳,箍兽,钉桩。再拉绳,再箍兽,再钉桩。 片刻后只见那猛虎被五花大绑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周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绳子”。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绳子,而是用无数衣服拧成的麻花状绳子! 全场恍然大悟! 原来后出现的小子是去准备制服猛兽的工具了啊!只是这么多的衣服从哪…? “原来是这样…”高台上的沐轻尘开口,望向场内一处。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斗兽场角落躺着着许多黑乎乎的尸体,是之前那些公子哥们狩猎射死的奴隶,只是身上都没了衣服。 “噗——!哈哈哈!原来那些‘绳子’是用这些奴隶的衣服做的啊!” “太搞笑了!你瞧他们那副样子!哈哈!” “哎你说他们真把这猛兽给制住了?” “那还用说吗?你没看见那虎兽趴在那动弹不得了?肯定是被制住了呗?” “好!干的好!” “…” 场下小清小跑来到萧清身边,“姐,你为啥要我用那些人的衣服做绳子啊?还有咱那木桩钉得一点都不牢…” “为了让死者安息。”萧清忽然开口。 “…?”小清一顿,一脸不解。 “一会你就知道了…”萧清喃喃。 “铛——!”“铛——!”“铛——!”只听这时传来三声钟响,响起一声嘹亮唱和,“兽斗结束——!奴者胜——!” 声音悠悠传来,回荡苍穹! “哗——!”“哦——!” 场外再次传来振聋发聩的欢呼声!没想到这场斗兽赛居然以奴隶获胜而结束了!真是让人意外!只是…也实在精彩! 从未看过这样的斗兽赛!所有观众也从未感到如此兴奋沸腾! “走,咱们去看看那被制服的猛兽是啥样子!” “本官也要去!从未有过如此有趣的斗兽,怎可轻易错过?!” “等等,本候也要去…!” “还有我…!” “…” 场外衣着华贵的达官显贵呼拉拉一群朝斗兽场内走去,在那被缚猛兽周围围成了一圈,嬉笑好奇得不停打量着,议论纷纷。 “丫头,看来俺们是成功啦?呼呼,总算结束了!俺快累死了!”郝猛来到萧清身边,身旁还跟着一群之前帮忙的奴隶。 “不,还没结束。”萧清神情不明,微冷。 “…?” “不过我们也该下场了,因为接下来不是我们的表演了…”莫名其妙说完这些话,她转身朝场外走去。 “什么意思啊?”郝猛挠头,虽不解,却也带着那群奴隶浩浩荡荡跟了上去。 高台上的沐轻尘望着下面场内,神情晦暗不明。须臾,似想到什么神情蓦地一变,凛冽震撼!随即一挥衣袖懒懒得坐了下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声音慵懒兴味。 话音刚落,场内“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得惨叫声! “嗷——!”虎声赫赫,让人胆战心惊!只见那猛虎竟挣脱束缚,携着狂暴的雷霆之势扑向了那群看戏之人! “啊——!” “天啊!救命——!” “娘啊——!” “…”惨叫声,猛兽声,呼喊声混杂一片! 地狱归来!天地惊魂! 转身离去的萧清嘴角却扬起一抹嗜血幽冷的笑意… ** 高台最顶端朦胧纱帐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一抹墨黑金绣华贵一角,只是一撇,却是宛若神邸般孤高清华的侧影。隐隐传来一声幽沉冰凉的悦耳声音: “呵,真是有趣的小家伙…” 第五章 无悔 大祁二百三十年,斗兽场发生惨烈事件。 被缚猛虎挣脱锁链,咬死贵胄十一人,重伤三十七人,轻伤近百人。 此案一出,举国震惊! 全民皆在讨论此次斗兽大会情况,纷纷猜测究竟是何原因导致诸多显贵之人死伤大片。 此案被呈御前,帝君命刑部大臣严审此案,牵扯出官吏负责者近百人!一时间帝都人仰马翻,人人自危。 十日后,被撤官员数十人,流放者近百人,朝廷所放抚银上千两,终于平定了这场乌烟瘴气的大案,朝堂也逐渐恢复清明。 ** 帝都长陵,一普通院落内。 “小清,帮我把小刀拿来。” “姐,给。” 接过小刀,萧清头也不抬,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镊子” “给。” “针” “…”递来。 “线” “…”递来 “钩子” “…”没动静。 “钩子。” “…”还没动静。 萧清皱眉。这小子难道又跑出去了? “哪一个?”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却不是小清的。 萧清身子一顿,开口,“左边数第三个。” 镊子递了过来,萧清头也不回继续忙手中的事情。须臾,终于完事,缓缓转身。 “你干嘛来了?”面无表情。 “…!”沐轻尘眸子陡然大睁。 “哦,不是我的血。”声音微顿,“老鼠的。” “…!”沐轻尘迅速上前,只见地上整齐排列着一个又一个灰褐色老鼠尸体,看到这他脸色顿时好看极了。 “你…要不先去洗洗?”看着女子身上又是泥又是土的,手上虽戴着白色怪异手套,却沾满鲜血。沐轻尘眉头微微蹙起。 萧清点头,转身走到一旁褪下手套,就着盆中清水仔仔细细洗了三遍,将套在身上脏了的外衫脱下,才走了回来。 “有事?” 沐轻尘大喇喇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起茶壶倒了杯水悠悠喝了起来,“什么时候走?” 萧清也坐下,“明天。” 沐轻尘手一顿,“身上的伤都养好了?” “已经无碍。” “打算去哪里?” “并洲。” “哦?为何?” “小清的家乡。” “恩。”沐轻尘应道,“你们三人所在的奴隶名册我已另人划去,以后你们便不再是奴籍,而是普通良民了。”随即从身上掏出三本小册,“这是你们的通关文书,也就是身份文牒。” “哦。”接过收了起来。 “…”沐轻尘眉头一挑,“没什么感谢的话要说?” “这不是你答应过我的吗?”为啥还要谢? “呵呵,我倒忘了你就是这种性格。”没有丝毫生气,仿佛已在意料之中。 沐轻尘起身走到一边的木桌旁,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大小不一的刀叉镊钩,眼中闪过讶异,“这些都是什么?” 萧清扫过,“解剖工具。” “解剖?”沐轻尘挑眉。 萧清点头,“对。” “那你之前是在干什么?” “在实验。” “…?” 萧清站起,走到那堆老鼠尸体旁,“我在实验这些尸体死亡后的一些症状反应。这一排是在昨日清晨死去的,身子已经僵硬,尸身冰冷;这一排是在昨日夜晚死去,尸身虽冰冷,却还未完全僵硬;而这一排是今早刚刚死去的,毛发还有光泽,身子还未冰冷,且尚有余温。” “哦?那它们是怎么死的?” “这几个是中毒而死,口中和腹中残食中皆有白色霜状粉末,除了食物的臭味并无其他异味,所以我判断是中了三氧化二砷而死。” “…何物?” “就是砒霜。” “哦…那这些呢?” “这个是被碾死的。头部四裂,脑浆迸出,且碾死它的人我猜测应该是身份贵重之人所乘坐的马车。” “为何这样认为?” “从尸体伤口来看,要想碾成这种扁平崩裂的伤口定是十分快的速度,若是行驶很慢的马车,以硕鼠轻巧灵敏的速度碰到之时便可轻易躲过,又怎么会被碾成如此惨重?再不济此鼠速度较慢,一时微来得及闪躲,那在马车粘到之时必会挣扎,伤口就不会如此扁平,而是凹凸不平了。之所以说碾过马车所坐之人身份贵重,是因为天子脚下,贵胄重地,敢在大祁都城街道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不是身份贵重之人又会是谁?” “…”原来是这样。随即目光扫到一旁。 “这个呢?” “这个是被野猫咬死的。脚部,尾部,四肢皆有伤口。伤口上齿痕明显。之所以说是被野猫所咬,一则因为家猫常拘家中,长时间被喂养,根本无需捕食。就算是捕食它也没有硕鼠如此灵敏的速度,因此尸身不可能有如此多伤痕。二则因为野猫通常身形较大,牙齿齿骨也比普通家猫宽出许多。普通家猫牙齿普遍为一寸到一寸半,而野猫则在两寸到三寸之间。尸身上的伤口我量了一下,两寸四分,所以我判断咬死这只硕鼠的是野猫。” “…”这丫头什么脑子!沐轻尘嘴角抽了抽。 “这个是…?” “…”解释。 “这个…?” “…”继续解释。 “…” 等萧清全部说完,已经是一炷香后了。身边一片寂静。 她抬头,只见沐轻尘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她,幽沉深邃。 萧清道,“抱歉,职业病又犯了,你就当没听见吧。”她果然还是改不了前世的习惯。 沐轻尘唇角微勾,突然开口,“现在我总算知道当初你为何会选择那两个人帮你了。”以他的头脑和身份探听出那两人的消息是在不是什么难事。 沐轻尘向前一步,“那壮汉是个铁匠,力大无穷,扯出拴住虎兽的铁链并非难事,且还能帮你暂时压住猛兽,为你接下来的准备赢得时间。所以你选择了他。” “那个叫小清的少年虽然外表瘦弱,力气不大,但他却有敏捷的速度。最主要的是…他是木工。对于木桩插地几分会被轻易拔出,这是一个技艺高超之人能够掌握的力道,也是他轻易就能办成的事情。” 向前一步,逼近萧清,“举国震惊的斗兽惨案伤亡上百余人,查处上百余人,国库损失上千两白银,可那些刑部之人却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根本就另有其人。” 再往前逼近一寸,眸光灼灼,“你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一切,这桩惨案你才是幕后黑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刑部告发你,揭穿你的真面目呢?恩——?” 院内气氛诡异,有些凝滞。 柳条低垂,随风轻舞。飘落的叶子撒在树下两人身上。 萧清抬手,拿起落在沐轻尘头上的叶子,面无表情,“你不会。” “哦——?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 “你若想告发,当时早就告发了,何以等到今日?何况我说过,你很骄傲。”骄傲得不会去违背自己的承诺,更不会容许自己做出小人行径。 “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的想法?” “我确实不是你,但我却猜对了,不是吗?” 沐轻尘双眼幽深,宛若古潭。须臾蓦地大笑出声,笑声肆意,充满愉悦。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沐轻尘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遇见你这样有趣的女人!”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想要告发你。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若猜错我的心思,到时被我揭发出来你又当如何?” 萧清眸子清明,“无怨无悔。” 沐轻尘讶异,“为何?”按理说以她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就就范的! “只为了让死者灵魂安息!为此,我愿倾尽所有,在所不惜!”女子声音铮铮,眸子清亮犀利,透出无与伦比的凛冽与坚定! “…!”沐轻尘双眼陡然大睁,内心仿佛被一阵飓风猛烈冲击,震撼颤栗! 这声平静却宛若宣誓般的话语在很多年之后,沐轻尘都还清晰记得。 一个瘦弱女子,为了这天下之魂所背负的无怨重任!不悔明心! ** 大祁二百三十年,九月初七。 大祁都城长陵东门,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天下风云剧变的帷幕,就此被掀开了一角。 第六章 三年后 三年后。 并洲林安县,一户小院前。 一群百姓围着门口议论纷纷。 “哎呦这可咋办啊?今日已经是死的第三具尸体了,这衙门怎么现在还没抓着犯人?” “是啊,之前我不小心瞄到被衙门抬出去的尸体,那死像啊极惨!脖子都被勒掉半根,看着太吓人了!” “啊——!”有些胆小之人惊恐出声,门口一片嘈杂。 “都给我闭嘴!吵吵什么?!影响衙门办案你们担待得起吗?!”一群带刀捕快从街口走来,倨傲得呵斥道。 “…”门前顿时一片安静。 “大人,如今又死了一人,俺们心中实在不安,衙门捉到凶手了吗?”一人弱弱问道。 “着什么急?不是正在查吗?你没看见啊?!” “可是大人,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查到凶手。而且死的还都是住在我们周边的人,我们…我们害怕啊!” “对啊大人,万一凶手再次杀人,那我们岂不是都有危险了?” “是啊是啊,太可怕了!” “就是,为啥两个多月都还没查到凶手?这衙门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拿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命看吗?” “说得对!我们要讨个说法!” “对对!我们要讨说法…!” “…” “通通给我闭嘴!你们反了不成,竟然敢要挟本捕快?想挨板子吗?”那捕快厉声叱道。 周围气势顿时一弱,须臾有人扬起脖子,不甘示弱道,“俺们说得都是事实!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俺家孩子平日里都不敢出门,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有他带头,其余人又再度开口: “是啊,我铺子都不敢夜里开门了!” “我家粥店都没人光顾了…!” “我家…” 周围的不满声越来越大,那捕快顿时勃然大怒,“好一群刁民!竟敢在此作乱!来人,将他们通通抓进衙门去!” “是!”顿时从他身后涌出四五个带刀捕快,将那群百姓团团围住。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忽然从门口传来两个悠闲的唠嗑声。 “大哥,二哥为啥要让咱们蹲在这儿啊?他啥时候来啊?”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 “咳——呸!奶奶的,俺咋知道?那臭小子老这样,话都不说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他回来了,俺非得…” “大哥你就别放狠话了?每次二哥回来你不是都立刻屁颠屁颠得过去帮他拎东西?哪敢教训二哥啊?” “咳咳——,臭小子!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二哥啊,二哥说大哥你就是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对你说的那些狠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这混小子!娘的气死他了! 门口传来漫不经心的对话,打破这紧张气氛。众人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个高约六尺的黑壮大汉,和一个长相清秀的懵懂少年。 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一旁的捕快横眉竖眼,“嘚!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此作乱?没看到爷在办案吗!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两人不搭理,继续。 “小清,那臭小子真这么说?” “对啊!二哥是这么说的啊!二哥还说大哥看着凶狠,其实心肠最好了!让小清好好听大哥的话,嘿嘿!” “哼!这臭小子…”那大汉嘴上骂着,可嘴角都扯到耳根去了。 “…”众人。 “大胆!我家官爷在跟你们说话呢!你们聋了啊?!”另一捕快看不过去,上前呵斥。 大汉头也不回,“小清,你说你二哥他真是正常人吗?怎么能有人天天抱着那玩意就不撒手呢?俺就从来没见过!你说他是不是…这里有毛病?”指了指脑袋瓜子。 “才不是呢!二哥最厉害了!二哥不仅知道那些虫蚁动物的…的…哦对了,生活习性,连治病啊,草药什么的他都精通!还有啊,他有次见了咱隔壁家王大爷,立刻就知道王大爷好久前当过兵,左腿在战场受了伤,所以退了下来,之后便以打猎为生。我后来问了王大爷,发现二哥说得竟然全对了!二哥真是太聪明了!小清好喜欢二哥啊…!”少年脸上满是崇拜。 “啪——!” “哎呦,痛…!”少年捂头痛呼。 “哼!臭小子,你二哥一个女…咳。一个男人,你喜欢个啥?!别竟跟着隔壁胖子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大汉斥道。 “才没有呢,小清就是…” “…”两人仍然旁若无人得家长里短。 “噗呲”那捕快感觉心中名叫理智的弦瞬间崩断,青筋直暴,“混蛋!你们没听见我说话吗?竟敢无视我们?兄弟们,上!给我把这俩人通通抓起来!” “是…!”正要动作,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俩脑袋是被门挤了吗?站在那当门神很好玩?” 众人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背着大箱子的瘦弱少年,风卷素衣,宛若舒云。只是那脸色却不太好看。 “二哥!” “二清子!” 门口两人立刻开口叫道,顿时跑了过去 众人恍然。原来这个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的“二哥”啊。 “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这怎么回事?”少年蹙眉。 大汉立刻接过少年身上的箱子,轻松地拎在手中,挠了挠头讪笑,“没啥,没啥,就是你不是让俺们在这守着吗?俺跟小清就一直在这蹲着等你过来啦!” 旁边小清顿时点了点头。 少年朝前走去,“有人进去过吗?” “没有没有,俺保证一只苍蝇都没飞过去!” 少年淡淡瞥了他一眼,“苍蝇体积仅有人体指甲盖大小,俗称蝇蛆。它畏惧强光,终日隐居在孳生物避光黑暗处,尤其喜爱形形色色*发酵有机物。昨日至今早刚下过一场大雨,环境潮湿,现在又处于夏季,气候炎热。死者又是个独处此处的大汉,无亲无友,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不会太早。而从门口隐隐传来的腥臭味可以判断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生出幼小蝇蛆,所以你说的没有苍蝇飞进去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苍蝇根本无需飞,而是直接繁衍滋生出。” “…”众人。 “…”捕快。 “…”大汉挠头,这臭小子!说啥呢?他咋没听明白? “…”小清一脸崇拜中。二哥懂得好多哦,不过发酵物是啥? “行了,我先进去了,你们继续在此守候,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少年拿过箱子对两人吩咐道。 “是!二哥!” “你放心吧!有俺在不会放任何人进去的!” 少年点头,跨进门内,忽然动作一顿,伸手一指一捕快,“你,去通知县内仵作过来,速度。” 伸手又一指,“你,即刻将围观民众遣散,态度温和不许滋事!” 再一指,“你,去将报案之人和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立刻带来!” “你,去将前两具尸体验尸单给我找来!” “所有人速速去办,不可延误!” 少年凌厉气场让在场众捕快顿时一激灵,立刻挺身,“是!属下遵…等等,你…你小子到底是谁?敢命令我们衙门捕快?!” 众捕快回答一半立刻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斥道。 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还敢命令他们?!决不饶恕! 忽然一个硬物砸到开口问话那捕快脸上,那人手忙脚乱接住抬掌一看,暗褐色精致木牌上刻着八个大字: 林安衙门,捕快萧清。 众人愕然。 这小子…是捕快?! 第七章 验尸 “尸体死亡时间至少在五日以上,尸身腐烂程度明显。死者年龄初步推断约在三十至四十之间,死因颈部骨头断裂,应是被勒死的。死者生前有明显挣扎痕迹,可凶手力气很大,直接将死者整个颈部骨头勒断,没有给他丝毫挣扎余地。” “背部,臀部出现很明显尸斑,颜色为暗红色。全身皮肤见散有灰褐色色素沉淀,面部肿胀看不清具体样貌,口、鼻腔可见明显血性泡沫状分泌物,口唇紫绀,由此可见死者死亡时间至少在三日以上。” “双眼凸出,角膜混浊,双侧瞳孔大睁,死前表情应极为惊讶。左手掌中端现有勒痕,而右掌指甲盖处却有血痕和不明黑物,看这质地应是布料。” “由此可推测出,凶手身高在五尺到五尺八之间,力气很大。应是与死者相熟之人,身份比死者贵重。初步推测应该是江湖某帮派或某组织中人。不经常在林安活动,可能是北方或以北大漠之人。性格残暴,武功高强。最主要的是,凶手是个左撇子。” “初步只能推断出那么多了,剩下具体情况要等衙门仵作过来才能得知。”萧清摘下口罩和手套,走了出去。 “…”周围一片寂静。 屋内站着的捕快陈二,一脸见鬼的表情。 还只能?这小子究竟是干啥的?为何对尸体情况知道那么清楚?简直能与衙门的刘仵作相提并论了!他咋知道凶手身材高大,还是北方人?这小子看见了不成?不是吧? 还有这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就是他们衙门新上任的二品捕头大人?那木牌可是只有带有品级的捕快才能拥有的啊?这小子年龄看着顶多十五六,这么小年纪居然就当上衙门二品捕快?开什么玩笑?! 一双眼睛不停打量着萧清,神情怪异。 一旁的萧清却眉头微蹙,对他的心思恍然不知。这个凶手很奇怪,明明武功高强,为何要用这种张扬手法来杀人?简直就像在… 他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是他作案的动机是什么?前两桩的杀人事件是否与他有关联? “…大人?大人!” 萧清思路被打断,抬头,“叫什么?啥事?”叫魂啊!思绪都被打乱了! 那捕快被她厉喝表情讪讪,“额…大人,大人是仵作出身?” “不是!”低头不再搭理他。 “…”那捕快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开口。 片刻后,萧清抬头,环顾四周,“你们这一帮子人蜗牛出身?怎么这么慢?” “额…大人稍等片刻,下官去看看…”说完便转身。 “等等。” 那捕快回身。 “你叫什么?” “哦…下官陈二,大人有何吩咐?” “恩,你见到我那两个兄弟了吗?” “?” “大人不是让他们守在门外了吗?可需要下官去叫他们?” “哦…”萧清面无表情,缓缓转身,没了声音。 “?”陈二一脸疑惑,这什么意思?到底是叫还是不叫?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忽然步子一顿。这…这家伙不会是忘了之前他吩咐的事了吧?可能吗?遂不再多想,大步走了出去。 背后的萧清轻咳出声,挠了挠脸侧。 咳…老毛病又犯了… ** 刘仵作来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后了,走进屋内之时,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矮小少年在尸体蹲着,不知在干啥。周围站着一群县衙的捕快。 打了一声饱嗝,他缓缓走了进去。今中午有些吃多了,街上的芳斋阁的饭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贵了。 “启禀大人,刘仵作来了。”他身边的捕快朝那少年禀道。 大人?这小子难道就是新上任的二品捕快?就这小身板?就这个头?刘仵作一阵诧异。 蹲地的少年听闻动作一顿,缓缓站起转身。只见长相平凡的少年淡淡扫了他一眼,神情莫名。 “又发生命案了?嗝,这都第几桩了?还真是没一天省心日子。”刘仵作喃喃不满。 慢悠悠上前,捂着鼻子皱眉打量地上尸体,“唔…怎么这么臭?你们咋不给收拾收拾?这样摆在屋内尸体都生虫了,赶紧给抬走!抬回衙门我再验!”说完转身就要回去。 “你是脑子长虫了吗?发生命案不在现场验居然要破坏尸身抬回去再验?你脑袋抽抽了?还是中午猪肉吃多了脑袋也变成猪脑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冷冷开口,让周围人顿时一愣。 “你…你知道啥?我是仵作我当然知道要怎么验尸!难道你也是仵作不成?!”刘仵作气呼呼道。瞧了他一眼,这小子是咋知道他中午吃了猪肉的?难道嘴上…?手指连忙朝嘴上抹了抹。 “我不是仵作却也知道在命案发生第一时间赶至现场,因多耽搁一分现场便多一分变故。而你在接到捕快通知时居然还悠闲得去芳斋阁吃饭,随即故意绕远从柳街巷那边过来。怎么?是想给我这个新上任的捕头一个下马威?还是吃得太撑想走走消消食?” “…!”刘仵作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这小子!他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咋知道他去芳斋阁吃饭了?还绕到柳街巷… “你嘴角残留肉渣,胸前衣服上还有油渍。身上有芳斋阁特有熏料香味,最主要的是你进来后打了两次嗝,味道虽冲却透出芳斋阁招牌菜红焖猪蹄的味道。” “这两天下雨,柳街巷土质湿润。你裤脚上沾着斑斑泥点,鞋底淤泥为土黄色,而柳街巷一处地面坍陷,道路更加泥泞不好行走,因此你走过后鞋底的淤泥才比普通道路走过得更厚。还有一点就是,你头上沾有柳街巷两旁种的桓柳的叶子。” “…!”刘仵作下意识抬手一摸,真的拿下一片柳叶!陡然双眼大睁! “…!”我靠!这小子简直神了! 满屋寂静,众人齐刷刷望着那低矮少年,脸上神情诡异。 他们总算知道这小子为何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堂堂二品捕快了!这脑子,究竟咋张的?! 第八章 查案 萧清对周围目光恍若未见,冲呆怔的刘仵作不客气喊道,“愣在那干嘛?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刘仵作顿时一激灵,回神,“哦哦…好。” 这回不再耍懒,老老实实地走到尸体旁开始查看。 “尸体应该已经死去至少三天了,看这腐烂的程度应该不会错。死因是颈骨断裂,被人勒死的。脖子上这道凹深血痕可以看出。身上并无其他伤口,看来死因已经确定。” “身上尸斑明显,背部,腿部皆有尸斑,最近又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得较快,依我看,这人死亡时间应该在五天以上了。” 众捕快听闻看了眼萧清。他居然全都说对了!与刘仵作验完后的结论基本一致!这小子,居然连验尸的这些都懂? 一旁的萧清面无表情,开口,“还有呢?” 刘仵作瞧了他一眼,不解,“死因都清楚了,还能有啥?” 萧清蹙眉,“他虽被勒死的,可是脖颈处却不是一道完整勒痕。”蹲下身子,指着脖子上的伤痕,“你看这里,若是死者在此处被勒死的话,通常脖子上会有一条单一的均匀勒痕。而他脖子上的痕迹却是深浅不一,且下颌处有多道划痕,与他脖子上的伤痕颜色一致,说明这两处的伤是在同一时间留下的。” 随后手指指向尸体鞋底,“这里,死者鞋底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就算长世界走路损坏的也是整个鞋底,怎么就只有鞋跟处有明显痕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死者被人勒住脖子,从别处一路拖了过来,身子后仰悬空,脖子被勒,死者不停挣扎因而鞋跟不断摩擦地面,才导致鞋跟比其他部位磨损更为严重。” 刘仵作顺着他的手指一路望去,点头暗自思忖。确实,这种深浅不一的伤口也只能是被凶手一拖一拽才能弄出的伤口,鞋底后跟的痕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悄悄看了萧清一眼,这小子虽然傲慢,心倒是挺细的。 萧清不知他的想法,兀自继续说着,“还有他左手手指成勾,僵硬很难摊平。表示他死前肯定死死抓着什么东西,才导致手指颜色青黑。且他指甲盖有细碎布料,想来他死前抓着的应是凶手身上的衣服。将凶手衣服扯碎一角,他两手指间有细微的勒痕便可看出。” 萧清抬头,指向陈二和他身边的捕快,“你们两个过来。” 陈二两人一愣,随即上前。 “帮我将他翻过来。” “…!”什么?!让他们翻这具尸体?看了眼已经腐烂的尸体,两人的脸不约而同抖了抖。 “小心些,不要破坏尸身。” “…”两人相视一眼,蹲了下来将尸体翻了过来。 “咔嚓”一声,只见尸体的脖子转了一圈,诡异得朝陈二方向看去。双目圆睁,面目惊悚。 “哇——!”陈二吓出一身冷汗。 “闭嘴!鬼叫什么?” “唔…”陈二连忙住嘴,欲哭无泪。呜呜,他今日出门定是没看黄历,怎么遇上这么一个祖宗!他简直跟他反冲! 萧清不理陈二哀怨的眼神,在尸体身后四处搜寻什么。忽然看到一物,拿起身旁箱中的镊子,夹了起来,放到一个透明的袋子中。 “这是什么?”刘仵作开口。 “凶手身上的衣料。此种料子质地上乘,是北方一带特有的蓼锻。看来凶手的身份果然不低。” “哦?你难道还能从别处看出?” “茶几上的茶水是有名的漠北苴叶茶,几十两一斛。而桌上仅仅只有一个杯子,那么只能说明此时屋内只有一个人。可死者身份低下,屋内摆饰寒酸。怎么能买得起如此贵重的茶叶?只能说明此物不是他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的!此人身份不仅贵重,且心思罕见的狠辣冷酷,居然在杀了此人后还悠闲地坐在此处喝茶,若不是他呆傻就是心理极度变态!” 萧清脸色微沉,这个凶手完全是肆无忌惮,他甚至期待能有人看到他杀人的场面,因此才故意在杀人后继续停在这里。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有何目的? 刘仵作走到一旁茶几旁仔细打量,疑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这茶水是凶手杀人那晚留下的?也可能是死者之前招待过其他人留下的啊?” “不会,苴叶茶又叫五日茶,意思就是它散发后的茶香能持续五日。若是死者更早之前以此茶招待过别人,茶具中又怎么还淡淡存留着茶的香气?更何况我仔细查找过屋内各个角落,并没有苴叶茶的踪迹,所有此物定并不是死者的。” 刘仵作点头。 “可大人为何说凶手是左撇子呢?”陈二开口。 “什么?!怎么回事?”刘仵作诧异。 萧清沉默,须臾指着死者左侧耳根处,“你们仔细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三寸长的红痕?” 刘仵作俯身,细细打量,“真的!不过这个位置怎么会出现痕迹?而且只有左侧有擦痕,另一面为何没有?” “你再仔细看一下擦痕处,可发现什么?” 刘仵作疑惑,但还是整个身子都凑近尸体处,眯着眼仔细探查。须臾双眸陡然大睁,“这…这红痕处…居然有圆形痕迹!看看…看着好像…!” “像雕花的形状?” “对!对!是的,确实像某种不知名的花纹!难道是凶手死死勒住死者时不小心留下的?手指上的花纹…花纹…难道是扳指上的?!” “没错,确实是扳指上的。通常我们戴扳指都会将其带在右手的大拇指上,而尸体左侧耳根出出现伤痕,只能说明凶手是将扳指戴在了左手拇指上。什么样的人会将象征身份的扳指戴在左手呢?除非…” “除非此人是左撇子!”刘仵作立刻接话,望着萧清的眼中满是兴奋和惊讶。没想到这小子脑袋竟然如此灵敏!这么小的细枝末节都被他注意到了,一点点抽丝剥茧确认出了凶手的身份!此人断案之能简直世间罕见! “对,由此我们可以初步推断出凶手的人物画象。凶手身材高大,是漠北一带中人。身份贵重,与死者相识。左撇子,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扳指。且性格残暴,杀伐果决,内心有一定程度的扭曲。暂时只有这些,你们还有其他补充的吗?” “…”在场所有人捕快齐刷刷摇了摇头。开玩笑,仅仅通过一具尸体就能推断出那么多,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发现? 萧清点头,“报案之人可带来了?” “回大人,就在院外候着。” “恩,带进来。” “是。”须臾捕快领着一个矮小的少年走了进来。 “小人…小人参见大人。”说完就要跪下。 “不必多礼,你且站着回话。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你不用紧张。”萧清让他起身,开口问道。 “是…大人请问。” “你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回…回大人,小人是今日辰时发现尸体的。” “案发现场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小人的大哥,他跟小的一同到集市买东西才不小心发现的。” “不小心?你们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小人跟大哥一起买东西回来,走到这里时小人…小人的斗帽被一阵大风刮到墙内。当时正下着好大的雨,大哥就让小的在这门口躲会雨,他进去帮小人捡帽子。没想到房门被小的一碰…一碰就开了。我们…我们走了进去,找了半天才在院子门口找到了帽子。可当小的拾起帽子时…发现…发现屋内躺着一个人,小人一看…发现居然…居然是个死人!俺们被吓到了…当时小人一下就瘫到地上了,大哥…大哥把俺扶起来后,他就去衙门报了案…” 萧清蹙眉,瞧他,“那你大哥呢?” “大哥…大哥去衙门路上崴伤了腿…所以现在在家躺着…” “恩,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有事我自会让人通知你。” “好…好的,小人告退。”随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等下,我跟你一同过去。” 第九章 李小力大哥 萧清来到李小力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下午1点到3点)了。刘仵作带人将死者尸体带回衙门,郝猛和小清还有陈二跟着她来到了李小力家中。 “二哥,你为啥要亲自过来看那人大哥啊?” “是啊,咱们刚到林安没几天,你小子就天天不见踪影。你说你一个小娘…额…小。小哥,怎么就不知道稍微休息一下呢?” 郝猛粗噶声音被萧清一个眼神扫过,顿时熄声。挠了挠脑门,不再开口说话。 “不是让你们不要跟来吗?”萧清跟在李小力身后,拨开面前挡着门的草帘。 “那怎么行?二哥你老是查案查着就钻了进去,其他不相干事情通通都不记得。而且还经常迷路,上次你查完案子,我和大哥到处都找不到你,后来跑断了腿,居然在十几里之外的山林中寻到了你。二哥啊,你说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遇上这种生活上的小事就变得这么白痴呢?我和大哥才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这查案呢!” “就是!小清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俺一手就能给你拎起。要是万一遇上坏人,你还不是一掌就被人给打趴下了?俺郝猛的弟弟只能俺欺负,其他人想都甭想!所以啊你就老实得让俺们跟着,别到最后迷路或者又忘记吃饭昏过去了,让俺们费老儿劲寻你,听见了没?”郝猛难得一次压过萧清,那神情甭提有多得意。 “…”萧清面无表情,嘴角却直抽抽。 草!他不就是有次查案查了三天三夜忘了吃饭,后来不小心晕了过去吗?至于让他们记到现在吗?那次迷路完全是因为当时发生的案子线索太碎太杂,所以他才专心缕线索不小心走岔了道,最后迷了路。后来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她有他们说得那么白痴吗?连一向最听她话的小清都在这种事上鄙视她!靠!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跟在最后的陈二一脸被雷到的表情。不是吧?还真被他猜对了?他刚刚是真的忘了自己吩咐过的事了?这…这…!这小子到底是从哪个旮旯角落里窜出来的?这判案的能力是一流,可是这生活自理的能力竟然…完全没有! 陈二神情古怪,望着萧清的眼神说不出得诡异。 “对了,大哥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给二哥买点吃的去。她到先在都还没吃东西呢!别一会又饿晕过去了。”小清点了点腰中的碎银子,冲郝猛说道。 “哦哦,你赶紧去,俺也饿了,给俺带五斤羊肉五斤牛肉,一壶洒酒回来!记住别让那臭小子看见了,否则他又要说俺了。” “大哥你啊,前段时间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二哥特意嘱咐不让你喝酒。我可不敢帮你带,要是让二哥知道了,我绝对会死很惨的。” “你小子,咋就这么听他的话?你怕他不怕俺是吧?” “哼,二哥说了你就只会吓唬我,才不会真动手呢!” “臭小子…!”郝猛气怒,伸手就要去拽小清的耳朵。 “我去买东西了,一会见!”小清麻利儿地躲过,挥了挥手手一溜烟儿便没了踪影。 “哼,这臭小子!现在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也不知二清子究竟咋训练他的,速度都比老子快了!这下往后是越来越难教训这小子了,哎…”重重叹了口气,郝猛也掀开草帘走了进去。 “…”只留下陈二一人面对屋外的冷风… ** 萧清掀开草帘走进去,屋内光线暗淡,摆设十分简陋。 “大…大人。小人家中简陋,您…您别见怪…”望着走进来的萧清,李小力十分局促道。 “无妨,家中只有你二人?” “是…是啊,小人父母从小便没了,只剩下俺和俺大哥,呵呵…大人这边请。”李小力朴实脸上露出憨厚笑容,掀开拐角处门帘走了进去,“大哥!你看谁来了!咱们县衙门新上任的捕快大人来看你啦!大哥你快看啊!” 萧清走了进去,屋内透出轻微药味。抬眼只见简陋土炕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听见动静连忙起身,转过头,“哦,是小力回来了啊,你说谁来了?” “是咱们衙门新上任的捕头大人啊!”李小力去扶着男人,兴奋地道。 “哦哦,原来是新上任的捕头大人,小人身子不便,不能向大人行礼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萧清神色不变,上前扶住他,“无碍,你身子既然不爽利,就无需行礼了。好好养伤才是。” “咳咳,让大人见笑了。这两日无意感染了风寒,晌午那会又收到惊吓,回来身子便不太好了,咳咳…” 萧清眸光微闪,随后开口,“既然今日你身子有恙,我便改日再来。你且好好休息吧。” “咳咳…小人谢过大人关爱,只是怎好麻烦大人再跑一趟,之后大人若有事要问小人,只管派人通知一声便可,小人自当前去。” 萧清点头,随后瞧向李小力,“好好照顾你大哥,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小力,快替我去送送捕快大人!” “哦。哦,那大哥你先躺下,我一会再回来。” “恩…” 李小力扶着他躺下,掀帘出去,看见萧清正站在屋内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小的送您出去吧?”李小力连忙走过去。 萧清转身,脸上神情莫名。微微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哎?咋这么快就出来了?”郝猛靠在院门口,和陈二一同望着她。 “恩,今日就先回去吧,”随后转身,“小力,好好照顾你大哥。” 李小力慌忙躬身,“是,小力记住了,大人您慢走。” 萧清点头,抬起的步子忽顿,“小力,你大哥可曾学过武功?” “啊…?没有啊?大人为何这样问?”李小力疑惑。 “无事,你好好照顾他,过几天我再让人传你们过去。”说完便走了出去,郝猛陈二也快速跟了上去。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算了,不想了,哎这天,怎么又要下雨了…” 李小力神情莫名,咕哝着进了屋子… 第十章 谁是面瘫查案狂 萧清三人回到衙门,刘仵作正好出来。 “咦?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查口供了吗?怎么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恩,尸体带回来了?”萧清问。 “带回来了,放在后堂了,跟前两具尸体放在一处呢,呵呵…”刘仵作搓了搓手,笑得一脸谄媚。 萧清点头,瞧了他一眼,经过的步子忽然一顿,“赌坊今后就别去了,如果不想被扣月钱的话。”话落便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刘仵作笑脸一僵,抽了抽。猛地回头望向少年瘦弱的背影,嘴巴大张。 他咋知道的?!这这这…! 郝猛瞧了眼呆住的刘仵作,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嘿!现在知道他家二清子的本事了吧?他这三年也是被那小子这样吓过来的,现在看着这些人呆傻样子,心里总算平衡了。哈哈,真他娘痛快! 郝猛挺了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咳咳…”陈二拍了拍刘仵作的肩膀,一脸同情。哎,以后这衙门…有的热闹了。暗自摇头也跟了进去。 “…”刘仵作还在呆怔中。 ** 验尸房。 萧清手里拿着两张验尸单,翻查着另外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也是被勒死的,但只有第三具尸体耳根处出现了扳指痕迹。是凑巧吗?还是…? 萧清眉头微蹙,仔细查验。这两个死者年龄均在三十左右,是无业流民。在林安县无亲无友,性格孤僻远离人群。这些是三个死者之间的共同点。 难道凶手是专挑这些只身一人的大汉下手?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作案动机又是什么?总不可能是闲的吗? 萧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太阳穴突突地疼。 按了按太阳穴,萧清觉得脑袋有些晕。这时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大哥你怎么这样?小清买完饭回去居然发现你们谁都不在!问了那李小力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居然把小清一人留那,太不讲义气了!哼!” “嘿嘿…对不起啊小清,俺…俺忘了,你就别生气了哈~”郝猛讪讪的声音响起。 “忘了?!你说你竟然忘了?!”小清声音猛然拔高。 “你…你别生气了…别生气。对了,俺的洒酒…嘿嘿,带回来没?”郝猛压低声音问道。 “哈?!大哥你还好意思问酒带回来没?你都忘记小清存在了为啥子酒就不会忘?你是酒鬼吗?!”小清声音满是愤怒。 “嘘嘘,臭小子别这么大声!万一被你二哥听见了就糟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干嘛去了?” “小清…嘿嘿。别生气了,俺给你道歉就是了哈…” “哼!你这是执迷不悟,死性不改!大哥不是我说你,二哥天天都够迷糊的了,你就别再添乱了成不?”少年早已没了三年前的稚嫩,一副小大人的絮叨模样。 “…”郝猛搔了搔脑门,一脸悲怆。这小子咋跟三年前差那么多?以前总是缠着他跟在他屁股后的可爱少年哪里去了?!现在竟然连他都被教训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郝猛粗犷的脸上满是哀怨,忽然抽了抽鼻子,郁闷一扫而光,“哎?咋有酒的香气?嘿你小子,给俺带酒啦?早说嘛!放哪了放哪了?”眼睛朝他身上四处搜寻着,一脸兴奋。 “…什么鼻子?”小清咕哝着,撇了撇嘴,“放到前院了…你去拿…” “吧”字还没出口,面前大汉便“哧溜”一声没了踪影。 “我先过去了!你和二清也快点过来吧…”只剩渺渺余音回荡院中。 “…”小清。 “吱呀——”尸房门被推开,萧清揉着眼角走了出来。这两人吵得她头都大了… “二哥!你出来啦!”小清惊喜。 “恩…”萧清抚了抚有些晕的脑袋,轻声应道。 “二哥,不是小清说你。你说你这么聪明细心一人,怎么对自个的身子这么不在意?大早上饭都不吃就没了影,中午只顾得上查案,现在都下午了你说你一天都吃什么了?什么都没吃!你说你这么下去身子能撑得住吗?还想跟之前一样不吭一声饿晕过去啊?” “…”萧清面无表情朝前院走去。 “还有啊,二哥你查案归查案,倒是注意休息啊?你说你昨晚干啥去了那么晚才回来?今早又那么早就起,你一共休息还不到两个时辰,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萧清步子加快。 “还有县太爷为啥不在衙门啊?发生这么大案子他挥挥手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你,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步子飞快。 “二哥你刚刚升上二品捕快,县太爷就将你从咱们陕县给调了过来,到底有啥意思?难道他遇上了大麻烦?或者此案他查不出来想要找一个人帮他?二哥你判案鬼手之名在咱们并州可是小有名气呢,要是因为这个而惹上麻烦那就得不偿失…。”少年拧眉一脸担忧神情。 “…”萧清叹了口气,忽然停了脚步。 “小清,你不渴吗?” 小清眨吧眨吧眼睛,一脸懵懂,“不渴啊?”二哥在关心他吗?呵呵,少年内心暗自高兴。 萧清继续面无表情开口,“可是我饿了…”所以你小子给我闭嘴,老子要吃饭! “…”小清。 ** 林安衙门占地约一亩,除了威严的审案正堂,另外还有三个大院。 萧清走进前院班房时,房内正围坐着一群捕快。 “俺跟你们说啊,这男人啊就得喝酒!那不喝酒的男人啊哪能叫做男人?那是娘们知道不?娘们!”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对对!郝大哥说的对!男人就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才是男人!”旁边围着的捕快高声应和。 “嘿~你们这群小子!有胆!俺喜欢!哈哈!”大汉灌了一口酒,猛拍身旁一捕快的脑袋,大笑出声。 那捕快感觉脑袋都要被拍烂了,可是却不敢吱声。求救地望着周围一副可怜神情。 周围捕快默默转过身子,皆装作没看见,低头猛扒碗中的饭菜。 那捕快欲哭无泪。他就知道这群人让他坐在这没安好心,果然… 一旁的郝猛对周围的眼神交流毫无察觉,依然声音凿凿,“俺跟你们说,俺只要喝了这酒,三天三夜不吃饭都没问题!可是要是只让俺每天吃饭不让俺喝酒,俺就浑身没力气!俺跟你们说啊,俺那面瘫二弟,嗝…就是你们新上任的捕头大人,居然让俺一个月不喝酒!一个月!俺三天不碰酒就浑身不舒服,更别说一个月了!哼!这臭小子居然敢这样对老子,俺要跟他翻脸!哼!臭小子…嗝。”郝猛打了个酒嗝,又关了一口酒。 “…!”周围的捕快不经意瞄到他身后,双眼陡然大睁!豁然站起,低头没了声音。 “俺跟你们说啊,俺都委屈死了!那臭小子一点都不关心俺,居然这样对待他的救命恩人,俺真想狠狠打他一顿屁股!让他再敢这样对待俺!” “…咳咳…”他身旁的捕快不停咳嗽,想要提醒他,可他仍然沉浸在自己得思绪当中,对周围诡异的气氛丝毫不觉。 “那臭小子平时总是一副面瘫脸,碰上案子就跟爷们遇见好看娘们似的,一心扑在上面。几天几夜不带动弹的。他简直就是一个查案狂!” “咳咳咳…!”一旁的捕快将嗓子都快咳哑了,这边的人仍然迷糊着絮叨不停。 “最诡异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不?那小子平时不查案的时候,要不天天手里抱着个尸体骷髅,要不就是摆弄他那堆吓人的器官收藏!俺的娘啊!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怪癖的小子?!他都不能有点其他的喜好吗?娘的!老子看见他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就想狠狠抽他屁股!让他知道俺郝猛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对待俺!嗤嗤嗤——!”话落还一脸忿忿神情,攥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周围捕快身子都要钻进桌子底下了,瞧了眼抱着酒坛喝酒的郝猛,又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很聪明地皆保持沉默不再开口。 忽然一道咬牙切齿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谁是面瘫查案狂,你要狠狠抽谁的屁股啊?” “噗——!”郝猛口中的酒猛地喷射出去,泼了对面静默站着的陈二一脸。 “…”陈二一脸哀怨表情。 第十一章 赤子之心 郝猛身子僵得不能再僵,“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不…不是吧?他身后…?!靠!这帮兔崽子居然不提醒他?! 郝猛磨牙狠狠瞪着陈二等人。 众人一脸无辜,眼珠子不停乱转就是不看他。他们提醒了好多遍好不好?!可是他讲的那叫一个口吐飞沫,眉飞色舞,根本没看见!那就不怪他们了… “你刚刚说谁是面瘫查案狂来着?恩——?”郝猛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这声“恩——?”语气明明温柔得不行,却让郝猛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酒也醒了大半。 “…”众捕快皆低头不语,对郝猛丢来的眼神视而不见。开玩笑!看着捕头大人那张跟炭一样的黑脸谁敢开口去劝?!这不是找抽吗?! 众捕快头一次这么默契,悄悄移动脚跟,目标,门口。 这应该…不关他们什么事吧?咳咳…为了不被牵扯,还是赶紧开溜吧。 “给我站住——”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让想偷偷溜走的陈二等人顿时一僵,转身媚笑。 “嘿…嘿嘿…大人,咳…大人有何吩咐啊?”陈二笑得一脸儿水润。周围捕快也跟着嘿嘿傻笑。 “本大人看着你们很闲,一个个都吃饱了?” “吃饱了吃饱了,哈哈…吃饱了…”陈二等人点头如捣蒜。 “既然都吃饱了,看你们撑的难受,那便绕着衙门府邸跑个一百圈消消食吧。”面无表情开口。 “…”众捕快瞬间凌乱中。 不——是——吧! “还有你…”萧清不理会一脸菜色的众捕快,转身望向郝猛,眼睛眯了眯。 郝猛不等她开口,猛地跳起,转身,几步走到萧清面前,“嘿嘿,弟啊…大哥俺…俺…俺…” 须臾又抓抓脖子,“俺…俺…俺…” “俺”了半天,仍然没俺出个啥来。一张粗脸憋得通红,挠着后脑勺一副词穷憋屈模样。 “…”一旁的小清望着抓耳挠腮都想不出个词儿的郝猛,捂着脸不忍直视。 拜托大哥,刚刚不是还说得一溜一溜的吗?现在咋没词了?居然在二哥面前说他探案狂骷髅癖!额…虽然这是事实吧,但是你也不能让二哥听见啊!真是服了大哥的疙瘩脑子了!这下他死定了! 萧清面无表情的双手抱胸,淡淡开口,“你什么啊?” “俺…俺…俺说的真的是事实嘛…”汉子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 “…!”众人绝倒,欲哭无泪。 拜托! 萧清挑眉,“哦?那你说得要狠—狠—抽—我—屁—股这句话呢?”咬牙一字一顿说道。 “…”郝猛额头不停流汗,“这…这…俺…”不停擦着头上的汗,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哎…这下死定了…算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他不对,那就认罚吧! 郝猛怂拉的脑袋猛得抬起,挺了挺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俺说了就说了,要杀要刮俺听候处置!” “…”众人同情得瞧了他一眼,一副君多珍重的神情。 萧清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转身,“你们还站在这干嘛?是要本大人亲自请你们出去消食?还是让本大人亲自监察你们消食啊?” “…!”站在门口的捕快们瞬间一愣,随即点头哈腰相互推搡着一溜烟便没了影。 前一秒还挤满人的班房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萧清,小清和郝猛三人。 “二清子啊,大哥不是说你是探案狂尸体狂,是…是…意思是你很厉害…对!是说你很厉害的意思…嘿嘿,你别生哥的气哈…”郝猛躬身弯腰笑得一脸谄媚。 萧清走到桌前坐下,郝猛连忙狗腿地拿出一旁小清给他买得饭菜,又是递碗,又是送筷的,那副殷勤模样看得一旁的小清嘴角直抽抽。 萧清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所有东西,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一天都没吃东西,身子果然有些扛不住了… 郝猛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不停打量着他。 萧清吃得很慢,等吃完后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而郝猛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她吃完,连忙递上刚沏好的茶水。 萧清接过缓缓喝了起来。 “嘿嘿,二清子啊你就原谅俺吧?俺就是这秃噜性格,你就别给俺一般见识了好不?”郝猛小心翼翼开口。 “一,你如今已经二十有八,不是三岁小孩,为何说话还没个顾忌?今日你只是说我,若哪日你看那些高官贵胄不顺眼,是否也要在他人面前‘说说’他们?” “俺…”郝猛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二,此处是官府衙门,是朝廷法制重地。刚刚那些是什么人?他们皆是官府名册上记录在案的官役!你怎知他们之中没有上面派来监视之人?又或者他们之中没有对你暗含不轨之人?你是武功高强,难逢对手。可你敌得过哪些心怀鬼胎之人的暗害栽赃吗?十个你郝猛加起来都敌不过!” “…”郝猛头低了下去。 “还有,我不让你喝酒的真正原因你不知道?” “俺…俺知道…” “你不知道!”萧清重重放下茶杯,“磕——”地发出一声刺耳厉响。 “两年前你因喝酒误事,让本应逮捕归案的凶手逃脱,劫持了三名人质,导致一人死亡两人受伤!这罪名你是清还是不清?!” “一年半之前你灌醉了牢房差役,让众多犯人越狱出逃,一路他们烧杀屠掠,祸患百姓,至今仍有少数逃犯仍没有抓捕归案!这罪名你是知还是不知?!” “一年前,你喝醉酒不分事实黑白,出手将那刘员外的独子打成重伤,你以为他调戏良家妇女,而事实上是那女人故意勾引的他。而你不听劝阻便将一个无辜之人打成残废!这罪名你是明还是不明?!” “而一个月前你又喝酒追捕凶犯,因那凶犯狡诈残忍,你酒醉大意差点将自己一条腿搭上!郝猛!那是你自己的一条腿!不是别人的腿!你个榆木脑袋到底知不知道?!” “细细数来这些种种罪过皆因你嗜酒误事导致!从前是因你而误了他人的性命!以后难道你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才方知悔过,痛改前非不成?!” 萧清铮铮声音从未有过的凛寒刺骨,宛若一道飓风,震慑郝猛的心! “砰——!”一声,郝猛重重跪在地上,六尺威猛大汉此刻跪在那不到他胸口的瘦弱少年面前,满脸懊悔愧疚神情。 萧清叹了一口,却不扶他,“你要忏悔得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郝猛,你虽一介草莽,出身贫寒。但我却知道你志向高远,有拯救苍生平定乱世之志。” 萧清缓缓起身,背对他望向院外,“如今天下三分,北有彪悍残暴辽蛮人,南有野心勃勃鬼夷人。我们大祁国地处中原一带,虽表面看来土地辽阔,国强民富。可长时间的安逸生活早已磨平了他们心中的铁血棱角,高位者一个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低微者则一个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强则国强!国强则无人进犯!若大祁人永远不知何为小我,何为大我,继续这样骄奢淫逸,贪图享乐下去,南北强军的铁蹄迟早会踏破我们大祁国的土地!让我们国破山亡!” 萧清转身瞧跪在地上的郝猛,“而你出身草莽,从小经历世间悲苦,饱尝人心冷暖,体会皇家贵胄的残暴奢逸。你看见过孤苦无依的百姓,卑微低贱的奴隶,痛苦绝望的流民,因此你想成为一个能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扬心中忠胆瀚正之人!” 渐渐走向前,目光凛凛,“可是你却因自己一时贪好误了那么多人性命,毁了那么多人家园!为将者,怎可因一时喜好而祸害天下,违背心中正义?志高者,怎会不懂得约束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酿下大错?你说,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不智、不信之人,何以拯救天下苍生,又何以平定这世间乱祸?!” 院外夕阳暗沉,射出红光照映在那少年身上,宛若一颗忠正少年的赤子之心,凛凛生辉。 第十二章 第四具尸体 “砰——”一声,大汉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响声惊人,“俺不该酒醉误事,祸人性命!” “砰——!”二磕,“俺不该不听他人劝阻,是非不分!” “砰——!”三磕,“俺不该不爱惜自己性命,莽撞冲动!” “砰——!”最后重重一磕,长跪不起,却并没有开口。 大汉高大的身躯蜷缩一处,隐隐有“滴答”的水声传来,在这幽静的屋内显得十分清晰。 须臾,大汉面前出现少年素衣一角。一双温软却带着细茧的手伸来,宛若少女纤瘦却坚毅的心。 缓缓扶起跪在地上的大汉,声音微微扬起,笑脸眯眯,“好了,把头抬起来,既然你已经知错,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噶…啥? 大汉动作一顿,猛地抬起鼻涕满满的脸,呆住。 萧清笑得温柔。 身后小清叹息捂脸。 他就知道二哥别有用心… ** 这一日,林安县出现一道怪异的风景。 衙门外,浩浩荡荡一群捕快围着衙门府邸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周围围着无数看热闹议论纷纷的百姓。 “这…都在干什么?”一人瞪眼。 “难道是官爷新研究的抓捕犯人方法?”一人弱弱猜测。 “…是…这样吗?”一脸怪异。 “对!肯定是这样的!否则官爷们怎么个个一脸沉重?表情绝然?”一书生扯词。 “哎呀,没想到咱们县的官爷这样认真负责,俺们真是太感动了…呜呜…”一人泪奔。 “是啊是啊!官爷们真是好样!” “好样的——!官爷!” “好——!” “…” 围着衙门不停奔跑的众捕快听着百姓的呼喊声,脸上黑得不能再黑。两脚仿佛添了风火轮,“呼呼——”地一圈又一圈飞快奔跑着。 “好!真是速度疾驰生风,气势凛冽惊人啊!”那书生再次拽词。 “哈哈——!好!说得好——!” “官爷好样的——!” “…”周围顿时有一阵欢呼喝彩声。 陈二脸色黑如焦炭,被雷得里焦外焦。步子忽然一顿,转身猛扯嗓爆喊: “滚——!都给老子滚回家通通带孩子去——!”音浪滚滚,瞬间惊起飞鸟数只。 “…!”围观百姓陡惊,瞬间一哄而散,地上掉鞋几只。 “…呼…呼…”陈二等人喘着粗气,脸上一阵青一阵黑,欲哭无泪。 靠!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那诡异的少年捕头!否则…他们非得被他整死不可! 暗无天日的众捕快继续泪奔绕圈中… ** 今日的林安县衙门可谓十分热闹。 夜晚渐渐来临,繁星闪烁。 衙门一处偏角院落。 这是衙门知县临走前给她安排的一处临时住所。萧清还记得几日前知县临走前叫她过去的情景。 “小萧啊,你就住在我衙门府苑吧,本县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个院落。你且好生歇息。并州知府大人传令我等前去有要事相商,你又是他老人家举荐上来的二品捕快,本县十分放心。本县走后衙门一切事物皆交由你主理,我已命陈二从旁协助,你有不明之事找他便可。那么就先这样。”还未等萧清开口,干瘦的老头便将她从屋内赶了出去。 无奈,她只好退了在林安县租的临时住所,今日与郝猛三人搬到了衙门府院,随即又马不停蹄地去查案了。 萧清推门走进房内,屋内看着还算简洁干净。 走到桌前坐下,微微嘘了口气。倒了杯茶却一动不动,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咚咚——”敲门声传来,萧清还在神游太虚,没有反应。 门外之人见没人回应,似重重叹了口气,直接推门而入。望向坐在桌前蹙眉思索的萧清,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二哥怎么又来了…叹气声再次传来。 小清拎着一桶热水,没有再出声,直接走到内屋浴桶旁,将水倒了进去,又拎桶走了出去。片刻又拎了水回来倒进去,就这样一来一回一炷香时间,木桶中渐渐装满了热水。 “二哥,水好了,你过来洗吧。”小清望着桌前的清道。 萧清抬头,“郝猛陈二他们都出去了?” “恩,都按照你的吩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萧清点头,神色在烛光下闪烁不明。 小清没再开口,拎桶走了出去,顺手帮她带上了房门。 萧清沉默半晌,须臾起身到床前褪下素衣外衫,接着走到浴桶旁,拿起布巾沾了些热水按揉起脸部、颈部的皮肤来。 片刻后,只见少年脸上皮肤竟然渐渐隆起,她抬手在颈部轻轻一撕,一张人皮面具被她撕了下来! 水雾蒸腾,渐渐消散,露出面具下少年真正的面容。 那是一张清丽隽秀的脸庞,宛若秋风霁月,明玉生辉。气质风华皎皎,清逸卓然。尤其是那双透澈幽深的眸子,在水雾的氤氲下,明亮如月华。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美人如玉,不外如此。 只是那如画的女子此刻却面无表情,透出幽冷。 将胸口死死缠绕的布条一层层解下,露出女子玲珑的身段和如脂的肌肤。萧清试了试水温,随即走进了木桶中。 蒸腾的雾气,舒适的水温,让萧清的思绪微微放松。轻轻靠在木桶边沿,微微吁气闭上了眼睛。 思绪渐渐游离。 来到这个异世已经有三年时间,这三年她侦破无数案件,逐渐在这个偌大并州闯出些许名气来。与郝猛、小清相识相熟,扶持并进,共同经历了种种困阻。 回首前世,仿佛已经历经千年,变得逐渐遥远。人世已变,她这颗清明廉正之心没有变过。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她想要以她浅薄的毕生所学,为周围的人尽出一份力。 只是人心涂炭,事态炎凉。杀戮和血腥却从未停止过。 萧清仰头,内心叹息。 今晚过后,会不会又要有一个屈死冤魂漂浮世间…? “哗啦——!”一声水声传来,水波荡漾,映照出女子清丽却幽冷的容颜。 这次案件疑点重重,线索杂乱。凶手的作案手法,杀人动机,最终目的皆未浮出水面。而且她总感觉这件案子背后还隐藏着其他惊人秘密。 到底是什么?还有什么她遗漏的,没有想到的?萧清眉头紧锁,神色暗沉。 “咚咚——!”这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她的思绪。门外响起小清与往日不同的声音,“二哥,你洗完了吗?” 萧清豁然站起,水花四溅,走出木桶穿上衣服,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收拾好一切打开房门,眸子漆黑,“找到了吗?” 小清神色凝重,“找到了,在县城外十里远的山林中发现一具尸体。” 萧清面无表情,眸子却幽冷,“走吧。” 两人快步朝院外走去。 ** 萧清走进验尸房时,房内站着郝猛,陈二以及刘仵作三人。 还有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 “大人!这…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陈二望着走进来萧清,神色震惊。 萧清没有回答,直直朝尸体旁走去。掀开白布一角,露出下面一具已经僵硬腐坏的尸体。 “…”眸子幽沉,将白布整个掀开,头也不回,“刘仵作,验尸!” “哦…好。!”刘仵作迅速上前,神情微肃开始认真查验。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二十到二十八之间。身高五尺有余,体格健硕。周身大片皮肤已经腐烂…其真实面貌已经分辨不出。头部,面部,四肢并无其他明显伤痕,只是颈部却有一道严重淤痕,初步推断此人死亡原因为…窒息。” 周围一片寂静。 陈二双目欲裂,拳头猛攥。难道跟前面三桩案子一样此人也是被人勒死的吗?可是为什么?不到两个月时间林安县已经发生四件命案了,而这具尸体发现时间与上具尸体仅相隔不到一天!究竟是谁?竟然在林安县如此肆无忌惮得杀人?! “不,不对,”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打破一室寂静。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萧清面无表情开口,“死者不是死于窒息,而是剧毒!” “…!”众人大惊。 第十三章 语出惊人 “什么——?为啥?为啥他是中毒死的?”郝猛陈二同时惊呼。 萧清解释,“死者脖子处确实是有勒痕,只不过是死后有人又将他脖子重新勒住,制造与前三桩案子相同的布局而已。” “大人是如何得知?”陈二疑惑。 萧清转头瞧他,“通常我们认为的窒息是脖颈被勒断身亡,其实不然。除非凶手武功高强,力气惊人,否则一般人是绝不会将颈部骨头完全折断。窒息的死亡原因其实是脑部缺氧造成。颈部被某种绳索或其他凶物勒住时,会压迫呼吸道与颈动脉,颈动脉位于颈部两侧,供应血液至脑部,重力压迫会阻碍到达脑部的血流,导致人缺氧窒息,意识模糊,最后便会死亡。” 伸手指向尸体,“若死者是被活活勒死的,那他定会因窒息缺氧导致眼部视网膜充血,眼角处出现红点或者细丝。脸部周围也会布满网状血丝,可死者却双目紧闭,脸部呈现乌青,口腔,耳边,鼻孔内隐隐有残留污血流出,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所以我判定死者并非死于窒息,而是被人先毒杀身亡,后勒住脖颈,故意制造出的迷局!” “…”众人听得云里雾绕的,只是最后那句话却是听懂了。 “…”刘仵作大致听明白了,只是眼神古怪。这小子咋知道那么多?有些道理甚至是他都没听过的?难道他也是仵作出身?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而且我认为…杀害此人的凶手与前三桩案子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人。”萧清忽然开口。 “…?”众人不解。不是同一人?难道又出现一个杀人凶手? “为什么呀,二哥?难道说这桩案子跟前三桩没有丝毫关联?” “并不是,我推断这两人是认识的,而且有着不寻常的紧密联系。” 不寻常的联系?那是什么?众人疑惑。 “可是大人…您是如何知道这四桩案子凶手不是同一人呢?”陈二问。 “从前三个案件中,你能看出什么?” “…”陈二蹙眉。能看到什么? “前三个死者死亡原因与其说窒息,不如说是被凶手活活勒断了脖子。由此可以看出前三个案子的凶手武功高强,力气惊人。” “从他杀死第三个死者后,依旧敢在死者屋内饮茶便可看出,此人生性残暴,心智过人,胆大狂傲。他若想杀一个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手,绝不会遮掩隐藏。” “而第四个被害者先是被人毒杀,紧接着故意制造出被人勒死的假象,若真是狂暴连杀三人的凶手,你觉得他会那么麻烦去杀害一个人,且还将尸首运往城外十里之处费劲心力隐藏痕迹吗?” 陈二眼睛顿时一亮,明白过来。 “而且,这个凶手身份贵重,嗜血狂傲。但他虽狂傲却心智过人。他杀害的三名死者除了年龄相仿,地位背景相仿之外,并没有透出其他有用线索。通过尸身和杀人现场,他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杀人目的和作案动机。他杀人或许是享受整个过程,又或许是释放心中的变态*,又或者只是无差别的随意消遣,种种原因皆有可能…” 众人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只是今晚发现的这个死者究竟是谁?尸体已经腐烂成这样,怕是死者的身份…”一旁沉默良久的刘仵作开口。 “…”周围一阵沉默。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萧清开口。 “…是谁?!”众人讶异。 萧清语出惊人,“第三桩案子的发现者,李小力的大哥,李力。” “…!”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怎么回事?!” 众人一脸震惊。 “二清子,这怎么可能啊?下午咱们还去见过李小力的大哥你忘了?”郝猛开口。 “准确来说是我见过,而不是你们。” “那有啥子区别?” “意思是我见到的那个李力,并不是真的李力。” “…”大汉挠头,不明白。 萧清瞧了他一眼,叹气,“就是说下午那个李力是别人易容假冒的。” “…!”郝猛眸子陡然大睁。啥?不是吧? “二哥你怎么知道?”小清蹙眉问道,众人也都转头往她。 萧清缓缓开口,“今日下午我走进屋中,隐隐闻到一丝土腥味。虽然他以身子不适为由,用中药味来遮掩,但还是能闻到些许。为何他身上会有土腥味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这几日林安县阴雨不断,并州的红土遇玉便湿软,散发出浓重的土腥味,他应该去过县外的那个树林中,且在那待过不短的时间,因此身上才沾染上了气味。” 众人点头沉思。 “只是,单单通过这点不足以说明李力是冒充的吧?”陈二开口。 萧清瞧他,“当然不止这一点。我借故扶住他身子时,发现他骨骼硬朗,应是习武之人。可我却听李小力说他大哥自幼身子薄弱,纤瘦多病,而此人却身材健硕,且还身负武功,你难道觉得不奇怪吗?” 陈二恍然。原来是这样…确实值得怀疑。 “最后一点,是笠帽。” “笠帽?”众人疑惑。笠帽怎么了? “对,李小力兄弟二人发现第三桩尸首时,他们曾说是因笠帽被风吹进了院子才进的屋子,进而发现了尸首,是否?”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小清疑惑。 “被害人所住院子坐北朝南,大门面向南侧。林安以南一带如今正是雨季,刮风下雨也是正常。而通常刮得都是西北风或者是东北风。今日林安大风,风向来自西北。听他二人说他们是从东面而来,朝西面而去,若此时挂起西北风,李小力头上的帽子只会刮向南面的街道或者林安河中,绝不会刮进与风向相冲的院落里,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听得晕头转向,反射性问道。 萧清瞧了眼眸子晶亮的小清,随即道,“除非这根本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原因。” “二哥的意思是有人用其他办法震飞了李小力头上的笠帽,故意让它落到死者院中?”小清眼前一亮。 萧清点头。 “可是要如何做?”刘仵作开口。 “这还不容易?但凡有点内力的习武之人,以内力震飞一顶帽子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这有啥难的?俺就能做到!”郝猛下巴一扬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若真如二哥所说,现在的李力是被人冒充,那这具尸体…”转过头,“恐怕真的是李小力的大哥,李力真人了…” “…”气氛死一般沉寂。 想起那个憨厚腼腆的少年,再看一眼躺在这里,世间他最后能依靠的亲人的尸体,众人只觉得心中似被什么压住一般,喘不过气。 “砰——!”郝猛猛地将拳砸向墙壁,满脸愤恨,“草他娘的!等把凶手逮住俺非得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那凶手十有*就是那个冒充李力的男人,大人!请您下令,下官带人立刻去将他抓捕归案!”陈二着急请命。 郝猛转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萧清淡淡道,“不必。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草惊蛇。”语气是毋庸置疑。 郝猛沉默。 “可是大人…!”陈二还想开口,被一旁的郝猛拦住,“你小子咋这么啰嗦?二清子说了暂时不用你听便是了,再磨磨唧唧小心老子揍你!” “…?!”陈二意外地望了郝猛一眼。这家伙今日怎么了?明明心里也跟他一样,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现在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了?下午那会发生了什么吗? 转头望向对面,只见萧清仍然面无表情,小清一副思索样子。 “我不让你们动自有我的原因,以后你便知道了。好了,今日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自会叫你们。”萧清将白布重新盖上尸体,朝屋内几人说道。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众人点头,朝他拘礼后便朝外面走了出去。 “对了…”刘仵作似想到什么,忽然步子一顿,“你们怎么会搜到县城外十里处的森林里去的?你们晚上戌时初刻(晚上七点左右)出去,不到子时(接近晚上11点)回来的,总共才不到两个时辰,为何就搜了那么远还找到了尸体?” 郝猛和小清相视一笑,“哈哈,当然是有‘人’帮忙啊…” 刘仵作疑惑,“有人帮忙?谁啊?”是谁竟然有此神功?竟然能从十几里之外的县城内轻松找到尸体埋藏处? “呜汪——!”忽然传来一声吠叫,随即一道黑影从院外飞奔而来,迅速朝他扑了过来!吓得刘仵作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啥…啥东西?! 第十四章 训练汪汪 那黑影直接从他头顶窜过,朝他身后奔去。 刘仵作转头,只见萧清站在院门口,脚边蹲着一个猛摇尾巴的大黑狗。 这…刚刚那道黑影,难道就是…它?! 只见萧清伸手揉了揉那黑狗的脑袋,神色微缓,语气难得的柔和,“辛苦你了。” “汪——!”那狗竟似听懂了般,朝她叫了一声,很是乖顺,不见丝毫刚刚凶猛模样。 “这…这个帮忙的‘人’不会就是…?”刘仵作一脸惊愕。 “是啊!它叫汪汪,是二哥从漠北带回来的纯品藏狼狗。狼和獒的杂交品种,很是稀有。二哥从小就训练他的嗅觉和追捕犯人的能力,今日我们能找到藏尸地点,就多亏了它呢!”小清开口解释。 原来是这样。 刘仵作了悟,从地上起身。怪不得他们能那么快找到死者的尸体,原来是靠它帮忙啊!只是…汪汪这个名字… 望着那庞大凶猛的动物,再想想它的名字,刘仵作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等所有人离开后,萧清将汪汪交给郝猛,便回到了自己屋中。 摊开一张张白纸,把郝猛给她特质的屏风搬来,拿出许多圆头针摆放在桌上。 夜色已深,院外一片寂然。萧清却神色清明,眸光犀利。 那么…开始吧!将所有线索,证据,结论,疑点,全部整合起来,看看这个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究竟想要干什么! 整晚,小院内灯火通明,映在纱窗上的纤瘦人影不断忙碌走动,不曾停歇,直至天明。 ** “小清,你着急忙慌干嘛去啊?”陈二一大早来到衙门,便见小清急哄哄地往外冲。 “哦是你啊,我着急买饼子和粥呢,不跟你说了…”话没说完便一溜烟没影了。 “…”陈二顿时被呛了一脸灰。 萧大人身边这两个兄弟还真是…特别。郝大哥性格豪爽,武功高强。而这个小兄弟机灵古怪,尤其是这动不动便一溜烟不见人影的速度,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陈二一脸好笑,随即朝衙门内走去。 “郝大哥早啊!”陈二在后院碰见了郝猛,遂上前打招呼。走近才看见郝猛身边正蹲着昨晚跟他们一起搜寻尸体的汪汪。 “郝大哥你在干嘛啊?汪汪怎么也在这儿?” “俺在训练汪子呢,你一边呆着去!别打扰俺!”郝猛冲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陈二碰了一鼻子灰。这家伙,除了对萧大人言听计从,其他人的帐居然谁都不买!昨日他们还一起齐心搜寻尸体来着,今日转脸便不认识了!真是… 陈二也不恼,真的站在一边看他训练汪汪,不再开口。 “汪子,冲——!”郝猛命令。 “汪——!”黑影风一般冲了出去。 “汪子,回来!” “汪——!”接着黑影又风一般地回来。 “蹲下!躺下!跳!扑!…” 看着那黑狗准确无误地做出郝猛命令的动作,陈二脸上惊讶也来越甚。 好聪明的狗!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通人性的动物!怪不得郝猛跟小清两人都拿它当宝贝般宠着,不让所有人靠近。 “好了,热身运动昨晚了!现在开始真正的训练吧!”郝猛拍了拍黑狗的脑袋。 一旁的陈二顿时一愣。真正的训练?刚刚那些难道不是? 只见郝猛拿出一片布料,让汪汪闻了闻,开口,“找到有这味儿的地方,去吧——!” 汪汪仔细地嗅了嗅,随即撒开丫子,搜寻着朝前院奔去。 “这…就是训练?”陈二讶异。还有这样训练动物的?他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这都是俺家二清子想出来的注意。汪子打小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老聪明了!普通的狗根本无法跟它相比!”郝猛一脸得意。 话落朝着院外走去,身后的陈二也快速跟了上去。 最前面的汪汪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仔细搜寻着。忽然像发现了什么,朝着郝猛这边叫了叫,接着风一样地朝前院奔去。 郝猛二人也迅速跟了上去。等两人听着声音走进班房时,就见汪汪正死死咬着一个捕快的衣角不松口,那捕快一脸慌张得扒着衣服,上蹿下跳,样子着实滑稽。 “哈哈哈!好样的汪子!回来吧!”郝猛哈哈大笑,摸了摸松口回到他身边的汪汪,满脸欢喜。 “这是找对了?”陈二问道。 “那是当然啦!俺家汪子鼻子可灵了!怎么会找错?!那块布是俺昨晚在衙门捡的,肯定是咱们衙门捕快的呗!那还能有错?!” 陈二点头,随即望向屋内站着的捕快,“咦?小邵,你咋回来了?不是回老家看你母亲了吗?” 小邵一顿,随即哭丧着脸,“俺昨日刚回来的,今日想着来衙门溜一圈,没想到刚进班房不多久,这只大黑狗就朝俺扑了过来!吓死俺了!” “哈哈,这是咱们新上任二品捕头大人的狗,嗅觉灵敏十分聪明,可以帮咱们搜寻犯人。刚刚郝大哥在训练它呢,只是怎么咬上你了?” 小邵郁闷道,“俺也不知道啊,俺正背着换衣服呢,它就从俺背后扑了过来,吓了俺一跳!” “呵呵,没事,就是个误会!对了,跟你说下,这是郝大哥,是捕头大人的…”陈二犹豫着不知该怎么介绍。 “俺是郝猛,你也跟陈二一样叫俺郝大哥就行!”郝猛替他说道。 “对对!小邵你跟我一样叫郝大哥吧!” 小邵点了点头,叫道,“郝大哥。” 郝猛大喇喇挥挥手,“恩!行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俺去找二清子了!汪子!跟俺走!找你二哥去!” “啊呜——!”汪汪一激灵,兴奋地到处窜。 “郝大哥等等!” “又咋啦?”郝猛不耐烦转身。 “小邵刚回来没见过大人,我带他跟你一块去吧?而且我刚好找大人有点事。” 郝猛朝他招招手,“走吧走吧!”话落便领着迫不及待的汪汪朝院外走去。 陈二两人也随即跟了上去。 半路上碰见一溜烟冲回来的小清,于是四人一狗一同朝着萧清的院落走去。 第十五章 小邵 萧清的院子偏僻,四人进来时,院内一片安静。 “咦?大人还没起来吗?”陈二不断探头张望。 “啪——!”一巴掌拍来,传来郝猛的呵斥声,“一边去!偷偷摸摸看啥呢?就站这!不准再往前走了!”万一二清子还没起来,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陈二使劲揉了揉揉脑门,一脸委屈。 啥情况啊?他就想看看大人起来没,郝大哥为啥打他? 一旁的小清直接走到门前,敲了敲,“二哥?你在里面吗?” 门内没有回应。 小清没再询问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哎臭小子!你咋能随便进你二哥的屋子?!万一…” “不会的,这个点儿二哥不是在验尸房就是出去查案了,不可能还在休息。”何况昨日又发现一具尸体,说不定二哥一晚没睡都在研究案子… 进屋的步子一顿,小清看着屋内屏风,桌子,地上散落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二哥又一晚没睡研究线索了。 “你们都聚在这儿干嘛?”忽然他们身后一道淡淡声音传来。 “二哥!你回来啦?” “二清子,你去哪了?” 小清和郝猛同时开口。 陈二和小邵连忙朝她拘了一礼。 萧清点了点头,随即走近屋中,“怎么都过来了?有什么事?” “二哥我给你送早膳来了,你快吃吧。”小清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将早膳摆了上去。 “汪——!”汪汪看见吃的就兴奋。 “怎么把它带来了?” “哦,刚刚给他训练来着,俺就顺便带他一块来了。”郝猛挠了挠头答道。 一旁站着的陈二望着屋内散落的一张张纸,满脸惊讶,“大人…这些…都是你写的?!”一一扫过,发现上面皆标注着四桩案子的线索,疑点,结论等等。有理有据,完善充沛。有很多细枝末节连他们都不知道,他却一一详细记录了下来! 他竟然将四桩案子所有的线索统统整合起来!在一个晚上?!陈二一脸震惊。 “恩,这是我通过验尸报告还有探查的线索大概整理出来的,想将这些已知的数据加以整合进行分析,或许就可以知道凶手的下一步打算。”萧清将散落的纸张收拾起来,放到了不远得案台上。 “大人是知道什么了吗?” “一点点…” 一点点?陈二不信。虽然仅仅接触不到两天,但是他直觉少年说得一点点绝不可能真的就是一些。 萧清转身走过来,瞧过来,“这人是谁?” “哦,大人,这是前两天回乡下老家探亲的捕快小邵。今日刚回衙门,下官就带他过来了。” “小邵见过大人。”小邵抱拳拘礼。 萧清扶住他抱拳的双手,眸子一闪,“不必多礼,既然同属一个衙门,皆为百姓办事,就不必行这些礼节了。” 小邵低头,忙谢道,“谢大人。” “你的衣服怎么了?”萧清望着他有些破损的一角。 “回大人,小人在班房换衣服,忽然从背后扑来一只大狗,小人一时不察就被咬成这样了…”小邵开口解释。 “哈哈,那是俺训练汪子时,汪子闻了俺给它的布条就扑到这小邵面前,死死扒着不放!这不就给小邵的衣角咬成这样了…小邵啊,你别介意啊,大不了俺再陪你一件哈!”郝猛大喇喇朝小邵说道。 “小邵不敢,只是一件衣服罢了,郝大哥无需介意。” “好小子,够爽快啊!俺喜欢!”郝猛猛拍他的肩膀,一脸满意。 萧清低头,神情不明。忽然抬头对陈二道,“陈二,你让人去看看李力身子如何,如果好些让他来衙门一趟。” “大人是要问话吗?” “恩。” “好,下官这就去!”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步子忽然一顿,“小邵,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不用,你自己去便可。”回答他的确是萧清。 “…?”陈二有些不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多想迅速走了出去。 “大人若没有什么吩咐,那小邵便告退了?”小邵拘礼。 “不急,”随即转身望了眼小清,“小清,你们出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对小邵说。” 小清蓦地一怔,眸光闪了闪,随后拉着郝猛迅速朝外面走去。 “哎,哎臭小子!急什么?你别拽俺,俺自己会走!”郝猛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嘟囔着走了出去。汪汪也紧跟其后,小清顺手将门带了上。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萧清坐了下来,拨了拨碗中的米粥,淡淡开口,“林安县不到两个月时间便发生了四桩命案,前三桩命案受害者皆因颈骨断裂而死。凶手武功高强,狠辣残暴,小邵,通过这些你可有想到什么?” “大人,小人以为凶手并不是我们林安县之人。” “哦?何以见得?” “正如大人所说,凶手武功高强,身份贵重,细数林安县城,没有一人符合大人所说要求,故小人猜测凶手应该是县外之人。” 萧清淡淡点头,“恩,那你认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凶手该是无差别杀人。通过前三个死者来看,凶手所杀之人皆是孤鳏中年汉子,他们无依无靠,独来独往,凶手选择他们可能也是因为死者不引人注意,即使死了也不会产生强烈后果吧。” “你的意思就是说凶手杀人并无其他目的?” “是,小人是这样认为的。” 萧清舀了勺粥送入嘴边,“你很聪明。陈二能把你推荐给我,就说明你的办事能力他十分认可。” “小人不敢,是陈二大哥念小的家中只有一位孤病老母,因此才格外照顾小人,这些小人都铭记在心。” “恩,你很孝顺,也很忠正。不管是对你的母亲还是对你敬爱的人。” “谢大人。”小邵神色莫名,随即朝他拘礼,“那大人您用膳吧,小人告退。” 萧清喝了口粥,没有开口。 小邵眼眸闪烁,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抬脚出去。 忽然身后的萧清开口,“只是对于无辜的人,你也着实狠心。” 小邵步子猛地一顿,豁然转身!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萧清擦了擦嘴,站起身,眸子幽深,“我应该叫你小邵呢?还是…李力?” “…!”小邵眸子陡然大睁! 第十六章 凶手面目初现 “或着两个都不是?应该叫你…杀人凶手?”萧清神色幽冷。 “…!”小邵大惊,忽然左脚一蹬朝院外奔去! 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么轻易便露馅了!这少年实在诡异,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他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安,今日潜入衙门也是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想这么快便被他识破! 小邵速度惊人,施展轻功一跃便跃到空中! “你这歹人,还敢跑?给俺下去!”忽然半空中出现去而复返的郝猛的身影,大掌一抡朝他狠狠掴去! “…!”小邵身子一出溜,敏捷闪过,落在院内杏树干上,再次一跃而起! “草你奶奶!这小子忒滑溜!”郝猛落地,暴怒。 “大哥你搞什么!”小清鄙视的声音响起,忽现闪过几道黑影,“蹭蹭”爬上树,一蹬,伸手一抓便拽住小邵的裤脚! 小邵身子一滞,便被小清给拉了下去! “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呲啦——!”院外忽然涌进一群带刀捕快,将他重重围住,刀刃架了上去! “我草!这小子轻功不弱啊,身子跟泥鳅似的滑溜!”郝猛骂骂咧咧走来,一脸忿忿。 “大哥你也太不小心了!万一被他溜走了看你如何向二哥交代!”小清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也走了过来。 “…!”小邵双眼大睁。这两人不是刚刚出去了吗?怎么会埋伏在院外?难道…?! “二清子交代事也不说清楚,就给个眼神俺咋能看懂?要俺逮人直说就是,干啥偷偷摸摸的!” “大哥你太笨了!当时那种情况要是轻举妄动,指不定就让凶手给跑了!当然要先稳住他了!” “哼!你小子脑袋好行吧!只是你咋知道二清子让你带人埋伏在院子外的?” “我不了解二哥谁了解啊?!二哥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是啥意思!” 被制住的小邵一脸惊讶!原来那人早就看破他的伪装,刚刚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手下增援而已!这两人也着实不简单!竟然能瞬间领会少年的意思,带人埋伏在此处!他太大意了! 小邵脸色从未有的阴沉。 萧清走了出来,朝一边的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大人…”众捕快迟疑。 “无妨,以他的功夫若想逃跑你们也拦不住,有郝猛小清在这里就行。” 众捕快相视一眼,随即退了下去,立在了一旁。 “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小邵望她,不解。 他的伪装究竟哪里出了纰漏?让这个少年短短几刻钟便轻易识破! 萧清走到他面前,“你的易容没有问题,只是你的手泄露了你的秘密。” “我的手?” “对,衙门捕快他们使用的武器是宽刀,经常携带此武器之人左手食指指腹和大拇指指腹都会有厚茧或是伤痕。因刀入剑鞘时会摩擦指腹甚至会拉伤指头,不管是新入门的捕快还是十几年的老人,皆是如此。” 周围捕快面面相觑。这种细节只有那些经验老道的捕快才会注意,这捕头大人小小年纪怎会这么清楚? “在你向我行礼之时,我扶住了你。你手掌虽也有厚茧,但却不是大拇指和食指指腹,而是掌心。这表示宽刀并不是你常用武器,而小邵人岁年轻,在衙门干捕快却也有五年光景,你觉得他的手指处会没有厚茧吗?”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 小邵瞧他,“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我是李力的?准确来说是假扮李力之人。” 是的,他假扮李力已经有十天时间,就连这个身份的弟弟李小力都没有察觉,这个少年只是昨日见过他一面又是如何得知的? “郝猛,那条给汪仔嗅过的布条可还在?”萧清忽然转头问郝猛。 “啊?”郝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在呢在呢!”在身上四处摸索,随即从袖兜里找到了那块布条,疑惑地递了过去。 二清子要这个干啥? 萧清接过,凑到了鼻前闻了闻,随即仔细打量片刻,开口,“果然。” “…?”众人不解。果然…什么? “这块布条本就是汪仔从林子里带回来的,你应该是在它窝旁不远处找到的吧?”萧清瞧向郝猛。 “哎?你咋知道?这是昨晚俺带汪子回窝里时,从它窝旁发现的。俺看着像是这群小子缠腕用的护麻,俺就给捡起来了。”郝猛瞧着一旁的众捕快挠头说道。 护麻是捕快们缠袖用的麻布,大祁的官服袖口宽松,对于常在外跑动的捕快来说实属不便,因此他们会用此物来固定袖口,一是行动方便,二则保护手腕不被腰跨携带的宽刀划伤。 萧清颔首,转头,“昨日我到李小力家中探望你,临走前我问李小力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你大哥可曾学过武功?” 这是当时萧清对李小力说过的话。 “你知道我会听见,才说那句话?”小邵诧异。 “是,我想试探一下你。昨日你发现我对你的身份起疑后,晚上你便潜伏在衙门跟着郝猛几人去了森林中对吧?” “啥?!他也跟着去了?!”郝猛惊呼。 “对。这个布条是汪子从林子里叼回来的。汪子对于异味十分敏感,这块布条上除了土的腥味还有一种味道。” “还有一种味?啥味?”郝猛迅速问道。 “就是枳壳的草药味。” “枳壳?” “对。枳壳是治疗风热的一种草药,且味道苦涩,微冲鼻,这布条上就有明显的枳壳味。” “难道…?”郝猛转头望向小邵,“昨日李小力说他大哥受了风寒…难道这东西是他的?!” 众人齐齐转头。 小邵沉默不语,须臾抬头,“就算是这布条上有药草的味道,那也不一定就是我的!” 小清点头,“是啊,二哥,也有可能是别人患了风寒带着此物经过林子,恰巧落下也说不定啊!” 萧清摇头,“不会,你们看布脚处。” 小清接过布条,仔细打量,“布脚…布脚处。哎?这儿怎么有块白色污渍?” “这不是什么污渍,而是剧毒乌葶甘,挥发后留下的痕迹。” “什么?!”小清惊呼,随即似想到什么猛地抬头,“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李力死亡时所中的剧毒?” 萧清点头,“对。乌葶甘是一种剧毒,此毒是用十七种有毒之物制成,无色无味,性烈,服食后即刻毒发身亡,快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痛苦。此毒有一种特性,遇水便会挥发,凝结成白色粉末状物体,久久不会散去。” 随后转头,“他应该用此物包裹的乌葶甘杀害了死者,随后将死者尸体运到林中进行掩埋,近几日林安阴雨不断,不好焚烧销毁。因此他便将此物一同埋到林中。本是万无一失的做法,却哪想我们会有一个嗅觉灵敏的狼犬,不仅找到了他掩埋的尸体,还将此物也一并挖了出来。” “他担心会有人察觉,便易容成小邵来到衙门探查。没想到此物无意中让郝猛捡到。他知郝猛武功不凡便未轻举妄动,准备在今日找个理由拿回此物。哪想到郝猛训练汪仔嗅觉直接找上了他,还一同来到我院中。他就想来探查一下我对案子的看法,没想到我会因为这个布条而怀疑他,进而拆除了他的身份。” “我在之前问过你,林安县发生的四桩命案你有何看法。你很自然得说你认为凶手不是县内中人。可是你却不知,发现第四具尸体一事,除了郝猛,小清,陈二和衙门的刘仵作四人之外,我并未让其他人得知。就连现在在场的所有捕快他们也不知道。你一个今日刚从老家回来的捕快为何在我说‘四桩命案’时没有丝毫讶异?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你早就知道了,你昨日也在林子里,甚至是亲眼看见尸体没挖出的过程!此前种种皆说明一点,那就是你就是杀死李小力大哥的幕后凶手!” “…”周围安静的诡异。 夏日当头,院内众人却无丝毫暖意,后颈生凉。 第十七章 辽蛮人 小邵缓缓站起,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他的眸子微冷,“现在,可以撕下你的伪装了吗?” 小邵冷笑,“捕头大人如此聪明绝顶,为何不自己猜猜看?” “你们辽蛮之人都是这么啰嗦吗?”萧清淡淡开口。 “…!”小邵神情再次大变! 萧清面无表情,眸光转到一处,“漠北有大面积的草原,生长着嗜血残暴的狼群。辽蛮人生性彪悍,警惕性十足。就算是背对着狼群也能轻易察觉他们靠近,将其杀死。” “郝猛说你衣角处的咬痕是被汪仔撕咬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撕裂处是你前面的衣摆?你说你当时正换衣服,汪仔就从你背面扑了过来,那为何撕裂的地方不是你后面而是前面的?难道会有人面对动物的扑袭傻愣愣呆在原地而不躲闪?” “只能说明你早发现汪仔,将它的攻击轻松化解后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才匆忙松手装作一副被袭的场面,以此来摆脱嫌疑。” “而且剧毒乌葶甘只生长在漠北一带,若非漠北辽蛮人没有几人知道。你若不是漠北中人,难道还会特意跑到漠北寻到此毒,再带回来来杀害一个区区百姓吗?你脑残吗?” “…”小邵垂首不语。 “…”众人嘴角抽了抽,齐齐瞧向萧清,眼神怪异。 捕头大人小小年纪怎么会懂那么多?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就这短短一个时辰时间居然想到这么多?脑子不会累吗? 小邵直直望着她,须臾蓦地大笑出声,“哈哈哈!没想到我精心策划的杀局竟被你这个区区捕头轻易识破!没错!这些人通通是我杀的!因为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小邵声音透出一丝嘲讽,“你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哈哈,笑话!他们都是一些刽子手!杀人魔!他们以为隐居起来我便找不到他们了?做梦!杀人偿命!看吧,他们现在便遭到了报应!”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相信了你?前三个死者的真实身份我虽没有查出,但是也隐隐知道他们并非普通百姓。李小力的大哥是被你杀死的,原因是你要潜在林安为一人充当眼线,还要让尸体尽早被发现,所以你选择了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的李小力兄弟。” “杀害前三个死者的凶手不是你,你虽身手不弱,但臂力却不够强劲。且那三名死者手指腹皆有薄茧,身材高大,体格强健,若非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可能轻易将这三人杀害。” “而且若照你所言,你跟他们之间有一段私人恩怨,为何从前三个死者身上没有看出这股怨愤?只有漫不经心的嗜血杀戮?仿佛这几人的死活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你享受的只是这杀戮的过程而非结果?” 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正常凶手犯案无非几个原因。仇杀、情杀、利杀。可前三桩案子却没有透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尸体和现场可以透出很多信息,凶手的目的,性格,身份都能一一推测出,可这三桩案子的凶手感觉却是个矛盾体,就像一张拼图缺失一角,让她无法窥探出全局。 小邵听闻沉默不语。 “嘚——!傻愣什么?赶紧回答问题!”郝猛上前厉声叱道。 “既然你们抓到我,那便任由你处置,我无话可说。” “你这混蛋…!”郝猛挽了袖子就要上前。 “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查出真相。”萧清头一转,“你们,将他押到衙门地牢内,好好看守!” “是!”众捕快立刻上前,押着他就要离去。 小邵经过萧清的步子忽然一顿,“你最好不要再深究这个案子,你以为林安县发生这么大的命案上面官府为何会没有动静?那人不是你能动的…” 萧清神情不变,“他们不动是他们的事情,我动不动有我自己决定。” 小邵一顿,神色莫名,遂不再说什么,由着捕快压制着离去。 “二哥,你没事吧…”小清望着萧清有些凝重的神情,担忧地问道。 “二清子啊,这厮真是可恶!咱们应该直接将他捆喽,拉到市坊给他砍了!给李小力小兄弟一个交代!”郝猛满脸愤懑。想到李小力唯一的大哥也没了,以后就没亲没伴了,郝猛只觉得胸口一股火烧得猛烈! 萧清瞥了他一眼,“你以为砍了他,李小力的大哥就能回来?灵魂就能安息?别用你的屁股想事,用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 话落便转身走回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外的郝猛摸了摸鼻子,“俺又哪里说错了?这臭小子居然这么生气?” “大哥,说你笨你还真不用脑子了!这桩案子虽然是此人所为,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并不是他!杀了他有啥用?”小清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他。 “但是他也难辞其咎!”郝猛哼哼。 “废话!他的罪行定是跑不了,只是二哥想通过他来查出更多的线索,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哦…远来是这样…”郝猛恍然大悟,随即拍了拍小清的肩膀,“还是你小子聪明!” 小清翻了个白眼,一错身便躲开他的熊掌,“大哥你平日里也不多动动脑筋?怪不得二哥会生气!要是小清小清也会生气!” 他能看出来二哥对大哥不一样的期待。他跟大哥打小便认识,大哥这人平时虽大大咧咧,脾气粗暴,但他周围始终有很多正直之人围绕。他天生仿佛就是领导者(按二哥的说法)。他们三人才刚刚来到衙门两日,大哥便与那些捕快打成一片,称兄道弟,陈二等人也开始以大哥马首是瞻。这些都可以看出他有将才! 或许,这就是二哥所说的不可思议的魅力吧! 小清内心感叹。 “哎,小清啊,咱们一块出去吃点东西吧!俺大早上的折腾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走吧走吧!俺要吃烤羊排!” 六尺大汉捂着肚子,弓着腰,一脸馋样地催促着小清,那模样让一旁内心感叹的少年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嘴角抽了抽,猛地转身朝外面走去! 哼!什么不可思议地魅力!当他没说! 后面的郝猛望着头也不回的少年,挠了挠脑袋,“这…咋回事?这小子也抽什么风?!” 忽然想到什么,扯着嗓子猛喊,“臭小子你等等!俺身上没有钱…!” 话落便撒开丫子追了上去… ** 衙门院外,绿叶密布的杨树上。 一道高大健硕身影懒懒躺在树干上,嘴角勾出狂肆,“呵呵,找到一个有趣的猎物…” 话落,树枝微颤,再望去,树影上早没了那人踪影… ------题外话------ 今日首推,亲们跳坑来收藏吧!另外推荐好友一本书(嫡女谋之世子抢妻成瘾),作者:箐箐子衿,重生宠文,女强爽文,欢迎大家入坑,么么哒。 第十八章 伪装 李小力跟着郝猛来到衙门之时,已经是傍晚。 “小力啊,你…你别伤心…俺绝不会轻易放过那混蛋的!你别难过!”郝猛瞧着身旁神色灰暗的李小力,劝说道。 “是啊小力,我们定会给你主持公道,让李大哥安息的!”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小力矮小的身子一顿,抬头,“郝大哥,小清哥,俺…没事。”一直支吾着‘没事’,抬腿走进了衙门。 身后两人相视一眼,一阵担忧。 这小子明显是在死扛啊! 两人无奈,随即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同到前院的班房,走了进去。 “你们来了,小力,你没事吧?”陈二迎了出来。 “谢谢大人关心,小力没事。”李小力憨憨一笑。 陈二瞧他,眉毛微蹙。 “二清子呢?”郝猛开口。 “哦,大人在里面吩咐事呢,你们快进来吧。” 郝猛点头,几人走了进去。 “牢里的情况就先这样,这两天正常来排班,不必一一来禀我…”隐隐听见萧清淡淡的声音。 郝猛打帘走进一旁的屋中(中间的屋子是捕快休息的地方,旁边的屋子是萧清的临时休所)。 “二清子,俺把小力带来了!”三人一同走了进来。 萧清喝了口水,“恩,先坐这,一会开饭。” “好嘞,小力坐吧!”说完便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谢大人。”李小力拘了一礼,坐下。 萧清抬头,“小力,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二清子,你让小力留在衙门吧?俺看这小子很好,你看咋样?”郝猛立刻出声。 萧清面无表情,“我身边不养无用之人。” 李小力身子一顿,低下了头。 郝猛一听不乐意了,“二清子你说啥呢!小力咋会是没用的人?” “哦?那你说说他能干什么?” 郝猛一噎,支吾,“他…他可以帮忙打扫院子啊!” 萧清抚着茶杯沿,“衙门内有很多杂役。” “那…小力可以去厨院帮忙啊!” “衙门厨娘很多。”虽然做的饭不怎么样。 “小力可以帮忙跑腿啊!衙门内不缺人,可到衙门外跑腿进货的人也不多吧?” “恩…确实不多。”萧清喃喃。 郝猛眼睛一亮。 “只是,他这瘦胳膊瘦腿,怎么能搬动几十斤重的货物?所以还是不行。”萧清举起杯子。 “砰——!”郝猛不干了,怒拍桌子,“二清子你啥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力刚刚死了大哥,现在就剩他一人,没依没靠的。俺就想在衙门给他谋个差位,你小子咋就这么难说话?!” 萧清头也不抬,“我说得是事实。” “你…!”郝猛气得胸脯耸动,“臭小子,你也太没人性了!俺郝猛真是错看你了!”说完猛打帘气呼呼冲了出去。 “哎呦,撞死我了…”陈二正要进来被郝猛的大身板撞个正着,捂着脑袋望向屋内,“这…郝大哥是咋了?”他头都被撞出一个大疙瘩! “哼!没事!老毛病又犯了!”小清冷哼。 陈二挠头,一脸迷雾。随即朝萧清道,“大人,可以用饭了,我让人给您送来。” “不用,”萧清起身,“我跟你们一快吃。”话落便走了下来。 陈二一愣,随即走到门口替她打帘。 萧清经过低头不语的李小力面前,脚步一顿,“你确实不适合那些活计。” 李小力的头埋得更深。 萧清瞥了他一眼,忽然开口,“只是,我身边倒是缺一个查案副手,你愿意过来吗?” “…!”陈二一脸惊讶。大人居然让小力当她副手?这是为何? 李小力也是一脸诧异,豁地站起,“大…大人…俺…”双手扭着衣角,支吾着。 萧清转身望他,忽然道,“其实你早知道那人不是你大哥吧?”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愣。 李小力也是一愣,脸上神色不明。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陈二诧异。 小清也转头瞧她。 “你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人不是你大哥,否则不会在我问你他是否会武功时,脸上没有丝毫神态透出。” 萧清直直望他,“通常人在说谎时会有两个动作,一是直直盯着对方,以表达自己的肯定。而这种方式恰恰代表他的心虚。” “第二种则是眼睛四处乱看,不敢直视对方,因自己说过的话没有信心骗过对方,所以不敢看对方。” “只是也有特例。而你,就是那个特例。你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因你天生心态超于常人,小脑分泌出一种叫氨基淋酸的物质,它会使你大脑运转更快,智力超乎常人。” “这样的人世间难得一见。而你很难得就是这样的人。若你的大脑有意识想要隐藏谎言,几乎无人能辨出。就算是我,也是在反复联系之后的蛛丝马迹才得以猜出。” 所以,以他的才能做杂货苦役,不是不行,而是屈才。 周围一片寂静。 陈二望着低头的李小力,脸上满是诧异。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大人说的话,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了,那就是: 李小力这小子不简单! 小清也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 这时李小力缓缓抬头,平凡的脸上没有了憨厚,淡淡问道,“大人是看见了我屋内的木件了吧?” 木件?什么木件?陈二不解。 萧清眉梢微挑,“你是故意放在那的?” 李小力摇头,“并不是。因当时情况有变,所以我没有想泄露我的秘密。”这个秘密他隐藏了那么多年,他自认为他的伪装没有破绽,没想到竟被这个人轻易拆穿。 “二哥,到底什么木件啊?还有,就算小力神态有异,也不能完全说明他看破了凶手的伪装啊?”一旁小清疑惑。 萧清神情不变,“那日我去李小力家中,发现屋内偏僻一脚的桌上堆积着许多木头。这种木头形状各异,四方,角状,圆形,棱弧皆有。而这些木头并非是没有章法制作而出。而是每一个皆有其用途。通过将各种木头拼凑在一起,可以拼出各种图案和形状。不要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若脑部立体结构和逻辑思维不强,是根本无法制作出如此精准无漏的物体。” “他一定是在制作之前便将每个木材的大小,角度,形状计算清楚,之后才能准确地将其拼凑在一起。这样思维广阔,心思缜密之人,岂能看不穿那人漏点百出的伪装?” “何况,他在看破凶手伪装之时,沉着应对,没有丝毫慌张,可见心智非常人可比拟。虽然我不知他伪装在并州一方小县有何用意。但我却知道,这样心智非凡,聪明绝顶之人做一个普通劳役确实是屈才了。” 萧清转身,望向李小力,“所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吗?” “…”小清暴汗!二哥真是个愣头!说话说清楚好不好?!什么叫做你的人… 李小力听闻一顿,望着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当然,你可以拒绝的。你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吧。”萧清也不勉强,话落后便打帘走了出去。 只留下垂首神情莫测的李小力。 “咳…你别多想啊…二哥没什么其他特殊癖好的…”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忙解释道。 李小力淡淡瞥了他一眼,举步走了出去。 小清嘴巴大张。 这…这人…真实的性格是这样的?难道之前的憨厚都是伪装? 鼻子微皱,遂想到郝猛,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十九章 喜欢吃白饭 几人走到大堂时,众捕快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待多时了。 看到萧清,所有人连忙起身,只留下郝猛背对着他们,留下一颗气鼓鼓的后脑勺。 “都坐吧,赶紧吃完忙自己的去。”萧清摆摆手,随意坐在一角。 众人一愣。 那位置是下首,他们特意给她留了上位的… 陈二也坐下,“都愣着干嘛?没听大人都发话了吗?赶紧坐下吃饭!” 众人这才回神,连忙坐下。 “大哥,你背对着桌子怎么吃菜啊?”小清望着郝猛那副愣头的模样,一脸好笑。 “哼!我就愿意吃白饭!”说完还“啊呜”一声,狠狠吞下一大块米饭。 小清顿时苦笑不得。这个大哥啊…还在为刚刚的事闹别扭呢!真是服了他了! 萧清夹了筷菜,缓缓道,“恩,既然你那么喜欢吃白饭,那以后在衙门你就只吃米饭吧。陈二,吩咐厨子,以后的菜类和肉类一律都不用给他上,因为人家只喜欢吃白饭。” “噗嗤——”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让他不吃肉,那还不如杀了他。 郝猛转头,发现众人皆埋头抖肩,一副想笑又不敢出声的样子。 顿时脸皮一绷,黑了下来。 “不吃就不吃!哼!臭小子!没良心!”郝猛咬牙暗气。不仅不收留小力,还不给他肉吃,真想狠狠抽他的屁股! 忽然桌前传来一道声音,“你既然只喜欢吃饭,那以后你的那份菜还有肉就留给我吧。我最喜欢吃了。” 众人闻声一愣,转头。 只见李小力坐在一处角落,伸手夹了块肉,淡淡道。 他这话…啥意思? 郝猛挠头,眸子大睁。难道…? 小清神情一亮,与一旁的陈二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难道…二清子把你留下来了?!”郝猛豁地站起。 李小力神情不变,“恩,让我做他的查案副手。” 郝猛顿时大乐,“哈哈哈!好——!太好…额…你刚刚说啥?二清子让你做他的啥?” “查案副手。” “…!”郝猛一脸惊讶,“啥?他让你做他副手?这…为啥?” 当初他跟小清可都吵着要当那小子的副手,可那小子愣是没同意。说他俩一人浮躁,一人话唠,他烦。因此他跟小清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要副手,现在怎么会同意小力当他的副手? 李小力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开口,“因为我跟某人不一样,长脑子。” “…!”众人瞠目结舌。 郝猛更是夸张,下巴张得都快掉地上了。 这…这小子…!真是那个憨厚腼腆的李小力?不是被掉包了?! “你…你小子是不是…生病了?”郝猛别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来。 李小力神色不变,将碗里的饭扒光,起身,“我没病,可能是你脑子病了。”竟然想到绝食来威胁那人,不是脑子病了又是什么? 随后不理会已经僵住的某人,转身走了出去。 “…”郝猛完全呆滞中。 众人为他默哀。 从此之后,衙门里多了一个毒舌的人,也多了一个常常气得跳脚悔不当初的人。 ** 牢内。 小邵坐在牢内一处,神情暗沉。 这时走来一个牢头,将一晚干饭和些许菜叶放到他牢前,“喂!吃饭了!” 小邵没动,须臾缓缓走了过来,蹲下,将饭菜拿了进来,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嘎嘣”一声,从他嘴里传来。 小邵一顿,抬手掏出嘴中的东西,握在手中,接着将所有饭菜吃光,又重新坐了回去。 牢头走来,见碗内已空,蹲身拿起,走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角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将手摊开取出硬物,碾碎,露出一张纸条。 起身走到有亮光处,将其摊开,眸光微闪。须臾投入嘴中,“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牢中再次恢复安静。 ** “二哥…你…你们在干嘛?”小清走到萧清的屋子,就看见李小力正蹲在萧清面前,两人靠得很近,样子十分诡异。 小清望着李小力,一脸防备。他…他应该不会知道二哥…是女的吧? 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一转,顿时一愣。 “哎…?这…二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望着这张脸,小清蹙眉。 “恩,今晚我要去牢中,为了方便,就让小力帮我易了容。”萧清嗓子都不同以往地低哑。 小清一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吧?等等…二哥说啥?今晚要去牢中?! “不行不行,二哥,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更何况今晚牢内不安全!” “恩,我知道,放心,不会有事的。”萧清闭着眼睛,任由李小力的手在自己脸上图来抹去,不再开口。 小清微微蹙眉。 二哥怎么又来了!平常总觉得大哥冒进,可是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二哥自己一股脑往前冲,谁劝都没用。 少年内心叹息,随即转头,“小力,也帮我易容一下吧!但是…我不要那么丑…” 哼!二哥真是会乱来! 闭眼的萧清嘴角微微一抽。臭小子,三天不骂,感觉空虚是吧? 小清对她透出的低气压恍若未见,直接大喇喇坐到一旁。 “对了二哥,陈二下午在一处破院子找到了真正的小邵,听说是被人从背后打晕,给藏到自家旁边的破院子处了。” 萧清轻恩,“让他好好休息吧,这几日暂且不用来衙门当值了。” 小清点头,随后便静静地望着这边,不再开口说话。 李小力纤细却蜡黄的手灵活快速的动作,认真的模样宛若在绘制一幅绝世名画。 小清手支下巴,暗暗打量。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李小力这小子身上不同常人的气质呢?二哥这几年一直都在教他观人察色的本事,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完全学会贯通。 这小子身上隐隐透出清然的气质,之前的憨厚完全不见踪影。现在的他卸下这层伪装,虽也平易近人,可是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这个人,身上也是有故事的吧? 小清眸光闪烁,脑中思绪不断。 “小清,小小年纪想太多可是会容易变老的。”萧清睁眼,忽然开口。 小清嘴角一撇,轻哼,“那还真是彼此彼此啊!”还说他!女人老得更快好不好。 萧清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眼,随后转身,“小力,也帮他弄一下吧。” 李小力点头,来到小清面前。 “对了,”走到门口的萧清似想到什么,转身,“给他弄的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一定要比我脸上这个,更丑。其他的你随便看着办吧!” 话落,挥挥手转身离去。 “…”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小清暗自咬牙中。 第二十章 牢内 夜晚,子时。 林安县衙门牢内。 “哈——”一瘦小牢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停揉眼,“娘的,困死老子了…” 另一牢吏也打了个哈欠,靠在墙边摇摇欲坠,“哎,没办法。谁叫咱衙门牢里关着一个重罪犯呢!” “哎,小李,你说这关着的人真是在林安县连杀丝人的凶手?”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小李一脸得意,“听咱们衙门的捕头大人说啊,这人确实是杀了咱们县四个人的大恶人,而且啊,过两天县太爷回来就要将此人处决了呢!” “啊?你的意思是要砍了这个人?”瘦小牢吏一脸惊讶。 “对啊!这人犯了那么大事,不砍他砍谁啊?”小李冷哼一声。 另一人赞同地点头。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呕吐声伴着呼喊声,“来人…呕…快来人!” 瘦小牢吏一激灵,连忙站起,“小李,你听,是不是有动静?” 小李打了个哈欠,“三儿,哪里有动静啊?你是困大吧劲儿了吧?” “真的!我刚刚真的听见了!”三儿急忙拿起桌上的油灯,就要过去。 “来人!呕…来…”又传来声音。 小李也听出不对,“哎?还真有,咱们快过去看看!”说罢便随三儿一同前去查探。 衙门地牢共有三十多间,声音隐隐从最里面传来。 “三儿啊,听这声音好像是从最里面那间牢房传来的。” “最里面的…不好!难道是大人们特意吩咐要严加看守的那重刑犯?!”小李一脸惊诧。 “什么?!那我们快去看看!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走!”话落两人快速朝里面走去。 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只听牢里隐隐传来痛苦的呜咽声。三儿将油灯提起,发现黑乎乎的牢里空无一人。 “人…人呢?”小李疑惑。 “这…怎么回事?刚刚还有人的…”三儿腿有些哆嗦。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脚,吓得三儿“啊——!”地一声将手中的油灯给扔了出去。 “你小子鬼叫个啥?”小李连忙从地上拾起油灯,转头就斥。 “呜呜…手…脚上…手…”三儿哆嗦着说不清楚。 “说啥呢?”小李不解,将油灯放到他那一照,发现牢内一人正死死攥着他的脚,仔细打量了一下重重吁了口气。 “行了没事!这就是咱俩刚刚说的那个重犯!”话落蹲了下去,戳了戳那人脑门,“你咋回事?想吓死你牢头爷爷啊?赶紧给我松开!” 牢内中人听闻手真的一松,三儿的脚连忙挪了回来。离远了打量,“小李,有些不对劲啊!而且这牢中咋那么臭呢?”说完连忙扇了扇,捏住鼻子。 “好像真是,快点三儿,把牢门打开看看!” “哎,好!”连忙拿出钥匙将锁打了开。 进了牢中,两人将那人翻了过来。发现那人口吐污秽,四肢不停抽搐,已经奄奄一息。 小李一看,心里一突,“坏了!这人不会是服毒自尽了吧?快!赶紧将他扶出去让捕头大人们瞧瞧!” “哦…好!” 两人合力将小邵扶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牢外走去。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刚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两人连忙停下,转头。发现从角落处走来几个捕快。 小李连忙拘礼,“大人,我是小李啊!这人是今日刚关押的重罪犯!似乎是服毒自尽了!我们发现后就连忙将他架了出来!这可咋办啊?” “什么?!我看看!”那前面的捕快一惊,连忙上前查探。 “不是服毒自尽,看这样子…似乎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那捕快道。 “啊?吃坏了东西?”小李一脸诧异,“那怎么办?” “看着确实挺严重,放在牢里自生自灭也不行。毕竟大人吩咐过要好好看守他…”那捕快略微沉吟,“你们等下,我去把陈捕快找来!” 话落便匆匆奔了出去。片刻后,便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捕快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陈二一脸凝重。 “大人,这人看着像吃坏了东西!一直上吐下泻,如今都口吐白沫了…”小李连忙回道。 陈二上前,仔细打量许久,思虑片刻,忽然转身朝周围喊道,“所有人都出来!” 话落,只见从牢门偏角处走出一个个带刀捕快。皆全副武装,满脸严肃,迅速聚拢过来。 “咦?咱们牢外咋埋伏这么多的捕快…?”三儿讶异。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小李立刻出声厉斥,望着周围众多的捕快,神色明了。 一旁的陈二望着众捕快,迅速吩咐,“张铁,你带领两队人跟我护送犯人到前院大堂!” “马四,你带领一队人去把李大夫速速请来!” “赵海,你去通知大人,让他迅速赶往大堂!” “全部人分为三路,速速行动!” “是!”众人领命,话落,三分而散。 “你们两人!”陈二转头望向三儿、小李两人。 “大…大人您吩咐。”两人立刻应声。 “你们二人扶住他,跟我们走!快!” “哦…好!”两人连忙扶住晕过去的小邵,在众多捕快的护送下朝大堂处走去。 牢房位于整个衙门东南角,要到正北处的前院需经过两座大院,这也是陈二如此谨慎的原因。 虽仍在衙门,但是还是小心为上。他总觉得此人病得有些古怪,让他有种不祥预感。 一行人迅速移动,望着前面的重重树影,陈二脸色阴沉,“大家提高警惕!切勿放松!” “是!”众人应道,随即朝那斑驳树影中走去。 忽然,变故突生! “咻——!”蓦地一道暗光闪过,朝扶着小邵的三儿喉咙处刺去! 三儿似被身上得庞然大物累得直喘气,刚巧一弯身,那物直接从他脸侧划过。 只觉得脸上一痛,不由得“啊——!”地一声大叫出声! 陈二身子一顿,立刻高喊,“树上有人!全部停下!严守犯人!” 众捕快迅速将犯人团团围在中间,面朝外面,“刷——!”地一声掏出了刀刃,严阵以待! 陈二直直望着前面,“谁在那?!快给我滚出来!” 气氛诡异地沉静。 忽然从树上传来一道狂傲的声音,“滚?这个词我倒从未听人在我面前说过,要不你来试试…?!” 第二十一章 干你个古代武功 话落,一阵树叶飘落,眨眼间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惊! 这人好快的速度!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陈二厉声叱道,神情满是警惕。 “呵呵…”男人幽幽发笑,“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就是大人所说的连环杀人案的犯人!他来怕是只有一个目的… “说出你的目的!” 男人懒懒抱胸,玩味的笑,“也没什么目的,只是随便散步而已…” 陈二脸色一沉,“狂徒休要狡辩!你是来劫持凶犯的吧?!” “哈——”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也不是,只是有些无聊,到处走走而已…” “…”众人一脸黑沉。 陈二瞧他。这人心思实在诡异,大人说过此人心智不同常人,让他们不要以寻常之法待之。 “既然如此,那你便速速离去,不要耽误我们办事!” 男人意外得眉梢一挑,“哦?你们不来抓我这个凶手?” 陈二捏了捏拳头,“大人说了,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况且如今我们有要务在身,实在不便与你纠缠!你且把路让开,今晚之事就此作罢!” 话落,周围一片沉默。 “哈哈哈——!”忽然男子仰头大笑,笑声张狂肆意,“好!说得好!不枉我千里而来,总算找到一个有趣儿的玩意儿!”抬脚走了过来,步履散漫,面孔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月光透出,一张深邃狂野的脸,宛若雪原孤狼,慵懒却危险。双手抱胸,散漫而张扬站在原地,周身透出慑人气场。 “你口中的那个大人可是新上任的二品捕头,萧清?”男人唇角兴味勾起。 “住口!我们大人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众捕快一脸忿忿。 “呵呵,我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男人脸上兴味更深,“叫你们大人出来。” 陈二蹙眉,“我们大人为何要见你?即便见你,也是在他揭露你凶手身份之时!” 男子眯眼,“哦?那我就更好奇了…既然他不出来,那我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陈二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只见对面男子身影宛若鬼影,几个飘忽便穿透重重阻碍,伸手一抓,一提,拎起两人便跃向空中!落到院内墙上。 众人回神,便见男子一手拎着一人站在墙上懒懒望着他们。 “不好!犯人被他抓走了!” “这可怎么办?” “我去叫人…!” 众捕快乱成一团。 “通通闭嘴!”陈二厉斥,抬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勾唇,“看来还有一个脑子好使的…去把你们大人给我找来!否则我便将这人的脖子扭断!” 他手中抓有两人,一个是犯人小邵,一个是瘦小牢吏三儿。 “怎么样?叫是不叫?”死死捏住三儿脖子,威胁。 陈二脸色黑沉,须臾开口,“去请大人过来!” “是!”有人应声,话落迅速离去。 “你可以将我的人还来了吗?” “呵呵…不急,等你们大人来了再说。”男人懒懒摆手。 陈二望他,脸色不太好看。 现在不仅犯人被劫,还被挟持一名人质,就算大人来了,他们仍处于劣势,这可如何是好? 墙上男人随意坐下,丝毫不将下面众人放入眼中。 片刻后,从不远处快速走来一群人。 最前面矮小少年,正是萧清。 “哈哈,总算来了!”男人兴奋抚掌,起身。 萧清快速走来,站定,神色微冷,“没想到你还真是胆大妄为!说吧,你想怎样?” 男人乐了,“其实我也没想怎样,就是想见见有本事抓了我人的小子到底长啥样!”随后上下打量,摸了摸下巴,“嗤嗤,现在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男人的挑衅惹怒了众人。 “放肆!我家大人岂是你能轻易诋毁的?” “凶徒休得张狂!” “…” “都住口!”萧清面无表情,“我见了你这个凶手也觉得不怎么样,男人相女人心,实在啰嗦。” “咳咳…”众捕快嘴角微咧。 哈哈,说得好! 男人双眼眯起,透出危险。这小子…真敢说。周身散出逼人的气势。 萧清对他的低气压不为所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放下我的人还有犯人,你可以滚。二,你滚下来,我放了你的人。选择吧!” 男人直直盯着他,唇角勾起,“说实话,我很想选择第二个呢,我若留在这里,就能每天与你朝夕相处,我很是开心呢…” 众人脸色有些黑。 这人…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只是…”男人迟疑,“我怕你们这方小院容不下我这樽大佛啊,你们这些蝼蚁…我压根没放在眼中!” 狂妄声落,众人瞬间大怒! 这人实在是嚣张! “不过,我还是对你今晚安排的这出戏表示赞赏!”男人咧嘴,“你以为故意将这人带出来,我便任由你为所欲为?你们故意引我出来,不就是为了抓我吗?这点伎俩实在有些不够看啊!”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一变! 萧清盯着他,眯眼,“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故意的,只是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出现?” “呵呵,雪狼找寻猎物时,都会挑选瘦弱跑得慢的动物,因为易捕猎。可我却觉得这样实在没意思!”男人笑声桀桀,“如果是我,就要找最狡猾,最凶猛的猎物,因为这样追逐厮杀的快感才能让我热血沸腾!小子,你说是吗?” 男人嗤嗤冷笑,莫名诡异。在这幽暗夜里,凛凛生寒。 “只是,这次的猎物也让我有些失望呢…”男人叹气,“原本以为会是个不错的猎物,没想到也就这种程度而已!罢了,世间像那人一样的对手又能有几个呢…” 男人喃喃,仿佛陷入回忆… 身旁的小邵手指一动,微不可见。 忽然一阵凌厉刀锋朝喃喃自语的男人颈边刺去! “…!”男人回神,侧身险险一躲,眸子陡睁! 这是…?! 刀刃浅浅划过脖子,溅出一丝飞血,接着传来一道冷冷的怒骂声: “我草!这都能躲过去?干你个古代武功!” 第二十二章 耶律朔 “…”众人一副见鬼表情。 这…咋回事? 男人躲避的身子一歪,倒向院中。目光死死盯住忽然起身的小邵,神色不明。 没想到…他,竟然被人耍了! 翻转,落地,冷冷站起,周身散发凛冽寒气。 小邵不看他,扯开嗓子便喊,“郝猛!你他娘还没好?!” “…?”众人一愣。 “臭小子你喊啥?”忽然一道粗壮身影从天而降,捞着一物朝着下面陈二等人扔去,“陈二,接着!” “好嘞!”陈二、张铁等四个身强体壮的捕快瞬间分散,一跃而起接住那物。“刷——!”地一声展开,一张铁网出现在众人面前! “弟兄们给我上——!”郝猛猛嚎一声,脚落地一蹬,率先冲了过去! 将自身轻功发挥到极致,朝着男人猛扑过去! 男人侧身轻松躲过,眸子如狼般阴狠。 两人近身缠斗,你来我往,拳影交加,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打了近半柱香时间,郝猛套路刚猛强硬不懂变通,那人逐渐看出门路,一一将其挡下,郝猛渐渐落了下风。 假扮小邵的萧清双眼微眯,转身踢了脚死死扒墙的牢吏三儿,指着郝猛,“你这小子,愣这儿干嘛?还不赶紧下去帮他!” 三儿连连摇头,仍死巴着不放,“呜呜…二哥,我…我怕高…” “…”下面陈二等人嘴角一抽!目光似剑狠狠射来! 臭小子!这么矮的墙高你娘的高!赶紧给老子滚下来!没看见郝大哥快制不住这歹人了吗?!赶紧死下来帮忙! 萧清眉梢一挑,“之前抓小邵时怎么没见你怕高?” 小清咽了口唾沫,“我…我就怕这种墙的高度,其他都不怕…” 小时候被郝猛追着打,翻墙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自此他就能离院墙多远就有多远,再也不敢靠近。没想到今晚因为担心二哥,假扮成牢吏,竟然被这该死的歹徒挟持到墙上来!呜呜…他是有多倒霉啊!早知道就不跟着二哥掺和了… 陈二等人脸色更加漆黑。 萧清面无表情,“你确定不下去?” 小清宛若八爪鱼,不动分毫,连连摇头。 萧清点头,随即猛地踢出一脚,重重踹在小清撅起的屁股上! “啊——!”传来一声惨叫。 “砰——!”重物落地声。 “噗嗤——!”陈二等人憋不住的闷笑声。 小清被踹,跌落墙头,摔到地上,瘪嘴掉泪。 萧清也利落跳了下来,环住委屈的小清,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淡然,微凝,“抓住他,不要让他逃掉!” 小清动作一顿,随即转身望他。 望着萧清漆黑幽沉的眸子,小清重重点头。 二哥这次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要抓住此人,不惜任何代价! 再次转身,脸上的委屈已不见,只剩锋厉。 眸子定定望着身影诡谲的男人,似在观察什么。片刻后眼睛一亮,隐了下去。抽出袖间布条,缓缓系到额头,一勒,抬头,唇角微勾。 忽然右脚一蹬,陈二等人只觉一阵风闪过,已然无踪。再转眼那矮小少年便出现在另一头! “…!”众人眸子大睁! 这…这怎么回事?! 被郝猛缠着的男人神色一厉,闪现凝重! 这小子,好快的速度! 小清不动声色将速度发挥到极致,瞅准男人一处,身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袭去! 男人似对这种角度的攻击感到别扭,堪堪挡住小清的袭击,刚想后退,蓦地脑后生风,郝猛凛凛虎拳已至! 眸光一闪,错开,扭身隔开一掌。 出拳!勾肘!劈掌!横砍! 男人动作凌厉,却无丝毫章法。 让陈二等人看得毫无头绪,一直找不准出手时机。 渐渐的,小清似摸到男子身法规律,找准空隙,忽地身子一拐,抓住男人两腿!郝猛见状也立刻扑了过去,死死制住他的双臂,朝这边大喊,“快撒网!” 陈二一凛,四人迅速上前,临空一跃朝着下面三人便当头罩去! 被郝猛两人制住的男人被制住动弹不得,忽然桀桀发笑,笑声张狂而肆意,“好!真是好手段!我耶律朔真是不枉此行!” 话落周身气势大盛!内力凝聚于身轰然爆发!宛若一阵飓风,瞬间将身上两人震飞出去! 铁网罩下,陈二等人望去,哪里还有耶律朔的身影! 这时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你们在看哪里?”一道懒懒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陡然大惊! 只见耶律朔站在萧清身后,左手掐着他的脖子,笑得邪肆。 “快放开我二哥!”小清怒斥,就要上前。 “站住!”忽然另一个“萧清”走来,制住他。 “小力!咱们该咋办?”郝猛也大步走来,一脸焦急。 李小力扯下人皮面具,望向这边,眸子微眯,却没有开口。 耶律朔望着三人,神色了然。转头凑近萧清,气息灼灼,“原来,那人是假扮的,看来我手里这个攥着的才是他们口中的大人萧清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话落,不等萧清反应,猛地朝她下颌一角袭去! “呲——!”一张人脸面具便被他生生扯了下来! 萧清只觉得脸皮被拽得生疼,感觉易容的面具被撕掉后,才面无表情转头,“你他娘的就不能斯文点?” 耶律朔气笑,也忍不住爆粗口,“你小子真他娘的斯文!” 今晚算是他罕见狼狈的一晚了。脖子上的伤口隐隐生疼,内力耗尽身子无力,若这时出现刺杀他的高手,他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一切都拜面前这个小子所赐! 耶律朔直直盯着萧清。这小子长着一张普通的脸,放到人群堆里他都找不着!个头矮,又没有丝毫功夫,这样的干煸小子是怎么当上二品捕头的? 眼睛余光瞄向对面郝猛三人。 他身边为怎么有这么多武功高强之人相助? 眼睛转回,又凑近一分,“你小子真是狡猾,竟然扮作我的手下来偷袭我?”眉头微皱,这小子身上怎么一股…香味…? “你是狗吗?凑那么近干嘛?”萧清瞥了他一眼。 耶律朔青筋一抽,咬牙,“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使?还是痴呆泛滥?”不理会耶律朔瞬间黑了的脸,“你离我远点,我不喜陌生动物靠近。”动物的话她只欢汪仔。 “…”耶律朔很好的自制力有些溃散。 瞬间收紧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眸子危险眯起:“我不喜欢有人挑战我的忍耐力,所以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感觉耶律朔身子离远,萧清内心微微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的人在哪里?” “地牢。” “放出来!”加重手中的力道,“让你的人把他带出来!” 萧清眸光示意,陈二点头。随即与几个捕快朝牢里走去。 “你怎知今日我会来?”耶律朔继续问。 “你不是让人往牢里递信了吗?” 耶律朔眸子微眯,“你知道?是你故意放消息进去的?” 萧清点头,“以你的狂傲自负,在得知你的人被抓时,定会前来一探究竟。” “我狂傲?呵呵,确实!只是你这小子似乎比我更狂啊!就算我过来了,那又如何?区区一个下属,怎劳动我亲自前来救他?” “我确实不知你与他之间的关系,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你十分自负。”萧清语气淡淡,“若你前往牢房救助犯人,那便有去无回。若你没来,那就一个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第二十三章 辽蛮二王子 耶律朔眸子微眯,不语。 “只是我判定你可能不会进牢房,而是会在衙门外探查动静。所以我便伪装成小邵的模样待在牢中,装作病症突发被人抬出地牢,这样就有了让你劫持的条件。就算你察觉这不太对劲,以你自负的性格也定会探个究竟。” “哦?为何?你何以如此肯定?”耶律朔挑眉。 萧清眸子漆黑,“通过前三桩命案的作案手法来看,凶手心智不同常人,胆大残暴。而死者身上并未透出任何凶手的作案动机和心理画像。” “因此我判定,凶手杀人的目的可能只是在娱乐自己,通过杀戮来满足自己的变态*。这三场谋杀只是你的消遣游戏,你在寻找不同猎物,就像一个杀戮机器,只有厮杀才能让你热血沸腾,感觉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人遇见让你感兴趣的事,不会轻易离开。当看到衙门的人带着犯人出牢门时,你会疑惑,会怀疑,会认为这是一场阴谋,是一场我们故意安排的请君入瓮的好戏。若平常人定会谨慎离去,而以你的狂傲却不会。” “你会兴奋异常,把今晚的一切当成一场涉猎游戏。救助手下只是件可有可无的事,你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充当捕猎者得到捕捉猎物时的刺激。虽不明白是什么导致你现在扭曲的心理,但我推测,应该与你之前的经历脱不了关系。可能之前你也遭受过相同的…额…” 忽然脖子上一紧,萧清话语一顿,蹙眉,冷冷望向身旁。 看来她猜对了,她说的话触碰到这人的逆鳞,通过掐在脖子上的手,她能清楚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杀意。 耶律朔唇角邪佞勾起,虽在笑,却渗人,“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从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底线,因为敢触犯他底线的人,都被他送进了地狱。没想到这个小子竟敢一再挑战他的耐性… 手掌再次收紧,凑上前,气息狂躁,“怎么不说了?恩——?” 萧清脖子被勒得生疼,喘不过气。 靠!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变态!就算被说中内心也不会轻易承认,越是这样越表现出他此刻的躁动不安。 “你…他娘得勒住我…的脖子,让我怎么…说…”萧清眼若刀锋,直直朝他刺去。 望着萧清凛凛却倔强的目光,耶律朔竟一愣,下意识地放松掐着他脖颈的手。 “咳咳…”萧清转头猛咳,眉头紧紧皱起。 草!奶奶的,竟敢掐她脖子!他定让这小子好看! 目光再次朝耶律朔射来,宛若冰山沁出锋芒一角,渗人。 耶律朔直直盯着她。 怎么回事?这小子的目光让他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诧异,随后隐于无形。 这时陈二与张铁架着一人,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犯人小邵。 陈二两人站在小邵身后,望着耶律朔的目光充满警惕。 “属下拜见…主子。”小邵跪地。 耶律朔不看他,望着身前萧清,“我和你做笔交易。” 萧清面无表情,“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 “哈哈哈,”耶律朔大笑,“我有什么资格?”话落再次伸手捏住她的脖子,“你觉得呢…?” 感觉脖子上的力道,萧清转头,“你想扭断我的脖子?” 少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没有惧怕,也没有恐惧。 耶律朔一愣。 “若没有我这个人质,你以为你能轻易走出这个院子?你武功确实高强,只是方才挣脱时耗尽了内力。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你能轻松逃脱我手下人的追捕?” 耶律朔转头,望向对面的气势汹汹的大汉和少年,眸子微闪。 “哦?不试试…又如何知道?”话落,忽然抓住萧清衣领,宛若大鹏展翅跃到空中! “混蛋!” “二哥…!” 郝猛小清大惊,狂奔着朝这边冲来! 蹬地一跃,一人欲抓耶律朔,一人欲救萧清。 耶律朔身子如泥鳅一扭,哧溜划开郝猛大掌,拽着萧清落在院子墙头。 郝猛两人抓了个空,重新落回院内。 院内的小邵几个来回,迅速摆脱众捕快的纠缠,也一跃便落在墙上。 “哈哈哈,你们这群噶加猈(异族语),想抓老子?下辈子吧?”耶律硕笑得桀桀,狼眼沁出森森幽光。 小清银牙暗咬,狠狠盯着狂傲的耶律硕,脸色黑沉。 忽的,墙头一阵风声划过,直直朝耶律硕面门刺去! 耶律硕一顿,猛地攥住身前袭来的萧清的手腕,凛凛逼近,咧出狼牙,“你以为我耶律硕会第二次让你小子得逞?” 萧清眸子漆黑,“很显然你依然会。” 耶律硕一怔,忽然感觉身子一软,眼中诧异,就要栽下墙头! “主子!”小邵大惊,连忙就要上前。 郝猛却一跃而起,迅速拦住了他。 耶律硕身子在空中一扭,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折了回来,重新站稳在墙头! 萧清眸子一沉。 没想到这家伙武功竟如此高强,就算中了她的软骨散,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看来只能硬碰硬了! 手指一摊,从袖口划落一把小型袖刀,刀影一闪便朝耶律硕咽喉刺去! 耶律硕回眸,望着对面少年星辰般的眸子,此刻透出凛凛锋芒,内心忽然不可思议雀跃起来! 这样鲜活的表情,他喜欢! 嘴角咧出一抹兴奋弧度,侧身,勾腿,旋身,不停闪身躲过她的攻击。 下面的小清盯着墙头,眉头拧成疙瘩。望着高高的院墙,步履沉重! 可恶!现在正是二哥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因为儿时的阴影举步不前! 小清银牙暗咬,脸色黑沉。 墙头上,萧清手中的袖刀耍得灵活,仿佛是她身体一部分,任她驱遣。 刀影缭乱,却又透出凌厉锋芒,招招朝着耶律硕致命位置刺去! 耶律硕一阵诧异。 这小子,虽然没有内功,身子又弱小,只是这刀当真练得不错!而且身法诡异,看不出门路,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抓了空隙。这猎物的爪子还真是锋利! 耶律硕狼眼闪烁,兴奋更甚。 而就这一出神的功夫,萧清便迅速欺身上前,袖刀直直朝他胸口刺去。 耶律硕再次攥住她的手腕,抬掌揽住她的腰,低头望她,“知道我为何没中你的毒吗?” 萧清眸子微眯,“你不是没中毒,而是这种毒对你没用!” “哈哈哈!聪明!”耶律硕龇牙,“我从小便在百毒中浸泡,这世间一般的毒药对我根本没用!就算是剧毒,我也能通过内力将它逼出,区区一个软骨散你觉得我会放在眼中?” 萧清望着他,眸子漆黑,“没想到辽蛮部族耶律二王子竟然会来到大祁国,你说我若将此消息透露给耶律大王子或是大祁帝都,你这百毒不侵之人是会被大王子截杀呢?还是会被大祁的官兵请进天牢呢?” 耶律硕眸子陡睁!双眼玩味褪散,只剩凛冽杀机! 这小子…! 第二十四章 被掳 耶律硕眸子眯成一道缝,里面却透出慑人杀意。 攥着萧清的手指在不断收紧,逼近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萧清抬头,“世人皆知辽蛮部落凶猛彪悍,有游牧民族之风。辽蛮人又被称为马上民族,故其子民个个皆是马上高手。而辽蛮人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五官深邃,眼窝凹陷,颧骨高挺。” “漠北一带风沙遍野,辽蛮人脸上肌肤经过长年风吹日晒,会变得通红粗糙。且手上食指与拇指中间有厚茧,这是因为他们长年手握缰绳和马鞭所致。” “而你五官虽深邃,却并不十分明显。我推测你应该有一半辽蛮血统,另一半要么是大祁,要么是鬼夷。大祁人五官浅平,棱角温润。鬼夷人皮肤白皙,五官纤细。按照你的长相和性格特征,我推测你的另一半血统是大祁居多。” “在辽蛮,能与族外之人通婚的多是贵族及王族。那些外族女子大多是战掳或是奴隶,他们被进献给王族贵人玩乐,充当玩物。据说辽蛮一个王子的亲生母亲是外族奴隶,因一夜之欢有孕,后生下了辽蛮二王子。” “这位二王子因血统,从小便受人鄙视欺凌。在他十七岁那年,只收屠杀一群雪狼救下辽蛮王之后,他的地位自此有了变化。渐渐地,辽王开始重视这个儿子,并让他打理其下十一个部落。他的突出也遭受一人的嫉恨,并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人便是辽蛮的大王子。” “从你的长相,语言,动作皆能看出你是辽蛮人。只是你武功高强,且身上有一众上位者的气势,由此可看出你并非普通人。再加上对你罕见血统的推测,而符合这些特征的只有现如今风头正盛的辽蛮二王子。” “更主要的是,你耳部有新的孔痕,这是辽人王族的祀礼。辽人王族成年会打上一孔,封王又一孔,而前段时间据说辽族二王子又为辽王收回一个部族,辽王大喜,特敕封其为一等并肩王,与大王子这嫡王隐隐有并驾齐驱之势。并举办了敕封大礼,行了祀礼。你这左耳上两个旧狠和一个新痕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试问这世间有哪个辽蛮人左耳上会有三个耳洞,且武功高强,举止又狂傲自大,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辽蛮一等并肩王,耶律硕了。” 萧清声音淡淡,却如一拳重击,狠狠撞在耶律硕心头! 耶律硕眸子宛若一层汹涌漩涡,渐渐翻滚雀跃,瞬间冲破阻碍般锋芒陡现,凛寒逼人! 直直盯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眸中的亮光越来越甚,诧异,有趣,兴奋,逐渐归为一片平静。 死死扣住少年的腰,逼近,脸上是慑人的狂肆,“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真是不错!这么有趣的猎物当真难遇!既然今日被本王遇上了,本王又怎会轻易放你离开…” 萧清眸子一厉,危机乍现!身子后退,举起手中的袖刀朝他刺去! 忽然后颈一痛,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昏倒前一瞬间,萧清暗自腹诽。 操!居然敢趁他不备打晕他?老子跟你没完! 望着晕倒在耶律硕怀里的萧清,院内众人大惊! “二清子!” “二哥!” “大人…!” 耶律硕抱起身材瘦弱的少年,转身,笑得猖狂,“哈哈哈!你们家大人就被我耶律硕接手了!告诉上面的人,我耶律硕不会白白来到大祁,定会给贵国送上一份大礼!你们且好自为之吧!” 活落纵身一跃,如鬼影般闪过,瞬间便没了踪影。 小邵衬着众人惊愕瞬间,也迅速跳下墙头,消失了身影。 郝猛大怒,拎起一旁的小清便要去追! “等下!”只见李小力出口拦住二人,走了过来,“你们先别冲动。” “混蛋!俺怎么能不冲动?!二清子可是被抓走了!那小子没身上没功夫,现在又被人给掳了去!指不定有个三长两短的,倒是可咋办!” 何况那小子还是个女人,万一要是被那歹人发现了… 郝猛越想越着急,脸上憋得通红。 “就算你追出去,以你的武功根本无法与那人抗衡!何况他是辽蛮的一等并肩王,来到大祁不会没有任何防范。说不定他身边有众多高手护卫,即使你追上他,那也是自投罗网!”李小力神情凝重。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二清子被他掳走?!”一旁的小清垂首,忽然抬头,“小力,我去吧!我善于隐匿,比大哥速度快,就算被发现我也有信心逃脱。到时探查到二哥的位置我便回来通知你们,一起去营救二哥!” 李小力望他,“小清,辽蛮人凶残,这个耶律硕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只是我判定他不会对大人动手,他应该是看重了大人的才能和头脑,所以大人在他手中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你只需探查出他们的位置,切勿打草惊蛇,更勿独身冲上去营救,你明白吗?” 望着李小力难得凝重的脸,小清郑重地点了点头。 “俺不同意!小清对院墙有阴影,他咋能去探查呢?!”郝猛拧眉。 “大哥!二哥现在生死攸关,若我不能克服这个毛病,怎配当二哥的弟弟!” 话落,小清不听劝告,转身抽出铁网上的绳索,捆于腰际。随后灵巧一跃上了院内的树上。 “你们放心!我必将二哥毫无损伤带回!” “哗啦”一声响动,再望去,树上已没了少年的身影。 “这个臭小子…!”郝猛急斥,啐了一口。 他知道这小子是因没救下二清子感到愧疚,可也不能这样乱来啊!万一他也出什么事咋办!还有二清子,之前就不同意他伪装成犯人,偏他身板不大,这脾气却倔得跟牛似的,怎么说都不听!这下好了,被歹人抓了过去,万一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郝猛越想越急躁。这倆臭小子,真是每一个省心! 这时,一旁的李小力忽然开口。 “郝大哥,我想劳你去个地方…” 第二十五章 床上较量 萧清觉得周身一阵冰冷,一双手在她脖颈处摸索。 渐渐下滑,缓缓来到她腰腹衣扣处,衣带隐隐被解开… 豁得睁眼,猛地攥住那手,目光幽凉,“你他娘摸啥?有断袖之癖?” 耶律硕脸色一黑,死死瞪着身下面无表情的少年,表情臭得可以。 “本王给你更衣那是你的荣幸,别不识好歹!”耶律硕咬牙切齿。 萧清起身冷冷推开他,拢了拢略微散乱的衣服,瞥他,“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这种荣幸你去给兔爷吧,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 耶律硕眸子一眯,猛地扣住萧清手腕,“你一而再再而三得挑战本王耐心,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你辛苦将我这小小的衙门捕头掳来就是为了杀死我?”萧清面无表情,“那你这一字并肩王还真是闲得蛋疼!” “砰——!”耶律硕狠狠将萧清掼趴在床上,威猛的身子死死压着她,凑近贴在她耳边低语,“萧清,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这世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你难道想一一试试?” 感觉身下少年温软纤瘦的身体,颈间散发出好闻的气味,耶律硕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这家伙身子怎么这么瘦弱?而且身上的味道…耶律硕头又凑近一分。 感觉颈后男人雄性陌生的气息,萧清眸子一沉,“你属狗的?怎么到处嗅?” 耶律硕身子一顿,不气反笑,“你在害怕什么?” 这小子每次在他靠近时都一脸防备,莫非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想到这里,猛地抬掌将萧清翻了过来,面朝他,眸子如探照灯四处打量。 两人离得很近,耶律硕能清晰感觉到少年气息的浮动和脉搏的跳动。 身下少年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可偏偏那双眸子漆黑闪亮,如月华流泻,隐隐波动。 这样的目光此刻死死瞪着他,透出倔强的幽深,让整张脸顿时鲜活灵动起来,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耶律硕眸子逐渐深沉,身子不由自主靠近他,手掌抚向少年的侧脸… 萧清眸子一厉,抬脚狠狠踹开身上之人,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居高冷冷地俯视着他。 耶律硕一愣,竟呆呆地望着身上的少年没了动作。 时间仿佛凝固。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峙,不退分毫。 “现在,我确定你是个断袖…”萧清双腿压着耶律硕的身子,抬手邪肆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我倒是不介意跟男人做,只是…” 抬手解开他衣侧的带子,凑近,“我只做上面那个,不知你堂堂并肩王可愿献出你的屁股?” “…!”耶律硕眸子陡睁,不可思议地望着身上面无表情的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猛地推开他坐起,眼中涌出凶光,“放肆!”挥袖站起,一双狼眼满是愤怒,“你简直是放肆!本王要杀了你!” 萧清神色不变,冷笑,“放肆?也不知到底是谁放肆!我堂堂大祁二品捕头,你竟怀疑我是女人?怎么,你是想亲自来验证一下?还是由我来替你验证?” 耶律硕眸子一缩,愤怒渐消。 原来这家伙看出来了… 萧清神色不明。 她身上的伪装并不是万无一失,何况是面对这个心思诡谲的耶律硕,在跟他这几次近距离接触后,他怕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所以才有刚刚的试探。因此她只能铤而走险,反被动为主动来打散他的怀疑,否则迟早会让他识破伪装。 “怎么?并肩王不想试试这种感觉吗?虽然做下方的男人第一次肛门都会很痛,但我保证会很温柔得对你,不会弄疼你,你看如何?” 耶律硕一张俊脸黑得不能再黑,狠狠瞪了眼床上淡然平静的萧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真是迷怔了!这不知廉耻的臭小子怎么可能是女人假扮的?世间哪会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 耶律硕“砰——”地将门掼开,吩咐门外侍从两句,头也不回得离去! 侍从低头,将房门重新带上,从头到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房内恢复了安静。 萧清重重地呼了口气,身子跟散了架般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好险! 差点就穿帮了!这家伙观察力实在敏锐,且心思难测。一不小心变会让他看出破绽,她定要小心才行。 翻了个身子,面朝上,眼睛四处打量。 看屋里的装饰,这里应该还是大祁。颈后遭人袭击,通常会昏迷二到三个时辰便会清醒。短短几个时辰他们不可能出城,想来她现在应该还在林安县。 翻身坐起,萧清盘腿而坐,支着下巴沉思。 耶律硕身为辽蛮二王子,且刚刚被敕封并肩王。这个时候不在漠北待着跑大祁做什么? 一,如今是六月末,八月十五乃大祁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各国使臣皆会来到大祁朝拜,庆祝盛会。这耶律硕难道是为此而来? 二,据说漠北辽王前段时间被传病入膏肓,因此辽蛮内部王权斗争愈演愈烈。尤以辽蛮嫡王和二王耶律硕最为突出,只是耶律硕血统不纯,因此拥戴他为新王之人并不多。只是若嫡王登位,怕是第一个要铲除之人便是耶律硕,所以就算他无意王位,为了性命他也不得不争。或许他此次来到大祁就是为了寻求助力? 三,他杀害的三名死者皆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如今想来或许不是他们之间有何联系,而是他们背后隐藏着相同的身份。只是此案并不像仇杀,耶律硕也不是闲来无事之人。难道不是他想杀这三人,而是…别人委托于他? 想到这里,萧清眸子陡然一亮。 很有这个可能。耶律硕此刻正需扶他上位之人,若能在大祁有一个盟友,那么他继承王位的几率便可大增。大祁虽有文官百名,武将上千,可有能力帮助他之人寥寥无几。细细推敲下来无非就是帝都那些人。只是具体是谁,那人与这几名死者有何干连,她却毫无头绪。 萧清扒了扒头发,垂首片刻,随后抬头,冲门外大喊,“来人!我要吃饭!” 第二十六章 要挟 呆在房内几日,萧清过得很是悠闲,完全不像是被囚禁的人。 吃得好,睡得饱。外加还有人伺候,她提的一应要求,只要不过分,耶律硕的人都一一为她办。 萧清觉得在郝猛小清身边都没有那么清闲的时候。 这日,萧清正趴在桌上研究食物霉菌进化过程,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消失好些日子的耶律硕出现在她面前。 门口的耶律硕猛地捂住鼻子,一脸菜色地望着屋内戴着口罩的少年,拧眉,“你又在搞什么?” 萧清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不看他,“做研究。” 耶律硕艰难地走了进来,一手在面前不断挥舞,想要挥散屋内酸臭难闻的气味。 望着桌上摆放的糜烂腐臭的食物,眉梢皱得更深,“你往屋里带这些个脏东西作何?赶紧丢出去,收拾干净!” 萧清听闻,这才直起身子瞥了他一眼,“嫌难闻你出去,我又没让你进来!矫情!”话落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忙乎。 “…!”耶律硕被噎得一愣,随即额头青筋直露。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昨日他便让人告诉他,今日他会过来。而他偏偏正好今日在倒弄他这个鬼东西,不是存心恶心他又是什么? 萧清内心冷哼。趁他不备打晕他,这点小惩算是便宜他了! 耶律硕脸色黑沉,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当侍从禀报他萧清屋内恢复如常,他才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望着桌边喝茶的少年,耶律硕很认真地在考虑一个问题。 他为何一再放纵这个少年?照他以往的性格,若有人如此忤逆他,早就被他命人拖出去大卸八块了,怎还让他安安稳稳坐在这儿? 真的是因为这个少年身上的才华和罕见的头脑吗? 耶律硕微微蹙眉。 “你是过来当木雕的吗?”少年清冽的声音传来。 耶律硕回神,上前坐下,“本王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萧清垂眸,“然后呢?” “然后本王放你离开。” 萧清抬头,眸子漆黑,“我若不答应呢?你打算一直囚着我?还是要杀了我?” 耶律硕咧嘴,森冷,“或许会杀了你,或许把你囚禁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至少这个少年莫名得让他…讨厌不起来。 萧清目光盯着面前的杯子,“说说看。” 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耶律硕直直望着她,“我要你潜入大祁官场,做我的内应,随时听我差遣。” 室内一阵寂然。 片刻后,萧清缓缓抬眼,“你让我做你的探子?” “对。” “将大祁机密透露给你?” “对。” “还要听你差遣,一旦有令就算是灭门大罪,也要毫不迟疑为你办成?” “恩。” 萧清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他,“你脸可真大!” 耶律硕一愣。 “你脸若不大,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些蛮横无礼,对我百害而无一利的条件?是我脑袋抽抽了还是你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放屁被喷飞不见了?” 耶律硕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小子…嘴忒毒,真想狠狠抽他! “你不得不答应,因为你的性命握在我手上。”耶律硕淡淡开口,神色莫名。 似想到什么,萧清眸子一厉,瞬间起身! 难道,这混蛋给她…?! 忽然身子一软,仰头直直朝前面桌上栽去! “砰——”一声,萧清额头撞在桌上,瞬间蹦出血丝。 身子软软趴在桌上,眼前一片混沌。 这时耶律硕才缓缓起身,大掌一揽将萧清扣在怀中,抚着她额上的伤痕。 “嗤嗤,你说你这么激动做何?如今好好的脑袋硬是给撞出一个大窟窿,看着真让人心疼!”嘴上这么说,可眉眼间却满是得意。 萧清在内心将他骂了千万遍,支着桌子与他拉开距离,眸子幽凉,“你何时给我下的药?” 平日送来的饭菜,茶水她都十分小心,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在她日常饮食里下药。 忽然眉梢一挑,目光直直射向面前的耶律硕,“是你?!” 耶律硕意外地瞧她,勾唇,“是我。我虽百毒不侵,但也是用毒高手。这世上无色无味,不易让人察觉的毒药我能制出上百种,也有无数种方法让你轻易中毒毫无所觉。我掳你回来那日,在你昏迷之时便已经喂了你毒药,那之后七日是药性潜伏期,七日后此药便会第一次发作。前期中毒之人会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接着身体便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到极致时便仿佛有人在一刀一刀剜着你的肉,而你却不会昏迷。这样的痛苦会持续七天七夜,若七日你还没有解药,那等待你的便是七窍流血而亡。故此毒名字便叫‘七绝散’,怎么样?很特别吧?” 特你妹的头! 萧清努力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目光如刀狠狠刮着耶律硕。 这个混蛋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而且阴狠!从一开始掳她回来便打的这个主意,还特意等到她药效发作时过来,就是为了以此要挟,让她听命于他! 萧清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身子就快撑不住。这时忽的从体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疼痛!仿佛所有血管器官都要迸裂一般,痛彻骨髓! “啊…唔…”她张嘴就要喊叫出声,却蓦地狠狠咬住双唇,不愿轻易求饶。顷刻间口中血腥四溢,只剩下她痛苦的闷哼声。 望着面前痛到极致却仍不肯张嘴痛呼的少年,耶律硕脸色不变,心中却涌现出怪异情绪,让他感觉莫名急躁。 接住她瘦弱的身子,擦过她嘴角的血痕,“只要你答应替本王办事,本王便给你解药,让你不再痛苦,如何?” 萧清睁开迷沌的双眼,艰难开口,“你…去死!老子…绝…绝不…受人摆布…” 耶律硕脸色一黑,俯视着他的眸子逐渐黑沉。 这个毒是他精心调配,药性猛烈。即使武功高强的大汉也无法承受,更何况是身子瘦弱无丝毫功力的他?这小子虽然长相平平,可是意志力非常人可比,只是这性子…实在太倔! “既然你不答应,那本王也无话可说!” 话落毫不客气松手,萧清没有依靠后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耶律硕屈膝,伸手拍了拍萧清痛得直打颤的脸,“好好想想吧,是听命于本王获得生机,还是就此痛苦下去直至断气!你自己考虑吧!” 话落,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耶律硕的步子一顿,“看着她,不要让她有自残行为。” 门外随从一愣,随即领命。 耶律硕脸色黑沉着离去。 第二十七章 交易达成 萧清只觉得身子从未有过的疼痛,渐渐得痛到麻木,仿佛没了知觉。 身子宛如漂浮在云端,起起伏伏。 恍惚间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带着黑框厚重眼镜,乱发糟糟,埋头在令人咂舌的尸体和案发现场,一副认真痴迷的样子。 萧清微微勾唇。 前世的自己孤僻,冷漠,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只有晓晓一直陪在她身边。 “面瘫”、“孤僻”、“骷髅癖”、“命案控”,这都是晓晓对着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想想真的很怀念。 前世她因凶手的报复而死于非命,没想到重活一世她仍然逃不过这个命运。 罢了,她本非这个世界的人,如今上天既然要收回这条命,她只能认命… 思绪纷乱,一会儿前世,一会儿今生,身体痛到极致却仍然无法昏迷。 耶律硕这个混蛋,操你个祖宗十八弯…! 朦胧中,感觉有人靠近,叹息着扶起她,喃喃低语,“你这家伙真是有够倔…” 随即萧清感觉嘴中被塞进一粒东西,片刻后,便沉沉陷入了黑暗之中。 ** 萧清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身上仿佛被敲碎重塑般,僵硬疼痛。 “吱——”房门推开,耶律硕走了进来。 “醒了?先吃东西吧。”话落他身后的侍从将托盘摆在床头,便迅速躬身退下。 萧清仿若没看见面前之人,端起床头的粥碗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但却丝毫不显粗俗。不到一刻钟便将碗中的粥全部吃完。虽未饱,但却并未开口再要。 耶律硕看她吃完,缓缓放下茶杯。眸子直直望着她并未开口说话。 萧清不看他,侧身倒头便睡。 耶律硕神色不明,片刻后起身走了出去。 “我答应。”忽然从床上传来萧清冷冽的声音。 耶律硕离开的步子一顿,转身。 “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只为你办三件事。具体何事你自己斟酌,之后你要把解药给我,放我离开。” 耶律硕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好,我答应。” 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恢复寂静,只余少年细微喘息声。 床上侧卧的萧清眸子清厉凛寒,宛如深幽古潭,平静无波没有情绪。 耶律硕,只要我萧清不死,今日之帐,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 三日后。 当萧清走出这座院子时,才发现它竟然位于林安县十里外的森林偏僻处。 萧清头也不回,径直朝着林安县走去。 “主子,您为何要选此人做内探?他…” 院子三楼一间窗户处,懒懒倚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旁边是恢复原貌的小邵。典型的漠北辽蛮人。 粗眉大眼,轮廓深邃,五官硬朗。 萨巴对耶律硕的做法满是不解。 没有功夫,身材又瘦弱,而且身上没有丝毫官场上人应有的圆滑,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大祁官场上混? “萨巴,此人不可小觑。他虽手无寸铁,不会丝毫武功,可他身边却围绕着两个武功高强之人,还有一个心思莫测的男人。” 耶律硕想起那个假扮萧清的男子,虽并没直接交手,可他总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举止深不可测。让他心中生出忌惮。 “这样瘦弱的人身边却有这些人无条件地跟随,靠得不是他无双的头脑又是什么?何况此人洞若明火,心智非常人可比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萨巴点头。确实,此人轻易便拆穿了他的伪装,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厉害。 耶律硕望着那抹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内心隐隐生出一抹怪异情绪。 蹙眉,不解。 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升起这些不明情绪,仿佛被什么东西撩过,痒痒的,却无踪迹可循。 拧眉沉思,片刻后便抛开思绪,目光一转,“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开始动作…” ** “二哥?!” 萧清走出林子时,正看见小清正灰头土脸得朝她这边奔来。 抓住她的衣袖,上下打量,脸上诧异又惊喜,“二哥…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萧清拍了拍他的头,“放心,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她并没打算把她与耶律硕的交易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二哥,那混蛋没把你怎么样吧?”小清狠狠龇牙。 萧清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二哥是谁啊?他怎么可能把我怎么样?” “哎呦”一声痛呼,小清揉了揉脑门,再次仔细打量片刻,发现萧清身上并无伤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清,衙门没事吧?” 小清一听立刻回道,“二哥,你被掳走后,我便一直潜伏在林子中,也通知了大哥小力他们。小力让大哥到县城外的驻兵地调遣了百名驻兵,准备在今晚营救你。” 萧清点头。 怕是小力担心耶律硕身边有高手听命,因此才未轻举妄动。并让小清在这里盯梢,郝猛去调兵,到时再来营救她,也有了谈判的资格。 这小子… 小清唇角微勾,转身,“行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两人疾步朝县城内走去。 衙门近几日气氛怪异,仿佛笼罩在一片黑雾中。 林安县百姓虽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看到陈大捕快脸上的黑沉就可猜出一二。 难道林安县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百姓心中惴惴不安。 萧清二人走回衙门时,便见偌大的县衙院门紧闭,无一人值岗。 萧清蹙眉,眸子闪过幽深。 小清大力拍着门,“有人没?快点出来!大人回来了!” 小清不停得在敲门。 片刻后,一阵扑扑腾腾的脚步声传来。门被大力打开,从内涌出激动的郝猛和陈二等人,望着萧清皆一脸惊喜。 “二清子,你没事了?” “大人回来啦!” “大人…” 迅速上前将萧清围住,不停打量,发现她无事才放下心来。 萧清心中一暖,淡淡应声,“我没事。” 随即环视四周半晌,皱了皱眉头,“小力呢?” 忽然周围安静下来,没了声音。 萧清眉头皱得更深,转头望向陈二,表情严肃,“怎么回事?” 陈二抬头,“大人,其实…其实县太爷回来了…” “说重点!” 陈二咽了口唾沫,“小力因急着救大人,便让郝大哥私自调了士兵,此事正好被今日回来的县太爷碰见,知县大人便以目无法度,私调驻兵之罪把小力关进了大牢…” 萧清听闻,眸子闪过恼意。 她竟忘了大祁若没有二品以上官职和上级调令,是不得私自挪用驻兵的。一旦发现那便是砍头的大罪!她被掳走后,衙门无一人能主事。小力为了救她便铤而走险,以衙门名义调遣了士兵。 想到这里,萧清的脸色沉了下去。 “二清子,你说这可咋办啊?”郝猛在一旁急着问道。 萧清抬头,眸子漆黑,“去大堂!” 第二十八章 再遇沐轻尘 萧清一群人走进大堂时,大堂内除了头发斑白的县太爷外,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子背对着众人,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是那抹背影,却让萧清莫名的熟悉。 这时男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身,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剑眉星目,玉雕棱角。眸子漆黑深邃,透出张扬凌厉的气场!周身慵懒而优雅,气宇非凡。 萧清眸光一闪,隐于无形。 “小萧啊,你…你没事?”县太爷老脸满是诧异,问着萧清,眼睛却一直瞄着一旁的男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老头!现在二清子已经没事了,你赶紧把小力给放了!”郝猛等不及,就差要抓这干瘦老头的衣领了。 一旁的男子望着说话的大汉,眸子一缩,再看了眼旁边,随后嘴角便勾了起来,笑意慵懒。 萧清暗自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二清子…”郝猛不解,张口还要说什么。 “大哥!咱们先下去吧!二哥既然说有办法那就没问题!”小清拦住郝猛,看了眼那华贵男子一眼,拉着郝猛便走了出去。 “哎…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声音渐行渐远。 陈二等人见状,拘了一礼,也迅速撤了出去。 “你也出去吧。”男子对一旁不停擦汗的县太爷懒懒吩咐。 知县如释重负,朝他恭敬拘礼,走到萧清身边给她使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偌大的大堂只剩下萧清和男子二人。 萧清走到一旁坐下,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抬头,“沐小王爷来这偏远小县有何贵干?” 没错,来人正是沐轻尘。 沐轻尘静静打量着面前少年模样的女子,眸子微闪,“来见一位故人。” 面前的少女似乎比三年前高一些,只是还那么瘦弱。其他的,果然没有变! “故人?”萧清放下杯子,抬头望他,“沐小王爷特意穿过三大州郡,历经上千里来到此处,只是单单为了见一个故人?” 沐轻尘懒懒坐在她旁边,支着下巴,“对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萧清眉梢微挑,“你很闲?” 沐轻尘轻笑出声,“闲倒算不上,只是途经并州时,听说一位少年捕头颇具名气,有‘阴诡判官’之名,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 “你是确定了就是我才过来的吧?毕竟我的名字没有变,身边的人也没变,以你的身份稍加调查就能猜出。” “呵呵…”沐轻尘但笑不语。 萧清揉了揉眉头,不看他,“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 “你怎知我有其他目的?或许我真的只是来看望你的?”沐轻尘神色不明。 萧清转头,“你外表看似纨绔不羁,其实不然。三年前从你射杀奴隶便可看出,你武功不弱,且箭法精准。你说你今日来看望我,那为何衣衫风尘仆仆?且身上有雨点浸透?额角微湿,衣摆处还有淡淡印渍?并州一带多雨,气候湿润,近段时间又是雨季,大雨已经连绵数日,造成道路泥滑。若你不是急着赶来,以你的身手怎么会在衣摆处渐落污泥?” “而且若你只是来看望我,大可乘坐马车,为何要选择御马而行?我只能猜测,马车的速度太慢,你又有急事所以才会驾马而行。来到此处找我,定是遇见了棘手且让诸多人束手无策的事,而我可能会帮到你,所以你才会不远千里赶来寻我。只是具体什么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沐小王爷你自己说说吧。” 沐轻尘再次轻笑出声,无奈抚额,“你还真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动不动就分析研究的习惯一点都没变,不过,这才是她。 洞若明火,心细如发。 若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可能连他都不相信,名满并州的‘阴诡判官’竟是一个纤瘦年幼的女子。所以,即使过了三年,他仍然清楚得记着她。 “在我说出目的之前,我要问你,你是被何人掳走的?” 萧清听闻一愣。 难道小力他们没有将此事告诉县太爷?所以沐轻尘还不知耶律硕已经潜入大祁? “一个凶残狡猾的大型犬物,怎么了?”萧清淡淡开口。 慕倾尘一愣,随即表情怪异。 犬物?一条犬掳了她,所以身边的大汉慌忙调集百名士兵前去救她?这样粗糙的谎言根本就是在说,她不想说,所以你也别问了的意思。 无奈,沐轻尘只好掠过这个话题,随即盯着她,脸色微肃,“其实这次来,是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件案子。” 萧清瞧他,没有开口。 沐轻尘起身,“帝都近几个月莫名失踪许多官宦子弟,他们皆是当朝四品以上官员之子。短短两个月时间,已有十一名公子不知所踪。陛下震怒,命大理寺即刻彻查,务必查出元凶。只是过了半个月,大理寺官员仍未抓住凶手,而前几日又有一名公子失踪,一时间人心惶惶,众公子如临大难。” 沐轻尘转身,“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查出凶手,找到那些失踪的公子,或者是…尸体。你可愿意?” 堂内一片寂静。 忽然萧清淡淡开口,“最后失踪那名公子是你什么人?” 以沐轻尘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管那些人的死活,定是有什么原因。 沐轻尘眸子闪烁,透出一丝复杂,“他…是我大哥。” 萧清了然。 怪不得他会亲自前来求他帮忙。只是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另有隐情… 沐轻尘直直望他,眼中有一丝期许,“你…愿意吗?” 他知道这个女子富贵名利入不了她的眼,所以他没办法像待普通人那般去拉拢她,更不愿用身份去胁迫她。因此只好当面求助于她,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女子有自己的底线,不是那么容易说服。 “好。”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 沐轻尘一怔,蓦地抬头望她。 什么?她…同意了? 似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清再次开口,“我同意。” “为何…?” 萧清转头不看他,“我是个命案控。” 沐轻尘顿时哑然失笑。 命案控?是对案子特别执着的意思吗?就这个理由?可能吗? 忽然思绪一闪,似想到什么。难道是因为三年前他没有告发她的事情? 望着女子面无表情的脸,沐轻尘唇角微微勾起,眸子透出柔和笑意,氤氲生辉。 第二十九章 临行前夜 “何时出发?” “明日。”沐轻尘看到她脸色苍白,眉头微皱,“要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不知道掳走她之人到底是谁,但是看那大汉的反应就知绝不简单,否则根本不可能掳走这个聪明的女人。 萧清确实感觉脑袋发晕,起身望他,“那我去休息了,小力调遣驻兵一事你来摆平吧!” 话落便快速走了出去。 屋内的沐轻尘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门外的随从吩咐道,“来人!去把林安知县叫来…” ** 萧清回到自己的住所,倒头便睡。 床上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萧清一睁眼,屋内漆黑一片,院外隐隐传来说话声。 “小清啊,今日大堂上的那人到底是谁啊?”郝猛疑惑的声音传来。 “大哥你还没想起来?记性怎么这么差!”小清鄙视道。 “俺…俺压根没看清他长啥样…就想着小力那小子的事了…”郝猛讪讪。 “大哥你也真是的…”小清无奈叹息,“那人是大祁国镇国王府的沐小王爷。” “啥!”郝猛猛地高呼! “嘘——,大哥你小声点,别吵着二哥了!”小清不满道。 郝猛听闻压低了声音,“这人就是三年前斗兽场那人?他来林安县干啥?” “小清也不清楚…” 院外的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入屋内,萧清缓缓坐起,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面无表情,“你俩当门神当惯了?” “二哥你醒啦!” “二清子你没事了?” 门外两人看到醒了的萧清,一脸惊喜。 “二哥你饿了吧?我去把饭菜端来!”小清说完一溜烟便没影了。 “你起来干啥?赶紧躺回去休息,俺去叫小力过来!”郝猛急冲冲说完也一溜烟没影了。 只留下萧清一人面对着院外凉风,无语。 一炷香后,一行人便进了萧清的院子。 郝猛,小清在前,身后跟着李小力和陈二。 “二哥,我把晚饭带来了,你快点吃吧。”小清把三菜一汤摆在桌上,随后坐了下来。 萧清走到位置上坐下,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陈二你愣在那干啥?坐下坐下,站着看得俺难受!”郝猛冲站在屋内的陈二摆摆手,拉着他便坐了下来。 李小力坐在萧清旁边,打量着吃饭的萧清,目光停留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 “二哥,你真的没事吗?怎么脸色看着还是不太好啊?” 小清也察觉到不对。本以为她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行,难道是在耶律硕手中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脸上的易容面具是极为罕见的冰雪蟾丝所做,轻薄透气,不易脱落。贴在脸上仿若无物,甚至可以透出原貌的表情神色。现在看来二哥面具下的脸色怕是更加不好,难道是耶律硕发现了二哥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小清脸上担忧更甚。 “你们别瞎猜,我就是近几日没休息好,过几天便没事了。”萧清知道他们的担忧,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日衙门没什么事吧?”萧清转移话题。 陈二回道,“大人放心,您被掳的这几日,衙门内所有事情都有小力和郝大哥看着,出不了大事!” 萧清点头,随后望向陈二,“陈二,你遇事易急躁,且有时粗心大意。当捕快的最重要的便是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你今后要多加注意。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懂得变通,换位思考,不要冒进。告诉刘仵作让他少赌,别到时输得倾家荡产来衙门里哭…” 陈二越听越奇怪,眉头蹙得也越紧。 大人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大人,您为何…?”陈二开口。 “明日我便要离开林安县了。”萧清打断他。 “什么?!” “二清子这是咋回事?” 众人一脸诧异。 离开林安县?为何?要去哪里? “二清子,怎么回事?”郝猛不解。 “大人是要去哪?”陈二问道。 “去帝都,长陵。” 陈二讶异,“大人去那里作何?” 帝都距并州千里之外,大人为何要去那里?而且大人不是刚刚调来林安县吗?为何会…? 萧清放下筷子,望向众人,解释道,“大祁近几个月发生一起失踪案,失踪者皆是朝廷官员之子,案子谜团重重,上面便决定让我去试试,所以明日我便要赶往长陵。” 周围一片寂静。 “那大人还会回来吗?”陈二问。 萧清沉默半晌,开口,“短期内暂时不会,以后…说不定。” 怕是回来的几率不大,她答应了耶律硕要潜入大祁官场,做他的探子,替他办成三件事,暂时…是回不来了。 陈二听闻有些黯然。 虽只是短短几日相处,但他很欣赏这个少年。才华卓越,却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傲气。手下的弟兄们跟着他办事,都生出壮志凌云的豪气。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却不长… “啪——”郝猛狠狠拍了一下陈二垂下的脑袋,“是爷们就别这么扭捏!俺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更何况你们要有事还可以去长陵找俺们,干啥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看着就别扭!” 郝猛的叱骂声冲淡陈二心中的暗淡,神色一整,抬头笑道,“郝大哥说得对,我确实想窄了。”随后转头望向萧清,“大人一路多保重,您放心,您说的话陈二定当铭记在心,不会忘记!” 萧清望他,随后点头,遂转头望向一旁的李小力。 “你不用多说什么,既然我是你的副手,肯定会跟在你左右。等哪日你若不再需要我了,我自会离开。”李小力不容商量,淡淡开口。 萧清一噎,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是觉得此次去长陵危机重重,生死未卜。郝猛和小清不用多说,肯定会跟着她一同前去。只是李小力还有选择的余地,虽然她很看重他的才能,但却不想替他决定未来。 只是望着李小力不容置疑的侧脸,萧清选择不再开口。 “二哥,那我去收拾一下行李,你赶紧把饭吃完去床上躺着吧!”小清站了起来。 “对对!俺们先回去了,你吃完饭就睡吧!”郝猛和陈二也一同起身,冲他说道。 萧清点了点头,低头开始解决碗内剩下的饭,不再开口。 四人转身朝门外走去。 “对了小清,记得把我的器官标本和骷髅架子带上,别再给我弄坏了…”萧清忽然开口。 “…”小清瞪眼,一脸欲哭无泪。 “…”其他三人。 第三十章 无极帝王 第二日,并州官道上。 一辆马车迅速行驶而过,后面是两列驾马护卫,前面御马两人正是郝猛和小清。 “你小子大早上在那磨叽啥?那么晚才出来?”郝猛摸了摸胯下的马脖子,朝一旁小清问道。 “还能干嘛,当然是给二哥收拾她那堆…收藏品了…”小清撇嘴。 二哥也真是的,就算是那些人体器官啊…标本什么的她要带走,可是也不必把发霉的馒头,菜叶也带走吧?还必须要按照她排列的顺序来装箱。真是的… 之前来临安时,他一不小心把二哥的琉璃瓶打碎,二哥虽没说什么,但是当时看他那眼神足足让他心惊好几天。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敷衍了事,免得又惹二哥生气,那他就倒霉了。 还有那些装在瓶子里黑黑黄黄的东西是什么啊?问了二哥,二哥也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说,闻着味道也怪怪的… “那东西难道是什么宝贝不成?”否则二哥怎么能那么重视? 郝猛看着脸色变个不停的小清,挠了挠脑袋,“小清啊,其实二清子那些瓶子里装着的,好像是动物的粪便…” “…!”小清一愣,脸顿时黑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小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郝猛望着萧清要爆炸的脸,脖子缩了缩,讪讪道,“那些…是二清子让俺找来的…” 小清只觉得额头青筋直爆,怒吼,“你妹的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我还…还…” 还偷偷拿手碰过,还打开盖子闻过… 想到这里,小清脸色更是臭到爆,目光若刀,狠狠刺向郝猛,“你、今、天、死、定、了!” 话落,一声口哨响起! 郝猛坐下的马蓦地前蹄一抬,仰天长啸一声! “砰——!”郝猛一时不备,被狠狠摔在地上,屁股顿时开了花。 “呸,呸,”大汉吐出几口灰,一脸狼狈。 望着灰头土脸的大汉,马上的少年心里总算舒服了,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哼,“活该!” 大汉爬起,扯着嗓子暴怒,“臭小子!”瞬间惊起林中飞鸟几只。 前面的少年一顿,立刻驾马一溜烟向前奔去! 只留大汉在后吃着马蹄扬起的呛人的灰… “呵呵…”经过的檀香马车里传来一阵慵懒的笑声,修长手指挑起的帘子被放下,“你这两个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沐轻尘面如冠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望着对面摆弄琉璃瓶的少年,眉梢微挑,“这里面装的什么?”看样子不像是那大汉说的…咳咳…动物粪便。 萧清没有抬头,“是动物器官。”粪便在箱子里,她没拿出来。毕竟一不小心打烂了,味道…怕有人受不了。 沐轻尘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这位小兄弟是哪里人?” 李小力替萧清将每个瓶子上的标签排列,淡淡回道,“兖州人。” “哦?”沐轻尘眸子微闪,“兖州自此也有上百里,为何会来并州?” 他总觉得面前的少年有些不对劲。 “逃难而来。前几年兖州发了洪灾,我与大哥一同来此处投奔亲戚。” “并州有你家亲戚?” “恩。” “那你大哥呢?” “前段时间得病死了。” 沐轻尘话语一顿,道,“节哀。” 少年点头,冲他感激一笑,“多谢。”脸上透出憨厚与淳朴。 随即二人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沐轻尘打量他的目光加深,脸上神情莫测。 一旁的萧清似没有听到二人略带深意的话语,仍然恍若未闻忙着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马车迅速朝着大祁帝都,长陵驶去。 ** 长陵帝宫,无极殿。 今天是新晋百官上殿朝拜的日子。 九条腾云驾雾的蛟龙镶刻在金光华贵的帝塌上,侧卧着一道修长华贵的身影,下面跪着一群深紫色官服的大祁官员。 最末端新上任二品礼部官员偷偷抬眼,瞄着上方塌下滑落的黑银一角。 这就是大祁的君王吗? 视线渐渐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帝王头上散落的七鎏帝珠,在大殿闪烁着灼灼华光。 目光转到一处,顿时神情一愣。 宛若神邸般孤高冰寒的脸上,眉入飞鬓,弧线清贵高华。玉雕鼻梁,仿若世间鬼手最美的杰作。薄而精致的朱唇轻抿,透出幽凉冰冷的弧度。 那双凤眸轻轻阖着,眼尾轻轻向上挑起,烙下神秘莫测的弧影,仿若岚山玉彻凝就而成。一手懒懒支在鬓角,似在小憩,又似在沉思。周身散发出高高在上的孤寒,宛如黑暗中慑人心魂的修罗。 礼官眼中透出恍惚和痴迷,傻傻盯着上首风华绝世的帝王,就连旁边同僚提醒地拽他衣角,也恍恍不知。 忽然,上首君王眸子陡睁!宛若出世的上古神器,撕裂天际,直摇苍穹,射出犀利的寒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 黑色的眼瞳仿佛人世间最深的深渊,又似天山之颠高高在上的冰雪,幽幽沉淀,孤傲深邃。 虚无,淡漠,睥睨,莫测。 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仿佛不是凡间所有,而是那遥不可及的九重帝阙育就。 望着高台上的帝王,礼官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捏住,呆愣着脑中一片空白。痴傻如木偶,被鬼神帝王吸走了所有神智! 他旁边的史官一脸苍白,惊颤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忽然一道幽凉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声音极轻,极淡,似千年冰魄凝成的玄晶,震慑人心。 礼官傻傻地盯着他,语不成句,“我…我…”惊慌得连臣子之称都忘了说。 帝王缓缓坐起,表情淡漠,却透出睥睨压迫的气势。 一甩墨金华袖,淡淡垂眸,“拖下去。” “是!”身旁大监总管郭白面无表情,朝下坐禁军使了个眼色,“拖下去,挖眼,削耳,割舌。” “…!”什么!礼官双眼大睁,表情惊恐至极! “陛下…唔…”礼官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一旁的禁军捂住嘴,毫无抵抗之力得拖了下去!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年轻的礼官还未施展抱负与才学,便在第一次上殿议事时,血溅高台,一命呜呼。 无极殿中鸦雀无声,人人都若筛糠,表情惊恐。 这就是大祁帝君,无冕鬼佛。 宛若六道众生掌权者,破灭轮回灵台间。 无极帝,元祁。 第三十一章 帝都长陵 萧清一行人快马加鞭,在七日后抵达了帝都长陵。 重檐斗拱,雕梁画柱,巍峨肃穆,华贵奢靡。 这就是大气帝都,一个华灯璀璨,风云齐聚的地方。 马车直直朝大祁镇国府驶去。 “萧兄,我们到了。” 沐轻尘与萧清先后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雄壮气派的镇国王府。 “大祁国柱,镇国沐府。”两旁墨黑色高柱上,龙飞凤舞刻着这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萧清扫了一眼,启唇,“好字。” 宛若游龙凭海跃,腾云驾雾显真形。 字如其人,孤傲,淡漠,俯视一切。 沐轻尘瞧了他一眼,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道,“此字是陛下所赐,是大祁传世鬼手薛大师照着字样所刻。大师所刻字样无数,只说此次雕刻最为困难。因无论如何描绘,皆只刻画出陛下字形而未得其神,因此薛大师完成此作后便收手归山了。” 萧清打量上面的字,淡淡道,“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沐轻尘转头。 “此作即使有缺憾,可之后怕是也无他作能与之比拟,既如此,他也无须再为其他画字雕刻,因只这一作,此生便已无憾。” 这个雕刻之人心中傲岸,清明于世。所以才能将原作之人字韵雕刻得入目三分。若没有一定得气度和心境,再鬼斧神工的手艺也是白费。 沐轻尘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透出诧异。 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与那人同样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感受到一旁的目光,萧清回神,瞧他,“抱歉,我乱说的,你别介意。” 沐轻尘一怔,旦笑不语。 “二清子,咱们要憩在此处吗?” 萧清身后的郝猛望着庄严的偌大府邸,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最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了,麻烦! “大哥,咱们只是暂住在此,等案子一过,就会回林安了。”一旁的小清回道。 郝猛点了点头,内心微微动了口气。 “不,我们不住这里。”前面萧清忽然开口。 “…?!”众人一愣,一脸诧异。 沐轻尘望他,眸光闪烁,“萧兄这是为何?在此处歇息有何不便吗?” “我只是一介捕头,住在这里太过引人耳目。何况查案需经常走动,在戒备森严的沐王府不合适。” 沐轻尘蹙眉,没有开口。 “那二哥为何要来此处啊?”小清疑惑。 “此案最后一个失踪之人是沐王府嫡子沐轻远,既如此,到他的住所查看一番,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小清恍然,忽然似想到什么,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随后走到马车后面暗阁处,伸手一掀,从里面蓦地蹦出一只大黑狗来。 “呜汪——!” 汪汪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了,望着小清,摇巴扇得像只陀螺。 “呵,差点把它给忘了…”沐轻尘望着蹿出来的黑狗,轻笑。一路上他早就对萧清身边稀奇古怪的东西习惯了,包括这只通灵性的藏狼狗。 这时,沐王府朱红大门忽然开启,从里面走出一四十多岁的男子。 “小王爷回来了!让老奴好一阵担心!”男子一脸惊喜,转头命人去通报,随后快速走了下来。 沐轻尘望他,轻笑,“林伯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小孩,还能走丢了不成?” “是是!小王爷说得是…哎?这位是…?”林管家望向一旁得萧清,疑惑道。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特意拜托他前来查找大哥的下落。”说到此沐轻尘脸色微沉,“林伯,父亲在府中吗?” “在的在的,主子正在书房与老王爷议事呢!”话落,便侧身迎众人进去。 萧清一行人走进朱红大门,映入眼前的是九曲回廊,水榭亭台,假山林立,树影丛疏。 精致却不失大气的端肃布景。 众人走到一处高大院落前,林管家站定转身,“小王爷,您进去吧,我去给客人安排膳食。” 沐轻尘点头,随即望向萧清,“萧兄同我一起进去吧。” “恩。”萧清转身朝身后的小清三人道,“你们先去休息,等我出来。” 三人点头,与林管家转身朝大堂走去。 “我们进去吧。” “恩。” 两人走进内院,院中并无过多装饰,只是种植着许多奇花异草,绿藤绕檐,佳木葱茏。 “小王爷。”院内有两名侍卫守候,看到沐轻尘拘了一礼,并没有阻拦。 沐轻尘直直向前走去,萧清跟着他淡淡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还未走进门中,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孽障!你还敢回来!” 沐轻尘步子一顿,随即走进屋内。 大堂上首坐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精神矍铄,周身散发出铮铮的铁血之气,不用多说,此人定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将军,沐老王爷了。 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五官与沐轻尘有四、五分相像,应是沐轻尘的父亲。 “爷爷,孩儿挂念大哥,便去调查失踪一事…”沐轻尘站定开口。 “此事由刑部与大理寺监管,你能调查出什么?何况马上便是大祁国才子盛会,你不好好准备,管这些作甚?!”沐老王爷打断他的话,厉声叱道。 沐轻尘蹙眉,“才子大会干我何时?我从未想过要参加!大哥不见踪影,我于情于理都要找寻他,这有何不对?” “那人不是你大哥!他只是一介贱婢生下来的杂种罢了!你是堂堂嫡公主生下来的嫡子,怎可与他相提并论?!” “我只知道!两年前,若不是大哥全力护我,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他不是我大哥还有谁是?现在大哥莫名失踪,我怎能置之不管?爷爷是想让我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吗?!” “啪——!”沐老王爷怒拍桌子,豁然站起,“放肆!这是你该跟我说话的态度吗?反了天了!” 一旁的沐侯爷忙上前安抚,“父亲切勿动怒,轻尘只是一时冲动罢了!”随后转头朝沐轻尘使了个眼色,“还站在那干嘛?还不赶紧向父亲赔罪?” 沐轻尘身子微顿,还是垂首拘礼,“是孙儿的不是,还望爷爷莫要怪罪。” 沐老王爷冷哼一声,缓缓坐下,“简直是目无尊长!定是那贱种将你给带坏了,如今他失踪了也好,免得将来教坏了我孙儿!” 萧清的眸子微闪,望着沐老王爷的目光闪过不明。 沐轻尘袖中的手微紧,脸色沉了下去。 上首的沐侯爷目光一转,这才瞧见了站在一旁的萧清,“咦?此人是谁?” 沐老王爷也望去,目光犀利。 “父亲,他是我好友,是我拜托他前来查长陵失踪一案。” “胡闹!此案自有朝廷管辖,你掺和什么?”沐侯爷一脸不赞同。 望着面前的少年,顶多十六七岁模样,能查出什么?简直是荒唐! 沐老王爷眸子微眯,“此案你不许插手!也不要随便让来历不明之人插手!若让我发现定家法伺候!行了,现在你给我滚回自己院子闭门思过!一个月后的才子大会,你若不参加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爷爷…” “退下!” 沐轻尘脸色难看,抬头直直望着沐老王爷,目光不退分毫,“爷爷,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找到大哥!还有,一个月后才子大会我不会参加!您说什么都没用!” “你…孽障…”沐老王爷气得脸色通红,“我看你简直是冥顽不灵!来人,给我上家法,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沐侯爷一惊,慌忙就要求情。 “你闭嘴!若不是你过度宠爱这孽障,他怎敢如此放肆!今日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下面的萧清望着上面两人,从头到尾皆沉默不语。 忽然淡淡开口,“沐老王爷如此排斥沐兄调查此案,是有何隐情吗?”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 第三十二章 人不如狗 “放肆!你是何身份?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 萧清不为所动,淡淡开口,“下官萧清,吏属并州林安县衙门,身份一介捕头。” 沐老王爷轻嗤,“区区一名贱作,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谁给你这个胆子?” “虽是不足挂齿一名小吏,但亦有探查真相的权利。沐老王爷见识卓越,气度不凡,定不会跟我一小辈斤斤计较。” “哼!老夫不吃你这一套!莫给我打马虎眼!不过今日是老夫家事,你且退下,老夫便不跟你计较!” 沐老王爷盯着下方样貌平平的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 萧清面无表情,“我答应沐小王爷之事不会轻易反悔,沐老王爷不必多费口舌。” 沐老王爷眸子一眯,凌厉之气乍现! “爷爷!萧兄是我请来的客人,他方才也只是假以猜测,并无他意,还望爷爷莫怪。”随后扬起衣摆跪了下去,“孙儿心意已决,定要找到大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爷爷要惩罚孙儿,孙儿绝不多言!” 望着下方绝然的沐轻尘,沐老王爷眸子深深。一反常态没有多言,只冷冷开口,“下去!滚回房间闭门思过,老夫不想看见你!” 沐轻尘一顿,神色复杂。随即朝他拘了一礼,起身,与萧清一同朝外面走去。 “尘儿,你莫要后悔。”忽然背后传来沐老王爷低沉的声音。 沐轻尘步子一顿,没有回身,“孙儿不悔。” 话落大步走了出去… ** “萧兄,让你见笑了。” 走出静心苑,沐轻尘俊脸上一片阴沉。 他特意不远千里将萧清请来此处,就是想让他将大哥找回,即使找回的…尸体,那也总比让大哥埋骨他处的好。可没想到自己的亲人非但不支持自己,还处处阻拦。 他知自小爷爷父亲都不喜出身不高的大哥,可就算如此,大哥也是与他同血同脉的至亲,怎可就此置之不管? 何况,大哥还曾救过他的性命… 想到此,沐轻尘脸上的阴沉更甚。 “沐轻尘,带我去你大哥房间看看吧。”萧清望着他。 “萧兄,我爷爷…”沐轻尘一脸犹豫。 看爷爷他们的态度一旦知道萧清在查此案,说不定会对他不利,他不想… “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谁阻拦都没用。”萧清神情淡淡,却透出毋庸置疑。 沐轻尘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是啊,他竟忘记面前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女人,怕就连男人都没她那么大本事。 热血铮铮,有一股女子没有的英气。就如三年前瘦弱的她带领众奴隶,将看台上近一半众贵族显胄吓得魂飞魄散,而她如今仍完好无损站在此处一样。 想到这里,沐轻尘脸上笑意更甚,望着萧清目光清亮如月华。 萧清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微微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侧。 在车上吃的绿豆卷难道沾脸上了…? 望着少年一脸懵懂擦着自己侧脸,沐轻尘感觉心中最深处柔软被她不经意波动。 “走吧,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再去大哥的房间看看。”说着沐轻尘便牵起少年,朝着主院走去。 萧清跟在他身后,低头蹙眉在想着什么,压根没注意沐轻尘微勾的唇角。 两人走进主院大堂,李小力三人一狗已在大堂开始用膳。 不愧是大祁镇国王府的主堂,从侧院到此处就有一炷香的时间,而细观此堂处处露出雍容华贵,仅大堂正中央摆放的血色珊瑚便价值千金。 颜色剔透,光彩华溢。造型精美,独具匠心。 萧清眸光微闪,透出莫名。 “…!”郝猛望到沐轻尘牵着萧清走进来,塞进嘴里的羊肉顿时一噎,蓦地喷了出来。 “噗…咳咳…” 身旁的小清连忙拍他的背,望着两人的目光也一阵怪异。 李小力眸子漆黑,透不出情绪。 萧清对周围的气氛毫无所觉,径直坐了下来,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一会需仔细探查沐轻远的房间,他总觉得沐志乾的态度有些怪异… 萧清自顾自的思索着事情,却不知桌子旁边的气氛诡异到极致。 郝猛擦了擦嘴角残渣,恶狠狠瞪着一脸愉悦吃东西的沐轻尘,眉头拧成疙瘩。 这小子…不会是对他家二清子有啥企图吧? 小清也不停打量他,目光宛若探照灯。 这人应该知道二哥是女人的事情,嘛…二哥年龄也不小了,自己的婚事也该上上心。只是以二哥这个榆木脑袋和办案狂癖,能对这方面开窍才怪。 沐轻尘嘛…长相不错,身材不错,身份也还行,人品嘛…凑活。不过若他对二哥一心一意,也不是不能考虑… 总之…有待观察。 小清郑重点了点头。 以后,就让他来替二哥考察考察吧! 就这样,在萧清认真思索案情时,某小清已经擅自给他备选好了未来的…夫婿。 沐轻尘唇角微勾,温柔得夹了一筷青笋给萧清,“吃些青笋,疏肝养胃。” “恩。”萧清无意识应答,将青笋扒拉进嘴里。 一旁的李小力淡淡吃着面前小菜,动作优雅,却透出一丝莫名。 众人安静得开始用膳。 不到一刻钟,萧清便用完饭菜,起身。 “走吧。” 沐轻尘站起,点头。 “汪仔,跟我走。”萧清望着一旁狼吞虎咽的汪汪,叫道。 “呜…”汪汪低呜,一脸萌相望她。 它还没吃饱的说… “别跟我卖萌,干完活再吃,否则…没肉吃。”萧清睨着它。 “啊呜…”汪汪听闻立刻窜到萧清面前,黑尾巴摇得如一阵风,谄媚乖顺。 小清几人仿佛对这种情景见怪不怪,迅速消灭面前的食物,也站起身,意思是跟萧清一同前去。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沐轻远别院而去。 茗风院。 是镇国王府一处偏远院落,萧清一行人从主院大堂到此处走了近两柱香时间。 院外杂草丛生,仆人懒怠。 几个靠墙打盹的仆人见到沐轻尘,一惊,慌忙跪地请安,“奴…奴才叩见小王爷!” 沐轻尘眸子微眯,望着杂乱的院落脸色一沉,“看来这几日小爷我不在,有些人很是想念啊,竟然连打扫主子院落的事情都忘了,你说我该怎么‘赏’你们呢…?” 几个奴才一听脸色大变,慌忙磕头,“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 他们知道大公子自幼不受老王爷和侯爷喜爱,便一直慵懒怠慢。只是这个万千宠爱的沐小王爷不知为何,一直袒护大公子。小王爷在府时他们也不敢太怠慢大公子,可是自从前些日子大公子失踪,小王爷又不在府中,他们便又生了懒惰之心,没有再打扫院中。没想到今日小王爷会过来… “小王爷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饶命?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狗奴才哪配小爷我饶你们贱命?”沐轻尘冷哼,“来人!将他们重打三十大板,丢出镇王府!就说是小爷我厌恶之人,看这帝都还有哪家府院敢用他们!” “是!”身后侍卫领命,拖着不敢再求饶的几人退了下去。 不是不敢求饶,而是他们知道帝都沐小王爷冷酷之名。若是再开口求饶,怕不只是受皮肉之苦,而是丢了性命了。 郝猛不看那些被拖下去的奴才,拉着汪汪直接进了沐轻远的院子。 萧清也抬步跨了进去,脸上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慕倾尘望着少年背影,眉梢微挑。 他以为萧清会开口让他饶过几人,毕竟女子…都是心软的。 一旁小清瞥了他一眼,嗤笑。 “二哥最讨厌踩低迎高,见风使舵之人。用二哥的话来说,就是众鼠辈围绕还不如一汪仔,得力贴心。”话落小清便抬步走了进去。 嘛…既然是二哥未来的…候选人,能提醒就提醒一下啦… 沐轻尘听闻一愣,再次轻笑出声。 众围绕之人,还不如一只大黑狗,怕也只有她能说出来。 这女人… 沐轻尘唇角勾起愉悦弧度,摇了摇头,举步走了进去。 第三十三章 落英别院 沐轻远的屋子摆设简单,甚至是有些寒酸。屋内桌椅凳上蒙着一层薄灰,一看便是久未打扫。 看到这里,沐轻尘的脸再次沉了下去。 打那几个奴才三十棍简直便宜他们了!没想到这些个贱奴竟敢如此糟践堂堂王府长子,若不是府中有人纵容,就凭这些个奴才哪有这么大胆子敢爬到主子头上去? 一旁的萧清四处漫无目的转着。从书量惊人的书架到摆放各色花草的窗户,再到铺满花草的桌子。萧清四处乱转,摸摸这里,闻闻那里,时不时还拿起一两样东西让身边跟着的汪汪闻闻,随后又换向别处。 沐轻尘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一刻钟后,萧清朝他摆了摆头,随后便走了出去。 沐轻尘立刻跟上,一行人出了铭风院,朝府外走去。 “萧兄,可有收获?” 萧清摸了摸汪汪的大脑袋,抬头,“有一些。”话落便不再开口,意思很明显,现在不能说。 沐轻尘无奈,只好作罢。 “萧兄要住何处?若住客栈的话人多眼杂,也不太适合查案。不如这样,我在长陵落英湖畔有一处别院,那里幽静无人,离长陵主街也只有两刻钟脚程,萧兄先住那里,一来查案方便,二则离我镇国王府也不远,三没有旁人打扰。萧兄看如何?” 萧清瞧他。 确实她并没有打算住客栈,想要在长陵找一所别院暂住。既然如今有现成的,为何不用? “既然包住,可否包吃?”萧清一脸认真问他。 沐轻尘一愣。 …什么? 身旁小清捂脸。他就知道,二哥这人…从来不知道何为客气。 沐轻尘反应过来,再次轻笑出声。 “呵呵…当然,既然萧兄住在我的别院,我定会派人一日三餐按时送去,你看这样可好?” 萧清点头,再次开口,“对了,别忘了我家汪仔的。” “呜汪!”地上蹲着的汪汪一听吃的,顿时来劲,朝两人晃了晃尾巴。 沐轻尘顿时哭笑不得。 这女人啊… 一旁的小清此刻已经不忍直视沐轻尘的表情,望着朝府外走出去的萧清,立刻拖住后面的沐轻尘。 “哎…你等下…” “…?”沐轻尘疑惑望他。 小清挠头,纠结半晌,“其…其实…我二哥平日里…挺…挺温顺的…” 说完耳朵动了动。 “还有啊,他平日里…会绣些东西啥的…” 话落耳根已红。 “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安静地待在…待在…” 说到最后,自己都接不下去了。 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啥来,终于吐了口粗气放开沐轻尘,破罐子破摔呼呼道,“算啦,我二哥就那熊样,爱要不要!” 话落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留下一脸莫名的沐轻尘愣在原地。 小清决定了!自此后要劝说他家二哥改邪归正!随即想到她家二哥男面瘫脸和骷髅癖,名为雄心壮志的皮球瞬间漏气,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哎——,前途任重而道远啊。 ** 将萧清一行人安顿在落英别院,沐轻尘留下两个粗使下人,便先行离去。 本想多留些人,但是被那个名叫李小力的少年面无表情拒绝。理由是,他家大人怕聒噪,人多难受,所以让他少派人前来打扰。 沐轻尘想着那少年的样子,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尤其是说“打扰”二字时,望着他那副意有所指的样子。 唇角微勾,沐轻尘笑得慵懒。 看来…此人对他靠近萧清很是不满啊! 轻笑出声,随即转身离去。 别院内。 萧清盘腿坐在床上,下面卧着耷拉舌头的汪汪。 如今正值盛夏,帝都长陵尤显酷热。白日温度约在三十三到三十八度之间,夜晚十分凉爽,通常在二十五度左右。 汪仔一向怕热,如今又在帝都,更是酷热难耐。幸好沐轻尘的别院不远处便是落英湖,她可以带汪仔去湖畔纳凉。 抚了抚汪汪昏昏欲睡的脑袋,萧清渐渐陷入思绪。 帝都失踪案已历时近三个月,最后一个失踪者在半个月前。首先必须了解失踪者之间的联系。 目前,根据已有线索可知,失踪者皆为年龄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名门公子。出身富贵,身份显赫。不排除犯案者仇视显贵的心理,初步推断犯案动机可能是寻仇,报复社会等。 这类犯案者一旦得逞,必会长时间折磨失踪者,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以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和虐杀快感。若是这样,最早的帝都失踪者可能已经死亡的几率较大。 只是到现在仍未发现失踪者遗体,这点也很可疑。就算犯案者有再高的藏尸手段,每个失踪者亲属在收到消息时定会第一时间进行搜索。毕竟失踪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万千宠爱的富家公子。既然到现在仍没有找到尸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失踪的公子们仍然活着,而且可能关在一个隐蔽的、不被人发觉的地方。 那么,暂且排除复仇作案可能。 只是作案者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为何要在帝都绑走目标?又为何选择那些身份贵重的公子哥们?这之间有何联系? 萧清支着下颌,眸光闪烁。 沐志坤身为大祁位高权重的镇国府王爷,这个帝都有谁敢将堂堂镇国王府长子掳走?就算是沐轻远从小失宠,不受人重视,那么外人是如何知道?既然敢掳走镇国府长子,那必须有周密的计划和准确的消息来源,因此不排除沐王府中藏有作案者的耳目。 首先,此人可能对府内出入者的行踪十分清楚。 其次,此人必须有随时出入王府的权利。若无此特权,即使知道沐轻远行踪没办法告之作案者也是无用。 再次,此人入府可能时间不短。 若此人是受人指使,扮作下人入府为作案者充当线人,那么他不可能短短时间便有此特权,且能够将沐轻远的行踪随时探查清楚。沐轻远身边的人皆是一些粗使下人,并无随时出入特权。若是厨院下人或是采办下人,虽有出入权利,但却不能随时监控。若两者结合,目标又太大,易引人注意。所以最保险的方法便是收买府内同时拥有两项权利之人。 符合这两项的人有护卫。他们有保护沐轻远之责,又可以随时出入王府。 还有王府大夫。沐王府中任用大夫有三人。一人是沐志坤和沐侯爷的专用大夫。另两人一治各公子小姐,一治各主母夫人。虽是这样安排,但除却沐老王爷的专用,其他两名大夫皆可任府内公子夫人们使唤,毕竟病痛不等人,不能一概而论。 之前去过沐轻尘的屋子,发现他屋中桌上摆放着许多草药,屋内还隐隐散发出药味。自他失踪后已有十几日,药味仍然轻微可闻,由此可看出之前屋内药味只会更浓。可推测出他要么身体多病,内有顽疾,经常需大夫前来为他调理身子,日日服用才会让屋内药味变得如此浓重。 要么是自己潜心学医,与前来之人探索药理。终日在屋内摆弄药材才会在屋内留下浓浓药味。而通过他书架上摆满的医术药典便可看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由此可推测出线人的初步画像。此人须与沐轻远常日待在一起,且十分受他信任。沐轻远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甚至可能与他一同前往。既如此,此人为内线的嫌疑便更大。 无论如何,要将此人揪出来,因为他,是整个失踪案的突破口,从他嘴里可以套出很多有用信息。 萧清有了计划,便停了思绪。看了看外面,发现午后太阳正毒,不宜外出。懒懒打了个哈欠,便倒在床上。 古代的马车实在颠簸,她有些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了。 “飞机…”床上的人喃喃了一句,不稍片刻便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灯火 萧清一觉醒来,发现屋外已经黑了下来,隐隐能看见月亮透出云中一角。 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发现床下已经没了汪汪的身影。 发了一会呆,萧清这才懒懒下床,拖拖踏踏朝着门口走去。 拉开门,便看见院中石凳上,坐着一个慵懒华贵的背影。 萧清径直走了过去,拈起小盘中的绿豆糕,睡眼惺忪得吃着。 “呵呵…”沐轻尘不由轻笑出声,倒了杯茶递给她,“睡得还好吗?” 萧清点头,咬了口绿豆糕,再喝了口茶,这才微微清醒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中午那会不是才刚刚来过吗? 沐轻尘听闻望她,“我不能来吗?” 萧清摇头,“不是。” 沐轻尘神色一亮。 萧清继续道,“只是你一来我就以为有案子发生,只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白高兴了。 沐轻尘一噎,顿时哭笑不得。 这女人眼中脑中就只有案子吗?是的,他确实想要早点找到大哥,但是也不希望面前女子和他只有案子上的关联啊。 沐轻尘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从未有过的矛盾… “萧兄,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沐轻尘望她。 萧清蹙眉,“长陵失踪案三月之期?” “…”沐轻尘呛到。 “失踪公子的尸体找到了?” “…”沐轻尘连连摇头。 “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沐轻尘嘴角抽搐。 “…”萧清眉梢蹙得更深,似想到什么猛地抬头。 沐轻尘一脸期待望她。 萧清眸子灼亮,直直盯着他,“难道是一年一度的犯罪心理学交流会?”(此会是萧清在现代期盼良久年年都会参加的盛会。此查案狂已经忘记自己身在古代的事实。) 沐轻尘一脸黑线,盯着她的目光简直诡异。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地方蹦出来?!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如此…特别的女子? 沐轻尘彻底败给面前少女,一脸挫败道,“今日是七夕节。” 七夕,是大祁一年一度的盛会。是所有男女老少皆会出门迎会的日子。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甚至是皇胄,都会在今日前往热闹非凡的灯会和街巷,祈求鹊仙赐予自己一桩美好的因缘。因此此会阵容空前,全民沸腾。 而沐轻尘今晚前来,就是想和萧清一同参加今晚灯会,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这么迟钝,这方面领悟力简直非正常人!沐轻尘感觉哭笑不得。 一旁的萧清却并未领会他的意思。 “七夕?哦,就是荷尔蒙泛滥大会?这关我什么事?” 荷尔蒙…? 慕倾尘眸子闪过疑惑,随即开口,“我想请你跟我一同去…” “不去!” 沐轻尘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少年一口拒绝。 萧清蹙眉,她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到处都是发情的雄性动物。在现代有一次被晓晓硬拖着去什么相亲大会,在遇见一个个如狼似虎、奇葩怪异的雄性后,她就发现那天变成她的一场噩梦了。所以想让她今日去那种地方,想都不要想。 沐轻尘无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二哥!”忽然院外传来小清急切的声音。 萧清转头,蹙眉,“怎么了?” 小清快速奔来,神色焦急,“不好啦二哥,好像听说又有一个公子失踪啦!” “…!”萧清猛得站起,神色严肃,“在何处失踪的?何人报的案?被掳现场有无目击证人?是否确认失踪者身份?” “唔…”小清被她一连串问题砸得有些晕,猛地一噎,随时眼珠乱转,“额…还没有确认…总之…总之二哥赶紧去看看吧!” 萧清蹙眉,觉得面前的小子有些怪异。只是案子不等人,必须迅速赶往案发地点,否则现场一旦被人破坏,很多线索便也没有了。 于是不做他想,萧清迅速决断,“小清,带上汪仔跟我一同前往案发地点!”话落便朝着院外大步走去。 “哎等等二哥…!”小清忙叫住她。 萧清转身,“怎么了?” “二哥…你就穿这身…去吗?” 望着萧清身上有些皱巴巴的青色长衫,还有有些散落的发髻,小清一脸纠结。 萧清眉梢挑起,“这身怎么了?我又不是去相亲,管我穿啥?再啰嗦,墙角挖坑去!”话罢叫了声“汪仔”便走出了院子。 “哎…二哥你听我说…”小清还想说什么,但是望着已经没人的院子,顿时一脸追悔。 惨了惨了!他这下死定了!都怪这个人! 小清圆目狠狠瞪向一旁一脸无辜的沐轻尘。 要不是想让二哥和这个人一起出去溜达溜达,促进一下感情,他也不会编这种一拆便破的谎言。要是让二哥知道他在骗他…天啊!这下他倒霉了!呜呜。 一旁沐轻尘挠了挠脑袋,拍了拍一脸悲怆的小清的肩膀。随后迅速走出了院子,只是嘴角却勾起一抹仿若狐狸般的笑意。 ** 七月初七,大祁灯会。 今日的帝都长陵格外热闹,远远望去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一条条街道五光十色,被闪烁着各色形状颜色的彩灯装饰得格外绚烂夺目,熠熠生辉。 街道上到处都是吆喝呼喊的小商小贩。还有年轻的书生侠客,柔美娇羞的农家小姐,嬉笑打闹的髻发幼童,组织成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些装饰华贵的马车。阵仗浩荡,侍从数人,更有的护卫百人,皆一辆辆从长陵的主街缓缓驶过。彩帘飞卷,绸带飘舞,微微露出车中身影。 锦衣华服的名门公子,精致华贵的世家小姐,还有身份贵重的帝都权贵,皆露出其华贵一角。所过之处众人退让,躬身拘礼,好不威武。 帝都长陵,权利与*交集的地方。这里充斥着世间最大的差异,富贵与贫穷,权胄与低贱,宛若一个错综复杂的集结地。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无数卑贱之人心生向往,让沉沦权势漩涡之人迷惘轻叹,让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俯瞰众生。 可是他们却不知,今晚因一个年幼少年无意错入,搅得帝都乃至整个天下大乱! 风云变幻的帷幕自此被正式拉开! 第三十五章 倾城阁 长陵主街,出现一队怪异组合。 只见最前面的少年一脸黑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身旁跟着一个庞大龇着厉牙的黑狗,周围的百姓见了慌忙躲散,不敢靠近。 他身后是一个瘦弱清秀的少年。只是不知为何少年白皙的额头肿着一颗硕大的红包,眼角含泪却不敢掉落,鼻头红红的,小嘴委屈地瘪着,还时不时微微抽了抽,一副呆萌的模样。看得一旁卖红薯的大娘顿时母爱泛滥成灾。。。 “臭小子别哭啦!是爷们咋能随便哭鼻子?给俺憋回去!”一旁的大汉抠了抠鼻孔,豪迈地拍了拍少年肩膀。 “呵呵,是啊,今日多亏了你才让萧兄出来,你说吧,让小爷帮你做什么!只要是小爷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少年旁一个身着玉白华衫的雍容公子说道。 “哼!自作自受!”忽然一声不屑冷哼传来,众人望去,只见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三人,周身一片冰冷。 这样一个怪异组合,让周围路过的人皆不由自主转过头去,打量张望,暗自猜测。 小清听到李小力毫不留情的话,委屈更甚,小嘴一撇,一脸泫然欲涕直直盯着他。 李小力被他那副模样盯得嘴角直抽抽,随即转头不再多说什么。 小清揉了揉额头上的包,盯着最前面萧清的背影,抽了抽鼻子。 他不就是骗了她一次嘛,二哥竟然这么生气暴揍他。虽然他速度很快,但是却不敢轻易对二哥使。要是到时真惹恼了二哥,他会死得很惨的。。。 只是二哥下手真重,他脑袋都肿了一个大包。。。 想到此处,小清再次忿忿地将目光瞪向一旁沐轻尘,“你刚才说得可是真的?” 沐轻尘一愣,随即想到他之前的话,连连点头。 让小清做那么大牺牲,当然要好好补偿面前少年了,以后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 “小爷我说话算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小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要你今后事事以我二哥为主,不许欺负他,不许辜负他,更不许抛弃他,这些你可能做到?” 二哥这个暴脾气有谁能受得了?先找到一个是一个,他要为二哥的将来做好打算。。。 沐轻尘眉梢意外挑起,随即嘴角勾起狐狸般愉悦笑意,脸色一肃郑重承诺,“我沐轻尘答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定会对萧清不离不弃,事事以他为先,永不背叛。” 小清听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道,“另外,我还要十斤香仁子,十斤柿子饼,二十斤香草豆,二十斤芝麻花。。。” 小清嘴里一秃噜说出无数大祁有名的小吃零嘴,都不带喘气。 “停!”一旁郝猛听得晕头转向,“你小子咋能只要这些呢?”随后转头望向沐轻尘,“记得,还要三十斤羊肉,三十斤牛肉,三十斤腊子肉,红烧猪蹄,爆炒鸡心,清焖大虾。。。” “。。。”沐轻尘。 *** 七夕灯会。 帝都长陵繁华中心地带有一条湖,湖上水亭长廊,舟坊船影接连不断。此湖名为落霞湖,与东北角的落英湖同属一流。 七夕灯会当晚,帝都有名的歌舞坊倾城阁在此处表演。 倾城阁,帝都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拥有“三绝”。 绝世美人,绝妙琴音,绝美歌舞。 倾城阁的名声响彻整个天下。外来权贵无不对此仿若人间仙境之地向往至极。 而在今夜,倾城阁竟一改往日低调风范,在落霞湖摆酒设宴,邀请帝都众权贵名胄前来,这也是今夜众名贵倾巢而出的原因。 其次,则是因为中秋将近,部分外来使者已经动身前往帝都。而“才子大会”也在中秋节前后拉开帷幕,众才子志士也纷纷涌入长陵。 因此今年的帝都盛世空前,群英汇聚。 “二哥,你还在生小清的气吗?” 萧清一行人在主街上穿梭,小清悄悄靠近前面萧清身旁,侧头小心问着。 萧清直直望着前面,不看他。 “二哥别生小清的气了,小清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哥饶了我吧。” 萧清面无表情。 “二哥,小清保证以后都听你的,你让小清干什么小清便干什么,绝不推辞!” 萧清眉头微拢,表情晦暗不明。 “。。。”一脸无奈的小清。 “二哥。。。” “沐轻尘。”萧清忽然开口。 小清一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回头瞧沐轻尘。 沐轻尘也是一愣,迅速上前,望了眼一脸可怜兮兮的小清,对萧清道,“萧兄你看,既然小清兄弟已经。。。” “我觉得帝都失踪案有几个疑点。。。” 众人一愣。 萧清转头,“方才我经过长陵街道,发现街巷处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如今是盛夏,夜晚出来纳凉之人明显增多。而根据众失踪者失踪时间来看,大多是傍晚酉时到深夜子时。若是这个时间段,按理说应该是长陵人流量最大的时刻。凶手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动手?万一被不小心路过的人看见,岂不是太过危险?” “长陵帝都护卫森严,尤其是在才子大会即将开会之际,巡城护卫应该会戒备森严,换防不断才是。那犯案者是如何行动,又将掳走的众公子藏于何处? “再者,失踪者皆为名门公子,他们通常出门不会一个护卫都不带。那犯案者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众公子掳走而不被察觉的?” “案子疑点很多,需要一一查证才行。。。” “。。。”众人一脸呆怔。 萧清眉梢蹙得更深。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京兆衙门和大理寺了,只是有一个问题他很担心。凭他区区二品捕头之名,在帝都根本无权查阅任何案本和提审嫌犯证人。。。这该怎么办。。。 随即抬头望向沐轻尘,“沐轻尘,你跟我去一趟京兆衙门。。。”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望着身旁一脸哭笑不得的沐轻尘,还有神情古怪的小清三人,萧清蹙眉,“怎么了?” “二清子,你脑袋瓜子就不能歇歇?为啥想的总是案子线索这玩意?”郝猛嘟囔着,一脸无奈。 他家二清子这查案狂啥时候才能治好啊!就不能跟正常女娃一样嘛! “萧兄,既然你已经有了查案方向便不急于一时。何况你也说过,此案犯案者并不是想要众公子的性命,我也相信大哥不会有事。所以明日我们便去一趟京兆衙门,到时再细查疑点,你看可好?”沐轻尘含笑望着萧清,眸光闪烁。 这个女子。。。他真是彻底服了。以为她还在生小清的气,结果搞了半天人压根忘了这茬,一路上都在琢磨案子。白让小清这少年担忧一晚上。 小清望着面前正常的萧清,眼睛一亮,“二哥,这么说你不生小清气了?” “咳咳。。。”沐轻尘握拳轻咳,不停朝他眨眼。 笨啊!萧兄都忘了这事了,你这笨小子偏偏要再提起,这不是找抽嘛! “生气?什么啊?”萧清疑惑望向小清。 “额。。。”小清一汗,遂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小清乱说的。。。” 萧清眉梢一挑,忽然想到什么,“哦,想起来了。。。”面无表情望他,“既然你已知错,那今晚回去便绕着落英湖跑个三十圈,以表诚意吧。”话落便轻飘飘向前走去。 “。。。”顿时石化的小清。 “噗嗤。。。”忍俊不禁的沐轻尘。上前拍了拍小清肩膀,摇着头走过。 “笨。”李小力再插一刀。 “臭小子臭小子,那边有羊肉火烧,快给俺钱!俺要去买!快点快点。。。”眼中只有肉的郝猛。 “。。。”悲哀的小清,仰天长叹! 第三十六章 湖舟交谈 长陵主街上,一亮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布帘微掀,露出一张女子精致美丽的容颜。 二八年华,肤若凝脂,眸若清水,装扮精致。 元婉盈水眸转到一处,忽的一顿,“停车!” 马车停下,一婢女掀开车帘,“公主有何吩咐。” “扶我出去。”元婉盈就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 周围百姓望着走出的女子,顿时哗然。 “好美的女子!简直是世间罕见啊!” “是啊,不知是帝都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嘘…小声点,别乱说话。她是大祁六公主,是咱们无极帝君的帝妹…” “什么?!” 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今日会见到身份高贵的公主,真是三生有幸啊! 元婉盈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恍若未闻,径直走向一处,“尘哥哥,你怎会在此处?”女子声音婉转悦耳,充满惊喜。 “见过六公主,我是与朋友一同来游灯市。”沐轻尘朝她浅拘一礼,淡淡应道。 一旁萧清几人站在街边羊肉火烧摊前,郝猛正一脸兴奋地选着口味。 元婉莹瞥了几人一眼,柳眉微蹙,随后望向面前,“尘哥哥就为了他们回了莹儿的邀约吗?”水眸淡淡委屈。 沐轻尘神色不变,懒懒回道,“公主说笑了,轻尘也是偶尔碰到好友,被他们给拉出来的。” “既然如此,尘哥哥就跟莹儿一道吧。听说今晚落霞湖有盛会,几个王叔姐姐们都去了呢!你便陪莹儿一起去吧!” “公主邀约本不该推辞,只是轻尘已与朋友有约,就不陪公主过去了。” 元婉盈蹙眉,“是那几个平民吗?”眼神示意摊边萧清几人。 沐轻尘眸光微闪,不语。 “既如此,尘哥哥让他们一同前去不就行了吗?”元婉盈转头,“来人,去将那几人请来。” 她身旁婢女应是,便走了过去。 这时,萧清几人正好朝沐轻尘走来。婢女脚步一顿,便又走了回来。 “呼…呼…好烫,二清子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郝猛虎口一张便吞了一半火烧,朝一旁萧清道。 “二哥,这肉饼还真不错呢,回去买上一百个吧!”一旁小清也狼吞虎咽着。 “…”李小力淡淡吃着。 萧清将手中肉饼掰一半给身旁汪汪,咬了一口,随即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饼筋皮脆,柔嫩香滑,口齿留香。 走到沐轻尘一旁,递给他一块,“给,郝猛买的。” 沐轻尘自然接过,放入嘴边咬上一口,缓缓品尝,“恩,果然不错。” “嘿嘿,那是当然,俺郝猛吃遍天下美食,这点眼光还是有的!”郝猛吞下第六块肉饼,一脸得意。 元婉莹蹙眉打量着萧清几人,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便是尘哥哥的朋友吧?” 小清转向这边,眸子大睁,“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大胆!这是大祁六公主!区区一个贱民怎敢在公主面前放肆!”元婉盈身边婢女大声叱道。 “秋儿,不得无礼!” 秋儿一顿,随即躬身,“是…” “几位公子,本公主想邀请你们去落霞湖一游,不知几位可否赏光?”女子温婉大方,态度和善。 若不是想要尘哥哥陪她,她也不会在这里跟几个贱民周旋。元婉盈暗自嘀咕。 “六公主,轻尘已经说过今晚不得空了…” “沐轻尘,京兆府尹是否也过去了?”一旁萧清忽然开口。 沐轻尘一顿,遂明白面前少年的意思。内心叹息一声,随即道,“这个我具体不知。只是今晚倾城阁邀请了帝都所有权贵,京兆府尹也包括其中。” “…?”元婉盈一脸不明。 “哦…”萧清回应,随即面无表情直直盯着他。 沐轻尘被他盯得哭笑不得,遂抚额,“真是败给你了。”转头望向元婉盈,“既然公主诚心相邀,轻尘便不再拒绝。那就一同前去吧!” 听闻此话,元婉盈顿时喜笑颜开,淡淡瞄了眼一旁萧清,目光转开,“那我们走吧,尘哥哥。” 沐轻尘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落霞湖走去。 ** 落霞湖此时已是热闹非凡。无数名门权贵相继赶到,乘上湖边庞大华贵的一座座艟舟朝着湖中水亭驶去。 萧清几人到达湖边时,前面相继停着近十辆华丽的马车。 元婉盈在婢女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朝湖边走去,直接上了其中一座舟坊。 等萧清几人纷纷上去后,此舟便未承载其他人,缓缓朝湖中驶去。 皇权世界,一向如此。 萧清倚在舟前,望着面前璀璨光彩的湖面,神色幽暗。 “在想什么?”身旁李小力难得开口。 “在想…太阳系星球论。” 李小力蹙眉。 …什么意思? 萧清不看他,“这个世界并非浩瀚宇宙唯一的星系,在这个世界外,拥有数不尽的繁星球体。通过宇宙看这个世界,渺小而微弱。而这个世界上的人却自以为是这世间一切的主宰,傲慢蔑视他们踩在脚下的人类。岂不知对于茫茫星际,他们也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自然界一个微不足道的震动,便将他们的傲慢彻底击碎殆尽。” 李小力眸子幽深,虽对她的话有些不太明了,但是大概意思他却明白。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只要拥有生灵、人类的地方,便会有争斗纠纷。人性原本就是贪婪的,他们会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争取到他们认为最美好、最吸引他们的东西。如金钱、权利、名声。这些让他们越陷越深,欲罢不能。为此他们不惜抛弃一切,亲情、友情、仁义、天伦,只有懂得放弃一些东西,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少年身材不高,容颜稚嫩。却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所以,他们不会懂得这些,这世间也没有几人愿意懂得。尘世繁华,权利太诱人。他们又怎会轻易放弃?不将自己身上最后一抹魂魄输光,他们是不会停止…” 少年喃喃,似回忆什么,目光迷离幽浮,在远方彩色灯釉照应下,灼灼生辉。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忽然身旁一道清厉声音传来。 李小力一愣,转头。 萧清眸子漆黑,“就算知道世事艰险,人心凶恶,那也是他们选择的道路,旁人无法评判。人类本就是不可随意预测的物种,没有人可以估量一个人的潜能,也无法随意决定他人的一生。富贵是美,权利是诱人,却也有人视如粪土,不屑挥之。” 萧清静静盯着他,“而我认识的人中,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李小力眸光闪烁,宛若湖上明灯。 “你全力隐藏自己,并不是为了躲避什么仇人,而是对于现下实世的不屑和蔑视,让你早已心灰意冷,所以才会隐藏于一处偏僻小县。你早已看清这个天下并非清明之世,世人人心凉薄,靡靡动荡,乱世早晚会来临。如今各国安逸,只是还未发生一件震惊天下的导火索。而你已提前看出,几国渐渐弥漫起的不见硝烟的战争。那就是,人心。” “大祁国虽地广兵强,却人心涣散,争权夺利。漠北辽蛮人虽粗犷兵少,却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心中对神明阿布拉多的敬仰,让他们自出生便有一种民族自豪感,这将他们紧紧凝聚在一起。而鬼夷国虽地处偏远,土地却极为富饶。尤其是他们的水军,更是天下无敌。” “在这样三足鼎立的世界,一旦一方势力崩塌,战火便将引燃,随即如星星燎原,弥漫整个大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不变至理。三分天下的格局已经维持够久了,怕是已经开始破裂。而在这样的乱世中,你又将扮演什么角色?” 李小力深深望着面前少年,眸中的漆黑风涌汇聚,凝结成一汪漩涡,越来越深,越来越快,终于冲破阻拦,破碎出一道亮光,摇摇天际。 第三十七章 把衣服脱了 “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李小力淡淡开口。 对于面前之人轻易识破自己的伪装,萧清并未感到惊讶。凭借少年鬼斧神工的易容手段,看穿她的易容并不算难事。 “我知道。面瘫,孤僻,办案狂,骷髅癖…”萧清面无表情地重复晓晓天天在她耳边唠叨的话。 李小力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却也没有开口否认。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神情莫测。 “二哥二哥!你在那跟小力咕哝什么呢?赶紧来这边,这里有许多好吃的!”这时小清跑了过了出来,拽着萧清朝舟坊内奔去。 望着被拉得一个踉跄瞬间黑脸的萧清,李小力眸中再次闪过笑意。 虽然,对于未来他还没有做好打算,但是,或许跟在这个女子身边,他都够寻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李小力眸光亮如星辰,唇角微勾,举步跟了上去。 ** 湖中楼亭已是人声鼎沸,到处是名门贵人,世家小姐。亭外一辆辆舟坊停在四周,有倚栏互饮的公子们,娇羞调笑的千金,也有纱帘垂幕,看不清长相的神秘权贵。 萧清一行人乘坐的舟坊到达之时,已是戌时,四周都已停满艟舟。 元婉莹走出坊内,蹙起秀眉,“糟了,来得太晚,已经没有位置了…” 都怪这些人,若不是他们,她也不必在主街跟他们浪费那么长时间。而且这些贱民一点规矩都不懂,在她的坊内肆意妄为!若不是看在尘哥哥的面上,她才不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元婉盈站在舟坊前四处张望。 “盈妹!这里!”忽然对面舟坊传来一道男声。 元婉盈转头望去,一脸惊喜,“二表兄!” 只见对面舟坊一群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正望向这边,最前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二十多岁青年。 元婉盈转头望向沐轻尘,“尘哥哥,咱们过去吧,二表兄他们在那里。而且那处位置比较好,一会看湖亭表演也能看得清楚。” 沐轻尘点头,随后小声对萧清道,“对面舟坊的男子都是承乾帝兄弟的孩子,大多都已被封侯,也有各自的封地。通常未有帝昭是不得入京的,只是近些时日帝都才子大会将要举行,他们就奉昭带各自封地选拔出来的才子前来帝都,如今都住在驿站或别院中。” 萧清点头,跟着沐轻尘朝对面舟坊走去。 只是两舟只见还有些距离,不可能直接跃过。 元婉莹转头望向沐轻尘,“尘哥哥,你带莹儿过去吧。” 沐轻尘一顿,随即捞起元婉莹身子一提便跃向了对面。转身准备回去,就看见郝猛捞着萧清和李小力轻松地跃了过来,身后跟着抱着汪汪的小清。 两人敏捷矫健的身手让舟坊的公子们一阵诧异。仔细打量几人,面含深意。 “沐小王爷,好久不见啊!”元少泽朝沐轻尘拘礼道。 沐轻尘淡淡回了一礼,“小侯爷也好久不见。” “二表兄,三表兄,你们何时到的帝都啊,怎么也不告诉莹儿一声…”元婉盈小嘴微憋,不满道。 元少泽轻笑,“莹表妹勿怪啊,实在是父候有诸多事要表兄办,实在腾不出时间啊…” “哼!”元婉盈冷哼,一派小女子娇羞。 元少泽摇头浅笑不语,随即目光一转,望着萧清几人,“不知这几位是…?” 众人望去。 “他们是我朋友。”沐轻尘神情懒散,并未多做解释。 本来若不是萧清要来,他也不会愿意跟这帮人在这客套,麻烦。 “原来是沐小王爷的朋友,幸会幸会。” “沐小王爷的朋友?” “真的假的?” “可是看他们的打扮…” “…” 众公子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沐轻尘眸子一冷,双眼微眯,“他们是我沐轻尘的朋友,小爷我不希望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对他们不利的传言,否则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周围议论声顿时停止,众人表情讪讪。 他们虽然是皇族子弟,但是因先帝兄弟繁多,旁支子嗣也就更多。身份并未比帝都手握重权的镇国王府高到哪里,更何况这个沐小王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冷酷,若真惹怒了他,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沐小王爷哪里话,既然是沐小王爷的朋友,那也是我元少泽的朋友,少则对待朋友定会以诚相待。”话落转身望向萧清,“在下元少泽,敢问这位公子姓名?” 萧清眉头微蹙,直直盯着某处,没有回应。 元少则一愣,再次开口,“在下元少泽,敢问…” “你闭嘴!”忽然对面少年一声厉斥打断了他。 众人一愣。 这…这人一介平民竟敢出声斥责封郡侯爷?!这也太…太胆大包天了吧? 这时萧清却蓦地上前,伸手便摸向元少泽脖颈! “…!”众人嘴巴大张。 这…这是干什么? 沐轻尘一把握住萧清手腕,脸色有些黑,“你干嘛?” 开玩笑!她是女人!怎么能随便摸…摸男人脖子? 萧清转头望他,“你搞什么?放手!” 沐轻尘脸色黑沉,一动不动。 萧清眉头微蹙,喝道,“郝猛!” “哎——!”郝猛应道,伸手架着沐轻尘双肩便将他扯了过去,低声朝他咕哝,“你小子要是惹二清子不高兴了,俺们都要跟着倒霉…老实给俺呆着!” 看二清子的神色有点不对啊,到底咋啦… 沐轻尘听闻,沉着脸没有再开口阻拦。 萧清转头,在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直接扭住呆住的元少泽下巴,撇向一旁,伸手朝他脖颈处抹了把,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转头面无表情开口: “把衣服脱了!” 众人听闻,顿时瞠目结舌,一脸惊骇望他。 这…这小子说啥?! 元少泽呆呆望他,“什…什么。?” 萧清蹙眉,一脸不耐。直接揪住元少泽衣领,拽到面前,“我说,把衣服脱了!” “…”众人顿时石化中! 第三十八章 将她带来 望着少年,众人只觉得心脏直抽抽。 “你…你。”有人指着她的手指直颤。 “此人简直是伤风败俗!” “不知羞耻…” 众人议论纷纷,而萧清却丝毫不为所动。 “脱了,快点!” 元少泽反射性得双手抱胸,连连摇头,“不…不…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活脱脱一个被人调戏的良家妇女。 萧清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将他领子扒开,露出一侧白花花的肩膀。 “嘶…”周围一片抽气声。 萧清蹙着眉头仔细打量片刻,神色不明。 “你近日可便秘?” “…”元少则傻傻摇头。 “可有虚喘冷哮的毛病?” “…”摇头。 “可有肾虚,或者阳瘘?” “…!”元少泽一愣,随即狠狠瞪他,咬牙切齿,“没、有!” 萧清听闻,随即松开了手。 元少泽连忙将衣衫拢上,连连后退好几步,望着萧清的目光如遇蛇鼠。 萧清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身材不错。” “…”众人绝倒,一脸惊世骇俗! 拜、托! “你这贱民,竟敢对我二表兄无礼,好大胆子!”元婉盈小脸通红,怒斥。 此人…简直不知礼义廉耻! “是啊,这位兄台是不是该给我二弟一个解释?”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冷冷道。 “谁有疑惑或不满都直接来问小爷,小爷我会好、好、给、你、们、解、答。”沐轻尘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 元婉盈嘴一瘪,便不再说话。阴柔男子眯了眯眼,也没有再开口。 众人表情讪讪,气氛阴沉。 萧清对周围诡异气氛恍若未闻,一直垂首若有所思。 “铛——”“铛——”“铛——” 忽然湖对岸传来三声击罄声,摇摇回荡在落霞湖面。接着彩灯暗了下来,周围变得幽静。 众人目光皆转向了湖亭,这时从亭内传来一女子轻柔宛若天籁的歌声。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 歌声悠扬,缭绕不绝。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有人闭上眼睛跟着乐曲轻轻哼唱。 片刻后,一曲罢。亭子周围瞬间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好!唱得好!” “不愧是倾城阁的歌妓,歌声宛如黄鹂般,清脆明亮,婉转动听啊!” “是啊是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这时,彩灯再次亮起,从湖亭袅袅走出一个身着紫衣,面容端庄的女子,“各位,今日我倾城阁在此设宴,一来感谢各位对我倾城阁的支持,二则…” 亭中是正常的开场白,众人目光皆望着亭中。 萧清打量着周边,神色不明。 “萧兄,怎么了?”沐轻尘侧首朝他小声问道。 他总觉得今晚的萧清有些古怪,尤其是刚刚…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沐轻问他。 萧清眉梢微蹙,“恩,刚刚我发现元少泽脖颈处有硫磺的痕迹…” “硫磺?何物?”沐轻尘不解。 “硫磺是一种淡黄色脆性结晶或粉末,性酸,有特殊异味。外治用于疥癣,秃疮,阴疽恶疮,内服用于阳痿足冷,虚喘冷哮,虚寒便秘。” “…?”沐轻尘还是一脸疑惑。 “我观元少泽身上并未有疥癣和恶疮,且询问了他是否有虚喘冷哮,便秘的毛病,他也说没有,那为何身上会沾染上此物?硫磺虽是一种中药,但是各国对其用量和售卖途经有严格的管制,一是因为它极难开发,二是因为…” 萧清眸子漆黑,声音幽凉,“它是制作威力强悍的火药不可缺少一物!” “…!”沐轻尘眸子陡然大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此话当真?!” 若真如此,那元少泽脖颈不小心蹭到的,难道是火药?在何处蹭到的?大祁对火药有着严格的管制,非兵部管辖者根本不知此物收于何处,那么元少泽一介封地小侯怎会蹭到?难道是他…? “不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清开口,“不是他携的火药。若是他,在我的手向他勃颈时,就该有所察觉。而且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并没有撒谎,所以不是他。” “可他是在何处蹭到的火药?又是谁将火药带到帝都的?” “是何人带的火药暂且不知,只是,我猜测火药应该就藏在每个舟坊船底。而且…量绝对不少。” “…!”沐轻尘大惊。 什么?!船底!那…那万一火药被点燃,岂不会船上的所有人都将炸的尸骨无存?! “你如何知道火药就藏于船底?” “沐小王爷和这位兄台在说什么这么尽兴,连亭上流烟姑娘的飞天舞都难入二位之眼?”忽然那阴柔男子转头望着他们,阴阳怪气道。 元少泽也转过头望向二人。 萧清望元少泽,忽然开口,“你衣摆处为何全湿了?” 元少泽防备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瞧了眼身下,“哦,是因为方才玉佩掉到船底暗槽处了,我就下去将它捞了上来。那时不小心沾上的水吧。” 沐轻尘一听,连忙问道,“你去过船底?船底…可有什么异样?” 元少泽疑惑,“没有啊…”似想到什么,喃喃自语,“就是味道不太好闻,还乱七八糟摆放着许多黑袋子…” 沐轻尘脸色一沉。 看来火药十有*就藏在船底了。萧兄应该是看到元少泽衣角处的水渍,再联想道周围的环境,才判断出火药的隐藏位置。 只是现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幕后之人,让他们狗急跳墙点燃火药,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沐轻尘略微沉吟,随即转身,“萧兄,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清望他,点了点头,转身望向身旁几人,“小清,小力,我有事让你们去办…” ** 落霞湖楼亭歌舞不断,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亭中。 湖上一偏僻处,停着一艘巨大华丽的楼船。楼船分为三层,每层坊外都站着数名身披胄甲的护卫,气势凛凛,煞气绝然,将整个楼船包裹得密不透风。 船上第三层高楼,轩窗半敞,精雕玉刻。层层紫色薄纱随风轻舞,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孤高华贵,宛若神邸。 修长白皙的手指宛若时间最完美的艺术品,莹润透白,却无血色。 一手执起面前镂空玉盏,一手慵懒支首,深邃眼眸淡淡打量着不远处舟坊上面无表情的少年,眉梢微挑,“来人。” 立在一旁的郭白俯身,“小人在。” “把她带来。” ------题外话------ 舒妈在这里祝所有的亲们圣诞节快乐!为了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舒妈决定在节日双更(通常更新时间上午10点,下午三点)。另外一月中旬会有节假日福利,具体的亲们可以到评论区看看哦。 爱你们,么么。 第三十九章 帝驾莅临 沐轻尘与萧清几人一同来到一处舟坊前。 “何人敢擅闯舟坊?”船上一护卫厉声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连小王都不认识了!”沐轻尘周身气势凛然。 护卫一惊,仔细打量后慌忙跪地,“属下冒犯,请小王爷恕罪!” “你起来吧,爷爷可在里面?”沐轻尘不愿跟他计较。 “回小王爷,主子在里面,只是…正在会客。”护卫回道。 “我找爷爷有事,你且让我进去!萧兄,我们走!”话落便隔开护卫,迅速朝里面走去。 “哎小王爷,主子命我等在此守候,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护卫欲拦他。 “狗奴才,你有几个脑袋竟连我都敢拦!”沐轻尘怒斥。 “小王爷别为难属下…” 沐轻尘不理,拉着萧清直直朝坊内闯去! 现在时间紧迫,多耽搁一刻所有人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小王爷…”那侍卫还欲阻拦。 “小子你干啥,别耽误二清子办事,一边儿呆着去!”郝猛熊掌猛地拽住护卫衣襟,将他甩到了一旁,随即也迅速跟着走了进去。 坊内的沐志乾正与身旁几人说话,忽然便被闯入的沐轻尘打断,望着他顿时脸色一沉,“尘儿,你这是作何?” 沐轻尘望向坊内,发现除了沐志乾,还有三名朝中一品大员,皆是朝廷重臣,此刻却坐在沐志乾身侧,隐隐有以他马首是瞻之意。 看到此处,沐轻尘的脸色不太好看。 朝廷禁止结党营私,霍乱朝纲。爷爷这是想干什么? “尘儿,老夫在问你话!”沐志乾语气加重。 沐轻尘望他,“爷爷,尘儿有要事禀告。” 沐志乾皱眉,“老夫现在在会见重要客人,有何事等回到府内再说!” “爷爷,此事事关重大…” “老夫说了,此刻在会见客人,回去再说!”沐志乾打断他的话,态度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沐轻尘暗自着急。若不将船底被藏炸药一事告知爷爷,仅仅靠岸边的巡城官兵是不行的。只有爷爷这个陛下亲封的镇国一品将军,才有权大批调集帝都官兵。 这时一旁萧清忽然开口,“若沐老王爷此刻不听,便会有数百人性命不保,而你们的性命也会受到牵连。” “荒谬!你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沐志乾怒斥。 萧清神色不变,“沐老王爷身处湖中央位置,离附近聚集的船只仅十丈之远。一旦发生巨大冲击定很难逃脱,岂不是会受到牵连?” 沐志乾眯眼,“你这话何意?” 萧清道,“附近船只底部被人藏了火药。” “…!”坊内众人大惊! “什…什么?!”一旁吏部尚书沈括满脸震惊。 被人藏了火药?这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一旦火药炸开伤及湖上的权贵,他头上的乌纱帽不仅不保,他这条命怕也没了! “哼!莫要危言耸听!你一介小小捕头如何知道船里藏了火药?”沐志乾冷哼。 萧清望他,“有人身上沾上了硫磺,硫磺是制作火药一种重要材料。此人为了捡拾掉落的玉佩,曾下过船底。因而身上才会沾染上了此物。硫磺气味冲,而此人身上也有相同的气味,因此我判定船底被人藏了火药。” “你如何肯定那物定是硫磺?也许是其他相似物也说不定啊!”旁边一大臣不相信。 萧清蹙眉,脸色幽冷,“那人鞋底边缘有浅浅一层黑色粉状物,而制作火药的另一物便是木炭。此物经过煅烧碾成粉末,与硫磺、硝石、炭粉混合,制作出杀伤力极强的火药。而船上同时出现硫磺、炭粉两物,你却告诉我可能是巧合?你脑袋是被门挤了吗?” “你!放…放肆!”那大臣指着他直瞪眼。 “狂妄小儿,竟敢在此处妖言祸众!今日船只皆经过官兵细细排查,怎可出此疏漏?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兵部曹升横眉怒道。 萧清眸子微眯,“那你们的船可有经过排查?” 曹升一顿,道,“此乃我私家官船,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查!” 萧清嗤笑,“今日到访落霞湖之人哪一个不出身富贵?你以为他们会任由那些官兵将他们的船查个底朝天?而那些官兵面对众高官、公主、侯爷会强行排查他们的船只?是他们不想要头上脑袋了,还是你脑子被猪屎糊了?!” “你…!”曹升鼻子直喘气,脸上憋得通红。 沐志乾一脸阴沉,“一介区区二品捕头,竟敢在此处辱骂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萧清耐性已经渐渐磨光,眸子犀利,说话毫不留情,“朝廷命官?你们一个个食君俸禄,自认是忠臣名士。在我告知船只埋有火药后已有近一刻钟,可你们只在乎自己的官威、面子、还有是否被牵连!却没有立刻命人去探查事情真伪!更没有任何解决危机的办法!就你们这样的,还有脸做大祁的朝廷命官?” “放肆!”沐志乾老脸黑青。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他,望着萧清的目光满是阴狠,“来人!将这个狂徒给老夫拖下去,丢入湖中!” 一旁郝猛一听,立刻错身挡在萧清面前,望着冲进来的护卫,“俺看谁敢!有俺郝猛在,看谁敢伤害我兄弟!” 六尺大汉立在坊内,身上威压尽现!一双虎目冷冷望着周围护卫,气势惊人! 沐志乾一脸讶异望他。 此人虎目熊腰,气势铮铮。身上竟有一种历经沙场征伐的铁血,他到底是…? 一旁的沐轻尘也挡在萧清面前,神色焦急,“爷爷,萧兄不会空口无凭肆意而言!万一此事是真的,火药爆炸伤及朝廷重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沐志乾蹙眉,脸色阴沉。尘儿说得话也不无道理,万一真被那贱作说对了,一旦发生事故,他定会受到牵连… 须臾,终于有了决断! “来人…!” “王爷…!王爷…!”忽然从坊外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护卫。 “慌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沐志乾起身,脸色阴沉。 那护卫跪地,哆嗦,“启…启禀王爷,外面…外面…” 沐志乾皱眉,厉喝,“外面怎么了?说清楚!” 护卫咽了口唾沫,抬头,“帝驾…就在外面!” “什么?!”众人大惊。 第四十章 打住 大祁君王,无极帝君,是一个让所有人惧怕胆寒的帝王。 据说他天生异瞳,杀伐残暴。若有人稍稍惹他不快,便会被斩去四肢,剜掉双目,死无葬身之地! 十五岁登基称帝,迅速平定三祸之乱,收服诸多边境小国。威名震慑天下,让诸国拜服。 只是自那以后,无极帝君便对朝政渐渐松弛,甚至长时间不理朝政,不上大殿。渐渐将大权交给了身为镇国将军的沐志乾,让他来打理国事,这也是帝都众人如此惧怕镇国王府的原因。 而无极帝君便自此做起了闲散帝王,几乎时时都窝在他的穹华殿,不见踪影。 没想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君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听闻护卫的话,一脸震惊!遂不敢耽搁,迅速走出坊内。 沐志乾等人站在船头望去,只见一艘鎏金三层楼船稳稳停在对面,船上站着上百名帝宫禁军! 最前面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脸上面无表情,正是帝君伴驾,帝宫大监总管,郭白。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瞬间跪了下去,叩拜高呼。 萧清也面无表情跪下,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思绪。 周围一片安静。 气氛沉寂而压抑,让几个大臣后背隐隐透出了湿汗。 “平身。”忽然从船舫中传来一道声音,幽沉冰凉,淡漠无波。宛若天山之巅苍穹一角,透彻冰寒。 萧清心跳忽地一滞,随后便恢复如初,淡淡跟着众人起身。 “老臣不知陛下驾临,失礼之处请陛下责罚。”沐志乾朝对面躬身拘礼。 “恩。那便罚奉一年吧。”无极帝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是,老臣谢帝君厚爱。”沐志乾没有丝毫抱怨再次躬身。 萧清眸光微闪,望着对面高高矗立湖面的船舫,神情莫名。 “不知陛下驾临有何指示,老臣定为陛下分忧。” “并无他事,只是来找一人。”无极帝淡淡道。 “…!”众人讶异。 是什么人能让帝君亲自前来寻找? 沐志乾小心问道,“不知陛下所找是何人?” 这时,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郭白忽然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这边,对着一人躬身拘礼,“这位公子,陛下有请。” 众人转身望去,一脸震惊! 帝君特意来寻找之人,竟是那口出狂言的少年! 沐轻尘也一脸讶异望着她,眉梢微蹙。 为何帝君会请萧兄过去?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不可能啊,三年前斗兽场后萧兄便离开了帝都,如何能与身处帝宫的帝君相识? 沐轻尘内心满是不解。 萧清望着面前毫无表情的郭白,没有开口。她能隐隐感觉到从第三层船舫隐隐透出来的视线,淡淡的,极轻,却透出压迫,震慑,宛若无形的枷锁,让她内心隐隐颤动。 “我有洁癖。”萧清忽然开口。 郭白冰冷的脸上有一瞬间凝滞。 萧清没有回头,“郝猛,三层。” 身后大汉上前,拎起萧清便朝对面船舫第三层飞去! 好俊的轻功! 郭白望着一跃而起的郝猛,眸光微闪。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郝猛和萧清直直朝着帝君所在之处飞去。 “刷——!”地一声百名禁军瞬间抽出了佩刀。 “退下。”郭白冷冷命令,随即施展轻功返身回去。 只留下疑惑不解的众人,还有若有所思的沐志乾。 ** 萧清站在华丽雍容的船舫外,望了眼不远处的天空,朝一旁郝猛道,“在这里守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郝猛点头,“恩,俺知道,二清子你放心。” 一旁郭白瞥了两人一眼,没有开口。 萧清上前推开微闭的黑金漆坊门,掀开翠玉微垂的账纱,走了进去。 屋内装饰得华贵而舒适,紫檀木桌,琉璃金盏,瓜果酒酿,梨香软榻。榻上有一个修长的身影,萧清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孤高清华的背影。 宛若世间最美的弧线,充斥着诱惑,却最危险。 一袭黑金流云锻长袍,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散漫却透出一丝妖艳,有种勾人摄魄的美。 男子没有回身,仍慵懒支首,淡淡酌饮杯中的酒酿。 屋内幽幽散发酒的清香,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神秘香气,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萧清微微蹙眉。 这屋内的味道有些古怪,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望了眼背对她的男人,随后走到另一处窗边,转身,“我能开窗户吗?” 男人酌了口酒,没有开口。 萧清转身直接推开轩窗,一阵凉风吹来,冲散屋内浓浓的酒香,让她有些微晕的脑子清醒过来。 望了眼远处的湖亭,依然人影重重,歌舞不歇。周围隐隐传来欢呼声和叫喊声,热闹非凡。 这样的景象并未让萧清感到放心。 越是这样平静没有危机的景象,却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如今在湖上观亭之人少说也有上百人,天家贵胄,朝廷重臣,名门后裔,大祁一半以上的权贵皆在此处。若是发生惨烈事故,必会引起百姓恐慌和朝廷动荡。 而今晚是大祁一年一度的七夕盛会,有诸多别国之人涌入帝都。藏火药之人会不会是他们中的一方?为何要在船只底部暗藏火药,是为了引起骚乱?还是有别的目的? 若事故一旦发生,那么受益者无异于那几方人。漠北辽王就是其中之一,近日不断发生辽人滋扰大祁边境之事,其野心已是路人昭知。鬼夷国一直蠢蠢欲动,尤其是近几年他们兵强马壮,粮草充沛,更是越发不安分。这两方想要称霸天下的野心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今晚安排此事的幕后黑手,应该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既然已经安排好火药,那么他们定会选在一个恰当时机引燃。只是,这个时间究竟是何时…? 以小清的脚力,办成那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就怕附近潜藏有敌方的人,打草惊蛇的话怕会对小清不利… 萧清思绪万千,神情越发幽冷。 忽然,察觉到身后靠近的幽凉气息,萧清内心一紧,迅速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是暗金纹绣墨黑外袍,内襟露出如血般妖娆一角,黑与红的交叉,幽凉而妖异。 视线缓缓上移,是男人精致完美的下颌,血樱般微启的薄唇,玉雕般挺直的鼻子,然后是那幽深不见底的妖异黑瞳。 仿佛是极北雪域最深的冰海,又似无尽之林最神秘的漩涡,无边无垠,却让人感觉不出丝毫人气。 冰冷而淡漠,孤傲而幽凉。 萧清直直盯着那双深瞳,感觉心脏微微战栗,仿佛是望进了千年的深渊,彻骨冰凉。 眸子微眯,萧清面无表情望他,没有开口。 男人眼中闪过异色,淡淡望着面前少年,缓缓俯身靠近,气息幽凉似雪。 萧清感觉周身像被一层冰霜环绕,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男人气息越来越近,唇里微微呼出酒香,打在萧清白皙的额头,清淡的眉梢,秀气的鼻子,然后慢慢靠近嘴唇。 “打住。”忽然少年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 元祁身子一顿,垂首。发现自己胸膛上正戳着一根纤细的指头。 抬首,凤眸微眯。 第四十一章 初见 萧清瞧了他一眼,变一指为三指,面无表情地摁了摁充满弹性的肌肉,“肌肉扎实,弹性紧致。应经过长期训练和大强度运动,使肌肉得到了充分伸张和扩张。以指下触感与强度,这具身体应有十年以上训练基础,初步推断你自幼开始修习武功。” 手指移向男人腹部,“腹部腹直肌与腹外斜肌紧实,却不显沟壑。由此可看出你虽自幼修习身法,却并不热衷于此。通过你绵长深远的呼吸可以看出,你在修行上应该更看重的是心法。” 元祁直直盯着面前少年,眸子深邃。 萧清再次将手移到他胳臂处,捏了捏,“三头肌前束与中束紧致,肱三头肌与肱二头肌富有弹性,此具身体应经常修习的是兵器。且是修行世间不短。” 手掌渐渐下滑,萧清低头,牵起他那双修长玉雕般的手,摊开,忽然动作一顿,没了声音。 “怎么不说了?”男人懒懒却幽凉的声音传来。 萧清垂首,打量他的手掌。 如玉般白皙的手掌光滑细嫩,宛若被丝滑牛奶浸染过般,透出如玉般光华。指尖圆润却苍白得毫无血色,冰凉如面前这个男人。 萧清抬头,“你的掌心无丝毫厚茧,摩痕。若你真的修习某种兵器,长年下来手中定会磨出厚茧,不会像这样光滑细嫩。你手腕虽有力,却十分纤细,透出不健康的苍白…” 萧清抬头,蹙眉,“你脸上肌肤也白得不正常,浑身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浸泡在玄冰中,透出一丝死气。” 直直望着高出他许多的男子,“难道你身子…” 话到一半,面前男子忽然抬手箍住他的下巴,凑近,“恩?本君身子怎样…?” 萧清望他,“身体曾受过严重伤害,或者疾病…唔…” 忽然下巴一痛,萧清眉梢微蹙,抬首直直望向他幽黑的眸子。透过指尖她可以清晰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寒意,还有…杀意。 “你想杀我?”萧清面无表情,“因为我说到了你的痛楚?”还是说她的话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元祁眯起的妖瞳宛若蒙上一层黑雾,阴森恐怖。 两人目光相撞,一个幽静,一个冰寒,就这样直直望着彼此,气氛凝滞诡异。 “咻——砰!” 忽然,窗外天空传来一道熟悉的警号声,萧清眸子一厉,猛地转身朝窗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燃着一缕赤红色烟弹,在黑暗夜空中格外醒目。 那是他与小清的联络信号弹! “二清子!快出来!小清的信号来了!”屋外传来郝猛的急切声。 萧清脸色深沉,转头,一把拽住男人衣服,“借我七十禁军,一个时辰后归还!” 男人淡淡倚在窗边,望向攥住他衣角处那双清秀白皙的手,神色莫名。 “来人。”男人眉眼如画,眼睑微垂。 屋外郭白迅速推门而入,望了眼自家帝君与萧清不足一尺的距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陛下有何吩咐。”郭白躬身。 “派七十禁军兵给他,任他调遣。”元祁神情淡漠。 一旁的萧清听闻,微微一愣。 这人,为何如此简单就将禁军借于她? 萧清望他,神情莫名,“为何?” 元祁侧脸宛若艺术雕刻,“朕做事从来没有缘由。” 萧清听闻,沉默不语。 “萧大人这边请。”一旁的郭白朝她说道。 萧清点头,望了眼元祁,随后便朝坊外迅速走去。 屋内只剩元祁一人,目光淡淡望着窗外,须臾,唇角微勾,“萧清…” 声音幽凉,宛若修罗低语,勾摄人心。 ** “二清子,小清怕是出事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屋外,郝猛一脸焦急。 萧清点头,随即望向郭白,“我要七十禁军,速度!” 郭白冷冷转身,开始调集禁军。 这小子,还真会使唤人。若不是陛下有令,他必将他削骨抽筋,扔入噬谷炼狱中去! “萧兄,你没事吧!”沐轻尘乘坐一艘船舫,站在船上焦急望着萧清。 无极帝冰冷无情,他真怕萧清一不小惹怒了他会性命不保。现在看萧清完好无损站在面前,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萧清快速来到船头,“沐轻尘,把船开过来!” 沐轻尘一愣,随即转头另人将船舫靠近萧清这边。 片刻后,郭白调集完禁军。 “给你这个,拿着它便可调令这些禁军。”郭白递给萧清一个金雕手符。 上面刻着双龙吐雾,凛凛生威。 萧清接过手符,领着七十禁卫军,乘着沐轻尘船舫快速朝湖亭处驶去。 众人皆被湖亭上的绝美的歌舞吸引,并未注意渐渐靠近的船舫。 望着湖亭,萧清神色肃然,随后转身,“你们,十人为一队分别悄悄潜入各艘船上进行搜索,切忌不要引起众人猜忌和惊慌。一旦发现火药,直接扔进湖中!” “搜索范围包括湖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停靠的所有船舫底部,这五处分别有五队人前去搜索,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将其拿下!” “所有熟知水性的人编成一队,跟着我。剩下一队跟着我身边这位,一旦遇上敌人或者有意料之外事情发生,立刻放出我给你们的信号弹!” “现在,所有人散开,开始搜查火药!” 少年面容不同往日的冰冷,周身散发出的凛然让周围禁军一滞,立刻挺身应道,“是!” 五十禁军分为五波,驾着小舟朝五个方向快速驶去。 另外一队跟着郝猛也迅速离去,目标是燃放信号弹的位置。 “你们,跟我来!”萧清望了眼剩下熟知水性的禁军,随后转头,望向沐轻尘,“你跟我一起。” 沐轻尘点头。 一行人乘船快速朝湖亭近处驶去。 ** 湖面,悄悄浮现出一道黑色身影。左右探查半晌,发现并无异状后,抿嘴轻啸一声。 片刻后,从湖面接二连三浮现出相同装扮的人影。 前面黑影朝湖亭方向示意,其他黑影点头示意,随后便又缓缓潜了进去。 湖面又恢复了它之前的平静无波。 远处湖亭的歌舞依旧,笑声不断。 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二章 小清孤身奋战 小清望着周围幽暗的船槽,微微喘气。身上已经湿透,不知是湖水还是汗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脚下是一个个麻袋,里面都是些散开的黑乎乎粉末,几乎将不大的船槽底部铺满。 小清捞起脚下麻袋,伸手一扬便扔进湖中。“咚”地一声湖面溅起不高不低的响声,在熙熙攘攘的湖面上显得微不可闻。 这已经是他查到藏有火药的第四个船槽了,每个船舱底部分散隐藏着不少火药。若一旦被点燃,船只爆炸,火势必定会殃及周遭的船只,到时只怕会酿成大祸。 二哥那边不知道怎么样,幸好他自小熟知水性,潜入湖中靠近这些船只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呜汪——!” 忽然不远处隐隐传来动物的吠声,小清仔细聆听,发现声音从他左侧位置传来。手上的动作加快,片刻仔细检查没问题后,迅速朝船槽外走去。 那是汪汪的声音。 二哥将汪汪留给他,就是想通过汪汪灵敏的嗅觉来找到火药潜藏的位置。若不是这小家伙,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藏有火药的船只。 走出船槽,小清朝左侧望去。只见一艘两层船舟顶部密密麻麻站着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嬉笑着相互调笑,热闹非凡,与小清脸上的肃穆完全不同。 眸子一转,仔细打量船只底部,忽然看到一黑乎乎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 汪汪在那里! 将衣服收紧,深吸一口气,敏捷地朝湖中跃去! 忽然,变故突生! 一道寒光携着冷风直直朝他脖颈刺去! 小清耳朵微动,似察觉出危险,跃向湖中的身子硬是在半空扭成一个诡异弧度,险险躲开那致命一击,身子“噗通”一声落尽了水里。 湖面渐起几多浪花,须臾便没了动静。 这时船槽角落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一副小厮模样打扮,样貌在幽暗的夜色里看不清楚。 走到船槽边沿,微微倾身朝湖面望去,一道轻嗤从他口中幽幽传出。 转身朝船槽内走去。没想到会有人发现他们藏火药的地方,不知是无意还是…? 看来得赶快通知… “噗”身后异响突生! 男子听见动静霍然转身,望向本应被他一剑毙命的少年瞬间从湖中蹿了出来,脸上顿时一阵诧异! 这怎么可能! 小清眸子幽凉,在男子没反应过来之际,跃到船上迅速扭住他的脖子,手臂用力,“咔嚓”一声,男子的脖子便被他瞬间扭断,诡异地耸拉在一旁! “咚”男子倒在了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小清呼呼地喘气,靠在一旁调整呼吸。 好险!刚刚差点小命就没了!要不是这几年一直跟着二哥东奔西跑,练出超乎常人的感知力,他刚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耳朵处传来一阵痛意,隐隐有湿热的东西流出。小清抬手一抹,发现掌中一片猩红。 草!还是没完全躲过!那利器虽没直接刺入他喉咙,但是来势突然,他又在那种位置,即使有再灵敏的身手,还是让利器划过伤到了耳朵! 小清秀眉微皱,“噗呲”从衣脚撕下一截,迅速包扎住伤口。 现在没时间仔细处理伤口了,他还要赶快到下一个藏火药的地方。 “小兄弟,好身手。” 忽然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小清身子一顿,迅速转头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船上出现一批黑衣蒙面人!他们身材高大,气势凛凛,尤以最前面的男子为甚。 那男子露在外面的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为他周身增添几分狰狞煞气。虎躯赫赫,威压渗人。 小清眸子幽凉,身体弧度绷到极致,宛如张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这艘船上应该还有其他人,他们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出现? 难道…?! 小清眸子陡然大睁!他们要开始行动了! 不再犹疑,迅速掏出袖中一物,扯掉外面防水薄膜,以嘴拉线,长臂一甩扔到空中! “咻——砰!”幽暗的夜空划过一道红色光亮,点燃漆黑的夜幕。 疤痕男子望着空中的红光,双眼一凛,狠狠瞪向少年! 这小子难道是在给人传递消息? 思路翻转,身上杀意陡现!不再废话,朝身后众人发令,“杀!” 仅一个字,却透出渗人的浓浓杀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吓趴在地上。 小清却不为所动,心知一手难敌四拳,不再与其多话,身子一转,瞬间跃进湖中! 疤痕男双眼一眯,望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少年,身上的杀意更甚。 “下水找人,不留活口!” “是!” 男子身后几人相继跃入湖中,开始搜寻。 “瓦萨呀噶及无…”身后一人对疤痕男子出口一阵异族语,男子点头神情微肃,也以异族语回了他几句。男子领命,带领一队人迅速散去。 疤痕男子转头望着幽暗的湖面,再转头望向热闹非凡的湖亭,桀桀阴笑。 ** 湖底一片朦胧。隐隐有湖藻和不明物蹿出,很好的遮挡住一道敏捷的身影。 小清如一条游鱼,敏捷穿梭在湖底。周围幽暗一片,透出一丝诡异。 他不能总潜在湖底,湖面上还有船只藏着火药,现在只有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不管。只是,那些人知道他的目的,说不定已经埋伏在藏有火药的船只四周,他若露面无疑自投罗网。 怎么办… 小清清秀的面容苍白而阴沉,片刻后有了决断,身子一转朝湖面游去。 从湖面微微透出双眼,仔细打量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是汪汪示意藏有火药的地方。眸子一闪,再次迅速潜了进去。 几分沉浮,小清便游到了那船槽边。船上的汪汪听到动静,迅速奔来,卷起舌头不停舔着小清的脸。 “噗——!臭小子,还不赶紧挪开你那臭嘴!”小清刚探出头便被汪汪突袭个正着,挣扎着使劲推开汪汪的大口。 本来受了伤又在湖底游了那么长时间,体力已经不支。现在哪还有力气应付这狗崽子! 小清吃力地上了船,趴在槽底歇息片刻,不敢再过多停留,迅速撑起身子,朝船槽内走去。 警惕地注意四周,以防有埋伏。身子如一道鬼影,闪过无踪。 打量着槽底,发现四周零散放着一些杂物还有工具,并没有见到火药的踪影。 “汪汪!”小清朝外呼喊。 周围一片寂静。 许久不见熟悉的回应声。 小清眸子一凛,暗道不好,几个身影迅速来到船外,望着外面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还有被他们制住的汪汪,脸上幽沉。 “呜呜…”汪汪看到小清的身影,这才张口轻轻呜咽两声。 “是谁在那?!”船上侍卫似发现这边有异动,抽出佩刀迅速朝这边靠拢。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迅速上前,银光一闪,顿时血花四溅,几名侍卫一息间无声倒地! 小清望向那高大身影,双眼微眯。 这家伙的身手… 疤痕男甩了甩掌中匕首上的血,望向这边,“小子,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查探船槽的?” 他们计划极为隐秘,不可能轻易泄露,到底是谁,不仅察觉出他们今日的计划,还探查出火药潜藏的位置! 小清面无表情,垂眸不语。 疤痕男煞气直露,“好小子,有点意思!”缓缓走到被制住的汪汪面前,抬手轻轻抚了抚汪汪的黑毛,“这黑狗不错啊,是你的?” 小清心头一紧。 疤痕男猛的掐住汪汪的脖颈,笑得阴残,“还不打算说?” 小清指尖紧攥,面上没有情绪,内心却早已动摇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二哥…大哥! 望着仍死咬着不开口的少年,疤痕男怒了,“既然你不说,那…别怪我不客气!”话落身上杀气骤现,宛如旋风!手掌用力,瞬间就要捏碎汪汪的喉咙! “呜呜…” “汪汪!”小清失声大叫! “混蛋!还不赶紧放开俺家汪子!”忽然一道惊天怒骂挟着凛凛掌风呼啸而来! “砰——!”重重击在疤痕男胸口,捞起一旁汪汪蹿了出去! 疤痕男只觉得胸口剧痛袭来,后退数步被身旁手下扶住,捂住胸口咳出一大口血! 是谁! 目光刺去,只见对面一六尺大汉抱着那黑狗,身后是一众带刀护卫,见他望来,咧嘴便骂: “我草你个祖宗十八弯!敢伤俺郝猛的兄弟,俺削死你个兔崽子!” “大哥!”一旁的小清惊叫出声! 大哥,来了! 第四十三章 第一声爆炸响起 “大哥!”小清望着一旁的郝猛,满脸惊喜。 大哥来了!二哥呢?二哥在哪里? 蹲下身子,轻轻抚着瘫软在地上的汪汪,眼中闪过懊恼。 都怪他…若不是他无能,也不会让那群混蛋伤到汪汪… 小清抬头,声音焦急,“大哥,二哥呢?二哥在哪里?这艘船上的火药我还没来得及清理掉…” 郝猛身子一顿,转头望向身后禁卫军,“你们几个,仔细搜查船槽夹缝偏角处,务必要将火药找出来!” 几人点头,迅速四散搜查起来。 “小清,你放心,二清子已经带人去支援了,湖亭以及东、南、西、北四处已经有护卫军前去探查,俺看到你发的信号弹就先带人赶过来了,你放心,剩下的交给俺吧!” 小清听闻,内心微松一口气。 幸好还来得及… 疤痕男眯眼打量对面说话的两人,心中隐隐不安。 这些人,看着并不像普通侍卫… 难道…?! 迅速转身,“吩咐下去!立刻开始行动!” “大人?为何…?”不是没到时间吗? “少废话!快去办!” “是!” 疤痕男转头,目光阴沉。 如今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他们计划就越容易暴露! “所有人听令!将这些人全部杀无赦!不留一个活口!” “是!” 争战一触即发,两方人迅速厮缠在一起。 刀光、剑影、拳声、掌影,在幽暗月夜下,开始了一场厮杀! ** 另一边。 船上的萧清脸色幽沉,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的湖亭,神色莫辨。 “萧兄你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全部下水,前去支援的禁军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将所有火药清除干净!” 一旁的沐轻尘走上前,望着萧清安抚道。 短短几刻钟,她便将手下之人合理分配完毕,分成五路人分别朝湖四周及中央搜索。并提前预测出湖底可能潜在敌人,将熟知水性的禁军编为一队,让他们潜伏在水中,以防歹人趁乱破坏船只,导致混乱。 为防止歹人趁乱逃跑,他又让李小力带着他的玉牌,前往湖边带口令给巡城护卫军。封锁四周所有出口,检查所有出入人群。 他的玉牌虽不能调集官兵,但他镇国府的名号应该能让巡城官兵有所忌惮,能否听从他们的调遣,就要看李小力的口舌本事了。 不过,能再瞬间便将这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全,这样心思敏捷,聪颖通透的女子,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 沐轻尘内心叹息,望着萧清的目光充满莫名。 “萧兄…” 萧清忽然打断他,“沐轻尘,我觉得还有哪里似乎被我遗漏了…” 沐轻尘一愣,“为何这样说?” 萧清目光幽深,“敌人在不同船只上隐藏火药,目的就是为了分散火力,在同一时间引起混乱。只是船只并不是静止不动的,何况有些船只将人运到湖亭后便离开,并未在湖中央过多停留。若我是幕后之人,难道就将那些火药随意安插在这些不确定停留的船只上吗?这等实属下策,绝不可行。” “只是,若船只并不是幕后之人隐藏火药的唯一位置,那么他还会将火药安插在哪里…” 萧清喃喃低语,不停扫寻四周,不断探查。忽然目光一顿,落到某处,脸色顿时一变。 “那里…是什么地方?上面是什么人?”伸手指向湖亭旁一角。 沐轻尘转头望去。只见湖亭四周停着许多外形轻巧便捷的舟坊,舟坊上都是倾城阁的小厮,驾船不停穿梭在各个大船之间,向船上的公子小姐们递上什么东西。 “哦,那是倾城阁的投选木牌。倾城阁将每个表演者的人名刻在上面,由众人挑选。众人觉得哪个节目好,便选中此人的木牌,奉上银两。通过这种方式,选出倾城阁新的三绝。一旦自己选中之人成为新三绝,倾城阁不仅会奉上全年免费玉牌,还会根据所投银两大小,来定位其玉牌级别…” “那些船只上应该是给众人送木牌的倾城阁小厮,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萧清直直望着那些小舟,忽然脸色一变,“不对!那些舟坊上的小厮不对!他们身材高大,神色淡定,并不像普通小厮!分散在船只底部的火药只是一部分,而其他的火药,都是通过小厮上船后,再偷偷藏于船上某处!通过某个信号,一同点燃火药!这个时间…” 萧清转头,眸子犀利望向沐轻尘,“所有小厮何时会回到原处?表演何时结束?结束后有无其他安排项目?” 沐轻尘被萧清忽然抛出的问题弄得一愣,但还是迅速回答,“还有一刻钟便会结束,那时小厮会将所有投选木牌统一归好,驾舟回到湖亭东北角,清算出选投结果。等宣布结果后,还会有一场烟花…” 说到这里,沐轻尘顿时脸色一变,“难道…他们是想等到放烟火那一瞬间,点燃火药?!” 这…这可能吗? 萧清脸色幽沉,“若我推测得对,这是他们最晚点燃火药的时间,也是是他们开始行动的信号!但是并不排除他们还有其他联络信号。可能他们发现我们的人后,会提前小批点燃火药引起骚乱也说不定…” “萧兄,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将此事告知禁军,让他们火速将那些倾城阁的小厮拿下!” “不!派人去燃放烟花的位置,先阻止他们燃放烟花,释放信号。” 沐轻尘一愣,恍然。 是啊,若将他们之间联系的信号阻断,最起码能打乱他们的行动,让他们在没接受其他信号前不敢轻举妄动。 “沐轻尘,此事拜托你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其他事?何事?沐轻尘望他,虽疑惑却并没有再过多追问。 “你要小心。”担忧地叮嘱。 “恩。” 萧清淡淡点头,乘着小舟朝一处偏远的岸边驶去。 他要去看看计划这起阴谋的幕后者究竟是何人! “轰——!”这时,忽然一阵爆炸声从萧清小舟不远处传来,爆炸的威波冲击着四周的船只,萧清感觉一阵热风扑面而来,身子一个踉跄,便摔进了一旁的湖水中! “清清——!”船上的沐轻尘大声惊叫,想也不想便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快便发生了爆炸?难道他们的行动被幕后之人察觉了吗?! 清清,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四十四章 小丘密谈 湖上船舶瞬间爆炸,黑红烟升腾而起,遮挡住周围船只上人的视线。火苗窜起,迅速吞没整只船身,不肖片刻,便沉入湖中。 周围众人皆被这突发的一幕震得没了动做,傻傻地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啊——!爆炸了!船沉了!”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仿佛是水掉进了油中,瞬间炸开了锅! “护卫!护卫!” “有人还在船上!快去救人!” “啊!二哥!我二哥还在船上!” “…” 顿时四周人仰马翻,哭喊一片! 为什么船会爆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会不会有其他地方爆炸?他们乘的船是不是也会被炸成碎片…? 众人心中猜测不断,越想心中的惶恐越甚。 谁能想到好好的一次盛会竟然暗藏如此危险! 众人相互推挤着要乘上小舟到岸上去。甚至有些人直接跳进水中,朝湖亭中或者岸边游去。 远处船上的人只能隐隐看见一丝星火,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着那边的躁动声,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火星?难道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吗? 气氛也逐渐躁动起来。 ** 沐轻尘跳进湖中朝萧清这边游来,脸上一片焦急。 “清清,你在哪里?”在小舟旁不停搜寻,接着又迅速凫进水中。 水中一片漆黑,尤其是在夜晚。沐轻尘几个沉浮仍未找到萧清,脸上的焦虑渐渐变得绝望。 为什么没有?怎么会找不到清清的身影?就算是受到爆炸余波的袭击,清清的小舟距离爆炸地点仍有一些距离。按理说不会受到太大冲击。可是到现在为什么会找不到? “清清——!清清——!” 沐轻尘惊恐的嘶叫声充斥着湖面,与不远处的哭喊声混在一起。 “沐轻尘,我在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熟悉声。 沐轻尘豁然转身,看到萧清正从不远处迅速朝他游来。 “我去爆炸四周查看了一下,隐约看见几个黑影潜入水中迅速游开。之前我记得那艘船上站着十几个人,你现在速速让官兵前来搜寻伤者,安抚众人情绪。切勿告诉他们是有人故意在船底安放火药,否则一旦消息传开,必会引起骚乱。让官兵一点点将众人疏散,一旦发现霍乱人心者,立即逮捕,不论其身份!我怀疑此次爆炸就是他们另一个信号,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有其他船只爆炸,沐轻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了半天,萧清发现面前之人没有丝毫反应。 “沐轻尘?你怎么…”话音未落,便被一双手猛得拽进怀中!力道之大撞得萧清下巴直疼。 沐轻尘将怀中纤细身体紧紧扣住,声音有一丝颤抖,“还好…还好…”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还活着,还好,你还能叫我沐轻尘。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沐轻尘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出现竟会让他如此心神不宁,为她惶恐,为她不安,甚至是为她绝望。 感觉怀中女子的体温,沐轻尘的心逐渐开始跳动,安定下来。 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得萧清微微蹙眉,却并未推开他,“沐轻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一向淡定的他变得这么惊慌? 沐轻尘微微吁了口气,嘴边闪过无奈。须臾,缓缓放开怀中纤瘦的身子,脸色微肃,“以后你不可再这样只身去危险之地泛险了,若因此而受伤,你让郝猛小清他们怎么办?” 让我怎么办? 沐轻尘没有说出这句话,内心暗自叹息。 萧清望着与以往不同一脸肃然的沐轻尘,须臾,终于点了点头。 沐轻尘这才脸色微缓,随即扶着她上了一旁的小舟,“我现在立刻去找官兵,如今此处发生了事故,就算没有调令,官兵也会即刻前来查探,你不用担心。你就在此处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吩咐完事后便和你一同过去。” 虽不知清清要去何处,但是他隐约知道不会是什么安全之处。 萧清眉头微皱,“不行。你一来一去太费功夫。何况此处需要一个身份贵重之人坐镇,你就待着这里,我一个人去就行。” 沐轻尘望她,“我如何能放你一人前去?何况…” 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子。沐轻尘欲言又止。 “沐轻尘!”萧清面无表情打断他,“现在事情紧迫,由不得我们在此细细商议。若你真想帮我,就立刻去找寻官兵,让他们前来解救困局!其他的莫要多提!” 沐轻尘被她凛冽的话语说得一愣。随后垂首半晌,抬头,“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办。” 话落,上了船舶迅速朝岸边驶去。 他知道,这个女子内心有一颗通彻的赤子之心,即是过去三年依然没变。他无法改变她,也不愿去改变,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改变自己。 沐轻尘抚额轻叹。 沐轻尘啊沐轻尘,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出现这样一个人,让你放弃自己的坚持,只为成全那人的坚持。 真不知她的出现究竟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祸。 唇角微勾,充斥无奈。随后脸色微肃,没有回头,“悠。” 忽然凭空出现一道身影,“在。” “你去保护她,倾尽一切,都要让她毫发无伤。” 暗影沉默半晌,跪地,“遵命。” 再望去那里已经没了身影,只余沐轻尘一人悠悠的叹息。 ** 萧清乘着小舟迅速朝东面岸边驶去。 一刻钟后,到达岸边,萧清打量着四周环境。片刻后朝一处小丘走去。 这个小丘位于落霞湖东面,视野宽广,能将落霞湖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且这里正好位于月光阴暗,树影葱茏,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之前她在大祁帝船上时,偶尔瞄到这个地方。船停在东南偏角,正好能看见东面。若今晚之事是一场提前计划好的阴谋,那么背后主使之人必会找一处视野极佳的地方潜伏,对晚上的行动进行安排。 落霞湖四周除了东面的山丘外,北面靠岸,人多眼杂。西面有一小亭,视野不错。只是那处经常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若有异动,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而南面也有一山丘,只是丘上种满了魁树。若她推测得不错,幕后之人不会选择此处。 那么只有一个地方,就是东面的小山丘。 萧清绕到小丘北面,找到一条小径,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去。 小丘上树影斑驳,清风徐徐,飘荡摇曳。在这幽寂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 片刻后听到隐隐有声音传来,萧清找到一个低洼,迅速趴下。 探出头,看到丘顶隐约站着几个身影。 “卡啦贵哦古来高嘎巴…”一人对前面负手而立的男子说道。 “你们辽蛮人的语言真是让本殿听了头疼,鬼修,你来跟他说。”一道阴柔的男声传来。 “是。”叫鬼修的男人转头,用辽蛮话跟男人说了几句。片刻后,那辽蛮大汉点了点头,迅速离开。 鬼修转头,“殿下,已经确定好时间。” “恩。别再出差错了,否则让那人知道了,本殿的小命恐怕不保。”男人声音微颤。 “殿下,幽主已经失踪好多年,殿下为何还对他,甚至是他手下之人如此唯命是从?现在老国主已经病入膏肓,我们何不…” “啪——!”男子转身就给了鬼修一耳光,“闭嘴!再让本殿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鬼修“刷”地慌忙跪地,“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男子沉默半晌,开口,“下不为例,你且起来吧。” “是…”鬼修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男子轻叹,抚了抚额头,“鬼修,你不知道那人的恐怖…” “那人在六岁时,便手刃敢嘲笑他的奴婢,将那人开膛破肚,尸体悬挂于宫门前。十三岁时便组建自己的幽冥军,所向披靡。十五岁时以一人之力,生擒敌国百万军士将领。他的残忍、血腥、恐怖在我年幼时便已烙进心中。” “虽不知他为何会失踪,但是他留在国内的幽冥百煞权威犹在,仍无人敢忤逆。即使他不在国中,仍将鬼夷国大权掌握在手中。就算是父皇,也是以那人势力马首是瞻。” 随后转身,望向湖面,“我知道,那人总有一日会回来的。带领我鬼夷一族驰骋战场,一统天下!” 男子声音微颤,却充斥着崇敬神明般的信服!宛如忠诚的教徒! 第四十五章 幽主 暗处的萧清听着丘顶两人的对话,眸子幽沉。 幽主… 萧清眉梢微蹙。 “只是殿下,若那人真的那么有名,为何鬼修之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号?”鬼修疑惑。 若不是在前两年他成为殿下的暗影,他根本没听过鬼夷国还有“幽主”这一说。 “那是因为有人将那人的踪迹彻底抹除,不管是十几年前他的的名声,地位,还是踪迹,都消失不见。更何况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人们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将他淡忘了。你这个刚入暗影几年的人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可是,属下听闻…幽主其实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世间了,如今的幽冥鬼煞只是借着那人昔日之名在行不诡之事罢了…” “那个人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会死!”男子情绪激动,“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若那人没死,这天下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男子低声喃喃,在这暗沉的小丘上,幽凉渗人。 萧清身子低垂,一动不动,脸上面无表情。 果然。计划这一切的是鬼夷国之人,刚刚离开的,应该是辽蛮人。难道鬼夷与辽蛮联合起来,共同计划今晚的这场阴谋? 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为了引起骚乱?还是…?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那现在不能过早打草惊蛇。这已经不是一场混乱可以解释了,而是关乎天下的格局。即使她将这些人的真面目告知官兵,让他们前来捉拿犯人,恐怕也无济于事。 萧清沉思半晌,缓缓起身,小心朝后退去。 “谁!谁在那里!”鬼修似听到动静,猛地转身望向这边。 萧清身子一顿,在前面树影遮挡下,隐藏身形。 “是谁躲在那里?出来!别让我亲自去揪你出来!”鬼修手上划出利刃,缓缓朝这边靠拢。 萧清眸中闪过凌厉,手已经渐渐握上袖中的匕首。 忽然,感觉身后有冰雪气息靠拢,接着腰被扶住,幽凉声音从她耳侧传来,“屏息。” 萧清照做,身子被身后之人拢在怀中,下一瞬便感觉景物骤变,瞬间漂移到了百米之外。 清风撩过她的眼,发丝微乱,微微遮住她的视线。眼睑微眯,感觉身后胸膛冰冷的气息。 再睁开眼,萧清看到一片广阔的湖水,水上船舶小舟无数,间杂着人的嘈杂声还有一丝火星。 脚下是一颗高大的树木,他们两人正站在树的枝干上。 “你怎么会来这里?”萧清瞄了眼箍住自己腰上的胳膊,面无表情转头。 元祁那张宛若天人的侧脸映入眼中。 “魁树是鬼夷人所信仰的神明的化身,鬼夷人是不可能选择那里潜藏来亵渎他们的神灵。”元祁转头,眸子如寒夜幽深,“这是你的判断?” 虽是问句,却已经肯定。 萧清眸子微闪,“恩。” 元祁唇角似乎微动,转瞬已无踪迹。若不是亲眼看见,萧清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小丘上?难道… 萧清眉梢微挑,“你知道今晚会有事情发生?”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会来此处? 元祁望着湖面,“恩。” “你也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否则他也不会轻易找到这个小丘。 “恩。” 萧清望着他的眸子漆黑,“知道今晚之事是鬼夷人和辽蛮一同策划的阴谋?” 元祁转头望她。幽深的眸子似包罗世间万象,苍穹变幻。世道一切在这双眼睛里,都只是虚浮。 萧清心中莫名的战栗。 这个人,明明已经看透一切,为何会任由那些人为所欲为?仿佛这世间所有都入不了他的眼,这个人,难道就不怕自己的身份不保,大祁不保?还是说… 他根本就不在乎? 萧清直直望着他妖异的眸子,没有再开口。 “下去吧。”元祁淡淡开口,瞬间施展轻功,跃到湖中。 脚尖轻点湖水,身子腾空,黑金衣角翩飞,宛若惊鸿。 身影诡谲,高深莫测,几个沉浮间便带着萧清来到了停在东南角的华贵船舶上。 萧清站定,微微抽离那人怀中。 “陛下!”郭白看见落在船上的元祁两人,立刻上前。 望着被帝君搂在怀里带上船的少年,郭白脸上透出讶异。深深地望了萧清一眼,随后转头,“陛下,巡城官兵已经来到爆炸点维持秩序,湖中众人也正在被有序疏散。此处不宜久留,陛下是否要起驾回宫?” 萧清望着正被疏散的人群,心中一惊,“不,要分散输送人流。这样集中只会成为幕后之人的目标!” 似要验证她的话,萧清话语刚落,湖面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轰——!”黑烟四起,震慑人心! “啊——!”众人尖叫出声,慌乱逃窜。 萧清脸色阴沉,转头望向元祁,“带我过去!” 他的轻功出神入化,这么点距离转瞬便能到达。 一旁郭白脸色一抽,“放肆——!”竟敢对他们帝君如此态度!简直狂妄至极,陛下定不会饶过他! 元祁转头望她,未等郭白反应,便揽过萧清,施展轻功如一道鬼影飞了出去。 “…!”郭白一脸震惊。 陛下为何会…?! 大监总管再次对这个少年的出现,产生众多不明情绪。 “来人!” “属下在!” “你带领五十禁军速去爆炸地点支援,剩下的人跟着我,保护陛下!” “是!” ** 萧清望着下方湖面慌乱的人群,眉头微蹙。 看到一处,立刻出声,“那里!” 元祁淡淡望了眼,揽着她朝那处飞去。 岸上的沐轻尘正在指挥巡城官员疏散人群,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转头望去,发现是不远处靠岸的船只发生了爆炸。 时间应该还没到,为何会再次发生爆炸?清清呢,她没事吧?以悠的身手,应该能护她全身而退。他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将湖上的暴乱压制下去。 想到此,沐轻尘转身对一旁的巡城官兵道,“速去增派人手!将岸边滞留人群疏散!另外分别派五队巡城官员,乘小舟去湖亭东南西北处,彻查这五处停留船只,将船上人群换至小舟上,安全送上岸边!另外,之前已经有护卫军前往这五处探查火药,若遇上后不可发生冲突,竭尽全力相助他们!现在,立刻行动!” “是!”众官兵四散而去,即刻开始行动。 如今有沐轻尘这个小王爷坐镇,他们官兵此刻也算有了主心骨。否则面对这群不是侯爷便是公主的贵人,他们几个脑袋也不敢去指挥他们。 岸上的沐轻尘神情肃穆。 无论如何,今晚发生的事情必会引起一场混乱。现如今只是爆炸了两次就已经如此,很难想象,若不是清清提早发现此事,时间一到所有火药引爆,必定会引起不可控制的慌乱。 “沐轻尘!”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沐轻尘一喜,迅速抬头望去,发现两道身影从空中瞬间落下,来到他面前。 定睛望去,一个是萧清,另一人竟然是…陛下?! 沐轻尘双眼陡然大睁,不可置信! 陛下为何会与清清一同前来?而且…竟如此靠近她?! 大祁百官何人不知无极帝君周身三尺之内无人敢靠近,一旦越矩定会被施以极刑!而帝君别说是对靠近他身侧之人,就是有人不小心望到了他的眼睛,都会葬送性命,死无全尸! 而现在,帝君竟然允许清清离他那么近?这究竟是…? 沐轻尘蹙眉,内心隐隐浮现出不安。 第四十六章 目的 “咻——!”“咻——!” 忽然,天空再次传来声响。岸上众人心一惊,以为又是爆炸,慌忙捂头蹲下。 “看,那是什么?”有人讶异出声。 众人望去,顿时议论纷纷。 萧清转头望向空中,“是信号弹,红色信号弹!这两处发生危险,速速派人前去支援!” 萧清给他们的信号弹有两种,一种是绿色信号弹,一种是红色信号弹。若发现没有问题或者已经解决,便发射绿色,而若遇上困境,则发出红色。 之前已经有三处发射过了绿色信号弹,位置是分别是湖亭东、南、北三处,而西处还有湖亭处仍然没有动静。现在发出信号,定是出事了! “沐轻尘,派人去这两处查看!” 听到萧清的声音,沐轻尘总算回神。连忙跪地冲面前的元祁行礼,“轻尘叩见陛下!” 元祁没有看他,淡淡回应,“起吧。” “谢陛下!”沐轻尘起身,神色复杂。随后望向萧清,“萧兄放心,我之前已经派人前去支援了,相信不会有大碍。只是郝猛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郝猛去支援小清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如今还没有消息,这让他有些担心。 萧清望向湖中一处,“郝猛他们没事,我相信他们。” 这是至今为止,他们之间磨练出的超乎常人的信任,没有缘由。 沐轻尘望他,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人打听到了燃放烟火的位置,并已经让巡城官员前去探查,不会让倾城阁中的人燃放起烟火。只是倾城阁传送木牌的小厮趁着混乱现如今已不见踪影,巡城官员仅捉住些许漏网之鱼。” 萧清微微蹙眉,望向湖中。 现在事态已经开始严重。本以为将湖亭四周船只上的火药解除便可解决困境,没想到背后之人棋高一筹。不仅在船只上藏有火药,居然让他们的人扮作小厮模样,亲自将火药运到指定地方燃爆。如此心细大胆,不拘一格的布局,心智实在非常人可比。 只是现如今他们的布局受到破坏,没能燃放所有火药,水中暗藏的人也被他派去的禁军阻拦,不能轻举妄动。那么接下来幕后之人会作何打算? 还有小丘上的那个男人,被称为殿下…看来他应该是鬼夷国的皇子。 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是听他的声音,身形,以及那人身边的暗卫,可以推测出,那人应该是鬼夷国的三皇子,千凌羽。 千凌羽是鬼夷国国主最为疼爱的皇子,他身边的暗卫是国主一手提拔上来的鬼夷军的首领,因此赐鬼为姓氏。而之前他听到那人喊身边的暗卫“鬼修”,想来那暗卫十有*应便是那人。 鬼夷国皇子自小体弱多病,而山上那人身量瘦弱,声音不似正常男子般低沉,偏阴柔,也符合鬼夷国三皇子的特征。 再加上那辽蛮人对此人恭敬的态度,若不是身份贵重,萧清想不到其他原因。 因此她可以确认那人是鬼夷国的三皇子。 只是现在他们计划败露,大祁已经出动巡城官兵。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那么,下一步他们要如何打算? 综合所有的线索,变化,因素,已有的条件与发展,将他们串联起来,编织成一条线,理出思路和结论… 萧清面无表情,脑中却思绪万千。忽然似想到什么,神色一变,“封锁所有出入口,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沐轻尘讶异,“不让任何人离开?万一再次发生爆炸,人群没有来得及疏散而发生伤亡,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会,不会再发生爆炸事故。” “什么?萧兄,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为何还要冒着被抓的风险滞留?何况,现在四处都是官兵,稍有异动便会被当成嫌犯逮捕。行动处处受缚,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作案。而现在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混入人群中离开。所以现在必须要封锁一切出口,不要让任何可疑者逃脱!” 沐轻尘蹙眉,“你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今晚除了引起骚动外,并无其他啊!”他想不通这些人作案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引起骚动就是他们的目的。” “…?”沐轻尘疑惑。 “难道引起这场祸端还不够吗?今晚来到此处的人无不是当朝权贵,今晚的这场骚动势必会动摇朝堂,引发一场风波。朝局混乱,吏治不清,会导致民心溃散,霍乱频起。再加上前段时间众公子失踪案,已经让朝堂众臣人心惶惶,这一切事件的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萧清转头,望向那个宛若神邸般的男子,眸子隼利,“他们是想让有人失去民心,好拉那人下位!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元祁静静望着面前的少年,妖异的眸子宛若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吞噬。 一旁的沐轻尘望着萧清,神情微微诧异。 他为什么觉得清清的语气有些怪异。他与帝君之间… 沐轻尘眉头微蹙,内心再次产生不安。 “二清子!二清子!” 忽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萧清与元祁的对视。 萧清转头望去,发现郝猛扶着小清正乘着小舟迅速朝岸边靠拢。身后是一群皇城禁军,乘着船浩浩荡荡朝岸边驶来。 “二哥…”小清上岸,有些虚弱地朝萧清摆了摆手。身旁的郝猛抱着受伤的汪仔,傻笑着咧嘴。 萧清望着小清耳朵处的伤痕,苍白的脸孔,眉梢微皱。再瞧了眼郝猛,还有怀中呜咽的汪仔,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声音却幽凉,“辛苦你们了。” “嘿嘿…”郝猛龇牙,傻乐。小清淡淡轻笑出声,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流淌在三人之间。 上岸的郭白冷冷瞥了眼萧清三人,内心冷哼。 若不是他带人及时赶到,保不齐这两人会怎么样呢!只是这少年忒没眼力,居然把他们帝君晾在一旁,简直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郭白连忙走到元祁面前,“郭白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岸上上百名禁卫军齐刷刷跪下,声势震天,让岸上所有嘈杂声瞬间熄灭,寂静无声。 岸上众人望去,见那黑金华贵身影淡淡地站在湖边,宛若御风而上的谪仙,孤傲淡漠,睥睨众生。 天啊!那人是…! “…!”所有在场权贵官员心中一抽,豁然跪地高呼: “臣等(下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滔天,在这个幽静的夜幕下摇荡苍穹,久久不绝! ------题外话------ 舒妈祝大家元旦快乐!今天双更,希望大家新的一年每天都能开心哦~爱你们 第四十七章 口舌之争 萧清也随众人跪了下去,她离元祁最近,此刻却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情绪。 僵尸男…萧清暗自腹诽。 元祁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少年,目光划过望向众人,“起吧。” 听见无极帝开口,众人才颤颤巍巍地起身。尤其是刚刚叫嚣最厉害得几名官员,脸上顿时汗津涟涟,心脏直抽。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刚刚他们的丑态难道陛下都看见了?老天啊不是吧…! 这时巡城统领闻声赶来,撩衣跪地,“下官参见陛下,启禀陛下,下官已捉拿嫌犯二十七人,扣押船舶三十四艘,查获火药四十余袋,现已全部运回京兆衙门,还请陛下定夺!” 巡城统领孟傅此刻冷汗直流。没想到今晚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生这种事,还恰巧碰到陛下微服私访,这下不仅他的乌纱帽保不住,怕是性命也堪忧。 今日死伤人数有六十人之多,且都是名门贵胄,他这个巡城统领怕真是走到尽头了。 感觉头上若有似无的威压,孟傅内心突突狂跳。 “出口是否已经封锁?”元祁淡淡开口。 孟傅一愣,立刻回道,“启禀陛下,落霞湖四周出入口已经全部封锁,所有人皆滞留在岸口。” “恩。”元祁淡淡应了一声。 然后呢?他究竟要怎么办?这些滞留人群皆是朝中贵胄,现在官兵拦着不让他们离去,早就引起骚动,他一个区区三品巡城统领如何能拦得住? 这让孟傅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陛下经常喜怒无常,心思难测,有时更是冰冷无情,残忍到令人发指。现如今发生这等大事,他要如何向帝君交代… “既如此,朕就去岸口转转吧。”元祁望了眼不远处,眸子幽深,宛如寒渊。 “…!”众人诧异。 他们帝君怎么会…? 萧清静静站在一旁,望了眼背对她的元祁,神色莫名。 ** 岸口,此刻正发生着骚乱。 “尔等简直放肆!你们可知道老夫何人?竟敢拦老夫的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一个肥胖臃肿的男人满面怒容。 “快将路让开!本少爷是礼部刘员外的独子,刘景,你们若识趣快快将路让开让本少爷过去,否则别怪我父亲对你们不客气!” “对!快把路让开!” “让开!” “…” 众官兵冷汗连连,慌乱无措。 他们收到命令封锁出口,不能放一人出去。可是这些人可都是身份比他们贵重百倍的帝都贵胄啊,他们一个小小的巡城兵如何能拦得住? 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你们守在这里作何?”忽然几个人影走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顿时朝他们拘礼让路。 “沐老将军。” “参见曹大人。” 沐志乾蹙眉望向巡城官兵,“你们挡在这里作甚?现在岸上发生骚乱,指不定还会再发生爆炸,你们挡在这不让诸位出去,可是想让众人送了性命?谁给你们这个胆子?恩——?!” 身上威压尽现,赫赫慑人。让一旁的官兵腿肚子直哆嗦。 “回…回沐将军的话,是…是沐小王爷传的口令,让我等守在这里,不放…任何人离去…” “沐小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讶异,顿时议论纷纷。 沐志乾眉头微皱,身上隐现怒火,“胡说!尘儿怎么可能给你们下这种命令?老夫刚刚还在湖上看见尘儿,尔等休要胡言!” “小的…小的说得都是真的。是有人带着沐小王的玉符,说湖上有人作乱,让小的们务必守住岸口,不能放一人离开…” “你说有人带着沐小王爷的手符?他是何人?”一旁沈括开口。 “是…”那官兵扭头搜寻着。 “是我。”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发现一名矮小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沐志乾打量着面前貌不惊人的男子,不屑冷哼。 李小力面无表情,“在下是萧大人身边的人,当时时间紧迫,沐小王与我家大人便令我拿着玉符,前往岸口寻到附近巡城官兵,封锁住了所有入口。” 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物,呈现给众人,“这便是当时沐小王而已交给在下的玉符,请沐老将军过目。” 沐志乾身边一人上前接过,转身呈给沐志乾。 沐志乾低头,只见手符通体白玉,镂空雕刻一个麒麟凶兽,玉符背面刻着七个字:镇国沐府,沐轻尘。 玉符触手清凉,是难得一见的好玉。沐志乾很清楚,此玉正是帝君亲赐给沐府的镂田玉,价值千金,这个玉符真的是尘儿的。 沐志乾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个孽障!竟敢命巡城官兵将众大臣拦在此处,这不是将沐王府推向众矢之的吗?谁给他这个胆子?!简直是越来越放肆了! 沐志乾望向众人,“孙儿无礼,给诸位添麻烦了,老夫代孽孙给诸位赔不是了。” “沐老将军不必如此…” “是啊是啊,误会解开便好…” “对对…” 众人连忙摆手,七嘴八舌应道。 沐志乾脸色微缓,转头,“是老夫孙儿误传的口令,你们快快将路让开,让诸位大臣先走!” 官兵一滞,慌忙就要让开道路。沐小王爷再怎么惹不得,也不如沐老将军权威啊。 “不可。”一旁李小力开口,目光冰凉,“若歹人混入人群中趁乱离开,岂不是让这些作乱之人逍遥法外?今晚之事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众人见少年将陛下抬了出来,顿时息声,不敢多言。 “这是巡城官兵的责任,关诸位大臣何事?况且如今已经有人受伤,你们不让其离开医治,反而在此拦住出口,这是何意?”沐志乾眯眼细细打量面前少年。 “半个时辰前我已命人将帝都所有大夫请来,让他们在岸边为伤者医治。他们的性命已经无碍。”李小力淡淡开口。 这少年好精细的心思! 沐志乾眸子微闪,“今夜在此诸人皆是当朝权贵,那些身份低贱的大夫哪有资格为他们医治?万一出了问题谁担待?” 李小力双眼微眯,“性命攸关,不分贵贱。若等到你们将伤者抬回去,一路上颠簸怕早已血尽而亡,还谈何医治?” 众人点头,暗自赞同。 沐志乾眼中一厉,老脸暗沉。 这少年何许人也?不卑不亢,心智着实不一般!竟然三言两句便将众人之心偏向了他,手段实在罕见! 忽然想到什么,他口中说得萧大人,难道是跟在尘儿身边的那个瘦弱少年?此等人物竟然甘愿跟在一个低贱捕头身边?这是何原因…? 再想到高高在上的帝君对那个少年也不同的态度,沐志乾脸上更是深沉。 正在几方人犹疑不下之际,忽然听到一道震人心魄的唱和声: “陛——下——驾——到——!” “…!”众人一惊,迅速转身望去! 第四十八章 脸皮之厚 只见黑金紫檀撵轿由八名一身白衣的男子抬着,缓缓朝这边而来。 那八个白衣男子皆戴着面具,周身毫无气息,仿佛地狱幽魂,毫不费力地抬着撵轿,悄无声息而来。 撵轿重重纱帐围绕,透出遥不可及的神秘气息。让人不敢触碰,唯恐亵渎了神灵。 撵轿左侧是在场大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当朝大监总管,帝君随身侍奉之人,郭白。 看到他,岸上众人眸子陡然大睁,腿一软瞬间跪了下去,叩拜高呼: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岸上乌泱泱一群人通通跪地,高呼叩拜,场面壮观,声势震天! 从未见过如此惊人壮观的场面!也从未见过还未露面,便让众人心惊胆寒的帝王! 偏僻处,随着众人微微低下身子的千凌羽打量面前众人,内心暗叹。 无极帝君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帝王,就算是久不理朝政,也无法撼动他在朝堂与众臣心中的地位!此人实在可怕!可畏! 千凌羽眸子犀利,望向远处的的黑金撵轿,若有所思。 众人跪地,内心皆猜测不断。 为何一向不离宫的帝君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 沐志乾垂首,脸上神情莫测。 只是一瞬,众人却仿佛历经了很长时间。就在诸位大臣冷汗涟涟时,总算听到撵帐中传来一道幽凉慵懒的声音,“起吧。” 那声音冰冷而凉薄,带着慵懒的漫不经心,宛若天山雪水滴落,凝结成冰。让众人有一瞬间恍惚,只觉得那声音响起瞬间,天地仿佛骤然失色。 片刻后,众人总算回神。颤巍巍地站起,立于原地垂首静立,不敢言语。 “陛下知湖岸发生事故,特前来看望诸位大人是否安好。”一旁郭白面无表情开口。 众人慌忙叩拜谢恩。 沐志乾朝撵帐拘礼,“谢陛下隆恩!老臣不胜欣喜。只是如今众人聚在此处,作乱之人不见踪影,老臣担心陛下的安危,臣斗胆恳请陛下顾虑龙体,回宫休憩。” 郭白望着神情恭敬的沐志乾,眸光微闪。 随即撵轿传来淡淡声音,“无需担忧。作乱之人可找到了?” 沐志乾起身,不语。 兵部沈括上前,“回陛下,巡城官兵将出口封锁,目前还并未找到犯人。臣认为此刻应该尽快疏散人群,以免再次发生暴乱。” 众人纷纷认同,点头附和。 “不可!”撵帐后的沐轻尘迅速走出,“爷爷,现在还不能放这些人离开!如今还未找到幕后黑手,若撤离官兵,那些人定会趁乱逃离出去!” “孽障!”沐志乾看见沐轻尘出现,顿时勃然大怒,“看你干的好事!竟敢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给老夫退下!” 沐轻尘上前,“爷爷,孙儿所说句句属实!之前若不是萧兄提醒,那不法之人定然已经逃脱!现在既然已经封锁通道,那就将幕后之人揪出,也好给诸位一个交代!” “交代?你如何交代?你要如何揪出那背后之人?陛下在此切勿胡言乱语,否则后果你能担待得起吗?” 这个孽障近日真是越发糊涂了,这烫手山芋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还硬生生向前凑去!简直是愚蠢! “我有办法揪出作案之人。”忽然一道清冽声音传来。 沐志乾转头一看,脸色一变,“又是你?!” 这少年简直是阴魂不散,之前尘儿为了他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船舶大闹一番,打断他与几个重臣之间的谈话,如今尘儿又应从他之言当面忤逆他,此人简直是祸害! 萧清无视愤怒的沐志乾,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官兵把守的出口。众人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李小力望着萧清走来,冰冷的表情微缓,“你来了。” 萧清点头,“恩,辛苦你了。” 李小力唇角微勾,不语。 众人望向这边,疑惑。 这少年究竟是谁?居然能让位高权重的沐老将军如此愤怒?看少年面容身形顶多不过十八,一向眼高于顶的沐小王爷为何如此看重他?甚至为他不惜顶撞沐老将军? 众人探究的目光直直盯着萧清,神色各异。 萧清对周围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见,转身打量面前的诸人,眸光微闪。 沐志乾转身望向萧清,“你有办法揪出犯人?小小捕快休要在此猖狂!如今岸上之人皆是朝廷命官,哪个不比你身份高贵,位高权重,你一区区贱作哪有在此处说话的资格?还不速速退下!” “爷爷!若不是萧兄提前发现船只上藏有火药,今晚的祸乱想必会更加惨烈!爷爷…” “你闭嘴!还敢胡言乱语!”沐志乾怒骂,“来人,将他带回府中关进祠堂严加看守,一个月不许跨入沐府大门半步!” “是!”他身后随从就要上前。 “呵,真是轻重不分的老头!”萧清嘲讽的冷笑传来。 “…!”众人大惊。 这人竟敢出口骂位高权重的镇国将军… “大胆!区区一个…” “区区一个贱作?”不等沐志乾说完,就被萧清冷冷打断,“在场那么多身份贵重的人,为何就没有发现自己船舶上藏有火药?通关检查时为何要依仗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不让巡查官兵进行排查?若不是因为你们的狂傲自大,自以为是,何以让那些歹人轻易便将火药安插在船上,进而引发一起起霍乱?近百人受伤?” “放肆!你个黄口…” “我个黄口小儿?”萧清面无表情冷笑,“你们这些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糟老头,在发生爆炸发生后都干了什么?考虑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是否保得住?还是担心今夜之事自己是否被牵连?或者是在想如何推脱身上的责任以保自身太平?事故发生后,是我的兄弟不顾性命冲在前沿阻止了敌人作乱!我一黄口小儿都知道事态轻重缓解,你们这群官场上的老油条却不知?” 萧清唇角勾起讥诮,“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朝廷命官?呵,你有脸说我都不好意思听!脸皮厚到真是刀枪不入,铁棍捅都捅不破!” 众人只觉得心脏直抽,望着面前的少年像见到鬼似的,嘴巴张得都快掉地上了! 这小子…真敢说! 一旁的沐志乾,沈括几人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望着萧清的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从未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这个少年凭什么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有什么资格?简直是放肆! 沐志乾眸子危险眯起,盯着萧清的目光让一旁的沐轻尘内心不安。 连忙上前挡在少年面前,遮住他的视线。 沐志乾望着面前的沐轻尘,忽然气极反笑,“既然这位萧公子这么说,想来定能从众人中找到幕后黑手了?” 沐轻尘一滞,“爷爷…” “既然萧公子如此自信,在此指责出老夫的种种不是,那么现在就找出今晚事件的幕后黑手吧!相信以萧公子之才,定能找到幕后黑手!”沐志乾望着萧清冷哼。 萧清抬头回望他,面无表情。 沐志乾嘲讽一笑,转头朝不远处的撵帐拘礼,“陛下,老臣惶恐,竟不知堂堂朝廷命官是谁人都可拿出来议论嘲讽?既然这小儿说他能揪出犯人,那老臣斗胆请命,让他找出幕后黑手,揪出作乱之人,恳请陛下准奏!” 周围一片寂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镇国老将军不愧是手握重权的朝臣,这点阵仗根本镇不住他。三言两语就将那少年打发了不说,还将这少年推向风口浪尖。若他不同意,定会受到众人嘲讽,未来的仕途也就从此破灭。若他答应,却找不出幕后黑手,那就更是贻笑大方。 众人转头望了眼那少年,又偷瞄了眼撵帐,若有所思。 这时,撵帐中传来帝王淡淡的声音,“准奏。” 悦耳如古琴,却微凉。 话落,众人顿时哗然。 一旁的沐志乾内心冷笑。 哼!这贱作,今日要他好看! 第四十九章 排查 沐志乾倨傲地望向萧清,“陛下已经准奏,那你就开始吧。”语气随意,透出一丝不屑。 沐轻尘内心焦急,转头望向萧清,“萧兄,你还是…” “萧某求之不得!”少年忽然抬头,打断沐轻尘,眸子清亮隼利,凛冽慑人! 她的耐心已经渐渐用完,经过一晚上的周折,小清还有汪仔都受了伤,她要快点解决这个事情才行。可这群老东西却一直叽里呱啦的说个没完,现在正和她意! 萧清望了眼那密封的撵帐,开口,“不过,萧清有一事请求,望陛下允准。” 那重重纱帐似出现一丝波动,帝王声音淡淡传来,“说。” “若今晚萧某找到幕后操控之人,请陛下允准萧清查探帝都公子失踪一案!并请刑部和大理寺配合萧清侦破此案!” 萧清话音刚落,众人再次哗然! 什么?这人脑袋有问题吧?竟然要去调查帝都公子失踪一案,简直是往火坑里跳啊! 现在谁人不知,帝都公子失踪一案着实烫手,虽有刑部与大理寺接管,但是近三个月仍未找到凶手。为此失踪者家属怨声凿凿,让刑部和大理寺官员着实头疼不已。 没想到今日会有人主动提出要调查此案,这如何不让人诧异。这人莫非是傻子? 一旁的沐轻尘听闻萧清的话,顿时一愣。随即唇角微勾,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温软柔和。 这女子还真是… 沐志乾双眼微眯,冷冷望着对面的少年,脸上闪过不明。 撵帐此时忽然微动,接着被一双玉雕般纤长手指轻轻挑起。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 这世上从未有人仅通过手指,便让人心神一窒。 冰雕玉彻,洁白莹润。宛若世间最精致的鬼神杰作。 指尖泛出莹白光釉,精美圆润。晕出浅浅光泽,涟涟如妖华。 众人心神一紧,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撵帐一角被跳开,露出帐熟悉的黑金华贵衣角,隐隐有摄人心魂的视线从帐内透出,直直望向对面面无表情的少年。 “若你找到幕后之人,朕赐你刑部副掌史一职。”元祁低沉的声音传出。 “…!”众人大惊! 什么?陛下居然要赐这小子三品职位?这不是真的吧?! 刑部副掌史是居于最高职务的刑部尚书、侍郎后,第三掌权者。虽并未比在场官员职务高,但是此人以一介区区捕头身份,凭空而入便可获得当朝刑部副掌史一职,不得不让人诧异。 沐志乾脸色深沉,若有所思。 陛下这是何意?居然会对这小子如此特别? 萧清感觉身上被一双幽深危险的目光锁定,面无表情回望过去,淡淡开口,“一言为定。” 似感觉账内隐隐有轻笑传出,低醇诱人,却又转瞬即逝。接着便见那双修长的手指收回,遮住了那抹黑金华贵的身影。 “那么,开始吧。”萧清转头望向众人,唇角微勾,“首先,脱了你们的衣服。” 众人一愣,接着惊叫出声,“什么?!”瞬间惊起飞鸟几只。 一旁的沐轻尘嘴角轻抿。 不知为何,他怎么对接下来发生的事,特别期待呢… 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萧清,瞠目结舌,“什…什么…” 萧清蹙眉,再次开口,“我说,把衣服脱了!”为什么总让她重复说过的话,老年痴呆啊! “你…放肆!”众人脸憋得通红。 “我等乃当朝命官,受儒化教诲出身,怎么会做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这家伙疯了吧?!” 竟然让他们光天化日下脱衣服?简直反了天了! 萧清面对着众人的斥责,不为所动,“既然你们不想脱,那今晚便睡在这里吧!如今已近初秋,晚风凉爽,诸位大人小心身体,别着了风寒便好。” “…”众人。 “呵呵,有意思,既如此,那便由我来充当第一人吧!”元少泽一行人缓缓走上前来。 “二表兄,你怎么…?你忘了之前这人是如何对你了吗?”一旁的元婉盈见状,一脸诧异。 之前这贱作竟然当众扒了二表兄的衣服,如今二表兄又为何要出声帮他? 元少泽清秀的脸庞透出认真,“当时萧兄那么做是有原因的,若不是他察觉到我身上碰到了硫磺,推测出我曾经到过船槽,进而找到了火药的隐藏之地,还不知之后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后果。萧兄小小年纪,却明察秋毫,果敢睿智,在下十分敬佩。所以少泽相信萧兄的判断,相信他定会揪出幕后之人!” 周围一阵安静。 原来,真的是这少年发现了船舶上火药的存在。仅仅通过如此细枝末节便推测出后面种种,不得不说这个少年心智确实非同一般。 萧清打量着元少泽,发现这个男子身子有一种常人身上没有的明净,纯然珍贵。 “之前失礼之处,还望元小侯爷勿怪,萧清在此向小侯爷赔罪了。”萧清话落倾身朝他一礼。 元少泽顿时诧异。 这个少年不卑不亢,心智非凡,将来必定前程锦绣。如此才华横溢之人竟然会躬身给他道歉,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不得不让他惊讶。 此人胸有丘壑,却并不倨傲自大,如此心性,假以时日必会一鸣惊人,前途不可限量! 在场众多精明之人静静打量着年幼的少年,脸上是耐人寻味的深意。 “此人便是识破我们计划之人?”树荫下的千凌羽眼神犀利地望着萧清。 “回殿下,应该是此人。暗一当时与一大汉交了手,而看这大汉应该是这少年身边的人,属下猜测识破我们计划之人应该就是他。” 千凌羽望着萧清,脸色有一瞬间波动。 “殿下?” “鬼修,以后我们要多注意他,这个少年说不定会打乱我们将来的计划。” “殿下,区区一个稚子,哪会有那么大能耐?” “本殿总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 千凌羽望着那个气度卓然的少年,内心隐现出不安。 这边,有了元少泽一行人打头,其余人也相继开始让萧清等人排查。毕竟岸上如今并不很安全,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于是今晚,大祁众多权贵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当众裸身的感觉,虽然只是打了赤膊,甚至有的人只是微微掀开了衣衫,但也足够让他们脸上无光了。 一些小姐公主们,则在一个偏僻角落,以帐遮身,由专门请来的宫中姑姑进行检查。 萧清将排查的范围和特点告诉了官兵和宫中姑姑,让他们对众人年龄,身高,体型,手掌等多处进行排查。半个时辰后,一共筛选出六十七人。 男子四十七,女子二十,分别被留到了岸上,其余众人纷纷离去,不过也还有一些胆大看热闹的留在岸上,元少泽便是其中之一。 “二表兄我们赶紧走吧,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元婉盈小嘴微撇。 元少泽拿玉扇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调笑,“你的轻尘哥哥还在这里,你愿意就这样离开?” 元婉盈望着在萧清身边忙前忙后的沐轻尘,秀眉微皱,“二表兄,盈儿真不明白轻尘哥哥如此贵重的人,为何偏偏对那个低贱的少年如此看重…” “盈儿,你看着吧,今晚之后,这少年的名号必会传遍整个帝都…” 元少泽喃喃,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第五十章 我开玩笑的 华贵撵帐中。 元祁慵懒靠在撵帐内,妖异双眸透过重重纱帐望向外面。精致的下颌上修长的手指微支,透出清贵高华。 他能看见那个少年清冷肃穆的样子,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漆黑幽深的双眸。 她的模样,三年前与现在的并不一样,他并未记住她的相貌,应该说这世上没有人的容貌能让他记住。唯一让他有印象的,便是三年前,她在斗兽场上隼利张扬的眸子,漆黑幽深宛如古潭。 三年后,她得眼神依旧如此。 为什么允许她靠近自己,可能连他都不知道。或是是因为她身上干净的气息,还是单纯只是因为…这个人。 呵,真是有趣。这样的体验自三年前那次后,从未有过。让他枯燥麻木的日子有了些许不同。 或许这个人,会是很好的调剂呢。 元祁望着岸上的萧清,唇角微微勾起,妖异潋滟,勾魂摄魄。 萧清并未在意撵帐中若有似无的打量,专心地望着留在岸上的六十七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大祁人,有些是异族人,还有的是倾城阁中人。 “不知你将我等留在这里是何原因?难道你是怀疑我们是今晚纵火的幕后黑手吗?”兵部侍郎田文脸色阴沉。 “是啊,我等怎么可能会是纵案之人?你莫要冤枉好人!” “是啊是啊!” 异族人三两人交头接耳,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话。 “呵呵,本殿今日前来长陵落霞湖一游,本想看看名满天下的倾城阁绝美歌姬,有一段*体验的。没想到竟会卷入案件中,啧啧,真是遗憾啊!”凌千羽笑声阴邪,身后跟着鬼修缓缓走了出来。 面容阴柔漂亮,偏于中姓。眉宇纤细,如江南烟雨云雾。只是那双眸子却透出几分犀利,还有阴残。 “参见无极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千羽朝元祁所在撵帐躬身拘礼。 “恩。”元祁淡淡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若不是那处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一旁的萧清都觉得这人已经睡着了。 “凌羽代鬼夷国,感谢大祁诚邀我等前来参加帝都一年一度的中秋国宴,鬼夷国今年会为贵国献上一份大礼,敬请各位期待。只是…现如今本殿竟被当成了不法嫌疑人扣留在此,这便是你们大祁国的待客之道吗?” 一旁礼部侍郎抹了把头上的汗。今晚在此的都是他惹不起的权贵,而偏偏尚书大人将安抚工作权权交给了他,这叫什么事啊!他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凌三皇子…” “大祁法制严明,公正无私。正是因为对诸国贵人的负责态度,才不能让今夜作乱之人轻易逃脱。这不仅是大祁对前来朝贺诸国的尊重,也是大祁一向秉承的法度。还望诸位能够海涵,配合我们的排查。” 萧清淡淡开口,望了眼对面的凌千羽,转头对身旁的李小力轻声低语。 凌千羽双眼微眯,这少年,好厉的一张嘴。简单得就将扣留行为说成对诸国的负责,顺便抬高大祁的地位。呵呵,真是不简单。 “但这位小兄弟如何知道我们之中会有今晚纵案的嫌犯?你留下我等的依据又是什么?” 萧清冲身旁的郝猛和小清说了几句,随后转头,“你先等下。” 凌千羽一愣,望着她眨了眨眼。 什么…? “有小力在这里…你们先回去…” “可二哥…你的…又经常迷路…”“二清子…俺留下…” 对面的少年正冲着身边几人说着什么,眉梢微皱,神情不悦。须臾终于脸色一冷,冲几人说了句什么后,身边的大汉和少年总算息声,老实地不再开口,随后转身离去。 萧清这才转过身,冲面前众人开口,“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今日这两人真是难缠,尤其是小清,在看到她右脚后便一直神情阴沉。 看来…果然被他发现了。 一旁的李小力也望了眼萧清的右脚,随即淡淡转头。 “现在,这位小兄弟能够告诉我留下我等的原因了吗?”凌千羽笑得古怪。 萧清望他,“筛选出众人的原因无非是这几点。你们的身高,年龄,体型,神态还有动作。” “…?”众人疑惑。这关神态动作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脸上写着我是凶犯不成? “今晚纵案之人可以分为三波。一为潜入水中伺机而动,破坏船只之人。二为扮成小厮模样,到达目标船舶处趁乱放入火药之人。还有一批就是藏在船舶四周探哨之人。” “等一下!”有人打断出声,“你说那些歹人扮成小厮模样投放火药?这怎么可能?” 萧清面无表情望他,“那些小厮身材高大,身躯魁梧,且隐隐透出凛然的气质。他们行动迅速,且有一定组织性,这样的人你觉得会是普通的小厮?” “那他们是什么人?” “初步推断他们可能是异族人。”萧清缓缓走到一个高大的大汉面前,抬头望他,“你的名字?” 大汉低头,“在下解铭。” “身份?” “商贾。” “什么商贾?” “布料商贾。” “江北芙蓉锦锻材料是流锻还是织锻?” 众人一愣。 那大汉神色一闪,微微踌躇后开口,“…织锻。” “你是哪里人?” “晋州人。” “晋州第一染布场是段家还是阮家?” “…段家。” 萧清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面前大汉,脸上看不出情绪。 众人对他突如其来的一串问题搞得莫名其妙,皆一脸疑惑。 “小兄弟可探查出什么了?”凌千羽望他轻笑。 “你是幕后之人吗?有无燃放火药?”萧清不理凌千羽,直直盯着大汉。 众人又是一愣。 这…哪有这样审问的? 大汉蹙眉,冷冷开口,“不是。” “你是鬼夷族人?” “…不是。” “是辽蛮人?” “不是。” “今晚有何人指使你?” “并无…” “是直属上级?首领?皇子?” “我…” 问到最后,萧清语速越来越快,连大汉的回答都被打断,似乎对他的答案毫不在意。 萧清望着面前表情麻木的大汉,再次开口,“你之前可有去过船底?” “没有。” “爆炸发生时你在哪里?” “在百尺之外的的一个船舶上。” “哦?那你为何身上会有火药的气味?身上蹭有硫磺的印迹?” “…!”大汉双眼陡睁,下意识望向袖管处,却猛地身子一僵。 一旁的凌千羽眸子一厉,唇角微抿。 萧清望着脸上微白的大汉,内心冷哼。转头望向周围的官兵,厉喝,“他是犯人,立刻将他拿下!” 官兵们一愣,随即呼啦啦上前,迅速将那大汉制住。不过为什么要将此人拿下,官兵们却不知。 大汉脸色微白,身子紧绷,像是在积蓄力量般随时都会挣开桎梏。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脸不明。 兵部尚书沈括因职责所在,仍留在岸上,还有一众当朝大员,一个都没走。 走?开玩笑!他们帝君都还在这里,他们活的不耐烦了谁敢轻易离开?众大臣只能无奈地留在岸边看事情进展。 沈括打量着被制住的大汉,转头问萧清,“小兄弟为何要让官兵抓他?”此人有什么不对吗? 萧清直直盯着面前大汉,“为何不辩解?” 大汉抬头,“清者自清,相信在场众人会给在下一个交代!”话语铮铮,充满正气。 众人望着大汉,微微点头。 萧清瞧了他一眼,转头问向另一人,“你是何身份?” 忽然被问之人一愣,连忙回道,“在…在下福州粮商。”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他是犯人,立刻将他拿下!” “什么?!”那粮商双眼大睁,豁然跪地,“在下冤枉啊!在下实在冤枉…!” 官兵正要上前将他按住,萧清却忽然开口,“不用了,刚刚我开玩笑的。” “…!”众人一惊。 什么?! 第五十一章 第三次爆炸 “这…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沈括一脸不赞同。 许久未开口的沐志乾冷哼,“哼!简直是胡闹!将审案当儿戏吗?” 萧清对沐志乾的嘲讽恍若未闻,缓缓望向大汉,“知道我为何抓你吗?” “在下愿闻其详。”大汉开口。 萧清走向软在地上的粮商前,“若一人被冤枉时,他会惊慌,会诧异。就算是心理素质再高的人,在被冤枉的瞬间,也会下意识透露出真实情绪。” 指向地上的粮商,“他在被我冤枉成凶犯时,下意识双目圆睁,瞳孔放大,鼻翼微张,嘴巴大开。这都是他内心真实的表现。这表示他是真的诧异,接着气息微乱,双眸左右乱转,这才是惊慌的表现。” “他的神情历经两个阶段,先是诧异,再是惊慌。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而你,”目光转向那名大汉,“在我说出你是犯人时,脸色瞬间苍白,唇角微抿,眸光闪烁,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紧接着你目光微定,呼吸平稳,渐渐冷静下来,因为你认为被拆除面目时若表现得惊慌只会引人怀疑,而你却不知恰恰相反。” “慌张才是正常人的表现,刻意假装成冷静才会真的惹人怀疑。最主要的是你反应的先后顺序不对,正常人听到此话下意识会诧异,然后惊慌失措。而你在听到自己是凶犯时,则先惊慌失措,接着冷静。而这些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你是犯人!” 众人愣愣地望着面前得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了… 千凌羽望着目光清亮的萧清,眸子渐渐幽深。 沐志乾双眼微眯,面含讥讽,“这些都只是你的个人臆测,毫无根据,怎能断定他就是犯人?简直荒唐!” 萧清瞥了他一眼,“毫无根据?这是经过无数犯罪人心理描绘得出的理论!审案不只是讲究现实的个体证据,还可以通过微表情、心理学及嫌疑人的肢体动作来判定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并非是毫无根据!” 这些在现代皆是探案的重要理学和依据,而在这个封建的奴隶制社会,却被人认为是胡言乱语。 呵!萧清内心冷笑。 “何况,在这之前他便已经露出了马脚。” 众人诧异?露出了马脚?哪里?何处?他们怎么不知? “何处露出了马脚?”沈括问。 萧清指着大汉的袖口,“在我说他的身上蹭到硫磺时,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袖口。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看向自己的袖口处?我之前有说是哪个地方蹭到硫磺了吗?” 大汉身子一僵。 “只能说明你之前将火药藏在了袖口处,何人会将火药藏在自己身上,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犯人。” 众人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少年问那一连串问题,是在给此人下套!这少年好灵巧的心思! 萧清继续开口,“而且之前我问你,你是何身份,你说你是布料商贾。后来我又问你江北芙蓉锦锻材料是流锻还是织锻,你回答织锻;晋州第一染布场是段家还是阮家,你回答段家。可是江北芙蓉锦缎的材料其是琼锻,晋州第一染布厂不是段家,也非阮家,而是湘南李家。” “既然你说你是布料商贾,为何连有名的芙蓉锦段材料都不知?你若真的是晋州之人,会不知那里有名的第一染布东家李氏?这只能说明,你在说谎。” 萧清上前,拉起男人的手掌,目光隼利,“你手掌心有厚茧,右手食指与拇指间的茧子最重,说明你这两指间长年握着某样东西。而左手却并无那么多厚茧。你既是一方商贾,生活应该不会差,为何手中会有厚茧?就算是喜欢亲力亲为,经常干活,那为何左右手茧子分布如此不均?” “你身材魁梧,肌肉张弛有力。下盘扎实,身板稳健,气息绵长。很明显是习武之人,再加上你右手拇指与食指上的厚茧,我推测你使用的武器应该是剑或者大刀。且你鼻子以下肌肤比上面的肌肤肤质更白一些,说明你长年蒙面,才导致脸上肤色不均。” “综合以上结论,我可以初步推断,你的身份并非商贾,而是护卫。但是通过你经常蒙面这点可以看出,你应该是属于暗卫,并且是某个身份贵重之人的暗卫。因为若是平常富贵官宦人家,有哪个人会有能力在自己身边圈养一批武功高强的暗卫?你说对吗?” 少年清冽微喑的声音缓缓传出,在这个幽静的夜晚显得极为清晰。 周围死一般的沉静。 众人再次被少年的话所震撼,望着他一副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嘴巴大张。 这…这小子到底什么脑子?! 众人忍不住冷冷抽气。 大汉现在的脸色已经灰白,仍控制着自己慌乱的内心,木着表情没有情绪。 一旁的沈括总算找回思绪,“小兄弟是说此人是某个身份贵重的暗卫?那人是谁?” 萧清眼睑微垂,“现在尚未知晓。” 还能是谁?不是站在那里的凌千羽的暗卫还能是谁的?只不过虽然她知道,但却不能说出来,一没有确切证据,二是因为现在不是两国开战的时机。 “哼!既如此,你告诉老夫,他今夜是如何做的案?”一旁沐志乾忽然开口。 萧清望他,“扮作小厮模样,在给众位船舶上的公子递送投选木牌时,趁机将袖中的火药扔到了船上。再由藏在水中之人潜入船上点燃,这便是他们的作案手法。” “既已确定了他是犯案之人,那便速速将他拿下押入天牢候审!”沈括冲官兵使了个眼色,官兵迅速将大汉拖起。 “等一下,还有他、他、还有他们,也一并抓进去!”萧清指着另外一群人。 “什么?这…这不干我们什么事啊!”一个被萧清指到的瘦高男子慌乱开口。 萧清眉梢微挑,“哦?那为何你的发髻微湿,领口、胸膛、袖口内衫会有水渍?今日又无雨,就算你不小心沾到湖水,为何只有内衫湿透而外衫没有?只能说明你在之前特意换过衣服。且你身上有些许水腥味,若不是长时间呆在湖中,何以会有如此重的味道?” “最主要的是,你脸上还有手指皮肤微皱,这都是长时间呆在水中的表现。何人会在今晚不看表演而长时间呆在湖中?除了等着点燃火药的犯人外还有谁?” 话落,男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慌慌张张的伪装还是漏洞百出,顷刻间便被这个少年看穿。 男子周围几人脸色也瞬间惨白,脸冒虚汗,就连官兵上前制住他们也毫无反应。 萧清上前,仔细打量其他人。被他那双幽深透彻的眸子注视的人,仿佛被什么恐怖东西盯上般,心脏狂跳,内心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忽然眸子一顿,伸手指向一人,“他,抓住他!” 被指的壮汉忽然掏出一物,萧清脸色一变,猛地大喊,“不好!” 萧清看见他行动鬼祟,就隐隐察觉出不对。不想此人竟瞬间点燃火药,朝她这边扔来! “散——!” “小心——!” 爆炸刹那,萧清感觉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揽过,瞬间飘离数米之外!头部被修长的手指按进男子的胸膛,紧接着传来一道爆炸声! “砰——!” “啊——!” 响声震天,烟雾缭绕,惨叫声瞬间响起。 第五十二章 陛下起驾 变故突生! 谁能未曾料想,岸上有人身上仍然藏有火药,且在此刻点燃! 岸上忽然爆炸瞬间引起慌乱,众人纷纷四处逃散,喊声一片。 壮汉望着被烟遮住视线的四周,轻啸一声施展轻功跃了出去。岸上数十人也衬着混乱,脸蒙黑布逃离岸边。 不远处的萧清望向这边,脸色幽凉,“不好,他们要逃了!”话落便要冲出去。 腰间却被一双手牢牢桎梏,动弹不得。萧清转头望向身后冰冷男人,眉头拧成疙瘩,“你干嘛?放手!” 没见犯人都要逃了吗?拦着她作甚? 元祁没有看她,精美的薄唇轻启,幽沉声音淡淡传出,“郭白。” 萧清一愣,转头。 “是。”郭白躬身应道,瞬间身影消失,宛如一道鬼影,电射到那壮汉面前,银光一闪,惨叫声骤起,接着“砰”地一声壮汉便摔在了地上。 白色身影不停,在这个漆黑的夜幕下,宛如魍魉,轻挥手指间,那些欲逃跑的犯人纷纷惨叫倒地,哀嚎不停。 烟雾渐渐散去,岸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人影。只见他们脚踝血迹斑斑,似被挑断了脚筋。 萧清一惊。 他见过郝猛及耶律硕的身手,如今看来,怕是也不敌面前的郭白,竟然几个瞬息间便轻易挑断那些暗卫的脚筋,这个精准力,速度不得不让她惊讶。 片刻后,岸上恢复平静。 四处逃散的大臣们这才悄悄探出头望向这边,这是…没事了? “请陛下恕罪!是臣无能,才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请陛下责罚!”沈括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 陛下在此,他竟然还让这种事发生,所有官兵简直形同虚设… 想到这里沈括跪着的身子更是抖若筛糠。 帝王淡淡睥了眼跪地的沈括,那一眼让沈括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既无能,朕留你何用?郭白,拖下去。”帝王毫不留情的声音传出,当朝一品大员就这样被轻易罢了官,跌入地狱。 “…!”什么?陛下竟然要罢免了他?为何?只是因为他今晚办事不利? 沈括震惊到呆木,被人拖出去仍未反应过来。 周围死一般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陛下,老臣以为沈大人固然有错,可若不是那姓萧的小儿执意在此探查犯人,也不会…”沐志乾没想到陛下竟然要罢了沈括的职位,刚想开口为沈括求情,望到帝王幽凉的面孔,顿时身子一僵。 那慑人的双瞳幽暗无底,宛如冥界深渊,让他惊悚战栗。 沐志乾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即使外人传陛下对他倚重有加,但是只有他知道,那帝王的心智深不见底,神秘莫测,令他从未有过的畏惧。那么多年他替陛下管理朝政,在他眼中那帝王总是慵懒淡漠,冰冷到没有丝毫情绪,宛如一座千年冰雕。 而现在陛下竟然身上隐隐透出怒意…?!这是为何?! 沐志乾想不明白,僵着的身子背后已经沁出冷汗,打湿了内衫。 “萧兄你没事吧?可有伤到哪…恩。”沐轻尘总算找到萧清的人影,刚要上前口中的话却忽然一顿。 只见少年身后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孤傲睥睨,宛如神邸。手掌却牢牢扣在少年腰上,似在宣誓着主权。 沐轻尘一愣,脸色说不出的诧异。 陛下怎么会…? 其他人也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帝君怎么会揽着那萧姓少年?且与他挨那么近?若平日里有人敢靠近陛下三丈之内,定会被枭首示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萧清看到众人古怪的神情,似也发觉与身后男人靠的有点近,忙抽身离开。 忽然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意,萧清身子不稳朝一旁跌去。 靠!忘了脚上有伤了! 一双修长的手臂伸来,揽住她要跌倒的身子,萧清只觉得背后撞到男子宽阔的胸膛,熟悉的冰雪气息传来。 众人望着将少年重新揽回怀里的少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今日真是见鬼了! 萧清意外地望向身后男人,却望进了一双幽深的漩涡中,仿佛要将她吞噬。 李小力瞧向两人,双眼微微眯起。 “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萧清回神,转头,“将这些人押入天牢,派人严加看守。剩下的就交给刑部主使…咳咳…” 萧清话语一滞,猛得咳嗽起来。 李小力望着她蹙眉,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咳了,又望了望她还未完全干透的发丝,眸子微闪。 萧清转身,抽离元祁怀中,朝他拘礼,“萧清已经如约找出了犯人,也请陛下能够兑现承诺…” 忽然眼前晃了晃,视线有些模糊… 咦?怎么回事? 还未反应过来,萧清就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随即周围传来一阵冷冷的抽气声。 睁开眼,发现他竟然被元祁横抱在怀中,朝着撵帐方向走去。 “我有脚,放我下去。”萧清面无表情开口。 若是普通女子发现自己被一男子抱起,要么娇羞,要么诧异,要么嚷嚷着放她下去。但是总归一点,就是少女心会瞬间爆棚。 可是萧清这个榆木脑袋用晓晓的话来说,就是非寻常人,永远不开窍,不解风情。探案能力一流,可是情商却是残中一流。 元祁宛若天人的脸清晰呈现在萧清眼前,让她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朕知道。”帝王淡淡开口,但是抱着她的手未松分毫。 知道还不放手?这家伙在想什么?没看见周围大臣那副见鬼了的表情吗? 元祁旁若无人地抱着她进了撵帐,对萧清逼人的目光恍若未见。 郭白眸中诧异闪过,随即上前凑到撵帐前,片刻后回身,“陛下有令,诸位大臣辛苦了,都各自回府休憩吧。沐将军,剩下就交给您处理了。” 沐志乾连忙拘礼,“臣遵旨。” 郭白点头,高声唱道,“陛下起驾——!” “臣等(下官)恭送陛下!”众人跪拜高呼,望着八个诡谲的白衣面具男子毫不费力地抬起撵帐,轻飘飘离去后,内心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岸上的沐轻尘脸上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陛下竟会让清清乘坐他的撵帐…心中的忧虑再次加深。 李小力望着离去的撵帐,微一沉吟,便迅速跟了上去。 只余一众大臣神色各异地留在了岸上… 没想到今晚的灯会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忽然的爆炸,岸上的动乱,帝君降临,凶手现形,沈大人被罢免,还有… 那个少年。 若说今晚最让众人印象深刻的,属那个叫萧清的少年无疑。 从发现异样,清除火药,到现场探案,揪出犯人,这个少年无疑是今晚最出风头之人。 看来明天后,这个少年的名字会传遍整个大祁帝都! 风云齐聚的帝都,因一个少年的无意介入,静止的水面开始隐隐波动,渐渐沸腾起来! 第五十三章 发怒 幽静的街道上,一顶华贵的撵帐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而过。 身旁的八名白衣男子飘然无声,轻松地抬着那硕大沉重的撵帐,宛如魍魉飘过。 撵帐内。 “你干什么?放手!” “你掀我衣服做什么…!” 紫檀撵帐中传来的声音,让跟在撵舆一旁的郭白差点脚下打滑。 这…陛下难道…?不会吧…?! 郭白脸上有些黑沉,想起那个木讷不知礼数的少年,银牙暗咬。这小子…真是邪了门了!竟会让他们如神君般的帝王如此特别对待… 哼,这小子最好老实呆着,否则… 郭白眸中闪过一丝渗人的杀意,转瞬即逝。 撵帐内,空间大到离谱。容下四五个人横躺着都没有问题,萧清不知这么沉重的撵舆,为何那八个面具男抬起来竟毫不费力,没有丝毫颠簸。 宽敞的撵帐内铺着价值千金的流云锦褥,隐隐有淡淡的紫檀香传来,清净宁神。可萧清此刻却没有功夫在意这个。 面前男子如谪仙般的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脚掌,让她动弹不得,漆黑的双眸淡淡打量着她纤嫩白皙的脚踝。 玉足纤纤,莹润白皙。只是脚踝处一片血渍,伤口处还浅浅插着一块碎木块,看着着实渗人。 萧清脸色微微苍白。 这是之前她被爆炸冲进湖中时,不小心被碎裂的木头扎到留下的伤口。当时事态紧迫,她也就未曾在意。没想到后来痛意越来越强,让她身体渐渐发虚。再加上在水中呆了一段时间,上岸后被风吹到,头现在仿佛要炸裂一般难受。 这下麻烦了… 帝王神情淡漠,眸子却幽深。淡淡瞥了眼面前神情有些恍惚的少年,玉雕般的手指抚向伤口处。 “那些失踪者皆是此次才子大选的候选人。” “什么…唔…”萧清顿时诧异,忽然脚踝一痛,轻哼出声。 元祁将插在她伤口处木头猛地拔出,从身侧拿出一个通体透亮的琉璃瓶子,往伤口撒了些药,手指翻飞快速包扎起来。 明明是再普通的包扎动作,这个男人做起来却处处透露着优雅高贵,仿佛在做无比神圣的事。 萧清暗自腹诽。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妖孽… “你说此次失踪的公子都是才子大会的候选人?”萧清反映过来,神情微肃,“可是真的?” 元祁颔首。 将少年包扎好的脚踝放下,慵懒靠在金丝纹绣垫上,淡淡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少年清淡的眉梢微蹙,眉宇间有丝倦意,却仍抵不住她眸子里的清亮。脸色微微泛白,唇角干裂,透出些许病态。 帝王眸子微凝。 萧清却没有看到帝王脸上的冰凉,垂眸沉思。 若凶手掳走之人皆是当朝待选才子,那他的目的就并非要勒索那么简单了,这个便可首先排除。 只是凶手为何要选择众才子下手?尤其是在大选即将开始之际?是想通过被掳之人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或者是想引起一场骚动?让大祁在诸国面前丧失颜面? 凶手身份为何?是异族人?还是某个江湖组织?或者是天家贵胄?失踪案与今晚爆炸案有无联系?主使之人究竟是何目的…? 萧清眸光不停闪烁,连帝王缓缓靠近都毫无所觉。 忽然感觉身前气息靠近,萧清抬头,面前是帝王近在咫尺的脸。 清贵尊华,超凡孤高。 世间没有一句话能描绘出他的容颜,他的样貌,他的气质,他的风华。 这样的男子,仿佛不是尘世间能有的。让人望而却步,只能远远仰望,顶礼膜拜。 “你干嘛?”萧清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脸上不羞不躁,眼神无丝毫躲闪。 两人间得距离仅有半指之远,彼此呼吸缠绕,隐隐透出些许暧昧。 “为何没有?”帝王喃喃开口。 没有什么?萧清疑惑。 元祁深深地望着萧清,妖异的瞳孔隐隐闪现出不一样的颜色。 萧清眸子大睁,这人眼瞳刚刚为何变成深蓝色?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你的眼睛…” 元祁妖瞳一厉,神色冰冷幽凉,身子缓缓靠了回去。 怎么了?他好像生气了?萧清一脸不解。 撵帐内气氛有些压抑,变得幽沉死寂。 素来情商低木讷的萧清,不知自己哪惹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便抛到了一旁。 “这是要去哪?”萧清掀开撵帐一角,发现外面夜色漆黑,几乎了无人影。 八个白衣面具男子抬着一座华贵撵帐悄无声息而过,宛如黑夜幽灵,着实渗人。 “回宫。”低沉微凉的声音传来。 什么?回宫? “那你在前面停下,我从那里下去。”早知道他就自己走回去了。 “你跟我一同回宫。”帝王声音慵懒。 啥?! 萧清眸子诧异,“跟你回宫?为啥?” 元祁冷冷开口,“因为朕想。”淡漠而睥睨。 他想? 萧清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眉梢微蹙,“你有断袖之癖?” 帐外的某白脚下一个踉跄,脸色顿时一黑。 元祁凤眸危险眯起,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颌,神色慵懒,“或许。” 帐外的郭白嘴角再次一抽,冰冷的脸上有一丝裂痕。 萧清见他承认,脸色古怪,“我喜欢女人。” 元祁薄唇微勾,“所以?” “你别打我的主意。”萧清一脸严肃。 “…”元祁。 帐内气氛诡异到极致,幽沉死寂。 “停。”帝王声音淡淡传出,隐隐透出一丝怒意,让帐外几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撵帐停下,郭白恭敬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下去。”郭白一愣,随后才明白陛下是在对萧清说。 帐内萧清点头,真的倾身钻出撵帐,“谢啦。”话落,便毫不犹豫地单脚跳了下去,身子一个踉跄,站稳,一跳一跳朝前走去。 撵帐旁得郭白内心冷哼。 臭小子,让他再目无尊卑,陛下如此对他已经够仁慈了,他竟还不懂得感恩戴德,活该自己受了伤走着回去。 大监总管郭白转身,“陛下是否回宫?” “你这大监总管当得是越发好了。”帝王幽凉的声音隐隐传出,透出一丝慵懒,却让郭白脸色蓦地一滞,瞬间苍白。 “属下知错,请陛下责罚。” “自己回‘噬’殿领罚。” “是。”郭白内心微松一口气。 “走吧。”帝王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出。 “是。起——!” 撵舆再次被抬起,稳稳地朝帝宫驶去。 第五十四章 出来吧 萧清正一瘸一拐地朝别院走去,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没事吧。”李小力几步上前扶住萧清的身子。眼睛望向她的右脚,眸光微闪。 “放心,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我们回去吧。”萧清微微喘气。 处理过了?谁帮忙处理的?难道是…? 李小力眸子逐渐加深,没有开口询问,扶住萧清缓缓朝前走去。 这时前面出现马蹄声,须臾,一辆马车出现在两人身边,帘子掀开,露出沐轻尘那张担忧的脸,“萧兄,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萧清眼睛一亮,同李小力一起上了马车,车夫轻喝一声,马车迅速朝落英湖驶去。 忽然,安静街道眨眼出现两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周身仿佛笼着一层黑雾,冰冷无息。 “去禀告大监,少年已经有人接应。”前面男子对身后之人吩咐。 “是。”应声后转瞬消失。 街道再次恢复了安静。 ** 马车内。 “萧兄身子可还好?”望着萧清微微苍白的面孔,沐轻尘脸上充满担忧。 之前他竟没发现清清受伤了,这个女人竟然忍着疼痛那么长时间不吭不响,四处奔走,真是让他既心疼又自责。 “我看看你的伤口。”沐轻尘伸出的手,却被一旁面无表情的李小力拦住,“伤口已经包扎好,沐小王爷不用担心。何况伤处在脚踝,总归有些不便。” 沐轻尘一愣,脸色有些微赧。 他竟忘了清清是女子,脚是不能随意让人看的。想到这里,沐轻尘便收回了手。 萧清倒是对此并未太在意,他毕竟是生在千年后的现代社会,思想不会那么陈旧。 “萧兄,你跟陛下…”沐轻尘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萧清转头望他。 “…没事。”犹豫着终究没有问出口。 可能是他多心了吧。陛下如此淡漠孤高之人,怎么会对清清…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位帝君,被那双冰冷宛如深渊般的异瞳注视时,心脏剧烈跳动以至于冷汗湿透了后背。 那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目光,那里太冰冷,孤寂,宛若一潭死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在意。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刚刚认识一晚的人产生别样心思?更何况清清一直以男装示人,易容的模样木讷普通,怎么想都不会是能引人注目的类型。 沐轻尘内心隐隐的担忧渐渐褪去,脸上沉闷也消失了大半。 “萧兄,回去后记得伤口处不要碰到水,不要过度劳累,每日三餐我也会让人送一些清淡有营养的吃食过去,这几日你就待着家中好好养伤吧。” 萧清望他,“明日去京兆衙门。” 沐轻尘蹙眉,“可是你的伤…” “无碍。”脸上是毋庸置疑。 沐轻尘内心叹息。 哎…这个女子啊…他很想时刻跟在她身边,只是今晚回去怕是就会被爷爷禁足,想出来不太容易啊! 想到这里,沐轻尘原本微缓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马车大约驶了一刻钟便到达了落英湖别院,又叮嘱了萧清几句,沐轻尘便乘着马车迅速离去。 李小力扶着萧清走进别院,迎面便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迅速朝他们奔来。 “二哥你回来啦!” “二清子事情都解决好了?” 郝猛和小清走到两人面前,脸色担忧。 “恩,已经没事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今晚他们与幕后之人周旋许久,怎会不累? 望着小清脸侧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萧清内心微安。 “汪仔怎么样?伤口有大碍吗?” “二清子你别瞎操心啦!汪子没事,大夫说休息半个月就好,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俺后来才听小清说你脚受伤了?严不严重?快让俺瞅瞅!现在上药没?”话落便大掌捧着萧清肩膀,虎目朝她脚下望去。 “二哥先让二哥回屋吧!别再这站着了。”一旁的小清望着萧清有些苍白的脸色,忙开口。 “对对!走二清子,俺背你进屋。”话落,捞起萧清手臂轻松将他架在背上,迅速朝屋内走去。 背上的萧清唇角微勾,绷着一晚上的心逐渐踏实下来。 三人将萧清送到屋内凳上坐下,郝猛蹲下身子,查看萧清伤口。 “哎?已经包扎好了?”看到萧清已经包扎好的伤口,郝猛诧异,“这是啥布?咋这么薄?” 一旁李小力望去,双眼微眯,望着萧清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 “这是极为珍贵的云冰纱,产自极北冰寒之地。一匹价值万金,是极为珍贵的稀有之物。据说此物轻薄透气,质地柔软,穿在身上仿若无物。若以他包扎伤口,不仅防汗透气,伤口也不会感染,是极为难得之物。” 李小力话语微顿,“只是,据说拥有此物的,这世上只有一人使用,那就是大祁国帝君。” 可是,那人却轻易将如此珍贵之物为一人包扎伤口…这句话李小力并未说出口。 萧清听闻,一愣。低头望向脚上薄纱,脸上看不出情绪。 “云冰纱?既然这么珍贵的东西只有帝君所有,难道说此物是他赠与二哥的?”小清一脸讶异。二哥何时与那人如此熟稔的?他怎么不知? 萧清没有回答,但是神情却不言而喻。 “哈哈,既然给了俺家二清子,那就用呗。二清子是为了抓住那些个歹人才受的伤,陛下就奖了一块包扎伤口的布,也没啥稀奇的哈!”郝猛一粗人完全不明白几人之间的暗流。 小清白了大汉一眼,懒得跟他计较。虽然他并不知道二哥与那人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说过无极帝十分冷漠残酷,所以为了二哥好,还是希望二哥能少与那人接触为妙。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萧清望了眼桌上的杯盏,淡淡开口。 “那我们回去了,二哥你有事就叫我们。” “恩。”萧清淡淡点头,“对了小清,伤好了记得你的三十圈,不要偷懒。” “…”小清。 三人离去,屋内恢复了安静。 萧清静静坐在桌前,没有动作。 “你还不打算出来吗?”拿起桌上的杯盏,转悠。 空气有瞬间波动,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屋内阴影处缓缓走出,径直走到萧清面前,“你是如何发现的?” 耶律硕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萧清,透出莫名的情绪。 “如果不想被我发现,就不要在我屋内喝了茶后杯子不放回原处。屋内也不要有你身上特有的苴叶茶的香味。” 耶律硕眸子一闪,桀桀轻笑,“小家伙,好细腻的观察力!”手搭在桌上,身子渐渐靠近,“只是本王竟不知,你对本王的喜好如此清楚,是时刻在想着本王吗?” 狂野张扬的脸就在面前,眸子透出如狼般隼利。 萧清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是在想你。” 耶律硕一愣,目光呆住。他真的在想他…心忽然漏跳一拍。 “若有人处心积虑以卑劣手段控制我,我当然会想着如何将他制作成人体标本,剖了他的内脏器官浇花。” 男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直直盯着面前少年,手一把箍住她的下巴,银牙暗咬,“你,很好。” 萧清毫不客气打开他的手,“多谢夸奖。” 耶律硕狼眼微眯,狠狠瞪着萧清,脸上看不出情绪。 萧清感觉脑子有些晕,实在不想再与这个男人周旋,“有话快说,我要休息了。” 耶律硕瞧了他一眼,坐下,“今晚你表现得不错啊。” “托某人的福。” 耶律硕眸子一厉。 萧清放下揉着脑袋的手,望他,“今晚的这场戏不是你与千凌羽一手促成的吗?不仅将帝都朝堂搅得乌烟瘴气,也让我在大祁百官面前露了脸,一举两得。即使我不向大祁帝君求职务,恐怕你也另有办法让我进入朝堂,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耶律硕望着少年的眸子漆黑如幕,闪烁不明的光泽。 第五十五章 不眠之夜 “太聪明的人命不长。” “不聪明的人命更不会长。” “呵…”耶律硕轻笑出声。望着萧清的目光中竟透出一丝愉悦。 “只是本王没想到你竟那么快便发现了不对,并让人找出了火药的位置。若不是你的阻拦,我们的行动会更加顺利,也不会损失那么多的人,真是遗憾。” 萧清面无表情,“损失的是凌千羽的人,关你何事?岸上的大多数人都是他的暗卫,你几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有何遗憾?” “你怎么知道本王未损失一兵一卒?说不定本王因损失了太多手下现在来找你算账呢?” 萧清眉梢微蹙,瞧他,“你若真损失了很多手下,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我扯淡?你脑子抽抽了?” 这小子,嘴巴忒毒…耶律硕暗恨。 “你与那人是怎么回事?”耶律硕忽然开口,语气莫名。 那人? 萧清眸光微闪?这家伙难道认识僵尸男?或者是与男人有什么渊源?否则为何不称他为大祁帝君或者无极帝? “你想问什么?” 那人一向不与人亲近,高傲的连有人靠近他三丈之内都会被他无情赐死。更遑论他会主动接近一个男人,他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耶律硕只是望着少年漆黑的眸子,却没有开口。 “咳咳…”萧清忽然轻咳,清淡的眉梢微微蹙起,脸色泛出不正常的白。 帝都长陵白天与夜晚温差较大,她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吹了一晚上的凉风。再加上今晚他四处奔波受了伤,果然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望着少年有些难看的脸色,耶律硕眉梢微蹙,“你…” “你还有事吗?”没事赶紧给老子滚蛋! 耶律硕脸色一沉,“本王…” “好走不送。”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打断他。 男人眉梢一挑,“你就这么希望本王快点消失?” “不是希望,巴不得。” 耶律硕脸色更阴沉,望着萧清的目光宛如暴风雨。 “这是下个月的解药,不要给本王耍心思,否则你会后悔的。”将一个黑色药瓶搁在桌上,耶律硕缓缓起身。 “还有这个,可以治疗你的脚伤。”再次放下一个蓝色瓶子。 萧清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开口。 “既然那人已经答应许你三品刑部副掌史一职,你便安生待在那里,若有什么指示本王会命人与你接触。” 萧清面无表情。 耶律硕望了眼一动不动坐在那的少年,身影一闪,便无声离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萧清淡淡瞥了眼桌上的蓝色瓶子,拿在手中起身,窗户一开手一挥,将药瓶扔到了窗外,“噔”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关上窗户,走到床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倒头便沉沉睡了下去。 窗外,一抹瘦弱身影缓缓走出,拾起地上的瓶子放入袖中,望了眼屋内,发现已无动静后,才轻声地离开。 李小力走出萧清的院子,将袖中的药瓶拿出来,放入鼻尖。 漠北上好的金创药。 少年眸光微闪,脸上看不出情绪。 刚刚从屋内出来的男人,是耶律硕。想起他瞥向他所在阴影处的眼神,张狂地又透出势在必得的模样,李小力心渐渐下沉。 望着面前湖水,淡淡将药瓶扔了进去,湖面发出“咚”的细微声。 遂不再停留,转身朝别院走去。 少年神色冰冷。 那女人…有事隐瞒他们! ** 镇国沐府。 沐轻尘的院中。 “你说,后来跟丢了?” 屋内,一身黑衣的悠单膝跪地,朝桌前的沐轻尘汇报夜晚的情况。 “是,属下本来跟着萧公子去了落霞湖东面的小丘上,萧公子发现丘上有人,便伏在阴影处没有再靠前。却不想还是被人发现,千钧一发时属下正要上前解救萧公子,却不想一道身影忽然出现,掠起萧公子瞬间便没了踪影,那速度是属下远远不及,怕这世上也无几人可比。属下回神后,面前已经没了萧公子的身影,属下怕被丘上之人发现,便也迅速离开了小丘。” 悠禀告万,屋内一片寂静。 片刻才听见沐轻尘的声音,“可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或特征。”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沐轻尘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禀主子,那人身法奇诡,无声无息,身手简直世间罕见…属下并未看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沐轻尘蹙眉。 悠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斟酌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属下隐在萧公子身后时,在那人掠起萧公子刹那,好像感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扫到我藏身之处。虽只是一瞬,却透出无形的压力,让属下动弹不得,再一回神便失了萧公子的踪迹…” 悠想起那道冰寒渗人的淡淡视线,现在仍让他心悸。周身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在那轻轻扫过的威压中臣服。 沐轻尘一阵沉默,随后开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悠的身影瞬间消失。 屋内只剩下沐轻尘一人,安静无声。 片刻后,男子幽幽的叹息声传来,缓缓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那人…是帝君。 仅仅凭借一个眼神便有此种震慑力的人,这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人。 原本以为,孤傲淡漠如他,从未将任何人看入眼中,冰冷得如九天高高在上的神邸,不食人间烟火。却没想到,他的目光中却望进了一个身影。 陛下的眼中看到了那个瘦弱却坚韧的女子。 为她打破自己周身不近人的习惯,让那女子乘坐他独一无二的撵帐,更破例亲封她为三品刑部副掌史。 呵…一切说明了什么? 沐轻尘神色幽冷,难道说陛下知道清清是女子?还是说无论清清是男是女,他都不在意?若那人真对清清上了心,那么… 沐轻尘啊沐轻尘,你这完全是在患得患失啊。那女子如此沉闷木讷的性格,怎么会对这种男女之事上心?更何况陛下的心思一向诡谲莫测,他对清清如此特别,或许是另有深意?并非是你猜测那样? 想到这里,沐轻尘幽暗的神色微缓。那样一个孤冷睥睨的人,很难想象他会为一个女子上心。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了… 沐轻尘沉思半晌,随即关上窗户,走到床边宽衣睡下。 屋内瞬间黑了下来,只是床上那抹身影却一夜无眠。 帝都长陵,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五十六章 倾城阁真面目 清晨。 长陵百姓早早便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笔直宽阔的街道已经车水马龙,商贩小肆穿梭其中,热闹非凡。长陵勾栏玉彻、青瓦黑棱的肃穆稍稍减退一分,透出些许生机与活力。 落霞湖别院却是一片相反景象。 早起的大汉和少年悄无声息地将某小王爷身边小厮领进屋,迫不及待接过他手上沉重的饭匣,不客气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别打扰俺们吃饭!” “…”小厮。 他真不明白小王爷被老王爷禁足府中,为何还不忘提醒他给别院的人送饭。现在看来,这些人简直一点都不领情嘛,而且态度粗暴,对他丝毫不客气。他可是镇国王府的人,他们区区平民竟然对他这样无礼? 小厮内心忿忿,却不敢吭声。只能瞪了毫无所觉的两人一眼,忿忿离去。 “大哥,我去把二哥的饭先热着,等二哥醒来端给她吃。”小清拿起萧清的那份早膳走了出去。 郝猛冲他摆摆手,抓起一个肉包子便进口中,“啊呜”“啊呜”地吃了起来。 这时李小力走了进来,郝猛见他冲他招招手,“小力你起来啦,快点坐下吃饭!” 李小力点头,也坐在一旁。 “小力啊,二清子昨天受了伤,今天应该休息一天比较好吧?”话落拿起第七个肉包子塞进嘴里。 “不会。”以那人的性格,天打雷劈都阻挡不了她查案的狂热。 话落,就见那熟悉的声影晃悠悠地飘了进来。 坐在郝猛对面,困顿得打了个哈欠。 李小力瞧了他一眼,给他盛了碗栗米粥,放到她面前。 “二清子啊,今天歇息一日如何?你昨天不是还受伤了吗?如果不顾及身子去查案,到时伤口裂开了咋办?”郝猛望着萧清有些倦意的脸,劝阻道。 “哎?二哥你起来了啊?”门口传来小清的惊讶声,“那我去把你的早饭拿来。”话落便又折了回去。 郝猛望了眼迷糊不语的萧清,蹙眉,“二清子,你听到俺说话没?”这小子,大早上起床就犯迷瞪。 萧清揉了揉太阳穴,“听见了,不过没事,伤口昨晚已经处理好,没什么大碍了。刚刚小力也帮我换了药,不影响日常行动。” 而且还让她喝下一整碗驱寒的汤药,还说以后三天每日都要喝一碗。想到这里,萧清眉头微微隆起。 “什么不影响,昨晚明明都一瘸一拐不能走路了,一晚上怎么可能那么快好啊?” “既然如此,那今日去京兆衙门你就背着我去吧。” “…”郝猛嘴角微抽。反正无论怎么说,这小子都要去是吧!虎目瞪了眼兀自吃东西的萧清,终于妥协。 不一会小清便将她的早膳拿来,四人一块吃了饭,然后便一同朝京兆衙门走去。 拿出昨晚沐轻尘给他的玉牌给衙门的守卫看后,几人进了大门。 这时从门内迎上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子。 “您是萧大人吧?小的衙门捕快张荣,奉刑部侍郎之命特在此等候大人。” “刑部侍郎?”小清疑惑。 “是。刑部侍郎曲晟曲大人。” 萧清颔首。 这个京兆衙门是专门关押犯人及朝廷重犯的地方,京兆衙门归属刑部管辖,而刑部侍郎曲晟应该是知道陛下允他三品副掌史一职,只是官印、旨意都还未下来,此人为何那么早便得到了消息? 萧清不知,经昨日一事,她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帝都。不仅揪出了昨晚落霞湖作案犯人,还让陛下亲口允诺当朝三品职务。陛下一诺千金,虽还未下达圣旨,但是此少年身居刑部要职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此年幼就有这等身份,前途不可限量,如何不让众人争相结交? “昨日被押犯人关在哪里?”萧清没有多想,淡淡开口。 “回大人,昨晚作乱犯人均关押在大牢地下二层,分别由人看守。大人请随我来。”说着转身在前面带路。 “张荣,萧清还未收到任命圣旨和官印,所以你不用叫我大人,直接称呼我名字吧。”萧清朝着前面的张荣说道。 “大人折煞小的了,您任命旨意虽还未下来,但却是陛下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亲口允诺的,您是正三品吏部副掌史已是不争的事实,小人不敢逾越。”张荣态度十分恭谨。 “…”萧清沉默,遂不再多言。 一行人进了大牢,朝地下二层下去。 京兆衙门地牢阴冷潮湿,充满森森寒气。外面明明是烈日当头,这里却让人感觉出渗入骨子里的阴冷。 张荣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提醒着萧清一行人小心脚下。片刻后,便将几人领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 “大人,到了。” 萧清打量着面前一间间的牢房。每一间都不大,看着应该是单人牢房。看来下面二层地牢跟一层的不一样,应该是关着朝廷重犯的地方。昨日被拘犯人并未关在一个牢中,而是分开关押,应该是放置犯人串联口供。 这个刑部侍郎还未见他的人,便命人今日特意在衙门内迎候他,并对昨日发生之事如此清楚,这表明此人耳听八方,很擅长打官场交道。 通过侧面分析,萧清已经对这个未谋面的刑部侍郎有了初步的心理画像。毕竟若他上任,此人便是他的直属上司,还是先有一定的了解为好。 “张捕快,昨日那个点燃火药的大汉关于何处?” “回大人,在里面,小的带您过去。” 萧清点头,跟着他朝地牢里面走去。 “大人,就在这里。” 萧清望去,宽阔的牢房比之前他见的大些,牢内有些幽暗,但还是能看见靠墙一角坐着一个身材健壮的身影。 “打开牢门。” “大人?”张荣诧异,“此犯人十分凶悍,昨晚押入地牢时都险些让他挣脱了逃跑,大人确定要进去?”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 张荣无奈,只得将牢门打开,让萧清进去。 “你们在外面等着。”萧清没有回头,对身旁郝猛三人说道。 “二清子…”郝猛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小清拉住,少年冲他摇了摇头。只得蹙眉站在牢房外面等着。 萧清拎起手中的油灯,点燃,幽暗的牢房瞬间亮堂起来。 打量着面前没有表情的大汉,没有做声。 “你一定很好奇,既然已经确认的罪名,为何还会有人到牢房里见你。” 大汉沉默不语。 “昨晚你奉一人之命,潜伏在被藏火药船舶四周,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便将其拿下,却未曾想到你会因此泄露身份,并在岸上被捕。昨日你与我身边的人交手,发现他们来路诡异,且还清楚火药隐藏的位置,于是你命人将此事告诉了你的主子。接着计划发生了变动,本应该在倾城阁的烟花燃放之际引爆火药,临时改成了单个引燃。” 大汉神情隐隐出现波动。 “即使不能发生大的慌乱,能引起小型的骚动,那么你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们如此轻易便混进了倾城阁?如此多的小厮易容,身形声音皆发生了改变,为何倾城阁中的人没有察觉?是你们的伪装太过完美,还是当日的场景太过混乱,让你们不太高明的易容手段轻易便瞒过了所有人?” “事后我让人去倾城阁燃放烟花处查看,发现那里的烟火中竟然也混杂着些许火药。一旦昨晚这些烟花被点燃,那么首当其冲受伤的便是倾城阁中的人。这条线索让我觉得十分矛盾。既然你们能轻易躲过倾城阁的耳目,混成小厮潜入其中,为何还要特意在烟花中加入火药?难道是想要倾城阁中人的性命吗?谁?小厮?歌姬?舞妓?还是另有其人?” “若想要某人的性命并不是你们的目的,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掩人耳目。” 大汉身影一动,遂没了动静。 萧清眸子微闪,继续开口,“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为何要靠伤害倾城阁中之人的性命掩人耳目?你们与倾城阁难道有什么联系?易容成小厮来投放火药,这是你们主要的计划,因为无人能想到,火药是在倾城阁的小厮到船上后才投入船舶中,而之前隐藏在船舶底部的火药也只是为了引人耳目,让人以为火药是早早就被人藏在船中,而忽略了你们真正的行动。目的是为了让人不要将怀疑的目光落到倾城阁上,再加上之前烟花若引爆伤及了倾城阁中之人,那么人们只会将倾城阁列入受害者一方,不会去怀疑它。” 话到这里,萧清微微一顿,望着难掩慌张的大汉,眸子隼利如鹰,“你们的目的不只是想要引起骚乱,同时也想保倾城阁不受人怀疑,因为倾城阁根本就是你们的组织!” “…!”大汉骤然抬头,望着少年的眼睛满是震惊! 第五十七章 饭馆 大汉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动摇和震撼已经告诉了萧清一切,望着面容微白的大汉,少年倾身上前,“你是鬼夷人小清在跟你交手时便知道了。鬼夷人通常惯用弯刀和绳索,你在出手杀死船上侍卫时候,便已经泄露了你的身手和功夫。小清在一年前为了抓捕一个鬼夷杀人犯,拼命研究鬼夷人特有的习性,表情,身法,及特点。他在看见你出手的瞬间便猜出了你是鬼夷人,并且特意告诉我,欲杀他之人左眼上一道深深的疤痕,且身负内伤,因那伤口是被赶去救他的郝猛以掌力伤到,所以他不会带着伤轻易逃脱,可能会易容潜入人群中。” “而恰巧我身边就有一个易容高手,你那粗浅的易容之术在他眼中仿若无物。在岸上你易容成普通人模样,却未曾想到我会出现,并且要现场排查犯人。更不曾想到我会让众人脱下衣服验证上身。你对一个少年说你身有旧疾,不便脱衣查验。岂不知那少年正是我身边擅长易容之人,自然轻易便将你筛出,留在了岸上。” “怎么样,这位壮汉,能否让萧某来一睹一下你面具下的真容?让我知道伤了我兄弟还有我家汪仔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话尾声音幽凉,透出不可察觉的冰寒,渗人。 小清伤在耳朵处,如此靠近致命位置颈部,这表示当时情况定然十分危险。而早上他去看汪仔的伤势,发现他萎靡无力,脖颈下处靠近胸处缠着护板,很明显骨头断裂,若是歹人再将手往上挪一些,那断裂的就不是胸骨,而是颈骨了。如此只怕今日他便见不到汪仔了! 一想到此人差点杀了小清和汪仔,萧清眸子幽黑深处仿佛燃着雄雄怒火,要将面前的壮汉吞噬殆尽。 “嘶——!”一声,大汉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扯下,露出了一张凶残带着伤疤的脸。 “真是没想到,主子费尽心思的计划,竟会被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打乱,你…真是个祸害。”大汉笑声阴残,带着伤疤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瞪着面前得萧清,让牢外的郝猛三人顿时身体紧绷,警惕异常。 大汉望了眼牢外的三人,“原来,他们是你的人啊。功夫不错,身手也还可以,但是你以为单凭这些就能伤到我家主子?我主子是何身份,岂是你一介区区贱民能动摇得了的?” 萧清起身,面无表情地望他,“我不知你们鬼夷国三皇子有多大能耐,但是这里是我们大祁领土,是龙也要给我盘着,是虎也要给我卧着!我大祁不会任人见她,欺凌宰割!” 少年凛凛声音宛如利刃,震撼人心! 这少年如何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难道说是有人泄露了主子的身份?还是这个少年自己发觉的?只是他们的计划十分隐秘,这少年如何得知? 大汉脸上闪过无数思绪。 萧清望着他,唇角勾起讥讽,“你们计划着什么滔天阴谋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总有一日我会将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话落,不再看身后大汉的表情,转身走出了牢房。 此案与帝都公子失踪案定有什么联系,他要一一将这些阴谋悉数剖开,曝于天下! ** 五人从牢房内走出时,已经将近午时。 “大人慢走,张荣就不送了。”望着眼前身量纤弱,还未及冠的少年,张荣再次恭敬地低下了头。 这个少年身上得悍然正气与犀利眼神,望过来总让他感到心中一惊,仿佛自己的一切在这少年面前皆无所遁形。 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气势。真是不简单啊… 看惯了那些高官身上官威气势的张荣,仍不由自主被那气势震慑,内心暗自叹息。 萧清朝他点头,“多谢。”随后与身旁三人走出了京兆衙门。 “二哥,现在我们去哪里啊?” “去找沐轻尘吧!”萧清淡淡开口。 “咕——!”忽然一道古怪声音从一旁郝猛肚中传来,三人转头,郝猛望向三人挠了挠后脑门,“嘿嘿,二清子,俺饿了…” “…”萧清。 一旁小清翻了个白眼,“大哥,我记得你早上吃了二十六个虾饺,十七个肉包子,五碗栗米粥,外加两大碗棒渣粥,离吃完早饭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你就饿了?你好意思吗?” “…”李小力脸色微黑。这小清大早上不吃饭,竟然在数郝猛吃了多少东西? “咕——!”又一道声音从郝猛肚子传来,大汉顿时脸色微哂。 萧清暗叹,随后打量一下周边,“那里有一处饭馆,我们去那吃点东西吧。”反正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了。 “哎?是吗?走走,咱们快点过去!”郝猛迫不及待地捞起三人,朝那处饭馆走去。 四人一同进了饭馆,在小二带领下,在一处角落坐下。 “小二,来四份你们这的招牌菜,清焖大虾,红烧丸子,糖醋软熘鱼、煎扒青鱼头尾、炸紫酥肉…”郝猛噼里啪啦爆出一溜菜名,说得一旁的小二一愣一愣的。 萧清三人静静地喝着桌上的茶水,对大汉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极为淡定了。 小二记下菜名后,便慌忙下去准备了。 郝猛转头,“二清子,你说牢里的那人是鬼夷国皇子的暗卫?” 郝猛内里深厚,萧清在牢中跟那大汉说话时,他正站在外面,便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恩。”萧清淡淡点头。 “那你为啥不让他将这个皇子供出来?到时咱们好去抓他啊!” 萧清瞥了他一眼,“抓了他之后呢?” “当然砍了他呗!竟敢让人在咱们大祁长陵隐藏火药,当然不能轻易饶了他!”郝猛忿忿。 小清瞧了眼郝猛,内心叹息。大哥为什么总长个子不长脑子? “大哥,你以为鬼夷国的皇子是这么好抓的?且不说此人是鬼夷国国主最为宠爱的三皇子,就算我们将他的罪名公布天下,那也会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矛盾。若我们想要将他治罪,那定是要与鬼夷国开战,那时受难的可是大祁的百姓!” 郝猛蹙眉,“那咋整?难道就这么算了?太憋屈了!”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当然不是,只是时机还未到,现在还不是与鬼夷国开战的时机。若一旦大祁与鬼夷打了起来,漠北辽蛮极周边小国定会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所以现在还不行。” 何况他们在明,那些人在暗。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就掌握在那些人手中,一旦他们有异动,定然会失了先机,得不偿失。 这时,忽然嘈杂的饭馆内忽然安静下来。 萧清朝门口望去,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他。 面无表情转头,真是经不起念叨的人。 “呵…”千凌羽嘴角勾起兴味,手执一把琉璃环羽折扇,优雅地朝这边走来。 “好巧,竟会在这里遇见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大人,本殿与萧大人真是有缘啊。” 千凌羽一袭紫色华衣站在饭馆中,众人只觉得馆内顿时蓬荜生辉,明亮许多。 “这位大人,欢迎来到蔽馆,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掌柜慌忙上前,却被千凌羽身后的护卫冷着脸拦住,扔给他两锭金子,“去,将饭馆清空,我们殿下要在此处歇息。” 那掌柜看见闪闪发光的金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慌忙接住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 不到片刻,饭馆内便被顺利清空,只剩下萧清四人和千凌羽。 千凌羽直直望着面前的萧清,脸上神情捉摸不透。 第五十八章 相遇 “萧大人不请我坐下?”千凌羽笑眯眯望她。 萧清面无表情,“没地儿。” 千凌羽摇扇子的手一顿,纤细的眉兴味挑起,“来人,给本殿般把椅子过来!” 身后护卫拿了把最为宽敞舒适的靠椅,放到千凌羽身后,弹了弹椅子上没有的灰尘,恭敬退下。 千凌羽一掀衣摆,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这时掌柜的端着一盏茶壶朝这边走来,神色恭敬,“殿…殿下…这是小店特有的花茶,您尝尝…” 护卫搬来小台红木桌,放在千凌羽身旁。接过掌柜手中的茶倒了一盏,递给了千凌羽。 千凌羽白皙玉手接过,入目的是两片淡粉色花瓣飘在水中,杯盏是最为普通的瓷盏,看到这里秀眉顿时蹙起。 “拿走。”放下杯盏,脸上微微透出嫌弃。 身后护卫一惊,慌忙竟茶水撤走,还狠狠瞪了那掌柜一眼。 “哼!”郝猛实在看不惯他娇柔做派。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皮肤比那小娘们还白,还处处挑三拣四,哪有一点爷们的样? 郝猛大口咬了一口鸡腿,大嚼特嚼,吃得那叫一个口吐残渣,粗野豪气。 望着大汉一点也不优雅的吃相,千凌羽眉梢微挑。 “这是萧大人的兄弟?吃相果然不同常人。”简直是粗俗不堪。 萧清吃着碗里的菜,“你特意跑到这里,就是要研究我兄弟的吃相?要不我留下他,你俩在这儿好好聊聊?” 郝猛听闻,吃着肉的油嘴朝千凌羽狠狠一龇,露出满是残肉渣的银牙。 “…”千凌羽一顿,回头,“不必如此麻烦,本殿今日是特意来找你的。” 萧清不看他,“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事,让殿下从富贵舒适的弄云轩雅间,来到这个简陋普通的饭馆。” 简陋…一旁掌柜的默默流泪。 千凌羽双眼微眯,“你如何知道我在弄云轩雅间?” 萧清夹起一筷土豆丝,“我们从京兆衙门出来就直奔这个饭馆,这四周视野最好,能将我们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的,唯有对面街道高层的房间。而除了弄云轩,周围皆是一些普通的小商肆。从刚刚你的行为来看,你有轻微的洁癖,对身边所用物品极为挑剔,以你的性格身份断然不会去那种地方,那就只有环境幽雅,格调高端的弄云轩了。” “再加上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熏香,这周围只有弄云轩的雅间才会有这种清新的味道,普通的小商肆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所以你是在弄云轩雅间窗边,正巧看到我们一行人走进这个饭馆,才临时决定来这里。” 萧清话落,也吃饱了,放下筷子喝了口花茶,神情淡然。 千凌羽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若不是自己一时兴起,恐怕不知自己究竟错过一个多么有趣的人。这少年仅仅见过他两次面,竟然就将他的习惯,心性了解得如此清楚,只言片语便将他之前所在位置,说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引燃火药的犯人一一揪出。这样灵敏的心思,惊人的洞察力和反应迅速的头脑,不得不让人叹服。 也让他忌惮。 就是因为这个少年,他损失了一大批暗卫… 千凌羽凤眸微眯,透出些许危险。一旁的郝猛毫无形象的四肢摊开在椅子上,面上在小憩,实则身子蓄势待发,眸光犀利。 “呵呵…”千凌羽忽然轻笑,声音悦耳动听,宛如清泉流水,却让身后的两个护卫蓦地生出一丝冷汗来。 “萧清,本殿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你来我鬼夷国如何?我给你当朝一品刑部尚书的职务,你看如何?” “嘶…”空荡的饭馆传来掌柜的抽气声。 萧清瞧他,“一品刑部尚书?” 千凌羽笑得柔媚,“一品刑部尚书。”目光转向其他三人,“当然,你身边这三位,本殿也定不会亏待。” 郝猛嘿嘿直笑,“嘚,还有咱们的份呢?还不错啊,是吧小清!” 小清不动声色,“是不错,大哥以后去了鬼夷国,可以四处揍人不用负任何责任了。听说鬼夷人以武立国,想来大哥去了那里,也能挣个一品君侯来玩玩。” “军猴?那是猴子的哪个品种?俺咋不知道?不过,俺倒是听说鬼夷国到处都是狗屎,到时咱家汪仔去了不就太委屈了吗?而且鬼夷国的狗长得忒难看,俺家汪仔找不着媳妇,生不了小崽子,那可怎么办?” 军猴…狗屎…千凌羽淡然的脸孔微微裂开一道缝。 “这还不是主要的。听说鬼夷国的人女的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男的长得阴柔漂亮跟个娘们似的,小清要是去了那,是不是要找一个像大哥一样的媳妇啊,呜呜…小清不要…绝对不要!” “臭小子!想啥呢!俺才不要呢!让俺跟一群娇弱嗲语的男人,去哪都这不行那不行的小白脸称兄道弟,俺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他娘的恶心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小白脸…娘们…千凌羽头上青筋微微爆出。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小力淡淡开口,“大祁多娇女,漠北多汉子,而鬼夷多兔爷,若你们谁想看兔爷,鬼夷国就是你们的首选之地,没有之一。机会多多,不容错过。” “噗…”小清和郝猛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咳咳…”掌柜脸上冷汗连连,望着脸色青黑转深黑的华贵男子,腿肚子直哆嗦。 “放肆!竟敢对我家殿下无礼?!”两个侍卫抽出跨侧弯刀,猛的朝郝猛几人砍去! “退下。”千凌羽淡淡的声音传来,慵懒中透出危险。望了眼那大汉纹丝不动却隼利尖锐的眼神,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兴味。 “萧大人,你这些兄弟还真是有趣呢。” 萧清面无表情,“对无趣之人他们自然要变得有趣,这样才好容易打发人。” 千凌羽脸皮一紧。 小清三人嘴唇微抿。二哥还真是毒舌,他们四人中其实最腹黑的就是二哥了。 千凌羽眸子幽深地望着萧清,眼中笑意渐冷,“你确定要与本殿作对?”千凌羽单刀直入,不再废话。 “殿下身份贵重,萧清一介粗民,怎会有本事与殿下作对?只不过…”萧清转身往他,眸子漆黑犀利,“若殿下在大祁肆无忌惮,萧清定会奉陪到底!” 少年声音淡淡,却透出慑人的凛然,冲击人心。 千凌羽目光深邃,唇角微勾,缓缓起身俯身到萧清耳侧,气息清幽,“本殿等着。”话落,挥袖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一旁的掌柜冷汗已经浸湿衣衫,古怪地望了眼萧清,嘴里咕哝着什么转身离开。 “此人心机深沉,且阴狠毒辣,你要小心。”李小力着对面的萧清,脸色微肃。 “是啊二哥,这个鬼夷国三皇子据说是出了名的残忍,刚刚我们会不会太过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对待那种家伙就不应该客气!再说万一出什么事还有俺郝猛呢,俺定不会让那小子伤了二清子!” 萧清脸上神情如常。 千凌羽肯定已经将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了,今日抛出橄榄枝只是为了要试探自己。既然他已经对自己起了忌惮之心,他又何必与他在这里多费口舌?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击重敌,最好! 第五十九章 圣旨 四人在饭馆吃完饭,便直接朝着镇国沐府而去。 门口,萧清将沐轻尘给他的玉牌递给守卫。 “我家小王爷正在不方便见你们,你们请回吧。”守卫一脸倨傲。 “你连前去通报一声都没有,为何就说沐小王爷不愿见我们?难道你一小小侍卫就能做的了主?真是笑话!”小清伶牙俐齿讥讽。 守卫一噎,脸色难看,“废什么话,让你们走你们就走,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你们在吵什么?!”红漆大门缓缓打开,林管家从里面走出。 “这不是萧公子吗?怎么会到这里?” “来找沐轻尘商量一些事。” 林管家蹙眉,“萧公子,真是不巧,沐小王爷现在不在府中,您有何事告诉老奴,等小王爷回来,老奴亲自转告他。” 萧清静静打量他片刻,淡淡开口,“无妨,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打扰了。” 话落便转身离去。 林管家望着离去的萧清,眸光微闪,转身对门口守卫吩咐,“好好守着,老王爷吩咐了,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扰了小王爷!” “是,小的明白。” 林管家满意点头,走了进去,沐王府大门再次缓缓合上。 “二哥,你怎么了?”小清望着脸色有异的萧清。 “你是在怀疑那个林管家是故意不让你见小王爷?”李小力开口。 萧清神色莫名,“恐怕沐轻尘现在已经被沐志乾限制了行动,不让他随意出府了。” “你是说小王爷现在被囚禁了?” “恩。”萧清淡淡应声。 “二哥,那现在要怎么办啊?” 萧清抬头,目光摇摇望向皇城一处,幽深莫测。 ** 第二日。 萧清在别院整理从衙门借来的失踪档案,已经闷头呆了一上午。 帝都失踪案,第一个失踪者被掳时间是四月底,失踪者是兵部副史曹大人的长子,曹敬仁,年方二十三,身高五尺有四(约一米75),身材中等,身穿一袭浅褐色长衫。发现失踪时间是在晚间戌时三刻(在晚上7点45左右),当时身边跟着两名小厮。可是当时因周边发生争吵,人流接踵,他们被人推搡着挤到偏角处,回神后去就发现不见了曹敬仁的身影。 他们以为曹敬仁只是走远了,便慌忙去找。没想到一晚上过后仍未找到,便慌了神,迅速回府禀告了曹大人,曹大人即刻派出所有家丁去寻找,找了一天一夜,仍未有结果。这才慌忙去京兆衙门报了案。 自此之后,帝都便接二连三发生失踪案,失踪者皆是名门公子,且身份不低。失踪者大部分都是在街角处走失,随后便不见踪影。失踪时间大多是在晚上,只是也有少部分白天失踪的。 最主要的是,这些失踪的公子身上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他们皆是此次才子大选的候选人。 萧清眸子微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犯人是专挑待选才子下手?他们是何目的?犯人难道是其他才子家族势力?只是想减少竞争者才计划的这一场阴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沐轻尘的哥哥沐轻远是最后一名失踪者,失踪时间是十日之前的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失踪时并未有人跟着,是在第二天他身边的小厮到他屋中送饭才发现的。因有了前面十几个案例,沐轻尘在听说沐轻远失踪后,心中有所警惕便立刻去报了案。 而通过沐轻远屋内的摆设和遗留现场来看,他应该是去药店抓药,具体是去哪个药店,或者他出去是别的目的,现在还无法得知。因为现在他还没办法提审证人,很多线索都残缺不完整,无法进行推测。 萧清眉头微蹙,放下厚厚的案卷,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二哥!二哥!”小清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房门被他大力打开。 萧清望向门口,淡淡开口,“圣旨到了?” 小清一愣,嘿嘿直笑,“对啊二哥,宫里头来人了,就在院子里,你快过去吧!” 萧清点头,将桌上的案卷有序排好,放回原处,走到门口,“走吧。” 两人朝院中走去。 别院。 “你们家大人怎的还不出来?还要本大监亲自去请吗?” 院内身穿白色大监服的郭白正冷冷立在原地,黑金纹绣长袍,螭纹朱红玉冠,不同昨晚的便服,身上充斥着大监总管的威严。只是脸上却冰凉透出浓浓不满。 他身后恭敬立着八个太监,深蓝内侍官服,皆垂首不语。 萧清走进院中,便看见这样一幅情景。 郭白细长的双眼直直刺向缓缓而来的少年,目光宛如幽鬼般犀利。 这个少年,当真是不紧不慢。帝君派他亲自前来宣旨,他竟然还磨磨蹭蹭,简直是太嚣张了! 萧清站在郭白面前,“我来接旨。” 一旁小清微汗。二哥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郭白冷哼一声,恭敬地从赤银雕龙锦盒中抽出一卷黄色绢帛,冷冷开口,“萧清,接旨。” 萧清面无表情跪下,郭白开始宣旨。 “陛下有旨,宣萧清于明日巳时在无极殿觐见,钦此——!”郭白将绢帛递给地上的萧清,“萧清,接旨吧。” 萧清眸光微闪,伸出手接过绢帛。 这个圣旨还真像那个男人的风格,简单,寡言,直戳要害。 郭白伸手弹了弹黑白描金袖口,细长双眼微眯,“既然如此,本大监明日一早便派人来接你,早些做好准备,勿但耽误了时辰。” 话落,看也不看萧清,转身离去。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二哥,陛下为何要宣你到无极殿觐见?三品官职还用得着到大殿亲封吗?” 萧清面无表情,“不清楚。”那男人的想法诡谲莫变,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拿过圣旨,萧清便回到自己屋内,继续看看案卷。 ** 第二日,天刚朦朦亮,萧清便被院外的唱和声吵醒。 “萧清可在——?陛下有旨,宣你觐见——!”院外传来一道幽凉的声音,不男不女,透着股阴柔。 萧清从床上爬起,理了理乱糟糟的鸟毛,神游太虚。 今天好像是要去宫里…不过觐见时间不是在上午吗?怎么现在还没到辰时(不到早上七点),怎么就有人来了? 昨晚看了将近一晚上的卷宗,到快早上了才刚刚睡下,没想到还没两个时辰便被吵醒。 萧清面无表情,周身现出低气压。 “二哥,你起来了吗?宫里来人了!”小青在外面敲着门,朝里面喊着。 萧清下床,光着脚去开门。 “二哥,外面宫里的人来了,让你收拾好跟他们进宫呢!”目光一转,蹙眉,“二哥,你怎么又光着脚踩在地上啊?虽然现在是夏季,天气炎热,但是你也要注意不要着凉啊!” 更何况你还是女子,小清心里暗自嘀咕。 萧清盘腿重新坐回床上,捞起一旁的软枕,听着小清的嘟囔,头一点一点的,摇摇欲坠。 “二哥!你怎么又睡了?快点起来!”少年的吼声传来。 萧清晕乎乎被拖起,迷瞪地换完衣服,晃晃悠悠走出门,在院内太监有些古怪得目光中,上了马车。 外人或不相干人等,无诏是不得入宫的。因此,今日进宫,只有萧清一人,郝猛三人皆留在院中。 马车穿过热闹宽阔的主街,鳞次栉比的楼肆,碧瓦朱甍的榭宇,缓缓朝着那巍峨庄严,宏伟绚丽的帝宫驶去。 第六十章 进宫 帝宫。 雕栏玉砌,飞阁流丹,墨瓦赤墙,华贵庄严中透出一丝血气。 马车径直从高大的西门而入,沿着一条长长的青砖石路超前行驶。两边是精雕细刻的华贵纹印,或双龙戏珠,或牡丹吐蕊,或百鸟争鸣,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马车行驶一刻钟后,隐隐能看到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闱,重峦叠嶂,美轮美奂。 萧清眸光微闪,淡淡放下了帘子。 这座帝宫是常人想象不出的华美绝伦,就算是前世的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建筑。为他所蕴含的百年传承,还有它神工天巧般的匠韵而战栗,恐怕每个第一次来大祁帝宫的人,都会不约而同从心底升起臣服,下意识跪地膜拜。 但是这样一个地方也是一座华美精致的牢笼,此处集结着时间最阴暗的*,争斗,私利和阴谋,人人渴望的一切都在这里,而人人畏惧的东西也皆出自这里。 却不知为何世人还如此渴望这些,不知权利名声宛如幽冥河岸的罂粟,美好却又致命。 马车无声无息地朝着百官觐见的无极帝宫驶去。 无极帝宫,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鎏金墨瓦,飞檐斗拱,紫柱金梁,玉龙与金凤共鸣,彰显华贵与威仪。气势宛如九天之上的宫阙,令人战栗。 帝宫前,文武百官身穿紫黑麒麟官服,头戴描金伏虎金纱冠,手持官级白柄玉牌,缓缓沿着五龙驾雾白雕台阶而上,朝那巍峨的无极殿走去。 “沐老将军,听说今日陛下会上朝,可是真的?”兵部尚书曹升悄悄对一旁的沐志乾问道。 “老夫也不清楚,只是听闻陛下似乎传召了那个萧姓小儿上殿。” 曹升诧异,“什么?这是为何?小小一个三品刑部副掌史,甚至还未得到听封,陛下为何让他来无极殿?” 沐志乾蹙眉,神情莫辩。 百官鱼贯而入迅速走进殿内站好,等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降临。 大殿内一片安静,所有人屏息而立,严正端肃,不敢有丝毫懈怠。 辰时渐过,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唱和,“陛下驾到——!” 百官一激灵,刷刷跪地,连忙叩拜高呼,“臣参见陛下,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滔天,惊起殿檐飞鸟几只,直摇苍穹。 从殿侧缓缓走出一道华贵身影,一袭墨金雪云锻华袍,拖曳及地,绣着龙腾图样的袍角用上好的金蚕云丝纹就,华美高贵,宛如神邸。头戴鎏金紫苏九旒冠,层层玉珠摇曳,遮挡住一双如天山雪水般的冰瞳,仅仅露出惊为天人的下颌,弧线优美,如昆仑山上遗世独立的冰莲。 元祁走上金龙帝座,撩袍坐下,袍角翩飞,龙冠流苏晕出浅浅光晕,宛如惊鸿。周身似弥漫着层层雾气,如遥不可及的九重帝仙,又似幽冥湖畔掌管生杀大权的魔君,仙与魔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令人战栗。 大殿百官恭敬垂首,惊悚震撼,不敢窥探帝颜,以防亵渎了神灵。 “起——!”身穿大监朝服的郭白冷冷开口,脸上无丝毫情绪。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颤巍巍站起,恭敬地立于大殿两侧,静默以待。 每次帝君上朝,百官心中都仿佛经历一场生死大劫,心惊胆寒。因为没有一个帝王能单凭那仙魔般的气势,就让他们不自觉臣服。 “诸位大臣是否有事启奏?”郭白冷冷开口。 帝座上的元祁慵懒支首,旒苏遮挡住那双慑人妖瞳,看不出情绪。 殿内沉寂一瞬,随后沐志乾上前,“启奏陛下,落霞湖那晚捉到的犯人,共计四十二人,现已关入京兆衙门地牢。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又不愿对幕后主使多吐一言,是否即刻问罪还请陛下明示。” 帝王没有开口,殿内陷入一瞬的死寂。须臾,总算听见一道幽沉冰凉的声音传出,“既然京兆府尹不能让他们开口,那便撤去他的官服,由副尹接管吧。” 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开口,便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前路,犹如执掌生死的修罗。 京兆府尹一惊,脸色瞬间惨白。静默着让禁军撤下了他的官服,毫无抵抗地被拖下去。期间没有发出丝毫声息,死寂得诡异。 “陛下,那地牢中的犯人…” “关着。”帝王漫不经心开口。 沐志乾一听,躬身应道,安静得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又有几个大臣出来禀奏,帝王时不时回上几句,大多都是有大监总管郭白开口,传达帝王的旨意。 元祁慵懒倚在帝座上,一缕光束打在他华贵的长袍上,晕出光釉,灼灼慑人。 这时,殿外一名禁军进来通报,“启禀陛下,司命监前来复命,现在正候在殿外,是否即刻觐见?” 帝王淡淡开口,“准。”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是。”禁军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萧清此刻正站在大殿外,打量着面前的宫殿。 白玉石柱,精雕玉彻,盘龙云雾,处处彰显威仪与奢华。目光一转,望向脚下层层阶梯,宛如登天的云梯,壮志凌云。 怪不得世人挤破脑袋也要来到这个精致帝宫,在他们眼中,这里不是牢笼,而是身份的象征,*的承载地和野心的集结处。 少年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一旁司名监首领太监微微诧异,随后隐于无形。 前去通报的禁军走了出来,“宣司命监觐见——!” 萧清凝神,跟着前面的司命太监一同进入了太极殿的大门。两边分列着身穿紫色官服的文武大臣,看到萧清进来后,皆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 萧清目不斜视,余光却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映入眼中。 “司命监前来复命,已将陛下宣召之人带到,请陛下明示。” “退下吧。”帝王淡淡开口,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下方垂首而立的少年,情绪难以捉摸。 司命监领命退下,大殿正中央只剩下萧清一人。 殿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萧清拜见陛下。”萧清面无表情跪下,朝上面慵懒帝王行礼。 帝王望着下方的少年,龙冠珠帘微动,“起吧。” 萧清缓缓起身,眼睑微垂,静静而立。纤瘦的身影与殿内百官或健壮,或臃肿的身影大相径庭。 帝王目光一转,一旁郭白俯身拘礼,上前,“陛下有旨,封原林安县二品捕头萧清,为刑部三品副掌史,并接管帝都公子失踪一案全部案宗,大理寺与刑部所有官员需配合其调查,不得有误,钦此——!” 百官寂然,随即叩拜领命,“(老)臣遵旨——!” 萧清也跪下,淡淡开口,“臣接旨。”脸上看不出情绪。 “众卿免礼。” “谢陛下——!”百官起身,再次立回原处。 萧清微微蹙眉。应该没事了吧?能退下了吗?步子刚一转,上面传来帝王幽凉的声音。 “爱卿去了京兆衙门?” 萧清一愣,反应过来是在同自己说话,开口,“回陛下,去过了。” “哦?可有什么发现?”帝王语调漫不经心。 萧清脸色微凉,“臣请求陛下即刻查封倾城阁,拘押一切相关人等,押入地牢等待审候!”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在大殿上炸了开,让百官神色一惊! 第六十一章 不明 查封倾城阁?!为何?! “荒唐!你一三品小官,竟然命令陛下查封倾城阁?你好大的胆子!”礼部侍郎薛近横眉怒斥。 萧清蹙眉,转身,冷冷开口,“你耳朵不好使吗?” “什么?”薛近一怔。 “没听见我说‘请求’二字吗?哪里命令了?”真是鸡蛋里挑鸭肉,找抽! 众人脸色一黑。此人简直… 上首帝王唇角兴味勾起,转瞬即逝。 “那你为何要请求陛下查封倾城阁?倾城阁有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致其余死地?”大理寺主簿范通冷冷开口。 萧清眉梢微挑,“你有小妾在那里?” 范通被呛着,“咳咳…你。你胡说!本官为人清明,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义正言辞,充满正气。 “那你激动个什么。”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 “你…”范通一噎,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沐志乾冷哼,“新官上任,还望萧大人莫要太过张扬,以免失了分寸。” “不牢沐将军费心。”萧清面无表情开口。 这是,走上来一个四方脸的刚毅男子,冲上首的帝王拘礼,“臣身为刑部尚书,定会严加管教下属,还望陛下勿要怪罪萧大人言语无状之罪。”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萧清的顶头上司,朱钧。 朱钧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真心觉得头疼。本来刑部已经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了,如今又来一个,朱钧内心无奈叹息。 上首帝王周身没有丝毫波动,“无妨。” 朱钧微微松了口气,“启奏陛下,既然萧副史这么说,定有她的想法,臣请求陛下暂且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做定断。” 帝王淡淡应声,望向萧清,“为何让朕查封倾城阁?” 萧清眸子漆黑,“倾城阁是七夕爆炸事件的幕后黑手。”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百官沸然。 倾城阁啊,那是大祁帝都似仙梦境般的地方,那里的美人,乐曲,舞姿让人沉迷,流连忘返。可是如今却说它是震惊帝都爆炸事件的真凶?这怎么可能? “老夫想问一下萧副史,你是如何知道倾城阁是幕后主使的?”沐志乾望向萧清,神色讥讽。 “七夕那晚,我令人去倾城阁燃放烟花之处查看,发现烟火中掺杂着些许火药。此烟火是由倾城阁内人专门采购,为何会被轻易参了火药?这是疑点之一。” “再则,那晚爆炸事故,幕后之人主要是通过倾城阁小厮传送投选木牌时,偷偷将身上火药藏于船舶上完成。如此高风险的计划,若不是有倾城阁的配合,那些凶犯如何能伪装成倾城阁中的小厮为所欲为?” “何况,那些伪装的小厮长相、身材、言行举止不可能与所扮之人一模一样,只要不是一个人定会出现纰漏。那为何倾城阁中人会毫无所觉,任由伪装者将火药藏于船舶中置之不理?要么倾城阁之人愚笨不堪,眼耳失聪。要么就是他们知而不言,因为作案之人本就是他们的人!” “一派胡言!”沐志乾上前,眼含讥诮,“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要在烟火中掺杂火药?若一旦烟火被点燃,受伤的可不只是朝廷权贵,而是他们了!” “若你偷偷将一人杀死,再在案发现场敲晕自己,事后众人赶来,会第一个怀疑你吗?这是最基本的障眼法,沐将军。”萧清面无表情望他。 沐志乾脸色一黑。什么叫他杀了人,再敲晕自己?怎么感觉这家伙话中有话? “即使如此,那也不代表倾城阁是幕后黑手?萧副史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太片面了吗?”大理寺范通一脸不认同。 萧清望他,“那你认为如何才能不片面?” 范通冷哼,“当然是拿出倾城阁犯罪的证据,否则何以服众?!” 萧清眯眼,“若我拿出凭证,其中无论牵扯多少人,诸位大臣也都毫无怨言?” “笑话!就算倾城阁被查获,那又关我等何事?你莫要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陷害我等!”范通厉喝。 萧清内心冷笑,转身,“陛下,臣请求彻查倾城阁,将其背后隐藏的幕后黑手通通揪出,一并获罪!” 大殿内气氛冷然。 元祁眼前九旒珠帘摇曳,微微坐起,声音幽凉,“不准。” 萧清诧异,猛地抬头。只见帝王隔着珠帘视线淡淡望着她,透出不容抗拒的威压。 萧清蹙眉,内心闪过无数思绪。 这人在想什么?为何会不准?以他的聪明定能察觉出倾城阁的古怪,为何…? 百官或嗤笑,或嘲讽望向萧清,神色各异。 帝王不再给萧清说话的机会,起身挥袖,淡淡开口,“退朝。” “陛下有旨,退朝——!”郭白喑哑的唱和传来。 “恭送陛下——!”众臣朝拜,跪地相送。 片刻后,当那抹孤冷冰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百官才缓缓起身,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三五成群相继离去。 “萧副史,小小年纪莫要太猖狂,否则以后有你的苦头吃。”范通一行人走到萧清面前,脸上是浓浓的嘲讽。 “区区黄口小儿,莫要在此处猖狂,老夫会慢慢教你如何夹起尾巴做人。”沐志乾一脸倨傲。 萧清面无表情,唇角勾起嘲讽,“那我拭目以待。”话落,转身走出了大殿。 沐志乾冷哼,望着少年的背影,脸色深沉。 萧清只身走下重重玉阶,缓缓走在宫道上,脑中思绪不断。 为何那人不让他查探倾城阁?难道这倾城阁背后有什么秘密?或者说有什么强大的背景? 倾城阁自成立据说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光景,始终在帝都屹立不倒。现在想来,若不是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手段和后台,不可能风雨不催。倾城阁真正的主人十分诡谲莫测,终年没有踪影。阁内一切都交给一人打理,此人是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华茂。 也有人说,倾城阁真正的主人本就是华茂,只是为了夸大其神秘背景,才会传出此等流言。只是究竟事实为何,却无人知晓。 萧清脸上神色不断变化,只是他觉得,以那帝王漠视一切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这些,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这时,面前忽然闪出一道白影,萧清抬头,眼前是郭白苍白冰冷的脸。 “陛下有请。” 萧清眸光微凝。 第六十二章 致命的毒药 穹华殿。 若说这世上最遥不可及的地方,那便是帝宫穹华殿。世间最奢华却又最冰寒之处。 萧清跟在郭白身后,整个穹华殿弥漫着丝丝雾气,宛如天宫。四周密密麻麻种植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那一抹深红妖娆绽放,似血,似泪,宛如幽冥湖畔的曼陀罗,美丽却致命。 萧清步子微顿,蹙眉打量面前的花海。这是什么花,为何会觉得如此诡异? 郭白冷冷望他,“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要随便乱碰,免得一命呜呼。”话落,转身继续在前面领路。 萧清举步跟上,片刻便到达了一个巍峨的寝宫前。 “到了,进去吧。” 萧清打量面前寝宫,这一路走来,他连一个护卫和禁军的身影都没见到。硕大的穹华殿殿前也无一人守卫,四周皆空荡荡的,这是怎么回事? 郭白瞧了眼面前微微蹙眉的萧清,上前推开墨色刻纹殿门,示意他进去。 萧清不再停留,走了进去,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没了声音。 寝宫内一片安静。 大的有些吓人的空间并未如外表那样华贵,而是处处透着孤冷,森然,宛如一座毫无声息的阴冷地宫。 黑色,单调,清冷。 萧清打量着正殿,缓缓朝里面走去。 内殿却是一副精美绝伦,宛如仙境般的景象。 殿内云顶檀木做梁,顶部悬挂着一颗巨大的云海玉珠,熠熠生辉。珍珠串就的帘幕轻轻摇曳,华美耀眼。世间罕见的黑檀木软榻落座在窗前,琉璃冰盏上红色酒香隐隐传来,让人未饮先醉。 六尺宽的沉香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冰雪莲,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隐隐有水声从里侧传来,萧清步子一顿,立在了内殿。 这个内殿架构竟然如此大?除了这偌大的内殿,里面还有格局? “进来。”帝王低沉透出些许沙哑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来,宛如最致命的诱惑,让人心跳加速,呼吸微窒。 萧清暗暗调整一下呼吸,举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重重流云纱帐,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隐隐透出水渍在地面上晕出浅浅涟漪。衬着白玉地面更加晶莹透亮,白璧无瑕。 白玉地面上巧夺天工地雕刻着一朵朵白色雪莲,花瓣鲜活玲珑,细腻绽放,脚踩上去可谓是步步生莲,妖娆涟华。 袅袅的烟雾缭绕,宛如九阙仙境。隐隐透出奇异幽香,香气轻微却缠绕鼻尖,久久无法散去。 透过那重重纱帐,可以清晰听到对面水声传来,撩拨人心。 萧清立在纱帐前,朝账内之人拘礼,“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叫臣来有何事?” 帐内水声淅淅,帝王声音慵懒,“过来。” 萧清感觉自己心跳一滞,转瞬即逝。蹙眉半晌,还是掀开纱帐,走了进去。 入目的是袅袅的白雾,遮挡住视线。耳边水声更加清晰,云雾渐渐散去,映入萧清眼前的,是一道宛如昆仑山雪莲般的身影。 面前是一方巨大的水池,帝王裸着身子背朝着她,那岚山一线天的玉背在雾气的蒸腾下竟透出些许妖娆,和致命的魅惑。 极致的冷,最媚的香,宛如世间极致凝成的妖魂。 萧清脸上面无表情,背上却隐隐透出湿汗。 “陛下叫臣来有何事?” 帝王懒懒开口,“将旁边的雪域琉璃盏拿来。” 萧清蹙眉,目光转向四周搜寻,发现男人右侧的玉石上放着一个镂空玉盏,盏内有些鲜红的液体。 眸光微闪,那玉盏离男人比较近,为何还让他去拿? 沿着碧玉池边异动,走到玉盏前,萧清能隐隐感觉到左侧慑人的视线,正在一寸寸打量着她。 低身拿起地上的玉盏,转身,眼睑微垂,面无表情递给池中的帝王,“给。” 少年眼睑低垂,修长如羽扇的睫毛微颤,隐隐凝出些许水滴。苍白的面容因蒸腾的雾气隐隐变得红润,微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此刻却透出水润。 帝王如曜玉般的眸子逐渐变深,直直盯着面前的少年,透出一丝慑人的危险。 萧清举得手臂都有些酸了,对面仍然没有动静。眉梢微蹙,抬头,“你的…” 忽然息声。 不知何时帝王已经来到萧清面前,一双妖瞳宛如世间最深的深渊,直直盯着她。 萧清瞳孔微缩。 面前男子墨发微湿,如瀑低垂,隐隐透出一丝魅惑。勾魂摄魄的妖瞳幽凉深邃,彻骨的冰寒和极致的魅惑完美结合,让这个男人有一种亦仙亦魔的气质。 瞳孔漆黑得虚无,此刻却牢牢锁定着面前少年,宛如锁定了一生的禁锢,让萧清心脏一缩,身子骤然后退。却被男人一把拽住,拉到面前。 “退什么?”帝王淡淡开口,却隐隐透出冰寒。 萧清面无表情,“觉得雾气有些热。” 帝王薄唇微勾,宛如修罗,缓缓靠近面前隐隐出汗的少年,气息如雪幽凉。 “陛下究竟有何事?”面前男子离她只有一指之隔,彼此气息交缠,萧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有些失跳,望着他淡淡开口。 帝王漫不经心开口,“倾城阁是那人的东西。” 萧清一愣。那人?那人是谁? “那人是…哗啦…!”萧清还未说完,便感觉身子被轻轻一拽,瞬间掉进了下面的水池中。 “呜…咳咳…”萧清被呛个正着,脚踩池底站稳,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忍不住爆粗口,“我草!你干什么!” 周围空气蓦地一凝,诡异莫名。 “你说什么?”头顶传来幽凉的声音,萧清动作一滞,才发现自己与面前的男子靠地极近。 鼻尖是男人如玉般白皙紧致的胸膛,线条优美流畅,肌理分明。微微往下,是极致诱惑的小腹,棱角分明,再往下… 萧清只觉得心脏狂跳,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看够了吗?”头顶冰寒的气息传来,男人声音幽凉,却透出一丝喑哑。 萧清回神,面无表情开口,“身材不错。” 忽然周身空气一颤,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箍住她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一张放大的惊为天人的面孔呈现在萧清眼前。 “你好大的胆子…”帝王双眼危险眯起,盯着面前的少年,神色喜怒难辨。 萧清面无表情回望他,目光毫不躲不闪,漆黑而清亮,宛如澄净的黑曜。 帝王妖瞳微闪,忽然玉雕般的手摸向少年的脸,轻轻抚摸摩挲。 萧清身子一僵,忘了反应。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双冰冷的手触摸着自己脸侧的肌肤,指尖的触感宛如电流,透过皮肤流入体内,传遍身体四肢,直至心脏。 修长的手缓缓滑向少年耳后,轻轻触碰娇小圆润的耳垂,摩挲抚动,暧昧到极致,魅惑到刻骨。 萧清眸子陡然大睁,感觉面前男子身上冰凉如雪的气息,手指轻柔暧昧的抚动,嘴唇湿热清幽的气息,萧清的心脏狂跳,似要冲出身体! 这个男人太危险!对于她来说,这个男人就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毒药! 萧清反应过来,就要伸手推开男子的桎梏,却忽然感觉脸皮一紧,脸上一物被对面男人瞬间扯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池内一阵安静。 萧清面无表情的侧着脸,束发微散披在脸侧,遮挡住她苍白的容颜。 这个男人…刚刚是在确认她是否易了容! 第六十三章 玉池纠缠 “转过来。”帝王幽凉的声音极淡。 萧清眸子漆黑,感觉脸上紧贴的那层薄薄的东西已经不见,透出原本久不见日光的面容。 双手微攥,脸上面无表情,却隐隐透出一丝怒意。 下巴被一张手箍住,强制地扭了过去!萧清双眼微眯,冷冷得瞪向对面的帝王。 面前女子一张如清风明月般的面容映入眼前。 素雪肌肤,清丽非凡,眉眼如画,风逸绝然。 双眸如曜,皎如月华,清雅脱俗,翩若惊鸿。 那淡眉,秀鼻,薄唇,五官看着并不是多么精致绝艳,却在那双深邃而幽沉的眸子映衬下,皎皎生辉,让人移不开目光。 帝王妖瞳闪过一丝异色,直直望着女子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陛下可以放手了吗?”少女的声音冰冷,幽凉,听不出丝毫慌张。 帝王凤眸微眯,锢着她下巴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移到她的脸侧,抚摸她微微苍白的面容,缓缓靠近,“鬼谷子所做的易容面具确实不错,薄如缠丝,看不出丝毫痕迹。” 萧清目光一凛,“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人早就看出来她易了容,恐怕连她是女子的身份也早就暴露了。 帝王嘴角微勾,不语。 “既然你知道了,我无话可说,悉听陛下处置。” “听朕处置?”帝王声音喑哑莫名。 高大充满威压的身子再次靠近,幽凉的气息逐渐笼罩女子全身。 萧清内心一紧,身子就要退后,腰间却忽然出现一双冰凉的手,轻轻一揽箍住她的身子,扯了过去。 脸侧撞上了一个冰凉的身子,鼻尖全是男子幽凉的气息,清冽如雪,勾魂摄魄,仿佛极致的恶之香,让萧清眸子陡睁,心跳失速停止。 时间仿佛此刻静止。 萧清身子微微战栗,呼吸似不属于自己。脸侧被一双手轻轻包裹着抬起,眸中映入帝王宛如妖魂般魅惑的脸,渐渐靠近,气息湿热,打在女子的额头,鼻尖,嘴唇,却向她脸颊右侧划过,接着,轻轻印了上去。 萧清身子一僵,心脏似被电流通过,没了反应。 脸侧是男子幽凉却湿热的气息,薄唇轻轻贴在她脸侧,那湿润惊人的触感,清晰穿透萧清的肌肤,蹿入血管,流向心脏四肢,宛如触电般,让萧清头脑一片空白。 薄唇轻移,在脸侧留下一串湿热的痕迹,厮磨着来到女子耳边,轻轻勾起妖媚似血的舌尖,将那一抹珠圆玉润的耳珠勾入口中,轻轻舔舐起来。 轰——! “唔…”萧清只觉得背脊酥麻,脸上像火烧般气血翻涌,心脏麻痹,忍不出喘息。 耳侧那幽凉的气息宛如天地间极恶的*之莲,妖娆绽放,颠倒迷离,让人战栗。 女子那声似喘非喘的喑哑声,让身侧男子的身体一顿,周身凝聚出仿佛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气息渐渐炙热起来! 萧清不敢相信刚刚那道声音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漆黑的眸子瞬间回神,就要伸手推向面前的男子,“你放开…唔…” 忽然颈侧处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未出口的话一顿,闷哼出声。 男人狠狠咬在她的颈侧,尖利的牙齿刺入鲜嫩的肌肤,很快萧清感觉到那处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却被男子舌尖一勾,悉数卷入口中,不停得在女子颈侧舔舐厮磨,气息炙热,透出魅惑的靡丽。 “你是狗吗?”少女清冷却透出低哑的声音传出。 身侧的气息一顿,缓缓离开,妖瞳危险眯起,望向面前的少女。 萧清面无表情垂眸,狠狠睁开腰间束缚她的手,身子微微抽离,眼睑抬起,“陛下的玩笑似乎有些过头了。” 望着少女颈侧属于自己的痕迹,帝王竟罕见得没有开口。慵懒地靠在一旁的玉池边,淡淡地盯着她。 萧清只觉得周身衣服全都湿透,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透出隐隐少女的曲线。身上有一道慑人的目光,仿佛正一寸寸侵蚀着她的肌肤。 目光一厉,萧清面无表情地望向对面,“如果陛下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话落,不等帝王开口,转身便翻上了浴池,而那帝王依然懒懒靠在池边,并未出声阻止。 萧清捡起池边自己的易容面具,直接朝外面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帝王慵懒却幽凉的声音,“不要去探查倾城阁。” 萧清身子一顿,没有开口,直接掀帘走了出去。 宽阔华贵的玉池顿时安静下来。 帝王唇角兴味勾起,修长的手指缓缓抚向自己的唇角,轻轻摩挲,似在回忆什么,妖瞳中透出一抹异光,涟涟生辉。 ** 萧清重新戴上面具,发现身上几乎全部湿透。微微打量一下帝宫,捞起一旁桌上的云锦锻一展,裹在身上,大步走到殿门口。 打开殿门,萧清脸色冰冷地走出。看也不看身旁一脸异色的郭白,朝宫外走去。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身影,宛如幽灵。萧清步子一顿,抬头。 “这是主子给你的。”声音僵硬,诡异,宛如提线木偶。 萧清低头,发现他手上托着一件男子的外衫。眸光微闪,直接抓过长衫,套在身上,话也不说转身便离去。 这个男人,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靠近他,就会被魅惑,被牵着鼻子走!实在是太过危险。 萧清面无表情地走在帝宫长道上,心中已经将那个帝王列上危险禁区不得靠近的标签。 “萧大人且慢——!”身后传来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 萧清站定,转身,“有事?” 司命监首领太监快步上前,“萧大人好快的脚程,小的着急忙慌才赶上。忘了告诉萧大人,这是您的官服,官印,还有玉柄,请您一定要收好。还有这个,是大祁官书,上面记载了入朝为官应注意的一应事项,也请大人收下。” 萧清一一接过,望他,“多谢。” “哎呦,萧大人哪里话,小的可不敢当,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小的哪敢受您的谢啊!这都是应该的!”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没事我就先走了。” “哎,大人且慢,这里离帝宫西门还有一段距离,小的送您吧!”话落,一旁驶来一辆马车,正是萧清入宫时乘坐的那辆。 “郭大监特意嘱咐小的,让小的将您送出帝宫,送回到别院,萧大人别站这了,请上马车吧。” 萧清眸子微闪,感觉之前受伤的脚踝隐隐疼痛,没有推拒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帝宫外驶去。 车内的萧清靠在一旁,无力地抬手揉了揉眉角。 身份暴露了,可是看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想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否则也不会让人再送来官服官印。 只是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起那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萧清眸子微闪。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她去探查倾城阁。 那人…倾城阁是那人的东西…那人又指的是谁? 萧清脑中杂乱,理不出思绪。 想起帝王身上危险的气息,致命的诱惑,唇边厮磨的触感,萧清身上微微打了个冷颤。 总之,以后要远离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世上最危险的毒药… 第六十四章 东市赌坊 马车一路不停,很快到了萧清落英湖的别院。 萧清拿着官服官印回到屋内后,将自己狠狠抛向床榻,闭眼小憩起来。 “二哥,你回来啦!今日上朝怎么样…哎二哥,你怎么了?”小清来到萧清房中,望着床榻上软绵绵的萧清,一脸诧异。 二哥去了一趟帝宫,回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清走上前。 床上萧清懒懒地摆摆手,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没事。” 小清微微蹙眉,打量着他,“二哥,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他记得二哥出门时明明穿得不是这件,这件深紫色长衫质地上乘,做工难得的精致,况且对二哥来说,好像大了些… 萧清闷头在床上,不吭声。须臾起身,望向小清,“小清,我要洗澡。” 小清一愣,恩了一声,出去打水去了。 二哥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屋内萧清眉梢拧成一个疙瘩,将身上衣服扯下,随便扔到地上,脸上是黑沉的低气压。 一刻钟后,热水备好,萧清开始沐浴。 使劲搓着脸侧和颈间的肌肤,直到搓得皮肤通红泛疼才停止。 那人怎么会知道他的面具是来自鬼谷子之手?而且知道面具沾上热水就会露出痕迹?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船舶上?撵帐上?还是…刚刚? 萧清眸子漆黑,拘了捧热水泼到脸上,脑中思绪万千,一直都没有停歇。 一刻钟后,沐浴完的萧清带回面具,找出自己的衣衫穿上,又重新包扎了脚踝上的伤口,走到案台上准备继续看案宗。 “二清子——!二清子——!”门外传来郝猛的呼和声。 萧清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怎么了?你偷藏的红烧肉被偷了?” 大汉一噎,“才不是呢!是京兆衙门地牢那个犯人昨晚被人劫走了!” 萧清脸色一厉,“其他犯人呢?” “听说通通服毒自尽了!” 萧清脸色微冷。 千凌羽,动作还真是快!知道他定然会从这些犯人口中寻求突破口,竟然残忍将这些人杀害。呵,服毒自尽?那为何被抓后立刻服毒,偏偏要等到现在?除非有人将他们毒死后,扮成自杀的假象! 萧清眸子幽冷,抬头: “去地牢!” ** 萧清一行人走进地牢时,牢役正在往外搬运尸体。 “萧大人怎么来了?”张荣看见这边的萧清,慌忙上前朝他拘礼。 萧清望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仵作前来验尸?” 张荣望向那些尸体,“回大人,之前已经有仵作来验过尸体了,说这些尸体个个口吐白沫,五窍流血,是明显的中毒而死。验完后就回去了,让小的们把尸体抬出去收拾了,免得生了疫病。” 萧清微微蹙眉,“尸单呢?你这里可有?” “回大人,小人这里并没有尸单,若您需要,小的现在这就问那仵作要来。” “不用了,你告诉我他人在哪里,我亲自去找他一趟。” 张荣一愣,“魏仵作刚刚出了衙门,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小人知道他住在哪里。”随后便将那仵作的住址说给了萧清。 萧清默默记下,道谢后转身出了地牢。 “二哥,你为什么要自己去啊,让那张荣给你带来不就行了。” 萧清淡淡开口,“无妨,自己能做的事何苦劳烦他人。”更何况他也想见见这个京兆衙门的仵作到底是何模样。 “不过现在不正是当值的时间吗?这个仵作不在衙门呆着,竟然擅自离岗?太放肆了吧!”郝猛冷哼。 李小力瞧了他一眼,“那仵作是京兆副史的亲弟弟。” “啥?!”郝猛诧异,“京兆副史的亲弟弟?怪不得敢这么嚣张!不过,小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小力不看他,“刚刚问了张荣,他告诉我的。” 小清瞧了他一眼。这么短时间他便看出这个仵作的不寻常,什么眼神?简直跟二哥有一拼!怪不得二哥让他做他的查案副手,物以类聚嘛… “不是副史的弟弟,而是京兆府尹的弟弟…”一旁萧清喃喃。 “啊?什么京兆府尹的弟弟啊?” 萧清淡淡开口,“上午,陛下撤了原京兆府尹的官职,由京兆副史担任。” 身旁三人沉默。 那这个魏仵作怕是更猖狂了… 一行人朝着张荣报给他们的地址而去。 京兆衙门仵作魏腾,是京兆副史魏统的弟弟。此人最大的爱好,那便是赌,应该说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萧清四人到他的住所时,发现他并不在屋内。小院内一片安静,没有声音。 “哎?没人?真是的,这人跑哪去了?”郝猛咕哝。 小清拉过一旁路过的一个大妈,“哎这位大婶,我想问一下,这个院子的人去哪里了?” 那大婶看小清长得可爱清秀的小脸,心中欢喜。便开口,“哦,你说他啊,要不是在东边集市的赌坊内,就是去红香院找姑娘去了!” 话音一顿,望向面前少年,“你找他干嘛,别跟那赌鬼竟学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婶儿告诉你,那红香院的姑娘脏着呢,别到时染了一身病回来…” 那大婶还在嘟囔,小清一脸黑线。慌忙打发了大婶,走到萧清几人面前。 “二哥,那大婶说这人可能去了东边的赌坊,也可能去了…红香院。”少年耳侧微红。 萧清好笑得瞧了他一眼,“那走吧。” 几人又朝集市赌坊走去。 帝都长陵贫富分化极大,若说中部是贵族权胄的聚集地,那么外侧便聚集了一群三教九流之徒。 而在长陵外侧东面集市,一些赌坊,暗肆,勾栏院悄悄开放,若有足够的背景支撑,定会在这个众人汇聚的帝都大发一笔横财。若是没有,那就只有被欺负的命,最后生意做不下去关张大吉。 而集市中有许多赌坊,其中最大的便是青龙赌坊。玩的最大,价钱最高,人流最多,背景最硬。 而据说魏腾经常在此处赌钱。 萧清四人跨进青龙赌坊,坊内一片乌烟瘴气,起哄呼喊声,叫注摇色子声,嘈杂混乱。坊内汇聚了一群三教九流之人,或赤膊,或灌酒,或骂骂咧咧,但众人似乎商量好一般,只是喊骂,却并未在坊内动手,若是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也会很自觉走出坊内,在外面解决。 萧清眸子漆黑,静静打量着面前的赌坊。 “二哥,这地方太乱了,看着不太安全啊,要不二哥你跟小力先出去,我跟大哥在坊内找人?” 萧清瞥了他一眼,“难道会比那晚落霞湖还危险?” 小清无奈,只得寸步不离跟着萧清,确保他的安全。 这时晃晃悠悠走来一个醉汉,猛地一栽撞上了萧清的肩膀,晕晕乎乎抬头,“哪来的小白脸?竟然挡你爷爷的…嗝…的路…滚…滚开!”手拎一壶酒晕乎乎地往嘴里灌。 萧清眯眼打量他,没有开口。 “娘的!没…没听见你爷爷我说话啊?!还不赶…赶紧给爷爷滚开!”醉汉活落,便就要伸手抓萧清肩膀。 “混蛋你干啥!”郝猛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敢动俺家二清子,活得不耐烦了?!” 那醉汉使劲甩手,想要挣脱,可哪里挣脱得了力大无穷郝猛的桎梏。 “娘的,你还不放手?!” “道歉!否则休要让俺放手!” “啪——!”醉汉竟怒得猛的将手中酒壶朝地上一摔,酒壶四散,酒水溅湿了他的衣角,而溅起的碎片瞬间划破萧清的手指,闪出一丝猩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坊内众人刷刷朝这边往来,气氛安静得诡异。 “混蛋!你敢伤俺家二清子,俺削死你!” 第六十五章 比试 郝猛暴怒,就要上前狠揍那醉汉,却被一旁萧清伸手拦住。 郝猛身子一顿,转头,“二清子…” 萧清眸子幽深,“此处不宜动手。” 郝猛听闻,咬了咬腮帮子,退到一旁。 面前醉汉望着萧清四人,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本事呢,竟然这么怂?老子还没出手呢,就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哈!” 醉汉仰头猖狂得大笑,那模样让一旁得郝猛看得腮帮直鼓。 “奶奶的,老子出来混时你还不知在哪个腌臜角落呢,竟敢在你爷爷面前叫嚣?”郝猛冷冷开口。 “臭小子你说什么?!”醉汉大怒。 郝猛不慌不忙道,“老子说,你个小瘪三,别在老子面前现,惹恼了老子,当心老子那破鞋底抽你丫个屁股开花!” 一旁小清嘴唇微抿。大哥跟他和二哥待时间长了,这嘴皮子的功夫倒也练得不赖嘛。 “你…你个混蛋…”那醉汉脸气得通红,“告诉你…惹恼了爷爷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郝猛冷哼,“你让不了爷爷兜着走,老子能让你爬着滚!” 一旁给萧清包扎伤口的李小力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好小子,那就别怪你爷爷不客气了,来人!”醉汉朝一旁呼和,紧接着从四周纷纷涌出五六名壮汉。 醉汉笑得阴险,“给我打!” 几名壮汉呼啸着冲了上去,一拳朝郝猛面门袭去! 郝猛冷哼,伸手一抓,用力,“嘎嘣”一声,硬是将那人手指给掰碎,接着一脚踹在那人腹上。 “啊——!”惨叫声传来,“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 众人一脸讶异地望向那大汉,脸露异色。 那醉汉也一脸诧异,“你…好小子…你们,一起给我上!谁打残了他,爷爷我有重赏!”醉汉目光阴残,狠狠瞪着郝猛。 剩下几个壮汉相视一眼,接着再一次冲了上去。 “你们退后。”郝猛护着萧清三人退后,接着只身上前,一个错步,出拳,虎虎生威,瞬间将一壮汉撂倒在地。 再一错步,隔开袭来的拳影,一个后肘拐向身后之人下巴,“咔嚓”那人下巴裂开。出腿踹飞身前一人,“噗呲”那人口飞血。郝猛抱住身后壮汉颈肩,躬身提起,一个过肩摔狠狠摔了出去! “砰——!”尘土飞扬,那人口吐鲜血,瞬间晕了过去。 郝猛动作不停,大手一抓捞住一人,一掌轰过去,直直将他摔出了门外。侧身闪过偷袭来的拳掌,伸手握住,一扭,“嘎嘣”手腕断裂,“啊——!”那人刚惨叫出声,便被郝猛一脚踹飞了出去。 短短不过数息,所有壮汉皆被郝猛轻松解决。 周围传来冷冷抽气声。这汉子好大的力气!那些打手个个身强体壮,竟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解决了! 坊内部分之人眼中精光闪过,望着大汉的目光透出深意。 “你…你…”那醉汉手指颤抖得指着郝猛,双眼睁得跟铜铃般。 角落处一名壮汉打量着面前的郝猛,身子轻轻朝萧清身后移去。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朝着萧清刺去! 既然那大汉武功高强打不过,那就拿这些人开刀! 匕首闪着冷光朝前刺去!忽然一阵风,小清冰冷的面容闪过,一个回旋踢直接踹飞那大汉,手捞起空中的匕首,一掷,电射而出! 那大汉身子一飞撞到墙壁上,刚想惨呼,一把匕首袭来,钉在了他脸侧一寸处。 “…!”壮汉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抖若筛糠,胯间隐隐有液体流出。 众人再次冷冷抽气,望向小清的目光满是震惊。 “小子好身手!”坊内忽然传来一男子邪佞声,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众人转头,慌忙退开道路,“七爷!” 萧清转头,望向那人。 胡子拉茬,头发糟乱,上身破布似的挂着一件衣裳,隐隐遮挡住那人胸膛,小腹肌肤露在外面,透出放荡不羁。 周身破烂不堪,但那双隼利尖锐的眸子却如野兽,凶光凛凛。 萧清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小子,身手不错啊,要不你跟着我混吧?七爷我一向带人厚道,怎么样?”男子望向小清,嘴角歪向一边,露出洁白的银牙。 “不必,多谢。”小清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回萧清身边。 七爷也不生气,依然跟上前来,“小子,别这么冷淡嘛…”目光一转望向萧清,“这家伙有什么好,跟个白斩鸡似的,哪里值得你跟随?还是跟七爷我走吧!” 众人诧异,神色微变打量着少年。 七爷可从未亲自开口要一个人,这小子真是有福了… 东市谁不知鼎鼎有名的七爷?若能成为他的手下,不仅吃香的喝辣的,更是无人敢招惹,帝都东面横着走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众人皆一脸羡慕地望他。 小清眉头微蹙,“你可真是啰嗦,我都说不要了,怎么还纠缠?”让他离开二哥?开什么玩笑? 周围一阵抽气声。 这小子疯了?!竟然敢跟七爷这么说话! “白斩鸡真这么好?你就那么喜欢?”男子眸中水花微闪,胡子拉茬下的嘴微微撅起。 一旁萧清眉头一抽,面无表情开口,“他不喜欢安了胡子的娘炮。” 七爷眸子一厉,鹰眸扫过萧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诡异弧度,“娘炮?” “就是像娘儿们的男人。”萧清解惑。 “咕咚——”,众人齐齐咽了口唾沫。 这…这人…! “好小子,有点胆量嘛!只是不知道你如此肆无忌惮,是否承受得住这个后果?” 七爷缓缓上前,步伐虽缓慢懒散,却让一旁的小清浑身紧绷,满是警惕。 “能不能承受得住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萧清神情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七爷站在萧清面前,盯着她淡漠的眸子,轻笑出声,“好,大爷我便拭目以待!”双眼微微眯起,“只是,你在我赌坊擅自动手,破坏了我坊内的规矩,是不是也要给个说法呢?” “是他们先动的手,关俺们啥事,我们若不出手岂不是会受伤,既然如此,俺们还需要给什么说法?!”郝猛横眉。 “就算是他们先动的手,你们也不可以在我坊内闹事。若人人都像你这么说,我这赌坊到底开还是不开,规矩立与不立还有何区别?” “你这人好不讲理…”郝猛还欲开口,被一旁的萧清打断,“那你欲如何?” 七爷打量着面前的人,发现这个少年不管是被袭,还是受伤,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身边的两人却又如此身手不凡,这小子… “既然如此,这样,你与我赌一局如何?若你赢了,我便放你们离开,不再追究今日之事。若你们输了…”七爷咧嘴,银牙桀桀,“你们便任由我处置,如何?” 萧清眸子漆黑,静静打量他,“好。”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七爷眉梢意外挑起,“小子竟然这么有自信?” 萧清面无表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哦?说说看。” “既然是赌,那我就来点有新意的。三对三,如何?” 七爷双眼微眯,“三对三?” “就是三人对三人,综合成绩,优者获胜,你觉得如何?” 七爷唇角微勾,“有意思,这种玩法倒是不多见。你要如何比试?” “摇骰子,以三人摇出的点数之和来比大小,大者胜,小者败,如何?” “好!今日大爷我就陪你玩这局!看你小子到底有何本事!”七爷眸子闪烁兴奋光芒,“三子,小瓜,你们出来!” “七爷。”从人群里走出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来到他身边。 “这是大爷我两个手下,由我们三人对你们三人,你们派谁出来比试?” 小清上前,“我来。” 李小力缓缓走到萧清身前,虽没开口但意思却很明显。 “好,那就三对三,开始吧!” 第六十六章 甩飞骰钟 今日,青龙赌坊内十分热闹。 坊内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个水泄不通,因为今日竟然有人敢挑战鼎鼎有名的七爷,听说要在坊内举行一场比试,这让东市的众人皆好奇不已,纷纷涌入坊内要一探究竟。 就这样,青龙赌坊硕大的坊内不到片刻便挤满了前来观看的众人。 “这些都是什么人?竟然敢在七爷的地盘放肆?” “看着脸生,应该是刚出来的新娃蛋子。” “哼,区区小白脸竟然也敢在此放肆?真是不想活了!”一人望着中间的萧清,一脸不屑。 “可不是嘛!只是这人身边的人身手倒是不错,你刚刚不在,不知道这两人竟然不费力,就轻易将马酒鬼还有他的人打趴下了,很是不简单!” “哼!我看啊凑巧吧!” “…” 众人议论纷纷,气氛热烈异常。 萧清立在桌子一边,身边分别是小清和李小力。 对面的七爷毫无形象四肢摊开坐在椅子上,身边恭敬地站着三子和小瓜。 “那么,开始吧!” 萧清面无表情瞧他,“几局几胜?” “你觉得呢?” “谁若连赢三局,哪方便胜。” 七爷眉梢微挑,“没问题。”话落,手伸向面前骰钟,眸子闪现异光,“开始吧!” 一旁的三子和小瓜熟练得拿起三颗骰子投入骰钟摇了起来,骰子碰撞的声音“哗哗”直响,手上动作熟稔华丽,让人眼花缭乱。 “砰——!”两人同时将鼓钟扣在桌上,停了下来。 七爷这才伸手,懒懒捧住骰钟,漫不经心晃了起来,那动作懒散莫名,随意非常,让人看不透。片刻后停了下来,唇角微勾,冲对面萧清三人抬了抬手。 小清和李小力开始摇了起来,一个使劲摇着,似要将里面的骰子撞烂般,蛮横没有丝毫方法。 一个慢悠悠晃着,摇一会停一下,摇一下,又停一会,那外行的模样让一旁众人纷纷皱眉,唏嘘不已。 这两人看着似乎并非赌中好手,从他们摇骰子的手法,还有方法来看,简直是个外行。可若真是个外行,怎么会有胆量挑战有赌中之王称号的七爷?难道是故意为之,想要扰乱对方的判断? 桌前的七爷双眼微眯,看不出情绪。 过了好长时间,就在众人纷纷等得不耐烦时,两人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抱胸立在了桌前。一人懒散的抠着指头,一人僵硬着脸宛如木头雕像。 众人对这些人的神情再次疑惑起来,实在看不透他们究竟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深藏不露。 轮到萧清了,七爷目光直直盯着面前少年,一瞬不瞬。 萧清面无表情拿起面前骰钟,身子端正,气派十足,微微吁气拉开架势,一脸严肃开始摇起骰钟来。 众人望他,这才满意点头。 看这人架势,比一旁两人靠谱多了,此人应该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七爷他们应该注意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咣当”一声,只见那少年手中的骰钟竟直直甩飞出去,砸在一旁看热闹的大汉脸上。 那大汉嘴巴微张,被砸得呆住没了反应。 众人一愣。 萧清淡淡转头,走到那人面前低头拾起骰钟,面无表情开口,“一时手滑,抱歉。” “…!”众人绝倒。 拜托!这人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啊!什么架势十足,什么比那两人靠谱,简直是徒有架势,没有丝毫本事! 但也有人内心暗暗猜测,是不是这人故意摆出一副门外汉的架势,好让对方掉以轻心? 坐在椅上的七爷眼中微微诧异。 看这小子的手法,明显是个门外汉,竟然还将骰钟甩飞出去,一看便从知对赌术毫无建树。只是,看此人心性并非鲁莽好斗之人,怎会做这无用之争?难道,此人是故弄玄虚? 萧清面不改色走回桌前,将骰钟放到桌上,再次摇了起来,那神情说不出的认真肃穆,让众人心中再次疑惑起来。 一旁小清身子微抖,脸上表情诡异莫名,古怪得很。 萧清摇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对面,“既然要赌,我们便再增加一个规定,如何?” 对面的男子心中的兴致完全被勾了起来,“哦?说来听听。” “我们来猜点数。每个人猜测一下对方钟内的点数,哪方猜测得越接近钟内点数,且点数最大,就算哪方赢,若一方点大,但所猜点数与真实点数差距大,那就算对方赢,反之亦然,这样你看可好?” “好,大爷我就看看你小子还能耍出什么猫腻来!” 萧清面无表情,“你是坊内主人,那你便先猜吧。” 七爷双眼微眯,漫不经心道,“大爷我今年二十九,那便猜二十九吧。” 萧清眸光微闪,缓缓抬起了骰钟。 一点,三点,三点。 小清和李小力也拿起骰钟,露出了里面的骰子。 一点,一点,一点。 六点,六点,六点。 共二十八点。 众人唏嘘,七爷所猜测的,与那骰钟里的竟然只差一点。 “好!” “七爷厉害!” 众人纷纷开口称赞。 七爷却微微蹙眉。他听骰子声音一向准确无误,为何今日会出现偏差?对面两侧之人摇骰子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两人有意遮掩,但以他的能力,要听出并非难事。 只是,他听那个瘦弱小子(指李小力)摇骰子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姿势别扭,骰子声音古怪,停下来后他猜测此人摇出的点数应该是五点,六点,六点,为何开钟后竟然差了一点? 而另一边叫小清的小子手法完全的蛮横,不只摇得毫无章法,而且持续时间非常长。如此一来他长时间集中精力听骰声,很容易疲倦,且出现误听。 七爷目光闪烁,随即转向中间的萧清。 尤其是这小子,让他看不透。本来当他确认好点数后,这小子忽然又是一动,点数再次变化,这倒并非大事,只是这一轮中有两三次都是这种情况,这就有点引人深思了。 这三人处处透着古怪,看来他们并不是像表象那样,是普通的门外汉。可能赌术十分精湛也说不定。 “现在轮到你们猜点数了。”七爷淡淡开口。 萧清点头,转向一旁望向小清,“你多大?” 小清蹙眉,“二哥,你竟然连小清多大都不知道,太伤小清的心了…”少年微微噘嘴,透出委屈。 “若让我说,你可能有五十岁吧。” “啊?为什么?”小清疑惑。 “因为你啰嗦得像个老头子。”萧清面无表情。 “…”小清内心哭泣。 二哥实在是太毒舌了! 少年一脸呆萌委屈,“小清今年十五啦,二哥你不要再忘记喽!” 萧清点点头,转头,“你的…” “无可奉告。”李小力少年酷酷开口。 “…”萧清。 重新转过头,“十五,十七,加三十,多少?” 听到三十,李小力脸色顿时一黑。 小清闷笑出声,“六十二啦二哥。” 萧清转头,一拍桌子,“那就六十二!”声音响亮,透出满满的自信。 对面的男子嘴角微微抽搐,周围瞬间哄然大笑。 “这小子简直是个外行人,屁都不懂嘛!” “哈哈,笑死老子了!六十二点!噗…哈哈!” “小子,一个骰子点数为六,九个骰子点数最多只有五十四,你小子会不会数数啊?哈哈哈!” 萧清认真思索半晌,随即恍然,“哦…是这样,既然如此,那还可以改吗?” 七爷笑得古怪,“请便。” 萧清点头,“那就十七点吧。” 七爷望他,十七是这小子年纪吧?他还真是省事。 缓缓掀开骰钟,众人皆伸长脖子朝那处望去。 九个骰子,清一色全是六点,通杀! “好!”周围再次传来一阵喝彩声! 十七点,对上五十四点,相差三十七点,很显然这一局是七爷这边胜了! 众人内心窃喜,望着萧清几人的目光透出不屑。 第六十七章 空中对接 萧清不为所动,望向对面,“这一局你赢了。”淡淡开口,然后将骰子放入钟内,“下一局定不会让你再赢!”话语中一片自信,让周围的笑声微敛。 望着桌前自信的少年,众人心中再次猜测。难道这小子还有后招…? 七爷唇角微勾,“大爷我拭目以待!”话落,一扬骰钟摇了起来。 手腕上下左右不停移动,宛如一道道绚影,速度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砰——!”停了下来,望向了对面。 萧清也拿起骰钟,再次摇了起来。 “刷刷刷——!”骰子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在众人包围的坊内,显得尤为清晰。 “咻——”一颗骰子从骰钟里飞了出来,落到一旁的地上。 周围空气一滞,众人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萧清极为淡定地停下,走到一旁蹲地拾起了骰子,又走到桌前,将骰子扔进骰钟里,继续晃荡起来。 众人有些咬牙。 这小子,究竟是咋回事?!水平也太烂了吧! 萧清淡定地将骰子摇好,放到桌上。 七爷眸子闪过一丝暗流,“这次你们先猜吧。” 萧清沉思半晌,“十七点。” 十七点?竟然还是十七?众人一脸诧异。这小子有认真猜吗?竟然跟上局一样,猜了个十七点?再说,以七爷三人的水平,怎么想都是往大的点数上猜胜算更大,这小子怎么反了?什么情况?莫不是傻子? 七爷神情莫测,望了眼对面的萧清,“小兄弟确定?” 萧清自信得点了点头,“确定!”若不是有了上一局的较量,众人还真的会认为这小子是对的,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自信。 男人眉梢微不可微的蹙起,随后将骰钟抬了起来。 这次清一色九个五。 众人笃定地点头,望向萧清三人嗤笑出声。看来这几个小子真的是外行人,对赌术丝毫不通。 萧清看到对面清一色的五点,眉梢微蹙,脸色有些难看了。 七爷唇角微勾,兴味地望他,“如何?小子,要不要提前认输?大爷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萧清瞥了他一眼,“猜点吧。” 七爷清轻笑,表情笃定,“三十八点。” 萧清三人开钟: 二点,二点,四点。 三点,四点,六点。 五点,六点,六点。 正好三十八点,准确无误。 “好——!”众人呼和出声,望向萧清三人的目光轻蔑更深。 “呵——,又是我赢了…”男子唇角勾起一抹邪佞,“你确定不开口认输?” 萧清不为所动,捞起骰子丢进钟内,使劲晃荡起来。 还有一局! 男子轻笑出声,懒懒抱胸望着对面摇得特使劲的少年,眼中透出好笑。 看这少年的模样,应该是哪家公子哥,因此身边才会跟着武功高强的护卫。否则怎么会大喇喇来到此处,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挑战他? 若不是涉世不深,就是心机过于深沉。这样的极端矛盾同时出现在这少年身上,究竟他是哪边,他真的很好奇呢… 男子内心隐隐亢奋,眸中闪过浓浓的兴味,直直盯着对面的萧清。 李小力淡淡瞥了眼男子,转过目光,淡淡将袖口挽了起来。 小清眸子闪过微不可微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狡黠。 两人同时出手,骰子光芒一闪,六个骰子在半空中交汇,两个骰钟飞来,交错而过,握入两人手中,紧接着“砰呲啪啦”阵阵手影飞过,宛如一道道重影,又似一闪而过的光影,快得不见踪迹,让人眼花头晕,扑捉不到痕迹。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样摇骰的…?!” 望着那两人手中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周围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七爷身子微微坐起,双眼微眯望向对面。 六颗骰子不停在两人钟内交错进出,不仅会让声音混淆,还会影响他对个数的判断。因为并没有规定,一个人钟内必须要有的骰子个数。 男子眼中的光芒更强,似找到了什么让他极为亢奋之事。 这两人绝不是普通人!眼中透出莫名的兴奋,他今日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双眼微眯,直直盯着对面飞舞的骰子,耳朵微动。 萧清静静打量面前的男子,眸子漆黑如幕。 “砰——!”两个骰钟重重扣在桌上,刺耳的声音惊醒一众呆愣之人。 萧清淡淡望向对面,“猜吧。” 男子脸上看不出情绪,望着对面半晌,开口,“三十…七点。”声音尾处透出丝丝犹疑。 萧清勾唇,望向一旁小清。小清将骰钟抬起: 一点,六点,六点。 转头望向一旁。李小力抬手,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骰子呢?”有人诧异出声。 七爷脸色微变。他刚刚并未察觉出骰子消失的声音,那骰子呢?难道…?目光陡然一转,望向中间的萧清。 萧清眸子微敛,修长的手打开骰钟,露出里面的六个骰子。 清一色六点。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这…这怎么可能?!” “那小子的骰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满脸不解,七爷双眼微微眯起,望着面前三人,眸中闪过海水般的汹涌。 他可以肯定,这三人,绝对是赌中高手。若没有此等高超技艺,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移动骰子而不被人发现? 就连他,也没有看出骰子是何时移动的。 尤其是这个小子,男子目光望向萧清。他是在何时移动的骰子?是在那两人空中对接之时?还是在放下骰钟后?究竟如何移动的? 通过前两局,本来他以为面前这个少年是一个门外汉,如此看来,此人当真深不可测!那两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可能有机会动手脚。况且他有这个自信,他们的小动作绝对逃不出他的眼睛。 若不是这两人,那定然是这小子无疑! 男子望向萧清的目光诡谲莫测,脸上满是深意。 萧清面无表情垂眸,一派淡然之色。 “该你们了。” 七爷手持骰钟摇晃起来,片刻便放在桌上。 “好了。”神情淡然,目光犀利。 他要再次确认一下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萧清眸子漆黑,双唇微启,“九点。” 男子双眸一凛,微微眯眼。 “九点?!这小子傻了吧?比大小竟然猜了个最小的九点?!”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 不理会周围的议论纷纷,萧清目光一如往常漆黑。 “你确定了吗?”男子淡淡开口。 “你开吧。”萧清面无表情。 男子缓缓揭开手中骰钟,露出里面的骰子: 三个一。 再看旁边: 六个一。 “什么?!”众人大惊。 “为什么?!” 周围一片骚动,看着这种结果,心中满是诧异。 七爷静静望着面前少年,“这局,你赢了。” 萧清唇角微勾,“下局照样赢你们!因为你们,弱,爆,了。” 少年声音一顿一顿,充斥着无以言状的狂妄,让对面的三子和小瓜拳头紧捏,一脸愤怒。 “臭小子!你说什么?!”小瓜红了脖子。 七爷淡淡抬手,唇角微勾,“呵,赢了我们再说!” 男子再次晃动起骰子,几息便停了下来,“猜吧。” “四十五点。”萧清说得毫不犹豫。 七爷勾唇,开启骰钟,再次露出三个清一色六点。 “你输了。”男子勾唇。 “那可不一定。”萧清淡淡开口,目光转向一旁。 男子望向两边,发现一旁的小瓜钟内竟然是一点,二点,六点。 小瓜脸色微白,眼中透出些许慌张。 七爷双眼微眯,淡淡瞥了他一眼,望向对面的萧清,“四十五点。”与这个少年说的完全一致。 男子眸子逐渐幽深。 萧清抓起骰子,“该我们了!” 话落,将骰子扔向空中,身旁小清脚一蹬桌跃向空中,身影一闪接过,手中的骰钟舞得人眼花缭乱。 七爷犀利得眸子直直盯着空中少年,一瞬不瞬。 小清就这样便摇着骰钟,边落到地上,手一挥掌中的骰钟竟甩飞出去! 第六十八章 结束 什么?!众人一阵愕然。 接着,一双棱骨分明的手轻易接过骰钟,竟然开始上下摇晃起来!右手一捞,接着又加入一个骰钟。六颗骰子,两个骰钟,就这样在少年手中舞出了绚丽的光影。 胳膊纷舞,骰子攒动,声音清脆,仿佛舞出了一场精彩绝人的表演! 众人纷纷瞠目结舌,望着坊内不可思议的一幕,满是震撼! “噔——!”双骰钟停下,稳稳扣在桌上,李小力抬头,目光淡淡,“猜吧。” 对面男子脸色有些幽沉。 九个骰子经三人之手,分两人摇钟,这是为了扰乱他的视觉和听力。 但凡听骰高手都应该知道,其实听骰是观察摇钟之人的动作,骰子碰撞发出的声音,还有对方细微的表情得知。而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摇骰方式,自然发出的声音也不会相同。 集中精力去听一人的摇骰,已属不易,更何况是听两人的?若两人同时摇骰,他还能通过声音对比,来进行判断。可分开后就很难轻易辨别。最主要的是,这个小子(指李小力)摇骰方式说不出的怪异,骰子碰撞的声音忽大忽小,忽缓忽急,没有丝毫规律可言,这就更增加了他判断的难度。 男子眉梢微蹙。看来,今日是碰见高手了! 眼中的兴奋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盛!像是一头找到猎物的嗜血野兽。 唇角微勾,开口,“五十四点!” 他说出了一个最大点数,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向李小力手中的骰钟。 李小力僵着脸,打开了骰钟,里面竟然是清一色九个五! 四十五点!与七爷三人所摇点数相同!但是七爷却未猜中点数! 男子双眼眯起一道凛冽弧度,望向对面三人的眼神渐渐变了。 “呵…”男子轻笑,“现在平手了,下一局我们定胜负!” 缓缓起身,直接捞过面前的骰钟摇了起来。若说之前男人一直漫不经心,那么现在便是完全认真起来。 眸子犀利,凛凛慑人。 骰子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整个坊内。坊内众人听到骰钟内的声音竟然完全一致,仿佛只有一个骰子! “…!”众人睁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三个骰子怎么会只发出一个声响?!这是怎么办到的?! 萧清眸子闪过异色,转瞬即逝。双眼微微眯起,直直盯着对面。 “砰——!”骰钟停了下来,七爷缓缓抬眸,“多少?” 萧清直直盯着他半晌,唇角微勾,“四十五点。” 男子双眼隼利陡亮,宛如出鞘的宝剑,抬手,唇角抿起邪佞的弧度,“好小子,本事不小!” 众人望去,发现男子那边居然清一色五点! 又是四十五点!与那三人竟然一模一样! 萧清扯开唇角,“还挺难猜的。” “呵呵…现在该你们了!”男子笑声透出诡异。 萧清点头,开始摇起骰钟,这最后一局少年摇得颇为认真,不过片刻便停了下来。 身旁的小清和李小力这次并没有摇出之前炫目的骰技,只是简简单单摇了几下,便也停了下来。 周围众人窃窃私语,望着几人的目光早已没了之前的不屑。 若说之前他们还怀疑,如今经过了这几局的比试,他们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三个少年觉对是赌中高手!之前那些外行的摇骰方式完全就是伪装,是为了让对手掉以轻心而设定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两边的少年皆有独特的摇骰手法,应该是师自哪个赌中高人之下。而中间的少年虽然看似是个外行人,但是她听骰十分厉害!若不是经过长年的训练,如何能练就这样一双耳朵?! 坊中内行之人纷纷这样猜测,望向萧清三人的目光渐渐尊敬起来。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遇上如此高手对决,真是幸运! 萧清通过周围渐渐变得炽热的目光可以猜出,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心中微赫,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情绪。 望着对面神色闪烁的男子,萧清淡淡开口,“多少?” 七爷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萧清倒是也不急,静静立在对面,没有开口催促。 望着一直没开口的七爷,众人一脸不明。 七爷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猜出? 只有男子自己知道他心中现在有多纠结。 他听出了点数,四十二点。但是如今已是最后一局,以他们的本事不可能摇出的点数少于他们。而且这一局他们摇骰子的声音太过清晰,也太容易猜出。仿佛是刻意让他听出来一般,没有任何掩饰。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不安。物极必反,最简单的就是最复杂的,他们摇出的点数定不是四十二点。 但若不是四十二,那会是多少? 男子神色不断变换,眼中眸光翻涌如潮水,没有片刻停歇。须臾,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轻笑,“我听不出,这一局,我认输。” “什么?!”周围顿时哗然,众人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七爷?” “对啊,就算他们再厉害,那也比不过您啊…!” 七爷唇角微勾,幽深的眸子直直望向对面,“我的心犹豫不决,犯了赌中大忌。虽听出了点数,却一直在怀疑正确与否,已经没办法确定。就算最后我猜对了,那也并非是我的实力。既然如此,何不早些认输?” 周围一片安静。 萧清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缓缓抬起了手,“其实,复杂的极致也是简单。” 二点,二点,三点。 五点,六点,六点。 六点,六点,六点。 共四十二点,与男子猜测点数完全一致。 七爷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骰子,眸子的光芒宛如汹涌漩涡,越演越烈,终于冲破束缚,聚起惊涛骇浪。 男子蓦地仰头,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小子!老子竟然被你们这几个小毛头给骗了!真是好笑!哈哈哈!” 男子笑声张狂肆意,让众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须臾,男子停了下来,冲一旁嚷道,“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都围在这作甚!” 众人一愣,瞬间一哄而散,不敢再做停留。 开玩笑,七爷今日输了赌局,说不定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们哪敢在此过多停留,不是找抽嘛! 转眼间,偌大的青龙赌坊便空无一人,只剩下七爷与萧清三人。 男子缓缓走向萧清面前,唇角勾起一丝莫名的弧度,懒懒捻起桌上的骰子,不断打量,眸中闪过异光。 萧清望他,从袖口掏出两个骰子,放到他面前。 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骰子,打量片刻,“嗤嗤,这骰子你什么时候给调了个的?” 话落,轻轻一捻,手中的骰子竟然碎裂开来。 萧清面无表情,“第三局时。” 袖中的骰子是小清用质量很轻的木头特质所做,后又在外面涂了一层漆料,看着与正常的骰子并无二致。但是只有一面被图了特殊材料,那就是一点。这个特殊材料会增加所涂那面的重量,无论如何摇骰钟,最后面朝下面的始终是一,而面朝上的,就是六点。 七爷没想到今日,他竟被这个小子给蒙了! 第六十九章 一场局 这特质的骰子发出的撞击声与正常的骰子不同,会影响他的听力,进而影响他的判断。第三局时,他猜点数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察觉出骰子声音细微的不同,因此才不敢肯定,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双眼微眯,望向萧清,“为何前两局不用?” “前两局只是为了观察,无需用它。” “观察?” 萧清望他,眸子漆黑,“观察你与那两人的语气,神态,动作,细微的习惯,性格,及反应。比如说,那个叫小瓜的男子,他摇骰子时眸光会不停闪动,另一侧手掌微攥,左肩微微下垂,这都是他认真的表现。而一旦他听不出我这边骰子点数时,就会眉头紧锁,唇角紧抿,眸子不断转动,一副恼怒的样子。通常将情绪放在脸上的人,心思最为好猜,同时也最容易情绪化。一旦稍稍以语言刺激他,他就会轻易被激怒,而摇骰是一件需集中精力之事,一旦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那就会失手。” 七爷直直盯着面前的少年,眸中闪烁。这少年说得不错,小瓜听力很好,但是他却急躁易冲动,平日里说他再多也不管用。可这个少年仅凭不到两刻钟,便轻易将小瓜看透,这是何等惊人的观察力! “之前你是故意以话激怒他?” “对,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特殊的暗语,他们会听从你的指示,摇出相应的点数,所以我便以话激怒他,想要让他失手,但是没想到竟凑巧猜对了你们的点数,纯属巧合。” “那你前两局的失手难道是真的?”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 一旁小清瘪嘴,“我二哥是赌中白痴,无论是骰子,筒子,还是骨牌,通通一窍不通啦!再怎么教他他都学不会的!” 男子唇角微抽,一脸古怪表情。 “前两局你是为了迷惑别人,让他们认为你可能故意露出不擅长此道的模样,其实是此中高手,他们一旦这样猜测,那么之后你便可以通过猜点数,让他们彻底相信你是赌中高手。只是我不明白,第二局你是如何猜出我摇出的骰子是六点?” “只是猜中了你的想法而已。” “猜中了我的想法?” 萧清淡淡点头,“你在赌术上极为自信,尤其是对自己听骰的耳力上。从前两局对你的试探便可以看出,若不是小力刻意做了遮掩,恐怕那一局的点数你会猜得分毫不差。而前两局我的表现也让你很疑惑,在小清和小力合力摇骰后,发现原本的骰子竟然出现在我的骰子下,你便以为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对我是真的是高手还是故弄悬疑而感到怀疑,因此你便想试探我。” “我们的游戏规定是在谁的点数大的前提下,来进行点数猜测。通常是不会有人往小点数上猜测,更何况是清一色一点。你认为若我只是故弄玄虚的话,一定不会猜出你竟会故意摇出一点来,那时你便知道我到底是真是假。” “以你的性格既然想要验证我的虚实,那么在当时情况下,能猜出你摇出的点数并非不可能。因为你善于思考和观察,心细如发,颇有手段,从你打理青龙赌坊就可以看出。当你对我产生怀疑后定会进行验证,一旦知道你心中所想,猜出你摇出的点数就并非难事了。” 七爷双眼眯起,静静打量面前的少年,“然后第四局你是通过故意激怒我的手下小瓜而猜测出了点数,那么最后一局呢?你为何会认为我摇出的点数会与你上局的相同?”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只是短短两局的观察,我并非能将你们的性格,想法完全看破。而你心思更是难测,通过前两局的观察,我顶多看出不足五成。只是我猜测你既有如此手段,却淹没在此,要么有难言的苦衷,要么性格果毅。上一局你们摇出的点数是四十五,而我通过激怒小瓜恰好猜对,但是你却认为我是凭借耳力听了出来。而那一局为了激你,我让小李故意摇出清一色五点,也是四十五,而你却没听出来,这恰好激怒了你。” “通过你性格的分析及观察,我可以推测出下一局,你摇出四十五点的几率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男子望着萧清,淡淡开口,“若你猜错了呢?若我并非你想象那样摇出四十五点呢?” 萧清唇角微勾,“猜错也没关系,因为你放弃这一局的概率至少是百分之七十。” 七爷一愣,“你如何知道我会放弃这一局?” “你在青龙赌坊设立不可私斗的规矩,一是防止私斗过多引起混乱,让坊内不好治理,毕竟此处鱼龙混杂,若没有能制约的规矩定会引起骚乱。二则是因为,你的赌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痴迷赌术,从每个骰子和骰钟擦的一尘不染便可看出,你极为爱惜这些东西,所以才让人日日擦拭。而且你的左手大拇指,食指还有拇指会时不时搓动,从动作和距离来看应该是一个骰子大小。这表示你尝尝在手指上把玩骰子。” 萧清缓缓执起那人的手指,淡淡开口,“你的每个手指之间都有一层淡淡的茧子,且手腕内侧也有细细摩擦痕迹。若不是长长在桌上摩擦要骰钟,也不会生出这些痕迹。你手指修长灵活,手腕筋骨有力,这表明你经过了长年的练习。如不是痴迷赌术,有谁能坚持练习它,并且长达数十年?” 将男子手放下,目光直直望他,“前几局对你的扰乱已经起到作用,不管是从声音,手法,还是怪异的骰钟方式,都让你的疑虑渐渐加深,最后一局,即使你听出了点数,而由于前几局的扑朔迷离,你也会犹豫,怀疑自己。正是因为你痴迷于赌术,你才知道,一旦心中有了怀疑,怀疑自己的听力及准确性,不仅是对你钟爱的赌术的亵渎,而且在那一刻你就就已经输了。所以你会放弃那局的几率,很大。” 少年声音清冽如溪泉,淡淡流淌,宛若长空碧月,飞云乱渡,震撼人心。 第七十章 不对劲 直直盯着面前少年,男子的眸子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汹涌苍茫。 “没想到这帝都竟然会有你这号人物,严七不才,想请教小兄弟姓名。” “萧清。草头萧,三水清。”萧清淡淡开口。 严七一愣,双眼微眯,“阁下难道是前几日侦破落霞湖爆炸案,刚上任的刑部三品副掌史,萧清?” 萧清眸光一闪,“你如何知道?” “哈哈哈,自那晚之后,你的名字就传遍了这个帝都了!传言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是帝君亲自提任的三品官员,性格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但是却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敢行他人不敢之事。在落霞湖一举抓获火药爆炸一案的凶犯,声名鹊起,就算是我们这种糟糠之地,也隐有耳闻,你萧清之名我如何不知?” “哈哈,二哥,没想到你在帝都这么快就有名啦!真是不错啊!”小清笑得像只狐狸。 旁边李小力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这位小兄弟赌术也真是不错,尤其是那一手空中接钟,真是漂亮!而且竟然能制出如此相像,真假难辨的骰子,严七佩服!”男子称赞小清。 小清挠了挠脑袋,“其实这都是我闲着没事跟小力学的啦,小力的赌技那才叫厉害,完全是鬼手神速,无人能及。我每次都输得很惨,为了赢他就制出这以假乱真的东西,想要骗过他,但没想到却被他一眼识破。本来想扔了的,无意被二哥撞见,便让我收了起来,今天恰好带了出来,碰上了这事,就拿它来骗骗人啦!” 严七听闻,转头望向一旁始终沉默的李小力,眸中幽深一片。 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鬼神赌技。其实单凭他第一局露出的那手,就可以判断出。摇骰子的声音忽高忽低,忽强忽弱,若没有高超的赌技,根本不可能摇出此中变化多端的声音。 “呵呵…”严七笑得莫名,眸中看不出情绪。 “那么,堂堂朝廷三品副掌史,来我这个小小赌坊究竟有何事指教啊?”男子又变回了那个放荡邪佞的样子,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晃荡,“难道是要查封我的赌坊?” 萧清望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这人身份底细还未可知,但是此人却对她非常了解。 眸光微闪,神情不明。 这时,坊外传来郝猛的声音,“二清子,你们还在吗?” 萧清转头,只见郝猛拎着一人从门外跨门而入。 “哎?人呢?都上哪去了?”郝猛望了望四周,单手拎着一人,走到了萧清面前。 “二清子,俺把他找来了,呶,他就是那个劳什子胃疼。” 小清白了他一眼,“拜托大哥,什么胃疼啊,他叫魏腾,有没有文化啊。” “我管他这胃疼还是那魏腾,总之俺找着他了,就给他提溜过来了!二清子,你看咋办吧!” 萧清面无表情望了地上那人一眼,发现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还时不时打个酒嗝出来。 “唔…”小清捂了捂鼻子,“二哥,你是在哪找着的人啊,怎么身上一股子酒臭味?” “哦哦,俺是在外面的垃圾堆找到的,发现他时他就已经醉成这副德行了,俺没办法,只能先将他提溜回来再说了。”郝猛望向萧清,“二清子,你说咋办?” 萧清瞧了魏腾一眼,“将他带回衙门。” 话落,转身望向严七,“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七爷恕罪。萧某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 严七冲他摆摆手,笑得邪佞,“萧大人客气,只是若无事,还是不要随意乱逛比较好。免得招惹上麻烦,萧大人说是吗?” 萧清眉梢微不可微蹙起。这人什么意思?是在提醒他帝都水深,不要莽撞得罪人吗?还是… “谢七爷提醒,萧某告辞。”话落,与郝猛三人带着醉了的魏腾,一同走了出去。 坊内只剩严七一人,淡淡望了眼少年离去的方向,男子眸光幽深似海,莫名闪烁。 “希望你不要纠缠太深,否则到时丢了性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男子低哑的声音幽幽飘荡在空旷的赌坊中… ** “在想什么?”萧清望了眼身旁一直若有所思的李小力,淡淡问道。 “总觉得那人有哪里不对劲…” 萧清瞧了他一眼,“哪里不对劲?” “此人虽穿着随意,但身上却隐隐透出一丝贵气。此处皆是三教九流之人,接触的也都是最下层的粗人,他虽然表面放荡粗犷,可是却没有丝毫粗野之气,这点让人很奇怪。而且他气息沉稳,身上肌肉扎实,很像习武之人,最主要的是他肩颈处隐隐有一层老旧的伤痕。看着并不是什么利刃所致,倒像是…” “倒像是被齐齐削掉一层肉留下的伤痕一般?”萧清淡淡接口。 李小力抬头望他,“对。若只是普通争斗刀伤,怎么会出现那种大面积痕迹?而有那种伤痕,要么是仇人故意报复,将他那处肌肤整块削下,要么就是,他本人弄的,为了掩盖某种痕迹。” 萧清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而这个痕迹可能就是他真实身份的象征,而他的真实身份很显然不能轻易暴露,否则他也不会用削肉如此极刑来隐藏。罪人,逃犯,奴隶,甚至是奸细,这些身份皆有可能。” 李小力淡淡开口,“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种。” “无需深究,若他只是想掩盖自己的身份安静生活,我们无需去干扰他人。若他在帝都另有所图,或者为了搅弄风云,那…” “二清子,小力,你俩在那嘀咕啥呢?!”郝猛打断两人的对话,几个跨步来到萧清面前,“二清子,这‘胃疼’忒重,拎得俺手都麻了,咱们把他弄回衙门究竟要干啥啊?” “京兆衙门守备森严,若有人潜入毒杀犯人并非易事,何况同时毒杀几十名犯人?若不是有内应,怎会轻易将地牢内关押的犯人通通杀害?并且还将一人劫走,没有惊动任何牢役?之前我去地牢看了一下,发现除了刀疤男子的牢房,其他地方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这一点也很奇怪。如今只有通过验尸得到线索了,但现场并没有保存完整,只能先从这人口中打探一下线索了。” 郝猛点了点头。 二清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她的依据。手紧了紧,将瘦高的魏腾往身上一抗,一行人朝着京兆衙门走去。 第七十一章 魏氏兄弟 萧清四人拖着一人回了京兆衙门。 张荣迎了上来,“大人回来了!咦?这不是魏仵作吗?大人将他找回来了?” 萧清淡淡点头,“把他带下去,让人准备解酒汤,酒醒了就来通报我一下。另外吩咐人,将那些犯人尸体完整存放于尸房,过会我会去验尸。” 萧大人要验尸?张荣愣住,随即应道,“是,小人遵命。”话落,便叫来两个捕头一同将魏腾扶了下去。 “走吧,去地牢里看看。” 地牢内,阴森渗人。尤其是一夜死了几十名犯人之后,越发却得牢内寒气逼人。 几人分头查探各个牢房,找寻疑点和不妥之处。 萧清所在牢房是之前关押那名刀疤大汉的地方。地上除了一些剩饭剩菜残渣,并无有其他怪异之处。 在牢内四处探查着,目光转到墙壁,身子忽然一顿。望着墙上的痕迹,萧清眸子深了深。 走出牢内,视线落到大牢内地上的锁上。锁是铁制的,还用链子紧紧缠着,而锁是坏的。 萧清双眼微眯,转头,“郝猛!” “哎——!咋啦二清子?”郝猛哒哒跑来,“啥事?” 萧清指着地上的铁索,“这是什么锁?” 郝猛上前,拿起来仔细打量,“这是双头锁,铁链两侧分别连接锁的两端,中间沟槽凹陷,挺结实的,普通的刀剑很难给凿开,二清子这锁有什么问题吗?” “若你是犯案者,看到这种锁时,会如何将他破开?凭第一感觉。” 郝猛瞧了眼那锁,“当然是拿刀给劈开了!” “劈哪里?” “当然哪容易劈哪了!劈链子!这铁链那么细,比那厚实的锁好劈多了!” 萧清眸光微闪,没有开口。 “二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小清和李小力一同走来。 “这锁不对。” “有什么不对?”小清上前打量。 “这铁链明显比锁看起来容易劈开很多,为何犯案者会选择劈开结实的锁而不是铁链?犯案者若是从外面潜入地牢,时间定非常紧迫,望到这种锁定不会多想,找容易劈开的地方破坏,为何现在受到破坏的反而是最结实的锁?感觉像是犯案者故意制作出破门而入的样子一般。” 小清恍然,“确实是这样,一般我们看到锁被破坏,定然会以为凶手是从门外破门而入的!就将嫌疑人目标转移到了外来人中。” 郝猛若有所思,挠了挠头,“可是二清子,会不会那人不小心砍到锁了?并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萧清上前,“如果犯案者真的是将锁劈开破门而入,那锁掉落位置应该是在牢外,为何会在牢内?这根本就是他们从外面用钥匙打开牢门后,想制造破门而入的假象,才将锁劈开,却未曾想铁索掉落的位置会暴露他们的伪装!” 原来是这样。郝猛和小清总算明白过来。 “你怀疑衙门里有内应?” 萧清望向牢中,点头,“而且身份应该不低。”否则为何偏偏那晚的守卫如此松懈?又偏偏那晚让犯人逃脱了? 气氛一阵安静。 萧清又在牢内转了一圈,当看到墙上时,身子忽然一顿。 这时,张荣走了进来,“大人,魏仵作醒了,是否要将他带来?” “不用了,带我去见他吧。”萧清淡淡转身,眸子幽深。 一行人走出牢房时,天已经微微黑沉下来。 几人在张荣的带领下,走到魏腾休息的屋外。 “本应当值时间你竟私自跑出去喝酒?成何体统?!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中?!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屋内传来男子的厉斥声,萧清眸光一闪,脚步不停,走了进去。 男人一身深紫色官服背对着门口,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来。 一张四方国字脸,浓眉高鼻,身上充斥着一种正气,严谨刚正。 “你们是何人?”男子蹙眉。 “大人,这是新上任的刑部三品副掌史,萧大人。”张荣朝他拘礼,随后转身望向萧清,“萧大人,这是京兆府尹,魏大人。” 此人正是魏仵作的大哥,今日刚升一级官职的京兆府尹,魏统。 “怪不得感觉有些眼熟,原来是今日上午陛下亲封的刑部副史啊!在下魏统,见过萧大人。”魏统微微朝他一礼。 京兆府尹乃当朝二品官员,比萧清三品副史还高上一级,却并未有丝毫傲气,平易近人,这让小清对这个刚见面的府尹大人顿生好感。 “魏大人客气了,萧清却不敢当。”萧清也朝他回了一礼。 “不知萧大人来此处有何事?” 萧清望向倚榻而坐的魏腾,“找魏仵作有些事情。” 魏统转头,“魏腾,快快起来,见到萧大人不行礼节成何体统?!” 这个一直体统体统挂在口中的古板男人,萧清暗暗腹诽。 “无妨,我只是有一些事想询问他,不用过于拘礼。” 魏腾冷哼,“我压根也没想向一个毛头小子行什么狗屁礼。” “小子!你说啥?!”郝猛就要上前。 “魏腾!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若再不知天高地厚,小心我刑法伺候!” 望着一脸怒容的魏统,魏腾面露讥讽,“怎么?大哥想让人再打我五十大板不成?正好!你若将我打残了,我也不用做什么劳什子仵作了!” “你——!”魏统气得直喘气,张荣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萧清望着这势如水火般的兄弟,眉梢微蹙。 “魏仵作,今日有关验尸的单子你都整理好了吗?”萧清直戳主题。 “单子?什么单子?我不知道!” 小清蹙眉,“昨晚被关在地牢的犯人全都中毒身亡,你今日去做了尸检,怎么会不知道验尸单子?” “哦…你说那个啊,我不知道给弄哪去了!”魏仵作吊儿郎当回道。 “你——!” 萧清拦住要发飙的小清,望向魏腾,“那劳烦魏仵作与我说说尸体的情况,还有案发现场模样。” 魏仵作不耐烦冲他摆了摆手,“就正常口吐鲜血,眼下乌青的中毒样子呗,还能有什么情况?” 看到萧清还想开口问,魏腾捂头,“哎呦我的头啊,好痛…哎呦…”说着就躺了下去。 萧清微微蹙眉,没再出声。 一旁魏统望着床榻上的魏腾,厉斥,“萧大人在问你话,瞧你那什么样子!” “我今天身子不舒服,萧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这小子——!” 萧清止住他未说完的话,“既然魏仵作今日身子不适,那萧某便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实在抱歉萧大人,小弟着实顽劣,等他身子好点时,我定派人去通知萧大人。” 萧清淡淡点头,“告辞。”随即转身离去。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身后不断传来魏统的训斥声。 “二哥,这个魏腾实在是太放肆了!不仅擅离职守,还故意装头疼敷衍我们,实在让人生气!”少年脸上鼓成一个包子。 李小力瞥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他是故意的,还生什么气?” “那也生气!” “好了,我们去停尸房看看吧。”萧清表情淡淡,停住脚步,“停尸房在哪边?” 郝猛,“…”二清子啊,说你是路痴,你还不相信。之前张荣不是跟你指了路吗,这样你都找不到,服了! “萧大人,萧大人!”远处张荣小跑而来,“大人好快的脚程啊,魏大人命我前来协助您调查,您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 萧清点头。 来得真是时候。 “那就带我去停尸房看看吧。” “好嘞,几位这边请。” 第七十二章 撞见野和 尸房,是萧清最为熟悉的地方。 而偌大的尸房停着密密麻麻几十具尸体,那场景就有些壮观了。 萧清几人走进尸房,打眼望去一片遮挡的白布,让此处看起来更加阴森。 张荣咽了口唾沫。做捕快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尸体,而是一下子这么多尸体停在这里,就连他看了头皮也发麻。 望向身旁的少年,发现他面无表情接过身边壮汉递来的手套白衫,穿戴好后就走了进去,四处查探起尸体来。 难道萧大人还会验尸?张荣内心诧异。 这新上任的三品副史大人会不会太年轻了点?还没他家小儿子年龄大呢?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大祁三品副掌史,真是年少有为! 萧清脚步不停穿梭在一堆堆尸体中。从魏腾口中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今日既然敷衍他们,就代表以后也会敷衍,既如此还是靠自己探查线索得好。 掀开白布,露出一张青黑血迹的脸。鼻孔处有少许暗红色血性分泌物,瞳孔两侧直径约为0。6厘米,有网状血丝透出,尸斑呈现暗紫红色。四肢冰冷,观测其僵硬程度,尸体死亡时间大约有八到九个时辰,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日的亥时到子时间。 又相继查看了周边的几个尸体,大约都是一样的情况。 往尸房里面走,又检查了几个尸体,路过一个露脚的尸体旁边时,萧清步子一顿。缓缓蹲下,将白布掀开,一张狰狞的脸露出。 这是那个自称为解铭的男子。 萧清眸子微闪,将白布整个掀开,仔细打量他全身。 衣摆处有略微的皱痕,尤其是肩膀两处,褶皱较深。手腕处有细细擦痕,看痕迹还很新。 萧清微微蹙眉,朝门口喊道,“郝猛,你进来!”话落还不忘加一句,“把口鼻拿东西遮住再进来。” “好嘞。” 郝猛脸上蒙了一块布巾,手上戴着手套,全副武装走了进来。 “二清子,让俺干啥?” “把他给我翻过来。” “好嘞!”走过来,小心扶住尸体两侧,轻松就翻转过来。 萧清将尸体脑后乱发拨开,发现他颈部有细细勒痕,因为尸体僵硬后痕迹越发明显。 “这是啥?” “看着像是被人用手使劲锢着的痕迹,恐怕是生前给死者喂毒时,死者挣扎,就强行扭住他的脖颈将毒药灌了下去,因此才会留下此痕迹。” 目光转移,仔细打量其他地方,“翻过来吧。” 郝猛握住尸体两侧,萧清忽然道,“等一下。” 上前翻转尸体的头部,发现有一处头发黏在一起,萧清用手将其搓开,按压头部肌肤,隐约觉得此处有东西微微凸起。眸子微闪,随后开口,“翻过来吧。” 郝猛把尸体翻了过来,萧清又相继查探了其他地方,便同郝猛一起走出停尸房。 “二哥,完事了?” 萧清解下口罩和手套,微微吁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转头望向张荣,“尸体好好保存,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要破坏尸身,过两日后我会再来。” 张荣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清子,现在咱们去哪?” 萧清望了他一眼,“去…吃饭。” 郝猛一愣,顿时咧嘴。 太好了,总算能吃饭了。除了午时吃的那七块肉饼,他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响了。 “那咱们还等啥,赶快走吧!” 张荣将萧清一行人送出了衙门,“大人慢走。” 萧清朝他点头,一行人衬着夜色,出了衙门。 第二日。 萧清和郝猛再次来到沐王府,只不过这次来的,是沐王府偏门。 “二清子,你上来,俺背你过去。” 萧清一跃上了郝猛的背,“恩,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放心。”话落,一蹬墙壁,矫捷地跃了过去,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沐王府院内。 “二清子,你知道沐小王爷的院子在哪吗?” 萧清蹙眉,他还真不知道。 “哎,小清应该知道,可是他不敢爬墙头。小力那小子瘦胳膊瘦腿的,不可能带上你翻过墙头。俺可以带你翻过墙头,但不知道位置,这可咋办啊?” “没事,去找位置偏东,外观大气,又有守卫和奴仆的地方,想来沐轻尘应该在那里。” “行,二清子,你躲在这个假山下灯会,别走远了,俺一会就回来。记住,千万别乱跑,否则到时候迷路了就不好办了。” 萧清一脸黑线,他有那么路痴吗?虽这样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郝猛迅速离去,萧清一人静静躲在假山后,等他回来。 不一会,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萧清眉头微蹙,没有露头。 “二郎,你在这里吗?二郎?”一道女子娇柔的声音传来。 “水儿,我在这里。”从不远处桃花树后走出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 “二郎哥,你在这里啊?水儿好想你!” “水儿,哥也想你!”说着两人便紧紧地搂在了一起,耳鬓厮磨起来。 假山后得萧清嘴角微抽。 不是吧?这种情况还能遇见两只鸳鸯野合?要不要这么幸运啊! 假山外渐渐传来衣服的摩擦声,女子的娇喘声,还有男子的低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男女大战的激烈之声,听得人面红耳赤,心脏失跳。 萧清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异样。 忽然,身后有如雪般冰凉气息传来,萧清身子一僵,就要转身,却被身后之人轻轻压住,幽凉低沉的声音传来,“闭眼。” 知道是谁后,萧清按照他说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一动,清风吹来,几个呼吸间,便感觉落在了一个地方。 缓缓睁眼,两人正站在一座精美雅致的院落中。院中有一处荷塘,正幽幽绽放着荷花,或含苞待放,或连开并蒂,优雅清新,亭亭玉立。 “你一个帝王成日里都没事干吗?”萧清面无表情朝身后男人开口。 “呵…”如仙似魔的声音缓缓传来,宛如靡靡魅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清微微挣开他的束缚。 帝王的手毫不放松,慵懒回道,“路过。” 路过?萧清微微蹙眉,微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帝王似画般惊为天人的脸。 挺直的鼻梁宛若阿波罗天神,精致如一线峰峦,淡淡折射出光晕。氤氲出淡金色光芒,宛若神邸降临。 精致的朱唇紧抿,透露出冰冷清寒的弧度。肌肤白如玉璧,如冰山雪水,透明到极致,莹润晶亮。 白与红的交织,透出风华绝代的仙气,还有一丝灼灼如妖华。 萧清看得有些走神。为何有人能将如此矛盾的气质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好看吗?”头顶传来幽凉似雪的气息,男子声音悦耳如大提琴。 萧清回神,面无表情道,“还不错。” “呵…”男子唇角微勾,露出慑人心魂的笑容。那一瞬间的风采让周围景物蓦然失色,天地风云变幻,万物皆为这一笑而臣服。 萧清再次愣神,望着男子勾魂摄魄的笑容,没了反应。 帝王笑容再次变幻,宛如妖异魔狱红莲的面容,芬芳妖娆,颠倒迷离。 萧清总算回过神,暗自攥紧拳头,以免再次被魅惑,“为了臣子将来的健康考虑,建议陛下应该少笑,免得大臣们个个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话落,不再看帝王的神情,转过头去。 这人是妖孽,是祸水,是修罗,不能靠近,不能靠近,不能靠近… 萧清心中默念自制版“清心咒”,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 “下去吧。” 捞起一旁的女子,帝王身影衣袂翩飞,宛如游龙,飘然而下落在院中。 第七十三章 疑惑 “谁——?!”侍卫厉喝,话到一半,身子一僵迷蒙地站在原地,宛如提线木偶般,没了动静。 萧清诧异,怎么回事?是中了什么术还是某种迷药? “走吧。”帝王淡淡开口。 萧清望着他孤高淡漠的身影,再次对这个神秘的帝王疑惑起来。 “是谁在外面?”屋内传来沐轻尘的声音,接着房门打开,露出了一张略微憔悴的脸。 萧清蹙眉,“几日不见,你一直在屋里减肥吗?” 沐轻尘惊讶,“萧兄怎么来了?”忽然一道天人般的身影映入视线中,“这…陛下?!” 看到帝君居然也在这里,沐轻尘双眼大睁。连忙走到院中跪下,“轻尘叩见陛下。” “起吧,今日朕只是随便走走,无需多礼。” “谢陛下。”沐轻尘起身。陛下为何会突然到访?还是和清清一起? “进去说吧。”萧清开口。 沐轻尘点头,“陛下里面请。” 元祁淡淡点头,缓缓走了进去。 他还真进啊?来这是有什么事吗?否则她不相信高高在上的大祁帝君,会真的随便逛逛才来的此处。 “萧兄,进去吧。” 萧清点头,两人随后走了进去。 屋内是简约典雅的风格,古色古香,简单大气,很有沐轻尘的风格。 而帝王正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身子慵懒靠着,小憩。 今日的帝王一袭白色长衫,衫上简单得没有丝毫装饰。这种白是宛如冰雪般不染凡尘的白,冰冷孤傲的白,穿在他身上,正如那九阙帝宫的华仙。 萧清迅速收回目光,望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沐轻尘,“禁足多长时间?” 沐轻尘望她,“一个月。抱歉萧兄,这段时间不能帮你调查失踪案了,明明是我拜托你的…”余光隐隐瞄向一旁的帝王。 而帝王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宛如冰雕。 “别说这个了,这两日我想提审沐王府中的人,都被沐王爷以各种理由挡了回来。现在我想问你,府中与沐轻远经常接触的大夫有几人?” “经常与大哥接触的大夫?” “对,我推测府内有人将沐轻远平日的行踪泄露给了犯人,因此犯人才能将恰好出门的沐轻远劫走。而此人在府中应该身份不低,且还有随时外出的权利。暂且想先从府中大夫处入手。” 沐轻尘点头,“府中有三名大夫,但是若说跟大哥有经常性接触的,可能就一人,就是季大夫了。当年大哥为了救我…命垂一线,就是季大夫将大哥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之后大哥对季大夫便十分倚赖。而季大夫又比大哥稍长几岁,私下大哥便与他以兄弟相称。” 话到此,沐轻尘语气微顿,“若真如萧兄说得那样,我真的不希望出卖我大哥的,是季大夫。” “现在都只是猜测,并未确定,先不要如此担心。那我如何能见到这个季大夫?” 沐轻尘微微沉思,“他每日上午会来到沐府,下午申时过后会离开沐府,每晚三个大夫会留下一人轮流值班,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里,季大夫都会待在方草堂中救治病人,你去那应该能找到他。” “恩,我知道了。对了,沐轻远平日里出去都是一个人?身边有无小厮跟随?” “大哥通常都是一个人出去,他嫌小厮累赘,便经常只身一人出去。” “此事府外的人知道吗?” “大哥虽是长子,却不受爷爷喜爱,因此并不经常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 萧清点头,“恩,我知道了。” 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并约定好传信时间,萧清就准备离去了。 转身望向榻上的男子,萧清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 这时屋内却凭空出现一道黑影,宛如地府的幽灵,无声无息,周身全部包裹在黑暗之中。 “主子。”声音低哑冰冷,没有丝毫人气。 沐轻尘神色一惊。他竟然对这人的气息毫无察觉,而隐在暗处的悠竟然也没有出声提醒,这表示悠也没发现这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沐轻尘神色深了深。 帝君…真是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半晌后,榻上才传来帝王慵懒却幽凉的声音,“何事?” “那人就要回来了。” 榻上的身影有一瞬间的波动,室内温度仿佛骤然下降,寒冷逼人。 “何时?”声音透不出丝毫情绪。 黑影微微抖动,“一个月后。” 帝王沉默半晌,道,“下去吧。” “是。”黑影瞬间没了踪影,若不是萧清亲眼看到,以为之前跪在地上的是鬼魂。 屋内气氛仿佛掉入冰窟般,寒冷彻骨到无法动弹。 帝王缓缓起身,走到萧清面前,“走吧。” 望着帝王孤傲的背影,萧清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 转头望向沐轻尘,“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沐轻尘点头。 萧清走出房门,帝王淡淡负手立于院中。长身玉立,遗世孤绝,宛如就要驾雾而起的谪仙,缥缈到遥不可及。 “陛下慢走,臣先告退。”萧清朝他轻拘了一礼。 元祁淡淡睥了她一眼,为待她反应过来,捞起她便跃到房顶,几个飘忽间,宛如御风仙人,在沐府上空任意穿梭,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几个瞬息间便带着她落在了沐府墙外。 “谢谢。”萧清微微拉开了距离,四处搜寻周边。 “二清子!你小子跑哪去了!让俺好找!” 郝猛呼哧呼哧奔来,横眉怒斥。 “额…当时有人来了,我就躲到别的地方了。没想到凑巧找到了沐轻尘所在的院子,就偷偷潜进去见了他一面。”萧清并没打算将偶遇帝王的事情告诉他。 “哎?你见到小王爷了?那门外没有人把守吗?” “你去哪了?我还找你呢!”萧清转移话题。 “哦,我本来去找小王爷的院子来着,半路中间碰到巡逻的侍卫,东躲西藏就耽误了好多时间,找到后回来想告诉你,可是却不见你人影,俺就在沐府四处找你…”郝猛不停地唠叨着。 萧清眉梢微蹙,面无表情转身。发现身后已不知何时空无一人。 淡淡回身,眼睑微垂。 那人…是谁… 不要探查倾城阁,它是那人的东西。 之前他也说过这钟话,究竟那人到底是谁?让一向淡漠冰冷的帝王,情绪都有一瞬间的波动。 “二清子,俺说话你听见没?你傻愣着干啥?” 萧清回神,“没事,我们走吧。” “哦哦…” ** “二哥,你回来啦!” 见到萧清回来,别院中的小清连忙迎上去。 “二哥你一大早去哪了?小清找了你半天了!” 萧清径直走到别院,来到汪仔的窝前,抚了抚它的脑袋。 “怎么了?我出去办点事。” 汪仔修养了几日,精神看着比前几天好多了。看到这里,萧清微微放心了。揉了揉它的耳朵,汪仔舒服得舔了舔她的手指。 “二哥,你不知道今日要去刑部就职吗?!”这个二哥,在想什么呢?! 萧清手指一滞,蹙眉转身,“就职?”一副莫名迷糊样子。 小清无奈抚额,“怪小清,明明知道二哥一查案就什么事都忘了,昨晚竟然也没提醒你。”随即捞起蹲地的萧清,推着她回到屋内,“新上任官职授命后第二天,就需要去相关部门报道。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二哥你赶紧收拾收拾,官服还有纱冠我都放你床上,速度收拾好去刑部就任!” 萧清一个踉跄被推进屋子,“啪”门被迅速关上,传来小清蹬蹬的脚步声。 挠了挠脑袋,萧清蹙眉。是翌日就职吗?她怎么记得是三日后? 走到床边,床上板正地放着一套浅紫色官服,还有一个镂空纱冠。抬手拎起,官服正面以金线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麒麟,仰天咆哮,凛凛生威。 萧清轻叹,开始穿戴起来。 但愿不要太难穿… 第七十四章 加勒比海盗? “二哥,你穿好没?” 小清在外面敲着门。这个二哥,不会没找到官服的袖口衣领吧?还是说纱冠不知怎么带? 刚想再敲门,门“吱”地一声打开,一身浅紫色官服的萧清走了出来。 似携着阳光而来,紫衣素冠,公子如玉,清雅温润,秀逸非凡。虽仍是那张普通的脸,却隐隐透出清贵神韵,从容不迫而云淡风轻。 小清顿时眼前一亮,“呜哇,二哥,没想到你穿起官服来,还挺像模像样得嘛!这宫里人的手艺就是不错,连二哥的尺寸都做的分毫不差,实在是精细!” 萧清身子一顿。他并未让人量过身材尺寸,为何官服会恰好适合?遂想起那个孤高淡漠的身影,萧清眸光微闪,神色幽深。 “二哥,我们走吧!刚刚大哥和小力都出去了,我陪你去刑部吧!” 萧清点头,“你手里拿的什么?”望向他手里拎的包裹。 “哦,这个啊,是小清给你准备的午膳啦,二哥你经常忘了吃饭,小清就提前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去刑部找个灶房热热,就能吃啦!” 萧清心中一暖,脸上却没表情,“哦,走吧。”话落径直走了出去。 小清嘿嘿一笑,遂快步跟了上去。 ** 刑部。 是大祁帝君设立的六部之一,刑部主管司法刑狱,审核犯人,掌管牢役,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与大理寺,京兆衙门并称为“三法司职”。 京兆衙门起辅助作用,听命于刑部最高指挥,而大理寺起审核作用,一应案宗案卷都会整理归案,仔细整合后呈向御前。 萧清两人走在刑部院内,四周皆是忙碌奔走的官员。看见如此年轻的少年身上竟然穿着三品官服,顿时一脸诧异。 “二哥,怎么也没有个领路的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就职啊?”小清想起门口戒备森严的侍卫虽并未阻止他们进来,但是却没人给他们引路,他们只能且走且观察周围。 萧清打量四周,严谨,森严,恭肃,处处透着一国法度的威严之气。 “没事,反正已经迟了,就随便逛逛吧,说不定能顺道摸着就职的地方。” 小清嘴角微抽。二哥你心还真宽,就凭你这个路痴,怕是逛到明天也摸不到就职的院子。 这样想着,小清拦住一旁经过的小官,“敢问新上任副掌史需去哪里报道?” 那小官细眉尖脸,“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找去!”话落便匆匆离去。 小清蹙眉。怎么回事? “小清,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萧清指着前面隐隐出现的楼宇,檐顶蹲坐的墨麒麟仰天长啸,庄严肃穆。 “行,去看看吧。” 两人朝那处走去,建筑整体样貌渐渐呈现眼前。 小楼分为四层,有十丈于宽,五丈之高。黑瓦青棱,石砖铺地,楼外是一大片蔓藤缠绕,透出些许戾气。 建筑外有一批官兵把守,手握钢刀,严阵以待,气氛严肃。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通通给本官回家种地去!” “啪——!”一个水杯从屋内飞来,砸在萧清面前,官袍上瞬间溅上星星茶渍。 小清连忙上前,挡在萧清身前。怎么回事? “近端时间帝都西面不断发生斗殴事件,这都过了十几天了,你们仍然没查出个所以然,一群白痴!本官要你们有个屁用?!滚!通通给本官滚出去!” “砰呲啪啦”一阵跌倒撞击声传来,接着从屋内涌出一堆身穿官服的人,神情慌张,似身后有恶鬼追赶般,看也不看院子里站的萧清,一溜烟便没影了。 “咳咳…”小清被呛了一鼻子灰,“二哥,这…这啥情况啊?” 萧清神情淡淡,“赛跑吧。” “你们是何人?”屋内走出一个官吏,不断擦着额头上的虚汗,望着萧清两人道。 “我是…” “谁在外面?!给我滚进来说话!”屋内传来一道吼声,震耳欲聋。 “大人请你们过去,那你们就快点进去吧!我就先闪了…”话音未落,瞬间便没了踪影。 “二哥,我们真的进去吗?”感觉里面那人好暴躁…会不会打人啊… “进去吧。”萧清淡淡开口,举步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文宗案卷,中间地上正坐着一个男子,满头糟发,鸟窝乱发上插着一根毛笔,造型吓人。官服皱皱巴巴,甚至有了破痕,他就那样坐在地上,翻着四散杂乱的案卷,时不时还耙耙那头乱发。 小清被他不修边幅的造型吓着了,转头望向萧清,“二哥…” “别踩这本官的案卷!一边呆着去!”男子突然厉斥,嗓音干哑,仿佛枯树枝,仍然背对着两人翻着案宗。 萧清瞧了眼脚下的纸张,随后走到一旁,就这样坐了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只余男子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男子时不时小声嘀咕的声音。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就在小清快要睡着时,地上那位总算有了动静。 起身这里看看,那里转转,像只觅食的苍蝇般,着急地寻找着某样东西。 忽然面前出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手上捏着一张纸,正是他要寻找的那张。 男子一愣,抬头。 面前的男子胡子几乎遍布他的脸,只露出一只眼,而另一只眼睛用黑色的罩子遮住,黑线穿过那头乱糟糟的发,绑在脑后。身上官服陈旧破烂,衣摆处一半掖在裤子里,另一半耷拉在外面,裤子松松垮垮,破洞几只。最主要的是,他脚下穿的竟然是草鞋,还是露脚趾头那种。 如此标新立异的打扮,若不是在古代,萧清真会以为遇见了加勒比海盗。 “你看啥?!再看本官抠了你的眼珠子!”一把扯过萧清手中的纸张,男子转身蹲了下来,开始整理地上的纸张。 萧清神情淡淡,不生气也不恼怒,又重新坐了回去。 又一刻钟后,男子总算整理完毕,转身望向萧清,“干啥的?”嗓子低呀,语气毫不客气。 “来任职。” 男子瞧了他一眼,转头,“小段——!臭崽子你死哪去了——!还不赶紧给本官滚进来!” “来了来了,呼呼…”从门外一溜烟冲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娃娃脸,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异常可爱。身上穿了件小褂,脚蹬布靴,一副袖珍娃娃模样。 男子见他进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大早你跑哪溜达去了,现在才过来?!” “啊啊疼疼,大人快放手,纯纯好疼啊!” 纯纯… 一旁萧清微微抽了抽嘴,一脸黑线。 第七十五章 少年心 “还敢动?本官一上午都跟那帮蠢材在那周旋了,你这臭小子死哪去了?!!是不是又去灶房偷东西去了?!!” 少年慌忙抹了把嘴,大眼滴溜溜直转,“纯纯才没有呢!大人不要污蔑纯纯!!” “纯你个头!!给本官好好说话!!再给老子腻歪,抽死你丫的!!”话落松了手,指着一旁的萧清,“这人是新上任的?” 段纯揉了揉被拧的通红的耳朵,大眼泪雨朦朦,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望向萧清。 “哎?怎么这么小?” 萧清抿唇。小你大爷!!老子上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好几了!!你才小!! “你就是陛下亲封的萧副史萧大人?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官牌?” 小清上前,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递了过去。 段纯接过,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三品官员为铜牌,牌上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鸟,展翅欲飞。 背面是刑部副史,萧清六个楷字。 “是真的,原来你就是萧大人啊!”将牌子递回给小清,段纯道,“张荣跟我说新上任的副掌史十分年轻,我还不信来着,现在总算相信了。” 萧清眸光微闪,望他,“前几日张荣说刑部侍郎让他在衙门迎我,是你嘱咐的?”余光扫向一旁扣鼻屎的男子,怎么看都不觉得此人是处事圆滑之人。 “嘿嘿,”少年一笑,露出迷人的小虎牙,“其实是尚书大人吩咐的啦,我告诉张荣,他就自然以为是侍郎大人嘱托的,因为我是曲侍郎的随从嘛!” 萧清恍然。原来是这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才来?!!你小子干脆等到明天再来好了!!” 一旁传来曲晟的吼声,段纯身子一缩,一脸同情地望向萧清。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不好意思,下次我会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一旦错过时间,直接第二天再来的规矩。” 曲阜一愣,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小子说啥?!!”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大人等等!!”段纯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身子,请恩了一声,“大人。。。你又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子臭味?” “啪——!”一巴掌上来,“什么臭味!!这是男人的味道!!你个嫩小子懂啥?!!行了,带他去述职吧,别在这儿碍本官的眼!”边说便朝几人挥挥手,一副赶苍蝇的模样。 “那萧大人这边请,小段带你们去存案房存档。” 每个官员入朝为官都需要验明身份,将身世背景通通归档,存入每个档房内。而这个档案会随着升迁或者调任,迁到不同地方去。简单来说,就相当于现代人的档案一般。 萧清点头,余光望了眼席地而坐的曲晟,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若右腿膝盖受过伤,不建议长时间坐在地上。地面湿冷,易寒气入体,损伤身子,长期下来会引起关节性发炎甚至筋膜炎,建议可以在地上铺一层厚地毯,这样会好些。” 话落,不看身后男子的表情,迅速走了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男子发飙,可能会遭殃。 段纯一愣,瞧了眼垂首不语的曲晟,眨了眨眼,也小跑出去。 呜哇,这个新上任的萧大人好有趣。。。嘿嘿。。。 *** “大人是如何知道曲侍郎的腿受过伤?”段纯一脸纯真地歪着头,大大地眼睛朝萧清不停扑闪,亮晶晶闪烁。 小清撇了撇嘴,瞪着他。 这臭小子,朝谁放电呢!不许勾引他家二哥!! 萧清低头沉思,淡淡道,“他之前席地而坐时,是右腿在上,左腿在下,可站起来时特意左腿先起,手掌拖着右腿重心微斜,偏左缓缓起身,这表示他有意保护右腿,不想让其承受太多重量。只有腿部受过伤的人才会下意识这样做。” “其次他右腿脚踝处有浅浅淤肿,起身时微微缓了几息,这表示他气血不通,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坐地导致右腿麻木没有了知觉,而只有受过伤的腿部才会因血管或骨骼受损,出现以上这种症状。最主要的是我发现了他裤子破洞下,右腿膝盖处缠着一层护棉,应该是怕膝盖再受伤做的防护吧。” 段纯蹙眉打量着萧清。这个萧大人不仅有趣,还好奇怪,竟然会注意这些个细枝末节,而且注意的地方都是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段纯脑中一闪,难道就是因为他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所以他才能如此年轻便当上了刑部三品副史? 嘿嘿,厉害啊。。。!! 段纯大眼闪烁,望着萧清的目光火热得不行。 “哎,二哥,前面是柱子。。。”忽然一旁小清慌忙出声。 “砰——” 话还未落,便见低头沉思的萧清直直撞到了前面的柱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小清慌忙上前,扶住有些犯晕的萧清,”二哥,你没事吧!!小清以前就告诉你,走路的时候别总想事情,免得撞上东西,你就是不听!之前在并州,你走路心不在焉,直接跌进了泥潭,摔了个狗吃屎的事,你不记得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啊!!” 便说边熟练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拧开挖出一手指药膏,抹在了萧清的脑门上。 萧清蹙眉嘟囔,“没看见前面有个柱子啊。。。” “。。。”一旁段纯火热的心瞬间碎成渣子。 **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官吏入档存档的地方。” 段纯带着萧清两人走进了一栋两层小屋,屋内坐着四个身穿官服的录官,看到段纯进来,起身朝他拘礼。 “这是刑部新上任的副掌史,萧清萧大人,这是萧大人的兄弟,小清。侍郎大人命我带萧大人前来入档。” “见过萧大人。”几人拘礼。 随后最前面的一个老者上前,“属下赵谦,见过萧大人。萧大人这边请,赵谦给您入档。” “有劳。” 赵谦领着萧清走进内堂,小清和段纯两人等在外面。 “萧大人平时都这么与众不同?”段小孩仍忘不了刚刚让他玻璃心碎成渣的一幕。 小清白了他一眼,“你懂啥?我家二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一个小屁孩是不会懂的啦!”小清也忘不了这小子刚刚那副扑闪扑闪的欠揍模样。 段纯眨眼望着小清。 这小屁孩好像对他有敌意啊。。。 “萧大人看着就十四五岁,这么年轻就当上三品副掌史了,真是厉害啊!” “二哥今年十七啦,不过他心理年龄可不止十七了。。。”随后微微皱眉,小声嘟囔,“不过有时年龄也就只有七岁。。。” “呵呵,你很喜欢萧大人啊。。。”从他眼中闪烁的灼人的亮光就能看出。 “那是当然,我二哥虽然有时犯迷糊,但认真起来绝对是超乎常人般的惊人!!他的敏锐,才智,聪颖,心细无人能比!!审案破案的能力更是世间第一!!我们家乡还给他取了个名号,叫‘阴诡判官”呢!!” “阴诡判官??怎么说??” “我跟你说,之前有一个连环杀人分尸的案子,当时并州知府大人一直束手无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后来听到我二哥有破案之才,便请我二哥去查案。刚开始时,那老头子因看我二哥年幼还半信半疑,后来七日后,我二哥亲自将犯人抓捕归案,那老头的嘴里都能塞进一整个鸡蛋了!那傻样到现在我还记得呢!哈哈,笑死我了。。。” “还有那次。。。” 就这样,小清一件又一件地讲述萧清三年间查获的案子,脸上神采飞扬,充满了少年的敬慕之情。 段纯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得做个旁听者。 时间渐渐过去,半个时辰后,萧清走了出来,小清停了声音,连忙迎上去。 望着脸上虽没过多情绪,但望着小清眼中却十分温润的萧清,段纯微微勾唇。 “萧大哥,纯纯带你去逛逛吧!” 第七十六章 毫无进展的案子 “这里是官吏小憩的地方,午时膳后众人一般会在此处休息…” “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午时中旬是开饭时间,饭菜是普通的三菜一汤…” “这里是尚书大人议事的院落…” “这里是曲侍郎的地方…” “到了!这里就是萧大哥做事的地方了!昨日刚给腾出来,有些匆忙,要是哪里不满意,萧大哥尽管说。” 萧清打量面前的两层小屋。 屋子与曲侍郎的地方靠得很近,院内简单干净,小径是石子铺就,墙壁是暗红漆,古朴简单。 “这样就可以。”萧清走进屋中,正中间放着墨漆桌椅,桌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皆已备好。旁边是书阁,还有一个可以小憩的软榻。窗台上还摆着几盆别致的松柏盆景,清新自然。 “二楼是什么?” “二楼是储藏室,之前是用来堆放古旧书籍,还有年岁很长的案宗案卷的。萧大哥若是不喜欢,我就让人给腾出来吧。” 萧清沿着旋转木梯走上二楼,二楼空间略小一些。但也有三丈宽。旁边堆积着破旧书籍还有一些杂物。走到窗前,发现能看到附近十丈之内的景物,小吏匆忙奔走,官兵护卫巡逻,皆清晰映入眼中,也还算不错。 “就这样吧,我很喜欢。谢谢你,段纯。” 段纯一愣,随即咧嘴,笑得明媚,“没事。下去吧!” 一起下了楼,看午时已过,三人决定先去吃饭。 饭堂内已经聚集了很多官吏,望着萧清尽是打量的目光。 “萧大哥,坐这边吧!” 三人找到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二哥,我去帮你把膳食热一下啊,你最近身体不好,大夫交代你必须吃一些清淡的东西。”落霞湖那晚二哥的脚受了伤,休养了这些时日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应该注意,尤其在膳食上更要注意。 “萧大哥身体怎么了?” “前几日受了点小伤。” 萧清并未多说,段纯也就没问。 片刻后,小清热好了饭回来,三人一同吃了起来。 “砰——!”面前忽然放下一个饭碗,溅出稍许菜汁,接着一身邋遢得曲晟坐了下来。 坐在周围的官吏见状,悄悄地挪开了地方,周围瞬间空旷起来。 萧清面无表情吃着面前的东西,没有看他。 “你一个大老爷们,吃饭怎地跟个娘们似的?”曲晟往嘴里塞进一块馒头,大快朵颐。 萧清淡淡道,“怎么吃都是吃,排出来的东西没什么不一样,你管我如何吃。” 众人表情瞬间怪异。 “嘿…你小子看着斯文无力的样,性格倒还不错。刑部都逛了吗?” “纯纯带萧大哥逛了哦,还领着萧大哥去他的小屋看了,萧大哥很喜欢呢!” 段纯一口一个“萧大哥”,让曲晟意外地挑了挑眉。 “听说你要查帝都失踪案?”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恩。” “什么原因?” “查案需要原因?” “有线索了吗?” “暂无。” “看过案宗了吗?” “恩。” “有何发现?” “并无。” “…” “…”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众人听得怪异,可是却没有一人离去。 段纯望着萧清和曲晟,总觉得这两个人某方面还真的挺像的… “什么线索发现都没有,你还亲自向陛下请求查失踪案?”曲晟语气带刺,可神色却看不出情绪。 萧清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只要是人做的,就没有解不开的道理,水落石出是迟早的事。” 曲晟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充满深意。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萧清缓缓站起。 “如果没事,你可以去录案室看看。” 萧清身子一顿,转身,“谢谢。” 望了眼少年笔直却瘦弱的身影,曲晟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段纯笑得狡黠,“大人似乎不讨厌萧大人呢。” 曲晟不看他,“这种情绪不存在本官身上。” 段纯笑脸一滞,眼睑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暗淡。 “二哥,小清觉得那个曲侍郎简直是个异类啊,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二品侍郎的?” 走在路上的小清想起那个邋遢怪异的男子,微微蹙眉。 萧清淡淡道,“不要让一个人的外表影响你的判断力。外表看似放荡不羁的人,并不代表他的内里就虚无。” 小清一顿,认真得点了点头。 到了录案室,萧清走了进去,“我要在这里查看一些东西,你先回去吧。” “那小清先回去了,等酉时初小清再来。” 萧清本想说不让他来的,但又想到自己路痴的毛病,就淡淡点头,走进了录案室。 萧清这一待,便待了一下午。再走出录案室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见此,萧清连忙朝院外走去,准备回落英湖别院。 刑部大院此刻几乎没了人影,只是偶尔有几个屋内还有光亮,其他皆黑沉一片,透出几分诡异。 萧清走在院内大道上,努力回想上午来时走的道路,片刻后停了下来。 还是迷路了。 萧清抬手,抚了抚额头。她这毛病真是累人。 左拐右拐,兜兜转转,萧清发现她竟然来到一个熟悉的院子前。 曲晟的院子。屋内仍然灯火明亮,偶尔闪过一道瘦高的身影,左晃右晃,宛如鬼影。 萧清瞧了半晌,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咚咚——!”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没人回应,略微沉吟,萧清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如这个男子般乱糟糟,无人打理,一片狼藉。四处皆散着书籍、白纸、案卷、还有几张画像。 萧清眸子微闪,拾起那几张画像。 “你怎么在这里?” 曲晟总算察觉出有人出现,望了过来,发现是萧清。 “这几人是失踪公子的画像?” 曲晟上前,“恩,都是他们府上拿来的。” 萧清仔细打量画上的公子,总觉得看着十分别扭。古代通常为水墨画,凭借人的口述,画师进行想象将人物描画出。缺乏真实性,准确性。若真拿着这种画像去寻人,萧清觉得百分之七十找不到。 接过画像,曲晟望向萧清,“找我干嘛?” 萧清一顿,停顿半晌,才缓缓开口,“我迷路了。” 曲晟一愣,打量萧清半晌,“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毛病。” 将手中画纸放好,瞧她,“走吧。”话落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萧清转身,两人一前一后朝院外走去。 “这种毛病得改,否则如何抓捕犯人?” 萧清低头,不语。 半晌,抬头,“帝都公子失踪案是从四月底开始,如今已有三个月时间。就算案子再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刑部和大理寺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线索,是有什么内幕吗?” 男子身影仿佛与夜幕融为一体,神色看不清楚,“这样的案子在大祁百年难遇,更何况还发生在天子脚下。失踪公子府内都是朝廷命官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理寺和刑部在第一个月案发时,大肆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因此遭到了众多官员的弹劾。后来大理寺主簿便以其他事由,将此案推给了刑部,摆脱了这个烫手山芋。尚书大人无奈,为了不得罪那些官员,也以诸多理由推却调查。因此此案便被一再搁置,推诿中就过了三个月。” 这可能是萧清见到曲晟听他说得最长得一句话了。 “既然如此,难道陛下都不管吗?” “陛下很少上朝,朝中一应事情皆交给沐老将军。而沐志乾对此案态度一直不淡不咸,大理寺与刑部摸不准他的意思,就只能继续推延下去。” 萧清神色幽冷,“人心难测,有人连至亲失踪都可弃之不管,更遑论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失踪,那些人想的,就只有如何保住身上的官职和荣宠罢了。” 曲晟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背影在夜幕掩盖下,似乎透出一丝沧桑。 “或许人性就是如此,无人能改变,人心只有变得更冷,才能百折不催。” 萧清神色一动,望着他半晌,淡淡开口,“你是不是该把脸上的胡子刮刮了?都遮着眼睛了。” 曲晟停下的脚步朝前走去,“这是男人的象征,刮不得。” 萧清唇角微勾,遂跟了上去。 将萧清领到门口,曲晟没有过多停留便折了回去。萧清瞧着男子逐渐融入黑暗的背影,眸光微闪。 “又迷路了?” 萧清转头,看到李小力揣着衣袖从不远处走来。 “你怎么在这?” “随便走走。”其实是代替小清来接她,但没有官令,因此就只能在刑部外面干等。 这一走还走得真远… 萧清眼中闪过暗笑,拍了拍小力的肩膀,“走吧,我饿了。” 李小力神情一动,点头。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沉静悠然。 第七十七章 提审令 第二日。 萧清一大早便来到曲晟院前敲门。敲了大约一刻钟,屋内传来扑腾声。 “砰——!”房门从屋内猛地打开,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这么早敲什么敲!再敲老子抽你丫的!” 萧清面无表情,“已经到工作时间了。” “那又如何?老子想啥时候工作就啥时候工作!你管老子?!”一副因打扰睡眠而极为不爽的语气。 “但我有事找你。” “…等老子睡醒了再听你说!”曲晟语气压抑。 “现在。” “睡醒后!” “就现在。” “老子说等我睡醒后!” “我说就、现、在。” “…” “…” 萧清对他恶狠狠地咬牙模样丝毫不惧,仍然面无表情抵在门口,跟他冷冷对峙。 “噗嗤——!一大早的,你们两个人在这搞什么深情对望啊?” 一旁段纯端着早膳,悠悠站在一旁,脸上一阵好笑。 他发现这两人有时还真是幼稚… “行了行了,都别堵在门口了,我要进去。” 萧清让开,段纯低头从一旁钻了进去。将早膳放到桌上,折身回来将曲晟推进屋中,“好了,别杵着了,快去洗漱过来吃早膳!” 曲晟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便走向水槽。 萧清瞧了他一眼。难道这人休息的时候都不将眼罩摘下来?洗脸的时候呢? 一旁段纯笑得纯真,大眼望向萧清,“萧大哥好早啊,通常这个点曲大人都还没起呢。” 萧清转头,瞧了眼屋内一旁的小塌,“他晚上就在这里休息?” “对啊,曲大人十日有九日都在刑部大院过夜,因为要整理的案卷实在太多了嘛。”边说边替曲晟整理房间,片刻就收拾干净。 “萧大哥进来一块吃早膳吧?” “不了,我吃过了。”但还是走进屋中坐了下来。 曲晟甩着把胡子上的水,走了过来,仅露出一个眼睛的脸不善地望着萧清,“到底什么事?” “你洗与不洗有何区别吗?” 曲晟一恼,“你少啰嗦!说,什么事?!” “副掌史身边可以有侍卫五名,记录史两名,小厮一名,对否?” “恩。不过你刚上任,尚书大人这几日公务繁忙,一时间也未能给你指派帮手。再等两日吧。” “无需指派,我有现成三人,不知能否入官?” “你身边的人?” “恩。” “可以。”曲晟淡淡应道,转身望向段纯,“一会你去入档处打个招呼,安排好三人就职。” “好!”段纯点头,“萧大哥,小清是否过来?” 萧清望他闪烁纯真的大眼睛,内心微软,揉了揉他的脑袋,“过来的,他们就在我院子等着呢,一会儿带你过去。” “嘿嘿,恩。” “一会儿?你还有何事?”曲晟语气不满。 萧清淡淡放下手,面无表情望他,“我要提审令!” 屋内空气瞬间一滞。 曲晟独眼闪烁,缓缓放下筷子,语气不明,“你说你要提审令?” “对。” “你可知提审令只有尚书大人一人所有,就连我也没有。” “知道。” “提审令一出,所有朝臣官员都要听从你的号令,你可以提审任何府邸中人,无论是小厮婢女,还是朝臣权贵。” “知道。” “尚书大人虽有提审令,但从未用过。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众臣,成为众矢之的。一旦最终查无所获,等待你的就罢官获罪。” “知道。” “既然这些你都知道,还是决议要用它?” “对。” 萧清神情淡淡,却透出毋庸置疑的肯定,慑人。 曲晟沉默半晌,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淡淡道,“明日过来。” 萧清眸子微闪,起身,“谢谢。”话落走了出去。 段纯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嗫喏道,“大人…” “你也去吧。” 段纯犹豫半晌,还是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男子吧唧吧唧的咀嚼声,片刻后传来一道隐隐的叹息。 ** “二清子,怎么样?能行吗?” 郝猛看着走过来的萧清,立刻上前。 “恩。” “太好了!要是俺们不时时跟在你身边,你一定会忘记吃饭,走路跌倒,还经常迷路。” “嗯嗯。”一旁小清不断点头。 “…”萧清。 “这几人就是萧大哥的朋友?” 段纯走进院中,就看见三个高矮不一的男子围着萧清说话,想也不想就知是萧大哥刚刚说的三人了。 萧清转身,招手让段纯过去,然后给他们相互介绍。 片刻后,五人一起朝存案房走去。 等记录好一切后,已经接近午时,吃了饭,萧清便带着三人出了刑部大门。 “二清子,咱们这是去哪啊?” “去倾城阁。” “什么?!”小清郝猛同时大喊。 “二…二哥…小清…小清还小…”少年耳根微红,身子扭捏。 “二清子啊,你要去也应该去兔爷馆吧?去什么倾城阁啊?”大汉挠了挠头。 “…”李小力。 萧清脸上闪过无数黑线,咬牙,“闭嘴,跟着走。” 一旁李小力忽然开口,“倾城阁晚上才开张,你们不知道?” 前面三人呢齐齐停了脚步,刷刷转过头来。 “真的?” “小力你咋知道?” “…” 李小力神情淡淡,“现在过去也不行,等到晚上吧。” 萧清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在倾城阁门口集合。” “二清子你去哪?” “去找一个人。” ** 萧清在询问了近十个人后,总算找到了驿馆的位置。 将官牌递给馆外的守兵看了后,走了进去。 大祁的驿馆也呈现帝都惯有的华美之风,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丝毫不比重臣府邸的差。 “你是何人?!” 院外的异族护卫见到陌生人进入内院,连忙出声呵斥。 “我是刑部副掌史,有事见你们殿下。” “我家殿下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快点走开!”护卫用蹩脚的大祁话说道。 萧清神情淡淡,“见与不见不是你们说得算,去通报吧!” “你…”那侍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得人拉住,冲他耳语几句,便冲萧清道,“你在这等一下。” 话落便进入内院通报。 片刻后,鬼修从内院走了出来,冷冷望向萧清,“跟我进来。” 萧清举步跟了上去,走过水榭木桥,是一片桃林。片片桃花飘舞洒落,宛如翩翩飞舞的蝶,梦幻唯美。 若不是知道此处是驿馆,萧清会以为来到了沐轻尘的别院。 “殿下就在前面,你过去吧!”鬼修对于萧清的态度可是十分得差,想到是这小子坏了殿下的大事,鬼修无路如何都不能对他和颜悦色。 萧清瞧了眼前面,只见不远处重重芙蓉纱帐随风轻舞,莫名透出一丝旎意。纱帐下是一方通透小亭,从亭内隐隐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萧清眸子微闪,举步走了过去。 越靠近,亭内的声音就越清楚。 “殿下,这提子是妾身亲自采摘的,鲜美多汁,殿下一定要好好尝尝。” “殿下尝尝奴家刚酿制的果酒,很是香甜呢…” “哦?有多香甜?有美人的身子香甜吗?” “哎呀殿下,讨厌啦。” “呵呵…” 亭内一阵软而细语,让人脸红的调笑声。 萧清听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亭内的千凌羽一袭艳丽红衣,凤眼微眯,阴柔俊美,身边紧紧依偎着两个衣衫半解的绝色美人,一副香艳诱人的画面。 第七十八章 错综复杂 “殿下,他是谁啊?”粉衣娇美女子打量着萧清。 “他是如今名声正躁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萧大人。”千凌羽笑得意味深长,“没想到萧大人竟然亲自来找本殿,实在让本殿甚感意外呢,请坐吧,萧大人。” 萧清淡淡坐下,对千凌羽打量的目光恍如未闻。 “媚儿,过去好好伺候萧大人。” “是。” 另外一个紫衣柔美女子乖顺走了过去,纤腰袅袅,坐在了萧清身旁。 “媚儿,本殿让你好好伺候萧大人。” 千凌羽笑得淡淡,却让一旁的媚儿脸色一白,慌忙起身,执起一杯酒便坐在了萧清腿上。 “大人,媚儿敬您一杯…”声音柔弱无骨,眼含媚意,衣衫半敞,香艳无比。 若是普通男子早就忍不出扑了上去,可萧清只觉得腿上似有千金重,女子身上刺鼻的香味让她脑袋直犯晕。 “可以下去吗?我要被你压死了。”萧清面无表情开口。 娇笑嫣然的女子脸色一僵,不知所措起来。转头望向千凌羽,发现她正与身旁女子调笑,似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媚儿眼眸微转,倾身倚进萧清怀中,用胸前的柔软轻轻蹭着少年,“大人真会开玩笑,难道媚儿很重吗?媚儿好伤心…”边说还边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萧清嘴角微抽,没有回应。 “大人…”媚儿见他没有反应,竟伸出玉璧搂住他的脖子,朱唇靠近他的耳侧轻轻呼气,甚至轻轻摩挲他的耳侧。 千凌羽虽与身旁女子调笑,余光却时刻注视着另一边,看媚儿在少年身上轻轻厮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小子明显是个雏,看他小小年纪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现在碰上魅术了得的媚儿,该如何收场。 千凌羽目光一转,忽然撞上对面少年的目光。 幽深似海,毫无波澜。漆黑如世间最美的黑曜,澄澈深邃,又如深不见底的古潭,神秘幽冷。 目光中没有慌乱,没有羞怯,更没有恼怒,只是如一潭清泉,无丝毫波动,却让人感觉出他的不屑。 对,不屑。 千凌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推开身旁的美姬,冷冷道,“滚下去。” 两个女子身子一僵,慌忙惨白着脸退下,不敢有丝毫停留。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 萧清内心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好福气,两个女子都是难得的美人。” “若这两个美姬都是难得的美人,为何萧大人会不为所动?看来这两个美姬并非倾城绝色啊!” 萧清淡淡道,“各花入各眼,萧某心仪之人无需倾城容貌,只需与萧某心意相通便可。” 千凌羽神情一动,唇角微勾。懒懒靠在榻上,手执玉盏,“不知萧大人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想请教殿下一个问题。” “哦?萧大人请讲。” “京兆地牢的刀疤男子可回来了?” 千凌羽执盏的手指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慵懒,悠悠道,“本殿不知萧大人所谓何意。” 萧清目光漆黑,“京兆府只有被劫的刀疤男子牢内出现了打斗痕迹,尤其是牢内墙壁上被溅出了一丝血迹,若是那晚有人想劫走大汉,无需用此种方式,说明是有人想要杀他。但是有一点我很疑惑。” 千凌羽神色不明,“萧大人有何疑问?” “牢内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细孔,而旁边约为一道约三寸长的刀痕,刀痕上窄下宽,似是弯刀留下的痕迹。痕迹都很新,说明是不久前留下的。这只能让我猜测,有人想用暗器杀害刀疤男子,却被忽然出现的另一方人打乱了计划。只是我疑惑,为何牢内除了暗器和弯刀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难道两方人就那样在牢中大眼瞪小眼后,决定了该如何做了吗?” 萧清眸子渐渐犀利,“还是说,这两方人原本就认识?甚至因某种特殊原因而无法起冲突?” 千凌羽笑得明艳,却阴冷,“某种特殊原因?” “比如说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或者…合作关系?” 亭内空气一滞。 千凌羽脸上的笑更加妖艳,却冷得彻骨,“萧大人究竟什么意思?” “殿下如此聪明,定能明白萧某的意思。” 千凌羽眸中泛起妖冶的红,越聚越浓,宛如一道浓雾,将小亭笼罩在阴影之中。 “殿下无须多想,萧某只是随意说说,并无其他意思。”萧清缓缓站起,望向亭内的千凌羽,“既然殿下正忙着,萧某就不打扰殿下兴致了,告辞。”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就无需再停留。 话落便转身朝亭外走去。 面前忽现一道身影,挡在萧清面前。鬼修一脸杀意,手握弯刀蓄势待发。 “你想杀我?在大祁驿馆中?”萧清声音幽冷。 “留着你就是一个祸害,迟早有一天你会坏了殿下的计划,不如现在就了解了你!” 萧清环胸,淡淡点头,“你说得对。只要萧某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轻易放过在我大祁作乱者。你想杀我萧某无力反抗,但是你确定要在这里?” 鬼修龇牙,“在这里又如何?” 萧清面无表情,“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在萧某来之前,驿馆外有八名护卫,十几个小贩,几十个路人皆看到萧某进来,既然你想杀了我,是不是也要将那些人一一解决了?” “…”若将那些人都一一杀了,绝对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况且这小子还是大祁帝君亲封的三品副掌史… “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不敢动你了?”这小子绝对不能留让他活着,鬼修杀机一闪,弯刀出鞘! “住手。” 千凌羽慢悠悠的声音传出,语气毋庸置疑。 鬼修动作一滞,“殿下…”殿下为何要拦他? “退下。”千凌羽声音听不出情绪。 鬼修垂首,弯刀收回,静静退到一旁。 萧清淡淡望了千凌羽一眼,转身,“告辞。” “萧大人…” 萧清步子一顿,没有回身。 “你莫要后悔,下次若落在本殿手中,本殿决不轻饶。” 萧清身姿如秀松,“萧某也一样。” “呵呵,本殿等着。” 望着少年逐渐远去的秀逸背影,千凌羽眸若深渊。 “殿下,为何放他离开?他不仅知道暗一的存在,而且还猜测出您跟那些人的关系,就这样让他离开…” “鬼修,本殿看你真是越发糊涂了,若本殿想让一人死,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千凌羽精致的手指缓缓敲着桌上,声音沉缓,却透出冰凉寒气,让一旁的鬼修不敢再开口。 这个少年不仅与沐小王爷交好,且还是大祁帝君亲封的三品副掌史。若在此处要他性命绝非明智之举。何况,这样一个有趣的棋子,说不定在这场风云齐聚的帝都,能有别样的用途也说不定呢… 千凌羽唇角勾起一抹妖娆弧度,摄人心魂。 第七十九章 馄钝摊 萧清走在长陵的主街上,四周商肆茶阁,楼宇林立,贵族男女,车马轿撵,比比皆是。 穿梭在热闹繁杂的主街,萧清脸上却是格格不入的深沉。 他在牢内无意中发现那些痕迹时,心中便产生了疑惑。这帝都除了千凌羽,耶律硕,似乎还隐隐暗藏着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很有可能是潜藏在大祁已经很久,或许…根本就是大祁中人。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特意去地牢杀死那些犯人?而千凌羽又为何要将那个刀疤男子救出?双方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萧清眸子深了深。 无意中来到帝都,他总觉得似乎搅进了一片漩涡中,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只是既然已经卷入其中,要想脱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步子一顿,脚步一转,朝一旁偏僻街巷走去。 小巷内人烟稀少,偶尔经过几个小商贩。萧清速度很快,一错步闪身躲进一旁的暗巷中。 片刻后,一道男子身影走了过来,边走边左顾右探,“奇怪,明明见他进这里了,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萧清靠墙冷冷开口。 “哇!”男子鬼叫出声,转头一看原来是萧清,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萧兄啊,吓我一跳。” 元少泽脸上是惊魂未定,望着萧清脸上似笑非笑的揶揄,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错,一直跟在萧清身后的,就是小侯爷元少泽。 “萧兄勿怪,只是少泽看你一圈又一圈在主街上绕圈,很是担忧,所以才跟着你,你可别误会啊!” 萧清听闻,脸色顿时一黑。 绕圈?怪不得她走了半天,总感觉哪里很别扭,原来是迷路了。 哎…萧清内心叹息。 脸色恢复如常,严肃异常,“来得正好,既如此,就麻烦小侯爷一件事。” 元少泽一愣。 ** “萧兄麻烦少泽的事,就是这个?” 望着面前人满为患的馄钝摊,元少泽有些无奈。还以为这少年会交给他一项多么重大的事,毕竟他当时的表情那么严肃。结果搞了半天,竟然是让他带他来这个馄钝摊前? 望了眼一旁的小旗,上面写着“李记混沌”这四个字,元少泽转头,“你好没吃午饭?”现在早就过了午时了啊! “恩。”萧清点头。 他可没忘记小清走之前的嘱咐,若是让那小子知道他又忘了吃午饭,定会唠叨她一天。 上前打量四周,发现虽已过饭点,此处仍然座无虚席。 “没位置了啊…”元少泽微微蹙眉。 来此处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有一部分是做工的壮汉,也有忙碌的小贩,三五成群聚在一桌,望着一身锦服的元少泽,窃窃私语。 毕竟这种小街摊不像是这种贵公子该来的地方。 “公子!两位吃点什么?”一个中年汉子上前,脸被热气蒸的有些通红。望着萧清两人,露出憨厚的笑容。 萧清淡淡开口,“两碗馄钝。” “萧兄,我就不用了…”元少泽连忙摆手。 萧清瞥了他一眼,“不是给你,两碗都是我要吃的。” “…”元少泽。 “公子,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不过小的可以在帐外给二位搬个台子板凳,您看…” 元少泽皱眉,刚要开口,被一旁的萧清打断,“那就谢过店家了。” 少年声音淡淡,无一丝波澜。 汉子顿时如释重负,“好嘞,小的这就给您搬凳子去!” 汉子力气很大,一手拎桌,一手搬椅,片刻就在账外偏角处布置好了两个位置。 “公子这边请吧!” 萧清走了过去,坐下,“馄钝皮要薄些,多加香菜,多加辣,不要醋,谢了。” 汉子一顿,应道,“好嘞——!您稍等!” 元少泽也上前坐下,目光有些怪异打量着萧清,“我以为你出身应该非富及贵,没想到会在这种小摊里吃东西。” 怨不得元少泽这样想,毕竟有如此头脑和官职的年幼少年,若说没背景,恐怕没几人会信,可如今看他这么熟稔在街边小摊上吃饭,又觉得跟普通贵公子有些不同。 萧清喝着面前飘着鲜菜叶的馄钝汤,目不斜视,“吃这个怎么了?排出来的东西还不都一样。” 都是臭烘烘的屎粑粑。 “咳咳…”元少泽被口水呛到,偷偷瞥了他一眼。 这少年…还真是与众不同。 “听闻萧兄亲自去了无极殿接旨,如今已是三品副掌史了?” 萧清淡淡点头。 “刚上任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 “哦?听说刑部侍郎曲晟可是一个怪人,谁的帐都不理,且脾气暴躁,很难相处。所过之处,众人皆退避三舍。萧兄是副掌史,直接吏属于他之下,不觉得难熬?” 萧清淡淡,“他人不错。” 额…元少泽诧异。 人…不错?真的假的? “馄钝来喽——!” 大汉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萧清面前的桌上摆上两个大碗。热气飘飘,白汤绿叶,香气袭人。碗内的馄钝包的精巧玲珑,很是诱人。 元少泽咽了口唾沫。这味道感觉…不错啊。 萧清拿起筷子,刁起一个馄钝吃了起来。入口肉嫩鲜美,皮薄筋道,口齿留香。少年动作看似斯文,却吃得很快。不一会,五六个馄钝便进肚子了。 一旁元少泽看得干瞪眼,想让那店家再来一份,却不知怎的开不了口。 桌上忽然推过来一个大碗,入目便是一张修长莹润的手指。 元少则一愣,抬头。 见那少年吃着面前的馄钝,额头有被热气蒸得薄汗,嘴角处似被那辣椒蛰地有些红润,竟透出别样的水嫩。一双水眸此刻正望着他。 元少泽脸上一红,慌忙转移目光。他竟然看一个男子愣了神,实在是怪异。 “这一份是你的。” 少年淡淡声音传来,元少泽瞧他,少年又重新低头吃了起来。 望了眼面前的馄钝,唇角微勾,“这份本来就是给我叫的?” “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吃得了两大碗。 “呵呵…”元少泽不知怎的心情竟然莫名愉悦起来,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咳咳…”碗内的辣椒呛得他直咳,味道却让他眼前一亮。 味道还真是不错呢!没想到在这种小摊上竟然也能有如此美味,与那些精致华美的佳肴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 就这样,两人辣得鼻涕眼泪直流,却仍然呼哧呼哧地将一大碗馄钝吃了个精光。 “嗝…”萧清微微打了个饱嗝,摸了摸有些涨的肚子,起身。 “走吧。”掏口袋的动作忽然一顿,半晌,萧清面无表情转头,“忘带钱了。” “…!”元少泽一脸哭笑不得。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蹦跶出来的家伙?简直是个极品! 认命得从袖口套出银两,放到桌上,转头,“这顿就当我请萧兄了,走吧。” 萧清瞧了他一眼,“你人倒是不错。改天还你。”话落,转身走出账外。 元少泽望着他左面望望,右面瞧瞧,停在原地一副沉思模样,好笑上前。 “我一会没事,萧兄这是要去哪里?”这家伙恐怕是又不知如何走了。 萧清瞧了他一眼,“既然你没事,那就带我去方草堂看看吧。” “方草堂?你去那里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 萧清摇头,“查案。” 第八十章 季然 芳草堂。 此刻聚集着许多看病之人。方草堂一向声誉极好,价格实惠,不坑骗百姓。再加上方草堂的季大夫温和有礼,医术高明,因此这里尝尝集结许多来看病之人。 萧清来到此处时,方草堂外正排着长长一条等待看病的队伍。 “萧兄,这处人那么多,我们如何进去?” 元少泽望了眼排队的众人,眉梢微蹙。总不能也去排队吧?那得等到何时? 转身,发现萧清正朝队伍末端走去。 元少泽诧异。 这人还真去排队啊?他发现这少年完全没有身为朝廷官员的‘自觉性’,街边地摊吃饭,还经常迷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二话不说跑去排队,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朝廷三品官员?稍用官威就能轻而易举进去方草堂,何须排队? 元少泽对萧清是既迷惑,又好奇。 萧清望了眼远处愣着不动的元少泽,眉梢微蹙,冲他招了招手,见他走过来才开口,“你愣在那干嘛?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先走,不用勉强留在这,放心,告诉我你的住址,我会把饭钱给你送过去的。” “…”元少泽嘴角微抽。 他看着是因为一碗馄钝钱纠缠不清的家伙? “萧兄,我真的没事。只是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不用在此排队。” 萧清点头,“我知道。” 知道?知道还在这排着?元少泽纳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多时辰后,就在元少泽渐渐失去耐性后,总算轮到萧清两人。 而外面天也渐黑,方草堂内人群渐渐散去,变得安静下来。 萧清两人走进方草堂,屋内一道白色身影正在案前为一个老人诊治。 男子布衣白衫,头上一方书生云巾,衬得清秀面庞更加洁白。身上透出干净的气息,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纯净洁白。 萧清眼中闪过诧异。 并不是因为男子有多么俊美,多出众不凡,而是拥有这样干净气息的人,竟然会是年近三十的男子,实在是罕见。 男子声音轻柔如溪水,温和叮嘱面前老人。给他抓好了药送他出去后,才转身望向萧清两人。 “请问两位找季然有何事?”男子眸子温和如暖玉,透出浅浅柔光。 元少泽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季然观两位面相神态并无不妥,并不像前来看病之人。再加上两位一直在外面排队等到现在,季然就猜想两位应该是有事找我。” 转身倒了两杯茶端来,放在面前的桌上,“两位请坐。” 萧清上前坐了下去,一旁季然也走上前坐下。 “不好意思,劳烦两位等了那么长时间。” 元少泽疑惑,“你怎知我们等了很长时间?” 季然却笑而不语,“二位应该是不愿耽误季然跟众人看病的时间,因此才在外面排队等候,季然在此谢过两位。” “不愿耽误看病?” 季然浅笑,“今日前来看病的人,大都是在做工时被砸伤的工人,病情耽误不得。两位应该是发现了这点,才没有立刻进来找季然的吧。” 元少泽一愣。他当时压根没注意周围人什么情况,只一心急躁着朝堂内张望了。 转头望向一旁的萧清,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因此才会去排队? 萧清没有看一旁的元少泽,目光直视面前的季然,“我有事想要请教季大夫。” “公子请讲。”男子声音温和。 “你与沐轻远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季然一怔,情绪第一次有了波动。 “请问公子是…” “我是萧清,刑部官员,奉命探查帝都公子失踪案。因此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帝都失踪案?公子是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萧清?”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萧清点头。 季然语气微顿,“萧大人勿怪,只是没想到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竟会如此年轻。既然萧大人为了轻远而来,季然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子神情微肃,透出认真。 看来,此人是真的与沐轻远关系密切,否则不会露出如此关切的神态。 萧清眸光微闪,开口,“你与沐轻远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男子脸上露出回忆,思索半晌,道,“我记得应该是…七日前的上午。大概是巳时近午时的时候。” 那就是快十一点两人见的面。 “在哪里见的面?”萧清继续问。 “在沐府,我去给沐老王爷把脉,路过西面的亭子就碰到了轻远,就在那处跟他说了会话。” “说了什么?” “轻远问了些关于药理上的东西,并让我第二日有时间跟他去城外一趟,采一些药草回来研究。” 萧清点头,“还说了什么吗?” 既然努力回忆,“恩…还说了下午要出去一趟,具体出去做什么他并没有说。后来他走后,我便直接进了沐老王爷院中。没想到第二天,我去找他时,发现他院中房门紧闭,寂静无声,问了门外小厮,才发现轻远竟然一夜未归。” 季然秀眉紧蹙,“沐王府的长子彻夜未归竟然无人禀报,我一向知道轻远在王府不受人重视,却未曾想竟会到如此地步。我怕轻远发生危险,立刻去禀报了老王爷,恰巧沐小王爷也在,他知道后甚为焦急,因有前面几个失踪的先例,便立刻去衙门报了案。” “可负责此案的官员查了许久都未能找出真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轻远的消息。不知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季然神情有些黯然,透出浓浓的担忧。 萧清望他,“季大夫,你知道沐轻远为何会受沐府之人如此冷待吗?” “轻远是个极为好强之人,从未跟我说过原因。但是据我来看,应该是沐老王爷不喜轻远,才导致府内众人对轻远如此懈怠。轻远的母亲是沐府一个婢女,身份低下,但却与如今的沐侯爷一夜后有了轻远。轻远又是沐府的长子,自然备受瞩目。众人知道沐府的长子竟然是沐侯爷与一卑贱女子所生后,背地皆议论纷纷,暗自嘲讽。让当时的沐老王爷勃然大怒,将所有的怨怼都加在了轻远身上,久而久之,沐老王爷的态度影响了众人,沐府的人对轻远更是懈怠无礼,视若无睹了。” 萧清沉默。 一旁元少泽开口,“没想到沐府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可即使如此,沐公子仍是沐府的长子,怎容得下人如此无礼?” “若不是有人特意纵容,给那些奴才再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 元少泽转头,发现面前少年眸子幽深,透出些许凉意。 “当时你去沐志乾院子禀告沐轻远失踪时,有无什么异常,或者怪异之处?” “异常?”季然微微蹙眉,“当时我内心焦急,根本没办法注意旁边有何异常。” “那你可记得当时屋内都有谁?” “恩…沐老将军,沐小王爷,还有…沐府的管家,应该就这三人。不过你说有什么异常,我倒是真的没在意,就是当时沐老将军脸上的表情…” “表情?”萧清直直望他。 “对,总觉得有点怪异,但是说不上来…” 萧清眸光微闪,“沐轻远对医术很是钟爱?” 听到这里,季然神情一亮,“对啊!轻远是我见过极有天赋的医者,他对草药和药理都颇有研究,而且十分喜爱研究这些。为了了解一种草药的药性,他可以三天三夜窝在房内不出来,废寝忘食程度令人惊叹。可这种天赋却只能埋没在沐府中,不能造福于百姓了。” “为何?”元少泽诧异。 “沐老王爷不喜轻远做这些,知道后更是说轻远不学无术,尽做出一些下作事情来丢他们沐府的脸。轻远听后面上淡淡,但之后就经常外出,不再待在府内了。帝都一些盛会他也从不参加,久而久之,众人也忘了沐府还有他这个长子了。其实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府外悄悄研究药理,因为他完全就是一个药痴啊,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说到这里,季然唇角勾起一抹愉悦。 第八十一章 探查倾城阁 两人从方草堂出来后,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 元少泽望着一旁蹙眉思索的萧清,道,“萧兄是知道了什么吗?” “原本推测与沐轻远相处密切的季大夫会是嫌疑人,却不想自己的出发点竟然就是错的…” “萧兄说什么?”看着暗自喃喃低语的少年,元少泽疑惑。 季大夫是嫌疑人?真的假的?出发点是错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萧兄这话什么意思?” 萧清淡淡开口,“原本我怀疑是有沐府的人将沐轻远的行踪泄露给了犯人,才会让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掳走了沐轻远。之前我一直怀疑的人是季然,但是现在我发现,可能探查的出发点就是错的。” “出发点错的?” “对,泄露行踪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与沐轻尘交往最密之人…”萧清眸若深渊,漆黑一片。 “萧兄这是何意?” 萧清目光转向他,“没事。今日多谢你了,一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很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等等!”叫住欲离开的萧清,元少泽上前,“萧兄还要去哪里?反正少泽也无事,就与萧兄一道吧。” 萧清对自己路痴的毛病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听到元少泽这么说,也就没有拒绝,“如此,那就谢过了。” 元少泽勾唇,心中竟涌出一丝欣喜,“萧兄去哪里?” “倾城阁。” 元少泽唇角的笑容一僵,脸色古怪,“萧兄要去倾城阁?” “恩。” 没想到萧兄看着年幼不晓世事,其实倒是很…开放嘛! 在元少泽胡思乱想和萧清沉默中,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倾城阁门前。 倾城阁。 大祁最为华贵富丽的地方,此处拥有绝美的歌舞,绝妙的琴歌,绝世的美人,被称为倾城阁三绝。这里也是富人的销金窟,男人的天堂,权贵的集结处。 倾城阁琳琅精美,透出清治的淡雅风格。四层小楼重叠坐落在繁华的主街旁,琼楼玉宇,层楼叠榭,雕梁绣柱。 萧清到达倾城阁时,小清三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二哥,你怎么才到啊?是不是又迷路了?”小清眼最尖,一眼就看到了萧清。 望着朝他走来的三人,萧清转头,“我到了,今日多谢你了。” “二清子,这是谁啊?”郝猛望向一旁元少泽。这小子看着有些眼熟啊。 “二哥你又忘啦?这是落霞湖那晚出现在船上的人,好像是什么侯爷之子,叫元…元…” “在下元少泽。”元少泽提醒道。 “对对!是叫元少泽!当时不就是他身上沾了火药的痕迹,才让二哥察觉出船上被藏了火药嘛!这才几天二哥你就忘了?”小清一脸鄙视。 “臭小子!你那什么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一向不记人脸!什么脸在俺眼中都是一个样,俺怎么会记得这小子什么熊样!” 熊样…一旁元少泽嘴角微抽。 “你们两人确定要在此处继续当门神?那我跟小力先进去了!”萧清与一旁的李小力走进朱红大门。 “哎二哥你等等!”身后小清郝猛两人连忙跟了上来。 倾城阁内空间极为宽敞,紫罗纱帐,小池水榭,奇花异草,琉璃吊灯,宛如人间仙境。 萧清打量着面前的景象,转头望向身旁,“你怎么也进来了?” 元少泽笑得无奈,“萧兄让少泽领完路连口茶都不给喝,就让我走吗?” 萧清蹙眉。他们来倾城阁又不是玩的,怎么给他茶水啊? “更何况少泽对倾城阁也比较熟悉,或许能帮助萧兄一二也说不定啊。” 萧清挑眉,“你是这里的熟客?” 望着少年漆黑的眼眸,元少泽一愣,“额…我也并不是经常来这里…” 一旁李小力淡淡瞧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那就一块进去瞧瞧吧!利用一下你的特权。” 这时走来一个打扮中正的小厮,不卑不亢朝几人拘礼,“请问几位有预定吗?” 元少泽拿出一个巴掌大紫玉牌交给那小厮,小厮接过打量片刻后,躬身朝几人道,“几位楼上请。” 那小厮在前面带路,一直与身后萧清五人保持三尺距离,既不失礼,又能很好为五人领路。 一行人很快上了三楼,被引进了一个雅间坐下。 “几位稍等片刻,马上便会有特质茶水糕点奉上。”缓缓躬身退下,并为几人掩上了门。 “这倾城阁的小厮训练有素,恭敬有礼却又不卑不亢,也实在不简单。”小清若有所思。 “俺倒是没看出什么,就是这个地也实在太香了些,熏得俺…阿嚏!”郝猛重重打了个喷嚏。 小清打量四周,“这是什么香?” 元少泽道,“据说这是倾城阁中特有的调香,香气清幽独特,余香绕人,听闻还有消乏解困的功效呢!” “阿嚏!阿嚏!俺管他有什么功效,再香俺也不能闻,快点把他提溜走!快快!”郝猛捏着鼻子不停摆手。 小清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哼道,“大哥,你那是什么鼻子?简直是比汪汪的还灵!” “你管老子!”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鱼贯而入一群裙衣罗带的少女,打扮精致,身材窈窕。将手中精致的瓜果糕点,茶水酒盏摆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之前那小厮再次走进来,“几位贵客,今夜是忆梦姑娘和若舞姑娘登台演出之日,几位贵客可以通过玉牌进行投价,投出金额最高者可以与忆梦或若舞姑娘单独会面。同样今夜您的消费金额也会累计起来,到达一定金额后会另有优惠,那小的就不打扰几位了,几位贵客慢用。”话落躬身退了出去。 “说白了就是谁砸的钱最多,谁就能见着那两个人了呗!”小清不以为然,“二哥,咱们来这里到底干什么啊?” 萧清面无表情抿了口茶,“看美女。” 一旁几人一愣。不是吧?他来这里就真的这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萧清眼眸微敛。 这个倾城阁不仅是当日落霞湖一案的帮凶,而且处处透着神秘。萧清一向对这种地方没有抗拒力,越是神秘她越想深入探究,将它的真面目挖掘出来。 而且倾城阁是那人的东西…虽然不知那人究竟是谁,但是让那个僵尸男在意的,绝非普通人。 既然已经卷进了帝都的漩涡中,那他对于潜藏在帝都里的势力定要一清二楚,只有充分了解对方的动态,才能在已知线索中找出漏洞,获得真相。 第八十二章 此女不是女人 倾城阁大堂内,一个宽约三丈,长约五丈的台子坐落在正中间,下面摆放着许多桌椅。桌上精美的杯盏玉盘内摆放着许多瓜果糕点,精致可口,让人垂涎三尺。 堂下众人纷纷落座,楼上雅间轩窗也一一打开,隐隐露出张望的身影。 “诸位贵客们,感谢各位赏光来到我倾城阁。今夜是我阁内姑娘忆梦和若舞初次登台,望诸位能多多支持!” 台上女子笑得千娇百媚,眉目生情。声音轻柔若黄鹂低吟,让人沉醉。 只是一个掌事女子竟有如此美貌风情,那些名伎绝姬风采可想而知。怪不得诸多权贵愿意在此处花费大量财物,只因想亲眼目睹这倾城阁中女子的绝美风姿。 “首先,是忆梦姑娘带来的琴曲一首,诸位敬请期待。” 袅袅之声未了,忽然大堂内整个灯光暗了下来。紧接一道光束打在了台上一角,遮掩的薄纱屏障缓缓上升,渐渐露出后面女子绝美的身影。 幽幽云雾散开,台上席地而坐一个女子身影。一袭纯白罗裙华衫,墨发如瀑,漆黑闪耀,身上无丝毫装饰,却透出遗世而独立的风华。 五官绝美出尘,眸中是拒人千尺的冰寒,所过之处仿佛瞬间凝结成冰,寒气逼人。 身前是一台琉璃七弦琴,琴身洁白如雪,精雕着盛放的紫罗花纹,精美到让人惊叹。 女子纤手缓缓抬起,请拨琴弦,琴身“铮——”地发出一道声响。 低沉悦耳,婉转悠扬,宛如天籁,从天而降,让人回味无穷。 女子眸若冰霜,手中随意请拨捻揉下,一串串引人如醉的琴声缓缓传出。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女子声音一出,宛如摄人心魄的莲妖,让众人心中一颤。这似男似女,喑哑低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颠倒众生。 歌声如云,如雾,如诉,如泣,似深海处魅惑人心的人鱼之声,又似幽冥河畔让人堕落的呢喃,勾魂摄魄。 大堂众人已经听得如痴如醉,神魂俱散,不明所以。 雅间内的萧清眸中一厉,起身向楼下望去。发现大堂内许多人都神情恍惚,似被琴音蛊惑了一般。目光转向轩窗半敞的雅间,发现雅间内的人也是相同景象。 转身,看到屋内的元少泽,小清,郝猛神情都出现一丝迷惑,眼睛毫无焦距,透出迷茫。 目光一转,对上一双漆黑如幕的眼睛,萧清一怔。 李小力眼中没有丝毫迷茫,幽深的双眸冰凉的渗人,“是琴蛊,西域魔音。此声最擅蛊惑人心,可以从被蛊惑之人口中得到任何事情,甚至功力高强之人,可以操控人的行动。” 西域,是与北漠并称为‘人间死地’的两个地方。若说北漠民风彪悍,地域辽阔,残酷弑杀。那么西域就是神秘古老的代名词。位于中原地带的大祁人从未见过西域之人,但却知道,此处是宛如邪魔般的存在,误入者死,且还是世间最残酷的死法。更不知那处的人善于歌舞琴音魅惑人心。 而倾城阁此刻就上演着一场惑人心魂的表演。 萧清面无表情,眸子幽凉,“此声可害人性命?” 李小力摇头,“此声虽让人神智不清,但演奏声者并未注入内功,因此不会害人性命。但是,若长时间如此,也会对身子有伤害。” “可有办法破解?” “要么让声音停止,要么想办法让被蛊惑者恢复神智。具体如何做,我并不知晓…” 萧清蹙眉,“为什么我没有事?你也没事?” 李小力沉思,萧清亦蹙眉,片刻,两人同时抬头,“是酒水!” 刚刚他们五人,除了他和李小力,其他三人都饮了倾城阁内的酒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萧清眉梢微蹙,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应该先让这琴声赶快停下来!否则整个楼内众人都会精神溃散不可! 冲一旁李小力点头,萧清开门走出了雅间。琴声更加清晰传到耳边。 稳了稳心神,步子不停,缓缓朝楼下走去。堂内众人有人已脸色发白,却仍然沉浸在如魔般的乐声中,挣脱不出。四周除了衣衫华贵的客人,小厮,歌妓,舞女通通没了踪影,就连方才在台上说话的女子都不见了身影。 气氛诡异到极致,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偌大的倾城阁只余台上魅惑人心的琴声,歌声,低哑吟唱,一遍又一遍,不停歇。 萧清缓缓朝台前女子走去,漆黑双眸一瞬不瞬望她,袖中刺刀紧握。 忽然,女子似察觉到有人靠近,冰瞳一转猛地锁定萧清,双眼直直盯着他,刺骨的冰寒笼罩她全身。 萧清呼吸一窒,手上紧了紧,仍继续朝台前挪去。 女子双眼微眯,双手在琴上错落划过,琴声忽地一转,变得高亢起来。宛如一道旋风,瞬间朝萧清扑去! 萧清只觉得面前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着他,禁锢着他,让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靠!这究竟是什么琴音?要不要这么邪门! 暗自咬牙,耗尽全部心力阻挡扑面而来的琴声,一点点前移。 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冰瞳凛寒,手上动作更快,乐声变得异常激昂起来。 萧清脸色一白,感觉琴声从两耳灌入脑中,与她的神智激烈交锋起来!琴声如金枪烈马交错奔驰,又似无数嗜血野兽朝他扑来,摧毁着他的神智,吞噬他的清明。 脑中渐渐一片混沌,四肢僵硬到无法动弹,似被控制住的提线木偶般,就要失去神智。 女子望着下面少年越发迷茫的神色,眼中闪过一道讥讽。琴声忽低,渐渐恢复之前的沉静悠扬,不再激烈冲撞。 就是现在! 忽的,一道银光从右方电射而出,直直朝女子命门射去! 女子眸光一厉,长袖一挥打落袭向她的暗器,琴声瞬间停了下来! 接着一道身影蹿了上来,狠狠撞向他!那力道似要撞破厚厚的屏障般,蛮横无一丝技巧。 “啪嚓——!” “砰——!” 女子仰天重重摔倒在台上,身上被什么东西压住,口出发出一道闷哼声。 萧清只觉得脑袋被撞得七晕八素,再一睁眼,两目相接,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冰冷充满杀气的双眸。 再反应迟钝,萧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撑地就要站起,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肌肤,光滑到宛如世间最美的丝绸。 萧清一愣,身下女子却是一僵。 手下是平的。 对,女子胸膛竟是平的。 为什么是平的?不应该是柔软的吗? 目光望向女子的胸膛,平的,没有那熟悉的山峰。目光上移,纤细白皙的颈部隐隐隆起一块玉结,再往上,对上一双怒火勃发已接近爆发边缘的双眸,萧清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面无表情地爆粗口。 “草!不、是、吧!” 第八十三章 噬魂 这人竟然是男的! 萧清顿时一脸黑线!是哪个混蛋介绍说登场的是叫忆梦的‘姑娘’的! 忽然一只手掌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身下男子眸中是雄雄怒火,“你竟敢轻薄本主?”声音悦耳如风铃,却透出极度冰寒。 冤枉啊!萧清头上有上百只乌鸦飞过,第一次尝到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脖子被掐得透不过气,“不是轻薄…只是不…不小心…碰到你的胸罢了…” 男子纤长的眸子一眯,怒火更胜,“你个登徒子!还敢说?!本主杀了你!” 手掌再次收紧,萧清呼吸一窒,脸瞬间憋得通红,眼前一片迷雾。 靠!今日不会交待在这吧?就因为他不小心摸了某个妖男的胸?他哪知道这个长得跟妖精似的人竟然是个男的?!一切纯属意外啊! 呼吸越来越困难,萧清觉得就快要窒息。 忽的,狂风袭来,脖颈处的束缚蓦地一松,接着身子便被揽进了一个幽凉熟悉的怀抱中。 “咳咳咳…”萧清捂着脖子拼命咳嗽起来。 眼前迷雾渐散,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宛如天人的面容,此刻却透出彻骨的寒意。 “你…咳咳…怎么在这里?” 帝王揽着萧清,妖瞳却直直望着台上的男子,“谁允许你动手伤他的?”声音淡淡,却冰冷睥睨。 台上男子望着被帝王揽在怀里的萧清,眸子诧异,单膝跪地,“不知帝君驾临倾城阁,有失远迎,望帝君恕罪。” 帝王妖瞳卷起漩涡,宛若最冷的深渊,“谁允许你伤害他的?”身上威压骤现,直直冲击台上的男子。 男子脸色蓦地一白,咬牙承受,垂首躬身,“华茂知错,请帝君恕罪。” 萧清一怔,转头。 难道这个人就是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倾城阁的主子,华茂? 再回头望向身前的帝王,感觉他好像与这个华茂认识? 帝王忽然挥袖,一阵冰寒气风冲体而出,狠狠打在华茂身上! “砰——!”男子被气风掀翻重重撞在台后的红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咳咳…”华茂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重新跪地,“谢帝君不杀之恩。” 帝王神情淡淡,“你为何会在这里?” 华茂垂首,“主子就要返回帝都,华茂奉命在此等候。” 阁内是长时间的沉寂,透出一丝诡异。 “没有第二次。”帝王声音淡淡,却让华茂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华茂遵命。” 元祁揽起怀中的萧清,一闪,瞬间没了踪影。 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群昏迷不醒的客人,还有台上若有所思的华茂。 缓缓起身,华茂眸子深了深。手指抹过嘴角的血迹,淡淡勾唇,“没想到,这个人竟会有了情绪波动,呵呵,有意思…” 笑声妖娆,却渗人。 ** 萧清被元祁揽在怀中,一路迅速穿过楼宇林立,灯火阑珊的帝都主街,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了落英湖别院。 脚落地,萧清身子微微抽离,拘礼,“谢陛下救命之恩。” 元祁淡淡瞧了他一眼,径直朝屋内走去。 萧清一怔,也跟了上去。 直接被这个男子送到了别院,不知小力他们有没有事。那个叫华茂的男人受了伤,应该不会再用魔音魅惑人心了。 更何况看之前的情况,那个男子并不是想要人性命。那他出现在倾城阁是何原因? 公子华茂,被誉为鬼童下凡的天才乐手,他的琴声,美貌,才华更是超凡绝伦,无人可比。这样的人竟然会奉一人为主,很难想象如此惊世之才会甘心臣服在一人之下。 而他口中的主子,恐怕就是面前男子曾经说的“那人”吧。 萧清望了眼元祁鬼斧神工般的侧颜,微微失神。 “过来。” 帝王转头,妖瞳望进萧清眼瞳深处。 萧清回神,略微沉吟,便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否则不会今夜她刚遇上危险,他就立刻出现。 “恩。”帝王玉雕般修长的手指把玩面前的杯盏,淡淡道。 萧清蹙眉,“为什么?” 帝王凤眸微眯,周身透出慵懒的随意,脸上的冰寒却不减分毫。 望着没打算回答的帝王,萧清眉梢蹙得更深,“请陛下撤了。” “为何?” “下官不喜欢。” “好。”帝王回答得爽快。 萧清一愣,斜眼打量他,帝王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 萧清嘴角微瞥,不再开口。 室内一阵安静。 一刻钟。 两刻钟。 “陛下还不走?” 帝王起身,朝门口走去。 萧清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他竟朝一旁的软榻上躺去。 萧清嘴角一抽,“陛下不是打算睡这吧?” 帝王淡淡声音传来,“懒得挪地。” 你懒得挪地干我屁事?!还有,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滚一边呆着去! 但这些话萧清只能暗自念叨。 “既然陛下要在这里休息,那萧清告退。” “砰——!”门忽然被莫名的关上,差点夹住萧清的鼻子。 萧清面无表情转身,“陛下这是何意?” 帝王妖瞳轻闭,睫羽在眼尾烙下神秘的阴影,宛如绝世丹青水墨画。 望着他明显不打算回答的淡漠模样,一旁的萧清暗自咬牙。 转身走到床榻,直接躺了下去。 既然他甘愿窝在小塌上,那便随他!反正难受得又不是他。 屋内隐隐飘荡着一种幽幽的香气,很熟悉,让萧清渐渐迷糊起来,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房间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榻上帝王凤眸缓缓睁开,坐起身子,下了小塌走到床前。 坐在床边,凝视已经熟睡的女子。将女子额前的碎发拨开,幽深的目光打量片刻,修长的手指握在女子脉搏上。半晌,周身忽然一冷,眸中汇聚出汹涌的风暴,似要撕裂天际。 片刻后,风暴渐渐沉寂下来,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耶律硕…”帝王声音幽冷,透出彻骨的冰寒。 从衣袖掏出一个琉璃玉盒,拧开盒盖,一阵清幽的香气传来,里面是透明晶亮的膏体。修长的手指伸进盒中,抹出一块,另一只手轻轻扬起女子的下颌,将药一一涂在她脖子上。 修长的手缓缓摩挲这女子纤长的脖颈,肌肤相接,似有灼热从指尖传来。 元祁手一顿,淡淡收了回来。瞧了眼女子脖子上十分醒目的红痕,眸中闪过一丝幽深。 “来人。” 一道黑影忽的出现,“主子。” 帝王眸子望着床上的女子,“将暗地保护她的隐卫全都撤去,让噬魂跟着她。” 黑影身子一惊。主子竟然让噬魂跟着这女子?!噬魂可是噬殿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主子从未用过他,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启用噬魂? “主子…”目光犹疑,蓦地对上帝王鬼魅的妖瞳,身子一颤,慌忙垂首,“是,属下遵命。” 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帝王望了眼沉睡的女子,半晌后,起身走了出去。 院落空旷而安静,男子身影修长似竹,却透出遥不可及的孤寂。 清风徐徐,飘进几片杏叶,再望去,院中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第八十四章 桃林截杀 萧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窗外已经大亮,点点阳光透出轩窗照进屋内,明亮闪烁。 床上纤瘦身影动了动,萧清缓缓睁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淡蓝床帐。 猛地坐起,望向一旁,软榻上已经没了那抹孤绝的身影。 起身,赤脚走到软榻旁。拿起榻上的薄毯,一阵熟悉的香味隐隐传来。 怪不得昨晚她睡得那么熟,恐怕是因为男子身上的香味。但是为什么?难道这味道具有催眠的功效? 那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一次次帮她?还在她身旁安插暗卫? 他从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这个男子…到底想干什么? 萧清眸子幽深,透出淡淡迷雾。 忽然似想到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身子一顿,又折回来穿上鞋子,这才走了出去。 不知道小清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来! 快步走到偏院,发现院内一片安静。小清、郝猛、小力三人一个都不在。 这几人跑哪去了?难道没回来?转身准备出去,忽然步子一顿,屋内似乎隐隐传来郝猛的打鼾声。 走到门前,直接推门而入。转头发现郝猛四肢摊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嘴角还偶尔流出几滴透明液体。 “呵…” 萧清轻笑,打量半晌,发现他没事后才悄悄走了出去。 又推开小清的房门,发现他也睡得正香,也退了出来。 这两人应该没事了,萧清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听了那魔音之人,可能会昏睡一段时间。但是昨晚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呜汪——!” 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清抬头,发现李小力牵着汪仔走进了院子。 “你起来了?” 李小力走到萧清面前,打量他。 “恩,你干嘛去了?” “陪汪仔去散步。”这两日汪仔的伤好些了,就在院中待不住非要到外面去。所以早上他会经常带它去外面湖边散步。 “身子没事吧?”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少年的脖颈,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丝毫痕迹。 昨晚楼下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在萧清消失不到半刻钟,众人便纷纷醒来。郝猛和小清知道萧清不见,十分着急,他知道萧清在那人保护下不会有事,就让几人先回别院等着。元少泽与三人一同来到了别院,发现萧清在屋中已经睡着,才放心离去。 不过郝猛小清两人可能还是受了昨晚琴音的影响,早上无论如何都叫不醒,李小力就放任两人继续休息了。 昨晚他看到萧清脖颈处的红痕,看着像是掐痕。而且身上似乎隐隐有一种药香,如今再看那几乎没有丝毫痕迹的肌肤,李小力便猜出几分。 “我没事,对了,元少泽怎么样?” “元小侯爷无事,跟我们一同回的别院,知道你安全在别院后就离开了。” 萧清点头。 他真应该找时间好好谢谢他了,毕竟昨日他帮了她很多。 “我要去趟刑部,就先走了,你今日就留在别院吧,万一小清郝猛醒来,也能知道什么情况。” 李小力身子一顿,点头,“好,你自己注意。”千万别迷路了。 萧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能找到刑部的大门啦!”只不过需要多花费点时间而已。 出了别院,萧清朝着嘈杂的地带走去。 别院离长陵主街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先穿过一片桃花林,再经过层层小巷,才能穿到主街上。 平常萧清是和小清几人一起,现在只有他一人,不知不觉,他就在满目纷飞的桃花林中迷了路。 在第三次回到原处后,萧清认命地停了下来。 蹙眉,打量四周的桃林。都七月中旬,这的桃花竟依然开的艳丽,真是奇怪。 桃枝形状各异,或如松柏,或似闪电,或似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姿态万千,各领风骚。株株桃花密密相连,宛如一片朝霞。香气袭人,灼灼芬芳。 目光一顿,萧清回神,挠了挠头。现在可不是悠闲欣赏桃花的时候啊! 大喊,“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来个人将他从这里带出去吧! 忽然一阵风吹来,卷起无数桃花瓣,飘然若舞,宛如飞蝶。 萧清眸中一厉,隐现寒光! 变故突生!只在一瞬间! “咻——!” 一道利箭划破层层花瓣,携着冷光直直朝萧清射去! 萧清耳朵微动,身子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袭来的利箭。 抬头,眸子一片幽凉。 桃林中再次恢复沉静,空气却透出莫名的诡异。 “是谁?出来!” 林中一片安静,清风徐徐,桃花飞舞。 “簌簌…”脚步声传来,林中缓缓出现十几个黑影。脸上黑布遮掩,劲装弯刀,身上杀气凛然。 萧清望着对面,面无表情开口,“大白天诸位一身黑,不用想你们的身份要么是刺客,要么就是暗卫。既然要玩刺杀的戏码,怎么不多做些改装?这样我还能往盗匪或者劫匪身上考虑一下,不会往帝都某些身份高贵的人身上想了。毕竟萧某初来乍到,得罪的贵人无非也就那几个。” 黑衣人齐齐一愣。 领头男子开口,“哼!你如今只身一人,还以为能逃脱得了我等的追杀?我们是何身份,等你到了地下去问阎王老子吧!”话落,就要拔刀冲过来。 “等等!萧某有话要说!” 黑衣人身子一顿,停下脚步,眼露讥讽,“想求饶?呵呵,劝你不要做无用功了,你觉得我等会因你一句话就放过你?” 萧清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走到一旁,拿起掉在地上的箱子,放到了桃树下。这里边都是郝猛替他特质的解剖器材,极为珍贵,可不能有所损坏。 对面众人因萧清忽然的动作,身子一紧,手握弯刀一副蓄势待发模样。 萧清斜了对面一眼,眸光微闪。直起身子,“抱歉,里面的东西很珍贵,既然要打架,还是清理好现场得好,免得大家都不畅快。” “…!”黑衣人诧异。 这小子傻吧?以为凭他一人能对付他们十几人?何况看此人根本没有丝毫功力,身子又矮又瘦,哪像是学过武的人? “臭小子!真是大言不惭!我等就来好好会会你!” 弯刀出鞘,闪着寒光朝少年刺来。 萧清眸子漆黑,侧身闪过袭来的弯刀,一个小擒拿捉住对方手腕,抬脚狠狠踢向对方胯下。 “啊——!”男子声音凄厉得让人心颤,惊起林中飞鸟数只。身子颤了颤,捂着下身蜷缩着倒地不起。 空气一滞,周围黑衣人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你…卑鄙!”有人怒骂,眸中满是鄙夷。 萧清面无表情,神色却幽冷,“我卑鄙?呵…你们脑子被屎糊了吧?你们十几个身负武功之人,袭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说我卑鄙?你们以布遮面,不愿泄露相貌,悄悄埋伏在此处,就为了谋人性命,祸害他人,而萧某面对威胁正当防卫,你们却说我卑鄙?怎么?就是因为我踢碎了某人的蛋蛋?让他从此不举?” 萧清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那我就卑鄙了,你能怎样?” 对面众人黑布下的脸红了青,青了紫,完全跟调色盘般,变幻无穷。 “臭…臭小子!休要狡辩!过了今日哪还有你猖狂的份?乖乖束手就擒吧!” “世事无绝对。在没有结果之前,发生什么都说不定。或者在你们几位合眼的时候,萧某还平安活在世上呢?” “哼!既如此,我等也不愿跟你再啰嗦。等你到了地下见了阎王再去哭诉吧!兄弟们,给我上!” 地下只有蚯蚓岩浆,哪来的阎王。若有,他到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萧清袖口微动,刺刀划入手掌心,眸子锐利投身,挺身而上。 忽然一道黑影电射般闪过,宛如暗夜里的幽灵,让萧清动作一顿。 黑影所过之处血花四溅,无声无息,似魍魉游荡,势不可挡,无人能敌。 时间静止半秒,接着“砰——!”“砰——”所有黑衣人纷纷倒地,气绝身亡。 血腥味四溢,染红了一片桃花林。萧清愣愣朝那黑影望去。 高大身影无声无息站在尸体旁,一件斗篷将他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仿佛包裹在一片黑暗中,宛如从地狱来到人间的恶鬼。 噬人心魂。 第八十五章 朱钧 “你是谁?” 萧清望着那道黑影,眸光微闪。 黑影斗篷下的身子微动,缓缓抬起了头。漆黑的铁质面具,泛着冷冷的光。面具上纹刻着一种神秘图样,似花纹,又似某种古老文字,鬼魅渗人。 周身似笼罩在一团黑雾中,死寂,冰冷,毫无声息,宛如某种噬魂怪物。 这真的是人吗?若不是他亲眼看见了,根本无法相信世间竟会有这样诡谲幽魅的人。 黑影飘飘走到尸体旁,手中凭空出现一瓶透明的深蓝色液体。打开瓶盖,浇了一滴在尸体上,瞬间白雾蒸腾,“扑哧扑哧”尸身不断腐化溶解,那场景,惊悚得让一旁的萧清看着都汗毛直立。 片刻后,地上十几具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般,没留下丝毫痕迹。 桃花纷飞,艳丽如朝霞。若不是林中隐隐传来的血腥气,萧清会以为之前发生的皆是一场幻觉。 处理完这一切,那道黑影便又如鬼魅般瞬间消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萧清撇了撇嘴。这人不会是忍者吧?否则怎么能瞬间移动,毫无声息?虽不能肯定,但是这人,恐怕跟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昨日让他撤了暗卫,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又派了新的人过来。 萧清面无表情,眼中疑惑却加深。 她真的看不透那个男人了。 拎起一旁的箱子,萧清不再多想,迅速朝桃林外走去。或许是这次运气好,左兜右转终于走出了桃林。 在问了N个路人后,他总算找到了刑部的大门。 暗自抹了把头上的汗。真是不容易,看来以后出来还真应该带上小清他们,否则以她路痴的程度,真是艰难。 径直朝曲晟院中走去,一路上仍是行色匆匆的官吏。萧清目不斜视,很快到了地方。 熟悉的大骂声,噼里啪啦的混乱声,然后逃难似的涌出一群人,一溜烟没了踪影。 对这样的场景,萧清已经见怪不怪。等众人全都走光后,萧清才走进屋中。 “还有什么事?!再跟本官啰嗦打爆你的头!” “需要给你拎个木棍过来吗?” 萧清环胸望着屋内的一片狼藉,有些同情每天替曲晟收拾屋子的段纯了。 曲晟转头,独眼如刀,“你小子!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来?!这么散漫还查什么案子?干脆回家种红薯得了!” 萧清面无表情,“我更喜欢土豆。” “老子管你喜欢什么!”将手中案卷整理好,走到门口,“走吧!朱老头要见你。” 朱老头…应该就是刑部尚书朱钧了。 萧清转身,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 “我跟朱老头说了提审令的事情了,但老头让你亲自去见他一趟。成不成就不知道了。” “多谢。” 两人不再说话,一同朝议事堂走去。 朱钧常召集刑部官吏在此处商议事情,两人进来时,朱钧正同三个官员说着什么。 “你们来了,先坐吧。” 朱钧脸上是惯常的温和,透出些许儒雅。迅速与身边三人言语几句,三人离去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久等了,萧副史,咱们又见面了?”望着萧清,朱钧笑得温和。 “见过尚书大人。”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本官家中三个儿子,都是些纨绔不化的家伙,若有一人像萧副史这么能干,本官也就不用那么愁啦,哈哈!” 果然是浸在官场十几年的人,处事圆滑,待人温和,很善于跟人打交道。 萧清余光扫向一旁翘着二郎腿的曲晟,简直跟这人完全不同。 “朱老头,有话就赶紧说,你墨迹个啥?!”曲晟一脸不耐烦。 朱钧好脾气道,“呵呵,那行。”起身走到案台前,从一个暗阁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转身走了回来。 “萧副史,这便是你要的东西。” 盒子打开,露出一个铜质令牌,牌子下面是一串铁圈,造型古朴而怪异。 将提审令拿出来,递给萧清,“这是提审令,有了它你可以任意提审帝都所有人。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此令一出,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会身份不保。尤其是朝中一些品级较高的官员,即使你手持提审令,也不一定真的能传唤到他们,甚至有可能因此事而遭到他们的攻击。所以,此令虽有很大用途,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用它,明白吗?” 萧清淡淡接过令牌,握在手中,感觉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面无表情道,“案件已经拖延得够久的了,萧某答应了一人,会尽快找出真凶。恐怕不会低调行事了。” 朱钧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少年应该是冷情之人,却没想并非如此啊。 “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本官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有第一点你要记住,不要去招惹沐府那位。是谁,本官想你应该清楚。” 朱钧神色不同往日的严肃,望着萧清叮嘱。 知道他的意思,萧清淡淡点头。 恐怕不是他去招惹,应该是已经招惹到了。桃林中截杀他的黑衣人,十有*可能就是沐志乾的人。 那些人虽用的是弯刀,可握刀的方式极为别扭,很明显弯刀并不是他们擅长的武器。再加上那些人说话的语气、神态,萧清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些人根本不是异族人。 准确来说不是鬼夷人。 昨日他刚从千凌羽的驿馆出来,今日就遭受到了截杀,看来他的行动都在他人的掌握中。而且截杀之人还使用鬼夷人惯用的弯刀,很简单的嫁祸手段。而幕后主使之人,可能就是沐志乾。她来帝都时间不长,直接得罪的位高权重之人,首当其中就是他。 看来之前那个男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暗卫,应该为他挡过不少这类的截杀。否则这些人不会在暗卫刚撤去的第二天,就再次出现。 这帝都真是鱼龙混杂,处处充斥他人的耳目。恐怕除了沐志乾,千凌羽,耶律硕,那些朝中官员,都在帝都安插了自己的势力。 “多谢尚书大人,那萧清就先告辞了。” 萧清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少年纤瘦却笔直的背影,朱钧喃喃,“萧副史虽聪明绝顶,但终归年轻气盛。还是入官时间太短啊,身上棱角太过。哎,可惜了…” “老头子,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那小子不行?话别说得太满,小心闪着老腰。” 朱钧转头,“呵呵,没想到你竟会为一个初识不到三天的人说话,还真是让我诧异呢。” 这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人,应该说他不是会为了别人而向他开口的人。若不会这人亲自过来,他根本不会将如此重要的提审令交给萧清。 当初他亲自过来向他要提审令时,他真的惊到了,权衡左右,还是同意将令牌拿出来。毕竟帝都失踪的案子搁置时间已经太长了,再不有所突破,万一哪日陛下问起,他这个主事之人恐怕也难逃其咎。 曲晟是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才亲自来向他开口的。 这个人,看似桀骜不羁,心思却最为澄明,眼神也最是犀利。 罢了,既如此,那便成全他们! “小心大理寺那边的动静,他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 第八十六章 帝王很闲 萧清出了院门,迎面便遇见了段纯。 “萧大哥,你来了?我还找你呢!” “怎么了?” “尚书大人让我给你配了两个侍从,现在两人就在你院中。萧大哥你去看看吧!”其实这是曲大哥吩咐的,一大早。 萧清眸光微闪,“恩,谢谢你了。” “嘿嘿,没事啦!” 萧清朝自己院子走去,刚进去,就看见两人站在自己院中。 步子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望着其中一人的背影,愣了足足有半刻钟。 回神后,面无表情径直走到屋中,将装有令牌的盒子放在案台上。 转身,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面前是两张再平凡不过的脸。 前面那人平凡无奇的五官,放在人堆中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只是那双慑人心魂的深瞳,却宛如世间最冰寒的雪水,深不见底。 身上是最普通的深蓝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却透出莫名的雍容清绝,周身是高高在上的睥睨,淡漠幽凉,宛如神君。 旁边一人脸上无丝毫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却狠狠瞪着萧清,似要将他大卸八块。 萧清面无表情,声音却幽冷,“大监如此深情望着在下,可是跟你主子一样有断袖之癖?” 易容后的郭白脸色一黑,牙根咬得吱吱响,“你、说、什、么?!” “不仅有断袖之癖,耳朵也不好使啊!大监的位置是走了后门才当上的?” 郭白眸中闪烁寒光,宛如出鞘的锋刃,恨不得一刀了解面前人的性命。 但是,不行。 因为帝君就在身旁。 萧清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她软榻上的男子,气息有些不稳,“陛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帝王声音慵懒,“就是这样。” 什么就是这样!你一介堂堂帝君,不在你的穹华殿待着,跑到她这个小小刑部院子做什么?!而且还一副这样吓死人的装扮! 刚进院子,一眼看到那个孤绝的背影,他心脏直抽,甚至怀疑自己眼睛出毛病了。再三确认后,发现那副官吏打扮的男子,竟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你这副装扮到刑部到底要干什么?” “无聊,闲逛而已。” 草!你骗鬼去吧! 萧清冷着脸走到软榻前,“如果陛下很喜欢下官的软榻,下官直接送给陛下了!还请陛下移驾到别处闲逛,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萧清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朕懒得移驾,可以在这里将就。” 萧清额头青筋微抽,“陛下千金之躯,怎可将就?”还是赶紧滚吧! “朕不介意,爱卿无需担忧。” 谁他娘担心你了!老子是想让你赶紧滚! “陛下确定要在这里?” 帝王神情淡淡,周身透出雍容高雅,清逸卓然。 萧清暗自咬牙,“既然陛下要在此处休憩,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告退。” 话落,拎起箱子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在这个男人面前真是没办法保持冷静,实在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何况男人心思难懂,诡谲莫测,还是离得远些的好。 因为他,太过危险。 “萧大哥,出去啊!” 又在半路碰到段纯,萧清想了下,拉住他,“那两个侍从…是如何挑选出来的?” “啊?怎么了?就是正常挑出来的啊!不过这两人是最近刚调到刑部的,之前好像是…大理寺和兵部的。有什么问题吗萧大哥?” “没事,随便问问。我现在要去趟衙门,若无事不要让别人进我的院子,拜托了小纯。” “放心萧大哥,交给小纯吧!”段纯信誓旦旦道。 萧清点头,告别了段纯,朝刑部大门走去。 那个男人,在大理寺和兵部都安插有人,可能在其他六部中都有他的人。想着也是,他是大祁高高在上的帝君,虽不理朝政,但大祁的大权仍握在他手中。就算如此,这个男人可能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 跟着一堆吏从,萧清顺利出了刑部大门。但当他一圈圈在刑部前的街道绕圈时,无奈地发现他又迷了路。 天啊!赐他一味治路痴的药吧!哎,还是找人问问吧。 刚抬脚,面前就出现一道高大身影,不由分说牵起他朝右面走去。 萧清一怔,面无表情垂首。 两人徒步穿走在长陵主街,男子背影孤傲绝然,虽五官平凡,但周身睥睨冰寒的气势,让众人不由侧目。 萧清目光转移到手上,手指被男人冰雕般玉指轻握,棱骨分明的骨节仿佛是最精致的艺术品,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这个男人,为何只是一双手指都似带着极致的魅惑般,让人心神不定? 步子停下,萧清望着男人,“这样很别扭。”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在街上走,很像断袖! 元祁转头,妖瞳幽深,却魅人,“朕觉得很好。” 转身继续拉着萧清走,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个男人真行!永远唯我独尊!独断独行! 有了男人的带领,两人很快到了京兆衙门前。 抽离被握着的手,萧清拎着箱子走了进去。 “大人,小人在此等候您多时了!”两日前萧清说过今日会过来,张荣便很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有劳你了。” 张荣受宠若惊,“大人哪里话,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大人这边请。” 萧清点头,跟着他向停尸房走去。 “陛下还不打算回去?”萧清悄悄靠近元祁身旁。 元祁步伐缓慢却雍容,淡淡瞧了她一眼,“你很想让朕走?” 萧清一愣。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一个帝王,跟着他一个三品小官,听起来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萧清蹙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停尸房前。 既然他想跟着,他也无法阻拦。 蹲下,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口罩和手套,还有白衫,穿戴好。犹豫半晌,又递给一旁元祁一套。 反正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跟着他一块进去。还不如现在就将装备给他,否则万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君染上病菌,那她就死翘翘了。 元祁接过少年递来的古怪白衫,眸子深了深。优雅穿戴好口罩手套,那件白衫就被他随意丢在了一旁。 见男子有些嫌弃的样子,萧清微微撇嘴。 哼!不戴拉倒!到时染上什么毛病可别怪她! 将白衫塞进箱子中,拎起来走了进去。 停尸房还是一贯的阴森,尸体停在此处已有些日子。即使隔着口罩,那刺鼻的味道还是让萧清微微皱了皱眉。 目光悄悄瞥向一旁的男子。她常常跟尸体打交道倒是没事,可这个永远有无数人伺候,呼前拥后的帝王闻到这种味道,会是什么表情? 萧清忽然非常好奇。 蓦地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整个五官几乎都被口罩遮住,使得那双妖瞳更加慑人心魂。冰寒隼利,淡漠如水,只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平静,再无丝毫其他情绪。 “看什么?”帝王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却依然清晰无比,低沉幽凉。 萧清面无表情,“看怪人。”戴着口罩的帝王,能不怪吗? 不看男人的表情,萧清找到今日准备动手的尸体,上前蹲下,将箱子里的道具一一摆在地上的白布上,抬头,“你确定要待在这里?” 一会开颅的场景可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虽然这个男人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但萧清还是问了一句。 元祁打量地上大小不一,长短不同的东西,妖瞳微闪,“这些是什么?” 难得这个男人有不知道的东西,萧清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开颅的道具。” 开颅。 元祁凤眸微眯,目光转向萧清。 第八十七章 审牢役 将面前的白布揭开,拿起特质的剪刀,将尸体一处头发整个减掉,再用刀片将碎发小心刮干净。指着一处凸起的位置,“此人并非中毒而死,而是先被人以暗器射入头颅,后灌入毒药而亡。这里有一处细微的凸起,四周皮肤颜色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还带着一丝血斑,由此可见,尸体头中脑血管受到损坏,淤血不清,再加上利器还在头颅表层下,才会导致皮肤凹凸不平,呈现肿胀现象。” “而通过我的调查,可以推测杀害这些犯人的应该是衙门内部中人。否则无论犯人武功再高强,也不能穿过地牢层层守卫,毫不费力地将那么多犯人杀害。初步推断犯案的人可能是牢中某个牢役,但此人若无幕后之人指使,仅凭他一介牢役也是不可能。具体是犯人买通牢役进行谋杀,还是说幕后之人根本就是衙门内部中人,或许等将头颅中的利器取出后,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萧清转头,望向元祁,“所以,我现在要剖开这个尸体的头颅,陛下确定还要留在这里?” 元祁懒懒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挺有意思,开吧。” 那句“开吧”,男人说得像是开酒那样简单,让一旁的萧清嘴角微抽。 既然他愿意留在这,那就随他吧。 重新将手套勒紧,用剪刀和小刀将尸体半个头颅的头发整个刮掉,露出半个头颅的肌肤。拿起小刀在那处凸起地方划开一个十字,萧清的力度,角度,手法都十分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拿起一旁的镊子,起子,钩子,手指不断翻飞,起伏,片刻后便将此处头颅打开,露出里面的血肉组织。 少年白色手套上沾满了鲜血,而脸上却是与往日不同的严谨肃穆,仿佛此刻所做的是无比神圣之事。秀眉微蹙,眸子漆黑而隼利,透出如黑曜般迷人的光泽。 元祁直直望着面前的萧清,眸子幽深似海,妖异魅人。 “找到了!”萧清欣喜的声音传来。手中的镊子上是一根细长的针状物,拿出一块白布,将带血的针小心放在上面,搁在一旁地上。 紧接着便是缝合尸体。 拿出箱子里特质的羊肠线,还有针,开始缝合伤口,手指翻飞,动作迅速,灵活到让人诧异。 一旁元祁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转瞬即逝。 片刻后,尸体头颅便恢复如初,伤口处针线缝合得整齐细致,除了那一道疤痕,完全看不出这个尸体曾被人凿骨开颅,取出过东西。 “好了!”萧清微微吁气,额头上沁出滴滴汗水。抬手想擦,却忽然发现手上满是血迹。 转头,“我们出…”,话语一顿。 面前忽然出现帝王近在咫尺的脸庞,而男人正用袖子一侧替她擦脸上的汗。 萧清顿时一愣。 这…这人在干什么? 元祁望着少年微愣的表情,面罩下的唇角微勾,扬起魅惑人心的弧度。 “好了,我们出去。”淡淡放下袖子,男人开口。 萧清总算回神,愣愣收拾好地上的道具,小心将白布里的东西放到箱中,起身,“走吧。” 两人一同出了停尸房。 门外,张荣上前,“大人,水给您备好了。” 萧清脱下口罩手套,“谢谢。”走到水前,望向男人,“你也过来洗一下。” 虽然他没有碰尸体,但是尸房毕竟尸气过重,细菌太多,一旦沾染上就不好了。 元祁走过去,望了眼萧清,没有动作。 这个男人,不会连平常洗手都是别人伺候的吧?很有可能,这个人是遥不可及的帝王,怎么会事事亲力亲为? 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过去,执起男人的手,放到盆中。用水浸湿,打上寻常的皂角,细细为他清洗起来。 世上可能没有一人的手能像这个男人般,冰雕修长,白皙如玉。指甲如贝般光亮莹润,透出浅淡光泽。 只是一双手,却仿佛透出无尽的幽凉,魅惑,睥睨,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掌控生死。 帝王妖异的眸子在微微颤动,里面汇聚出深不见底的漩涡,似要将面前少年吞噬。 “好了。”萧清放开男人双手,走到另外一个盆中,清洗起来。片刻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张荣,犯人被杀害那晚,看守犯人的牢役都有谁?你能将那些人找来吗?” “回大人,当时看守地下二层的一共有五个牢役,现在都在牢中当差,小人这就将这几人找来。” “有劳。” 张荣转身离去,片刻后,领着五人走了过来。 “下官见过萧大人。” 五人样貌普通,皆一身深灰色差役官服,看到萧清连忙躬身行礼。 “请五位前来想请教你们几个问题,落霞湖犯人被杀当晚可是你们几个当值?” “回大人,是我们当值。” “既然那日有朝廷重犯关押到地牢,为何只有你们五人守卫?” 五人相视一眼,支吾着没有开口。 一旁张荣上前,“大人,其实那晚…是魏仵作将衙门许多兄弟叫走了,好像是因为发生了急事…” 萧清蹙眉,“急事?” “恩…” “什么急事?” 五个差役相视一眼,一人上前,“据回来的兄弟们说,好像是魏仵作与东市里狼帮里的头目恶狼发生了矛盾,就让兄弟们过去帮忙。” 话落头立刻垂了下去,不敢再开口。 朝廷官员不经允许私自斗殴闹事那是会受到严惩的。轻者罚俸关押,重者杖刑一百,撤去职位。而这些人竟然知法犯法,私自斗殴,恐怕大多都是因为不敢开罪当时身为衙门副尹的魏统弟弟魏腾,才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此事也未免太过巧合。 萧清眸子漆黑,“犯人被杀那晚,你们都在做什么?如何被迷晕?何时醒来的?这些你们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五人点头。 叫冯关的大汉是五人中管事的,先上前,“事发当晚,正好轮到我五人当值,便早早到了地牢中。因那些犯人是重刑犯,所以府尹大人特地吩咐要我等严加看守。事发前一晚,兄弟们都不敢懈怠,我等正在值日时,牢外的兄弟进来,说魏仵作有急事让我等全部到东市。魏仵作一向…跋扈,我等兄弟不敢轻易得罪,又不敢擅离职守,便决定由我们五人留守,其余兄弟则去东市一探究竟。” “后半夜时,我们可能因为太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并未发现牢中有何异状,但第二日换班时才发现所有犯人都死了,而最里面那间牢房的犯人已经没了踪影。” 最里面的犯人,应该就是那个刀疤男子。 第八十八章 掩人耳目 萧清望他,“为何你们醒来时没发现里面牢中的犯人消失了?” “恩…可能是因为当时牢中视线太暗了,我们才没注意到,毕竟看到其他牢中都有人,也不会想到那些犯人都自杀了。” “你们怎么知道自己是被迷晕的?” “后来在知道犯人被杀后,副史大人…恩,府尹大人让我们严格搜查大牢四周,查找可疑之处,我们就在楼底拐角处发现了燃了一半的迷药竹筒,这才知道我们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迷晕了。” 萧清蹙眉,“你们昏迷有多长时间?” “大概有一刻钟。” “你们如何知道时间的?” 另一个叫方大的差役上前,“小人是最早醒过来的,看到燃了不到一半的烛灯,就猜测应该是过了一刻钟时间。” “为何决定由你们五人看守?难道当晚看守的就只有你们五人?” 冯关道,“并不是,一共有十三个兄弟。小人是值班的牢头,便选了四个兄弟跟我留守在牢中,剩下的兄弟去了东市。” “为何选他们四人?” “额…丁三和方大他们上次巡查时被人伤了腿,行动不便,所以小人就没让他们去。史正和张二一向与那魏仵作不和,小人就也留下他们二人。” 萧清颔首。此人的理由倒也充沛,若真按照他所说,这五人留在这里是个意外,那么最容易犯案的就是这个冯关。因为他是狱中的牢头,有权利决定谁去谁留。 萧清眸光微闪,转向旁边,“你呢?” 丁三道,“当日小人被留在狱中与四个兄弟共同值守,后半夜似乎隐隐看到有白烟飘过,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后来还是方大叫醒了小的,小的查看了眼附近的牢房,发现并没有异样,就继续守在牢外门口了。” “你说你隐隐看到有白烟飘过?” “对,小的看到从楼梯口飘过白烟,以为那是谁在那抽烟筒,就没在意。第二日在楼梯口找到迷烟筒后才知道,原来那白烟是迷烟。” 萧清眸光微闪,“那迷烟筒可还在?” 冯关上前,从袖中掏出一物,“大人请看,这就是那犯人用的迷烟筒。” 萧清接过,打量片刻。拿出袖中白布,包了起来。 “既然是重要证物,就先放在我这里吧。你们继续。” 轮到差役史正,此人十分高大,五壮三粗,一副乡野匹夫模样,说话豪爽直白,“俺那日喝了点酒,有些迷糊,迷晕前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醒来后,俺看到牢中的人都躺在地上,就以为他们睡着了,便找了口水喝,然后继续值守了。” “找水喝?” “恩,俺那天喝了点酒,一直口干,就去楼梯口桌上倒了点水喝。” 萧清点头,望向方大,“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方大是一个十分老实的年轻人,“回…回大人。小人是几人里最先醒过来的,当时觉得头很晕,而且身子很无力,眼前一片迷糊。当小人看到楼梯口时,发现似乎有黑影闪过,当时小的以为眼晕看岔了,现在想想,恐怕那个黑影就是犯人!” 萧清双眼微眯,“你说你看到了楼梯口有黑影?” “是,当时小人虽然有些晕,但是还是能看到楼梯口一闪而过的黑影。小人应该没有看错。” 萧清点头,望向下个人。 最后轮到张二,他支吾了半晌,才开口,“小人…小人记不清那晚发生的事了…请大人见谅。”神色躲闪,感觉有些心虚的样子。 萧清眸光微闪,淡淡道,“你们说的我知道了,劳烦几位了,若有事我会再找你们。” “是,小人告退。”五人转身离去。 “张二,你等等。” 萧清忽然开口,让欲走的张二停了脚步。 其他四人先行离去,张二拘谨地站在原地,“大…大人有什么事?” 萧清上前,淡淡开口,“你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小人…并没有…” “那么,就由我来问你。”萧清眸子清亮而犀利,“那晚你醒来后,是不是看到了最里面的犯人还在牢中?” “…!”张二猛地抬头,满脸震惊。 看到这人的表情,萧清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 “小…小人那晚醒来后,便四处走动查看,因不小心掉了个铜板,就去捡回。正好瞄到最里面牢房那人正阴森森看着小的,吓了小人一跳。但一转眼,又发现牢中没了那人踪影。小人心中慌乱,连忙返身不敢再看。后来他们说犯人是在我们昏迷时被人劫走的,小人就…吓了一身冷汗。若那人真的在那时被劫走,那小人当时看见的…到底是人是鬼?小人不敢随意开口,因此才隐瞒,望大人恕罪!” 话落连忙跪了下来。 萧清道,“你们晕时大约什么时辰?” “…已经子时将近了。(大约凌晨一点)” “那么醒来就是子时一刻(凌晨一点十五)?” “…恩。” 萧清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张二,“醒来后,你们都喝了水?” “大人如何知道?” “喝了水后,是不是又晕晕乎乎睡过去了?一直到第二日?” 张二愣愣地点头。 大…大人怎么这个也知道…? “第一次昏迷前,有无异样?” “额…并没有什么异样啊!就是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然后就晕晕乎乎睡着了,其他也没什么啊!” 萧清了然。 “你们之前昏迷,只是被人点了昏穴才晕过去。而后来则是因为喝了带有迷药的水才昏睡过去,而这一段时间,才是犯人真正作案的时候。” 啥?喝了带迷药的水?可是那水是方大给他们的啊…张二有点摸不着头脑。 萧清望他,目光深深,“今日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任何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二立刻点头,“小…小人明白,请大人放心。” “恩,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 萧清眸子漆黑,透出隼利的光芒。 若他的推断没错,那么当晚犯案的就是那两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隔空点了几人的昏穴,等几人醒后,将下了迷药的水给几人喝下,其他三人晕晕乎乎睡着后,犯人才实施杀人计划。到第二日再将另外三人叫醒,之后再以证词误导三人,让他们以为第一次昏睡是中了犯人的迷烟,犯人被害就是在凌晨一点到一点十五的时间。 想到这里,萧清蹙眉。 只是,犯人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特意将时间延后?其他三人昏迷的一刻钟时,他们又在做什么? 忽然脑中一闪,猛地似想到什么,转身望向张荣,“犯人被害那晚,有谁去过牢房?” 张荣一愣,磕磕绊绊道,“府尹大人去过,怎么了大人?” “哪个府尹?是魏府尹?还是原来的陆府尹?” “是陆府尹。” “当日是谁与陆府尹一同进的地牢?” “正是小人。” 萧清微微眯眼,“当时在牢外守着的,都有谁?” 张荣沉思片刻,道,“有冯关,方大,还有丁三,没有其他人了。” “为何就只有他们三人?” “因为府尹大人说要亲自审问犯人,所以就让其他牢役撤下去了。” “他都进了哪些牢房?” “具体的小人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大人是先进了中间几个牢房,后来又去了最里面的,然后便出来了。” “陆府尹在最里面的牢中待了多久?” “大约…两刻钟。” “出来时表情有何异样?” “恩…感觉有些阴沉…” 萧清沉思片刻,道,“带我再去地牢里一趟。” 第八十九章 一起用膳 萧清向地牢走去,忽然步子一顿,似想到什么转身,望向那个倚着柱子的孤傲男子,“你在这里等一会,我片刻就回来。” 转身,与张荣一同朝地牢走去。 元祁望着少年的背影,眸子幽深。 “噬魂。” 一道浑身包裹在斗篷中的身影凭空闪现,“主子。”声音干哑幽魅,宛如地狱鬼魂。 此人正是桃林中阻杀黑衣人的黑影,噬魂。 元祁妖瞳幽深似海,冰寒渗人,“怎么回事。” “桃林有人埋伏。” “谁的人。” “沐志乾。” 长时间的沉寂,周围温度骤然下降,宛如冰窟。 “她身上衣服怎么怎么回事?”萧清衣摆处有些许撕裂痕迹,她本人都没在意,但元祁却看到了。 “噬魂想了解此人身手,侦测隐藏范围。” “所以,没有及时出手?”帝王声音冰寒到极致,宛如千年玄冰。眯起的妖瞳蒙上一层黑雾,阴森恐怖。 “是。” 帝王衣袂翻飞,掀起一道汹涌的气风,狠狠打在噬魂身上。 “咳咳!”噬魂捂住胸口猛咳出一口血,点点血迹溅在黑色斗篷上,脸上的面具裂出了一道缝。 “没有下次,退下。”帝王声音幽魅似魔。 “是。”黑影瞬间消失,丝毫看不到来过的痕迹。 帝王微微垂首,身上似被拢上一层云雾,琢磨不透。 萧清回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男子淡淡倚在柱子上,似与世隔绝般,缥缈淡漠,遥不可及。 “完事了,走吧。” 萧清淡淡开口,元祁望向面前的少年,半晌,牵起他朝门外走去。 “是谁说大祁帝君周身三尺不近人的,胡扯。”萧清小声嘀咕,瞥了眼两人牵着的手,面无表情转头。 背对少年的帝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勾魂摄魄。 两人回到刑部院子已过午时了,如今虽已是七月中旬,但帝都白日气温也有三十度。 将箱子放下,萧清走到软榻前,扑了上去。 “陛下慢走,恕下官不远送。” “朕说过要走吗?”上前轻易捞起榻上的萧清,走到一旁。 “陛下,下官有话要说。”感觉身子被揽着朝前走,萧清眉梢微蹙。 “朕等会再听。” 萧清无语。 两人坐在桌前,易容后的郭白忽然出现,“陛下,饭菜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呈上?” “恩。” 郭白身影来回闪过,桌上出现一道道精致美味的饭食,整整齐齐摆满整个桌子。 大约有三十几样菜,每个菜量都不多,却色香味俱全,玉盘珍馐,秀色可餐。 这人是要把满汉全席,饕餮盛宴搬到她这个小小别院吗?萧清面无表情,嘴角微抽。 “陛下这是何意?难道是要在我这里用膳吗?” 她记得帝王用膳需数十名宫人亲身伺候,净手,试菜,布膳,且有人随侍左右,听从帝王吩咐。 但是望了眼已经不见踪影的郭白,萧清微微蹙眉,“陛下,臣不会宫里那一套用膳规矩,更不会伺候人用膳。”所以您老还是赶紧移驾吧,但饭可以留下。 元祁淡淡瞥了他一眼,“不饿?” 萧清停顿半晌,点头。 “那快点吃吧。” “哦。” 萧清面无表情转头,夹起一块肉,放入嘴中。 动作一顿,眸中忽然一亮,似在回味,又似在细细品尝,半晌后,才下第二筷。 接着第三筷。 第四筷。 动作越来越快,但吃相却丝毫不显粗俗。少年腮帮鼓成一个松鼠般,圆滚滚得可爱。 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少年,帝王慵懒支首,凤眸兴味眯起,淡淡打量。 女子如今是一副少年模样,五官清秀,极为普通。平常永远都是一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样子。遇见案子就一头扎进去,严谨,肃穆,专注。 在他面前恭谨防备,身上仿佛罩了层隔阂,不愿人轻易靠近。 如今看到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男子心中似被什么东西轻柔触碰过般,掀起了浅浅波澜。 伸手修长的手指,触碰少年的嘴角,轻柔抹去上面的饭粒,唇角微勾,“脸上沾上东西了。” 萧清动作一顿,愣住。 旁边男子懒懒支首,唇边是勾魂摄魄的笑意,妖瞳泛出浅浅星辰,洒落星河,烂漫璀璨。 萧清心脏开始不受控制,仿佛有什么东西溢出来般,流窜身体四肢。 气氛透出一丝怪异,微微凝滞。 萧清面无表情擦了擦嘴,“陛下,臣有手。” “恩,朕知道。” “那可以请陛下在碰臣的所属物时,经过臣的同意吗?” 元祁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朕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脑袋!你个妖孽!不要再笑了,考虑一下旁边人的感受好不好! 微微吁了口气,萧清气息微定。 是了,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妖孽,周身散发着神与魔般的慑人气质,是个正常人都会被他魅惑。 所以,他刚刚根本就是正常人的反应,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她并没有因为他而心跳加速,也并没有… 萧清僵硬地吃着面前的东西,却没了品尝美食的心情。 “吃饱了。”放下手中的碗筷,萧清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元祁淡淡道,“郭白,撤了。” “是。”郭白身影闪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渣。 凉凉地瞥了眼神游太虚的少年。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跟她一块吃饭的人是谁啊?! 那是他们如神明般信奉的帝君啊!永远高高在上,漠视一切,此刻却坐在他身旁,还靠的那么近!是在太不可思议了!而这家伙非但没有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侍奉,却在一旁发呆?! 有没有搞错! 若不是帝君…他真想将这小子拉出去砍了! 郭白脸上是冰冷的怒意,眼睛深处的利刃似要将萧清千刀万剐。 萧清抬头,淡淡瞥了眼郭白,“大监,请问你家主子准备什么时候起驾回宫?” 郭白冷冷低头。 这种问题干嘛问他?他也想帝君离你小子远些,早点回到宫中,可他哪敢开口? 迅速收拾完,郭白转眼便消失了,一句话也没吭。 萧清转头,元祁懒懒靠在朱红长椅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算了,就当这人不在吧!忽略他,忽略忽略! 默念几遍“清心咒”,萧清走到一旁案台前,将箱子里包裹暗器的白布拿了出来。 戴上特质的白色手套,拿起白布里的暗器,认真打量起来。 此物看着像针,又像针灸用的医疗道具。长约三寸,前端更为细长,后端一寸处有细小的沟槽。 将箱子里的放大镜拿出来,对着那处沟槽打量。 “这是水晶?”耳边传来熟悉的幽凉气息,萧清身子一顿,微微撤离些许。 “恩,这是我在极西经过的异族人手中偶尔得到的。透视效果很不错,就让郝猛帮我做了手柄,拿着方便。” 元祁唇角微勾,“你去过极西冰海?” “恩。两年前为了查一个案子,乘船到过那里。漫天飞雪,银装素裹,很美。” 望着少年嘴边浅浅的笑意,男人眸光微闪。 第九十章 实验 萧清透过放大镜,观察利器上的沟槽。 “这沟槽里的颜色为何比外面的颜色更深?是做工问题吗?” 沟槽内是淡淡的黑色,而外面是浅浅的银色。 元祁淡淡瞥了一眼,道,“毒。” 萧清动作一滞,随即将银针凑到鼻前。 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异味传来,酸酸的,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又像是…。 萧清眸光一厉,从箱子里翻腾出瓶瓶罐罐,杯烛,罩子,细管等物,然后熟练将其组装。抽出案台上一张白纸,用刀片刮利器沟槽中浅黑色处,掉出些许碎渣在上面。 取出细长实验管,将黑色碎末倒进里面。打量管内的东西,目不斜视,“盐水。” 身旁男子微顿,淡淡道,“郭白。” 屋外的郭白暗自咬牙,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片刻后,郭大监沉着脸端着一盏盐水放到了萧清面前。 萧清头都没抬,拿起杯盏,以手指轻蘸一滴,放到嘴中。 咸的,没错,是盐水。 郭白狠狠瞪了萧清一眼,转身出了屋。 萧清将盐水倒进装有黑色碎渣的试管中,摇了摇,然后固定在架子上。 “酒水。” 屋外的郭白一顿,闪身不见了,片刻后又回来。 将酒水放到了桌上。 须臾,再次传来萧清淡淡的声音,“淀粉。” 郭白闪身。 “白醋。” “…” “黑木岩。” “…” “铁丝。” “…” “发霉的东西。” “…” 就这样,大祁堂堂大监总管,黑着脸被一个小小的三品小吏驱使,却敢怒不敢言,郭大监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憋屈。 萧清对郭白的瞪视恍若未闻,专心地摆弄手中的东西。忽上忽下,手指翻飞,动作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试管在她手中幻化出斑斓的色彩,炫目,宛如神奇的魔法。 一旁的元祁眼中闪过亮光,眸光闪耀如星辰。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次次带给他惊喜。 “果然。” 萧清淡淡的声音传来,将手中一瓶试管拿起,静静打量。 元祁凑过来,“怎么了?” 没有注意到男人专注望她的双眸,萧清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透着深紫色液体的试管上。 “此毒含有罕见的氰化银钾,氰化银钾是一种剧毒,将盐放入1∶1的醋中溶解成为硝酸银溶解,边搅拌硝酸银溶液,边逐渐加入碱性物质或释碱物质,也就是含碱量较多的淀粉,使其中和到一定的PH值,将上述硝酸银中和液缓缓加入到等摩尔量的氰化铁溶液中,同时进行搅拌,若与其产生化学反应,也就是液体变色,那表示此物中含有氰化银钾。” 屋内的郭白听得云里雾绕,脑门上有无数的问号。 这小子…说啥呢?! 萧清抬头,望了眼满面疑惑的郭白,还有脸上高深莫测的帝王,微微抿唇。 “其实意思就是,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剧毒,此毒中含有氰化银钾的成分,因此我手中试管里的液体才会变色。” “氰化银钾?何物?”元祁眼中是少见的不解。 “额…其实就是一种金属性毒物,会破坏脑细胞和神经,毒性猛烈无比,能瞬间将一头牛杀死。只是我不知道,拥有此种毒的人会是谁…” 一旁元祁淡淡道,“江湖中传说与鬼谷子对立的赤霞宗是有名的毒派,他们擅于使用毒物害人,阴险狡诈,此物可能出自赤霞宗。” 赤霞宗?宗派? 萧清脸上若有所思。 若是赤霞宗插手此案,那案情岂不是更加扑朔迷离? 望着眉头紧蹙的少年,元祁淡淡开口,“帝都与赤霞宗有关联之人,朕倒是知道一个。” 萧清一愣,转头,“是谁?” 元祁眸子幽深似潭,冰凉,“沐志乾。” 萧清眸光一厉。 若此案真的是沐志乾所为,那么他与千凌羽之间会有什么关联?更何况,沐志乾不会亲自去京兆衙门地牢,那么动手的人会是谁?是那五个牢役中的一人?还是…另有他人? 萧清眸光不断闪烁,垂首若有所思。 屋内不知不觉又只剩萧清和元祁两人。 男子坐回桌前,懒懒支头望着对面静立的少年,周身淡然而宁静。 室内一片静寂。 “噗呲噗呲”,一阵液体滚沸的声音打断萧清的沉思,抬头将酒精灯灭掉,把面前的瓶瓶罐罐拆下,熟练收拾好,朝门外的郭白招手,“麻烦大监将这些瓶子洗净,小心一些,不要沾到里面的液体,会受伤的。” 郭大监冷冷接过萧清递来的东西,很自觉没有出声扭头离去。 萧清笑得讪讪,“陛下身边的人性格真有特点。” 元祁唇角微勾,惑人,“是吗?朕怎么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形容某人的?” “…”萧清。 “我要出去一趟,陛下快点回宫吧。”萧清冲桌前的男子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元祁淡淡开口,“其他暗卫朕都撤了,就让噬魂跟着你吧,有事可以找他。” 萧清步子一顿,背对男子的脸上神情不明,“下官谢过陛下。” 望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帝王懒懒勾唇。 郭白身影忽现,脸色犹疑,“陛下,郭白不明白,您为何对这人…如此特别?” 帝王神情冰寒,“既然鬼夷与辽蛮都想在我大祁插上一脚,朕就将这池水搅得更混些。这个萧清,会是颗不错的棋子。” 帝王眸光冷冽幽凉,似魔般惑人,令人生寒。 郭白身子一颤,慌忙低头。 是啊,陛下的心仿佛千年寒冰,永远不会波动。更遑论是对一个区区女子。 冰冷的帝王脑中此刻却闪过少年打扮的女子,细细为他洗手的场景。少年的侧脸干净清秀,透出纯净与认真。 男子漆黑的妖瞳中闪过一丝迷惑… 世间事态的发展,往往出乎人意料,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 命运。 ** 萧清此刻正坐在京兆衙门正堂中。 对面是一身官服的魏统,国字脸,粗眉横目,端得一派官场气势。 “不知萧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萧清静静打量对面男子片刻,淡淡道,“前几日牢中发生犯人自杀一案,萧某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一下,魏大人对此案是否有进展了?” “不知萧大人所说的是何进展?” “牢中犯人自杀,而且是在同一时间自杀,魏大人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吗?” 魏统点头,“魏某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犯人若是想自杀,被关的第一天就会服毒自尽,何须等到第二日?想来确实有些可疑。” 萧清望他,“魏仵作查出犯人所中何毒了吗?此毒藏于何处?” “毒是常见的乌头毒,毒性较烈,服用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毙命。此毒藏于犯人牙齿中,因此当初关押时未被搜出。” 此毒并非罕见,江湖中门派众多,能弄到此毒之人多如过江之卿,因此没办法缩小目标。 想来这也是凶手的目的,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发现尸体脑中的暗器,同样也发现暗器中涂的剧毒。 只是那暗器… 萧清眉头微蹙,“魏大人来帝都多长时间了?” 魏统淡淡开口,面露追忆,“大概十几年了…现在想来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听说魏大人在刑部当官之前,做过帝都某个高官的侍从?” “呵呵,萧大人好灵的消息。魏某当时确实做过大理寺主簿范大人的侍从,后来也是他提携,成为京兆衙门的一个捕头,如今做到了衙门的府尹,说来还是要感谢范大人的厚待呢。” 魏统轻笑,言语充斥着感激,而对面的萧清却眸光微闪。 这个人… 第九十一章 开始审案 “范大人是司法重邸大理寺的掌权人,执法严谨,公正无私,想来有他为魏大人打通官路,魏大人官途应该不会太难。” “呵…那是自然,有范大人的帮助,魏某官途一路顺畅,魏某十分感激呢!” 男子虽在笑,眼中透出的光芒却令人生寒。 萧清垂眸,掩住其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魏大人,萧某想请教一件事。” “萧大人但说无妨。” “魏大人右肩受伤了吗?” 魏统身子一滞,“萧大人何出此言?” “大人并非左撇子吧?为何端茶时要特意饶过靠近的右手而用左手?而且萧某观大人面色微白,额角透出湿汗,很明显脸色不太好,是否是受伤的原因。” 魏统抬手拂过右肩,“让萧大人见笑了,魏统前几日练武时不小心摔到了肩膀,说来惭愧,魏某年岁已经不小,仍然对此十分痴迷,好友劝我平日少舞刀弄枪,魏某不听,这不,一不小心就伤着了自己。” “每个人很难找到自己真正热衷的东西,年龄、身份、地位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希望魏大人能保持这颗热衷的心不变。” 萧清缓缓起身,“萧某就不多打扰魏大人了,告辞。” “既如此,魏某就不留大人了,萧大人慢走。” 萧清点头,转身离去。 魏统望着少年纤瘦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第二日。 萧清来到衙门时,就被朱钧叫了过去。 “小萧啊,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朱钧笑得如沐春风,温和爽朗,却让萧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朱大人,若您不想笑不必这么勉强。” 朱钧抬头,咧嘴笑得灿烂,“啊?萧大人这是何意?” “萧某的意思是,朱大人有何事吩咐,尽管直说。” “既然小萧这么说,本官就直说了。”忽然笑容尽褪,恶狠狠瞪着萧清,“听说今日你要审问各个失踪公子府上的奴仆?刚刚已经让人去传令了?” 萧清淡淡点头,“对啊,怎么了?” 朱钧笑得露出门牙,“你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 萧清面无表情,“然后呢?” 朱钧笑得牙痒痒,“知道你还这么肆无忌惮让侍从去拿人?而且如此光明正大?你可知,今日你如此声势浩大去拿人,明日你的所作所为会传遍这个朝堂?” “所以呢?” 望着不为所动的少年,朱钧感觉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起来,“所有朝廷官员会密切注意你的行动,若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或有损他们颜面,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本官淹死,你自身也危在旦夕,你确定要这么做?” 萧清勾唇,懒懒环胸,“朱大人被口水淹死的场景,萧某倒很是期待。” “臭小子!本官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小子再不重视这个事情,以后有你好受的!”这小子棱角实在太难磨,若现在不收敛些,定会吃亏,甚至有可能会葬送一生的官途。 他是看这小子有头脑,心思灵敏且清明,才想将他留下,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大祁的砥柱。只是不想这小子太过倔强,我行我素,简直跟那个曲晟有的一拼! “你小子能不能听本官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刑部,先过了新官上任的第一个月?”过了这一个月后,你小子爱怎么折腾,也没人关注你! 萧清懒懒靠在椅子上,“您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我走了,还有事要忙。” “…”朱钧。 臭小子!本官身为刑部尚书才真的有事要忙!现在叫你过来,还不是好心提醒你,新官别太招人眼,否则容易被人收拾! 朱钧望着面无表情起身的少年,无奈抚额道,“好了好了,本官不说了!你坐下,本官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萧清这才重新坐下。 “说吧。” 朱钧脸色微肃,“既然你已经决定提审失踪公子各府上的奴仆,是否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萧清把玩手指,“没有。” 朱钧蹙眉,“那可有犯人的线索?或者失踪公子的下落?” “没有。” 朱钧脸色微黑,“那最起码要有提审府上奴仆的说辞吧?”否则他明日上朝各大臣问他为何动其府上的人,要怎么说? 萧清回答得干净利落,“这不是你刑部尚书该想的事情吗?”关他小小一个副掌史什么事? 朱钧:“…” 萧清:“…”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传来朱钧的怒吼声,“臭小子!啥他娘都没有竟敢问老子要提审令,给老子滚出去!十天查不出个所以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萧清被狠狠推出门外,身后的门被“砰——!”一声关上,直晃荡。 萧清嘴巴微张,一脸诧异。 这人…真面目竟然是这样? “咳咳…”背后传来段纯的闷笑声,萧清面无表情转身。 段纯一脸好笑上前,“萧大哥别看朱尚书平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其实啊,脾气比曲大人还坏呢!” 萧清摸了摸被震得发疼的耳朵,嘴角微抽,“看出来了。” “呵呵…”段纯轻笑,“萧大哥别介意,朱大人也是关心你,怕你得罪了朝中官员,遭到报复,所以才想提醒你的,虽然他的方式有些怪…” 段纯最后又小声得嘀咕了一句。 一旁萧清唇角若有似无勾起,转头,“你怎么在这里?小清回来了?” 段纯点头,“萧大哥难道能未卜先知?刚刚小清带了几人去了刑部正堂,小清让我来找你,萧大哥快过去吧!” “恩,谢谢啦。” 萧清与段纯一同朝刑部正堂走去。 刑部有一处地方是专门提审嫌疑人和证人的地方,那就是刑部正堂。 墨黑砖瓦,暗红石壁,龙纹虎像,庄严威武。 萧清走到正堂时,堂内站了七个奴仆打扮的小厮。小清见萧清进来,上前,“二哥,我把长陵主街东面四座挨得较近的府邸奴仆带来了,西南北三面有大哥和小力负责,大哥先问这些人吧!” 萧清点头,“辛苦了。” 上前走到正面坐下,对下面几个有些畏缩的奴仆道,“贸然请诸位前来,是想询问一下各府公子失踪案的详细细节,你们不用害怕,只是简单问几句话而已。” “是,小人遵命。” 萧清望向下面,“你们按着顺序,从左面开始依次说明所在府邸,侍奉公子名字,各公子失踪时间,经过和细节,一字不落,详细清晰。” 众小厮互相视一眼,最左面小厮先上前,“小人侍奉的公子是工部侍郎方大人的二公子,方候言公子。公子失踪时,小人正跟在公子身边。当时大约在晚上戌时一刻,公子约几个好友一起外出游湖,因当时天气炎热,帝都晚上去湖边纳凉的人很多,公子便只带了小的一人。后来公子让小人去买一些酒来,小人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公子要的酒,匆匆赶回去后,便发现湖边没了公子人影。小人连忙回府向侍郎大人禀明了情况,第二日公子还未回来,侍郎大人便去报了案。” 第九十二章 查问 萧清淡淡道,“第二日何时报的案?” 那小厮思索半晌,“回大人,大约第二日午时。” “为何没有当晚报案?” “侍郎大人说二公子一向顽劣,说不定又跑到哪儿玩了。便让管家等到第二日再说,中午时,管家禀告侍郎大人,说二公子还未回去,大人才让管家去衙门报了案。” 萧清眸子漆黑,“你家公子是第几个失踪者?” “回大人,是第七个。” “既然之前已经有了六个失踪的先例,为何你们侍郎大人在知道方候言失踪当晚,没有提高警惕去报案?” “这…这…小人不知。”那小厮怯怯嗫喏。 萧清眸中闪过异样,目光一转,“下一个。” 又一小厮上前,“回大人,小的是吏部沈尚书四公子沈浩冉的小厮,我家公子…”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小厮纷纷上前,讲述失踪公子案发当时的情况。萧清时不时开口问几句,然后便一直静静听着,目光直直盯着说话的人,眸子犀利。 半个时辰后,所有小厮才将情况说明完毕。 萧清垂首,脸上看不出情绪。 “小清,把我前几日绘制的地图拿过来。” “恩。”小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了过来,萧清接过,摊开放到一旁桌上。 指着第一个开口的小厮,“你说方候言失踪地点是在湖边?哪个湖?” “回大人,是在落霞湖。” “哪个方向?” 小厮略微沉吟,“…北面。” 萧清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在图上某一处标了一下。 蹙眉盯着那处地方,目不斜视,“下一个,失踪地点。” 被指名的小厮一愣,慌忙开口,“哦哦,我家公子是在长陵主街到方巷拐角处。” 萧清标记,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我家公子在城东傅门路…” “华景轩…” 四家敷上小厮报出不同的失踪地点,萧清一一标记在图纸上,面露沉思。 片刻后,郝猛和小力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进来。 “二清子,我把这些人带来了,你快过来瞧瞧吧!”郝猛抹了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一旁椅子上,灌了口茶。 李小力将十几个小厮领进正堂,望着萧清上前,眸子漆黑,“沐府的人,没有带过来。”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猜到了。”以沐志乾倨傲的态度,真的配合他拿人才怪。 萧清又一一询问了那十几个小厮一些问题,将各公子失踪地点标注在图纸上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望着蹙眉沉思的萧清,李小力道,“怎么了?” 萧清盯着桌上的图纸,“你来看一下。” 李小力上前,望向图纸。 纸上线条横七竖八,却不显杂乱。这个线条很明显是街道。 李小力眼中亮光闪过,瞬间领悟。 这是帝都长陵的街道图。 街道为线,房屋为圈,小巷为条,树木为褶。一笔一划,极为详细,鲜明十足。 图中有十一处画圈的地方,李小力目光一一扫过,忽然,神色一凝。 “这是…” 萧清眸子幽凉,“恩,只是猜测,还未可知。” “你打算怎么做?” “先实地考察一下再说。” 第二日,萧清与李小力来到落霞湖北面岸边。 “这里极为宽广,若莽撞将一人掳走,不太可能。”李小力打量四周平坦无遮挡物的岸边,淡淡道。 萧清环顾四周,“恩,犯人不会大庭广众下掳人,一容易暴露自身,二则容易引起混乱,所以他定是用了什么方法…” “这四周几乎没有遮挡物,就算是引诱犯人到偏僻处,也没有这个机会。” 确实,若是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让人跟着他去某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会过去。那犯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萧清蹙眉,“这些公子都是待选才子,而大祁吏法规定,及冠男子每年都可参加大祁的才子大选。这些失踪的公子,所有人都是。” “你是说犯人是故意选择这些才子下手?” “对,而且犯人作案是有计划性的。” 她特制的图纸上标记着各公子失踪的地点,还有他们所在的府邸。昨日她便发现,犯人是按照公子府邸的先东后西,先南后北的顺序实施的绑架计划。若只是普通的失踪案,公子失踪的顺序不应该如此规律,这完全就像是犯人事先做好了准备一般。 “嫌疑人范围缩小。犯人不可能是某个百姓或者凶徒,应该是某个有组织、有实力的帮派,或者是帝都某个有实力的人。” 李小力道,“有怀疑的对象吗?” “暂时没有。线索还不够多,没办法推断。” “到今日,帝都失踪案已经有三个月时间,不知那些失踪的公子们是死是活。” “不会死,但或许…生不如死吧。”有时候等待死亡的恐怖过程,会让一个人精神受到极重的折磨,最让人惧怕的不是结果,而是对死的等待。 “走吧,去别处看看。” 接着两人又跑到了别的公子失踪地点考量了一下,夜幕降临后才迟迟回到了落英湖别院。 “二哥你回来啦!怎么样,今日有收获吗?” 萧清摇头,“还没,晚上我准备出去一趟。郝猛呢?” “大哥下午就不见踪影,不知又去哪里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二哥快来吃饭吧!” “恩。” 萧清点头,先去看了眼汪仔,发现他越发精神后,摸了摸他的头,放心进了屋子。 三人吃过饭后,萧清就要出门,却被小清拉住。 “二哥,小清要给你换药啦!” 萧清蹙眉,“伤口已经不痛了,就别再折腾了。” 小清白了他一眼,“二哥你太不爱惜自己了!你从受伤到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奔波,什么时候好好休息过了?就算再轻的伤口也经不起你那么折腾,何况你的伤口还很严重!” 小清边说边将萧清脚踝处缠着的薄纱一层层揭下,目光惊奇,“二哥还别说,这个云冰纱倒还真的挺好用。二哥用了那么长时间,丝毫褶皱都没有。而且洗过不到一刻钟便干了,冰凉光滑,还轻薄透气,果然是好东西!倒是有件事小清想不通,二哥受伤后一直来回奔波,伤口竟然也没有裂开,这是怎么回事?!” 边唠叨,边熟练地往已经结了疤的伤口处抹药,一层层将云冰沙缠好。 萧清垂眸。思绪回忆起受伤那晚在那个男人撵帐中,他手中散发着奇异幽香的药瓶,眼中闪过暗光。 “好了二哥!”小清帮萧清把鞋穿上,“记得别让伤口沾到水啊,如果是很远的路,一定要记得叫马车,千万别自己走过去!知道吗!” 萧清目光透出一丝温软,抚了抚小清有些硬的头发,“知道啦,一会回来带你最爱吃的臭豆腐!” 小清撇嘴,“拜托二哥!臭豆腐是大哥最爱吃的啦!小清才不吃那种臭烘烘的东西!” 萧清挑眉,“哦?是吗?那上次是谁偷偷一口气吃了十几串后来闹肚子来着?” 小清耳朵微红,哼唧道,“那…既然二哥想买,小清就勉强吃吧!但是可别告诉大哥啊,否则大哥又要得意了!” 郝猛最爱吃臭豆腐,小清每次都对那味道避而远之,还说郝猛经常吃臭的东西,身子以后也会变臭,将来娶不到漂亮媳妇,结果遭郝猛好一顿胖揍。后来小清抽噎着去街摊尝了口臭豆腐,没想到竟然味道竟然出奇的好,自此就喜欢上了,但也只是偷偷一个人吃,不敢让郝猛知道。 “呵呵…”萧清好笑,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小清缓缓走到院中,看到立在院中的李小力,“哎?不是你跟着二哥一起出去的吗?” 李小力神情淡淡,“她说一个人去。” “那怎么行?!二哥经常会迷路啊!” “或许,她自有办法。” 李小力神情悠远,望着远处幽暗的夜空,若有所思。 第九十三章 怀疑 桃林。萧清停下步子,双手环胸,“跟着我的哥们,出来露个脸吧!” 林中一片寂静。 半晌后,一道鬼影忽然闪现,凭空出现在萧清面前。 望着面前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萧清面无表情开口,“出来好歹打声招呼,鬼吓人会吓死人的!” 噬魂抬头,漆黑冰冷的面具呈现在萧清眼前,“何事?”声音干哑,无一丝人气。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去沐王府,劳烦哥们带个路。” 面具男无声点头,随即咻地一声再次消失。 萧清摸了摸鼻子。这人,要不要这么酷,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要什么样的随从。 朝着桃林外走去,去沐府的一路上,每当萧清走岔道,都会被一阵无形的风挡住,身子轻飘飘被转移到正确的方向去,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沐府。 还是在高大的院墙外,萧清望了眼有她三个高的院墙,淡淡开口,“可以带我到东面一栋院子吗?”身子忽然一轻,轻松跃上院墙。 他感觉身子轻飘飘彷如一阵风,在沐府中来回游荡,片刻后就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 朝虚无空气望了一眼。没想到这人内功如此深厚,竟能轻易将她托起。而且这人似乎不用她说就知道沐轻尘的位置。 萧清探头瞧了眼院内的护卫,身子一矮蹲在屋顶。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院内一片沉静。 “哥们,下面那些护卫…” 黑色身影凭空闪过,宛如一道道鬼影,快如闪电,所过之处所有护卫都僵住,没了动静。 萧清嘴角微抽。古代轻功真是好用啊!要不她也去学学?抱着一旁的柱子,伸手矫捷地滑下,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门,“沐轻尘,你在里面吗?” 屋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打开,露出沐轻尘俊雅的面容。“萧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联系我的暗卫吗?” 沐轻尘将萧清拉近屋中,面露担忧,“若被院中的护卫发现伤到了你怎么办?” “没事,有人帮我,不会让人发现的。”有人帮她?难道…是帝君?沐轻尘眸光微闪。 萧清望他,“今日过来,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你说。” “魏统,你可知道?” “魏统?可是京兆衙门府尹?” “对,你知道他十几年前来帝都时,在如今大理寺主簿范通府上做随从的事吗?”此事还是李小力无意中从范府得知,告诉了萧清。而且,还打听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沐轻尘讶异,“你如何知道的?此事只有范通还有朝中几个大臣们知道。十几年前魏统携一家来到帝都谋职,那时的他身手非凡,短短一年便在帝都闯出了些许名声。后来偶然进了范府,做了还是大理寺副史范通的随从。三年后,他出了范府,到京兆衙门做了一名捕快,到现在一步一步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 “你为何知道这么清楚?”以沐轻尘的性格应该不会去关注当年那个毫无身份的魏统。 沐轻尘蹙眉,“其实当年,爷爷曾经想将此人拉拢进沐府,说此人身手不凡,还颇有头脑,我偶尔听到爷爷提过两次,因此就有印象。后来魏统出了范府,听说爷爷还让人帮了他不少忙。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那魏统的家人呢?” “好像除了一个弟弟,其他人都因一场事故去世了。萧兄,为何要打听此人的事情?” 萧清眸子漆黑,“我觉得前几日犯人被杀一案,跟他有关。” “什么?!为什么?” “那个刀疤男子牢中有打斗痕迹,暗器入墙有三寸的长痕,且还有弯刀钉在墙上的痕迹,而且牢内还有滴滴血迹。而犯人受伤的部位是在脚踝处,如此低的距离,若是血迹蹭到草席上,应该会有摩擦的痕迹,但牢中除了摩擦的血痕外,还有点点滴落的圆形状血迹。” “受伤部位的高低会产生处不同的血痕,而出现像牢内椭圆形血迹,周围还有点点血斑的形状,我推测伤口至少是在三尺以上的位置滴落。且牢内摩擦的血痕和椭圆形状的血迹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干湿程度。呈圆形状的血迹明显更新一点,这表示并非是一人留下的,且不是同一时间。因此我怀疑这两个血痕,应该是牢内的犯人和要杀死犯人的凶手分别留下的。” “恰巧我发现魏统的右肩处受了伤,如此凑巧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沐轻尘沉默半晌,道,“你刚刚是说有人阻止了凶手杀那个刀疤男子?那人是谁?” “千凌羽的人。” 沐轻尘诧异,“你说鬼夷国三皇子千凌羽?他跟犯人谋杀一案有关系?” “落霞湖爆炸一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沐轻尘脸色一沉,“此话当真?” “恩。但是不只是他,还有别的势力…这个暂且不说,就算是知道谁计划了那场爆炸事故,也不能轻易将他抓获,原因你应该懂的。” 沐轻尘神色微冷。那人是鬼夷国最受宠爱的三皇子,一旦揭发他,不说能不能即刻治他的罪,说不定会让两国产生矛盾。导致国内动荡,其他边界小国势力蠢蠢欲动,得不偿失。 “不过,你说还有别的势力介入?难道是漠北辽蛮?” 萧清点头,眸子幽深,“最近半年,鬼夷国与辽蛮人的动作越来越大,我担心他们接下来可能会有所动作。” 望向沐轻尘,“所以,有件事想拜托你。今年的才子大选,我希望你能参加。”这正是他今日来沐府的目的。所有失踪者都是才子大选候选人,说明此案与大选有一定联系。而且,他总觉得犯人被杀一事没那么简单,背后可能会牵扯出帝都很多势力。若沐轻尘能参加此次才子大选,说不定可以提供一些失踪案的线索。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年的才子大选了。”沐轻尘缓缓转身,背影单薄,“若这是我必须要承担的重任,那我只能接受。大哥为了我才参加才子大选,导致他现在不知所踪。为了能尽快找到大哥,让我再次背负起这个重担又能怎样?” 萧清望着男子透出落寞的背影,沉默半晌,开口,“沐轻远为何会参加今年的才子大选?”沐轻远如此不受沐志乾欢喜,为何会让他参加今年的才子大选? “是爷爷让大哥参加的,说身为沐家的一份子,就要为沐府出一份力。大哥跟我一样,不愿入大祁朝堂,可却没办法反抗爷爷的命令,只得认命,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沐轻尘,若你一心想探查的事情会让你失去重要的东西,你依然不后悔吗?” 萧清忽然的一句话,让室内一阵安静。 半晌,沐轻尘转身,目光幽深,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后悔。” 萧清起身,望他,“我会帮你侦破此案,先走了。” “清清…”沐轻尘忽然开口,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谢谢你。” 萧清冲他摆摆手,转身,“解禁了去找我吧!我现在是刑部三品副史了,以你的身份去刑部应该很简单。” 打开屋门,萧清走了出去。 噬魂黑影忽现,周身仿佛笼罩在黑雾中,提起萧清瞬间没了踪影。 沐轻尘眸子一惊,望着院内仿佛木偶般的护卫,目光深沉,“悠。” “在。”一道黑影忽然出现。 “你感觉到那人气息了吗?” “回主子…没有。”若不是此人自动现身,他根本没有察觉出院中还有一人! 沐轻尘神色幽深,“你觉得此人是谁?” 悠沉思半晌,“主子,这人高深莫测,属下完全捕捉不到他的气息,应该是暗卫。” 暗卫… 沐轻尘抬头,喃喃道,“暗卫吗…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在清清身边安插如此武功高强暗卫的人,这帝都除了帝君不会再有第二人。只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担心清清的安危?那样一个冰冷孤傲的人,不会轻易将一人放在心上。 还是有别的原因? 沐轻尘眼中透过一丝担忧。 看来,他要快点解开这个烦人的禁足了… “悠,跟我去一趟铭松居吧!” 第九十四章 再次上朝 噬魂将萧清轻松带出沐府,便瞬间没了身影。 萧清去买了小清最爱吃的臭豆腐,左拐右绕回到了落英别院。 第二日,萧清刚去刑部,就又被朱钧叫了过去。 “沐将军的人传话,明日早朝让你同我一块进宫。” 通常二品以下官员是无需上朝的,萧清受官那日是获得帝君的首肯才进的宫。如今沐志乾特意让他上朝,不会有什么好事。 朱钧望着萧清叹息,“看来你昨日的动作惊动那些人了,今日早朝,朝中大臣对你昨日的动作议论纷纷,明日你不会那么轻松了。” 真不知道将提审令给这小子到底是对是错,若因此让这小子栽了个重重的跟头,反而违背他的初衷了。 萧清面无表情道,“让我去上朝是沐志乾的意思?” “是那些府上失踪了公子的朝中大臣联名禀奏,让刑部和大理寺给个说法,因此沐志乾才让你明日跟我一同上朝。”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那便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确认,省的我挨个找他们了。”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有事要确认?朱钧面露疑惑,什么事要确认? 第二日,百官上朝议事。 大祁帝君将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镇国将军沐志乾,每日例行朝会也都是由沐志乾主持。 辰时,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宫。萧清同朱钧一起,走进了无极殿的大门。 这是萧清第二次入宫。 同样巍峨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清身穿淡紫色官服纱帽,手持玉柄,垂首静静站在了百官最末端。 “陛下有旨,朝会开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面对上首空无一人的龙椅叩拜,高呼三声后才缓缓起身。 “陛下有令,今日朝会所奏之事众大臣纷纷拟好奏折交给內官,再由陛下定夺!”上首郭白木着一张脸,冷冷开口。 “臣遵旨!” 百官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说是交给內官,其实是交给了沐志乾,由他将所有奏折整理好交给帝君。 “诸位大臣有何事需要禀奏?”郭白淡淡开口。 “臣有事要奏。”礼部尚书赵卫廷走出来,“马上就是才子大选,臣想对大选所设地点还有日程对陛下进行汇报。” 郭白道,“陛下有旨,才子大选相应事宜都交给沐将军负责,沐将军整理完毕后再统一禀明陛下。” “臣遵旨。”赵卫廷与沐志乾同时拘礼。 接下来又有几个大臣出来禀奏了几件事,但郭白总是一句话,都是交给镇国将军沐志乾,由他决定后再向帝君汇报。 百官末尾的萧清眸子微闪,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臣有事要奏!犬子失踪已经有两月有余,可到现在为止,仍没有丝毫音讯,臣想让负责此案的官员给臣一个说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开口的正是工部侍郎方瑞,有他带头,周围陆陆续续走上来一些大臣。 “臣也正要启奏此事。臣的小儿已经失踪一个月,刑部到现在还未抓到凶犯,是不是该给臣一个说法?!”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近十名朝廷官员纷纷上前,请求朝廷能给一个说法。 “诸位安静一下!”沐志乾上前,安抚这些官员的躁动。 “陛下已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并由大理寺协助调查,相信定会给大家一个结果,还望诸位稍安勿躁。” 吏部尚书沈博通道,“沐老将军所言极是,是臣等失言了。但是老臣实在担忧小儿的安危,帝都发生此种失踪案还是头一回,这不得不让人惶恐啊!而且臣听说沐府的大公子也在失踪者名单中,想来此凶徒实在胆大妄为!竟敢在我帝都如此为非作歹,定不能轻易饶过他!” “是啊!现在我家小儿一直下落不明,是生是死还不可知,这可如何是好啊!” 官员唏嘘不已,脸上满是忧虑。 沐志乾神色也十分担忧,“其实本官也担忧孙儿的安危,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周围诸国势力蠢蠢欲动,再加上马上又是才子大选,诸位官员殚尽竭力日夜操劳,本官也深感欣慰。但若不将失踪一案解决,传扬出去,诸国会说我大祁国法不严,治吏不明。本官不才,想代相关大臣问一下刑部尚书朱大人,公子失踪一案究竟有无结果?” 一翻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总算绕道了正题上。 百官纷纷朝朱钧望去,朱钧面不改色,“刑部奉命与大理寺共查此案,历时三个月仍未查到真凶,是臣的失职。如今还请诸位大臣稍安勿躁,再静候些时日,刑部与大理寺定会彻查此案,给众位一个交代!您说对吗范大人?” 朱钧侧身,望向一旁的范通。 范通原本想一直保持沉默推脱掉此事,没想到朱钧却向他提问,只得站出来,“朱大人所言极是,大理寺定会全全配合刑部的调查,朱大人请放心。希望刑部最终能彻查此案,还诸位大臣一个公道!” 此话说得颇有深意,三言两语便推脱掉身上的责任,将失踪案所有责任推给了刑部。 朱钧眸中厉芒一闪而过,“范大人无需配合本官,本来刑部与大理寺便是一脉相承,不分彼此的。陛下如今将此案交予我们定是十分信任刑部与大理寺的能力,范大人何须推脱呢?” 话落不再给范通说话的余地,直接转身冲百官开口,“还望诸位再给我与范大人一些时日,刑部与大理寺定当全力调查此案,给诸位一个公道。” “哼!朱大人说得好听!每次都用这种话搪塞未免太敷衍了吧?我等已经给了你们近三个月时间,你们还未查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又让我们给你们一些时日,朱大人说说,究竟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凶犯?” 沈博通面露嘲讽,言语咄咄逼人。 “沈大人说得有道理!朱大人,并非我等不近人情,实在是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你们一直没给个结果让我等寝食难安!还望朱大人能明白为人父的担忧!” “朱大人给个时间吧!” “是啊是啊!” 朱钧面色微沉,神色越发的凝重。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三天,诸位以为如何?” 殿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朝后面望去。 站在百官最末尾的少年一身三品浅紫色官服,静静而立,周身一派淡然。目光幽深漆黑,宛如黑色曜石,皎洁生辉。 “三日后给你们结果,如何?”萧清面无表情再次开口。 话落,众人哗然。 第九十五章 三日期限 “三日?小小三品副史休要在此口出狂言!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日查出真凶?好大的口气!” “可笑至极!” 众人面露讥讽,厉声斥责。 朱钧眉梢微蹙,神情透出不赞同。 失踪一案牵扯众多势力,扑朔迷离,如何能在三天之内破案?更何况,此话一出,若破不了案,那他一辈子的仕途就毁了!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 “诸位稍安勿躁。”沐志乾再次开口,眼中闪过一道幽光,“诸位有所不知,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刑部三品副掌史,探案能力一流,既然萧副史断言要在三天内破案,定能侦破此案!本官请诸位不妨再多等三日,以待结果,如何?” 在场众人隐约听过这个少年的名声,只是就算他当初在湖边凑巧发现了火药并抓获了犯人,也不代表此人能解决刑部和大理寺都觉得棘手的案子!何况,看这少年还未及冠的样子,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他都侦破此案。 沈博通道,“沐老将军,并非我等有所质疑。就凭他一介区区副史,如何能在三天内侦破此案?若是查不出个结果来,那又当如何?万一就在这几日我小儿一命呜呼,这责任究竟谁来担?” 方瑞附和,“是啊,我们小儿都是要参加今年的才子大选的,如今却发生这种事,我等实在是担忧,寝食难安啊!” 萧清唇角微勾,“方大人面色红润,外形又如此的珠圆玉润,精神焕发,小儿失踪月余还在大殿上侃侃而谈,不受丝毫影响,萧某不得不说,方大人心态真好。” 少年声音淡淡,却让方瑞脸色蓦地一变。 “朝堂重地,本官就算再担忧也不能将萎靡情绪带到无极殿中!陛下日理万机,诸位大臣又公务繁忙,本官再心痛难耐,也不会在无极殿中失了分寸!” 萧清内心嗤笑,这些个官场老油条,还真是个个狡诈无比。 “方大人如此高洁,对自家孩儿失踪这么痛心,为何前几日还进了倾城阁?难道是去那里感伤的?” 方瑞声音蓦地上扬,“本官去那里只不过是正常应酬,实在是热情难却难以拒绝而已,并非本官自己愿意的!” “哦?那你怀里的舞妓也是别人硬塞给你的?” 方瑞面露心虚,“…当然!” 萧清面无表情环胸,“那你那双上下乱摸的手也是别人强迫你做的?” “这…” “脸上那副享受的表情也是别人强迫你的?” “本官…”支吾一半,忽然醒悟,“胡言乱语!本官只是去那里正常应酬罢了,你说得那些本官通通不知情!你莫要诬陷本官!” 萧清淡淡挪开眼,“脸皮还真够厚的,堪比城墙。” “你——!”方瑞气的直喘,胸脯不停耸动,脸上肥肉直颤。 那副心虚模样让众大臣瞬间了然。在这里的,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方瑞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些人如何看不出? 范通面露不满,“萧副史小小年纪倒是有一张好口才!只是在这里的都是大祁的朝廷重臣,你初来乍到的三品副史还是谨慎些的好,莫要在此出言不慎!” 萧清瞥他,“出言不慎?我说得哪句话不对吗?实话实说便是出言不慎?萧某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范通一噎,脸色难看。 “范大人勿恼,萧副史初出茅庐,还不懂得为人处事的道理,范大人身为朝廷一品重臣,就别为了一介未及冠的孩子恼恨了。” 朱钧笑得儒雅,话语严谨无丝毫毛病,却让范通暗自咬牙。 他与刑部的朱钧向来不和,这人表面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内里却奸诈得很!几次想扳倒他都没能得逞,如今竟然暗自嘲讽他心胸狭小?! “朱大人对手下很是爱护啊,但是此处并非你刑部,大祁讲究的是执法严明,若因他初出茅庐,年纪尚幼就对他区别相待,岂不会有违陛下初心?” 话语扯到了帝君,让朱钧无法反驳。 萧清淡淡开口,“范大人说得没错,大祁最讲究法治的地方,不会因年龄大小,身居何位而区别对待,有所偏重。相信诸位大臣会做出表率。” 范通蹙眉,感觉少年似乎话里有话。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萧副史仅凭一张利嘴便舌战我大祁重臣,实在非等闲人也!”沐志乾负手而站,笑得颇有深意,“既然萧副史在如此庄重的无极殿中做了承诺,那么本官还是要问一句。若是萧副史三日后查不出结果,又当如何?” 萧清面无表情,“悉听处置。” “好!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拭目以待!”沐志乾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转瞬即逝。 “既然萧某承诺了三日后查出凶手,那么请诸位大人配合。若有传唤,也请诸位不要推辞。‘本官很忙’,‘我家主子岂是你能见的’,‘我家大人不在府上’等等这些借口,不要再说给萧某。若是因此萧某未能如实查出凶手,那就是各位大人原因,怪不得萧某了!” 众人脸色齐齐一黑。 这人,说话实在… 朱钧不由自主抿嘴。 不知怎的,看着这些倚老卖老的大臣们吃瘪,他竟感觉有些高兴? 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重新换回那副笑眯眯的官场模样。 “萧副史还是想想三日后如何向众臣交待吧!不要在此大放厥词,令人耻笑。” 沈博通面露不屑,那神情似乎料定萧清不会查出真凶。 “沈大人这么说,萧某倒是想起一事来。您幼子平日里最爱去哪里?” 沈博通一愣,似是对他忽然换话题感到不解。 “萧大人真好笑,本官身为吏部侍郎,公务繁忙,怎么会知道幼子喜好游玩之地?” “那您幼子今年多大?” 沈博通蹙眉,“…十八。” 萧清目光漆黑,直直盯着他,“脸上有无黑斑或痣?” “这个…” “通常什么时间去给你请安?” “…” “幼时哪里受过伤?” “…” “对什么东西过敏?就是吃了什么东西会浑身长疮?” “…” 萧清一个又一个古怪问题提出,都让沈博通无言以对。 众人满脸不解。 这人究竟在干什么? 萧清一句句问完后,面无表情转过头,“哦。” “?”众人头上出现大大的问号,一脸不解。 “哦”一声,就完了?没有要说的了? 萧清目光一转,望向礼部尚书方瑞,“方大人,据说你二儿子十分顽劣,当初根本不愿参加才子大选。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又同意了,可否有什么原因?” 方瑞脸上神情不变,“犬子是顽劣,但是却还知道分寸。这种谣言不知是哪个糊涂东西瞎传,萧副史还是不要轻信这些谣言的好。” 萧清神情淡淡,目光却如炬,“听侍奉方公子的小厮说,方公子是在晚上戌时失踪,小厮回去禀明情况后,方大人没有即刻去报案,这是何原因?” “萧副史也说了,犬子顽劣,一向不着家,本官得知犬子不见后便以为他又跑到哪里去了,未曾想过他会遭人绑架,因此就没有报官。” “在方公子失踪之前,已经有六名公子先后失踪,方大人就没有警惕心?担忧方公子真的遭歹徒绑架?” 方瑞神色一冷,“萧副史这是何意?难道本官还会明知犬子被绑而不去报案?真是荒唐!” “方大人,萧某只是简单询问几句,你不必做没必要的臆测。毕竟多了解一些失踪者的信息,有利于萧某调查案子,案子水落石出了,诸位大人才能安心,你们说对吧?” 方瑞被堵个正着,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萧副史,若有想了解的事,可以下了朝堂再去调查。毕竟这里是无极殿,大祁重臣商议朝政的地方,不是你一个副史询问案子的地方。”沐志乾道。 萧清耸肩,“正好萧某也已经问完了,你们继续。” 转身重新走回到位置上,垂首静立。 百官暗自咬牙。 沐志乾眼中冷光闪过,“既如此,那诸位就继续吧。” 上首的郭白从头到尾都木着脸,冷冷站在上首俯视众人。 此刻却眼睑微掀,瞥了眼队伍末尾一直垂首不语的少年,脸上是若有所思。 第九十六章 帝心难测 半个时辰后,早朝结束。 萧清面无表情走出无极殿,周边是三五成群的大臣,神情或冷漠,或讥讽,或同情的目光打量他,一一从他身旁经过。 朱钧快步走上前,对他笑眯眯低语,“臭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话没轻没重的,找死啊!还得本官帮你兜着,是不是欠收拾了?!” 那副明明嘴里毒舌,面上却笑得及其亲切的模样,让萧清心脏微抽。 目视前方淡淡开口,“这不是你尚书大人应该做的吗?更何况,就算我好话说尽,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又何必在意那些,让他们更得意?” “你小子!官场上的圆滑你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们要对你不利,也要担着表面上的功夫,否则就太鹤立鸡群了懂不懂!” “不懂。”萧清面无表情开口,不再搭理一旁的朱钧,加快步子朝宫外走去。 “这小子…”后面的朱钧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少年…性子实在太倔了。 忽然,一道白影出现在萧清面前,郭大监冷着一张脸开口,“萧副史,陛下有请。” 萧清步子一顿,抬头。 身后的朱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停顿半晌,萧清转身朝朱钧道,“朱大人,麻烦您回去跟我身边的小清说一声,让他按照原计划行动,我会晚点回去。” 朱钧点头,“恩,知道了。” 萧清朝郭白示意一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朱钧蹙眉望着少年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他听说陛下似乎对这个少年有些不同,刚开始还不信,现在倒是真的有些信了。 陛下传召向来都是由内监执行,从未有陛下身边的郭大监亲自来传唤的。 郭大监自幼跟在陛下身边,在宫内极具威望,陛下对他也十分倚赖,相当于陛下的左膀右臂。百官对他无不恭顺至极,不敢轻易得罪。却没想这样的人竟然亲自来传唤一个三品副史?这不得不让朱钧诧异。 不过,若陛下真对萧副史另眼相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思绪闪过,朱钧缓缓出了帝宫。 若他知道执掌帝宫的郭大监不仅亲自来传唤萧清,还当过萧清的跑腿,为他清洗过实验的道具,不知那时该是怎样的表清。 ** 穹华殿。 同样的血色花朵,缥缈的雾气,空荡死寂的殿堂。 萧清又再次走进殿中,刚抬头,大殿上首那道冰寒孤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黑色长袍包裹男子修长的身子,那黑,宛如地狱深不见底的黑,又似幽冥河畔慑人心魂的黑。 虚无,死寂,冰寒。 萧清淡淡拘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叫微臣前来有何事?” 帝王靠在案前榻上假寐,眼睑下是优美的弧线,神秘而淡漠。 “三日后你要查出失踪案真凶?” “回陛下,是。” 少年神情不变,恭敬却又仿佛不然。 “嫌疑人?” “还未知。” “证据?” “没有。” “线索?” “正在寻找。” 帝王凤眸微眯,打量下面垂首而立的少年,妖瞳幽深。 “三日时间查出真凶,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帝王声音慵懒,透出些许漫不经心。 萧清眉梢微乎及微蹙起。 这人,难道是在提醒他什么? “去过沐府了?” 萧清回神,“微臣的行踪陛下应该都清楚。” 在他身边安排暗卫,想来她的行踪有人已经一五一十向他汇报过,哪需要再问他? 帝王撑起身子,缓缓坐起,动作高贵而优雅。 “恩?爱卿对此很不满?” 萧清面无表情躬身,“微臣不敢。” “呵…”帝王笑声低沉而魅惑,宛如黑夜帝君。 起身走下台阶,身后华贵长袍逶迤曳地,在安静的大殿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男子步伐优雅而沉稳,宛如走下天界帝宫的神君。 萧清低垂的视线映入男子雍容的黑色衣角,接着下颌被一根冰凉的手指缓缓挑起,一张让人呼吸一窒的天人容颜出现在眼前。 帝王眸子幽深,“在想什么?” “在想下官的用途。” 帝王妖瞳闪过异色,眼眸深处渐渐卷起汹涌的漩涡。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陛下在众人面前对下官区区一个副史如此特别,是为了将众人目光转移,使帝都风云齐聚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只是,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只要陛下吩咐,下官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达成,绝无二言。” 这个男人如此淡漠疏离的人,却在众人面前对她如此特别,想来或许是她在某处有利用价值。她还不至于自恋到会以为是因为自己。 帝王勾唇,幽凉而魅惑,“绝无二言?” “对。” “呵呵…”男人笑声慵懒而危险,凑近萧清,眸子漆黑锐利,“爱卿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吗?” 萧清神色平静无波,“若陛下有言,下官定竭尽全力。” 帝王手指忽然用力,一阵痛意从萧清下颌传来。 萧清微微蹙眉,却没有躲闪。 帝王嘴角勾起冰凉,“爱卿以为,就凭你,能给朕什么?忠诚?江山?还是绝不背叛?你以为这些东西,朕会看在眼里?” 帝王眼中是高高在上的蔑视,眼中一片虚无,空寂,还有深不见底的冰寒。 “滚出去。” 淡淡松开捏着萧清的手指,帝王又变成那个九天之上的神邸,淡漠疏离。 萧清下颌微红,眼睑微垂,掩住一闪而过的迷茫,“下官告退。”朝他一礼,转身离去。 穹华殿大门再次被关上,阻绝外面明亮的光。殿中再次恢复幽暗,死寂,宛如一座地宫。 帝王眸中涌出一丝杀戮的血腥,寒冷渗人。淡淡望着殿中虚无一处,身影透出孤傲,还有一丝寂寥。 萧清出了穹华殿,直接朝殿外走去。一路上空无一人,连一只活的动物都没有看见。 大片大片的血色开满整个大殿,妖娆魅惑,却又诡谲渗人。那红,似被无数人的鲜血染过般,红的刺眼,血腥,娇嫩欲滴。 这到底是什么花? “这是曼珠沙华,彼暗花,开在最为阴森的地狱河畔。花茎和花朵都带着剧毒,沾上即死,是世间剧毒。所有擅自来到这里碰触此话的人,都会死。” 郭白飘忽的身影闪现,脸上是鬼般的惨白,“所以,不要妄想碰触不该得到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是对普通人遥不可及的存在,一旦触碰,等待你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郭白声音冰冷沙哑,望着萧清的目光透出一丝警告。 “多谢郭大监提醒,只是萧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看到郭白脸上一闪即逝的杀意。 郭白神情高深莫测,盯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双眼眯成一道危险弧度。 这个女子,在动摇君心。 若帝君真的因他而情绪波动,那她…就留不得了。 身影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满殿的曼珠沙华随风摆动,刷刷地发出声响。似无数魂魄的哀鸣祈求,又似女子的悲伤低语。 引人落泪。 第九十七章 设局 萧清回到刑部时已是中午。 “萧大哥,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没事吧?”段纯望着萧清面无血色的脸,担忧道。 “哎?你下巴怎么了?是磕到哪了吗?” 萧清抬手拂过下颌,那里仍然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痛意,还有那个男人冰冷的触感。 “哦,没事,可能是不小心磕着了吧。” 下巴处略微红肿,透出一丝青色。段纯狠狠皱眉,“萧大哥是在哪磕的啊,怎么肿成这样?啊!不会是又在想案子没看路,不小心给摔的吧?”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你帮我示范一下,如何走路在不磕着鼻子的情况下,而摔到了下巴?” “额…”段纯语塞。 “萧大哥等我一下,我去拿些消肿的外敷药来。” 段纯蹬蹬地跑出去了,萧清缓缓坐在案前,身子靠在椅子上,微微抚额。 好累。 萧清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想起穹华殿中的帝王,萧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被耶律硕控制,潜入大祁朝堂。明上在破案,实际上却在为那人铺路。 若在朝堂有一个受到帝王倚赖的耳目,他的行动会更加顺利。 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此喜怒无常,心思叵测,没有人能在他面前隐藏住心思。更何况,那人孤傲淡漠,恐怕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 一个人若没了感情,那便无隙可钻,冰冷到没有一丝弱点。而这样的人,却对他特别,有了那么点不一样的情绪。 这样的人,太危险。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擅自靠近,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就如穹华殿的曼珠沙华,妖娆而冰冷,魅人而危险。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萧清放下抚额的手,睁开眼睛,沐轻尘正笑眯眯地站在屋内望着她。 “你下巴怎么了?”沐轻尘脸色微变,走了上来。 萧清坐直身子,“禁足解了?” “恩,昨日去见了爷爷,就解了。”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但沐轻尘没多说。 “你怎么总受伤?这下巴是怎么弄的?”看着不像磕的,倒像是… 沐轻尘脸色一肃,“怎么回事?” 萧清淡淡道,“不小心惹到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沐轻尘眸光微闪,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萧大哥,我把药拿过来了!哎?这位是…?”段纯走了进来,望着屋内忽然多出的人,面露诧异。 沐轻尘转身,周身高贵雍容的气质让段纯一愣。 萧清道,“这是沐小王爷,沐轻尘。” 段纯恍然。 原来这人就是帝都有名的霸王,沐小王爷啊!只是,如此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刑部?难道是来找萧大哥的? “小纯,谢谢啦。”萧清拿过段纯手中的药瓶,拧开往脸上涂去。 “我来吧。”沐轻尘直接拿过药瓶,从瓶内挖出一些药膏,细细抹在萧清下颌处。 望着沐轻尘轻柔认真的动作,段纯眼中微微诧异。 “好了。傍晚再涂一次,明日便可消肿了。”将瓶盖盖上,沐轻尘将瓶子递给了萧清。 “恩。”萧清接过瓶子,放到案台上。 “三日后,便是破案的日子。” 沐轻尘一怔,“三日后?” “恩。今日在朝堂,我在无极殿上说,会在三日后破解公子失踪一案。” “萧兄!” 沐轻尘面露急色。清清这是干什么?三日破案?!时间如此仓促?若三日后没有破案,那又该如何? 萧清似知道他想什么,淡淡道,“三日后破不了案,悉听那些人处置。” 沐轻尘脸色微沉,“萧兄,虽然我想尽快找到大哥的线索,但也并不想置你于险地之中啊!”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萧清神色淡淡,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沐轻尘一愣,沉吟半晌,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萧清眸子幽深,“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 京兆衙门。 魏统面露诧异,“你说谁来了?” 对面的护卫躬身道,“回大人,是沐府的沐小王爷。” 魏统连忙起身,“愣着干什么?快将沐小王爷请进来!不,本官亲自去!” 魏统走出案前,朝屋外走去。 院内,一道欣长的身影立在院内。玄纹银袍,气质雍容。 “见过沐小王爷!”魏统朝沐轻尘拘礼。 “几年不见,魏大人愈发气质不凡了!” “小王爷见笑了,里面请。” 沐轻尘点头,与魏统一同走了进去。 “小王爷今日来衙门,是有什么事吗?”两人落座,魏统先开口。 他与沐轻尘只是几年前在沐府的宴会上见过,并无深交,今日他突然上门,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帝都谁人不知这个沐轻尘?不仅因为他爷爷是朝中手握重权的镇国将军,而且年仅十六岁便凭借战功得到了封赏,被帝君破例封为王爷,位比尊贵。(沐志乾军功赫赫,被封一品镇国王。后来被沐轻尘承袭了王位,因此众人就称沐志乾为沐将军,称沐轻尘为小王爷。) “魏大人这话说的,本王只是闲暇无事来此处转转,正好经过京兆衙门,就顺便来看看魏大人。” “呵呵,小王爷客气了。” 沐轻尘淡淡饮了口茶,“听说魏大人最爱米大师的工笔花鸟画,在府上收藏了几卷珍品,不知本王能否有这个荣幸,一饱眼福?” “当然。只是需让人去我府上取来,不知小王爷能否等得?” 沐轻尘笑得慵懒,“本王今日闲的很,就在此处与魏大人好好叙叙旧吧!” 这边,沐轻尘跟魏统热络的聊天,魏统的小厮便出了衙门,朝魏府奔去。 衙门偏角处,小清悄悄露出身影,望了眼出了衙门的小厮,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两刻钟后,一座不大的府门便出现在眼前。 小厮走了进去,小清也快速跟了过去,跃上旁边的树,跳进了院中。 院子是十分简单的石子路,墙沿种着几颗杏树,随风轻舞。几个假山怪石随意摆放院中,显得有些突兀。 小清闪身躲在假山后面,跟着小厮朝东面一处院子走去。 小厮丝毫不觉身后有人跟踪,走进东院,推开院中正门走了进去。片刻后,便抱着一卷东西出来了。 小清看他走后,才小心出来。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人影,便轻轻推门而入。 大祁一品官员的屋内十分简单,并未没有一处奢靡华贵的地方。反而处处透着简介与朴素。 小清闪身,小心掩上房门。打量屋内片刻,开始搜寻起来。 案台,没有。 桌子,没有。 书架,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清有些着急。暗自告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开始一一扫过屋内。 忽然,目光一顿。快步上前,走到床边,从里面的枕边拿起一个盒子。 盒子是普通的红木,略有些陈旧。边角处有细微的擦痕,可以看出有人经常用手摩擦木盒。 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几个骰子,还有一封泛黄的信。 小清目光一闪,将信打开。 细细阅读,眸中厉芒闪过,越演越烈,最终归为一片平静。 这边,京兆衙门。 沐轻尘与魏统一起在桌前欣赏小厮拿过来的工笔花鸟图。 “不愧是米大师的杰作,妙笔生辉,栩栩如生,这鸟凭空跃入画卷,简直跟活的似的。” 沐轻尘脸上透出赞赏。 “是啊,米大师最为讲究画风的真实性,不盲目追逐华丽炫目的色彩。这点是我十分欣赏的。” “恩,看来今日真是来对了!让小王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临摹一张米大师的珍品!” “既然小王爷有此雅兴,魏统当然要成全了。来人!” “哎,魏大人先别忙…”沐轻尘慌忙叫住魏统,手中的杯盏不知怎的倾斜,茶水溅了魏统一身。 “啪嚓!”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抱歉魏大人,小王手一时不稳,伤了魏大人了!这茶可是刚沏的,烫着呢!魏大人快将衣服脱下,看有没有伤到!” 沐轻尘面露焦急。将魏统袖口掀开,发现手腕处有被烫的有些泛红。 “不碍事,小王爷在此稍等片刻,魏统去换一身衣服再来。”魏统抽回手掌,淡淡道。 沐轻尘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本王从漠北带来的上好药膏,魏大人可以拿去用。” “这…这怎么行?” “因小王的失误才让魏大人受了伤,魏大人就别跟小王客气了。” 魏统沉吟,道,“那魏统就不客气了。” 拿起药瓶,魏统转身进了内室。 沐轻尘唇角微勾,笑容透出高深莫测。 第九十八章 信 沐轻尘从衙门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慢慢踱步,在街上漫无目的乱逛。眼角余光瞥向身后墙角一道鬼鬼祟祟身影后,唇角轻勾。 站在一个卖瓷器的小摊前,认真的欣赏面前的瓷瓶,周身一派闲适。 又走走停停逛了几个地方,身后那道身影才消失不见。 沐轻尘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去。 京兆衙门。 “你说,他出了衙门真的在随意乱逛?并没有见什么人或者有什么异动?”魏统神情严肃,对面前一身便装的男子问道。 男子正是之前偷偷跟踪沐轻尘的人。 “回大人,小王爷离开衙门后一直在主街上闲逛,属下跟着并未发现他去见什么人,跟了半个多时辰,属下怕被小王爷发现,就悄悄撤了。” “恩,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魏统目光深沉。 沐轻尘是故意将茶水泼在他身上的,只是,他究竟想确认什么? ** 弄云轩,雅间。 沐轻尘懒懒坐在软榻上,似在等着什么。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推开,萧清走了进来。 “你这是又去哪折腾了?” 沐轻尘身子微微坐起,望着萧清灰头土脸的模样,眉头紧蹙。 萧清坐在桌前,猛地仰头灌了口茶。 “去了趟东市,不小心绊倒摔在了垃圾堆上。” 无缘无故你一姑娘家怎么会摔在垃圾堆里?不用想,肯定是为了案子的事。 “你去东市做什么?”走到桌前坐下,再次给她添了一杯水。 萧清接过杯子,淡淡道,“去调查点事情。”仰头再次灌下,“你那边怎么样?” 沐轻尘淡淡道,“悠。” 屋内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属下进入衙门后便一直潜在旁边的内室,魏大人进来后,将主子给的药瓶放在了一旁,并未使用,只是换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 “呵…此人倒是十分小心。”沐轻尘正色,“那看见伤口了吗?” 悠点头,“属下看到魏大人右肩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看着像是…” “剑伤?”萧清淡淡开口。 悠面带诧异望了眼萧清,“是,属下看那痕迹很像是剑伤。” 魏统说前两日练武,不小心扭到了右肩,而悠看到他的伤口却是剑伤。 魏统为何要说谎?是想掩饰什么? “你将伤口位置形状画下来。” 萧清从衣服里掏出纸张和笔,递给了悠。 “你平日里还将这些东西随身携带?”沐轻尘微微挑眉。 “职业需要。”萧清淡淡开口,绕道悠身旁,看他画图。 片刻后,一道扭曲的疤痕跃入纸张。 萧清淡淡扫了眼,“画功有待加强。” “呵呵…”沐轻尘轻笑出声,一旁的悠清秀地脸庞微赫。 萧清拿起白纸,细细打量。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 “人如何练剑能将自己的右肩伤到?” 萧清并非习武之人,对古代的武功套数也不甚清楚,只能问身旁两人。 “若右手执剑,这样的话,可能会伤到肩膀。”说着,沐轻尘右手凭空笔划着几个招数给萧清看,“但若是这样,其实伤到手腕的几率更大些。” 萧清点头,静静望着沐轻尘的动作。 “这个伤口长约三寸,形状细长,你们知道能划出此种伤的是什么武器吗?” 将纸张递给两人,沐轻尘接过,认真打量半晌,道,“看着像是普通的双槽剑,也像是匕首导致,种类太多,不能一一排除。” 萧清蹙眉,若有所思。 “萧兄,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萧清黑眸直直盯着面前的话,忽然神色微变,“不对!” “什么不对?” “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沐轻尘疑惑。 萧清眸子漆黑,“这个伤口,可能是魏统自己划的。” 沐轻尘蹙眉,“自己划的?为何?” 萧清望向悠,“借你的佩剑一用。” 悠虽疑惑,但还是将随身的剑解下,递给了萧清。 萧清刷的一声抽出剑刃,右手拿着,朝自己脖颈架去。 一旁的沐轻尘看得心脏直抽。 “若真的是自己不小心伤到的肩膀,那剑痕应该是垂直的,而魏统的伤疤却是向左倾斜的,这是一个疑点。”萧清边说边用剑在自己肩膀处笔划,展示给两人看。 “还有一点,若是不小心划伤,那么伤口尾端应该会越来越细,通常人若感觉到疼痛,手中的力道肯定会蓦地一松,才出现这种细长的伤口形状。而魏统伤口是自肩膀向下一直都是相同宽度,这很不自然。而且伤口末端一顿,戛然而止。很像他用剑刃中间划的。除非…是他左手执剑,自己伤了自己。” 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萧清重新架在右肩上,向下一拉,“如此一来,肩膀上才会出现偏左的伤疤,且宽度相等,末端出现断痕。” 沐轻尘和悠眼前瞬间一亮。 “萧兄,亏你能观察得这么细!太厉害了!” 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这女人到底什么脑子! “但是,为何魏统要这样做?” 萧清淡淡道,“刀疤男子牢中墙壁上出现两种武器痕迹,这表示犯人被劫那晚至少有两方人出现在牢中。再加上牢内不同的血迹,我判定受伤的应该是两人。根据打斗的痕迹判断,应该是牢外的人用弯刀将牢内的人伤到,受伤部位在上身某个位置。” “而魏统恰恰此刻伤了肩膀,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但现在看来,他的伤口根本不像是弯刀所伤,这又让我很疑惑…” 沐轻尘道,“你是在怀疑那晚出现牢房的人,是魏统?” “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现在知道他的伤口后,我发现我可能错了。” 萧清目光漆黑,“他是在故意迷惑我,将我往错误的方向带。不管是肩上的伤口也好,还是别的,都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 “那时我在屋内将茶水不小心洒到他身上,掀起他的袖口时,发现她手腕处有细细的茧子。不知是因什么造成的,若是长期习武练剑,也只会手掌有些厚茧,为何手腕上会有?” 萧清双眼微眯,神情幽深。 一旁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迟疑道,“当时我在看他右肩的伤口时,发现他胸口的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胸口的地方… 萧清微微蹙眉,双眼眯起。 “咚咚。”这时雅间外传来敲门声。 萧清上前,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小清微微喘气,“二哥,小清发现线索了!” “进来再说。”萧清将他拉进来,又关上了门。 “找到什么了?”萧清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小清仰头灌了一杯水,那动作莫名的与刚刚进来的某人如出一辙,让一旁的沐轻尘眼中露出好笑。 “我在魏统屋中发现一封信,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我把信中的内容记下来了。” 小清将信中的内容一字不落背了下来,“给我最敬重的挚友,今日一别怕没有机会再见,也请你多加保重。兄我一生痴迷赌术,却未曾想也毁在赌术上。范通设下阴谋暗害我,就是为了让你受制于他,为他卖命。但兄不愿你为难,只能远走他乡,再不回京,望君多珍重,亦风留。” 小清念完后,沐轻尘微微蹙眉,“这个亦风…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萧清直直盯着沐轻尘,一瞬不瞬。 沐轻尘沉思半晌,忽然神情一亮,“我想起来了!此人是几年前名扬天下的才子,当年在帝都很有名气,受到许多才子贤士的追捧,名噪一时,所以我还清楚的得!” 萧清道,“那此人现在呢?” 一旁的悠开口,“当年亦风才华横溢,与现在的魏统并称为文武双雄,被许多朝臣争相拉拢。而这两人却对众臣财富权势的拉拢没有丝毫动心,扬言要扶天下正义,灭朝堂不正之风,清明公廉之心让天下人震动。可后来不知为何,亦风被人揭说他极好赌博,奢靡无度,更在东市欠下一堆赌债。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众口铄金,有人传言亦风是个伪君子,表面清明,实则内里奸险,无恶不作。留言越演越烈,终于让亦风失去了才子大选的资格,黯然离去。却不想在回乡途中遭遇山匪,一命呜呼。就这样,一代天之骄子的性命无声陨落,让众人扼腕叹息。想来信中的亦风,应该就是这个少年才子亦风了。” 室内一片寂静。 第九十九章 刘瞎子 沐轻尘开口,“但照这封信来看,当年亦风之事似乎另有隐情。若信中所言属实,那他信中所提到的范通,难道是如今大理寺的主簿范通?” 萧清眸光幽深,“十有*。” 如果说后来魏统去范通府上做了侍从,是怀有报复的心理,也极有可能。现在他一步步坐上了京兆府尹的职位,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心智确实不凡。能在范通眼皮底下做到这一步,此人的意志力可见非同一般。 “可是,为何范通会选上魏统?”悠面带疑惑,“当年的魏统虽然武技超群,但却没有亦风的才气和名声。所有人都看好亦风的号召力和领导力,那人当年的风采真的是大祁十年难遇。若说范通选中了亦风,还比较能理解。但是选择了当年的魏统…” “或许魏统有一项特殊的才能,而这个才能或许是当年的范通所需要的。”萧清幽幽开口,声音透出莫名。 “特殊才能?”悠疑惑。 萧清不语。 “二哥,我还在装信件的箱子里看到了几个骰子。不过应该有些年代了,难道这个魏统也好赌?” “不是他好赌,箱子里的骰子应该是当年亦风的遗物。” 小清恍然,“怪不得保存得那么好。” 沐轻尘望向萧清,“萧兄,你觉得此事与公子失踪案有联系?” “恩。我现在更加确定了,不仅是与失踪案,可能与地牢犯人被劫一案,也脱不了干系。” 这三个事件正在逐渐穿成一条线,只是,他还未将中间的杂乱理顺。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我先回刑部了。”萧清望向沐轻尘,“多谢了。” “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更何况是他拜托她查探失踪一案,大哥也失踪了那么长时间,本来已经毫无希望的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女子,这才千里迢迢跑到并州将她请来。 若不是他,清清也不会卷入这帝都的是非中来。若说谢他,他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萧清望他,“你还是少插手此案比较好,毕竟沐老将军对你插手此案一直都很不满。若让他知道了,小心又禁你足。” “哈哈,放心啦萧兄,这次不会了!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会参加此次的才子大选,他不会再禁我足了!更何况,师傅也快回来了!爷爷不会再拿我怎样啦!” 沐轻尘脸上竟然难得露出敬仰,让萧清微微诧异。 师傅?沐轻尘还有师傅?看来他对此人很敬慕啊! “所以啊,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萧清点头,告别了慕轻尘,与小清一起出了弄云轩,朝刑部走去。 刚走进自己的院子,郝猛便迎了出来。 “二清子你上哪了?俺都在这等了半天了!”郝猛一脸得不耐烦。 李小力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上下打量萧清半晌,道,“你这是刚从垃圾堆里出来?” 萧清头发乱糟糟,束发的待在松散地搭在一边,青色衣衫上褶皱得不像样,黑一道灰一道。 “呜哇!刚刚还没注意,二哥你这是干嘛去了?弄成这样?”小清嚷嚷。 萧清去东市折腾半天,又在弄云轩雅间跟沐轻尘说了半天话,现在都懒得跟他们解释了。随意摆摆手,“帮我打一盆水过来吧!” 望着进屋的萧清,三人无奈。小清转身出了院子,另外两人也一起进了屋子。 “你们那边怎么样?”萧清坐在桌前捯饬她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李小力上前,从她手中自然接过发带,帮他把散落的头发一一束好。 “我查找了三个公子失踪前几日去过的地方,还有接触过的人,发现他们都去过一处,就是东市。据说是去那里找人,一个叫刘瞎子的男人,在东市街坊经常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珍宝,在帝都公子间也算小有名气。而那三个公子似乎是听说了他的名号,相约一同去见识一番,因此才去了东市。” 话落,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个完美发髻也呈现出来。 “那个刘瞎子是什么人?”萧清问道。 “他是土生土长的长陵人,据说几年前家中还是帝都的名门望族,后来不知遭受何事全府被查封,零落成泥。他的眼睛似乎也是受到了极刑才变成那副模样。虽然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但他在帝都有极广的人脉圈,通过贩售从各国带回的珍奇异宝变得小有名气起来。漠北的宝石,鬼夷国的白玉,极北的琉璃雪晶,西域的魔音琴谱,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倒是一个有趣的人。”萧清淡淡道。 暗无天日的情况下,还能在长陵闯出一片天地,不得不说帝都这个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 “你见到那人了吗?” 李小力摇头,“没有,据说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在东市碰到。若有想买的东西,可以去东市的小二杂货报上要买的东西,过几日便会有人自动联系。” “刘瞎子暗自还进行一些非法交易,例如武器,奴隶,毒药一类。因都是地下交易,见不得光,所以不肯轻易露面,一直都由小二杂货里的跑堂进行牵线。” 萧清点头,“辛苦你了。” 短短几日他便打听出这么多信息,定是片刻都没有停歇。 “快点把这个案子破了吧。”李小力木着脸道。 这女人近半个月一直东奔西走,片刻都不停歇。现在帝都风云骤起,不太安生,他不想女人卷进这些是非中。 萧清并不知李小力心中所想,朝他淡淡点头。 转头望向郝猛,“你呢?可有什么发现?” “俺问了几个失踪者身边的小厮,据说他们公子都是府上极不受宠的,平日里经常去青楼,酒肆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而失踪前几日竟然一反常态窝在屋内温习书录,一待就是一整天。后来失踪前一日,那些公子们才出门,有去寺庙的,也有去书院的,但他们的小厮说,公子曾差遣他们去过西市给一家酒肆的掌柜递过一封信,具体是什么内容,就不知道了。” “俺在西市街坊转了数圈,发现有一部分的商肆牌匾上都隐秘的刻着一个字,刘。” 萧清眸光微闪。他在东市时也发现一些商肆牌匾上刻着这个字,若他没猜错,这些商肆可能都跟那个刘瞎子有关系。恐怕不只东西两市,若此人想在帝都混出名声,四个商坊应该都少不了他插足。 李小力望向萧清,“你打算怎么做?” 萧清神情淡淡,“那就再去趟东市,会会这个刘瞎子吧。” 第一百章 满园玫瑰 翌日。 萧清与李小力一同来到了东市。 熙攘嘈杂的街道,三教九流的人群,呼喊吆喝的场景,勾织成一幅大祁商肆的繁华。 “去这里看看吧。”望着牌匾上右下角小小的刘,萧清道。 面前的是一家布坊,坊内四四方方,面积不大,只有十丈长宽。 掌柜的是一个涂脂抹粉的三十多岁女人,见萧清李小力进来,扭着细腰迎了上去。 “呦两位小哥,来鹃娘的布坊想买些什么?鹃娘给两位介绍一下?”女子声音娇软,嗲嗲出声,让人身子忍不住一酥。 萧清淡淡道,“想向鹃娘打听点事情,不知可否?” 女子眸中一闪,掩面媚笑,“小哥长得如此俊俏,鹃娘怎会忍心拒绝?不知小哥想打听何事?” “我们想向刘爷买些东西,不知鹃娘可否带我们去见他?”、 女子眼中异色微闪,娇笑,“呵呵,小哥真会说笑。这里的当家人就我鹃娘一个,哪来的刘爷?小哥莫不是找错地方了吧?” 萧清轻笑,朝一旁李小力示意。 “我家公子是由兵部侍郎之子田治宣介绍来的,这是田公子的介绍信,鹃娘需要看一下吗?” 女子神色微变,“原来是田公子介绍来的,恕奴家眼拙,失礼处还望公子勿怪。” 李小力淡淡将信收了起来,“那我家公子何时能见到刘爷?” “奴家这就让人去禀报,还请两位公子在此稍等片刻。”鹃娘打帘走进内室,片刻后走了出来,“我已令人去给刘爷送信了,但见与不见刘爷说了算,奴家不敢保证。” “无妨,多谢鹃娘。” 萧清与李小力坐在坊内,静静等着消息。 一刻钟后,一溜烟跑进来一个瘦小孩童,布衣小帽,鼻涕横流,童音脆脆,“谁要见刘爷爷!跟我走!” 鹃娘看到小童进来,顿时喜笑颜开,“这不是小聪聪嘛!今日没跟你阿妈去西街啊?” 上前捏了捏小童的脸,却被那小童小手拍开,“你别碰我!阿妈说你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小聪才不想跟你玩!” 鹃娘脸上笑意不减,眸中却稍显黯淡,更是用力地扯他的脸,“小屁孩,小小年纪别尽学大人装腔作势的模样,小孩嘛,就要有个小孩的样!” “呜哇,疼疼疼!你松手!赶紧松手!”小聪哇哇乱叫,在鹃娘松手后,连忙跳出一米远,眼泪汪汪地揉着泛红的脸颊,“你是个凶女人!一点也不温柔!阿妈说不温柔的女人遭人嫌,会一辈子嫁不出去!哼!” 说罢还冲着鹃娘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鹃娘作势要打他,吓得小孩一溜烟躲到一旁萧清身后,不敢再出来。 “让公子见笑了,这是小聪,是刘爷身边的小童。两位一会跟着他自然就能见到刘爷了。” 萧清点头,“谢过鹃娘。” “公子客气了,小聪,快带两位公子过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小聪这才从萧清身后出来,转身脆声声道,“你们跟我走吧!” 话落,又冲着鹃娘吐了吐舌头,领着萧清一溜烟出了布坊。 萧清跟在小聪身后,由他领着左拐右拐,一刻钟后就到了一处院子里。 小聪自己推开院门,朝身后萧清勾了勾手,“跟我进来,先跟你们说下,刘爷爷院子里的东西你们可别乱碰,否则到时候刘爷爷生气了小聪可不管啊!” 萧清两人随着小聪一同走进院中,映入眼中的是郁郁葱葱的常春藤,相互交错缠满整个院墙,就连那座院子墙上也满是绿色。走进去让人有一种置身丛林的敢觉。 院内种植着满满的玫瑰花,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色彩艳丽,香味迷人,宛如爱丽丝梦游仙境。 “刘爷爷!小聪把人带来啦!”话落还不忘转身提醒两人,“你们,别踩着院里的花,否则小心刘爷爷生气哦!” “小聪,你回去吧。”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淡淡传来,紧着着从屋里走出一个佝偻身子的老者。 老人粗衣粗裤,袖口和脚踝处的粗布向外卷起,露出一截枯瘦如枝的四肢。身上灰土遍布,手上沾满泥土,而他似乎毫不在意,从屋内搬出一盆玫瑰花,朝院子走来。 而那盆玫瑰,竟然是罕见的蓝色! 宛如蓝色妖姬,在晨风中摇曳轻舞。 “哇!小蓝竟然也开花啦!太好了!小聪好高兴!” 小聪围着那盆蓝色玫瑰来回直窜,满脸兴奋。 “小蓝现在还很脆弱,等爷爷将他移回院中,让它长得更大时,小聪再来看它好不好?” “好!”小聪用力点头,响亮答应,“那刘爷爷要好好保护小蓝哦,小聪明天在来看他!” “去吧!”老者淡淡道,声音平静无波。 小聪小心绕过种满玫瑰的院子,一溜烟就没影了。 “两位坐吧。” 刘爷蹲在地上,小心地将盆里的土挖开,捧起玫瑰根茎,种在一旁的泥土中。那副谨慎细微的模样,似在爱护自己的孩子般。 萧清眸光微闪,转身坐在了院中亭下的竹椅上。 “两位找老朽何事?”刘爷摆弄着那蓝色玫瑰,头也不回。 “萧某想问刘爷几件事,还望刘爷不吝赐教。” “老朽只回答愿意回答之事。” “无妨。” “那公子问吧。” 萧清淡淡道,“萧某想知道这几个月帝都失踪的公子们来刘爷处买了什么东西。” 刘爷缓缓给蓝色玫瑰浇水,“这是老朽的生意,无可奉告。” “刘爷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让萧某猜一猜如何?” 萧清起身,缓缓走到刘爷面前,步伐沉稳,却很小心没有踩到院中的玫瑰。 “珍宝古玩?” “名曲琴谱?” “玉石琉璃?” “瓷器字画?” 萧清一个个猜说,双眼漆黑,直直盯着面前的人。 “既然都不是,那么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失踪的公子们皆出身豪门权贵,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见过。特意来此处找刘爷,想要的东西应该很难买到,或者外面根本就买不到。” “他们虽身为帝都公子,出身显贵,却因种种原因在府上不受重视。唯一能改变机遇的就是才子大选。若能在此大选上一鸣惊人,夺得名次,定会受到府上还有朝廷的重视,将来才能前途璀璨。” 萧清目光隼利,“若此时有人放出消息,说帝都某人在贩卖才子大选试题,您觉得,那些迫切想要飞黄腾达的公子们会怎么做?” 刘爷表情不变,“老朽洗耳恭听。” 萧清目光幽深,“会迫不及待得找到那人,想法设法将试题弄到手吧?毕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机会,那些公子们都不会轻易放过。” 院内一片安静,只隐隐传来刘爷拨弄泥土的声音。 片刻,刘爷缓缓起身,“望”向了萧清。 萧清一怔。 之前一直没有看清刘爷的正面,现在他转身,萧清这才看清楚老者的长相。 脸上皱纹密布,仿佛枯萎的草木,没有生机。那双紧闭的眼睑微微凹陷,空洞地渗人,似乎睁开眼睑后,里面空无一物。 这人被剜去了眼珠。 萧清静静打量面前的人,刘爷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注视,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公子的猜测很有趣,只是老朽想说。做我们这一行,若泄露了贵客的信息,那在帝都便没了我刘爷的立足之地。公子可明白老朽的意思?” 萧清沉默半晌,道,“萧某冒然拜访,失礼之处还望刘爷见谅。只是萧某想知道,是谁通过刘爷在东市贩卖才子大选试题,此事事关十几人的性命,还望刘爷坦然相告,萧某定感激不尽。” 话落深深朝他拘了一礼。 第一百零一章 买馄钝 刘爷搓了搓手上的泥,似隐隐叹息,“公子小小年纪,却心思敏捷,聪颖不凡,假以时日,必会名扬天下,何必来趟这浑水呢?” 萧清目光清亮,“萧某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一身所学无愧天地!天下无冤屈之魂,地府无哀嚎之灵!” 少年身姿秀逸,宛如清风霁月,挺直坚韧,无所不催。 刘爷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出现瞬间恍惚,愣愣地“望”着萧清,喃喃,“真像…” 萧清一怔。像谁…? 待萧清想再去探究时,刘爷脸上已恢复如常,“公子请回吧,老朽无话可说。” 萧清眸光微闪,片刻后,道,“既如此,萧某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与李小力转身朝院外走去。 “公子,有时一颗清明之心,往往也会成为毁灭一个人的原因,人心难测,如今的世道容不得这样的人。” 刘老幽幽叹息,似提醒,有似感叹,颤颤巍巍端着空无一物的花盆,进了屋中。 萧清停顿半晌,随即走了出去。 院内那朵蓝色玫瑰随风摆动,瑰丽绽放,宛如精灵。 ** “你觉得那个刘老有没有嫌疑?” 李小力转头望着一旁蹙眉思索的萧清,他总觉得老人似乎知道什么,但却不愿说。 “他不是散播此消息的人,若是他,就不会用自己的名号来吸引众公子,如此引人注目,反倒显得很刻意。” “不是他,那会是谁?” “我猜测,刘爷可能认识散播此消息的人,并与其关系匪浅。有意为那人遮掩,不愿我们找出他。” “看来,这些人关系实在复杂,我们还未完全摸透。” 萧清目光清亮,“倒也不是,我大约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还有这起绑架案的真凶了。” 李小力望了眼萧清。这个女人在找刘爷之前怕是已经知道些什么,来此处应该只是为了确定。 “刘爷说你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萧清步子停下,微微抬头。 天空如水洗过般碧蓝悠远,澄澈干净。微风拂面,凉爽而舒服。 “应该是七年前那个名噪一时的少年才子,亦风。”那个一身正气,惊才绝艳,却最终遗憾而终的少年。 李小力面露诧异,脸上闪过一丝深意。 “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萧清回到落英湖别院时,已经是深夜。 院内一片安静,小清和郝猛都还没回来。 “这几日那两人也在四处奔波,找寻失踪公子的下落。可几乎翻遍了整个帝都,仍未找到那些人的踪迹。你确定失踪公子还在帝都?” 李小力倒了杯水递给萧清,坐在了他对面。 “犯案者若是那人,根本没有机会将众公子运出帝都。何况,失踪公子目标太大,出城处又有官兵把守,此举太过冒险。再则,最危险之处就是最安全之处,若将犯人藏在众人眼皮底下,谁又能想到?” 李小力点头,“但犯人究竟将公子们藏到何处了?” 萧清蹙眉,不语。 这个地方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而且出入方便,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最关键的是,隔一时间段往里面运送一人,不会引起他人的猜忌。 这样的地方,就是犯人藏匿公子们的地方。 但是,犯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若只是想单纯报复,何必要绑架这些失踪公子? 萧清眸中闪过无数思绪,没有停歇。 “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屋休息,明日再说。”这一日不停奔波,还是让她早点歇息吧。 萧清点头,“明日早些叫我。” 起身回了屋,刚想吹灭油灯,目光无意中扫到桌上,一顿。 “噬魂。”萧清对着空气开口。 一道鬼影无声出现在屋内。 萧清坐在桌前,懒懒撑着下巴,“知道西街福天巷拐角处那个馄钝摊吗?” 噬魂无丝毫波澜的声音传来,“恩。” “麻烦你帮我买一碗馄钝回来,我晚上没吃饭。”萧清吩咐得理所当然。 若郭大监知道他“噬”殿里的第一高手,竟被萧清吩咐去买馄钝,恐怕得气得吐血。 噬魂脸上面具冰凉如幕,没有开口回答,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希望以后回到自己屋中,不要再看见别人的东西出现在萧某屋中。” 白皙的手指拈起桌上的碧玉扳指,看也不看扔了出去。 “呵呵!你小子真是无情啊!这么好的东西摔了多可惜?”耶律硕身子一闪接住扳指,大跨步坐到了萧清对面。 萧清面无表情,“有话快说。” 耶律硕一袭深蓝色长袍,玄纹云袖,裁剪得立体而合身,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宛如一头慵懒的猎豹,凶猛而优雅。 “本王竟不知你身边何时有那样身手的人了?” 那人指的正是噬魂。 “他是谁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所以本王才惊讶,那人竟然将如此身手的属下派给了你,是对你十分倚重还是另有其他?” 萧清目不斜视,“你耶律硕想让我做你在大祁的眼线,若我得到了那人的重视,不是对你更有利?” 是啊!这不就是他选择他的原因吗?只是为何,现在他感觉内心有一处隐隐不舒服? “呵,你以为那人是谁?那人是大祁的帝君,永远高高在上,视人为蝼蚁,俯瞰众生,那人怎会对你一个小小副史上心?”耶律硕笑得莫名。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被不被那人重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听你的语气,似乎与那人有一段渊源。恐怕你在那人眼里,应该是视若无物的存在吧!” 空气蓦地一滞,对面男子周身透出危险! “呵呵…还真敢说啊…”耶律硕笑得残忍而阴沉,双瞳宛如狼眼,凶狠莫名。 看来戳到他的痛处了,萧清内心暗想。以那人的孤傲,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想到这里,脑海中蓦然浮现那人孤傲却透出一丝寂寞的身影。 眸子微闪,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般,有些闷。 “入不入得了那人的眼本王自有主意,但本王可很清楚如何入得了你的眼。”耶律硕起身,缓缓走到萧清身旁,冷冷俯视她,“若你再挑战本王的耐性,院外住着的大汉,少年,还有那个易容小子,通通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萧清眸子一冷,宛如利剑直直刺向耶律硕。 男子身子再次靠近,“你应该知道本王用毒的手段,若想杀了这些人,有无数种无声无息不留痕迹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萧清面无表情,眸子漆黑,闪烁幽凉,仿佛最深的海。 “若你敢动他们,我不会放过你。” 少年声音淡淡,却仿佛承载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抨击人心。 若是别人说这话,耶律硕定会嗤笑。可面前这个少年明明一副淡然模样,说出这句话,却能让他心中产生一丝颤栗。 呵呵… 男子嘴角勾出一丝邪魅,“本王等着。” 第一百零二章 那个男人 缓缓起身,正色道,“本王要你进帝宫中打探一件事。” 萧清蹙眉。 “你进了那人的穹华殿,不是吗?”耶律硕勾唇,懒懒坐下,“穹华殿几乎是一座空殿,没有护卫把守,也无侍女内监伺候,像一座墓地。但此处却是世间最难闯的地方,西域黑雾林,鬼夷幽冥谷,还有无极穹华殿,这三处被誉为人间最神圣之地,也是最难触碰之地。大祁帝君的穹华殿虽表面无人看守,其实殿内处处是阵法陷阱,奇门遁甲,还有数不清的暗卫,凶险神秘。因此,本王想让你接近那人,进入穹华殿,探查出殿内的暗卫和所有陷阱,明白吗?” 萧清望他,“你应该知道,没人能在那人面前耍手段。” “本王当然知道,但是你可能是唯一的特例。那人从不允许别人靠近他三尺之内,却让你靠在他身边,还让你乘坐他的撵帐,这都表示他待你不同。何况,他还让你进出他的帝宫穹华殿,除了你,没人更适合完成这个任务了。” 萧清面无表情,“看来你在大祁的眼线倒是不少。”她进过穹华殿的事,并没几人看见,而这个男子却知道,只能说明他的眼线要么是宫里的人,要么就是朝廷二品以上官员。 “本王此次来帝都,是做好了充足的打算。本王说过,会给大祁送上一份大礼的。” 耶律硕面露深意,萧清双眼微眯,眸子漆黑。 “我知道了。” 淡淡开口,萧清缓缓起身,“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事,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望着面无表情赶他走的少年,耶律硕气笑,“本王就这么不招你待见?除了胁迫你以外,本王并没有做伤你的事情,怎么每次见你都那么着急赶本王走?” “单单胁迫这一点,就够了。” 耶律硕神情一滞,缓缓起身,道,“莫要忘记本王交待你的事情。” 身子一闪,便没了踪影。 萧清静静立在原地,烛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更长,微微颤动。 蓦地一道黑影出现,桌上多了一碗香喷喷的馄钝。 “哎呀,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速度还真是快!”萧清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果然还是没有李记家的好吃啊…”萧清喃喃。 第二日。 萧清来到了京兆衙门。 “萧大人怎么这个点来了?”张荣被禀告萧清过来了,连忙从院内奔了出来。 “魏大人在吗?” “萧大人来得不巧,魏府尹他刚刚出门了,要不您进屋子等一会?” 萧清点头,“魏仵作可在?” “魏仵作应该在他的小屋里歇息。” “关于牢内尸体的事我还有几处还有请教他,你带我去他的小屋吧。” “是,大人这边请。” 张荣领着萧清向最里面走去,片刻后,一栋小屋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里原本是放置杂物的地方,后来便让魏仵作要了来,当他临时休憩的屋子。” 推开院门,萧清看见不大的小院里,放着一个小榻,榻上躺着的正是魏腾,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壶。 “魏仵作,刑部的萧大人来了。” 榻上的魏腾懒懒睁开眼,望向这边,“咦?又是你?嗝…你来这干什么?不会又是要尸单吧?嗝…跟你说了我不小心给弄丢了怎么还来找我?” 边说边拎起怀里的酒壶往嘴里灌,还不停打酒嗝。 “这…”张荣脸冒虚汗,偷偷瞥了眼旁边的萧清。 这个魏仵作一向在衙门胡闹惯了,平日里飞扬跋扈,擅离职守,没想到在其他大人面前,也不知收敛。 “魏仵作,萧大人来是有正事要问你,快快起来别躺着了。” “张荣,你一小小捕快,竟敢…竟敢命令本大爷?不想活了?!” 魏腾丝毫不将萧清放在眼里,理也不理,直接张口厉斥张荣。 “张荣,你下去吧,我来跟他说。”萧清淡淡道。 张荣听闻,顿时松了口气,朝萧清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萧大人有什么事?” 萧清坐在一旁凳子上,“萧某来找府尹大人商议要事,魏大人出门办事不在府中,因此萧某就来找魏仵作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哼!我与你又不熟悉,你找我聊天作什么?!”魏腾话罢又往口中灌了口酒。 “萧某一向自来熟,与谁都能聊上,既然魏仵作在这也闲来无事,正好与我搭个伴,一起打发下时间。” 魏腾瞥了萧清一眼,将手中酒壶递了过来,“我魏腾与人聊天,向来少不了酒。若你干了这壶酒,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萧清望着那壶酒,眼中闪过犹疑。但还是接过,望向魏腾,“此话当真?” “当真!” “好。”话落,拿起桌上的杯盏,倒了一盏,缓缓喝了起来。 “你一大男人,怎喝个酒还学这副小女子做派?” “不管怎么喝,这酒最终都会下肚挥发,你管我用什么方式喝。” 萧清不看魏腾的表情,一盏接着一盏慢悠悠地喝着。 “你人不大,酒量倒是不错!” 魏腾见萧清连干三盏,仍面不红心不跳的,有些讶异。 “我不喜喝酒,喝酒误事,且容易伤身。但有时酒又是一个好东西,它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忘掉一些痛苦的事情。” 魏腾拍掌,“说得好!你小子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话倒是中听!” 他不知又从哪里拎起一壶酒,拔开酒塞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人拎着酒壶,一人端着酒盏,沉默着喝了起来。 院内一片安静,清风徐徐,酒香四溢。 片刻后,两个酒壶见底。 魏腾面露醉意,眼中透出一丝恍惚,低声喃喃,“我有一个大哥,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拥有最出色的才华和头脑,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能让所有人都围绕在他身边,为他欢喜为他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凝聚一大批追随他的人,那副壮观场景,真的是空前绝后。” 魏腾嘴角微勾,脸上是追忆,还有满满的敬仰。 “可他生活中却是一个马虎得不行的人,出门买东西会忘了带银两,走路一不小心会摔个狗吃屎,有时甚至迷迷糊糊被坏人骗了银两,还把那人当成好人领回家,又是给吃又是给喝,伺候的十分周到,实在傻得不行。” 说到这里,魏腾嘴角是温暖的笑意。 “可就是这样傻到不行,也笨到无可救药的一个人,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凛然正气,和赤子之心,让无数青年才俊和有志之士甘愿相随,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让他成为天生的领导者,号令四方。” “可是,这样极具号召力的人,却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忌惮。那些人处心积虑想要破坏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设计一条阴毒的计谋让他身败名裂,尽失人心,后来,他为了不连累最好的挚友而孤身离去,最终曝尸荒野,尸骨…无存!” “啪——!”酒壶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宛如男子支离破碎的心。 魏腾眸子渐红,透出一丝恨意,“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竟会因遭人嫉恨而客死他乡,悲哀惨死!若不是那些自负倨傲,心胸狭隘,只懂得贪腐享乐的人,我大哥根本就不会死!该死的应该是他们!” 魏腾脸上一阵狰狞,凶狠渗人。片刻后,恢复如初,唇角勾起一抹诡异,“但只是杀死那些人,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一定要从他们最在乎的东西毁灭起,先是他们最在乎的荣华富贵,然后是地位,最后是他们最宝贵的性命!让他们也尝尝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最终走向绝望的毁灭,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若他在天上看见,会不会怨念稍减,死而瞑目了呢。” 魏腾抬首,仰望天空。 湛蓝得一望无际,自由自在,阳光穿透薄云撒在院中,温暖人心,就像那个记忆中的男人一般。 第一百零三章 桃林 萧清眸子漆黑如曜,望着对面一脸恍惚扭曲的男子,神色莫名。 “呵呵…哈哈哈!”男子轻笑,接着是放肆的大笑,声音隐隐透出凄厉。 转身望向对面的萧清,眼角有冰凉的液体。不知究竟是因为笑,还是悲伤。 “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是我想出来的呢!你说若将它编成一本书,让所有人都看到,会不会很有意思?” 萧清淡淡啜了口酒,“那故事的结局呢?所有人都死了,仇也报了,故事里的”你“真的能释然?得到幸福了吗?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时光也不会倒退,你得到的,只有无休止的仇恨和空虚。” 魏腾又灌了口酒,“幸福?像那种胆小弱小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最后的结果,或许只有消失,才是最好的解脱。” 男人低喃,目光迷离。 “那他呢?他也希望”你“一直生活在仇恨中?” “难道将一切忘记,狼心狗肺地过着悠闲日子就是好的?仇恨也好,空虚也罢,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几十年转眼就散,何必要在意呢?” 魏腾抱起酒罐子,“咕咚咕咚”拼命喝着,那样子似乎要将所有忧愁灌入酒中,一饮而尽。 “嗝…”魏腾打了个酒嗝,已经陷入晕眩中,“若是那人还活着,该有多好,大哥也不会变成这样,段叔也不会瞎了双眼,我也不会…” 呢喃着,魏腾蜷缩在榻上,昏睡过去。 阳光躲进云层中,整个小院也似被罩上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 萧清静静喝下最后一盏酒水,缓缓起身,将魏腾怀里的酒壶抽走放到桌上。 “人事纷纷难料,世事悠悠难说。若那人知道因他的死,让你痛苦半生,怕在地下也难以瞑目。” “他之所以选择离去,就是为了成全。想让你们好好活着,却不曾想会将你推进深渊中。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魏腾半醉半醒中,似隐隐疼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抚摸他的耳侧,替他擦干眼角的泪水,温柔得让他眼中一片湿润。 “风哥…” ** 萧清从衙门出来,天色已经渐沉。 奇迹般没有迷路,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桃林。 天际一丝霞光穿透云雾洒落桃林,映照进整个林中,显得更加绚丽夺目,艳丽无双。 萧清神色如常,眉头紧锁,表面看着与平日没有两样,但若仔细看,少年脚步已经有些凌乱,呈“S”形来回晃荡。 “嗝…”微微打了个酒嗝,萧清揉了揉眉心。 好晕… 糟了,看来是真喝多了。 他酒量,不是一般的差。最主要的是,一旦喝醉,就有一个毛病,倒头就睡,无论在何地。 现在看着像一片树林,千万不能睡在这。先回别院…再说… 萧清模模糊糊中,似看到了自己屋中的床榻,柔软的被子,还有舒适的枕头。 只是他的床何时换成红色的被子了?还有粉色的纱帐,枚红色的枕头。 哈哈,这完全就是晓晓那小妮子的风格啊! 少女粉色系。 不再多想,萧清直接扑了上去,在“床上”一阵扑腾,四肢摊开望向空中。朦胧中床上似乎飘落无数花瓣,洋洋洒洒,宛如翩翩飞舞的雪花,宛如置身仙境。 “小清这小子…往床上洒这么多花瓣干嘛…又不是女人…” 嘟囔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桃林中霞光烂漫,洒在睡梦中的少年身上,拢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梦幻诱人。 束发的带子划落,如墨般的长发四散而开,与周围层层桃花瓣一起,绘出凌乱而妖娆的弧度。 身上青衣微乱,到处都是飘落的桃花花瓣,落在他的发上,脸侧,身上。整个身子置身在花海中,宛如桃林仙子,超凡脱俗。 元祁走进桃林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停顿半晌,举步缓缓朝熟睡的少年走去。 帝王身姿修长如竹,紫色长袍拖曳及地,背影孤傲淡漠,宛如沧澜一线天。 缓缓蹲下,修长如玉雕般的手指捻起少年发上的一片花瓣,白与红的交织,映出妖娆的氤氲。 “竟然在这里睡着了,还真是莽撞的性子。” 将落在萧清头上的片片桃花轻柔拂开,挡在额头上的凌乱发丝绕到耳后,露出一张少年干净熟睡的脸。 元祁深邃的眸子静静打量面前的少年,抬手轻抚他熟睡的侧脸,动作轻柔。 “这样都不醒,看来真的喝了不少酒。” 少年周身淡淡的酒香,清楚地告诉男子,现在反常的罪魁祸首,便是酒。 以这女人的防备心,就算再疲惫也不会毫无警惕,更何况是对他。 “酒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意味深长的淡淡开口,元祁撩起衣摆,席地坐下。 一手懒懒撑在精致的下颌上,另一手随意的拨弄着少年的发丝,眸光落在萧清带着面具的脸上。 修眉浅蹙,从袖中掏出一个玲珑玉瓶,往少年脸上倒了几滴药液,片刻后,面具微隆,男子抬手轻轻一撕,露出了少年真实的容颜。 干净,纯然,没有丝毫装饰,宛如昆仑山雪水般清幽明净,不染纤尘。 白皙安静的睡颜,仿佛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这样一个女人,却甘愿遮住这副容颜,以一层平凡容貌,奔波在这诡谲狡诈世间。不为金钱、地位、名声,只为心安。 呵,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住他的视线。 元祁妖瞳微闪,透出一丝迷茫。身子一动不动,静静望着熟睡的女子,宛如玉雕。 萧清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月光而来,周身似镀着一层浅浅光晕,宛如碧海珠辉,长天明月。 身子渐渐靠近,携着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幽凉的气息撒在她的脸上,两片冰纯轻轻印在了她的额头。 “咚,咚。” 心跳渐渐失衡。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只要那个男人出现,她总会出现这种奇怪感觉。 但是为什么连做梦,这个男人都要纠缠不清。 额上的触感仍在,如此清晰,深刻,仿佛真实存在一般。 晕晕乎乎中,萧清又昏睡过去。 梦中,男子宛如天人的容颜更加慑人心魂,片片桃花飞舞在他周身,妖娆而魅惑。深邃的双眸泛着浅浅光泽,仿佛世间最美的宝石,莹润生辉。 再次睁眼,是熟悉的浅蓝色纱帐,床榻,还有水蓝色锦被。 萧清揉了揉眉心,缓缓坐起。 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有桃花,林子,还有… 萧清微微蹙眉,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下床。 忽然,视线一顿。抬手拾起枕边的一片花瓣,放到眼前。 这怎么有桃花花瓣?难道,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二哥!二哥你起了没?”屋外传来小清的敲门声。 萧清回神,穿上鞋子去开门。 “二哥你总算醒啦?怎么出去一趟醉醺醺地回来了?” 萧清返回屋里,坐下懒懒道,“恩,因为点事。” 小清替她倒了杯水,“二哥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啊?居然敢在没有我们跟着的情况下独自喝醉,还一个人回来?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喉咙干干地难受,灌了一杯水才微微缓解。萧清道,“下次不会了。不过,我是怎么回来的?” “二哥你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看来你是真的醉糊涂了?不过小清也不知道,我跟大哥正在到处寻你时,小力赶过来说你已经回到别院,我们回去时就见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萧清眸光微闪。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将近午时啦!二哥你快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已经午时了啊… 萧清快速洗漱吃完饭,同小清三人奔着刑部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三日期限已到 萧清还未走进刑部议事院,就看到朱钧正在院内来回踱步,满面焦躁。 步子一顿,还是走了进去。 朱钧听见动静,望了过来,笑得和蔼可亲,“你小子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 “抱歉,睡过头了。” “噗”,朱钧额头出现一个十字形爆印,笑着咬牙切齿道,“睡、过、头、了?” 那副笑得诡异的模样,让萧清脸色微僵。 “砰!”院内一声闷响传来,接着是某人的怒吼声还有噼里啪啦的追赶声。 大约一刻钟后,才逐渐安静下来。 曲晟和段纯走进议事院时,屋中气氛有些古怪。 段纯蹙眉,望向萧清,“哎?萧大哥,你头上怎么鼓了个包?” 萧清额头上红红的,微微鼓起,看着像摔到的样子。 萧清面无表情道,“没事。”神情透出丝丝古怪。 “哦。”段纯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跟着曲晟在一旁坐了下来。 曲晟淡淡瞥了眼萧清头上的包,似笑非笑。 朱钧望向萧清,“失踪案一事可有结果了?” 萧清点头,“有了。” “哦?当真?犯人是谁?”朱钧眉梢微挑。 “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对本官也不行?” “恩。” 朱钧不满,“那你总要告诉本官,明日朝堂上需要做什么吧?难道说你一个人就行了?” 萧清道,“还真需要你的帮助。” “哦?是什么?” 萧清望他,脸上是高深莫测。 ** 翌日,是新上任的刑部副掌史承诺三日破失踪案的日子。 百官辰时便立在无极殿中,只是等了近半个时辰,仍然不见那人的身影。 “这个萧副史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有可能啊!单凭三天就破了刑部和大理寺都棘手的案件,根本就不可能啊!” “是啊,那小子还未及弱冠之年,怎可能区区几日就找到真凶?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百官议论纷纷,对迟迟未能出现的萧清猜测万分。 忽然,熟悉的黑白大监官服出现在大殿上,让微微嘈杂的场景瞬间安静下来。 “陛下驾到——!百官朝拜——!跪——!” 什么?!陛下竟然来了? 百官齐刷刷跪地,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一袭金色九爪龙袍缓缓而来,华贵威仪,震慑人心。摇曳逶迤,宛如仙宫下凡人间的三界神君,遥不可及。 “众卿平身。”帝王淡淡声音传来。 “谢陛下!”百官谢恩起身,垂首而立。 沐志乾上前,“陛下今日上朝是否有事吩咐老臣?” “朕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众卿按平日行事便可。” 随便看看?百官悄悄抹着额头上的汗,陛下虽说“随便”,可谁敢在堂堂帝君面前随便啊! “是,启奏陛下,今日除了商议日常政务外,还有一件事。烦扰刑部与大理寺多日的帝都失踪案终于要在今日破解,刑部萧副史在三日前承诺,要在今日破解此案,亲口所言,百官作证。只是,萧副史到现在还未出现在殿中。老臣斗胆,请陛下圣裁。” “哦?真有此事?”帝王声音慵懒。 “回陛下,沐老将军所言句句属实。我等都可作证。”方瑞和沈博通几个大臣也站了出来。 帝王神情淡淡,“朕记得,二品以下官员无需上殿议事,这萧副史是如何应承此事的?” 方瑞几人心脏一抽,悄悄瞄向沐志乾。 沐志乾不慌不忙道,“回陛下,三日前是老臣让萧副史来议政殿的,臣想萧副史是陛下亲自提携的三品副史,又有断案之才,绝不能轻易浪费了,便让人将萧副史请到了殿中。而萧副史虽小小年纪,却正气凛然、雷厉风行,亲口应诺下三日之限,必破此案的誓言。如此肝胆忠心实在让老臣敬佩。” 沐轻尘不愧深谙官场之道,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事情推到了萧清身上。 帝王慵懒支首,让人看不出情绪。 沈博通道,“启奏陛下,臣觉得萧副史年纪尚幼,要解决刑部和大理寺都棘手的失踪案,实属荒唐!恐怕萧副史今日是不敢来了。萧副史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一番信赖,有失妥当。请陛下治他失职之罪!” 方瑞也上前,“臣附议。萧副史一介小儿,却在无极殿中口出狂言,实属大逆不道!臣请求陛下严处此人,以正礼法威严!” 殿中几位大臣纷纷上言请求帝王处罚萧清,帝王始终表情淡淡,不语。 气氛微凝。 方瑞几人表情惴惴,猜不透上首帝王的意思。 陛下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偏袒那小子?陛下对处置萧小儿一事始终不肯表态,是不是…? “陛下…” 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几位大人似乎很想看萧某被惩罚的场面嘛?可是,萧某对被处罚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呢!” 百官齐刷刷回头,看到那个青色长衫少年正面无表情情站在殿门口。 身材纤瘦,长衫徐徐,正是他们口中久久未出现的萧清。 萧清缓缓上前,朝上面帝王行礼,“下官来晚了,请陛下恕罪。” 帝王唇角勾起微乎及微的弧度,“给朕一个宽恕你的理由。” 萧清淡淡道,“下官会在殿中破解帝都失踪一案,揪出凶手。” 百官纷纷侧目。 他竟然还敢这么说,难道真的破了这个案子? 沐志乾双眼微眯,“萧副史说话可要慎重,在陛下面前若信口雌黄,可是欺君的大罪。若你破不了此案,那是要砍头的!” “不牢沐将军费心,萧某自有决断。” “呵呵,沐老将军,既然有人不识好歹,您又何必浪费口舌?有人只有栽了跟头了,才能回头。”沈博通眼露讥讽,“萧副史,既然你在陛下面前开了口,那就一定要兑现,否则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萧清眼眸淡淡扫过那些或冷漠,或嘲讽的百官,神情幽冷,“萧清一介弱冠少年,出入朝堂的新人,接手了大祁百官三个月都无法解决的案子,为了失踪者仅存的一线生机,四处奔波,而你们丢失了所谓的‘爱子’,却日日酒肉,夜夜笙箫。不知道的,还以为失踪的,都是我萧某的儿子呢!” “你…你放肆!我等都是居你之上的朝廷重臣,你一个小小副史竟敢在此出言不逊?”沈博通几人脸色难看。 “这句话萧某已经听了很多遍,实在耳朵里快起茧了。诸位大臣是否还有其他训诫要说?” “你…你…”沈博通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萧清面无表情打断,“既然你们无话可说,那就听萧某说!”抬头望向上面帝王,目光如炬,“我萧清在此放言,若破不了帝都公子失踪一案,任凭陛下处置,绝无二言!” 少年声音凛然,宛如惊雷,炸响在无极殿中。 第一百零五章 带人上殿 殿内倏地安静下来,百官齐刷刷望向上首。 “朕准奏。”帝王声音淡淡,却莫名的透出一丝低气压,让百官蓦地一颤。 萧清道,“但是臣有一事请陛下允准。” “讲。” “下官接下来所述之言,无论百官有何疑问,一律不许提问,不许插话,不许打断。等到下官说可以提问时,才可提问。请陛下允准。” “胡闹!若你所说是不实,虚妄之言,还要让我等坐视不理?这是什么要求?!” 萧清瞥了眼面带怒意的方瑞,淡淡道,“你是陛下?” 方瑞瞬间大惊失色,“休要胡言!本官忠心可鉴,日月可表,乃陛下的肱骨之臣,怎敢有僭越之心?!你莫要污蔑本官!” 萧清面无表情,“既然我问的是陛下,你激动个什么?” “本官是想替陛下分忧解难,却被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能不辩解一二?” 萧清淡淡转身,“放心,方大人如此大肚便便,根本没有腹部可言,这种事无需担忧。” “噗…”两边几个二品武官闷笑出声,望着萧清透出一丝趣味。 方瑞脸色黑沉,青筋直露,“黄口小儿,简直欺人太甚…!” 沐志乾打断他的怒言,朝上首帝王行礼,“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方瑞身子一滞,恨恨瞪了眼萧清,不再开口。 “我等遵从陛下旨意!”百官纷纷开口。 帝王九旒珠帘微颤,望向下方垂首静立的少年,“准奏。” “臣还有一事请求。” 萧清淡淡开口,上首帝王静静望他半晌,启唇,“说。” “若是下官破解此案,抓住了幕后凶手,请陛下允准下官两个赏赐。” “放肆!你竟敢向陛下要赏赐…” “你要两个赏赐?”帝王嘴角微勾。 见陛下开口,众臣连忙息声,不敢再言。 “对。” “呵呵…”帝王笑声慵懒随意,却让下面的大臣身子莫名一颤。 “准奏,若爱卿破解此案,朕便给你两个恩赏。爱卿开始吧。”帝王声音淡淡,毫无波澜。 陛下竟然同意了?!百官诧异,望向萧清的目光满是深意。 “臣遵旨。” 萧清负手而立,眸子漆黑。 “帝都公子失踪案历时三个月,第一个失踪者是兵部曹副史的儿子,曹敬仁。失踪地点是在帝都肃人街附近,失踪时身边有两名小厮跟随,根据小厮证言,曹敬仁失踪前两天,曾经去过东市街坊,并在那里停留很长时间,似乎是在打听什么,但却并未对身边小厮明言。后来第二名失踪者,是礼部尚书赵卫廷的三子,赵勇,此人虽没有去过东市,但在失踪前几日,日日在西市闲逛,而根据其小厮证言,赵勇在失踪前几日,曾无意中听到一则消息,因此才日日在西市逗留。” “后面的九位公子,皆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才在失踪前几日出门,而这个,正是凶手想要达到的目的。通过这则消息,达到引出众公子出门的目的。” 望了眼蹙眉不解的众人,萧清道,“现在你们可以提问。” 赵卫廷迫不及待开口,“你说小儿是因为听到一则消息出门的?萧副史口中说的是什么消息?”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沉默寡言,根本不会去西市那种人烟混杂的地方。失踪前几日怎么会偏偏去了那里? 萧清道,“对,这次所有的失踪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此次才子大选的候选人。” “才子大选候选人?”百官窃窃私语。 帝王声音淡淡,“郭白。” “是。”郭白拿出一个厚名册,冷着脸宣读,“曹敬仁,年二十三,兵部副史曹忠之子。赵勇,年二十,礼部尚书赵卫廷之子。沈浩冉,年二十四,吏部尚书沈博通之子…” 一个个人名从郭白口中说出,声音僵硬没丝毫起伏,“沐轻远,年二十七,镇国将军沐志乾长孙,以上十二名皆是此次才子大选候选人名单。” 萧清看到,当郭白念到沐轻远是沐志乾长孙时,沐志乾眉头有细小波动。 目光一闪,继续道,“这失踪的十二个公子皆是才子大选的候选人,而他们听到的消息就是,有人在贩卖此次才子大会的待选试题。” 什么?! 百官哗然! “怎么可能?此次才子大选试题是由被选的三名考官所出,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本官手中,怎么可能泄露?!”沈博通一脸忿忿。 才子大选试题若真的提前泄露,那就是他的失职,头顶上的官帽怕是都保不住了,怎么能任由他人随意污蔑? 方瑞道,“萧副史可能不知,此次大选三名监考官分别是太傅大人,吏部尚书,还有沐大人三人。这三位大人议出大选试题,待陛下筛选后便存入了吏部内档中,没有人能知道大选试题是什么。又怎么可能有人会散播此谣言呢?” 萧清道,“此消息的真实性不重要,关键是那些待选才子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众人一愣,脸上露出深思。 “所有待选才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无论是真是假,都会去探查一翻。更遑论,此消息还是由暗坊传出,真实度就更高了。” “暗坊?”有些人疑惑,而有些人却面露了然。 “对。暗坊其实是帝都的秘密地下交易组织,虽然说此处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但它在帝都颇具人脉。经此处而出的消息十有*,是真的。因此,在众才子知道此事后,更加确认此消息的真实性,纷纷前往指定地点进行探查,这就有了与犯人接触的机会。” “等一下!萧副史,你的意思是暗坊是幕后策划人?” 萧清淡淡瞥了眼开口的赵卫廷,“请不要打断我。” “这…萧副史见谅,本官一时失言。” 萧清淡淡道,“暗坊的主人是东市叫刘瞎子的老者,这个人颇有手段,在七年内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人脉圈,独自经营着暗坊,并在帝都东西南北四个坊市纷纷安插自己的店铺和暗桩。他的坊内贩卖一些珍宝古玩,瓷器字画,稀世之物等等,品种奇特,颇受帝都公子权贵喜爱,想来在此的某些大臣应该也是他的隐秘贵客吧!” 萧清目光所过之处,一部分大臣纷纷转移目光,面色微慌。 其实这很正常,哪个国家都有一些这样的组织,大臣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罢了。 “而究竟暗坊是不是此次消息的散播着,萧某推测,它并不是。” 萧清目光幽深,“但它却是放任者。以暗坊在帝都的势力,若想阻止有人散播此等谣言,并非困难之事。而它却并未阻止,说明,暗坊主人刘瞎子要么认识散播谣言之人,要么另有难言之隐。这个先暂且不提。” “犯人将此消息散播出去后,引诱众公子前往四处坊市,在与他们接触后,告诉公子们他手中有才子大选试题,但要想得到此试题必须按照他的方式来。现在,你们可以提问了。” 百官议论纷纷,兵部副史曹冲开口,“敢问萧副史,犯人如何与众公子接触?他又怎么知道暗坊如何运作的?” “这个犯人应该是与暗坊的刘瞎子相识,且有些交情,因此,在他散播出此留言时,刘瞎子才未加阻拦。犯人雇人扮作暗坊的线人,在目标出现后,主动与其接触。而公子们只知道去此处找线人,哪知此线人是真是假,更遑论有人敢堂而皇之冒充暗坊线人,因此就轻易地相信,跟那人接触了。” 萧清望向上方淡漠的帝王,“臣已找到冒充暗坊的线人,此人正在殿外,请陛下允许他入殿候审。” 礼部尚书面露不赞同,上前行礼,“陛下不可!无极殿何等圣地,怎能容许那些市井之徒随意进殿?岂不玷污了这神圣之地?!”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赞成。 无极殿乃大祁最为神圣之地,能入殿的都是大祁的重臣权贵,那些宵小之辈有什么资格入殿? 萧清蹙眉,“那你们想如何?” “这…” 一面向严谨的文官上前,“不如让他们就在殿外候着,有话让禁军传达,这样额不会坏了规矩。” 萧清挑眉,“若陛下有事要询问,也要一来一去等着禁军传话?” 众人一噎,相顾无言。 萧清回头,直直望向上首帝王。 元祁微微勾唇,玉雕般的修长手指浅浅摩挲侧脸,“传。” 郭白木着脸道,朝下殿候命的禁军示意。 大臣们见陛下有了决断,纷纷不敢再开口,讪讪退下。 片刻后,一人高马大的大汉颤颤巍巍上了殿,“扑腾”跪在殿前,抖个不停,“小…小人…见…见…见过…” 萧清实在看不过他结巴个没完,瞥了眼上面淡淡而坐的帝王,直接打断那人的结巴,“你可还记得我?” 大汉见有人竟然跟他说话,哆嗦着微微抬起头。蓦地,双眼陡睁,失声惊呼: “是你?!” 第一百零六章 线人 大汉满脸不可置信,望着萧清面目惊恐。 萧清神情淡淡,“赌坊那日,多谢马大汉子照顾,萧某不胜感激。” 殿上的汉子正是萧清几人第一次去东市青龙赌坊那日,找茬的马大醉汉。 汉子越看越惊讶,望了眼他身上的官服,脸色大变,“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 没想到那个看着干煸弱小的少年,竟是个当官的,还是个看着似乎挺厉害的官!这下可遭了,居然不小心得罪了贵人,想到这里,汉子心中满是悔恨! “我并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你一五一十据实回答便可。”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汉子头也不敢抬,慌忙叩首道。 “这个月月初,有无人找你,让你扮成东市暗坊中人,去给帝都公子传信的?” 大汉听闻,身子忽然一僵。 “回…回大人,小人一直都在东市赌坊打转,实在…实在不知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啊!” 萧清神情淡淡,“除了我去东市那日你在青龙赌坊,其余时间,无论是东市的青龙赌坊,还是大周赌坊,顺子赌坊,小一点赌肆,你都不在。我问了东市的人,他们说你好几个月都不怎么出现在东市了,又问了你在红香院的相好秀娘,她说你几个月前接了笔生意,除了偶尔去她那里,其他地方都不怎么出现。具体接什么生意你并未告诉她,但听说与东市的暗坊有关。” “怎么?还不打算说?是要我将那秀娘还有那帮跟你一块的兄弟都抓起来严刑逼供,你才开口?”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说,小人说…”七尺大汉经不住吓,哆嗦着马上就招了。 “是有一个人几个月前找到小人,让…让小人给他办一件事,酬金…有一百两之多!还说事后再给小人一百两,当封口费,让小人找一些信得过的兄弟扮成暗坊的线人,给那些寻来的…公子们传消息。” “你们如何识别目标?” “那人会提前将地点、公子画像还有传达给公子的话,写在纸上塞进竹柬中,放到小人屋前。小人知道后就按照他的要求,提前在指定地点等候,发现与画像中人物相似的人就会上前询问,若是的话就会按照信中的指示传达消息,然后迅速撤离。” “消息都有什么?” “通常那人都会将要传达的写成字条,让小人交给那些公子。小人偷偷看过一次,都是约见的时间,地点还有暗号等,并无其他。” “此类通传有多少次?” “大约有二三十次,很多,小人…也记不清了。” 萧清眸光微闪,“那你可知除了你,还有何人跟你做同样的事?” 大汉脑袋垂着,“据小人得知,除了东市,似乎西、南、北都有为那人做事的,只是小人并不知道具体都有谁。” 萧清点头,转头望向上首帝王,“陛下,下官问完了。” 帝王淡淡应声,声音慵懒。 百官神色各异,面露深思。 “通过此人的证词可知,几乎得到消息的公子都去过四处街坊,而具体去哪个坊市,犯人会将所有公子的画像分发到四处坊市线人手中,这样一来,无论那些公子去哪一处,都会有人认出他们,并给出他们指示。” 淡淡瞥了眼跪地的大汉,“这些线人恐怕有的能等到画上的公子,有的则会空等一场,而具体什么原因,相信那个幕后之人也不会给他们解释。” “对对!大人说得对,小人确实大多数都是空等,后来那人又给小人新的公子画像,并告诉小人之前的目标不作数了,小人就是觉得这个活银两又多又轻松,就拿钱办事,也就没多想。。。” 一旁的曹忠道,“你们难道不知那些公子都是帝都失踪的富家公子?” 大汉垂着脑袋哆嗦,“小人…小人一共接触的公子就有几十人,知道长陵有公子失踪也不知道他们的长相,更想不到是小人接触过的啊!何况…小人只是为那些公子们传话,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请大人明鉴啊!” 曹忠皱眉。 恐怕其他人也是这样想,这些市井之徒谁人知道失踪公子长什么样?而且幕后之人故意将公子数量扩大,来混淆真正目标,这样一来被利用的市井之徒,也不会想那么多踏实为他做事了。 此人心思真是缜密。 萧清望着若有所思的众人,道,“萧某继续说了,犯人完成第一步后,便有了与目标直接接触的机会。纸条上写的地址,其实就是犯人与公子约见的地点。而公子们一旦知道时间地点,九成以上都会去赴约。试题的诱惑对于待选才子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犯人选中的目标,要么是在家中不受宠爱的,要么是前几年的才子大选中落榜的。这些公子普通缺乏关注,内心深处有一种迫切受到重视的心情,这种类型的人在心理学中通常称为缺乏安全感和焦躁综合证人群。” “心理学?” “综合证?” 众人满面不解。 萧清面不改色,“这些是对人的心理分析,而那些公子们只要看到了一丝希望,就不会轻易放过。无论真假,都会前去一试。但若被人发现参与买卖大选试题,定会获罪。所以前往约定地点的公子身边不会多带侍卫,大多都是带一些心腹或是一两名小厮。在到达约定地点后,犯人会想办法与公子接触,让他们只身跟他走,或者支开身边的小厮。一旦公子只身与犯人相处,听从他的话去人烟稀少的地方。那么,犯人有无数机会可以将众公子掳走,而不受人怀疑。因为诸位失踪公子都是自愿跟着他,并非强迫。所以,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觉得不妥。” 萧清望向帝王,“这便是幕后之人掳走公子所用的一系列计划,而除了殿上的这个汉子,另外还有三处市坊的线人下官已经吩咐刑部的人前去捉拿,现都已经关入刑部大牢,等候审讯,还请陛下定夺。 帝王声音淡淡,“爱卿处置便可,之后的案卷再交给朕审阅。” 萧清微微挑眉,有些意外。这个男人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臣遵旨。” “萧副史说了那么长时间,我等还是不知犯人究竟是何人!萧副史也别再卖关子了,直接说了吧!”沈博通脸上透出不耐,催促萧清。 萧清瞥他,“卖关子?若萧某直接说出犯人姓名,你们会如此简单接受?不是仍然需要萧某详细解释一遍吗?既然早晚要说,何来卖关子一说?” 沈博通面色一紧。 这黄口小儿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圆滑处世的道理!礼仪为先,何况他还官居他之上,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既然沈大人催促,萧某便不再多话。但在说出犯人之前,萧某想解释一件事。” 解释一件事?什么意思? 萧清目光漆黑,“关于京兆府尹地牢中,关押的落霞湖爆炸犯人自杀一案,是误判。” “萧副史这是何意?”沐志乾脸色深沉。 “萧某的意思是,地牢中关押的犯人,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直直望着沐志乾,并未放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暗光。 “这…怎么又牵连上落霞湖一案了?” “是啊是啊,此案不都已经结了吗?那些犯人畏罪自杀,大理寺都已经归案了啊!” 众人望向大理寺主簿范通,范通脸色微冷,“萧副史这是何意?难道是说本官判断失误了吗?” 萧清面无表情,“对。” “你…!”范通脸色难看。 众人汗颜。 早领教过这少年“直言不讳”的态度,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 第一百零七章 分析 范通道,“萧副史又将已经结了的案子翻出来,究竟是何意思?” “萧某只是想知道真相,其他并未多想。” 范通若有所思望他。 “萧副史为何说这些犯人是他杀?有何证据?” “被杀犯人面部呈现黑紫,鼻孔里有黑血,且有些许血块。嘴角隐隐有杏苦味传来,表面看似是中毒身亡,其实不然。我检测了中毒者口中的毒药成分,此毒是最为普通的乌头,药性虽强,但不会立即致人死亡。而且乌头的中毒症状通常是面色苍白,四肢抽搐,腹痛腹泻。若是这样,牢外守着的衙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更何况,尸体口鼻都有污血,造成此等症状的只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因此,我推断死者真正的死因并非口齿中所含毒药,而是另有其他!” “所有尸体脑部有一处都有微微肿起的现象,看着似受了外伤般,四周皮肤颜色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还带着一丝血斑,由此可推断此人脑皮下定是有什么阻碍了脑血管正常供血,血管受到破坏才会出现这类症状。因此,我将一个尸体头颅剖开,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长约三寸的细针状利器…” “等…等等!萧副史将人的头颅…给,给剖开了?”方瑞双眼大睁。 萧清微微蹙眉,“方大人,萧某说过,不要在我叙述的情况下打断我。” “方瑞失礼,但实在是萧副史所言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将尸体的头颅…剖开?” 想起那血腥的一幕,众臣无不心惊,后背发毛。 古人对死人十分忌讳,且通常死后都需仪表端正。牢中的犯人虽是有罪之身,但解剖尸体一事对于这些文官来说,还是太过惊世骇俗。 萧清面无表情,“方大人,我已将尸体头颅完整复原,不会出现脑部皮肉组织流一地的情况,大人可放心。” 才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方瑞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那么,萧某继续说了。从尸体头颅中取出的东西应该是某个暗器上的,而此利器的沟槽内被涂了剧毒。此毒是含金属成分的神经毒,可破坏人的脑细血管,将人瞬间杀死,毒性极为猛烈。因此可以推测,凶手是先用利器将犯人杀死,然后再将乌头毒灌入死者口中,造成自杀的假象。从死者衣服上的褶皱还有脖子上的勒痕可以看出,死者生前被灌毒时必是强烈挣扎过,因此才会留下这类痕迹。” “现在诸位可以提问了。” 大臣们若有所思。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是谁要害死牢里的人? 范通道,“萧副史,并非本官质疑,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测,本官想知道你有无实际证据?” 萧清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摊开。白布上是一根细小的针状行物体。 “这便是从尸体头颅内取出的利器。” 众人纷纷探头,想一探究竟。 范通道,“萧副史不介意本官细细查看一番吧?” “可以。但是萧某不知针上是否还残留剧毒,范大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范通上前,细细打量。 “萧副史手上的东西只是一根普通的绣针,如何能是杀人无形的利器?是不是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周围官员点头,“是啊,就算是武功再高强之人,也不可能以针为器,瞬间将一人杀死啊!” “这需要多深的功力啊!绝不可能!” 萧清淡淡将银针收起,“你们没有见过并不代就表没有。” 恐怕上面坐着的某个男人就能做到。 “若萧某能做到呢?” “你?”范通面露嘲讽,“不是本官小看萧副史,看萧副史并非习武之人,难道还能以针杀人不成?” 萧清望向上首男子,“陛下,下官想让殿外候着的萧某兄弟进殿一趟,可否?” 帝王淡淡道,“准。” 片刻后,郝猛拎着一样东西大步走进殿中。他身上威猛的气势让殿上的武官微微侧目,探究不已。 向上首帝王行了礼,郝猛便将手中一物递给了萧清,“给,二清子,刚做好的。” 那东西像是弓弩,只是更加小巧袖珍,看着颇为灵活。前端有一排细小沟槽,槽孔连着后面长弩,做工十分精致。 “俺费了两天两夜才做好的,时间有点赶,威力可能没那么大,二清子你试试咋样!” 郝猛一身粗布长衫,站在全是官服锦袍的大臣面前,显得有丝突兀。更何况他身上的粗犷之气,更是让殿内文官蹙了蹙眉。 他拿出几根普通的银针,递给萧清,“二清子,用这个吧!” 萧清接过,“萧某手中拿的是普通的银针,诸位大人可以来看看。” 有些好奇的大臣稍稍上前,打量半晌,点头。 确实,是普通女子绣花用的银针。 萧清将银针一一放入槽孔内固定好,校准好位置,然后望向面前围着的文官,“诸位让一让。” 众人一愣,迅速退到两旁。 “等一下!萧副史想干什么?” 萧清抬头望向范通,“现场试验。诸位不是说不相信有人能用银针杀人吗?萧某现场给诸位演示一番,不就有结果了?” “萧副史,此处可是神圣的无极殿,严禁舞刀弄枪!若萧副史一不小心伤到了陛下,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萧清蹙眉。以那人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轻易伤到他? “无妨。朕也想看看此物的威力,准了。”帝王幽凉的声音传来,让大臣所有意见都尽吞肚中。 萧清望了眼男人,道,“陛下,下官以这个柱子为目标,可否?” “恩。” 得到帝王的允许,萧清将特质的弓弩架在胳膊上,眸子瞄准前面的柱子,手摁向下端的机关,“咻——”道道银针飞射而出,瞬间钉入前面的柱子上! 速度之快,宛如道道银光,转瞬即逝! 百官哗然! “这什么东西?竟然那么快?!” 有一武官诧异,大步上前查看,发现金漆柱子上有三个肉眼很难辨别的细孔,细孔大小正好与银针粗细相符合! 银针整个穿柱而入!不留丝毫痕迹! “竟有如此神器!”高大武官折身,不可置信望向郝猛,“这东西可是这位壮士所做?能否将制作方法告知在下?” 若将此物做成大型弓弩,定会大量提升攻击力和准确率!如果大祁士兵能人手一把,那将会打造出一批勇猛雄狮!大大增强大祁的军事力量! “褚睿将军,此处乃圣地无极殿,不可在此造次!”沐志乾出声厉斥。 褚睿连忙朝上首行礼,“是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无妨。” 萧清望向帝王,“陛下,还是先将此事搁一旁,等解决此案后再议其他吧!” 帝王淡淡点头,“恩,你继续说,褚爱卿先稍安勿躁。” 褚睿应声退下,但是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郝猛,一瞬不瞬。 第一百零八章 揭露 萧清继续道,“用了此弓弩,就算是普通银针也能成为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据萧某所知,江湖上有一些擅长武器制造的帮派,若是有人用此武器杀死犯人,并非不可能之事。通过死者头颅内取出的银针,还有牢中的细孔可以看出,凶手应该通过类似的武器将死者杀死。” “犯人将牢内犯人都用此种方式杀死后,便去了最里面一间牢房。而那间牢房关押的是此次被劫走的犯人。我在那牢中发现了两方打斗的痕迹。一方为用暗器之人,另一方,则是使用弯刀之人。墙壁上有一道半圆形裂痕,痕迹很新,应该是那几日刚留下的。我推测,凶手在想要杀害那个犯人时,牢内又忽然出现另一方人。两方出现短暂交兵,后来一方人将牢内犯人劫走,这才导致所有犯人都被杀害,而只有一人被劫走。” “但是,究竟是何人在牢中杀害了犯人?又是谁劫走了牢里的犯人?”有人不由自主提问。 萧清淡淡道,“被劫犯人牢内的锁被人砍开,而犯人却破坏的是硬度更高的锁芯,而不是锁链,很明显犯人是想造成由外面破门而入的假象。而真实情况是,犯人用钥匙从外面将门打开,在牢中与另一方人纠缠后,后又将锁砍断,让人误以为是有人用刀砍断锁链进入牢中。而这一迹象恰巧表明,犯人是衙门中的人。若是犯人破门而入,那么锁掉落的位置应该在牢外,怎么会是牢内?这是其一。再则,根据衙役的证词,他们是被迷晕后犯人才闯了进来,既然牢役都被迷晕,为何不用他们身上的钥匙直接开锁,还要多此一举破坏牢门?这些足可以说明,犯人是想让人以为闯入牢中之人是外面的凶犯,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清转身,朝一旁郝猛示意。 郝猛点头,出了殿门。片刻后,领着五个人走了进来。 看大汉身后五人一身牢役装扮,大臣们对几人身份也瞬间了然。 连市井之徒都进了无极殿,这些牢役就更不用说了,众人也自觉没有开口。 五个牢役上前行了礼,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 “当日值守京兆府尹地牢的有五名牢役,几日前我已经查问过他们,现在有几个问题想再次询问一下各位。” “大人请讲。”五人慌忙应声。 萧清望向几人,“你们曾说值班那日曾被迷烟迷晕,对否?” 几人微顿,面露犹疑。 丁三上前,“回大人,是小人当时在昏迷前似看到有白色烟雾飘过,后来又在楼梯口发现迷烟竹筒,便认为是犯人用迷烟将小人们迷晕的。” 丁三算是五人中最为平静的了,垂首目不斜视回答。 萧清望他,“你说你有看过白烟飘进牢内?” “是的大人。” “你那日是在牢中哪处值班?” 丁三微顿,道,“回大人,小人在地牢中段拐角处的几间牢房前值岗。” 萧清缓缓上前,目光直直望着面前丁三,漆黑犀利,“你在撒谎。” 丁三脸色微白,慌忙跪地,“大人明鉴,小人所言皆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丝毫欺瞒啊!” “哦?那我问你。地牢楼梯呈环状向上,周围无丝毫遮挡物,犯人如何藏身并释放的迷烟?更何况,你值岗位置在地牢中段,难道你不知拐角有一处牢房,正好遮挡住你所站位置的视线?这样你又是如何看到楼梯口处的情况?” 丁三眸子陡睁,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那日萧清问完这几人后,再次去牢中查探。发现京兆衙门地牢总体架构呈现横“7”状,若犯人真使用了迷烟,首当其冲发现异常的应该是站在最外围的人,怎么会让偏偏站在拐角处的丁三给发现? 上首帝王九鎏珠帘后的妖瞳微闪,望着殿内站得笔直的少年。 原来那日她去地牢是这个原因… 血红的薄唇微勾,绽处一丝妖异弧度。 丁三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大人明察,小人那日被人迷晕神志不清,或许是眼花了也说不定。但小的几人莫名其妙昏迷,再加上在楼梯口发现的迷烟筒,这十有*就是那些犯人所为啊!” 萧清再次从袖口拿出一物,望向丁三,“这可是那日你们在楼梯口发现的迷烟竹筒?” 丁三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回大人,正是此物。” “你可知这是何迷烟?” “小人,并不知。” “此烟为白砒,是以金汁、银锈等物和制而成。此烟有一个特性,一旦燃烧释放迷烟,周围之物会出现少许焦黑痕迹。” 将迷烟竹筒外侧掀开,露出里面干净的内壁。 “竹筒中没有丝毫焦黑痕迹,所以,这个迷烟筒只是被人后来故意放在了楼梯口,实则并未燃烧。” 萧清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周围众人,望向丁三,“也就是说,你们昏迷并不是迷烟所致,而是另有原因。” 丁三静默垂首,看不见表情。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安。 “犯人故意制造出使用迷烟的假象,就是为了混淆他们真正的作案时间。五人昏迷时间为子时,醒来是在子时一刻,他们自然以为凶手是在这个时间段犯的案,其实不然。” “犯人真正的作案时间是在这之后几个时辰,而几个劳役之所以昏迷,是因为被人点了昏穴的原因…” “萧副使所说简直一派胡言,毫无根据!”范通一脸讥讽,打断萧清的话,“难道刑部就是这样根据自己臆测来破案?还望萧副使不要在此信口雌黄,拿出真凭实据给本官看看!” 萧清冷冷瞧他,“范大人难不成只长身量不长耳朵?萧某说过,不要在我叙述时打断,范大人为何明知故犯?” 范通一激动,忘了萧清之前所说。 “哼!本官只是不想让你的虚言侮辱陛下圣耳罢了!若萧副使说得是真的,那就请拿出证据来!” 萧清淡淡勾唇,转身,“将证物呈上来。” 一旁郝猛点头,冲殿外挥了挥手,“进来!” 殿外走进来一袭白衣的温润少年,正是方草堂的大夫季然。 男子身若修竹,周身透出干净澄澈的气息。与大殿上肃穆严谨的气氛格格不入。 “草民季然参见帝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然朝上首帝王行礼,面容干净,不染纤尘。仿佛是世间未经雕琢的璞玉,纯净自然。 第一百零九章 真面目 “免礼。”帝王声音无丝毫波澜。 萧清望向季然,“麻烦季大夫特意走一趟了。” “萧大人无需客气,这是季然应该做的。”男子声音温和澄净。 萧清点头,“可否有结果了?” 季然小心拿出一物,将外面包裹着的白布摊开,几片碎片呈现在众人面前。 范通捋了下嘴边的两绺胡子,“萧副使所说的证据难道就是此物?” “正是。此物我想几个牢役应该很清楚吧?” 冯关抬头望了眼,“回大人,此物看着像是…小人们喝水用的碗。” 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萧清拿出特质的白色手套戴上,上前捻起季然白布上的碎片,道,“此物是我从地牢偏僻角落找到的碎渣,它被小心掩藏在干草中,很难发觉。我将此物与劳役休息区桌上的杯盏对比后,发现质地相同,且碎痕还很新,便将此物拿给了季大夫,想让他查看有无不妥。” 萧清望向季然,“看来我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季然道,“季然检查了杯子,发现碎片中隐隐有葵草的味道,此物为常见的草药,通常有助于睡眠,放松身心。但若过量,就会导致服用者暂时性昏迷。碎片中含有葵草的成份,若有人误食此物,轻则昏迷半时辰以上,重则一天一夜。” 百官打量着一袭白衣的季然,议论纷纷。 范通冷哼,“萧副使是从何处找来的大夫?本官怎么从未听说过?” 季然向他拘礼,“在下是沐府的长侍大夫,这位大人去帝都主街最末尾的方草堂便能找到在下。” “沐府的大夫?”范通望向一旁负手而立的沐志乾。 “季大夫确实是我沐府的长侍大夫,只是本官不知,季大夫与萧副使竟然如此熟稔?”沐志乾目光深沉,话中有话。 “在下与萧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萧副使奉命追查帝都失踪案,在下自然要助萧大人一臂之力。” “季大夫的医术本官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若此物真的有迷药的成分,那么犯人是如何进入地牢且神不知鬼不觉下药的?” 萧清开口,“犯人并非从牢外闯入,而是下迷药之人本身就是衙门中人,准确来说,犯人就在这五个牢役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瞬间了然,有人惊讶不已。 跪在殿中央的五个牢役浑身一震,惊慌起来。 沐志乾双眼微眯,“本官愿闻其详。” 萧清缓缓踱步到五人身前,“犯人受人指使,负责看守爆炸一案的关押犯人。原本计划在子时行动,将关押犯人杀害,却未曾想发生了意外。原京兆府尹陆昭会忽然来到地牢,而这个意外,就是他们临时改变计划的主要原因。” “因为落霞湖爆炸一案,另有黑幕。而恰巧这让陆昭察觉出了不对。因此,凶手在原定时间上改变计划,一人留守在牢中,一人出了衙门,去向某人通风报信。” “萧副使是说凶犯有两个人?” 萧清望向开口的曹忠,“准确来说,主要的凶犯有两人。一个是在茶水中下药之人,一个是曾出过地牢通风报信之人。” 萧清跪地的五人,“而这两个凶犯,就是扬言曾经看到过迷烟的丁三,还有将茶水递给其他几人的方正,你们两人就是杀害牢中犯人的凶手!” 百官哗然! 这两人是凶手?怎么看都不像啊!这两人看着实在太过平凡,根本不像是心狠手辣的凶犯啊! 鎏金龙椅上的帝王周身仍然是千年不变的淡漠,似乎没有什么事都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出现情绪波动。妖瞳浅浅眯成一道诱惑弧度,似在小憩,又似在神游。 “小人冤枉啊!” “大人明察!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啊!” 萧清望着不断喊冤的两人,道,“两位腿上的伤可好了?” 两人身子同时一滞,道,“劳大人关心,已经…好了。” 萧清上前,“介意让萧某看一下你们的伤口吗?” 少年声音淡淡,却让上首的帝王睫羽轻颤,妖瞳微微睁开,闪过一丝暗芒。 跪着的丁三嘴角紧抿,眸光闪烁,“大人身份高贵,如何能看得了小人们卑贱的身子?” 萧清微微蹙眉,“我不在意。” “这…” 礼部尚书赵卫廷迟疑开口,“萧副使,这里毕竟是无极殿,不如让殿外的禁军将两人带下去查看,然后将结果告之萧副使,如何?” 萧清面无表情道,“若是禁军看到伤口,能将具体形状长度,伤口位置,受伤时间,及导致此伤口的武器推断出来,那这两人就由禁军带下去查看吧!” 赵卫廷:“…” 众人讪讪,不再言语。 丁三将裤脚卷起,右面小腿处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只是愈合得似乎并不太好,血肉微翻,隐隐沁出一丝猩红。 萧清打量片刻,又查看了方正脚踝处的伤口,才缓缓起身。 “你们是何时受得伤?” “回大人,小的们是半个月前抓犯人时受得伤。” “是何武器所致?” “是长刀。” “哪种长刀?” “单刃长刀,长约三尺,刀背有青龙图案,刀头呈圆弧状,刀背斜阔,柄下有鐏,大概就是这种长刀。” 萧清眸子漆黑,“犯人是否抓到了?” “小人惭愧,让那些凶煞之徒给跑了。” 萧清点头,“无妨,我已令人前去捉拿,相信很快就能将那些凶徒缉拿归案。到时究竟是何人伤的你们,一问便知。” 旁边的方正身子蓦地一颤,脸色惨白。 丁三极力维持脸上的神情,只是声音有些不稳,“是…” 萧清淡淡瞥了丁三一眼,“萧某不知京兆衙门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小小的牢役仅仅通过一次交锋,便能将对手使用的武器观察得一清二楚,这等观察力实在让萧某佩服。” 丁三身子一僵,脸上灰白。 众人面露深意,若有所思。 萧清眸子犀利,“你们两人的伤口根本就不是与凶犯交手时所伤。若是普通刀伤,休养半个月基本已经愈合。就算休息不当,也不会到现在仍有血迹浸出。正常的伤口愈合时间为一到三日,这个时间段伤口才会隐隐有血丝,正如你现在腿上的伤。” “你们受伤的真正时间并非是半个月前,而是这几日。据我推测,或许是在我问过你们话后,让你们心生警觉,怕引起我的怀疑,因此才用长刀制造出这种伤痕。只是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伤口恰好说明你们在心虚。就算我没有找到与你们交手的凶犯,只要找到你们埋藏的沾有血迹的长刀,就可证明你们所言真假了。” 似要验证萧清所说属实一般,这时殿外禁军前来禀告,有自称萧副使随从的人带着证人在殿外等候。 萧清眸子幽深,“看来萧某等的人到了。”转身望向上首华贵帝王,“下官请陛下允准证人上殿。” “准。”帝王声音淡淡,却莫名透出一丝凉意,让萧清微微蹙眉,甩开心中莫名地感受,望向殿外。 第一百一十章 证人陆昭 小清走进殿中,大步朝萧清走来,身后是被禁军押着的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子。 小清恭敬得朝上首帝王行了礼,开口,“萧大人令我等捉拿半个月前在西市闹事等人,这两人便是凶徒的头目。” 两个汉子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巍峨庄重的无极殿已经将两人吓傻,呆楞地僵在原地没了反应。 萧清望向两人,“你们可认识这两个人?” 两个汉字听见声音哆嗦着抬头,朝萧清指着的方向望去。 其中一名汉字盯着丁三半晌,点头,“小…小人记得这…这位大人,好像前段时间曾经与小的们交过手。大人明察啊,小的平日里就偷些财物,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无论是偷盗还是杀人,你们都已经触犯了刑法。会有何惩罚自然有律法说得算。” 萧清道,“你们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还会有回转的余地。这两个人,在与你们交手时,可曾受过伤?” 两人一听似乎是抓住救命稻草,不敢有一丝隐瞒。 “回大人,小人当时看到官差过来,就与他们周旋了几刻中,慌忙逃开了,哪有那本事敢伤了几位官差大人啊?” “你确定?” “小的确定!小人还清楚记得,这两个大人对小的们一直紧追不舍,如果不是小的熟悉西市的小巷,定会被逮到不可!后来小的就藏在西市街坊内,等风头过了才匆匆离去。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殿内众人恍然,对萧清的推断信服几分。 小清走到萧清身旁,“二哥,这是汪仔从丁三还有方正的院子搜到的东西。” 萧清接过仍旧带着土腥味的长刀,望向面容灰白的丁三两人,“现在,你们仍不打算说实话吗?” 两人沉默。 萧清望向面带诧异的冯关,“这两人是何时告诉你他们受了伤?” 冯关回身,“回大人,是在…事发那晚。” 就算他反应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两人为了留在牢内值守,才对他说受了伤。否则他可能让这两人一同去东市,帮魏仵作解决麻烦。 萧清望向丁三两人,“若在之前就受了伤,你们为何没有及早说出?这只能说明,你们为了达成目的才对冯关说了谎。” 丁三抬头,平凡的脸上意外得没了惊慌,“就算萧大人说得对,那也只能证明我与方正只是为了留在牢房才不得已撒了谎。我与方正很早就看不惯嚣张跋扈的魏仵作,当然不愿意去帮他。腿上的伤口也确实是我二人所为,只是不想徒增是非罢了,这些也证明不了我二人就是杀害牢中犯人的凶手啊!” 萧清点头,“确实。你们除了这件事并未留下其他蛛丝马迹,只是事发当晚你们点了其他三个牢役的昏穴后,一人曾经出了地牢吧?很凑巧的是,有一个人恰好经过地牢附近,正好看到有个原本应该昏迷的人,出了地牢。” 方正蓦地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萧清望向上首帝王,“请陛下允许殿外候着的证人上殿。” “准。”帝王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带证人上殿——!” 内监通传声响起,殿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恭敬地朝上首帝王拘礼,“罪臣见过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嘶——!”众人的抽气声传来。 “这不是原京兆府尹陆昭吗?” 此人正是前几日刚被罢黜官职的陆昭。 沐志乾道,“萧副使所说的证人就是原京兆府尹?” “对。”萧清望向陆昭,“请你将那晚所看到之事真实叙述一遍。” 陆昭点头,“那日我从牢中出来后,便打算回到住处休息。恰好发现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就原路返回寻找。在地牢附近找到玉佩后,本打算离去。却发现一道身影从地牢中出来,我看了眼正是在地牢中值守的方正。当时并未多想,便离开了衙门。在我出衙门不久后,似隐隐看到衙门上空隐隐有火光闪过,转眼就没了,我也没多想,便迅速回到了府中。” “你当时看到方正出地牢是在何时?” “子时。因为通常我都是这个时刻离开衙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萧清目光漆黑,“之前你去过地牢?” “…对。” “为何特意在那个时间段去地牢审问犯人?你发现了什么?” 陆昭微微一顿,道,“我在整理犯人案宗时,发现了一个疑点。落霞湖爆炸一案的犯人,有几个犯人的画像,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后来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几人…曾经来衙门运送过货物。” “运过货物?”众人疑惑。 “衙门通常三日时间就会从外面采购一些新鲜的菜和肉,送到衙门灶房。那日正好运送货物的人与衙门内的捕快发生了冲突,我正出门办案,碰巧遇上,因为运货的几人罕见的高大,又是生面孔,因此就对几人有了印象。” 萧清问,“为何说是生面孔?” “因为固定来衙门运货的一直都是东市的刘婶和她的儿子,而那日却是我不认识的人。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刘婶病了,他儿子要照顾她,便让这些人给衙门送货。我当时没有多想,后来再仔细看犯人画像时,越来越觉得眼熟,最终想了起来。” 陆昭面露凝重,“为何爆炸案的犯人会在事故发生前几天混入衙门?他们究竟有何目的?为了查清这件事,我才在那晚匆匆去了地牢。” “结果呢?你问出了什么?”萧清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其实,我并未问出什么,那些犯人的嘴很紧,而且我总感觉他们并非普通的歹徒。他们训练有素,周身透着一丝煞气,很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后来我又去了他们头领的牢中,那个刀疤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爆炸一案他们所用的火药,是由帝都某个高官提供。” 什么?! 众人再次哗然! 此次爆炸案的火药是由大祁高官提供?!怎么可能?若真如此,难道此次爆炸案幕后黑手是大祁中人? 萧清缓缓道,“此次爆炸案最为重要的火药,我一直查不到是从何处而来。若是从城外运进来的,那么一大批火药,在进城检查时,就有可能被发现。就算是扮成往来的商贩,但若不是经常进出帝都,忽然涌出那么一大批的货物也定会引人怀疑。所以,若想将火药从城外运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转头望向陆昭,“你应该是想通了这点,所以对那个犯人所说的话才会反应如此之大。” 陆昭点头,“萧副使说得对。更何况我发现了犯人与衙门似乎有接触,因此就怀疑,或许他口中所说的某个高官,可能就在衙门,或者是与衙门中的某个人有联系也说不定。” “未曾想,还没等到我详细调查,第二日牢中的犯人便通通自杀,线索就此中断了。” 大殿上一片安静。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魏统请罪 萧清道,“正是因为你发现了这点,让守在门外的丁三和方正警觉,因此才改变了原有的计划,急着去通知幕后指使他们的人。” “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众人纷纷望向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凶是何人。 萧清眸子幽深,宛如暗不见底的深渊。 “犯人就是…” “启奏陛下!京兆府尹魏统在殿外求见!” 禁军的禀报声打断萧清的声音,众人纷纷朝上首望去。 帝王声音淡淡,“传。” 萧清眸光微闪,望向殿门。 一袭深紫色官服的魏统走了进来,四方脸上满是肃穆,又隐隐透出一丝莫名。 走到殿中央,恭敬地朝帝王行礼,“罪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今日前来,特向陛下请罪!臣犯下了滔天大祸,死不足惜,特请陛下圣裁!” 帝王表情难以捉摸,声音淡漠,“爱卿这是何意?” 魏统跪地,两侧双手微攥,“是臣…命人杀害了地牢中爆炸一案的犯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魏大人这是何意?!” “是啊!魏大人莫不是糊涂了?竟然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魏统脸上看不出情绪,“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杀害地牢犯人的确实是微臣,请陛下明察!” 周围死一般寂静。 难道幕后黑手真的是魏统?他不仅是衙门中人,若与那些伪装成运货的犯人接触有无数机会。何况,魏统身居朝中二品要职,又在衙门是数一数二的身份,若是他杀害的犯人,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罪臣原本并未想将牢中犯人杀死,但不曾想有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臣得到消息后即刻赶到牢中,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只得将牢中的犯人灭口。却不料,忽然又有一批黑衣人闯入,打伤了罪臣,劫走了其中一个犯人。罪臣无奈,只得匆忙离去。” 魏统望向萧清,“萧副史几次三番试探在下,定是对在下起了疑心。萧副使在被劫犯人牢中发现了疑点,判断是有人受了伤,而在下那晚魏某确实被人打伤,伤在胳膊处。诸位若不信,可以请人来查看一番,便会知晓。” 萧清始终沉默,静静望着魏统不语。 郭白示意内殿禁军,禁军上前查看魏统的伤口。片刻后禀告,“启禀陛下,此人右肩确实有伤痕。” 众人脸色微变。 难道这个魏统真的是凶手? “魏大人身为京兆府尹,官居二品。为何会策划此次爆炸事件?难道你不知若此事败露,将会是诛九族的大罪?”沐志乾目光深沉。 范通道,“是啊魏大人,你是否有什么原因或者难言之隐?魏大人并没有策划此案的动机啊!” 脸上透出担忧神情,眼中却闪过莫名情绪。 魏统神色不变,“若说动机,罪臣还真有一个。” 缓缓抬头,望向范通等人,目光充斥着一丝恨意,似潜藏了很久,终在此刻爆发。 冰冷,彻骨,寒心。 “七年前,你们可还记得名扬天下的少年才子,段亦风?” 范通、方瑞等几个高官脸色微变,而其他人则一脸不明。 “相信殿中很多人应该都听过这个名噪天下的少年才子的名字。” 魏统神色难以捉摸,“亦风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的他惊才绝艳,声名远扬,是天下有名的少年才子。可是这样一个风采绝然的人,却因被人妒忌惨遭陷害,导致他声名狼藉,最终惨死他乡。” 周围气氛微滞。在场的都是大祁的重臣,许多人也是参加过才子大选,对于亦风的名字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只是却第一次听说那个少年才子是被人陷害而亡的,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而导致亦风惨死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些自以为权倾朝野的大臣们!” 魏统此刻的目光仿佛是出了鞘的的利剑,泛着冷冷寒光。 “若不是有人害怕亦风阻了他们的仕途,嫉妒他的才华,怎么会令人四处散播谣言中伤他?真正害死他的,就是那些只会曲意奉承,贪赃枉法的朝中权贵!” 魏统目光冷冷望着一旁的范通,透着渗人的冰冷。 “这些大祁权贵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又是在诸国一同出使大祁的时侯,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越是鱼龙混杂的环境,越是方便臣动手。因此,臣就选择在七月初七灯会那日,为好友亦风报仇!” “而火药,是罪臣提前几个月便让人一批批运进了帝都,藏在了衙门的灶房中。灶房底下有一个暗槽,是罪臣特意命人挖好的。假扮成运货的人来到衙门,有无数机会能接近灶房,并将那些火药运送出去。初七前几日,罪臣便让人将火药运了出去,偷偷藏在了落霞湖附近。待船舶靠岸,再扮成官兵前去搜查,趁机将火药放进了船只中。” “只是罪臣没想到,臣计划的一切会被某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轻易识破。”魏统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萧清,眼中是复杂,深沉,还有一丝莫名。 “臣的人几乎全部暴露,被捉拿归案。臣担心他们会暴露下官的身份,便起了杀心。也没想到原京兆府尹陆大人会看出了端倪,罪臣衙门中的心腹丁三还有方正发现了事情有败露的迹象,匆忙去通知罪臣。那时是在子时过后,罪臣匆忙赶到牢中,用暗器将犯人杀死,并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却不曾想又忽然出现一批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将最里间牢中的犯人劫走,罪臣因受了伤,便没有去追,也匆匆离去。” “罪臣回到府内已经将近寅时,清理了身上的痕迹便匆忙上了朝。接着便传来衙门牢中犯人自杀的消息,罪臣本以为此案已经了解,却没想到…” 魏统声音微微干哑,脸上透出一丝麻木,毫无情绪。 将头上的麒麟黑纱官帽缓缓接下,放到一旁地上,头深深磕在地上,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阴暗中。 “罪臣所言句句属实,望陛下圣裁!臣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罪不可恕!但请陛下念在臣自愿请罪的份上,饶过臣的家人,罪臣愿受…一切惩罚。” 声音绝然,久久回荡在无极殿中。 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顶罪 上首帝王一手托着精致的下颌,一手懒懒叩击着身旁龙椅扶手,周身看不出丝毫情绪。寂静的大殿透着一丝压抑,让众人微微湿了后背。 沐志乾斟酌半晌,开口,“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还有待斟酌,若真如魏府尹所说,他确实是有作案动机。但具体的作案手法,杀人计划还未可知。是否有他人协助,这些也要一一调查清楚。老臣以为,应先将魏府尹关押天牢,等待刑部和大理寺的审讯。将这一切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再呈给陛下,不知陛下认为如何?” “臣认为也需将魏大人先关押,再等侯审讯。若魏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能查个一清二楚,不会让其有一丝冤屈。” 范通开口后,又有几个大臣上前附议。 而魏统始终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如同一只雕像一般。半 晌,上首帝王终于有了反应,淡淡转头,望向一旁那个十分沉默的少年,“萧爱卿以为呢?” 声音幽凉,隐隐透出一丝兴味。 萧清缓缓抬头,眸子中的厉芒仿佛要撕裂苍穹,冲破天际。 漆黑,幽深,犀利,宛如最美的冰曜石。 帝王妖瞳微微一怔,心跳错漏半拍。 萧清目光清冷,凛凛生辉,“陛下如此圣明,岂不知魏大人是在为真正的凶手开脱?”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放肆!竟敢对陛下无礼?!”范通厉声呵斥,萧清却仿佛恍若未闻,仍然直直望着上首帝王,一瞬不瞬。 这个人竟然盯着帝君?这不是找死吗?大祁官员谁人不知只要盯着陛下时间超过一息,就会被帝王无情处死。 殿上有人面露讥讽,有的视若无睹,冷漠相对。 帝王缓缓支起身子,薄唇微勾,幽冷魅人,“哦?爱卿此话何意?” 帝王还是一副淡漠模样,似乎根本没有要对萧清的无状有所处罚,这让众人更是诧异。 萧清面无表情,“他在撒谎,只因为凶手是他最亲的人,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保护那个人。” 缓缓转身,望向地上的魏统,“魏府尹,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任何手段或方式而被隐藏。我不能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绝对错误的,但你以为你牺牲了自己,那人的仇恨就会从此消弭?不,或许会越来越深,有时候,一个人内心的执念,并不是他人能够阻止得了的,真正让他们释怀的,只有他们自己。” 少年声音淡淡,毫无情绪,上首帝王妖瞳微闪,越发幽深。 魏统缓缓抬头,少年澄澈明净的双眸仿佛是世间最美的清泉,映入眼帘。 魏统微微一怔,目光闪过一丝迷茫,喃喃低语,“真的很像…” 转瞬间便恢复如常。静静望着面前萧清,神色不变,“魏某不知萧副使在说什么,魏某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凶犯,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和手法,萧副使在怀疑什么?” “萧某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萧清目光犀利,“你不是凶手。” 众人一怔。 “萧副使这话是何意?” 萧清丝毫不理会开口的沐志乾,目光直直望着地上的魏统,“魏府尹说自己是凶犯,那么你是用何方法将牢中犯人杀死?” “用特质的武器,将银针射入犯人头颅,既能迅速将其杀死,也不留丝毫痕迹。” 萧清望他,“你说丁三和方正是你的人,那么当日是谁前去通知你牢中情况有异的?” 魏统沉默半晌,道,“是方正。” “你是如何将火药藏在落霞湖船舶上的?” “提前就让我的人潜入巡城官兵中,让他们搜查船舱时,将火药悄悄藏在船底,等到信号一出,便即刻点燃火药,引起混乱。” “落霞湖事发当晚,是由巡城官兵亲自搜查的船舶,你的人是如何混入守卫严谨的官兵之中?当时你还是一介京兆副尹,如何能有这么大本事?” 魏统脸上看不出情绪,“我的人是趁官兵一时不备,打晕了其中几人,伪装成官兵混入了其中。” 萧清望他,“落霞湖一案犯案者除了伪装成官兵,还有一批是倾城阁的小厮。魏府尹别告诉萧某,你的人伪装能力出神入化到不仅连巡城官兵,就算是倾城阁中的人都没有察觉分毫。” 魏统身子微顿,抬头,“萧副使,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无法证明萧副使所言就一定正确。” “是,魏副使清楚真正犯人的所有行动,因为他从未想过,你竟然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一直在观察他的行动。” 萧清望向地上的魏统,目光犀利。 “只是,你所了解的,也都是一些表面。牢中的犯人确实是因银针入脑而亡,但真正杀死犯人的,而是银针内的一种毒。此毒剧烈无比,堪比世间阎罗,沾染及死。所以此毒有一个名字,‘毒阎罗’。” 在知道银针内剧毒成分后,他便让李小力四处打听江湖上罕见的剧毒,后来才知道此毒为江湖第一毒,是赤霞宗研制而出。 余光微微扫向一旁的沐志乾,没有漏掉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暗芒,萧清眸子微敛,“既然魏大人说自己是凶手,为何在萧某问你是用何方式杀死牢中犯人时,不说是用毒,而说是以武器杀死犯人的?甚至连关于毒的一丝一毫都未提及?这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牢中犯人真正的死因,更遑论是杀死他们了,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你。” 魏统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魏某并非不知,而是银针也是杀死犯人的武器…” “那么你说方正去通知你一事呢?难道你不知,那日方正出了地牢后,并没有亲自去通知犯人,而是用的信号弹?” 魏统眸子陡睁,蓦地望向面前萧清。 信号弹?! “你说方正亲自去通知的你,那他为何又再放出信号弹?就算你是通过信号弹才赶去牢中,你怎么知道放信号弹的是方正而不是丁三?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萧清目光隼厉,犹如出了鞘的利刃,凛寒渗人。 殿内众人目光纷纷望向殿中一身锋芒的少年,微微抽气。 这个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鸣惊人 魏统目光掀起惊涛骇浪,渐渐隐于无形。垂首沉默半晌,抬头,“萧副史,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清眸子漆黑如幕,“萧某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魏某刚刚所说的,并无其他。”魏统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清望了他半晌,“魏大人,只要是真相,终究不会被掩盖。没有人能为他人犯下的祸端而赎罪。” 不再看魏统的表情,转身望向帝王,“陛下,时辰已到,请允许殿外候着的朱大人进殿。” 朱大人?难道是刑部尚书朱钧?他不是今日告假了吗? 沐志乾双眼微眯。 帝王九旒珠帘下隐隐波动,望着下方的少年淡淡应声,“准。” “陛下召刑部尚书朱钧上殿——!” 朱钧一袭玄紫色官服,缓缓进殿,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粗布旧衫,平凡五官,脸上无丝毫情绪。 “下官叩见陛下。”朱钧行礼,身后男子却静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赶紧行礼?!” 一旁的内监厉声呵斥,众人诧异地望向男子。 那人沉默半晌,终于缓缓跪下,“草民魏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身似乎拢在一片迷雾中,让人看不出他丝毫情绪。 熟悉的声音让魏统蓦地转身,在看到朱钧身后那人时,脸上的淡定终于被打破,一片震惊。 “朱大人不是称病告假了吗?怎么又来上朝了?”范通望着他身后的男子,脸色微变。 朱钧向上首帝王行礼,“陛下恕罪,臣称病是因有关失踪一案的线索需要去调查,还望陛下见谅。” 帝王淡淡道,“所以?” “回陛下,臣已将真正的犯人缉拿归案,请陛下定夺!” “真正的犯人?”百官议论纷纷,目光望向一旁静静跪地的男子。 难道…? “此人是京兆衙门的仵作,也是此次帝都公子失踪案的凶犯,魏府尹之弟,魏腾!” 众人冷冷地抽气声传来,齐齐盯着魏腾,诧异、冷漠、不解各样的目光纷纷投来。 “朱大人为何如此肯定此人就是凶犯?”方瑞面露怀疑。 “是萧某让朱大人将魏腾带来殿中。”一旁萧清淡淡开口,望向朱钧,“曲晟那边可有消息?” 朱钧脸色微沉,“还没有。” 萧清点头,对众人面露不解的目光恍若未闻,转身望向魏统,“魏大人,你多次制造出线索迷惑我,为的就是将我的怀疑目标转向你。萧某承认,你确实是成功了,萧清几次都被你设置的线索带入迷局中。” “先是故意伤了自己,让我误以为你就是那晚潜入地牢中的凶犯。因为你的伤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而且受伤的位置与我推理的凶犯伤口位置别无二致,因此那日我去找你时,你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对你产生怀疑。” “接着,为了试探你,我便让沐轻尘去找你。你其实很早就知道我与沐轻尘有过接触,也知道我让身边的小清潜到你府中寻找线索。因此,你提前将装有亦风的书信和他的遗物放在了盒子里,你知道我的人定会将信中的内容如实转述给我,那么,你的作案动机也就成立了。只是你忽略了一点,如此珍贵的东西,你必是将他好好珍藏在某处,为何会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又偏偏让我的人发现?如今想来,这应该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 “当时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看到了你身上的伤口时,我才恍然。那日沐轻尘故意茶水泼在你身上,命人悄悄潜在你屋中。你换衣服时露出了伤口,这个伤原本就是你故意让人看到的,却没想到,你一时疏忽,将所有的计划打破。” 魏统望向面前少年,神色莫名。 “从牢中出现的打斗痕迹推测,伤害凶犯的武器应该是弯刀,因为插在墙上的刀痕上宽下窄,并且两侧有淡淡的齿痕。而根据沐轻尘的人看到你右肩伤口的描述可以看出,你肩上的伤,是整齐没有丝毫破裂痕迹的。若是弯刀所伤,那么你的伤口会有一定程度的撕烂,因为弯刀上细小的齿痕在划破伤口时,会将你皮肤表层破坏掉,不可能造成整齐的伤口。其次,你伤口末端出现断痕,若是正常伤口,末端会逐渐变细,假如你在牢中受到了袭击,难道会不躲不闪,任由武器射入你的肩膀?一旦你躲闪,那么伤口便不是这种戛然而止的形状。” “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是你自己用刀将右肩划破,因刀的长度通常为三尺长,你用剑刃划破右肩后,才会出现这种断痕的伤口。” 萧清望向站在魏统旁边的禁军,“你方才所看伤口,是否没有撕裂痕迹,向内倾斜着,且末端有断裂痕迹?” 那禁军一愣,有些支吾,“这…” 他当时只注意看有无伤口了,哪还记得伤口是什么形状啊? 萧清面无表情,“再去看。” 禁军慌忙上前,再次拉开魏统的衣服查看。这次他看得特别仔细,连一点细微的伤痕都不放过。 半晌后朝上首帝王禀报,“回陛下,伤口确实如萧副史所言,没有撕裂痕迹,向内倾斜,且末端有很明显的断痕。” 众人齐刷刷望向萧清。这个少年竟然连如此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注意到了,这么惊人的洞察力和灵敏的观察力,实在令人佩服! 百官望向萧清的眼神渐渐变了,若说之前众人未将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放在眼中,那么经历之前发生的一切,萧清已经大大改变了他们的看法。 这少年,真是一鸣惊人! 萧清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径直望着魏统,“你为了证实自己确实受伤,并让我发现,一直未好好打理肩膀上的伤口,因此从你受伤到现在,伤口才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形状,长度及深浅完整保留了下来,正是因为你这个心思,我才能在看到你的伤口后,精准地判断出伤痕是何武器所致。” “魏统,事到如今,已经不容许你继续再为他隐藏了。原因,在魏腾出现后你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萧清清冽的声音让魏统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中是无数思绪。 无奈,悲伤,愤怒,还有…不甘。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过往 “呵呵…” 安静的殿内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似嘲讽,又似不屑,众人纷纷朝声音处望去。 地上的魏腾嘴角微掀,缓缓抬头,脸上拉出一个古怪至极的表情。双眼微眯,眸子透出的寒芒似让空气都沁出了凉意。 “大胆贱民!竟然御前失礼?!此处岂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范通怒斥魏腾,脸上满是怒容。 魏腾身上的纨绔再次出现,缓缓起身,对身旁的怒斥视而不见,徐徐环绕四周,“原来,此处就是闻名天下的无极殿,世间最庄重威严之地。” 低声喃喃,“就是为了能走进这个地方,无数的才子名士前仆后继,趋之若鹜,就只为能登上这个琼楼玉宇般的殿堂?” “呵呵呵…哈哈哈!”笑声逐渐变得肆意,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神色微变的众人,“真是笑话!简直太可笑了!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就是大祁的国之栋梁?自私自利,贪婪无状,草菅人命,肆意妄为!这就是大祁的重臣!为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能够肆意践踏他人的自尊?!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就能铲除异己,残害他人性命?!” 魏腾表情恢复如常,平静如水,“如果是这样,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目光冷冷望向面色微变的范通,眼中的恨意越聚越浓,“七年前,三年一度的才子盛会在大祁帝都召开。当年扬名天下的少年才子亦风,还有殿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一同参加了当年的才子大会。” 当魏腾说到魏统时,脸上是毫无情绪的冰冷,似乎他口中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那时的亦风已经是声名鹊起的少年才子,才华横溢,风彩绝伦,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所有靠近他的人,甘愿为他效力。尤其是当时的寒门之士,他们拥戴亦风,敬重信赖他,认为他是能够带他们走出崭新道路的传奇人物。” “亦风曾在才子考核中,写了一篇策论。揭露大祁的官吏考核弊端,大祁的官吏选拔不应该只从出身高贵,名门权贵中选拔,也应从出身贫寒,没办法参加才子大会的寒门之士中挑选。选贤举能,公平严谨,这才是大祁官吏考核应遵循的守标准。那些出身高贵,却德才有失,只会滥用职权之人,就算出身再高贵,也当不予任用。官吏选拔,应从‘德、才、治、贤’四方面进行抉择,这四项被称为亦风策论的中心思想,因此他这篇策论的名字,就叫官吏考核四则论。” 说到这里是,魏腾脸上仍是不退分毫的冰冷,只是眼眸中却闪过难以察觉的敬慕。 “这篇策论一出,天下皆惊!在众多寒门之士中掀起一阵旋风!所有饱读之士纷纷聚集,发出声明,希望大祁朝堂能广纳贤士,不拒门楣。亦风的影响力再度空前扩大,他贤德之名越发响亮,影响着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慕名而来的人将他的住馆围个水泄不通,他却没有丝毫架子,广开大门相迎,温润如水的君子之风让众多人敬服,他也被天下之人誉为十年难遇的治国之才!” “大祁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个少年才子有那般的影响力和信服力!段亦风的名号在当时响彻天下,成为当时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少年才子,君子之风,贤德清廉,名动天下。” 大殿上一片安静,空气是难以言喻的沉默。 大祁百官大多数都是听过少年才子亦风的名号的,在场的官员也有一部分是历经过七年前才子盛会选拔出来的。想起那个风采绝然的少年,脸上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复杂,还有惋惜。 “只是,亦风却想不到,因他盛名的扩大,他策论的影响力也在逐渐加剧。他是寒门之士的代表,但却也是权贵豪门的敌人!当时朝中一些官员,因他的策论对他渐生忌惮之心,他们担心一旦此论发展成现实,那么他们家族永世的繁华就会遭到破坏。通常官吏选拔都是从那些名门权贵中选出,这样的制度成就了他们家族的繁荣和昌盛。一旦制度改革,势必会破坏他们在朝堂的地位,这样一来,那些嗜权如命的人如何能同意?” “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阴毒的主意。亦风有一个全天下皆知的爱好,就是好赌。原本这个喜好并不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却毫无顾虑大方承认,没有丝毫遮掩,这份真性情不仅未让身边的人远离他,反而因这豪爽不羁的性格赢得了更多人的追捧。那些人就是利用他这点,陷害亦风身欠赌债,且暗自剥削他人,进行非法交易,表面正人君子,其实暗里龌龊不堪。此留言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分成两派,一方是无条件信任支持他的人,另一方则人云亦云辱骂他伪君子的人。” 魏腾面露嘲讽,“很可笑吧!原来支持他的人在面临考验时,立刻露出原形!嫉妒,得意,丑陋的嘴脸显露无疑。可亦风面对这些嘲讽谩骂时没有丝毫怨怒,仍然坦然笑对。就是他这个淡然的态度,让那些暗地里陷害他的人更是不甘,将这个谣言逐渐扩大,有意掀起那些民众和反派的愤怒。终于,在发生了一起百人惨斗事件后,亦风煽动众人斗殴的留言愈演愈烈,部分才子和朝廷官员齐齐上奏,弹劾亦风德行有失,扰乱民众,故意引发斗殴惨案,使得诸多普通百姓受到牵连,伤及百名无辜之人。在幕后之人的推动下,谣言越演越烈,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魏腾脸上逐渐聚起恨意,“终于,朝廷决定剥夺亦风的才子之名,且永远不能再参加大祁之后的才子盛会!” 男子声音带着难以言状的愤怒,悲哀,还有恨意,久久回绝在偌大的无极殿中。 萧清一直安静地立在原地,望着殿中央悲愤交加的男子,眸中渐渐汇聚出漩涡。 漆黑的眸子幽深似海,看不出一丝情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懦夫 魏腾声音染上一丝恨意,“胸怀天下的那个男人,在剥夺了才子身份后,对他无疑是一场致命的打击!终生不能参加才子大选,这表示他与官场再也无缘,也就是说他一身的才华与抱负,终将毁于一旦,蒙于尘世中!” “如此才华卓绝的人,却因他人的妒忌和陷害,声明狼藉,从云端跌入地狱。原本他身边环绕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个离去。因为陷害他的人,正是大祁朝堂手握重权之人。他们是不会容许亦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想法设法逼走他身边所有支持信赖他的人,将亦风彻底逼上绝路!为了不再连累他人,亦风毅然选择离开帝都。而那些幕后黑手仍然不放心!为了以绝后患,竟然雇人残忍地将他杀害在山林中,曝尸荒野!” 魏腾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当我接到消息匆忙赶到林中时,眼前的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目光微转,望向一旁脸色已经微微泛白的范通,面容诡异到狰狞,“血肉模糊,肚烂肠流,白骨森然!尸体四周都是问到血腥味而来的大片血鸦,围绕在四周,将他的尸身刁食到残破不堪,面目全非!” “呵呵…哈哈哈!”魏腾仰天大笑,殿中久久回绝着他凄厉阴森的笑容,令人生寒。 “这样的场景,你们谁人见过?!这般的人间地狱,绝望之境,你们何人经历过?!”魏腾狰狞地望着对面范通几人,“那些背地里陷害亦风的人,你们夜晚可曾梦到过他的冤魂扰梦?可曾听见过他凄惨绝望的悲鸣?!可有夜夜惊醒,绝望心悸,耳边是不绝的惨叫声,一坐到天明?” 魏腾嘴角微勾,“魏腾夜夜梦到。” “我日夜梦到亦风哭泣悲惨的哀鸣声,就像是环绕在我耳边的空气般,永远无法摆脱。那样的日子宛如地狱,但我知道,亦风当时的感受恐怕比我更甚,那样悲痛欲绝,万念俱恢的绝望,恐怕无人能领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忘记了那个风采绝然的少年才子。帝都恢复了平静,灯火通明,四处歌舞,权贵们夜夜笙歌,尽享荣华富贵。世事依旧,人类就是这么冷情,残忍,毫无人性。尤其是那些害死他的幕后黑手,竟然后来一个个都平步青云,官场得意,变成了手握重权的朝廷大臣。” 魏腾笑容冰冷得诡异,“为何世事如此不公?清正廉明、善良忠贞的人惨死异地,曝尸荒野?!而那些阴毒狡诈,自私贪婪之人却名利富贵,享尽繁华?!老天不公!既然他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那就由我来替他做!” 天空中炽热的太阳忽然钻进云中,殿内蓦地拢上一层晦暗。 空气中竟透出一丝阴冷。 一束亮光正好落在魏腾身上,脸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仿佛黑白双煞,诡异到渗人。 “那些陷害亦风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就这样让他们死了就太便宜了!我要将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一个个毁掉,就如同当年他们毁掉亦风最为珍贵的名声,才气,骄傲一般,我要让他们失去他们所珍视的一切,也尝尝跌入地狱的滋味!” “所以,我便策划了这一切。为的就是让他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萧清目光幽深,望着殿内透着一丝疯狂的魏腾,“你的目标不只是那些背后陷害亦风的高官,而是整个大祁的权贵。” 魏腾缓缓转头,望向萧清,“你说得对。真正害死亦风的,不是那几个官员,而是整个大祁,是不明善恶,忠奸不分,贪墨成风,*肮脏的大祁害了他!所以,为了让亦风地下冤魂得以安息,只有彻底毁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朝堂,才能平息他的怨怒,让他的怨灵散去!” 萧清声音淡淡,却幽凉,“所以你计划劫持才子大会的候选人,那些失踪的公子们,都是当今权贵之子,这不仅让你恨之入骨的朝廷重臣心痛,还可以让帝都朝堂陷入慌乱,这些都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接着,就是落霞湖爆炸一案。才子盛会举行在即,各国势力涌入帝都,若在此刻大祁发生混乱,必会引起诸国势力的觊觎。一旦权贵聚集的落霞湖发生爆炸,定会引起大祁民心涣散,朝堂不稳,如此一来就会有可趁之机。诸多势力就会变得蠢蠢欲动,稍有不慎,你所做的这些,就会成为诸国大战的导火线。” “而你的目的,就是让大祁混乱,彻底毁灭这个让你憎恶的朝堂,建立新的秩序,一个你心目中理想的世界,这就是你心中的计划?” 少年声音淡淡,却在大殿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岂有此理!我堂堂百年大国,岂是你一个低贱之人说毁就能毁的?!” “此人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区区一介卑贱之躯,竟妄图动摇我大祁之本,简直是痴人做梦!令人嗤笑!” “…” 群臣愤怒,言语激烈。 众人纷纷望向殿上的魏腾,鄙夷,愤怒,嘲讽的目光比比皆是。 魏腾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直直望着萧清,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你竟然能看透我的想法,这表示你也经历过那些阴暗绝望的经历,你是和我有着相同想法的人,我们…是同类。” 上首帝王缓缓坐起,妖瞳微眯,直直盯着下方面无表情的少年。 萧清目光清冷,“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当你心中的正义和信仰被推翻时,你选择的是逃避和报复。自怨自艾,愤恨堕落,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对自己的无能,还有对亦风的死感到心安。你认为是这个无情的世界,还有那些自私贪婪的人害死了亦风,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是为了捍卫正义,扶正道不衰。其实,这些都是你泯灭人性,变得弑杀成性的借口!你不是在匡扶正义,而是打着正义的幌子在滥杀无辜,胡作非为!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亦风若地下有知,定会原谅你当年的懦弱?!不,那只是你心安的借口罢了!我跟你是同类…?” 萧清嘴角勾起一抹幽凉,“你只是在遇到绝境选择逃避的懦夫罢了,而我,不屑成为你这样的人。” 少年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语,让殿内众人微微一滞。 魏腾脸上透出凛冽的凶寒,眼中渐渐涌出慑人的杀意,渗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恐慌 上首帝王双眼微眯,静静望着下面周身似弥漫着淡淡雾气的少年,眸子越发幽深。 看来,他对她的了解,似乎还不够… “如此一来,大家也清楚了。帝都公子失踪一案与落霞湖爆炸一案,凶犯都是面前这个人。”朱钧上前,“陛下,既然已经抓住了凶犯,臣请求陛下立刻将犯人魏腾押入天牢,严加审讯!” 沐志乾也开口,“臣也建议将魏腾暂且押入天牢,只是魏府尹为了包庇其弟,才会犯下大错,还请陛下能宽恕他护弟心切,从轻发落。” 跪在地上的魏统从魏腾出现后,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言,此刻却缓缓抬头,望向沐志乾。 眼眸越发凌厉,冰冷。那是恨意,浓到彻骨的强烈恨意。 转眼立刻隐于无形,仿佛之前一幕只是幻觉。 “魏腾,当年陷害亦风的人,为何不说出来?”萧清忽然开口,让朱钧还有众人齐齐一愣。 魏腾望他,嘴角是一抹讥讽,“说出来?说出来后又如何?他们出身高贵,手握重权,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就算说出来,就能让他们全都免职入狱?呵…萧副史,你还真是天真啊,比当年的魏某还天真。” 魏腾脸上是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当年,我为了替亦风伸冤,跑遍了无数府邸,拜访过无数曾经扬言要提携亦风的人,也曾到帝宫前想要强行闯宫告御状,却被所有人拒之门外,被禁军毒打,险些丧命。人只有等到你跌入谷底时,才知道谁才是真正诚心待你的人。当亦风风光无限时,有无数人环绕在他身旁,却在他声名狼藉时,毫不留情地抛弃他,放弃他。人心就是这么冷血无情。当年的我也实在是天真,以为当初信誓旦旦的人,可以帮亦风平反冤屈,却不曾想一切都是谎言罢了!” “说出来又怎么样?当年我明明知道是谁陷害了亦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深渊中。而七年后,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仍然毫发无伤地站在我的面前。告发他?呵…大祁这腐朽溃坏、治吏混乱的朝纲,怎么可能会为了可笑的正义惩治那些恶人?正义终将会获胜?呵呵,那是当然!胜者自然就能成为正义!” 魏腾笑容变得阴邪,长年累月对恨的执念,已经让他思想麻痹,内心扭曲。 “你说我只会选择逃避?呵呵,多么高尚的托词啊!你小小年纪,何曾经历过那般绝望的痛楚?可曾领悟人类邪恶无情的本性?长久的暗无天日,没有丝毫希望的孤独,这才是世间最冷的地狱!而你年纪尚幼,却能平步青云,官居二品,亲朋环绕,前途一片光明。这样的你,竟然说我是懦夫?所作所为都是因为逃避?呵呵!简直是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判他人的过去?你曾经历过孤独、绝望、悲痛、没有希望的日子吗?体会过什么叫生不如死、痛彻心扉吗?” 魏腾眸子阴冷,“对,你跟我确实不是一种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 殿内出现短暂的沉寂,接着群臣沸然! “岂有此理!此人简直太过猖狂!” “竟敢在御前无礼,来人!快将这个穷凶极恶的狂徒拉下去,押入大牢!” 殿外禁军瞬间涌入,将魏腾团团围住。 “我看谁敢!” 魏腾大喝,猛地掀开衣衫,露出身上绑着的层层竹筒,嘴角露出一丝邪恶,“如果你们想让这无极殿被炸得灰飞烟灭,就尽管来试试!” 大殿上瞬间穿传来冷冷地抽气声! 魏腾身上密密麻麻绑着火药,数量之多令人心颤!一旦火药被点燃,必会将周围所有人连着无极殿都炸得尸骨无存! 一些文官们吓得瞬间跳出好远,满面惊恐!百名武官及禁军瞬间涌入殿前,护在帝王座前。 郝猛、小清立刻挡在萧清面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脸色沉重望向殿中央。 看着殿内慌乱的众人,魏腾笑得猖狂,“哈哈哈!大祁的文武百官竟然如此懦弱!你们一个个不是多么信誓旦旦,忠诚勇猛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吓得如过街老鼠,毫无一丝权贵风范?呵呵,多少人削破脑袋都想进这无极殿,又有多少人羡慕你们手握重权,富贵滔天,岂不知,你们只是一些胆小怕事的鼠辈!就是大祁的耻辱罢了!” “你…!” 百官脸上青白交错,愤怒尽现! “尔等休要狂妄!在我大祁百官面前,你区区一介莽夫,哪里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你以为你能逃出这层层禁军护卫的无极殿?简直是痴心妄想!若你聪明,就快快束手就擒!莫要再做无用之功!” “呵呵,我今日敢来这无极殿,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既然我不能替亦风报仇,那就杀了你们这群狗官!与你门同归于尽!到了黄泉,有你们这群狗官陪着,我也有脸去见地下的亦风了!” 一武官上前,面露鄙夷,“本将就不信你真敢点了这火药!恐怕你只是在吓唬我们,想趁机溜走吧?!” 众人微顿,望着魏腾的目光透出怀疑。 “哈哈哈!真是一群无知的小人,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敢不敢!” 魏腾面露狰狞,瞬间抽出几管火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燃,扔了出去! “啊——!” “砰——!” 火药在殿中瞬间炸裂,发出巨响! “护驾——!护驾——!” 拥有百年历史的无极殿,第一次出现这种危难时刻!百年以来,从未有人能闯入无极殿中作乱,更何况能破坏这座神邸。 长年生活在安逸享乐环境下的众臣,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个个吓得大惊失色,恐慌万分。 无极殿华贵一角被火药炸得焦黑,只剩下些许残垣。少部分官员受到波及,受伤昏迷,顿时大殿内一片慌乱!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殿内乱斗 上首帝王从头至尾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是一座千年冰雕般,幽冷冰寒,淡漠睥睨。 九旒珠帘微动,目光落在殿下同样面无表情的少年,眸子深邃如冥渊。 旁边是一袭黑白朱雀官服的郭白,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混乱,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情绪。 “狂徒!竟敢在我神圣的无极殿中放肆!你…!” “闭嘴。”萧清幽冷的声音打断一文官的喋喋不休,从郝猛身后走出,缓缓朝殿中央的魏腾走去。 “二清子…” “二哥…” 郝猛和小清一脸担忧,想要阻止她上前却被一旁的朱钧拉住。 众人望着缓缓而出的萧清,一脸不明。 这小子找死啊!难道不怕被火药炸得尸骨无存? 沐志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隐于无形。 “站住!你再敢过来,我便点燃火药,跟你们同归于尽!” 魏腾望着缓缓靠近的萧清,厉喝出声! 萧清站定,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魏腾,放下吧。你应该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就算你今日将这无极殿炸飞,你仍然不会释怀。其实你最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恨自己胆小无能,恨自己渺小懦弱,没有阻止最敬慕的义兄惨死,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拼命折磨自己,让自己生活在悔恨愧疚中。” 萧清微微叹息,“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要放下了。” “放下?你说得好轻巧啊!若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你,你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放下二字吗?!” 魏腾的情绪越发激动,望着萧清的目光满是阴狠。一旁的郝猛小清面色骤变,身子一绷警惕望向他。 “小腾,放下吧!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明白亦风当年为何会选择离开吗?” 沉默良久的魏统从人群中走出,脸上是难以言状的复杂。 “住口——!你这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望着魏统走出,魏腾的情绪更加失控,双目充血,满脸愤恨。 “当年亦大哥被奸人陷害,一个个拥戴他的人纷纷离去,就怕受到牵连,殃及自身。这些人是去是留本就无关紧要,他们留在亦大哥身边,本来就不怀好意。只是你!你是亦大哥从小到大的好友,虽不是至亲却胜似亲人的兄弟!在亦大哥最危难的时刻,你却怕自身受到牵连绝然离去!转身投入奸人门下!谄媚巴结,阿谀奉承,将仇人视为再生父母,这才平步青云,有了如今这般的地位!” “你这样不忠不义,贪生怕死的小人,居然是我魏腾的大哥?!我感到耻辱!你才真的是表面正人君子,内里龌龊不堪!当年你与亦大哥并称为才子双雄,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可你的名气却没有亦大哥响亮。所有人追随的,都是风采绝然的亦风,早已忽视你这个拥有同样名声的将才魏统。你内心是不甘的吧?所以在亦大哥身陷险境时,才会毫不犹豫弃他而去!” “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教?你不配!不配做我的大哥!更不配做亦大哥的兄弟!” 魏腾声音铮铮,满是愤恨!魏统垂首,神情被掩在一层阴影中,看不出情绪。只是那紧攥的双拳,和微微轻颤的身子,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几人争执之际,一名武将悄悄绕到情绪激动的魏腾身后,缓缓向他靠近,想趁其不备,将他制住。 萧清眸子一厉!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猛地拽住想要偷袭的那名武将,抬脚将他踹到了一旁!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武将踹得一个踉跄,倒地声惊醒殿内呆怔众人。 “你干什么?!” “二哥——!” “二清子——!” 武将的怒斥声与郝猛小清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众人冷冷抽气! 上首帝王周身的淡漠蓦地被打破,缓缓起身,妖瞳眯起危险的弧度,空气骤然一滞,变得刺骨冰寒! 魏腾胳膊狠狠锢着萧清的脖子,裂开嘴角露出森森银牙,“可惜啊!差点就能让那敢偷袭我的狗官名丧当场了!你竟然出来搅局,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趴在地上的那个武将一愣。什么…?! 蓦地看到魏腾脚边自己的影子,身子一僵。 难道…他的行动,早就被那凶犯给看破了?! 萧清感觉耳边阴狠的说话声,脖子被魏腾勒得生疼,脸色微白。 “行动前最好想清楚了,不要头脑一热…到处乱窜,若在战场上,你的头脑一热,丢得可就是自己的小命了。”萧清艰难地说出这几句话,不再看地上脸色惨白的武将,面无表情转头,“你想怎样?” “呵呵…真是感动呢!原本以为你是个冷情的性子,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武官,以身犯险救他。”魏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萧副史,还真是天真呢!” 萧清神色不变,“若变成你这副模样就是聪明,萧某倒希望永远愚笨下去。” 魏腾神色一僵,锢着萧清的手臂蓦地收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萧副史如此胆色,真是令人佩服!” 萧清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与身后的魏腾对峙。 帝王神情越发冰寒,周身似笼上一层幽冷的黑雾,渐渐褪去淡漠,变得鬼魅渗人。 殿内空气也似染上诡异,所有人都觉得身子一凉,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禁锢般,僵硬得无法动弹。 魏腾后背沁出薄汗,身子被一种无形威压笼罩,呼吸微乱。 萧清感觉到魏腾的变化,眸中闪过寒光,袖子一抖,一把薄刀划进掌心! 用力一挣,蓦地转身,几道银光闪过,将魏腾绑在身前的火药竹筒削成两半! 魏腾脸色一变,抬掌狠狠劈向萧清!萧清身子一矮,灵活躲过,绕到他身后,而魏腾却出乎意料反应极快! 手掌以一个诡异地角度抓来,捞起萧清迅速撤到了大殿门口! “都给我站住!”望着就要上前的郝猛和小清,魏腾厉喝。 郝猛萧小清动作一顿,望着魏腾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火药,脸色大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帝王怒 “既然你们如此咄咄相逼,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魏腾周身气息狂乱,仿佛是被惹怒的凶兽般,就要爆发! 萧清暗道不好,可未来得及反应,魏腾手中的火药已经瞬间点燃! “糟了——!” “快躲——!” 众人一哄而散,慌忙躲避! 萧清目光冰冷,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空中翻飞的火药竹筒,身子没有丝毫犹豫扑了上去! “二哥危险——!”小清惊恐的声音传来! 萧清右手猛地抓住燃烧的火药,二话不说死死握住正在燃烧的火线,“噗呲”一阵肉焦声传来,一缕白烟升腾,正在燃烧的火药被萧清以手掌硬生生地熄灭。 “嘶——!”冷冷地抽气声从殿上传来! 而由于惯性,萧清的身子狠狠朝一旁的鎏金柱子上撞去!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空气蓦地一动,一道孤傲清绝的身影瞬间闪现,宛如幽冥鬼影,衣袍卷起萧清的身子,稳稳落在殿中! 幽凉似雪般的气息传来,萧清很熟悉的感觉,转眼身子便被揽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萧清缓缓抬头,帝王周身却不似往常淡漠,透出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息,宛如地狱妖魔露出惊魂一角,让不远处的魏腾身子一颤,脸上血色全无! 帝王珠帘下的妖瞳瞥向怀中少年血肉模糊的手掌,妖瞳一寒,玉雕般手指一抬,空气掀起莫名气流,冰冷汹涌! 魏腾却感觉身子一滞,似有一股力量排山倒海箍住他的四肢,牵制着他不受控制朝前飞去! 萧清看到帝王周身被一层淡淡蓝光笼罩,轻飘飘地箍住飞来的魏腾的脖子。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渐渐收紧,声音冰寒得没丝毫人气。 “你该死。” 仿佛是地狱传来的召唤,又似掌控生杀大权九天神帝的裁决,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宛如坠入魔渊。 众人抖若筛糠,胆小的甚至被帝王如魔般的气息震得晕厥过去。 这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气势吗?这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应该是地狱的修罗才能拥有的震慑力! 这样的男人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帝王妖瞳蒙上一层黑雾,阴寒恐怖。手掌一点点收紧,似碾死一只蚂蚁搬,毫不费力。 “陛下!” 萧清猛地抬手握住帝王的手掌,血缓缓流下,浸湿两人相连的手掌。 帝王缓缓转头,珠帘下的妖瞳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虚无,冰寒,空寂。 萧清直直望着他,没有错开目光,“不要杀他。” 声音隐隐透出一丝祈求,让帝王眸中的杀气渐褪,缓缓恢复如常,深邃如潭。 “他该死。”帝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萧清眸子漆黑,“他身上没有杀气。” 魏腾在挟持她时,气息虽狂躁不稳,对她却没有丝毫杀气,这表示,他从未动过要杀她的心。 望着面色惨白却透着一丝倔强的少年,帝王妖瞳微闪,须臾,锢着魏腾的手缓缓松开。 一旁的郭白眸中厉光闪过,望着萧清神色愈发冰冷。 这个女人… “咳咳…!”魏腾倒在地上不断咳嗽,一旁的禁军蜂拥而上,将他牢牢制住,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禁军统领卫染慌忙跪地,“是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 “请陛下责罚!”所有殿内武将通通跪地,叩首请罪。 此处是无极殿,武将们虽有心制止动乱,却怕伤及御驾,因此没有动作。却不想,陛下会亲自动手。 这表示,他们失职了,已经触犯了帝威。 帝王声音淡淡,“下去各领五十板子。” 众人一怔,慌忙叩首,“谢陛下不杀之恩。” 沐志乾脸上异样闪过,上前,“陛下,既然犯人已经伏法,老臣建议应尽快了解此案。毕竟才子盛会举行在即,若今日动乱传出,必会引起周边势力蠢蠢欲动。” 范通也上前,“陛下,沐将军所言极是。若是让其他待选才子知道凶犯是有目的犯案,恐怕会引起骚乱,还请陛下圣裁!” 众臣纷纷点头。 幸好如今已经揪出真凶,否则若继续让凶手逍遥法外,恐怕帝都真的会陷入一片混乱中。 “凶手是魏腾没错,但这两起案子背后另有幕后黑手。所以,此案还不能了解。” 萧清淡淡声音传来,却是水入油锅,群臣沸然。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每次开口,都是骇人听闻的言语。一些年老的大臣悄悄捂住胸口的位置,这少年一开口,他们都觉得心脏直抽,要是再多来几次他们可真的承担不了。 “萧大人这是何意?”沐志乾双眼微眯。 萧清上前,目光望向一旁几个脸色微变的大臣,“萧某的意思我想诸位都应该很清楚。魏腾背后若不是有人指使推动,凭他一个区区衙门仵作,如何能轻易完成那么大规模的犯案?” “帝都失踪案,落霞湖爆炸案,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他人!”萧清目光下移,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魏腾,“七年前,陷害亦风的人,你之所以不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手中握着一个人的命,让你不敢擅自行动。” 地上的魏腾身子微动,没了动静。 “此人就是亦风的父亲,如今东市鼎鼎有名的暗坊主人,刘爷刘瞎子。” 魏腾蓦地抬头,眸子震惊地望向面前的少年,“你为何…” “我为何知道?”萧清面色微白,眸子却清亮,“刘爷眼皮上的烙印,是官府特有的邢印。暗坊是七年前出现的一个帮派,这些线索就连我的人都能轻易得知,更何况是在帝都根深蒂固,势力众多的高官们。而刘爷和暗桩之所以七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若是没有那些幕后之人的纵容,仅凭他是亦风父亲的身份,他也不会完好无损地待在帝都那么长时间。” “你知道幕后之人阴险狠毒的手段,若不是为了控制你,不让你有异动,他们也不会留着刘爷的性命到现在。所以,你才会自始至终对幕后之人的身份闭口缄默,都是为了护刘爷周全,对否?” 魏腾沉默,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众臣请命 魏腾的沉默不语,就是对萧清问题的默认。 一旁的魏统眼中闪过痛惜,望着地上的魏腾,低喃,“小腾…” 萧清望向一旁的朱钧,“刘爷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你放心,小力几个时辰前便以审案的理由,将刘老爷子接进了刑部。此刻刑部外有大批的侍卫把守,不会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愣,齐刷刷望向萧清。 沐志乾神色一冷。 难道这小子想… 萧清不看神情各异的众人,转身望向一旁负手而立的帝王,缓缓跪下,“陛下,臣在之前就曾经向陛下请求,若臣破了帝都失踪一案,抓到了凶犯,陛下便赏臣两个恩赐,如今臣想要向陛下求一个恩赐。” 帝王望着地上跪着的少年,妖瞳微闪,“说。” “帝都失踪案与落霞湖爆炸案幕后另有其人,臣恳求陛下,无论其身份高低,严惩幕后凶犯,不轻易放过一人!” 萧清眼睑微敛,遮住一闪而逝的冷光。 果然! 沐志乾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这少年,留着他就是一个祸患!从落霞湖她揪出作乱之人时他内心就隐隐不安,如今果然应验了! 地上的魏腾双眸陡然大睁,一脸不可置信! 赏赐…严惩…不放过一人! 难道这少年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 你是在遇到绝境选择逃避的懦夫罢了,而我,不屑成为你这样的人。 魏腾忽然想到少年说过的这句话。 不屑成为他这样的人,是因为,不管对手是何身份,对手实力有多强,他都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将那些阴险狡诈的幕后凶犯,一一揭露。 这份无与伦比的信任,绝不是一朝一夕促就,而是一点一滴的积累。不怀疑自己的存在,信任自己和身边的人,将这份耐人寻味的强大发挥到极致,只因他心中坚持着一个理念。 “真相是时间的产物,而非权力的奴仆。”萧清缓缓起身,望向面前的帝王,“大祁的吏法不会因人而异,公平,严谨,庄重,才是一国吏法应该遵循的守则。臣请求陛下,严惩两案幕后真凶,彻查当年亦风被害一案,还天下人一个彻彻底底的真相!” 少年声音清冽如泉,汹涌似海,仿佛一道炽热风暴,席卷而来,唤醒众人最初那颗赤城之心! “臣附议!请陛下彻查当年亦风被冤一案,还死者一个公道!”朱钧甩袍跪地,面色凛然。 “臣也附议!大祁吏法严苛,不会因幕后凶犯身份高低而有所偏倚,若一旦失去公允,还要吏法何用?臣请求陛下严惩幕后作乱之人!不放过任何凶煞之徒!” 褚睿沙场铁血的正气显露无疑,望了眼不远处那纤弱却站得笔直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有了朱钧与褚睿两人的带领,越来越多的朝廷重臣跪地。 大殿近半的大臣跪了下去,空气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炽热,热烈沸腾起来! 沐志乾、范通、方瑞等一些大臣望着跪地的大臣,脸色微微难看。 帝王珠帘下的脸看不出情绪,静静望着身前的少年,眸子幽深似海。 转身走上殿台,龙袍拖曳及地,在空中甩出孤冷弧度,宛如九天神邸。 缓缓坐下,周身帝王威仪似乎沁出冰山一角,神圣而不可侵犯。那清绝高华的身影,俯瞰一切的淡然,掌控生死的气势,让殿内站着的沐志乾一行人不由自主软了膝盖,“噗通”跪到了地上。 这就是有着“无上帝君”之称的男人。仅仅一个眼神,动作,就仿佛是高不可攀的神明,让人不由自主臣服。 “朕准奏。”帝王声音幽沉悦耳,有种凌驾于天地之上不可侵犯的绝对。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高呼,气势磅礴,有着气吞山河般的声势。 萧清随众人跪下,感受身旁群臣高涨的气势,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 魏腾望着那垂首跪地的少年,眸子掀起汹涌的浪潮。 没想到,他痛苦了那么多年,怨恨了那么多年,自己选择的,就只有报仇。而这个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却凭借一己之力,让陛下同意平反亦风当年被冤一案! 一颗清明廉正,不畏权贵的心,感染了所有人。就像当年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才子,风采绝然,名动天下,身上那浩然正气,让一众血性男儿甘愿追随。 他们…都是可能改变这个阴暗腐朽世界的一道亮光。 他…真的很像亦大哥… 一旁的魏统眸子深处不停变幻,眼底的亮光愈渐明亮。 “众卿请起。” 帝王淡淡道,众人叩谢起身。 “小萧,既然陛下已经应允,你所说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朱钧望向萧清,余光隐隐瞄到脸色微变的范通。 萧清没有回答他,转身望向魏统,“魏大人,当年你之所以选择离开亦风,究竟是何原因?” 魏统沉默,须臾开口,“当年,跟随在亦风身边的兄弟一个个遇难,亦风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要让他众叛亲离。我们一众好友,就算知道事情真相,也没有一人选择离去。亦风表面淡然,其实内心早就做出了决定。他痛苦的并不是他人的诽谤流言,而是因为他使得身边的亲人朋友遭难。因此,他将我们众人召集,说他要离开帝都,让我们不必再跟在他身边。” 魏统目光染上一丝悲哀,“少年才子亦风,众人看到的都是他才华横溢,风光无限的表面,其实他内心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他所要的不多,只是单纯的温暖罢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受伤,因此他选择离去。所有人在刚听到这个决定时,没有一人同意,可亦风却格外坚持。终于,在谣言愈演愈烈,进而爆发了百人斗殴事件后,我们失去了好多兄弟,那时我才知道亦风的用心。我们越是维护他,就会受伤甚至失去性命,而亦风也就越痛苦,只因他这个人实在太善良了。” 想起那个笑得极为温柔的男子,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令人感觉无比温暖。 第一百二十章 魏统的指证 “所以,为了不让亦风再更加痛苦,我毅然选择离去。 其他的好友也逐渐明白亦风的心思,相继离去。原本以为我们的离开会让那些人不再忌惮亦风,不想我还是错了!” 魏腾脸色阴沉,“那些人为了彻底除去亦风,不留后患。竟然在他离开后仍派人追杀!我与段叔赶到时,林子中只剩下血迹斑斑的打斗痕迹,连亦风的一具尸骨都没见到。段叔伤心欲绝,旧疾复发。我们匆匆赶回帝都,没想到只收到了装着亦风骨灰的瓷罐。我最挚亲的兄弟,天下闻名的少年才子亦风,就这样惨死异地!” 目光望向一旁的魏腾,“若说我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是什么,就是在最后的最后,没有跟亦风一起共同承担困境。就算是他让我们离开,我也应该陪在他身边。只是我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会对亦风赶尽杀绝!我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当时,我暗自查探陷害亦风的几个高官,发现他们其实都只是奉命行事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某个高官。” “我故意接近他,成为他府上的一名侍卫。慢慢得到他的信任,变成了他的贴身侍从。这一切,都是为了查出他们当年陷害亦风的证据,能够为亦风平反冤屈。而他最初也对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然而几年过去,他见我对他言听计从,尽忠职守,心里的疑虑也一点点打消。我有如今的地位,还真得感谢这位害了亦风的男人!” 魏腾面露嘲讽,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屑。 随着他一点点呈现事情原委,众人的表情也渐渐变了,齐齐望向百官中一袭玄紫色官服的男子。 若说魏统一介贫民出身之人,如何在短短六年时间当上大祁堂堂二品高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朝中某个大臣的提携。而这个人,就是… 魏统望向殿内面色微白的男子,目光透出一丝恨意,“对!当年陷害亦风的主使,正是如今官居一品,身为大理寺主簿的范通!就是他指使人杀死了亦风!” “一派胡言!”工部侍郎方瑞上前,面露愤怒,“魏大人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将你收入府中,给了你新的出路?!又是谁将你从一个小小府苑护卫,提携成如今的二品府尹?!魏大人莫不是脑袋糊涂了?竟然污蔑自己的恩人?!” “呵…方大人说得真好听!你以为魏某不知道,当年陷害亦风一事,就是你与如今的吏部尚书沈博通在幕后推动的?!而且这些年,你们从工部与吏部搜刮的民脂民膏,可以养活整个帝都长陵的百姓!” “魏大人请慎言!”沉默许久的沈博通缓缓上前,历经沧桑的脸上无丝毫慌乱。 “魏大人指责本官陷害七年前的才子亦风,且搜刮民脂民膏,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在陛下面前污蔑本官,本官绝不相容!” 萧清忽然开口,“魏府尹今日为何会前来替魏腾顶罪?” 众人一愣。 范通几人脸上闪过异样。 “其实这几人十分忌惮萧副史的办案能力,前几日便将魏某叫去,暗示魏某一旦事情败露,就会将魏某之弟当做替罪羊供出去。呵…这些人果然是没有丝毫人性,手段残忍。魏某很清楚他们的意思,如果这两桩案子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我不希望是小腾。” 一旁的魏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只是我没想到,小腾也会进宫…” 朱钧开口,“在你进宫后,范府一名小厮便去了京兆衙门后院。当时,我正好找魏仵作有事相商。也恰巧听到了院中那名小厮告知魏仵作魏府尹进宫一事。本官没想到,范大人真是深谋远虑。” 一箭双雕,若能同时除掉魏统与魏腾两个祸患,不失为一个妙计。只是…也太过阴毒。 魏统听闻一愣,望向地上的魏腾。须臾,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原来,小腾还是关心他的… “陛下,范大人身边的小厮臣已经命人将其暂且关押,这是那小厮的证词,请陛下过目。” 朱钧从袖口掏出一物,递给上前的内监。 郭白从内监手中拿过证词,递给了上首的帝王。 帝王伸出修长冰雕般的手指,捻起薄薄的纸张打开。动作优雅高贵,透出一丝漫不经心。 殿上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帝王翻动纸张的声音。 而下面的范通额头却已经冒出薄汗,神色难看至极。 “郭白。”帝王九旒珠帘微动,一旁郭白连忙上前,接过证词,走到下方范通面前,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凉,“范大人,请过目。” 范通勉强稳住心神,接过郭白递来的证词,迅速浏览起来。 上面详细记载了今日辰时,小厮奉他的命令,去京兆府尹找魏仵作传达他的话。他让小厮带的话,就是‘魏统替魏腾顶罪,现已亲自进宫面呈陛下。‘ 纸张上还记录了一些别的证词,都是他曾经让小厮去向魏腾传达的话。其中还包括他们暗自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等。 看完这些,范通慌乱的心微定。 “回禀陛下,臣身边小厮众多,不乏混入一些居心不良之人。臣今日很早便进了宫,根本就没有吩咐小厮去京兆衙门找过魏仵作,更何况,臣与魏仵作并不熟悉,怎会令人向他传话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呢?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微臣!请陛下明察啊!” 单凭一个小厮不知真假的证词,就想给他堂堂一品主簿定罪,未免太过天真! 范通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范大人托词也未免太过勉强,本官亲眼看见范大人的贴身小厮向魏腾传达魏府尹进宫的消息,范大人是想说,本官就是陷害你之人吗?” 范通望向朱钧,神色不变,“朱大人误会了,本官并无它意,只是觉得单凭这小厮的一面之词,就说本官与魏仵作暗自来往,实在难服众心。” “哦?若是再加上这些书信呢?” 萧清缓缓掏出一沓信件,面无表情开口。 范通转头,望着萧清手中熟悉的纸张,面色骤然大变!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药由来 “这是在你书房暗阁内搜出的东西,萧某大约看了眼,发现不仅有与魏腾来往的书信,竟然还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萧清垂首,缓缓翻着手中质量上乘的纸张。 范通脸色惨白,看着少年每翻一张,他的心脏就狠狠一抽。 “这张。”萧清拿起其中一张,朝范通一扬,“这是一张药材清单。上面记录着玄参、白芍、金银花、沙参、蔓荆子、柴胡等药材,哦对了,还有一味,硫磺。”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微变。 硫磺…?他们记得这东西好像是制造… “范大人不仅身居一品高官,难道还做药材买卖生意?否则,为何暗自大量购买这些药材?” 萧清淡淡开口,不去看范通已经愈发慌乱的神色,又拿出一张纸,“这张,赤铁,石黄,胡砂,木炭,漠北仓木,鬼矿岩。” 微抬眼皮,瞧了眼范通,“范大人还有这种收藏癖好?要么就是连矿产生意也做?” 又拿出一张,“而这张,白釉彩灯,檠灯,黑硝,烛油,数量也真是不少啊。范大人是想连帝都的灯火生意都一块垄断了?” 将拿出的三张白纸放在一块,眸子望向对面已经脸色灰白的范通。 “范大人还真是家缠万贯,好大的手笔啊!据闻范大人家底十分殷厚,不仅在帝都有许多宅子别院,长陵周边很多山丘也都归于范大人名下?” 一旁小清上前,递给萧清一物。 萧清接过,“这是我让人在钱庄和地铺调查出的结果,范大人面上的财产就多达万两白银,宅子别院不计其数,最主要的是,范大人门下还有很多土地。有一处位于帝都城外不足十里的地方,那处林子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是一块难得的宝地。” 萧清缓缓抬头,目光漆黑,“那处大面积种植着一种植物,渭南翠竹。只是不知为何,在半个多月前范大人就悄悄将这块土地低价卖给了一个东市的商贩。没过几日,那商贩再去那块地视察时,发现林中大片的竹子被莫名砍伐得几乎不剩,只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商贩气愤异常,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白白吃了这哑巴亏。” “范大人何要匆忙将这块地卖出去?而且还是低价售出?难道范大人缺钱?身为堂堂一品主簿的范大人怎么可能会将区区一块地放在眼中?只是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又如何解释范大人异常的行为呢?” 重新拿出之前那三章白纸,“范大人这些暗自买卖的东西不仅品种繁多,而且十分杂乱。只是,萧某却对这几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硫磺。” “木炭。” “黑硝。” 萧清每说一句,范通的脸色就越发惨白,众人目光也越发震惊。 “当然,再加上范大人名下土地种植的大片竹子,我想…这些东西凑在一起,会有什么用途,应该不需要萧某再解释什么了吧。” 萧清声音淡淡,却似一道惊雷,炸响在大殿中! 大殿一片沸腾! 萧清解释到这里,不用再说其他,众人已瞬间领会。 目光齐刷刷望向已经无法再保持镇定的范通,想法更加肯定! 沐志乾袖袍内的手掌紧攥,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双眸子却阴戾到极致。 范通“噗通”一声跪倒在殿上,声音惊慌不堪,“陛下明鉴!下官冤枉!下官实在是冤枉啊…!” “你冤枉?”萧清面无表情,“范大人冤枉什么?为何忽然喊冤?” 范通身子一僵,“本官…” “是因为范大人暗自买卖的这几样东西,都是制造火药所必须的材料?准确来说,应该是引发落霞湖爆炸所需要的火药材料?” “下官冤枉!下官并不知道…” “范大人想说,你并不知道硫磺、木炭、黑硝是制作火药的材料?就算如此,范大人又为何匆匆卖掉种着竹子的土地?火药制作所必须的竹筒,范大人也是无意才种出来的?” 范通脑中一片空白,少年清冽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反驳。 “你十分小心,暗自买卖制作火药必须的材料,分批且不同时间段运进帝都。这些东西混进一些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东西里,谁能想到这些货物中的某样东西,是用来制成害人性命的火药?” “一旦东西到手,再将其安置在隐蔽的别院或是不为人知的地方,制成火药,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萧清从信件中找出一张,“这是你写给魏腾的信件吧?日期在七夕灯会半个月前。” “计划定在七夕当晚,地点落霞湖,所需东西已经准备完善,会派人前去接洽。” 萧清抬头,“范大人信中所说的是什么计划?所需东西又是指什么?而七夕当晚落霞湖湖面发生何事,范大人还要再说说冤枉吗?” 转身望向上首帝王,眸光如炬,“七夕当晚落霞湖爆炸一案,正是大理寺主簿范大人指使的魏腾,火药也是范主簿命人一手操办!下官前往东市调查过从范主簿手中买过土地的商贩,前去与其商谈的,不是范通本人,而是工部侍郎方瑞的贴身侍从。那商贩觉得事情蹊跷,认为他们低价卖出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觉得不妥,因此,便让那小厮将身上的府牌押了过去,否则不愿接手那块土地。商贩说前来交易的人似乎很着急,便真的将牌子押在了他那。” 一旁的方瑞双眸陡然大睁,满面惊恐。 萧清接过身后小清递来的东西,拎起上端的流苏,“不得不说,那个商贩真的是个谨慎之人。未避免将来发生祸端,他一直小心保存着这个牌子。直到前几日,我从他手中将牌子要来。” 萧清手中的牌子微微晃动,但是众人还是能清楚看到,质地上乘的红木牌子,漩纹密云,椭圆波状,正中间以大祁文刻着两个大字。 方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狱 方瑞脸色一白,嘴唇哆嗦。 萧清望他,“方大人可还认识这块牌子?大祁官员府中牌子都是特质的,与其他地方不同,因此很好确认。何况,这牌子上还写着方府二字,背面是你方府的府徽。若想在这大祁找到第二块与之相同的,我想除了你方府别无二家了吧。” 萧清面无表情,“是否要将你贴身侍从的证词呈上来,方大人才承认这是你府上的木牌?或者将那商贩传唤到殿中,你才承认曾经命贴身侍从,去帝都城外与他转移土地权一事?” 方瑞身子晃了晃,惨白着脸呆立在了原地。 萧清望向一旁的范通,“而那商贩之所以知道那块土地是你的,是因为正好认识那地铺的记档官。便从土地黄册中知道了那块土地的真正主人。” 范通跪地,垂着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萧清转身,望向上首帝王,“陛下!落霞湖爆炸一案真凶,就是范通与工部侍郎方瑞!他们计划了这一切,提前将所需火药制作完成,并命牢中死去犯人假扮成菜贩,运到京兆府尹,由魏腾接手,在七夕当晚酿成了一场爆炸动乱!导致死伤过百,民心不稳。一点一滴,证据确凿,还请陛下定夺!” 萧清将手中的证据递给了上首的郭白,郭白冷冷睨了眼萧清,接过,转身呈给了帝王。 帝王淡淡接过,九旒珠帘微微晃动,男子清贵卓绝,宛如神邸的容颜若隐若现。静静望着手中证物,妖瞳闪烁莫名。当看到带着猩红血迹一角时,蓦地一顿。珠帘下的黑眸渐渐卷起莫名漩涡,无边无垠。眸子一转,望向下面垂首静立的少年,目光下移,在看到少年手掌血肉模糊的鲜红时,妖瞳一滞。 空气似乎染上了一丝阴冷,殿内众人莫名一颤,不明所以。郭白纹丝不动立在上首,毫无声息。只是那双仿佛沁过冰泉的目光,在帝王气息波动后,显得越发冰凉。 萧清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越发诡异,宛如无形的桎梏禁锢着她,让她头皮发麻,动弹不得。 须臾,帝王终于打破这块窒息的空气,“来人,将这两人拉下去,打入天牢。” 帝王声音冰凉,弹指间,瞬间决定了两个朝廷高官的未来,珠帘下的眸子是漠视一切的孤寒。 “陛下?!” “臣冤枉啊!请陛下开恩…!” 范通、方瑞蓦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只是,在触碰到帝王幽深似千年玄冰的眸子时,出口的话顿时一僵,呆傻般没了反应。 郭白冷冷道,“拖下去。”望着下面瘫软的两人,仿佛在看死人般,阴森诡异。 内殿禁军连忙上前,将已经吓傻的两人一路拖出了大殿。 殿内是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寒冷渗人。 许久,朱钧上前,“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未完全了解。帝都公子失踪一案犯案者虽是魏腾,但真凶另有其人。请陛下将两桩案子彻查清楚,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上首是许久的沉默,接着帝王幽凉的声音传来,“萧副史怎么看?” 萧清抬头,面无表情开口,“陛下应该心中了然。才子大选试题为何会轻易泄露?又为何那些才子们会轻易相信这个不胫而走的消息?若不是有人将真实考题泄露,有意在帝都推波助澜,那些才子为何会没有丝毫怀疑便轻易中了犯人的圈套。” “因为凶犯之一就是出此试题,并保管在其门下的一品吏部尚书,沈博通!” “什么?!” 众人瞠目结舌望向殿内的沈博通,面露惊愕! 失踪一案的幕后黑手是吏部尚书沈博通?!怎么可能?!沈博通不仅位居一品吏部大员,其祖上更出过三名当朝太师,两名一品君侯,可谓是权倾朝野。除了拥有辅政权的镇国将军沐志乾外,就属吏部尚书沈博通声势显赫了。 只是,如今竟然说震惊朝野的公子失踪案幕后黑手是沈博通?! 殿内空气是死一般的沉寂。 沈博通负手而立,面上平静异常,没有一丝慌乱。 “陛下,萧副史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老臣真是佩服。”沈博通朝帝王行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风头正盛。想当年被誉为少年才子的段亦风,本官也颇为欣赏他的才气。只是风华太盛,棱角太利,终一夕陨落,客死他乡,令人扼腕叹息。本官自认不是什么博学多才之人,但却一直恪守本分,尽心尽力,未曾想今日竟被人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转头望向一旁的萧清,“萧副史年轻气盛本官理解,但你不能在此任意侮蔑朝廷命官!若你今日不能给本官一个合理解释,本官绝不轻易罢休!” 沈博通不愧是浸淫官场几十年,这练就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的本事,炉火纯青。 萧清面无表情,“沈大人无需轻易罢休,也不用轻易饶恕萧某,因为萧某接下来说的话,会让沈大人勃然大怒,你之后但凡想到萧某,都会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因萧某今日,会毁了沈大人所在乎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利名声,揭露你做过的一切肮脏龌龊,卑鄙阴险之事!” “所以,沈大人还是趁这会不要那么轻易罢休,因为过了今日,你想开口说什么,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少年声音淡淡,却霸气,惊人! 众人愣愣地望着殿中央的纤瘦少年,心底最初的轻视之心早已无影无踪! ------题外话------ 亲们,元宵节快乐撒!舒妈在这给各位亲们送上祝福!么么哒! PS:不要忘记舒妈这周26号要上架啦,11点准时开始活动哦!快来参加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踪公子 沈博通双眼微眯,阴沉一闪而过,“萧副史话不要说那么满,免得跟头摔得太难看,贻笑大方。” 萧清不愿在与他做口舌之争,“沈大人的公子沈四公子失踪已经两月有余,这段时间,沈大人除了让人去报案,寻找了两日,之后再没有派人四处搜寻,这是为何?” 沈博通神色不变,“本官身为一品吏部尚书,事务繁忙,身负重任,岂能因为丢失一小儿,就慌乱不已,闹得帝都乌烟瘴气?” “沈大人这个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听你府中的小厮说,你的一个妾室又给你添了一位小公子,只是这位公子前段时间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一直上吐下泻没有好转。沈大人便着急地将全帝都的大夫请到了府中,甚至休朝三日,片刻不离地在府中照料你那幼子。沈大人还真是父爱情深啊,只是为何你对生个小病的幼子都如此关心爱护,却对失踪多日生死不知的四子不闻不问?你的关爱难道也分人?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为何会有如此大差别?” “沈大人的四子真的失踪了吗?你们这些失踪了公子的大臣们,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有的公子失踪后,其府上人仰马翻,四处搜寻。而有的失踪的公子府上,只是在最初搜寻几日后,便了无声息。沈大人就属于后者。” 萧清眸子犀利,“沈大人,还有原工部侍郎方瑞,萧某在询问你二人府上小厮时,发现在你们知道自家公子失踪时,都没有立即报案。沈公子还有方公子失踪前,已经有诸多公子失踪的先例,那为何你们还没有丝毫警惕之心,在许久后才去官府报案?” 沈博通双眸不停闪烁,不语。 殿内众人若有所思。 这时,门外有守卫禁军前来禀报,“启奏陛下!刑部侍郎曲晟前来觐见!” 刑部侍郎曲晟?他都几日没有上朝了,怎么今日忽然来了?众人疑惑。 萧清与朱钧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上首郭白望了眼龙座上的帝王,回身木着脸道,“陛下有令,传。” “传刑部侍郎曲晟觐见——!” 帝王修长的手指微微叩击龙椅的扶手,淡淡望着下面垂首而立的少年,眸子幽深。 曲晟一袭深紫色官府缓缓而来,没有邋遢,没有草鞋,没有腌臜胡子和“海盗”形象,缓缓进殿的,是器宇轩昂、面容俊朗的英挺男子。 周围尽是冷冷地抽气声。众人望着进殿的男人,满脸诧异。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曲晟缓缓而来,见他恭敬得朝帝王行礼,“下官见过陛下!”礼仪周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一旁的小清和郝猛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那副震惊模样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这、这、这…这人是谁?! 那个脸上胡子拉渣,满头糟污乱发,官服皱啦吧唧,还经常当着众人的面扣鼻屎,整天“老子老子”挂嘴边的男人,真实模样是…这个?! 望着面前丰神俊朗,恭敬有礼的男子,再与印象里的那人相比较… 小清狠狠咽了口唾沫,抚额不忍直视。 天啊,把这个妖孽给拖下去吧… 萧清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曲晟,眉梢微挑,“曲大人出门忘吃药了?” 曲晟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弧度,“萧副史真会说笑。” 男子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萧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恐怕他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小纯的主意吧,否则谁能让那个邋遢不修边幅的曲侍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曲晟作为二品侍郎,却在朝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则是因为年仅二十七,却已经位居朝堂二品要职。再则,就是他放荡不羁,行事诡异的作风。 平日里上朝都是三日打油,两天晒网,除了帝君亲临,曲晟才会上朝,其余时间,他从未按时上过早朝。就算是上朝,也是衣衫不整,胡子拉碴,满身污臭,百官对他都是敬而远之,从不敢靠近。 也有礼官曾经对他不守礼义教化,桀骜不驯的无礼态度上书弹劾过,曲晟被罚过俸禄,打过板子,甚至被拒在帝宫墙外,可他仍然我行我素,不改分毫。 再加上他高超的办事能力,和敏锐的头脑,侦破了帝都许多棘手的案件。因此,就算大祁许多礼官对他颇有微辞,在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和朱钧左右游说的情况下,最终也不了了之。 因此,曲晟作为大祁朝堂上的一朵奇葩,今日如此规整有礼的上朝,着实让百官难以置信。 曲晟面色肃然,对周围古怪的打量恍若未闻。 “陛下,下官今日带人四处搜查失踪公子的下落,终于在东市的红香院中找到了被劫持的公子们。” “什么?!你找到失踪公子了?” “勇儿!我家勇儿可在?!” 众人震惊,礼部尚书赵卫廷甚至惊呼出声,回神意识到陛下还在,连忙息声。 “现失踪公子都在刑部别院众,诸位大人早朝后到刑部记档,便可将失踪公子领会府中。” 朱钧上前安抚躁动的官员们。 曲晟面不改色,“陛下,红香院中一处偏僻的别院,那里地下有一个暗房,诸位公子就是关押在那里。臣打听到,犯人魏腾是那里的常客,与红香院中一名叫柳儿的头牌关系密切。而据被释放公子所言,在被关的很长时间里,就是这个柳儿日日给他们送饭。因此,臣将这个柳儿及院外守着的几个壮汉一并抓进了刑部,请陛下定夺!” 魏腾听到柳儿被抓,身子微动,随后又没了动静。 “就交由刑部审问,萧爱卿三日后进宫,将所有案卷一并呈给朕。”帝王淡淡吩咐。 萧清眉梢微蹙。 向御前呈案宗一事不是刑部尚书该做的事吗? “是,下官领命。”萧清应道。 曲晟望着萧清,眸光微闪,“你要找的两人,现在已在殿外。” 萧清点头,上前,“陛下,失踪公子中,方瑞的二公子方候言,还有沈尚书的四子沈浩冉两位公子,如今正候在殿外,请陛下允准两人进殿面圣。” 沈博通蓦地望向萧清,脸色微变! 难道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假扮 “萧副史这是何意?本官孩儿被掳走已经一个月有余,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萧副史不让他去歇息,反而将他带到无极殿所谓何事?!何况,无极殿是大祁众臣议事之处,即使是臣之子也不能随意进入啊!” “沈大人无需着急,稍后便知。” “陛下有令,传方候言和沈浩冉两公子进殿——!” 片刻后,在禁军的带领下,进来了两个蓬头垢面的公子。 两人都二十岁左右年纪,身上灰尘仆仆,满面憔悴。头发束冠早已散落,着实狼狈。 “曲大人既然让两位公子前来面圣,为何不让他们稍加打理一番?就这样前来面见陛下,成何体统?” 一旁礼官满脸不赞同。 曲晟瞅也不瞅他,“收拾一下如何能看出被绑的细节?让他们前来是有关失踪案的详细要查问,又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礼官一噎,恨恨瞪了眼曲晟,不再开口。 两个公子似乎已经被庄严赫赫的无极殿吓住,头也不敢抬就直直跪了下去,“参…参见陛下…” 萧清望向两人,“你们谁是方候言?谁是沈博通?” “小人是方候言。” “小人…是沈博通。” 赵卫廷望着两人,眉梢微蹙。 “方公子,你被掳走数日,你父亲十分担忧,刚刚还在殿上扬言要给你讨个说法,你先去拜见一下你父亲吧!”萧清指着一旁的朱钧,面无表情道。 “…?”众人一脸疑惑。 “小人遵命…” 方候言上前,朝朱钧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见过父亲,让父亲担忧了,是孩儿不孝。” “…”朱钧一脸古怪。 周围是窃窃私语的嘈杂声。 方候言微微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古怪的气氛,神情不安起来。 “本官不知自己何时改名姓方了,而且还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朱钧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揶揄。 方候言身子一震,慌忙跪地,“我…我被关押数日刚获救,现在神情恍惚,眼前一片迷糊,误将这位大人认成了父亲,还望大人恕罪。” 朱钧笑得儒雅,“方大人的儿子真是有趣,竟然连亲生父亲都能认错,果真令本官印象深刻。方公子身子虚弱,就别跪着了,请起吧。” 方候言行礼言谢,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站了起来。 “沈公子看着很疲惫啊!那萧某也就不再废话了。”萧清望着一旁脸冒虚汗的沈浩冉,淡淡道。 “听说沈公子自幼体弱多病,且曾经得过痘疮?如今好全了吗?” 沈浩冉略微沉思,道,“谢这位大人关心,博通已经好全了,只是身上还留有一些淡淡的痕迹,其他并无大碍。” “哦,是这样。沈公子得痘疮是在三岁时,距今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想到沈公子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公子的记性还真是不错啊!” 沈浩冉身子一僵,垂头不语。 一旁的沈博通眉梢微蹙。 “沈公子失踪这些日子,沈大人一直忙于朝政,没有顾上去搜寻你,公子切勿对沈大人有所怨言啊!” “不会不会,父亲是朝廷重臣,官居一品,博通怎敢有这种想法?”沈浩冉连连摆手,一片恭敬之态。 萧清嘴角微勾,望向一旁的沈博通,“沈大人好福气啊,贵公子如此懂事,对你这个亲生父亲尊敬有加,沈大人应该多关心关心你这个儿子才是。” “不用萧副史多言,本官也会如此。”沈博通冷冷道。 萧清淡淡道,“儿子是不错,只是若他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萧副史这是何意?!”沈博通目光一震。 “萧某的意思很明显,这人,不是你沈博通的公子沈浩冉,而是他人假扮的!” “荒谬!萧副史凭什么认为他不是本官的儿子?!” “沈大人又是凭什么肯定他就是你的儿子沈浩冉?” “哼!本官的儿子本官岂会不知?萧副史莫要在此危言耸听!” 萧清面无表情,“沈大人的手下应该换了,竟然找这两人扮作帝都权贵公子,眼睛是被屎糊了吧?” 沈博通脸色难看,“你…!” “这两人从进殿到现在都始终佝偻着身子,头部低垂,两手垂直放在身侧,跪地磕头那动作叫一个熟悉。” 萧清眸子缓缓扫过殿中央垂首的两人,目光犀利。 方候言与沈博通感觉少年目光所过之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似乎一切都在那少年眼中无所遁形。 “方候言与沈浩冉出身名门权贵,接受过正统的礼仪教诲。从小经受环境、语言、诗书的熏陶,又是今年才子盛会的候选人,怎么会行事如此唯唯诺诺,胆怯畏惧?就算是帝宫天家气象威严,可自幼所受的礼仪教育,也不会让他们如此惊慌混乱,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认不得。” “何况,从这两人的动作,神态,语言可以看出,他们应该长时间处于低下的地位,才会有这样的卑微的姿态。当沈浩冉面对身份贵重的沈尚书时,不由自主态度惶恐而卑微,可他却忘了,一个儿子可以敬重父亲,却不会如此惶恐,更不会卑微。就算他在府中再不受宠,但当一个儿子听到在自己失踪后,父亲竟然没有丝毫着急,四处寻找,他神情定会流露出失望,而不是完全不在意地说出那句‘怎敢有这种想法’来。这种话,只是下人对主子才会这么说。” 萧清话落,方候言沈浩冉两人已经抖成一片,慌乱不已。 沈博通眼见事情即将败露,连忙开口,“陛下…” “大胆!竟敢冒充当朝官宦之子?!还不速速跪下!”朱钧忽然一声厉喝,打断沈博通的辩解。 那两人被喝得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此言一出,就是承认了假扮公子的事实。 殿内再次哗然! “来人!将这两人的伪装卸下,露出真面目来!” 立刻有禁军上前,在两人脸侧摸索半晌,须臾手一撕,一张薄薄地面具便被轻易扯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要挟 面具下是两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一个尖嘴塌鼻,一个淡眉圆脸,此刻神情却满是惊恐。 “饶命啊!求大人饶命!” “若想活命,就将你们知道得通通说出来!为何要假扮两位公子?”朱钧厉喝。 “小人不知啊!只是在数日前,有人找到小人,让小的扮成方大人的公子,跟人演一出戏。说有人会绑架小的,只要小的配合他,三个月内就会让人将小的救出。并给小的三百两白银当做报酬。小人觉得此事太过危险,就不敢答应。可是那人却说,若小的不答应,便要了小的一家老小性命。小人实在害怕,才不得已答应了那人的要求。请大人明鉴,饶小的一命吧!” ‘方瑞’不停磕头,诚惶诚恐。 “小人也是被人要挟,若小的不答应,他们便将小的一家扭去官府,栽上偷盗财物的罪名!小人家中老母已经年逾五十,瘫痪在床十几年!小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老母被人关入大牢?!死在阴暗的地牢中?!况且小人也只是一名普通小厮,哪里敢与官府上的人作对?因此就只能听命行事了!”假扮沈浩冉的那人开口道。 朱钧蹙眉,“与官府的人作对?要挟你们的人是何身份?” ‘沈浩冉’道,“是沈府的总管大人,小人是沈府偏院的一名普通小厮。” “大胆奴才!我沈府怎会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污蔑我沈府总管?!你好大的胆子?!” 沈博通勃然大怒! “沈大人何必动怒?现在还在审查中,仍不知他们所言是真是假,请沈大人稍安勿躁如何?” 朱钧淡淡道,堵住沈博通接下来的话。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虚言啊!确实是江总管命人将小的带去,亲自给了小的一百两银票,让小的假扮成沈公子,小人无奈,只得从命。江总管给小人的银票小的还留着呢,请大人过目。” ‘沈浩冉’从脏臭的鞋中好半天才摸出一张银票,颤巍巍递给一旁的禁军。 那禁军微微皱眉,面露一丝犹疑。 这时从一旁伸出一张纤细白皙的手指,淡淡接过那张黑乎乎的银票,一点点摊开。 那禁军诧异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见他面无表情地打量手中的银票,脸上无丝毫嫌弃模样,面容微赫。 这个萧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连他都嫌弃那污黑的银票,他却没有异色。 萧清认真打量手中的银票,对周围神色各异的目光恍若未闻。 片刻后抬头,望向脸色微微难看的沈博通,“银票上面印着你沈府的红印,沈大人要看看吗?” 沈博通微微攥拳,“不必。就算这是我沈府的银票,也并不代表他说的都是真的,也许是这奴才顺手偷的也不一定。” “小人冤枉啊!小人以性命发誓,这银票绝不是小人偷的!确实是沈总管给小人的啊,请大人明察啊!” “这张银票确实不是你偷的。”一旁萧清淡淡道,让那小厮一怔。 “萧副史何以这么肯定?” 萧清望向沈博通,“看他手掌的粗纹还有厚厚的老茧可以得知,他应该是你府上最卑微的粗使小厮。一百两这么大的银票不可能是别的普通小厮能拥有的,只有是身为公子小姐,或者是沈府总管这样身份的,才会有百两面额的银票。他一个外院的粗使劳役,如何能进入护卫把守的主子们的院子?又是如何知道银票所在地的?” “就算他幸运突破所有护卫的把守,又偶尔找到了银两放置之处,他一个行为不端,偷盗入窃之人,会仅仅就拿走一张银票?还是说你沈府的公子小姐们穷的就只剩下一张银票了?如果说这小厮是把所有银票都拿走了,却在此处说他只拿走了一张,那你府中的主子们丢失了那么一大笔银票,竟然从头到尾没丝毫动静?就任凭一大笔银票在自己房中不翼而飞?!若真是这样,那你沈府人的脑袋定是被猪给踢了,以后小偷盗贼什么的定会时常光顾你们沈府,”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表情古怪异常。 沈博通一张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煞是好看。 朱钧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子…嘴还真是毒。 曲晟望了眼萧清,眉梢挑起一抹兴味。 “既然这张银票不是他偷的,这上面又印着你府上的红印,若不是有人给他的,那会是什么?” 萧清淡淡瞥了眼面露感激,眼中已经蒙上雾气的小厮,“他将银票藏在鞋底,表示他十分珍视此物,害怕丢失才会有此一举。他面露风霜,掌心粗粝,却身材纤瘦,背部佝偻。这表示他经历了长年的苦力劳累,却在拥有百两银票后,没有任意挥霍,说明他不是一个贪图钱财之人。这样的人,为何会莫名假扮成沈府的公子,若不是有人要挟他,他一个不求名利,不贪钱财的人,会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来?” 萧清声音平静,却似乎是压抑了某种莫名的凛寒,让众人内心一颤,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胸口破堤而出。 “砰——!”那小厮竟然重重将头磕在地上,隐隐有呜咽声传来,身子颤抖个不停。 殿上是一阵压抑的安静。 一旁‘方瑞’沉思半晌,抬头,“大人,小的有事要禀。要挟小人的,正是方瑞大人身边的贴身小厮!在小人扮成方公子的那几日,他命小人不要四处乱走,以免露出了马脚,因此小人那几日都一直呆在公子房中。而方公子早在前几日,就被方大人悄悄送出了府,他屋内值钱的东西,还有一应衣物,都没了踪影。小人知道,若不是二公子在府中不受宠,方大人根本不会将他送走!因为小人其实才是二公子的贴身侍从!” 众人面露诧异。他是方候言的人?那为何会扮成方公子的模样? 一旁的沈博通身子微微一颤,面色是渗人的灰白。 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人的身份 朱钧眸子犀利,“你说你才是方候言的贴身侍从?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 男子点头,继续道,“那日小人无意在院内假山处听到方大人与他贴身侍从的对话,他们说要将二公子偷偷送出帝都,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还说这是沈尚书的命令。目的是要在帝都引起一场混乱,但具体什么原因小的就不知道了。小人很困惑,原本想回去告诉公子,却不想被方大人的侍从发现,将小的绑了起来拖到了柴房中去。后来,那侍从便要挟小的,若将听到的事情说出去,便要了小人和小的一家的命。并让小人扮成公子的模样,按照他所言,去落霞湖见一个人,且还不能被公子身边的其他小厮发现异常。” “小的那日出门,与原本和二公子相约的几个富家少爷见面。小的为了支开身边的小厮,特意让他去很远的地方买一种酒。待小的只身一人时,一个身披斗篷的人来到小的面前,说若想知道才子大选试题就跟他走。小的知道那人就是方大人侍从说得绑匪,只能言听计从跟着他到一旁的暗巷中。跟着他七拐八绕了好久,小的刚想开口问,就被人从身后敲晕过去。再睁眼,就到了一个暗牢中,牢内还有被绑来的别的公子,小人被关时日日不能心安,直到今日被官兵救出。” 朱钧听闻,立即开口,“绑你的人你可还记得他的相貌?” “小人记得!那人身高约五尺有余,面正鼻直,唇方口正,腮边靠近右耳朵处有一圆形黑痣,声音清朗,是长陵口音。其他的,小人并未看清楚…” 耳朵处有一黑痣。 朱钧转身朝魏腾身边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那禁军了然,探身在地上的魏腾右侧查看。半晌起身,朝朱钧点了点头。 朱钧神色一亮,转身,“你抬头看看周围,绑你的人是否就在这殿中?” 男子抬头,环顾半晌。在望到魏腾时,目光微顿。打量片刻,蓦地神情一亮,“大人,是他!是他绑的小人!” 众人瞬间了然。 如今,一切都对上了! 这小厮口中的“沈尚书”,很明显就是吏部尚书沈博通! 公子失踪案,难道都是沈博通计划的?只是为什么?!他为何要计划这一切?魏腾为何要听从沈博通的命令? 萧清望着勉强维持镇定的沈博通,眸子幽深,“沈大人,你从一开始其实就知道魏腾的计划吧?毕竟这一切,都是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旁的魏腾一怔,猛地抬头! “魏腾原本是想为当年惨死的亦风报仇,他计划着接近你们几人,取得你们的信任,其实也是与魏统一样,想查探当年亦风惨死的证据。” 不得不说,这两个兄弟内里有着惊人的相似度。只不过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而已。 “而你们在不久后,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他,是因为你们想利用他来牵制魏统。当年,你与方瑞为了能在帝都安插自己的势力,急需一笔庞大的资金。且还要人能伪装身份,成为你们在坊市的眼线,替你们探查想要知道的消息。而魏统,就是你们挑选出的人。” “当年魏统与亦风并称才子双雄,一文一武。只是亦风的才气太盛,名声渐广,逐渐遮掩住了魏统的光芒。你们之所以选择了魏统,一是因为,亦风的才气太大另你们忌惮,而魏统则不然。他武艺高强,却不难控制,只要掌握了他的软肋,也就是魏腾,便能让他听从你们的指挥。二则是因为,魏统有一个出神入化的绝技,而这个技能,正是可以成为你们迅速敛财的手段。” 萧清望向一旁的魏统,“萧某第一次见魏大人时,并非是在京兆衙门。而是在东市,魏大人可还记得?” 魏统神色是不同往日的深沉,不语。 “魏大人有一手高超的赌技,且嗜赌如命。你是江湖上号称一代赌王的亲传弟子,在赌技上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无人能敌。沈博通他们正是知道你这点,才会想要利用你来帮他们敛财。毕竟这种方式既难查到,又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所以,拥有高超赌技的你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这也是当初他们舍弃亦风选择你的重要原因。” “这…这魏大人还有这个本事?萧副史如何知道的?”一旁赵卫廷疑惑。 萧清上前,缓缓撩起魏统的袖口,露出他有些粗壮的手腕,“你手腕内有一层厚茧,即使你自幼习武,那应该是掌心会有厚茧,怎么会出现在手腕处?而且,一个人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你与一个人有着相同的习惯,就是在思考或闲暇时,手指会无意识搓弄某样东西。而那个东西,就是骰子。” “我在东市赌坊遇到一人,他在萧某说出姓名时,就立刻知道萧某是破解落霞湖爆炸一案的人。就算消息传得再快,位于帝都最偏角处的东面赌坊,是如何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更何况,知道此事的,都是当时在落霞湖的权贵高官,他们亲耳听到陛下许我三品副掌史一职,东市那人在听到我的名字时,便立刻说出了我的官职,这是何原因?只能说明,那人当时就在落霞湖,甚至当时就在众人聚集的岸边。后来,我让人去查阅了当日在岸边出现的人的名单,发现魏大人的名字也恰巧出现在名簿上。” “你并不是左撇子,却用左手划伤自己右肩,我猜想,是因为你不想让人看到你左面胸口上的伤疤。而这个伤疤,东市那人胸口处也有一块。” 那日她让沐轻尘去找魏统,悠在看到魏统身上的伤口时,曾说他胸口处的位置有些奇怪。而这个奇怪的地方,应该是魏统为了遮掩胸口的伤疤,在那处涂了易容或遮瑕的药膏。胸口处与身上其他地方颜色不一样,所以悠才感到奇怪。 “这么多巧合加在一块,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再加上那人所在赌坊牌匾下有一个雕刻的小字‘刘’,你与那人之间的联系便很好推理出了。” 萧清望向魏统,眸子幽深,“魏统正是东市青龙赌坊的严七,也是沈博通几人安插在帝都坊市的暗桩!”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环环相扣的阴谋 魏统眸光浮沉,目光深处不停变幻,似朦胧的白雾,遮掩真实的情绪。 “从第一次见你时,魏统便知,你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洞察力,能看透许多人看不穿的事物。如今看来,魏统所料果然没错。” 魏统眼中闪过释然,又似无奈,“当时第一次见到萧副史,是在落霞湖岸边。在萧副史轻易将凶犯揪出时,魏某内心就觉得有一丝不安。本想提醒小腾,让他不要再贸然行事,没想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爆炸一案的凶犯便全都死于牢中。那日我匆忙赶去东市,本是想要让段叔帮我拦着小腾,却不想无意中看到萧副史一行人出现在我的青龙赌坊中。为了能更清楚了解萧副史虚实,我便以严七的身份出现,与你们来了一场对局。” 却未想,这少年的机巧心思,敏锐的观察力及鬼神莫测的手段,让他会输了那局比试。 虽然他为了试探这少年,根本未曾用全力。但他身边那个叫李小力的少年,绝非普通人。 “萧大人口中所说的严七是何人?” 殿中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东市赌坊严七的名号,毕竟他们身居朝堂远离江湖,对聚集三教九流的帝都边缘坊市的了解还是甚少。 一旁久久不言的曲晟道,“严七是东市青龙赌坊的主人,身份神秘,在四个坊市颇有名气。他门下有诸多赌坊暗肆,经营着帝都近六成的货物生意及赌坊,可谓是日进万金,颇有手段。” 曲晟这样放荡不羁的人,就算身居官位,也经常走街串巷,结交一些江湖中人。自然对坊市间的传闻听到不少,只是没想到,鼎鼎有名的严七爷,竟然就是如今京兆的京兆府尹,魏统。 此人隐藏得的确够深,就是连时常跟他接触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 目光望向一旁的年未及冠的少年,微微上挑的眼眸闪过一丝深邃。 众人恍然。 沈博通眼神恍如利剑,狠狠刺向萧清。 “沈大人不必如此愤恨,该愤恨的应该另有他人。在你们得知魏统是赌王的亲传弟子时,便以魏腾相要挟,让他听命于你们。很巧的是,青龙赌坊成立的时间也正好是距今为止的七年前,于是,这个逐渐发展的势力,就是你们在帝都的暗桩。这些年来,你们通过魏统门下的各个赌坊,为你们上位,还有打通官场上的关系敛下诸多钱财,支撑你们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坐上了如今的位置。而另一方面,魏腾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们利用。他一直以为当年是魏统抛弃了亦风,因此对魏统不屑一顾,置之不理。” “魏腾原本计划是接近你们,将你们当年对亦风所做的一切加倍报复给你们。却不知,他的一切想法、行动、计划都被你们看破,不得不说,在官场上浸染多年的你们,真的很懂得掌控人心。在才子盛会召开之际,魏腾对亦风惨死的悲痛就会更加清晰。于是他计划了绑架待选才子的计划,一则是能在帝都引起混乱,二则是因为,他想为死去的亦风,发泄出压抑多年的不甘和悲愤。而当年陷害亦风的主谋,大理寺主簿范通,及吏部尚书沈博通,若才子盛会发生混乱,首当其冲收到波及的,就是你们二人。” “因此,魏腾绑架了此次身为才子候选人的官宦公子。只是他不知道,你们很早就看穿了他的计划,并在背后推波助澜。证据就是,你们提前将自己府上的公子运出城,并找他人扮成公子的模样。前去与魏腾接触,假装被他绑架。如此一来,魏腾根本不会怀疑,同样也丢失了诸公子的你们,在利用他,试图搅乱帝都的朝堂,引起混乱。” “接着,就是落霞湖爆炸一案。此事你们在几个月前便已经着手开始准备,而魏腾是你们这局棋盘上的一个废棋,注定要舍弃。因此,你们让他将火药运送到各船舶上后,引发落霞湖爆炸一案。魏腾自己不知他一直被你们利用,且身边还有你们安插的眼线。” 萧清望向被禁军制着的丁三和方正二人,“他们二人,其实就是你们安插在衙门监视魏腾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所以,方才魏统替魏腾顶罪时,才会将丁三和方正二人拖下水。因为你知道他们二人是沈博通的人,是吗?”萧清望向一旁的魏统。 魏统点头,“恩。刚开始我只知道范通他们也在衙门安插了眼线,但具体不知道是谁。直到前段时间,我无意中发现,他们的身手,并不像普通的衙门捕快,像是经过严格训练般,那时就对他们起了疑心。直到前几日牢中凶犯被杀,他们二人又恰巧是看守犯人的牢役,我便猜测,他们可能是范通派来监视小腾的人。” “所以那日,在牢中犯人说出策划爆炸案的,是帝都某个高官时,丁三和方正因怕事情败露,才会放信号弹通知魏腾。当魏腾赶回牢中后,两人便说了一个理由,这才让魏腾对牢中的人起了杀心。” “‘犯人方才对来到地牢的陆府尹说,策划此爆炸案的,是京兆衙门的魏副史。’” 萧清望着跪在地上的丁三两人,“你们二人长期待在魏腾身边,应该能看出,就算魏腾再厌恶他的哥哥魏统,也不会眼睁睁看他丢了性命。所以,他才对牢中的犯人起了杀心。而原本你们二人就奉范通等人的命令,要将牢中犯人全部灭口,以绝后患。因此,你们便引诱魏腾,将牢中犯人全部杀害后,全部伪装成了自杀的模样。却不想中途冲出一批神秘人,将你们要杀害的人劫走。” “而魏腾,在不知事实情况下,被你们当成环环相扣棋局中的一颗身先士卒的棋子,在将他利用完后,又将他作为替罪羊般推出。如此一来,你们既达到了目的,又同时铲除了这两个长年以来的祸患。不得不说,想出此等高明棋局的人,心机非常人能比拟。而通过这一切案情、计划、及滴水不漏,缜密详尽的手法来分析,策划这一切的,应该是心机深沉,杀伐果决,且眼界开阔,手握重权的上位者。” 望向一旁已经脸色泛白的沈博通,萧清眸子深邃,嘴角却勾起冰凉的嘲讽,“而沈大人,你还不够格。这罕世的胆色与谋略,不是你沈博通能够驾驭得了的。” 少年淡漠的眸子深处是了然于心的清透,“所以,沈大人不将计划这一切的真正幕后之主说出来!” “那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云剧变 殿内空气似乎拢上一丝阴沉,诡异莫名。 沈博通脸色青白交错,额头青筋微露,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激烈交战。 萧清声音淡淡,“沈大人还不认罪吗?” 帝王九旒帝珠微微晃动,淡而又淡地望了眼下面的沈博通,那目光,冷淡而睥睨,冰凉而虚无。 只是淡淡一瞥,便已让沈博通心魂俱散,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臣…”一咬牙,“臣…认罪!” 百官哗然!惊诧之声似要掀翻这无极殿。 “居然是真的!” “这…简直是荒谬!” “没想到身为堂堂吏部尚书,竟敢以权谋私,害人性命!简直是有辱我大祁声名!” 沈博通跪在地上,脸上一片灰败。 萧清望他,“沈大人,是何人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计划了这一场阴谋?既然你已经认罪,便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免得连累了你的族人!” 沈博通暗暗咬牙,余光微微瞄向一旁的沐志乾。 沐志乾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始终泰然自若,面不改色。那种成竹在握,无人能撼动的从容,让萧清双眼微眯。 “是…是…”沈博通脸上是迟疑不定,还有极度的彷徨。 “沈大人要知道,既然那人能将魏腾当做棋子,也能利用你后再将你舍弃。你以为他还会留下一个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人在世上?今日你若不供出他,明日你便会命丧黄泉,一命呜呼。沈大人真的要做这冤死之魂吗?!” 沈博通脸上闪过惊慌,蓦地抬头,“陛下…” “沈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忽然沐志乾出声,历经铁血之气的气势尽现,凛然铮铮。 “若你敢有所隐瞒,你的族人,还有你沈氏一族的荣耀,名声,百年的兴旺,都会顷刻间化为乌有!沈大人可一定要慎言!” 沐志乾双眼微眯,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狠厉。 那是警告,威胁,还有冷酷。 沈博通一怔,嘴唇哆嗦,脸上是万念俱灰的惨白。须臾,脸上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和不安,只剩下麻木还有一丝死寂。 “启禀陛下,一切都是罪臣的过错,不关他人的事,请陛下治罪!” 帝王神色冰寒,声音低沉而幽冷,“有无人指使你?” 沈博通身子一颤,“回…回陛下,没有人…指使微臣。” 帝王声音淡漠而残酷,“郭白,将他撤去官职,押入天牢。沈氏一族同罪,女子为奴,男子流放,通通贬为庶人。” “陛下——!”沈博通豁然抬头,不敢置信,“一切都是微臣的错,不关我沈氏一族的事!求陛下治臣的罪,不要将我族人流放啊陛下!” 帝王脸上是漠视一切的冰寒,宛如人世间最深的深渊,将沈博通求情的话瞬间冻住,内心彻底陷入绝望中。 这个人是大祁的帝君啊,是这世上最冷漠无情的人。在他身上从未见过有一丝人该有的气息。他仿佛永远是那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神君,漠视一切,掌控生死。他怎会奢望这样一个人,对他产生一丝丝怜悯? 沈博通脸上闪过一丝自嘲,重重将头磕在殿上,“臣…叩谢陛下圣恩。” 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威严华贵的无极殿,透出死寂的绝望。 萧清目光冰凉,直直望向上首的帝王,“陛下,此案背后另有幕后黑手!就凭沈尚书的心机,如何能想出如此周全莫测的计划?” 余光是沐志乾淡定的身影。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权倾朝野的镇国将军,沐志乾。否则,就凭范通沈博通这群人,如何有这般高深莫测的心思? “萧爱卿。”帝王淡淡道,声音幽沉悦耳,“此案到此为止。” 周身似弥漫着一层雾气,却是高高在上的不容抗拒。 萧清面无表情,“陛下不愿深究,能否给下官一个理由?” “嘶——!”殿内一阵冷冷的抽气声。 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殿内的纤瘦少年。这个萧副史是疯了?!竟敢质疑陛下的决定?! 朱钧使劲瞪了眼萧清,连忙上前,“陛下,萧副史年纪尚幼,才无意冲撞陛下,请陛下念其破案有功,饶过他失礼之处。” 帝王直直望着下发面色微白的少年,妖瞳幽深似潭,“这是朕的决定。” 因为是这个他堂堂帝君的决定,所以,无论是对是错,所有人都必须要听从? 萧清眸子一片漆黑,眼睑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冰凉,淡淡道,“既是陛下的旨意,臣,遵旨。” 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情绪。 朱钧微微一怔。 原本以为以这小子的性格,定会不惜得罪陛下也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朱钧望着少年削瘦却淡然沉静的身影。这少年小小年纪,却胸有沟壑,聪明透彻,短时间便将将他都感觉棘手的案件侦破。这份才情和手段着实让人侧目。 只是,他原本以为这少年只是罕见的破案奇才罢了。如今看来,这小子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 他都有些看不懂这少年了… 一旁的曲晟眸中闪过莫名,脸上是若有所思。 萧清垂首静立,“陛下,既然此案已经有了结果,陛下先前承诺给臣的赏赐,能否现在兑现?” 帝王声音淡淡,“讲。” “请陛下为当年亦风被冤一案彻底平反,为其洗刷冤屈,恢复其才子清明。” 一旁的魏腾蓦地抬头,怔怔地望向萧清。 “七年前亦风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七年间,他的至亲兄弟始终没有放弃为他鸣冤。如今,当年亦风被陷害真像已经水落石出,就请陛下为亦风彻底平冤,还死者一个公允和清白!也还生者一个心安!” 少年目光清亮,声音铮铮,在庄严的无极殿中掀起了一阵穿透人心的浪潮。 众人觉得似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破堤而出,流入四肢百骸,慢慢唤醒最初的一颗热衷之心。 在很多年后,殿内众人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手无缚鸡的纤瘦少年,为天下公允清明,不畏权贵,不畏艰难。一颗忠正赤城的心,悄无声息地点燃了已经冰冷麻痹许久的大祁。 历史风云巨变的序幕,正式被掀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昏迷 (上架首订) 当百官从无极殿走出来时,已经是接近晌午。 众人鱼贯涌出,三五成群地离开无极殿。 沐志乾缓缓从殿内走出,神色依旧,只是那双眸子却阴沉到极致,且危险莫名。 “萧副史果然没有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番期望啊,今后老夫也拭目以待。” 望了眼萧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凑近,“想要扳倒老夫,萧副史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就凭你一个小小副史,有那个资格?萧副史以后最好小心些,你已经成功惹恼老夫,好自为之吧!”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你也一样。” 沐志乾双眼微眯。 “你也成功激发萧某想要彻底扳倒你的心,沐将军,小心将你老狐狸的尾巴收好了,别让我给抓到了。否则,萧某会将它拧成麻花,当绳玩。” 沐志乾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呵,老夫等着。”话落,拂袖扬长而去。 朱钧与曲晟来到萧清面前,面露忧虑,“今日之后,你小子是彻底得罪这位只手遮天的沐老将军了。” 曲晟习惯性地摩挲光洁的下巴,“不过,他在朝中的势力也折损了大半,失了沈博通这个左膀右臂,想来他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沐志乾的手段,是杀人不见血的残酷。他若想对付一人,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他死的。” 萧清面无表情,眸子却漆黑如幕。 “二哥,你的手!” 身后的小清忽然惊呼,望着萧清身侧滴血的手,大步走到他身侧。 “二哥!你…你手怎么成这样了?!”小清一脸不可置信,小心抬起萧清的手腕,焦黑中血肉翻飞的掌心映入众人眼前。 曲晟微微蹙眉,想起方才在无极殿中,萧清握住正在燃烧的火线,隐隐传来一阵焦糊味… 这小子就拖着这样的手一直撑到现在?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异常? 曲晟内心隐隐有一丝波动,眸子深邃似潭。 “二哥!你受伤了怎么也不跟小清说一声啊!这样下去会留疤的好不好!” 二哥你一个女人,有点自觉好不好! “臭小子!受伤咋不吭?!死扛着干啥?!”郝猛怒斥,转身瞪向小清,“你小子干啥呢!快把身上的药拿出来给二清子糊上!” 小清蹙眉,“治疗外伤的药前几日用完了,现在身上没有。只能赶快回到别院再给二哥包扎了。” “你小子!真是用到你时你就嗝屁了!那还等啥,赶紧走!”郝猛捞起一旁萧清就往前拖。 “这位壮士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人急切的声音,郝猛不耐烦转身,看到褚睿正大步朝他走来。 “壮士留步,能否给在下一点时间,褚某有事要与壮士相商。” 郝猛眉梢拧成一个疙瘩,“你有啥事?俺现在着急要走,改天再说吧!” 郝猛心中惦记着萧清的伤口,哪里顾得上跟他说话的,是大祁的二品武将,宣武将军褚睿。 一旁的朱钧眼皮跳了跳。 这小子身边的人怎么跟他一个臭德行?!等以后,非得将他们这些臭毛病彻底治好了不行! 褚睿是戍守边境的二品宣武将军,近期刚回到帝都。他统领着大祁十万精兵,长年戍守在大祁北境,多次退败前来扰境的漠北辽蛮土莽,战功赫赫,在军中间颇有威望。 今日如此屈尊与一个新上任三品副掌史身边无官无爵的大汉讲话,还被毫不留情得拒绝,碰得一鼻子灰,这场景简直是挑战朱钧的承受力! “咳咳咳!”朱钧拼命咳嗽,想提醒郝猛说话客气点。可像郝猛这样的榆木疙瘩脑袋,能明白才怪。 “在下想询问壮士制作那弓弩的方式,不知可否相告?” 郝猛摆手,一脸急躁,“俺现在没工夫!改天改天!”说着就要拖着萧清离去。 “等等!”褚睿连忙拽住郝猛的胳膊,三步并作一步绕到他面前,“改日也行,不知壮士住在何处,褚睿好前去拜访!” 萧清望着面前一脸急切却仍然耐心询问的褚睿,嘴角微勾。 轻轻将胳膊从郝猛手中抽出,望向褚睿,淡淡道,“褚将军跟我们一道出宫吧。萧某和兄弟住在落英湖的一处别院里,将军若今日无事,就去萧某的院子坐坐吧。” 褚睿一听,神色一亮,忙不迭点头,“无事无事,褚某今日一天都闲得很!那就多有打扰了!” 一旁朱钧眉梢微挑。 闲得很?身为二品宣武将军,每日不仅要视察帝都城外驻扎的军营,还要检阅其军械粮草。尤其是近期诸多势力涌入帝都,褚睿更是要在帝都周边布好一切警卫点,安排好巡查将士,每日可算忙得很。 现在竟然说闲得很?朱钧微微摇头。 这个褚睿将军一直对武器军械极感兴趣,时常研究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平日里训练的士兵中做实验。如今见这郝猛制作出这么威猛的武器,岂能轻易放过他? 不过,这小萧身边的人一个个还真是不能小觑。 “小萧,今日你就先回去吧,刑部的事有我和曲晟。”朱钧望了眼萧清受伤的手,“回去好好把伤口包扎一下,休息几日再来刑部。” 如今案子已经解决,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是后续的工作也不省事,尤其是朝廷一次性关押三名二品官员,还有一个是当朝一品尚书,说不定之后还会牵扯出更多官员。想必此案审问结果一出,定会引起朝野内外动荡。所以,他们要格外小心,将后续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安抚人心。 萧清淡淡点头。案子已破,之后的后续工作也并非他所长,他就无需跟着掺和了。 “走吧。” “萧大人。”忽然一道温和男声从身后传来,叫住欲离去的几人。 季然一袭白衫温润如风朝他走来,从袖中递来一个瓶子,“这是季然特质的治疗外伤的药,每日三次涂抹在伤口,不出七日便可好全了。” 萧清接过,望向他,“多谢。今日也感谢季大夫能为萧某走这一趟,只是以后你可能在沐府可能不会那么自在了。” 毕竟他得罪了沐志乾,而季然又替他做了证,以沐志乾的性格,定不会再重用他了。 季然笑得温和,“无妨。季然若不是担心好友,也不会留在沐府。如此一来,正好有理由从那里出来了。” 接着面露犹疑,萧清眸光微闪,望向朱钧,“这位是此次失踪者沐轻远的好友,就让他跟你们一同去趟刑部吧。” 沐轻远此刻应该也在刑部。 季然一愣,随即了然,面露感激,“多谢。” “二清子快走吧!你瞅瞅你那手都成啥样了!宫外正好停着一辆马车,到里面了让小清帮你包扎伤口。” 一行人迅速朝宫外走去。 面前忽然一道黑白鬼影闪过,接着郭白那张冰冷如死人般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清眉梢微蹙。看来又走不了了。 “萧副史,陛下有请。”郭大监木着一张脸,冷冷出声。 果然。 萧清眼帘微垂,须臾,转身望向郝猛几人,“你跟小清就先回别院吧。” “可是二清子,你手上还有伤…”郝猛面露担忧。 “是啊二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过去吧。” 一旁郭白神色愈发冰凉。 萧清晃了晃手上的药瓶,“没事,我自己先简单处理一下,等回别院了你再帮我好好包扎。” “可是…” 郝猛两人还欲说什么,被一旁的朱钧拦住。 朱钧望向萧清,“既然陛下召见,你就快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萧清点头,与一旁的郭白朝反方向离去。 望着少年纤瘦的身影,朱钧眉头微拧。 “陛下似乎对萧清有些不同,否则不会让郭白亲自来传他。”一旁曲晟淡淡开口。 而且方才在大殿上,萧清被魏腾劫持性命攸关时,陛下竟然亲自去救他。这一点恐怕让所有人都震惊。 一旁朱钧面上闪过一丝忧虑,“陛下心思一向诡谲难测,小萧又初入官场,锋芒太盛,希望他能谨言慎言,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才好。” 只是,陛下为人一向淡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般俯瞰众生,从未见他有过丝毫情绪波动。可是方才在大殿上,陛下竟然罕见地露出了杀意。这是他入官场以来,第一次见帝君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而这都是因为一个少年! 朱钧摇头,幽幽叹息,“哎…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曲晟神色莫名,转身望了眼通往帝宫深处的道路,眼中是若有所思的深邃。 一行人很快出了帝宫。 ** 郭白带着萧清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幽冷无人的宫苑前。 四周是了无人烟的死寂,偶尔传来一声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将这个空旷的宫苑前染上一丝诡异。 清风徐来,树影斑驳,发出“刷刷”的低鸣声,萧清双眼微眯,面无表情开口,“郭大监想要带萧某去哪里?” 这不是去穹华宫的路。 郭白云锦袍黑锻披风在风中扬起诡异的弧度,声音冰凉到无一丝温度,“萧副史可还记得本监曾对你说过的话?” “郭大监想说什么?” 郭白缓缓转身,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似乎印上了最深的阴暗,煞气尽现。 “本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这个后果…是你无法承担的。” 萧清面无表情道,“郭大监请明示。” 郭白一步步走向萧清,步伐轻微没有一丝声音,却散发出莫名杀意。 “不要再试图接近陛下,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伎俩,本监会不清楚?” 萧清眉梢扬起凌厉的弧度,淡淡勾唇,“试图接近陛下?呵…若不是那人的允许,试问这世上有谁能接近那个心思诡谲的男人?” 郭白眼中一厉,蓦地抬手狠狠掐住萧清的脖子,煞气卷起一层风浪! 萧清脖子被紧紧箍住,呼吸渐渐困难,脸上因缺氧变得通红。 眼前是一阵迷雾,耳边是郭白冰冷的声音,“本监再说一遍,不要再试图动摇君心,这是本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了。” 萧清耳旁轰鸣,微微睁开眼帘,艰难开口,“郭大监…在害怕什么?”少年目光淡淡,隐隐透出一丝讥诮。 “找死!” 郭白眸中一厉,杀气似浪潮朝萧清席卷而来,空气中也染上一层阴冷。 手瞬间收紧,顷刻就要捏碎萧清的喉咙! 忽然,一道鬼影闪过。转眼间,一把透着寒气的黑剑抵在了郭白颈间。 “放开他。”仿佛是幽暗地狱传来的阴魂之声,干哑如枯树枝。 郭白头也不回,手仍然紧紧锢着萧清的脖子,“谁给你的权利敢对本监刀剑相向?” 噬魂周身笼罩在宽大的披风中,缓缓抬起漆黑的冰凉面具,“你不能动他。” “呵…当年的小鬼如今已经长大了,竟然也敢命令本监了。”郭白缓缓松开锢着萧清的手。 萧清大力喘息,倒退几步,扶着脖子轻咳,面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郭白负手而立,脖子处还抵着一把薄如蝉翼的黑色长剑,拿剑的,正是面罩黑色披风的噬魂。 两人周身空气卷起汹涌的漩涡,在激烈碰撞。这是高手对峙时,杀气与内里的较量! 郭白下颌扬起讥诮的弧度,“这把剑,还是本监给你的。如今,你竟敢拿着它要挟本监?你好大的胆子!” 身上气息陡然一盛!汹涌的内力卷起凛然的杀气毫不留情朝噬魂袭去! 噬魂凌空一跃,身子在空中翻转,手中长剑汇聚出内里,与下方的漩涡激烈碰撞! 周围狂风大作!卷起无数树叶,哗哗作响,那场景震撼惊心! 萧清眼中闪过讶异。 没想到他们的攻力已经到达这种境界。恐怕,郝猛在他们手中,都走不过十招。那个男人的势力,果然深不可测。 “呵呵…几年未见,你的功力见长啊。只是你不该用在本监身上!” 郭白身影闪过诡异弧度,速度快得宛如闪电,无丝毫踪迹可循。 噬魂收剑静立,周身气息尽敛,凝神捕捉那道忽隐忽现的身影。 “本监从以前就告诉过你,你这把黑刃是用来清除一切阻挠陛下道路的人。你的存在,就是为了陛下而生。如今,你竟然违背本监的话,保护那个企图动摇帝心的人!” 忽然鬼影闪现,锦缎披风在空中划过凛冽弧度,噬魂身子一滞,蓦地抬头,一道腿影却从空中狠狠砸落! “砰——!”噬魂头部硬生生承受这道重击,身子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郭白身影忽现,冷冷地立在噬魂面前。一个抬脚踩在噬魂胸前,缓缓碾压,脸上勾起淡而又淡的讥讽,“若你以后再敢用黑刃指着本监,本监,就杀了你。” 声音淡淡,毫无波澜,却透出浓浓的杀意。 噬魂漆黑面具下流出一缕血迹,缓缓滴落在地上,溅起一丝妖娆。 “噬魂的命主子的,就会服从主子的命令。”噬魂声音嘶哑,气息有些不稳。 “砰——!”又是一脚狠狠踢在噬魂的脸上,那力道毫不留情,是能撼动铁壁的力量。 “本监说过,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扫除障碍,不是自作聪明。”郭白身上透出一丝暴虐,目光阴残的睨着单膝跪地的噬魂。 “服从主子的命令?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若不是本监留着你这条贱命,你九年前就被仇人给废了!竟敢对本监刀剑相待?”一把捏住噬魂的脖子,目光露出森森寒气,“不自量力!” 噬魂身上气息微变变,转瞬即逝。扬起戴着面具的脸,一如既往道,“噬魂只遵从主子的命令。” 郭白冷哼,气息森然,“本监说过,你还没这个资格,小鬼!” 手中力道一紧,眼中杀气尽现。 蓦地一顿,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微转,望向一旁,“就凭你?” 萧清手中的袖刀正抵在郭白胸口,一双幽深的眸子此刻泛出淡而又淡的冷。 沉静,漆黑,深不见底。 “你可以试试。”少年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出。 郭白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桀桀冷笑,笑声渐渐肆意,响彻空荡的宫苑。 “萧副史,你以为本监真的不敢杀你?就因为陛下对你稍有不同?” 萧清脸上毫无情绪。 郭白将手中的噬魂甩到一旁,面对萧清,嘴角勾出渗人的冰冷,“萧清,别自以为是。你如今的想法,很危险。那个人,是天下最无情无血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更不会留下你这样的人在身边。若你执意要继续下去,等着你的,会是暗无天日的地狱,还有悔恨终生的折磨。” “而这些,终会伴随你一辈子,到时,你会求着本监杀了你。”郭白眼若黑鹰,阴戾。 萧清面无表情,“你说完了吗?” 郭白一滞,双眼微微眯起。 “你想杀我,却又害怕杀了我。你表面杀气重重,其实内心还在犹豫。你在担忧,害怕,还有一丝恐惧。萧某不知,能让郭大监如此情绪起伏的,会是什么?” 望着杀气越来越甚的郭白,萧清目光毫不躲闪,“是因为那个男人?” “你没资格提及陛下!” 郭白气息翻涌,瞬间将萧清震飞出去!身子飘忽而上,杀气已经聚集到极致! 他是真的要杀了萧清! 一旁噬魂猛地蹬地而起,身子电射飞出,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影。 “嚓——!”兵器相接,发出刺耳的低鸣声! 噬魂黑刃下是一把通体赤金的麒麟长戟,只是那长戟却仅有三尺长(一米),前端是椭圆形状,没有尖锐刀刺,只有麒麟缠绕,凛凛生寒。 而这个形状怪异的武器,却让噬魂周身气息大变! “本监想要杀一个人,就凭你,能阻止得了?何况,本监既已将它拿出,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麒麟戟一出,噬殿所有人听令! 噬魂手中黑刃不松分毫,与郭白的麒麟戟相抗衡,面具下的脸透出一丝犹豫。 “让开!”郭白冷冷呵斥,望着噬魂身后的萧清,杀气凛然。 噬魂拼劲内力对抗麒麟戟的威压,气息灼灼,“不可能!” “那就阻拦本监试试!”郭白手中的麒麟戟蓦地一缩,“呲——!”前端麒麟旋转,隔开黑刃。长戟在郭白手中闪出无数黑影,令人眼花缭乱。 手持长戟一端,背在身后,周身是经历过无数血腥洗礼的煞气。长袍翻飞,气息簌簌。这是真正从死亡地狱中攀爬出来的人才能有的气息。 目光犀利而冰凉,望着噬魂和萧清仿佛是在看死人般。 噬魂手持黑刃,面具下是从未有过的谨慎和严肃。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黑刃隐隐发出低鸣,仿佛感到了主人身上狂躁的气息,从内而外渴望着厮杀和鲜血。 空气是令人窒息的压抑,周围透出安静的诡异。 “轰——!”两股气流同时爆发,迅速冲撞在一起!所过之处卷起狂烈风暴,飞沙乱舞,寸草不生! 这样的破坏力简直可以比拟现代微型炸弹的威力! 萧清被两人强大的内力震得睁不开眼,身体中气血翻涌,耳旁轰鸣。口中微微透出腥气,脸色惨白到极致。 火光交接,鬼影闪动,风驰电掣,声势惊人! 就在萧清被两股气流震得要失去意识时,忽然,一道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从天而降,轻飘飘便打散了两道激烈冲撞的气流。 一道孤高清绝的身影缓缓出现,周身是漠视一切的冰寒。深邃的妖瞳散发着慑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凉,宛如往生河畔的地狱魔物,又似昆仑山颠睥睨众生的神君。 “你们在做什么。”幽凉低沉的声音响起瞬间,天色骤暗,空气凝滞,周围一切瞬间失色,只剩下这个宛如地狱魔莲般的声音。 淡漠,睥睨,诡凉,幽沉。 ** 两股漩涡瞬间消散!郭白面上惊慌一闪而过,连忙跪地,“帝君。” 噬魂也同样跪了下去。 帝王一袭墨紫色简易华袍,云袖玄纹,步步高华。银色衣带在风中悠悠散开,扬起妖娆诡异的弧度。一头如瀑般漆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后,没有束发,也没有帝冠,发丝微微透着一丝湿气,为天人般的容颜添上了一丝魅惑。 “朕在问你们话。” 帝王声音淡而又淡,也轻到极致,却莫名透出要撕裂苍穹般的冰寒,要将一切吞噬。 一旁的萧清努力压制着身体内不断翻涌的气息,周身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疼痛难忍。 糟了…以他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他们内力释放所形成的气压,恐怕现在他的器官已经多处受损。 萧清望向对面的帝王,努力咽下口中翻涌而出的血腥,“陛下,臣今日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不再看男子的表情,萧清缓缓转身。眼前忽然一阵旋转,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帝王气息一滞,身影似魍魉般闪过接住萧清倒地的身子。 感觉到那熟悉冰凉的气息近在咫尺,萧清下意识推拒,“臣…” 只是话说一半,猩气哽喉,“噗”一口血吐了出来,接着就陷入一片黑暗。 望着昏过去的萧清,帝王脸色微变,妖瞳慢慢浮现出一丝暗红,妖娆嗜血。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黑雾中,幽冷沉寂,似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一旁跪在地上的郭白能清晰感觉到帝王气息的变化,蹙眉上前,“陛下…” “砰——!” 毫不留情的冷冽气风狠狠打在郭白身上,“噗——!”郭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摔出很远倒地不起。 帝王将萧清横抱起来,缓缓转神。脸上是罕见的彻骨冰寒,还有滔天怒意,宛如魔君降临,“你竟敢对她动了杀意?谁给你的胆子?” 郭白嘴角流下一缕鲜红,垂首跪地,脸色惨白得渗人,“陛下,这个女人不能留,他在动摇君心。” 帝王妖瞳眯起危险弧度,“留不留是朕说得算,何时轮到你决定了?” “陛下!您不能再放任她的存在了!这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害了陛下!更何况,马上就是新月之夜了,陛下的身子…” “砰——!”未等郭白说完,又一阵气风重重打在他身上。 “咳咳。”郭白轻咳,气息逐渐散乱。 帝王冰眸似虚无的深渊,无丝毫温度,“看来朕对你是太放纵了,再多说一句,朕便杀了你。” 声音幽沉,似无间地狱里的低喃,惊悚得让人不寒而栗。 郭白似才反应过来,身子一僵,全身血液似乎被瞬间冷冻,说不出一句话来。 帝王看也不看地上动弹不得的郭白,抱着萧清,朝穹华宫方向而去,只留下一抹孤绝睥睨的背影。 许久,跪在地上的郭白才颤巍巍起身,云锻黑袍上已经血迹斑斑。 一旁的噬魂周身笼罩在漆黑的斗篷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主子的命令无人能违背,老师,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主子的心意了。您应该知道,主子是个无情无欲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人有一丝怜悯,手下留情。” 噬魂话落,不再过多停留,转眼没了踪影。 郭白面容冰凉而无一丝气息。 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可是陛下却一次次放任那个女人,对她的无礼毫不在意。那个女人是个祸害!她与耶律硕有脱不了的关系!陛下明明知道这点,还仍然将这个女人放在身边,不止一次为她破例。十几年来,他不曾看到过陛下有一丝情绪波动,可自从那个女人出现,陛下会不满,甚至会动怒!开始有了正常人的反应! 这一切的反常都足以说明,陛下待那个女人不同! 那个女人,已经让陛下十几年来冰封的心有了脉动。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却仍然留着那个女人的命到现在! 郭白眼中是滔天的杀意,浓烈到令人窒息。只是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清风卷起树叶,飘落飞舞。树叶落地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徐徐清风吹散那一丝仅剩的血腥味,空无一人的宫苑再次恢复了沉静。 ** 萧清恍惚中,只觉得身体四处疼痛无比。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晓晓,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去吃张吉家的臭豆腐。 “清清,这家的臭豆腐好香啊!我最爱吃这家做出的味了!”晓晓一脸陶醉状。 一旁的她带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乱成鸟窝状,面无表情啃着手中的臭豆腐,道,“确实好吃,而且味道比我刚刚验的那具尸体味好多了。” “噗——!”一旁的晓晓瞬间将满嘴的豆腐渣喷了出来!溅了小摊前的油锅中。 她刚刚验过尸?她手里的这块豆腐好像是从她手中拿过来的吧。 “呜…!”晓晓捂嘴干呕。 不、是、吧! 忽然感觉出一阵杀气,晓晓身子一僵,转身,一旁正在等待豆腐出锅的人额头上飞过千句‘草你妹’,狠狠瞪着她。 “这…这不是我的错哈,是…是她故意恶心我,我才会一个情不自禁…” 不由自主朝身旁拽去,却摸了个空。转过头,发现原本的始作俑者早就没了踪影。 “不是吧?!萧清你个恋尸面瘫狂——!给我滚回来——!” 远处传来晓晓愤怒的大吼声!走在路边的萧清淡然地吃着臭豆腐,嘴角却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昏迷中的萧清嘴角微勾,没有了往常的老成淡定,隐隐透出一丝孩子气。 重重银色冰雪莲宝罗帐旁,一袭华紫色长袍的帝王慵懒靠在床边。 淡淡望着迷糊中笑得纯净无瑕的少年,眸子罕见地一愣。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冷静,淡定,理智的,很少见她流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 元祁目光微闪,伸出玉雕般棱骨分明的手,轻轻抚摸少年苍白的侧脸。目光下移,执起少年已经包扎好的右手,眸子似雪幽凉。 昏迷中的少年多了一丝沉静,嘴角微勾,似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须臾,眉头紧锁,眉梢透出一丝压抑和不安,额角缓缓浸出了薄汗。两侧的手紧攥,身子微微发颤。 元祁轻轻握住萧清那只受伤的手,以防伤口裂开。 两道似远山云雾般如画的飞眉微微蹙起,望着梦靥中始终不安的萧清,眸光闪烁。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萧清额头,一缕若有似无的蓝光闪现,源源不断输进少年脑中。 须臾,萧清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的不安也逐渐褪去。呼吸沉稳,安静睡去。 元祁静静望着面前少年,声音低幽,“你这样的女人,为何会出现在朕面前?明明可以更简单活着,却偏偏闯入这无边地狱。” 将少年一绺垂在额角的发丝捋到耳后,元祁似冰封千年的寒眸微微消融一分。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看能闯入朕眼中的你,究竟能否打破禁锢朕多年来的诅咒…” 帝王轻声呢喃,似情人间的低语,又似幽冥地狱的魔音,魅惑却又危险。 缓缓低头,修长手指牵起少年如墨的发丝,冰唇轻轻印了上去。 似一种承诺,又似一种神圣的仪式,男子宛如天人般冰雕的侧脸,此刻隐隐镀上一层淡蓝色光晕。 高贵,神圣,缥缈,宛如三界遥不可及的谪仙,摄人心魂。 ** 当萧清醒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足足愣了半刻钟。 千金一匹的水云银绡流纱帐,龙纹暗绣的淡金蜀锻锦被,还有周身六尺于宽的沉香木床,让萧清一时还恍在梦中。 面无表情下地,脚下触感柔软顺滑,低头,萧清嘴角微抽。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极北冰原上好的雪云锻,万金难求,这个男人竟然将它当地毯踩?! 环绕四周,是他第一次进穹华宫时看到的模样。 华贵,奢靡,却又透出丝丝冷然,死寂。 他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什么时间了?那之后她昏过去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那个男人带他来的? 萧清抬手,轻抚还有些眩晕的额头。 忽然一愣,望着用云冰沙包扎完好的右手,眸中诧异闪过。 能用云冰纱来包扎伤口的人,这世上除了那个男人,别无二人。将纱布层层解开,露出里面还有一丝狰狞的伤口。 看来掌心这处会留下烧伤的痕迹了。 隐隐一丝熟悉的清幽药香传来,萧清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起身朝外面走去,正殿还是一如既往的空寂,冰凉,了无人息。仿佛是一座已经禁闭了千年的地宫。 “吱——”宫门发出低沉的声响,在安静空旷的穹华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穹华宫坐落在整个帝宫最东面,占据了约四分之一的地方。而此处却是人烟最为稀少的地方,百尺之内,都未见一人踪迹。真正宛如一座冰宫,毫无人息。 萧清漫步目的游荡,经过血腥妖娆的曼珠沙华花海,雾气缥缈的碧湖仙境,千姿百态的岩壁山石,还有苍翠欲滴的秀劲竹影。 目光环顾四周。这个穹华宫还真够大的,走了那么长时间还没… 忽然,步子一顿。 萧清眸子漆黑,犀利闪过。就算是再大,也不可能走了近一个时辰,连穹华宫的墙壁都没看到。 怪不得穹华宫身为世间三大极地之一,即使殿内无一人守护仍无人能闯入,看来此处是设置了十分诡秘的阵法。 只是,他对这些太极八卦,奇门遁甲是一窍不通。 眉梢微微拧成一团。 早知道就老实待在殿里了,这下误闯了迷阵中,再加上他路痴的毛病,恐怕走断了腿也出不去。 微微环顾四周,周围是一片缥缈雾气,隐隐传来水流声。 既然找不到出去的地方,那就沿着水声走,应该能找到出口吧? 萧清仔细辨别水流的声音,七拐八绕朝前走去。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遮挡住了视线。萧清微微拨开眼前的白雾,仔细辨别水流的方向,一步步朝前移。 渐渐地,水流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白雾也渐渐散去,须臾,一片银白素裹的雪景出现在眼前。 漫天飞雪,飘舞似蝶。纷纷扬扬洒落在萧清发丝,肩膀,指尖。 洁白无瑕的雪花落在他修长的指尖,瞬间消融,留下一丝冰凉。 直到手中隐隐传来了凉意,萧清才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现在才是七月末,夏末还未过去。虽然晚上会有一丝凉意,但怎么可能会有雪?还是漫天飞雪?! 难道这不是大祁?萧清蹙眉。怎么可能?他确定此处还是穹华宫,只是,为何帝宫里会出现这副不可思议的场景?! 萧清缓缓步入这似梦境般的雪景中。 四周是白的耀眼的雪,晶莹剔透,在光芒下泛着冰凉的光。透明,唯美,虚幻,周围一切仿佛如坠梦境。 隐隐有水流声传来,清冽,悦耳,神秘。似某种古老的召唤,又似世间最动听的乐声,吸引人不由自主靠近。 萧清缓缓走在一片银白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片刻后,一汪碧蓝色清泉映入眼帘。 那水,似被什么洗过般,发出纯粹的碧蓝,仿佛是天山雪水下凝聚而成,幽深,纯净,冰凉。 漫天飞雪飘洒而下,落入水中的瞬间,似乎被幽凉泉水染上一层浅蓝色光晕,华美神秘。 雪花飘落汇入湖水中,水面淡淡闪出一层碧蓝色幽光。在缕缕阳光映照下,璀璨耀眼。 岸边竟然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只是不再是妖娆艳丽的血红,而是澄净如泉般的冰蓝。 深邃,静然,悠远。幽香撩人,绵绵不绝。 就算是在冰雪封锁之地,仍旧安然绽放,弥散天地。神秘朦胧间,即便地老,即便天荒,都褫夺不了镌刻入髓的淡然。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副唯美的画卷,而萧清感觉仿佛是误入了世外桃源的仙境,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虚幻的存在,而非现实。 眼中是满满的诧异,萧清在被眼前的景象足足震惊了一刻钟后,才缓缓回神。 沿着岸边前后踱步。不是吧?这真的是在宫中吗?为何这水竟是蓝色的?还有这花,居然能开在漫天冰雪之地?颜色还是与水同样的冰蓝?仿佛是汲取这冰泉的成分才生成的般。 萧清缓缓蹲下,手托起冰蓝的花瓣,隐隐一阵熟悉的幽香传来,深邃而清冽,神秘而冰寒,就像那个男人。 萧清眸光微闪。 蓦地手指一痛,指尖被花茎上的倒刺扎了一下,一滴血滴在了花瓣上。 那血深深浸透到花瓣中,血滴完全融入茎中,冰蓝瞬间一闪,华光浮现。花瓣似乎被灌溉了般,变得愈发剔透深澈。 眸中惊色闪过。望了眼带着血腥的指尖,抿了抿指尖,脸上若有所思。 “哗”,忽然不远处水声传来,萧清起身,望向声音处。 碧蓝色水面泛起浅浅涟漪,隐隐有一丝黑色浮现。那处的泉水比周围的颜色更深一些,隐隐发出一丝深蓝色光晕。 萧清微微蹙眉,举步朝那处走去。 越是靠近那处,感觉周遭的空气越发冰凉,仿佛闯入了一层冰寒地宫。 萧清浅浅呼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望向散发深蓝色光晕的水面。 冰泉悠悠波动,散发神圣的气息。除了颜色有些不同外,并无其他。 难道是她听错了? 微微蹙眉,转身离去。却不想脚下一滑,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直直朝冰蓝的泉水摔去。 眸子陡然大睁! 不、是、吧! ------题外话------ 亲们!舒妈今日上架!感谢亲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 上午11点准时开始有活动!首订最多的前三名,分明奖励666,566,366520小说币。(因为舒妈这本书是倒V,所以如果有亲为表支持订阅舒妈之前的章节,就会产生奖励哦,如果没有,此奖励就作废了哦) 第二日后台显示后,舒妈为给各位亲奖赏哦 另外评论区有惊喜! 从上午11点开始,订阅章节后到留言区评论,抢到前三个席位的分别奖励388,288,188520小说币 另外,带6的席位奖励66520小说币。6。16。26。36。46等 带八的席位奖励88520小说币。8,18,28,38等 感谢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爱你们么么。 第一百三十章 冰宫 “哗——!”水花四溅,掀起一层冰蓝色涟漪。 四周水波瞬间朝她涌来,萧清只觉得刺骨的冰寒瞬间笼罩她四肢百骸,身体冻住般动弹不得。 冷。 真的好冷。 仿佛是冰封了千年的寒,通通凝聚在水中。让接触的所有事物,瞬间凝冻成冰雕。 身体内的血液渐渐冷却,停止流动。眼前只剩下一片幽蓝,在徘徊波动,悠然荡漾。 四肢已经冰凉到没有知觉,眼皮越来越沉,就要阖上。 忽然,一缕黑色从眼前闪过,带着一丝妖娆的弧度,让萧清原本迷糊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这是什么? 手指执起那缕黑色,触手冰凉柔滑。 这是… 泉水一个波荡,萧清的身子随着动荡转了过去。 目光一转,映入眼帘的,是萧清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那个男人安静地躺在水底,一头漆黑长发在水中四散开,扬起魅惑妖娆的弧度。 身上只是一件单薄似雪的长衫,松垮地披在身上,腰间一根白色丝带在水中轻柔飞舞,宛如谪仙降临世间。 白衣墨发,霜染风华。 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静静闭着,睫羽纤长,在修长的眼睑处烙下一道神秘的阴影。 冰雕般宛如神人般的容颜,此刻安静沉睡。如同一幅绝世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萧清微微抽气,眼眸陡然睁大。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及细想,水下的男人眸子蓦地睁开,直直望向上面的萧清!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眸子是如泉水般深邃的冰蓝,那种蓝,是深不见底的蓝,幽凉彻骨的蓝,孤傲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蓝。 瞳孔诡异的占据眼瞳三分之二,极为冰蓝的色泽散发出慑人光芒,虚无到没有一丝人气。 幽暗,孤绝,漠视,慑人。 是无边无垠的黑暗,诡凉冰冷的死寂。 萧清身子微微发颤,头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刺骨的黑暗。 这样的目光,她不曾从他身上见过。 男人望着她的目光仿佛是看死人一般,陌生到没有丝毫情绪。 这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就算他平常也是冰冷的,也不会像现在般遥远到虚无,苍白到没有人息的地步。仿佛是一座囚禁了千年的冰雕,远离世间,黑暗荒芜。 不知是男人太过诡凉的气息,还是泉水太过冰寒刺骨,萧清心脏似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般,眼前越来越模糊,窒息的感觉汹涌袭来。 “唔…”痛苦的挣扎,想要游出水面。可手脚仿佛被冻住般,使不出一丝力气。 就这样要死了吗? 萧清身子渐渐下沉,眼前一片黑暗。 朦胧中,似有一双冰凉的手揽过她,朝上浮去。几分沉浮,瞬间游出水面。 “咳咳…!”剧烈地咳嗽,呛出些许水。 身子完全虚脱,连什么时候到了岸边也不知。 “谁准你来这里的?”帝王声音幽凉似冰泉,隐隐透出一丝莫名。 萧清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帝王墨色黑发紧紧贴在冰雕般的脸侧,透出一丝性感和魅惑。 水渍沿着那精雕玉琢的五官缓缓滴落,泛出晶莹的光泽,将男人的容颜衬出邪魅诱人的弧度。 萧清眸子漆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冰冷,魅惑,睥睨,孤傲,绝然。一个人身上,怎么能出现这么多面?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都能清晰感觉出彼此的气息。 萧清能从男人深邃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狼狈身影。视线相接,呼吸缠绕,一丝莫名的气氛从两人间缓缓流淌。 天地间苍茫一片,雪花飞舞。轻柔落在两人发间,衣衫,身上。冰蓝曼陀罗花随风轻舞,花香和着雪的幽凉气息,在两人周围弥漫。 这个味道,正是男人身上熟悉的香味。 男人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漆黑,深不见底。仿佛之前的冰蓝妖异只是一场幻觉。但是萧清知道,那不是梦。 这个男人为何眼瞳颜色会变?而且,刚刚的目光不是她熟悉的,而是视一切为虚无的空洞,仿佛没有什么能让这个男人在意。 这样的目光,想想都让人觉得战栗。 “在想什么?”帝王抬手,轻轻抹掉飘落到萧清脸颊的落雪,语气自然而随意。 萧清眸光微滞,感觉被男人碰过的地方有些灼热,面无表情道,“陛下能起来吗?” 看着少年有些僵硬的五官,帝王笑得慵懒而魅惑,“呵…”缓缓起身,目光却不曾离开过面前的人。 萧清周身一片濡湿,衣衫湿哒哒贴在身上,凉风一吹,身子冻得直哆嗦。 “阿嚏——!”狠狠打了个喷嚏,觉得四肢都冰凉得无法动弹,使不上劲来。 这水实在冷得太诡异了,像是能将人的血液能凝固般。 忽然,一道黑影蒙面兜在他头上。萧清抬手将遮住视线的东西拉下,低头,发现是一件黑金雪绡龙纹华贵披风。 望向一旁,帝王负手立在岸边。身上素白长衫随风轻舞,手上是一株冰蓝曼珠沙华。 漫天飞雪,徐徐落在男子身上。白衣黑发,雪衫飞舞,宛如惊鸿一瞥,孤傲清绝。冰雕般的手指轻轻抚着含苞待放的冰蓝曼陀罗,动作优雅,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高贵。 就在这时,半吐花蕊的曼珠沙华竟缓缓盛开,一现芳华!惊世绝美的花瓣上隐隐笼罩着一层幽蓝色光芒,在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间绽出炫目。 眼前一切,如梦似画,恍若幻境。 萧清缓缓起身,静静望着面前的男子,眸中光芒闪烁莫名。 帝王转身,淡淡道,“穿上。”语气是不容置疑。 萧清微愣,望向手上的披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将它披在了身上。 若是不穿上这披风,他可能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宽大带着一丝似雪幽香的气细涌入鼻尖,萧清面无表情拢了拢披风,将绸带系在下颌。 “这里是什么地方?”萧清走到男人身旁。 “冰宫。是这帝宫的禁地。”帝王声音淡淡,转身望向少年,“擅闯者,死。” 萧清眉梢微微上挑,“陛下是要杀了微臣?” “呵…爱卿以为呢?”帝王嘴角勾起一丝魅惑。 “不会。” “哦?为何?”男人修眉挑起妖异弧度。 “若陛下想杀我,方才在水中便不会救我。” 少年面无表情开口,眼睛漆黑如幕。 帝王轻笑,声音低沉悦耳,俯身缓缓凑近萧清,宛如天人如画面孔方大呈现在面前。 “朕一向善变,爱卿要试试吗?” 萧清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戏弄微臣很有意思吗?” “呵呵…”帝王冰雕玉彻般的容颜闪过璀璨迷人的笑意,清贵高华。 “走吧。”淡淡开口,朝前走去。 萧清嘴角微撇,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走在冰天雪地的山林中。 前面帝王身上只是一件雪白长衫,赤足走在冰雪之中。拖曳及地的白衫映衬着修长如玉的双足,超凡而魅人。 如仙似魔,恰如其分。 萧清淡淡移开目光,着周围七月漫天飞雪的景象,眉梢微蹙,“很奇怪,在帝都中会有这样一处地方。” “这世上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很多。”前面徐徐而行帝王慢条斯理开口。 “就像陛下方才在水中那般?” 帝王步子一顿,周身气息幽凉莫名。 萧清神情淡淡,缓缓上前,“正如陛下所说,世上很多事情无法用语言解释。但是萧清所行之事,便是解开这世间的诡谲异事,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所以,微臣很想知道,陛下不愿臣继续探查失踪案和爆炸案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两个案件,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沐志乾。他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同时又是权势滔天的掌政大臣,恐怕大祁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其相比拟的人。而沐志乾却与诸多大臣联手,制造出一系列霍乱,让大祁朝堂不稳,民心涣散。他的目的,或许是想颠覆整个大祁。 而面前的男人,就凭他诡谲莫测的心思和手段,如何不知这一切的幕后捣鬼者,是何人?既然清楚,为何还要继续纵容?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帝王转头,望向身旁眉宇清明透着倔强的少年,眼中是慑人的光芒,“朕眼中,有能看到的,也有看不到的。而你所说之人,都是棋局中的弃子,朕何须放在眼中?” 帝王淡淡回眸,神情依旧淡漠,却隐隐散发出冰寒睥睨的狂妄,“这世间,能让朕在意的,寥寥无几。那些人,只是小卒,若猖狂,废了便是。但背后的阴谋,仍不会停。既如此,何须做无用功。” 帝王声音淡淡,却透出傲视天下的睥睨,震慑人心。缓缓前行,步履优雅却漫不经心,仿佛是走下天宫的九阙帝仙。 萧清眸光涌起惊光。 难道说,计划这一切之人,并非沐志乾?因此,就算是将沐志乾拉下台,仍旧会出现无数个沐志乾,动乱也不会停。 这个男人,表面是淡漠的,其实骨子里是极度的狂妄,视一切为掌中之物。没有什么能真正让他在意的,所以,不管是沐志乾,还是暗藏在帝都的诸多势力,他心如明镜,却从未放在眼中。 真不知,能让这个唯我独尊的男人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既如此,微臣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萧清快步上前,面向帝王行礼,“因七年前亦风惨死一事,而毁了魏统与魏腾两人。如今真相大白,望陛下开恩宽恕二人,免去他们死罪!” 帝王静静望着跪地的少年,眼神淡淡,“爱卿心中清楚,朕不会怜悯任何人。” 萧清太明白男子的冷漠无情。只是… “严苛刑法之外,也需有人情。否则,大祁只会成为冰冷刑罚的奴仆,变得残酷,人心泯灭。一旦如此,正义凋敝,忠义溃散,还要这冰冷的刑法何用?臣请求陛下,念这两人是受奸人所驱,宽宥他们。” 帝王目光似拢上一层迷雾,悠远深沉。 “处置背后作乱之人,彰显刑法严明,公正不二。宽宥那些被小人蒙蔽,犯下错事之人,让他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也凸显大祁刚柔并济,恩威并行的一国风范。” 萧清垂首,声音淡然清晰。少年纤弱的身子笼罩在宽大墨黑的披风中,更趁得面容苍白似雪,只是那眉宇中的坚韧倔强却不减分毫。 帝王缓缓俯身,抬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年。 萧清抬头,面前男子目光幽深,直直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华光令人难以捉摸。 “陛下…” “朕可以饶过他们,但爱卿要答应朕一件事。” 萧清微愣,“陛下请讲。” 帝王眸子越发幽深,抬手轻轻抚平他微乱的发丝,声音淡淡却清晰,“留在朕身边。” 萧清眸光一厉,面无表情拂开男人的手,“陛下这是何意?” 帝王缓缓俯身,眸子犀利却慑人,似一只无形的手,禁锢住萧清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朕需要你。” “轰——!”萧清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裂开,某种不明之物偷偷跑出,在体内蔓延。 萧清面无表情道,“陛下戏弄人的手段有所提升啊,恭喜。” 帝王嘴角勾起一抹兴味,转瞬即逝,“爱卿的答复。” “若陛下不介意臣这个心怀鬼胎之*乱朝堂,臣便答应。” “心怀鬼胎?” 萧清抬头,目光清凉,“臣背后另有势力,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祸乱大祁,颠覆陛下的朝堂,就算如此,陛下还要让臣留下?” 帝王神色淡漠,素衣如雪,“爱卿的答复。” 仍是毫无波澜的声音,似乎刚刚萧清说得那番惊人的话,都无法令这个男人动容。 萧清眼帘微垂,须臾抬头,目光幽凉,“不。” 话落,不再看帝王神情,转身离去。 这个男人,知道她身后有人指使,甚至可能连幕后之人是谁,他都一清二楚。却仍然说出这番话,究竟想干什么? 不能被他的步调牵引,否则一旦陷进去,就会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忽然,身子一僵,似被一双无形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身后熟悉的幽凉气息靠近,轻轻贴在她耳侧。帝王声音悦耳如古琴,透出一丝压迫,“爱卿很怕朕?” 萧清手掌微攥,背后隐隐透出一丝湿汗。面无表情道,“陛下想太多了,微臣…” 蓦地手背附上一双冰凉而修长的手,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缓缓将她攥得很紧的手掌摊开,耳边是似雪幽沉的气息。 “爱卿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越是内心波动很大,面上越不动声色。不管是慌乱,还是动摇,都会用这副表情来掩盖。” 萧清面上毫无情绪,眼中却隐隐掀起惊蛰。 “这就是你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不会被人影响,也不愿被谁动摇。将自己的心栓得很紧,无丝毫缝隙,令人无迹可寻。” 男人慑人气息无丝毫阻隔一点点渗入萧清身体,向四肢百骸蔓延。 “不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才能不被他人所伤。爱卿牢牢守着自己的心,不让人真的靠近,对朕,更是如此。” 气息再次靠近,冰凉精致的双唇几乎贴到萧清的耳廓,声音透着一丝诱惑,“爱卿在怕什么?” 空气是长久的窒息沉寂。 漫天飞雪,飘然若舞,一前一后相拥的两人,似如梦画卷,缱卷诱人。 少年静静垂首,面上似被拢上一层缥缈雾气,看不出情绪。 “镜花水月,过眼云烟。陛下所言对臣来说,就如同这些一般,仅此而已。陛下说臣怕?”少年语调微微上扬,却淡漠到极致,“婆娑世界,无欲亦无畏,爱恨亦无,何处有怖畏?” “怕,对臣来说,只是一种虚无,从未存在过。” 少年声音极淡极轻,似在叙说与她毫无关连的话,没有一丝波澜。周围空气都似染上了一丝苍白,微微凝固。 帝王妖瞳卷起幽深的漩涡,眼眸深处是宛如黑暗深渊的冷雾,无边无垠。 这个女人,怕才是这世上最冰冷无情之人。看似有心,实则内心隐藏的黑暗和固执,不是谁能轻易解开。 冰封在她心中的枷锁,桎梏她整个人,让她从骨子里无意识释放屏蔽,下意识做出防范。 这比她刻意得防备更加坚固,无隙可钻。 “呵呵…”帝王幽凉的轻笑声传来,竟透出浓浓的愉悦,在漫天飞雪的空气中肆意散开。 “真是有趣的女人…”帝王面容宛如岚山衍生的魅惑妖魂,气息毫无遮掩地打在萧清颈边,脸侧,耳后。为少年白皙的肌肤蒙上一丝湿气。 “真的很像…”男人幽幽低喃,“朕很期待呢…” 莫名地说出这句话,缓缓抽离身子,轻轻执起少年的手,朝前走去。 “走吧。” 萧清披风下的手被帝王微微牵起,两人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 眼帘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动摇。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危险。不能靠近他,否则她心中那把冰封许久的锁,不知何时就会松动… ** 有了男人的带领,两人很快走出了冰宫。 方才那银装素裹,漫天飞雪的梦幻场景,恍如一场梦境,变得遥不可及。 面前是层层缥缈的白雾,遮挡萧清的视线。 帝王长袖微扬,眼前白雾似活了一般,自动分开出一条道路。 萧清似乎对眼前的事见怪不怪了,轻轻瞥了眼两侧的白雾,便跟着男人一同前行。 一刻钟后,映入眼前的,是熟悉的宫闱帝院。 空气有一瞬的波动,转眼便见一道黑影出现在帝王面前。 这是萧清第一次进穹华宫前,给她送外衫之人。 还是仿佛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身影,恭敬跪地,将一双青缕暗纹木屐放到男人脚下,起身将一件银白月牙长衫披在他身上,随后又恭敬退下,如一道白烟般转瞬消失。 帝王赤足穿上木屐,将银白长衫随意披在身上,散漫而优雅,随意中透出不可侵犯的高贵。 一旁萧清眉梢微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木屐都穿得那么优雅的,这男人还真是普天下第一人。 “陛下,臣长时间呆在穹华宫不合规矩。既然现在臣的身子已无碍,就回刑部当值了。” 萧清跟在帝王身后,望了眼前面缓缓而行的帝王,开口道。 “爱卿何时守过规矩了?” 萧清一噎,嘴角微抿。 帝王进了穹华宫主殿,偌大的宫殿只有男人“蹬蹬”的木屐声,清晰回响在四周空气中。 萧清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跟着男人进了正殿,又走进内殿。帝王双手拢在袖中,背影孤高清绝。 从一旁紫檀嵌上随意拿起一件长衫,到六尺宽的沉香龙床前。 望着旁若无人换衣服的男人,萧清眨眼微怔。 男人宛如沧澜一线天的裸背缓缓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月华般明亮的光泽,隐隐透出一丝妖娆。背脊的线条仿佛刀削一般,性感惑人。 白衫尽解,精雕玉琢般裸背下,被青玉雕夔龙纹插屏遮住。只隐隐露出似山峦般笔直优美的两道线条,在屏风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蛊惑人心。 萧清眸光微闪,随意靠在身后白玉墙壁上,淡淡望着面前的男人。 须臾,帝王从屏风前走出,一袭绛紫色简单长袍,玄纹云袖,裁剪得体,将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衬托的淋漓尽致。如瀑般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紫与黑的交织,彰显出华美高贵。 这个男人,不管多么华美的衣衫,都在他宛如天人般的气质下,黯然失色,沦为陪衬。 人靠衣装。但在男人身上,似乎都成了虚言。只是那睥睨雍容的气势,便让周围一切暗淡无光。 “在想什么?”帝王朝一旁落地轩窗前走去。 萧清靠墙,淡淡道,“觉得那个屏风有些碍事。”遮住了眼前的美景。 帝王眸子微滞,嘴角勾出一丝轻笑,魅惑诱人。 盘腿坐在窗前的金丝楠木软榻上,周身散漫而慵懒。 “过来。” 男人声音淡淡,透出浅浅无聊,丝丝懒散。 萧清蹙眉。还有什么事? 举步上前,站到男人身后。 “给朕束发。” 萧清一愣,面露犹疑。 这个古代男子束发似乎很有讲究,好像只能是至亲还有长辈才能为及冠或者成年男子束发。普通人家男子已是如此,更遑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恐怕除了特定的贴身大监和身份及为高贵的人,根本就无人有这资格。更何况,面前这个遥不可及的男人还有着从不让人近身的怪癖。 “臣不会。”萧清面无表情道。 “朕教你。” 萧清一愣,在还未反应过来时,身子便稳稳坐在了帝王身前的软榻前,手腕上是一张修长如玉的手,身后是帝王幽凉似雪的气息。 头上的束冠被轻易摘下,漆黑如幕的长发瞬间散落在脸侧,在少年周身拢上一层阴影。 萧清蹙眉,不由自主想要起身。 “别动。”男人声音云淡风清,却隐隐透出不容置疑。 萧清身子一滞,还是老实坐了回去。淡淡垂眸,脸上看不出情绪。 感觉头上那双修长带着冰凉的手指轻巧拢过她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触碰到她的耳侧,后颈,脸侧,周围的空气隐隐染上一丝旖旎。 萧清垂下的眸子闪烁莫名,隐隐有光芒似要破堤而出。 “原京兆府尹陆昭是陛下的人?”虽是问句,但萧清语气中却无丝毫疑问。 “恩。”男人声音无丝毫起伏,手中是玉檀石楠木梳,轻轻梳理着萧清微湿的墨发。 “为何要帮我?”萧清浓密的睫羽在眼睑下留下一道阴影。 先不说陆昭为何偏偏那个时辰去地牢,又为何恰巧看到方正出来,就单看他明明发现了异常,却安然无事出现在大殿这一点,就知此人不简单。 当初她只是觉得疑惑,但却未曾多想。直到今日看见陆昭身上长衫才发现,陆昭并无挂带玉佩的习惯。 若是通常携带玉佩之人,他们会将玉佩挂在身前,而不是身侧。除非那人习惯带着的,是佩刀长剑这类的武器。 所以,陆昭所说的随身携带的玉佩掉落,回来时恰巧才看到犯人从地牢中出来一事,应该是另有蹊跷。可能是陆昭从一开始便知道丁三方正两人的真实身份,才会潜伏在衙门中守株待兔。 若不是陆昭出面作证,可能她一时找不到这两人犯案的证据。也不会知道凶犯的真正目的了。而且陆昭身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杀伐血气,跟这个男人身边的人很像,所以他就猜测,陆昭可能是这个男人安插在衙门中的人。 那么前段时间男人故意罢免陆昭,应该是为了让他更加方便查探衙门中的线索。 衙门中火药的藏身之处,还有前去送货之人的身份,这些若不是由他细细调查过,如何能全被他恰巧碰到? 萧清眼中思绪闪过,没有发现肩后微湿的长发,在男子手中一点点变干。还有潮湿的长衫,水汽也在一点点蒸腾。 “只是要掌握必要的情报而已。”帝王淡淡道,手指下的动作不停,优雅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知道从男人口中也探查不出什么,萧清便也没有说话。 两人静静坐在轩窗前软榻上,殿内空气流露出自然的温和。 这一幕,如同梦出氤氲了许久的画面,镌刻在原本冰冷的大殿,将这死寂的氛围染上一丝人息。 轩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曼陀罗,在清风吹拂下,妖娆绽放。 一室静然,岁月安好。 ** 落霞湖别院。 “你小子别老在俺面前转悠,俺眼睛都要看晕了!”郝猛望着一旁焦急得不停走来走去的小清,眉头拧成疙瘩。 小清猛地转身,气呼呼道,“大哥!二哥从昨日起一天一夜都没回来,你都不担心吗?” 郝猛耙了耙脑袋,语气烦躁,“谁说俺不着急?二清子那路痴,指不定又迷哪个旮旯角落了!俺想想都都觉得可怕!” “大哥你得了吧?担心你还一脸兴致勃勃地跟那个什么褚将军探讨武器探讨了一天一夜?若不是我提醒你,你压根早就忘了二哥这一茬了吧?” “额…”郝猛一时语塞,“哼!你小子懂啥?!这就是作为男人的浪漫啊!哪个血性男儿不幻想自己手握绝世宝刀,除善扬恶,维护天下正义?!你一个小屁孩哪懂得男人间的惺惺相惜?!” “嗤!浪漫?大哥,你又瞎盗用二哥说过的词!你懂什么叫浪漫吗?” “俺咋不懂?!对俺来说,能打造出一把稀世宝刀就是浪漫!” “切!才不是呢!二哥说了,浪漫是能够时刻研究尸体骷髅,在案中发现最重要线索时一瞬间的明悟,那才是浪漫呢!” “什么玩意?!才不是!是武器!” “是明悟!” “武器!” “明悟!” “…” 一旁李小力缓缓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看也不看在争执“浪漫所为何物”的两人,径直朝外面走去。 昨日他将重要证人暂时移送到刑部后,便一直在帝宫外等着。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出来的只有郝猛小清两人,却不见那个女人身影。 问小清才知道,她被那个帝王传召过去。 那个男人,是闻名天下的冷酷无情,心思诡谲。若说这世上谁是这天下的霸主,除了那个帝王别无二人。如果他想,坐拥这九州天下,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是这样的男人,却似乎对这个女人有所不同。不仅让她近他身侧,还在她身边安插暗卫,更难以捉摸的是,竟然会让她进穹华宫。 穹华宫作为九州三大绝地之一,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莫测阵法,神秘幻境,皆存在于穹华宫中。就算没有这些,无极帝君其下的暗卫血士不计其数。若想轻易闯入那处,比登天还难。 且据说,穹华宫从不让人靠近。一些心怀不轨,居心叵测之人,在接近穹华宫百丈内时,都会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连一根尸骨都曾不留下。 神秘,诡异,莫测,绝境,都是那座无上宫殿的代名词。 可是,那个帝王却允许女人进入他的穹华宫。他不会认为,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的帝君会对女人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但是,一旦女人能进入穹华宫的消息传扬出去,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各国势力都会对萧清的价值重新定义。毕竟,能接近那个孤傲绝情帝王的人,这世上寥寥无几。 一旦那个女人被人利用或胁迫,做出有损无极帝之事,那么,那个男人绝不会心慈手软,到时,等待女人的,可能就是… 李小力步子一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吃坏肚子了?脸色这么臭?”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传来。李小力一愣,连忙抬头。 一袭浅紫色官服的萧清正淡淡站在不远处,蹙眉打量他。 “怎么了?难道是小清又往你碗里偷偷加韭菜了?”萧清几步上前,凑到他面前嗅了嗅鼻子。 李小力对韭菜严重过敏,甚至连韭菜的一点味道都不能闻。若是不小心吃着了,会上吐下泻好几天,脸上还会出许多小红疙瘩。前段时间,李小力就不小心吃到了小清做的饭中的韭菜,整整黑脸了好几天。 难道这次小清又“不小心”加了韭菜进去? “咦?没有韭菜味啊…”萧清纳闷。 李小力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将萧清往她身上直嗅的脑袋挪开,却动作一顿。 萧清漆黑的发丝高高绾成一个髻,只是原本用来束发的玉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簪子。 那簪子竟是冰蓝的镂空雕花状,花的样式古朴而精致,透出神秘古老的气息。看雕花的形状,很像是一本古老书经中所提到的品种。 生长在极西冰海的曼珠沙华,是冰海深处最寒冷之地所凝就。十年才开一朵,百年结成蒂莲,花朵呈现雪水之白,形状似雪花滴落瞬间凝固之态。 通常的曼珠沙华都是白色,如果女人头上簪子真的是以曼珠沙华的形态雕刻,为何是冰蓝色?而且这雕花隐隐透出一丝幽香,且若有似无闪过幽蓝光晕,仿佛是真的曼珠沙华凝固成一般。 “怎么了?”感觉出头上李小力气息微变,萧清不解抬头。 “你的头发…” “哦,这个啊…”萧清伸手抹上后脑,“额?发型怎么变了?” 李小力蹙眉。 这个女人的诧异点怎么永远与旁人不同? 萧清手指忽然摸到一个长形硬物。触手冰凉,似寒泉深处凝结的冰晶。 眸子微闪,将那硬物直接拔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冰蓝似雪的簪子。 曼珠沙华… 想起在她望着穹华宫的曼珠沙华愣愣想事情时,隐隐感觉发间有东西別入。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就没有在意。现在看来,手中的东西,应该与那个男人脱不了关系。 “怎么了?”李小力望着微微蹙眉的萧清,眸光闪过一丝暗光。 “没事。”将手中雕簪淡淡收入袖中,拢了拢重新散落的黑发,从袖口拿出一条素带三缠五绕在脑后随意打了个结。 李小力淡淡瞥了眼萧清粗糙的手艺,目光转向她看不出情绪的脸,“回去吧。” 萧清点头。 两人一同朝别院方向走去。 “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李小力面容微肃,“赤霞宗一夜间销声匿迹,就连他们在大祁各个分派都一并了无踪影。我多方探访,到了他们主派所在的苍岩峰。发现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想来,赤霞宗应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才急忙销声匿迹。” 萧清眸光幽沉。 “沐志乾果然不容小觑,很早就抽身退出,并磨灭了一切不利于他的线索。虽然知道这一切事件与他都脱不了干系,却无法抓住他的把柄。这人也确实老谋深算,狡猾得很。” 萧清神情淡淡,“没有完美的作案。只要是人为,总有踪迹可寻。不急,时间久了,他自会露出破绽。” 李小力眸光微闪。 沐志乾不倒,那这女人的安危就更加让人担忧。以沐志乾心狠手辣的性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到他的人存在于世的。 李小力眼中闪过担忧。 “放心,就算是沐志乾现在对我怀恨在心,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他现在是要尽量保持低调,以免卷入这桩大案中,怎么会在这时派人刺杀我?万一泄露痕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但也要有所防备,这段时间就让小清和郝猛寸步不离跟着你,以免发生意外。” 萧清沉默,随即点头。 两人很快回到了别院,院内仍然是两人争执不休的声音。 “男人的浪漫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身边小弟环绕,兄弟成群!这才是浪漫!” “错!浪漫是前无影后无踪的诡秘身法!出入三大绝境,七大秘地仿若无人,风驰电掣!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无影无踪的诡秘身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眼地争辩,脑袋死死抵着,各不相让。丝毫没有察觉萧清和李小力进来,正悠悠坐在一旁喝茶。 “汪汪!”别院汪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溜烟从院外冲了进来! “汪仔…?哎?!二哥?!” 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萧清,小清一脸诧异。 萧清胡乱揉着汪仔的黑毛,摆弄它肉呼呼的耳朵。 “二清子,你啥时候回来的?”郝猛连忙坐到她身旁,四处打量。 萧清查看汪仔胸口的伤,发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眼中稍稍安定。 “二哥,你手上的伤…”小清抬起萧清的右手,发现她手掌上包裹着一层纱布,而那白纱,怎么看都像之前二哥脚腕受伤时所用的云冰纱。 李小力眸光微闪。 “没事了,血已经止住,再养两天就好了。”萧清淡淡道,忽然想到什么,望向李小力,“你帮我把下脉。” 李小力点头,伸手将两指搭在萧清脉搏上。片刻后,蹙眉望她,“你之前受过内伤?” 萧清收回手,“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李小力对她如此敷衍的话微微蹙眉。 “你内脏血脉多处受损,伤势严重。但不知为何,似有一股内力在隐隐修护你受伤的筋络。照这个速度,不出七日,你的内伤就能完全愈合,恢复如常。” 萧清眼睑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异光。睫羽微颤,清淡的眉宇紧紧蹙起,露出浓浓的迷惑。 那个男人… ------题外话------ 推荐好友温暖的月光的权谋文【重生之将女谋妃】,女强,权谋,爽文,亲们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啊,写得非常棒,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镌刻人心 想起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给她绾发,隐隐周身有冰凉气息流入。那时她还以为是因为太靠近男人的原因,现在想想,可能是他在为她度内力。 只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接近他不怀好意,为何还仍然没有阻止?反而一次次地帮她? 萧清头一次觉得,想那个男人的事比侦破一百桩扑朔迷离的案子都困难。他行事根本毫无道理可循,随心所欲。猜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想不明白,就不要勉强自己,顺其自然便好。”一旁李小力淡淡望她道,“这两天你就在别院好好休息,把身上的伤养好,刑部的事就交给我吧。” 这次朝堂发生巨大动荡,关押二品以上大臣三人,查处、抄家、审问等下来,势必会牵连诸多朝堂官员。而此案还会牵扯出很多证人,内幕,隐情,以这女人的性格,若不阻止她,可能立刻会跑去刑部。 “恩,就拜托你了。” 李小力望着回答得干脆得萧清,挑眉。 “这件事后,我风头太盛,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可能会挑起祸端。既然案件已了,明面上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们还有刑部的人吧。” 抬头望向李小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拜托了。” 李小力眸子漆黑,点头。 “二哥!你放心吧!后续工作就交给我们吧!你好好休息,把身上的伤都养好了,过几日带小清出去玩啊!”小清大眼扑闪扑闪。 “啪——!”一个脑瓜壳子炸响,“你小子!都多大了还天天想着玩?” “啊!大哥!你怎么老打小清的头啊?不知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不能随便碰吗?!” “啪——!”又一掌狠狠敲下来! “你小子,跟谁学的这话?几天不打你又皮痒痒了是不?”说完,便狠狠朝小清耳朵拧去。 “大哥疼疼…!” 萧清看着面前上蹿下跳,你追我打的两人,眉宇间渐渐舒缓,眼眸是淡淡的柔和。 吵闹打斗中透出莫名的和谐,如同温暖的港湾,让萧清感觉无比安心。 ** 三日后。 大祁帝都传来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 错综复杂的帝都公子失踪案,和震惊天下的落霞湖爆炸案,幕后真凶竟然是手握大权的一品吏部尚书,沈博通! 消息一出,全国沸腾! 牵扯进两案之中的,还有一品大理寺主簿范通,二品工部侍郎方瑞。 同时,刑部侍郎曲晟向御前呈上吏部尚书及大理寺主簿等人的数项重罪。贪污,剥削,以权谋私,勾陷他人性命。种种劣罪数不胜数! 其中,尤以他们陷害七年前扬名天下的少年才子亦风一事,最引人震惊! 无数寒门之士,与当年拥护亦风之人群起愤然,大力声讨朝廷大臣,要求朝廷给天下之士一个公道!正才子亦风清白之名! 流言愈演愈烈,全国上下对此案争议不断,热度不减。一时间大祁上下到处充斥着流言蜚语,街市暗坊,酒肆茶馆,楼轩雅居,众说纷坛。 而今日,朝廷终于做出了决判!发布了全国檄文! 撤去陈博通、范通、方瑞等三人的官品官位,查封沈氏一族,范府,方府。收回曾授予的一切爵位,将所有沈氏一族,及有罪大臣府上通通贬为庶人,成年男子为奴,及笄女子为妓! 所贪污的一切银两,全部查封!牵扯出的三品以下官员,罢免官职,抄府关押,家眷流放,永不返京! 一时大祁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被抄府院家眷奴仆惊慌失措,哭喊声,嘈杂声,官兵厉喝声,交织一片! 安逸的帝都终于打破了许久的平静,变得躁动起来!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惶惶不安,也有人冷眼旁观。 而暗暗隐在帝都中的他国势力,则是各怀鬼胎,暗自盘算着什么。诸多势力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 萧清此刻正在刑部大门前。 “二哥,你怎么刚休息三天就跑来刑部了?你身体都好了?” 小清一脸担忧地望着萧清。 “啊呜!吧唧吧唧!你小子瞎操心啥!二清子身子好着呢,又不是断胳膊断腿儿了!都在家憋闷着三天了,当然要出来溜达溜达!”郝猛不停咬着手中的肉包子,吃的那叫一个肉沫飞溅。 “大哥,我看是你憋闷坏了吧?这几日二哥一直待在别院,咱们也没出去,你从早到晚站在院门口不停向外探脑袋,是在等谁啊?” 小清一脸揶揄。 郝猛咬包子的动作一顿,狠狠瞪了眼小清,“谁不停探脑袋了?俺那是活动活动!饭后活动懂不懂!” “嗤嗤…大哥你就得了吧!三日前从褚将军走了之后,你就一直期待他再来吧?可人家三天都没出现,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啊?” 望着小清一脸“我明白你就别装了”的表情,郝猛银牙暗咬。 “你小子,皮又痒痒了是吧?看来俺那天教训你教训得不够啊?!”说着吞下最后一口肉包子,就要去拽小清的耳朵。 “哼!大哥你每次都这么说!”小清冷哼,随即“咻——!”地一声便没影了。 郝猛气哼哼挠了挠头,“这小子,速度怎么越来越快了…” 这往后想教训那小子都不行了。看来,他也要尽快把速度提上去,否则他这个大哥,在两个弟弟面前可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郝猛暗自打着小算盘。 “走了。”一旁萧清和李小力进了刑部大门。 “二清子等等俺!”郝猛连忙追了上去。 萧清进了刑部大门。 没想到郝猛与那褚将军倒挺和得来,两人不仅脾气相投,且爱好相近,一遇见关于武器兵刃的事,便热衷得不行,甚至聊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几日在别院,郝猛在她耳边唠叨得最多的,就是,“那个褚睿脾气意外得好啊!俺很中意他!” “那个褚睿竟然也知道打造兵器时焊烧的火候最重要,而且连不同材质的兵器所用火候大小他都知道呢!不错啊!” “褚老兄还说俺制作那些弓弩利器有一手呢!哈哈,老小子!有眼光!” “褚老兄…” 到最后,称呼干脆由“褚睿”变成了“褚老兄”,可见,他真的与那个褚睿十分投机。 “嘿嘿,二清子,你今日有啥事尽管吩咐老哥俺!俺绝对第一时间替你办成喽!” 郝猛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萧清淡淡扫了他一眼,眉梢微挑。 几人进了大门,朝主院走去。 整个刑部这几日处于水深火热的忙碌中。每个官员都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但看到萧清时,皆恭敬上前行礼。 “萧大人来了?” “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恭喜大人一朝成名!连破我大祁两桩大案,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恭维声,道贺声交织一片,朝萧清涌来。 萧清眉梢微皱,望着将他围成一团的众人,诧异道,“哎?你们不知道?” “什么?”众人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 萧清一脸认真,“萧某在宫中的所作所为,都是由朱尚书和曲侍郎吩咐的。萧某到现在也迷糊着呢,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朱尚书和曲侍郎安排好的啊!不愧是咱们刑部的两大镇部之宝!真是太厉害了!” 萧清一脸地崇拜,眼中是不谙世事的纯然。 众人听闻顿时恍然。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外界传言不可信,刚入刑部没几天的黄毛小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本事?”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暗自瞥向萧清的目光透出一丝轻视。 “这群混蛋…势利小人!”郝猛咬牙忿忿。 萧清脸上伪装尽褪,神情淡淡,“既然知道就无需为他们生气。”话落,徐徐朝前走去。 郝猛气呼呼鼓了鼓腮帮,跟了上去。 几人到了议事的主院,里面更加热闹! “大人啊!这几日帝都百姓的沸议越演越烈,向户部投递的诉状也越来越多,都是要朝廷严厉处罚贪污受贿官员的状子,如今都被户部给压了下来,还未呈上御前。听说这几日沐老将军一直称病休朝,陛下又…因此,朝中一时无主政之人,积压的案宗无数,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大人,单单这次受牵连的官员就有数十名,其中二品以上大员就有三名,若全部处置了定会使朝局不稳啊!” “确实啊…” “大人,下官建议将受牵连官员从轻发落…”听着里面的议论声,萧清站在门外,没有即刻进去。 “傻站这干嘛?还不进去?”曲晟从院外进来,身上官服凌乱,脚蹬一双破洞草鞋,脸上长出新的拉碴胡子,又变回了那副邋遢大叔模样。 “怎么又退化回去了?” 曲晟不在意地挠了挠屁股,“你管老子?” 那副粗野豪迈样,根本无法将面前这人,与几天前殿上的英俊男子想成一人。 “进去吧!”曲晟这么说着,转头便一脚踹开面前的大门,“砰——!”门与墙面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 门外的萧清嘴角微抽。这人还真是随心所欲。 众人愣愣望着踹门出现的曲晟,一时忘了反应。 曲晟冷冷盯着其中一人,“被牵连官员中有人是你的亲眷?” 那人五官扁平,听到曲晟如此一问,顿时吓得直摆手,“没…没有!曲侍郎这是什么话?” 曲晟面露嘲讽,“那你听到牵连官员被处置激动个什么?” “这…下官并没有…” “行了!本官不想听你啰嗦!朱老头,我有事找你!” 正中间的朱钧气定神闲地点头,周身一派儒雅。 “小萧也来啦?快进来,本官正要找你呢!” 萧清面无表情走进来,而曲晟绷着一张脸就那么直直瞪着那些在座官员。 “额…大人,下官先行退下了…” “是啊是啊,既然曲侍郎有事要同大人相商,我等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下官告退…” 在座官员纷纷起身,行了礼后一窝蜂朝外涌去,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逃难一般。 “总算安静下来了…” 屋内只剩下萧清曲晟几人时,朱钧才放松靠在椅背上,揉捏着眉宇间,面露倦怠。 “这帮子人吵得本官头都大了…” 曲晟一屁股坐到一旁,冷嗤,“这些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定是那些受牵连官员给他们悄悄送礼了,否则他们怎会腆着脸为他们求情?” 朱钧眉宇拧成一个疙瘩,“不过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马上就是才子大会,诸多势力涌入帝都,若不尽早了解此事,定会给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机会,万一在都城引起混乱,就麻烦了…” 曲晟微微蹙眉,面上拢上一层阴影。 “小萧,你身上的伤都养好了?”朱钧望向一旁萧清。 萧清淡淡道,“就算是没好,你也打算今日让人叫我叫来吧?” “哈哈,你小子,真是敏锐!没办法,今日你要进宫向陛下呈上案宗,三日前陛下亲口吩咐让你进宫面圣,本官怎能违抗?” 萧清神色淡淡。他知道,否则也不会先来刑部了。 “你们刚刚也看见了,陛下今日刚下的旨意,要将受牵连官员府眷通通流放贬黜,只是对沈博通、方瑞、范通等人的处置还未明示。这几日朝中人心动荡,陛下对我等呈上的奏折一直无回应,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转头望向萧清,“既然陛下亲开御口让你今日前去面圣,那你便对如何处置沈博通几人一事明确陛下,好快点将这件事完结归案。” “陛下既然没有明示,那就等着吧。”萧清神色淡淡。 朱钧蹙眉,“难道陛下另有打算?也是,此次案件牵连甚广,陛下也确实需要仔细思量一下。”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陛下应该没闲心理会这等小事。” “咳咳…”朱钧被茶呛着,抬头瞪眼,“小事?!” 此次牵连官员有近三十人,单是沈氏一族被查抄都足够天下人震惊了,这还是小事?! 萧清颔首,垂眸不语。 恐怕在那个男人眼里,这点动荡,还真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朱钧眉梢微拢,须臾幽幽叹息,“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等待陛下的旨意了。你呢?近几日针对你的谣言也不少,你也要小心。” 自三日前,帝都便出了个有“阴诡判官”之称的少年神探,据说就是前段时间被陛下亲封的刑部三品副掌史。也是他,不仅在落霞湖当晚识破凶犯的阴谋,而且在短短三天中,连破两桩惊天大案!在无极殿中一鸣惊人,引得百官震撼! 流言一出,也在帝都掀起一阵飓风!神探萧清的名号立刻传遍整个帝都!若说之前落霞湖一事,只是让人们对萧清这个名字稍有印象,那么无极殿之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少年的名字!同时,也记得了他“阴诡判官”的名号! 只是,也有不同的声音。 有人传言,这个新上任的萧清是受到无极帝君赏识,才破例升为三品副掌史。其实自身并无什么能力,而且传言似乎沐小王爷也对这个少年颇为看重,处处替他说话,为他打通关系,才有了这少年如今的地位。 也就是说,这少年并无什么真材实料,纯属是背景强硬。 人一旦有了名气,就会烦扰不断。正如当年那个少年才子亦风。 “这些谣言过几日便会散去,若你实在烦扰,去向陛下禀明情况后就回去吧,这几日在府中避避风头,不用来刑部任职了。” 朱钧不想因这些虚无的谣言,让这少年走上当年亦风的道路。锋芒太盛,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毕竟这小子,他很中意。 一旁曲晟懒懒开口,“朱老头,你别瞎操心了!这小子滑着呢,那点破谣言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朱钧皱眉,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那小子忽忽悠悠就把咱俩抬出去当挡箭牌了,心宽着呢,你就别啰嗦了。” 一旁萧清面无表情低着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身后的郝猛撇嘴。原来刚刚这小子看见了啊。 “方候言和沈浩冉两人找到了吗?”萧清抬头。 “还没,不知这方瑞和沈博通将两人藏哪去了。”朱钧蹙眉,他一直派人去周边州县查找,但一直没消息。 萧清起身,“去南阳郡那边看看,方瑞曾经做过南阳郡的郡令。” 朱钧目光一厉。确实,若是方瑞在那边还有人脉,藏匿一人的行踪并非什么难事。 “我先走了。” 朱钧回神,“马上要进宫了,你这是去哪?” “大理寺天牢。” ** 萧清来到大理寺,出示了自己的官符,在守卫官兵诧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二哥,你来大理寺干什么啊?”小清四处打量。 “来见两个人。” “哦。” 萧清瞥了眼身后的三人,“你们这两天会不会跟我跟得太紧了?” “这是为了二哥的安全起见嘛,你就别嫌东嫌西啦!” 萧清眉梢微扬,不再多说。 几人很快便到了大理寺天牢。 “你们是何人?”守牢官兵望着萧清四人问道。 萧清拿出官牌,递给那人。 “刑部副史,萧清?”官兵一脸疑惑,抬头不停打量萧清。 这人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少年神探?看他身量纤纤,稚气未脱的样子,会是那个侦破两件大案的刑部副史? “你说你是刑部副掌史你就是?既然如此,为何没穿官服?”这官兵很明显是新来的,莽撞得很。 “你小子!俺家二清子还会骗你不成?没看见这官符上写着呢吗?” “这也可能是你们仿造的啊!现在大理寺乱糟糟的,我哪知道你们会不会是坏人,假扮成那个破案的萧大人,闯进来劫狱啊?” 萧清眨眼。 不得不说,这个小兵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郝猛就不乐意了,“你个榆木脑袋…” “何人在此喧哗?!”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响亮男声,萧清转身,一群官兵簇拥着一名玄紫色官服的长须老者朝他们走来。 老者看着近六十,胡须泛白,但却身躯笔直,眼中微露精光,精神矍铄。 “参见主簿大人!” 萧清眸光微闪。 这应该就是新调任的大理寺主簿,邱石鸿了。听说他原本是位居正一品的太傅,掌管官吏考核,是此次才子大会的三大监考官之一。 出身世家权贵,书香门第,原本邱石鸿就是出自大理寺,后被提升为正一品太傅,才从大理寺调走。如今暂时接管了大理寺,身兼主簿与太傅二职,是朝中极有威望的一代老臣。 邱石鸿一双犀利的眸子,静静打量面前的萧清。 少年一袭竹青色素布长衫,周身无丝毫装饰。五官普通,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潭,仿佛能瞬间看透人心。 青衫飞舞,宛如清风霁月,高洁傲岸,气韵天成。 “想必这位就是刑部的萧副史吧?”邱石鸿上前,轻捋胡须面带温和。 萧清朝他行礼,“萧清见过邱大人。” “萧副史无需多礼。”邱石鸿笑眯眯扶起萧清,“老夫之前便听过萧副史的传言,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大人过奖。”萧清淡淡道,态度有礼却不卑不亢。 邱石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望了眼一旁已经吓傻了的护卫,道,“下次不要再鲁莽了,退下吧。” “是…谢大人。”那官兵慌忙退下。 “这几日大理寺诸事繁杂,有失礼之处还望萧副史海涵。” “邱大人客气了。萧某一向随意惯了,平日里也经常便装而行,大理寺之人不认识也属正常。” “呵…都说新上任的萧副史恃才傲物,放肆狂妄,不将朝廷重臣放在眼中,老夫看倒并非如此啊!” 萧清面无表情道,“他们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萧某对待有礼之人自然以礼相待,对待无礼之人,那就放肆狂妄,气得他们吐血为止。” 邱石鸿一愣,随即笑呵呵捻须,“萧副史还真是个趣人啊…只是不知今日你来大理寺有何要事?” 萧清道,“我想去牢中见两个人,望邱主簿允许。” 邱石鸿点头,“萧副史是侦破此案的功臣,又是刑部副掌史,自然有权利来牢中审问犯人。不知萧副史要见的是何人?” “魏统和魏腾两兄弟。” 邱石鸿微微蹙眉,萧清见他神情不对,眉宇微凝,“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件事老夫还未来得及向陛下启奏,昨晚,魏腾和魏统两兄弟,在牢中自杀了。” 萧清眸子一凛,仿佛掀起汹涌漩涡,慑人生寒。 面无表情开口,“何时?” 邱石鸿望着少年不悲不喜的样子,道,“昨晚子时。” 一片窒息的安静。 “他们的尸首呢?” “已经运到帝都城外安葬了。” 萧清垂眸,脸上看不出情绪。 “可否让人带萧某去他们所在地牢看看?” “当然。来人,带萧副史去关押魏统和魏腾两人的牢中看看。” “是!”邱石鸿身后两名官兵上前,朝萧清行礼,“萧大人这边请。” 萧清点头,转身望向郝猛三人,“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去去便回。” 三人点头。 萧清转身走进了地牢,背影纤瘦笔直,隐隐似透出一丝凛寒。 邱石鸿望着少年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三位去主院等着吧。”望向站在一旁的郝猛三人。 李小力淡淡道,“多谢邱大人好意,我等在此处等着便可。” 三人安静立在一旁,静静等候。只是眉宇间,流露出无法遮掩的担忧。 呵…邱石鸿轻笑,了然于心。 “老夫失礼得问一句,萧副史似乎对这两兄弟颇为在意?” 这两人是重犯,但少年听到两人死后,似乎透出一丝怒意,还有有些莫名情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郝猛和小清对他的话直接无视,只有李小力朝他这边瞧了一眼。 须臾,缓缓开口,“魏统和魏腾两兄弟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之所以走上这条不归路,一部分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他们对亦风的死耿耿于怀,自责和愤怒让他们选择了极端的报仇方式。还有一部分是因他人的诱导和利用,让他们手上沾上了无辜人的鲜血。本来这两人所犯下的罪过,是不可饶恕的。只是,没人想过,他们从未真正想害过谁。” 李小力声音平静无波,似在叙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帝都公子失踪案,原本就是魏腾为了报复当年害死亦风的官员而计划的阴谋。在将那些大臣们的公子掳走后,已经近三个月,他完全可以将他们杀害,报仇雪恨,但却一直留着那些人的性命,没有动手。在他利用完东市的那些人,让他们替他传达讯息后,竟然没有将这些人杀死,甚至没有让他们离开帝都,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嗜杀成性的复仇者,他会将一切不利他的证据毁去,根本不会放任这些人还留在帝都。” “落霞湖爆炸一案,真正的主使人是沈博通,而魏腾只是将火药运到了各个船舶上。只是,他却将入水就失去爆破作用的火药,安排到了最潮湿,最容易浸上水的船槽底端。难道是因为他大意了吗?一个能在范通等人的眼皮下,将亦风的父亲护了七年周全的人会范这种错误?这一切只能说明,其实魏腾心底也隐隐希望有人能出来阻止他,不管是留下犯案的证人,还是火药错误的放置位置,都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机会。” 李小力平凡的五官似拢上一层迷雾,“而魏统却选择另一条道路。忍辱负重,在最恨的仇人面前卑躬屈膝,这样的抉择,恐怕才真的是最痛苦最艰难的。可是他仍然义无反顾,只因为他想为冤死的亦风平反,还有最主要的,就是保护他的弟弟魏腾。不管是为他的弟弟顶罪,还是故设迷局,扰乱查案者的视线,皆为了保护他最重要的人。” “这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真正杀害过一个人,或许他们的方法不对,就算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而走上了歧路,他们仍然触犯了律法的底线。只是,他们心中都已经接受了最残酷的惩罚。自责和痛苦已经毁了他们的骄傲和初心,而严苛的律法还要毁了他们最后的东西,仅有一次的生命。” 李小力目光望向萧清离去的地方,眼中忆起少年背影转身时一闪而过的悲凉,眼中的漆黑更加浓烈。 “律法是约束,同时也是毁灭希望的利器。若世间只有冰冷制度,而无人心,那不要这律法也罢!最珍贵之物,往往是无形的,而有形的,虽看得见摸得着,却不能镌刻人心,流传千古。” 李小力缓缓转身,望向一旁负手而立,眸子沉静却隐现震惊的老者,嘴角微勾,“两天前我也曾经问过一人同样的问题,他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清风徐徐,落叶飘然。 吹拂在牢外几人身上。那是温和清澈,沁人心扉的凉爽和悠静。 正如那个少年,一颗明净纯澈的心。 ** 当萧清从地牢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牢外是三个静静等候的身影,守卫的官兵和邱石鸿早已离去。 “二清子,没事吧?”郝猛上前,面露一丝担忧。 萧清摇头,面色如常,“没事,走吧。” 几人一同朝大理寺外面走去。 “二哥,门外就是马车,我跟大哥一同陪你进宫吧?” 萧清转身望向郝猛,“褚将军应该在城外的驻扎营,现在是辰时,若从这里去城外正好午时抵达,而午时褚将军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郝猛一愣,随即嘴根咧开大大的弧度,银牙龇起,“嘿嘿,二清子,那…俺过去啦!回来了给你们带肉饼哈!” “恩。”萧清轻笑点头,望着郝猛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这个大哥,心思也太好猜啦!这几天老是坐立不安,还时不时朝院外张望,傻子都看出来他在等褚将军啦!今日跟二哥出来,他就一直欲言又止的傻样,谁看不出他想去找褚将军啊?真是单纯。” 小清嘟嘴,“二哥,你说大哥是不是看上那个褚将军了,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 萧清弹了他一个指崩,“你这吃醋法还真是特别。” 小清咧嘴捂着额头,脸上微红,“小清才没吃醋呢…” 那哼哼唧唧的模样看得萧清一阵好笑。 “行了,你们也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别老像个黏屁虫似的跟在我身边。” “那怎么可以?!二哥你又不会武功,而且还路痴,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宫啊?” “现在有马车,自然不用我找路。到了宫中也有人带路,回来仍有马车,你们不用担心。” “可是二哥…” “那你一个人小心。”一旁李小力打断小清的话,望着萧清道。 萧清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小清蹙眉转身,“小力,让二哥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 有隐在暗处的那人保护,不会让人伤到这个女人。何况就算他们去帝宫,也进不了穹华宫,帮不了她什么,倒不如去… “小清,你先回去吧。” 小清一把拽住转身要走的李小力,蹙眉,“我也要去。” 李小力挑眉望他。 “段叔还有红香院的柳儿不能置之不理吧?走吧!” 小清一马当先转身,李小力望着他眸光微闪,随即轻笑出声。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朝大理寺走去。 ** 萧清的马车在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帝宫东门,下车,熟悉的内监总管此时正笑眯眯站在门前朝他行礼。 “见过萧大人,大监让小的在此等候,请您随小的进宫吧。” “有劳。”萧清淡淡道。 “大人请。” 进了东门,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金丝楠木华贵马车。萧清望了眼跪在地上当踩桩的太监,面无表情手扶车棱,一个蹬地轻巧地跃上了车,姿势干练爽利。不理会面露诧异的内监总管,打帘进了车中。 “走吧。” “是。”内监连忙行礼,跳上车子,一旁太监很快朝着穹华宫方向驶去。 两刻钟后。 “萧大人,到了。” 萧清从车内出来,望了眼仍然跪趴在地上的太监,抬脚直接踩上那太监背上,面无表情走了下来。 那内监总管脸上更是诧异。 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刑部副史是怎么回事?原本他还以为这少年心善,不愿踩着他人的身子上马车。可刚刚又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毫不在意踩着太监的背下来了! “有劳。”萧清淡淡望了眼一旁两人,径直朝不远处那座透着缥缈雾气的九阙帝宫走去。 “这个萧副史还真是心思诡异,年纪轻轻就得陛下如此重视,不可小觑啊!以后都给杂家眼睛放亮着点!别毛毛躁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否则小心杂家大刑伺候!” 内监总管尖细的声音满是倨傲,那太监诚惶诚恐行礼,“是,小的记住了。” “恩,走吧!”内监总管满意点头,打过拂子,在一旁的太监搀扶下离去。 走远的萧清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走远的两人,眸中闪过幽光。 神色淡淡,继续朝前走去,目光望向空旷一处,忽然开口,“你的名字?”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他沉稳轻缓的步伐。 须臾,空气隐隐出现波动。熟悉的黑影蓦地闪现,幽幽站在萧清一丈远的地方,全身还是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似幽灵鬼魂。 “噬魂。”低沉毫无人息的声音从黑袍内传来。 萧清望他,“那日多谢。身上的伤好了吗?”那日他被郭白打伤,应该伤得不轻。不管他是听那个男人命令也好,还是其他。至少那日,他是真的在以性命在护她。所以,这声谢,是应该的。 噬魂包裹在黑袍下的脸看不出情绪,就那样安静立在一旁,沉默不语,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萧清嘴角微勾,继续朝前走去。 “平日里你都隐藏在我身边?” 噬魂也跟着萧清朝前走去,只是宽大的黑袍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了,看着像是幽灵在飘荡般。 “睡在哪里?树上?屋顶?还是房檐上?” 淡淡扫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噬魂,萧清眉梢微扬。 这人,还真是寡言少语,从他干枯的嗓音就可以听出,这是长期不说话所致。 萧清目视前方,淡淡道,“你不会连我如厕大便,洗澡换衣都看得一清二楚吧?” 步子一顿,面无表情转身,“你是变态吗?” 始终保持沉默,从未有情绪波动的噬魂,在听到少年这句话后,也足足愣了好半晌。 变…态…? 望着周身微微呆滞的黑袍男子,萧清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恶劣。 “开玩笑的,交流完毕,你可以飘走了。”随意朝他摆了摆手,留给噬魂一个莫名的背影。 噬魂面具下的脸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即逝。望了眼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一个飘忽,便没了踪影。 萧清畅通无阻地直接进了穹华宫。 神圣庄严的主殿外,此时正站着神情冰凉的郭白。还是一袭白袍纹黑大氅,碧绿玛瑙镶嵌在描金纱帽上,泛着冷冷的光。只是他的脸色却淡漠如常,没有丝毫波动。 “萧副史,陛下在殿内,请萧副史进殿面圣。”郭白望向萧清淡淡道。 他平静的态度,似乎根本就没有前两天要杀他的冰寒凛冽,一切都仿佛没发生一般。 萧清淡淡望了他一眼,“谢过郭大监。”掠过他,径直进了穹华殿。 身后郭白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眸子却隐隐沁出彻骨渗人的冰凉。 萧清进了主殿,环顾四周,径直朝内殿走去。 殿内轩窗前的软榻上,一袭银白色雪丝长衫的帝王正躺在软榻上小憩。长衫曳地,云袖银丝暗织的精细花纹,在透过轩窗洒落的缕缕阳光照耀下,闪烁华光。 男子鬓角的漆黑长发拢在肩后,用一根丝滑绸带随意系在身后,风卷起绸带,飘荡似舞,扬起轻柔若魅的弧度。 半敞的轩窗外是血红妖娆的曼珠沙华,在丝丝日光折射下,染上精釉华美的光晕,透出摄人心魄的美。 眼前如画景象,清晰呈现在萧清面前。 ------题外话------ 推荐好友温暖的月光的权谋文【重生之将女谋妃】,女强,权谋,爽文,亲们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啊,写得非常棒,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早已逾越 “见过陛下。”萧清面无表情跪地。 榻上帝王纤长睫羽微敛,烙下神秘魅惑的弧度。似昆仑山雪水般的肌肤上隐隐映上一缕华光,衬得面容如水如月华。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是不是朕不开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跪下去?” 帝王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眸子幽深似世间最冷的深渊,又似至高无上的云端迷雾,令人生寒。 萧清盯着身下万金难求的雪云锻华毯,目不斜视,“陛下是这大祁帝君,威严无比,微臣不敢逾越。” 久久的沉默在殿内悄悄蔓延。 诡异,莫名,冰凉。 从榻上传来衣衫轻柔摩擦声,接着一双修长似玉般的光滑双足出现在萧清眼前。 从不知道男人的双脚也能这么勾魂摄魄,魅惑人心。 白得晶莹剔透,似被天山雪水浸透过一般,莹润光洁。又似鬼斧神工的匠手精雕细琢般,棱骨分明。 不得不说,老天对待这个男人,真的是颇为怜爱。似乎要将这世上最美的一切,通通赐予他。 却唯独没给他最重要的东西。 萧清眼中思绪闪烁,蓦地下颌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缓缓抬了起来。 帝王冰雕玉彻般的绝世容颜映入眼帘,眸子是最冷的湖水,冰凉莫名。 “逾越?”帝王语调微扬,眸子越发幽深,“你在走进这穹华宫时,便早已逾越。如今还要跟朕说不敢?” 萧清目光一瞬不瞬,直视男子,“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给臣这个逾越的机会?” 帝王妖瞳微眯,闪出莫名寒光。 殿内空气染上一层寒霜。 “衣服脱了。”帝王声音毫无波澜。 萧清眸光一闪,诧异望向面前男人。 “还是,让朕帮你脱。”帝王缓缓靠近,幽凉慑人的气息笼罩萧清全身。 抬起冰雕般纤长玉指,抚上了萧清胸前的盘扣。手指灵活一勾,盘扣松开,露出了里面白色内衬。手缓缓下移,却蓦地被一双带着湿意的手掌攥住! 萧清冷冷抬头,“微臣自己来。” 帝王嘴角勾起一抹兴味,收回手指,静静望向身前的少年。 萧清面无表情解开胸前的盘扣,抽出腰间的帛带,长衫散开,露出里面暗绣青竹的白色中衣,衬得少年的肌肤更加白皙。 将手中长衫随意扔到地上,淡淡开口,“是否要继续?陛下?” 少年毫无波澜的声音让帝王双眼危险眯起。 萧清抬手抚向贴身的中衣,解开脖颈下的暗扣,露出纤长细腻的肌肤。毫不在意继续向下,每解开一个暗扣,少年纤瘦白皙的身子就多透露一分。 素衣如雪,秀逸非凡。似清风明月,不染纤尘。 帝王伸手,握住少年解扣的手指,眸子望着眼睑微垂,眉宇间却透出倔强的少年,声音低沉似古琴,“跟朕去个地方。” 萧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物当头罩下,遮住了视线。 腰上被一双手揽进一个幽凉熟悉的怀抱,身子瞬间腾空,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衣袍飞卷的猎猎声。 头被男子的手轻轻按在胸膛上,力道轻缓,却让萧清挣脱不出。 耳边是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响彻在萧清耳边,清晰又真切。只是这个身体的温度却是冰凉的,孤冷的,若不是在沉稳的心跳,和腰间有力的手掌,萧清会以为面前的男人,是冰封千年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停,感觉脚踩上了实地。头上被罩着的东西拉下,视线清晰起来。 面前的帝王高大修长的身躯披着一件墨黑暗金朱华披风,宛如天人般的容颜被宽大的披帽遮住,只露出似天山之巅一线天的精致下颌,还有血樱般薄而冷冽的朱唇。 而她身上则是一件银白色披风,幽兰暗绣,银线流畅,与男人身上的墨黑披风样式极为相似。 萧清蹙眉,环绕四周。 他们是在一个近十丈高的楼阁中,雕梁画栋,彩绘斑斓,琼楼玉宇。四周通透,紫色薄纱轻舞,若隐若现。楼阁外远处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层峦叠嶂,美轮美奂。 萧清眼中闪过异光。 在这里竟然有这个高的楼台,视野广阔,能将方圆百里的景象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清眺望远处的山林,还有绿树成荫的古木,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帝都十里外的山林。”帝王淡淡道,抬手将萧清披风拢了拢,在下颌处打成一个结。手指修长似竹,白皙如玉,灵活翻飞的手指似舞动的蝶羽,优雅高贵。 “陛下,这样很热。”萧清微微蹙眉。现在这个天,穿什么披风啊? 帝王声音淡淡,“若你不想只穿着中衣站在这的话。” 萧清扬眉。这个男人,让他脱衣服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深想。 “陛下为何带微臣来这里?”萧清淡淡垂眸。 帝王缓缓坐在亭内的沉香椅上,一旁桌子上是价值千金的紫砂茶具,热气飘散,白雾袅袅,瞬间一缕氤氲的茶香四溢而出。 幽香中带着一丝天池雪水般的清凉,还有沁人心脾的醇厚。 “过来。” 帝王淡淡开口,萧清眸光微闪,上前坐下。 面前的紫砂杯盏中,一片片青翠茶叶在水中翩跹起舞,宛如带着生命的灵魂,演绎出一曲茶之韵。 萧清面前被放置一个杯子,清幽的茶香隐隐传来,闻之让人身心舒畅。 静静执起杯子,轻抿茶水。入口微苦,随即伴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甘甜。不骄不躁,幽深淡然。似沉淀了许久的醇厚,让人回味。久违的熟悉感抚平了她微微躁动的心,缓缓流入的甘醇似洗涤了胸口的压抑和沉闷,变得空宁静然起来。 蒸腾携带的茶香袅袅上升,微微浸湿她低垂的睫羽,将萧清白皙的面容浸染上一层氤氲。 “魏统和魏腾两人昨日在大理寺牢中自尽了。”萧清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出。 帝王修长手指执起杯盏,指甲似贝般明光莹润。 “我查看了他们所在的地牢,没有白绸,没有利器,也没有血迹,更没有尸体。他们仿佛是凭空蒸发般,没留下一丝痕迹。大理寺新上任主簿邱石鸿说,尸体已经运到帝都城外安葬了。” 萧清转头望向亭外,流纱飞舞,外面是一片碧绿,树影斑驳。 “安葬。邱石鸿说已经将尸体运到城外安葬。”萧清缓缓转头,静静望向面前帝王,眸子漆黑,“微臣不知朝廷重犯死后竟然可以安然下葬,大祁律法何时这么开明了?” 若是普通重犯自裁身亡,通常都会裹个席子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怎会如此好心给重刑犯安葬? 那么,魏腾和魏统两人到底被运到哪里了?他们是真的死了吗? 牢中没有丝毫挣扎的和拖至的形迹,这表示犯人是在已经死亡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抬出牢中。若是两人自杀,牢中不可能无丝毫他们自杀的痕迹。若两人是被人杀害,那么犯人如何进入守卫森严的大理寺? 两方都很矛盾。 而且,牢中实在太过干净。 “城外,安葬,邱石鸿,消失的犯人,毫无痕迹的地牢。”萧清眸子直直盯着面前气息幽凉的帝王,“这些毫无头绪的线索加起来,让微臣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为何,下官总觉得此事与陛下脱不了关系。可以请陛下给臣解除疑惑吗?” 清风吹进亭中,微微扬起帝王罩在身上的墨金披风,露出那沧澜刀削般的鼻梁,宛如冰山一角,冰寒中显露锋芒。 “哒哒…”忽然,亭外不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这边驶来。 一道勒马轻喝声,马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普通打扮的汉子,掀帘对车里说了句什么,片刻,便有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跳了下来。 那是…! 萧清眸子一厉,起身几个抬步走到亭阁栏杆前,俯身望去。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朝那汉子说了什么,神色感激。身上是粗布旧衫,却透出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那汉子抱拳,又与他们说了几句,将车前两匹马其中一匹缰绳卸了下来,递给他们。 随后,又与他们低语了几句,便驾起马车折了回去,片刻就没了踪影。 安静的道路上只剩下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个男子牵起马,徐徐朝亭子这边走来。 “小腾…身体…” “没事…段叔…” 这些隐约不清的字样携着清风吹进楼阁中,让萧清眼中光芒更甚。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释然中带着一丝莫名。 下方高大男子似乎察觉到亭中的目光,蓦地转身望来! 在看到远处楼亭上倚着的纤瘦身影时,眸子陡然大睁! 少年还是似初见那般,淡然明净。风卷亭纱,少年衣袍猎猎飞舞,似要卷起漫天星光。 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温暖干净的男子。在他颠沛流离,孤独迷惘中,带去无数希望和生机。 少年明净的脸庞在流光折射下,熠熠生辉。正如他纯澈干净的心,不染尘埃。 男子嘴角蔓延上纯粹的笑意,带着感激,怀念,期冀,等诸多复杂情绪。 朝萧清微微点了下头,眼底的温和不减分毫。 萧清嘴角微扬,缓缓转身背对亭外,脸上是宛如月华般的沉静柔和。 亭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接着是男子的厉喝,畅快淋然,似冲破束缚的苍鹰,翱翔天际。 马蹄声渐行渐远,逐渐隐于无形。 亭内轻纱飞舞,只有隐隐的茶水流动声,和着清幽怡人的茶香,飘荡在四周。 “多谢。”萧清声音多了些莫名,还有一丝复杂。 不明白,她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为何这个男人还要饶了魏统和魏腾两人。并且将他们送出帝都,隐藏了身份。 亭内一片寂静。只听到茶水流动的声音。 须臾,定王淡淡的声音传出。 “你请求让朕宽恕这两人,是否算逾越?” “你近朕三尺内是否算逾越?” “你数次忤逆朕的意思是否算逾越?” 男子缓缓起身,华贵的墨黑披风拖曳及地,衬得身形更加修长似竹,宛如三界神君。 步履缓慢,却步步透出雍容。 缓缓靠近,淡然中是睥睨天下的威压,渐渐逼近少年。 萧清微微蹙眉,望向近在咫尺的绝冷容颜。 “爱卿数次逾越,是什么让你以为朕会一次又一次饶过你?”帝王声音淡淡,却幽凉。 空气染上一层窒息。 萧清眸光闪烁,微微垂眸,脸上不露情绪。 一道阴影笼罩,萧清呼吸微滞。却感觉那手轻轻将垂在她身后的披帽,重新戴回她的头上,伸手揽过她,似雪气息近在耳侧,“走吧。” 揽过她,衣袍飞舞,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快速穿梭跃下十丈高的楼阁! 萧清披风下的目光隐隐看见,由四个圆形石柱支撑起的楼阁,静静耸立在郁葱茂盛的树林中。 碧绿一线天,孤影落霞端。 这样的景象离她视线越来越远,在她心中却未曾有一丝消褪。 ** 萧清回到落霞湖别院时,夜幕已经低垂。 点点星辰忽隐忽现,在云幕遮挡下闪烁淡淡星光。 “二哥,你回来啦!”小清蹬蹬上前,一脸笑眯眯。 “恩。”轻轻瞥了眼小清,“你脸抽抽了?干嘛笑得那么诡异?” 小清嘴微撇,“什么抽抽了!二哥你可真不懂欣赏!” 呵…萧清嘴角微勾。 “二哥,今晚咱们出去吧!”小清一脸兴致勃勃,“听说今晚有西域杂技舞团进帝都哦!还有很多好吃的小吃美食!肯定特别热闹!二哥,咱们也别老闷在家里了,出去转悠转悠吧?!” 萧清胡乱揉着在她脚边兴奋蹦跶的汪仔的脑袋,玩得不亦乐乎。 “二哥!你听小清说话没?!” 萧清头也不抬,在和许久没有沟通过的汪仔进行“交流”。 “握手。” “汪!” “敬礼。” “汪!” “撒泼!” “呜汪!” “学猫叫。” “…”汪仔狗眼扑腾扑腾闪烁,疑惑。 萧清一脸严肃,“汪仔,你虽然是一只狗,但却不能将自己狗的思维永远固定!要更加灵活些!若是你发现犯人,却在没有同伴赶来支援的情况下,被凶犯发现,那么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呜汪——!”汪仔似乎是听懂了萧清的话般,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恶狠狠模样。像是在说跟那些凶犯拼了! “啪——!”一个巴掌毫不留情拍到它的狗头上! “呜…”汪仔抱头痛呼。 “错!大错特错!在孤身一狗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你应该躲在隐蔽出,发出一声柔柔的猫叫来蒙蔽敌人!这样敌人就会认为,只是一只无关痛痒的小宠,构不成大的威胁!而你,就可以衬着凶手大意悄悄撤离,将犯人的行踪快速传递给前来支援的同伴!这才是聪明的狗该有的做法!明白吗!” 汪仔:“…” 小清:“…” “来,学声猫叫!” “呜汪…”汪仔狗脸纠结。 “错!不要汪,要喵!” “呜哇…”汪仔狗眼眯成一道缝。 “你那是便秘!再来!” “啊呜。!”汪仔尖尖的嘴向前撅起。 “谁让你学发春的狼叫了?再来!” 一人一狗就这样旁若无人诡异地“交流”起来,一旁的小清一脸黑线。 二哥…这无与伦比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噗嗤…”忽然门口传来一道闷笑声,两人一狗齐齐转身,发现院门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俊逸非凡的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沐轻尘。 此时他正一脸憋笑地望着蹲在地上扯汪仔狗嘴的萧清,“萧兄…你这又是在玩什么?” 萧清面无表情起身,眉梢微扬,“你这是要去参加香囊大赛?” 沐轻尘一袭宝蓝色广袖华袍,将他衬得更加丰神俊朗。只是腰间的玉带上挂满了香囊,发间还有几朵红粉花瓣。 男子脸色一僵,顿时哭笑不得。 萧清上下打量他,“主街上的西域舞女很热情嘛,堂堂沐小王爷都招架不住?” 沐轻尘抿唇轻笑,“萧兄怎么知道我是从主街来的?” “今日靠近青吟巷的主街据说有西域而来的舞女表演。西域女子狂野魅惑,热情奔放。一旦有中意的男子,会给他戴上特质的花环,且送上西域独有的水彩花卉锦囊,以表爱慕。你头上的花瓣,再加上腰上的香囊,难道还看不出?” “呵呵…”沐轻尘忽然轻笑出声,转身望向一旁素布白衫的男子,“呐大哥,我说得没错吧!轻尘这个朋友是不是很有趣?” 一旁静静立而立的男子约二十五上下,俊美儒雅的五官与沐轻尘有五分相似,周身气息温润,与沐轻尘的张扬相反,是一种内敛成熟的沉静。 嘴角扬起如沐春风的笑意。眸子温和似水,静静打量着面前的萧清。 面前少年看着应该尚未及冠,身量纤纤,五官平凡。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幽深似海,锋芒暗敛,宛如一汪古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惊涛汇聚。 “大哥!他就是这两日我常跟你说的那个萧兄,萧清。”沐轻尘几个跨步来到萧清面前,对沐轻远道。 “在下沐轻远,多谢小兄弟之前搭救之恩!听舍弟提过你很多次,一直都想见你一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呵呵…”沐轻远轻笑,声音温润如风。 “萧清也是受人所托,沐公子无需多礼。不过沐轻尘经常提起我?都说了什么?”萧清淡淡扬眉。 “额…”沐轻尘眉毛一抽,偷偷在一旁对着沐轻远直摇头。 沐轻远面容秀逸,“说萧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玉树临风…” 望着少年轻轻上挑的眉宇,沐轻远抿唇,“当然,这些都是他让轻远讲的,真正的原话嘛,就是面瘫,性子倔,不听人劝,命案狂,怪癖一大堆的…” “大哥!” 还未等沐轻远说完,就被一旁的沐轻尘慌忙打断,转身望向面无表情睨着他的萧清,一脸讪讪,“萧兄…你可别听大哥乱说啊!我可没这样对他说过…”应该是在一旁小声嘀咕被他听见了。 萧清望了他半晌,一脸认真道,“没想到你对我评价那么高…” 啥? 一旁小清无语,抚额叹息。 沐轻尘:“…” “呵呵…”沐轻远轻笑出声。 李小力走进别院时,恰好看到这副有些古怪的画面。 “小力,你散完步啦?”小清望向举步走进别院的李小力,一脸惊喜,似看到了救星。 “恩。”李小力应声,望向院内的沐轻远和沐轻尘,朝他们淡淡点头。 “又见面了,这位小兄弟。”沐轻远望他。 李小力回应,“沐公子。” 他们之前在刑部衙门见过一次。当时被解救出来的贵公子门一个个狼狈不堪,情绪激动。唯独他始终平静淡然,脸上是温润浅淡的笑意,似乎对被绑的遭遇无一丝惧怕和慌乱。 心如止水,温润似风。 所以李小力对他有了印象。 “正好小力也回来啦!二哥,咱们一块出去吧?好嘛好嘛!”小清拉着二清子胳膊直晃荡。 “你们要去哪?”沐轻尘问道。 “我们也想去主街上逛逛啦!只是还没决定好要去哪呢!你知道今晚有什么热闹的好去处吗?” 沐轻尘轻笑,“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跟大哥刚从主街过来,正好看到一群西域的商队在主街青吟巷表演歌舞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那一条街直到落霞湖人流都络绎不绝,热闹得很呢!” 小清越听越双眼放光,到最后干脆直直搂着萧清的脖子掉在她身上不下来了,“二哥二哥!去嘛!去嘛!去嘛…!”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萧清感觉身上仿佛挂了个树袋熊,怎么甩都甩不掉。面瘫表情渐渐龟裂,招架不住。 冷冷瞪向一旁抿唇轻笑的沐轻尘,眼若利刀,直直朝他刺去。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若不是他说得那么详细诱人,小清这家伙也不会死赖着他不松手了。 “呵呵…”沐轻尘嘴角扬起阴谋得逞的奸笑,转瞬即逝。 耳边是小清叨唠个不停地“去嘛”,脖子都要被勒断了,终于萧清认命投降,“那就去吧…” “好耶!我去拿银子…!”身上的‘树袋熊’瞬间放过萧清的脖子,一溜烟便没影了… 萧清:“…” ** 帝都在经历了几天的流言蜚语后,今晚的帝都又迎来新的话题! 从千里外的神秘西域来了一批商贩,他们带来了许多西域特有的货物,并在今晚的主街青吟巷有一场盛演。有妖娆魅惑的舞娘,神秘悠扬的琴声,还有世间罕见的魔术。 机会绝有,千载难逢。 今晚长陵主街早就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两边琳琅满目的商贩人流不断,吆喝声,嘈杂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其中商贩中夹杂着很多异域打扮的人。袍服短褂,坎肩裤裙,脚蹬皮靴,锦服图形呈现云彩,花卉和飞禽等图案,款式繁多,色彩斑斓。街边处处充斥着异域风情,令人感到新鲜奇特。 “哇!二哥你看那人!竟然在喷火!好厉害啊!快快,我们也过去看看!”小清一脸兴奋,拽着萧清和李小力便往喷火的围观人群里扎! 萧清被他拉得一个踉跄,黑着脸挤进了人堆里。李小力瘦弱的身子牢牢护在萧清身后,神情淡淡。 身后的沐轻尘玉扇轻摇,轻笑,“这个小清,每次都能把萧兄整黑脸了,真是不简单。” “呵呵…”沐轻远轻笑,望着被挤的少年,罕见露出一丝恼意,笑意更深。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未及冠的瘦弱少年,会是拥有破案奇才之称的三品刑部副史。”想到他之所以能脱困,皆因这个少年力挽狂澜。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手段,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流言还有朝堂群臣的非议。 这让沐轻远不知怎的感觉一丝心疼。 十七岁…正是放荡玩乐,无忧无虑的年纪。可这少年,却已经承担了他人无法承受之重。 “有时,我倒是希望萧兄能更加任性一些,或者逃避那些纷争,这样也许会更轻松些。可是,他却默默一人承担下来,就算再困难也从未想过逃避。” 沐轻尘笑得有些无奈,“萧兄就是这样的人,倔得很,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所以,我希望能帮助他,不管是何时何地,只要他需要,我沐轻尘就会出现,且义不容辞!” 沐轻远静静打量面前的弟弟,须臾,叹息,“二弟,你变了。” 以前的他表面纨绔不化,实则是看透了世间冷暖,心变得愈发坚硬了。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在意,更遑论是说出这种话来! 沐轻尘静静望着人堆里面无表情被挤来挤去的萧清,笑得柔和,“我知道大哥,但轻尘不后悔这种改变。” 沐轻尘俊逸的五官似拢上柔和的光晕,散发出清幽的光芒。 “所以,今日你才把正忙着晒草药的我拉了出来,就是为了让这少年看见我平安无事,让他安心?” 沐轻远温润的眉宇轻扬。 “呵呵…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啊!”沐轻尘笑得讨好,“没办法啊!因为这次事情,萧兄不方便来沐府,我又被爷爷的人看着出不去,只能趁着今晚爷爷不在,偷偷拉着大哥出来啦!萧兄之所以卷进帝都的纷争,皆是因为我拜托他寻找失踪的大哥的原因。如今你平安无事,我自然让萧兄知道啊!” “再加上近段时间萧兄一直四处奔波,忙于查案,没有好好休息过。既然今晚帝都有热闹,那就拉他出来放松一下啊,免得他又闷头待在无礼摆弄他那些器官收藏。” 沐轻远嘴角微勾,“恩,不过经此一事,这少年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官场黑暗,他要更加小心了。何况因此案罢黜了这么多官员,怕这少年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啊…” “恩…”沐轻尘脸色微沉,忧虑一闪而过。 “托你们的福把我拉出来,结果我被挤成肉饼,你们却在这看热闹?”萧清青衫微皱,好不容从人堆里挤出来,望着这边闲闲对话的沐轻尘两人,冷冷道。 “呵呵,萧兄怎么不继续看了?” 萧清躲过不断拥挤而来的人群,“看别人喷酒水和唾沫腥子有意思?何况,实在太挤,招架不住了。” 诚实得让人无语… “噗嗤…”望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发丝微乱,额上透出一丝湿汗,有些狼狈的模样,沐轻尘忍俊不禁。 “你在笑?”萧清淡淡挑眉,眸光似刀轻飘飘刺向他。 “咳咳…萧兄看错了,轻尘只是…” “啊!尘哥哥——!”忽然一道惊喜的女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几人转头,看见元婉盈和元少泽,还有几个贵公子正朝这边走来! “尘哥哥,好久不见啦!你今日怎么出来啦?”元婉盈拉着沐轻尘的胳膊,撒娇道,一派小女儿之态。 沐轻尘笑意微敛,淡淡道,“恩,跟朋友出来随意走走。” 元婉盈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萧清,眼露厌恶,“又是你?!” 怎么每次看见尘哥哥,他都跟这个人在一起?而且尘哥哥好像对他很是不同… 萧清神情淡淡,冲元婉盈微微行礼,便立在一旁不吭声。 “萧兄,好久不见啊!那日一别就再没见过你,近几日可好?”元少泽望着萧清,面露笑意。 倾城阁那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少年了。不过对他源源不断的事迹和流言可一直都不断。刑部三品副掌史萧清,无极殿上一鸣惊人,三日连破两桩大案,替当年蒙冤才子证请才名,并一手将朝中三名大员送入大牢,桩桩事件惊天动地,令人震撼! 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原本就知道这少年未来必会一鸣惊人,却不曾想会到这种地步! 萧清转头望她,“恩,还可以。只是这几日事情繁琐,一直没能得空将欠你的银子送去,还请小侯爷见谅。” “额…”元少泽一脸黑线,“难道萧兄就只记得欠我的银子?银子倒是不用了,若哪天萧兄有时间,就回请少泽再吃一次馄钝吧!” “吃馄钝?”众人疑惑。 元少泽望着萧清但笑不语。 萧清扬眉,“那就明日吧。” 元少泽一愣。 “没时间?” “额…不,好,那便明日!”元少泽一口答应,连上笑容灿烂。 “萧兄何时跟小侯爷一同去吃东西也不叫上轻尘?”沐轻尘轻摇玉扇,脸上透出一丝莫名。 萧清道,“前几日,吃馄钝忘带钱,他帮我垫上了。” “萧兄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何时才能改?”沐轻尘叹息,“不过既然有好吃的,当然不能缺了小爷我,明日我就同你们一块去吧!” 萧清淡淡扬眉,表示随意。 元婉盈见沐轻尘只顾得跟萧清说话,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心中的不满更深,“尘哥哥!盈儿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不理我,只顾得跟这身份低下的贱民说话?他只是一个出身低微之人,哪里能与盈儿想比?!” 萧清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淡淡环胸。 沐轻尘忽然神情一冷,淡而又淡地瞥了眼元婉盈,将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拨下,毫无情绪道,“六公主,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嘴里说出污蔑萧兄的话,若再让我听到,别怪沐轻尘不客气。” 声音淡淡,却透出无尽冰冷,让人清楚感到他的怒火。 元婉盈脸色一白。 她被愤怒冲昏天了!之前在落霞湖时她就知道,尘哥哥带这贱民不同,刚刚还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尘哥哥当然会生气了! “尘哥哥,盈儿并不是这个意思…盈儿只是见尘哥哥不理我,才会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你别怪盈儿了好不好?” 元婉盈小心翼翼望着沐轻尘,而沐轻尘依然冷着脸,不动分毫。 元婉盈轻咬朱唇,转头,一脸泫然欲涕望着萧清,“这位公子,刚刚盈儿只是一时心急才说错了话,还望你多海涵。” 美眸拢上一层雾水,梨花带雨。若是平常公子早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只是元婉盈却搞错了对象。 萧清面无表情垂眸,看也不看她,“萧某一介贱民,没这度量,不过既是公主相求,萧某就当被一只发春的苍蝇给蛰了,一巴掌拍飞便是,不会放在心上。” 元婉盈脸色一僵,瞬间青红交错,霎是好看。 发春的苍蝇… 沐轻尘和沐轻远嘴角忍不住抿起,恐怕这大祁敢说堂堂公主是发春苍蝇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元婉盈狠狠瞪着萧清,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你…好。本公主记住你了。!” “萧清从前自以为容貌平平,却没想到能让公主挂念,看来萧某还是太低估自己了,多谢公主垂爱。” “呵呵…”一旁的元少泽也忍俊不禁闷笑出声,望着萧清一脸好笑。 这个人…还真是不吃亏的性子。 元婉盈自小到大从没人被人这么对待过,美目圆睁,白皙的脸憋得通红,“你这个…” “啊——!”却不想身子被人从后面一撞,身子蓦地向前倒去。而原本站在她前方的沐轻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错开了身子。因此堂堂大祁六公主,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长陵主街,摔了狗吃屎! “噗…”一旁有人的闷笑。 “啊!公…小姐!”悄悄跟在后面的一众丫鬟侍卫呼啦啦上前,七手八脚慌忙将衣衫散乱,狼狈不已的元婉盈扶起。 “小姐您没事吧!”一个绿衫丫鬟慌忙帮元婉盈整理仪容。 “贱婢混开!”元婉盈大怒,一把推开那绿衫丫鬟,转头怒斥,“是谁?!刚刚是谁撞得本小姐?!” 四周人群见事情不对,慌乱散开,谁还敢轻易靠近,元婉盈身边顿时空旷起来。 “谁!到底是谁?!”元婉盈狠狠扫过周边窃窃私语的众人,一脸怒容。 “盈儿!今晚这主街本就人来人往,不下心撞到也属正常。何必在这争执不休?成何体统?!”元少泽皱眉。 “可是表哥…” “行了!你们快扶小姐找个地方收拾下,衣衫不整得像什么样!” “是,奴婢遵命。”绿衫婢女连忙应道,扶着元婉盈到一旁整理衣着了。 “盈儿她一向被骄纵坏了,萧兄别介意。”元少泽望向这边,却发现已经没了萧清的身影了,“哎?萧兄呢?” 沐轻尘朝不远处扬了扬下颌,“在前面。”说着也朝前走去。 萧清正被小清拉着,左拐右拐四处溜达。 “哼!小清早就看这个六公主不顺眼了!上次她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次竟然还敢骂二哥!小清定让她好看!” 萧清淡淡望着一脸忿忿的小清,“所以你就故意撞她,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额…二哥,你生气了?”听二哥这语气。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一旁的李小力也望过来。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当然生气。” “啊?对不起二哥!小清下次…” “下次遇到这种事,应该花银子雇一个人撞。若这次不小心被发现了,她一个公主,你无官无职,怎么能跟她对抗?” 小清:“…” 李小力僵硬转头。 他就知道… 这时,沐轻尘三人一同走了过来。 “萧兄,咱们去前面逛逛吧!青吟巷此刻正热闹着呢!有很多西域商队带来的稀奇玩意,咱们看看去?”元少泽道。 “好啊好啊!二哥,咱们过去吧!”小清像打了鸡血,兴奋异常。 萧清无奈望了他一眼,开口,“恩,走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青吟街走去。 上架奖励公告 亲们,奖赏公告出来啦!看过来! 舒妈昨日26号上架,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还有给舒舒打赏订阅的舒粉们!么么哒! 这里是中奖名单,亲们快看过来! 订阅第一名:公子歌儿(订阅值820),奖赏666520小说币 订阅第二名:13794751192(订阅值656),奖赏566520小说币 订阅第三名:Kriston(订阅值492),奖赏366520小说币 【舒妈在这说一下,凤慕凰倾订阅值也是492,但粉丝值没有Kriston高哦,因此这个第三名就归属我们的Kriston啦!凤凤莫打我哦,嘿嘿】 抢楼第一名:公子歌儿。奖励388520小说币(你竟然夺得了两个第一,这是要逆天了吧?亲们群殴她!) 抢楼第二名:怕见来年,奖励288520小说币。 抢楼第三名:怕见来年,奖励188520小说币。(双喜临门哦,霍霍) 幸运楼奖励: 6楼:在雨中歇斯底里,奖励66520小说币 8楼:凤慕凰倾,奖励88520小说币。 16楼:凤慕凰倾,奖励66520小说币。 18楼:凤慕凰倾,奖励88520小说币。(竟然来个三连发!) 26楼:公子歌儿,奖励66520小说币。 28楼:公子歌儿,奖励88520小说币。(你们还有木有人性…) 36楼:qquser745863,奖励66520小说币。 38楼:凤慕凰倾,奖励88520小说币。(又是亲…) 46楼:13794751192,奖励66520小说币(么么哒) 48楼:hell少女,奖励88520小说币(么么) 56楼:qquser745863,奖励66520小说币。 58楼:qquser745863,奖励88520小说币。(连中!) (抢楼活动截止到26号晚上8点之前哦) 另外: 【奖赏我们的Kriston荣升为解元,还有一直对舒舒的默默支持,谢谢亲爱哒!Kriston奖赏999520小说币!爱你长长久久!么么哒】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偶的亲们,有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舒妈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丝萌物们狠狠啵一个! 爱你们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遇 青吟街此刻张灯结彩,歌舞翩翩。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热忱,还有欢乐。 粉红花瓣,飘舞纷飞。缓缓落到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清风徐徐,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丝怡人的芬芳。 青吟街硕大的圆形高台上,一个个红绸薄纱的妖娆舞娘在热情扭动,身姿曼妙,杨柳细腰。肢体柔软而富有律动,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风情万种的双眸,迷惑人心。 白皙的纤腰左右扭动,脐上流珠闪烁,风情万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似落入凡间的妖精,勾摄人心。 下方围着一众男子,呆呆地望着高台上的妖媚舞女,嘴巴大张,一片痴迷。 萧清一行人缓缓朝这边走来。 “二哥二哥!你看那边,居然有耍猴的耶!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比起风情万种的西域舞女,耍猴的商贩更吸引小清的目光。 “小清啊,上面的漂亮舞女你不喜欢吗?”沐轻尘面露揶揄望向小清。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小清答得干脆利落。 “那耍猴就行?” “笨啊!猴子能上蹿下跳,吱吱叫唤!上面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行吗?” 小清神一般的逻辑,让旁边几个男人一脸黑线。 这是什么想法? 几人朝那边耍猴的商贩走去。 周围已经围着许多观众,那猴子在商贩指挥下,跳跃、翻转,耍宝,机灵讨喜的模样,惹得周围叫好声一片。 片刻后,商贩退下,缓缓走上来一个头戴布巾,脸蒙黑纱的高大男子。走到人群中,将背后的一个用黑布遮挡的竹篓卸下,放到面前,随后盘腿坐下。 从袖中掏出一把似萧似笛的东西,放到黑纱下的嘴边,幽幽吹了起来。 “这是西域特有的乐器埙笛,笛声质朴悠扬,委婉柔和,是西域比较普遍的一种乐器。只是…” 还未等沐轻远说完,就见男人身前的竹篓微微晃动。遮挡的黑布下似有什么东西向上探出,须臾,一个三角脑袋缓缓冒了出来,细长的眼睛在灰暗的灯光下,闪烁幽幽寒光。 “啊——!” “蛇!” 周围人冷冷抽气,吓得惊呼出声! 沐轻尘神色一紧,连忙挡到萧清身前。 周围的惊呼声似乎也干扰到了蒙面男子的笛声,让冒出的眼镜蛇微微躁动,晃动着三角脑袋,尖利的牙齿下“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蛇身渐渐弓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周围人见状,惊慌得连连后退,就怕这眼镜蛇会忽然暴动咬伤人。 如此一来,就将萧清一行人凸显在前面。 笛声悠悠,眼镜蛇三角脑袋忽然一转,对向了萧清一行人。 “笛声是用来控制蛇的,这是西域一种罕见的独门绝技,操控蛇的人通常称为舞蛇人,从小就训练喂养这些蛇。可以用笛音来操控他们,甚至可以用笛音控制蛇群来攻击他人。” 沐轻远淡淡道,微微蹙眉,“不过,一般舞蛇的人,都会将蛇牙拔去,以免它伤到人。只是这人…” 几人朝那龇牙泛着粼粼寒光的眼镜蛇望去,发现这条蛇蛇牙并未被拔去。蛇身随着笛声左右晃动,鳞片泛着冷冷的光。 “二哥…咱们回去吧,看着这蛇,好渗人啊…”小清微微哆嗦。 他可是最怕蛇了!要是让他知道这里会有耍蛇的,打死他都不过来! “对啊,萧兄…咱们走吧!万一被蛇伤到了…”元少泽声音如常,只是若仔细看,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忽然笛声一扬,节奏加快,变得高亢起来。 缓缓晃动的蛇身一滞,气息渐渐浮躁。“嘶嘶”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长长的蛇身从竹篓中爬出,倒“s”型朝这边爬来。 “啊——!”周围人再次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这条眼镜蛇足足有六尺长,蛇身一点点靠近萧清几人,细长的蛇眼一瞬不瞬盯着他们,透出一丝危险。 “别动。”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制止要退后的小清,“不要乱动,地面的震动会惊到它。” 小清一脸欲哭无泪。 不是吧!不动的话他害怕啊! 将头埋到萧清后背,双手死死攥着他的长衫。只露出右面一只眼睛,偷偷瞄着不到一尺远的眼镜蛇。 那蛇吐着蛇信子,微微晃动三角脑袋。蛇身一转,竟然来到元少泽脚下,蛇尾巴一绕缠上了他的脚踝。 元少泽脸已经白得毫无血色,微微攥起的手掌表示他此刻紧张到极致。 眼镜蛇似乎找到了热源,蛇身诡异一绕,竟然沿着元少泽的身子一路爬到了他肩上。从他胸前抬起三角蛇脑袋,蛇信子“嘶嘶”地吐着,几乎要碰到元少泽的鼻尖。 此时的元少泽脸色已经白得渗人,连唇上都染上了灰白,无一丝血色。 身子微微颤抖,蛇身那冰凉的触感,即使隔着衣服,都让他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近在咫尺的三角蛇头隐隐透出一丝腥气,泛着寒光的蛇眼直直望着他,这一切,都让元少泽开始失控,内心的惧怕渐渐累积,气息紊乱起来。 盘在他身上的眼镜蛇似乎也感觉到身下人惶恐不安的气息,蛇身微微收紧,蛇头缓缓立起,直直盯着面前元少泽。蛇口不再吐信子,微微喷气发出“呲呲”的声音,前半身微微收缩,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蓦地,蛇身弹起,朝元少泽面部袭去! “啊——!”一旁的小清尖叫出声,吓得不敢再看! 元少泽只觉得一瞬间冰冷的腥气扑面而来,心跳瞬间停止!就要承受剧痛时,却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以诡异的弧度捏住蛇头,使劲一扯便将缠在他身上的眼镜蛇拽了下来! “嘶——!”周围忽然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接着,是少年毫无情绪的声音,“还挺滑溜!西域的眼镜蛇就是不好捉!小力,拿个罐子来!” 萧清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蛇身七寸处,一双黑眸上下打量着不停扭动的蛇身,透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元少泽如同木偶般僵硬转头,看到少年手掌牢牢攥着蛇身,他“白皙”的手指根本不是肤色白皙,而是他竟不知何时带了一双白色手套!那手套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竟能让滑腻的蛇身无法逃脱,紧紧扣在少年手中! 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元少泽觉得身上毛发都竖起来了! 李小力不去看身边沐轻尘和沐轻远惊愕到极致的眼神,走到萧清身边,淡淡瞥了眼还在不停挣扎的蛇身,望向他,“罐子太小,这种西域眼镜蛇至少要一尺高的水缸才能装下,否则就不能完好保存蛇身了。” 萧清再次目测了一下蛇身长度,认同点头,“确实。那就去找一个水缸,带盖的那种。还有绳子,到时从外面将水缸牢牢固定,运送起来也方便。” “恩。”李小力应声,转身离去。 周围众人一脸被吓傻的表情,呆愣着没了反应。 “等等!”沐轻尘声音激动得都破音了,见萧清和李小力同时望向他,微微扯开嘴角,“萧兄,你不会是想把这…蛇,给带回别院吧?” 萧清眨眼,一脸“不带回别院那带去哪”的表情望他。 沐轻尘嘴角狠狠一抽,“萧兄!这可是人家的…东西!” 眼神示意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吹笛的西域蒙面男子,意思就是说,这是人家的蛇,你不能带走。 萧清转头,望向那个垂首摩挲埙笛的男子,就这样抓着蛇缓缓上前。 “这蛇能给我吗?”萧清开门见山。 “不能。”蒙面男子回绝得毫不犹豫,声音低沉似大提琴。 萧清蹙眉,“这蛇是我逮到的,应该归我吧?” “这蛇本就是我的。”男子盘腿而坐,头也不抬。 “这蛇在攻击我朋友时,就不是你的了。既然我将他捉住,那就自然是我的。何况,你们西域人不是有个习俗,未拔蛇牙的蛇仍是自由的吗?这蛇显然是你为了练习御蛇之术捉的,还没有成功驯化它。既然你没有让他听命于你,而我现在又捉到了它,这条眼镜蛇自然归我,这才是道理,不是吗?” 萧清一脸认真,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看得一旁沐轻尘嘴角直抽抽。 “小清,萧兄这是怎么了…?” 他这一问,恰巧也问出了刚刚回神的元少泽的心声。 元少泽惨白着脸,微微稳了稳心神,转头也望向小清。 小清虽没有元少泽脸色白得渗人,但也没多好看。 “二哥…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三人疑惑。 小清咽了口唾沫,点头,“恩。二哥有个怪癖,就是经常会捉一些青蛙,蛇,还有老鼠这些动物,用来做实验。尤其是蛇,还是带毒的那种,他会研究它们牙齿中的毒液,然后收集到各种瓶瓶罐罐中。二哥说这些毒中有什么酶类,脂肪,还有什么鸡酸(此处指氨基酸),神经毒素等,不仅可以有贮藏防腐的功能,还可以治疗疾病,美容养颜。所以二哥对于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小清转过头,脸上是一副快哭的表情,“只要是出现在二哥视线中的蛇,通通都会成为它的囊中物,就算是追踪个三天三夜,二哥也会将那蛇捉回去,执念深的吓人。所以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条蛇成功逃脱二哥的魔掌。” 表*哭无泪,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没有一条例外。” “原本来到帝都这段时间,二哥因为一直忙着查案,就没顾得上去捉蛇。如今遇上一条现成的…” 小清欲言又止,却让旁边三个男人齐齐变色!尤其是元少泽,脸上是青了白白了青,仿佛是调色盘。 想到少年一脸兴奋得穿梭在装着无数蛇的房间里,元少泽一哆嗦,狠狠打了个冷颤。 “既然你知道萧兄有这个怪癖,怎么刚刚不说话?!”沐轻尘瞪向小清。 早知道清清有这个怪癖。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带她来这里! “我忘了嘛!而且,我超级怕蛇的,一看到蛇话都说不利索了,哪还记得提醒你们啊!”小清委屈地瘪嘴。 沐轻尘无奈,转头望向还在跟那蒙面男子对峙的萧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抚额不忍直视。 眼前那个攥着条毒蛇,一脸兴奋跟人讨价还价的,究竟还是不是女人?! 有哪个女人,会有这种石破天惊,骇人听闻的怪癖?!他沐轻尘自从遇见了这个女人,真真是长见识了! 又深深叹了口气,似要将一年的叹息都通通挥发出来。 而另一边,萧清仍然毫不退让地跟席地而坐的蒙面男子对峙。 “既然这条蛇是自由的,而我现在又恰好捉到了它。它自然就是我的了,而你刚刚用我朋友练习御蛇之术这件事,我便也不跟你计较了。毕竟若是你在帝都伤了人性命,是要坐牢的。就算是你成功逃脱了,那么以后,想要再练习御蛇之术就没那么容易了。若你答应将这蛇给我,我就当刚刚没发生毒蛇袭击人事件,而你以后再练习琴音御蛇也就没了阻碍。这样如何?” 萧清一脸谆谆诱导,却让一旁的元少泽默默流泪。 他还不如一条蛇… 蒙面男子低头沉思半晌,随即缓缓起身。瞬间六尺高(近2米)的身躯清晰呈现在萧清面前。 原本离得远,他还没感觉。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个头不是一般的高,可能比郝猛都还高些。 男子低头俯视着萧清,“这条蛇是我主人的,我不能随意给你。” 萧清微愣,随即没有丝毫犹豫道,“那你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我亲自来跟他说。” 男子面纱微动,半晌,弯身拾起地上的竹篓背到身上,“跟我走吧。” 话落,转身离去。蓦地步子一顿,转身望向萧清,“小七先给我。” 小七… 萧清嘴角微抽,他还给这条蛇起了名字? 抬手,将已经不再挣扎的“小七”递给了他,男子大掌接过,看也不看熟练地丢进竹篓里,迈步朝前走去。 萧清抬步毫不犹豫跟上,压根忘了身边那几个一脸哀怨的男人。李小力淡淡望了眼小清,举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小清四人相识一眼,不由自主同时叹息。 他们是真的不如一条蛇… 不再多想,也认命地跟了上去。 ** 那蒙面男子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有力。 后面跟着萧清李小力,还有沐轻尘四人。 “少泽,你若受不住就先回去吧!若是萧兄再做出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来,可不是说笑的。” 沐轻尘望着面色还有有些难看的元少泽,开口道。 “我想应该不会有比刚刚更骇人听闻的事了吧?之前那一幕少泽都受住了,其他的还算得了什么?” 那可不一定… 沐轻尘和沐轻远内心同时腹诽。 以那少年的性子,恐怕没有骇人听闻,只有更骇人听闻。 这可别怪他们没提醒他,自求多福吧… 小清跟着蒙面男子穿过热闹非凡的主街,络绎不绝的人群,华灯初上的坊市,越走越远离闹市,越走越偏僻安静。 周围景色渐变,没有了亭台楼阁,碧瓦朱檐,一片片空旷的山野映入眼帘。 碧草丛生,花香四溢。鸟语蝉鸣,漫无边际。 帝都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仿佛是走进了世外桃源般。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时,前面带路的蒙面男子停下,转身望向萧清,“你,跟我过去。” 意思就是只有萧清一人能过去,其他人都要在这等着。 “二哥…”小清面露不满。 “你们就在这等着吧,我去去就回。”萧清开口,转身望向蒙面男子,“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不远处的一线天山坡走去。 沐轻远打量着面前恍若仙境的景色,微微蹙眉。须臾,眼中亮光一闪,猛地转头,面露惊喜,“轻尘,这里…!” “恩。”沐轻尘嘴角微勾,一直透着疑惑的面容终于缓缓舒展,扬起灿烂炫目的笑意,“是他回来了!” 声音透出一丝激动和怀念,还有满满的憧憬和敬意。 这是一个少年内心无限的热忱,永不褪色的记忆,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醇厚幽沉。 ** 萧清静静跟在男子身后,朝那座一线天坡顶走去。 脚下是绿草如茵,不时有一丛淡白或浅粉的小花装饰点缀,为这单调的碧绿增添点点亮丽,又似黑幕中的漫天星光,彼此不可分离。 空气中弥漫着绿草的清凉和浅淡的花香,和着一丝土的澄澈,编织出一副自然纯净,不染尘埃的优美画卷。 萧清唇角微勾,脸色缓缓蔓上一丝笑澄净意。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鼻尖满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让他身体从里到外放松下来,舒爽惬意。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来帝都短短十几天,内心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没有丝毫放松。像是一根拉紧了的弦,随时都会断裂。现在置身这个地方,像是远离了帝都一切烦扰纷争,整个心也变得格外轻松,愈发沉静下来。 一步步登上坡顶,似一点点靠近夜幕低垂的满天星光,帝宫琼楼。心境也愈发开阔,通透起来。 “到了。”前面男子沉厚的声音传出。 萧清向前跨了一大步,登上了那一线天的坡顶。抬头,入目的恍如仙境般的世界! 眸子陡然大睁,那是震撼和鼓动! 面前是一大片无边无垠的墨绿湿地,悠浅的碧水上是一片片绿得剔透的结缕草,隐隐有浅绿色光晕散发着朦胧的光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幽光闪烁,变幻莫测。 空旷无垠的湿地漫无边际,夜幕星光闪烁,点点倒映在碧水中,与那朦胧浅淡的幽光相辉映,如梦似幻。 清风徐徐,淡淡黛粉飘落,泛着浅浅光晕。接着是两片,三片,片片飞舞,翩然缤纷。 萧清眸光一转,定格。 那是一棵茂盛华美的黛粉落樱树,坐落在湿地中央一块凸起的地方。枝干粗大,托起层层淡粉花瓣,在满天星光下,闪烁琉璃般光泽。 风起,花落。像雪一般,纷纷扬扬。青旋起舞,似坠入凡间的精灵,浪漫唯美。 淡淡浅绿幽光,将白粉花瓣照映,圈出一层精美光釉,似精灵头上的光晕,朦胧光泽。粉与绿的交织,光与月的闪烁,勾勒出一副恍如梦境般的唯美画卷。 一夜清风,万千花雨。碧水星穹,至美仙境。 萧清被眼前一幕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眼中是碧水华光,落英缤纷,与眸子深处光芒辉映,缭绕不停。 “过去吧。”蒙面男子转过头,望向萧清,“但不要踩到小绿。” 不要踩到小绿? 萧清蹙眉,望向面前大片的墨绿结缕草。 这男人说得“小绿”不会是指这些草吧? 这满目的结缕草,要从这边过去,怎么可能不会踩到? 身边空气微动,蒙面男子瞬间腾空,施展轻功朝对面飞去。衣袂翩飞,脚点碧水,几个起伏,身形越来越远。 身法飘然,恍若无形。似云雾初现,转瞬即逝。 萧清嘴角微抽。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会轻功啊!她要怎么过去? 蹙眉,望着脚下浅浅碧水。眉梢一挑,闪过一丝狡黠。蹲下将鞋袜三俩下拔掉,扔在一旁。挽起竹青长衫,扁起裤脚,直接伸出白皙的脚踩了进去。 “哗啦”水波荡漾的声音,碧水泛起浅浅涟漪,一阵舒爽的清凉从脚底传入四肢。 水深只到她小腿处,脚底是软软的湿土,踩上去很是舒服。 萧清唇角微勾。就这样蹚着水一点点朝前挪去。 水声泠泠,碧波荡漾。脚边墨绿草叶从她腿边划过,发出“刷刷”声响,为空气染上一丝清凉。 蓦地,一阵光影由远及近迅速而来,草丛微动,碧波涟涟。浅绿透着幽黄的光晕似有生命般,环绕在她四周草丛内,神秘而梦幻。 萧清双眼微眯,气息微敛,身子悄悄朝那处光影靠去。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不发出丝毫声音。 忽然脚上一滑,身子一个不稳栽了下去! “扑腾!”水花荡漾,整个身子扑进了水里! 瞬间,四周光影骤起!宛如繁星! 萧清眸子大睁! 一颗颗闪烁的幽光翩然飞舞,环绕四周!将幽暗的夜幕彻底点亮! 萧清眼底是忽起的华光! 点点幽光徐徐飞舞,缓缓来到萧清身旁。或盘旋,或游荡,或附身落在碧草上。 原来这些幽光竟然是不计其数的萤火虫! 沉沉的夜色里,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流光溢彩的萤火仿佛在浅唱低吟。俯首低看,碧草倒映水面,连墨色的剪影里也是星星点点,让人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 忽然头上风声吹过,身子被一个手掌轻松提起。萧清转头,是那个蒙面男子! 男子话也不说,身影快如流光,几息就拎着萧清来到了岸边。毫不怜惜将她扔到地上,一个瞬移便没了踪影。 萧清嘴角微抽,揉了揉摔得微痛的胳膊。 看来他是看不惯她踩到“小绿”才出手,否则怎么会这么好心带她飞过来? 缓缓起身,近在咫尺的就是那棵高大挺拔的落樱树,花瓣层峦叠嶂,吐蕊绽放,似要将一生的颜色都用在此刻。 落樱树周边是一圈浅浅的碧水,将这片圆形“小岛”包围在中间。淡粉飘舞,落在地上,将暗黄土地铺上一层粉黛花海,清幽弥漫空气中。 “这几日真是见了鬼了,怎么竟遇上这种离奇景象?”萧清望着头顶的簇拥黛粉,目光闪烁。 不管是这里的碧水荧光,还是帝宫的漫天冰雪,似乎都不是凡间该有的。只是… 这时脚边一阵“嘶嘶”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目光一转,发现那条三角眼镜蛇竟在水边冷冷凝着她。 萧清眼睛一亮,缓缓从袖中掏出那双特质手套,一点点戴在手上。 这次可不会轻易放过它了! “嘶!”似乎听到动静,三角脑袋微转,身子缓缓朝他这边靠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萧清眉梢一扬,眸子犀利似鹰,在等待猎物上钩。 “今日定要将你带回去做成收藏品!”萧清一身污泥,却丝毫不影响她对面前这条蛇的恐吓。 蛇信子吐出,露出尖牙威吓。似要将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拆了,吞进蛇肚中。 一人一蛇冷冷对峙,在这个如梦似幻的场景中显得颇为诡异。 “呵呵…” 忽然,一道清雅悦耳的笑声传来,那声音,极清,极淡。似缥缈云雾,空谷幽兰中的一道琴筝,穿破层层山林,直摇夜幕。 萧清身子一滞,缓缓转过身。 那个男人出现在眼帘瞬间,周遭一切仿佛瞬间失色,只余那一抹修长似仙的身影,飘然云端。 萧清一眼便望进了那双似包罗万象的深眸中。 那眼,似被最纯净的昆仑山雪水洗过般,干净,明亮,温和。再望去,却又似灵台前的佛陀,悲悯众生,大彻大悟。 宛如最明净的泉水,清澈见底。又仿佛悬于天际的明月,悠远深邃。 眉宇如画,惊现苍穹一瞥,流泻如水如月华。面容仿若三界神明精心描绘的一笔,清贵高华,遗世独立。 这样的男子,却一身粗布素衫,头戴纶巾,身上白衫隐隐有一丝污迹,即使这样,也未曾将他仙人般的缥缈气质折损分毫。 温润,清华,超凡,脱俗。 飘然似雾,气度如云。 淡然而从容,超凡而孤高。似远离尘埃的九天谪仙,又似悲悯众生的清台神灵。 他独身立在碧水中,衣袖翻卷,手中是一抹仙草,周身隐隐降落点点幽光,衬得如画的眉眼,温和脱俗。 风起,卷起衣袍,似漫天星光遗落,熠熠生辉。 “咚”“咚”“咚”一声声律动,清晰传入萧清耳边。 那是她的心跳声。 男子缓缓靠近,白衣出尘,黑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清雅弧度。修长似竹的身影呈现眼帘,秀逸似空谷幽兰。 清新如雾,不含一丝杂质的淡雅气息浸染周边空气,隐隐飘来。萧清目光漆黑如幕,静静望着面前淡雅男子,眸子幽深似潭。 男子嘴边扬气一抹温和笑意,似云,似雾。与面前少年安静对望,眸子似卷起满天星光。 一种熟悉而朦胧的感觉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不言而喻的默契。有些人,虽是初见,却仿佛已过万年。 “呵…”男子勾出动人清雅的笑意,转头望向一旁朝着萧清龇牙的三角眼镜蛇,“小七,不可造次。”男子声音温和,却让一旁凶悍的毒蛇瞬间变得乖巧安静。 一旁萧清微微扬眉。 “小七平日里其实很乖巧,只是有些认生,你别介意。”熟稔的语气似乎是对相识许久的好友般,自然亲切。 莹润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小七的三角蛇头,动作温柔轻缓。小七在男子手心微微摩挲蛇脑袋,舒服得任由他抚摸。 若是让元少泽看到这一幕,恐怕下巴都会砸到地上。 萧清嘴角微抿,面无表情道,“方才在街上,它还差点咬上我一朋友的鼻子。” 男子闻言,轻笑,“小七平日很喜欢墨绿的东西,看到这种颜色就会缠上去。想来应该是你那朋友身上有绿色的物件吧。” 萧清嘴角微抽。这蛇还能“看”?话说蛇不是色盲吗?怎么能辨别颜色? 瞥了眼地上一脸乖巧的眼镜蛇。微微扬眉,毒蛇都能变成小白兔,能辨别颜色又算得了什么? 又想起元少泽今日一袭翠绿色长衫,而且还是绿得发亮的那种,内心暗自为吓得一脸惨白的他拘了把同情泪。 男子淡淡望了眼面露古怪的萧清,眼中涌出一丝笑意。转头轻轻拍了拍小七的蛇脑袋,“以后不可那么淘气了,去玩吧。” 那神态,仿佛是在对待不谙世事的孩童般。 小七似得到认同般,晃了晃三角脑袋,冲一旁的萧清吐了吐蛇信子,那神情诡异得让萧清觉得它像在示威,随即一摆尾巴便没了踪影。 男子缓缓走到落樱树下,带着水渍的脚踏在铺满粉色的樱花上,黛粉衬着那白得耀眼的双足,清雅绝伦。 将手中的结缕草放到树下摊开的白布上,与其他草叶一同包成团放入怀中。转身,将卷起的衣袖缓缓放下,那动作淡雅到不染一丝纤尘。 “听小九说,你要把小七带走?” 小九…小七…这起名的水准能否再高些? 萧清看着男子就那样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泥土会染脏身上的白衫。 “恩。小七既然还没拔掉蛇牙,就表示它还是自由的吧?之前我捉到了它,那它就应该是我的了。”萧清也上前,很自然地坐在了树下,将扁起的裤脚和衣袖放下。 “小七很聪明,在蛇群中算是异类。当初我捡到它时,它被周围的同类蛇群咬成重伤,奄奄一息。后来我将它带回去给它治好了伤,痊愈后他一直精神不振,长长盘绕在窗边向外张望。我想,他应该是渴望回到同伴身边吧。后来,我便将他放了回去,可是没过几日,它又带着一身的伤痕出现在我住处。那次它受的伤及其严重,差点要了它的性命。我将它的伤治愈后,便时时带他去森林田野中游玩。但它最喜欢的,还是这里。” 男子唇角微勾,温和的眸光泛起柔软光泽,“它一直是孤独的,同类蛇群排斥他,人类惧怕它,没有一处是它的归属地。若是将他的齿牙拔去,那它便如失去翅膀的苍鹰,失去了本性。即使这个本性是人们认为的恶,那也是上天给予的因果而已。他人并没有资格轻易剥夺。所以,我便一直没有拔去他的尖牙。因为我想,或许有一日,会有一个同类或人类,包容它的异样和本性,真正地接受它,给他一个归宿。” 男子缓缓望向一旁,少年面容洁白纯净,眼中是波澜不惊的淡然。那一汪黑眸似清泉般,在望向小七时,没有惧怕,厌恶,嫌弃,只有平静。 望着这样的少年,男子眼中泛起温润浅淡的柔光,“我想,它应该找到了。” 男子声音似悠远而沉静,似一抹浮云飘荡,缓慢而纯净。 萧清望着面前男子,眨巴眨巴眼,“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男子唇角勾起,笑意迷人,“你说呢?否则你为何要将小七带回去?” “必要时的食材,饭后的宵夜,美味的养颜圣品。”萧清面无表情道。 男子一愣,望着身旁一脸认真的少年,须臾,一阵清泉般叮咚悦耳的笑声蔓延开来! 笑颜舒展,似空谷幽兰绽放华光,透出慑人心魂的美。 男子侧颜完美而精致,肌肤再星光下似被镀上一层浅淡光釉,精美迷人。 萧清淡淡瞥了眼笑得肆意的男子,眉梢微扬。 “开玩笑的。”萧清淡淡道,见男人停下笑意,转头望她,才缓缓道,“其实这是我的一个怪癖。看见蛇就想将它捉回去,尤其是带着剧毒的蛇。研究它们的毒性,分析出成分是我的爱好之一。今晚在街上,正好看到带着剧毒的小七,你说我不捉它,是不是对不起它出现在帝都的缘分?” “呵…是这样啊…” 萧清望他,“那个小九没跟你说?” “小九回来跟我说,有个碍眼的家伙要见我,随后便丢下小七跑了…” 碍眼的家伙…萧清微微挑眉。 “小九不常去街市,今晚本想练习学习已久的音控之术,就带着小七一同去了街市。没想到恰巧遇上了你,既然如此,也说明你与小七有缘,那你便将它带回去吧。只是…” 男子缓缓转头,眼眸温和如清泉,“若你平时有时间,可以带小七多来这里玩耍,小七比较喜欢这里的水。” “我可能带过来的是一件动物标本了。”萧清毫无情绪道。 “只要公子愿意,无论是什么。”男子轻笑,眉宇如画,漆黑的眼眸似繁星闪耀的夜幕,勾起的薄唇如落樱般粉嫩诱人,脱俗中透出一丝致命的诱惑。 片片淡粉落樱花瓣撒在树下两个席地而坐的人影身上,似雪花飘落,空气也染上了一层旖旎。 男子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捻起飘落到少年头上的樱花,勾唇,“不早了,公子该回去了。” 萧清缓缓起身,抖落一身飘落的樱花瓣。 步子忽然一顿,没有回身,“夏末的水很舒服,应该很适合两栖类动物。离动物冬眠时间不远了,而我近段时间又一直自顾不暇。既如此,小七就先放在这吧。等下次见面时,你再将它给我。” 徐徐转身,望向那个纤尘不染的男子,“在下萧清,姑且跟你说一下。” 将身上的长衫重新扁起,踩入碧水中,水波荡漾间转身离去。 没有问男子的姓名。 少年背影纤瘦,点点萤火幽光散落在他身旁,泛起淡淡幽光。映着少年的身影,朦胧氤氲。 风起,扬起落樱树下男子白衫,宛如落入凡间的谪仙。 淡雅如雾的星眸静静望着离去的少年,脸上是如清风明月般的柔和。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了呢…” 男子轻轻呢喃,声音极清也极轻,似空谷落雪般纯净低柔,悠悠盘旋在透着幽香的空气中,久久无法消散。 漫天星光洒落,映照在男子身上。如玉般晶莹剔透,无一丝瑕疵。 正如这个男人带给人的感觉,脱俗而不染纤尘。 ** “二哥,你回来啦?诶?你…就这样回来啦?”小清一脸诧异望着两手空空回来的萧清。 怎么身上还都是泥印子?是谁竟然能让有捉蛇癖的二哥放弃一条带着剧毒的蛇? “恩,怎么就你们两个?”萧清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只剩下小清和李小力两人,微微蹙眉。 之前就感觉沐轻尘有些怪怪的,那么远跟她来到这里,却又忽然离去,怎么想都觉的奇怪。 “恩,他们都先回去了,还让我告诉二哥,明日来别院找你。” 萧清点头,“我们也回去吧。” “恩啊!二哥,你竟然没将那条蛇带回来?转性子啦?” “你觉得呢?”萧清淡淡道。 “呵呵,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若是二哥你真能放弃那些吓人的嗜好,肯定是再好不过啦!” 萧清淡淡扬眉,“吓人?” “呵呵…”小清讪笑,“呵呵二哥,小清不是这个意思啦…” 李小力望着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两人,面容温软。蓦地步子一顿,缓缓转身,望向远处隐隐泛着淡金幽光的一线天,连上闪过暗流。 转身不再停留,举步跟上前面两道身影,缓缓离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冲突 翌日。 萧清还迷糊睡觉时,沐轻尘和元少泽便已经早早来到了别院。 “你们怎么这么早啊?二哥还没醒呢!”小清身上围着布裙,一手锅铲一手萝卜,带着大清早便神采奕奕的两公子进了院子。 沐轻尘容颜白皙,在清晨淡淡的日光中更显俊逸。 “萧兄昨日定是累了,现在时间还早,我跟小侯爷就先在这等她吧。”望了眼小清手上的白菜,“小清啊,你这是要做什么膳食啊?” “萝卜枸杞猪肝当归乌鸡汤。” “…”一旁元少泽一脸古怪。 这么多东西加一块,那还能吃吗? 跟着两人进了院子,小心打量四周,微微咽了口唾沫,“小清啊…萧兄昨晚,有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小清轻瞥了眼面容忐忑的元少泽,撇嘴,“放心吧,二哥昨晚没把那条眼镜蛇带回来。” 元少泽听闻,才缓缓松了口气。 幸好… “不过,为了你好,你最好别靠近右面那个小院哦,那里面可是有很多二哥收藏的‘好东西’呢。”小清特意咬重了那三个字。 元少泽身子一僵。 “呵呵…小侯爷怕蛇我还是第一回听说啊。”几人进了屋,沐轻尘一脸调侃。 元少泽缓缓坐在红木圆凳上,笑得讪讪,“幼时被蛇咬过,自此就怕上了这东西。让沐小王爷见笑了。” 沐轻尘但笑不语。 “你们两人先坐会吧,我去给二哥做饭。”小清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渴了你们就自己倒水吧。”话落便出了屋子。 “呵,这个少年性子还真是随萧兄。” 沐轻尘嘴角微勾,静静望着元少泽,“小侯爷一向不与朝中人接触,怎么对萧兄似乎有些不同?” “这一点,小王爷应该更甚吧?”元少泽面容清秀,透出一丝书生气,“帝都中谁人不知沐小王爷纨绔狂傲,从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却为何对一个小小三品副史如此在意?小王爷可知,帝都中可是传言,萧兄是靠上了沐小王爷这棵大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在别人眼中,萧兄可能已经被视为沐氏一党。” 沐轻尘身子慵懒靠在椅背上,脸上是漫不经心,“那又如何?就是让我沐轻尘护萧兄一辈子,那也未尝不可!小爷我管那些人说什么!” 神态中透着满满的狂傲,目空一切。 “只是,沐老将军呢?他是小王爷的祖父,又是大祁手握重权的镇国将军。经此惊天动地一案后,萧兄已经彻底成为他的眼中钉。小王爷以为,你能从沐老将军手中保护萧兄,让他不受一丝伤害?” 沐轻尘神色微敛。 “其实小王爷应该清楚,沐老王爷一直希望你能继承沐氏一族,统领镇国王府的十五万铁骑。少泽也希望小王爷能继承镇国王府,不为其他,就因小王爷承袭尊位,不会对我元氏旁系一族出手。而小王爷真的愿意为一人,舍弃近在眼前的权贵?若可以,少泽便无话可说。若小王爷仍无决断,那就要听少泽一劝,不要将萧兄卷日政权漩涡中。毕竟,他…” “很像少年才子亦风?”沐轻尘神情淡淡,望着面露复杂欲言又止的元少泽。 “…果然瞒不过小王爷。”元少泽笑容微涩。 “七年前,我因身份局促没有帮到他,眼看着他卷入政治漩涡无能为力。如今,少泽不愿萧兄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这是他人生的遗憾,也是唯一的遗憾。但这一个遗憾,却已是难忘终身。这个萧清,比当年的亦风更加年幼,却已名扬天下,周遭凶险暗伏。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他不希望他身陷险境,这也算他对自己的一个安慰吧。 “萧清就是萧清,不是任何人。在沐轻尘眼中,他并不是一个处处需要保护的人。若他那么容易便屈服,那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清了。但我曾说过,只要他需要,我沐轻尘必会尽心竭力,毫无怨言。现在也依然如此。所以,即使是舍弃某些东西,轻尘也在所不惜。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决断。” 元少泽目光微滞。 望着面前神色淡淡,却散发出不可抗拒气息的男子,缓缓轻笑出声。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萧清走进屋内,坐到桌前,缓缓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以为你要再晚点呢,没想到还算早。”沐轻尘望着面前仍带困意的少年,笑意温和。 萧清低头喝着水,道,“要不我再去睡会?你们再坐半个时辰?” “呵…还是算了。既然萧兄已经起来了,我们何时出发?” 萧清放下杯子,“那便现在走吧。” “啊?只是小清不是做了…”元少泽话未落,便被萧清打断。 “他自己会喝的。”直接起身,几步便走了出去。似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元少泽蹙眉,望向一旁沐轻尘。两人面面相觑,疑惑地走了出去。 “哎?二哥你怎么现在就出去?饭还没吃呢!”小清端着一个碗出来,正好看到要出门的三人。 萧清不看他,步子不停,“恩,出去。” “二哥!吃完饭再出去!小清特意给你熬了补血的汤!你怎么不喝就走?!必须喝了!否则不能出去!”小清横眉,一闪身拦住欲出院门的萧清。 萧清步子一顿,望着小清手中散发无穷怪味的汤碗,眉毛拧成疙瘩。 “我不想喝。”某人面无表情道。 “不行!必须喝!前两日你受了伤,内脏又多处受损。这些都是疗伤的食物,你吃了身子才能很快恢复。不管怎样,必须喝!” 小清脸上是不容拒绝。 萧清暗暗叹息,认命接过小清手中的汤碗,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片刻,随意用袖子抹了把嘴,将碗递给神色满意的小清,淡淡道,“小清,下次不要再做这个了。这几天,你早中晚,外加一顿宵夜都是这个汤,再不换我就要吐了,你想让我以后看见这几种食物,倒头就吐吗?” “额…”小清一噎,眨眼。 沐轻尘与一旁元少泽对视一眼,恍然。 怪不得萧兄那么着急要走呢,原来是在躲人啊。准确来说是躲这个补汤啊! 沐轻尘一顿,上前,“你受伤了?”内脏多处受损?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那日在无极殿,不小心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伤到哪了?” “手。但已经无碍了。”萧清举起之前受伤的右手,摊开给他看。“已经好全了。” 沐轻尘望向少年白皙纤长的双手。他的手不似闺阁女子般柔弱无骨,而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所以,即使没有刻意伪装,也不会让人起疑,只是现在这双干净的手心却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烧痕。 沐轻尘眸子一滞。 萧清望了他一眼,“只是一点浅浅的疤痕,不碍事。” 确实,手掌上的伤并不严重。沐轻尘缓缓抬头,眸子深沉。可是,面前这个人是女子,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在身上留下一辈子也消磨不掉的疤痕? 眼中闪过莫名,透着怜惜还有一丝隐隐的怒意。 一旁的元少泽扫了眼气息莫名的沐轻尘,眉梢微蹙。 萧清淡淡抽回手,“有了伤疤不是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你说对吧小侯爷?”望向一旁的元少泽,缓缓勾唇。 元少泽一愣,随即上前,“萧兄说得对。只是萧兄何时把小侯爷这个称呼改了直接称呼我少泽?” 萧清瞥了眼元少泽,淡淡道,“少泽。” 元少泽又是一愣,脸上笑意还未展开,就被萧清一句话堵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那么熟了,上次吃你的那顿馄钝,银子便省了吧!” 少年一脸认真模样,让元少泽哭笑不得。 手中玉扇轻摇,笑得一脸和善,“就算是亲兄弟还有明算账呢,萧兄又是法度严明的刑部副掌史,定不会轻易赖账的,是吧?” 萧清嘴角微抽。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温文尔雅的元少泽也有腹黑的一面。 “走吧,晚了就吃不到那家的馄钝了。”萧清淡淡道。 沐轻尘望着面容白皙的少年,内心闪过一丝无奈。 “走吧。” 三人一同出了别院,朝长陵主街而去。 ** 现在正是辰时,天色微亮,帝都主街却已是人来人往,热闹一片。 百姓商贩四处奔波,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萧清几人到达“李记馄钝”摊前时,摊前已经人满为患。 “不管何时,这里还真是热闹啊!”元少泽淡定望着面前人头攒动的人群,四处打量,半晌眼前一亮,“那边还有一小块空地。” 萧清望去,那边靠近街角处确实有一块空着的地方。 “过去吧。”三人朝那处走去。 “三位公子,吃点什么?”一佝偻老妪连忙上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岁月的痕迹。 “老人家,三碗馄钝,一碗加辣。”萧清话落,望向身旁两人。 “我们也一样。”两人轻笑。 “三碗馄钝,皮薄加辣,谢谢。” “好好。公子们这边稍后,老身去给公子搬椅子。”老妪转身,走到摊位前,四处寻找散落的桌椅。 萧清三人出现没多久,便引来了摊前众人的目光。 三个气质不凡的公子,出现在这个街边摊前,本就是一件引人侧目的事。更何况这三人身上雍容卓绝的气势,实在非寻常人能有。 “当啷——!”忽然一阵桌椅翻腾的声音。众人望去,发现是那老妪不小心打翻了凳子。 “哎呦!”老妪摔倒在地上,捂着腿发出痛呼。见众人转头望来,慌忙道,“惊扰各位了!抱歉,抱歉。”边说边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捡周边散落的凳子。 周围窃窃私语,“听说这老太的儿子前段时间在这被人打断了腿?” “你也听说了?据说好像是冲撞了什么贵人,被人拖过去狠狠打了一顿,腿断了不说,好像以后都残了!” 周围顿时一阵唏嘘。 众人看着颤颤巍巍扶凳子的老妪,“而且听说,那汉子得罪的,不是一般的贵人,好像是某个大国的公主!那汉子冲撞了公主的马车,便被人打折了腿,所以他的老母才会出来替他摆摊。” “若那汉子得罪的真是一国公主,那我们来这会不会受牵连?” “这还真不好说…” 周围是阵阵私语,萧清望着蹲下身艰难搬凳子的老妪,眸光微闪。 “让几位公子久等啦!”那老妪艰难拎着三把凳子走过来,皱纹深深的脸上满是汗。将凳子放在萧清三人面前,道,“公子们稍等,老身这就帮你们准备馄钝。” 老妪微微喘气,一看便是累得不轻。但那双眼睛却精神奕奕,即使是周围的非议声,也不减她眼中亮光分毫。 目光一转,发现有凳子却无桌子,便转身去寻。 “老人家。”正要离去的老妪被萧清喊住,转身望他。 萧清面容微闪,道,“您慢慢来,我与两位朋友正好在这有事商议,老人家一刻钟后再搬桌子过来吧。” 老妪一愣,随即笑容苍老和善,涌现感激,“公子心善,便依公子所言。”转身,佝偻的身子似透着一丝沧桑和感激。 萧清神色不变,只是那双眸子却渐生波澜。 “这老妪也倒可怜。”一旁元少泽缓缓开口。 萧清坐下,淡淡道,“别人看她可怜,老人家却未必这么想。” 这老妪眼中光亮不曾晦暗,表示她没有失去希望。别人觉得她可怜,她却抱持平静淡然的态度,不求怜悯,只求活的有尊严。 这份心境倒十分可敬。 沐轻尘望着面前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容,嘴角微抿。 一刻钟后,老妪搬着一台四方木桌缓缓而来。并将已经做好的馄钝摆到萧清三人面前,“让三位久等了,请慢用。” 萧清朝老妪点头,“谢过老人家。” 老妪粗糙的脸上透出些许红润,转身缓缓离去。 桌上三碗馄钝香气诱人,三人拿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 “味道果然不错。”沐轻尘头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吃着碗中皮薄肉鲜,别有一番滋味的小食,面露新奇。 “呵呵,确实比我们平日用的膳食多一些清新之味,亏得萧兄你能找到这个地方。” 萧清口中吞下一块馄钝,含糊不清道,“来帝都这十几天里,小清和郝猛便将帝都的所有小吃美食尝了个遍。他们觉得味道不错的,都会给我带一份。所以我便知道了这个地方。” 两人恍然。 三人不再多说,低头专心吃了起来。 片刻后,三碗见底。那老妪给足了量,因此三人都觉得吃得正好,便起身准备离去。 “老人家,钱放这了。”萧清掏出三个铜板放在桌上,不多也不少,正好。 老妪缓缓走来,笑着对三人道,“公子们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萧清三人点头,转身离去。 “老人家,那处是你家的椅子吗?怎么滚到街边来了?”身后传来一人的疑问声。 片刻,老妪温和沙哑的声音传出,“是我家的椅子,谢过客官,若是放在街道上绊着人就糟了…” 老人声音隐约传来,萧清步子微顿,头微转。 见那老妪蹒跚着朝拐角处走去,而不远处正翻着一把凳子。 萧清了然。可能是方才老人帮他们帮椅子时,不小心翻滚到了街上。 望了眼去拾凳子的老人,转过头来。忽然,街角不远处似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越发清晰。 萧清步子一顿,豁然转身! 目光一转,只见离老人二十尺外(不到十米),一辆华贵马车正朝那边极速驶来!周边的人慌乱躲闪,嘈杂一片。 而那老妪似乎没有注意飞驰而来的马车,仍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木椅上。 驾车的小厮手上是金色尼锦马鞭,在空中扬起张扬弧度,脸上是跋扈的倨傲。望着不远处挡道的老妪,脸上是鄙视和嫌恶。不减速反而狠挥马鞭,将车速提得更快,直直朝那老妪撞去! “啊——!” “小心——!” 周围瞬间惊呼声一片!眼见那马车就要撞上老妪,血溅当场!忽然一道青色身影扑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老妪推到一旁!身子一矮,滚进马下!那马受到惊吓,高抬前蹄仰天嘶鸣,就要狠狠踏在那青色影子上! 那青影险险躲过踏下的马蹄,惊险一幕让众人看得冷冷抽气! “刷——”银光闪烁,血花飞溅!青影手中薄刀闪电般划过前蹄, “嘶——!”那马凄厉嘶鸣一声,狠狠摔倒在地,后面沉香纱车受到波及,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车上小厮惨叫着摔到一旁。 街上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那小厮慌忙从地上爬起,看也不看这边什么情况,径直跪到车前不断磕头,声音惊恐慌乱,“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公主?!众人诧异。 只是他话还未落,一根长鞭便毫不留情抽了过来,狠狠抽在他身上。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众人望去,只见那小厮脸上竟然被抽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狰狞可怖! “贱奴!怎么驾的车?!竟敢将本公主的马车给弄翻了?!活的不耐烦了?!” 一道张扬跋扈的妖媚女声传来,接着“砰”一声,华贵的纱帐马车竟然爆裂四散开来,一道嫣红身影拔空而起,鞭影闪过,径直朝那嘶鸣的枣红马身上抽去! “嘶——!”马痛呼,身上被抽出一道血红。 女子缓缓落地,面容艳丽,丹凤眼倨傲上挑,媚意天成。肤如凝脂,薄施粉黛,红绸罗缎华美纱裙下,是淡金百蝶短靴,隐隐透出一丝戾气。丹蔻手指下是一根赤金带着倒刺的兽鞭,在空气中泛着凛凛寒光。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那小厮脸上被抽到血迹琳琳,却不敢呼痛,仍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啪——!”又是一鞭狠狠落下,抽在小厮另半边脸上! “狗奴才!还敢求饶?!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将本公主座驾给弄翻了?伤到本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小的之罪!小的知罪!只是是这贱妪横冲过来撞上马车,小的才一个不稳,弄翻了马车,还请公主恕罪!” “哦?”女子细眉凌厉挑起,转头望去。只见旁边一个老妪颤巍巍在一个青衫少年搀扶下起身,面容是惊魂未定。 “贱民!竟敢冲撞本公主的座驾?!”那女子满面怒容,手中长鞭一抖,朝这边狠抽而来。 鞭声携着空气冷冷劈来,萧清上前挡在吓得面色惨白的老妪身前,眸子锐利冰凉。 面上不动声色,一动不动。周围众人皆以为这少年是被吓傻了,却不想就在鞭子要抽到她面上时,忽然一双修长的手攥住赤金鞭子,一个面容俊美非凡的男子忽然出现,周身散发着慵懒却慑人的气息。 沐轻尘手攥兽鞭,扬眉望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少年,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莫名,“萧兄是看不到轻尘就在一旁?” 眸子似黑曜,隐隐泛着汹涌的怒意。 萧清一怔。似乎第一次看到沐轻尘如此生气。 “抱歉,一时忘了。”少年面色如常,声音却透出真挚的歉意。 这让一旁的沐轻尘心中恼怒中又透出一丝无奈。 “你是何人?竟敢出来多管闲事?!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拦本公主的兽鞭?!”红衣女子见两人彷若无人说话,丹凤眼恼意更甚。 沐轻尘懒懒转身,嘴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我管你是谁?小爷我照拦不误!” 霸气却雍容的气势,让红衣女子恼怒微滞,细细打量起面前男子。 这男人衣着华贵,气势不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你是何人?”女子凤眼微眯。 “你管小爷是何人?” 男子毫不客气的态度瞬间激怒了红衣女子,“不管你是谁,本公主奉劝你一句,莫要再袒护这些刁民!胆敢冲撞本公主的座驾,差点伤了本公主,绝不轻饶!” 凤眼望着那个面容普通的青衣少年和衣衫破败的老妪,眼中闪过不屑。 “小爷我若执意要袒护呢?” “哼!”女子冷哼,猛甩手中兽鞭,“那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呵…”沐轻尘嘴角勾出锐利弧度,“小爷我还真想看看公主怎么个不客气法。” “那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女子手中的兽鞭宛如游蛇般甩了过来,沐轻尘神色不变,眸子锐利似鹰,轻松抓住抽来的鞭子,几个闪身欺身上前,轻松打落女子女子手中鞭子,飘飘立在一旁,手中是女子的赤金兽鞭,周身是漫不经心的闲适。 “你…”女子一阵惊讶。她武功虽不是上乘,但普通人也休想在她手中走过十招。可这个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夺了她的长鞭! “你竟敢对本公主无礼?!你可知我是谁?本公主可是鬼夷国的五公主!你们这些刁民不想活了?!” 女子大怒,丹凤眼高高吊起,一派嚣张之色。 “嘶——!”周围是冷冷的抽气声。 这女子就是鬼夷国的五公主?传言五公主千染嫣颇受鬼夷国国主喜爱,又十分尚武,性格跋扈,对待下人和奴隶残虐成性,动辄打骂蹂躏,人人畏惧,因此就有了“鬼公主”之称。 千染嫣性格嚣张,至今二十仍未出阁,只身一人,这让鬼夷国主对她更加怜爱,也就造成了千染嫣目无一切的嚣张性格。 在鬼夷国人人见她,都退避三舍不敢招惹,如今竟有人敢如此无礼对她,这让一向嚣张惯了的千染嫣更是勃然大怒! “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暗卫!出来!给本公主好好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千染嫣已经恼怒交加,没有丝毫理智可言。竟然出动了隐在一旁的暗卫,这让沐轻尘面色微变。 凡事皇族贵胄,都会暗自培养一些血士或暗卫。只是不会轻易动用而已,一旦动用,就是刀光血影,不是简单的争斗可以了事了。 千染嫣话落,周围瞬间涌现一批黑衣男子,手握青龙弯刀,面遮黑布,蓄势待发望着对面沐轻尘。 一旁萧清目光扫过一旁,转身对惊慌失色的老妪淡淡道,“老人家,馄钝摊可有人照看?” 突来的一句莫名话语,让老妪一愣,“这…并无…” “那您就先回去吧。”弯身拾起倒在一旁的凳子,递给呆怔的老妪。 “可公子你们…”老妪望着对面一触即发的气氛,面露担忧。 “回去吧。”转头望向疾步而来的元少泽,冲他点头。 元少泽面上忧虑一闪而过,随即搀着那老妪离去。 以沐轻尘的性格,不会让人伤到萧兄。只是这女子身份并非普通人,若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两国矛盾。说不定还会让其他势力趁虚而入,挑起争端。 微微蹙眉,遂不再多想,扶着老妪快速离去。 “哼!区区贱民,敢在本公主面前嚣张?!你们,给本公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千染嫣一脸怒容。 “是!” 几名暗卫持刀瞬间冲了上来,身上透出丝丝杀意,携着凉风朝沐轻尘和萧清冲来。 只是还未近身,便被忽然闪现的一道灰影踢飞出去,摔在了一旁! “…!”众人一惊。 暗卫迅速挺身而起,弯刀紧握,谨慎望向这边。 悠一袭灰衫静静站在沐轻尘身前,五官平凡透出难以捉摸的气息,周身气息淡定,沉静而悠缓,这副大家武学风范模样另一众暗卫不敢轻举妄动。 “废物!都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公主冲上去?!” 领头的低矮男子眼中凝重闪过,望了眼气势淡定而雍容的沐轻尘,面露犹疑。 “公主,这人身手不简单,能瞬间将我们的人踢飞出去,不容小觑。且属下能感觉出此人内力深厚,绝对是个高手!不可冒进啊!” “连区区一个贱民都搞不定,本公主要你们何用?!”千染嫣眼中戾气闪过,道,“不管怎样,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你们,全给本公主上,打不死打残了也行!” “是!”所有暗卫将萧清三人团团围住,弯刀在亮光处闪烁寒光。 “上!”所有暗卫一拥而上,刀影闪烁,周围众人皆吓得四处逃散,不敢再过多停留。 这时,有两个暗卫持刀冲过来,朝一旁的青衣少年砍去! 萧清面无波澜,身子一矮,便轻巧闪了过去。 “咦?”两个暗卫面露诧异,本以为这少年不会武功,如今看…。似乎并非如此。 萧清缓缓将长衫塞到腰间,袖子扁起,两拳微微攥起,标准的格斗姿势显现。 望着少年怪异的姿势,暗卫微微蹙眉。 “好久没活动了,怕身手都退化了。既然有现成沙包,那就练练吧!” 其中一人还未搞清楚“沙包”为何物时,就见面前少年瞬间欺身而上,一抬腿便狠狠踢在了旁边同伴腹上! “…!”这暗卫一愣。 而少年身子不停,瞬间腾空,一个漂亮的回旋再次踹向了刚受伤的同伴脸上,那人顿时鼻血横流,眼冒金星!晃悠悠朝地上倒去! “砰”声想去,惊醒一旁看愣的暗卫。 这…。! 望着面前瘦弱少年,那暗卫脸上轻视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慎重。 萧清淡淡转身,黑发在空中划过一丝张扬,眸中亮光锐利而深邃,宛如漆黑的星辰。 望着旁边的暗卫,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兴奋,“来吧!” 暗卫呼喊持刀冲来,萧清错身抬掌隔开弯刀,胳膊以肘狠狠拐向那人下巴,随即一个过肩摔便将身后暗卫摔飞出去! 耳后风声骤起,身子一矮右腿旋飞而出,将偷袭之人扫趴在地,撑地起身肘部狠狠砸向那人腹部! 目光一转,弹地而起!身体闪过侧面砍来的弯刀,左手成八字掌向外捋抓那暗卫握刀的手腕,右手成爪一把掐住咽喉!右脚一别,“砰!”将歹徒摔倒在地,右膝顺势跪撞身下之人肋部! “唔”闷哼响起,还有周围众人诧异的抽气,顺势一个砍刀便砍晕那人。 缓缓起身,扭了扭手腕,抬眸望向一旁的暗卫,淡淡勾唇,“打架时间发呆可以吗?” 暗卫面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忽然眼前灰影瞬间闪过,胸口,后颈,面部纷纷被人击中,那力道仿佛百斤之重,让他们眼前一黑,瞬间倒地不起! 悠身影闪现,神情淡定无波,波澜不惊。 沐轻尘优雅踹飞一个近身的暗卫,望了眼悠,嘴角微勾,“身手有进步,不愧是小爷的人。” 一直淡定的灰衣男子此刻却蓦地红了脸,耳根处都是淡淡的红晕,腼腆到令人诧异。 萧清缓缓上前,望了眼笑得恶劣的沐轻尘,淡淡道,“总这样逗弄别人,小心以后遭到惩罚。” “呵呵…”沐轻尘笑得浑不在意,随即懒懒望向对面已经气得发抖的千染嫣,“五公主,就算你身份再高贵,到了我大祁也要收敛收敛,否则,我沐轻尘看到了比小爷我更嚣张的,难免会一时不平,忍不住要灭灭她的气焰!” “你…!”千染嫣漂亮的面容黑红交错,随即面露诧异,“沐轻尘?难道你是镇国沐府的沐轻尘?!” 沐轻尘但笑不语,周身雍容不凡的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千染嫣修眉微蹙,沉吟半晌,道,“别以为你是沐府的人,本公主就怕你!既然你伤了我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算了!但为了鬼夷与大祁两国友好,本公主便不与你计较!但是这个人,必须交给我处置!” 纤手一指,直直指向对面一袭青衫的萧清! 若不是他,她的马也不会受到惊吓!她也不会在大祁街道上出尽了洋相!还损失了一批暗卫!若此事让皇兄知道了,那… 千染嫣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抬头,直直望向对面萧清。见他衣着普通,样貌平凡,便猜测他应该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人,既然镇国沐府不能轻易得罪,就拿这小子开刀! 千染嫣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竟敢伤了本公主的爱驾,定要给我个说法!否则,本公主绝不罢休!” 沐轻尘眼中冷光闪过,刚要开口,便被一旁的萧清轻声打断,“你要我跟你走?” “对!若你任由本公主处置,此事便作罢!否则,我定要皇兄亲自上奏你们大祁帝君,说你一介贱民,不仅尊卑不分冲撞本公主座驾,还打伤我的暗卫,到时,你们帝君为了两邦友好,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萧清面色不变,淡淡道,“陛下会不会照你所说处罚萧某暂且不说,既然公主要让你皇兄替你呈奏陛下,处罚萧某,那便现在跟你那敬爱的皇兄说一声吧。” 现在…? 少年莫名的话语让千染嫣一怔,“你什么意思…?” 萧清面无表情望向一旁街角处,“这出好戏三皇子可看得过瘾?若看够了,便出来露个脸吧。” 空气微微一滞。 须臾,一袭玄紫色立领长袍的阴魅男子缓缓走出。金银纹流云冠,广袖琵琶暗绣花纹,简单又华丽,低调而奢靡。 细长丹凤眼挑起诱人而阴邪的弧度,透出浅浅锐利,令人心惊。 身后是两名高大异服护卫,发辫低垂,兽皮毡帽,腰跨红玉弯刀,步伐稳健,气势内敛,一看便是高手。 千染嫣一看缓缓而来的男子,脸色一白,慌忙上前嗫喏道,“皇兄…” “啪——!”一道掌风瞬间打在了她脸上,惊呆一众人。 “回去再收拾你。”看也不看嘴角滴血面容惨白的千染嫣,千凌羽掠过她径直望向对面的少年。 “呵呵,萧副史,真是许久不见啊!本王最近可是听到很多关于萧大人的传言啊…”男子透着莫名的阴柔声音缓缓传出。 萧清神色不变,“三皇子在旁边站了那么久腿不酸,萧某看得眼都酸了,站了那么久,三皇子可看到自己想看的了?” 千凌羽细眉微挑,透出一丝妖媚,“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萧大人啊!怪不得萧大人小小年纪,不仅连破帝都两桩大案,还得到堂堂大祁帝君的爱护,亲自召去穹华宫问话。这等敏锐的洞察力,真是令人叹服啊!” 一旁千染嫣听闻脸色更加苍白,一脸不可置信望向萧清。 这个看着平凡普通的贱民,竟是这几日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破案高手萧清?怪不得敢顶撞她,原来是… 可就算他是现在名噪一时的少年神探,也只是一介贱民出身,如何能与出身皇家的堂堂公主相比?! “皇兄,是皇妹鲁莽了。只是此事确实是这个人引起的,若不是故意伤了皇妹的马车,害得嫣儿差点丢了性命,嫣儿也不会如此愤怒,无意跟镇国沐府的小王爷发生了冲突,还望皇兄为嫣儿主持公道啊!” 千染嫣仍然以为是因她与沐轻尘有了冲突,才导致皇兄如此愤怒。若将所有冲突原因都引到这贱民身上,皇兄定会替她出这口恶气! 千凌羽听闻淡淡望了她一眼,“萧副史故意伤了你的马车?” “是啊皇兄!她用武器划伤我的爱马,让我马车掀翻在地,嫣儿差点就有性命之忧了!” 千凌羽目光一转,望向地上伤痕累累的马匹。 这马是鬼夷国特有的柏布马种,强壮,速度快,反应敏捷。可除了背上明显的鞭痕,马腿还有着两道清晰的血痕,看形状应该是刀状利器所致。 若这两道伤口是这少年所致,那她的速度倒还真是迅捷! 目光望向对面五官平凡的少年,细长凤眸越发幽沉。 “萧副史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会伤了我皇妹的马车?” 千染嫣一滞,神情微微不安。 皇兄之前便叮嘱过她,让她收敛脾性不要在大祁过于张扬。若是让皇兄知道她在帝都街上横冲直撞,还差点伤了人… 千染嫣望向对面青衣少年。 萧清脸上面无表情,淡淡道,“萧某看见一只嚣张跋扈的红毛狐狸在长陵街上横冲直撞,差点撞到了人,一不小心,手中的刀片便割了上去,实在抱歉啊!” 嚣张跋扈的红毛狐狸? 众人目光微微扫向一袭红衫的千染嫣,面容微滞。 第一百三十五章 辽王奸细 “你个贱民!竟敢说本公主是红毛狐狸?!” 萧清浅浅扫了眼勃然大怒的千染嫣,“请公主不要对号入座,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是公主令人在长陵主街驾马伤人,未果而恼羞成怒,污蔑萧某无故伤马,以泄私愤。” “你…”千染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霎是好看。目光一转,对上千凌羽毫无情绪透着冰凉的目光,顿时一颤,慌忙道,“皇兄不是的…” “闭嘴。”淡淡却透着一丝无限威慑的阴柔声传出,让千染嫣脸色一白,连忙息声不敢再辩解。 千凌羽转头,望向对面萧清,“本王皇妹一向不知礼数,还请两位能见谅,就当卖本王一个面子,如何?” 萧清垂眸,神情淡淡。 一旁沐轻尘见状,慵懒轻笑,“三皇子客气了。两位都是远到我大祁的贵客,自然应该以礼相待。那些不愉快的事便让它过去吧。但轻尘有言在先,若有人想背地里搞小动作,行报复之举,伤害轻尘身边的人,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沐轻尘俊逸面容透出一丝犀利。目光静静望向对面两人,眉宇间是隐隐肃戾。 那是警告,同样是宣言。 千凌羽凤眸微眯,幽光闪过。 这个沐小王爷… “呵,沐小王爷放心,本王说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千凌羽朝身后鬼修示意,鬼修立刻上前,对面色惨白的千染嫣行礼道,“公主,请跟属下回去。” 态度虽恭敬,却是传达千凌羽毋庸置疑的命令。 千染嫣轻摇樱红唇瓣,面露不甘。 皇兄的旨意,她从来都不敢违背。只因皇兄其实才是鬼夷国手握实权之人,就连父王也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而已。虽不甘,却也只能遵从。 眸子闪过一丝阴毒,余光望向对面的萧清。哼!今日就先放过这个贱民!她千染嫣想置于死地的,没有人能逃过! 将手中鞭子收起,冲一旁的千凌羽浅浅施礼,随即转身离去! “公主。”垂首的萧清忽然开口,叫住欲离去的千染嫣。 “公主座驾伤人无数,可能连伤过之人的性命也记不清了。但萧某想提醒公主一句,这是在我大祁,不是在你鬼夷。若公主还依然行今日之举,萧某不介意当一回猎人,捉了这红毛狐狸做狐裘。毕竟大祁寒冬将近,没有一件御寒之物也着实不妥。公主若不信,便尽管一试。看看这红毛狐狸究竟如何被萧清拔下,制成狐裘。” 空气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周围传来暗卫冷冷的抽气声,还有千凌羽满含兴味的目光。 千染嫣眸子是汹涌的寒光,还有血色的暴戾。杀意在眼中徘徊,须臾,冷冷道,“本公主记住了。” 不知是记住了他的话,还是记住了萧清这个人。遂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萧清目光幽深,透着毫不掩饰的冷厉。 一旁的沐轻尘微微蹙眉,望向一旁少年。 就算是想将千染嫣所有的怒意都转向他,不让她暗害那老妪。也不能以这种过激的方法啊!微微叹息,想起馄钝摊前众人的议论,那老妪的儿子前段时间因冲撞某公主的座驾,被打成残废一事。再想想大祁如今这般嚣张,又有公主之称的人,谁是罪魁祸首便可想而知。 嘴角微抿,眸中一闪而过的,是经常因面前少年而出现的无奈。 既如此,那他便全力护她。就算将来是条凶险之路,那他也无怨无悔。 对面千凌羽望着沐轻尘,眸中疑惑闪过,面上是若有所思。 “三皇子,既然误会已解开,那轻尘与萧兄就不多停留了。”沐轻尘转身望向一旁萧清,“萧兄,我们走吧。小侯爷还在那边呢。” “萧副史且慢!”千凌羽出声打断沐轻尘的话,徐徐上前,“沐小王爷,本王还有些事要向萧副史请教,还望小王爷见谅。” 转头望向萧清,“萧副史,可愿到本王的驿馆一叙?” 沐轻尘蹙眉,“三皇子,萧兄还…” “好啊。”萧清抬头直视面前千凌羽,嘴角勾起一抹奇异弧度,“萧某也正好想与三皇子叙叙旧,那便赶在今日一起吧。” 千凌羽双眸微闪,脸上露出魅人浅笑,柔美惊艳。 沐轻尘转头,剑眉拧成一团疙瘩,“萧兄,我陪你一块…” “沐轻尘,你先回去,过两日我再找你来吃李记混沌。”萧清神情淡淡,却不容置疑。 沐轻尘一滞,眉宇中的忧虑不减反增。 “呵呵…沐小王爷无需担忧,事后本王会送萧副史安全回到住处。萧副史,请。”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在千凌羽领路下,缓缓离去。 沐轻尘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脸上是满满的凝重。 “能让小王爷表情如此大变的,恐怕也就只有萧兄一人了。”元少泽缓缓走来,站在一旁望向少年离去的方向,“萧兄年纪虽小,却极有主张。心思沉稳,不骄不躁。他这样做定有他的缘由,何况这是在大祁,就算是手握重权的鬼夷国三皇子也不能对萧兄怎样,沐小王爷也无需太过忧心了。” 沐轻尘眸子微闪。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一旦事关萧清,他便总是不由自主担忧。何况,清清…是女子。 她一个女子伪装身份,在这些危险重重的势力间游走,可他却不清楚她内心真正想法,这点也让他极为不安。若是她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女子身份… 沐轻尘蹙眉,望着已经没有少年身影的街道,面色深沉。 ** “本王不知萧副史竟会让大祁如此多手握重权之人拥护,还真是让本王惊叹啊。” 偌大的紫檀软香木梨马车上,两人分坐在红木桌案前。千凌羽丹凤眼静静打量对面的少年,阴魅的面容透出浅浅兴味。 少年还未及冠,一头乌发用白带随意扎在脑后。一袭棉质青衣包裹瘦弱身躯,五官平凡,透出一丝淡淡的稚气。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连番看破他的计划,拆穿帝都隐藏权利下的阴谋,为七年前震惊天下的才子亦风平反,且让帝都诸多身份显赫之人,围绕在他身边为她鞍前马后。 沐轻尘,元少泽,朱钧,曲晟…这些都是在大祁颇有名气之人,却一个个甘愿帮助这少年。 千凌羽眸子逐渐幽深。最主要的是… “听闻大祁帝君曾多次召萧副史去穹华宫?可有此事?” 萧清抬眸,目光淡然,“三皇子想知道什么?” “呵…一向不近人身,冷漠无情的无极帝君,为何会对一个小小的刑部副史如此特别?本王很好奇呢!” 萧清神色不变,“既然三皇子十分好奇,何不亲自去问陛下?想来陛下也会不吝赐教的。” 千凌羽眉梢轻挑,“世人谁不知大祁帝君从不让人近三尺之内,绝情绝欲,冰冷无心。这样的人又怎会为本王解这疑惑呢?” “冰冷无心。”萧清眼中闪过莫名,“若对心怀不轨之人,冰冷无心是理所当然,就像三皇子对待胆敢背叛谋害你之人,铁血杀伐绝不手软一个道理般。” 千凌羽双眼微眯,“萧副史这是何意?” “落霞湖被关押犯人,皆是你的人。可你却任由沐志乾的人将牢中犯人通通杀害,仅救了那个刀疤男子。以你安插在帝都中的眼线,在得知被关押犯人即将被杀时,却未及时出手。一是想借他人之手,铲除有可能泄露消息威胁到你的废子。再则,是为了探查清楚你的对手在帝都中的势力。也就是镇国将军沐志乾的势力。” 千凌羽眸中透出阴冷的暗芒,幽幽盯着对面少年。 “不管是落霞湖爆炸案也好,还是帝都失踪案,鬼夷国在其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三皇子心中清楚。在搅乱了这趟浑水后,不管是动摇了大祁民心,还是令朝纲混乱不稳,都对你鬼夷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萧某不知,几方势力共同搅动这帝都风云,企图引起混乱。若真如你们所愿,这些势力该如何平均谋划得来的利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有人淡然隐在幕后,看帝都风云起。也有人充当一把利器,刀刃锋利,剑指所向,却仍逃不出被人操控的命运。九州平静了近百年之久,如今已经渐生波澜。天下本归一脉,在先人祖辈的征伐战争下,四分五裂,造就如今的诸国势力,隐地绝境。三皇子是想做这真正的搅弄风云之人,还是被人操控的利器?利器虽坚,终有破碎之日。三皇子凌霄之志,不会任由他人摆布,也不会任由帝都和漠北趁虚而入,不是吗?” 千凌羽深瞳幽光闪烁,嘴角勾出一抹漫不经心,“萧大人知道本王一向心狠手辣,对待敢威胁本王的人绝不心慈手软。”声音是隐隐透出一丝弑气,“萧大人只凭这两桩案子,便推测出隐在背后的势力,着实令本王惊讶。只是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命都不会长。萧大人既然知道了那么多秘密,本王是不是该现在杀了你,以绝后患?” 萧清眼眸漆黑似幕,“三皇子可以杀了我,但比起要了我的命,萧某的利用价值应该更高些,这不也是三皇子接近萧清的目的吗?” 空气蓦地一滞。 马车内隐隐流淌出一丝莫名的气氛,令人窒息。 千凌羽静静打量对面少年,“萧副史小小年纪,不得不说真的很聪明,一次又一次让本王惊叹。”若这小子不是敌人,他是真的想将他收拢到麾下。毕竟以这少年的惊世之能,定会对他们将来大业有所辅就。 只是…他却偏偏有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垂涎不已的利用价值。 “大祁无极帝君,对于九州天下是神一般的存在。呵…即使他已经久不闻朝政,他无上帝君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十几年来,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帝王,冷漠淡然,无一丝缝隙可循。他身边的随侍郭白,是天下鬼罗般存在,一把麒麟戟嗜血四方,从骷髅堆中血战而出的地狱使者,令天下魂飞魄散。这样一个人,甘愿臣服在那个男人之下,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这让无极帝君周身更是若铜墙铁壁般牢固,无丝毫漏洞。” “只是如今,竟然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是你。”千凌羽黑白分明的双瞳望向面前面容普通的少年,“那个男人竟会让你靠近他身侧,单凭这一点,你的价值就足以震惊天下人!你是那个冰冷无心帝王的唯一特例,这么长时间以来,本王总算等到了那个男人有了情绪波动的一天。你说,本王怎会杀了你这个足以动摇帝心的人?你的存在,是命中注定足以撼动整个九州,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般价值连城。” 男子声音低柔,却冰凉,彻骨。 萧清眸中涌出汹涌的漩涡,越聚越深,就要冲出桎梏时却烟消云散。淡淡勾唇,笑意浅浅似无。 “呵,没想到手握天下重权的你们,竟会如此惧怕那个男人。” 千凌羽漫不经心的气息忽然一凛,双眸杀意一闪而过。 “人类往往最容易相信他们眼中看到的,却不知,眼睛看到的,是最能蒙弊事物本质的存在。那个帝王,心思诡谲莫测,就算是对某个人特别,为何要特意让天下人皆知?把自己的软肋光明正大的放在众人眼前,这似乎是在说,这个人是我的弱点,他可以动摇君心,结果,所有人都转移目光,望向那个被推出的棋子,自以为利用这颗棋子,就能竟那个帝王掌控。却不知自身才是最愚钝无知之人,被那个冰冷的帝王随意使出的障眼法蒙蔽,轻松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便是你三皇子想要的?” “呵…你以为那个男人会用这种方式来迷惑别人?你太不了解他了!”千凌羽嘴角勾出一丝讥讽,“那个男人从骨子里透出的狂妄,无人比拟。他若想对付一人,根本不屑用这种手段。他会悄无声息将敌人最重视的东西毁掉,身份,权利,地位,都会在那个男人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样一个人,怎会使出你所说的障眼法来米或他人?他无情无心的地步,令人发指。怎会为了某个目的,而打破自己多年的惯例?” 萧清面色不动分毫,“若真如你所说,那个男人高深莫测,心思难辨,你又如何知道他不会这么做?既然他都能打破自己多年年的惯例?又为何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九州风云渐起,有谁,哪方势力皆做了改变?若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不动分毫,那只有被取代的命运。新旧交替,时事更迭,这天下风云巨变的序幕,是该掀起了。” 少年声音毫无波澜,却仿佛有指点天下的淡然,令人惊异。 车内是长久的沉静,透出一丝莫名。直到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殿下,驿馆到了。” 千凌羽淡淡应声,转头望向少年,“萧副史,下车吧。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跟着千凌羽下了马车,朝驿馆而去。 走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还有重重的郁葱竹林,两人来到一栋久未失修的小院前。 院内破败了无人烟,院内几只孤鸟环飞而过,也不愿多做停留。 “进去吧。”一旁千凌羽道,缓缓走进院中。 萧清举步跟上,院内是两个异族护卫,见千凌羽走进,连忙向他行礼。 “你们退下吧。” “是。” 两名护卫躬身退下,院内便只剩下千凌羽萧清两人。 “萧大人不想知道本王带你见的,究竟是何人?” 萧清面无表情,“从狱中被劫的刀疤男子。” “呵…果然什么都瞒不了萧大人。只是萧大人可知他为何会被关进这里吗?” 萧清眉宇淡然,望他,“这不正是你带我前来的目的吗?” “呵呵…萧大人请进。” 缓缓推开面前的大门,一丝湿冷之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的是些许血腥气味。 萧清眸光微闪,透出一丝幽冷。 两人走进左边的屋中,干草铺满整个屋内,血迹斑斑的拖延痕迹出现在眼前。顺着痕迹望去,是一个高大男子。手脚皆被粗大绳索所缚,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败。 听到有人走近,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的面容让人看清楚他的长相。只是那左眼处深深的疤痕,依然沁出冷冷的狰狞。 他是牢中那个刀疤男子。 萧清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流光,转瞬即逝。 千凌羽勾唇,目光阴柔盯着狼狈不堪的男子,“暗一,本王带人来看你了。” 刀疤男子望着面前的千凌羽,眼中凶煞闪过,“你个阴邪小人!要杀要剐随便!我是不会透露任何关于主子的消息!” “呵呵…暗一,你跟了本王十几年,本王也未曾想过,你竟然是别国派来的奸细。漠北辽王,果真是一代英豪,手下能人无数,竟然培养出如此出色的伪装者。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潜伏了十几年,本王竟毫无察觉?” 话尾语调蓦地一扬,透出浓浓的森寒!将不大的小屋完全笼罩,铮铮渗人。 辽王耶律烈!这个刀疤男子竟是耶律烈的人!萧清眸中掀起惊澜。 漠北辽王,是名震天下的一代枭雄。他统领北方二十多个部落,手下猛将勇士无数,靠牛羊牲畜为食,因此民风多彪悍,老少皆兵。是个跺一跺脚便震慑四方的人物。 只是近段时间有传言,已经年逾六十的辽王耶律烈病危,其下二十多个部落势力蠢蠢欲动,都将目标对准了辽王这个王位。漠北表面相安无事,实则内部已经开始动荡。从几个王子争褚,到部落为了争夺势力范围而勾心斗角,漠北已经渐渐四分五裂。 耶律烈费劲一生收复的部落,可能就要付之东流! 而没想到,这个刀疤男子是耶律烈的人!他无论是从长相、身手、还是习性方面,这个人都毫无破绽!他竟然伪装了那么多年,未被任何人察觉! 只是,既然此人有能力伪装十几年不被察觉,又为何在此时露出了马脚?让千凌羽察觉? “暗一,你在本王身边伪装了十几年,原本已经取得了本王的信任,就要让你进入幽冥殿,而你却如此迫不及待,露出破绽,让本王猜出了你的真实身份。此次落霞湖计划,你故意将倾城阁暴露在众人眼前,已经犯了本王的大忌。而知道倾城阁与本王关系的,只有你和鬼修。鬼修是经过幽冥殿的血礼,不会是他。那么,就只有你。再加上你在此次计划中的古怪行动,本王便知道,你就是别国派来潜伏在本王身边的细作。” “让你孤注一掷甚至冒着不惜泄露身份的危险,也要破坏本王的计划,看来,漠北辽王病危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呢…” “住嘴!你挑唆我漠北部落发生内斗,还暗自支持大王子争夺王位,却又与三王耶律硕暗自勾结!试图趁乱夺我大漠北莽,你这个奸佞小人!手法实在卑劣,令人愤恨!” “说得好!本王确如你所说,只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言语的。而你知道本王那么多秘密,若是让你将消息透露给漠北辽王,本王会很烦恼的。所以,你便老实待在这吧,本王不会轻易杀了你。敢欺骗本王之人,本王让其死得那么轻巧。” 千凌羽红唇微勾,声音阴魅却渗人。 一旁萧清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怪不得落霞湖爆炸一案中,倾城阁会那么轻易便暴露出来。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千凌羽缜密的心思,怎会露出这种破绽让她察觉? 一旁千凌羽余光扫过一旁的少年,面上闪过一丝莫名。 “今日本王过来,给你带来了一位帝都的名人。正是侦破此案的刑部副掌史,萧大人。本王想两位应该有过一面之缘,就不介绍两位认识了。” 千凌羽望他,“萧副史曾说本王为何要独独将此人从牢里救出,如今,萧大人是否有答案了?” 萧清面无表情,“敢与你作对的人,你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便是你今日找萧某过来的目的?” “呵呵,萧副史果然聪明,不用本王明说便一清二楚。如何?萧大人做出决定了吗?” “最简单的威吓,就是利用别人来起到震慑他人的作用。三皇子若真有诚意,便不应只是警告,最起码拿出一些真材实料给萧清,否则,这种程度,萧某看不上眼啊!” 淡淡瞥了眼一旁血迹斑斑的暗一,眼中毫无波澜。没有惧怕,也无怜悯,只是如湖水般平静无波。 千凌羽细眉高高挑起,讶异中又带着一丝意外,“都说新上任的刑部副史目空无人,猖狂至极,本王倒还不信。如今看来,倒真是确有此事啊。” “萧某以为三皇子在落霞湖岸边就应该知道,萧某最不惧的,就是被人威胁。狂妄对萧清来说,不是手段,也不是本质。”缓缓抬眸,望向千凌羽,“三皇子会利用残忍手段来威慑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你的本性。而萧某则是利用自己,来探查出想知道的结果和答案,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你问萧某是否做出决定?很早便有了。”萧清眸光幽凉浅淡,望着面前男子,“道不同不相为谋。萧清与三皇子殿下,不是一路人,不能成为伙伴,只能是敌人。” 少年声音淡淡,却在千凌羽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深瞳骤然一厉,杀意顿现! 那是真的血腥阴戾的冰凉,要将面前少年置于死地! 空气一颤,蓦地一道寒光闪过,直直朝萧清胸口袭来! 杀意携着屋内令人窒息的阴冷,瞬间扑面而来!萧清负手而立,动也不动,眸中锐利锋芒似要撕裂天际! “铿——!”兵器相接,火花四溅!萧清身边忽然凭空出现一道黑影,轻飘飘接住袭来的利刃。两方内力冲撞瞬间掀起一阵汹涌气风,将冷冷对峙的千凌羽和萧清两人衣衫吹得簌簌飞卷! “砰——!”强大气流瞬间掀翻破败不堪的屋顶!萧清身子一轻,隐隐有内力包裹她全身腾空而起,从破开的屋顶上直摇而上,落在了院中。 千凌羽缓缓走出,一张阴柔漂亮的脸上蒙上一层冰霜。 院内鬼修手中红玉弯刀闪烁寒光,彪悍身躯紧绷,一脸谨慎望着忽然出现的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眼中闪过震惊! 这人竟然轻易接住他的全力一击!且此人内力惊人,绝非普通高手可以比拟! 这人究竟是谁?! 千凌羽细长的眼中闪过寒光,静静打量院内的噬魂。 院内之人全身似乎笼罩在黑暗之中,周身弥漫着地狱般幽冷气息,似噬人心魂的阴曹使者,冰冷到毫无人息! 只是在屋内瞬间短兵交接,他便知道,鬼修,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这人身上的气息,是真正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不是刚经过血洗的鬼修能对付得了的。 目光一转,望向神色淡漠的少年。难道,这人是在保护他…? 忽然,千凌羽眸光一滞,细长凤眼中满是诧异! 黑袍男子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剑身漆黑隐隐透着神秘气息,剑刃刻着浅浅花纹,长剑轻鸣,隐隐颤动,似有生命般,透出嗜血的低吟。 千凌羽幽幽抬头,眼瞳是平静无波,但深处似隐隐惊涛汇聚。 “天月黑刃,乌袍死神,地狱暗鬼,人间噬魂。” 千凌羽声音平静,却隐隐透出不可置信,“你是弑神谷中的人?有乌袍死神之称的暗鬼,噬魂!” 院内安静得诡异! 空气微微一滞,瞬间惊起飞鸟几只! 鬼修双目大睁,满脸惊骇! 此人便是天下第一鬼袍,噬魂?! 若他不知这人的名号,便白白生在在这九州之上!此人在三年前,凭借手中一把黑刃,阻挡了围攻穹华宫的千名暗卫死士!诡异的身形,慑人的气息,变幻莫测的剑法,所过之处,不见血影,剑剑封喉!千名死士仅一刻钟,全部倒地身亡,无一人生还! 当时无极帝王便坐在不远处的撵舆上,周围全是诸国前去拜访的使臣。 当晚血腥黑暗的一幕,吓昏了无数权贵大臣,众人心神俱散间,只有那翻飞的乌色黑袍,还有隐隐低鸣的嗜血黑刃,在冷冷月光下,现出慑人寒光! 天月黑刃,人间噬魂的名号,便由此而生。 而那不远处闲散坐在撵舆上的男人,从千名暗卫死士出现后,脸上的神情未有一丝波动,冰冷而孤寒,幽凉而睥睨。仿若三界神明,冷冷俯视世间苍生,淡漠无波。 自此后,无极帝王的名号,成为世间人人畏惧存在,轻易不敢再提起。而那只身屠戮千人的长剑死士,也有了第一鬼袍的称谓,不再轻易现身与人前,从此隐匿了踪迹。 如今,他竟再次出现在人前!且还以这种方式! “这真是令本王惊讶啊!令天下人闻之胆寒的第一鬼袍噬魂,竟会出现在这里!且还保护一个小小的刑部副史。恐怕此消息一出,定会引来天下诸侯和各国势力的震撼啊!” 千凌羽眼中凌厉更甚,深深望着不远处垂眸而立的少年,凤眸微眯,“本王确实错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让那个男人如此在意!竟会让噬魂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呵…哈哈哈…!” 千凌羽蓦地展颜大笑,笑声柔媚却透出一丝尖利,让人莫名生寒。 “本王是大错特错!原本还以为那个男人对你有一丝不同,或许会成为本王一个突破口也说不定。却不想,原来,你已经是那个无情无欲的帝王的致命弱点!这世上,从未有一人能让那个男人如此对待!而你的出现,却完全颠覆了这一切!萧清啊萧清,本王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你的幸,还是你的祸。” 萧清漆黑的双眸仿若古潭,眸子深处似沉淀了千年,无波澜。 千凌羽眼底微微一怔。 “三皇子,萧清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弱点,因为无心之人,没有拥有弱点的机会。今日萧某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萧清眸中厉芒闪现,宛如利刃出鞘一霎锋芒,“不要再心存利用之心,也不要以为萧清会任由你们摆布。宝剑之所以令人垂涎又畏惧,不只因它的嗜血利刃,最主要的,是其未出鞘收敛的锋芒,随时都会划伤握剑者的手掌!” 缓缓转身,背影纤瘦却挺直如松,“若三皇子不信,尽管一试。还有,不要再在萧某身边安插眼线,殿下至今日起应该知道,萧清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 话落,头也不回径直出了院子。一旁噬魂身影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院内的千凌羽静静望着少年逐渐消失的身影,凤眸中闪过深沉的阴戾。 鬼修转身,“殿下,此人不除定成祸害!让鬼修…” “你以为就凭你,能在那个噬魂手中走过几招?”千凌羽阴沉着脸打断鬼修的话,“有那个第一鬼袍保护他,这世上没有几人能伤得了他,更何况是你。” 鬼修低头,眼中懊恼一闪而过,“那小子知道了我们那么多秘密,若是她说出去…?” “原本今日若是他不答应本王的要求,便杀了他。却不想,那个男人竟然早有防备…”细长双眸微闪,随即嘴角勾起一丝阴柔,“只是,今日本王的收获也不少呢。若是让别人知道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了一个致命弱点,该是怎样有趣的一幕呢…” 声音柔和,却透着渗人的凉意。 千凌羽嘴角微勾,眼中是令人发寒的阴狠。 ** 萧清走出驿馆没多久,胸口便微微传来痛意。 不动声色拐到一旁的巷子中,扶墙轻轻咳喘。须臾,才缓过劲来。 看来,应该是之前的内伤还未好全。虽然有那个男人用内力帮他修复了受损筋脉,但也需要休养。如今又加上刚刚小院噬魂和高大男子内力的冲击,伤势可能又复发了。 萧清靠墙。 这个身子还真是虚弱啊,动不动就受伤。这些古人的内功还真是麻烦,要是有办法对抗内力… 微微蹙眉,抬头。 日光当头,有些刺眼。 是该回去了… 蓦地,空中闪过一道墨金黑影,眨眼间便出现在身侧,耳边是熟悉的幽凉冰雪气息。 “朕给你的簪子呢?”低沉宛如千年古琴的悦耳声传来,隐隐竟透出一丝怒意。 萧清转头。身旁帝王妖瞳深邃而幽冷,远山黛般的修眉微微蹙起,表示男人的极度不悦。宽大的墨金披风,将男子修长身影包裹,却包裹不住那令人颤栗的冰寒。 萧清眼中诧异闪过。 这个男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朕在问你话。”帝王气息逼近,如雪般幽凉,可萧清却觉得有些灼热。 微微退后一分,淡淡道,“陛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帝王凤眸危险眯起,墨袍一展,直接罩住萧清纤瘦的身躯。空气一动,便瞬间没了踪影。 安静的小巷似乎从未出现过两人身影,再次恢复了安静。 落英别院。 墨黑暗纹披风在空气中划过翩袭一角,蓦地出现在院内。披风下是帝王孤高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高贵清华的完美侧脸,仿佛是昙花惊现。 萧清从男子怀中抽离,径直走进屋中,到桌前倒了杯茶,仰头灌下。 “多谢陛下相送,微臣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远送了,陛下慢走。” 帝王缓缓将身上的墨黑披风解开,随意仍在一旁的榻上。身披一袭浅银便袍,袍角暗金纹绣,低调中是不露声色的尊贵高华。 淡淡转身,宛如天人的脸上不露情绪,“朕给你的簪子呢?” “丢了。”萧清头也不抬。 话落,空气中蓦地拢上一层冰寒。 男子幽凉气息缓缓靠近,萧清能感到头顶上有一道冰凉慑人的光芒在直直盯着她。 “你再说一遍。” 萧清微微蹙眉,抬头,“不小心弄丢了。” “爱卿可知欺君之罪,会受什么处罚?”帝王双眼危险眯起。 萧清面无表情,“微臣并未欺君,为何要受处罚?” 帝王妖瞳渐渐汇涌幽深的黑雾,云袖轻扬,一道浅蓝光芒挥出,那道光晕似带着生命般,游荡飘舞,似一缕仙雾,缥缈无踪。 片刻,停留在竹青纱帐红木床上,幽幽飘散,了无痕迹。 萧清望着这一幕,眉梢挑起诧异。 不是吧…! 帝王淡淡睨了眼惊愕扬眉的少年,冰雕般修长手指朝红木床上一勾,幽蓝光芒一闪,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如玉般手指上是一把仿若曼珠沙华雕就的玉簪,幽蓝华光在男子手中熠熠生辉。 淡淡望了眼面前少年,“爱卿将它丢床上了?” “恩,不小心…嘶。”下颌忽然被一双冰凉无温度的手紧紧箍住,抬眸,面前是男子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那双幽暗深邃的妖瞳此刻正泛着冷冷寒光。 “陛下想听微臣如何说?因为这东西莫名的诡异,因此臣便对它敬而远之,正如臣对陛下一般,远离,才等得以安宁。” 萧清声音毫无波澜,眸子却似刀刃般锋利。 “继续。”帝王淡漠冰凉的声音传出,妖瞳一瞬不瞬盯着面前少年。 萧清目光无丝毫躲闪,“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微臣只是大祁微不足道的小官。下官不清楚陛下为何独独选择臣做这个万众瞩目的人,陛下的所作所为已经成功引起各方势力的注视,也成功将他们的目标转移到了臣身上。只是,臣不愿做这个出头鸟,也不愿成为陛下万千棋盘中的一颗棋子。若陛下执意如此…” 少年黑眸似出鞘利剑,凛然生辉,“下官必穷极毕生,打破陛下的禁锢!” 帝王眼中是少年倔强坚韧的面容,妖瞳下深邃似无间冥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年之约 缓缓松开锢着少年下颌的手,转身走到一旁的塌前坐下,“过来。” 男子声音淡然到毫无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冷寒,只有仿若沉淀千年的平静。 萧清微怔,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离男子一尺远的地方,微微蹙眉,“陛下有听到臣的话吗?” 男子眼睑下是魅惑的阴影,白皙手指把玩幽蓝玉簪,淡淡开口,“肩上怎么回事?” 萧清一愣,转头望向肩膀处。发现肩上的青色长衫已经微微破损,露出里面的浅白色内衬。 “走路摔的。”萧清反射性回答,随即眼中懊恼闪过,“陛下,微臣已经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还望陛下允准。” 这男人惯会转移话题,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衬现在就将话讲清楚。 “坐下。” 帝王不看面露不愿的萧清,直接伸手将她拉坐在软榻上。掀起他的长衫,直接将内衬也一同褪下,露出里面白皙圆润却透着乌青的肩膀。 萧清眸子大睁,一脸不可思议望着男人。 这…这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帝王手中是一个晶莹玉瓶,瓶盖掀开将里面透着药香的琼脂凝露抹在少年受伤的肩上。 男子透着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压抚柔少年的肌肤,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灼热的痕迹,让萧清身子微微颤了颤,眉梢微蹙。 转身,直接抓住男子的手,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平静,“陛下喜欢微臣?” 男子手上一顿,妖瞳竟是罕见一愣。 这世上,怕是没有能让眼前冰寒帝王怔住的人了,而萧清却简单做到了,还尤不自知。 “陛下无情无欲,是屹立在九天之上的帝王,天下众人都是这么认为。陛下对微臣的特别令众人瞩目,臣可能是这个无情无欲的帝王唯一的软肋,有些人是这样告诉微臣的。” 萧清眸子漆黑,一瞬不瞬,“陛下处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不容一丝疏漏,否则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微臣不明白陛下究竟如何想的,但臣不愿做逃避的人。” 少年眼中光亮似要灼伤一切,清亮慑人。 “所以,陛下的要求,臣答应。” 帝王凤眸微眯。 萧清神情淡淡,眼眸幽光闪烁,“三年。微臣会留在陛下身边三年。这三年时间里,微臣成为陛下的挡箭牌也好,磨刀石也罢,陛下的旨意萧清会听从,只是,臣有三个要求。” 帝王妖瞳似染上迷雾,缭绕不清,看不出情绪,“说说看。” “第一,三年后,无论结果如何,陛下必须放微臣离开,并发誓永不再将微臣卷进这是非之中。” 男人凤眸眯起幽凉弧度,冰冷渗人。 “二,这三年里,陛下不能强迫微臣做一些泯灭人性,穷凶极恶之事。更不能以臣身边之人相威胁,强迫微臣。” “三,不管是拿微臣做挡箭牌也好,还是扰乱他人的棋子也罢,都请陛下将这一切明言。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大多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微臣不惧被人利用。只是,微臣不愿被利用了,仍毫无所觉蒙在迷谷中。所以,若陛下心存利用之心,还请相告。” “这三点,若陛下答应。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如何?” 少年声音淡淡,话语却是足以震惊天下人的飓风,在不大的别院屋内汇聚。 面前的帝王妖瞳是深不见底的古潭,缓缓汇聚成汹涌的海水,翻涌动荡,冰凉彻骨。 这种冷,是隐隐包含怒意的冰冷,是缠绕复杂与深沉的冰冷,在男子双瞳下泛起层层骇浪,令人不敢直视。 红木轩窗外,梨花轻舞,洒落纷飞。恰好遮住屋内那孤傲绝然男子轻启的精致薄唇。 飘忽落下,朦胧了屋内两道如画般对视的身影,缓缓搁置在窗檐。 风起,一夜梨花落。 自此,帝都风云,起。 ** 大祁二百三十三年。因帝都失踪案和爆炸案,共查处了三名二品以上官员。大理寺主簿范通,吏部尚书沈博通及工部侍郎方瑞。 三人府邸被抄,家眷流放为奴,族氏贬为庶民,永不回京。 同时罢黜了九名三品以下官员,以包庇陷害罪,撤去官职,永远流放千里之外的罪塔中。 而三名主犯,因陷害、贪污、以权谋私、霍乱朝纲等十七条罪名,三日后的七月二十八,在帝都青铜们被施以斩刑。 自此,沸沸扬扬的帝都失踪案和爆炸案就此落下帷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此事的沸议也在逐渐消弭。 而帝都另一件天下瞩目的盛事也悄然来临,那就是三年一度的才子大会,即将在八月十六日,召开。 ** 落英别院。 红漆墨瓦,梨花纷飞。 落英湖旁,是一人一狗两个身影。 “不许停,还有一圈,再偷懒,晚上的红烧肉就没了。” 萧清乌发高束,一袭短衫,干净利索。身旁是累得呼呼直喘气的汪仔,此刻正耷拉着狗舌,左晃右颤,一副虚脱的样子。 “你小子,最近都好好锻炼过,看你的狗臀和腰上都长了一圈肥肉了,你威猛高大的帅狗形象哪去了?” 萧清缓缓慢跑,脑后的马尾在空中左右晃动,看得一旁的汪仔狗眼更是犯晕。 “呜…”它是真的跑不动了… “不许慢下来,否则小心你的狗屁股!” 汪仔狗鼻子轻哼,主人每次都这么威胁,结果从没真的踹过… 继续垂着脑袋偷偷晃悠着。 “明天的红烧肉也没了。” 某汪撇嘴。那它偷偷去外面打野食去! “以后饭后甜点也没了,正好让你减减肥。” 哼,他是一只坚定不移的帅狗,怎能为这点诱惑而屈服呢! 萧清眯眼,打量一旁仍慢悠悠不肯跑起来的汪仔。看来近几日对他的训练松懈了啊,这小子对她的威胁都不上心了… 缓缓跑着,不再开口,也不再搭理一旁悄悄偷懒的汪仔。 某汪狗头一抬,黑尾巴呼闪成陀螺,暗自得意。嘿嘿,果然这招管用!大主子说得果然没错! 狗尾巴一扬,就要到一旁阴凉处休息,却蓦地听见前面二主子凉飕飕的声音,“如果你敢偷懒去休息,那以后就别去找丁谷巷里的小胖玩了,听说最近那家正在给小胖找公狗配对,说不定等段时间你过去了,小胖的小狗崽都出来呢…” 某汪一根黑尾巴朝上直直竖起,全身一抖,须臾,“啊呜”一嗓子便开始绕湖跑圈。那速度,简直是快如闪电,伴随着呜汪呜汪的口号声,简直是打了兴奋剂般,哪有刚刚那萎靡样。 身后萧清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呵呵…”李小力缓缓走来,将一壶水递给这边正在做伸展运动的萧清。 望着兴奋绕圈中的汪仔,轻笑,“你怎么知道汪仔看上丁谷巷家的小胖了?” 前段时间,汪仔身上的伤势渐好,便经常出去溜达。后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时一天都不见踪影。小清纳闷,便偷偷跟上去看看。却未想正好看见汪仔屁颠屁颠跟在一只小白狗后面,那殷勤谄媚狗样,看得小清一脸汗颜,这才知道,原来是他家汪仔到了发春期了… 只是,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萧清灌了几口水,然后开始左右抻腿筋,绕圈活动手腕,“用臭豆腐贿赂小清知道的。” 汪仔最近似乎到了叛逆期,没那么容易管了,昨日她就跑去小清最爱的那家臭豆腐摊买了臭豆腐给小清,便知道了。 李小力,“…” 被一块臭豆腐出卖的汪仔仍在呼哧呼哧绕圈中… “你身上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而且手中的伤疤竟然也莫名其妙消失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萧清眼眸微敛,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李小力神情莫名。 这女人的内伤,竟然在短短不到七天便好了,未留下丝毫痕迹,不得不说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李小力眼中是淡淡浅雾,“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萧清停下手中动作,望他,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流光,“你知道我晚上偷吃韭菜的事了?” 李小力眉梢一抽,“还有呢?” “往你碗中加了辣椒?” 李小力神色淡淡。 “偷偷穿了你最喜欢的藏青色长衫?” “拿走你那本《九州传记》忘了跟你说?” “将小清每日煮的补汤偷偷倒进了你碗中?” “那就是…” “你与那个男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李小力打断面前女人的滔滔不绝,脸上毫无情绪。 萧清眉宇微敛,脸上玩笑神色渐收。 “什么协议?” “不告诉小清和郝猛,是担心他们冲动乱来。难道告诉我,也不行?你不信任我?” 望着李小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萧清内心暗自叹息。 果然瞒不住他,恐怕他很早就察觉出异样,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三年之约。” 李小力微眯双眼。 萧清淡淡望他,“我与他三年之约,三年后,他答应放我离去。而这段时间,我必须留在他身边。准确来说,是听从他的旨意,任他差遣…” “为何要这么鲁莽?!你可知那个男人有多危险?!为何不与我们商量便做决定?!” 李小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慌张,担忧,还有莫名复杂交汇其中。 望着有些反常的李小力,萧清眉梢微蹙。 “并非我不愿与你们商量,只是有些事,我想自己做决定。” “难道你做的决定,就是将自己推入火坑中吗?女人,你将来会后悔的。” “小力。”萧清眸光浅淡,微勾唇角,似温和春风,“谢谢你担心我。” 小清一愣,内心那股无名的火瞬间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女人笑得柔和,平凡五官在阳光下泛起点点光晕,柔美奇异。 “但是,我决定了。”脸上笑意不变,只是声音却透出不容置疑。 这是她决定的事,所以没有人能改变。 李小力眼中闪过无数思绪,风涌而来,但最终都幻化成一声幽幽叹息。 这个女人,惯会使用这种方式。每次都被她糊弄过去… 脸上不动声色的柔和,自己的怒火就似碰到一团软软的棉花,轻易被弹了回来。 她简直是他的克星。 李小力神色古怪又别扭,一旁萧清挑眉,面上淡淡,内心却微微吁了口气。缓缓转身,揉着一旁已经累得四肢大开瘫软在地的汪仔,暗自庆幸。 耶律硕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吧?幸好… “那个辽蛮三王子又是怎么回事?” 刚想到这,身后就传来某人冷冷的质问声。 萧清身子一僵。 额…果然瞒不住他。 这小子怎么会这么敏锐?仅凭几点蛛丝马迹,就猜出来了那么多,看来继续隐瞒不太可能啊。 “耶律硕怎么了?”萧清淡淡道。 “刚来帝都,他来过别院。”李小力冷冷道,“他当初将你绑走,后来又莫名其妙把你放了回来。我可不知一向以残忍著称的辽蛮并肩王有这种善心了?” 缓缓转到萧清面前,环胸逼视蹲地的少年,目光一瞬不瞬。 萧清被头顶逼人的目光弄的头皮发麻,须臾,抬头,眸子漆黑,“跟耶律硕,有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替他完成三件事。” 李小力嘴角抿成凌厉弧度,“哪三件事?” “帮他探查穹华宫,这便是第一件事。” 李小力周身气息一滞,“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剩下两件事他还未言明。” 李小力面露深思,一旁萧清淡淡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以什么要挟你?” 来了! 萧清顺着汪仔的黑毛,“各取所需罢了,何来要挟一说?” 李小力眸子幽沉,“当时你从耶律硕手中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身上却没有丝毫外伤痕迹,那导致你虚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是外伤,也并非劳累过度,更不是生病,那究竟是何原因?” 萧清微微撇嘴,“或许是我女子之身,实在太娇弱了…” “一个能提起两桶水毫不费力走十里路的人跟我说虚弱?你当我脑袋被驴踢了?” 萧清嘴角微抽。定是小清郝猛这两个叛徒说的!自从李小力跟在她身边后,她就没有这个增强体力的训练方式了! “也或许是我受惊过度…” “一个面不改色抓蛇捕蟾,为了将一个残忍连环杀人犯揪出而以身犯险的家伙,会因被人掳走惊吓过度,而导致身体虚弱?说出这种烂借口是因为你最近脑子被小清的汤药补傻了吗?” 萧清嘴角再次一抽。是谁说她毒舌来着?比起面前这人,可是小巫见大巫。 “是毒?” 忽然李小力虽是问句却极为肯定的声音传来,萧清身子一滞,抬头,眸子幽深,“对。” 李小力却是一怔。没想到她承认得那么干脆。 萧清淡淡垂眸,“我确实被耶律硕下了毒,” “何毒?” “七绝散。” 空气蓦地一冷。 “漠北三王耶律硕擅于制毒,而他最为精心的得意之作,便是有蚀骨之痛称谓的一种毒药,七绝散。”李小力眼眸中的冰凉无穷无尽,似要将一切吞噬。 “解药呢?” “有一颗。”萧清淡淡道。 李小力一顿,随即双眼微眯,“你不会是想过把解药给扔了吧?” 萧清唇角勾起,笑得灿烂,“怎么会呢?这可是我救命的药啊!就算是再怎么厌烦那个卑鄙男人的东西,想将它干脆扔了,然后再去鬼谷子那里寻求解药,但后来还是决定将它留了下来,呵呵…” “…”李小力额头划过一道黑线。这个女人,有时还真好懂。 “解药给我,我来保存。” “哦,忘了,可能是放在某个角落里了吧。” 李小力眉梢一抖,“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忘记放哪了?”眼中透出一丝危险,“现在,立刻,去给我找!”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那模样,似要将面前女人给拆了。 “哦。”萧清听话应声,拍了拍地上的汪仔,“胖墩儿,回去了!该吃午饭了!” 话落,一直瘫软在地上的某汪一秃噜起身,尾巴摇得像只陀螺,完全忽略了它又有了一个新称呼。 两人一狗朝着别院而去。刚到院门口,正好遇上骑马而来的沐轻尘和沐轻远。两人看到萧清,下马走了过来。 “这是去干吗了?” 两人望着萧清一袭劲装短衫的打扮,英姿飒爽,不由眼露赞叹,“萧兄今日很是不同啊,这件短衫很适合你,看着着实干练爽利!” 萧清扬眉,望向开口的沐轻尘,“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否则今天嘴上怎么嘴上抹蜜了似的。 “额…”沐轻尘一噎。 “呵呵,萧兄,这套衣服很适合你是真,轻尘做了一件可能让你生气的事,倒也不假。”一旁沐轻远轻笑。 “哦?说来听听。” 沐轻尘面露讪讪,“前几日,我去了倾城阁,那日倾城阁正在举办诗会,奖励给夺得头筹的人一把碧玉萧。此萧通体碧绿,光泽莹润,箫声悠远轻扬…” “说重点。”萧清面无表情道。 “呵呵…其实,这把碧玉萧是九州有名的‘绝世十乐’之一,我一直很想要它。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便报上了…萧兄的名字。” 萧清眉梢一挑。 “结果,我夺了当晚的诗会头筹。但…倾城阁中人说,必须是当时呈报上姓名的本人来领取奖赏,否则视为无效。轻尘没办法,只能…”边说边望向萧清,脸上带着讨好之色。 “不去。”萧清毫不犹豫一口拒绝,转身领着汪仔进了别院。 “哎…等等萧兄…”身后是蹬蹬的脚步声,沐轻尘几个跨步赶上萧清,俊逸的脸上笑得灿烂,“萧兄,轻尘看你这几日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别总闷在别院离,正好出去转悠转悠!倾城阁最近很是热闹,不仅有诗会,西域而来的歌舞,还有魔术哦!且奖赏也很多呢,你不是想要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吗?说不定今晚就会有哦!” 萧清淡淡睨了他一眼,刚要开口,便被刚进院子的郝猛粗声打断,“二清子你就去吧!这几日除了去刑部,其余时间你都几乎窝在院子里,再不出去溜达溜达,就要发霉啦!” “是啊二哥,我们去看看吧!小王爷,倾城阁里有什么好吃的吗?”从灶房里出来的小清一脸兴奋望着一旁沐轻尘。 “那是当然!倾城阁里的美食可是帝都一绝呢!美味得很!凡是来帝都的人,都不会错过倾城阁的美食呢!” 小清越听,眼中光亮越甚。随即转头,直直盯着一旁萧清。眼中的电波仿佛有千万伏特,充斥着强烈的念力。 答应…答应…答应… 火热的目光似涌出一团熊熊烈火,让人不敢直视。 萧清,“…” ** 夜晚的帝都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尤其是在热夏未完全过去之际,帝都之人都愿在夜晚出来纳凉游玩。 湖上泛舟,亭阁纳凉,还有就是倾城阁。 倾城阁可谓是帝都一绝,无时无刻吸引着众多富贵名流,权贵阀胄之人纷涌而来。每日可谓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萧清在小清几人拖拽下,抱着说不定能碰上某个心仪动物的念头,木着一张脸来到了倾城阁。 阁内绿萝雅间。 “大哥,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这几日你不是都去找褚大哥了吗?今日怎么没去?”小清咬了口做工精致的糕点,含糊道。 “哼!别说了!最近营里一直有人闹事,把褚老兄是忙个团团转,整日饭都顾不上吃!奶奶的,要是让俺知道是谁在营子里捣乱非削了他不可!” 郝猛猛灌了几口茶,龇牙咧嘴。 沐轻尘微微蹙眉,“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近几日城外驻扎营里似乎传出一些不好的谣言,一些士兵白日表现正常,可到了晚上就像被鬼魂附身一般,四处飘荡,被许多营里的巡营兵撞见过。可第二日,那些夜晚游荡的士兵根本不记得他们晚上曾经做过什么。一个如此也就罢,可十几个都如此,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营里渐渐传出一条流言,说是战死沙场的冤魂附身在士兵身上,前来讨债了。此消息一出,顿时让驻扎营中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褚将军可能就是在发愁这件事吧。” “对!俺也去营里查探过,可那些个小兵是真的不记得昨晚干啥了!你说这真是邪了门了!俺看那些个兵都个个老实得很,根本不像说谎的人!可要是他们说得是真的,那好多巡查兵看见的又是谁?这讲不通啊?难道真是鬼魂附体了?” 萧清淡淡道,“一切鬼神之说都是从未解之谜中引发而来的一种谬论罢了。当事实的真相被揭露时,就会发现这只是某些人为了某种目的而制作出来的无形产物而已。” 谬论?产物?啥玩意?郝猛一脸不解。 萧清头也不抬,“让褚睿从他们的饮食和接触过的人身上查起,应该会有些发现。” 郝猛眼睛一亮,“难道是他们吃的东西里被人做了手脚?行!俺现在就去告诉褚老兄!”二清子这样提示肯定没有错!说不定还真能帮到褚老兄! 说罢便猛地起身,就要离去。 “大哥!你现在就过去啊?!城门都已近关了!” 郝猛身子蓦地一顿,转身讪讪挠头,“这…俺一着急给忘了…” 小清撇嘴。大哥还真是急性子! “知道你担心褚大哥,但褚大哥也不是吃素的,这点事不会难道他的啦!等明日了小清再跟你一块过去,免得你又跟守营的大哥吵起来了!” “哼!俺就是看不惯那白脸小子嚣张的样子!不是就比俺多当过几年的兵嘛?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俺看了就来气!” “大哥你啊!脾气就是太犟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絮叨,一旁萧清和李小力静静喝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萧兄,你这两兄弟跟那个褚将军倒还真挺和得来。听人曾言,那个宣武将军一向待人平淡,看似很好说话却难亲近。如今与郝猛小清两人如此要好,倒真是难得。” 萧清望了眼还在讨论明日何时出发的郝猛两人,“应该说反了。郝猛和小清才是脾性比较怪的一对,若不是他们喜欢的,就算身份再高,也不屑一顾。郝猛也就罢,一向机灵古怪的小清都十分喜欢这个褚睿,看来此人必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在短短几日便拿下这两兄弟,倒还真不简单。” 微微蹙眉,若有所思,“这两人性情到底随谁?竟然这么挑剔?而且贪吃,贪睡,怪癖一堆,什么样的人能生出这两个怪人?” 郝猛和小清这两人在封建制度森严的古代,绝对算两朵奇葩!还偏偏都让她给碰上了,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一旁李小力和沐轻尘垂首,同时暗自腹诽。 这两人如此怪异,当然是受了你这个世间罕见的至尊无敌怪癖女的熏陶了! 萧清不知身旁两人心中所想,从雅间雕窗中向下望去。 偌大的水榭楼台下已经坐满了人,一片热闹嘈杂的氛围。四层雅间轩窗纷纷敞开,间内不时有人影探出。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沐轻尘望了眼等得快没耐心的萧清,轻笑道,“快了,萧兄稍安勿躁。” 萧清蹙眉望着下面,道,“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回来。” 起身走出了雅间,从三层护栏向下望去。感觉身后有人靠近,转头,随即扬眉,“你怎么也出来了?” 李小力走到萧清身旁,淡淡道,“我怕某个路痴会在这不大的倾城阁中迷路,找不到回来的路。” 萧清,“…” 他有那么路痴吗?而且,他怎么觉得,最近这小子对他似乎看的越发紧了?几乎他到哪他贴身不离地跟着。这样下去… 萧清蹙眉,望他,“你这样下去不会成为第二个小清吧?” 千万不要再出来一个啰嗦管家婆和贴身跟屁虫了啊! 李小力眼眸淡而又淡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这话,说不定哪日我突发奇想,就会告诉某人。” 萧清嘴角微抽。 初见的那个老实憨厚的少年哪去了?!应该说这小子的伪装技术简直是世间罕有!如此腹黑一人,竟能伪装成那么憨厚的人,简直是逆天的反差! 转身,打量了眼四周,道,“随便转转吧。” “恩。” 两人一同在三层雅间倚栏过道上随意闲逛。 “酒水和熏香都换了,看来今日应该不会出现琴声惑人的情况了…”李小力若有所思道,“而且,之前郝猛和小清中了西域魔音后,第二日几乎记不得昨晚发生的事了。看来这西域魔音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那奏琴之人还未用上内息便已有这种效果,若是将魔音发挥到极致,那该有多惊人。 “倾城阁能屹立帝都十几年,定然背后有人在支撑。否则如此招摇的行事之风,不会安然无事至今。” 萧清淡淡垂眸,不语。 忽然一旁的李小力停下脚步,萧清转头望他,随即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 一个雅间门前,一群富贵的公子哥将一人堵在过道上,神情讥诮,时不时传来一阵嘲讽的哄笑声,而被堵在过道上的人,正是沐轻远。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羁绊 哟,沐公子,你竟然还有时间来倾城阁闲逛?马上就是才子大会了,你不待在府里专心读书,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沐轻远一向温和的脸上此时却透出冷漠,”这是轻远自己的事,关你们何事?“ ”沐轻远,你别那么嚣张!我告诉你,若不是你动用沐府在大祁的权利,就凭你这个出身卑贱之人,何以顶替了本少爷参加才子大会的机会?!定是你在中间使绊子,才让我失了这唯一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这个贱婢生下的孽种,本公子跟你没完!“ 沐轻远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冰凉,”夏明辉,你侮辱我可以,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娘!若你再敢古言乱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哈哈哈!就凭你?!还敢对本公子不客气?真是笑话!“夏明辉刁钻的脸上满是嘲讽,手指挑衅地戳着沐轻远胸前,”本公子就说了怎样?不单说本公子还敢动手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参加才子大选的士子在大选前发生斗殴事件,那可是要剥夺士子资格的!呵呵…沐大公子若是不想参加这千年难逢的才子大选,那就尽管出手啊!你出手啊!哈哈,有心没胆的怂货!“ 沐轻远垂在袖侧的两手紧攥,脸上是压抑至极的愤怒。两腮紧绷,银牙紧了又送,松了又紧,最终两侧紧攥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他不能… ”哈哈!本少爷就知道你这怂蛋不敢!怂蛋!孽种!卑贱…砰——!“ 夏明辉正得意洋洋至极,蓦地从旁边挥来一道凛冽拳风,狠狠砸在他脸上! ”咚——!“夏明辉头一偏,正好撞在雅间门上,顿时头破血流! ”啊!哎哟,我的头!我的头!血…啊!流血了!“夏明辉惨呼,手一摸竟然一脸血,顿时慌乱不已!在周围公子七手八脚搀扶下,起身望向这边,”谁?!竟敢偷袭本公子?!“ 萧清面无表情转着手腕,眼中冷芒闪烁,”这个猪脑袋还真挺硬,打得我手都酸了。“ 一旁李小力毫无情绪道,”谁让你亲自上手的?直接拿个棍子,一帮子给敲晕得了!这种牲畜,用得着亲自动手吗?“ 萧清认真点头,”确实,只是看这头另类的猪在这耀武扬威,猪脑袋不停乱晃,猪蹄子不安生待着,就一不小心出拳想砸了残他这个畜生脑袋!“ ”别侮辱猪了,猪都比他可爱,这家伙就是披着人皮的牲畜,哪能跟哼哼可爱的小猪相提并论?“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简直惊傻一旁众人,半晌,众人才悠悠回神。 夏明辉捂着不停流血的脑袋,脸上青红交错,”混蛋!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是…“ ”老子管你是谁?只要惹了不该惹的人,老子照打不误。“萧清看也不看他,走到脸色阴沉的沐轻远身旁,”公子,您平日里就是太好性子了,不跟这些牲畜们计较。所以二公子才将小人们派到你身边保护你,若是以后再有不长眼的东西做出不长眼的事,二公子便令小的拔了他的舌头,丢进腌臜窝里喂狗!若还不长眼,削耳,挖眼,割鼻,分尸成块,剁成肉酱,再扔进粪坑里当饲料!想来这种方式,定然很有趣。“ 萧清说着,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却让一旁的众公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夏明辉脸色惨白,但还是维持着表面镇静,哆嗦道,”你说的…二…二公子…莫非是…“ ”当然是有帝都嗜血小霸王之称的沐小王爷了,小王爷一向敬重他这个大哥,他知道帝都中总有一些不长眼的牲畜在公子身边乱窜,便让我等在护卫在公子身旁。不过今日还真巧,我都没去找你们,你们便先送上门了…“ 一旁沐轻远微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温软。 萧清面无表情转头,银牙桀桀,”要不现在就试试小王爷说的那些方法…?“ 公子们都不经吓,面露惊慌,”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沐大公子,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沐轻远脸上冰冷不变,没有开口。 众人表情讪讪,随即三两人成群慌忙离去,只剩下满头是血的夏明辉。 ”你以为本公子是吓大的?若沐小王爷真的重视他这个大哥,怎会任由我等欺负他这么多年而不言语?“ 萧清双眼一厉,缓缓眯起,”欺负这么多年?“ 声音淡淡却透出莫名的寒意。 ”额…“夏明辉一噎,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脸上顿时闪过慌乱。 萧清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渗出无比寒意,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出,”小力。“ 李小力缓缓上前,”夏明辉,其父是刑部副二品右侍郎,位居正二品侍郎曲晟之下,听闻马上就能升职为二品左侍郎。夏明辉正是他的幼子,平日里颇为宠爱。“ ”哦?“萧清眉梢淡淡挑起,”刑部…右侍郎?“声音淡淡,却透出一丝莫名,令一旁的夏明辉兀地打了个寒颤。 萧清嘴角微勾,缓缓上前,轻轻拍了拍面露惊慌的夏明辉的脸,”原来是刑部右侍郎的爱子啊…果然不错,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夏明辉一愣,脸上疑惑闪过。 萧清俯身,轻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浅笑望着脸色大变的夏明辉,再次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夏公子了,一定要将此话带给夏左侍郎啊…“ ”你…“夏明辉脸上惊恐交错,随后猛地转身,捂着血迹斑斑的额头慌忙下了三层。 沐轻远面露疑惑,”你跟他说什么了?让他这么惊慌?“ 萧清道,”我只是跟他说,前段时间流放的某官员给他父亲送的价值千金的重礼可还在?若在,明日便让右侍郎在府上等着,会有刑部官员前去一观。“ 望着一脸恍然的沐轻远微微耸肩,”不管我说得是不是真的,夏明辉若知道他父亲曾收过罪臣的贿赂,定会匆忙回府上报信,哪还顾得是真是假?“ ”不过,这消息确实是真的。“萧清淡淡勾唇,”夏春候确实是收了这次流放官员送去的千金重礼,在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挽回后,立刻改口要求重判受牵连官员,完全是拿了礼却出尔反尔的小人。在这次大的官员调动里,抢功游说刑部各个官员,皆因他对刑部侍郎的位置垂涎欲滴许久的缘故。“ ”嘛,不过今晚之后,刑部左侍郎的位置花落谁家,那可就不一定了…“ 少年悠悠清冽声音缓缓传出,清浅淡然中却透出一丝冷厉,扰乱人心。 而第二日,似乎要验证少年所说的话般,刑部夏府宅中搜出千两白银,名贵古玩字画无数等价值千金的赃物。而夏春候也以暗收贿赂,以权谋私等罪名撤去官职,没收了府上所有财产。这一切瞬间将还沉浸在升职喜悦中的夏春候打入地狱。而其府上幼子夏明辉也被人状告曾伤人性命,强抢民女,横行霸道等多项罪名,后被流放出帝都。 而在刑部地牢中关押时,不知为何一向疼爱夏明辉的夏春候,竟将其打成重伤,直到被牢外的劳吏拼命拉开才作罢。只知道夏春候边打嘴里边模糊叱骂,”不孝子…偏偏去招惹那个人…那个萧副…老子都不敢得罪…你这不孝子…老子打死你…夏府都被你给糟蹋完了…“ 让原副二品右侍郎夏春候都不敢招惹之人,顿时在刑部官员见引起一阵猜疑。萧姓的,不敢招惹的,此线索一出,究竟是谁是不敢招惹的,答案呼之欲出。 自此在刑部,萧清所过之处,官员瞬间轰散,道路一片安静。让郝猛和小清很长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这边萧清与沐轻远一同回绿萝雅间,李小力悠悠在后面跟着。 ”萧兄,方才之事,别告诉轻尘,我不想让他担心…“沐轻远望向一旁的少年,神情既复杂又踌躇。 ”沐大哥,一味的退让只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萧清面无表情开口,”有些人若不狠狠敲打,只会越发猖狂。只有给他们演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他们才懂得收敛。“ 沐轻远面露无奈道,”我明白,但…“ ”方才之事,我不会告诉沐轻尘。“ 沐轻远一愣。 ”你之所以那么长时间不告诉沐轻尘你受人欺辱,是不想他为了你与这些公子们发生冲突,之后传到沐志乾耳中候,惹得他们二人不和。毕竟你知道沐志乾一向不看重你,更不喜沐轻尘为了你而与朝中权贵为敌,所以为了沐轻尘,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默默承担这些,从未反抗。“ 望着一旁面露复杂的沐轻远,萧清眸子漆黑,”就连这次你失踪一事的真相,都未曾告诉沐轻尘,这就是你选择保护他的方式?“ 沐轻远神色一闪,脚步停了下来。望着面前仿佛洞察一切的少年,惊异,”你…“ ”你此次失踪不是被沐府的林管家撺掇的吗?否则一向不常出门的你,为何偏偏在失踪前几日多次出府?沐志乾知道魏腾的绑架计划,便将你叫去,跟你说有一个让你彻底消失的办法。就是你假装被绑,然后在一个恰当时机将你救出,再送出帝都,让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这个不受他喜爱的孙儿彻底消失在帝都,还能让沐轻尘专心参加才子大选,进入大祁官场之后接管沐府十五万铁骑,一举两得。不得不说,沐志乾确实老谋深算,打的一手好算盘。可却没想到最终却棋差一着,功亏一篑。“ 若没有人将这场阴谋拆穿,恐怕沐志远如今已经远在帝都千里之外了。 萧清走到倚栏处,目光不看身旁的沐志远,”你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你知道沐轻尘因为你,曾多次与沐志乾发生冲突。你太了解他了,沐轻尘一直认为该接管沐府的,应该是你这个长子,而不是他。他认为他若接管沐府,便是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他行事纨绔,越发猖狂不羁,这一切都是想让众人知道,沐府次子顽劣,不堪授以重任。这样或许沐志乾还会将你,作为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此次才子大会,一向不重视你的沐志乾却让你去参加,就这点便十分可疑。每个当朝官员只能三年推荐一个士子人选,但若有士子病危或因某种原因无法参加,自然可以再推举出一个人选。这也是沐志乾很早就想好的。为了让不愿参加才子大选的沐轻尘妥协,他便通过这个办法,让他认为是代替你暂时参加的。等到将你彻底送出帝都,便找个由头说你已经死于非命,为了沐府的将来,沐轻尘肯定不得不担下这个重任。“ 转身,望向一脸震惊的沐轻远,”而你,为了这个一向疼爱的弟弟,甘愿被沐志乾操控,听从他的命令。就算是远离这个生你养你的帝都,还有牵挂不下的弟弟,依然选择离去。沐大哥,你以为你所做的这些,沐轻尘会不知道?“ 沐轻远身子一震,眸子大睁,”你说什么?轻尘…他怎么可能知道?“ 萧清眸子漆黑,”这次,他拜托我来调查你失踪一事,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你失踪一事事有蹊跷。他在帝都认识破案能人无数,为何要不远千里将我找来帝都?怕是他很早就知道,若让帝都中人调查此案,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沐志乾会让所以查出线索的官员通通闭嘴。只手遮天的镇国将军,绝对有这个能力。沐轻尘是提前想到了这点,才会将我请来帝都,一是因为,我并非朝中在职官员,就算调查此案,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二则是,他了解我,就算是面对身份再贵重之人,都不会改变初心。一旦答应他的事,定会给他一个结果。这是三年前他就知道的事,所以,我才来到了帝都。“ ”而随着我给他的提示越多,他心中隐隐的猜测也越发肯定。这次,他一反常态决定参加才子大选,就是想告诉沐志乾,他愿意答应他的要求,希望这样一来,沐志乾能放过你,不再将你视为眼中钉把你送出帝都。他逃避了那么长时间,用自认为对的方式来维持与你之间的兄弟之情。却发现到头来竟害了你,让你有家不能回,甚至还要隐姓埋名,流落他乡。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他明白了,就算是让你误会,以为他要夺走属于你的东西,也不能再逃避。只有手中拥有了权利,才能让你不再受沐志乾的摆布,这便是沐轻尘考虑了那么久的决定。“ 空气微微凝滞。楼下欢声笑语、丝竹雅乐不断,却无法传入沐轻远耳中。听闻萧清这一番话后,他脑中一片混乱,震惊讶异。 一旁萧清就这样安静立在一旁,目光望着下面热闹的场景,脸上神情莫名。 须臾,沐轻远透着一丝低哑的声音缓缓传出,”我与轻尘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却亲如手足。轻尘自幼就十分粘着我,那时的他还是个动不动就哭的鼻涕满脸的孩子,对其他人一副扯高气昂的贵公子模样,在我面前却温顺得不行。常常在我的书房缠着我陪他出去放纸鸢,一缠便是一整天。他那时只有七岁年纪,别人都以为他少不更事,我却知道他之所以这么粘着我,是因为他没有地方去,也没人说话。“ 萧清见沐轻远脸上闪过一丝疼惜,随即继续道,”轻尘的母亲是承乾帝第三个女儿,是当时帝都有名的才女。饱经诗书,贤德敏惠,是天下公子爱慕的对象。但在二十多年前,他却与大祁一名小官家的公子相爱,承乾帝知道后龙颜震怒。罢黜了那四品小官,并下旨将他们赶出了帝都,却不想那家人在途中遇到流寇,全家被杀无一生还。而三公主爱慕的那个公子,也英年早逝,死于非命。公主听闻后伤心欲绝,却不想承乾帝为了平息皇家丑闻,竟将三公主嫁给了当时刚力战功的二品将军之子,也就是现在的镇国将军之子,我的父亲,沐文扬。“ ”不久后,公主便有了身孕,十月临盆,产下一子,那便是轻尘。可公主却对轻尘十分冷淡,二十几年来一直怨恨不顾她心意将她强行嫁给别人的承乾帝,还有沐府所有人。尤其是轻尘,自幼她便没有抱过他,甚至连一声温软的话都没对轻尘说过。而当时还未封侯的父亲和爷爷都常常征战在外,府内一切都有林管家打理,公主更是将轻尘丢给了乳娘,由他们全全照顾,而她自己一直潜心礼佛,不再问过问府中之事。年幼的轻尘由乳娘带大,几乎没见过几次自己的亲生母亲。他身后总是围绕着一堆人,却没有一个能同他说话的。不管他去哪,干什么,永远都只有一群奴仆跟着他,再没有第二人。轻尘很小便知道何为孤独,所以,在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年纪相当的大哥时,才会时时缠着我,待在我不大的院中不愿离开。“ ”我的娘亲是沐府中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但她却是世上最温柔的母亲。她将轻尘视为己出,悉心照料,关怀备至,教他善待他人的道理,对年幼轻尘的关爱甚至超过了对我的爱护,当时还一度让我感到嫉妒。呵呵…“ 说到这里,沐轻远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充满怀念。 ”直到有一次,我亲眼看到轻尘的母亲发病,将年幼的轻尘吊在房檐上用鞭子狠狠抽打,那时我才知道,一向调皮捣蛋,笑得灿烂的轻尘,竟然一直默默忍受来自亲生母亲的虐待,还若无其事笑得灿烂来到我院中,求我带他出去玩…也知道了母亲为何这么疼爱他,时时惦念着他…“ 话语微顿,须臾,缓缓叙说,”我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将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轻尘放了下来,林管家闻询赶来,令人将病发而疯狂乱蹿的公主给拖回房中,趁这个机会,我便偷偷将轻尘抱回了我与母亲所在的院中。当时轻尘已经神志不清,而母亲虽出身卑微,却医术高明,整整照顾了轻尘一天,为他处理伤口,守在他身边以防他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就这样直到后半夜,轻尘才悠悠转醒,却一声不吭,不哭也不闹。在寻来的林管家带领下,安静离去。后来有好几天轻尘都没有出现,母亲担心便让我前去寻找。当时帝都正下着磅礴大雨,我找遍了这个沐府,终于在一座破败的小院前找到了他。七岁的轻尘蜷缩在蛛网丛生的墙角,浑身湿透,嘴里不停呓语着,“乳娘,好疼,小尘好疼…” 讲到这里,沐轻远眸子渐生迷雾,“这世上,若还有一人是真心疼爱轻尘,就是刚去世不足一年的轻尘的乳母孟氏。看着不断呓语做噩梦的轻尘,不再多想连忙将他抱了回去。我和娘亲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轻尘醒后,仍然不哭不闹要回去。当时年幼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心疼,只觉得面前那小子一直绷着不哭不闹的样子让我极度不爽。便上去狠狠揍了他一拳,揪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就算你是男子汉,在我和娘亲面前也能哭鼻子!我们不会笑话你!如果你再绷着一张死鱼脸,我就狠狠抽你的屁股,把你丢进院外你最怕的小湖里去喂鱼!’” “呵呵…”沐轻远低笑,眉宇间满是温柔,“当时我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小鬼,哪懂得如何安慰人,便用了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想要鼓励变得没有生机的轻尘。却不想,被我揍了一拳的轻尘,在愣了好长时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撕心裂肺来形容!声音响得几乎整个沐府都颤了几颤。” 望着眼前脸上满是宠溺的沐轻远,萧清嘴角微勾。 “自此之后,轻尘便更是粘着我跟娘亲,开始在我们面前撒娇,任性,淘气,逐渐变得有七岁小孩子的样子了。而从那件事后,我也暗自发誓,定要成为轻尘的好大哥,终生护他,爱他,不让他受丝毫委屈,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这个念头,在我十四岁娘亲去世后,就更加强烈。那时十一岁的轻尘和我,守着娘亲的尸首三天三夜,最后轻尘被林管家派来的人强行拉了回去。几日后,安葬了娘亲,轻尘的婢女前来告诉我,轻尘不停哭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林管家无奈,只能将我叫过去,希望我能劝导一下轻尘。我进了院子,在屋内一个黑暗的角落找到了蜷缩的轻尘,当时他已经饿得没有丝毫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让人端了些稀粥进来,然后全灌进了他口中。跟他说,要是他再不好好吃饭,我便不要他了。” “没想到他一听,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边死死扯着我的袖子,说,‘大哥,你可不要死…’,那小子从以前便一直直呼我姓名,没大没小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改,可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便改了口,称我为大哥。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觉得叫我大哥,我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他了…呵呵,小孩子的想法真的很难懂…” 沐轻远转头望向一旁的萧清,温和的目光此刻却透出汹涌的漩涡,“因此,就算是让我放弃自己的名字,荣华富贵,甚至是我的性命,都在所不惜。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承认我存在的亲人,是我唯一的弟弟。” 男子声音似风,轻柔浅淡,却温和,沁暖。徐徐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那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的刻印,无形却隽永人心。 ** 当萧清和李小力回到绿萝雅间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怎么才回来?大哥呢?他去哪了?”沐轻尘望了眼萧清身后,没发现沐轻远的身影,顿时蹙眉。 萧清坐下,“你是沐大哥的跟屁虫吗?怎么一会见不到他就四处探脑袋?他先回去了,说是忘记院子里晒的草药了,让我跟你说声。” 沐轻尘微微挑眉,“大哥还真是个药痴,竟然说也不跟我说下,就把我丢在这了。哼…” 望着一旁有些忿忿的沐轻尘,萧清大概能想象出小时候寸步不离粘着沐轻远的某人是什么样了。 这么想着,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不过你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清淡淡望了眼疑惑的沐轻尘,须臾,缓缓勾唇,“这个嘛…听了一个好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沐轻尘眼中闪过疑惑。看着萧清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便没再问。 “二哥小力,你们回来得太晚了,楼下的歌舞都快完啦!”小清嘴里塞满了美味点心,看也不看已经回来的两人。 萧清望他,嘴角微抽。 这小子从他们出去吃到现在了吧?这小身板怎么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我跟小力在外面倚栏处看了,倒也不妨事。”都是丝竹管乐,柔美舞妓,倒也并无特别吸引的他的。 一旁沐轻尘道,“那些不管也罢,马上就是颁布诗会前三甲的时候了,碧玉萧也就立刻出来,到时就拜托萧兄一定要将此萧拿到手啊!” “恩,好。”萧清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一旁沐轻尘一愣。 怎么回事?萧兄被他们拖来,本就不太乐意,怎么现在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未细想,下面乐声渐息,舞妓尽散,众人期待的环节终于来临。 须臾,一把红木长桌被抬了上来,桌上放着三个黑布遮挡的不知名物件。虽未言明,但大多数人都知道那是诗会前三甲的奖赏。 “让诸位久等了,今晚将要揭晓倾城阁诗会前三甲所得奖赏,玉娘在此刻将给诸位一一揭晓!” 一袭绯色锦缎薄衫的淡雅女子在台上款款行礼,优雅的神态仿佛是受过严格教导的名门淑女,仪态端正无比。 倾城阁中的女子变幻万千,妖娆,淡雅,迷人,活泼,魅惑,而台上的女子,此刻显现出的,正是合情合景的端庄。 “首先,玉娘先公布诗会第三名,所获奖赏是…”说着,素手一掀,便揭开了靠近她拿出的帘布! 一盏五彩斑斓的华美瓷器出现在众人眼前! 下面顿时一阵哗然。 “这是出自江南一带瓷器大家誉大师的曜变天目茶盏,通体以黑釉凝塑而成,耀斑呈晶状褐色圆点,外圈围银蓝光晕,整体呈现金、蓝、绿、紫等色彩华丽的颜色,使得原本沉闷单调的黑瓷更加缤纷…” 玉娘熟练又简单的介绍台上出现的奇宝,周围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朝那处望去。 “这便是诗会第三名所得奖赏,现在,有请获得此奖赏的刘景公子。” 一个一袭简单湖绿锦服的年轻男子上台,打量着眼前的宝物,面露赞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瓷瓶捧在怀中,颤悠悠走了下去。 须臾,女子继续介绍第二件赏赐。那是一方珍贵的荆南暗纹雕芙蓉玉,外观华美精致,被一个中年华服男子得去。 如今只剩下第一名奖赏未被揭晓了。 “下面,玉娘揭晓获得此次诗会头筹的宝物。” 掀开最里面透着神秘气息的黑色纱布,露出一个通体碧绿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玉箫。月牙色浅淡流苏,碧珠连接,萧身在倾城阁挂灯映照下,闪烁幽幽碧光,似镀上一层浅淡光釉,晶莹剔透,精美华耀。 “嘶——!”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难道,这个真是有九州“绝世十乐”之称的人间天籁碧玉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见舞蛇男 虽已经得到消息,倾城阁此次的头筹奖赏,是百年难得的珍品,九州碧玉萧。但毕竟“绝世十乐”分散在九州各地,有些皆已经了无踪迹许多年。而这个碧玉萧更是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没了音讯,如今倾城阁竟将它找了回来,不得不让人诧异。 “此萧是我倾城阁无意得到的至宝,阁主决定将其作为此次诗会头筹的奖赏。只是,拔得头筹之人需亲自面见阁主,回答阁主几个问题才可将碧玉萧拿走。那现在就有请诗会第一名,萧清萧公子随奴家去面见我倾城阁阁主。” “萧清萧公子?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众人一听拔得头筹之人的名字,瞬间议论纷纷,皆觉得熟悉异常。 “这个萧清难道是前几日盛传的破案高手,刑部副史萧清?”一中年锦服男子开口。 “啊!不是吧?这个萧清不仅有办案之能,难道还诗书皆通?” “果然是不同凡响啊!小小年纪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下面一派恭维之词,却让绿萝雅间里的萧清瞬间黑了脸。 一旁小清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哈,精通诗书?二哥书房里放的几乎全都是有关尸体解剖,药草医学,动物习性这类的书,连一本诗书都找不到,还精通诗书?!这些人实在是太逗了,哈哈哈…” 郝猛抠了抠耳朵,“二清子平日里看得最多的就是案件卷宗了,你若让他说出哪年哪月何处发生了什么案件,他想也不想就瞬间说出来。你若让他作诗,七天能憋出一句来都算不错的了。” “噗…”一旁的沐轻尘忍不住闷笑出声,却在萧清冷冷一瞥下慌忙息声,“这个…萧兄啊,我不是在笑啦…” “那你刚刚是在放屁?”萧清凉凉道。 “额…”这个女人,真是不懂得何为温婉贤淑,轻笑,带着一丝讨好,“萧兄,拜托了…” 萧清起身,“以后去吃李记混沌你就全包了吧。” 望着走出雅间的少年,沐轻尘轻轻咧嘴,“好啊,就当给萧兄赔罪了。” 萧清径直出了雅间,向外面守着的小厮报了姓名,便在他的带领下,上了四楼。 四楼玉柱雕花,精致不凡。一盆盆色彩斑斓的盆景摆放朱红檀木地板上,千姿百态,淡雅怡人。游廊环绕,粉黛轩窗,镂空木门,高雅奢靡。 萧清淡淡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在那小厮带领下,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了一个金花点缀的深红紫檀房前。 门口是四个身穿鹅黄色薄衫的美艳侍女,还有一个端庄淡雅的女子,正是方才出现在楼下的玉娘。 见萧清走来,朝他款款一礼,声音似黄鹂般动听,“是萧公子吧?阁主在里面,您请进去吧。” 两边侍女替他推开房门,萧清点头,举步走了进去。 身后房门悠悠关上,抬眸,面前是散发紫檀熏香的房间。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地柱子,四周墙壁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地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绽放,雍容华贵。 面前是镂空芙蓉锦绣屏风,萧清举步饶过屏风,朝里面走去。 倚在雕花金窗前的男子,一袭暗紫色云翔符蝠纹长袍,靛蓝长袍领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衬得五官越发精致诱人。 只是那精美脱俗的五官此刻却拢上一层冰冷,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晶莹玉润,面如秋霜。 萧清嘴角一抽。 不是吧!冤家路窄竟然碰上他了?!阁主…他早该想到是他,却被沐轻远跟他说过得话干扰,迷迷瞪瞪就过来了! 没错,面前的男子,正是萧清第一次来倾城阁时,不小心“调戏”过的天下第一公子,华茂。 华茂缓缓转身,乌发束冠,衬得面容白皙如玉。修长眼眸微微眯起,“又是你?” 声音似风铃,却带着一丝莫名杀意。 那次不愉快的经历,萧清可还一直记得。若不是那个男人出手,他恐怕当时就要交代在那了。 “在下萧清,来领取碧玉萧,请阁主提问吧。”赶紧完事赶紧撤,待在这时间越长,说不定这个妖男又发神经,要让他一命呜呼。 “你是参加诗会拔得头筹之人?” “是。” 华茂流苏玉扇有一下没一下悠悠敲着窗沿,发出“噔噔”的声音。须臾,缓缓道,“萧大人与沐小王爷关系匪浅啊,小王爷在参加诗会时,报的名字都是萧大人的。” 萧清眉梢一挑。果然,以倾城阁的能力,不会不知道当日参加诗会的,是沐轻尘而非他萧清。 “沐小王爷因一些原因,不能亲自前来,便让萧某代替他将碧玉萧拿回,还望华阁主允许。” “若本阁主不允呢?”华茂欣长身影一动不动,侧脸秀丽诱人。 萧清眉梢一挑,面无表情道,“什么原因?难道就因为萧某上次不小心摸了华阁主的胸?华阁主到现在仍心存芥蒂?” 空气蓦地一滞,男子身上冰凉似乎将整个屋子都浸染上一层霜气。 华茂徐徐转身,紫袍与轩窗划过簌簌声响,桃花眼危险眯起,举步缓缓靠近萧清。 步伐缓慢而优雅,却带着逼人的气势。 站定,褐色眼瞳打量面前五官普通的少年,面露一丝讥诮,“萧大人就是这样让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对你另眼相待的的?甚至不惜动用噬魂跟在你身边?样貌平平无一丝出众的萧副史,是如何做到的?” 萧清眸中暗光闪过,淡淡扬眉,“华阁主是天下第一公子,身份贵重,又为何对萧某的事这么感兴趣?你是断袖?” 华茂眸子一厉,抬掌蓦地朝萧清脖颈处袭去!却不想少年身子诡异一扭,轻易避了过去。 “哦?”华茂悠悠收手,拂袖而立,桃花眼中毫无波澜,“看来,还是还是有点用处,只是,本阁主最厌恶的,便是你这种人!” “华阁主仅见过萧清两面,便说厌恶萧清这种人,那华阁主厌恶的到底是哪种人?”萧清淡淡挑眉。 华茂冷冷道,“傲慢无礼,胆大妄为,执迷不悟,最主要的是,狂妄至极!” “啪啪”两下掌声后,萧清懒懒勾唇,“华阁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会的成语还真是不少。” 眸子漆黑而犀利,“但在萧某看来,华阁主才是真的目中无人。阁主明知萧清身边跟着何人,仍然肆无忌惮出手,这难道不是狂妄至极?陛下曾经警告过华阁主,不要对萧某出手,阁主仍肆无忌惮方才想要杀死萧某,这难道不是胆大妄为?” 萧清目光一瞬不瞬,透出犀利,“这次落霞湖爆炸一案,倾城阁牵扯其中。而这起阴谋中贵阁究竟起什么作用,华阁主心中通透了然。不仅光明正大以琴声惑人,而且还与别国势力暗中勾结,萧某不知该说倾城阁是傲慢无礼呢,还是执迷不悟?” “萧某的狂妄,傲慢,是打破故步自封,迂腐封建思想的利器!可阁主的狂妄傲慢,却是在谋划自身的利益,地位,权势!而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人的性命与痛苦之中。所以,比起阁主的傲慢,萧某,自愧不如!” 少年五官毫不出众,可在此刻却散发出犀利锋芒,宛如出鞘的绝世宝刀,凛凛生辉。 华茂双眼眯起诡异弧度,似某种未知生物散发出危险嗜血般气息,瞬间锁定眼前猎物,就要将他撕碎拆入腹中。 空气莫名的令人窒息。 “咚咚”屋外忽然传来轻缓的敲门声,打破屋内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 华茂瞬间收拢身上的暴躁气息,缓缓坐在紫檀木桌旁,漂亮的脸上毫无情绪,“何事?” 屋外传来玉娘的声音,“阁主,有人闹事。” 华茂脸上神情不变,“轰出去。” “此人武艺高强,阁内中人…拦不住他。” “哦?”男子声音透出一丝意外,缓缓站起身,看也不看面前萧清,径直走了出去。 萧清听见玉娘和华茂隐隐的对话声,须臾,声音渐消,屋外没了动静。 内心暗自吁了口气,环顾四周,对着空气面无表情道,“我说,刚刚那妖男的手就要掐到我脖子了,你怎么不出来阻止?不会是睡着了吧?” 四周一片安静。须臾,一道干枯的声音幽幽传出,“你不需要。” 萧清撇嘴,“谁说我不需要?万一他真掐到了我脖子,这回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你这是失职。”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萧清蹙眉,随即也转身出了屋中。 楼下圆形高台上正一片混乱,一道高大无比的黑色身影此刻正与一群倾城阁小厮对峙,准确来说,是男子进一步小厮们后退一步,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阁内护卫。 台下皆是一脸莫名的客人,整个倾城阁四层的人都在倚栏处,不停朝下张望。 萧清走到三层倚栏处时,正好看到这副场景。 目光一转,望向那个黑色高影。黑布遮面,背上竹筐,那熟悉的声音,还有背影,让萧清眉梢高高挑起。 今天还真是遇见熟人的日子。 身后雅间门打开,沐轻尘一行人走了出来。 “哎?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清几个跨步走了过来。 萧清点头,望向一旁蹙眉的沐轻尘,“怎么回事?” “好像是倾城阁得到的这碧玉萧,是他人遗失之物。现在自称是碧玉萧主人的男子找了过来,要拿回碧玉萧。”沐轻尘脸上疑惑闪过,须臾,惊道,“这个蒙面男子不是前段时间我们在青吟街遇到的舞蛇男子吗?” “还真是哎!”一旁小清诧异,“他是碧玉萧的主人?!” 沐轻尘脸上闪过无数思绪,“我们下去看看!” 转身,下了三层。萧清眸光微闪,随即也走了下去。 “是何人在我倾城阁捣乱?”华茂一袭幽兰白纱遮面,紫袍在雕花楼梯上拖曳,步伐悠缓而高贵。纱巾上眸若冰霜,仿佛是高傲的水中冰莲。 蒙面男子望他,“来拿小萧。” 额…不远处萧清一脸黑线。 这人取名是不是永远都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华茂走到男子面前,声音毫无波动,“这碧玉萧是我倾城阁之物,如何能随意给你?” 这一黑一白两个面纱,还真是鲜明对比。 “小萧是我的。”黑衣男子木木的声音传出。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把碧玉萧是我倾城阁无意中得到的无主之物,又怎会忽然今日出现一个碧玉萧的主人?” “是小七给叼走的,然后弄丢了,小萧有小七的味道。” 这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一旁众人云里雾绕,满面不解。 “小七?”华茂眉宇也闪过疑惑。 蓦地,黑衣男子后背上的黑布微动,接着让萧清熟悉的三角脑袋露了出来,带着一丝恶劣地朝一旁被吓到的众人吐着蛇信子。 “嘶嘶”晃动三角脑袋,竟感觉隐隐透出一丝得意。 “啊!有蛇!” “天啊!还是毒蛇!快离他远点…!” 就如上次青吟街一般,众人一看到眼镜蛇的小七出现,顿时一轰而散,此刻也同样如此。 阁内的人乱糟糟瞬间退出好远,一脸或防备,或害怕,或厌恶望向台上。 萧清眸光闪烁,淡淡环胸,一言不发。 华茂望着对面男子身后的毒蛇,冷眸依旧。一旁玉娘却是微微白了脸,“这位公子所说的小七,难道就是这条蛇?可蛇怎会将玉箫弄丢?公子切勿在此处胡言乱语啊!” “小七喜欢小萧,玩时弄丢的。” 听到这里,身后的小七吐了吐蛇信子,似在回应。 玉娘脸色渐渐恢复如初,望着男子巧笑嫣然,“这位公子真会说笑,一条蛇怎会跟一把玉箫玩耍,公子莫不是病了?”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低语,“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 “别看他,万一他发起病来,让那条蛇咬咱们怎么办?快离远点!” 众人望着黑衣男人仿佛是洪水猛兽,皆避而远之,唯恐受到牵连。 “我要把小萧带走。”男人声音毫无波动,似僵硬的木头,“谁阻拦,杀了他。” 空气蓦地一冷。 众人冷冷抽气。这个人…说什么?! “好大的口气,竟敢在我倾城阁放肆,来人。”华茂冷冷的声音传出,周围瞬间出现一批暗红劲装的护卫,身上隐隐透着一丝煞气,与台上男子对峙。 玉娘望着忽然出现的红衣护卫,脸上满是诧异。 阁主竟然出动了阁内红衣卫?为何?只是区区一个闹事之人,需要动用阁中最强的护卫吗?还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地方让阁主忌惮? 眼中深意闪过,上前朝阁内慌乱的众人行礼,“今日倾城阁要提前清场了,还请各位多担待。诸位的一切酒水皆免费,现在请贵客们先行离去!”随即朝一旁的小厮示意,阁内小厮开始清场。 萧清一行人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那些小厮们是认识沐轻尘的,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却被一旁的玉娘以眼神制止了。 碧玉萧是这个萧副史所得的奖赏,自然会继续留在这里。只是… 转头望向台上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既然能让阁主出动红衣护卫,就表示绝不好对付。这把玉箫是否能安全送到萧副史手中,还真不好说… 台下众人逐渐被小厮清空,但楼上雅间的都是阁内的贵客,小厮不敢打扰,便也在玉娘的默认下,没有前去打扰。 阁内一层就只剩下台上的黑衣男子,华茂等倾城阁众人,还有一旁萧清一行人。 “这位公子,奉劝你一声莫要在我倾城阁内惹事,否则华茂只能按阁内规矩办事了。” “我要小萧。” 仿佛是一个大人在跟一个固执的孩子讲道理,完全讲不通。 华茂双眼微眯,朝身后红衣护卫招手。护卫得到命令,气息一震,挥刀上前。 “嘶嘶”,男子身后的小七仿佛察觉出气氛的不对,从竹筐里蜿蜒爬出,在台上弓着身子朝对面的红衣卫狠狠龇牙。 “小七回去。”身后男子道。 小七三角蛇身一扬,勾起蛇身爬进竹筐。却蓦地一顿,似感应到了什么,三角脑袋直直朝萧清这边望来! 萧清一愣。 哎?这蛇…是在“看”他这边? 一旁的郝猛和小清也满脸不解,望了眼那蛇,又望了眼一旁的萧清。 “二哥,这蛇…不会是在看你吧?”微微咽了口唾沫,小清感觉很震惊。 一旁郝猛纳闷,“二清子啊,你这不会又老毛病犯了吧?难道你之前曾把这条蛇怎么着过?”否则他怎么一直盯着你? 那语气,完全就是在替一身剧毒的某七抱不平。 萧清面无表情道,“恩,既然又见了,今晚就给带回家吧。” 郝猛一听,顿时摩拳擦掌,“俺好久没吃过蛇羹了,要不今晚尝尝?” 李小力淡淡道,“你若不想未来三十日没肉吃,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那女人是要保留蛇身做研究的,你把这条蛇炖了,她不得跟你急。 这边一搭一搭地聊天,那边众人愣愣地看着那条蛇,竟然脑袋一扭,朝着萧清几人身上蜿蜒爬去! 几人声音一顿,停了下来。 “二哥…这蛇怎么过来了?”小清又再次躲到萧清身后不敢出来了。 萧清眉梢微蹙,“这可糟了…” 几个男人有些意外,难道二哥(二清子)今日转性了? 萧清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今日忘记带手套出来了…”没装备可不好抓这条奸诈的蛇啊… 一旁几人一脸黑线。 他们就知道… 整个阁内众人皆齐齐望着那条蛇爬到萧清跟前,三角脑袋一绕便缠上少年脚踝。顺势左拐右绕爬了上去,看得一旁的小清身上汗毛直立。 “大哥…怎,怎么办?蛇,蛇爬上二哥…身上了…” 郝猛摩挲这下巴上的胡茬,“这小子抓蛇技术没退步吧?这种程度的毒蛇比起漠北的大蟒,应该小意思…” 一旁沐轻尘望着面无表情与缠在身上的三角蛇对峙的萧清,也不由替他捏了把冷汗。 再次对面前女人的怪癖狠狠抽了抽嘴角。 “嘶嘶”三角蛇吐着蛇信子,发出轻微的嘶鸣。 萧清微微蹙眉,“离远点,口中的腥味都喷到我脸上了。” 小七嘶鸣声更高了,似不满萧清一副嫌弃模样。 “不老实待在湿地,跑这里做什么?” 蛇头转向圆台,蛇眼轻眯。 “也就只有你这条绿眼蛇,才会见到绿色东西就一秃噜拱上去。好好的碧玉萧都被你糟蹋丢了,活该被某人拧成麻花塞进竹篓里。” “嘶…”蛇头蓦地凑近萧清,蛇信子几乎要碰到白皙的脸,这让一旁沐轻尘心瞬间提起。 “你想以后做成蛇羹吗?再靠近一个试试。”萧清淡淡瞥了缠在自己肩上的小七,眼带刀光。 蛇尖蓦地一顿,竟颤悠悠收了回去。 阁内众人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一人一蛇旁若无人的“对话”,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这人竟然能驯服这条…毒蛇?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对面华茂望着萧清与缠在身上的蛇一副熟稔的样子,眼中讶异闪过。 这条蛇,是西域眼镜蛇,难以驯服的桀骜品种。就连他运用魔音也无法轻易将其驯化,可面前这人,不仅让这条蛇听从他的命令,甚至不用任何魔音便将其轻易驯化。这副诡异场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边的萧清并不知众人心中的惊异,兀自蹙眉望着小七,“听说你曾经把碧玉萧叼走过?” 小七歪了下三角脑袋。怎么了?它是刁过啊,它又不想普通动物有爪子,肯定只能叼啊! 萧清面无表情转头,望向一旁沐轻尘,“你确定还要那个被这条毒蛇刁过的玉箫?可能吹上一口,不出半刻就抽抽身亡了。” 沐轻尘脸色一僵,咬牙道,“要。” 萧清扬眉,就这样带着死死缠在他身上的小七,走到高台下,仰头望着上面蒙面男子,“这玉箫,我要了。” “不给。”想也不想,黑衣男子直接回绝。 他跟这小子有仇,每次见他,他都跟自己抢东西。小七,主人答应要给他了,现在还来抢小九,简直是个讨厌鬼! 萧清嘴角微勾,似早料到他如此回答,纤手一指,面上浮现出一丝恶劣弧度,“你若不同意,我就将它煮了做蛇羹。” 纤手指的方向,正好对着不停眨蛇眼的小七脑袋上。 “嘶嘶”小七听闻,立刻不断吐蛇信子,似在抗议。 萧清淡淡瞥了它一眼,眸中闪过莫名光芒。小七一顿,转过蛇脑袋,望向对面的蒙面男子,蛇眼中满是可怜兮兮。 台上男子眉头一拧,浅浅褶皱出现在眉间。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这个碧玉萧不能给你,因为…” “是你主人的?那正好,带我去见他,有关小七的归属权,是该交接一下了…” 黑衣男子愣住,呆呆的模样让对面的小清一脸不忍。 这家伙呆头呆脑的,连中了二哥的奸计都不知。二哥好不容易逮到了一条稀有品种的毒蛇,研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它炖了做蛇羹喝啊?再说,这玉箫一看就不是他这种粗俗呆傻人的东西,肯定是他之前口中说的那个主人的啦! 这些连他都能猜到,二哥这种探案狂怎么可能不知道? 台上的男人望了眼笑得温和的萧清,脑袋微撇。 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两位似乎忘了,这碧玉萧,是我倾城阁的东西。” 一旁华茂冷冷的声音传来,紫色华袍在灯光下闪烁幽光。 萧清望他,“这玉箫你们是从何处得到的?” 华茂不语,一旁玉娘望了眼身旁的阁主,转头回道,“此萧是从城郊树林中发现…” “小七常在城郊附近的树林还有湿地四周活动,若说是它不小心遗落让你们捡去,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玉娘蹙眉,“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此萧就是这位公子的啊!” 萧清迈步上前,却发现身上缠着的这条东西实在让他行动很不方便,面无表情睨了它一眼,“太重了,下去。” 小七一歪蛇头,朝他眨了眨蛇眼。 “还是我亲自扯你下去?” 小七蛇身一僵。想起第一次见面前这人,便被他掐住了命脉差点一命呜呼,顿时蛇身一松,一哧溜便滑了下来。 望了眼脚边仰头望他的小七,萧清直接一跃上了高台,朝放着碧玉萧的青龙案前走去。 玉娘望着要拿碧玉萧的萧清,就要上前,“萧公子…”却被一旁的华茂以眼神制止,只能看着台上的萧清用黑布将碧玉萧包裹着,拿在手中左右翻看打量。 “萧副史看出来这碧玉萧的主人了吗?”华茂冷眸透出一丝嘲讽。 萧清还是仔细观察着萧身,回都不回他。 华茂双眼微眯,不再开口。 片刻,萧清才幽幽开口,“好好的碧玉萧,被你这条暴殄天物的蛇给糟蹋了。”缓缓踱步走了过来,手持玉箫冷不丁直接敲上地上的小七三角脑袋上! 顿时阁内传来一阵抽气声! 萧清望着狠狠龇着毒牙的小七,“这碧玉萧原本光滑晶莹,却被你这条死蛇叼进了嘴里,萧身都被你那牙齿磨到有瑕疵了!看这里,出现两条细痕,这距离,长度,不是你蛇嘴里的蛇牙叼的,还能是什么?!” 一旁玉娘面露诧异,连忙上前,“公子将碧玉萧给玉娘一看可好?” 萧清把萧递给了她,“用布包上,免得被小七蛇牙中的毒沾上了。现在还说不好萧上是否沾了毒,还是保险起见为好。” 玉娘一怔。这萧是他们前几日所得,在找到此萧后,都是她一直小心保存在锦盒中,平常查看时都是用丝巾包裹,以免有损萧身。并不知晓此萧上还有毒。若真如这少年所说,此萧有毒,那他们阁中最先找到此萧的人,说不定就用手接触过毒物… 萧清望了他一眼,“碧玉萧只是少部分沾到蛇毒,且他们都只是用手接触过毒,应该不会致死。之后我身后这蒙面男会给你们解药,你将解药给那些最近身子不适,头晕恶心的人服下,想来有这种症状的,应该就是中了些许蛇毒的人。” 玉娘脸上闪过一丝感激,随即道,“玉娘谢过萧公子。方才我看了这碧玉萧,发现萧身确实有些许磨损痕迹。”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因为那两道细痕颜色呈浅碧色,跟碧玉萧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若不知道,会以为是碧玉萧原本的颜色就是这样。 “只是,虽是这样…”玉娘话未说完,但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还是不能任由萧清他们拿走碧玉萧。 台上的某人耐性已经用光,身影一闪,直接拿过玉娘手中的碧玉萧,随意往腰上一别,就要转头离去。 “站住。”一旁华茂淡淡开口,声音冰冷没有情绪。 他出声瞬间,所有红衣护卫蓦地截住欲离去的蒙面男子!身上蓄势待发警惕盯着他。 华茂美眸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冷芒,“我倾城阁的东西,没有人能随意带走。红衣卫,将碧玉萧留下,其他人,若反抗者,杀!” 话落,所有红衣卫瞬间飞身而来,手中长剑携着寒光呼啸而来! 萧清眸子一厉!猛地望向声音透出杀意的男子! 这个男人…竟然动了杀机?为何?难道他的目的并非碧玉萧…?! 他究竟对谁动了杀机?!若是她,方才在四楼雅间,他便会动手了,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身边有噬魂跟着,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那他的目标究竟是谁?是沐轻尘?还是…这个蒙面男子?! 第一百四十章 梵君华 只是,为什么?!!这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忌惮?还是。。。 萧清眼中闪过无数思绪,眼睁睁看着无数红衣卫瞬间朝蒙面男子袭去,气息透着凛冽的杀意! 男子手一伸,将一旁不停龇牙的小七扔进竹篓里,身子左躲右闪轻飘飘躲过袭来的红衣卫。步伐飘忽不定,身影似云又似雾,缥缈无踪。 一旁华茂桃花眼微眯,望着中间身法奇特的蒙面男子,眼中暗光闪过。 萧清眉头微蹙,望着一旁的华茂,眼中厉芒闪过,“华阁主究竟什么意思?” “本阁主只是按规矩办事。既然敢在我倾城阁,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华茂面容冷若冰霜,声音无一丝情绪。 “华阁主究竟是不是按规矩办事自己心中清楚,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碧玉萧,是这个男人!”伸手一指,径直指向身法飘忽不定的蒙面男子,“你想杀了他?” 华茂目光一转,望向面容犀利的萧清,须臾,眼中杀机闪过,“红衣卫。” 瞬间,十几名红衣卫朝他袭来,萧清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两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奶奶的,竟敢当着俺的面前伤二清子?你们活得不耐烦了?!”郝猛一掌拍飞一个红衣卫,声势惊人。 一旁小清速度极快躲闪四周袭来的拳影,仿若闪电般的速度,让一旁的红衣卫皆一脸诧异。 华茂目露冷寒,紫影一闪,仿若流光,竟瞬间朝萧清这边袭来!而郝猛和小清却被红衣卫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只是眨眼功夫,紫影便携着惊人的杀意,瞬息而至! “二清子!!” “二哥!!” 就在一刹那,一道温润悦耳男声悠悠传来,“华阁主。” 声音出现瞬间,整个倾城阁仿佛静止,天地间只剩下那道悠远似云,缥缈似雾的声音,仿佛远离尘世入凡间的谪仙,清雅淡然。 华茂动作蓦地一顿,须臾,缓缓转头。 那个男人出现瞬间,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风卷白衫,墨发如瀑,欣长身影似碧水长天一抹惊鸿,空灵而俊秀。面容似被天山雪水洗过般,澄净而白皙,透着怜悯众生的慈悲。缓缓而来,素衫飞舞,似卷起漫天星光,飘逸出尘。 乌发束着白色丝带,在空中翻飞若舞。白皙面容上,那双钟天地之灵秀的双眸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似世间最澄净的湖水,又似灵台前俯瞰世间的天人,神圣而高远。 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光晕淡淡打在那似雪莲般的面容上,为他镀上一层浅淡光釉,似天上之巅神圣的池水凝就。 整个倾城阁众人皆愣愣望着那个忽然出现的仿若天人般的男子,面容呆滞,眼眸大睁,内心流露出无限敬仰之情。回神后连忙低头,仿佛是怕自己的目光亵渎了这纤尘不染的男子。 阁内的争斗停了下来,红衣卫也愣愣望着缓缓而来的男子,见他飘然似仙般的身影徐徐经过,竟毫无反应。 华茂双眼眯起,静静望着朝这边走来的男子,眸子深沉似海,“是你。” 莫名的话语一出,让一旁的萧清眉梢微蹙。转头,望向缓缓靠近这边的男人。 这个男子,正是他在墨绿湿地见到的那个小七的主人,那个温润似仙的男人。 “有消息说,你回到帝都了。看来,是真的。”华茂语气透着一丝莫名,还有忌惮。 萧清微微蹙眉,眸光微闪。 “在外游荡了几年,也该回来了。华阁主,许久不见一切可好?”男子眼眸温润似水,语气仿佛是许久不见的好友。 华茂冷眸犀利,“呵,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你竟然又回来了?怎么?你也是为了回帝都搅弄这一池浑水?” “水至清则无鱼,华阁主应该明白。何况,这帝都中的水已浑,何须再搅弄?”男子眸光温润如玉,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蒙面男子,“小九,你又偷偷跑出来。” 虽是责怪的话,却仍然让人如沐春风,听不出丝毫责怪的语气。 蒙面男子缓缓走来,周围的红衣卫不由自主分开两侧,走到男子身后站定,“小萧不见了,我出来找。” 男子面如和风,“就算小萧不见了,那也不能随便乱跑。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那语气仿佛是在叮嘱未满十岁的孩子。 蒙面男子点头,“小九知道了。” 一旁萧清嘴微抽。 就他这样还遇上坏人?就算遇上坏人有谁能奈何了这个武功高强的男人? “嘶嘶”忽然小七从竹篓里爬出来,三角脑袋望向白衫男子,一溜烟便爬到他脚边。不停吐着蛇信子,似十分兴奋。 男子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定是你淘气才把碧玉萧给弄丢了吧?否则小九也不会无故跑到这里。” “嘶。。。”小七转了转脑袋,表示很委屈。 郝猛和小清来到萧清身旁,望着中间温润似仙的男子,一脸诧异,“二哥,这人是谁啊?怎么他一出来那个什么阁主一副忌惮的样子?” 萧清蹙眉。 他跟他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华茂为何对他这样,似乎心存顾虑般。只是,华茂今晚是真的对那个蒙面男子动了杀意。只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九州闻名天下的神医,是缥缈山灵隐宗的宗主,同时也是大祁唯一的丞相,陛下的御用太医,世人赞称‘缥缈神医“的素衣卿相,梵君华。”李小力缓缓走来,脸上毫无情绪,只是眼眸却透出深不见底的幽暗。 萧清一怔,眸子漆黑如幕,望着中间如画的男子,幽深莫名。 “云山雾海,缥缈仙林,如玉谪仙,冠绝天下。” “行如神隐,飘忽不定,素衫墨发,名动九州。” “这个男人,就是十三岁便名动天下的绝世才子,无双国相,世人敬仰的公子华。世人有言,他的才华百年罕见,千年凝就,是治国安邦的良臣,平定天下的贤士,万人敬仰的国相。” 李小力的声音轻悠浅淡,却在寂静的倾城阁卷起一股巨大的风潮,似要吞噬一切。 “只是这样一个男人,却在六年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踪,毫无踪迹可循。有人说他周游天下,为大祁帝君访遍天下名士。也有人说,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因此才会从大祁朝堂上消失。只是未想到,六年后,他又出现在了大祁。” 华茂定定望着中间素衣长衫的男子,薄纱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你为何又回来了?” 梵君华轻笑浅然,“该回来了便回来了,哪有为什么?只是华阁主比六年前更加风姿卓然了,让君华都不认识了。” 男子声音温和似六月春风,令人听着倍感舒心。 “哼!你莫要在本阁主这里打哑谜,谁人不知当年你凭借一张巧舌,破了攻打大祁的五方合并诸侯,名扬九州。如今你回来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你究竟有何目的?” 梵君华微扬唇角,笑容清雅淡然,“只是想念在大祁的徒儿,还有好友罢了。”缓缓转身,望向不远处俊逸雍容的男子,面容柔和,“小尘,你长高了。” 萧清一愣。 徒儿。。。小尘。。。 想起沐轻尘曾提到的,那人快回来了,再加上之前去墨绿湿地时他的古怪表现。。。 眸中万千思绪瞬间闪过,接着便一切了然。 “师傅。。。”沐轻尘声音微哑,缓缓走到男子面前,面容是从未有过的激动还有怀念,“你终于回来了。。。” 梵君华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沐轻尘脑袋,“恩,回来了,你长高了,也更壮了。” 沐轻尘面容微赫,“师傅,我都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爱摸我脑袋啊?” “呵呵,再大也是我徒儿啊。小远呢?还一直研究那些草药不理你?” “大哥那个药痴怎么可能一天不摆弄那些草药呢?就期待师傅回来求你教他医术呢!不过师傅,你既然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啊?要不是那日。。。” 话到这里一顿,然后望向一旁萧清,脸上恼意闪过。 糟了,让萧兄看到他这个模样了。。。 “师傅,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好友萧清,这是萧兄的兄弟郝猛,小清,李小力。。。”沐轻尘一一为身旁的男子介绍。 “不过,师傅应该跟萧兄见过吧?那次因为这条眼镜蛇。。。”目光瞥向一旁乖巧温顺的小七,面露古怪。 梵君华静静望向面前的少年,青衣长衫,秀眉修目,那双清亮的双眸依旧神采奕奕,仿佛能瞬间洞察人心,只是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又见面了。”男子嘴角勾起柔和弧度,笑容似暖阳温和。 萧清蹙眉望他半晌,蓦地开口,“你多大?” 众人一怔。 哪有人上去就问别人多大的? 梵君华面上笑容不变,“二十有八。” 萧清转头,“你呢?” 沐轻尘反射性回道,“二十二。” 萧清眨眼,面上闪过疑惑,“二十二的你叫二十八的他师傅?” 一旁李小力嘴角一抽,缓缓转头,似不忍直视。 沐轻尘哭笑不得,“萧兄,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曾获得大学士以上学位的,不论年纪大小,都可以开府收徒的吗?师傅曾经是大祁的一品太傅。” 大祁文官中,三品大学士以上,分别是少卿,少史,少傅等二品学位官员。再往上便是太保,太傅,太师等一品文官职务。而萧清刚入朝堂没多久,这十几个品级官级,上百个帝都官员和上千的地方官吏,压根就没搞清楚。哪知道,原来收徒不是根据年龄,而是看学士品级高低。 萧清再次眨眼,然后面无表情点头,“哦,这样。” 糟了,晚上回去肯定要被小力逼着背大祁官职品阶的书了,他记得那本书足足有近一尺厚,重的都能砸死人了。这要是将里面的内容全记下来,他要好多天摆弄不了他的收藏了。。。 目光一转,望向脚下的小七,随即抬头,“既然今日又碰上了,就把小七交接一下吧。正好我这几日空闲,就研究一下烹制蛇羹的方法。” “嘶嘶。。。”小七一摆蛇尾,三角脑袋直往男子身后钻。 “呵呵,小七还小,别老吓唬他。”梵君华声音轻柔,“也好。小七这几日总是乱跑,应该是临近冬眠期了,性子有些暴躁,你小心些。” 萧清点头,随即望了眼一旁的黑衣男子,“这位兄弟,把你竹篓借我使使。。。?” “不给。”蒙面男子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不给也行,那我就将小七揉搓捏扁成一团,装进麻袋里带走吧。毕竟它这副蛇样,会吓到小朋友的。” “。。。”直接一言不发将竹篓递给萧清的某男。 萧清嘴角微勾,接过竹篓,淡淡道,“长陵主街向右拐有一个丁谷巷,左拐穿过一片桃花林,湖边有座别院,你有时间可以去那逛逛,风景不错。” 男子手一顿,默默收了回去,目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呵。。。”梵君华望着蹲地朝他腿边直往后缩的小七勾手的少年,轻笑出声。 华茂冷眸染上一层霜气,朝一旁玉娘示意,玉娘点头退下,随即吩咐小厮上雅间安排清人事宜。 二三层的都是帝都有权有势之人,若轻易得罪也不好办。阁主现在无法出面,只能由她来处理这些事。只是。。。 玉娘微微转头,望向楼下那个飘然出尘仿佛画中走出的男人。 他就是有“缥缈神医”之称的男人啊,怪不得阁主对他如此不同。。。 只是,听说这个男人并无丝毫武功,这样一个人,为何会让阁主,甚至天下诸国势力忌惮? 玉娘微微蹙眉,随即敲响面前雅间的房门。 下面的华茂负手而立,紫袍微微晃动。伸手朝一旁示意,阁内的红衣卫缓缓退下,只剩下萧清一行人在堂中。 望了眼中间的男子,不发一语径直转身离去。 “华阁主。”梵君华温和的声音淡淡传来。 华茂步子一顿,站在雕花楼梯口处,却未转身。 “改日君华再来阁中与阁主一叙,到时还望阁主不要将君华拒之门外啊。” 华茂紫色长袍浮现浅浅光晕,“随时恭候大驾。”话落,便朝四层雅间而去。 萧清望了眼离去的华茂,目光一转,望向在跟小七“交流”的蒙面男子,眼中是若有所思。 “这个华阁主究竟怎么回事?方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现在不发一言就撤了?”小清疑惑。 萧清望了眼正在同沐轻尘讲话的男子,淡淡道,“或许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 “目的?什么意思?”小清更是不解。 “你小子,哪那么多为什么?行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郝猛目光一转,望向地上的小七,“二清子,把它带回去?” 萧清点头,“恩。你把它弄进竹筐里,然后背着带回别院去。” “哦。”郝猛走过去,小七看着过来的陌生人,顿时发出“嘶嘶”威吓。 “你叫啥?要不是二清子要你,俺早就将你捉了做蛇羹了!” 大掌直直朝它捉去,却被半道伸来的一双手给拦住,郝猛抬头,“你小子干什么?” “别碰。”小九木木的声音传来。 “哈??俺不碰它怎么给它放竹篓里?用看的啊?你让开!” “不。” “让开!!” “不让。” 郝猛额角一抽,狠狠龇牙,“你小子!!皮痒痒了!!”边说边一巴掌拍了过去,而小九几乎毫不费劲便躲了开,手中紧攥的掌心仍然不松分毫。 郝猛一看,顿时也不抓蛇了,直接开始跟面前的人比划起来! “好小子!!刚刚站在一旁看你这身法,俺早就忍不住要跟你打一架了!!现在正好!!来吧!!” 顿时你来我往,拳影交加,风驰电掣,互不相让!两人就在这偌大的倾城阁中交起手来。 “你小子这是什么步子?怎么这么古怪??” “哎呦,奶奶的!!差点被你打断肋骨!混小子!!再来!!” “娘的!!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吭也不吭?!!” 。。。 除了拳掌交接的声音和簌簌的衣衫声,就剩下郝猛哇哇乱嚷的叫骂。 梵君华望着你来我往的两人,轻笑,“你这个兄弟身手不错。” 萧清点头,“是不错。但还是不敌蒙面男。”否则以他的诡谲的身法和轻功,郝猛不会跟他打那么长时间,还不落败。 “难得小九碰上一个能跟他较量的人,当然想多比试一番。” 萧清望了眼身旁温和的男人,“若是某人知道他没劲全力,怕是会天天追着他要比试呢。”以郝猛这个倔脾气,肯定会时时缠着蒙面男跟他比武。 梵君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彼此彼此,小九其实也是这样。”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同时闪过无奈。 萧清目光微垂,须臾,望向对面雅间四层,“碧玉萧是你的东西?” “恩。我从一个小贩手中无意得到的,没想到竟会是碧玉萧。” “是在何处找到的?” “帝都城外一个集市中。” “何时?” “一个月前。” 萧清垂眸,须臾,抬头望向身旁男子,欲言又止。 “是倾城阁的人。” 男子平淡无波的声音传出,萧清一愣。 梵君华缓缓转身,面容似流泻而出的月华,皎洁生辉,“有人用碧玉萧引我出来,那个将碧玉萧卖给我的小贩,十有八九是倾城阁中人。” 萧清微微蹙眉,“只是后来,他们如何让小七将碧玉萧偷出?” “江湖上有一种草药,无色无味,却能刺激蛇虫的嗅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小七就是被这种药味吸引,才将碧玉萧卷走。” 萧清眸光漆黑。 那么若用同样的方式,将小七吸引到附近的丛林,那么将碧玉萧拿走就并非难事了。只是。。。 “你都知道?” 望着面前仿佛洞悉一切的男人,萧清面容透出莫名。 “本来就打算返回帝都,既然如此,顺其自然便好。” 男子声音温雅似水,却又缥缈如雾,令人琢磨不透。 萧清眸子闪烁幽深。 倾城阁的目的,是小九?还是这个男人?看华茂对他的态度,既防备又忌惮,却在他出现瞬间,停下了一切动作,仿佛只为了确认什么一般。。。 确认什么? 萧清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搅成一团乱麻。蹙眉,上前拎起正看着空中打的正激烈的小七,直接扔进了竹篓中。 把黑布固定好,警告欲再钻出来的小七,随即将竹篓背到身上,望向一旁的沐轻尘,“我先回去了,有事去找我。” 转头瞧了眼一旁的梵君华,想起自从遇到他后种种诡异不解的事情,眉稍拧起,转头小声嘀咕,“奇怪的人。。。” 背后传来一阵古琴般悠扬悦耳的笑声,似云山雾雨中的一缕光束,冲散束缚洒落天地。 萧清步子一顿,遂不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远远传来少年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打晚上的红烧肉通通喂给汪仔,一块不留!” “砰——!”是某人不小心被踢翻在地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吼声,“暂停!!今日先不打了!!另约时间!!” 猴子打滚似都爬了起来,追了出去,边跑边喊,“二清子!别动俺的红烧肉。。。!!” 沐轻尘只能看到郝猛着急忙慌的背影,和两道无奈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两人。 “二哥真是的,总是用这招威胁大哥。。。”小清嘟嘴。 “总是用这招,仍然百试不爽。”李小力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出。 “二哥偏心,从来都没用这种招式威胁过你。”他们家汪仔都被威胁过的说。。。 “那是因为我不贪吃,不贪睡,不发春,不怕墙,他还能威胁我什么?” 小清,“。。。” 阁内沐轻尘嘴角微勾,眸子波光闪烁,透出温软,似碧波柔水轻荡。 “小尘也交了许多有趣的朋友呢,这样师傅也就放心了。”梵君华面容白皙如玉。 “恩,郝猛,小清,小力都是很有趣的家伙。最主要的是。。。”沐轻尘笑容透出一丝奇异。 梵君华望了眼那纤弱少年离去的方向,想起与少年的初次见面,纯净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透出些许忧伤。 微微垂眸,睫羽描绘出一道似悠远淡然的弧度,仿若远离尘世的谪仙。 “师傅,走吧,小尘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恩,把小远也叫上吧。” 转瞬,倾城阁中便恢复了安静。 四层雅间镂空金雕轩窗前,一袭紫袍的华茂懒懒望着外面的灯火通明的街道。 商铺林立,人群熙攘。帝都的夜晚永远是不息的,躁动的,霓虹闪烁。 轩窗隐隐传来一声呢喃,“还有三年吗。。。” 似踌躇,似呢喃,似轻泣,幽幽飘荡,吹散在空气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烙印 萧清静静走在回别院的路上,连背上的竹篓什么时候被郝猛拎过去都不知。一旁李小力望了他一眼,道,“在想什么?” “在想做蛇羹的七七四十九种方法。”萧清回得毫不犹豫。 李小力淡淡挑眉。 郝猛摩拳擦掌,“果然还是钝的好吃吧?不过要是天冷了,咱们也可以做个蛇肉火锅,俺好久没吃了…”说着还毫无形象地抿了抿嘴,一副馋的不行的模样。 话落,他身后的竹篓动了动,里面的某七似乎很不满他们的对话。 “大哥你怎么这么笨?二哥才不会炖了这家伙呢,肯定是想带回去做研究!”一旁小清鄙夷的撇嘴。 “臭小子敢说你大哥笨?皮又痒痒了吧?”郝猛银牙狠龇,大掌一伸就要捏小清的耳朵。 “大哥你又这样,小清耳朵都被你扯成招风耳啦!哼!”话落一溜烟向前跑去。 “臭小子还敢跑?站住!” 望着一前一后玩“追逐游戏”的两人,李小力上前,眸子浅淡,“在想华茂为何要对蒙面男子出手?” “我以为华茂的目的是小九,可梵君华出现后,我又感觉似乎并非如此…”萧清微微蹙眉,“这个倾城阁对那个男人是忌惮,又似乎与他有其他复杂关系,这些不明因素阻挡我的分析,搞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 李小力淡淡望他,“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吧,或许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余光瞄向女人,夜晚的灯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柔和精美。 微微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他不希望她牵扯进这些错综复杂的斗争中,何况,他身边的几个男人都绝非善类,是九州大陆动辄便能掀起浩瀚风云之人,他不希望她也卷入其中。 若无法逃离这风暴的侵袭,他也希望这个女人不要过早牵扯其中。这多方势力的争斗,势必会越演越烈,太早介入,只会沦为被被牺牲的棋子。 北莽耶律硕,鬼夷千凌羽,再加上帝都实力莫测的倾城阁还有隐匿于暗处的多方势力,最主要的是… 飘渺仙医。 一直销声匿迹的男人,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到帝都?看来这九州变化的浪潮真的要起了。 但愿… 抬眸,竟发现一旁已经没了女人的身影。微怔,目光一转。 “大婶,再来四份小炒热干面,黄花豆腐,还有四份卤蛋…” 一个小吃摊前,他方才还担忧的女人,此刻正一脸馋相望着煎得黄兹兹的蛋饺,身旁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郝猛和小清,脸上的表情和一旁女人的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大婶儿,三份要辣,一份别放辣撒,还有多给弄点香菜,谢谢啦!”小清秀气可爱的面容,顿时让正挥舞着铲子的粗壮大婶母爱泛滥。 “好嘞,小伙长的真白净!婶儿再给你多加两个蛋!”大婶爽快道。 “哇!谢谢婶儿!”小清顿时喜笑颜开,随即望向这边,朝李小力猛挥手,“小力小力,快点过来!这边有好多好吃的!咱们打包点回去晚上加餐!” 李小力微怔。 夜幕深深,幽幽灯光打在那不远处的小摊上。一脸兴奋的少年,嘴里塞得满满的大汉,还有那侧脸淡雅恬静的女子。 女子微微转头,平凡的五官映上浅浅光晕,淡淡朝他微勾唇角,华光绽放,似水月浮影,清幽涟漪。 这一幕,似定格。周围的一切喧嚣戛然而止,变得不复存在。 望着朝他不断招手呼喊的三人,李小力脸上绽出一抹奇异而动人的笑,从唇角慢慢弯起,缓缓染上脸颊,最后再蔓延到眼底。 眸子也因此似落了月光,渐次点亮,璀璨明丽,像雨后刹那的一线惊鸿,摄人心魂。 对面三人顿时一愣,呆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额…大哥,小力晚上没吃韭菜吧?否则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俺也不知道啊…难道是怪咱们吃好吃的了,把他晾在一旁的原因?这小子,心眼忒小!” “不…”一旁萧清一脸严肃打断,眸中是幽深似潭的光泽,让缓缓走来的李小力微微侧目。 “那是福尔摩斯找到关键性证据时流露出的势在必得的笑意!神圣而伟大的光晕!”脸上透出无与伦比的虔诚与憧憬。 某人顿时一个踉跄,笑脸顿时便黑脸。须臾,淡淡扬眉,“你们吃好,我先回去了。”话落,看也不看三人,转身离去。 “他是不是生气了?”小清接过摊前大婶打包好的一堆小吃,望着李小力离开的方向疑惑眨眼。 “回去多给他留点吃的不就行了,这小子…”郝猛口齿不清地嘟囔。 摊前大婶望着面前三人,一脸笑眯眯,“谢谢客官光临,一共三十二个铜板。” “小清,给钱。”萧清面无表情啃着手中的鸡蛋卷,淡淡道。 “哦。”小清掏兜,忽然动作一顿,“哎?我钱袋子呢?”接着摸向另一边,“也不在这里…” 接着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发现钱袋竟然不见了踪影! “这…我明明出来放在兜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你小子!干啥呢钱袋都能弄丢?!”郝猛虎目圆睁。 一旁萧清微微蹙眉。 “没啊!我方才还摸到钱袋子呢,小力过来时钱袋…额…”蓦地,声音一顿,身子顿时一僵。 一旁郝猛咬肉饼的嘴也忽然停住。 须臾,一脸呆滞的小清,“不会是小力…” “把钱袋子顺走了吧…?”郝猛僵着脸接话。 萧清,“…” 不大的小摊前刮过一阵冷风,将摊前三人瞬间冻成冰疙瘩。 身后的大婶目光犀利似剑,冷冷扎向摊前三人。 须臾,清凉的空气中传来两声惊天怒吼,“臭小子!你给我滚回来!” 那吼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瞬间惊起路边树上飞鸟几只,扑腾着掉下几根鸟羽,蹿向夜幕,片刻便消失无踪。 远处悠悠闲逛在街道上的某人抛了抛手上的钱袋子,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现在去买某人喜欢吃的精品阁点心,还有某人最爱的肉饼吧,正好我现在也有点饿了。顺便再把某人明天要实验的管子给藏…额,好好保管了,免得被汪仔又叼走玩了,呵呵…呵呵呵…” 一串诡异莫名的笑声飘荡在街道上,引得一旁正忙着收摊的某大爷忽然一个哆嗦。搓了搓胳膊,嘟囔着,“怎么感觉有股子阴风呢,看来这天真要变冷了…” 迅速收好了摊子,拎起一个酒壶晃悠悠地离去。 街上再次恢复宁静,夜幕低垂,星光烁烁,似水般细润无声,却静谧安和。 ** 第二日,某人黑着脸,顶着一头鸟窝冲到正在悠闲浇花的李小力旁,“我管子呢?” “不知。”某人头也不抬。 “你怎么可能不知?有谁能清楚知道我实验道具的所在地,还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锁着的箱子给撬开?除了你还有谁?”萧清一脸不信。 “可能飞云,可能流雾,也可能昨日你口中说的某个大神探,什么赴死的,都有可能。” 萧清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是福尔摩斯。” “哦哦,对,也可能是他。”李小力悠然地浇着花,随即从一旁拿起剪刀,彷若无人地修剪起花枝来。 萧清一脸黑线,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某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面前这人竟然如此腹黑,而且还这么小心眼! “必须要管子,否则今天的实验做不成了。” 李小力手中剪刀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言不发。 萧清撇了撇嘴,“以后不再偷偷往你碗中放小清钝的补药了。” 某人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你一直找不到的藏蓝鞋履,是郝猛偷偷拿走训练汪仔去了…”某清出卖得毫不犹豫。 李小力头也不抬。 “你最爱的那盆紫菊,前几日被小清不小心踢翻,后来钝成补汤了。恩…就是那日我将补汤倒进你碗里,你还面不改色给通通喝了下去那次…” 某人额角一抽,“咔”一声,好好的花枝瞬间断裂。 “还有,你最爱喝的江南竹尖茶被我拿去做实验了,后来被汪仔给叼走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某人脸色渐黑,开始濒临爆发。 萧清面无表情,再加一棒,“你一直找不到的《八卦奥义》被我拿去垫桌角了,因为我做实验那个桌子,总是摇来摇去,就顺手拿了那本书垫了上去,后来小清帮我把桌子修好,就顺手将那本书当柴烧了…” “在我屋中右边桌上最里面的匣子里的第三层。” 李小力毫不犹豫打断萧清的滔滔不绝,他怕再听下去,会真的忍不住将面前的女人扔进外面的湖中。 “哦。”萧清瞥了眼某人拿剪刀不停抖的手,还有他手下已经被摧残的萎靡凋零的盆栽,面无表情转身,蹬蹬离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露着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不得不说,这些人能聚在一起,骨子里的“邪恶”是何等相似。 风水轮流转,一刻不停息。 短暂风波后,是午饭时间。吃完饭后,萧清准备去趟刑部。刚出门,便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额…”萧清步子迈了回来,眨眼望向来人,“你…迷路了?” 一旁小清顿时黑线。 你以为谁都跟二哥你一样是路痴啊? 门口来人正是昨晚跟郝猛打得激烈的蒙面男,某人“爱称”小九。 小九同样黑布遮面,看不出丝毫情绪。 “没迷路,随便逛逛。” 从偌大的城郊逛到城中央的落霞湖边?这“随便”一逛,是不是逛得有点远? 萧清嘴角微勾。刚准备说话,就被闻声赶来的郝猛兴奋打断,“你小子怎么来了?!正好,昨日打的不过瘾,今日再来!”说着扁了袖子就准备开打。 萧清淡淡道,“打倒是可以,但点到为止。还有,小七也该出来放放风了,你把它提溜到外面湖里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吧走吧,俺知道了…”目光一转不转,直直盯着门口的小九,似乎怕他会跑了一样。 小清瘪嘴。二哥可真是的,一大早上跟他去了城外军营一趟,跟褚大哥偷偷说了会话,中午回来就跟啥事都没有了似的。 什么情况? 望了眼已经打得噼里啪啦的两人,小清转身朝前面的萧清追去。 “二哥你等等我!” “快点,否则就丢下你了!” “丢下我你连去刑部的路都找不到!” 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刑部,径直朝曲晟的院子走去。 院内大门紧闭,门可罗雀,连一个守兵的人影都不见。 萧清见怪不怪,直接抬脚踹门而入,屋内地板上一坨不明物正睡得口水横流,却被猛地撞击声给一个激灵弄醒,满身低气压望向门口。 “你小子就不能正常进我屋子?”声音是浓浓的鼻音,表示某人还处在半睡半醒中。 萧清熟练地绕过地上一张张的案卷“障碍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跟某人学的。” 曲晟瞥了眼凳子上的某人,随即耙了耙脑袋上的一窝乱毛。 “今日怎么来了?” 萧清起身,将地上散落的一张张案宗拾起,“恩,有点事。” “快说。”说完赶紧滚。 萧清默默整理着手掌的案宗,“这次官职调动你负责?” 曲晟挑眉望他,“你有兴趣?” “恩。对此次升职的某个叫蠢猴的感兴趣。” 曲晟腌臜胡下一脸黑线,“你说的是夏春候吧?” “恩。” “你对他感兴趣?”曲晟眉梢挑起诧异。 “若说他收了此次被查封官吏的数量白银还有诸多珍贵古玩字画,以权谋私为其外甥在帝都不远的阜县买官,且他的儿子还暗害了柳荫街张家老太的女儿,这样的人还能升上刑部左侍郎,那我还真对他的惨绝人寰的背景和高深莫测的遮掩手段,十分感兴趣。” 屋内空气微微一滞。 曲晟嘴角抽了抽,“你想说什么?”这家伙,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 萧清微微蹙眉,望向盘腿坐在地上的曲晟。见他双眼懵懂一副“我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意思”的样子,淡淡环胸,“意思就是,我看不惯那个死老头,将他撤了,发配到千里之外的北疆去。这样,是你想听到的?” 望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曲晟嘴角微抿。 “砰”蓦地一声砸地声打断两人的对视,转头望了过去,发现遮挡光线的布帘杠竟掉到了地上,似乎是钉子松了。 曲晟一看,顿时横眉,“你小子!让你每次进来都踹门,把我的窗边的钉子都给震掉了吧?!” 萧清挠了挠脖子。就以这种程度的震动,怎么可能会将钉墙的钉子给震掉? “早就跟你说了把你屋内的物件修一修,你不听。上次朱老头过来,刚坐你那把椅子便摔了个四脚朝天,那把椅子竟然只有三条腿,真不知你是怎么将它安稳立在地上的。” 萧清边说边走到窗边,将帘布踢到一旁,拾起下面的纸张,“还有,这布帘该换了,都臭了,跟你身上一个味。” “你小子…” “偶尔出去转转吧,小纯会很高兴你带他去街上的衣铺买几身新衣服的,毕竟他的衣角和鞋子都已经有了磨痕。” 曲晟一怔。 萧清将手中的一沓厚厚的案宗递给发愣的某人,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 曲晟眸子变得幽沉。窗外阳光洒落,一缕光束恰好打在他的脸上。除了凌乱不常打理的随意,却衬得五官越发棱角分明,多了一分野性不羁。 光影渐移,洒在左眼深邃的瞳孔上,泛起了点点光斑。瞳孔竟似奇异地变成了碧色,与一旁深褐眼瞳形成强烈反差! 那眼眸的碧,似被清泉洗过般明净透彻,似长空一线天的澄澈自然。 萧清眼中讶异闪过,“你…” 曲晟一怔,脸上蓦地涌现一袭慌乱,转瞬即逝。随即淡淡转身,阻隔照在身上的光束,也似阻挡了某人的视线,身上透出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 萧清眸光微闪,望了眼男子略显僵硬的后背,面无表情道,“你鼻孔里有鼻屎,嘴角处还有口水的痕迹。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我来见你,你都这副光辉亮丽的形象出现在我眼前?” 曲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头也不回,“谁请你来了?没事赶紧滚!老子还有事!” 身子逐渐松弛下来,语气是惯有的嚣张霸道。 萧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小纯还小,别让他跟你学了去。否则毁三观外加毁一生啊!”边说边悄悄朝门口挪去。“滚——!”身后是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萧清熟练躲过飞来的草鞋,晃悠悠朝院外奔去。 进了隔壁自己的小院,小清正在帮他打扫屋子。 “这屋子不用每天都扫吧?”她记得昨日他也过来收拾了。 萧清翻腾着案前摆置得特别整齐的书,片刻,就将某人刚收拾干净的桌子捣腾得一片狼藉。 “啊!二哥,你怎么把我刚收拾的桌子翻成这样了?!”小清噘嘴,瞪着从桌前转移到书柜前翻找的某人。 “恩,找个东西。”萧清头也不回,继续扒拉中。 “二哥你要找什么?小清帮你找,否则你又要跟曲侍郎一样,把我好不容易收拾的屋子瞬间变成狗窝了!” 萧清动作一顿,转身,嘴角狠狠抽了抽,“我要找《大祁官吏品阶录》。” 小清眉头一拧,瞪了眼面前的萧清,指着窗边一盆明绿色盆栽,“前几日,你不是说这盆绿松盆底下裂了漏水,又没时间换吗?就拿这本书垫盆地了。” 萧清转身,望向在窗边开得正茂盛的绿松,还有盆底下已经被阳光和浇过的水“蹂躏”得不成书形的某官场权威之物,淡淡眨眼。 走过去,将有一尺厚的典册抽出来,拿一旁的帘子擦了擦封面的污渍,走向桌前。 “啊!二哥!你竟然用小清刚洗好的帘子擦!”小清大声嚷嚷。 萧清坐在桌前,抬腿搭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翻看着书录,“既然有人说我像曲侍郎一样,我不做点表示岂不对不起那人?” 小清顿时一脸黑线。 二哥…报复心好强… 果断迅速收拾了屋子,很有眼色地不再嘟囔某人不雅的坐姿,迅速退离了静默的怒火圈。 屋内只剩下萧清的翻书声,一声又一声,窸窣作响。只是不到片刻,声音就变了,微微的鼻鼾声隐隐传来。 再望去,方才那幕少年捧书的美好画面已经变成了某人昏沉睡去的滑稽景象,双腿搭在桌上,一手耷拉在一旁,一手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而本应握在手中的书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上,在默哀自己悲惨的命运。 头外在一旁,半吊在空中,浅浅的鼾声从少年秀气的鼻中发出,显示出此刻的好眠。 屋内一片安静。 光影微斜,树影斑驳。一道孤高清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悄无声息地靠近桌前睡得正酣的少年。 望着少年豪爽不羁的入睡姿势,一丝轻微浅淡的悦耳笑声轻轻流淌在屋中,转瞬即逝,仿佛方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缓缓俯身,浅银色暗纹长袍在地上拖曳出高贵弧度,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地上掉落的典册,褶皱破损的典籍落入男人深邃的妖瞳中。 侧脸似神斧雕刻般棱角分明,线条流畅,似沧澜玉彻般慑人心魂。多一分太硬,少一分太柔,如此这般,恰如神明最偏宠的眷顾。完美无缺,孤绝画卷。 “汪仔你臭爪子压我脑袋了…”凳子上睡得正香的少年喃喃,微微动了动脑袋,继续陷入沉睡。 帝王妖瞳微眯,淡淡扫了眼凳子上的萧清,幽深的眸子落在手中的书上。 一张一张翻开着,速度比少年的快得不只一星半点。 空气中淡淡弥漫着一丝纸张的霉气,却渐渐被男子身上似雪的幽香气息所掩盖,消失无痕。 梦中的萧清似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在他鼻尖萦绕徘徊,久久不散。 原本还梦见跟汪仔探讨如何攻击敌人弱点部位时,忽然面前景象一换,变成了熟悉的院落。 轩窗半敞,梨花飘落。梦中的男人还是一袭简易银袍,孤绝傲岸的身影。 宛如神君般的容颜如仙似魔,幽冷深寂。 他身前的少年衣衫微乱,目光直直盯着他,一瞬不瞬,“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如何?” 少年声落,男人身上似掀起惊天怒意,转瞬隐于无形。 缓缓凑近少年,男人眸中双瞳泛起浅浅蓝光,似冰雪滴就而出的晶莹,又似深海幽不见底的冥境。 “三年后放你离开?”声音仿若千年冰晶,冷寒渗人。 “对…”下颌蓦地被某人捏住,冰凉彻骨的触感从指尖幽幽传来,将她肌肤渐渐染上一层霜冷。 男人目光似世间最危险的毒药,一旦陷入便无法自拔。 幽深,冰寒,虚无,空寂,却又带着一丝凛然的怒意,和莫名的情绪。虽不知那是什么,但是萧清却清楚得知道,那是致命的毒,一种沾上便会万劫不复的毒。 眸子陡然一厉,萧清蓦地后退,却被男子那双修长的手轻柔捧住。 温软缠绵,至死不休。 仿佛那力道捧住的,是时间最美好的珍宝。也是最不愿轻易放手的东西,就像最温柔的禁锢。 萧清整个身子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男人仿若天人的面容一点点靠近,冰雪气息幽幽打在他的鼻尖,脸颊,双唇,气息交缠,呼吸缭绕,他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律动声。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有力地跳动,不知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面前男人的。 冰雪般樱唇就要贴上的前一寸,却蓦地一转,湿润气息直直印在了萧清嘴角,最靠近唇的地方。 萧清连指尖都似僵住。 嘴角湿热气息微顿,随即缓缓移动,在脸颊处留下一串湿热气息,缓缓靠近耳侧,接着是帝王幽凉却慵懒的声音,“这是烙印,三年之约就此达成。” 男人何时起身,何时帮她拢过微乱的长衫,又是何时离开,萧清都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嘴角和脸颊处灼热的气息,如男子口中所说一般,渐生烙印。 梦中的萧清微微蹙眉,眼中是一片片飘舞的雪白梨花,模糊了视线,遮掩住动摇的心,也同样给了他不再深究的借口。 缓缓睁眼,面前是熟悉的屋子。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蹙眉。 怎么做了这个梦?在梦里这个男人仍然缠绕不清,真是没办法安生了… “做了什么梦醒来这副表情?”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出,却让萧清身子一顿,缓缓抬头。 面前不远处的软榻上,那个男人一袭浅银长袍,在点点光束下,泛着清幽的光辉,折射到他孤绝清雅的容颜上,晕出浅浅光釉。 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他冰雕般如玉的手指间,绽出最美的篇章。 正是她用来垫盆栽的《大祁官吏品阶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准拿下 “陛下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忽然出现?尤其是在臣睡觉的时候。”萧清脸色微沉。 回答他的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做什么梦了?”帝王淡淡问道。 “梦见一个讨厌的人。”萧清面无表情开口。 “朕是很讨厌的人?”男子声音浅淡无波澜。 萧清一怔,“臣没说过梦见的那人,是陛下。” “你方才叫了朕。” 萧清想也不想回道,“不可能。” 帝王缓缓合上书,转身,眉宇似画,“哦?为何?” “因为微臣压根就没梦见陛下。” 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帝王淡淡扬眉,眸子是浅淡幽光。 “陛下来微臣这里有何吩咐?” 帝王静静躺在软榻上,望着外面屋檐遮掩的碧空一线天。 身影欣长似沧澜一线天,暗银纹绣长袖微动,飘若似舞。 须臾,就在萧清以为榻上的男人睡着时,幽幽传来男子的声音,“这几日,不要乱跑。” 语气似乎是在吩咐三岁的孩童。 萧清蹙眉,静静望着面前周身似拢在黑雾中的男子,没有开口。 “有事让。。。” “微臣不是陛下的宠物。”萧清面无表情打断帝王的话,眸中是波澜不惊。 空气蓦地一滞。 榻上的男子身形一动不动,银白玉冠在光影下泛出浅浅光晕,精美润泽,却泛出微冷的苍白。 缓缓起身,银袍在空中动漾,撩起魅惑弧度。 “通常听话,乖巧的东西,朕一向不喜。因为太过脆弱,易夭折。”男人声音低沉似幽脆古琴,诡冷莫名。 手中幽蓝一闪,掌心瞬间出现一物。 冰蓝欲滴的曼珠沙华凝就,在男子洁白莹润的指尖闪过华光,妖娆绽放。 那个雕刻着曼珠沙华的冰簪。 萧清眸光微闪,抬头。 男子目光淡淡,抬手朝萧清漆黑的长发抚去。 萧清下意识朝后退去。 “别动。”男子淡漠却透着威慑的声音传出,萧清眸光微动,眼帘微垂,立在了原地。 鼻尖是男子宽阔的胸膛,还有冰雪般的气息。 男子白皙的手指将少年音午睡而弄乱的发朝后拢起,黑与白的交织,简单而透出一丝魅惑。 发丝缠绕指尖,柔软而光滑,一丝浅微的发香淡淡传来,与空气中幽凉似雪的气息交缠,缭绕不清。 指尖翻飞,似蝶飞舞。不出片刻便在萧清脑后重新绾成一个髻。将手中的发簪别在发间固定好,嘴角浅浅似有若无的弧度,“不要拿下来。” 萧清扬眉,面无表情道,“微臣出入的地方都是尸房实验室,用丝带直接绑上更方便些。”最主要的是,用簪子还要绾发,这对于起床都懒得梳头的他来说,实在是麻烦。 “不准拿下来。”帝王妖瞳危险眯起,声音仍然淡漠,却是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萧清嘴角一抽,微微垂眸,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微臣记得了!谢陛下赏赐,臣必定时刻戴着,不会轻易离身。” 但若是被人偷了,或者不小心弄断了,那可就不怪他了。。。 男子淡淡睨了眼目光闪烁的少年,声音幽凉,“这簪子以朕内力凝就,丢了或损坏,皆可修复。” 不是吧?这么牛? 蓦地一怔,望向男人,“以你的内力凝就?为何?” 难道跟普通的簪子有什么不同? 帝王眉宇清雅绝然,简易的浅银长袍将他身上高高在上的慑人之气减弱几分,多了几丝淡雅 高贵。 淡淡望了眼面前少年,眸子似笼罩在一层迷雾中,让人看不出情绪。随即身影一闪,瞬间没了踪影。 屋内空气之残留丝丝幽凉气息,证明那个男人曾经来过。 萧清微微蹙眉,眉宇敛起一道疑惑弧度。 *** 第二日。 在夏府莫名其妙被抄的消息中,天还未亮,睡得晕乎乎的萧清便被郝猛从床上拉了起来。 “二清子!!快别睡了,跟我去城外军营去!!”郝猛大掌拖着萧清昏昏欲睡的脑袋,“二清子,快醒醒!!” 回答他的仍是某人熟睡的呼吸声。 门口李小力环胸靠在门檐上,“现在这个点你是叫不醒他的。昨晚他在小院跟小七‘玩’了一夜,兴奋地‘上蹿下跳’,似乎从小七毒牙里得到了某种新型毒药,高兴地忙活了一晚上,到天亮才睡。现在还不到辰时,只睡了一个时辰的他你怎么叫得醒?” 李小力淡淡垂眸。昨晚为了提取小七口中的毒液,可谓是折腾了一晚上,体力脑力尽支,就算是睡个一天一夜也有可能。 郝猛一听,顿时急了,“那可不行!!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只有二清子才能解决,哪能再等啊?!!” 李小力挑眉,悠悠上前,“也不是没办法叫醒他。。。” “小力你有招儿?”郝猛眼睛一亮。 “只是,我为何要帮你?” “额。。。”这小子,忒市侩了。郝猛暗自腹诽。 李小力淡淡瞥了眼小声嘀咕的某人,声音毫不在意,“既然不用我帮忙,那就算了。正好去浇花。”话落,转身就走。 “哎等等。。。!!”郝猛一把扯住李孝利的额胳膊,拧眉,“你想让俺做啥,说吧!” 李小力淡淡道,“任何事都可以?” “可。。。恩,但先说好,不能是超出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否则可不行!!” “放心,我不会让你将书阁中全部诗书典籍给背下来的。” 郝猛身子一抖,脖子后蓦地生出一阵凉风。 要让他将那些劳什么玩意背下来,还不如杀了他呢。。。 李小力淡淡开口,“将我的藏蓝鞋履找回来,之后一个月就别带汪仔出去溜达了。” 他唯一一双穿着最舒服,最耐磨的鞋,被面前这家伙给糟蹋了,绝不罢休! 郝猛嘴巴大张,一脸黑线。 这。。。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李小力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淡淡扬了扬下巴,对象睡得稀里糊涂的萧清,“自然经过某人的提示。” 郝猛额角顿时一抽。 这二清子,简直是欠抽!! “现在还要我将他叫起来吗?” 郝猛暗自咬牙,“叫!!” 李小力扬了扬眉,上前深吸一口气,面上神色不变。 就在郝猛认为他要放什么大招时,却见李小力一秃噜不带喘气地说出一串话来。 “帝都坊市发生谋杀案中的一名目击者带着尸体和现场证物来到这里请求福尔摩斯查案了。” 这莫名的话语出来,让一旁的郝猛眉头拧成疙瘩。 这是什么叫人方法? 可瘫软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某人却蓦地身子一颤,须臾,晃晃悠悠起身,抬起一副睡意朦胧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嘴中念念叨,“谋杀案,目击者,尸体,现场,证物。。。福尔摩斯?” 边说脸上的睡意也在逐渐退却,眸子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一把拽住床边的郝猛,“这些东西都在哪?!!” 脸上的灼灼光彩简直强烈到渗人,哪有方才那股萎靡不振的模样。 郝猛抚额,转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悲壮模样,嘴中不停喃喃,“这小子没救了。。。这小子没救了。。。” 一刻钟后。 萧清黑着脸坐在去城郊的马车上,身旁的郝猛小清,还有大早上便将他折腾醒的罪魁祸首。 “二哥,你还在生气啊?谁让你昨晚要跟小七玩到那么晚?怎么让你去休息你都不听,结果天都亮了你才晃晃悠悠去睡觉,所以才会早上起不来。跟你说了,二哥你这种作息习惯不好!!这样长时间下去会伤身体的,尤其是。。。” 耳边是小清从上了马车就不绝于耳的唠叨声,萧清脸上的阴沉在渐渐加剧。 “二清子,你小子竟然把俺偷偷拿走小力鞋的事告诉他?怎么能背叛大哥呢?太不讲义气了!!俺告诉你,这次你必须补偿我,因为这个,俺一个月都不能出门溜汪仔了!!还要给这小子将早都不知丢哪去的破鞋给找回来!!给他再买一双新的都不行,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癖。。。” 郝猛粗声粗气的愤愤声回响在不大的马车,让一旁的萧清脸上的黑沉瞬间爆棚。 微微垂首,轻轻呼了口气,抬头,蓦地身子栽倒在马车一旁,脸上皱成一团,嘴唇紧抿,满是痛苦表情。 “二清子,你干啥呢。。。?”郝猛声音一顿,望向倒在锦塌上的萧清。 “额。。。胃。。。”萧清艰难开口。 一旁小清脸色一变,“难道是二哥胃病又犯了?!!” 话落,顿时郝猛脸色也是大变!! “你小子!!最近不都有按时吃饭吗?怎么胃病又犯了?!!肯定是昨日下午你一回来就钻小院里,到现在都没吃饭的缘故!!” “怎么办大哥?赶紧将二哥送医馆吧?” “哎行!!” 惊慌的两人压根没看到一旁懂医术的李小力始终淡淡坐在车内一角,身子动也不动。 “小清,将二清子扶起来,弄到我背上!!外面的马车停一下——!!”郝猛朝外面吼道。 “吁——!!”车夫轻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清伸手,将捂着胃的萧清从榻上扶起。搀到一旁郝猛的背上。 蓦地,肩上搭上一只白皙的手,小清望了眼,一脸关切,“二哥,痛得很厉害吗?” 郝猛脖颈搭上另外一只手,“二清子,忍一忍,我被你用上轻功,不出一会便能到医馆了,你别害怕啊!!” “恩。。。其实不用去医馆也行。。。”手一转,分别点向两人的檀中穴!!郝猛和小清顿时身子一僵,在二人没反应过来之际,萧清一踹一掀轻松将两人扔出了马车! “砰——!” “咚——!” 两道一轻一重的落地声清晰传来,马车内的萧清淡然拍了拍手掌,掀帘望向地上已经摔懵了的两人,“既然你们有那么多的力气唠叨,那便走去城外吧,消耗一下你们天天用不完的体力。小哥,我们走吧。” 那车夫一脸诧异望着忽然摔出车外的两人,再瞧了眼探出头面无表情的少年,直叹今日真是接了个怪活。 随即一声吆喝,马声嘶鸣,车轮滚动继续朝城外驶去。 后面摔在地上的两人吃了口呛人的灰,额角一抽,顿时反应过来! 二清子(二哥)竟然耍他们?!! “二清子!!!你小子给俺回来!! “二哥你太过份了!!!” 坐在车上的萧清清晰听着身后两人的怒吼,脸上面无表情。懒懒靠在马车上,望向对面直直盯着他的李小力,扬眉,“干嘛?难道也将你给踹下去,我才能安生?” “脸色苍白,脉象虚浮,紊乱无章,眼带血丝,嘴唇干裂,透出淡淡青色。你这只是简单的睡眠不足?”李小力双眼微眯,透出一丝犀利。 萧清瞥了他一眼,“当然还有被某人强行叫醒的不满,亏得你竟然以那种方式欺骗才睡了不足一个时辰的我。” 微微冷哼,转头不看他。 马车内一阵安静。 片刻,传来李小力幽幽的叹息声,“就算不想让郝猛和李小力他们知道你中毒一事,用这种方式遮掩会不会有点。。。” “你应该知道郝猛的脾气。若让他知道我被耶律硕下了毒,就算强行闯入漠北也要给我寻来解药。”萧清打断李小力的话语,眸子漆黑,“暂时先隐瞒一段时间,解药只能在当日毒发前一刻钟服下,这几日我会呆在房内。。。” 说到这里,萧清蓦地一顿。 “怎么了?” 李小力望着脸色忽变的萧清,眉梢蹙起。 萧清眸子幽深,想起昨日那个男人去他院中说的那句话,缓缓抬头,神色淡淡,“没事。” 这几日,不要乱跑。 那个男人不会莫名其妙便说出这句话,说不定他已经知道她中毒的事了。以那个男人的能耐,必定连毒的种类和耶律硕的目的都一清二楚了。 只是,他既然早就知道,为何没丝毫反应? 望着面前一脸若有所思的少年,李小力双眼微眯。 这个女人。。。 “你不会又有什么事隐瞒我吧?” 萧清神色不变,“昨日我提取了小七牙齿上的毒,发现它身上的毒素成分,竟是罕见的金属物毒素和神经毒素的综合体。” 李小力眉头紧皱。 萧清淡淡道,“简单来说,小七并非是普通的西域眼镜蛇,它是属于变异体质。它身体内所含的金属物毒素,其中百分之八十五是含有大量的汞,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水银。这种毒素与眼镜蛇特有的神经性毒素融合,产生一种新的毒素。而这种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比起鹤顶红或漠北剧毒,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倾城阁中的人,当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到了沾有小七剧毒的笛子,即使只是一点点,也会死于非命。而我观倾城阁里玉娘的神情,发现当我提到有人出现昏迷目眩都症状时,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由此可以推论,要么,此次寻找碧玉萧一事她完全不知情,要么,是倾城阁中根本无人中毒。因为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萧上带有剧毒,做好了防护措施,所以才能幸免于难。” “你说他们提前知道碧玉萧上有毒?”李小力目光一凛,眼中瞬间闪过万千思绪,须臾缓缓道,“难道是他们将碧玉萧放出去,为了引起缥缈仙医的注意?” “恩,很有可能。沐轻尘自幼在沐轻远的娘亲身边长大,对她的深厚感情连亲生母亲都无法比及。他知道颜氏最爱的器乐,便是萧。所以,十几年来,一直在暗自打听碧玉萧的下落。身为最宠爱这个徒儿的师傅的梵君华,若知道了碧玉萧的下落,十有*会前去查探。如此一来,倾城阁想通过碧玉萧引他出来的计划也就达成。只是,我不明白,倾城阁为何要这么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李小力眼眸微垂,须臾,淡淡开口,“倾城阁在六年前,曾经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无数小厮乐妓死于非命,阁内被人纵了大火,毁于一旦。那次,可谓是倾城阁有史以来遭受的最大创击。恰巧,六年前,缥缈仙医忽然消失了踪迹,朝堂中热议不断,流言蜚语,最终,都在无极帝君一声淡淡的‘保留丞相之位,大权暂交沐志乾’的旨意下,热沸渐消。虽不知梵君华的离开与倾城阁的一朝毁灭有何关联,但是如此恰巧的时间,也确实不得不令人深思。” 萧清微微蹙眉,眼中是寂静的幽深。 车内一片安静。 须臾,马车渐停,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两位公子,到了。” 萧清起身,“下去吧” “恩。” 两人下了马车,在车夫的提示下,朝远处那方偌大的营地走去。 三年一度的才子盛会,让多方势力涌入大祁。同时马上就是中秋佳节,所以前来参加一年一度帝都夜宴之人,也都齐聚长陵。因此,兵部商议,需在城外多安札守城兵,一炷香一换岗,中间不得间隙。同时,在城外十几个巡查点安插巡逻兵,提防有人趁机作乱。 所以,城外十里处,便安札了诸多营地,由二品宣武将军褚睿进行如常练兵和巡查事宜。 远远看见身穿大祁兵服的守城官兵列队整齐,在侦查和巡视。高高的探查台上,值岗的是四名哨兵。四处瞭望,隐隐瞥见萧清和李小力正在朝这边走来。 萧清见那哨兵朝下方的门哨说了些什么,随即便见守营的几个官兵朝他们这边走来。 “你们是何人?军营重地,严禁外人随意进入,快快离去吧!!” 其中领头的一个官兵五官硬朗,粗黑的脸上严肃异常,声音透着一丝干哑,身上军人的肃穆和方正展露无遗。 萧清眼中闪过赞叹。 从这一丝不苟的守兵身上,便可看出褚睿带兵的严谨。 “我们受人之拖,前来拜访褚将军。”还不知郝猛和小清什么时候能来,就先进去吧。 “你要找将军?”男子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 看这少年还未及冠样子,身量矮小瘦弱,他找将军干嘛?难不成想要参军? “你是受何人所托,找将军又有何事?” 萧清蹙眉,须臾,缓缓道,“也罢,我就先在这等着吧,打扰了。” 转身,走到旁边一颗柳树下,随意靠在了树上。 官兵奇怪地看了萧清一眼,随即也走回营前继续值岗起来。 太阳渐高,身旁的树影也在慢慢变小。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还不来?”李小力蹙眉。 “再等等吧,最近出城排查得严。”萧清闭目养神,光束穿过树影斑驳地打在他脸上,随着清风悠悠晃动。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萧清睁眼,只见一队身穿兵服的巡查兵骑马朝军营而来。 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白得似被牛奶洗过的面容,五官秀丽漂亮,只是那双眼却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高傲。 深蓝兵服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一队人骑马从萧清两人面前经过,前面的男子转头看了眼靠在树下的萧清,随即朝前行去。 “林副校尉,您回来了!!”之前与萧清搭话的那个官兵上前牵住男子的马,男子翻身下马,朝里面走去。 副校尉,从四品武官,以这男子的年纪,倒真是少见。 萧清眸光微闪,望向朝里走的男子,却见他蓦地步子一顿,转身望向这边,“他们是谁?为何会在营地外徘徊?” “这。。。他们说来找。。。将军的,就在外面等着了。”一旁那个官兵回道。 “找将军?”男子眉宇露出疑惑,缓缓朝这边走来,“你们找将军?” 目光从上而下打量树下的两人,随即细眉微蹙,“这里不是你们你们任意玩乐的地方,军营重地,不要在此过多停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清缓缓抬头,“找褚将军有事相商,若副校尉方便,麻烦传个话,就说萧清请见。” 男子细长双眼闪过疑惑,随即缓缓道,“这几日将军事物繁忙,不便见外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萧清微微蹙眉,“既然如此,我等在这再等会吧!” 这郝猛,是蜗牛附身吗?这么慢? 却不想面前男子神色一冷,“军营方圆十里内,不得有闲杂人停留,你们赶紧离开!!” 萧清内心叹息。怎么总有人找事?这态度语气,跟吃了炸药似的! 面无表情开口,“我要是不离开呢?这位军爷是不是还要将我们绑去大牢啊?” “哼!你试试便知。”男子脸上白皙依旧,只是那双眼睛却冷冽莫名。 萧清一动不动,随后直接转身,只是目标却不是离开的路,而是军营的大门。 “站住!!你做什么?!!”男子面上诧异。 萧清头也不回,“如军爷所说,试试看。” 男子目光一厉,“来人!!将这个擅自闯营者给我拿下!!” 瞬间,从周边围上来十几名巡查兵,将萧清李小力二人困在中间。 萧清扬眉,“副校尉连问都不问我等来这里的原因,便要将我们拿下?” “小小稚子,手无缚鸡之力,来军营能有什么事?” 萧清缓缓转身,目光淡淡望向面前男子,“副校尉也应该最讨厌别人以貌取人,毕竟军营多粗旷面孔,柔弱白面书生,在这里应该算罕见吧?” 周围顿时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这小子还真敢说,林副校尉最厌恶别人说他‘柔弱’‘白脸’了,现在竟然被当着众人的面遭受“侮辱”,这小子今日死定了!! 林副校尉白皙的脸上滔天怒意,“小子!!你找死!!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以扰乱军营治安罪重打三十大板!!” “我看谁敢?!!”蓦地一声粗喝传来,打断男子的怒火。众人转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快速朝这边奔来。 “这不是郝大哥吗?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有一官兵认识高大的身影。 郝猛看也不看众人和一脸怒意的林副校尉,径直走到萧清面前,“二清子,让你将俺们踹下马车,现在好,进不去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疑惑望向萧清。 难道这人跟郝大哥认识?还有。。。踹下马车?这瘦弱少年?将一六尺大汉踹下马车?? 众人面上是匪夷所思。 “早知道守营士兵也认识你,我就不用在太阳底下晒了。”萧清抹了下额头上的薄汗。 一旁小清嘟囔,“二哥你还嫌小清唠叨,本来身子就弱,还在外面暴晒。赶紧进去吧!” 要不是刚刚一群外来陌生商队进城耽搁了时间,他们也不会那么晚才过来。 望着就要进去的萧清四人,林昊冉怒斥,“站住!” 郝猛回头,面上是不耐烦,“小白脸,你又想怎么着?!!” 林昊冉脸上青红交错。 自从这个郝猛来了之后,他就没一天安生!最厌恶别人叫他小白脸了,偏偏又打不过这家伙! “你进去可以,但是他们得留下!”林昊冉指着萧清和李小力。 “这是俺家二清子和小力,凭啥不让进?” “你们是将军带进去的人,而且将军也吩咐过,你们可以自由出入,这我管不着。但这两人,并未得到允准,所以,禁止进入营地中!” “你小子!!故意找茬是吧?!!他们都是俺郝猛的兄弟,这次是俺拜托特意过来查探营地闹鬼的,你竟然拦着不让进?!!” “就凭他们?”林昊冉面露讥诮。 一个瘦弱平凡,一个呆板迟钝,就凭他们两人,还来查案?开什么玩笑? “臭小子!!”郝猛青筋爆露,就要上前。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将军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命案 顿时四散开来,朝缓缓而来的褚睿行礼。 一袭宽松褐色单衣,简单干练,周身透出军人的刚硬,望着一旁的林昊冉,面容严肃,“怎么回事?” “将军,有人擅闯营地。” “胡说!明明是你故意刁难!”郝猛粗生粗气道。 “将军,郝猛私带外人进营中,并未得到将军的同意,因此属下才会阻拦。” 外人?褚睿微微蹙眉。 “褚将军,许久不见。”萧清从郝猛身后走出,朝着不远处的褚睿微微行礼,“想见一面将军还真是不容易,下次可一定要提前几日预约才行。” 褚睿虎目蓦地大睁,“萧大人?!”声音是说不出的诧异,让一旁众人微微侧目。 林昊冉眉宇微蹙。 褚睿三步跨成两步,走到萧清面前,一脸惊讶,“萧大人怎么来了?” 萧清望了眼身旁郝猛,“受某人所托。” 褚睿望向一旁的褚睿,“郝兄弟把萧大人找来的?” “这营里一日不安生,你就一日没办法跟俺好好研究新兵器,所以俺就把二清子给带来了!” 萧清面无表情望他,“所以为了你口中的新兵器,天还未亮便将我从床上拉起,将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我扯进马车,饭都没吃赶来还在这等了大半个时辰?” “额…”郝猛顿时讪讪。 “萧大人见谅,郝兄弟也是担心我,才不顾萧大人心意强行将你拉来…” “进去吧,总不能一直站在这说吧?”萧清打断一脸歉意的褚睿。 褚睿一怔,道,“褚睿失礼了,萧大人里面请。”转头望向一旁的众人,“都散了吧!各干各的事去!” 众人行礼后四散而去,褚睿望向一旁林昊冉,“以后不要如此莽撞了,行了,下去吧。” 林昊冉欠身,“属下遵命。” 望着跟褚睿一同走进营内的少年,林昊冉眼中闪过疑惑。 这人究竟是谁?将军似乎对他格外在意。 一旁传来两个小兵的嘀咕声,“这个萧清,我好像在哪听过啊…” “是啊,我好像也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难道他就是前段时间,帝都盛传的破了两个惊天大案的刑部副史萧清?!” “嘶…”另一人冷冷抽了口气,“好像还真是,听说那个萧大人还未过及冠之年,五官平平,身材瘦弱,跟刚刚那人正好符合啊!” “看来,那人真的是名噪帝都的萧大人了,只是怎么跑咱们军营里了…” 身后两人的议论声渐渐听不清,林昊冉漂亮的脸上不停闪烁,随即快步走进营中。 他就是刑部新起之秀?年纪轻轻的神探,帝君亲封的三品副掌史? 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模样,就是他将朝中的许多贪官污吏送进的牢中?而且还为七年期被冤才子亦风平反,恢复了名誉? 林昊冉步子一顿,眸中闪过异样。须臾,步子一转,朝不远处最大的一间营帐走去。 萧清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褚睿的营帐前,“萧大人请进。” “将军直接叫我名字便可,萧某只是一个三品小官。” “呵呵,行。那我就叫你小萧兄弟了,几位进来吧。” 能不能把前面的‘小’字给去了? 萧清面无表情腹诽,随即走了进去。 营内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塌,还有一方长桌,书架,及必要的生活用品。 “营内简陋,几位见谅。” 郝猛一屁股坐在桌旁,“行了,你就别客套了!究竟怎么回事,你跟二清子说一下!”熟练地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灌进嘴里,随后又分别给几人倒了水。 褚睿点头,面容微肃,“那我便直说了。前几日营内发生的古怪事件想必郝兄弟已经告诉你了。我查了平日里他们所用的饮食,还有接触过的人,发现他们都会在晚膳后到不远的林子里。那有条小溪,可以在那处洗衣物,所以很多士兵都会在晚间不值岗的时候过去。这本不奇怪,但这些出现夜游的人,都误食了一种果子。” 褚睿将放在一旁塌前案上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用粗布包裹的东西。 将粗布摊开,露出里面娇艳欲滴的红果,“这个果子长在林子深处,是一种叫红石莓的果实。据营中大夫所说,若误食这类果子过量,会产生幻觉,且精神恍惚,会偶尔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那些去过林中的士兵,皆是吃了这种带有毒素的果实才发生夜游的症状。既然已经找到了事情缘由,本来我以为这件事也就了了,没想到,昨日将近子时竟在林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前几日误食红石莓的夜游士兵。” 话落,营内一阵安静。 萧清打量着手上的果子,片刻,缓缓道,“尸检结果呢?” 褚睿蹙眉,“城里请来的仵作说,是红石莓毒素食用过量,才导致中毒而亡。可是,在几日前,我便明令禁止营内众人再食用那种果实,并将这一切告知了他们。这个死去的巡查兵不可能明知有毒还仍然去林中采摘。我觉得此事有蹊跷,再加上近几日军营里人心惶惶,便只得说,死去的巡查兵是吃了过多的红石莓,毒发身亡,让营内所有人警醒…” 一旁郝猛接话,“然后他便从昨晚不吃不喝在林子里一直乱逛,满脸的凝重。只是到了天都快亮了还没丝毫发现,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跑回别院将你拉过来了!二清子,你帮帮褚老兄吧,他那副样子俺实在看不下去了!” 萧清望了眼褚睿,仔细看,发现他眼下有些乌青,只是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出。 “郝兄弟,你太夸张了!行军打仗常常几天几夜都不能合眼长提跋涉,才一个晚上而已,能有什么事?”褚睿虽一夜没休息,精神倒丝毫不差。果然是军旅之人,铁骨硬朗。 “小萧兄弟,如今在营中发生了命案,已经引起人心不安。只是我还担心一点…” “你担心此事另有蹊跷,死者并非是死于中毒,而是他杀?”萧清淡淡开口。 褚睿脸色微沉,随即点头。 “是。我总觉得自从回到帝都后,军营内一直风波不断。像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引起混乱。所以,我很担忧有人会故意生事,借此来动摇军心,那后果就不好收拾了…” 萧清垂眸,须臾道,“先让我看看尸体吧。” 褚睿点头,一行人出了营帐,却见外面林昊冉正守在账外。 “怎么是你?今日不是小石值守吗?” 林昊冉望着走出来的萧清,垂首道,“小石有些不舒服,我便让他先回去了。” 不舒服?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褚睿蹙眉,也没多想,转头,“小萧兄弟,这边。” 萧清淡淡瞥了眼静静立在一旁的林昊冉,随即跟着褚睿离去。 郝猛几人也迅速跟了上去,片刻发现身后不远处林昊冉正慢悠悠跟着。 “你小子跟着俺干啥?” “谁跟你了?我是跟着将军。”林昊冉高傲的扭过头不看他。 “你装个啥?好奇就说好奇,还跟着将军,瞧你那德行!”郝猛冷哼。 林昊冉顿时听闻恼羞成怒,“谁好奇了?他一个还没我大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像传言里的轻易就将案件破了?” “哦…俺说过你好奇什么吗?你小子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郝猛一脸“我知道你别再辩解”的表情。 林昊冉一顿,脸色由红转青,冷哼一声,加快步子径直朝前走去。 郝猛笑得奸诈,“这臭小子,真他娘别扭,一点都不老实!”随即也举步追了上去。 萧清几人走进停尸的地方,只是临时搭的简陋帐篷,四处不透风。几人掀帘进去时,迎面扑来一阵尸臭味,刺鼻难闻,让后面的林昊冉秀眉微皱。 萧清淡淡从袖口拿出手套和口罩戴上。 “哎?二清子,你啥时候把这些都带上了?”这小子一直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上马车还是他跟小清抬他上去的,哪有时间拿得这些东西? “你们去叫马车的时候。”萧清戴好面罩,拿出白色带子,刚想把头发绑上,却蓦地碰到一个冰凉物。 幽幽的凉意从指尖传入掌心,萧清眸子微垂,随即将下面披肩的长发用发带捆成一股,随意垂在肩后。 一旁李小力微微蹙眉,望了眼女人发间熟悉的冰蓝,眸子幽光一闪,隐于无形。 萧清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一张泛着乌青的毫无声息面容。 平凡的五官,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到,此刻却静静躺在这里,无人吊唁,无人悲伤,更无人会想起他。 仿佛是世间尘埃一粟,风一吹,便轻易散去。 林昊冉望着面前神色莫名的萧清,微微蹙眉。 “死者面色乌青,角膜混浊,眼结合膜出血。口唇紫绀,口鼻腔及双侧外耳道有异常污物,颜色为暗黑,应该是污泥。嘴内有暗红之物,粘稠块状,透出些许腥味。衣衫整齐,四肢僵硬,指甲内有泥污。” 目光一转,伸手将穿在身上的兵服扒开,一处处按压死者的肌肤。须臾,停在一处,那处的肌肤上泛着青黑,隐隐带着淤血。 “此处有淤青,按压触感微硬,表示里面有血块,在之前肝脏出现过损伤,导致大量出血,才会在死后胸腔下的位置出现青黑尸斑。” 手渐渐下移三寸,“此处也有同样的尸斑,且表层有浅浅淤痕,初步判断死者生前这个部位曾遭受过重击。” “等下!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杀害的?”林昊冉面露诧异。 萧清一顿,转头望他,“我只是根据死者遗留下的信息做初步推断,并不能说脾脏处的伤是致命伤。既然在军营,平日里也有训练,身上出现这种伤口也很正常,并不代表他是被人杀害的。” “还有,等我说完再提问,否则会打断我思路。” 少年面容肃然,语气毫不客气。眼中透出锐利,仿佛是出鞘的宝剑,让林昊冉微怔,随即讪讪不再开口。 萧清转头,随即又检查了死者其他部位,才缓缓起身。 褚睿上前,“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萧清眸子漆黑,“此人是被杀害,致命伤是脑后一棒重击,所用武器应该是石块一类的硬物。且身上多处承受过打击,你去询问一下跟他同住的人,最近死者是否有训练受过伤的经历,便能知道胸口的两处重击究竟是犯人所为,还是其他原因。” “再则,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丝毫折痕,且略微宽松。这表示,死者身上的兵服可能并非他本人的。若死者是因服用过多的红石莓中毒身亡的,那么在他毒发时,定会出现挣扎,身上的衣服不会如此平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他指甲内皆是泥土,若是因服用过量红石莓毒发的,为何只有嘴中有残留的果肉,而手上没有?这说明,是凶手故意将红石莓塞进死者嘴中,制作出死者食用红石莓过量而死。” “这几点都表示,死者并非有计划杀人,而是仓促间起了谋害死者的想法。原因可能是死者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威胁到了凶手自身,才会让其对他起了杀意。与其一翻纠缠后,被凶手从身后以利器砸中头部,死于非命。依据就是,此人左脚鞋跟上皆是污泥,且沾有林中的叶子。而右脚鞋上却干净如常,右脚上的袜子却不翼而飞,也定是凶手发现了袜子上残留的污迹,匆忙之下将袜子脱去换上了一双新鞋,伪装成正常死亡的模样。” “通过以上线索,可以分析出凶手的初步画像。凶手是营内士兵,巡查兵的可能性最大。且身材中等,只能说这个凶犯杀人时十分慌乱,才会导致他如此粗心大意,留下诸多证据。再则,身手一般,但力气很大,能够一击便将死者杀害,要么就是一时之愤,要么就是力气惊人。而且,凶手身上的衣服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所以,凶手身高应该在五尺到五尺三之间,身材中等,且少了一件兵服,属于巡城兵,昨日申时(下午三点)到晚上亥时末(晚上十点)期间,不在岗或者未在营帐内。并与死者右脚上相同尺码的人,同时符合以上几点中的三点,很有可能就是凶犯。” 微微吁了口气,将手上的手套和口罩摘下,转身。 望着已经一脸呆怔的林昊冉,蹙眉,“听见我说得话了吗?将符合以上三点的人通通带过来!快去!” “哦,哦…好…”林昊冉愣愣转身,掀帘便冲了出去。 一旁是面露诧异的褚睿,望着萧清的目光透出古怪。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哼!臭小子,让他以后再在俺面前得意!这下知道俺家二清子的厉害了吧?!”郝猛咧嘴,笑得颇为得意。 萧清瞥了他一眼,“等你能断案的时候,再得意吧。现在先出去吧。” 长时间呆在尸体停留的空间,对没有口罩遮挡的人来说,易引发感染。 几人出了营帐,不到片刻便听见不远处集合的钟鼓。萧清转身望向褚睿,“发现死者的林子距离营内有多远?” “大约三里。” “过去看看。”随后转身望向小清和郝猛,“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李小力淡淡道。 萧清望他,点头。 三人一同离去。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小力有点怪啊?”小清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面露沉思。 郝猛走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怪了?俺怎么没发现?” “小力以前常常不见踪影,一天都不知道他去了哪。现在不但时常待在院中,而且二哥去哪他都要跟着。这点确实有些奇怪啊!” 还有二哥,喝了他那么多的补汤,怎么脸还是惨白惨白的?难道他又偷偷将他熬的汤药给倒了?不应该啊,大部分都是他亲眼看着二哥把补汤给喝下去的啊。 一旁郝猛皱眉,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转身望向一脸疑惑的小清,手搭在嘴边,“你说小力是不是看上咱家二清子了?毕竟那俩人好像挺聊得来的…” 望着郝猛一副“我知道”的八卦脸,小清狠狠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还真逗,以为二哥那榆木疙瘩是香饽饽啊,谁都喜欢。再说了,小力根本就是“萧氏毒舌”的二当家的,要真让这两人成一对… 小清蓦地打了一个哆嗦。 想都不敢想他以后的日子会有多悲惨!让这两人成一对,绝对不同意!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半个时辰后,便见萧清三人缓缓走了回来。 “二哥!你…掉坑里了啊?!” 小清一脸不可置信望着走时还衣衫干净,回来却灰不愣腾的萧清! 郝猛上前,“二清子,你又想事情没看路?”从他脑袋上摘下一片叶子,扔到地上。 一旁褚睿面色古怪,李小力干脆扭头不看这边。萧清脸色微黑,面无表情道,“一不小心…”没看见脚下的树藤,绊了个狗吃屎的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而小清和郝猛一副“你不用说我们都知道”的表情,让脸色微黑的萧清彻底变成黑炭。 简单收拾了一下,须臾,方才离去的林昊也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三名身穿兵服的巡查兵。 走到褚睿面前,望了眼一旁长衫皱了吧唧,还有黑泥的萧清,脸上疑惑闪过。 这是怎么了? 目光不动声色收回,朝褚睿禀告,“将军,这三人都符合方才萧…大人说的几点,属下便将他们带来了。另外,死者近几日并未在训练时受过伤,营内同住的巡查兵也未见他擦过伤药,所以死者的伤口应该是凶手所为。小蒋,周利与死者同属一营,王文则是旁边营帐的人…” 林昊冉简单将三人的情况介绍一下,便走到一旁。 褚睿点头,上前望向面露拘谨的三人,“今日找你们来并无他事,而是有关昨日在河边发现死去巡查兵一事,有些疑点想问问你们。你们只需老实回答问题,若有一丝隐瞒或不实之言,军规处置。” 三人顿时面露惶恐,行礼,“谨遵将军吩咐。” 褚睿转身,朝萧清点头。 萧清上前,并未直接开口询问。而是缓缓绕着三人旁边走过,淡淡打量。 “你。”指着那叫王文的巡查兵,“可以走了。” “啊?”续着两撇小胡子的王文顿时一愣,眨了眨不大的鼠眼,面露踌躇。 “你先回去吧。切忌,今日之事,不要在营内声张,否则军规处置。”褚睿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让他先回去。 “是,小的遵命。”话落,便迅速离去。 一旁林昊冉秀眉微蹙,望了眼身材瘦弱的少年,没有开口。 萧清不动声色,继续打量着剩下的两人,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是哪里人?” 忽然一道莫名的问题,让站着的周利与小蒋一愣。面色黝黑的少年抬头,才发现眼前林副校尉口中的“萧大人”,在跟他讲话。 小蒋慌忙道,“回大人,小的北安县人。” “是在大祁边境,靠近北漠的那个北安县?” 小蒋眼中闪过诧异,“回大人,正是。” 平常可没人听说过这个地方的,怎么眼前这个人竟如此清楚? 还没细想,忽然面前袭来一阵拳风。小蒋下意识朝旁边一躲,一个擒拿便使了上去。却没想到对方竟迅速闪过,以古怪的角度再次袭向他下盘,小蒋一个不备,被瞬间的脚风扫趴在地! 手撑地,一个猴子空翻迅速爬了起来!目光一凝,动作一顿。因为他发现出手的,竟是那个问话的萧大人! “小的失礼,望大人见谅!” 萧清嘴角微勾,“身手不错。只是轻巧有余,力道不足,平日里的体力训练最好不要懈怠。” 少年一愣,连忙躬身,“谢大人指点。” 他体力不行,力量不足的缺点,林副校尉便曾经告诉过他。没想到只是通过方才一试,面前这个年轻的萧大人就轻易看出,难道是林副校尉告诉他的? 一旁的林昊冉眼中闪过诧异,随即隐于无形。 “你也可以走了。”萧清望向少年淡淡道。 “是,小的告退。” 最后只剩下一人。 五官平凡,鼻子微塌,脸上还长着一些雀斑,绿豆大小的眼睛显得有些呆板,让不出奇的五官显得更加木讷。 萧清神色淡淡,“你的名字?” “回大人,小人名叫周利。” “昨日申时后你在哪里?” “小人昨日闹肚子,便一直在营外的小林子里。后来去火营吃了晚饭,便回到营内休息了。” “何时回得营帐?” “在酉时过后。” “何人可以证明你在这个时间回到的营帐?” “小人回到营内时,有十几个巡查兵皆看到小人回去过,他们可以给小人证明。” “你军鞋为何少了一双?” “前几日小人将它洗了,晒在营帐外,回来便发现没了踪影。” “你与方才那个小蒋属于同一营帐?” “是。” “听说他也丢了一套军服,就在昨日?” “对。” “你方才是从何处过来的?” “小人从营外回来,听到集合的鼓声,便立刻赶到了校场。” 萧清点头,须臾,蓦地开口,“你身上有股药膏的味道,可是受伤了?” 周利身子忽然一僵,随后道,“恩,训练时不小心伤到了。” “可看过军医了?” “谢大人关心,小人家中祖传一种伤药,效果奇特,抹上几日便好。而且气味不刺鼻,很管用。小人就不麻烦军医了。” “哦?此药是用什么成分制成,竟有这种奇效?” “是用小人家乡特有的讯草,八棱麻,红花等草药制成的。” “其他倒不说,这个八棱麻我倒是听过。应该是长在江北一带的山岭,味道清幽,有股特别的香味,对于治疗内伤和外伤皆有功效。” “大人英明,确实如此。” 萧清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犀利,转瞬即逝。 “死者是与你同营帐的名叫郑海的巡查兵?” “是的。只是小人平日里并不怎么跟他接触,不清楚他为何会忽然被杀害。” 萧清扬眉,“他被人杀害,发现时已经咽气。只是,在他手边的写着有关凶手的线索。” 周利面色一闪,眼中露出莫名。 萧清眸子漆黑,“那个线索正好指向你。” “小人冤枉啊,小人昨日虽到过林子,但根本就没有去过河边!更不可能将他杀害啊!” “哦?那你为何今日进了林中?” 周利一怔。 萧清目光下移,“你的鞋子够干净,根本看不出半丝污点。巡查兵日日巡视城郊四处,就算再怎样小心都会沾上灰尘,尤其是城西一面,有大片的湿地,而据我所知,你们巡查兵方才刚换的值,你从城西回来,鞋子竟然干净如初,难道你又新换了一双?就在这不到一刻钟时间里?或者…你特意将它擦干净,为了掩盖某种痕迹?” 周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小人平日里就素爱干净,因此会经常将鞋上的污渍擦干净。” “那你兵服袖上那泥点呢?怎么没擦干净?” 周利望向袖口处。 “你袖上有很深的褶皱,说明你曾经将袖口扁起过,但泥点却出现在袖子外侧,说明一开始你是将袖子放下的,发现沾上了某种痕迹,才会将它扁起。你指甲中有黑色污泥,且部分已经劈开,流出污血,手掌心也有一些细微擦伤,这些都表示,你曾经去过林中,并匆忙下挖过泥土,这才导致你手部出现伤痕还有污泥。再加上你发髻上有林子深处特有的红石叶,还不能证明你曾经去过林中吗?” 少年声音淡淡,却清晰似钟鼓,让周利身子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题外话------ 推荐好友温暖的月光的权谋文【重生之将女谋妃】,女强,权谋,爽文,亲们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啊,写得非常棒,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风楼 转头,望向一旁。李小力上前,将手上用布包裹的东西丢在地上。 “这便是死者身上穿着的兵服,从发现尸体百尺之外的一个隐蔽树下找到的。大祁的林地土质松软,尤其是这种湿润土地,一旦有人经过,必会留下痕迹。只身一人,脚印大小与死者左脚所穿鞋子尺寸相同,再加上凌乱的步伐,便很好找出林中哪个是凶手留下的痕迹了。顺着这条印记追踪,直到那颗红叶莓果树下,正好看到有一块土地是新翻出的,与旁边泥土颜色微微不同。将土翻开,便发现了带着血迹的死者的兵服。” 萧清带上手套,将地上的布摊开,露出里面的兵服。 “凶手之所以将死者的兵服换了,是因为死者在生前曾与凶手有过激烈的争斗,身上兵服在打斗中留下了痕迹。而凶手为了将死者伪装成自杀,便将他的兵服脱掉,又从营帐内偷出了一套,给死者换了上去。而这套被埋在土里的兵服,才会有折痕和死者的血迹。” 周利神色惊慌不已,望着面前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少年,哆嗦道,“就算是…我去过林子,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他的凶犯啊!今日回营后,我感觉肚子不适,才会去了林中。头上的叶子,可能是我不小心沾到的,并不能代表什么啊!” “这么巧?难道不是你回营后听到集合的钟鼓声,察觉出不对,便将原本藏于营帐内的兵服给埋到了林中,后来急忙赶到校场,才匆忙间只将鞋上的泥土擦干而忘了袖子上的泥点?而你却不知,死者身上的兵服已经彻底暴露你的真面目。你在与死者打斗时,也受了伤,因此回到营中后用了某种膏药,而你却不知,这种味道同样沾到了死者的兵服身上。” “而我今日找出的这件兵服上不仅有血迹,还有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闻了闻这种味道,竟然发现与你身上药膏的味道一模一样,难道之前你曾经借过死者的兵服?或者是也将药膏借过他?只是很奇怪,为何尸体身上没有这种药草味,而衣服上会有?且照这种浓烈的味道来看,此物定然与药膏距离很近才会被染上,所以,凶手定然是将兵服放在了搁药膏的柜子里或者匣子附近。试问,这营中谁有这种药膏,且恰好方才又去了林中,莫名丢失一双军鞋,又正好受了伤?符合以上所有因素的,只有你,周利!” “你手上的厚茧还有粗壮的胳膊,皆可看出你应该臂力强劲,力气庞大。而凶手脑后那致命一击,若不是力气强劲之人,根本无法做到一击毙命!” “而方才在我说死者留下了指证你的线索后,慌忙下便说没有去溪边杀害过死者。然而褚将军在发现死者后,便立即封锁了消息。除了副校尉和几个副官,几乎没有人知道死者死去的地方是在溪水边。你一个巡防营的士兵如何知道此事?那只能说明,你就是杀害死者的真凶!” “到现在,难道你还不认吗?是不是要让我去营内搜出沾有死者血迹的柜子或者被褥,你才罢休?” 空气蓦地一滞。 “啪”周利身子一软,便跪到了地上,“小的知罪!大人饶命!将军饶命啊!” 这副惊慌失措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褚睿面色阴沉,“说!为何要杀害同营的人?!有无人指使你?!将你杀害郑海的所有经过通通说出来!敢有一丝隐瞒,决不轻饶!” “小人…小人…”周利支吾着不肯开口。 一旁萧清淡淡道,“应该是死者无意中发现他什么秘密,因此才被灭口。从这种粗糙的作案手法便能看出。” 林中错乱的作案现场,清晰的线索,还有明显的痕迹,都可以看出,这起案件并非是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 周利哆嗦道,“几个月前,有人找到小人,让小的将褚将军及…营内的异动,暗自传消息给他,并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就要了小人的命!小的实在害怕,便…便只能听从…而几日前,小的去林中给那人报信,正好让郑海撞见,小人情急之下,便失手…杀了他…” “你说你暗自向外人传递军中消息?!”褚睿脸色一沉,周身是慑人的凛寒! “是…” 一旁林昊冉早就按捺不住,上前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周利踹趴到地上,漂亮的脸上满是怒意,“好你个孬种!身为大祁的士兵竟然为了自己性命而出卖同伴!你可知,你的一个消息,就有可能将几千名战士的性命送入刀口!甚至会连累整个大祁!” “小人只是将平日里巡营的情况告诉他,并未透露其他重要的信息啊…” “混蛋!难道这还不够吗?若敌人知道了我们换防值守的时间,想要突破我们的侦查进入营内,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若他们的目的是要暗杀将军或者是其他机密要事,有了这个空隙,会造成什么后果难道你不知道?!” “小的…小的…”周利已经六神无主,慌乱得完全失去判断。 “那人的样貌身形你可看清?”一旁的萧清蹙眉道。 “那人每次都蒙着脸,小的…并未看清。只是知道,那人长得特别高大,说话口音不像是大祁中人…” 萧清眸子一厉,“还有呢?你们通常都是约的什么时间见面?地点?暗语?通通说出来,一字不准漏!” “每次都是由他提前通知我,大约是七日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会写在纸条上,放入我床榻的枕下。” “你说…会有纸条放到你枕头下?” “是…” 一旁褚睿与萧清对视一眼,眸中同时闪光寒光。 褚睿上前,“还有什么?” “小人会根据纸条上的内容去相应地点见他,并无什么暗语,每次都是小的先到地方,然后那人片刻后才出来。” 褚睿皱眉,一旁萧清眸光微闪,“你为何不将此事告之上级?” “小人被那人喂了毒,若不听从他的命令或将此事告诉别人,小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小人完全是迫不得已啊…!”周利脸上满是绝望,心知事情一旦暴露,他这条小命定是保不住了。 “什么毒?”一旁林昊冉蹙眉。 “小人不知,只是知道一旦毒发,身体痛的要命,头好像要裂开般,只有吃了那人给的解药才能缓解。” 周围一片寂静。 褚睿脸色阴暗,宛如在酝酿惊天怒意。须臾,缓缓开口,“林副校尉,将他带到我的营帐中严加看管,没有本将的命令不允许他走出营地半步!” “是!”林昊冉将瘫在地上的周利拉起,迅速离去。 褚睿眉宇一片凝重,转头望向萧清,“今日多谢小萧兄弟,只是没想到刚知道凶手真面目,却又再生风波,恐怕最近几日都不得安生了。” “既然那人能旁若无人将信件放在周利枕下,营地中定然还有他的同谋。若不将这些人连根拔除,营内的一切仍会在那人的掌控之中,危机不会轻易解除。”萧清淡淡道。 “若是七日之期,那么下次约见时间就是在下个月初五,在这之前,必须要将那人安插在营中的眼线揪出,否则…” “褚将军。”萧清身子背光,面容在阴影出晦暗不清。 褚睿转身,少年淡淡抬头,眉宇在阳光下泛着浅浅光晕,眸子漆黑如幕,似最深的古潭。 褚睿微微一怔。 ** “二哥,就这样走真的没事吗?” 萧清跳上马车,掀帘走进车内,“不相信你褚大哥的能力?” 小清一愣,也坐了进去,撇嘴,“才不是呢!就是褚大哥这人,责任心太强,把所有事都抗身上,不对别人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微微瞥了眼一旁的萧清,小声咕哝,“就跟某人一样,总爱逞强。” 萧清神色淡淡,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须臾,马车传来一声嘶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萧清睁眼,眸子中流光浅淡。“并不是爱逞强,只是有些事,只能一个人承受,因为那是他选择的路,踏上了就不容回头。” 翌日。 帝都天空阴云密布,渐起狂风。有种说不出的干燥和闷热,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萧清站在别院前,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眸光闪烁。 “噬魂。”萧清声音浅淡。 院内瞬间出现一道身影,黑袍铁面,气息幽冷,似人间勾魂的地狱暗鬼,阴寒无人息。 萧清长衫被风吹动,衬得身影更加纤瘦,隐隐透出一丝莫名。 “麻烦你替我去找一趟沐轻尘,让他来别院一趟,我有事要同他说。” 噬魂黑袍笼罩下的身影看不出情绪,须臾,干枯声音幽幽传出,“噬魂的职责是确保你的安全。” 萧清声音不变,“你将他寻来就是在保护我,拜托了。” 院内只能听见隐隐的风声。须臾,空气一动,再望去已经没了噬魂的身影。 萧清抬头,乌云在天际渐渐卷起汹涌的漩涡,而那个方向,应该是在帝都。 微微蹙眉,眸光在风中闪烁波动。举步走出院子,背影似竹,纤瘦却笔直。 清风楼,位于落霞湖岸边不远处的东面街道,是大祁有名的五楼之一。大祁权贵,名流雅士的聚集地。 马车停在清风楼前,萧清走下车,缓缓走进去。 古琴悠悠,茶香四溢。穿着富贵的名流坐落其中,举止优雅,谈吐不凡。 假山流水,名贵花草,古器珍玩,轩室雅间。浅碧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珍贵的画像,高山流水,百花争艳,空谷幽兰,映日荷花,每一副都是大师的真迹,令人惊叹。 萧清目不斜视在小厮的带领下,径直穿过水榭游廊,朝三楼雅间而去。 “客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请进。” 门缓缓推开,发出轻微的响声。萧清缓缓走了进去,屋内金雕香炉袅袅吹烟,金顶石壁,绘制着色彩斑斓的图案,百鸟齐鸣流光缎绣地毯,淡雅中透出无限奢靡。 屋内视线晦暗,萧清却能感觉出有一道苍劲身影正立在窗边。 “将我叫到这个地方,不会要黑着光说话吧?还是近段时间不见,三王子形象变得更吓人,所以不敢轻易示人了?” 布帘缓缓拉开,光线透过轩窗透进来,窗前的男人苍劲的身影仿佛一头孤狼,桀骜不羁。锐利的双眸森森望着面前少年,透出凛凛寒光。 耶律硕缓缓转身,银牙桀桀,“多日不见,你倒是没变。这嘴上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退步啊!” “彼此彼此,你说话龇牙的毛病也一样每变。”跟某种带毛动物似的。 耶律硕目光一凛,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怎么?今日你似乎有些情绪不稳啊?是因为常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什么鬼袍不在的原因?” “多日不见你的人影,是因为畏惧常常跟在我身边的什么鬼袍的原因?” 望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样子,耶律硕轻笑出声,幽幽回荡在安静的屋中。 “将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耶律硕缓缓坐到一旁桌前,藏蓝锦缎华衫不羁的随意披在身上,辫节发上是朱红宝石,衬得蜜色的肌肤光泽莹润,将他狂野的外表衬得更加野性。 左耳三颗宝石与男子锐利桀骜的目光相辉映,闪烁幽光。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耶律硕声音厚重磁性。 萧清缓缓上前,倚在窗边,远眺外面碧波微动的落霞湖,在愈渐汇聚的乌云下,仍浅淡悠荡,不动声色。 “既然能将自己的人打入帝宫内监中,为何就探查不出穹华宫的布防?那个内监伪装毫无纰漏,轻易便得到了内监总管的重用,这等出色的下属三王子也舍得将他送入宫中,真是大手笔。” 那次入宫,内监总管身旁的小内监就是耶律硕的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最重要的是,他的伪装几乎完美无缺。若不是他的眼睛太过平静,没有丝毫情绪,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轻易地在身旁内监总管的眼皮子底下,将带着耶律硕信息的纸条投入马车中。 八月初一,清风楼雅间一叙,记得带上本王要的东西。 龙飞凤舞几个字,不拘一格,桀骜肆意,正如屋内这个男人。 “既然想要某样东西,不付出相同代价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个东西,还是这世间最危险的。”耶律硕话语沉稳莫名。 “三王子想得到的是什么?权利?名声?还是无上的地位?或者是…这个大祁?”萧清眉宇淡淡,“即使是与千凌羽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合作,也在所不惜?” “呵…论野心,那个千凌羽怎么可能与本王相比?他终归也是一颗被人操控的棋子罢了!最后也只有被丢弃的命运!” “究竟谁是棋子,谁才是那下棋的人,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好,不是吗?”萧清声音清冽莫名,却让桌前的耶律硕缓缓转身,目光透出似狼般的锐利。 那仿佛是捕捉猎物时的兴奋和蓄势待发。 “你呢?被大祁帝君玩弄于鼓掌之中,仍然认为自己有机会从棋子变成下棋的人?呵…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耶律硕面上闪过一丝讥诮。 萧清转头,微微勾唇,“这种事不试如何知道不行呢?况且…”眸中目光漆黑似潭,“比起下棋的人,或许一颗逆袭的棋子,更让人期待,不是吗?” 耶律硕微微一怔,眼中光芒逐渐深邃。 “毒发时间,快到了吧?” 萧清淡淡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若今日本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你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望着窗前沉默不语的少年,耶律硕眉头微动。缓缓起身,走到萧清身旁,“告诉本王…” “无尽迷宫,八卦机关,竹林阵法,还有空荡无人的穹华宫,欢迎三王子随时前去观赏。这个答复,三王子可满意?” 耶律硕脸色一沉,“你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从不开玩笑。”开的话也是冷笑话,能瞬间冰冻所有人。 “本王让你探查出穹华宫的暗卫布防,破解机关密阵的方法,还有穹华宫内的疏漏,不是让你说一些世人都能猜得到的无用玩意!” “我说了,宫内空无一人。” “你当本王傻吗?穹华宫是九州大陆最难闯的三大绝境之一,怎么可能无一人守卫?本王耐心有限,你再开口可要更加谨慎了,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让一个不会内力心法,不懂八卦布阵,甚至还有路痴的人来帮你探查穹华宫,萧某不得不说,三王子可能确实是傻了。” 蓦地肩上攥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是要捏碎骨头的力道。 疼痛,有时可忍,有时却只能忍。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面前一脸阴沉的男子,“耶律硕,你应该知道,我萧清并非轻易妥协之人。当日你找上我,无非是认为我可能会为你将来的霸业,有所助就。但我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接受你的摆布。三件事,不干政事,不涉军务,不害人命,若你触犯这三点,那萧我们间的交易就此破裂,这便是萧某的规矩,还望三王子谨记。” “哈哈…规矩?!”耶律硕眉宇猎猎,凶煞之气尽显!手中力道蓦地加剧,“你竟然敢跟本王谈规矩?萧清,你别忘了,你的命还握在本王手中…” 萧清感觉一阵剧痛从肩膀处袭来,脸上面容微微泛出苍白,只是神情依然无波,“对萧某来说,最无力的威胁,便是以命相迫。三王子可以尽管试试。” “你以为本王要了你性命后,你身边那些个兄弟我会轻易放过?” “三王子,你并非第一个想从萧某这里达成某种目的之人,只要你们仍存有搅弄风云的心,有你这个想要我性命和我身边性命的人,自然也会有不想让我死,也不会让我身边人死的势力存在,不是吗?” 耶律硕狼眼微眯,闪烁幽光,“你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除了本王外,还会有别人能对你这般纵容吧?” “若三王子所说的纵容就是以性命要挟,漠北剧毒七绝散相控制,以武力胁迫,那三王子的纵容还真是与众不同。”萧清眸中平静无波,“萧清承受不起。” “本王所说的,是一次又一次没有对你赶进杀绝!你以为,凭你的百般忤逆,能活到现在是本王对你无可奈何,没有办法?萧清啊萧清,你是否太自视过高了?不要让本王对你下了狠心,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是什么让你以为,你的这点要挟我曾看在眼中了?而你所谓的赶尽杀绝,就真的让我绝望到极致,不可反转了?究竟是我自视过高,还是你太过狂妄?耶律硕,不要以为人人都能成为你手中掌控之物,想要威胁我,你还不够格!” 萧清嘴角勾起冷冷的讥诮,目光是淡漠到虚无,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幽渊,像极了某个人。 耶律硕微微一怔,狼眼中闪过无数思绪,汇聚成涛就要破堤而出,却蓦地烟消云散,勾起一抹邪佞。 “你不愿泄露穹华宫内的布防,不会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萧清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微微凑近萧清,狼眼中染上一层淫邪,“天下人都说无极帝君冰寒寡欲,不近女色。登顶帝位十几年来,后宫空无一人,从未见他对任何女子倾心,绝情到令人发指。可如今他却让一个男人进入他的穹华宫,而且,还让你近他的身,甚至还抱过你…” 静静打量面前五官平平的少年,“你说,这个高高在上的帝君不爱美色的原因,是否有断袖之癖?而你成了他的胯下之臣后,是否忠心听命于他,因而不愿泄露他的秘密?” “三王子的想象力可真丰富。若那个男人当真有这种癖好,三王子何不自己去当那胯下之臣,说不定直接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呵…本王自知没有这个能耐,只有像萧大人这般细皮嫩肉,光滑水润的人,才能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手渐渐伸向萧清的脸侧,望着少年漆黑如幕,似黑曜般闪烁幽光的眸子,眼眸渐渐加深。 萧清目光一厉,出手直接袭向耶律硕胸口,却被男人轻松挡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萧清不退反进,另一手成勾直袭他咽喉,腿弯起朝男人胯下狠狠顶去! 耶律硕面色一沉,攥住萧清手腕的掌心一松,抵住袭来的腿风。却不松手,紧箍她的腿朝自己这边一拉,萧清身子不由自主上前,瞬间失去平衡。 耶律硕面上勾起淫邪,掌心纤细的触感让他心中疑惑闪过。却不想,对面的萧清双手撑在他肩膀,一个起跳跃到他身上,在他怔愣的瞬间,感觉肩膀处被人狠狠一蹬,朝后倒去! “砰——!”偌大的雅间发生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片静寂。 耶律硕双眼微眯,危险得盯着身上用薄刀抵在他咽喉处的萧清,眸中发出森森寒光。 萧清左腿膝盖抵在耶律硕胸口,右腿踩在他右掌,左手压制左胳膊出,而右手上的薄刀,此刻散发着冰冷锋芒。紧紧贴在耶律硕颈项,似乎下一秒便要割破他的喉咙。 “不是每次,我都会让你为所欲为的,耶律硕…”薄刀再次贴近脖颈,划出一丝猩红,萧清声音清冽冰冷,“若是以后你再毛手毛脚,我便将你的手砍下来,去喂狗。” 屋内空气顿时一滞,幽冷莫名。 敞开的轩窗被大风扫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回响,尤为清晰。 耶律硕眯眼望着身上毫无情绪的萧清,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甚,须臾,蓦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本以为我耶律硕无意中发现的,是一只会挠人的猫崽,如今却发现,竟是一只蛰伏隐匿锋芒的狼!本王还真是看走眼了!” 耶律硕肆无忌惮的大笑,毫不在意脖颈处抵着的薄刀,须臾笑声渐低,隐隐有莫名的气息透了出来。 “但…本王最喜欢的,就是折了这头骄傲的狼的利爪,让他彻底臣服!” 一阵凉风忽然从萧清脑后袭来,紧接着肩膀处被人狠狠一击,手中的薄刀差点拿不住。萧清咬牙,忍住剧痛躲开再次袭来的脚风,身子一滚,快速望向对面。 屋内蓦地出现一个壮硕身影,头戴毡帽,发节辫绑,粗壮的四肢肌肉横肉,在薄褂中尤显突兀。脚蹬一双薄靴,金丝兽纹,面上横肉,小眼厚唇,看着十分丑陋,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凶悍吓人。 耶律硕慢吞吞站起,出声阻止要继续攻击的粗壮男子,“住手古哈,退下。” 古哈退到一旁,耶律硕抹了把脖子,手指出现一丝猩红,狼眼闪烁幽光,直直望向对面的萧清。 气息越发噬血,缓缓朝萧清走去,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本王说过,最好乖乖听话,这样也就不会受伤了,嗤嗤,真是的,为什么总要忤逆本王的意思呢…?”站在萧清面前,目光扫过萧清左胳膊,“不好好听本王话的后果就是这样,若是以后你再犯同样的错…” 声音渐渐低沉,似有若无,眸子里闪过残忍血光,“本王便杀了你。” 嘴角勾出邪肆,带着血丝的手指放到嘴边,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过,目光却一瞬不瞬直直盯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嗜血又阴寒。 萧清脸色透出不正常的白,只是那双眸子却渐渐汇聚漩涡,似拢上一层深雾,幽沉模糊。 “萧清,别妄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老实呆在我身边,说不定以后本王还会好心,放你一马。”缓缓凑近萧清耳边,“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本个月后,你若是再给不了本王想要的…本王就亲手杀了你。” 耳边气息阴冷渗人,却比不上萧清眸中毫无波澜的幽沉。 似深不见底的千年冰海,寂静,冰凉,彻骨。 须臾,屋内恢复了寂然,只有一抹削瘦身影安静地立在窗前,屋外狂风瑟瑟,吹动人影灰色长衫,遮住那闪烁着慑人光芒的深眸,就要撕裂天际,直摇苍穹。 风,不止。人,不息。 乌云汇聚,狂风作乱。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降鸟屎 帝都城中,此刻正狂风密布,雷霆闪烁。整各天空都变得灰沉幽暗,透出一丝压抑。 街上商贩小肆都渐渐没了踪影,偶尔能看到几道狂奔的身影,在空荡的街巷来回穿梭。 须臾,雷鸣般轰响后,一阵倾盆大雨蓦地洒落帝都。伴着狂风,雷电,这场似乎已经积压了许久的暴雨,总算降临。 街上,两道慌乱的身影正在捡被大雨冲唰,四散在路上的木碗。 “老婆子,快别捡了!赶紧回家去!这雨那么大,淋坏了可怎么办?”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一佝偻老妇,苍老的面容上透出焦急。 “这碗可是咱孩子留下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老头子,快!你也来帮忙!” 说着便颤巍巍走到路边,继续捡着,连浇在身上的大雨都恍若未见。 那老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慌忙走到摊前,拿过一套蓑衣雨帽,回身快步跑到老妇跟前给她带上。随即二话不说,就开始拾起地上的碗来。 偌大的街上只剩下这两道身影,在暴雨中来回走动穿梭。 “奶奶的!总算让老子找到你们了!” 蓦地,一道厉喝从雨中传来,紧接着一阵噼里哗啦的翻滚声,两个老人转头,发现一群地痞直接踢翻他们的摊位,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刘…刘三爷…”那白发老头连忙挡在老妇身前,惊慌地望着最前面的一个肥胖男子。 “死老头!怪不得这几日找不到你,原来是跑这来摆摊了!呸!谁给你的胆子不吭一声就走了?!奶奶的,欠老子的摊位费还没给呢,就想跑?!” 老头听闻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面露惶恐,“三爷,不是我们不给啊!而是您一个月收三百个铜板,我们实在是负担不起啊!” “少给老子装可怜!我告诉你!今日你们要是不连本带利给老子一千个铜板,就甭想走了!来人!把他们的东西通通给我砸了!一个不留!” 身后的混混顿时四散开来,将两个老人翻倒在地上的锅碗瓢盆通通砸碎!碎裂声与吆喝声与街上的大雨交织一片,回荡在空旷的街上。 “别砸了!别砸了!我的碗!我的碗啊!”那老妇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碗一个个被砸碎,呼喊着扑了上去,拉住那刘三爷的的蓑衣,跪在地上不断哀求,“求求你别砸了!那可是我过世的儿子留下来的东西啊!求你们别砸了…” “老东西!给我滚开!”刘三爷猛地扯开被拽住的蓑衣,抬脚便将跪地的老妇给踹飞! 那刘三爷很明显是练家子,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让老妇飞出好远,口喷鲜血后倒地不起。 “老婆子!”老头凄厉的呼声传来,慌忙择路奔去,跪到在老妇身侧不停呼喊她的名字。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还真是感人啊!哈哈哈!” “两个老东西,竟敢欠三爷的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东西!” 讥讽声,怒骂声,不屑声交织一片,回荡在街上。而跪在地上的老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妇的名字,瘦骨嶙峋的手拂过老妇带着血迹的脸,面容呆滞。 “臭老头,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刘三夜面色微沉,缓缓走到老人面前。 而老人则神色悲凉,只是搂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伴的身体,不停地嘴里嘀咕着什么。 “死老东西,这是给你的教训,若你识相,三日后就给我凑足一千个铜板,否则,爷爷我要你的老命!我们走!” 跪在地上的老人一脸绝望。 儿子死了,现在老伴也没了,就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了。他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希望?干脆将他的命也一起收走吧!不要再让他活在这个地狱中了! 暴雨依旧,冲唰着地上的血腥痕迹,似要抹去这悲凉的一幕。 刘三夜肥胖的脸上满是嘲讽,不再看两人,转身离去。 大雨倾盆,渐渐阻挡人的视线,飘起一层雨雾。须臾,隐隐一道纤瘦身影出现,在大雨磅礴中渐露端倪。 隐隐绰绰,清幽似竹。 消瘦的身形,惨白的面容,湿透的衣衫,唯有那双漆黑闪烁幽光的深邃眼眸,在雨幕中凛凛生辉。 “你是谁?竟敢拦你刘三爷的路?活的不耐烦了?!”肥胖男子厉斥,望着面前灰衫少年,冷嗤。 少年一声不吭,只有那双眸子却泛着冰冷的光。 “小子,难道你是哑巴?怎么不说话?” “哈哈!三爷,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个哑巴!可惜了这么好的皮肤和身段了…”一旁男子面露猥琐,凑到刘三爷跟前,“三爷,我看这小子脑袋也有毛病,否则这大雨天儿怎呢一个人出来溜达?不如咱们将他绑了,卖到勾栏院去做男妓,定能大赚一笔!” “哈哈,好!正合我意!来人!将这小子绑了!卖到勾栏院去!他若是敢反抗,就跟方才那个死老婆子一样,宰了…额…” 正说到一半,声音蓦地一顿,身旁混混疑惑望来,却见刘三爷脖颈处蓦地喷出一道长长的血光,嗞了一旁猥琐男子一脸。 猥琐男子一呆,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空气诡异的凝固。直到一声“砰”的倒地声,才惊醒所有怔住了的混混。 “啊——!”雨中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三爷!” 刘三爷脖颈处正插着一把薄刀,刀刃在雨的冲唰下,泛着冷冷的光。 “哒”“哒”“哒”。 身后传来幽幽的脚步声,混着地上浅浅的雨水,发出声声脆响,却恍如夺命的鬼魂。 众人身子蓦地一僵,惊恐转身。 少年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漆黑的长发紧贴在脸侧,竟诡异地透出阴冷。一步步走来,步伐轻缓,却让对面众人惊得慌忙后退一步,一脸防备。 少年径直穿过人群,走到眼睛大睁死不瞑目的刘三爷旁边。抬脚踩在他胸口,缓缓俯身将脖子处深深插着的薄刀猛地抽出,竟诡异地没有溅出一丝血。 将沾了血的刀刃随意在尸体身上抹了抹,修长白皙的手指下,薄刀正泛着冰冷的光,起身看也不看一旁面露惊惧的众人,一句话也没说,朝前走去。 “你…你是人是鬼?!”那个猥琐男哆嗦着望着那抹显瘦的身影,惊恐喊道。 前面纤瘦人影仍然继续朝前走着,一言不发。 “老子问你话呢!” 蓦地,人影停了下来。须臾,一声清冽透着喑哑的声音幽幽传出,“对害人性命者,我便是勾人性命的鬼魂。既然有人愿意上钩,我便收了他的这条狗命,正好抵那老妇的命。” 什么?!众人一怔。原来面前的不是什么鬼啊!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你是为了那老妇报仇的啊?!怎么,你是那两个老不死的亲戚?” 萧清眸子漆黑如幕,“报仇倒是谈不上,我不喜欢这种目的杀人。若是必须要一个理由…”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幽凉弧度,“就是,我看这死东西不顺心,想要将他宰了铺地当石板路,这个理由如何?” “混蛋!臭小子,竟敢这么猖狂?!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既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鬼,那自然就好办了! 众人一哄而上!呼喊声在空荡的街巷尤为清晰。 萧清脸色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子可以看出他并不像表面那样无事。 左臂一直传来的剧痛从未停歇,再加上淋雨… 眸子一厉,一脚踹飞前面飞奔而来的人,右手握拳袭向另一边,勾拳,出掌,旋踢,横劈,各种格斗技术接连使出! 拳影,脚风,吆喝声,痛呼声,惨叫声交织一片,在磅礴大雨中清晰回响。 不远处跪地的老人抬起朦胧双眼,隐约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众多混混的围攻中来回穿梭,所过之处倒地声一片。眼前渐渐模糊,随即便晕了过去。 大雨毫不留情浇灌整个帝都。 萧清觉得气息越发沉重,脸上身上全都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感觉及为不舒服。眼前有些恍惚,一个不慎,嘴角被人击中,一丝猩甜传入口中,微微后退拉开距离,面无表情摸了摸嘴角,目光越发幽沉。 “这臭小子,真是耐打!不过他左臂应该是受伤了,兄弟们,攻击他左侧!我就不信打不死他!” 萧清双眼微眯。 看来,今日不挂点彩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也好,来到古代,他从没畅快得打过一架。今日,就好好松松筋骨! 右手缓缓伸到左肩,轻轻握住胳膊处,面无表情往上一送,忽然一双手轻飘飘握住他的右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萧清一愣,诧异转身。 头上不知何时遮上了一把硕大的竹青伞,挡着了苍穹暴雨的侵袭。 伞下,男子宛如谪仙般温润淡雅的面容映入眼帘,如云似雾般的双眸此刻却拢上一层淡淡的暗沉,缥缈得令人恍惚。白皙的额角微湿,一缕黑发散落在鬓,为如仙般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凡息。 青衫在风雨中飘舞,衬得欣长的身形似幽兰独立,姿丽秀雅。棱骨分明的手指握在伞柄上,衬得似玉般洁白无瑕。 “别动。”梵君华眉宇微蹙,将萧清右手温柔拉下。 触手一个冰凉,一个温润。轻微接触后,随即分开。 “是你。”萧清眸中讶异闪过,余光望向雨中一身黑衣蒙面的小九,黑影飘忽迅速闪过,动作快如闪电。 “啊!你是谁…砰…!” “救命…” 周围传来混混们的惊恐声,须臾就见那些地痞全部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你的左肩脱臼了,不及时治疗,会废的。” 萧清身子微微晃了晃,男子纤长的手小心的扶住她。 两人顿时一愣。 因为顾忌萧清受伤的左臂,所以梵君华并没有碰触她的肩膀,却不想一不小心扶上了萧清的腰。 少年浑身湿透,衣物紧贴在身上,衬着腰部线条更加纤瘦。腰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仿佛带着一丝炙热,让她微微一颤。 梵君华眸光一闪,缓缓松开手掌。目光望向面前的萧清。 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左臂脱臼,除了这些外,似乎还有别的… 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你需要及时治疗。” 萧清眼皮越来越沉,模糊中只能看到面前男子如画的容颜,在竹伞下越发悠远沉净,似云雾山巅淡然独立的白莲,缥缈遗世,不染纤尘。 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竹伞瞬间倒在一旁,被风吹向空中。 梵君华双手接住忽然倒地的少年,单膝跪地。雨水浸湿了他的白衫,黑发,眉间,那双温润澄净的眸子定定望着怀里的萧清,闪烁不明光芒。 头上出现一道黑影,小九手持竹伞站在旁边,为两人遮挡风雨。 “小九,我们回去。” 起身,将少年横抱起,感受到怀里人纤弱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如玉的面容微滞,随即缓缓离去。 磅礴的大雨渐渐模糊了那道欣长淡雅的身影,渐行渐远,须臾便消失在一片雨幕中。 大雨冲唰地面,将一切痕迹抹去。风卷乌云,汇涌齐聚。雨声哗哗,沉重而清晰洒落整个帝都。 空旷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宁静。 ** 萧清醒来时,发现左臂脱臼的胳膊已经被接上。只是用夹板固定在脖子上,表示他此次受伤着实不轻。 萧清蹙眉,犹豫着要不要把布带解下,否则,这副样子若是让小清跟郝猛看到了,恐怕会是一场口水灾难。 门外走进来一道欣长身影,白皙的素布长衫,头戴纶巾,修长的手指捧着一个碗缓缓走来。看到萧清醒来,温润淡雅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你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将手中的碗递给萧清,白皙的手直接抚上萧清的额头,“还有一点烧,吃完药再休息一会吧。” 萧清一愣,点了点头。右手端起碗喝了起来。刚抿一口,眉梢微不可微地一抖,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整碗汤药全都灌进口中。 若是小清在一旁,看到萧清将这碗药通通喝下,恐怕下巴都会掉地上去。 “多谢。”将碗递给身旁的男子,萧清才注意到周边的环境。 青翠的竹子搭建的小屋,并不大,却五脏俱全。屋内透着淡淡的竹香,简单而雅致。中间是一方小桌,白玉茶具,其他地方都铺着一些草药,隐隐有一丝药香携着竹香幽幽传来,沁人心脾。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隐隐有一丝清凉透出。身上盖得是银白色薄被,轻软光滑。素色纱帐,在门口的飘来的风中缓动。 外面依然是哗哗的雨声,打在竹屋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让人仿佛置身雨幕中。 “外面还在下…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萧清眉梢微蹙,“这里是哪里?” “是城郊湿地旁的竹屋,我的住所。你晕倒了,我便将你带了回来。”男子声音温和,“你左肩脱臼的地方已经重新接了回去,但是还需静养一个月,才能活动。” 静养一个月?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怎么一个月就能好? “多谢你出手相助,只是,我现在需要赶快回去。”他一天都不见踪影,可能别院已经一团乱。 “我已经让小九去了趟别院,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明日回去。” 萧清一愣,随即面带一丝感激,“多谢。” 他现在嘴角带着伤,左肩脱臼,又淋了雨,恐怕面色绝不会好到哪去。若是让小清他们看到了,恐怕要炸了锅了。 梵君华轻笑,面容温和如玉,似三月春风,轻柔沁暖。 “你再休息一会吧。” 萧清点头,重新躺了下去。男子替他盖好被子,端起一旁的药碗,缓缓走了出去。 “你知道了?”身后忽然传来萧清的声音,透出些许莫名。 男子步子一顿,须臾,缓缓转身,面容绝美清雅,却透出一丝无奈。 萧清转头,望向门口白衫飞舞,周身似拢在一片迷雾中的男子,眸子漆黑深邃,“可以替我保密吗?不管我的身份,还是…毒。” 恐怕以这个男人的能力,在替他把脉时就知道他中毒了。还有…他女子的身份。虽然她并未在他面前刻意遮挡过,因为这个男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在他面前,她没有刻意伪装。 “不行。”男子淡淡的拒绝声传来,让床上的萧清一愣。 梵君华温雅的面容仿佛泛起浅淡柔光,“除非你能答应我,三日后来我这里重新换药,我便答应替你保密。” 望着男子如玉般温和的容颜,萧清嘴角微勾,“好。” 两人相视一笑,莫名的熟悉再次油然而生。 “休息吧。”男子带上门走了出去,床上的萧清缓缓闭上了眼,周身传来的竹香和药香让她十分安心,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夜幕降临。 天际乌云笼罩,遮住悬于天际的月光,将竹屋外的墨绿湿地罩上一层朦胧暗纱。 大雨下了一整天,到夜晚时稍稍减弱。淅淅沥沥滴落在竹屋,草丛,浅水中,奏出动听的乐章。 萧清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悠悠醒来。 摸了摸额头,感觉并不是那么烧了,缓缓从床上坐起。 透过竹窗,发现外面已经一片黑沉。感觉肚子有些饿,从床上起身。走出竹屋,映入眼帘是一片熟悉的墨绿草丛,不远处一片弧形高地上,黛粉落樱飘然若舞,在雨中纷纷落下,仿佛一场盛大的花雨。 隐隐有一缕琴声传来,悠扬低沉,缥缈似浮云,悠悠回荡在夜色中。仿佛汨汨流水,又似高山云雾,缭绕婉转。清风拂过,落樱幽香氤氲缭绕,琴声却蓦地一扬,变得高昂空阔,透出淡淡的悲悯和洞悉世间一切的淡然,仿佛与世隔绝的谪仙,坐落仙雾缭绕的云端,奏出宛如天籁的仙音。 萧清静静望着落樱树下一袭白衣的男子。 席地而坐,周身是缓缓飘落的花瓣,悠悠洒在他的发间,白衫,琴上,随着悠扬的琴声,飘然若舞。 泠泠的雨声和着婉转的琴声,如仙的男子,还有纷飞的花瓣,交织成一曲唯美仙境的乐章。 只是,那琴声却太过空阔,温柔中透出一丝空寂,让萧清莫名地感觉一丝忧伤。 眸光微闪,环顾四周,在看到一处凸起的长长小径时,眼睛一亮。举步上前,沿着那块高地径直朝琴声之处走去。 一步又一步,琴声越来越清晰,粉黛花瓣落到萧清发间,还有绵绵的细雨,一同洒落。 琴声蓦地一顿,梵君华缓缓转头,“怎么出来了?是吵到你了吗?” 萧清摇头,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打量他腿上的七弦琴。 “黑漆面,有细密流水断,线条流畅,凤沼长方形,琴身左侧刻着‘流云’二字,再加上悠扬透澈,飘逸的琴声清雅的琴声,这应该是‘十大名器’之一的流云琴了。” 梵君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你还懂乐。” 萧清眉梢微扬,轻轻抚摸琴身,眼中透出莫名光芒。 梵君华唇角微勾,“要不要试试?” 萧清望了他一眼,直接坐在了地上。手撑在下巴上淡淡道,“还是不要了,这么名贵的琴,万一给弄坏了怎么办?而且我就一只手。”另一胳膊还吊着白带。 “我在一旁,没事。”男子声音柔和,将腿上的流云琴放到萧清腿上,面上是温和的笑意,“试试。” 萧清眉梢挑,眸子淡淡望他,“你确定?” 梵君华但笑不语。 “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为你演奏一曲罢。” 将琴身摆正,微微活动了一下右手,轻轻抚在琴上,随意拨动琴弦,顿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 “果然是好琴。”萧清眼中亮光更甚。 对面男子静静望着面前少年微微垂首的面容,在幽暗的夜色下透着不正常的白。眉宇间一片认真,似乎手上捧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微微吸气,气沉丹田,周身流露出淡然宁静的气息。 右手轻轻抬起,袖衫随风轻轻扬起,多了一分飘逸。缓缓落到琴弦上,梵君华微微勾唇,笑容淡雅而出尘。 空气中充满宁静。 蓦地,一阵噼里啪啦的狂魔乱音倾泻而出,声势浩大,气焰惊人。对面的男人嘴角上优雅的笑意顿时一僵,愣愣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萧清一脸严肃认真,右手不停地在琴上来回划拉,脑袋时不时一点一点,“呲”一声刺耳的声音扫出,脑袋有节奏的晃一下,“叭”一声卡弦的声音,面无表情抽出被卡住的手,旁若无人地继续演奏。 仿若魔音催耳,周围瞬间无一丝鸟影。一*刺耳的音浪冲击湿地,让原本悠闲蛰伏在草丛间的萤火虫惊吓弹起,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精彩地表演了一出“野蜂飞舞”的景象。 惊天动地,气势磅礴,汹涌澎湃,铺天盖地。这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浩大琴音彻底打破湿的悠闲宁静。湿地中安然生活的动物似不堪忍受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魔音,吱吱惊叫着到处乱窜。偶尔有遗漏的林鸟飞过,瞬间被撕裂的琴音击中,晃悠悠砸进了湿地。 落樱树上,一对被魔音近距离摧残的尾莺,不停啾啾乱叫。扑闪着翅膀,艰难地冲破层层阻碍,盘旋在萧清头上,口中不停发出抗议。可这都没办法阻止树下少年认真陶醉的盛大演奏。 终于,某莺急了,憋了半天劲,从俏丽的尾巴末端挤出一溜糊状物,准确地砸到下面不停晃动的某人脑袋上。 瞬间,世界安静了。 天地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乱窜的萤火虫不再惊慌,悠闲飞舞几圈,再次缓缓落入草丛间。动物犹豫着冒出脑袋,四处探查一番,随即一溜烟又钻进了洞中。 而盘旋在某人头上的尾莺,发现魔音被它的某物成功阻灭,顿时得意得发出几声莺啼,晃悠悠飞回了落樱小窝。 树下的萧清愣了足足有一刻钟,终于缓缓抬起右手,朝额头湿润带着一丝臭味的地方抹去,放下手摊开,手指上那坨黄白糊状的东西,大喇喇出现在眼前。让某人脸色是是青了又黑,黑了又青,再青,再黑,宛如一张调色盘。 对面梵君华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似忍受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嘴角抿成一道诡异的弧度,身子微微颤抖,身侧的手掌轻轻攥起。 萧清脸上已经黑成焦炭,那抹到排泄物的手指微抖,额头上青筋直露,似压抑着惊涛骇浪,越来越强,越聚越涌,终于,冲脱束缚,崩裂而出! 某人瞬间弹地而起,仰天怒骂,“你个死鸟!竟敢在我脑袋上拉屎!你下来!老子要把你烤成乳猪去喂死鱼!”某清已经气炸,各种动物扑腾而出。 “哈哈哈…。”忽然一串如清泉般肆意的笑声传出,悠悠回荡在安静的空气中。 萧清面无表情低头,额角狠狠一抽,“你,是,在,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出,狠狠瞪向面前这个捧腹大笑的男人。 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一层浅绯,如画的眉宇间完全舒展,纯粹得洋溢着耀眼似太阳的笑意。并非温和淡雅的笑,也不是从容疏离的笑,而是仿佛穿透云层般,璀璨明亮,光彩动人的笑容。似一线惊鸿,掠过最高的山巅,闪烁迷人绚丽的光芒。 萧清微微一愣。 ------题外话------ 舒舒今日经历了存稿找寻大作战,在家,小黑屋存稿同步不了,今日稿子不翼而飞。坐地铁,去公司,等钥匙,一个小时后,开门,修稿,更新。不得不说,舒舒存稿大冒险虽有趣,却很想吐血! 仰天怒骂:这个小黑屋码字软件什么鬼鬼鬼鬼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华茂的过去 萧清微微一愣,竟忘了怒意,怔怔望着面前的一袭白衫的温雅男人。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梵君华轻咳微抿双唇,“额…抱歉,一时失礼了。” 抬眸望向少年青黑的面容上方,那坨黄白糊状物大喇喇仍然盘踞在少年额头,嘴角再次不由自主轻抿。 萧清嘴角一抽,眼刀飞来,梵君华微敛笑意,缓缓起身。抽出袖中雪白绸卷,轻柔地替她擦着头上的脏东西,眼中再次闪过笑意。 “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身子。”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飘出。 “呵呵…没想到你的琴音,竟然…这么有破坏力。”男子声音是忍俊不禁。 萧清微微撇嘴,“难以忍受,不堪入耳,仿佛是魔音摧残,撕心裂肺,你是想说这个吧?” 梵君华轻笑不语,笑声似风铃般悦耳。 “我一直都是个音痴,自从小清他们见我唱歌吓晕了一个路过的老头后,就再也不让我唱了。领教我狂魔乱舞的乐曲后,我屋内的琴筝就突然不翼而飞。所以,我刚刚才问你,真的确认让我弹吗?既然你确定,那我就只好表演一下了,不过,若你受到了惊吓,或出现心悸后遗症什么的,就别怪我了啊。” 有些心虚的眨眨眼,微微垂了垂脑袋。 “别动,还没擦干净。”男人清雅似竹的气息打在萧清额头,脸侧被一双温润的手轻柔抬起,一股清新带着一丝药香的气息,从男人身上幽幽传入她的鼻尖。 萧清微微一怔。望着近在咫尺宛如谪仙般的男子,还有脸侧温和的触感,眼帘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暗光。 “你轻易便认出这把琴,所以我很难想象你不会弹。” “那是因为我曾经翻阅过九州大陆所有关于绝世珍宝的典籍,将它们的模样,特点都记得一清二楚。” “哦,为何?” “因为这些东西能卖很多钱。” 额头上的手蓦地一顿。 “一把像这样的流云琴价值上万两白银,还有碧玉萧,焦尾筝,月牙埙,名人字画,稀世宝物,这样一个卖出去,还不是白银哗哗的来。所以将模样记熟一些,免得将来不认识,错过了赚钱的机会。那以后的肉饼跟馄钝,可就没钱买了。” 那郝猛跟小清那两个吃货还不得跟他急。 少年一脸认真地模样,让梵君华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方才他看到这把流云琴眼中放光,都是因为这把琴很贵的原因… 无奈的轻笑出声,将少年额头最后一丝污迹擦干净,“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有人将价值万金的流光琴卖掉,是为了买肉饼跟馄钝,那得引起多大的混乱…” 萧清直勾勾望向男人,“你…不会那么小心眼吧?就因为我给你弹了首魔音,你就将我出卖了让天下人围攻?” 梵君华眉宇间是浅淡的柔和,嘴角微勾,“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你会在意?” 萧清眉梢一挑,一副“你还真了解我”的表情。 “好了,脸上已经干净了。”梵君华低头,抬起萧清的右手,将指尖上的污迹仔细得擦干净。 男子眼眸微垂,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烙上一层迷人的绚影,白皙如玉的肌肤似被牛奶浸泡过般,光滑到毫无瑕疵。萧清近距离看着他认真的脸,发现这个男人皮肤好得都看不到毛孔,脸一颗痘痘都没有。 白得亮眼,隐隐散发一丝浅浅光晕,衬得皮肤仿若月华般釉润。 萧清嘴角微撇,面无表情嘀咕,“用的什么护肤品,效果这么好…” “自然天生,不用什么护肤品。” 萧清一怔,“你知道什么是护肤品?” 梵君华抬头,嘴角上勾起一抹戏虐弧度,“让你额头某处瞬间变香的东西?” 萧清顿时一脸黑线。这…这个男人…! 看到少年瞬间垮下来的脸,梵君华再次轻笑出声。 黑发在空中微微动漾,扬起一丝绝美弧度。淡雅的容颜此刻却带着一丝孩子气,干净纯澈,不含任何杂质。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璞玉,莹润透亮,绽放出遗世的华光。 黛粉花瓣在男子周围飘荡轻舞,宛如为他绝世容颜倾倒的蝶,环绕着不肯离去。 “在看什么?”声音柔和,似飘来的清风。 “看你。”萧清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一转,“…的脸。” 额…还不如不加… 萧清眉宇微蹙,面无表情低头,“看你的脸怎么长的这么绝世芳华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生丽质出尘脱俗…额…” 蓦地一顿,停了下来。须臾,在男子疑惑的眼神下,可怜兮兮抬头,耷拉着脸,“咬到舌头了…” 梵君华微微一愣,随即空气中再次传来清泉般悦耳的笑声。 雨不知何时停止,乌云渐散,月光穿过云层幽幽洒落湿地,一缕光束打在不大的高地,在男人洁白的长衫镀上一层精美光晕。仿若飘飘欲飞的谪仙,出尘高贵。 那双黑得似被泉水洗过般的眸子,此刻正柔柔的望着她。眼底的光辉似落了漫天星辰,璀璨夺目。嘴角噙着一丝动人的笑,将整个面容染上一层致命的诱惑,令人心跳加速。 清风徐来,卷起两人衣衫,空气中渐渐充斥着一丝莫名的气氛。 “咕——咕——!”忽然一声长长的肚鸣声打破安静的空气。 “呵呵…”男人轻笑声传来。 “肚子饿了打咕噜,人之常情。有什么好笑的?”萧清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僵。 今天丢脸真是丢大了… “呵呵,走吧,小九应该也回来了…”转身,将一旁地上的流云琴拿起,在某人炽热的眼神下,嘴角微勾,“为了你不被天下人围攻,这把琴就依旧放在我这里吧。” 萧清撇嘴,不看男人带着戏虐的目光,转身朝竹屋走去。 男人悠扬的笑声飘荡在湿地,远远竹屋旁的黑衣男子静静望向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光。 两人回到竹屋时,小九正端着乘汤的碗来回穿梭。 “你,还会做饭?”萧清诧异的声音。 “小九做饭很好吃呢,坐下尝尝。” 萧清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这个近二米的身躯,再想象他穿着围裙一副居家模样做饭的情景,顿时一脸古怪。 三人坐了下来,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透着淡淡香味。 “多吃点。”梵君华夹了一小碟菜放到萧清碗里。 萧清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入口咸淡适中,油而不腻,甘脆爽口,真的不错。 萧清淡淡瞥了眼一旁一声不吭的男子,蓦地眼睛一亮,直直盯着他。准确来说,应该是男子遮着脸的黑色布巾。眼中透出一丝兴奋。 吃饭了,该摘了吧。这家伙,五大三粗,闷油瓶一个,面巾下会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脸? 厚唇?额… 凸牙?饶了她吧… 尖脸?感觉好猥琐… 萧清脑中转换了无数种面孔,皆被她一一否定。面上不动声色地扒着饭,只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悄悄盯着旁边。 梵君华望着萧清躁动中透着一丝兴奋的脑袋,眼中笑意闪过,一言不发。 小九夹了一筷面前盘里的菜,缓缓抬起胳膊。 萧清眸子大睁,动也不动直直盯着他的动作。 摘下来…摘下来…摘下来… 某人心中的暗念正在兴奋地叫嚣。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忽然黑影闪过,小九脸上的黑巾微动,而筷子上早已空无一菜。 萧清双眼陡然大睁。 不是吧! 须臾,“咻”盘中一侧竹笋没了。 “咻”一旁的素丸子没了。 再“咻”最远处的清蒸鲈鱼少了个头。 … 萧清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是在变魔术吗?! 就这样,在萧清的暗诽,梵君华的悠闲和某人的魔术中,一顿饭便很快过去。 “既然你这个丞相回来了,恐怕朝堂上某些人要着急了。”饭后,萧清右手撑在下巴上,梵君华正在帮他固定左手的布带。 “可能。”手指熟悉地将白带在萧清胳膊处打了个结,然后到一旁,倒了杯水给萧清。 接过水杯,萧清眼睑微垂,“倾城阁的华茂,你们认识?” “恩,他之前是大祁翰林院学士,后升为二品监察史,主管朝堂官员弹劾,纠察官员过失一事。” 萧清手一顿,讶异挑眉,“那个华茂…从前是二品监察史?” 那个妖男?那个因不小心被人碰到胸就要杀人灭口的变态男?! “恩。” “那为何现在做了倾城阁的阁主?” “当年华茂是官场新晋之秀,二十二岁便坐上了三品监察史一职,引起朝廷大臣的侧目。华茂十分有能力,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将朝中成百上千的官吏名册做出,并对各个官员进行侦查,向上层进言各官员的疏漏和不足,对当时的朝纲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只是,他手段雷利风行,却太过刚硬,有些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因此得罪了很多朝中大臣。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主动请辞,回到了翰林院。却因当年的文字狱风波,被卷入其中,罢免了翰林学位,离开了帝都。”男子轻柔的声音娓娓传来。 “三年后,他渐渐在江湖上有了名气。才识渊博,见识不凡,得到了许多江湖上的隐士侠客的称颂,因此有了天下第一公子之称。但是他似乎对这些并不热衷,只沉迷于靡靡乐音之中,后来不知为何,他又重返帝都,接手了倾城阁,做了这倾城阁阁主。” 萧清眸子幽深。须臾,望向身旁的男子,淡淡道,“他对你似乎很…不同?” 梵君华缓缓倒了杯水,眉宇微凝,“因为我曾是他的上级,八年前,我曾是翰林院的一品太傅。而他,正吏属于我门下。” “你收了他为徒?” “并没有。除了小尘和轻远,我没有正式收过其他弟子。” “那为何…?” 梵君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的父亲,曾是朝中二品禁军统领,在一次刺杀事件中,为了护我被刺客杀害。从那以后,华茂便辞去了监察史一职,回到了翰林院。后来又因为文字狱一事,华氏一族受到牵连,日渐凋零,最终只剩下他一人。若不是他父亲为了救我而死,恐怕华茂还有他们一族也不会就此覆灭。这或许就是他一直恨我的原因吧!” 萧清眸光微闪。原来他与华茂见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只是,当年的刺客从何而来?竟然能突破帝宫的重重禁军,在夜宴上刺杀当朝丞相?而华氏一族真的是因为文字狱而灭族的吗?华茂又是如何能独善其身,在江湖飘荡三年中,回到了帝都接管了倾城阁?若说这个华茂背后没有一丝倚赖,根本不可能。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孤绝的男人,想起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双眼微眯,眼中的光芒初现,“倾城阁究竟是谁的势力?” 梵君华执杯的手微乎其微的一顿,随即淡淡开口,“为何这样问?” 萧清望他,“倾城阁能屹立帝都十几年不倒,其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容小觑。表面上华茂虽然是倾城阁的阁主,但他在未接手前,倾城阁就一直存在于帝都。而他,只能说是倾城阁表面的主人。” “此次爆炸一案,我查出倾城阁与鬼夷国的三皇子还有脱不了的干系。可千凌羽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境,如何能掌管远在大祁的倾城阁?既然我能察觉倾城阁与千凌羽的关系,陛下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继续放任别国的势力存在帝都?” 何况,他曾在落霞湖爆炸当晚,在小丘上听到千凌羽同鬼修的谈话,那个他们口中的“幽主”,到底是谁?总让他感觉莫名的… 梵君华望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少年,如画的眉宇似拢上一层云雾,“丫头,有些事你越是想要探究,反而越困惑。不如做好现在,先把病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萧清淡淡望他,“这果然是一个医者会说的话。” “呵…就算不是作为医者,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毕竟,你身边有很多人都很关心你。” 男人面容清雅似风,透出温和的暖意。 萧清轻勾唇角,微微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是闻名天下的神医,病人的一个小小要求你应该能够满足吧?” 梵君华望她,“你说。” 萧清面无表情道,“能否将你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稍微调剂一下?毕竟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梵君华顿时哭笑不得,“良药苦口,哪有药不苦的?” 萧清扬眉,“谬论。谁规定药就必须是苦的?你不是神医吗?就开个先例,制出功效奇特且味道甘甜的药,有何不可?” 梵君华无奈道,“看来我这个神医还真是不好做呢,要不干脆隐姓埋名得了。” “若你不想我被沐大哥打死,最好别那么做。”萧清瞥了他一眼。 以沐轻远医痴的名号,若知道面前男人因她不做神医,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找她算账。 “呵呵…”梵君华抚额轻笑,“不过,倒是可以一试呢…” 萧清望他。 男子唇角的笑意似天际悬挂的月光流泻,浅淡柔和,“试着给你调制出不苦的药,这样你以后再生病,就好得快些了…” 萧清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这句话,似乎在许多年之前,曾听人说过。那么熟悉,自然,仿佛恍若隔世般。 “怎么了?” 感觉到少年有些异样的气息,梵君华抬手抚向萧清的额头,“是又发烧了吗?” 萧清淡淡将额头上的手拉下,“我又不是水做的。”哪那么娇贵。 男人嘴角勾起无奈。 这丫头似乎根本就忘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情了。想起今日在街上看到她时,浑身湿透,脸色是渗人的白,气息紊乱摇摇欲坠,丝毫不在意受伤无法动弹的左臂。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这丫头就要自己将脱臼的胳膊接上去了。 那种疼痛,连男子都无法忍受,她一个才十七岁的女子,竟然做的那么平静。仿佛这样的事,她经历无数次… 梵君华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转瞬即逝。 “很晚了,休息吧。” 萧清点头,“不过,明日我这布带可以拆吗?”这样回去,虽然脸上的伤没那么明显了,但小清他们看到她这幅吊布带的样子,肯定会炸锅的。 梵君华缓缓起身,“三日后再拆,三日内,不可以。”话落,不容萧清拒绝,便悠悠走了出去。 背影欣长,墨发披肩,宛如画中的谪仙,不染纤尘。 萧清望向男人背影,很想再问一句,你晚上睡哪?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既然这里是他的地方,肯定能找到休息的地方。缓缓走到床边躺下,悠悠闭上眼睛。 屋外夜幕低垂,天际在经历了一整日雨的洗涤,更加幽沉深邃。繁星闪烁,月光忽隐忽现,将湿地拢上一层薄纱。 梵君华悠悠坐在竹屋外的软榻上,不远处是正给湿地里的松鼠喂食的小九。 “去见过小七了?” “恩。” “小七在那玩得开心吗?” “腰粗了点。”缠在他身上时感觉比以前重了。 “你呢?还开心吗?” “恩。”每日有人陪他练武,比在灵隐宗时好玩多了。 “呵呵,那就好。” 屋外又恢复了平静,清风徐徐,吹拂偌大的墨绿湿地,透着暗黄斑点的草丛似夜幕般闪烁幽光,恍若世外桃源。 蓦地,空气一顿,一道白影瞬间闪过。不远处的小九电射而出,掌风化为光影朝黑影袭去! “小九。”梵君华淡淡的声音传出。 小九身子一顿,瞬移出现在梵君华声旁,目光警惕地望着来人。 “许久不见了,这些年还好吗?” 屋外的人影黑底白密纹绣袍,麒麟暗纹锦锻披风,蟠龙官帽下正是郭白冰冷的脸,在夜幕下似拢上一层寒霜。 郭白身子罩在披风下,身上透出一丝凛冽。 “丞相大人,我来接你入宫。”声音隐隐透出一丝喑哑,还有莫名的情绪。 四周一片宁静,只能听见夜莺偶尔的低鸣。 须臾,传来梵君华幽幽的叹息,“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 缓缓起身,衣衫在竹椅上划过悠缓声音,片刻,传来梵君华温和清雅的声音,“小九,我去去就回,你就留在竹屋等我回来。” 小九黑布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须臾微微点了点头,“恩。” 梵君华唇角微勾,转身望向郭白,“走吧。” 郭白转身,余光淡淡瞄向竹屋内,眼中闪过暗沉。随即施展轻功,携过一旁的梵君华,瞬间飘远。 小九望向梵君华白色身影在空中渐行渐远,逐渐消失无影。才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继续喂食竹屋旁的松鼠,周身看不出丝毫情绪。 竹屋内,萧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漆黑,似深不见底的古潭。 片刻,又重新阖上双眸。 屋内是一片静寂,外面清晰的虫鸣幽幽传来,在安静的湿地尤为清晰。 夜,很快过去。 ** 萧清醒来时,竹屋外已经透出浅浅亮光。 缓缓起身,下了床。将那件已经干了的灰色长衫随意披在肩上,走出竹屋。 此刻的湿地一片透亮明朗,与晚上的幽暗沉寂不同,充满了无限生机。光束穿透云雾洒落在湿地上,碧绿的草丛透出浅浅光晕。清晨的露珠折射出浅浅光影,将整片湿地拢上一层五彩光圈,耀眼迷人。 萧清微微吸了口气,干净纯澈的气息满满涌入身体,让她感觉从未有过的舒爽。 这个地方,真不错啊… 微微勾唇,露出一抹纯净笑容。 旁边忽然出现一道高大身影,接着是小九木木的声音传来,“吃饭。” 萧清转身望他,“我还没洗漱。” 小九手一指,只见竹屋外已经摆好了洗漱所用的一切东西。 萧清挑眉,淡淡瞧了眼小九走开的背影,“小九,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贤夫良父的。” 不再看小九瞬间僵住的背影,萧清嘴角微勾,走到一旁洗漱起来。 片刻后,两人坐在竹屋内。 旁边没有那抹温和淡雅的身影。 萧清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着吃完早饭,出了屋子,朝帝都城内而去。 落英湖别院。 屋内的小清咬着筷子,眉头拧成疙瘩,一脸凝重表情。 “臭小子,你到底吃不吃啊?饭都要凉了!”郝猛咬过一口肉包子,口齿不清道。 小清狠狠白了他一眼,“大哥,二哥昨晚没回来哎,你怎么都不担心啊?!” 郝猛咕咚咕咚灌下一碗玉米汤,“昨日小九不是过来说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讨人厌的家伙,跟主人在一起。’昨日那个叫小九的家伙忽然出现,莫名其妙抛下这句话就消失了!解释的话一句都没有,二哥昨日又一夜没回来!他那个路痴,再加上二哥身边每个照应的人,万一出了点事,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小九怎么没说清楚?‘二清子有些事,所以暂时去了湿地,那个什么神医也跟他一块,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说得这么清楚,还担心个啥?” 小清嘴角一抽。 二哥这是什么理解方式?竟然能将那句莫名其妙的干硬话翻译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目光望向一旁始终沉默吃饭的李小力,“小力,你都没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女人的事,与我有何干系?”冷冷的僵硬语气幽幽传出,快速啪啦两下碗里的饭,起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屋内两人望着李小力的身影,一脸古怪。 “大哥…” “恩…” 小清缓缓转头,眨了眨眼,“看来小力是真生气了…” 郝猛点头,为一夜未归的某人默哀。 “还有…小力的长衫都穿反了,难道他没发现吗?” 屋内是一片安静。须臾,传来两人的喷笑声。 “哈哈哈,那小子,也有这一天,让他天天对俺使坏心眼!哼!” “小力看来是真的担心二哥,不过二哥之前也一直因为某些事失踪没影,这次小力怎么这么担心啊?”心细的小清微微察觉不对,眉梢微蹙。 二哥前几日也有些古怪啊,脸色一直都不太好,难道… 还未细想,就见一旁的郝猛放下手中的包子,蓦地蹿了出去。 “哎大哥,怎么了?” 小清一脸疑惑,随即也跟了出去。 院外,两方人正在对峙,小力…还有二哥?! 等等!二哥那胳膊…! 萧清刚进院子,本想悄无声息回到屋里休息,没想到抬头就看见某人冰冷无温度的脸。黑沉着脸立在院内,眼神似刀朝他射来! 萧清心脏一抽,自然地朝他招手,脸上毫无情绪,“小力,我回来了。去梵君华那里逛了一圈,跟他打听了点事。你吃早饭了吗?你跟郝猛不是应该待在…” “你今天话还真多。”李小力冷冷的声音打断某人的絮叨。 萧清一抽嘴角,讪讪闭嘴。还未解释什么,就被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声打断。 “啊!二哥,你的胳膊!” 小清一溜烟闪到萧清面前,捧着萧清受伤的胳膊,嘴中慌不择言,“啊…这,怎么,怎么回事?二哥你怎么弄的?!” 边说便不停打量萧清其他地方,发现没有其他伤口才微微松了口气。 “二哥!你一晚上没回来,到底去干什么了…!” “二清子。”郝猛缓缓走来,粗旷的脸上透出一丝严肃,“没事吧?”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没有再追问别的。 萧清望他,须臾,缓缓勾唇,“没事。” 郝猛听闻,终于眉宇舒展开来,“那就好。” 一旁小清不满,“大哥,你怎么都不问问二哥为什么受伤?!你都不担心吗?!” 郝猛转头给小清一个板栗,“二清子又不是小孩,担心个啥?行了,俺也该走了…”望向一旁的小九,“这几日俺有事,初六咱们再约战!有时间不?” 小九脸上布巾微动,声音隐隐传来,“随时恭候。” 话落,空气一动,便没了身影。 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表白 一旁李小力一直望着面前萧清,须臾,缓缓开口,“营里的事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这几日在家好好养伤。” 话落,便走了出去。 “哎?连小力也这样?!”小清一脸纳闷。 郝猛望了眼萧清,嘱咐了一句,便也追了出去。 几步追上李小力,大掌一挥拍上他肩膀,望他,“你小子,不会还郁闷吧?二清子他就那脾气…” “我知道。”李小力轻声打断他的话,眼中眸光黑如曜石,“既然无法阻止她,也没办法改变他,那就拼劲全力护他,让他没有一丝后顾之忧。这才是对她最好的。” 那个女人,并非普通女子。有着连男子都不能匹敌的赤子之心,倔强,隐忍,坚韧,还有这世间含见的头脑。若把她当普通女子对待,是对她的束缚。只有真正了解她,才明白,她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劝解,而是共度风雨的决心。 一旁郝猛一愣,望着缓缓走在前面的瘦瘦身影,微微咧嘴,大步跨前,猛得一巴掌拍上李小力肩膀,“你小子…哈哈!” 笑声爽朗肆意,带着无限的愉悦,清晰回响在空气中。 一旁李小力被拍的一个踉跄,黑着脸起身,“你这家伙又犯病了?” “嘿嘿…你小子也不错嘛!不错不错…”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徐徐向前走去,时不时传来的郝猛的“不错”声和某人傲娇的冷哼声,渐行渐远。 别院内,萧清望着门外,唇角微勾,转身望向小清,“昨日有谁来过吗?” “二哥你不说我都忘了!昨日小王爷来了,知道你不在别院,脸色不好的走了。后来晚上又来了一趟,我跟他说你去了湿地,他才放心离去。说等你回来让我告诉你,他午时过后来别院找你。” 萧清点头。无奈地瘪嘴。 要应付的人又多一个。 之后跟小清简单交代了下伤口,便在他强行要求下,躺到了床上“养伤”。 晕晕乎乎又睡了过去,再睁眼,屋里多了一个人。 “就算你跟我很熟,也不能随意进入我这个女子的闺阁吧?” 萧清缓缓起身,望向屋内桌前的沐轻尘。 “你还知道你是女子?”沐轻尘俊逸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声音却透出冷意。望向女子裹着白带的胳膊,眸中隐隐透出疼惜,还有一丝怒火。 萧清认真点头,“或许真的忘了。” 屋内一片寂静,隐隐透出一丝古怪的莫名。 沐轻尘眸中闪烁无数情绪,恼怒,不解,惊异,都在看到萧清受伤的手臂时,化为无奈叹息。 “手臂,还疼吗?”起身来到床边,打量她的胳膊。 萧清望他,“你最敬重的师傅帮我包扎的,你还不放心?” 沐轻尘轻挑剑眉,“你怎么到师傅遇那去了?” 萧清淡淡道,“有些事想问他,再加上受了伤,就顺便让他帮我治疗一下了…” “有些事?” “恩,关于倾城阁的。” 沐轻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须臾,缓缓开口,“清清,你跟帝君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清望向面前一脸凝重的男子,眸光微闪。 “昨日,为何会是帝君身边的那个…人来通知我?还有,你昨日究竟去做什么了?你的目的,是为了将他从你身边支开不是吗?不能让他知道,不得不去做的,又让你一身伤的回来的事,究竟是什么?” 萧清面色不变,淡淡道,“沐轻尘,你是沐府的小王爷,不要再因我而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你有你的目标,若是为我而失去所拥有的一切,并非我所愿,这也是将你作为好友的我,对你的忠告。” 沐轻尘嘴角微抿,扬起一抹苦笑。 好友…吗? “清清,是我将你牵扯进这一场漩涡中,事到如今,又怎么能不闻不问抽身退出?若我现在拥有的,若是要以放弃你来换取,那我还要这些虚妄的东西作何?这也不是我沐轻尘的性格,你应该明白的。” “我来帝都并非是你的缘故。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想法设法来到长陵中。卷入其中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你无需为此自责。” “那你与陛下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日,当一身黑袍的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便更加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猜测。诡异的身法,捉迷不透的身形,还有周身仿佛从地狱中历练出的黑暗气息,再加上一身黑袍,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那个名震天下的第一鬼袍,帝君身边神出鬼没的贴身血卫,几年前凭一己之力屠杀千名刺客的噬魂。 无极帝君身边除了贴身侍从郭白外,最令人惧怕的就是这个有第一鬼袍之称的噬魂。从几年前边销声匿迹的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清清身边?帝君究竟在想什么? 萧清静静望向面前的沐轻尘,眸子漆黑,“我与那个男人,并非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若你一定要知道,那就只有一句话。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轻易开玩笑,希望你能理解。” 沐轻尘望着面前明显不愿多说的萧清,缓缓垂眸,身上透出黯淡的阴影,“我真的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萧清微微蹙眉,“沐轻尘…” “我喜欢你。” 萧清一愣。 沐轻尘缓缓抬头,眸子深邃似海,“我喜欢你,清清。” 萧清眸子渐渐幽沉,看不出情绪。 沐轻尘面容俊雅,脸上勾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直直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萧清,“我喜欢的人,是一个古怪至极的女人。三年前,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奴隶,甘愿赌上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替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让死者生灵安息。三年后,她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那双澄净的目光依然没变。反应迟钝,生活能力差,走路经常不看前面,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出门常常忘记带银子,还有路痴的毛病,动不动就会迷路。” 眼中清晰倒映出女子纤弱的身影,脸上笑容温柔,“毒舌,木楞,迟钝,倔强,不听劝,面不改色抓蛇,没事便抱着骷髅头,蛤蟆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关在屋子里摆弄那些吓人玩意,古怪癖好一大堆…不温柔,不贤惠,没有一丝女人的乖巧…” “可这样一个女人,却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以身犯险,不顾自身安危将她从马蹄下解救出来。会悄无声息给那个老妇送去银两,只因她知道老妇孤身一人,她的儿子被人打断了腿,卧病在床没有钱诊治。会不动声色抗下所有危险,艰难,痛苦,只为了能不让身边人受到波及,担心。” 沐轻尘眸中光华闪烁,璀璨慑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就算她不贤淑,不漂亮,倔强迟钝,我依然喜欢他,因为这样的她,让我心动。因此我愿意拼尽全力去护他!哪怕失去现在所有,现在的一切,我沐轻尘也甘之如饴,不怨不悔!” 屋内男子声音轻柔淡然,悠悠飘荡在空气中。 窗外清风徐徐,卷起轩窗纱帘,飘然若舞。一丝梨花香气隐隐飘来,将屋内染上一层恬静。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而屋内此刻已经没有男子的身影,只剩下那静静坐在竹青色床榻上的女子。 萧清缓缓靠在床上,神色如常,微垂得双眸遮挡一切情绪。缓缓抬眸,眼中漆黑一片,深处透出一丝浅淡光芒。 幽静似古潭,深不见底。 ** 翌日。 萧清缓缓走在湖边,目光望向远处的湖水,隐隐能看到小舟和船舶,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飘荡。 萧清神色淡淡,须臾,缓缓开口,“噬魂。” 空气中久久没有声音,只余微风吹拂的浅浅声音。 微微蹙眉,停下了脚步。 从昨日起,噬魂似乎就没有回来,否则,以他的速度,昨日应该就出现在竹屋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踪影。 难道… “二哥!”小清小跑着走来,打断萧清的思绪。 萧清望向面露喜色的小清,淡淡开口,“抓到了?” 小清几步来到她面前,脸上透出兴奋,“抓到了!营里有人来了,说储大哥让咱们过去呢!” 萧清点头,两人相携着快步朝别院而去。却没想到,军营里来的人,竟然是林昊冉。 萧清淡淡挑眉,“储将军身边的人又病了?” 林昊冉漂亮的脸微赫,随即秀眉微蹙,望向萧清吊着的胳膊,“萧大人这是…” 萧清望了眼手臂,缓缓道,“哦,吊着玩得。” 林昊冉嘴角一抽,脸上明显是不信。有谁没事会吊这个玩啊?只是怎么两日没见,他怎么就受伤了? 萧清望向他身后,“你怎么过来的?” 林昊冉道,“骑马过来的。” 萧清蹙眉,转头望向小清,小清认命离去。 林昊冉疑惑。怎么了吗?随即望向萧清,“萧大人,人已经抓到了,将军让我过来请你过去一趟。”脸上渐渐浮现凝重,还透出一丝莫名情绪。 萧清望他,淡淡道,“等会,小清去叫了马车。” “马车?我特意牵了一匹马出来,你与小清一同…”说着声音一顿,一脸愣愣望向对面萧清,“你…不会骑马?” 萧清面无表情道,“我何时说过我会骑马了?” 林昊冉一噎,不再开口。 虽然大祁之人多风雅,但既然是大祁三品武官,怎么能不会骑马?何况看他年纪轻轻,应该正是多动的年纪啊。 林昊冉有个跟萧清同岁的弟弟,颇为好武。平日里舞刀弄枪,爬树赛马,极其好动。跟面前这个少年…还真是不同。 只是,弟弟林学之平日里会捣蛋,会闯祸,会向他这个大哥撒娇。有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样子,而面前这人,已经抗下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刑部副掌使,对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会不会太沉重了些… 林昊冉内心闪过无数情绪。 “萧大人,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萧清进了院内,“进来说吧。” 林昊冉眸光微闪,同她一起进了院子。 院内是简单地布置,盆栽花草,梨花飞舞,假山小径,弧形池塘。淡淡透着一丝温馨。 蓦地,隐隐传来一道“嘶嘶”的声音,林昊冉身子一紧,手中的刀下意识便拔了出来! 什么东西?林昊染身子紧绷,一脸防备环顾四周。 萧清淡淡转身,面无表情道,“小七,你要是敢咬下去,今日我便将你炖了做蛇羹。” 小七?谁?林昊冉一愣。 蓦地,感觉身侧有一丝冰凉的腥气传来,林昊冉转头,看到一条三角脑袋的眼镜蛇缠绕在一旁的梨花树上,在朝他微微龇牙。那红红的蛇信子只离她的脸一寸距离。 “啊!”林昊冉吓得大叫出声,猛地蹦出好远。 萧清奇怪地望了眼林昊冉,微微蹙眉,“鬼叫什么?” “蛇…蛇…”林昊冉手抖啊抖地指着小七,口齿不清支吾着。 萧清转头,朝树上的小七招手,“下来,最近你胖了好多,别把小力辛苦养的梨花树给压坏了,否则小心他将你拧成麻花扔进湖里去。” “嘶嘶”小七顿时出声抗议,似在说它才不胖!你才胖呢! 身子一扭,灵活地滑了下来。一绕一绕来到萧清面前,三角脑袋蹭了蹭他的手,一副乖巧的模样。 一旁的林昊冉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你…”难道这蛇…是他养的?! 萧清摸了摸小七的三角脑袋,“他叫小七。”然后便没了其他解释。 林昊冉嘴角直哆嗦,望着跟那条一看便是剧毒种类的蛇如此亲近的萧清,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实在太诡异了! “你这家伙,又去我实验室转悠了吧?身上还沾着我试验室里消毒液的味道!”边说着一巴掌狠狠拍向小七脑袋。 林昊冉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人究竟知不知道面前这个…是条凶残无比的毒蛇啊! 小七“嘶嘶”地叫唤,似在抗议不准打他脑袋! 萧清面无表情环胸,“抗议无效,今日你的晚饭没了。去一边墙角待着去!” 小七一听,顿时脾气上来了。尾巴一扭,压根就不搭理萧清了。一晃一晃朝院外爬去。 它要去告诉大哥,让大哥替他报仇!身后传来萧清冷冷的声音,“汪仔去找丁谷巷小胖了,不在。” 小七身子一僵,须臾,一哧溜便没影了,那速度别提有多快。 萧清蹙眉。小七在别院里适应得倒是挺快,只是通常还是不愿意出去。经常在院子里乱逛,而自从那次让它进了实验室后,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就爱跑去那里折腾。实验室里有些东西能碰,有些东西碰不得,看来,得在实验室的门上和窗上加把锁了。 萧清暗自思索着。一顿,望向一旁面色极为古怪的林昊冉,“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林昊冉打量面前的萧清。 这个人,决不能轻易得罪!否则万一哪天他这这条蛇给他偷偷放个毒什么的…想想蓦地打了个哆嗦。 于是,林昊冉成功成为‘怕蛇俱乐部’中的第三名成员!见对面萧清面无表情望他,轻咳一声,脸上的惊慌逐渐褪去,恢复成平日里的冷傲。 “你那日,为何知道小蒋跟王文不是犯人?” 那日他将小蒋,王文,还有周利带过后,这个人只是看了眼,几乎没问什么话,就让小蒋跟王文两人回去了,这是为何? 萧清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淡淡道,“其实很简单。那个有两撇小胡子的脚上有旧疾。现在是夏末,气温燥热,营里的巡城兵通常都需训练和巡查值岗,所着兵服内都是轻薄之物。而他脚踝处却绑着厚厚的布带,又未闻到他身上有药膏的味道,因此我判断他是之前脚踝处受了伤,所以才习惯性用布带护着。” “而通过死者的伤口可以看出,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伤痕,皆是踢打造成的。尤其是腹部的位置,那里的伤口周围有一圈浅浅的淤青,形状是长弧状,再加上搜查出的兵服上有凶手的脚印,所以我认为凶手是下盘稳健,身轻力壮之人。而王文他走路时刻意保护脚踝,脚上还有旧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与人争斗时,用上最易损失的部位呢?” “而小蒋,之前在试他身手时,发现他底盘不稳,力道不足。而有功夫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攻击,下意识就会将自己的真实身手表现出来,除非他有防备之心。只是第一他不是凶手,根本并不清楚我会忽然对他出手。第二他确实在阻挡我进攻时,因未想过我会对他出手,才会不慎被我一个扫腿扫趴在地。从这两点可以看出,他练武多注重身法招式,而体力耐力及力道有待加强。” “同时看他的年纪,以及身法和招式,他并非是从小就经受训练。而据悉大祁北境在一个月前,再次加入了一批新兵。而那些新兵大多数来于北境周边一带的县城。小蒋是北安县人,应该也是这次新加入的兵。所以在这几个月训练中身法和招式得到了加强,只是耐力和劲道并非一朝一夕练就,因此他才会只有速度而力道不足。” “而凶手之所以将死者杀害,是因其看到了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我猜测,若是新兵,在入军前三个月间训练度极强,且是教官们看守最严的时刻,同时也是对他们的身份,底细排查最严之时。就算是有不怀好意着加入大祁兵队,在第一个月时便冒险行事,实在并非明智之举。再加上我知道北安县靠近漠北,民风也在一定程度上受辽蛮人影响,以打猎为生。身手矫捷,速度奇快,且对四周的异动十分警觉。小蒋既是土生土长的北安县人,以他长期训练的敏锐,会在杂草丛生的林中察觉不到有人靠近?既然能察觉有人靠近,以他的速度定能轻易躲过,还为何会被死者看到?” “因此,我就排除了这两人犯案的嫌疑。还有一点是…他们三人在走过来时,小蒋跟周文都是先看的褚将军,因为褚将军身份最为贵重,又是营里人人敬仰的领袖。而周利最先看的,却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我,随即脸上闪过若有所思。” 萧清缓缓转头,望向一旁的林昊冉,眸子漆黑似幕,“若是普通的士兵,怎会先注意一旁出现了什么陌生人?而忽略了最高统率者?恐怕还有一点他注意到我的原因,应该是我身上沾有林内的泥土痕迹,而他方才也恰好去了林中,才会对我特别警醒。这不多的端倪加在一起,足以让我注意到他了,因为从尸体上的线索,疑点,还有林子里的痕迹,让我对这个犯人有了初步心理画像。那就是,他并不是高智商的犯案者,小聪明有却大才智无,胆大却并不心细,狠心却并非天生毒辣,这样的人,在营内并不突出,却是作为他人棋子的最好选择。容易把控且不会轻易引起他人注意,若真有幕后之人,那么此人或者此人身边定然对营内一切了若指掌,很有可能就是你们身边的人。” 一旁林昊冉脸上满是震惊! 诧异,疑惑,敬佩在他眼中交织,翻涌出惊涛骇浪! 这个人,当真只有十七岁吗?!不只是之前王文,小蒋两人的旧疾,身手说得分毫不差!竟然连凶手周利他的性格特点都分析得*不离十!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猜出了潜藏在营内细作的身份!他并未告诉他今日在营内,他们抓到的奸细是谁,这个人竟然只是通过那日的些许线索,便猜出了那么多! 林昊冉眼眸大睁,不可思议望着对面的萧清。不只是震惊,这个少年真的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了… 萧清双眼微眯,看到对面林昊冉的表情,看来他的猜测应该没错。缓缓起身,朝院外走去。 他已经隐隐听到了马蹄声… 垂眸暗自思索。既然有人能在营内安插进身份不低的探子,这表示这是一种预谋了许久的事情。他们能在褚睿营下安插眼线,就能在大祁别的军营内安插势力,若边境百万军队中,都被安插了这些负责传递消息的眼线,那么… 虽说诸国势力都会在各国暗自培植自己的实力,只是如今帝都多国势力汇聚,此刻若军中发生变故,那定会让多方势力蠢蠢欲动。幕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 蹙眉思索的萧清径直朝院外走去,压根没看脚下的路。一旁林昊冉刚想开口,就见萧清一不小心绊到地上石砖,“砰”一声狼狈摔在地上。 林昊冉身子一僵,瞪眼,“…” 萧清右手撑在地上,淡定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继续旁若无人得朝院外走去。 刚刚想到哪里了…暗自嘟囔的萧清压根忘了院内还有一人的事情。 冷风飘过,将院内的林昊冉瞬间冻成冰疙瘩。一脸古怪地望着萧清离去的方向,漂亮的秀眉拧成疙瘩。 须臾,一阵轻笑声蓦地传来,带着愉悦和轻松。 林昊冉牛奶般白皙的脸上,冰霜渐渐消融,透出一丝暖意。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院子。 ** 半个时辰后,三人便迅速来到了城外营地。 “林副校尉!”营地两旁的的守兵朝林昊冉行礼,随后好奇地打量一旁的萧清。 瘦弱小子,长得平凡,脸上没表情,难道这就是营里的兄弟提到的那个萧大人… 林昊冉瞪向不停朝一旁萧清望去的两个守兵,“看什么看!好好守营,敢出纰漏,就绕着校场跑一百圈!” “是!属下遵命!”两人立刻收回好奇的目光,立正站好,一脸严肃。 “走吧。”林昊冉朝身后萧清道,三人迅速朝营内而去。 褚睿账内,此刻正跪着一个身穿兵服的中年男子。如今却面如死灰,脸上毫无血色。而看他的兵服颜色和衣领,地上跪着的男子,是正四品校尉。 账内除了一脸阴沉的褚睿,一旁的郝猛,静静坐着的李小力,还有十几名一身军服的士兵。 营内气氛凝重而压抑,直到萧清三人掀帘走进来,才打断一室的沉重。 “小萧兄弟。”褚睿朝萧清点头,随即起身朝一旁众人道,“这便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刑部副掌使萧清萧大人,这次能抓到细作,多亏他的帮忙。” 一旁十几名年纪不一的兵士皆一袭深蓝兵服,腰跨佩刀,足蹬跨靴,身上透出铁骨铮气。眼中或怀疑,或谨慎的目光打量面前的萧清。 萧清对他们的目光仿若未闻,朝他们简单问候一句后,便走到了一旁。 望向坐着的李小力,微微蹙眉,“受伤了?” 李小力朝她淡淡勾唇,“没事,只是小伤。” 一旁郝猛怒视跪在地上的男子,面上透出阴沉的煞气。 “小萧兄弟,这次多亏了这位小兄弟,若不是他拼命缠着这细作,拖延时间,我们还真是差点让他跑了。只是,这位小兄弟腹部挨了一刀,伤口还挺深。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却说不碍事,没办法就只好等你过来了。” 褚睿望着那个坐着的少年,面上透出一丝敬意。 直挺挺挨了凶手一刀,竟然仍缠着那人撑到他们赶来,而且这么深的伤口,他竟然一声不吭,叫也不叫。这种伤就算放在十几年的老兵身上,都无法面不改色挺到现在,这少年却做到了,不得不说,实在令他诧异,也着实敬佩。 萧清神色静然,只是眼眸却越发的幽深。缓缓靠近李小力,淡淡道,“辛苦了,剩下交给我吧。” 语气平静如常,却透出令人信服的力量。 李小力有些苍白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虚弱笑意,缓缓点头,在一旁郝猛的搀扶下走出了营帐。 萧清缓缓转身,这才将目光望向中间跪着的男人,眼中的幽深漆黑似渊,深不见底,透出冷寒的冰霜。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耶律扈 地上跪着的男子身上四处是伤,一身官服也破烂不堪,身材结实,五官硬朗,此刻已经渐渐冷静,神色恢复淡然。 “将军,不知您为何要将卑职带到这里?”男子声音粗沉。 “吴刚!你还不认罪?!亏我们几个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背信弃义,出卖将军,你还有没有良心?!”一矮小校尉一脸愤怒,若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早就冲上去跟地上的男子拼命了。 吴刚面无表情,望向那校尉,“我还要问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呢!我只是去营账内视察,却不知为何那位小兄弟突然对我兵刃相待。这几日军营动荡,我误以为他是奸人,才会以刀相向。却未想你们忽然冲出去,二话不说便对我动手,吴刚也是一时错乱,慌了心神,才会生了反抗之心,对你们出手。只是不知为何你们要将我绑来这里?难道是在戏耍吴刚?只是这玩笑也开得太大点了吧?!” “你还狡辩?!明明是你…”那校尉气得脸通红。 “孙舟,稍安勿躁。”一旁褚睿打断他的焦躁,望向吴刚,“吴刚,现在事实已定,你无需狡辩。两日前我们便已经知道营内暗藏奸细,只是还未确定是谁。方才那位小兄弟擅长易容之术,这两日都是他扮作周利的模样,待在营帐中,目的就是为了要引你出来。而本将也令人特意在营内放了消息,就是林内发现的尸体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他杀。虽不知凶手是谁,但已经出现目击证人,证明是何人将死者杀害。” 望着跪在地上的吴刚,褚睿继续道,“一旦细作听到这个传言,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前去探查一番。若周利真的暴露,说不定会泄露一些秘密,无论如何,细作都会暗自到周利营内查探或者悄悄接近他,一探虚实。” “这几日,除了小力兄弟扮作了周利,其实他营内的其他巡查兵都是由本将安排的人伪装成的,就是为了观察有哪些行迹可疑之人特意接近周利。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竟是你。本将虽然怀疑过身边的人,但我却从未怀疑过你。你待在我身边已经三年之久,一直忠正不阿,令人信任,所以我褚睿从未想过,出卖北境军的,竟会是你。” 吴刚垂首,脸上情绪捉摸不透。 萧清静静打量他,双眸暗光闪烁。 褚睿收敛情绪,继续道,“因没想到是你,所以你轻易支开了小力身边跟着的人。你让一个巡查兵特意接近小力,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嫌疑人,在我们所有人目光转移跟踪那个巡查兵后,你便悄声出来想要将扮成周利的小力杀了灭口。因为你知道,他已经暴露了行踪,若再留他性命,定会被人查出蛛丝马迹,因此你就起了杀心。却不想,小力身边的郝猛兄弟察觉不对,慌忙赶了回去,阻止了欲杀小力的你。” 吴刚垂下的眸子里闪过戾气,转瞬即逝。 褚睿眉宇透出铁血铮铮,双眼似刀直射吴刚,“你究竟是何人?这几年你跟在我身边,一直都隐藏自己的身手,若不是郝猛兄弟及时赶了回去,小力兄弟就惨死在了你刀下!” 他们察觉出不对赶回去时,发现与郝猛打在一起的,竟是吴刚!一旁的李小力倒在一旁,血已经湿了衣衫。孙舟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吴刚!凛然的杀气,矫捷的身手,深厚的内里,根本就不是吴刚素日来的表现。 若不是他斥醒了一旁呆愣的众人,一拥而上将吴刚制住,以郝猛兄弟的身手,都无法轻易将他拿下! “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潜入我军营,主使你的人究竟是何人?!” 营内一片安静。 蓦地,只见吴刚身子微颤,发出莫名声音,褚睿眸子一厉,猛地大喝,“糟了!他要服毒!快拦住他!” 话刚落,忽然面前一道白影闪过,一脚狠狠踹向吴刚的下巴,那力道仿佛携了雷霆之势,瞬间将吴刚踹趴在地上! “噗”一口血喷出,还夹杂着几颗断牙。 一旁正欲上前的孙舟几人顿时愣在原地。 一袭素布白衫的萧清面无表情蹲到地上,从袖口中掏出塑胶手套戴上,拾起血污中的几颗断牙,淡淡望向地上的吴刚,“你们这些死士有时还真是一根筋,就知道将自尽的毒药塞进牙齿里,也不知换个地方。” 将断牙放进特质的袋子里,递给一旁面露不满的小清。 小清撇嘴。二哥伤都没好,怎么就愣是冲上去了? 一旁的孙舟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这人竟然会武功?这身材?这个头?还竟然有那么快的速度?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营内众人皆一脸不可思议望向中间的人影。 萧清微微倾身,直接伸手扭过吴刚的脸,双眸幽深似潭,“五官轮廓宽平,却并不突出,眼眸为褐色,肤色偏黑。鼻低,颧骨较为突出,最主要的是耳朵,没有耳洞,但上方外耳骨处却有一大片旧的伤痕。手脚粗壮有力,肌肉发达,而脖子却稍微细长…” 一旁孙舟满脸疑惑。这是在干嘛? 萧清缓缓起身,“我知道在漠北有一个部落,他们是属于部落中最低等的种族。因他们的祖先是别国奴隶,后因战乱被掳到漠北,便作为其他部落的劳动力留在了那里,进而一代代繁衍生息。而他们的子孙,也被视为辽蛮部落中最为低下的一族,通常有权势的贵族,会从这些人中挑出自己中意的奴隶,用铁链拴住他们的脖颈,来表明归属权。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会挑选出身强力壮的奴隶,来进行训练,培植出自己的势力,而这些人通常都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死士,替他们做一些隐秘见不得光的事。” 望着气息越来越暴躁的男子,萧清脸上越发没有情绪,“一旦成为隐匿在黑暗中的死士,对于漠北的人来说就如同不存在。因此,他们会在死士身上某处烙下痕迹。辽蛮习俗,成年或而立,及身有功者皆可在耳朵处留下一个印孔,这代表诞生及荣誉。而漠北的奴隶,并不被漠北神明庇佑,他们的存在是不被承认的。而一旦成为死士,或者漠北的勇士,身有功名,就会在耳骨处留下印孔,这是辽蛮种族对他的肯定,同时,也是警告。” 萧清嘴角勾出冰冷的弧度,“不要忘记你的这条命是谁的,看到耳朵上的烙印就要谨记,你永远是辽蛮族人忠实的奴仆,时刻铭记,就算牺牲性命,也永不能背叛,否则死后的亡灵永远无法脱离辽蛮神明的束缚。” “这便是你宁死也不愿开口的原因?还是你真的认为你的主子在知道你暴露后会前来救你?或者你已经完全没了反抗的意识,只剩下了屈服的奴性?” “闭嘴!再说我杀了你——!”吴刚猛地从地上冲来,还未到达萧清面前,便被一旁的小清一个瞬移给踢飞出去,这一脚,颇有方才萧清那脚的影子。 看到吴刚一反常态的激动模样,孙舟等人连忙上前将他制住,疑惑望向萧清。 “小萧兄弟,难道吴刚是漠北中人?”褚睿脸色微沉。 萧清淡淡点头,“准确来说,他应该是漠北的奴隶一族后人。他之所以手脚粗壮而脖子纤细,是因为从出生后脖子上便一直带着锁链,因此导致颈部与四肢发育不成比例。而他的五官并不像漠北中人深邃棱角分明,而是稍微宽平,但他的褐色眸子与凸起的颧骨,都似辽蛮人的外表特征。应该是历经长年的繁衍,有了种族融合,才会让他们的容貌发生了变化。而他既然能潜入大祁军营,同时有高深的武功,就表示他身后定有谋划者,且可能身份不低,否则不可能有这个能力将此人安插进来。” 营内一片安静。须臾,褚睿肃沉的声音传来,“吴刚,说出指使你的人,否则,本将只能按大祁叛兵律法来处置了。” 大祁对待叛军逃兵,一律施以腰斩,将头颅悬于军营三日,以示威赫。 吴刚听闻丝毫不为所动,嗤笑,“哼!你以为我吴刚会怕?左右不过一条烂命而已,死与不死,有何区别?”血迹斑斑的面容暗淡无光,毫无情绪。 “即使是自己族人的性命,你也不在乎?”萧清淡淡道。 吴刚身子一滞,须臾,冷笑,“我们生来就是那些人的奴隶,生杀大权皆掌握在他们手中,何时由我们决定了?我若死了,也算是为我们族人争得一条生路,最起码,他们会善待我的族人…” “不。”萧清眸子漆黑,声音幽凉,“你若死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你胡说!” 萧清靠近他,“你们是奴隶,他们用毒药控制你们,但唯一让你们绝对服从的,不是毒药,而是你们族人的性命。在你成为死士那刻,你的家人生活不再贫困,有了充沛的食物和衣物,但同时意味着,若没了你,他们便没了利用价值,到那时,你觉得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少年声音冰冷而渗人,虽寥寥几语,却仿佛看透了一切般,理性又残酷。 一旁褚睿望了眼身旁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萧清的话让吴刚脸色一白,不断摇头低喃,“不会的,不会的…那人曾经说过,只要我替他好好办事,就不会亏待我的家人!他说过的!他说过的!” 到最后,已经是嘶吼出声。 “我不相信你!你们都是祁人!都是一群只会蛊惑人心的骗子!我是辽人!我相信我的族人不会欺骗我!” “吴刚你个混蛋!亏我们还把你当兄弟那么多年!奶奶的,老子真是瞎了眼了!摊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忘了两年前边境动乱,蛮子偷袭我大营,你身陷险境,若不是将军挨了一刀拼命护住你,你这条命早就被你那些同族的龟孙子们给收了,哪还有现在?你居然还说我们祁人是骗子?娘的老子砍了你个忘恩负义的龟孙子!” 孙舟“唰”一把拔出刀,怒骂着就要砍来,一旁的人连忙呼啦啦冲上前将他拦住,拼命把他拖了回去。 “你们拦我干啥?这种人就应该砍了他!还留着他作甚?!”说罢又要冲上来。 “舟哥你别冲动啊!将军还未发话,怎能轻易杀了刚哥?” 一年纪不大的小兵死死拖住孙舟的腰,不让他上前。 “混蛋!他哪是你刚哥?!从他将我们出卖给辽人后,就不再是我孙舟的兄弟!我也不会再认他是我兄弟!因为他根本不配!”孙舟怒火中烧。 “呵…你们也真可笑。”吴刚脸上浮现嘲讽,“我吴刚从未将你们当兄弟,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们更信赖我,从而获得更机密的消息罢了!你们祁人还真是傻得可以!以为我把你们当兄弟?祁人和辽人如何成为兄弟?!真是笑话!” “你…!”孙舟愤怒到极致。 一旁那小兵面容微暗望向吴刚,脸上是伤心和不敢置信,“刚哥…” “通通闭嘴!”褚睿脸色阴沉打断营内的混乱,账内顿时安静下来。 褚睿眉头紧蹙,笼上一层深黑阴影。 若无法从吴刚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么不仅营内的奸细会继续肆意下去,可能还会牵扯出别的动乱来!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一旦帝都内发生动乱,那… 褚睿脸色越发凝重,须臾,缓缓道,“将他带下去…” “将军。”一旁萧清忽然开口,“稍等。” 褚睿一顿,疑惑望他。 萧清停顿半晌,径直朝吴刚走去,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缓缓蹲到他面前,直直望着面前中人,眼眸似深海迷雾,缭绕不清。 “你的主子,是辽蛮部落中人?” 吴刚神色不变。 “是首领还是族长?” 吴刚面露讥讽,嗤鼻以答。 萧清脸上神色不变,仍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潜入营中?有人接应?身份伪造还是文牒作假?” “营内是否还有其他内应?是巡查兵?守兵?还是…新兵?” “你们除了打探消息外是否有别的目的?有关城防部署?边境防备?还是帝都盛会?” 萧清每问一个问题,目光都没有移开吴刚片刻。眼底目光犀利似鹰,透着神秘的光。 而吴刚的面容始终不变,只是眼底的眸光微微闪动,隐隐透出莫名。 须臾,萧清终于问完,缓缓站起。 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人,脸上神色越发幽深。 就在吴刚微微松一口气时,头顶蓦地传来少年淡淡的声音,“你的主子,是耶律扈?” 吴刚蓦地抬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面色灰白! 萧清双眼微眯,直直望向他,再次开口,“你的主子,是耶律扈。” 这次不再是问句,而是肯定。从他一霎那动摇的心智和仓皇的神色,就能知道,他猜对了。 营内空气瞬间一滞,透出死寂。 “耶律…扈?”一旁孙舟喃喃,随即猛地瞪大眼睛,“耶律扈?!漠北的大王子?!” 褚睿神色一冷,上前,“小萧兄弟,此话当真?!” 萧清神色不变,“漠北有几人能有这个实力在帝都军营内安插眼线,同时有这等身手的属下?若不是是身份贵重之人在背后暗自操持,凭他们怕是连大祁的边境都进不了。” “方才,在我问他如何潜入军营时,他神色没有过多变化,但通过一些细枝末节还是能推测一二。你是通过文牒作假潜入军营,因为当我提到这里时,你垂下的眼皮微微一动,这种反应一半以上,是心虚。再则,当我提及营内其他细作身份时,三个你都没有丝毫反应,是不是你在告诉我,你们的人,是这三类以外的士兵?” “漠北如今内忧重重,耶律扈虽是嫡长子,但却凶戾残暴,嗜虐无度,并非明主之选。辽王耶律烈一直对他并不宠信,有意培植耶律硕与他抗衡。这让耶律扈更是大力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他如今虽有近半的部落支持,手中却并无兵权,漠北最凶悍的铁骑仍握在辽王手中。而据闻他母氏一族的远亲乌海部的族长乌梁吉是漠北的二品怀化将军,虽是二品却并不得到辽王的重用。但,若是耶律扈送他一个大祁边境部署的详略,或在大祁营内制造混乱给他一个攻打的良机,这样的军功足以让乌梁吉在漠北站稳脚跟,得到辽王的重用。只是你说这份恩情,那个怀化将军会如何报答呢?” 说到这里,一旁的褚睿眼中阴沉闪过,汹涌渗人。 萧清望着一脸震惊的吴刚,缓缓靠近他耳边,“耶律扈现在应该在大祁吧?毕竟他最恨的耶律硕在这里,他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杀他的机会?” 吴刚眸子陡然大睁,面露惊恐,“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萧清面无表情,眸中闪烁漆黑光芒,“这些事人尽皆知,只是有的人会下意识分析出关系利害,毕竟不知何时,就会用到,不是吗?” 从与耶律硕做那场交易开始,他便已经开始了。从他们的部落,习俗,有名人物,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利害,渊源。从而推测出他们的想法,目的,计划和想要的东西。若说那段时间,他除了四处查探爆炸案与失踪案外,其余时间都在做的,就是翻阅有关的典籍书目,还有就是让鬼谷子替他打探漠北部落的一切异动和消息。 毕竟,要与耶律硕这种人周旋,若不打探清敌方虚实,很难有胜机。 “你以为耶律扈会真的照顾你的家人?错了,像他那样的人,只会杀戮,根本不会对任何无用之人产生怜悯之心。你只是他为达到目的轻易丢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不!主子不会那么对我的!就算是这样,我也心甘情愿!是主子将我从最低贱的奴隶堆中拯救出来,吴刚这条命就是主字的!绝无二心!” “吴刚你简直是疯了!竟然认那个丧心病狂的耶律扈为主子!难道你不知他为了攻下一个部落,将部落里的老人孩子通通都掳去当人质,最后在部落投降后,竟屠了上千名老幼妇孺!血流成河!这种丧心病狂之人天下人人得以诛之!你竟然还听命于他?!你简直是无药可救!”孙舟青筋直爆,满面怒火。 “你知道什么?屠杀部落并不是主子的命令,而是那些手下自己贪功好利,为了领到更多赏赐,没有听从主子的命令,擅自屠的部落!这关主子何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哈!我血口喷人?!耶律硕那种暴虐无度之人,若不是他纵容,哪有人敢擅自违抗他的命令?!我看你是完全被他给蒙蔽了!你…” “行了孙舟,不要在说了。”褚睿沉声打断孙舟的怒语,转头望向吴刚,面色肃沉,“吴刚,无论如何,你的罪是逃不了了。本将只能以大祁军法来处置你,再上奏兵部消了你的一切职务。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被一些偏执蒙蔽了头脑。若你不想看到曾经与你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们惨遭祸害,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若你仍选择不言,本将也无话可说,这是你选择的路,既然要一意走下去,去了阎王殿也不要后悔。” 深深望了眼吴刚,褚睿转头,“林副校尉!将他暂且押下去,听候本将处置!调集三十甲兵前去守着,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要放一个人进去!” “是!”林昊染几人上前,将地上的吴刚拉起朝外走去。 “吴刚。”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吴刚步子一顿。 萧清站在原地,眸子沉静,缓缓开口,“漠北有种毒草,名陀罗散,此草与其他性质刚烈的毒草相和,制造出一种毒粉。此毒粉一旦被人食用,则会产生幻觉,神情恍惚,晕眩失忆之症。而一旦开始固定慑人此毒,中毒者不出三日,就会全身器官破裂,吐血而亡。而这种毒药最开始的症状,与营内前几日发生的红石莓果子中毒案的症状完全相同。吴刚,这并非偶然,而是人为。耶律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若你已真正做到无心,就不该在这件事上犹豫踌躇。” 萧清眸子幽深,宛如深不底的古潭,“好自珍重。” 一旁的林昊染深深地望了眼萧清,随后携着吴刚出了营帐。 “将军…”孙舟等人望向褚睿,面露踌躇。 “你们无需多言。吴刚死罪在所难逃。大祁军法严明,绝不会有所偏私!你们都下去!” “可是吴刚大哥…”那个年幼小兵仍想说什么,却被孙舟猛地拉住。 众人行了礼,一一退出了营帐。 “我做梦都没想到,将军所说的内奸,竟是吴刚大哥。”那小兵默默低头跟在孙舟身后,暗自伤神。 走在前面的孙舟脸色阴沉,“小石,以后不要再说他了,尤其是当着将军的面。他以后也不再是你的吴刚大哥了,他只是一个别国派来的奸细。” “可是大哥,刚哥他…” “我说了以后不要再提他!”孙舟猛地转身,双眼赤红,“他是辽蛮人,还是大祁人,我都无所谓!曾数次救过我们兄弟,却从不多言,忠肝义胆,侠义心肠。这才是我看重的吴刚!而现在这个任意残害他人性命,狼心狗肺的家伙,老子才不会认他!” “哥…吴刚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孙石眼泪朦胧,不断抽噎,“吴大哥人真的很好,他会悄悄给受伤的小石上药,还会给小石带帝都里的新鲜玩意。昊冉大哥那次被流寇砍下了马,也是吴刚大哥不顾性命将他从流寇刀下救了出来,吴刚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怎么可能是坏人?” 望着自己的小弟哭得伤心欲绝的脸,孙舟暗咬腮帮,须臾,缓缓上前,摸着孙氏的头,幽幽叹息,“小石,你还小,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他们或许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伪装成一幅善良柔弱的样子,这样来欺骗身边的人,达到他们的目的。吴刚他…终究难逃死罪,将军如今处境艰难,我们不能再为他多添困扰,你明白吗?” 孙石轻声抽泣,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可,可是大哥…吴刚大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就…就不能打他个几十军杖,再把他赶出大祁吗?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吧?毕竟吴刚大哥也为咱们北境军立过很多功劳啊…” “小石,军令难违。更何况,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就算是将军,也不能随意赦免犯下这种大罪之人。”孙舟望向神色瞬间黯淡下去的孙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只是无名无权的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我只是希望,他能走得快些,不要受什么罪,哎…” 幽幽叹息,神色暗沉而疲倦,转身,携着一旁的孙石缓缓离去。 夕阳渐沉,照在两人背影上,拉出长长黑影。让人莫名得感到一丝的无奈与伤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从军 营帐内。 褚睿神色笼在阴影中,透出一丝莫名。 “小萧兄弟,你方才那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次红石莓一事,是有人在营里饮食中下了毒的缘故?” 萧清点头,“其实,红石莓的毒性非常弱,就算是吃了整个树上的果子,也只会有些许恶心犯晕的症状,不会出现夜游甚至是失忆的现象。因此我推测营内人的中毒,可能并非是红石莓所致。而恰巧有人曾跟我说过,漠北有一种陀螺散的毒,服用后的症状与营内中毒者的相似,我才会有此猜想。” 褚睿听闻,面容微凝,迟疑道,“这毒。。。难道也是吴刚。。。?” 萧清望他,“我对漠北的毒并不十分了解,这次下毒一事究竟是谁做的我也不清楚。” “那你为何方才。。。?”方才特意叫住了吴刚,似乎在说这毒是他下的一样。 “我只是在赌。” “赌??” 萧清眸子漆黑,“就如我说的,漠北的陀罗散毒性强烈,若每日服用,不出三日必死无疑。而从你发现中毒一事到现在有多长时日了?” 褚睿微微蹙眉,“已经有五六日了。。。”须臾蓦地抬头,神色讶异,“难道说,下毒之人并未每日下毒?所以营内巡查兵中毒症状才会一直停留在初期?” 萧清缓缓点头,“下毒之人既然有能力在食物或水中下毒,却并未用足分量,这一举动表示,他似乎并未想要置人于死地。或许只想在营内引起混乱,趁虚而入达到目的。” 褚睿沉默。 “所以你认为下毒之人,可能是吴刚?就因为他曾经跟了我三年?” 萧清望了他一眼,“再高明的潜伏敌人,也很难将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他已经呆在那个地方很久。而从知道吴刚是细作后,你的那些属下几乎没有没有人相信,而就算事实摆在那里,他们也不希望你将吴刚处死。能得到这些人的完全信赖,若是说那个吴刚没有一丝真心,全是演技,那我还真的挺佩服这个人。若说他还心存犹豫,不愿对你们下狠手,或许他会是我们揪出营内暗藏眼线的一个契机。” “所以,你在赌吴刚是否愿意帮我们?” 萧清转身,目光深邃,“不,我是在赌耶律扈一旦知道吴刚的所作所为,是选择杀人灭口,还是放任不管。若他是前者,那么这次便是我们的机会。” 褚睿眸子一震。 望着萧清深沉不见底的目光,褚睿心中是震撼。没想到这少年已经想到那么远。。。 微微蹙眉,眼中闪过疑惑,“小萧兄弟,单凭乌梁吉这个人,真的能断定幕后黑手便是耶律扈?毕竟漠北有权势之人,并非他一个。那个二王耶律硕。。。” 萧清眸子微垂,“确实,若是单凭用毒这点,耶律硕这个制毒高手应该更有嫌疑。只是耶律硕的母亲,也是他国奴隶,并非漠北中人。耶律硕最恨的便是自己不纯的血统,也恨奴隶出身的母亲。这样一个人怎会将身为奴隶的吴刚解救出来?” 何况,以那个人嗜血张扬的作风,根本不屑用这种手段。如今他在帝都,直接派人杀死营内的人引起混乱便可。何必派人三年前便潜入军营?况且耶律硕有辽王的重视,被封一字并肩王,手握十万铁骑。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 只是,若耶律扈也出现在大祁,那。。。 蓦地想到什么,萧清双眼微眯,望向褚睿,“褚将军,那个验尸的仵作,是何人请来的。” “是一名巡防兵。。。难道。。。?!!”褚睿蓦地想起,那个仵作曾言红石莓会让人头晕目眩,出现幻觉,食用多后会毒发身亡,这分明是在误导他们!! “难道这仵作是他们的人?” “不一定,也可能是受人胁迫。那名巡查兵是谁?是他去找的仵作?还是你们告诉他让他去找的?” 褚睿蹙眉,转身对营外的守兵道,“去把林副校尉叫来!” “是。”营外一名守兵迅速离去。 “二哥,你伤还没好,不要多劳心伤身,先休息一会吧。”一旁小清望着萧清的胳膊,面露不满。二哥在来的路上,竟然不听他劝私自将吊着的白布给解了,还说这样行动不方便。也不想想,万一这胳膊真有什么闪失,那才真是一辈子都行动不便了! 褚睿听闻,目光望向萧清,“小萧兄弟受伤了?” 萧清淡淡道,“一点小伤。”遂不再开口。 一旁小清蹙眉。脱臼也算小伤?二哥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褚睿瞧了眼面色不愉的小清,眸光闪烁。 片刻,林昊染掀帘走了进来。 “将军您找我。” “恩,前几日营内请来的仵作,是何人去找的?” 林昊染面露回忆,“回将军,是三营的巡查兵许杰。” “那仵作是你们让他找的?还是许杰亲自去找的?” “回将军,那仵作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气,因此营里才会让人将他请来。” 褚睿喃喃,“看来,应该是那仵作自身的问题了。。。昊冉,你立刻带人将那仵作带来,不要声张。” 林昊染虽疑惑,却也并未多问,“属下遵命。” 一旁萧清神色淡淡,“若带不回那仵作,就将将他的尸首带回来。”若那仵作真的是受他人威胁才做出假的证词,很有可能已经被耶律扈的人灭口。 林昊染顿时一怔,望向褚睿。褚睿朝他点头,遂迅速离去。 萧清望他,“褚将军,今日之事,已经打草惊蛇。虽然你已全力封锁消息,避免走露风声。但也定会引起隐在暗处之人的警惕,你要做好准备了。” 褚睿点头,面露沉肃,“小萧兄弟,初五之时便是周利所说的传递消息之日。耶律扈的人定会前来一探究竟。既然小力兄弟已经受伤,就让他好好休息。我会让信得过的人伪装成周利的模样,前去与那人接触。只是,还要麻烦小力兄弟帮我的人易容一下。” 看到李小力装扮的周利他才知道,那少年的易容之术简直是不可挑剔,很难看出纰漏。这样的伪装术不只是他,就连周利身边的人都察觉出来!这足以说明,他的易容术足以瞒他人。 萧清点头,转身望他,“人选上我倒是有一个人。” *** 萧清掀帘走进来时,李小力正在上药。 白的似雪般的肌肤上有道深深的伤口,此刻正流着汨汨鲜血。红得妖娆的血衬得皮肤更是苍白的近乎透明。 萧清微微挑眉,“郝猛呢?”竟然放着伤员不见踪影? “让他帮我打水去了。”李小力淡淡垂头。 萧清走来,打量李小力胸前的伤口。边缘血肉翻卷,狰狞可怖,伤口上有些稀碎黑物,应该是伤口粘到衣服上撕扯下来的不小心留下的渣物。 “你靠的太近了。”李小力轻轻推开萧清近处打量的脑袋,拿起旁边的额长衫披在身上,遮住胸前的伤口。 萧清坐到一旁,“吴刚应该是耶律扈的人,他现在就在帝都。” “你如何知道?” “猜的。” 李小力神情淡淡,“然后呢?” 萧清转头望他,“帝都失踪案,爆炸案,到如现在的军营中毒案,短短时间内,便发生这么多波澜,这次帝都恐怕不太平了。而且还有一件我在意的事,所以今晚我要进一趟宫。” 李小力蓦地望向他,“你要去见那个男人?” “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已。”萧清声音毫无波澜,“而且,我需要将营内的事告诉他。若耶律扈真的在北境军中安插了眼线,那么现在驻守大祁北境的士兵中说不定也有他的人。如今褚睿被调回帝都,那么北境现在正处于防守薄弱时机。一旦营内发生暴动,那么边境防备就会溃散,此刻若有人偷袭,北境周边的城县定会发生混乱,或许是我多心也好,我必须进宫一趟。” 李小力眸子深邃,“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若北境失守,褚睿定会遭到牵连,再加上这几日营内发生的事情,他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而以郝猛的性格,不会置之不理。他会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营内顿时一阵安静。 萧清脸上神情不变,李小力双眼微眯。 忽然郝猛打帘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水,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将水放到一旁,转身,犹疑再三才开口,“二清子,你都知道了?” 萧清面无表情环胸,“知道什么?” 郝猛眉头拧成一团,面带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知道俺。。。俺。。。” 望着郝猛快皱成一团的五官,萧清接口,“知道你前段时间偷偷报了名要从军?还是知道你让小清隐瞒你要从军一事?” 郝猛一愣,有些傻眼,“二清子,你,你咋都知道?” “先给他清洗伤口。”萧清眼神示意一旁的李小力。 郝猛虽心存疑惑,但知道李小力受伤不轻,遂不再开口连忙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营内偶尔传来水声和衣衫窸窣声,却没有一丝痛呼声,片刻后,郝猛便帮他包扎好。 起身擦了把头上的汗,“你小子身子怎么跟白斩鸡似的又白又瘦?没一点男人味!看俺身体壮实,黑乎乎得多健康!!你小子该多吃点了,否则就这身板,将来咋娶媳妇? 李小力缓缓将长衫穿上,脸上神情淡淡,“你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怎么解释从军一事,而不是我的身材。” “额。。。”郝猛一顿,缓缓转身望向一旁。 萧清静静坐在案前,手托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二清子啊。。。俺。。。”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你别怪小清,是我让他瞒着你的。那几日你脸色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便没让他告诉你,想再过段时间再跟你说,没想到你现在就知道了。。。” 眉头微拧,脸上是稍有的严肃,“二清子,从军这事俺想了很久,俺觉得老爷们就该去军营里练练!这次跟褚老兄一同在军营这段时间,俺从军的念头更是确定了!俺亲人很小就没了,都死在战乱中。俺爹为了护我,被那些蛮子给捅死了,要不是俺娘拼命带俺逃进枯井里躲起来,说不定早就没俺郝猛的影了。认识小清也是在逃难中,他全家都被流寇杀了,俺遇见他时,他正被几个流民虐打。那时俺就知道,打起仗来其实最苦的就是老百姓!俺从小就想从军上战场,把那些蛮子流寇通通打得不敢再来捣乱!听褚老兄说,大祁一年一招兵,今年正好在帝都。听说一个月前,兵部就正在招兵,俺就去报了名!不管最后去了哪,只要能让俺从军,俺都愿意!二清子你要是生气,打俺一顿都行,只是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小子整日。。。” “打住。”萧清忽然开口,阻断郝猛接下来的滔滔不绝。 “因为你放心不下我,所以你去拜托过沐轻尘,让他照顾我?” 郝猛脖子一缩,暗自咬牙,“这个沐小王爷,跟他说了别告诉你,没想到那家伙还是说了,真是太可恶了!!” 萧清神色淡淡,“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郝猛悄悄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也没说啥,就是让他好好照顾你。。。还有就是,你平日里的喜好习惯,叮嘱他以后多忍让包容你些。其他的。。。也没啥了。。。” 萧清脸色微黑。怪不得那日沐轻尘忽然跟他说那些话,原来面前这家伙是头功啊! 郝猛偷偷望了眼萧清,“二清子,你生气了?” “莫名其妙被人托孤似的交给别人,你觉得我是该高兴?” “二清子,俺也是担心你。你虽然身上也有点功夫,但却不会内功。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你就只能嗝屁了!不是俺说你,当年那老头要你学习心法,你就顾得天天捯饬你那些收藏品,要么就是跑山林里没影了,气得老头上蹿下跳去捉你。结果还被你那些实验的破玩意炸得胡子焦黑。你说你要是当初老老实实学功夫,俺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担心你了。。。” 萧清面无表情,“有你跟小清两个徒弟,就够他乐的了,若我也跟他学功夫,那老头胡子都该翘上天了。说不定哪天走路一不小心摔个狗吃屎就呜呼哀哉了。所以为了他安全考虑,还是免了吧。” “你小子咋就跟老头脾气一样倔呢?哼!总之,俺这次从军一事,你可别跟那老头提啊,否则他肯定要杀来长陵,把俺提溜回黑山谷了。” 萧清神色淡淡,没有开口。 郝猛望他,猛地蹿过去,“你小子!!不会已经跟那老头说了吧?” 萧清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笑意。 郝猛一看,顿时抱头乱蹿,“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我得赶紧走!可是。。。好像一个月后才会出分派新兵名单,这,这可咋整啊?!!” 一旁李小力望向这边,眼中闪过淡淡疑惑。 这时帘子再次被掀起,林昊染大步走了进来,随后跟着的还有小清。 “萧大人,将军让我来找你去趟他的营帐。” 萧清点头,望了眼一旁挠头的郝猛,道,“我今日有事,会晚点回别院,你们跟小力先回去。” “哎二清子。。。”看着快速出了营帐的萧清,郝猛一脸纳闷,“这小子,到底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啊。。。?” “大哥你是说什么呢?” “我从军的事情啊!!二清子竟然知道了!!啊。。。不会是你小子说得吧?!!” 小清撇嘴,“大哥拜托!就凭你那漏洞百出的表现,二哥那个火眼金睛看不出才怪呢!” “俺怎么漏洞百出了?!!俺这段时间表现的很自然啊!!” 小清走到李小力身旁坐下,看了眼他的伤口,才转身回了句,“要是不想让大哥发现,就别把你拿到的新兵牌子放在桌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二哥你从军了嘛!” “俺啥时候放桌上了?俺一直藏在兜里。。。啊!!”郝猛像是想到什么,猛拍大腿,“汪仔那个死小子!!肯定是他给刁出来的!!俺当时藏牌子时就只有它看见了,除了它还有谁?这家伙回去再收拾它!!”随即又想到什么,脸又皱了起来,“哎,二清子知道也就知道吧,反正迟早得告诉他。只是。。。” 望着愁眉苦脸的郝猛,小清起身,“只是什么啊?二哥明知道你去从军,也没开口说什么,更没拦你,他什么意思难道你看不出来?“ 郝猛神色顿时一亮,“难道你是说二清子同意?可是,咱们走之前,二清子不是答应老头,绝不会让我从军的吗?” “笨!二哥答应的是绝不让你上战场打仗,没说不让你从军啊!” 郝猛一听顿时乐了,“哈哈!!二清子好样的!果然聪明!!” 小清望着兴高采烈的郝猛,翻了个白眼。 随后微微垂眼,眼中光芒略黯淡,“大哥,你真的要去啊?你虽然武功不错,可离开了我们万一你冲动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办?到时。。”万一受了伤,谁照顾你?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会性命不保,他真的很担心。。。 “啪”头上袭来一掌,郝猛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你小子瞎担心啥!!俺才担心你们呢,一个路痴,一个怕墙,一个白斩鸡,到时有了危险谁保护你们?尤其是二清子,他总是一个人乱来,你跟小力可要看好她了,知道不?” 一把捞过小清,凑到李小力眼前,一脸神秘的样子,“我跟你们说啊,那个沐小王爷啊好像对咱们二清子有点不同啊,虽然俺看他还可以,但也不能绝对放心!你们可要好好看着那家伙啊!还有别让其他的男人随便接近二清子,毕竟二清子是个女的,还长得挺白净的。。。额,小力没见过二清子的真样子吧?” 一旁李小力扬了扬眉,脸上神情不变。 郝猛跟小清对视一眼,笑得奸诈,一同转头望他,“嘿嘿,小力啊,你想不想看看啊?” “二哥的原本模样可是很惊人的哦。。。” 李小力缓缓起身,瞧也不瞧身旁两人,径直走了出去,“没兴趣。” “怎么可能?小力你就别不好意思啦!!我跟你说说?” “小力你走那块干啥?腰上伤口裂开怎么办。。。?” 账内两人嘟囔着,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 夜幕已经低垂,天际繁星点点,幽暗深邃。 此时已过戌时,一辆马车匀速朝帝宫驶去。车内的萧清静静垂首,脸上拢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情绪。 一个时辰前,林昊染从帝都城中运回了那名仵作的尸体。据闻他们闯入这个叫关郎的仵作家时,他已经死了。因无妻无子,至今还未被人发现尸身。林昊染令人通知京兆衙门,让衙门中的人去城外军营领尸体,他们就先将那仵作的尸体运了回来。 萧清查看了尸体,一剑封喉,无丝毫其他痕迹。可以看出行凶者武功高强,手法利索。想来也是,若是耶律扈想要灭口,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萧清眸子在影绰的月影下越发晦暗不明。马车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帝都。 下了马车,犹豫片刻,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守宫禁军。 黑沉的夜色下,那是一方紫墨翔龙金牌,两边蟠龙缠绕,腾云驾雾,凛寒生威。中间刻着两个字“无极”,在夜幕下绽放出华贵。 只是这两个字,却似乎蕴藏着令人心颤的威严。让人瞬间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无冕神君,无极帝。 守城兵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望了眼面前萧清,慌忙跪地,行叩拜大礼,“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清晰回响在安静的帝宫门外。 萧清眸子微闪,淡淡道,“萧某请见陛下,还望诸位能让我进去。” “是,卑职遵命,大人请进。”众人起身,匆忙让开道路。 萧清点头,收好金牌,转身上了马车,马蹄嘶鸣,迅速朝宫内驶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个不起眼的马车,禁军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帝君御赐的金牌?传闻这个刻着陛下帝号的金牌世间只有一个,拿着他就相当于帝君驾临,所过处群臣跪拜,叩首相迎。只是我从未见过有人使用,没想到今日竟然。。。” 另一禁军开口道,“你刚调到守门禁军你不知道,这人是这段时间颇受帝君宠信的刑部副掌史萧大人,而且听说陛下曾召见他进穹华宫觐见,对他十分倚赖。看他年纪轻轻却有此成就,想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宫外的禁军皆一脸若有所思,重新回到岗位继续值守,不敢有一丝放松。 宫内马车一路朝着那座巍峨庞大的穹华宫驶去。 车内的萧清微微蹙眉,静静望着手上的金牌。 这个东西是那日男人离开后,在刑部屋内桌上发现的。只是看上面那两个字,萧清就对此物猜出一二。 无极帝令,号令群臣。只是这男人为何要将此物留给他? 萧清眼中是若有所思。 马车继续行驶在幽暗的宫道,半个时辰后,缓缓停下。 萧清下车,对马车上的年龄不大的少年道,“小呈,我去去就回。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走,若有人问你,你便将我的腰牌拿给他们看,明白吗、” 叫小呈的少年缓缓点头,萧清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朝穹华宫走去。 夜晚的帝宫仿佛笼罩在巨大的黑影中,宛如张着大口的凶猛野兽,随时将靠近的猎物吞噬。 穹华宫远远看去,巍峨壮阔中却透出阴森寒气,仿若阿鼻地狱,令人心颤。夜幕下月光幽幽洒落,云层遮蔽月光,一点点黯淡了宫宇,似淡淡黑雾笼罩,神秘又危险 萧清步子忽然一顿。四处环绕,微微蹙眉。 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之前来过穹华宫,但周围是静静的空荡,没有人息。只是现在,他似乎隐隐能感觉出周围凝滞紧张的气氛,透着无尽的煞气。 蓦地,一阵风吹来,透着莫名的冷戾。萧清眸子一凛,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袭来的剑气,眸子在黑暗中闪烁幽光。 背后凉意传来,还未反应,脖子上就贴上一把透着寒气的剑。 “你是何人?”身后是冷冷的声音。 萧清感觉左胳膊隐隐传来痛意,却一动不动,“刑部副史萧清,前来觐见陛下。” 须臾,身后再次传来声音,“陛下现在谁都不见,你回去吧!若再靠近穹华宫一步,格杀勿论。” 萧清眸光微闪,“萧清有要事要启奏陛下,还望你能通传一下。” “我说了,陛下现在谁都不见,你速速离去!!” 萧清起身,缓缓转了过来。 面前男子一身蒙面黑衣,手持利剑,周身散发出冰冷嗜血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血士。 萧清眸子一厉。这人的气息,与那男人身边的黑衣人,还有噬魂的气息很像。 “不见陛下也可以,但你是否知道噬魂现在在何处?” 话落,就见对面男子气息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接着空气一动,瞬间从一旁阴暗处闪过数道黑影,恍若鬼影般出现在萧清面前。 乌云蔽月,幽暗沉静。 周围是近百名黑衣血卫,皆黑衣披风,赤金暗纹,足蹬跨靴,气息幽暗。冷冷望着中间的萧清,周身散发出冲天的嗜血气息,仿佛是阴诡河畔冲出的无名骷魂。 第一百五十章 诡异之夜 须臾,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头戴银纹黑纱冠,面上遮着一方银色纱巾,全身都罩在白得刺眼的长袍中,手中一把折扇随意把玩,仿佛是出游的翩翩贵公子。 只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却隐隐透出幽寒的光,妩媚而渗人。 缓缓走到萧清面前,上下打量他,手中的折扇刷一声打开,缓缓遮住已经蒙了纱巾的脸。 细长的眉挑起嫌弃的弧度,“臭男人,你是谁?竟然知道噬魂那个死人的名字?”声音柔魅,透出一丝喑哑。 萧清嘴角一抽。臭男人?这像是女人说的话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真是别扭。 “我方才已经报过名字,既然你们一直都在周围,应该听见了吧。” “呵…本使就是要再问一遍,男人,你不愿回答?”手中玉扇轻轻抬起萧清的下颌,声音带着任性,尾音上挑,却隐隐充斥一丝危险,似乎若萧清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知道的,便瞬间结束他的性命。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萧清,刑部副掌史,来觐见陛下。” “那你找那死人干什么?”声音带着一丝兴味。 萧清淡淡望他,“说与不说都进不了穹华宫,萧某为何多费唇舌?” 男人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倒是不笨。只是你若不说出来,可能不仅进不了穹华宫,连你这条小命都不保了呢。” 萧清眸子微垂,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愿多说。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手中的扇子悠悠放下,从袖口拿出一张精致的白色纱绢,缓缓擦着手中的折扇,似乎方才碰到什么脏东西般,眉宇一片冷然。 “那死人已经不在了,你也没必要找了。还有,擅闯穹华宫者,死!把你这条小命留下,本使收了。”那语气仿佛是在说收衣服般随意。 萧清眸子漆黑,毫无波澜,“穹华宫平日就算有人隐在暗处,也不会出现。若你真的要收了我性命,就先去请示一下这东西的主人。” 从袖口掏出墨金一物,摊在手心中。 双龙吐雾,凛然高贵。紫金镶面,流畅纹络。中间雕刻着“无极”二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透出浩瀚苍郁之凛然,高华清绝。 男子眸子一顿,眼中闪过讶异。缓缓抬头打量面前萧清,一把拽过萧清衣领,动作粗暴毫不温柔。 “你怎会有帝令?说,你究竟是谁?” 这时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噬魅。” 郭白缓缓走出,径直望向不远处的萧清,“你们都下去吧。” 蓦地,周围百名血卫瞬间消失无影,仿佛从未出现过般。 郭白冷冷望向萧清,“萧副史,你这个时间进宫所谓何事?” “萧某有事要觐见陛下,还望郭大监能代为通传。” “萧大人既然身子不好,就不该到处乱跑,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惹得陛下担忧。” “不劳大监费心,萧清自会照顾好身体。” 一旁噬魅悠悠站在一旁,望着萧清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萧清神色淡淡,“萧某进宫,是想问大监,噬魂去了哪里?” 郭白眸子冰凉众渗出一丝血气,“黑牢里。” 萧清眸子漆黑,“哦?原因呢?” “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要关入黑牢,好好接受教训。” “谁下的命令?” “这似乎并不是萧副史能过问的。” 萧清神色无波,“不知郭大监能否带萧某去见陛下。” 郭白神色透出一丝莫名。须臾,幽幽开口,“好啊,萧副史请跟我来。” 萧清眸中暗光闪过,望向已经转身朝前走去的郭白,举步跟了上去。 噬魅望向一前一后的身影,双眼微眯,嘴角勾起的兴味弧度越发幽深。 身影一瞬,白影便没了踪迹。 “咔嚓咔嚓”,寂静的夜晚,一阵滚轮声清晰回荡在空气中。 圆形阶地层层缠绕在一个雕刻着饕餮神兽的圆柱上。那柱子有十人环绕之粗,石阶无穷无尽朝着黑暗的下方延伸,一股阴冷潮湿的幽暗之气徐徐传来。 噬魅手上是一盏桃花琉璃宫灯,慢悠悠沿着石阶而下。走了大约一刻钟,脚才踩在地上。 宫灯散发着光亮,面前黑暗的景象渐渐清晰。高约十丈的四方地牢内,一人双手被铁链锁着悬在半空中。身上血迹斑斑,一滴滴朝下面滴着血,漆黑的铁质面具散发着幽暗的光,了无声息。 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在阴森的黑牢中,透出恐怖的气息,仿佛蛰伏的黑暗猛兽,獠牙随时显现撕裂来人的喉咙。 “嗤嗤,老师出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喂死人,你还活着吗?”噬魅懒散地靠在牢上,丹凤眼斜望着里面的噬魂。 空中的人毫无动静,似乎已经没了声息,又似乎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宽大的黑袍血气环绕,破碎地罩在他身上,透出些许无力。 “死人,几年不见,怎么刚见面你就跟我玩沉默游戏?既然你不开口,我就跟你说件好事。”噬魅嘴角勾出一丝妖异,“方才外面来了个人找你,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牢内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噬魅细长双眼眯起撩人弧度,“是个少年,叫…萧清。”声音幽幽回荡在寂静的黑牢,异常清晰。 牢内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身子微不可微一动,随即没了动静。 “呵呵…果然。这个人到底是谁?不只让你这个死人在意,甚至连老师…呵,不过,他应该就快死了吧?不知为何,老师竟然带他进了穹华宫。若是让那人看到主子…现在的模样,你说,该是个多有趣的场景?” 忽然,在听到这句话后,被铁链缚着的噬魂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一道干枯喑哑的声音传来,“你说,老师让他进了穹华宫?” “你总算有反应了?不过…已经晚了,因为马上,那人就要死了…” 仿佛鬼魂呢喃声,幽幽飘荡在黑暗的地牢。 牢内的噬魂周身似拢在一层黑雾中,冰凉得看不出情绪。 ** 萧清跟在郭白身后左转右绕,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面前黑雾缭绕,散发着莫名的诡魅气息,遮挡住萧清的视线,再一转眼,竟发现面前已经没了郭白的身影。 四周安静得渗人,只余萧清浅浅的呼吸声,和隐隐的心跳声。 环顾四周,萧清眉宇微蹙。感觉这里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不同。停顿半晌,举步在黑雾中摸索前行。 轻微的风声隐隐传来,微微吹散面前的黑雾。萧清步子一转,朝着风声传出的地方走去。 水声,和着冰凉的空气,还有一丝幽香,缓缓袭来。 面前是熟悉的漫天飞雪,碧泉清幽,冰蓝花海。 萧清步子一顿,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那个男人在这里? 双眸微闪,缓缓朝前走去。 夜幕下,白雪纷飞,只是今晚的雪透出一丝诡异的冰蓝,纷纷扬扬洒落,仿佛鹅毛般。 雪落在萧清脸上,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传来,冷得似乎不是人间该有的温度。 萧清望向远处湖畔。隐隐有一丝蓝光传来,将周围的一切缓缓拢上一层霜气。 眼中闪过讶异,举步朝那处走去。 夜幕乌云渐散,半牙形的月光隐隐透出一丝红,沁出莫名的诡异。 萧清来到熟悉的湖畔,看见湖上正泛着一层深蓝的光晕,湖面缓缓被冻结,形成一层厚厚的冰霜。 快速蹲下触摸冰层,一阵凛冽的寒意从掌心传出,似乎回到了冰河时代般,血液渐渐凝固,无法动弹。 萧清眸子一厉,蓦地将手拿开,眼中惊讶更甚。 这是多低的温度,竟能瞬间将湖水冻住。方才他的手放在冰上,竟然感觉湖下隐隐传来的冷气,汹涌而来,似乎连他的手掌也要瞬间凝固。 眉宇微蹙,闪过一丝凝重。望向四周,冰上渐渐生出一层深蓝气流漩涡,慢慢汇涌,让远处的萧清都能感觉出汹涌的冰寒。 怎么回事?不仅湖面结了冰,生出了气流,似乎连空气动冻住了般。 四处环绕周围,除了层层大雪覆盖的松林,和泛着冰蓝的曼珠沙华花海,周围一片寂静,静的莫名诡异。 转头望向那道不停旋转的气流,低头望了眼冰层,抬脚踏上目测一下硬度,发现湖面并未出现裂痕,随后两个脚都缓缓踩了上去。 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萧清朝湖中央走去。 越接近,气流越强,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却不想,脚下一滑,“砰”摔在了冰上。 蹙眉揉着摔疼的下巴,缓缓爬起,却蓦地一顿,眼睛陡然大睁望向冰层下面。 那个男人一袭紫衣,墨发张狂乱舞,宛如神君般的脸上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霜。皮肤透出苍白的光晕,白的近乎透明,丝丝青蓝脉络隐隐渗出,渐渐朝那抹神秘敛着的阴影处聚集。 纤长浓密的睫羽上染上一层冰晶,洁白魅惑,宛如雪中精灵。只是那如远山黛般的修眉紧紧蹙着,似在忍受痛苦般,轻颤抖动。周身弥漫着一层冰蓝雾气,层层不断浸透他周身,每进一点,男子身上的冰寒就更多一分,仿若在渐渐凝成一座千年冰雕。 萧清眼中闪过震惊!手抹过冰层上的雾气,眼中透出一丝凝重。 “陛下…你没事吧?” 冰下的男人仿佛陷入了长眠般,无丝毫反应。 “咚咚咚”,萧清用手拍着冰面,“陛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望着男子墨发上渐渐染上一层银霜,冰晶逐渐染上他的修眉,身上越发没有人息,萧清脸色一沉,袖中薄刀闪过,猛地朝身下冰层砍去! 萧清处在气流的漩涡中,身上逐渐染上了一层白霜,让他感觉彻骨冰寒。 手中的薄刀带出细碎的冰渣,溅了他满身。动作却丝毫不停,一下又一下刺着身上的冰层,“陛下,你听见没?醒过来啊!你要冻成冰雕吗?!” 感觉刀下厚厚的冰层,就算他怎么砍都不动分毫。干脆趴在地上,猛拍冰面,大声朝冰下的男子道,“陛下!陛下!” 仍是毫无动静。而男子的身体已经全部拢在一层冰霜中,缓缓向幽黑的水底沉去。 萧清眉宇一凛,双手全力朝冰面砸去,蓦地惊喊出声,“元祁——!你丫给我醒醒——!” 清冽带着一丝惊慌的声音瞬间穿透云层,飘散中空气中,回荡不停! 忽然空气一阵动荡,冰下男子蓦地睁开双眼,幽蓝欲滴的妖瞳冷冷望向冰层上的萧清,周身气势瞬间一震,上面厚厚的冰层竟四分五裂碎开,一双白得透明的手伸出,一把抓住萧清的胳膊! 萧清感觉身下的冰层因方才的震动在逐渐裂开,胳膊上蓦地箍上一个冰寒手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身下的支撑位整个轰然碎裂!“哗啦”一声整个身子跌进湖中。 一阵仿若千年幽渊的寒气瞬间袭来,冰封他的血液,意识。眼眸微睁,水中那个男子冰寒的深瞳映入眼中。带着一丝怒意,还有说不清的莫名情绪,一同涌向萧清。 胸腔内的空气逐渐用尽,快要呼吸不过来,萧清手脚并用朝水面游去,却不想手上一紧,整个身子被环在一个冰凉的胸膛上,几个沉浮,便冲出了水面! “哗”水花四溅,萧清趴在一旁的冰上,大口喘气。湿法披散在脸侧,透出一丝狼狈。 萧清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每次来这里,他都要跟这里的冰水打回交道?这是中了什么邪?! 平复自己的呼吸,才想到一旁的男子,转身,“陛下,臣…”蓦地一顿,却身旁的男子苍白的嘴角殷殷留下一缕妖娆的血丝,脸上皮肤越发苍白,接近透明。 “你…” 蓦地身子被箍住,眼前是帝王放大的幽蓝双瞳,“谁让你进来的?!” 男子声音喑哑中透出滔天的怒意,还有深不见底的冰凉。 “陛下怎么了?你…”萧清声音蓦地一顿,惊讶地看到帝王发丝上的冰霜逐渐脱落,一丝丝耀眼的银发出现在面前。 月光幽幽撒在银发上,为它镀上一层精美光晕,美得不似凡间所有,仿佛是雪中精灵,魅惑而妖异。 萧清双眼大睁,“你的头发…” 帝王幽幽睁开双眼,又吐出一口血,惨白的脸上透出青色,却带着莫名的惊慌,猛地推开萧清,“你…快走…” 萧清望着面前男子周身渐渐汇聚的冰蓝气息,而他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嘴角的血丝渐渐凝固,瞳孔越发冰蓝,竟微微渗出一丝血气,莫名得诡异。 萧清感觉出一丝危险从男人身上涌出,想也不想转身朝岸边游去! 蓦地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一道毁天震地的气流轰地暴烈!席卷四周! 一阵气风猛地打在萧清身上,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岸上! 剧痛袭来,“啪嚓”一声,他发间的冰簪瞬间碎裂开来,掉在了地上。 萧清捂着疼痛的左肩,脸色一阵苍白。左肩一抽一抽的疼痛,提醒着他的肩膀再次脱臼了。只是受了方才的冲击,他身体内部竟毫无损伤。 萧清若有所思。轻抚肩膀,方才落地时肩膀摔在了地上,让原本没愈合的肩伤再次复发了。暗自咬牙忍受疼痛过去,将袖子卷起,薄刀闪过衣衫撕裂,在肩膀上绕过打了个结,固定住。 “啪”“啪”忽然轻悠的水声从萧清身后传来,一声似幽冷地狱中的冰凉声音淡淡传来,“你动作太慢了…” 似呢喃,似低语,仿佛破灭明台间的黑暗修罗,危险而渗人。 萧清身子一僵,须臾,缓缓转身。 水面上踏足而来的男子一袭紫衫猎猎飞舞,一头银色长发直达腰际,在空中扬起狂乱魅惑的弧度。苍白到极致的面容是俯瞰一切的冰寒,宛如最幽冷的冥渊,无一丝人息。 那双蓝色妖瞳是最冷的冰刃,最深的冰海,最狠的无间地狱。 虚无,死寂,诡冷,幽暗,没有一丝人息,宛如黑暗中妖异魔族显现,冰寒阴森。 萧清身子一颤,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是陌生的,仿若看死人一般。 “你…是谁?” 男子缓缓走到萧清面前,脸上仿佛在看蝼蚁般的虚无,淡淡望了眼地上碎裂的冰簪,长袖微动,那把簪子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冰瞳眯起一抹妖异弧度,轻启红唇,“朕说过,要爱卿好好保管它,你怎能将它弄碎了呢?”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却让萧清蓦地一颤,感觉莫名的诡异。 面前的男人,虽同样的冰冷,眼中的眸子却是空洞的。虽望向他,眼中却并没有他。 “陛下身子可有不适?” 帝王微微扬了扬剑眉,“很好,很舒服,从未有过的感觉。”苍白的指尖轻轻抚上萧清的侧脸,微微划弄,“爱卿脸色倒是有些难看呢?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萧清感觉脸侧仿佛被蛇触碰,冰冷得毫无感情,让他肌肤渐渐起了一层疙瘩。 微微躲开男人的碰触,萧清面无表情道,“臣没事,谢陛下关心。” “呵呵…怎么能没事呢?”苍白的手抚上萧清的左肩,“这里不是受伤了吗?” 未等萧清反应,手上动作蓦地一送,“咔嚓”一声原本脱臼的肩膀便接了回去。 萧清脸色惨白,感觉肩膀处传来的剧痛,眼前蓦地一黑,身子不稳朝一旁栽去。 “砰”直直摔到地上,再次扯住肩上的伤口,萧清咬唇忍住脱口而出的闷哼声,面色越发苍白。 身旁的男子动也不动,冷冷望着摔在地上的萧清,眼中透出俯视一切的冰凉。 “爱卿太不小心了,朕方才刚给你接的伤口,万一再裂开了怎么办?”帝王缓缓倾身,关心的语气却透出冰冷的调笑,银发拖曳在地,荡起幽冷的弧度。 伸手将地上的萧清扶起,手掌箍住他的肩上,动作虽缓却无丝毫疼惜。 萧清冷冷躲过男子的手,扶住左臂双眸微垂,“谢陛下关心,臣没事。下官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请求陛下。” 缓缓抬头,眸子漆黑如幕,“噬魂既然是陛下派给微臣的,还望陛下允准臣将他带走。” “噬魂没有听从朕的旨意,轻易被爱卿支开,如此愚钝,这样的仆人朕要他何用?” 萧清眸子深处越发幽深,“既然是没用之人,那陛下便赐给微臣,由微臣来好好教训吧。” “你?”喑哑的声音微微上挑,随即伸出一根修长手指缓缓抬起萧清下颌,“你在求朕?” “陛下若这样认为,那便是。” 帝王冰蓝的眸子透出一丝诡魅,“只是单单这样的请求,还不够。” 萧清淡淡垂眸,面无表情开口,“那陛下想要如何?” “呵呵…”帝王声音幽魅似魔,缓缓靠近萧清,抬手扭过他的下巴,冷冷逼近,蓝眸妖异渗人,“朕,要你。” 萧清眸子蓦地大睁,忽然身子被狠狠惯到地上,一道高大冰凉的身体附了上来。脖子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隐隐有湿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颈边是男子幽冷冰寒的气息,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撕咬着纤细的脖颈,舌尖舔舐散发着清冽香气的颈项,卷起伤口处的鲜红,悉数吞下,在周围留下一串湿冷痕迹。 蓦地风声闪过,男子动作一顿,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离他胸口不到一寸的薄刀,手腕一扭,“叮”刀刃碎裂,随意扔到一旁。 抬手抚过萧清冰冷带着怒意的眼,樱红舌尖微微勾起嘴角残留的血丝,妖娆而魅惑,却冰冷无情。 “真的很像…这双眼睛,澄净中带着怒火,倔强,无尽的冰冷。太像了…像得让朕不由自主想毁了它…”如地狱般呢喃声幽幽传来,一手轻飘飘箍住萧清手腕,另一只手拿过她手中破碎的薄刀,轻轻扔进一旁湖中。 “你想杀朕?” 萧清眸子似无边无垠的深海,卷起汹涌的怒意,“陛下是否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臣不愿做的,陛下难道还要强求?” “爱卿不愿做什么?” “陛下现在所做之事。” 帝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银发蓝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妖异惑人。缓缓凑近身下少年,眸中闪过隐隐透出一丝血色,“只是,朕想看呢,爱卿惊慌失措的一面。” 蓦地手中一扬,萧清感觉身上顿时一凉,薄衫在男子手中瞬间崩裂,化为碎片。 属于女子玲珑纤瘦身体呈现在男子眼前。玉肩圆润,在月光下透出精美光泽。白皙肌肤,微微隆起的玉峰,在紧裹的白色束带中悄悄绽放。纤细的腰身,玲珑有致,勾起男人最深的*。 萧清面容苍白似雪,眸子似无尽的深海,冰冷无波。 “陛下看得可好?”萧清声音毫无情绪。 帝王双眼微眯,“爱卿还真是淡定呢,没有一丝惊慌,是否朕做的不够好?” “陛下如何做都可以,不过是一具驱壳罢了,陛下想要,臣给就是。只不过,你得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哦?这可不像爱卿的性格啊…” “陛下可以试试。” 男子嘴角勾出一丝冰凉,“你以为在朕面前,你有反抗的余地?” 手缓缓抚上萧清颈项处的犹带血迹的伤痕,缓缓而下,一点点撩拨,一点点勾勒,手上动作暧昧透着欲念,只是那双蓝眸却冰寒无情,一瞬不瞬直直盯着萧清。 “呵呵…”萧清蓦地勾唇,白皙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似白兰绽放,昙花一现,眉宇间光彩琉璃,慑人心魂。 玉臂缓缓勾过身上男子颈上,身子靠近男子耳侧,吐气如兰,“元祁,你该醒醒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男子气息蓦地一滞,萧清眸中厉光闪过,手腕一闪一道银针瞬间刺入男子耳后! 帝王浑身一震,身上冰蓝气流翻涌,瞬间将一旁的萧清震飞出去! “哗啦”落水声响起,萧清跌进一旁的湖水中,溅出几朵水花。 岸上男子周身隐隐拢在一层黑雾中,看不出情绪。须臾,一阵幽沉似魔般的笑声诡异飘洒在寂静的空气中。 “呵呵呵…”缓缓转身,望向水中,眸中的黑雾越发危险渗人。 水中的萧清朝着最深处游去。 那个男人今晚太不正常了,银发…蓝眸…简直不像是人类所有。 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么陌生?前几日男人去刑部时还是正常的,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那日去找他,难道也是知道自己会有这种变化? 喉咙传来一丝猩甜,左臂的疼痛已经渐渐麻木。萧清眸光闪烁,快些离开这里。针上他涂了一层特质的麻药,最起码能拖那个男人一时,趁现在他身体还有知觉,赶快离开这里。 手脚用力,朝水下游去。蓦地,头皮一阵痛意,被拖拽着朝水面而去。 萧清眸子漆黑,从脚踝处抽出一把薄刀攥入手中,缓缓转身。 身子不由自主浮出水面,男子冷冷站在没有破碎的冰面上,嘲讽地俯视着他。手中攥着一缕墨发,毫不留情拉起萧清的头发,缓缓倾身,“怎么,还想逃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咒蛊 萧清浑身湿透,长发披在脸侧遮住眸中的幽光。 麻药竟然没办法拖住这个男人片刻,果然… 头皮再次一痛,萧清身子被一道幽暗的黑影完全笼罩。脸侧的湿法被拨开,下巴狠狠扭了过去。 “朕在跟你说话,萧清。” 萧清面无表情望向男子,“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陛下。” 下巴蓦地一痛,面前男子幽深的蓝眸尽敛汹涌漩涡,“朕没资格,那谁有资格?沐轻尘?耶律硕?还是…梵君华?” 萧清眸子一厉,随即恢复幽静,“他们都可以,只有你没资格…呜…” 脖子再次被狠狠咬住,那力道仿佛要撕裂他的身体,吞噬一切的狠意,让萧清不由挣扎。 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锢着拖到冰面,无法挣脱,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身上最后一层遮蔽物也瞬间碎裂,飘落到湖面。 “呜…不…”萧清眸子陡然大睁,身子微颤,声音透出一丝慌乱,挣扎着想要推开面前的男子,双手却被缚于身后,无法动弹。 头发被男子向下扯去,萧清纤长的脖颈被迫上扬,面前是男子冰寒中透出怒意的蓝眸,仿佛是暗狱中的魔帝,阴森渗人。 “萧清,朕说过,在朕面前,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萧清身子在冷风中微微颤抖,身无半丝遮蔽之物,只是那双眸子却漆黑一片,宛如古潭,“是吗?可是我萧清永远不会学乖!” 手中一直紧攥的薄刀瞬间以诡异地角度割向男子的手掌,血光闪过,萧清蓦地转身,头皮一疼,发丝却牢牢攥在男人另一手掌中。 “萧清,朕已经没那么多耐心了…” 萧清眸子漆黑,“这正是我要说的!” 手中流光一闪,毫不怜惜割向如瀑的黑发!顿时,发丝散落,飘扬在空中,一缕缕落在洁白透亮的冰面上,黑与白的交织,妖娆又冰凉。 “噗通”一道落水声,再望去冰面上已经没了萧清身影。 “好,很好…竟敢再三从朕手里逃脱,萧清…”忽然,胸口传来一阵痛意,似有什么要挣脱而出!男子幽蓝的瞳孔隐隐透出一丝深黑,挣扎浮现,占据那双深邃冰潭。 “呜…”脑海中闪过无数光影,周身开始渐渐浮现出冰蓝云雾。月光隐隐被云雾遮住,将整个冰宫拢上一层阴影。 须臾,帝王微微抬眸,一汪冰蓝中仍是彻骨的寒冷。望着已经无波澜的湖面,幽幽出声,“朕绝不让你轻易逃走…” 水中的萧清越游身子越重,冰冷的湖水已经彻底将他的行动力冰封,渐渐失去了行动力。 肺部的空气渐渐用光,萧清身子一转,朝上游去,“哗拉”冲出水面,大口喘气。眼前一阵发黑,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人影,才踉跄着朝岸边走去。 身子越发沉重,左臂已经毫无知觉,身上四处都火辣辣得疼,在冷风下仿佛刀割般。 上身仍然*着,萧清眸子漆黑得看不出一丝情绪,深潭般平静,却隐隐酝酿着惊天漩涡。 如瀑般的长发如今只堪堪遮住胸前的春光,萧清薄唇被冻得发青,狼狈至极。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幽幽的月光被云层遮蔽,四周的一切看着越发神秘。 要快点…离开这里… 萧清晃晃悠悠朝前走去,却忽然身子僵住,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铁链束缚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这种感觉…之前也曾经历过,在那个男人身上! 萧清两侧的双手微攥,指尖逐渐陷入肉中。 身后蓦地贴上一个冰凉至极的身体,寒冷毫无人息的气息在耳边幽幽回荡,“朕说过,不会让你轻易逃脱。” 银丝微微缠绕在女子身上,仿佛挣脱不断的束缚。 萧清缓缓抬头,脸上没有惊慌,也无恐惧,只有一片平静,似已经放弃再挣扎。 “既然如此,萧清认命,任凭陛下处置。” 肩上蓦地一痛,男子修长的手指狠狠掐住左肩的伤口,萧清脸上一白,仍一动不动。 “朕怎么舍得处置你?”男子语气柔和,声音却冰凉,“只是朕会给你一个教训,不听话的宠物想要逃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它,你说对吗?” 尾音语调上扬,幽魅而渗人。蓦地“咔嚓”一声诡异声响,一阵剧痛从萧清的手腕传来,左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竟生生被折断! “呜…”巨大的疼痛让萧清闷哼出声,牙齿紧咬下唇,将口中的惨叫声咽回去,唇角缓缓渗出一缕血丝。右手指尖紧紧掐进掌心,身体微颤。 还未反应过来,身子“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树上,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 积雪洋洋洒洒飘落,下颌被一双冰凉的手抬起,淡漠的声音缓缓传出,“叫出来。” 萧清眉宇间一片灰白,只是那双眸子却透着幽深的固执。 男子幽蓝冰眸微冷,手上一重,折断的手腕再次传来一阵疼痛。 萧清死死咬着嘴唇,苍白的面容已经接近惨白,无一丝血色,唇角隐隐渗出的妖娆血丝,将他面无表情的脸增加一丝脆弱。 帝王冰瞳渐渐幽深,“既然你不肯松口,朕来帮你。” 不容置疑的缓缓靠近,诡凉气息让萧清眉梢紧蹙,头挣扎着偏到一旁。 “呵…你还真不忘时刻违抗朕啊…” 伸手直接箍住她纤瘦的脖径,扭了过来。在萧清被箍得不能呼吸时,唇猛地附了上去! 天旋地转! 萧清眸子陡睁!面前男子冰蓝的双瞳冷冷望着他,深处虚无到死寂。 冰唇不断厮磨着萧清冻得已经僵硬的双唇,碾转啃咬,仿佛要将他吞入腹中!后颈被男人手掌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萧清脸色苍白,嘴死死抿着,不让他有一丝可趁之机。男子不慌不忙,微微伸出舌尖,舔舐她嘴角那缕血丝,血腥味幽幽在舌尖晕出,那隐隐带着女子清冽之气的甜美香气让帝王冰瞳越发幽深,仿佛是蛰伏的魔兽,张开牙齿狠狠咬上萧清的削瘦的下颌! “啊…”剧痛袭来,让萧清嘴中忍不住痛呼,微松的双唇瞬间被男子汹涌的冰唇虏获!舌尖疯狂地在她口中扫荡舔舐,汲取她口中的津液。 那种疯狂仿佛似要将面前的人吞噬,拆入腹中,又似渴望了千年的幽魅,飘荡中总算找到了依宿。 汹涌疯狂,深沉猛烈,宛如暴雨般,没有一丝疼惜,只有无穷无尽地掠夺! 萧清感觉嘴唇整个痛得已经麻木,铁锈味的血腥气从口中传来,她忍不住开始挣扎。刚一动作,就感觉腰间被一双手箍住,渐渐滑下腹部,浅浅上移。 男子蓝眸深邃冰凉,再次加深了这个不能称为吻的掠夺!萧清感觉胸腔内的空气全被他吸噬殆尽,眼前越发黑沉,蓦地胸口的柔软被一双冰凉的手附上,肆意狎弄,任意撩拨,充满了靡丽之欲。 萧清身子一震!仿佛是承受了难以忍受之痛,蓦地推开面前男子一掌狠狠掴在他脸上! “啪——!” 空气瞬间凝固。 萧清靠在树上猛烈喘气,身子抖动。面前男子缓缓转头,苍白的脸上冰寒得诡异,那双蓝眸似酝酿滔天怒火,似要撕裂苍穹,毁灭天地。 萧清缓缓抬眸,眸子是漆黑的,却黯淡,深冷,无力。仿佛是一头被禁锢的孤兽,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淡淡的深邃中透出迷惘,受伤,还有…丝丝绝望。 无助地靠在树上,黑眸渐渐失去了亮光,没有丝毫焦距。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落,滴落在脚下的洁白的雪中,瞬间消融,仿佛面前虚弱绝望的女子,随时都会消失蒸发。 缓缓敛上眸子,纤长的睫羽在眼睑投下黯淡的阴影。身影无力垂下,气息渐渐虚无… 帝王胸口蓦地一痛,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灼伤般,疼痛莫名。伸手想要碰触眼前纤瘦的女子,却不知为何面前景象渐渐模糊。胸口的痛意越发强烈,撕心般疼痛。眼中黑雾渐渐弥漫,体内气息越发暴躁凛冽,旋转冲撞,似要冲破他身体的束缚,冲脱禁锢! 萧…清… 这两个字在脑海中越发深刻,铭心,似年前的烙印,不可抹灭。眼前只有女子冰凉苍白的容颜,微弱的气息,还有空洞的眸子… 蓦地,一阵惊天动地的浩瀚气流直冲天地,卷起一阵汹涌风暴!伴随着男子一声怒吼,瞬间冲脱至天际,回荡整个冰宫! 寂静的穹华宫隐隐传来一丝动荡,黑雾中的郭白面上惊慌闪过,身影一闪,极速朝着那座冰宫奔去! 天际渐渐透出一丝亮光,洒落在整个冰宫。 天地不知又何时开始飘起雪来,悠悠洒落在湖中,松林,树下两人身上。 元祁满头银发渐渐变成如幕般的墨色,那双妖异色冰蓝双眸渐渐被幽黑覆盖,变得漆黑而幽深。 脸上仍然苍白,只是眼便蔓延的青色脉络在一点点逐渐消失,孤傲绝美的脸上是摄人心扉的冰寒。望着面前靠在树上气息微弱的萧清,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仿佛千金般沉重,却又走得极为轻柔缓慢,似怕惊动了面前的人。蹲下身子抬手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苍白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手中紫衫一扬,轻轻裹在女子*的身上。身上气息渐渐狂乱,翻涌而出。 目光划过女子惨白的面容,撕裂的嘴角,颈上大片的嗜咬伤痕,断裂的发丝,还有折断的手腕与肩膀。 男子漆黑的瞳孔似蔓上惊天的血色,蓦地口出涌出一口血,缓缓从嘴角溢出。 “帝君!”郭白的身影瞬间闪现,看到男子身上狂乱的气息,脸色大变! “帝君,不要再强行运用祁天诀了!否则您体内的咒蛊…啊!”未说完的郭白瞬间感觉双臂一阵剧痛,“咔嚓”一声,两肩齐齐被卸下,发出渗人的脆响声。 元祁苍白的手指狠狠箍住郭白的脖子,黑瞳晕出滔天的怒意,“你竟然将她带进冰宫,是想让朕亲手杀了她?” “陛下…此人是祸害,若不尽早除去,总有一天危及到帝君的性命…呜…” 脖子上手掌再次收紧,元祁声音喑哑而冰冷,似地狱幽魂,“朕说了,天下没有人能随便动她!你却故意将她引来冰宫,贱奴!你好大的胆子!” 掌心一阵气流狠狠打进郭白体内!一阵血花从他身上喷涌而出,洒落雪中! 周围几道身影瞬间落下,一袭破败黑袍的噬魂猛地跪在雪地中,“主子,请手下留情…!” “砰!”一阵气风将跪地的噬魂瞬间掀飞出去。 元祁漆黑的冰眸渐渐拢上一层血气,“滚回噬身谷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谷中一步!” 噬魂漆黑的面具越发幽沉,“噬魂…遵命。” “陛下…就算您杀了我,我也定要将这女人杀了,陛下,您不能动情…那会要了您的命啊…”郭白气息奄奄,口中不断涌出大量的血,打在身上。 元祁妖瞳越发幽深,似无尽冥渊,黑得无丝毫温度。缓缓松开捏着郭白的手,径直转身,雪白的单衣在空中扬起冰凉弧度。 “噬魅。”男子声音毫无情绪。 一旁的噬魅跪地,“帝君。” “将他关进噬神窟中,没有朕的命令,永远不要让他出来。” 噬魅眼中闪过震惊! 主子竟然要将老师关进噬神窟中!那可是谷内最残酷血腥的地方,让老师一人进去,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最重要的是,老师现在已经筋脉尽段,功力几乎毁于一旦,现在将他关进去,岂不是九死一生! 噬魅白纱下闪过无数情绪,随后低头,“噬魅遵命。” 元祁径直来到树下,将树下已经昏迷的萧清轻柔抱起,动作温柔得连他自己都不知。身影一晃,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天地冰雪纷飞,地上殷殷血迹在白雪映照下,越发妖娆魅红。 噬魅缓缓站起,来到躺在地上的郭白身边,幽幽叹息,“老师,您这是何必呢…” 连他都能看出主子对那人的不同,老师却偏偏要在帝君面前扬言要杀了她,主子怎么能容忍?将老师打入噬窟,也就意味着不再允许他回来,这对老师而言,莫过于最大的惩罚,比杀了他更难受。 “老师,我们走吧…”噬魅扶起地上昏迷的郭白,转身望向噬魂,“死人,你没事吧?强行挣脱寒铁链可是会要你半条命的。原来方才那家伙是女人啊,哼,不过,真是个麻烦的女人!所以本使才最讨厌女人…”话落,便携着郭白瞬间没了踪影。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噬魂默默起身,微微晃了晃身子,一步步缓缓离去。 ** 萧清再次梦见那片冰天雪地,那抹碧蓝冰湖,还有那个如魔般恐怖的男人。 画面一转,切换到前世,梦境交织。冰与火不断侵袭他的意识,梦里男人的脸与他最害怕的那人不断变幻,侵袭着他的头脑。 “不,不要…”萧清不断呢喃,额头上冒出一层湿汗,打湿了他的黑发。双手紧紧掐进指缝里,显示出她此刻的不安。 手被一双修长的手掌覆盖,源源不断将一阵浅蓝内息输送到她身体内,只是床上的萧清仍然沉浸在梦靥中无法抽身。 旁边一抹高大的身影传来幽幽的低语,“清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喑哑,冰蓝的气息瞬间大盛,一缕缕涌进萧清体内。 须臾,床上的萧清渐渐恢复沉静,梦靥不再,恢复了沉睡。 元祁宛如天人般的脸越发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抚萧清脸侧,动作轻柔,似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陛下想再被咒蛊吞噬吗?这样耗费自己的内力,一不小心就会再次被反噬,失去理智。” 忽然一道欣长似竹的淡雅身影缓缓而来,帝王身影动也不动,淡淡道,“你来了。” 梵君华望向床上昏迷的萧清,温润的眸子闪过幽光,“为何是她…陛下明知这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她,都是最危险的,仍然要继续吗?” 殿内一片安静。许久,才传来元祁幽凉似雪的声音,“或许,已经晚了。明知是危险的,还是不由自主靠近。”缓缓起身,径直朝殿外走去,“她,交给你了…” 梵君华望着帝王孤绝清冷的背影,在幽暗的宫殿越发冰冷沉寂,眉宇微微蹙起。转身走到床边,望着脸色苍白没有气息的萧清,微微叹息。 目光掠过一处,蓦地一顿。 女子纤细白皙的脖颈处是一大片青红痕迹,透着丝丝的靡丽。梵君华眸中暗光闪过,转瞬即逝,快得抓不到情绪。轻轻以被遮掩住那处刺眼痕迹,抬起她的左臂,眉宇拢上凝重。 转头在看到女子断裂的秀发,眼中温和一凝。须臾,缓缓伸手抚上那处断发,眼中墨黑越发幽深。 望向昏迷中的女子,流烁出丝丝浅光,“为何每次见你时,你都一身的伤。或许,远离你,才是最安全的。” 柔和而莫名话语缓缓飘荡在空气中,最安全的人,不知是在指他,还是她。 萧清幽幽转醒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望着眼前熟悉的竹青色床帐,微微出神。 感觉到不远处细细的呼吸声,缓缓转头,李小力正坐在一旁,旁边是正睡着郝猛跟小清,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口水哈喇着睡得香甜。 李小力闭着的眼睑下一道淡淡阴影,眉头紧紧蹙着,似梦到了什么烦忧的事情。 萧清移开目光,望向头上纱帐。须臾,床边发来“呜呜”的声音,汪仔正蹲在床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嘘…”萧清朝他竖起一根指头,抬起右手摸了摸它软乎乎的大脑袋,嘴角微勾。 李小力静静望着床上若无其事逗弄汪仔的萧清,眼中隐隐汇聚出汹涌。 “究竟怎么回事?”李小力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 萧清手一顿,望向他,“你醒了?” 李小力缓缓走上前,“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伤的?那个男人?” “你一醒来就要对我这个病号审来审去的?不是要先给我递杯水,然后对我嘘寒问暖柔声细语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清拍了拍床边的汪仔,“这两天跑哪去了都不见你影?小七呢,怎么不见它?又跑到湖里玩去了?” 蓦地手腕被拉住,李小力一把掀开萧清脖颈上的薄衫,露出一大片青红痕迹,眼中怒火中烧,“这些呢?是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 曝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有一丝凉意,萧清眸子漆黑,“疼,放手。” 女子毫无情绪的冰冷声音仿佛一根毒刺瞬间蛰痛李小力,让他目光一滞,缓缓松开了萧清的衣衫,“对不起…” “不要告诉郝猛和小清,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在这里睡了,回去吧。”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怒意,却让李小力心中越发不安。 有时他觉得自己还算了解面前这个女人,而现在他发现,并非如此。有时感觉离她很近,有时又觉得她从未让你真正接近过,她的冷不是外露的,而是隐藏在最深处,不露痕迹。 “二哥?!你醒了啦!”一旁小清听到动静连忙窜来了过来,但却因坐的时间长了腿一麻,瞬间绊倒了一旁的凳子摔在了地上! 郝猛迷迷糊糊醒来,“你小子干啥呢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呜…”小清抱着腿脸皱成一团。 “哎?二清子你醒啦?”郝猛两个跨步来到床边,上下打量着萧清,“你小子最近怎么回事?老受伤?也太娇气了吧?” 萧清轻笑,“可能。看来最近的训练有些疏忽了,正好,过几日陪你跟小清练练。” “好啊!我这两天正闲着呢!营里那次打得一点都不爽快…恩,对了,二清子,你这手臂上的伤怎么又复发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哼!肯定是二哥把绷带拆掉的原因啦!告诉你不让你拆,二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又伤着了…”小清语带埋怨。 萧清靠在床榻上,“反正有你们在,就算胳膊伤着了,也不影响我行动。对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小清道,“二哥你昨晚进的宫,清晨被小呈送回来的。还有那个什么…缥缈神医的,他也跟你一块回来的,后来叮嘱了一些事就回去了,还让我告诉你,这几日千万别再伤着左臂了,否则这条胳膊就真的废啦!最后就是他明日再过来帮你换药。” 萧清沉默点头。 “二哥,那个人怎么会送你回来啊?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全束起来了?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萧清淡淡道,“恩,束起来方便一些。那人是当朝丞相,有事进宫,见我受伤,就顺便将我送回来了。” “哦…”小清点头,“那二哥你再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大哥,你也来帮忙!” “哎?” “哎什么啊?不帮忙没饭吃!” “那好吧…” 两人迅速走了出去,只剩下萧清与李小力二人。 “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小力,抱歉。”萧清开口,眉宇微蹙,“我刚刚只是…” “我知道,该道歉的是我…”没能好好护你。 “你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萧清望他,眉宇微松,“恩。” 李小力唇角微勾,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须臾,“咚”的一声闷响传出,透出无尽的寒意和冰凉。 萧清右手紧攥,漆黑的眸子幽深,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渊。 ------题外话------ 推荐文文 书名《名门枭妃》作者:二蜀 【女主穿越,男主重生,宠文,1VS1】 谁说古代的女人就必须三从四德恪守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谁说出朝入仕就必须忠君爱国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 拜托,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图权我图钱,有福同享,有难你扛。 ——【请忽略上面的*世界,以下是正常版简介】 传闻真元宗紫微仙人座下的第七弟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极善谋略,心智卓绝。 奉诏入京,进钦天监,掌皇家运,胸中算尽天下事,一双素手握乾坤。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然而下一秒,左脚踩太子,右脚踏亲王,将万里山河收入囊中踩在脚下! 世人都说真元宗的这位七弟子怕是疯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中争斗 翌日傍晚。 城外军营。 “将军,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林昊染立在褚睿身后,目光朝营帐口张望。 “恩。” “将军,这样做真的可以吗?萧大人身上有伤,让他来与幕后之人接洽,会不会…” “我明白。只是这是他的要求,而且…吴刚让人跟我说,他愿意帮我们捉住那个接洽之人,只是需要有人能配合他。” “将军,吴刚心思难测,他有此要求定有是深意,我们不可轻信!” “我当然清楚,只是不管他有何目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了。” “只是,他为何必须要萧大人跟他同去?” 褚睿面露神色,沉默不语。 “将军,萧大人到了。”营外守兵进来禀报 “快请。” 须臾,萧清走了进来,只是胳膊处打着厚厚的绷带。 “小萧兄弟,你的手…” “恩,一点小伤,不碍事。” 褚睿微微蹙眉,“小萧兄弟,吴刚答应助我们抓住前来接洽之人,但是他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你陪他一起。” 萧清眸光微闪,望向他,“这不是正好吗?” “可是我看小萧兄弟的身子受了伤,而且此次行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为了确保万一,还是…” “褚将军,对方十分狡诈,若是没有足够的定力是不行的。况且,既然吴刚开口要我出面,我怎么会轻易退缩呢。”萧清眸子漆黑,“放心,我只是扮成周利的模样跟在他身旁,你们的人隐在不远处,一旦我发出信号,便冲出来将他们制服便可!” 褚睿无奈,“小力兄弟的伤好些了吗?” “恩。伤口有些重,需要好好静养。”尤其是今天早上动气,似乎伤口又裂开了,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否则她也不会那么轻易便出来了。 微微垂眸。其实是在他的饮食中加了点东西,能让他好好休息。但明日他醒来的后果就不可预测了… “有人传递了消息?” 褚睿点头,“周利所在的营帐内昨日出现了纸条,今晚子时,营外树林,老地方。林昊染将周利看守了起来,之后你可以伪装成他的模样回到营中。你放心,我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人,会悄悄跟在你们身后过去的。” 萧清点头。 夜幕更深,子时将近。 军营内士兵来回巡逻,所有营帐几乎全黑,营外的火把照亮四周,只有巡查兵的脚步声和身上甲衣摩擦声。 一座营帐前悄悄闪过一道黑影,掀帘走了进去。正在睡梦中的周利蓦地觉得有人靠近,起身便朝那人袭去。 “是我,你这家伙还真是警觉,嘘,别出声,跟我出来。” 周利悄悄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面前的人一身兵服,只是却用黑布遮住面部,只露出一双细小眼睛。 “你怎么来了?” “哼,我再不来你就要暴露了!你身边都被安插了人,难道你不知道?” “你是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还不是你做出的好事!那个死了的巡查兵是不是你杀的?” 周利一脸警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都听咱们的人说了。你处理尸体的方法实在太草率了,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暴露了。现在你跟我走,我带你出营,赶紧离开大祁,出去后自会有人接应你还有你的家人。” “可是…” “难道你想在这里被发现后丢了性命?那我便不管你了,你就待在这吧!” 周利思忖片刻,道,“好,我跟你走。” 蒙面男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血光。 两人迅速朝营外走去,那人似乎很清楚营内的布防,带着周利左拐右绕,片刻便出了大营,朝一旁的林中走去。 “去林子干嘛?不是说要离开大祁吗?” “有人要见你,跟我去林里将这几日的事情汇报一下,然后会有人送你离开。” “恩。” 两人朝林子深处走去。现在是子时,林内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将暗沉笼罩下的树林显出一丝诡异。 “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条路不是我通常去见外面人的路。” 前面男子身影一顿,须臾,缓缓转身,“你倒是不笨嘛…你身份已经暴露,留下你只能成为祸患,今晚,我是来送你上路的,只是这路嘛,是阴曹地府!” “我身份何时暴露了?你不要危言耸听!” 蒙面男子冷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你被林副校尉带走,直到第二日才回营,那时我就觉得蹊跷,如今看来,你恐怕早就跟他们的人串通好了吧?说!你是什么目的?!是不是要将主子出卖了?!” “你莫要胡说八道!我没有!” “有没有到了阎王殿你跟阎王老爷说吧!”从袖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朝周利刺去! “住手!韩飞,你太冲动了。”忽然,一道沉厚的男声传来,从阴影处走出一个身影。 蒙面男子手中动作一顿,转头,“吴刚?你怎么在这里?” 吴刚走了过来,“我若不过来,你现在难道要杀了他灭口?实在在愚蠢!” 韩飞声音微怒,“吴刚你别得意!你虽然跟我共事一主,但地位并不差什么,在营里你身份虽比我高,但出了营帐,就没什么上下级关系,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就凭这个。” 韩飞觉得眼前刀光一闪,脸上的布巾便掉了下来,一丝痛意从脸上传来。 “啊!你——!”韩飞捂着脸上的伤口,怒指着吴刚。 男子一副普通至极的面容,武官扁平,粗眉小眼,无丝毫特点。只是眼中却是不是闪过阴狠。 一旁周利惊讶,“你难道是吴教头…?” “小子,你才看出来啊!就你这样儿,还想替主子办事,真是自不量力!” 周利面露一丝恼意。 “难道跟周利见面的黑衣人,就是你?”吴刚面容微凝。 “吴刚,你反应挺快的嘛!是我,那又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被羞辱了?主子明明交代你来传达消息,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你行为实在可疑,主子才令我好好盯着你,以免你做出什么违背主子的事!不过,我最近观察你确实感觉很可疑。怎么?难道是在大祁待久了,开始心存二心,忘了你是辽人了不成?!” “究竟该怎么做不用你提醒,吴刚自然知道。只是这几日营内本来就是多事之秋,查的很严,红石莓一事和巡查兵被杀一案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你现在杀了周利岂不是打草惊蛇?”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未在食物中下足了分量,引发了这些麻烦,主子的目的早就达成了,还需我在这跟你浪费口舌?” “陀罗散太过引人注目,一旦事发,必定会强制封营,到时谁都无法脱身!主子那里我自会前去禀报,不牢你费心。” “你——!” “既然你有事要禀报,本王就在这里,那就顺便听一听吧!” 忽然从林中走出一个威猛高大的男子,五官硬朗立体,浓眉鹰钩鼻,眼窝深邃,透出一丝凶戾的光。身高近一尺九,一席墨色长袍,脚蹬锦靴缓缓走来。身后是两名劲装猛士,恭敬地跟他身后走来。 吴刚眸子一凝,慌忙跪地,行礼,“参见主子。” 一旁的周利与韩飞也连忙跪下。 此人正是漠北辽王长子,人人畏惧的辽蛮大王子,耶律扈。 “起吧。” “谢主子。” 耶律扈缓缓走来,“本王今日闲来无事,便来随意转转。吴刚,事情办得如何?” “回主子,这几日营内四处警戒,查得很严。所以臣没有再找到机会下手,还望主子恕罪。” “是吗?吴刚,莫非你在大祁待了一段时间,连你真正的名字都不记了?恩?” 吴刚慌忙跪地,“巴图不敢,确实是营内最近传出了点风声,让那个宣武将军有所警觉,便悄悄在营内四周都布下了警戒,臣怕泄露了身份,才一直未敢动手。” 耶律扈眼中阴沉闪过,转头望向韩飞,“你来说。” “回主子,以属下所见,虽然近段时间营内有些骚动,却并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宣武将军一直在忙着才子盛会的布防,根本无暇理会营内琐事。几乎将所有事都交给了身边最为信任的几个校尉。巴图按理说已经跟在褚睿身边三年,十分受他重视,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哦,不过若是因为身边那个叫小石的小兵的纠缠,没有时间办事也实属正常。” “怎么回事?” “回主子,营里有个叫小石的后勤兵,十分粘着巴图。听说这个小石的少年,是孙校尉的亲弟弟,因巴图偶尔救了他,便对巴图百十分亲厚。或许是这个原因,巴图才没有机会完成主子的交代吧!” 耶律扈脸上阴戾闪过,“巴图,本王是信赖你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你,没想到你竟敢违背本王的命令,看来你这条小命是不想要了…” “主子息怒,巴图并非有意没完成主子的交代。那个孙校尉的弟弟与孙校尉十分亲近,属下想若能拉拢到他的弟弟,也一定能与孙校尉打好关系,因此才会对孙石格外照顾,但也绝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啊!” “主子,属下觉得巴图待在大祁时间长了,心肠也越发软了。做大事者定要心狠才行,可他不仅因那个小石而延误了主子的事,就连这个奴才办坏了事都阻拦属下杀他,实在让人费解!” 耶律扈听闻,目光移向一旁始终低着头的周利。 “你,抬起头来。” 周利哆嗦着抬头,一张塌鼻小眼的脸映入眼前。 耶律扈眼中闪过嫌恶,“他又是谁?” 韩飞道,“主子,他是属下安插在三营的眼线,负责探查城外巡查布防情况。只是前几日他杀了人不小心露出了痕迹,让那些人抓到了把柄,属下怕大祁的人会顺藤摸瓜坏了主子的事,便想将他灭了口,未想被巴图阻拦,还望主子恕罪。” “没用的废物,本王留他作甚?直接杀了丢进林子里。”耶律扈语气暴戾随意,似乎要一个人性命是再平常之事。 “是。”他身后两人上前,手握弯刀朝周利走去。 “大王子,小的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还请您不要…不要杀我。”周利哆嗦着,眼里满是惊慌。 “哦?你有何事?说来听听。” 周利咽了口唾沫,“小的,小的前几日看到,有个人曾经悄悄来过营帐,看那人,像是…像是帝都刑部的人。” “刑部之人?是谁?” 一旁韩飞眼中闪过讥讽,“回主子,此人是刑部副掌史萧清,属下听说这个萧清颇受大祁帝君的宠信,是刚起的官场新秀,帝都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爆炸案和失踪案,就是他给侦破的。” 耶律扈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本王听过他的名字,据闻此人年纪不大,却能官居刑部三品要职,实在令人诧异。而且听说这个萧副史身量纤纤,长相颇为秀气,不仅帝都的沐轻尘替他说话,连大祁帝君都待他十分不同。” 眼中闪过一丝淫邪,“无极帝君好像经常召他进穹华宫,一待便是许久才出来。看来无极帝君不好女色是有原因的,原来是好这口啊!本王真想看看,将让那个无情帝君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垂着头的周利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转瞬即逝。 “主子,属下偶尔见过一回。似乎长得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倒是身量确实如传言般十分纤瘦。” “如果长的平凡,那就是床上功夫十分*了…?嗤嗤…如果见到了,本王倒也不介意好好体验一番。”想到是那个无极帝君抱过的男人,耶律扈想想就一阵兴奋。 “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周利低垂的头传来幽幽的声音。 耶律扈面露不满,“本王说话,哪有你这个贱奴说话的份?来人,将他给本王拖下去!” 还未等两人上前,周利头蓦地一抬,眼中隼利灼亮莫名,扬手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 耶律扈望着那道红光,眼中暴戾一闪,猛地上前抬掌朝周利劈去! 周利身子一矮,灵巧闪过,迅速向后退去! “你到底是谁?!” 周利眸子漆黑如幕,手一抬,一张薄薄的面具从脸上撕下,露出了一张白皙平凡的脸。 “你是——!”一旁韩飞惊讶出声,“你是那个刑部副史萧清!” 萧清手中薄刀划入右掌,脸上面无表情道,“眼神不错,就是反应太慢。” “你就是萧清?” 萧清淡淡瞥了眼面容阴沉的耶律扈,“大王子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毕竟一个异国王子偷偷来到我大祁军营之地,还与营内中人接触,若被人发现了,可是会引起骚乱的。” “呵呵…以为本王来此处会没有任何准备?你未免太小看本王了吧?” 萧清面无表情,“一个随时都*泛滥的渣货,我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地方让我高看。” 耶律扈脸上是暴虐的阴沉,随即嘴角勾起一丝邪肆,“一个卖骚的淫货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怎么?难道是那些人没办法满足你?所以才故意在本王面前说这些?呵…要不你跟着本王,本王定让你尝尝什么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萧清眸子漆黑,“眼珠发黄,眼袋浮肿,周围呈青黑之色,一看便是纵欲过度。就凭你这副身子,还想满足我?也不掂量掂量你下身裤兜里的腌臜东西,猪都比你的强。” 耶律扈脸上青了蓝,蓝了紫,紫了黑,完全似调色盘般,额头青筋直爆。 “主子…事情有些不妙,咱们还是先撤为好…啊!”韩飞话未说完,便被暴怒的耶律扈一掌拍飞,脸上仿佛是狂风暴雨的弑虐,狠狠瞪向萧清,“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来人,给我狠狠打断他的腿,本王要带回去好好调教!” 从林子上空落下一批异服打扮的高大护卫,将萧清团团围住,面露凶光。 “给本王捉住他!” 瞬间一大批护卫涌了上去,萧清右手薄刀荡了几个圈,一把攥住,一个旋身,以诡异的速度狠狠戳向最前方一人眼中! 猛地拔出,血花四溅! “啊——!”一声惨叫瞬间传出,惊起林中飞鸟几只,慌忙逃窜。 众人惊蛰,为他的速度,也为他出手的狠辣! 萧清面无表情甩了甩刀上的血渍,“抱歉,应该事先打个招呼的,只是没想到你的人这么不中用,反应实在迟钝。” 耶律扈眼中酝起风暴,阴冷出声,“给本王拿下他!本王要亲手将他抽筋扒皮,让他知道惹恼本王后的下场!” 护卫再次一拥而上,只是这次多了分谨慎。前后左右夹击,将萧清围得密不透风,手中刀光一闪再次冲了上去! 翻滚躲过一人的袭击,手中薄刀朝着致命位置刺去! 脚筋,腿窝,手腕,喉咙,眼睛…准确快速朝这些地方袭去!刺,划,勾,挑,薄刀在手中闪出嗜血光影,所过之处惨叫声四起,一片哀嚎。 一旁耶律扈满脸阴沉,“一群废物!连个*都制服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你们两个,也给我上!” 耶律扈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腾空而上! 手中刀刃自上而下直接劈向被围攻的萧清! “咔!”兵刃相接!只是接下攻击的却不是萧清。 “奶奶的!二清子!你竟然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跑了?!回去俺再收拾你!”郝猛手中长枪隔开其中一人的攻击,瞬间与那人打在一起。 小清脸色难看,狠狠瞪了眼萧清,手中两把匕首舞出光影,速度极快朝另一人袭去! 形势瞬间大变! 耶律扈望着忽然出现的两人,一脸暴躁。 壮汉长枪舞得虎虎生威,远远都能听见簌簌的风声。只是那枪颇为怪异,能不断收缩伸长,他的人几下便被变化多端的长枪刺中,被壮汉一脚踹出好远,倒地不起。 这边的个子矮小的少年,速度奇快,身法诡异,手中两把匕极速朝人致命点袭去,膝盖,腹部,胸口,颈部,人影旋转而过,“噗”血花喷涌,他身边另一名侍卫也轰然倒下! 两人迅速解决完敌人并未停手,连忙窜到萧清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二清子你不准出手!”伤口都没好你凑什么热闹!找抽啊! “二哥你要是敢再动,就喝小清的白菜枸杞乌鸡红枣猪肝汤三个月!每日都不准拉下!否则我就把你那堆收藏通通给拆了丢湖里去!” 萧清动作一顿,嘴角微抽。 耶律扈望向这边,眼底的阴沉积聚到极点。 “通通给本王上!就这三人,本王就不信制不住他们!” 几十个人瞬间涌上,朝萧清三人袭去。 耶律扈双眼微眯,狠狠望了眼不远处的萧清,脚步微微后移。 这时林中忽然火把大盛,瞬间涌出众多士兵,从最外围将耶律扈等人团团围住! 褚睿缓缓走出,身后跟着林昊染,孙舟等人! “不知漠北大王子来我军营重地所谓何事?还在我军营处大打出手,是不是该给本将一个解释?” 耶律扈面上阴戾闪过,“本王只是闲来无事,随意逛逛,却不想凑巧来到了这里,打扰之处还勿见怪。” 孙舟上前,“耶律扈你别狡辩了!你在我大祁军营中安插眼线一事,将军都已经知晓!按照两国邦交法度,你漠北已经侵犯了我大祁国土,我等有权将你们拿下,交给陛下处置!现在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耶律扈猛地望向一旁吴刚还有韩飞,“是你们?!两个狗奴才!竟敢出卖本王?!” 韩飞趴在地上,“主子,属下不知情啊…!” 吴刚垂首静立,一言不发。 “巴图!是你?你个贱奴才!不想活了?!竟敢背叛本王?!” 对面孙舟怒目而视,“耶律扈!你丧心病狂!当年你为了攻下敕勒部,将整个部落之人屠尽,还将吴刚的妹妹残忍杀害!却骗他是被我们北境军掳走!吴刚被你蒙进谷里,为了寻他妹妹,才潜入军营,你还以他家人性命相要挟,让他替你办事,现在还说背叛?娘的,你简直是丧禽兽不如!” 耶律扈双眼一咪,“混账!一个小小的兵士竟敢污蔑本王?你好大的胆子!简直胡言乱语!褚睿,这就是你教导手下的方式?本王还真是开眼了!大祁还自称是礼仪之邦,简直是笑话!” 褚睿道,“大王子,本将的手下本将自会管理,不牢大王子费心。只是今晚之事,本将定会上奏朝廷,求帝君发落!大王子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此事吧!来人,将耶律大王子请到营里去,好好款待,明日一早便同本将一起面见陛下!” “是!” “这里可真热闹啊!看来本王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一道邪肆的慵懒男声忽然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耶律硕…?!”孙舟眼睛大睁,惊呼出声。 今晚的树林倒真是热闹,一波又一波的人层出不穷。 “哎呀,还有人认识本王啊?真是令本王惊喜…”耶律硕懒懒道。 “耶律硕?你怎么会在这里?”耶律扈望着忽然出现的耶律硕,面色阴沉。 “我的好大哥,你还真是会给父王惹麻烦啊!若小弟我再不出现,你岂不是要被人给带走了?你这条命弟弟我是不在乎,可是若被这些祁人以此相要挟,让我漠北割让土地钱财,那小弟可就不依了…” “你——!” “大哥你还是老实呆着吧,否则…别怪小弟不客气!”耶律硕眼中寒光闪过,嗜血慑人。 耶律扈脸上青蓝闪过,咬牙道,“耶律硕,别以为父王疼你你就敢为所欲为,本王不会轻易饶了你,咱们走着瞧!” 耶律硕毫不在意挥挥手,“小弟我知道了,不过大哥这话我已经听了许多遍了,还请大哥能换换。还有,这几日一直有人偷偷摸摸跟在小弟身后,小弟方才出来时让人顺手都给解决了,送到大哥的住处了,还请大哥一观。” “你…”耶律扈眼中惊异闪过。没想到他派去的人竟然被他发现了!真是一群废物!这点差事都办不好! 耶律硕不再看身旁人阴沉的脸色,径直走上前,“褚将军,今日大哥与本王来此处只是为了看望友人,将军是否有所误会?” “二王子所说的误会是什么?” “我等并未进入大祁营地,也未擅自闯入,只是在营外的树林处随意走走而已,褚将军何必要将此事搞大呢?咱们大事化小如何?” 褚睿眉宇微蹙,“二王子难道不知大王子不仅在我营中安插眼线,还私自投放毒药,造成北境军营混乱,事故不断,这些种种可不是本将说能化小就化小的!否则北境五千将士本将该如何交代?” 耶律硕但笑不语,缓缓上前,深眸淡淡望了眼四周耶律扈的护卫,“都退下。” 众护卫踌躇,不知该不该听从他的命令。 耶律硕双眼微眯,“古哈。” 蓦地一道黑壮身影大雁展翅般腾空而来,脚一个个狠狠踹向周围的护卫,仿佛猛虎入林,强悍凶戾,片刻四周便哀嚎一片。 耶律扈阴戾地望着出现的古哈。 这人,不是漠北第一勇士吗?怎么也跟在耶律硕身边了?有了这个助力,以后不是更难接近这个二弟了? 古哈站在耶律硕身后,兽褂跨靴,肌肉横肆,十分吓人。 褚睿双眼微眯,“二王子这是何意?” 耶律硕轻笑,“这些人竟然敢对我耶律硕的朋友出手,自然要给点教训,不是吗?本王的好友,萧副史萧大人?” 话落,众人纷纷诧异地望向一旁的萧清。 ------题外话------ 推荐文文 书名《名门枭妃》作者:二蜀 【女主穿越,男主重生,宠文,1VS1】 谁说古代的女人就必须三从四德恪守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谁说出朝入仕就必须忠君爱国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 拜托,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图权我图钱,有福同享,有难你扛。 ——【请忽略上面的*世界,以下是正常版简介】 传闻真元宗紫微仙人座下的第七弟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极善谋略,心智卓绝。 奉诏入京,进钦天监,掌皇家运,胸中算尽天下事,一双素手握乾坤。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然而下一秒,左脚踩太子,右脚踏亲王,将万里山河收入囊中踩在脚下! 世人都说真元宗的这位七弟子怕是疯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帝王怒 难道这个萧大人与漠北二王子耶律硕相熟? 萧清淡淡垂眸,一言不发,直接忽视耶律硕的问话。 褚睿转头,“二王子,萧大人是本将请来的客人,无论你们之间有何事,都需等到今晚之事过后。” “那是自然。这么多外人在此,本王还真没办法跟萧大人好好叙叙旧呢,毕竟虽几日未见,还真是想念呢…” 众人一愣,目光逐渐古怪起来。 小清气极。这人,简直可恶!故意说这种模糊不清的话来诋毁二哥,让人以为二哥跟他有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混账!你个奸贼!上次掳走俺家二清子的事俺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竟然敢说是俺二清子的好友?啊呸!你也配?!”郝猛怒视对面的耶律硕,目光凶狠。 耶律硕不气也不急,径直望向萧清,“呵呵…萧大人未曾说话,倒是你身边这两个兄弟不知为何很是激动啊!不过本王没心思计较。” 转头望向褚睿,“褚将军,今晚之事如何交代那就看您的意思了,如今各方势力涌入大祁帝都,若此时我们两国发生矛盾,那谁也不好看。不如这样,今日之事我们各退一步,大哥,本王会带走,而其余人…”目光望向一旁的护卫,“全都任由诸位处置,褚将军你看如何?” “耶律硕!本王的人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本王不同意!” 耶律硕不看身后耶律扈一脸激怒的脸,冷冷道,“若大哥今晚想去大祁的牢房里坐坐,小弟我不会阻拦。只是若父王知道大哥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知是会大发雷霆呢,还是撤了你刚得到的视察南部部落的职务呢?” “混账!耶律硕,你竟敢威胁本王?!” 耶律硕嘴角勾出一抹邪肆,“小弟怎敢威胁大哥?这完全是为了大哥着想啊!还望大哥能理解。”说吧朝身后古哈使了个眼色,古哈点头走到耶律扈身后,意思很明显,若他再不安分,便对他使用武力了。 耶律扈眼中阴沉异常,充斥血色,“好!耶律硕,今日之事本王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耶律硕压根对身后的额威胁视若无睹,望向对面褚睿等人,“褚将军,你看本王这个提议如何?” 褚睿眼中闪过深意,须臾,缓缓道,“本将今日可以不将大王子带走,但今晚之事,以及大王子在我大祁军营的一切所作所为,本将会一五一十上报给陛下,由陛下圣裁,还望两好自珍重。” 耶律硕唇角微勾,“褚将军不愧是北境手握重兵的宣武将军,果然懂得顾全大局。只要褚将军今日不把我大哥带走,八月十五夜宴那日,本王与大哥自会去向帝君解释清楚,其余的就不牢将军费心了。” 褚睿眸光微闪,“如此甚好。还有本将想提前两位一点,这里是大祁,并非你们漠北。若有人想在我大祁耍手段,到时就别怪本将和大祁的铁骑踏破你们漠北!” 毕竟是长年征战沙场之人,身上的铁血之气展露无遗。众士兵听此一话,顿时浑身一震,望向对面人的目光更加气势铮铮。 耶律硕双眼微眯,“呵呵…古哈,带大王子先走。” “是。”古哈侧身,“大王子,请。” “哼!”耶律扈望了眼耶律硕,还有褚睿一甘人等,眼中阴霾闪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没想到今日一时兴起来这里,竟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不仅让他在北境营内的眼线暴露,还让他损失一批护卫,最主要的是在大祁人眼前丢进了颜面! 耶律硕这个杂种!他定不会放过!还有萧清,褚睿这些人,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褚睿等人望着耶律扈离去,一旁林昊染微微蹙眉,“将军,就这样放耶律扈离开可以吗?若到时他不肯承认,那咱们今晚不就白忙活了吗?” “就算将他关押也无济于事。各国都会在别国安插势力,这是公开的秘密。两国不会因此此事而大动干戈,顶多会赔偿一些银两马匹就算了解了。况且,如今北境流寇横行,东面势力混乱,大将军曾说过,现在还不是与各国公开交战的时候,一旦开战,受苦的都是大祁的百姓。因此今晚之事,做些退让又何妨?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耶律扈等人经受此教训,恐怕近段时间都不会再作干扰,这样就够了。” 林昊染点头,退到身后遂不再多言。 褚睿望向四周倒地的护卫,“来人,将这些人绑起来暂押西面营帐,明日一早关入大理寺,听候处置!” “是!” “教头韩飞暂押东面营帐,明日交由刑部主审,务必要将一切透露出的消息全都查问清楚!另外,吴刚身为四品校尉却与别国人来往,暗自传递消息,本将现在撤了他四品校尉一职,交由兵部处置!明日押至兵部听候处置!” 一旁孙舟神色微凝,嗫喏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是,属下遵旨。” 褚睿吩咐完一切,转身望向对面耶律硕,“二王子,既然今晚事情已经解决,那便请速速离去。军营重地,一切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呵呵,那是自然。只是本王想找一人叙叙旧,不知…萧大人是否同意?” 褚睿蹙眉,望向一旁萧清。 萧清缓缓抬头,脸色微微泛白,“萧某…并没事情要同二王子说的。” “呵…那可不一定吧…”缓缓走到萧清面前,眸子犀利似鹰,“萧大人确定没有什么要同本王说的?” 萧清面无表情道,“二王子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袋不好使?还需要萧清说那么多遍?” “萧大人莫不是怕了…?”双眼淡淡瞥向萧清左肩,嘴角勾出一丝邪魅,“因为上次本王不小心弄伤了萧大人的手臂?” 一旁郝猛小清双眼大睁,身子一闪,瞬间朝耶律硕扑去! “嚓——!”兵器交接传来的刺耳声!郝猛小清不看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个黑衣壮汉,一脸阴沉望着后面的耶律硕,“混蛋!原来是你伤了俺家二清子!俺要宰了你!” “我就说二哥的胳膊伤得蹊跷,原来是你搞得鬼!当初不仅将二哥掳走,现在又随意伤他!耶律硕,今日想走就留下你的一条胳膊,否则别想轻易离开!” “哈哈哈!萧大人,本王就说你身边这两人的性子果然像我们漠北的汉子!本王实在是喜欢!要么你将这两人让给本王?” 萧清微微皱眉,“你们两个,跟这只跳蚤鼓噪什么劲?回来!” 耶律硕双眼微眯。跳蚤… “不行!俺郝猛就看不惯有人欺负俺家兄弟!若不揍他几拳俺不顺心!” 一旁小清望了眼萧清,微微蹙眉,收了手上的匕首,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臭小子你干啥呢?!怎么回去了?!” “大哥跟跳蚤动手,是承认自己是臭虫吗?”跳蚤跟臭虫正好一对,都是害虫,还相冲。 额…众人汗颜。这个小兄弟,还真敢说… 郝猛气冲冲收了长枪,走回萧清身旁嘟囔,“就是让俺做臭虫,俺也想揍他几拳!敢欺负二清子,绝不相容!” “本王倒是十分期待二人的表现呢,只是今晚是没这个机会了…”耶律硕望向萧清,“萧大人,看来今晚本王的好意你是不领情呢…只是本王还有要事同萧大人商量,这可怎么办呢…?” 蓦地,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耶律硕忽然身子一闪,闪电般划过,似鹰捉猎物般抓起萧清腾空而起,飘落在不远处地上。 “二哥——!” “二清子——!” 郝猛与小清大惊,就要冲上前,却被耶律硕的两名暗卫缠住,一时分不开身。 “二王子,你究竟想做什么?”褚睿脸色微沉,“在我面前抓走本将的客人,是不是太不把我褚睿放在眼里了?恩?”末音微微上挑,透出冰凉。 话方落,周围所有士兵“唰”一声瞬间抽出佩刀,凛凛望向对面耶律硕,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耶律硕一手勒住萧清肩膀,一手箍住他的身子,望着对面似乎马上要冲过来的褚睿等人,眉梢微挑,“没想到啊…北境统领将军褚睿竟也待你如此不同,真是令人诧异呢。你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呢…?” 萧清微微垂首,指尖微动。 “短短几日,便收服了北境军的褚睿,这样迥异的能力,不得不让本王忌惮啊…要不,干脆杀了你,一了百了?” 耶律硕眼中杀意闪过,手渐渐移向萧清纤瘦苍白的脖颈。 须臾,手一顿,“果然,还是舍不得啊!萧大人这么有趣的人本王是第一次遇见,实在不舍得让你就这样死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望向萧清,目光蓦的一顿,“你…” 面前少年脸色苍白似蜡,额角浸出滴滴薄汗,眉宇紧紧蹙起,似忍受极大痛苦般,直直朝一旁倒去。 “…!” “二哥?”“二清子?”郝猛与小清疑惑声音传来,直到看萧清倒在地上脸上顿时大惊! 这…二哥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倒下去了…?! 耶律硕望着面色惨白无丝毫血色的萧清,眸子微凝。 毒,发作了。 不再犹豫,将萧清抱起,转身,“萨巴。” 蓦地林内再次出现十一个黑影,最前面便是在并州曾扮作小邵的萨巴,“主子。” “拦住他们,本王要离开。” “是。” 眼睁睁看着耶律硕要将萧清带走,郝猛跟小清脸上满是着急。冲上前想要救萧清,却被耶律硕的人拦住。 “二哥——!”声音透着无比的急躁与慌乱。 忽然,周围似乎拢上了某种不知名的黑雾,仿佛是幽暗灵域,冰凉瘆人,隐隐透出一丝诡异。 凉风蓦的闪过,“咕噜”一声,忽然耶律硕暗卫中一人脑袋滚落,在周围打转几圈慢慢停下。 死一般宁静。 “啊——!”惊叫声传来,“怎么回事?!” 众人一片骚动,还未反应过来,又一暗卫脑袋悄无声息落地,在地上翻滚几圈,面朝上眼睛大睁直直望向上面。 死不瞑目。 耶律硕眼中闪过阴戾,“是谁?!给本王出来!” 林内一片安静,只余耶律硕的怒吼声还有缕缕的风声幽幽回荡。 须臾,从阴影中缓缓出现四个人的身影。 白银披风,乌黑立领长袍,暗银镂空束冠,高高的束带束到下颌,一枚淡金色珍珠紧扣。 面遮白纱,只余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犀利明锐,却冰冷渗人,像幽暗黑狱中的鬼魂降临。 “嘶…”周围是冷冷的抽气声。 耶律硕双眸一紧,难道这是… 忽然一阵冰凉气息袭来,宛如汹涌滔天的风暴,又似九阙之上风云汇聚,狠狠打在他身上。 “噗——!”耶律硕一口血喷出,双手一轻,再望去手中已经没了萧清的身影。 “主子!”萨巴一脸惊慌。 耶律硕缓缓抬眸,在望向某处孤高清绝的人影时,目光一凛。 萨巴一愣,也转头望去。 众人所望之处,是一抹宛如天人般孤冷冰寒的身影。墨金暗纹龙蟒长袍,身罩一件通体漆黑华披,将那修长似天山一线天的身影全部笼罩其中。周身似拢上一层缥缈黑雾,幽凉冰冷,鬼魅渗人。 手上抱着一个纤瘦的身影,不知为何,让人有种似捧着世间珍宝般的感觉。而那人抱着的,正是被掳走的萧清。 “二哥——!” 小清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褚睿蓦地拦住。 褚睿眼中闪过诧异,疑惑,震惊,蓦地甩袍跪地,“褚睿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他…他是…! 众人呆症半晌,慌忙跪地,颤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何陛下会忽然出现?!而且竟然抱着…萧大人?! “呜…”萧清感觉身体内部仿佛就要裂开般疼痛,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唇渐渐染上了一层青色。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惨叫出声,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元祁妖瞳幽深冰凉,看也未看一旁惊呆了的众人,从袖中拿出一镂空紫琉璃玉瓶,一颗雪白晶莹的药粒出现在指尖。 通体雪白,光亮莹润,隐隐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一丝淡淡的如雪香气幽幽传来,让人闻起来精神一震,皆面露诧异望向帝王手中的东西。 “雪玉冰息…”耶律硕眼中满是诧异,轻咳一口血,晃悠悠起身,“你竟然有世间至宝冰雪玉息丸…” 冰雪玉息!众人大惊! 难道是有着起死回生功效的雪域至宝,百年凝结一粒的人间圣品,雪玉冰息丸! 周围一阵冷冷的抽气声。 萧清朦胧中能感觉身旁熟悉的冰雪气息,还有抱着她的有力臂膀。 “张嘴…”男子幽凉却柔和的声音隐隐传来,萧清下意识地抗拒,紧闭双唇不愿理会男人。 披风下的元祁修眉拢上一层阴影,“清清…张嘴…” 萧清双眼紧闭,眉宇因疼痛紧紧蹙起。 不要跟她说话,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元祁妖瞳微眯,直接将冰雪玉息含入口中,轻柔抬起萧清的下颌俯身直接印了上去! “嘶——!”周围是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叮呛——!”兵器纷纷掉地的声音。 众人脸上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这人真的是大祁的无极帝君?!那个绝情绝欲无一丝情感的无冕神君?!那现在他在干什么?在…亲一个男人?! “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小清直瞪眼。 “二清子被人亲了。”郝猛眨眼僵硬道。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耶律硕望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脏蓦地一抽,一丝怪异情绪从身体中慢慢涌出,说不清道不明,惹得他心绪有些烦乱。 萧清感觉一双冰凉的唇贴上她的,舌尖霸道地闯入她因疼痛而紧抿的口内,一颗冰雪般清凉之物同时涌入,沾上她的舌尖后逐渐融化,丝丝流入她的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逐渐减弱她体内的疼痛,修复她受损的筋脉。须臾,一阵清凉舒缓的气流从体内流出,淡淡环绕四周。 萧清意识逐渐清晰,能感觉到唇齿间缠绕的冰凉舌尖,鼻息中熟悉的幽雪气息,还有男子禁锢她身体的双臂。 缓缓睁眼,苍白的容颜映着少年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深如幕。 面前是男子白皙绝美的容颜,那双黑曜般的妖瞳看到她醒来后,眼中微动,随即冰唇微微离开。 两人之间只有一寸距离,彼此呼吸能很清楚感觉出。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萧清透着一丝喑哑的声音传来,毫无情绪。 元祁眸子似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面前的人卷入其中,吞噬殆尽。 萧清眸光一动,略微僵硬移开目光,似乎不愿探究男子眸子深处蕴藏的东西。 “多谢陛下相救,下官没事了,请放我下来吧。” 元祁眸光微闪,缓缓将萧清放下。 萧清脚一沾地,身子便不由自主微晃,回过神后,腰上多了一双冰凉的手掌。 众人一脸怪异的望着那两道靠着的身影,都忘了行礼后起身了。 直到帝王冰凉的声音淡淡传来,“平身。” “谢陛下——!”众人颤巍巍起身,未敢发出丝毫声音。 褚睿上前,跪下行礼,“不知陛下驾临,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责罚。” “无妨,起吧。” 褚睿身子一顿,道,“谢陛下。” “二哥,你没事了吗?”小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只能远远问一句,脸上透出急切关心。郝猛要上前,却被身旁的林昊染拉着,只能干瞪眼。 萧清朝两人点头示意,面容虽依旧苍白,却并不那么吓人了。 “呵呵…没想到啊,大祁帝君竟然亲自驾临,耶律硕真是深感荣幸!”耶律硕缓缓上前,朝帝王行了辽人的最高礼节,右手贴在胸口深深一揖,这是他们对辽王还有漠北神明才能有的最高礼节。 久久未见帝王免礼声,耶律硕低垂的眸光一闪,缓缓起身。 蓦地一阵冰蓝气流扑面而来,狠狠打在耶律硕身上! “朕说过你可以起吗?”帝王声音冰凉渗人,透出无尽的寒意。 耶律硕撞在身后的树上,再次吐出一口血,缓缓起身,眼中暗暗闪过一丝阴戾,“是耶律硕失礼了,望陛下勿怪。只是耶律硕想不出为何会惹陛下龙颜震怒,还望陛下明示。” 帝王披风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有那似暗黑地狱般的幽凉声从缓缓传出,“你有何资格反问朕?” 淡淡语气中,是高高在上的睥睨,俯视苍生的淡漠,似三界神君,孤傲冰寒。 耶律硕眸光一滞,隐隐有冰冷的东西缓缓渗出来,暴虐莫名。 帝王缓缓朝耶律硕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苍穹云端方,高贵,优雅,沉稳,睥睨。 众人都被帝王身上散发出的仿若地狱魔君的气势所震撼,呆若木鸡。 “她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耶律硕气息微滞,感觉周身似罩下巨大屏障,沉重莫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帝王虽没说“她”是谁,但耶律硕很清楚。 “她左臂也是你伤的?” 空气都变得寒冷,如坠冰窟,令人喘不过气。 帝王孤高的身影越发诡冷渗人,站定微微抬眸,黑罩下那双妖瞳似最冷的深渊,冰寒,虚无,酝酿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机! 墨金披风一扬,一道浅蓝幽光缠上耶律硕脖颈,似一根铁索般毫不留情将他拖拽过来,苍白的指尖一把捏住他脖颈,手掌一用力,“嘎吱”的诡异声传来,一言不发就要捏碎他喉咙。 蓦地,一双纤瘦的手轻轻搭在帝王胳膊处,萧清的声音传来,“陛下,请住手。” 帝王动作一顿,转头,眸子幽深。 萧清淡淡垂眸,“耶律二王子就算是有什么地方惹怒陛下,也应交由漠北辽王处置。若陛下亲自动手,会遭天下人诟病,留下暴虐残忍的污名。” “理由。” 萧清如今所说的只是表面敷衍的说辞,而元祁要听的,是面前的人真正的理由。 萧清垂下的睫羽轻颤,须臾,缓缓抬眸,“这样杀了他,太便宜。更何况,要杀他的人,应该是下官,并非陛下。” 帝王眸子闪烁幽光,手缓缓放松,蓝光一闪,蓦地从旁边飞来一把佩刀,披风下修长的手轻飘飘握住,刀刃朝下直直朝到地上耶律硕的肩膀刺去! “呜——!”左肩一阵剧痛,让耶律硕脸色瞬间煞白,惨无血色! “主子——!”萨巴惊呼,刚要冲过来,忽然面前白影一闪,快得看不见的刀影闪过,再望去他竟然在空中看到自己没有头的身子,颈部在哧哧地喷着鲜血! “啊——!呜…”旁边一个大祁士兵看到这血腥一幕,蓦地尖叫出声,却被身旁的林昊染慌忙捂住,只发出呜呜的闷哼。 众人皆一脸苍白,望着对面断裂的身体,身子在颤抖。 萧清望着地上面色痛苦的耶律硕,那双狼眼却忽然唰地睁开,散发着嗜血如同野兽的光芒,直直盯着面前萧清。 “我耶律硕定谨记今日之辱,我以辽人最神圣的神明起誓,来日,定百倍奉还!” 萧清面无表情望向身下,“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有的只是人类虚无的想象,还有逃脱现实的幻想罢了。若真有神明,我萧清倒真要看看,那副悲悯苍生的嘴脸是怎么让你这个杀人犯活在这世上的。耶律硕,好好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身旁的帝王眸子淡漠,修长的手指将佩刀一把拔起,顿时血花四溅,披风一扬扔到一旁。 看也不看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耶律硕,径直走到萧清身旁,披风展开罩在她身上。 身影一瞬,携着萧清眨眼便没了踪影。只余一道冰凉淡漠的声音幽幽传来,“处理干净。” “是。” 下一刻,在场的几十名官兵似见到了最恐怖的地狱之竟。 四道白影如同鬼魂般飘忽游荡,所过之处,惨叫声四起,尸横遍野,血肉纷飞,惨烈异常。 除了大祁的士兵和小清郝猛两人,其余人全都身首异处,惨死林中。那四道白影仿佛是阴间夺人性命的鬼魂,周身的嗜血冰凉之气,令所有人如同来到了暗黑冥域,恐怖惊惧。 一切结束后,四道白影如初来那般,消失得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只余一地残肢断臂的树林,在提醒林中活着的人,方才的一切不是梦。 而是一场令人魂飞魄散的噩梦。 ** 林子深处,一道淡雅欣长身影静静望着树林这边,身旁是格外高大的一道黑影。 清风吹起男子白衫,飘然若舞。身影宛如远离尘世的谪仙,缥缈出尘。 “要追吗?”一旁高大黑影木木的声音传来。 须臾,传来男子淡雅温和的声音,“有他在身边,她身上的伤不会有事。” 声音轻柔,却透出一丝淡淡的莫名情绪,不知是失落,或是…其他。让一旁的高大黑影微微转头,望向他,“小九把她找回来。” “回来…呵呵…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声音淡淡柔和,被清风徐徐吹散。 “我们走吧…” 林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余一缕淡淡的竹香,幽幽飘散在空气中。 ------题外话------ 推荐文文 《国民老公赖着你》,夏寐 虚情假意的电视真人秀,变成世界瞩目的豪门骗婚? 若非姐姐无端被杀,缪宝绝不会与裴以沫牵绕不清。 几日十几亿网络点击,国民老公爱上节目编导,为追求她不惜参加爱情真人秀,假戏真做,男友力MAX,好一个黄粱美梦! 本以为一切皆假设,节目结束就都结束。 谁知,当她和渣渣们斗得难分难解时,裴以沫竟笑吟吟把结婚证书拿出来了。 “老婆,我们结婚证书都签了。这是假设吗?” 天啊!缪宝发飙:谁把这只苍蝇给我拿下?! 他坏笑,“老婆,你肚子未来的儿子也是我儿子,我们上场上床都分不开。你自欺欺人也有个谱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放你走 “陛下要带微臣去哪里?” 萧清被男子搂在怀里,披风罩在头上,周围是簌簌的风声。 头上是她熟悉的冰凉气息,却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萧清微微蹙眉,手搭在男子肩上挣扎着探出头,一眼便对上了帝王深不见底的双瞳。 眸子一缩,缓缓垂下,“陛下要带微臣去哪里?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难。只是…想多听一下你的声音。” 萧清一怔,垂下的眼帘遮住一闪而过的光,“臣要回去。” 又是一阵安静,只能听见四周徐徐的风声。须臾,传来元祁淡淡的声音,“到了。” 萧清落地,转身,面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山石嶙峋,高约十丈的断壁是飞流的瀑布,隐隐有一丝雾气,缭绕在山林中。 这是哪里? 一旁帝王伸手牵住萧清的手,却被她一把挣开。步子一顿,转身,妖瞳透出莫名浅光。 萧清面无表情,“陛下,臣只是一介三品副掌史,并无时时觐见面圣的资格。还请陛下允准下官告退,若有政事要询问,请陛下直接宣召臣的上级。”淡淡的声音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瞬间隔在两人中间。 朝面前男子行礼,萧清道,“微臣告退。”随即转身离去。 “站住。”身后是帝王幽凉的声音。 萧清步子不停,径直朝前走去。 忽的面前人影闪过,萧清旋身躲过男子的手,冷冷站定,“怎么?陛下还要再折断臣的手腕?” 帝王妖瞳一凝,眸子漆黑如幕,静静望着面前的人,“留下。” 萧清手指一顿,淡淡道,“臣没有留下的理由。” “若是朕,想让你留下呢。”帝王声音低沉悦耳,却透出一丝莫名。 萧清面无表情,“臣跟陛下有过三年之约,只是既然是陛下先打破了规矩,那我们的约定就此破裂。以后,还望陛下能与臣保持距离,毕竟成为众矢之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而微臣也不愿再与陛下有丝毫瓜葛。” 朝面前神色冰凉的帝王拘礼,“微臣告退。” 从男子身旁径直走过,一双冰凉却有力的手握住萧清的胳膊,帝王淡淡的声音传来,“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离开。” 萧清眼中勾出一抹嘲讽,“怎么?陛下还打算用强?” “正有此意。” 萧清眸子陡然大睁,身上长衫在男子手下瞬间碎裂,飘落地面,只余一件轻薄中衣在冷风中轻摆。 垂下的眼帘缓缓抬起,眸子是慑人心扉的幽深,“需要绑住微臣的手腕吗?或许直接折断来得比较快?” 帝王抬手抚上萧清的脸,修长如玉的苍白指尖轻划她的眼睑,声音幽沉,“屏息。” 萧清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身子瞬间腾空,“哗啦”一声跌进身后的水雾中。 “呜…”萧清瞬间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眼眸盛怒,“元祁!你没完了是吧?!” 见他一次就落水一次,这还有完没完! “呵呵…”帝王低沉的轻笑声传来,近在咫尺。 萧清睁眼,面前是男子微微鼓动的胸膛,再抬头,是一张恍如天人般的绝美容颜。 这世间恐怕没有一句话能描绘出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光彩,他的气质。这个男人的存在,是高贵与华美,孤绝与冰寒的代名词。 只是,他同样是冷酷与绝情,残忍与无心的象征。 “陛下笑什么?” 帝王淡淡执起一汪清泉,洒在萧清的左碗,“不要让朕以为只有在你愤怒时才会叫朕名字,否则…” 妖异双眸瞥了眼面前萧清,惊为天人的容颜微微凑近,“朕会想尽办法惹怒爱卿。明白吗?清清…” 萧清眸光一滞,“陛下对称呼还真意外得执着,这点微臣也一样。所以请陛下以后不要再叫臣清清。这个名字,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人该称呼的。” 帝王睫羽微微笼上一层水雾,面容似九天之上的神君,孤绝清华。没有回答萧清的话语,直接抬手伸向萧清单衣的衣领。 萧清身子一躲,缓缓退开些距离,面无表情开口,“陛下又想做什么?” “替你宽衣。” “微臣不知为何要在此宽衣?” “因为朕想。”声音淡淡,却是想也不想的霸道语气,简直是黑暗里的帝王。 萧清嘴角狠抽,抬眸,“但微臣不想。” 帝王面容在雾气中越发缥缈,望向萧清,缓缓朝她走来。 萧清身子微僵,眼睁睁看着男子一步步靠近,身子也不由自主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一旁冰凉的石壁。 空气微凝。 萧清被男子高大身影笼罩在石壁旁,两人距离再次贴近,双眸直直对视,不避分毫。 “陛下很喜欢玩这种游戏?怎么?是因为有趣?无聊?随意打发时间?为什么?微臣自认长相平庸,无丝毫出彩之处,为何陛下要再三做出这种事来?难道是因为陛下嗜好独特的原因?” 帝王一言不发,抬手撩过萧清贴在脸侧的黑发,却被她手掌一把攥住。 萧清眸中犀利似鹰,蓦地抬手抚上男子绝美的侧脸,轻轻摩挲,“绝美无官,似雪肌肤,如峰眉宇,沧澜琼鼻…” 指尖轻轻下移,划过男子精致薄唇,“血樱双唇,还有…这双眸子。” 帝王静静望向少年近在咫尺的容颜,眸子越发幽深。 “这双眸子,是人人畏惧的存在。冰冷,无情,漠视一切,绝心寡欲。所以,它很危险,不是因绝情绝心的冰冷,而是因一旦找到能消逝这冰凉的东西,就算是倾尽一切也要得到的执念。而这份执念,是能吞噬萧清现在所有的风暴。” 萧清眸子漆黑得看不出一丝光影,虚无而空寂,“陛下与我都该知道,对于你我而言,都是彼此最危险的存在。既然如此,不如不见。陛下心中想得到的,微臣给不了,也不想给,就像是最危险之物,远远观望却不能靠近。所以,陛下,放弃吧,微臣就要离开帝都,远离这里的一切。还望陛下能成全。” 帝王面容在雾气中越发难以捉摸,只是周身那冰凉气息越发渗人,似要将面前少年吞噬。 须臾,传来男子喑哑莫名地声音,“你要离开…?” 萧清面无表情道,“对,无论如何,微臣都要离开。这里,并不适合我。” “离开朕的视线?” “对。” “彻底从朕面前消失?” 萧清能感觉出面前帝王越发诡冷的气息,仿若忘形的手紧紧缚住她的身子,这种感觉让她微微蹙眉,“既然臣来到帝都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臣会找个合适时间向刑部请辞,到时还望陛下…” “真是不乖呢…”帝王幽凉的声音缓缓传来,仿若地狱神魔呢喃,幽幽打断萧清的话语。 “撕拉——!”萧清胸前蓦地一凉,身上单衣被男子粗暴撕裂,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萧清眸子一凝,下意识就要后退,却忘了身后已经贴在了石壁上,身子整个仰倒在后面的石壁上,接着一抹高大身影附了上来,凉凉地望着下面的人。 “呵…还真是熟悉的一幕呢。接下来呢,是不是要再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再演练一遍?”萧清眉梢挑起嘲讽的弧度。 帝王妖瞳幽深,抬手轻划萧清纤瘦的脖颈,“这里的痕迹,到现在都还未消失呢…” 萧清眸光一冷。 少年白皙的脖颈上,一大片青红痕迹仍清晰映入眼前。伤痕是那日在冰宫时,男人所留下的痕迹。 “身上还存留着朕的痕迹,爱卿想逃到哪里?” 萧清面无表情,“残留在心底的痕迹都会随着时间消失,更何况是身体上的。这些痕迹只会提醒臣一句话,就是只有远离陛下,微臣的生活才能得以平静。” “呵…爱卿真的有惹恼朕的本事…”帝王声音幽冷莫名,抬手将萧清半敞的单衣整个褪下,露出白皙*的上身。 男子的动作轻缓,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冰凉。 萧清望着他幽凉深邃毫无情绪的双瞳,须臾,缓缓闭上了眼睛。 打不过,劝不了,逃不掉。呵…她的手段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济于事。 感觉那道冰凉的视线清晰打在她身体四处,萧清微敛的睫羽轻颤。 他们两个太过相像,都是曾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或许到现在,依然如此。表面用若无其事来伪装,其实内心拒绝一切能波动心神的人,这是一种下意识自我保护的手段。也是她存活至今隐刻在血液深处的生活方式。无人能改变,她也不想改变。 脖颈处隐隐有湿热气息流过,伴随着一丝浅浅的冰凉,轻轻扰乱他的思绪。 她不知面前男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出现那晚诡异惊恐的一幕,也不想去探究。因为一旦知道了,就真的有种再也无法摆脱不了的错觉,会被这个危险的男子永远束缚。 他不想探究这个男人望她时,眼中那些莫名情绪,因为太过危险,所以她内心早已想起了警鸣。他进一步,她要退后三步,才能阻绝这种危机感。 缓缓睁眼,面前男子漆黑的墨发微湿,随意垂在脸侧,诱人而魅惑。 伸手将萧清的身子缓缓抬起,重新置于水中,冰凉的身子紧贴,轻轻撩起她散落的黑发,拨在颈项两边。 耳边是男子熟悉的冰雪气息,隐隐透出一丝曼珠沙华的幽香。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脊背,湿热的液体悠悠洒落。 湿热…? 萧清眸子一怔。目光垂下,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汪偌大的温泉中。 男子的手掌撩起一汪泉水朝萧清后背撒去,湿暖柔滑的触感逐渐缓解她后背的疼痛。淅淅沥沥划过,重新流入泉水中。 后背上一片青紫色,是当日在冰宫时,被男人狠狠撞到树上时留下的伤口。而当接触那抹温热时,后背上的疼痛却在隐隐消褪。 萧清微微蹙眉,目光一转,竟发现身下的泉水隐隐透着浅淡的蓝色光晕,在袅袅蒸腾的雾气中闪烁波光。 萧清眸光微怔。 帝王身侧泉水是深沉的冰蓝,缓缓向外溢出,冰蓝气流层层推出,晕染偌大的一池温泉。 后背,肩膀,脖颈,左臂,手腕,这些曾经受过伤的地方一一被泉水湿润,散发着浅淡蓝光。和着体内丝丝清凉的气流,渐渐融合交汇,须臾,全部渗入萧清体内,消失不见。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萧清眸子微冷,抬眸望向面前男子。 帝王神色淡淡,却比平日里多了一分苍白。妖瞳静静望向面前少年,须臾,缓缓抬手将她散落的秀发盘起,轻启薄唇,“朕,放你走。” 声音幽凉淡漠,毫无波澜。 萧清一怔。 面前男人那双妖瞳直直望进萧清眼底最深处,仿佛要将她深深烙在脑海中。伸手揽住她的身子,身子一提离开池水,落在一旁的碧绿草地上。 拿起一旁的墨金披风,给萧清披上。少年纤瘦的身子被宽大的披风淹没,遮住她白皙的面容,还有漆黑如幕的双眸。 帮她拢了拢披风,幽凉视线隔着披风隐隐传来,须臾,揽过面前少年施展轻功瞬间离去。 夜风吹拂水面,清浅微波。只余一汪升腾着袅袅白雾的泉水,在幽暗的夜幕中,越发缥缈氤氲,恍若游梦。 当萧清还在对男子反常的举动感到迷惑时,不知不觉脚已落地,熟悉的别院景象映入眼帘。 缓缓抬眸,男子绝美容颜在星光下越发摄人心魂,恍若天人。妖美的双瞳淡淡望了眼萧清,一句话未说,孤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风中。 一缕似雪幽香缓缓飘来,提醒着这个男人曾经出现过。 萧清眼帘微垂,遮住眸子一闪而过的幽光,转瞬即逝。 ** 清晨的落英湖别院充斥着淡淡的平静,美好而静谧。 萧清是被一道刺眼的视线给惊醒的。缓缓睁眼,转头,面前的李小力淡淡朝她扬眉,面容透着一丝莫名的亲切,“醒了?” 萧清嘴角一抽,缓缓坐起揉了揉脑门,“你不用一大早就坐在我屋里等我醒来吧?” 李小力神色不变,悠悠喝着手中的茶水,看也不看床上的人,“昨晚玩得可还好?” 萧清身子一僵,讪讪下了地,“还可以,还可以…对了,小清他们人呢?我忘了好像有事要找他们。” “他们两人都还在城外军营,只有你一人回来了。怎么?只有话对他们两人说,没什么话对我说的?” 萧清环顾四周,“小七呢?不在别院?去哪了?” “昨日我睡得很沉呢,不知为何吃了晚饭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就到了今日清晨,有人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对了,汪仔呢?听说这几日它食欲一直不振,难道是胖妞又不搭理它了?” 李小力双眼微眯,望着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萧清,须臾,缓缓勾唇,“小七去散步了,汪仔也跟着去了,应该是跑到别院后那片桃花林里玩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哦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午饭前会回来的。” “它们怎么总去桃花林?万一遇到人怎么办?” “小七那速度根本不用担心,汪仔那种形象就算遇到了,别人能把它怎么样?” “哦…这几日帝都内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几日各国势力逐渐涌入帝都,街道驿馆随处可见官兵异族,还有名流贵女,都在等待十日后的中秋夜宴。大祁藩王后裔,权臣贵族齐聚,诸多公子小姐都在期待这场盛会。据闻皇太后会亲自主办这场夜宴盛会,来未各方朝贺的势力接风洗尘。” “大祁的皇太后?” “恩。当今皇太后并非无极帝君的生母,是承乾帝唯一的皇后,也是大祁中最有名望的容氏一族嫡女。只是很奇怪的是,她膝下并无子嗣,却仍稳坐后宫,地位无可撼动。应该是源于她背后深厚庞大的容氏一族的支撑。” “这个容氏一族,可是有百年名望之称的那个大祁第一权贵?” “恩。这个容氏一族枝繁叶茂,在大祁根深蒂固。百年以来,曾出过十三名正一品大将军,九任宰辅,六名皇后,三品以上官员无数,势力遍布整个帝都及全国各处。就连别国也有容氏一族的势力,尤其是大祁的海运,几乎都掌握在容氏一族手中。可谓是实力雄厚,不可比拟。若说这个帝都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手握兵权的镇国沐府。只是沐府虽如日中天,却不及容氏一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因此,若说大祁真正的第一权贵是谁,那非容氏一族莫属。” 萧清微微点头,“大祁如今驻守东边的大将军,难道就是…?” “恩。大祁除了掌管境内二十万铁骑的镇国将军沐志乾,还有一人,便是手握边境四地的抚远大将军,容氏一族的世子容宵。” 容宵… 萧清微微蹙眉。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旁李小力淡淡的声音传出。 萧清回神,“哦哦,这样…还有什么问题…我想想啊…” “没关系,慢慢想,不着急。”边说边悠闲地喝着茶,一副今日我赖定你的样子。 萧清无奈,轻抚额头。 看来今天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了… 这时院外忽然出现了动静,萧清神色一亮,连忙蹿出了屋子,“郝猛和小清回来了!我去找他们…”声音渐行渐远,片刻就没了踪影。 望着萧清一溜烟便没了影,李小力微微蹙眉,须臾,传来一声叹息。 起身,朝着屋外缓缓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托付 院外,郝猛跟小清蔫蔫地走了进来,在看到院内的萧清时,诧异得嘴巴张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昨晚?!”两人惊呼,相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地瘫在了地上。 “二哥你也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让我跟大哥担心了一晚上。” 郝猛上下打量了眼萧清,发现他今日气色好多了,顿时疑惑,“二清子,昨晚究竟是咋回事啊?你怎么忽然就倒下去了?” 一听这里,小清顿时蹿了过来,一脸凝重,“二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萧清无奈,弹了小清一指崩,“说什么呢,是不是找打?” 小清揉了揉额头,蹙眉,“二哥,这次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敷衍过去了!你实话告诉我,昨日你为何忽然就昏了过去?而且面色惨白得吓人。就算是你以前受过在重的伤,也没像昨晚似的,太吓人了。” “对啊!小清说得对!你小子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快说!否则就别怪俺大刑伺候了!” 望着面前两人“你不老实交代今日跟你没完”脸,还有身后隐隐传来的刺眼视线,萧清顿觉头都大了。 这下子,是一起撞了这三人的抢眼上了…怎么办… 正在萧清蹙眉之际,一道磁性的悦耳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通通聚在这里?” 沐轻尘与沐轻远两道身影缓缓而来,一脸奇怪地望向院内几人。 “你来啦!我还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呢!这下好了…”萧清一溜烟来到沐轻尘面前,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朝他暗使眼色,“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等我一刻钟,我去换个衣服,然后咱们再出去啊!” 话落,一溜烟朝自己院子奔去,“沐轻尘你们别走啊!等我…”声音隐隐飘来,透着一丝急促。 院内一片安静。 “萧兄…今日很是不同呢…”沐轻尘轻抿双唇。 “哼,是做贼心虚吧!”小清冷哼。要不是为了逃避他们的追问,怎么可能看见沐小王爷像看到救世主一般。 “小力你没事吧?”郝猛望着神色微沉的李小力,思索着这两人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须臾,传来李小力淡淡的声音,“没事。”转身出了院子,带出一阵冷风。 郝猛李小力相视一眼,内心同时传出一句:绝对生气了,二哥(二清子)你好自为之。 等萧清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吃了小清特质的早餐,在他的殷切叮嘱下,萧清三人才总算出了院门。 “小萧是打算去哪?” “刑部。对了沐大哥,听说此次才子盛会,你跟沐轻尘一同参加了?” 沐轻远点头,嘴角勾出一丝无奈,“吏部看在沐府的面子上,让我与轻尘一同参加,结果就听天由命了。” “恩。才子盛会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氏族权贵同出二人入选的情况,只是能无故多加一人,应该凭借的还是镇国将军的面子。” “此次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倒是挺会做人的…”一旁沐轻尘语气微带嘲讽,“这个新上任的一品大员,据说是出自书香大家阮府。此次也是由爷爷亲自推荐的,所以才会卖给沐府这么一个好处吧!”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参加?” “也不是。只是觉得又一次受了爷爷的摆布,心里…” “有些不平衡?” 沐轻尘望向一旁的萧清,微微蹙眉。 萧清目光直视前方,须臾,淡淡开口,“沐轻尘,我要离开帝都了。” 沐轻尘步子忽然一顿,慌忙转身,“你…要离开帝都?” 萧清点头,望他,“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况且,现在帝都并不安生,我身边还跟着小清他们,若我再不抽身,恐怕将来是真的离不开了。到时若卷入这些是非之中,首当其冲收到波及的,就是我身边的人。” “可是…那也不用离开帝都吧?你可以把刑部副掌史一职辞去,继续留在帝都,这样若遇见什么困难我还能护着你,一旦爷爷…若你远在帝都城外,我怎么能帮助到你?” “沐轻尘,恰巧是我留在帝都,才会招人忌惮。若我没了这身职务,那敌视我的人至少消去一半。而还有一部分人,为了避人耳目,不会在我刚出帝都城就对我下手。而一旦我入了并州一带,他们想要将我怎样就不会那么容易了,这个你无须担心。” 一旁沐轻远蹙眉,“只是小萧,你如今风头正盛,若想辞去身上职务,刑部的朱大人能同意吗?” 萧清微微垂眸,淡淡道,“只要那个人同意便够了。” 那个人?沐轻远微微蹙眉,难道是指… “萧兄,你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因为那日…我对你说过的话?” 萧清望向眉宇微凝的沐轻尘,微微扬眉,“你说喜欢我的那句话?” 没想到萧清这么直接说出来,沐轻尘脸色顿时一红,惹得一旁的沐轻远嘴巴微张,支吾着,“你们…在说什么?” 萧清唇角微勾,“沐大哥,你家小尘可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就真的没救了。” 沐轻远脸上神色不停变幻,“你…你难道是说…”目光望向面前的沐轻尘,一脸地怪异还有惊诧。 “对啊,连小清都打不过,还被惩罚见人就得说喜欢,这样下去,沐府小王爷的这种奇怪癖好还不传遍整个帝都?” 旁边两人同时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 沐轻远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想得那样。最近真是有点神经过敏了,竟然把小尘误以为是… 沐轻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知道这个女人想告诉他什么,只是… “就算并非这个原因,那个人…他真的同意你离开吗?”沐轻远眸子深邃,他知道帝君对面前女子的不同,他真的同意清清离开? 萧清眸光浅淡,“不管他是否同意,我都会离开,毕竟已经没了再停留的理由。” 沐轻尘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我…不能成为你的理由吗?就算只是作为朋友也好。 “沐轻尘,谢谢你在帝都这段时间的照顾。如果哪天想来参观我的实验室,就尽快哦,否则等我走了里面的东西可就没啦!” 沐轻尘眉宇闪过无奈,“萧兄…打算何时走?” “才子盛会过后。” 沐轻尘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过几日就走… “是因为郝猛兄弟?” 萧清点头,“恩。大祁新兵招募需要等一个月后才有结果,这段时间郝猛需留在帝都,因此我们暂时还要在帝都停留一个月。”转头望向沐轻尘,“所以你的别院就再借我住一段时间吧,至于饭嘛,就不用了。小清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也还能吃。” 沐轻远轻笑,随即望他,“小萧,因这次帝都两大案件你名声大噪,若想轻易辞退副掌史一职,恐怕没那么容易。朱大人…并不是好说话的。况且就算他同意了,你真的愿意就这样离开?” 面前少年小小年纪便官居三品要职,若是平常人,根本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可面前这人似乎毫不犹豫地说离开便离开,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到哪里都一样生活。若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才真的是如我所愿了。” 沐轻远眸光微闪,望向一盘的沐轻尘,发现他神色有些古怪,眉梢微蹙。 三人一同朝着主街走去。 “对了,你们两人今日怎么来了?” 沐轻远道,“前几日听小尘说你受了伤,便打算抽时间来看看你。今日正巧得空,就跟他一同过来了。不过看你神色并无不妥,是何处受了伤?” 萧清扬了扬左臂,“这里不小心脱臼了,不过也快好了。”手腕折断这个就不说了,反正都快好了。 萧清微微垂眸。自从昨晚回到别院,她就发现身上的伤口几乎痊愈。除了手腕偶尔碰到还有些痛意,其他地方已无大碍。而脖子上的痕迹…也全都消失不见。 想起那个男人喂给她的药丸,还有林内的温泉,浅蓝的波流,萧清眼中闪过沉思。 那个男人… 双眼微眯,望向身旁两人,却蓦地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德济药堂门前,一道瘦小身影正死死扒着门槛,倔强的身影旁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正毫不客气用脚踹他。 “臭小子!没钱还敢拿我德济堂的东西!找死啊?!” “死哑巴!快松手!话都不会说还敢出门?再扒着不放老子就砍了你的手!” 周围围了一群人,或冷漠,或同情地望着面前一幕,却无人上去阻拦。 “这个德济药堂的人一向肆无忌惮,没想到对待一个孩子竟然下手这么狠。”沐轻远蹙眉,径直走上前,“住手!” 药堂中的两个汉子望过来,上下打量走来的萧清三人,见三人衣着不凡,遂警惕道,“几位公子有何贵干?小的正在教训一个不给钱的哑巴,若打扰了三位公子,还望见谅。” 这两人混迹药堂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见萧清一行人就知道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主。 萧清将地上的少年扶起,“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萧兄,你认识他?” 萧清点头,蹲身将面前少年身上的尘土扑打干净,起身望他,“小呈,怎么回事?” 小呈正是替萧清驾马的车夫的儿子,那日进宫就是他陪她去的。 小呈干黄的脸上有些许擦伤,还有红肿。眼睛却清澈,透出一丝倔强。望着面前的萧清用手比划着什么。 须臾,萧清摸了摸小呈的脑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来找我或者小清哥哥?” 小呈低头,只能看到他微微干枯的泛黄头发,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造成。 萧清叹息。这个小呈只有十五岁,个头却及其矮小,身材瘦弱,看着像十一二岁一般。他的父亲是小清找来的车夫,只是这几日听闻他有些事,所以才会让小呈过来帮忙,却不想原来是生病了。 这家人都是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就算是知道萧清是朝中三品官员,也从未向他开口求助过,平日里的车钱跟普通人家的一样,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开口多要。就算知道萧清曾去过哪,跟谁接触过,也从未向他人透漏过这些消息。这也是萧清放心让他们随他出入各种地方的原因。 只是若不是今日偶然碰到小呈,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小呈的父亲得了肺痨,已经许久了。 在现代,肺结核就很难根治,更何况是医疗设备落后的古代,恐怕根本没有人能治疗这种病。 “我知道了,我陪你一起回去,正好去看望一下你父亲。” 小呈停顿半晌,微微点头。 萧清转头望向一旁两人,“他的药多少钱?” 两个汉子一听,顿时眼中放光,“一共十两银子,公子可是要替这小子付钱?” “嘶——!”周围传来抽气声和隐隐的额议论声。 “这个德济药堂也太黑了吧?这点药竟然要十两银子?这不存心坑人吗?” “是啊是啊…” 沐轻远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就见萧清面无表情从袖里掏出十两银子,扔给了那两个汉子。 两个汉子慌忙接住,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哈哈,今日碰见一个出手阔绰的傻子!这些药顶多值三两银子,没想到这小子二话不说就爽快给了他们十两。这下这个月的酒钱是不愁喽! 小呈面带焦急,冲着萧清直摆手,呜呜呀呀的说着什么。萧清唇角微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头望向那两个兴高采烈的大汉,“不用谢我。这十两银子不只是小呈的药钱,还有我给你们的药钱。”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两人一脸不解,只是还未反应过来,面前风声吹过,一道凛冽的拳风狠狠砸向了他们的鼻子! 顿时鼻血横流!惨叫声顿起! 一旁沐轻尘无奈蹙眉,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只是未免太乱来了,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随便出手,也不怕再伤到了… “啊——!你,你竟然敢打我们?!”地上两人捂着鼻子,一脸不敢置信瞪着萧清。 萧清面无表情将吓呆了的小呈推向沐轻远身边,望了眼右手,“还好右手没受伤,否则打起来就不爽了。”目光垂下冷冷睨着二人,“就打你们了,怎么着吧?” 那理直气壮的口气,让地上两人头上直冒火,恼羞成怒! “你知道这德济堂是谁的吗就敢在这捣乱?也不打听打听整个帝谁敢招惹我们!你竟然…啊!” 话没说完,就被萧清一脚踹飞,“打个架还这么啰嗦,简直是找抽!” 话落,正式开打!顿时拳风赫赫,腿影重重,一刻钟后,两张肿的高高的包子脸华丽诞生。 “咳咳…”周围传来隐隐的闷笑声,望着两人诡异的“造型”,脸上憋得通红。 萧清将地上两人掉落的十两银子拾起,轻轻搁在他们身上,“十两银子,小呈的药钱,还有你们的药钱。” 缓缓走到一旁小呈面前,忽然动作一顿,似忘记了什么一般,转身道,“对了,那个剩下的钱,就不用找了。就当我发善心赠给你们的好了。” 话落,看也不看身后气得直吐血的两人,携着小呈扬长而去。 身后是一片议论纷纷,透着好奇,疑惑和兴奋。猜测那个出手的公子究竟是何人,竟然不畏方草药堂在帝都的背后势力!侯门公子,权贵之子,甚至是寒门书生,种种猜测纷涌而来。 须臾,人群尽数散去,街巷再次恢复的人来人往的景象。 主街小巷旁的柳树下,萧清四人暂时停留在此处休憩。 “萧兄,你手腕没事吧?”沐轻尘面带一丝担忧。 小呈也转过脑袋望他,大大的眼睛透着关心。沐轻远将随身携带的药膏涂在他撕裂的嘴角,简单给他处理伤口。 萧清动了动手腕,眉宇微蹙。 “怎么?难道是伤到了?” 萧清抬头,眉头拧成疙瘩,一脸心疼,“我的十两银子…” 一旁沐轻远上药的手顿时一滑,正好戳到小呈的伤口上。 “嘶…”小呈抽了口气,小脸紧紧皱起。 “弄疼你了吧?抱歉抱歉,哥哥会注意的…”沐轻远边说边狠狠瞪了眼一旁的萧清,然后开始认真帮小呈处理伤口。 沐轻远望着萧清一脸肉疼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心疼干嘛还要将十两银子拿出来?而且想也不想就给他们了?” “这样看着比较帅气啊!”萧清想也不想回道。 沐轻远额角一抽,捂脸悠悠叹息。 他算是服了这个女人了… 一旁小呈脸色不安,拽了拽萧清的衣角,比划道:十两银子,小呈会还的。 萧清望他,“当然要还,萧哥哥可是很小气的,只有我欠别人银子一说,可没有别人欠我银两一说的。所以从今以后,我要努力压榨你的劳动力,直到你还完这些银两为止!明白吗?” 小呈认真得点了点头:小呈明白了,会好好给大人还钱的。 萧清唇角微勾,摸了摸少年蓬蓬的脑袋,“真乖。” 小呈脸侧蓦地一红,低下了头。 “走吧,去你家中看看。你父亲不是生病了吗?可看过大夫了?” 小呈摇了摇头:以前看过大夫,抓过药方。后来父亲说看病贵,便一直用原来的药方抓药了。 想到父亲日渐瘦弱的身子,小呈眼眶微红。 萧清拍了拍小呈,抬头望向一旁。见沐轻远冲他点头,遂低头道,“这里就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让他去给你父亲看看可好?” 小呈眼眸一亮,顿时慌不迭连连点头。拿过整齐放在一旁的药包,转身朝三人摆手:大人跟我来,小呈带你们过去。 萧清点头,三人跟着前面的小呈,朝他家中走去。 面前是一座有些简陋的院子,道是干净舒服。小呈推门,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屋内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咳,小呈慌忙将要放在桌上,进了里屋。榻上躺着一个身形偏瘦的汉子,五官与小呈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枯槁,透出一丝死气。 眼中充斥血丝,嘴唇青紫,屋内隐隐有一丝血气传来,有些刺鼻。 萧清微微蹙眉,有些惊讶。面前这个神色憔悴的汉子真是前几日给他驾马的那个老莫?这变化未免太快了点吧? “咳咳…大人怎么来了?” 萧清走上前,让他躺回床上,“今日偶然遇见小呈,便同他一块过来看看你。你怎么回事?前几日见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多谢大人关心,小人的病时好时坏,一直不得根治,病情反反复复也属正常,让大人见笑了…咳咳…”喉咙涌出一阵甜猩,老莫一阵猛咳,蓦地喷出一口血! “…!”小呈一脸惊恐,手忙脚乱地扶着他不知该怎么办,求救地望向萧清。 萧清眉宇微肃,朝一旁沐轻远点头。 沐轻远迅速上前,握住老莫的手腕替他把脉。须臾,又观察了他的眼,舌,喉等位置,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脸色微沉望了眼萧清。 萧清淡淡垂下眼帘。 老莫不停喘气,“大人心善,不用再为我多费心思了…咳咳…其实一年前替我诊脉的大夫就告诉我,我已经时日不多,就算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了我这个病。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贵重的药材吊命,或许还能多活一两年…” 老莫干枯的手安抚地揉了揉床前小呈的脑袋,“小呈从小就没了娘亲,只有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我又得了这种病,所以为了不增加家中的负担,我便没有再继续治疗。小呈…是个好孩子,他在我生病时挑起了家中重担,从不喊苦喊累…咳咳…我走了没关系,但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 老莫恍惚的眸子望向一旁的萧清,“大人…老莫为无数人当过车夫,像大人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外表冷漠却极为心善,平易近人,就算是他因身子而误了他的时间,也从未见他发过脾气,更没打骂过他。车夫是下三等的低贱职业,从来都是受人冷眼和排挤的。而面前这人望着他们的目光从来都是平静如波,无丝毫轻蔑和鄙视之意。这点让他既疑惑,又十分感激。 “小人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但小人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厚着脸皮想要也希望大人能答应小的一个请求…” 萧清眸子漆黑,握住老莫苍老的手,“你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毒已解 老莫微微缓了口气,开口道,“大人…等我死后,望大人能收留小呈,给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当是收留一个能接送你的车夫。我们爷俩在这个世上并无其他亲人,我也…没有能依托的人了。若不是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小人早就去地下找他娘亲了。还请大人能收留他,这样小人到了地下,对他娘亲也就有个交代了…” 床边的小呈静静望着榻上的父亲,眼中渐生水雾,“啪嗒啪嗒”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榻上。 萧清望了眼面容澄净的小呈,又望了眼榻上面带祈求的老莫,须臾,幽幽叹息,“老莫,你放心。我很喜欢小呈,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打算,若发生万一,我不会对小呈置之不理。” 这个孩子倔强,隐忍,坚韧,看着他,就看到那时的自己…他怎会忍心见他失去所有依靠,孤独彷徨在绝望之地? 替小呈擦了擦眼角的泪,萧清面容温和,“小呈,你愿意以后跟在萧哥哥身边吗?我会把你当弟弟一般,犯了错会有惩罚,做的好会得到鼓励。虽不能保证将来大富大贵,但萧哥哥承诺,只要有我在的一日,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诋毁你。会全心全意护你,你愿意吗?” 小呈眼眸模糊,透着水雾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张平凡却温和的脸,抚在他脸侧的手跟父亲一样温暖,让他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须臾,缓缓点头,眼中透出一丝坚定。 萧清唇角微勾,揉了揉他有些干的头发,“恩。好孩子。” 一旁老莫眼中露出满满的欣慰。 上天终究还是厚待于他,让他在临死前,遇到了这个值得托付的人。虽然接触并不多,但他就有种感觉,这少年会真心真意对待小呈,不让他受一丝委屈。这样,他就真的能放心离去了… “谢谢大人…”老莫幽幽叹息,声音中透出安心还有释然,清晰回荡在不大的小屋中。 第二日,老莫去世。萧清与郝猛几人为他办了个简单的丧礼,将他的尸身与小呈的娘亲一同安葬在城外的林中。那里风景秀丽,鸟语花香,是个静谧的地方。 小呈身穿孝衣,从头到尾没有哭泣,只是安静地立在坟头,眸光澄澈,神色安然。 “二哥,小呈这样不哭不闹,会不会不好啊?”小清面露担忧。 萧清望向不远处安静的少年,淡淡道,“或许,他很早便知道了老莫的病,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罢了。有时离开也是一种解脱,虽然分开难免悲伤,但留在心里的东西不会褪却。老天虽带走了他的声音,却也给了他一颗宁静透澈的心。” 静静望向不远处的少年,瘦弱的身上染上丝斑驳的光影,在柔和的清风中,闪烁澄光。 三日后。 小呈已经逐渐适应别院的生活环境。 萧哥哥在他印象里一直是个高大,机智,聪慧的伟大形象,只是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感觉好像并不是这样… “啊——!二哥,你又不梳头就跑出去!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小清拼命追着头发乱糟糟刚睡醒的萧清,在院子里一圈一圈打转。 “这附近又没人,谁能看见?再说了,束发太难,直接包起来不久行了!”萧清拼命四处逃窜,却没发现头发一缕缕散落,长度显露出来。 “啊——!”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惹得刚从院外回来的郝猛直挠耳朵。 郝猛眉头拧成疙瘩,“大早上你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小清身影一闪窜到萧清面前,捧着她一缕断发,手直抖,“二哥…你,你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萧清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随即淡淡道,“哦,可能是汪仔给啃的吧。毕竟那小子什么都喜欢吃。” 湖边正在溜达的某汪莫名地打了个颤,狗脑袋疑惑地歪了歪,继续悠闲散步。 院内的小清听到萧清的话,一脸不信,“汪仔才不会啃人头发呢,二哥你说出这种低级谎言是脑袋还没清醒的缘故吗?” 打量萧清仅仅披肩的头发长度,嘴角狠抽,“这就是这两天你不让我们给你梳头的原因?” 萧清神情讪讪,缓缓转头望着坐在门边的小呈,“小呈,萧哥哥发现你今日很帅哦!赞一个!” 在这的几日,偶尔从萧清口中蹦出来的词,小呈已经懂得融汇贯通,理解个大半。听到萧清说他“帅”,小呈顿时脸色一红,低垂的耳朵呈现淡淡的粉色,一溜烟便跑进了屋子。 萧清瘪嘴,“这小子,还真是腼腆,这可不行,跟在我萧清身边的,脸皮薄得很面皮似的,那怎么行…” “二哥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小清还等着你的解释呢!” 萧清无奈转头,“头发太长不方便,我自己总弄不好,况且天天打理它也很麻烦,所以就给剪了…” “打住!二哥你懂不懂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头发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啊!你怎么能说剪就剪呢!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小清的声音震耳欲聋,让在他旁边的萧清慌不迭揉了揉耳朵。 就知道这小子知道了肯定是这个反应,还好没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 “既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你正好帮我修修,最好是越短越好。” “二哥!”小清一眼狠狠瞪了过去。 萧清眉梢微挑,转过头不再开口。 “只是,修发这么大的事小清可不能干,还是应该找一个年长的或者德高望重的人来帮你弄。” 萧清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这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况且只是剪个头发而已… “大哥笨手笨脚的,肯定也不行,小力年龄…咱们也不知道,那找谁来帮二哥呢?” 忽然传来一道淡雅温和的声音,“我来吧。”似吹拂而来的清风,轻易吹散天际的阴霾, 梵君华一袭竹青长衫缓缓而来,郁翠的青衬得那如玉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不染尘埃。五官温和而精致,似出尘的谪仙,缥缈如云。淡雅如雾的双眸此刻正温和地望着萧清,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柔和而清雅。 旁边跟着黑纱蒙面的小九,还有一袭紫衣的沐轻尘,三人正缓缓走进院中。 “萧兄,你这头发究竟是…”沐轻尘眉宇紧蹙。他现在才发现他头发便成这样了,这么短的长度,恐怕稚子的都比他的长,这究竟怎么回事…? 萧清不在意瞥了眼头发,“恩,打理起来太麻烦,便给剪了。你怎么过来了?马上不是才子盛会了吗?你不用在家待着?” 沐轻尘听闻顿时面露不满,“别说了,这几日我天天被禁足在家,今日若不是师傅过来,我根本就出不来。” 萧清扬眉。恐怕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沐府的沐志乾一人了。 转头望向一旁的梵君华,“你怎么来了?” 男人面容白皙的面容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白得无一丝瑕疵,“你恐怕是忘了曾答应过我的事了吧?” 萧清身子一顿,蹙眉半晌,总算想起来,面露歉意,“抱歉,我给忘了…”恐怕也就只有他将忘记说得那么直接,理直气壮。 梵君华修长似远山黛般的眉梢微微挑起,衬得缥缈的面容越发清雅绝伦,嘴角噙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头发我来帮你打理。” 在萧清微怔时,梵君华欣长的身影径直走到一旁的石桌便,转头望她,“过来这边。” 声音温和似三月春风,悦耳轻柔。 萧清眨眼,“现在?”他刚起来,还没洗漱,也没刷牙呢。 男人面容温雅,“恩,过来坐。”转头望向一旁站着的小九,还有在他旁边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郝猛,轻笑,“小九,出去玩吧。”语气仿佛是对待一个七岁的孩子。 小九点头,身影一动,便消失不见。 “哎,你小子出去也说一声啊,是在跟俺炫耀你的轻功吗?哼…”郝猛声音渐行渐远,院内也没了他的影子。 “你们坐啊,小清去做早饭。”小清总算结局了一桩大事,兴高采烈地也没影了。 院内只剩下萧清,梵君华和沐轻尘三人。 萧清缓缓走到梵君华旁的石凳上坐下,眸子微垂,“多谢。” 身后传来男子温和的笑声,如玉的指尖抚上萧清的黑发,将他随意包在一起的头发打散,断裂的发丝恍若被截断的漆黑夜幕,闪烁淡淡幽光。 白皙如玉的指尖翻飞,将萧清长短不一的头发修剪齐整,却又不显突兀。 “看你面色,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恩。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基本没问题了,再休养几日应该能带汪仔出去玩了。”手指无聊地摆弄着衣角,头朝四周望去。 小七跑哪去了… “好好待着,别动。”修长的手指自然掰过萧清乱动的脑袋,“再乱动就剪坏了。” “哦。”萧清老实保持一个动作,不再左顾右盼。 “方才在院外看到了小七,缠了小九半晌就跑去湖里玩了。”似乎知道萧清心中想什么,梵君华淡淡开口。 “小七以前就什么都吃吗?喂它什么都行,一点都不挑食。” “呵呵…小七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但最喜欢的,还是…排骨。” “排骨。” 两人同时说出‘排骨’,随即一个轻笑出声,一个微微瘪嘴。 “这究竟是什么种类的蛇,竟然喜欢吃排骨,也够古怪的了。” “有你让汪仔练习猫叫奇怪?” “额…你怎么知道?” “小七讲的。” “说谎。小七怎么可能会说话。” “不会说话你怎么明白它想的想法了?” 萧清蹙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却被身后男人轻柔拨正,“别动。” “哦…是这样啊…” 微风吹拂在不大的院子,洁白的梨花悠悠飞舞,从两人身旁纷扬飘落,一坐一立两道身影周围仿佛被什么无形屏障隔开般,天地间只剩下他们,恍如一副绝美画卷,没有人能轻易插足,也无人能破坏这自然宁静的画面。 沐轻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望着梵君华嘴角勾起的温和笑意,似帘卷春风般的柔和沁暖,眸子微微闪烁。 一刻钟后。 “可以了。”梵君华温和的声音传来。 萧清缓缓转身,“谢啦。”摸了摸头发,已经好好束在脑后,手艺比她的要好上数倍。 萧清淡淡扬眉。这人…还有他不会的吗? 梵君华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伸出来。” 萧清将右手递给他,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轻搭在她的脉上,淡雅的眉宇透出一丝认真。 须臾,缓缓松开。温和的双眸望着萧清,淡淡道,“小尘,帮我将小九找来。” 一旁沐轻尘微怔,若有所思望了眼两人,起身走了出去。 院内只剩下萧清与梵君华两人。 “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男子温和的声音传出。 萧清垂眸。 果然。她猜得没错… “身上的伤也无大碍,只是心脉受损,再加上没有好好休养,所以身子还很虚弱。需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萧清点头,“恩,我知道了。”抬眸望向面前男子,静静等着他未说出口的话。 “他给你服了冰雪玉息丸?”虽是问句,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须臾,萧清缓缓点头。 梵君华悠悠的叹息声传来,“也罢,既然他已经决定,我也不再说什么。你的身子已经无碍,这几日好好休息吧。” “谢谢你。”萧清忽然开口。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柔和,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我之间,无需言谢,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话落,欣长的身影缓缓离去。 梵君华走出院子,外面墙上正懒懒靠着一道雍容的身影。 沐轻尘转头,“说完话了?” 梵君华上前,望着沐轻尘有些不满的俊脸,轻笑,“我答应过她,对她的病情不能外露,你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她。” 沐轻尘撇嘴,“以她那个脾气,会告诉我才怪呢。不过萧兄的身子真的没事了?” “恩,已经无碍,你不用担心了。” 沐轻尘脸色微赫,慌忙转移话题,“师傅,萧兄…打算离开帝都了。” 梵君华眸光微闪,温和的神色不变,“恩。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样做定有她的的原因。” 沐轻尘神色微黯,“或许也好,若她留在帝都,可能真的会被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何况爷爷一直…” 望着欲言又止的沐轻尘,梵君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别多想,走吧。” “恩。”沐轻尘望着前面那抹欣长淡雅的身影,飘然飞舞的青衣似下凡的谪仙,不染纤尘。 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淡漠出尘的,拥有一颗怜悯天下苍生的心。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到师傅有过不一样的情绪,只是方才在别院时,师傅身上散发出的柔和与宠溺,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两人在一起的样子,那么自然温馨,好像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余地。这种感觉从方才就一直徘徊在沐轻尘的心中,让他疑惑不解。 “怎么了?”感觉到沐轻尘不一样的情绪,梵君华开口望他。 “额…没事。师傅,我听闻…那个人要回来了。” 梵君华步子一顿,面容依旧温和,“恩。” 沐轻尘脸上透出一丝莫名,“这么多年他为何忽然决定要回来?师傅这次忽然回京也跟那个人有关吗?” 梵君华眸子悠远而深邃,“并不全是。师傅在外游荡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了。何况,那个人的想法谁能猜得明白呢。” 沐轻尘微微蹙眉,“师傅,不知为何,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世间之事自有定数,无需烦忧。走吧…” ** 四日后。 萧清这几日一直待在别院休养,身子已经几乎好全。李小力望着萧清生龙活虎地跟小清拌嘴,眼中的担忧也一天天褪去。 今日,是老莫的头七祭日。几人打算陪着小呈去祭拜老莫。 从山顶上下来已经是午后,几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于是决定去吃顿好的。 “二哥二哥,咱们去哪吃啊?小清好饿啊…” 萧清牵着一直低着头的小呈,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呈想吃什么?” 小呈比划:萧哥哥吃什么,小呈就吃什么。 萧清嘴角微勾,“那萧哥哥想吃猫肉,小呈要不要吃啊?” 小呈一听,小脸踌躇着一脸为难,憋得通红。 一旁小清嘟囔,“二哥你又来了,怎么老是动不动就逗小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怕猫了,还让他吃猫肉,怎么可能啊?” 萧清轻笑出声,望着大眼睛直闪的小呈,“萧哥哥逗你呢,咱们去找小呈最爱吃的东西好不好?” 小呈腼腆地点头,小小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红晕。 萧清脸上闪过一丝柔和。 小呈比刚来的时候要开朗些了,刚到别院时,十分拘谨,总是忙东忙西,打扫院子或清理屋子。萧清知道他是不想增加他们的负担,才会很自觉承担一部分家务,只是她并不想让他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让他惊讶的是,小呈对小七算是十分亲昵。第一次见到小七时,小呈脸上就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好奇。只是刚抬手要摸小七脑袋时,就被小七毫不留情地咬了个血窟窿。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在小呈来之前就给他服用了抵制小七蛇毒的药剂,后来一番折腾给他喂了解药,小呈才缓过来。当然,小七也被萧清毫不留情地拧成了麻花,挂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上当吊绳,以示惩罚。更稀奇的是,小呈被小七咬了后,竟然没有丝毫惧意,常常去给小七送吃的,尤其是知道小七最爱吃排骨后,更是经常拿着他做好的红烧排骨去给小七喂食。一来二去,这一蛇一人竟然成为了连体婴,走到哪都腻在一起,让一旁的汪仔极度不满地跑去对萧清哭诉求安慰,却被她顶着一头乱发从实验室里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嘶嘶…”小七的声音从小呈身后的竹篓中传来,萧清拍了拍篓子,“老实待着,不准出来,一会给你好吃的。” 环顾四周,发现今日的帝都街上有些古怪。平日里四处可见的商贩,小摊,茶肆几乎都未开张。街上到处是奔走的人流,两边的楼肆轩坊窗户纷纷大开,从里面隐隐探出一些华服打扮的贵族男女。 “怎么回事?今日张大娘家的小摊怎么没出来啊?我还很期待吃他们家的炒饼呢!”小清不满的撇嘴。 李小力望着四周,微微靠近萧清,“你怎么看?” “不清楚。这几日都在别院里休息,根本没出去,怎么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小力蹙眉。 这时,头顶上方忽然有人叫他,“萧兄,这里——!” 萧清几人抬头,发现旁边一家茶楼轩窗半敞,元少泽探着脑袋正朝他挥手,旁边还有沐轻尘和沐轻远。 萧清扬眉。 后天不就是才子盛会了,他们怎么还那么闲? 须臾,楼上一行人快速走了下来。沐轻尘蹙眉望他,“你们怎么出来了?” “今天是老莫的头七,我跟小呈去了后山。”萧清望他。见沐轻尘面色微肃,一旁的元少泽和沐轻远也表情有些古怪,遂开口,“怎么了?” 沐轻尘眉宇微凝,环顾四周,开口道,“上来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官兵就要来封禁街道了,到时如果发生混乱受伤了就不好了。” 边说边拉着萧清胳膊朝楼里走去。 封禁街道?为什么?萧清满脸问号,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三楼而去。 进了屋子,发现茶楼雅间内还有几个公子,简单打了声招呼后,纷纷落座。 “萧兄,你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元少泽望向萧清。 萧清递给一旁小呈一盏茶,疑惑地摇头。 慕轻尘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淡淡开口,“三日前,朝廷发布了公告。今日午时到酉时,长陵主街全部封锁,原因是,大祁的摄政王,天下有名的九皇叔,将要在今日返京。”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九皇叔回京 须臾,萧清眉宇微蹙,淡淡道,“九皇叔?” 沐轻尘点头,眉宇间一片沉肃。 萧清轻轻眨眼,“九皇叔…是谁?” 额…啥? 众人呆愣,道道古怪目光直接朝他刺来。 “萧兄…不知道九皇叔是谁?”元少泽一脸怪异。 萧清面无表情道,“我该知道?” 元少泽一脸无奈,转头望向沐轻尘一同抚额轻叹。 “萧兄,有时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大祁的人了,竟然连摄政王九皇叔都不知道,实在太奇怪了。” 萧清蹙眉,望向一旁的李小力,“小力,你知道吗?” 李小力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此刻闪着幽暗的光,“艳骨魅香,绝色妖娆,摄国天下,灼灼妖华。” “大祁的摄政王,承乾帝最小的皇弟,无极帝君唯一的皇叔,掌管大祁五十万铁骑的摄国皇宗,元宸。” “他的名号在十年前就传遍整个九州。凭借一支赤血骷髅军,为承乾帝平息三国之乱,灭了九方胡人流寇,一扫大祁边境之乱,打破了百年来三足鼎立的僵局,将大祁顺利推上了九州第一大国的霸主之位。这就是有九州摄国之称的黄胄,令天下人魂飞魄散的暗夜之主。大祁第一位摄政皇宗,九皇叔。” 室内一片安静。 这时,街道隐隐传来铠甲摩擦之声,凛凛铿锵,迅速朝这边靠近。 沐轻尘起身,从轩窗望了下去,“开始封禁了。” 萧清走到窗边,只见一列列铁甲士兵迅速将整个街道封锁,一步一兵,十步一将,密密麻麻朝远处街道而去。街道上瞬间涌出许多百姓,皆好奇得不停张望。 “听说摄国殿下今日返京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这样传说中的人物,真是太好了!” “是啊,摄国殿下曾为了咱们大祁立下传世功业,今日若能一睹其风采,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啊!” … 约十丈宽的街上一片拥挤之象,两旁的楼肆窗户纷纷打开,里面露出不停张望的人影,简直是声势空前。 下方的甲兵不时传来呵斥声,一旁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人头攒动朝城门方向望去。 “九年前摄政王殿下便远离大祁,四处征战,将大祁的国土扩张到了无尽之海边缘。扫荡了胡人流寇,名镇九州。只是他一直行踪诡秘,不留痕迹,所以多年来大祁一直没有他的音讯。没想到几日前忽然传来了他要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说让人诧异。” 沐轻尘转头望向萧清,“帝君…应该很早就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了。” 萧清眸子漆黑。 若她猜的没错,当初那男人同他一起去了沐府时,有人忽然来禀,说那个人一个月后回来,恐怕暗卫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摄国殿下了。 “恩,”萧清轻轻应声,睫羽微敛,遮住眸子一闪而过的犀利。 半个时辰后,街道隐隐出现躁动。 “来了。”沐轻尘声音低沉莫名。 忽的,天空狂风大作,搅弄风云。掀起一阵飞沙,迷糊人的视线。天地间蓦地阴暗下来,仿佛被拢上了一层幽暗黑纱。 情无声息间,九名赤红纱衣使者抬着一仗偌大的肩舆从空中飘飘落下,赤金紫靴之下仿佛踩着虚空之物,如腾云驾雾般轻飘飘落到地上,而他们肩上的撵帐却没有丝毫震动。宛如撕裂空间而出的鬼魂冥士,幽然飘荡在人间。 街上瞬间安静下来。 九名男子眉心一点朱砂,精致完美的五官,白皙似玉的肌肤,每一个都是世间无双的容颜。健硕的身躯,赤紫暗纹华丽披风,将他们衬得面如冠玉,风采翩然。 只是精美的面容却透出不自然的白,那种白,仿佛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又似某种死寂空间中走出的生物般的白,僵硬如提线木偶,死寂如幽冥之魂。 黑暗,诡异,空寂,渗人。 而最让人感到诡异的,却是那个偌大肩舆。 黑得无一丝颜色,纯粹到极致的黑完全笼罩整个肩舆,沉闷死寂的黑云锻将肩舆里外围得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人影。漆黑骷髅铁质肩舆冠在暗沉的街道散发着嗜血冰凉的气息,仿佛是从骷髅血场中走出的死亡之灵。 “嘶——!”周围一阵冷冷的抽气声,有人颤抖地指着肩舆上那漆黑骷髅头,满面惊恐。 一稚子看到这诡异恐怖一幕,脸上表情惊恐,蓦地仰头大哭起来!只是刚想出声,一条薄如蝉翼的银丝瞬间缠绕在他喉颈,轻飘飘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呜…呜…”稚子脸上青筋毕露,憋得通红,双手死死掐着脖子,似要自尽而亡般,那诡异的一幕让身旁稚子的母亲满面惊恐。 “这是怎么回事?!快来人…呜…”那粗布衣衫的女子刚要出声,蓦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死死锢着她的脖子,紧紧勒进她的肉里,就要将她绞成肉酱。 “这…怎么回事?”一旁众人皆惊恐地望着这一幕,慌忙四散开来,满目诧异。 忽然,从斜处飘来一道鬼魅白影,仿佛是日光下的幽魂般瞬间掠过那一对母女,轻飘飘落到肩舆旁的赤金雕棱上。 一袭银白色小褂,五官精致绝伦,莹白剔透的脸上带着可爱的小酒窝,嘴角微勾,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澄澈的大眼睛仿佛最美的琉璃,好奇地望着面前的母子,坐在肩舆上两腿调皮的晃荡。 “你们这是怎么了?很难过吗?”天真无邪的童音轻轻洒落,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清脆明亮。 一手撑在下巴上,另外一手带着一双镂空银色手套,奇怪地在空中舞动。 “就算难过也不可以大喊大叫哦,否则要是把小银的主人吵醒了,小银可是会遭殃的!” “呜呜…”母子两人脸上已经出现青黑色,双目充血,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般诡异莫名,望着肩舆上的小银不停挣扎,发出呜呜声。 “嘘…”小银将手指放在嘟起的嘴上,“不可以出声哦…” “呜呜呜…”那母亲看到一旁已经开始抽搐的稚子,挣扎得更厉害了,焦急得不停呜咽。 小银嘴角不满得嘟起,可爱白皙的脸皱成一团,“真是的,小银有提醒你们的,不可以发出声音,你们怎么能不听呢!主人说过,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既然你们那么不听话,小银要罚你们哦…” 清脆的童音天真纯净,却不知为何让众人感到莫名的诡异,愣愣地望着那孩童,小小的银白手指上下舞动,在空中闪烁炫目的光影。丝丝银光闪过,两手大大敞开,肩舆上的孩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再见啦,小哥哥。” 忽然右手一闭,那还在挣扎的稚子瞬间身子一僵,身子似被什么撕烈般,忽然爆体而亡!肉块随着溅出的血滴散落四周,仿佛一场血雨般洒落众人身上,还有那个已经呆怔了的母亲脸上。 “啊——!”周围传来一声惊叫,却在小银轻飘飘望去时,蓦地收声,众人死死捂着嘴,惊恐地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这样才乖哦,主人最讨厌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了,你们可要乖一点哦…” 众人感觉身上那黏答答的液体,令人反胃的腥秀味道,望着那个一脸纯真的小银,恐惧得连连点头。 小银满意的转头,见那稚子的母亲拼命地挣扎朝那一堆散落的肉块爬去,喉咙里呜呜地发出嘶吼声,可爱的脸庞再次鼓起,“小哥哥走了呢,主人说天上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地上的人去了天上后就会过得很开心呢!只是,小哥哥到了天上后会不会很孤独呢?你很担心他吗?要么,你也去陪他好不好?这样小哥哥在天上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了…” 空气顿时一阵死寂。 小银纯真的大眼睛扑闪着,声音似铃铛般清脆,望着摊在地上的女人,笑容单纯而恬静,“再见啦,小哥哥的娘亲…” 手指一紧,顿时噗嗤一声,血肉横飞,一片模糊! 街道上四处都是飞溅而出的肉块和血迹,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仿佛是地人间地狱。 “呕…”楼上有人忍受不了街上血腥的一幕,顿时倒地干呕起来。却小心地压抑着声音,不敢让下面的人听见。 萧清眸子一片漆黑,看不出丝毫情绪。感觉身边小呈不停颤抖的身子,缓缓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没事的小呈,不要害怕。” 一旁的沐轻尘声音低沉,“没想到九年过去了,他所过之处血腥弥漫的场景一样没变。” 街道楼肆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忽然,萧清感觉那层层叠叠的骷髅黑账下气息微动,仿佛是某种黑暗生物在缓缓苏醒般,接着就听见一道仿佛能毁灭天地的喑哑之声传出,“太吵了,小银。” 声音出现瞬间,天地仿佛瞬间黑暗下来,只留下那道似男似女,妖异魅冷的声音,仿佛三界六道中勾魂摄魄的妖魂,又似阴诡河畔徐徐绽放的魔莲,芬芳妖娆,颠倒迷离。 那声音,似能勾出人心底暗藏的*,黑暗,血腥,令人痴迷神往,没了心魂。如同僵硬的木偶般,没了生机。 小银听到肩舆内传出的声音后,顿时面容一白,慌忙跪地,“小银知错了,请主人惩罚。” 须臾,肩舆内那道妖冷声音再次响起,多了一分慵懒,还有魅冷,“回去到冥殿领罚。” “小银遵命。”恭敬得不敢有丝毫违抗,仿佛是对待神明一般。缓缓起身,看也不看周围众人呆怔僵硬的表情,缓缓道,“走。” 九名红衣男子轻飘飘抬着黑色骷髅肩舆,缓缓朝这边街道而来。 楼上的萧清望着那漆黑的幕帐,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忽然,一道细长的身影蓦地闪过,速度极快!窗边的小呈“呜”了一声,身子猛地弹出,一把握住那“嘶嘶”低鸣的东西,却不想整个身子悬在半空,瞬间失去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小呈——!”萧清想也不想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小呈,身子一缩朝楼下坠去! “二哥!”“清清!”小清和沐轻尘同时伸手去拽萧清,却只触到了一截衣角,眼睁睁看着萧清直直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了下方经过的黑色撵帐上! “砰——!”巨大的声音响起,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萧清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撞出来,周身剧痛,怀里护着小呈,缓缓睁眼,一把捏住被压得直吐舌头的小七,咬牙切齿的爆粗口,“你个死蛇!乱蹿什么?是不是找抽!你…” 蓦地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萧清声音一顿,缓缓转头,发现四周众人都愣愣地望着她,还有一道纯真透着有趣的视线。正是方才血腥一幕的引发者,那个叫小银的孩童。此刻圆滚滚的大眼睛正直瞪瞪地望着他,透出浓浓的兴味。 “大哥哥,你压到我主人的撵帐了,再不下去,可会没命的哦!” 萧清眸子大睁,蓦地将怀里的小呈掷了下去,“郝猛,接着!”身子瞬间腾空,一个侧翻躲过袭来的银丝,手扒住骷髅撵头险险吊在撵帐上。而空中的小呈被跃下的郝猛一掌捞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咦?大哥哥你竟然能躲过我的银丝?不简单哦…只是,你确定要继续呆在那吗?小银的主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话刚落,萧清感觉一道阴冷诡谲的气息蓦地靠近,伴着一缕妖娆慑人的香气,轻飘飘朝她胸口袭来! 危机临近,萧清将敏捷的速度发挥到极致,身子以一个诡异角度一扭,却不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着黑账内撞去! “砰咚”一声,黑账飘舞,闷哼想起。 萧清被撞得七晕八素,揉了揉撞晕的脑袋起身,手下蓦地传来一阵冰凉触感,身子一僵,缓缓睁眼。 眼前是一片白的耀眼的光滑肌肤,靡丽紧致,媚骨生香。散落的血红衣衫若隐若现遮挡住那魅人的两点,透出丝丝靡烂欲色。再往上是两抹精致诱人的锁骨,完美的弧度,撩人的芬芳,时刻散发着无穷的魅惑。 更慑人的,是那抹纤长白皙的脖颈,少一分太柔,多一份太硬。微微凸起的喉结弧度优美而惑人,仿佛岚山玉彻般,婉转曳丽,妖娆惑人。 萧清面无表情地咽了口唾沫,微微垂下眸子,目光不再上移。 不用再往上看,她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真是糟透了,偏偏撞到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身上… 身子微微后移,下巴却被一双阴冷的手蓦地箍住,霸道得抬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窒息的妖娆面容! 肤光胜雪,似明珠般璀璨光润。秀逸修长的眉,勾出魅惑撩人的曳丽弧度。玉雕鼻梁高挺而笔直,仿若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柔粉薄唇潋滟精致,透出摄人心魂的艳丽欲色,仿佛是魅人的妖魂。 鼻尖一点红痣,宛如细小的红宝石,妖娆瑰丽,与魅惑的五官相呼应,仿佛是点睛之笔,散发着纯纯诱惑与迷人。 而那双眸子颜色竟是最惑人的暗红,仿若琉璃杯盏中的酒红,又似幽冥地狱中阴森恐怖的魔王之瞳,妖异,涟滟,靡丽,却也闪烁着最黑暗的深沉,冰冷,死寂。 宛如不知名的死灵生物,又似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阴森恐怖而毫无人息。 萧清心脏一抽,仿佛是被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捏住,动弹不得。 男人精致的唇角勾起绚丽妖异的弧度,只是那双眸子却死寂冰凉,望着萧清仿佛是在看死人般,“闯进来一只虫子…” 声音低哑魅惑,仿佛颠倒迷离,惑尽天下的妖娆之香,令人神思恍惚,沉迷其中。 沉迷… 萧清眸光一厉,蓦地咬烂舌尖,一丝痛意令他头脑瞬间清明,堪堪躲过男子袭向她脖子的手,男子尖利洁白的指尖在她脸上划过一道血痕,萧清一个翻转滚落到地上! 身子不停远离黑色撵帐,在几丈外的街上站定,漆黑的眸子望向黑帐中。 好险!方才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摸了下侧脸,一丝血迹出现在手中。 萧清眸子微缩,望向撵帐中的男人。 一袭暗红纹绣金丝华衫,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身侧,鼻尖那点朱砂痣与红宝石般的双瞳妖娆呼应,越发诡异阴冷。 男子修长苍白的指尖染着一丝血迹,优雅得拿起一旁云锦紫重丝绢,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带血的指尖擦拭干净,随手一扔便丢出了撵帐。 千金难求的紫重丝绢就这样被男人嫌弃地丢在了地上,仿佛是丢垃圾般。 扬起精美下颌,暗红双瞳没有丝毫温度,“好一只胆大妄为的小虫子…来人,杀了他。”仿佛是在说最普通的事般,无一丝波动。 小银娃娃脸蓦地阴冷渗人,身影一闪电射而出直直朝萧清袭去! “呲——!”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出,小清脸色苍白地挡在萧清身前,手握双匕刃,面色冷肃。 小银看着忽然挡住他攻势的人,眼尾微扬,“不可以哦,如果不让小银杀了他,主人会怪罪我的!” 小清死死咬牙抵抗攻势,眉宇凝重,“若是让你伤到了二哥,有人会扒了我的皮的。” “是吗?那就试试吧,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阻止我!” 话落,两道人影迅速纠缠到一起,势如破竹,电光雷闪,速度快得只能看到闪过的身影。几十个回合后,两人迅速分开,立于两端。 “没想到啊,帝都什么时候出现这种身手的人了,还真是让小银惊讶啊…”不大的少年立在撵帐旁,纯净的眸子透出一丝兴味。周身气息淡定,沉稳依旧。 而小清衣衫微乱,胸前透出一丝血迹,气息凌乱,很明显是受了伤。 萧清眸光微闪,望向对面撵帐中的男人,“方才救人心切,失礼之处还望摄国殿下恕罪。” 男人身体懒懒靠在肩舆的软榻上,看也不看对面的萧清,轻启薄唇,“小银,看来最近是太宠你了…”声音沙哑而鬼魅,冰凉。 小银身子一僵,周身气息瞬间大盛!隐隐的黑雾笼罩在身侧,仿若出鞘的利剑,手中银丝瞬间朝萧清刺来! 速度快得连小清都未反应过来! “二哥——!” 忽然一道黑影飘来,带起萧清躲过刺来的银丝,身法奇特,缥缈无踪,几个飘忽稳稳落在缓缓走来的一道淡雅身影旁。 缓缓而来的欣长身影仿若修竹,白衫飘然似仙,淡雅白皙的面容仿若落入凡间的谪仙,透出悲悯天下的温和。白衣墨发,幽深而清绝的双眸,缥缈似云似水雾,不染纤尘。 梵君华扶住萧清,修长的眉宇微蹙,“没事吧?” 萧清摇头,“没事,你怎么来了?” 梵君华缓缓抬眸,望向不远处黑色撵帐中的男子,温和的眸子闪过幽深,“许久不见了,摄国殿下。” 男子缓缓抬眸,细长眼尾扬起妖媚冰凉弧度,“原来是梵丞相,本殿刚回来就碰上了一只想要碾死的虫子,你说…该怎么办?” 梵君华缓缓上前,“殿下既然刚回帝都,就不要为这些小事烦扰了。这位小兄弟是君华的朋友,还望殿下能看在君华的面子,饶过他失礼之处。” “哦?你梵丞相竟有开口求本殿的时候?本殿对此人的身份还真是好奇啊…”目光缓缓移到萧清平凡至极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摄人弧度,“你是何人?” 萧清神色平静,面无表情道,“萧某只是一介三品小官,入不了殿下贵耳,望殿下恕罪。” 元宸暗红的双瞳微闪,阴诡魅人,薄唇微勾,“是你…” 萧清双眼微眯,垂首不语。 “呵呵…”魅惑透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黑账中缓缓传来,仿佛幽冥河畔的魔灵呢喃,让萧清心脏微颤。 忽然,风止,暗红华贵衣角在空中翩飞,眨眼便来到她面前。苍白消瘦的手指抚上萧清脖颈,魅惑暗香的气息笼罩四周,仿若无形的禁锢,令人窒息。 萧清身子一僵,控制着自己不后退。 “本殿很开心呢…能见到你。只是…那个男人,没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湿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廓,让她有种被不知名生物盯上的颤栗。 萧清眸光微冷,“是否留下痕迹,萧某说得算,别人无法决定。” 少年清冽淡漠的声音无丝毫波澜,让身旁的男人再次轻笑出声,“能否决定,本殿倒想亲自尝试一番呢…”苍白无一丝血色的修长指尖缓缓划过萧清纤瘦的侧颈,声音魅惑,“希望你的味道不会太难以下咽…” 声音妖娆魅惑,似冥似魔。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将女谋妃】 女主版简介: 得啸天者可得天下 百年前,四国之中暗暗流传的一句传言,改变了姚霜的所有,也颠覆了姚霜所有。 大婚之日,心爱的夫君与闺房好友婚房逼供,只为了那可得天下的啸天令符。 父兄战死,长兄被冠以谋逆,姚氏一族血脉尽断,只因母亲是啸天军沉帅之后。 姚霜含恨自尽,本以为就此长眠,化为天地尘埃。 然而天道循环,命运轮转 一品军候府中病女强势睁开了双眼。 将女之魂挟怨归来,从此京城风起云涌,发誓一定要为姚氏一族雪冤。 不想复仇之路,调味剂颇多! 嫡母祸心?夺了掌家权! 嫡姐陷害?撕了美人皮!掏出黑心骨! 姨娘暗害?院中放把火,让你自顾不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帝宫夜宴 幽幽散发着恶之香的气息缓缓抽离,暗红的双眸闪烁血色琉璃般的色泽,妖媚渗人。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红影一闪,便回到了那黑色骷髅撵帐中。 小银身子一跃,坐在黑雕木棱上,“起——!”清脆的声音在街道上悠悠回荡,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萧清和小清,轻轻摆手,“两个大哥哥,再见喽。” 风起,九名红衣男子脚踩地面,轻飘飘跃入空中,仿若游荡世间的鬼魂,悄无声息离去,只余下一街的血腥与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砰咚…”街道旁一个胆小书生腿一软栽倒在地,翻着白眼,吓晕了过去。 甲兵逐渐清理着街道,疏散人群,萧清走到小清身前,打量他有些泛白的面容,眉宇微蹙,“没事吧?” 小清摇头,“没事,只是刚刚千钧一发,我要是出手慢了,二哥你就…” “你做得很好,再说你二哥也不是吃素的,别忘了你的身法都是谁教的。”很大力揉了揉小清的头发,直到将他头顶揉成一团鸟窝为止。 “二哥!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小清红着脸从萧清手中逃过,撇着嘴嘟囔,“又把我当汪仔揉了,我又没毛…” 萧清嘴角微勾。 这时沐轻尘等人迅速下了楼,走了过来,“没事吧?” 萧清摇头,走到小呈面前,一把抓住那条始作俑者,“你个死蛇!乱跑什么?这下子闯祸了吧?!” “嘶嘶…”小七吐着蛇信子,脑袋可怜兮兮地望向黑衣蒙面的小九那边。 “就算是闻到了熟人的味道,也不能不看场合就随便乱窜吧?你个蛇脑袋是被屎糊了吗?” 小七冷嘶,脑袋一偏,不再搭理萧清。 “呵呵…”梵君华走来,摸了摸小七的脑袋,“你要乖乖听话,不要随便闯祸。方才若不是清清,你就被那撵帐旁的人给切成十几块了,哪还能现在活蹦乱跳的。” 小七转过头,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说这是真的吗? 萧清与梵君华相视,眼中同时闪过暗光。 方才那少年手中的银丝已出,却不知为何又撤了下去,否则以那少年的速度,会阻止不了空中跌落的萧清几人? 恐怕,能让那少年收手的,只有黑色撵帐中的那位了… 两人的对视只有片刻,便明犀一切。 “走吧,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口。”梵君华望着萧清的脸上的伤口,还有一旁的小清,开口道。 萧清点头,一行人又重新上了茶楼。 晦暗的天空大风骤起,卷起帝都有些闷燥的空气。 半空中,那凌空在房檐上飞行的黑色撵帐飘逸又诡异。 坐在撵帐旁的小银晃荡着两条瘦腿,手指在卷着一根根银丝,直到发现有根黑色头发缠在银丝上。 “那小哥哥身法还真不错,小银每次要捉到他时,他就像泥鳅似的,一出溜就没影了,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主人,这次回来,小银应该不会无聊啦!”清脆的童音透着满满的高兴与欢快。 风卷起撵帐漆黑一角,露出里面妖娆赤血的华贵衣袂,散发出魅惑靡丽的气息。 “呵…希望这个猎物不会那么快就死掉了,否则本殿会无趣的…”低醇透着丝丝喑哑的魔魅声音幽幽飘来,被风吹散空气中。 如魂妖娆,似魔鬼魅。仿若幽冥地狱出现的死寂灵物,阴诡渗人。 ** 翌日,八月十五,大祁一年一度的中秋之夜,团圆之日。 一早长陵街上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处都充斥着过节的欢快景象。 各驿馆住处还有权贵府邸此刻都热闹非凡,丫头婆婆奔走忙碌,为他们的小姐公主梳妆打扮,准备参加今晚盛大的中秋夜宴。 据闻,今晚的中秋夜宴盛势空前。不仅由皇太后娘娘亲自主持,而且前来朝贺的都是九州各国中有名的人物。皇太后下令让所有小姐精装打扮,并要在夜宴中施展才艺,为宫宴增添助兴。因此,还未天亮,各家小姐公主纷纷开始梳妆打扮,从衣料款式到颜色筛选,从头上的发饰到身上每处搭配的首饰,皆精挑细选,毫无疏漏。 说是增添助兴,举国同乐。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各国联姻,平衡势力,给未成婚的皇子贵胄指婚。这才是那些小姐名媛们如此重视这次宫宴的原因。 毕竟不仅鬼夷国,漠北,就连大祁封地也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这次进宫,说不定她们能见到那个缥缈绝伦的当朝丞相!还有刚刚返京的摄国殿下,当然,最令人期待的,就是此次进宫说不定能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极帝君! 大祁的一国之主,名动九州的帝君,登基在位十三年,后宫始终空无一人。连一个美人,妃子都没有,这让朝廷上下都异常费解。众臣在很久之前就曾联名上书,请求帝君广纳妃子,扩充后宫,为皇室绵延子嗣,只是每次上书,都被帝王轻飘飘一个眼神给震了回去。也有一些大臣想硬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却不想第二日完整送出宫的,竟是一具尸体。 久而久之,大臣们也不敢再多做劝阻,没想到此次皇太后亲自主持,明里是让众女展示才艺,实则是为了给帝君挑选妃子,众小姐们知道这个消息,能不激动吗? 而与热闹的城内不同,落英湖别院照常是鸡飞狗跳的平凡清晨。 “二哥!你连药汤都没喝完想跑到哪里去?!”小清叉腰,身影一闪拦住欲逃出门的萧清,手中还稳稳端着一盏散发着浓重味道的补汤。 萧清咽了口唾沫,转头,耸拉着脸可怜兮兮地望他,“今天能不能不喝?昨晚你不是刚让我喝了满满一大碗吗?今日实在喝不下去了,能不能放二哥一马?” 眨巴眨巴的清澈眼睛,微扁的嘟嘟嘴唇,可怜巴巴的瞅着小清,一脸的萌相。让对面的小清心脏一抽,面对忽然这模样的萧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红着脸支吾道,“那…那…” 就要妥协之际,旁边传来毫无情绪的声音,“某人装乖卖萌想要逃避喝药,这样明显的目的,端药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吧?否则这脑子还赶不上核桃仁大小的小七呢。” 话音刚落,小清红脸一僵,顿时反应过来。 萧清缓缓收回一脸萌相的脸,面无表情转头狠狠瞪向桌前的李小力。 这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就是那日去军营前给他下了迷药吗?怎么到现在还记着?心眼忒小了! “二哥…”一旁传来小清咬牙切齿的声音,萧清脸色一顿,缓缓转头老实接过药碗,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爽快至极! “啊!味道酸爽极了!小清,赞一个!”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萧清晃悠悠地出了屋子。只是那僵硬的面容,微青的神色,使劲扭着衣袖的手,表达出他此刻内心的抓狂。 “噗…”小清忍不住笑出声,端着碗走回桌前,“二哥的身体已经痊愈,今日过后就不用再喝这些补药了。不过,小力啊,你这闷气还要生多久?每次二哥想方设法逃避喝药时,你都要插一脚,让二哥将那药通通灌下去,都十天了,你这气也该消了吧?” 李小力缓缓扒着面前的饭,淡淡道,“我没生他的气。” “恩?那你为什么…” “那些药对他有好处。他筋脉受损,劳心过度,若不用那些带药的食材补身,以后会落下毛病的。”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我吃完了。”接着朝院子走去。 萧清撇嘴,“小力跟二哥一样,还真是别扭。不理他们了,小呈,再多吃点。”边说边往一旁小呈碗里夹了个肉包子,“瞧你瘦的,赶紧多吃点,否则一会就没有了。” 瞥了眼旁边一口一个包子的郝猛,消灭速度堪称神速。 “恩?咋啦?”郝猛望过来。 小清撇嘴,不搭理他吃着碗里的饭。 院内的萧清撑在墙边,口里那味道简直是让他抓耳挠腮直挠墙。不是她不愿意喝药,只是这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一杯茶水递了过来,李小力淡淡望他,“今日去刑部?” 萧清接过杯子仰头灌了下去,清新的茶香冲淡空中那股浓重的古怪味道,这才微微缓过神,“恩。” “告诉郝猛他们你的决定了吗?” 萧清擦了擦嘴边的水,坐到一旁石凳上,“没,等兵部通知下来再说。” 李小力微微垂眸,“今晚宫中举行夜宴,你确定要在今日去刑部?” “恩,前几日去刑部那两人都不在,今日去碰碰运气吧。” 刑部。 朱钧眼睛瞪大,直直望着对面的萧清,“你…说什么?” 萧清目不斜视,淡淡道,“我要辞官。” 朱钧缓缓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为什么?” “回家种田。” “啪——!”朱钧拍案而起,横眉怒道,“你小子回家睡醒了再来!老夫忙着呢!别在这碍眼!” 一旁曲晟静静望着萧清,神情莫名。 “萧大哥,为什么忽然要辞官啊?”一旁段纯眉梢微蹙,来到他面前,“不走不可以吗?” 萧清摸了摸段纯的脑袋,“我来帝都原本就是受朋友所托,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什么叫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你做官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何况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被陛下委以重任,将来能有什么前途你心里不清楚?这种糊涂话别再说了!老夫是绝对不同意的!” 朱钧儒雅的面容第一次透着执拗,看着萧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萧清微微蹙眉。虽然早就知道面前这人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他辞官,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执着。 “辞官是我认真思虑后的结果,并非一时冲动。今日我是过来跟你们说一声,几日后我会再来将官印官服一并上交,撤销职务。” “你…!”朱钧气的直喘气,一咬牙,“好!那你给老夫一个批准的理由,否则老夫绝对不批!” 萧清眉宇淡淡,“其实简单总结就一句话,官场漩涡,不愿过多涉及,这个理由可满意?” 朱钧眉头拧成疙瘩,须臾平息了一下怒气,缓缓道,“好,老夫劝不住你,自然有人能劝住你。若想让老夫同意,除非你有陛下的亲笔御批!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刑部,哪也不准去!” 这么好一颗苗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溜了?何况这小子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处境吗?为何要冒险辞官?就不怕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对他不利? “陛下已经同意我辞官。”萧清淡淡扔出一个炸弹。 “什么?!”朱钧诧异,一旁的曲晟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 “陛下同意你辞官?何时的事?老夫怎么不知?” “何时的事你不用管,总之陛下已经同意,你就给我批了吧。” 朱钧蹙眉,脸色微沉,“陛下同意了?那老夫为何没收到旨意?” “我一介三品小官,何须陛下亲自下旨?只是口谕而已。” “哦,既然是口谕,那得老夫亲耳听见才行。这样吧,今晚老夫受邀参加宫宴,你随老夫同去,看到时陛下是何旨意,然后老夫再做决定,如何?” 萧清蹙眉。 辞个官而已,怎么感觉这么麻烦?大祁的辞官制度都这么繁冗? 朱钧坐下悠悠喝茶,茶杯遮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精光。 先不管陛下什么意思,总之他是不会同意的!连他都能看出陛下对这小子的重视,怎么可能在这个当口同意他辞官?简直莫名其妙!既然他说陛下已经同意,那便让这小子去向陛下要旨意,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朱钧心中打着算盘,曲晟坐在一旁不发表意见。 萧清无奈,悠悠地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帝都灯火通明,熙攘非凡。 街上四处可见商肆林立,人群川流不息。猜灯谜,耍把戏,走高跷,舞龙狮,吐火球,长长的街道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圆月当头,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巍峨庄严的帝宫,竟他威严的棱角微微掩盖,透出了一丝婉约华美之丽。 驶往帝宫的官道上,一辆辆华丽的马车排列齐整缓缓而行,到了帝宫东门,所有朝中大臣与别国使者一一下车,在禁军的严格搜查下,跟着领路的太监进了宫门。 而所有女眷则是从西门而入,有宫内的嬷嬷侍女领着进宫赴宴。 此次宫宴是在清銮殿内举行。淸銮殿位于帝宫西面,双龙吐雾青黑石雕坐落在偌大的殿檐,麒麟摆尾大理石阶梯层层铺就,白玉石柱上雕刻着牡丹锦绣,威严中透出华贵奢靡。 内殿明亮宽广,能容纳上千名客人。琉璃金盏宫灯,在色彩斑斓的殿顶垂挂,散发着光辉。大理石柱壁林立,周围整整齐齐排列着紫檀桌椅。每个女眷席位旁都有一个屏风,精致而华美。 殿外四周是排列整齐的明黄官服禁军,佩刀在侧,目光锐利,严格把守在淸銮殿周围。 前来的众人在太监宫女的引领下,一个个进入淸銮殿,有序得入座,三五人凑在一起寒暄客套。一个时辰后,众人纷纷落座,夜宴即将开始。 淸銮殿外。 “二哥,怎么一天都没见大哥影子啊?”小清跟在萧清身后,走在去淸銮殿的路上,圆溜溜地眼睛不停打量着四周的宫殿,“人都说帝宫都是用金子做的,看来还真是不假。你看那柱子上的宝石抠下一颗,能买多少肉饼啊?” 前面的朱钧笑呵呵道,“小兄弟,你要是把那淸銮殿的宝石给抠走了,恐怕也没命去享用你那些肉饼了。” 小清撇嘴,悄悄凑近萧清,“二哥,你干嘛要进宫参加这宫宴啊?不是说受邀请的官员才能参加吗?这大好的日子,咱们去街上看街灯耍戏的,那多有意思啊?” 小力就陪着小呈去街上玩了,小七跟汪也屁颠颠跟着,大哥又不见踪影,他又不放心二哥一人进宫,就只能跟过来了。 萧清一袭浅紫色官服,头戴镂空官纱帽,衬得肌肤越发白皙,“跟你说了别跟着我你偏不听,我进宫有点事,办完事就回去了,不会多待,你还不如在别院等我呢。” “那怎么行?让你一个人待着我怎么能放心?还不如一起进宫再一起回去,到时候再去街上呢!” 萧清轻笑,三人在最前面太监的带领下朝着淸銮殿走去。 “萧兄?”忽然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清转头,看到沐轻尘与沐轻远迅速朝这边走来。 “萧兄怎么进宫了?也是来参加宫宴的?”沐轻尘疑惑道。 “不是,我跟朱大人进宫有点事要办,你们呢?来参加宫宴?” 沐轻尘点头,“没想到我一个闲散之人也能收到邀请,真是没一天安生。” “我则是被小尘强行拖过来的,说到时偷溜时能有个伴。”沐轻远一脸哭笑不得。 萧清微微扬眉,“既然你收到了邀请,怕是没那么容易开溜了,否则那些小姐们不都要炸锅了?”边说边示意不远处那群珠翠满头,频频朝这边张望,打扮精致的小姐们。 沐轻尘面露无奈,“萧兄你就别调侃我了,走吧,一同进去。” 几人在太监带领下,进了淸銮殿,找位置坐下。 殿内两侧几乎坐满了人,客无虚席。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到处都可见身穿官府的大臣权贵,侯爷藩王,异族使者,九州最有身份的人物几乎全部聚集在这里。 光鲜亮丽,权贵交错,一派奢华富丽之气。 萧清打量着四周,随即目光瞥向一旁的沐轻尘,“你不是有位置吗?怎么跑过来跟我们挤再这里?” 沐轻尘今日一袭简易绛紫长袍,头戴镶玉发冠,衬得身形越发修长矫健,仿若一头慵懒的狮子,优雅的靠在椅子上,吸引了一众屏风后小姐们的目光。 “懒得跟那些人假惺惺客套,无聊。” 萧清面无表情喝着茶,“那你挪地不就把人给引来这边了?” “有萧兄在,再无聊的事也变得有趣了。” 萧清白了他一眼。有你在,我想无聊得等人过来都等不了了! 刚想到这,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嘹亮唱和,“皇太后驾到——!” 缓缓走进来一个绝美艳丽的女子。三十出头,肤如凝脂,面如白玉,一袭高挑的丹凤眼雍容华丽,凤钗步摇,彰显身份尊贵。一袭朱红金绣凤袍拖曳及地,衬得身姿越发窈窕,华美尊贵,艳丽无双。 一个艳而不妖的绝美女子,她就是容氏一族的嫡女,当今大祁的皇太后,容月秋。 她身旁跟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娇俏女子,一袭鹅黄色轻薄锦缎华裙,外罩一件淡蓝色罗衣,衬得面容越发俏丽,正是大祁的六公主,元婉莹。 “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行礼,容月秋走到上首一侧的位置坐下,“诸位免礼,请坐。” 声音似流水般温婉动听,雍容而端庄。 众人纷纷落座,容月秋美眸扫过下方,轻启朱唇,“皇帝有政事处理,哀家便先行一步,诸位远道而来,哀家先敬各位一杯,聊表心意。” 白皙的手指轻轻执起玉盏,微微仰头优雅饮下,点翠赤金护甲与手中玉盏交相呼应,更是衬得那双柔荑莹白玉润。 “谢太后——!”众人执杯一饮而尽,宾客尽欢,。 酒宴正式开始,悦耳的宫乐响起,一群群粉衣女子翩翩起舞,姿态优美,婀娜多姿。 群臣轮番祝贺,使臣献礼,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殿内弥漫着一丝热烈氛围。 萧清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垂眸静静吃着东西。 “二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都半个时辰了…”小清在身后催促着。 一旁沐轻尘望她,“萧兄着急回去?” 萧清瞥了他一眼,“你不着急?” “呵呵…要不咱们撤?” 萧清蹙眉。看来他等的人是不会过来了,难道让她过去找?算了吧,她是不想再踏入那个宫殿半步了,今日怕是无功而返了。 转头望向朱钧,“我先走…” “朱大人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什么?”萧清望过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蓝袍男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将女谋妃】 女主版简介: 得啸天者可得天下 百年前,四国之中暗暗流传的一句传言,改变了姚霜的所有,也颠覆了姚霜所有。 大婚之日,心爱的夫君与闺房好友婚房逼供,只为了那可得天下的啸天令符。 父兄战死,长兄被冠以谋逆,姚氏一族血脉尽断,只因母亲是啸天军沉帅之后。 姚霜含恨自尽,本以为就此长眠,化为天地尘埃。 然而天道循环,命运轮转 一品军候府中病女强势睁开了双眼。 将女之魂挟怨归来,从此京城风起云涌,发誓一定要为姚氏一族雪冤。 不想复仇之路,调味剂颇多! 嫡母祸心?夺了掌家权! 嫡姐陷害?撕了美人皮!掏出黑心骨! 姨娘暗害?院中放把火,让你自顾不瑕!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陷害 男子四十出头,身材中等,面容普通,双眼却时时透出精光。 朱钧起身,“原来是侯爷,许久不见…” 两人热络地寒暄,男子向朱钧介绍着身边的人,片刻,男子望向这边,“这几位是…” 他身后一人道,“侯爷,那位是沐将军的孙子。” 男子上前,“原来是沐小王爷,久仰久仰。” 沐轻尘懒懒起身,“没想到本王一个闲散王爷,还能有人认识。” 蓝衣男子道,“陛下赐予沐府唯一的异姓王称号,且还允准世袭,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啊,本候岂会不知?” 沐轻尘淡淡勾唇,但笑不语。 萧清望了眼沐轻尘,随后缓缓凑近朱钧,“我先撤了,辞官一事你抽空给我批。” 朱钧看也不看他,“拿出陛下的旨意,老夫就批,否则免谈。” “陛下今日压根没过来,我上哪找他去?” “这老夫就不管了,萧副史这么聪明,自会有办法。” 望着明显要赖皮的朱钧,萧清暗自咬牙,“朱老头,你耍我呢?那人今日不会来了吧?” 朱钧扬了扬眉毛,“老夫只是说让你进宫觐见陛下,可没说陛下会亲自驾临宫宴。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怪不得老夫啊!” 萧清脸色微黑。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竟然这么腹黑,而且还很无赖。 “朱大人身旁这位小兄弟是哪家公子?本候怎么从未见过?”蓝衣男子望着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刑部尚书朱钧最近可是风头正盛,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能与他如此亲密说话? “看老夫这记性,竟然忘了介绍了。他是最近刚上任的刑部副史萧清。” “刑部副史…萧清…?”蓝衣男子面上闪过疑惑,随即是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最近名声大噪的少年判官?陛下亲封的三品副掌史?” “哈哈哈…侯爷好灵的消息!对,正是这小子!”朱钧脸上透出一丝得意。 “呵呵呵,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萧副史小小年纪就能得到陛下如此重视,真是前途无量啊!” 萧清淡淡道,“侯爷客气。”目光瞄向一旁看热闹的沐轻尘,见他一脸兴味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顿时深感无奈。 这下…还真是走不成了… 这时,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元婉盈快步走了过来,“轻尘哥哥!”身后跟着一众官家小姐,款款而来。 萧清挑眉,环胸一言不语。 沐轻尘朝她淡淡点头,“公主。” “尘哥哥,母妃请你过去呢!你跟盈儿去那边坐吧!”说着指着上首侧面的位置。 沐轻尘微微蹙眉,“太后娘娘找轻尘何事?” 元婉盈嘟嘴,“盈儿怎么知道啊?尘哥哥随我过去吧!” 沐轻尘沉吟,转头,“萧兄,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萧清点头。 沐轻尘对其余几人行礼,随后离去。 元婉盈倨傲地望了眼萧清,冷哼一声随即离去。 萧清转移目光,淡淡应对面前蓝衣男子的问题。态度不卑不亢,随意自然。 须臾,就见一名太监走了过来,朝众人行礼后,望向萧清,“萧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萧清挑眉,“太后娘娘?” “是。” 一旁朱钧面上闪过疑惑,望他,“既然是太后娘娘有请,那你便去吧。” 萧清点头,随即跟着那太监朝上首走去。 正上方凤椅上坐着那个艳丽无双的太后,旁边是沐轻尘还有元婉盈。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平身,你就是盈儿口中提到的那个萧清?”女子声音轻柔而婉转。 萧清眸光微闪,“臣不知公主是如何提及的,所以不敢断定公主口中说的,是微臣。” “呵…”柔魅的笑声传来,忽然,声音蓦地一扬,变得有些尖锐,“萧清,你可知罪?”。 萧清眉宇淡淡,“微臣不知犯了何罪,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你不仅冲撞公主,还对比你身份贵重的宗室之子无礼,这些罪行难懂你不知?” “微臣不知何时冲撞了公主,何时对宗室之子无礼,还请娘娘明言。” 一旁元婉盈冷哼,“之前你在街上对本公主出言不逊,而且还曾经当众…当众羞辱二表兄,让他丢尽了颜面,这些难道不是你的所作所为?” 萧清面无表情,“如果说只是跟公主说几句话就算出言不逊,那萧某以后见了公主,定会跟躲避粪土般绕着走,不再让公主恼怒。至于小侯爷那次,查案所需,特殊原因,若他本人说要让萧某负责,那萧某就认命,听从小侯爷惩罚。” “你——!”元婉盈气得小脸通红!这个贱民竟然说她是粪…土?绝不饶恕!一双水眸泪眼朦胧地望向上首荣月秋,“母妃…” “哼!好个伶牙俐齿的东西!竟敢当着哀家的面辱骂皇孙,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容月秋涂着丹蔲的手指散发冷冷光芒,美眸一厉,“来人——!” “太后娘娘息怒!”一旁沐轻尘起身,“萧兄一向心直口快,还望太后娘娘海涵。当初他与轻尘一同在街上偶遇公主,并未有什么无礼之处,轻尘与小侯爷都可以证明。而萧兄与小侯爷是朋友,更不会有当众羞辱小侯爷一说,这些无稽之谈并非事实,还望太后娘娘明察。” “尘哥哥,你竟然替这个贱民说话?!”元婉盈美眸不敢置信,更是愤怒地直瞪萧清。 萧清无奈撇嘴。 这个沐轻尘,不是火上浇油吗?不知道这里有个醋劲大得已经天翻地覆的女人了吗? “哦?照你这么说,盈儿跟哀家说得都是谎话了?” “轻尘并非这个意思,可能公主是有什么误会,才会给太后娘娘传达错了意思。” “尘哥哥——!” “好了,盈儿,堂堂公主大喊大叫得像什么话!”容月秋秀眉蹙起,面露不耐。 美眸扫过下方的萧清。这少年长相普通,倒是让沐府的小王爷很是维护啊!眼底闪过若有所思。 这时,下首一个太监上前禀报。“启禀太后,诸位小姐们的才艺表演皆已准备完毕,是否现在开始?” 荣月秋缓缓道,“恩,开始吧。”随即望向萧清,“你退下吧。以后要谨言慎行,否则下次决不轻饶!” “母妃——!”元婉盈还想说什么,却被荣月秋美眸一瞪,讪讪不敢再开口。 萧清淡淡行礼,“是,微臣告退。” 转身离去,一旁传来那名太监的声音,“现在才艺表演正式开始——!有请工部侍郎之女,廖婷方上台——!” 话落,一绿衫女子,款款走来,面容清秀端庄,温婉可人。手中抱着琵琶,周身是恬静淡雅的气息,螓首低垂,似没注意脚下的路,身子似绊倒什么,一个踉跄,直直朝萧清扑来! “砰——!”一声闷响,萧清一手扶住女子跌倒的身子,一手扶着就要跌落的琵琶,淡淡望她,“姑娘,没事吧?” 廖婷方惊恐未定,感觉一阵清凉的淡香从鼻尖传来,蓦地回神,慌乱从萧清怀中钻出来,小脸通红,“谢…谢谢公子相救,小,小女的琵琶…”声音娇小轻柔,似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目光望向萧清手中的琵琶。 萧清唇角微抿,眉梢高挑,“是谢在下救了你,还是谢救了你的琵琶?” “琵琶…不,不是,是谢公子救了小女,当然也谢公子救了小女的琵琶…”廖婷芳支吾着,总算将一句话吞吞吐吐表达出来。 “呵…”萧清嘴角微勾,眼中清晰的笑意带着一丝调笑,漆黑的双眸仿若古潭般深邃。 对面的廖婷芳愣愣地望着面前的萧清,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萧清将手中的琵琶递给她,淡淡道,“小心点,若是穿不惯这种长裙就换一种吧。”清冽淡雅的声音如风般温和沁暖,让对面的廖婷芳心中小鹿乱撞,慌忙点头。 萧清径直离去,竹青身影修长挺直,仿若云雾,秀逸非凡。 廖婷芳一双水眸愣愣地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直到前面的领路太监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 “公…公公…” “廖小姐,您快上台吧,让太后娘娘和众臣等着,可是大不敬!” “谢…谢公公提醒。”廖婷芳微微施了个礼,抱起手中的琵琶,匆忙走上了台后。 殿内觥筹交错,没有人注意这边角落发生的一幕,除了上首那双带着深意的目光,冷冷地望着萧清离去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阴冷。 清鸾殿中间有一方偌大的高台有十丈之宽,能容纳百名表演者。芍药映衬着牡丹竞相绽放,铺满了整个高台,华美雍容。孔雀翎屏风缓缓拉开,伴随着一阵清脆悠远的琵琶声,悠悠回荡在大殿中。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廖婷芳怀抱琵琶,随着屏风缓缓拉开,那清新秀丽的白皙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 手指灵活波动琴弦,左手上下翻舞,拨,挑,勾,扫,拂,在熟稔高超的琴技下,一声声宛如天籁的琴音飘洒而出,时而委婉动听,时而柔美多情,时而高亢嘹亮,时而轻灵动人,变化多端,优美动听。 一曲罢,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一阵叫好声传来。 “好!好一曲”彩云追月“,真是宜情宜景,婉转动听!”上首荣月秋面露满意,凤钗微动,望向一旁太监,“这是哪家的小姐?” “回太后,此女是工部左侍郎廖大人的独女,廖婷芳,年十五。” 荣月秋点头,薄唇微勾,“恩,家世不错,人也端庄,这习的一手好琵琶也让哀家满意,锦德,赏。” “是。”荣月秋贴身太监锦德走了下去,“太后有赏——!廖婷芳得红珠一串,金钗一对,玉镯子一双!” 廖婷芳起身,款款上前施礼,“小女谢过太后娘娘恩赏,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月秋唇角微勾,“恩,廖文杰教出了一个好女儿,退下吧。” “是。”廖婷芳缓缓施礼,退了下去。 接着台上又开始了一场场表演,众小姐们个个施展才艺,歌舞,器乐,书画,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萧清脸色黑沉,被朱钧拉着四处应酬,一会是什么侯爷,一会又事哪个高官,一会又是什么学士,脸色越绷越紧,越来越黑。 就要爆发之际,这时忽然走过来一个侍女,朝他行礼,“萧大人,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叙。” 萧清望他,“你家小姐?” “是。小姐说您看到这个就知道了。”说完递过来一个螺旋红木,很像是某种乐器上拉弦用的的轴。 萧清微微蹙眉,望着那侍女,微垂着头看不到面容,一袭浅粉色裙衫,发髻上一把孔雀金钗格外耀眼。 眸子微闪,淡淡开口,“恩,走吧。”跟一旁朱钧打了声招呼,在他再三叮嘱不能私自逃脱后,才跟着那宫女缓缓离开。 穿过歌舞繁华的高台,推杯换盏的席位,朝着道道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个打扮精致的官家小姐,见萧清走来,目光齐齐朝他望来。随即三两成群窃窃私语,还不时发出一阵娇俏笑声。 萧清目不斜视虽那名侍女走到最里面一个屏风后,那坐着一个绿衫打扮的温婉女子,头微微垂着似在思索什么,又似在发愣,正是方才上台表演的工部侍郎之女,廖婷芳。 “小姐,萧大人来了。” 侍女话落,就见廖婷芳蓦地转头,慌忙起身,一张白皙的脸染上一层粉色,“萧…萧大人…” 望着面前女子仿佛如小白兔般惊慌乱转的眼神,萧清淡淡轻笑,“廖小姐,萧某很像吃人的猛兽?怎么小姐见着在下跟见着鬼一般?” “不,不是的…!”廖婷芳蓦地抬头,当对上萧清带着调笑的面容时,一张粉脸已经完全通红,晕的整个面部仿若染上霞光般,迷人娇羞。 “小女…只是没想到能那么快再见到大人,所以心中一时慌乱,才做出失礼的举动,望大人见谅…”螓首边说边不停低垂,娇小的耳廓染上一层粉红。 “呵…廖小姐言重了,萧某只是随意说说,并非责怪小姐,小姐无需介怀。” 少年温和的声音令廖婷芳脸上红晕更深,两手不停搅着,须臾才小声道,“萧大人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清眸光微闪,余光淡淡瞥了眼一旁那名侍女,唇角勾起一丝莫名,“哦,来还将此物还给小姐。” 廖婷芳疑惑抬头。 萧清拿出方才侍女给他的木轴,递给面前女子,“此物可是廖小姐的?” “啊!这琵琶轴怎会在大人手中?”廖婷芳讶异,随即才发觉失礼,连忙欠身,“小女失礼了,大人勿怪。方才小女发现琵琶上的一个轴不见了,四处寻找,没想到让萧大人捡到了,多谢大人特意跑一趟了。” 萧清眉宇淡淡,将琵琶轴递给她,“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廖婷芳上前接过,却不料背后被什么一撞,整个身子朝前跌去! “啊…”廖婷芳慌乱出声,身子不受控制,扑进萧清怀中! “啪——!”蓦地周围屏风全部倒塌,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让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望来! 萧清搂着廖婷芳一幕大喇喇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幕,远远望去,就像一对亲昵的情人,在耳鬓厮磨。 “啊——!”有女子的惊叫声传来,打破一殿的沉静,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冷冷的抽气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满脸诧异。 有人竟然敢在宫墙重地,太后眼皮底下做出这种龌龊事!简直是胆大妄为! “这是何人?!给哀家带上来!”荣月秋坐在上首,艳丽的容颜微沉。 萧清淡淡松开廖婷芳,脸上毫无表情。与身旁女子一起被带到殿前,四周是刺眼的目光,或嘲讽,或鄙视,或冷漠。 上首的沐轻尘望向下方萧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原来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的,竟是萧副史,还有廖府的小姐。母妃,这两人真是不知羞耻,您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才行!” 一旁元婉盈脸上满是得意,眼中闪过一丝得逞。 荣月秋脸色难看,“今日是国宴,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太让哀家失望了!来人,将这两个不守礼教的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太后娘娘,且慢!” “太后娘娘!” 沐轻尘与下方的朱钧同时开口。 “太后娘娘,此事定有误会,还望太后娘娘能细细查问后,再做决定。”沐轻尘开口道。 朱钧望了眼沐轻尘,随后道,“萧副史是刑部中人,是微臣的手下,他的人品下官信得过,还望太后明察!” “哦?你们都替这个人说话?那哀家倒还真得问问了,萧副史,是你不顾男女之嫌跑到女眷的席位中去的?” 萧清淡淡扬眉,“是。” “那也是你去找这个廖家小姐的?” “对。” “方才哀家看到的一幕,可是真的?” 萧清眉宇淡淡,“倒也不假。” 荣月秋美艳的面容闪过冷笑,“一切罪名他都亲口承担,还有什么好问的?” “不是的,太后娘娘…”一旁的廖婷芳颤抖得开口,“方才,是…是因为小女不小心绊了一脚,萧大人为了救我才…才不得已为之的!不甘萧大人的事…请娘娘不要怪罪大人…” “婷芳——!”忽然一个身穿官府的中年男子上前,斯文的面容透出怒意,怒斥了廖婷芳后,朝上方荣月秋行礼,“是下官教女不严,才让她惹出这种祸事,望太后责罚!只是小女生性柔和,定不会做出与男子私通之事,还请太后能还小女一个清白!” 此人正是廖婷芳的父亲,工部左侍郎廖文杰。 “廖大人免礼,哀家也知道廖小姐一向知书达理,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想攀附你们廖家,才想出的这种见不得人的主意。”荣月秋美眸淡淡望向下方的萧清,话中意有所指。 萧清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情绪。 荣月秋凤眼微眯,“萧副史,你身为三品官员,为了攀附朝廷重臣,竟然想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主意来陷害他人!如今殿内所有人都看见你跑去女眷席位,且还欲对廖小姐图谋不轨,如此无礼行径,哀家实在不能容忍!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是!” “太后娘娘…”一旁的廖婷芳还欲开口,就被身旁的廖文杰蓦地拉住,只能着急地望着殿内的禁军朝萧清走去。 “太后娘娘就是这样审案的?萧某今日真是开眼了!”萧清忽然开口,眸子漆黑,随即唇角微勾,“太后娘娘说萧某为了攀附朝廷重臣?” “难道哀家说错了?” “呵…”萧清轻笑,转头望向朱钧,“朱大人,听闻前段时间你跟曲侍郎商议,要升萧某为刑部左侍郎一职?” 朱钧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原来你知道啊?没错,此次帝都失踪案与爆炸案你居头功,前段时间又因刑部左侍郎贪污受贿一事,正好空出了这个职位。本官思索再三,决定向陛下推荐你接任刑部左侍郎一职。” “嘶——!”话音刚落,周围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刑部左侍郎?!这个萧副史不是刚上任一个月吗?短短一个月时间,竟然就被朱大人有意提升为从二品侍郎?! 殿内众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含深意,不停打量殿内的萧清。 萧清淡淡道,“既然萧某知道朱大人有此意,还冒着天大危险,堂而皇之去勾搭朝廷从二品侍郎的女儿,看来朱大人眼神一定有问题,竟然要升一个如此愚笨的人为左侍郎一职,还真是笑话。” 上首荣月秋脸色微沉。 朱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佯怒,“放肆!在太后娘娘面前竟然这么跟本官说话?!” 萧清微微欠身,“是萧某无礼,望大人勿怪。只是太后娘娘的判断实在矛盾,萧某若想攀附朝廷命官,是不是至少应该找个当朝一品大员家的女儿来勾搭?这样才符合太后娘娘口中所说的‘攀附’一词,不是吗?” 上首荣月秋丹蔲玉手紧攥,凤眸中闪过怒意,“大胆!竟敢对哀家出言不逊!你眼中还有哀家吗?简直反了天了!” “太后娘娘莫动气,依轻尘来看,此事定有蹊跷。”沐轻尘开口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下官方才一直与萧副史在一起。后来有一名侍女前来,将他叫了过去,之后才发生这种种事情。太后若不信,请那名侍女上前一问便知。”朱钧缓缓道。 荣月秋望着下方萧清,凤眸闪过一丝寒光。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将女谋妃】 女主版简介: 得啸天者可得天下 百年前,四国之中暗暗流传的一句传言,改变了姚霜的所有,也颠覆了姚霜所有。 大婚之日,心爱的夫君与闺房好友婚房逼供,只为了那可得天下的啸天令符。 父兄战死,长兄被冠以谋逆,姚氏一族血脉尽断,只因母亲是啸天军沉帅之后。 姚霜含恨自尽,本以为就此长眠,化为天地尘埃。 然而天道循环,命运轮转 一品军候府中病女强势睁开了双眼。 将女之魂挟怨归来,从此京城风起云涌,发誓一定要为姚氏一族雪冤。 不想复仇之路,调味剂颇多! 嫡母祸心?夺了掌家权! 嫡姐陷害?撕了美人皮!掏出黑心骨! 姨娘暗害?院中放把火,让你自顾不瑕! 第一百六十章 破军 “好,哀家就看看,究竟是另有蹊跷,还是有人做贼心虚!来人,将那侍女带上来,哀家要问话!” “是。” 片刻后,那个粉衣侍女便被带了上来。正是廖婷芳的贴身丫鬟,珊儿。 “哀家问你,你可曾去找过殿上这个人?”荣月秋示意身旁的萧清。 珊儿跪在地上,声音微微颤抖,“回,回太后娘娘的话,是,是这位大人找到奴婢,说有事要找我家小姐,奴婢才带这位大人过去的,却不料他竟然要对我家小姐图谋不轨…” “珊儿?!”一旁的廖婷芳脸上是不可置信。 朱钧冷哼,“你的意思是说,本官看见你将萧副史叫去此话,是说谎了?放肆!你一介贱婢竟敢污蔑本官?谁给你的胆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确实是这位大人将奴才叫住,说有事找小姐,奴婢才将他带到小姐面前的…” 荣月秋望向萧清,红唇微勾,“萧副史还有何话说?” 萧清神情淡淡,望向地上跪着的珊儿,“这位姑娘,萧某与你今日第一次相见,如何叫住的你?” 珊儿头深深垂着,“就是大人你找到珊儿,然后跟珊儿说有要事要告诉我家小姐,所以就…” “今日前来赴宴的有上百名官员使者,奴仆更是无数,萧某三品副掌史怎会认识你一个小小婢女?还是你长得倾国倾城,所以让萧某印象特别深?” 珊儿身子一抖,连忙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知道,只是这把琵琶轴你应该知道吧?你方才拿出此物,说你们家小姐请我过去一趟,这不是你告诉萧某的?” “珊儿?!我何时让你去找萧大人了?!”廖婷芳面带怒色望她。 “奴婢没…没说过这种话啊…大人您记,记错了吧?”珊儿面色有些发白,声音支吾,那心虚的模样看得殿内众人微微蹙眉。 萧清双眼微眯,“哦?又是我记错了?那你可否告诉我,来找我之前你都去了哪吗?” 珊儿身子一僵,开口道,“奴婢,奴婢去帮小姐找琵琶轴了…” “还在说谎!”萧清声音一厉,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说!究竟是何人指使让你来陷害本官的?!”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陷害大人啊!” 萧清眸子锐利,“你只是一介婢女,若无人指使,你敢诬陷朝廷命官?将本官引到廖小姐席前,故意将她撞倒,在本官接住她瞬间又将屏风推倒,故意引起误会制造出方才那一幕。这种陷害方式若无人提点,你一个小小婢女,怎么可能有这种手段?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银两?首饰?还是前途?” 萧清每说一句,珊儿脸色就惨白一分,随即慌忙磕头,“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冤枉啊…” “你冤枉?那你告诉我,你发髻上的那把孔雀金钗是何人所赠?” 珊儿面上蓦地闪过慌乱,“这,这是奴婢自己的,不是别人赠的。” 萧清面无表情,“这种簪子做工精致,价值百金,你一个小小婢女如何会有这种东西?若你随意出手就是这种价值百金之物,还需要给人当奴才使唤?为何不卖了赎卖身契,还能用剩下的银两富裕地生活。” “这…这是奴婢的传家之物,不能随意当卖!” 萧清唇角微勾,“这种孔雀金钗做工精致,质地上乘,一看便是出自宫中。你的祖上是宫里的人?那好,但凡宫内之物定有记载,你将你祖上姓名报上,调集宫内名册一查便能知道,此物是哪年哪月出自哪个工匠之手,后来又是如何到了你祖上人的手中。只是一旦查出没有你所说的这个人,你以下犯上,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便会坐实,到时你这颗脑袋保不保得住,可不是那个幕后之人轻易决定得了的。” 少年声音淡淡,却仿若一道惊雷,蓦地炸响在殿中!让跪在地上的珊儿瞬间面如死灰。 珊儿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头,身子抖若筛糠,“大人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惊慌失措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啪——!”上首荣月秋猛拍凤案,面带怒容,“好个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珊儿面色惨白,“是…是有人找到奴婢,给了奴婢这个簪子,让,让奴婢将萧大人带到小姐面前,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 原来真的是有人陷害!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陷害朝廷官员?! 上首的元婉盈脸色发白,眼中闪过慌乱,心虚地望向荣月秋。 荣月秋眸光一闪。难道是盈儿… 狠狠瞪了眼元婉盈,随即面色愤怒,望向下方,“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奴才!竟敢背主求荣!来人,将她拖下去,当即杖毙!不用再来回禀哀家了!”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娘娘不想知道这主使之人是谁?”萧清轻飘飘话语传来。 荣月秋脸色一沉,“难道萧副史知道?” “不管萧某知不知道,太后娘娘问也不问幕后之人的身份,便要将此女杖毙,还真是令萧某感到疑惑啊…” 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荣月秋。 “哀家虽不知幕后是何人指使,但定是与萧副史政见不和之人。哀家身为后宫之主,不宜参与到朝政中来,萧副史若有异议等到明日再亲自上奏皇帝吧!” 萧清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等到了明日,怕是会有无数替死鬼出来扬言是他主使珊儿陷害他,这样一来真正做了亏心事的人就能安然无恙,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清唇角勾出一丝冷厉,“只是,微臣对于这个幕后之人很是好奇呢…”转头望向珊儿,“指使你之人,可在这殿中?说出来,你或许还能活命。” 珊儿颤悠悠望向上首的元婉盈方向,面色惊恐不安,“是…是公…”“贱婢!你别血口喷人!”元婉盈再也坐不住了,蓦地起身打断珊儿的话,满面怒容。 萧清冷笑。这人还真是白长了一副人脑袋,智商连猪都不如。这样跳出来,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指使之人? “盈儿!你做什么?!”容月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艳丽的面容带着薄怒。 “母妃…”元婉盈讷讷地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众人面带深意望着上首元婉盈,心中渐渐明了。 殿内气氛有些古怪。 荣月秋面容微冷,银牙暗咬,朝一旁的锦德示意。 锦德领悟,蓦地抬腿将元婉盈身后的宫女踢倒在地,怒斥,“贱婢!竟敢背着公主做出这种龌龊事来!说!是不是你与朝中大臣勾结,想陷害萧副史来换取利益?” “奴婢冤枉啊!公公,奴婢与这位大人素不相识,怎么会陷害他…”那宫女身子颤抖,跌落在地大惊失色。 “还敢狡辩?!定是你这贱婢为了荣华富贵,背着公主干出了这种龌龊事!锦德,拖下去,直接杖毙!”荣月秋面带寒霜,冷冷吩咐。 “太后娘娘饶命!是公主…呜…”宫女还未说完,便被锦德捂着嘴,强行拖了下去。 殿内众人或嘲讽,或冷漠,或神情淡淡,仿佛面前发生的事悉数平常,再普通不过。 殿内跪着的珊儿抖若筛糠,一双脸惨白至极。 荣月秋冷冷望向萧清,“既然萧副史一开始便起了疑心,为何还要任由事态发生?不仅让廖小姐清白有损,还在国宴上大闹一番?就算你是被人无意陷害,也是造成这场混乱的主要原因,本身难逃其咎!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这个清鸾殿容不下你,哀家就只好将你请出去了。” 缓缓望向殿内禁军,“来人,将萧副史带出清鸾殿!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准他再踏进宫门一步!” “是——!” 萧清双眼微眯,眉宇间越发清冷。 忽然,殿外传来太监高亢的的声音,“陛下驾到——!众臣相迎——!”嘹亮的声音远远回荡在夜幕中,透着无尽的臣服,仿佛膜拜神明。 殿内空气瞬间一冷,接着就看见那孤寒绝美的男子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君般,缓缓而来。墨金暗纹雪玉锻龙袍拖曳及地,衬得那沧澜一线天的身形越发孤高修长。鬼斧神工般的五官仿若冰雕,线条流畅,清贵高华!似三界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君,散发出冰寒睥睨的气息! 冰冷,莫测,诡异。他的出现,仿佛是笼罩在万千光芒中,令人不由自出战栗,臣服! 殿内一片诡异的安静。接着群臣叩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似山呼海啸,气势磅礴,席卷整个大殿,摇摇直上苍穹! 而帝王身后缓缓跟着一道淡雅如雾的身影,布衣白衫并未将他清雅脱俗的气质减弱分毫,反而越发出尘,俊雅绝伦的五官上,一双温和如玉的眸子如云似雾,缥缈而超凡。 这两个男子出现瞬间,天地一切都黯然失色,只余下两人。 萧清随众人跪下,敛下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 幽凉似雪般的气息逐渐靠近,墨金衣袍出现在眼前。未做丝毫停留,缓缓朝上首御座走去。华贵衣袍在空中掀起清贵弧度,孤高身影缓缓坐下,仿佛是睥睨众生的神明,淡漠得俯瞰苍生。 “平身。”帝王低沉幽凉的声音缓缓传来。 “谢陛下——!”众人缓缓起身,目不斜视,不敢去窥探那如仙似魔般的帝王。 “皇帝来了,哀家正要派人去请呢!这几日天气转凉,皇帝也要注意身子,多保重龙体。”荣月秋脸上是一片慈爱,对待帝王仿佛是关心儿子的母亲一般。 帝王眉宇淡漠,脸上似千年寒冰,无一丝波澜,“怎么回事?” 荣月秋一愣,望向下方,“有人在宫宴上作乱,哀家已经做了处罚。皇帝既然来了,那便不要管这些闲事,与众臣同乐吧!” 帝王漆黑的妖瞳深不见,仿若冥渊,看也不看一旁的荣月秋,淡淡道,“朕该如何做,何时由你决定了?” 荣月秋脸色一白,“哀家并不是要替皇帝做决定,只是皇帝政务繁忙,宫宴上的小事,哀家想为你分担一些。” 帝王神情淡淡,看不出波澜。 殿内莫名地透出一丝诡异,荣月秋艳丽的面容微僵,秀丽的戴眉紧蹙,转头望着下方的禁军,呵斥,“你们都愣着干嘛?赶紧将此人轰出去,别耽误了宫宴的时辰!” “…是!”禁军上前,就要去抓萧清的手臂! 蓦地,一阵凛冽的冰寒气流轻飘飘轰在他们身上! “噗——!”仿佛是汹涌的飓风狠狠袭来,让所有禁军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飞出好远,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殿内顿时一阵诡异的寂静,剩下的禁军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朕说过你们可以动她吗?”上首帝王声音冰凉死寂,毫无情绪。 “刷——!”所有禁军蓦地跪下,“属下知罪,请陛下惩罚!” 上首荣月秋眼中闪过惊诧,望着下方萧清脸上是不可置信。皇帝难道是在偏袒此人?! 萧清对殿内众人略含深意的目光恍若未闻,淡淡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皇帝…你这是…”荣月秋脸色微白。 “朕的人,何时由你做决定了?”声音淡淡,透出睥睨天下的狂妄。 荣月秋面容僵硬,红唇轻抿,说不出话来。 这个帝宫,就算她是后宫之主,在这个男人面前也毫无意义。他是天生的王者,身上散发出的君临之气无人比拟,就连明面上是他母妃的自己,也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因为她知道,一旦让这个男人动怒,等待她的只有毁灭,无论是她的地位,荣华,还是无限的尊荣,终将毁于一旦。 这个男人,有这个能力。只是,她不知是哪里让这个男人不满了… 荣月秋思绪一顿,缓缓望向下方萧清,双眼微眯。难道是… “后宫不得干政,是哀家逾越了。”若有所思打量着下方萧清,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帝王神色淡漠,“郭白。” 帝王身侧闪现一个白衣男子,白色布冠,白纱遮面,白色长衫,通体全白,仿佛是幽暗鬼魂游荡世间,悄然立在帝王身侧。 “拖下去。”帝王声音冰凉无情。 郭白躬身,朝身后暗黑银面甲卫使了个眼色,十几名银面甲卫瞬间涌入,将下方跪着的所有禁军全部拖了下去,还有一直颤抖的珊儿,也一同拖出了清鸾殿。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铠甲摩擦之声,还有拖地声,仿佛是无声的招魂蛊,渗人。 须臾,殿内恢复平静,连下方死去的禁军尸体都毫无踪影,血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元婉盈脸色惨白,在身后嬷嬷的搀扶下站稳,背后湿汗一片。 萧清淡淡望了眼上方那个叫“郭白”的男子,并不是他熟悉的面容。而是那晚那个叫“噬魅”的妖娆白衣男子。 “郭白”并非名字,而是一个代号,谁都可以。 萧清眸光微闪。或许不是谁都可以,只有能站在那个男人身侧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个称呼。 众臣在帝王允准下,悄无声息回到席位上。 这时,殿外快步走进来一个禁军,“启奏陛下!鬼夷国使者三皇子前来觐见!” 帝王神情淡淡,“传。” “是!”禁军退下,须臾,一袭绯色华丽长袍的千凌羽缓缓走进殿中,身后跟着鬼夷国五公主千染嫣,还有几名异服侍卫。 “鬼夷国千凌羽参见大祁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凌羽阴魅白皙的面容微微低垂,朝上方帝王躬身行礼。 “平身。” “谢帝君。”几人缓缓起身,千凌羽微微上前,“奉鬼夷国国王旨意,向大祁陛下献上本国的一点心意。”向身后招手,十箱朱红鎏金箱被抬上了清鸾殿。箱子打开,珍贵的名器玉盏,千金难得的珠宝琉璃,以及罕见的名人字画,比比皆是,令人眼花缭乱。 鬼夷国不愧是九州大国,一出手便显示出大国风范。这些献上的珍宝加起来,是那些小国的几十倍之多。 “还有这样东西,是父皇特意命本殿呈现给大祁帝君的。”千凌羽开口,身后侍卫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雕花木盒,缓缓将盒子打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梵古的文字,神秘的花纹,剑刃沟槽内雕刻着复古的铭文,仿若某种仪式残留下的痕迹。尖刃散发着冷冷光辉,仿佛是一把嗜血的野兽,冰凉凛寒。 “这难道是…”有人面露惊诧。 千凌羽唇角微勾,“对,此物正是九州兵器排行榜第七的”破军“,相传百年前,曾是一代名将轩辕战的贴身配剑,后来轩辕将军死后,此剑便一直流落在外,直到前段时间被我鬼夷国无意中找到,特意前来奉献给大祁帝君。” 周围是一阵惊讶之声。 鬼夷国还真是好大的手笔!竟然连九州兵器排行榜上的“破军”都拿出来了!其他各国奉上的宝物根本无法与其相比! 千凌羽狭长的双眼闪过幽光,“只是,这把宝剑在我们找到时,已经在土里埋藏百年之久,剑刃不知为何被镀上了一层锈迹。传言,”破军“只有在遇到真正主人时,才会剑刃轰鸣,浴血重生。本殿知道大祁人才济济,将才辈出,不知有谁能这让”破军“剑重生,也好让本殿观摩一下这百年名剑的真身?” 殿内传来一阵唏嘘声。 “呵…鬼夷国竟然跑到我大祁来耀武扬威了,是否贵国无人能唤醒这宝剑,所以才将此物带到我大祁来一试?” 方才跟在帝王进殿的沐志乾此刻缓缓上前,脸上是饱经风霜的铁血之气。身子笔直,将军的威严显露无疑。 “不管我鬼夷国是否有人能唤醒这宝剑,本殿倒是很想知道,堂堂大祁是否有继承轩辕一族的将士出现,怎么?沐老将军难道不好奇?” “老夫曾四处征战,击退敌军无数。所用武器一直都是我大祁打造出的佩剑,而大祁百万将士也是如此。就算没有这把所谓的轩辕宝剑”破军“,我大祁仍是九州不可动摇的霸主,这点毫无改变!既然如此,老夫为何还要好奇?” “好——!沐老将军说得太好了!”殿内传来一阵叫好声。 上首帝王神情淡淡,妖瞳漆黑深邃,宛如古潭。 千凌羽唇角微勾,“沐老将军不愧是大祁的镇国将军,气势惊人。只是大祁既然是九州大陆上的第一大国,若连本殿的一个礼物都不敢收,这种话传扬出去,贵国颜面何存?天下人会说大祁胆小懦弱,不堪为主,不仅在夜宴上任由我鬼夷耀武扬威,连我鬼夷国奉上的一点礼物都不敢收,若是这种流言传出去,大祁第一大国的颜面可要荡然无存了!” 男子声音柔魅,却透着浓浓的挑衅,令在场众人顿时恼羞成怒! “哼!什么”破军“,什么轩辕宝剑,我等怎知你手中拿到的,是真的绝世名剑,不是你随意在别处找的破烂品?”一个三品武将上前,面带不屑道。 “若是贵国不信,可以找人来验证,本殿无所谓。” 沐志乾微微蹙眉。若真是百年失传的“破军”,又有几人能认得? “陛下,下官愿意一试。”从席位末端传来一道粗沉的声音,众人望去,只见宣武将军褚睿缓缓上前,朝上方帝王行礼。 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衬着褚睿行礼说话之际,悄悄走到了萧清身后。 “失踪时一人,回来时变成了两个,你们两个搞什么?”萧清目不斜视,淡淡开口。 身后两人正是夜宴一半时失踪了的小清,和不知何时出现的郝猛。 两人悄悄凑近萧清。 “二清子啊,你可真是惹祸的主,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啊?”郝猛望着对面的廖婷芳,浓眉微拧,“你不会是把人小姑娘怎么着了吧。”否则那姑娘怎么眼睛水水得总望这边瞅? “二哥你别生气啊!你半路被那个什么太后叫了过去,小清一个人无聊,就跑了出去,正好碰见大哥和褚大哥一同进殿,就跟他们一起待到了现在!方才那个老巫婆想方设法要给二哥治罪,这是怎么回事?二哥你得罪她了?” 方才要不是褚大哥让人死死拽着他跟大哥,他们早就冲出来了!二哥在眼前被人欺负,他们怎么能容忍?不过他也知道,二哥这种性格,定不会任由别人栽赃。果然,二哥三言两语便将真相给揭露出来了。让一旁褚大哥的小兵看得直瞪眼。 萧清淡淡道,“有人醋劲泛滥成灾,已经无法收拾。我不幸被牵连,被大小两个巫婆一块整,还真是一对母女,用那什么词来说,就是一窝老鼠跟蛇。” 小清翻了个白眼,“二哥,我拜托你有时间翻翻诗经词典吧,什么一窝老鼠跟蛇,那是蛇鼠一窝好吧!” 萧清脸色一黑,面无表情冷哼,“反正都一样。” “呵…”一旁传来淡雅温和的熟悉笑声,梵君华嘴角噙着一丝暖如春风的笑意,漆黑的眸子似落了月光,浅浅望着萧清。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将女谋妃】 女主版简介: 得啸天者可得天下 百年前,四国之中暗暗流传的一句传言,改变了姚霜的所有,也颠覆了姚霜所有。 大婚之日,心爱的夫君与闺房好友婚房逼供,只为了那可得天下的啸天令符。 父兄战死,长兄被冠以谋逆,姚氏一族血脉尽断,只因母亲是啸天军沉帅之后。 姚霜含恨自尽,本以为就此长眠,化为天地尘埃。 然而天道循环,命运轮转 一品军候府中病女强势睁开了双眼。 将女之魂挟怨归来,从此京城风起云涌,发誓一定要为姚氏一族雪冤。 不想复仇之路,调味剂颇多! 嫡母祸心?夺了掌家权! 嫡姐陷害?撕了美人皮!掏出黑心骨! 姨娘暗害?院中放把火,让你自顾不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唤醒 萧清淡淡望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这边了?”丞相的位置不是在左上侧吗? 梵君华身形欣长,与萧清一左一右并排而站,一高挑一纤瘦两道身影相得益彰。 男子但笑不语,同他一起望向殿中央。 褚睿朝上方帝王行礼,“下官愿意替陛下验证此物。下官平日里对这种失传已久的上古兵器很感兴趣,因此查阅了许多秘书典籍,既然鬼夷国三皇子献上了兵器榜上的‘破军’,无论真假,臣都想上前一观,恳请陛下成全。” 宣武将军褚睿曾对大祁的铁甲兵器贡献颇多,不仅打造出了上千把攻击力强,射程远的弓弩,还改良了大祁铁骑的甲衣,将步兵与铁甲兵的甲衣做了区分和完善,众人皆知他在兵器遁甲方面造诣不浅,因此由他出面验证“破军”,众臣皆毫无异议。 帝王缓缓点头,九旒冕玉珠微微晃动,“准。” “谢陛下。” 褚睿缓缓走上前,打量鬼夷国侍卫手中的漆黑长剑,通体全黑,无一丝光泽,却隐隐泛出质朴古老的气息,一丝土腥味隐隐传来,那是被掩藏在地下上百年才能散发出的气息。 褚睿打量半晌,眼中光芒越来越甚,须臾,朝帝王行礼,“回陛下,此剑确实是名剑‘破军’,剑身上的花纹与脉络,以及锻造的密度,都是出自三百年前兵器大家封氏一族,而据闻这把‘破军’,是封氏一族的锻器鬼手封演的绝世之作,用无边深海中特有的玄铁打造,经受地渊黑火的层层锻造,历经九九八十一天,一百零一名锻造大师的锤炼,方打造出了这把流传百年的绝世名剑。后来在经历过无数名将后,这把”破军“被轩辕将军所得,轩辕将军曾用他在九州大陆上征战,扫荡诸国,成就了他一代名将的称号,因此便将此剑命为‘破军’,并在剑柄上以内力刻下了一个”破“字。” “此剑虽已蒙尘许久,但其剑柄末端还是能看出细小的刻纹,因此臣判断,此剑就是名剑‘破军’。” 一旁千凌羽狭长的眸子微眯,“大祁还真是人才济济,褚将军好眼力,竟然对上古名剑如此熟稔,若不是经过长时间研究,定不会有此见地,本殿佩服。” “三皇子过奖了。”褚睿淡淡回礼。 “既然现在已经证明此剑就是‘破军’,那不知大祁有哪位英雄想试试唤醒这宝剑呢?” 众人交头接耳,须臾,那名站在不远处的三品武将走上前,“启禀陛下,末将愿意一试!”此人是大祁帝都城内守兵副尉邱勇,负责帝都内的巡查与安全。 上首帝王珠帘后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一旁噬魅毫无情绪的声音缓缓传来,“准。” 邱勇上前,千凌羽开口,“邱副尉只需将手放在‘破军’剑上,以内力输送,若此剑产生轰鸣,那邱副尉便是‘破军’承认的新主人。邱副尉,请。” 邱勇望着面前漆黑的名剑,感觉有种质朴气息扑面而来。缓缓伸手握住‘破军’,一阵彻骨的冰凉从手心传出。身体中内力缓缓流动,传送到剑身,须臾,剑身气息一厉,就在邱勇惊喜时,一阵凛冽的气风轰出,狠狠打在他身上!邱勇被气流打得连连后退,脚猛地蹬地,才站稳,脸色有些难看。 千凌细长修眉挑起嘲讽的弧度,脸上表情无丝毫意外,“看来邱副尉并非这把‘破军’承认的主人啊…” 邱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朝千凌羽一抱拳,转身退下。 “呵…还有谁想要试试吗?” “我来!”又一名人高马大的武将走了出来,将内力传送进剑中,不到片刻,又被剑气轰了出去!诧异地望着那把黑剑,脸色阴沉,随即悻悻退下。 “还有人吗?”“本候前来试试!”就这样,武将,侯爷,藩王一个个上前,将内里传送到‘破军’内,却无一例外全部被反弹回去。 萧清微微挑眉,“这是什么剑?竟然还有这种功能?” 一旁梵君华淡淡道,“此剑是百年名器,吸日月精华,由地渊黑火所铸造,本身就具有很强的破坏力,极为凶悍。在经历了无数名将血祭之后,剑身的煞气越来越甚,剑识逐渐苏醒。传言只有当世名将,稀世之才,才能拥有这把名剑,成为‘破军’的主人。而若是自身内力还不及‘破军’的煞气,就会被其反弹,证明他并非是此剑的主人。若是有人武功高强,内力雄厚,‘破军’就会吸收其内力,表层沉积脱落,展现真容。” 萧清微微撇嘴,“感觉好玄幻,你确定不是神话古籍看多了?” 梵君华哭笑不得,“这是真实存在的,九州大陆未解之谜有很多,还有许多未知之物存在,并非是胡编乱造,毫无根据。你没看过九州传记?” 萧清摇头,一旁小清插嘴,“二哥从不看这种书,他看的只有关于尸体,案卷,还有植物等稀奇古怪的书,你说的那些传记,二哥翻两页就睡着了。” 梵君华轻笑出声,望着萧清的目光带着一丝好笑。 萧清面无表情,“那是因为昨晚在实验室呆了一晚没休息好,所以才会犯困,正好被你看见了,根本就不是你说得那个原因。” 小清嘟嘴,摇头,转头望向一旁,“大哥,你说二哥他…哎?大哥呢?” 萧清目光一转,发现原本还站在一旁的郝猛,已经随着几个武将簇拥到了殿中央,正一脸放光的直直盯着鬼夷侍卫手中的‘破军’,一瞬不瞬的模样让萧清嘴角一抽。 “大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方才还在我旁边呢,怎么这会就蹿出去了?”小清望着殿中央的郝猛,“大哥不会也想…” 萧清眉宇微敛。 殿中央的几个武将轮番试了一遍,皆一脸败兴所归。 千凌羽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怎么?泱泱大祁连一名像样的将士都没有?呵呵,看来贵国九州第一大国的称号,也是名不副实,浪得虚名啊!” 殿内大祁众人脸色一沉。 “放肆!我堂堂大祁岂容你一个小小鬼夷能污蔑的?!” “这里是祁国,不是你鬼夷,莫要在此猖狂!” … 千凌羽柔魅的面容不变,“诸位稍安勿躁,本殿也只是说出了众人的看法而已。若大祁真有本事,那就找出一人,让这名剑‘破军’认主,到时本殿自然收回方才的话。” “你——!” 沐志乾脸色微沉,“名剑‘破军’既然是上古名器,自然不会轻易认主。何况,老夫也并不认为三皇子所言的认主之法绝对准确。若是还有其他,那我们方才种种岂不是浪费时间?” “哦?那依沐老将军所言呢?” 沐志乾神色沉稳,“大祁大半的将士都分散在全国各地,不可能同时聚集。既然三皇子将‘破军’赠与我大祁,那便等驻守在各处的将士们回京述职时再行认主一事,一旦‘破军’认主,大祁便通告天下,名剑之主落于谁家,三皇子看这样可好?” 殿内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千凌羽眼中闪过嘲讽,“原来沐老将军是怕了!今日既然是国宴,大祁众多能人勇士都聚集在此,诸多的将士藩王与侯爷竟然没有一人能让‘破军’认主,还真是令本殿嗤笑!” 狂言一出,顿时让殿内所有将士恼羞成怒,望着千凌羽的目光带上凶戾 !萧清目光望向上首帝王,男子始终淡淡靠在御椅上,周身仿佛拢上一层迷雾般,缥缈无踪,令人琢磨不透。 忽然,帝王似感觉到她的注视,目光直直朝萧清射来!孤傲深邃中透着浓浓的侵略,仿佛是不可抗拒的诱惑,牢牢锁定她! 萧清呼吸一滞,面无表情缓缓移开目光,眼帘微垂。 身上的视线瞬间消失,没有做丝毫停留。 一旁梵君华眉宇温和,淡雅的眸子望向萧清,眼底光芒浅淡如雾。 殿内空气有些紧张,这时中央褚睿缓缓开口,“三皇子如此不依不饶,那本将便来试试!” “好!褚将军请。” 褚睿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握住那把黑刃,一点一点输送内力。须臾,‘破军’微微一颤,却并未弹出气流,缓缓吸噬着他的内息,渐渐归于平静。 千凌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众人面带诧异,“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弹开?是不是意味着…?” 褚睿缓缓松开‘破军’,脸色微白。 “褚将军,怎么样?”沐志乾开口。 褚睿眉宇微凝,缓缓摇头,“此剑并未认我为主,只是在不断吸收了我的内力。”应该说,若不是他强行撤开,恐怕他所有的内力都会被此剑吞噬,着实诡异。 众人静默。连褚将军都没办法让‘破军’认主,那其他品阶低的小将就更无可能。 千凌羽狭长的凤眸勾起莫名弧度。这把‘破军’,就连他都无法让其认主,更何况是这些庸人! “陛下!既然贵国没有人能让‘破军’认主,那我鬼夷国就要竟此物收回,直到有让‘破军’承认的人出现为止!” 众人神情忿忿,却再无一人敢出来尝试。武功高强的褚将军都未能让此剑臣服,更何况是他们。殿内众人内心已经生出怯意,踌躇不前。 正在众人焦灼万分之际,忽然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俺来试试!” 众人望去,郝猛高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灰布粗衫,面容粗犷,五官棱角分明,身上透出一丝浩然正气,虎虎凛凛。 “你是何人?竟然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邱勇打量着一袭粗布长衫的郝猛,面带一丝不屑。 “你管俺是谁?一句话,让不让试!” “呵,还真是有不怕死的!你一个山野匹夫竟然跑到清鸾殿来撒野了!谁给你的胆子?!” “回陛下,此人是末将带来清鸾殿的,他对兵器颇有研究,尤其是对于锻造之术更是高于末将,且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如让他一试。”褚睿上前,对帝王行礼道。 众人诧异。此人是谁?竟然让北境宣武将军如此看重? 有人望着郝猛面露疑惑,须臾,蓦地眼前一亮,“这位难道是上次无极殿中制造弓弩的那个壮士?” “啊!本官想起来了,就是他制造出巴掌大的弓弩,以银针为暗器,射出去的威力穿透了石柱!本官记得,他好像是…”那人声音微顿,目光无意扫过一旁的萧清,“对了,此人好像是萧副史身边的人!”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萧清望去。 萧清目不斜视,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 郝猛望向萧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鲁莽了,讪讪地望着他,“二清子,俺…” 萧清内心叹息,缓缓走到殿中央,朝上方的帝王行礼,眸子漆黑,“启禀陛下,此人是微臣兄长,曾是一名铁匠,手艺出众,对于兵器锻造颇有造诣。且武艺不凡,精通多种兵器,因此微臣想让他一试,望陛下成全。” 少年声音清冽淡然,一旁众人微微蹙眉。“荒唐!区区一名铁匠无官无职,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将此剑唤醒?” “萧大人的意思是说,我等还不如你身边一名铁匠?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面带怒意,一旁沐志乾道,“萧大人可要三思,事关大祁颜面不可儿戏,还是将你兄长带回去吧!” 萧清神情不变,淡淡挑眉,“诸位轮番试了个遍,你们不行,怎知他不行?” “哼!我等虽然未能唤醒宝剑,却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大祁武将,他是何人?一介区区下作铁匠,如何能与我们相比?”邱勇面露倨傲开口道。 萧清眸子渐冷,“若无铁匠,你们身侧佩带的兵器从何而来?大祁士兵手中御敌的利器又从何而来?赤手空拳能打赢敌军的枪弩刀剑?若你们真有这种功力,方才此剑为何不认你们为主?而如今,有人愿意冒险一试,你们却再三阻拦污蔑,在萧某眼里,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武将,还不如我身边此人。最起码,你们如今的胆怯懦弱,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你——!”邱勇顿时勃然大怒,脸色一阵青一阵黑,难看至极。 一旁千凌羽望着眉宇淡漠的萧清,精致的嘴角勾起一抹魅惑弧度。 萧清神情淡淡,对周围恼怒的目光恍若未见,朝上方帝王行礼,“请陛下允准。” 帝王九旒珠帘后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幽凉深邃眸子静静望向下方的萧清,须臾,轻启薄唇,“准奏。” “…!”众人诧异。陛下竟然同意了? 四周异样的目光再次朝萧清涌去。 “谢陛下!”萧清转头,望向郝猛,面无表情嘟囔,“摸吧,一把破剑,搞得跟看见肉饼似的兴奋。”“嘿嘿,二清子你懂啥!这才是作为男人的浪漫啊!”郝猛粗狂的脸满是激动。 “至于吗?这把剑都不知埋在土里多少年了,蚯蚓臭虫都爬了无数遍,你摸完后别碰我,记得洗手。”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你一边待着去!”郝猛不耐烦朝萧清挥手,眼睛直直盯着一旁的‘破军’。 萧清老实地退到一旁,却不知方才两人的怯怯私语,在场内力高强的人全都一字不落地听个清清楚楚,因此,众人望向萧清的目光透出异样的古怪… 郝猛上前,目光直瞪瞪盯着那把黑剑,双手缓缓握住剑刃拿到面前,细细打量剑身,“这手艺…这技术…”口中不停喃喃,眼中光芒越来越甚。 旁边沐志乾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片刻,就在众人都等得不耐烦时,郝猛开始缓缓输送内力到黑剑中,源源不绝的气息笼罩在四周,微微带起他的衣衫,‘破军’吞噬着内力,须臾,开始微微颤动,发出隐隐低鸣。 “…!”众人面露诧异。真的有反应了! ‘破军’在郝猛手中颤动得越发厉害,蓦地发出一声高亢低鸣,剑身气息大盛,散发出惊人的光芒!而与此同时,郝猛周身气息忽然一颤,内力似潮水般朝‘破军’不停涌去,脸色逐渐开始泛白。 郝猛额头青筋微露,觉得周身气息被手中的黑刃全部抽离,可身子却无法动弹半分。 一旁萧清眉宇微微蹙起,透出一丝疑惑。 殿内一片安静,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中央。 忽然,褚睿略带惊慌的声音传出,“不好!‘破军’要将他的内力吞噬殆尽!” 萧清眸子一凝,几步上前拽住郝猛手臂,“快停下!凝神收息!” 郝猛却似没听见一般,手依然丝丝握住剑柄。 萧清一咬牙,袖中薄刀划出,一手握剑狠狠朝剑刃划去!“呲——”兵器相接的声音,手中薄刀断裂,巨大的撞击让她虎口迸裂,血丝飞出!此时,褚睿一个瞬移来到郝猛身旁,手聚内息一掌拍向他! “砰——!”内息爆破,郝猛顿时飞了出去,手中的剑松了开来! 千凌羽凤眸一眯,就要上前,蓦地一声嘹亮高亢的剑鸣之声冲体飞出,仿若要破开大殿,直摇苍穹!忽然又瞬间一顿,戛然而止!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愣愣地望向殿内那道纤瘦身影。 萧清手掌攥着剑刃,蓦地感觉一阵碎裂的声音传出,身子一僵,低头。 手中的黑刃仿佛是破茧重生般,剑刃包裹的铁锈在一点点剥落,漆黑通透的剑身逐渐散发幽光,忽然一阵冲天的光芒四射而出,刺眼的亮光笼罩在整个大殿!仿佛是上古宝剑出世,华光万丈! 剑身一点点变得幽蓝,仿佛是最深的无边之海,又似冰蓝欲滴的千年琥珀,晶莹通透,凛凛生寒!周身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浅浅光晕笼罩在萧清周身,衬得他白皙的面容越发秀逸非凡。 剑柄上那深深烙印的字样“破”,正在一点点脱掉暗沉,古老的文字在层层华光下显现而出,似上古神兽仰天长鸣! 剑刃上雕刻的密纹一点点显露真身,似兰花般缥缈脱俗,又似雪莲般冰凉高华,散发出神秘气息。 须臾,光晕一点点黯淡下来,剑身也停止轰鸣,通体碧蓝的‘破军’终于在百年后,再次显露真身。 殿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众人望着手攥剑刃立在原地的萧清,双眼大睁似看到鬼一般。 萧清身子一动不动,周围众人直刷刷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尴尬地转头,对不远处的郝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这剑反应也太迟钝了吧?你输入的内力难道见效比较慢?” 众人冷冷的抽气声排山倒海而来! 郝猛一个打滚爬了起来,一个剑步冲到萧清面前,望向她手中的‘破军’,一脸兴奋,“二清子,剑…这剑竟然…!”兴奋地话都说不清了。 千凌羽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望着萧清的目光闪过震惊,诧异!目光望向萧清还在滴血的手指,瞳孔一缩,漆黑渗人。 殿内众人总算回神!一阵惊呼声传来! “天啊,方才那阵光芒是什么?!好像是雷电一般!” “没想到‘破军’真的被唤醒了!” “只是,为何唤醒破军的,会是…他?!” 众人一脸疑惑的望向脸色僵硬的萧清,此人看着并不像武功高强之人啊!难道他其实…很强? 上下不断打量,所有人眉头拧成疙瘩,皆不愿相信面前这个身材瘦弱,五官平凡无丝毫出众的少年,会是唤醒百年名器‘破军’的主人。 上首帝王珠帘下的妖瞳渐渐拢上一层漩涡,望着下方的萧清,越发幽深锐利,仿若幽冥地狱中魔君之芒。 “没想到啊,唤醒这‘破军’的,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萧副史,还真是让本殿震惊啊!”千凌羽缓缓上前,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萧清。 萧清将手中‘破军’塞给一旁郝猛,神色恢复如常,“三皇子可能看错了,萧某并无内力,如何唤醒这把剑?” 千凌羽目光一转,望向萧清手掌,“唤醒这把剑的,并非内力,而是萧大人的血…” 萧清眸光一凝,仿若深不见底的古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和亲 唇角淡淡勾起,“三皇子还真会开玩笑,萧某竟不知自己的血还有这种作用?”你当这是神话故事啊?还以血唤醒宝剑,开什么玩笑! “三皇子还记得自己曾说过的吧?唤醒这把宝剑的方法,就是以内力输送,怎么如今又变了?” 千凌羽眉宇微蹙。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个问题,古籍有记载,唤醒‘破军’宝剑的,只有武功高强之人的内力,压制住剑刃凝聚的煞气,才能让‘破军’重现真身。但为何她却是以血唤醒…? 萧清淡淡望了眼面露不解的千凌羽,随即转身望向上首帝王,“陛下,宝剑归还,微臣先行退下。”向郝猛示意,后者眉头微拧,恋恋不舍地将‘破军’放回了盒子中。 萧清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退到了一旁。 千凌羽在上首帝王示意下落座,众臣也全部回到席上,这一场不大的风波就此停歇。 萧清垂头静静抿着盏中的酒,一言不发。 上首的帝王孤高的身影慵懒靠在御椅上,那珠帘下宛如刀削般的精致棱角,似天山雪水浸透过的肌肤,还有那双隐隐透出妖异与诡冷的目光,绝美似九天仙人般的气质,让屏风后的一众女子脸红心跳,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生物吸住了神智般,痴迷不已。 千染嫣细长的凤眼在看到上面那个宛如天人般的男子后,再也移不开。痴痴地望着,心跳在不断加速,似要脱离胸口挣脱而出,不受丝毫控制。 一旁的千凌羽凤眸微眯,闪烁幽光,悠悠啜饮着酒酿,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不愿处的少年。 “殿下,‘破军’为何会认此人为主,属下实在想不通。”身后的暗一望向对面的萧清,面露不解,“此人无丝毫内力,身手平平,如何能让唤醒已经沉睡百年的‘破军’?” “无论什么原因,他唤醒宝剑一事已成事实,一旦此消息传出,必会引起天下沸然。到时,天下人的非议定会将他推向风口浪尖,别以为本殿的东西,会那么轻易就给别人!” “百年流传,‘破军’所认之主,定是当世名将,或百年奇才,声令一出,便能使众人听服!此人声名一旦传扬出去,定会引起别国势力忌惮,那些隐在暗处的人怎会眼睁睁看着上古宝器‘破军’落入他人之手?一旦所有势力前来抢夺宝器,无论大祁究竟能否守得住,势必会引起一番动荡,那时,就是本殿的最好时机。” 若有似无的视线隐隐扫过对面的萧清,眼中的寒芒渗人。 萧清能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诸多含有深意的目光,眼帘垂下,眉宇间拢上一层寒霜。 “小萧啊,你…”一旁朱钧担忧望他,欲言又止。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朱老头,你就等着陛下的御批吧。” 朱钧眉梢微蹙,“如今‘破军’已认你为主,你以为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就算陛下同意你辞官,一旦你远离长陵,定会有性命之忧,那些隐在暗处的势力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明白吗?” “出了帝都,那些别国势力忌惮,而我留在帝都,就是安全的?”萧清眸子一片漆黑浓雾,“只怕,某些人会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意拔之。” 朱钧眸光微闪,脸上浮现凝重,“那些世家权贵,还有宗室你也要小心,他们虽有的不在帝都,势力却在大祁各处盘根错乱,一旦发觉你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定会想法设法除去你。” 萧清执杯的手在杯子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这时,上首的荣月秋优雅开口,“诸位,今日是中秋佳节,哀家在这里祝愿大祁国国运昌盛,国泰民安!皇帝龙体康健,万福金安。” 下首群臣叩拜,“祝大祁国运昌盛,国泰民安!陛下龙体康健,万福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 “谢陛下——!” 众人缓缓起身,上首容月秋打量着一旁帝王,发现他神色如常,内心稍定。 “皇帝,哀家再敬你一杯。你一向政务繁忙,平日里要多注意保重龙体。”语气透着关心,面上一派慈母风范。 帝王冰雕般的手指执杯,朝她示意,九旒冠微动,缓缓饮下。 荣月秋一看,眼中惊喜闪过。 这人平日里冷得仿佛是一座冰山,对她从来都是淡漠的。没想到今日竟会回意她的敬酒。 荣月秋白皙的容颜越发艳丽,放下手中杯盏,转头望向众人,“诸位,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哀家想趁这个好日子,有件喜事要宣布。”转头望向一旁的沐轻尘,眼中闪烁暗光。 沐轻尘心中一跳,余光瞥了眼面带红晕的元婉盈,眼中冷光闪过。 “哀家的小女婉莹今年十六,正是花样年华。说来也是让哀家头痛,小女一向顽劣,从小娇惯坏了,养成了些许骄纵脾性,只是却心思单纯,不懂世事,对哀家极为孝顺。哀家一直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却因她倔拧的脾性始终没有结果。随着她年龄逐渐大了,哀家心中也越发焦急起来。没想到前两日才知道,原来哀家这一番担忧是多余的。” 荣月秋脸上满是喜色,“婉莹与沐府的小王爷年龄相配,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哀家前几日才得知,这两人啊,竟然情投意合,只是顾虑哀家与皇室的宗规,才一直未敢言明。既然哀家知道了此事,又怎么忍心拆散这他们?皇帝,你觉得将莹儿许配给沐府的小王爷,这样如何?” 帝王神情淡淡,珠帘下的容颜令人不敢窥探。 “陛下!”沐轻尘起身,朝帝王行礼,“轻尘与六公主只有君臣之礼,从未私下来往过,更遑论情投意合!太后娘娘恐怕是误解了,轻尘如今并不想娶亲,也从未对六公主有过异心,望陛下明察。” “你的意思是哀家听信谣言,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了?”容月秋柳叶眉微挑,面带薄怒。 沐轻尘行礼道,“轻尘并非这个意思,而是不知是谁在宫里胡言乱语,才让太后娘娘有此误解。” 荣月秋凤眸微凝,望向下面的沐志乾,“沐老将军,你是何意思?” 沐志乾行礼,“回太后娘娘的话,老臣并无异议,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好!”荣月秋满意地点头,转身望向一旁帝王,“皇帝,既然沐老将军也有意让盈儿嫁去沐府,你看…” “陛下!轻尘已经心有所属,这一生非她莫属,所以不能再迎娶六公主!”沐轻尘忽然开口道。 “什么?!” “尘儿!” 一旁的元婉盈与沐志乾同时惊呼。 元婉盈猛地起身,走到沐轻尘身边,脸上是不可置信,“轻尘哥哥,你在骗盈儿对不对?你说你心有所属,是在跟盈儿开玩笑的对不对?” 沐轻尘神色冷淡,“公主,轻尘所说句句属实,轻尘确实早已心有所属。” “你胡说!”元婉盈美眸渐渐蒙上水雾,贝齿死死咬着红唇,神色委屈至极。 上首荣月秋艳丽的面容微沉,“你的意思,是要拒绝这桩婚事了?怎么?难道我皇室堂堂公主,还配不上你沐小王爷不成?” “并非如此,是轻尘高攀不起六公主,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轻尘哥哥,你告诉盈儿,你心中所属的,究竟是何人?说出来,盈儿要知道!”元婉盈脸上是悲愤交加,看得荣月秋脸上闪过心疼。 “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那便说出来,哀家也好帮你参详一二。” 沐轻尘动作微顿,随即淡淡道,“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即使是轻尘说出来,太后娘娘也不会知晓。何况,轻尘的心意那女子…并不知晓,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再追问了。” “只是普通女子?!轻尘哥哥!你竟然喜欢那种低贱女子也不喜欢盈儿?!盈儿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元婉盈听闻此话,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滴顷刻滑落,悲愤异常! “盈儿!不可失礼!”荣月秋蹙眉望向已经仪态尽失的元婉盈,蹙眉斥责。 原本以为在盈儿恳求她成全这桩婚事时,应该是与这个沐府的小王爷情投意合才对。后来为了确认此事,她还特意让锦德去探了沐志乾的口风,得到他的同意后,才在今日的中秋夜宴上说起此事。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没想到这个沐轻尘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敢拒绝她的好意,让盈儿在群臣使者前丢进了脸面! 荣月秋望向沐轻尘的目光闪烁一丝阴沉,“小王爷称自己心有所属,因此才不愿娶盈儿,那便将此女带到殿上,否则哀家绝不相信!” 从未听过这个沐小王爷与帝都哪家女子走得近,怕是说此话是为了敷衍此门亲事。既然她已经说出口,那定没有收回得道理! 沐轻尘眉宇微蹙,神情依旧淡淡,“轻尘不愿将她牵扯进来,何况她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根本没有资格进宫,太后娘娘即使知道了她是谁,也无用。此生轻尘只心系她一人,不会改变。” “轻尘哥哥——!”元婉盈一脸不可置信,接着便是梨花带雨呜咽起来。 荣月秋一脸阴沉,下方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沉抑。 萧清静静垂眸,脸上看不出情绪。身后的小清和郝猛怯怯私语,望着殿内毫不留情拒绝的沐轻尘,脸上透出疑惑。 “大哥,你说小王爷在说的人,会不会是…”小清目光望向前面的萧清。 “啊?你说谁啊?”郝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哥你真笨啊,当然是二哥啊!” “噗——!”郝猛满嘴的肉喷了出来,转头,“哈?” 望着郝猛一脸不明所以的呆愣模样,小清泄气,“算了,跟大哥你说了也不懂,你还是老实吃你的肉卷吧。” “臭小子,说啥呢…”郝猛冷哼一声,继续奋战面前的美食。 萧清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脸上毫无情绪。缓缓抬眸,蓦地不经意对上梵君华温润的目光,男子淡雅如雾的眸子静静望她,似在担忧,又似透出些别的莫名情绪,随即朝她浅浅勾唇,似波荡一池涟漪。 萧清眸子一怔,清淡的眉宇微扬。 两人目光交瞬一刹那,似万千思绪流转,随即自然分开。 殿内空气依旧沉闷。 沐志乾脸色沉稳,只是眼中却透出一丝隐怒,“望陛下与太后息怒。老臣这个孙子一向被娇惯坏了,有失礼数,还望陛下与太后娘娘恕罪。” 荣月秋见有人给台阶下,脸色微缓,“哀家自不会与小辈计较,只是哀家只有这一个女儿,今日当着众人的面,难道沐老将军不应该给哀家一个交代?” 之前做此决定有事先询问过沐府的意思,既然已经同意,为何如今出尔反尔?一旦事情传开后,盈儿的清誉岂非不保?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让将此事解决,不能拖泥带水! “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臣从未给尘儿定下过婚约,也未曾听过他与哪位女子走得近。所以,一切但凭陛下与太后娘娘做主。” “爷爷!”沐轻尘眉宇透出不可置信,还有焦急! 今晚爷爷逼着他前来赴宴,原本他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前几日他曾听府上的人说,宫里的德锦公公来看望爷爷,原来是在商议此事! “爷爷!孙儿从未想过要迎娶公主,对公主更无其他念想!如何迎娶她?” “公主天姿国色,温婉端庄,嫁给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有何可挑剔?” “就算是她倾国倾城,若不对儿臣的心,那有何用?还望爷爷莫要再相逼!” 沐志乾脸色阴沉,“孽障!还敢在此胡言乱语!若你违抗圣意,就算是老夫也不会包庇你!你可想清楚了!” 沐轻尘神色清冷,“孙儿无怨无悔!” 上首的元婉盈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声泪俱下,扭头跑了出去! “公主…” 荣月秋扭头怒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公主若有何闪失,哀家绝不轻饶!” 一众宫女嬷嬷慌忙追了出去,荣月秋艳丽的面容满是愤怒,转头望向帝王,“皇帝,此事你可要为婉莹做主啊!她小小年纪遭此打击,不仅对她的清誉有损,也会影响她的将来,你是她的皇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皇妹任由人欺辱啊!” 帝王宛如天人般的容颜在璀璨的灯光下越发白皙剔透,仿佛是被雪水浸染过般。珠帘微动,漆黑深邃的妖瞳看不出情绪,“既然是朕的皇妹,朕当然会替她做主。” 荣月秋一听,神色顿时一亮。 帝王低沉冰凉的声音幽幽传来,“前几日漠北使者上书,欲与大祁联姻,以结友好之邦。如今想来,朕的六皇妹恰巧适龄,仍待自闺中。既然如此,朕就将她许配给漠北大王子耶律扈为王妃,送她去漠北和亲,这样你看可好?” 尾音微微上挑,却诡冷,冰寒,仿佛某种不知名生物,渗人。 荣月秋脸色刷白,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皇,皇帝…你说什么…?你当真…?” 帝王神情淡淡,冰雕般白玉手指懒懒搭在下颌上,高贵慵懒,仿若一头优雅的豹,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荣月秋如坠冰渊。 “朕金口玉言,岂能作假?” “皇帝!这是为何?她是你的亲皇妹啊!你怎么忍心让她去漠北和亲?!”荣月秋神色激动,丹蔲玉手狠狠攥在扶手,微微颤抖。 漠北虽是大国,但却距离大祁千里之外,荒芜苍凉。且据闻漠北男子对于女子一向粗暴蛮横,一旦所嫁男子去世,女子不仅会沦为其兄弟甚至部族的玩物,还会完全失去地位。 那个辽蛮的耶律扈是出了名的暴虐无度,若真让盈儿嫁给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终生无望了? “皇帝!你不能让盈儿去和亲,哀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帝王目光淡淡望来,极轻,极淡,仿若无物,却又似时间最冰寒的地狱,令人从内心深处发寒。 “朕并非征询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一声。”男子声音低沉幽凉,却让一旁荣月秋心神一窒,脸色瞬间惨白。 没有人能违抗这个人的命令,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怎么办?为何皇帝会忽然决定要盈儿去和亲?难道是盈儿做了什么令他不快之事? 下首的沐轻尘脸上划过诧异,而沐志乾则是衣服呢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殿外通传漠北使者请见。须臾,耶律硕与耶律扈一同走了上来。 “参见大祁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硕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只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深沉,莫测,令人无法捉摸。 “平身。” 耶律硕起身,一旁耶律扈令人抬上奉送的贺礼,漠北珍贵的毛皮,宝石,还有玉器样式繁多,与鬼夷国的贺礼相差无几。 帝王淡淡挥手,贺礼被抬下。 “朕看了漠北请求联姻的文书,决定将大祁六公主嫁给大王子耶律扈为王妃,于九月初七同和亲队伍一起返回漠北,两位意下如何?” 耶律扈惊喜地抬头! 祁国的六公主?!那不正是当今太后的女儿会,大祁的金枝玉叶吗?无极帝君竟会将这个六公主赐予他,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一旁耶律硕狼眼闪过一丝锋芒,转瞬即逝。 “耶律扈谢大祁帝君隆恩!不胜欣喜!” 此言一出,便是应承下来此事,而元婉盈前往漠北和亲也成为板上钉钉。 元婉盈身子一软,脸上毫无血色。就要张口,却被身后的德锦拉住,“娘娘切勿惹怒陛下,万一引得陛下龙颜震怒,那便真的再无回旋之地。如今距离和亲尚有些时日,不如在这段时间内娘娘再为公主细细筹谋,让公主脱离险境。若是您现在惹的陛下不快,那之后谁再为公主周旋?娘娘您别忘了,您背后可是有容氏一族呢!” 荣月秋身子一震,脸上渐渐恢复了冷静。 方才她是急糊涂了,忘记这个男人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可违背的。既然大祁需要一个和亲的公主,那不单只有婉莹一个,无论是宗室还是藩王中都有皇室血脉的公主。能阻止盈儿和亲的办法无数,不能急于一时。 荣月秋心神微定,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与端庄。 下首的耶律扈心中早已激动万分。听闻这个六公主国色天香,金枝玉叶,没想到大祁帝君竟会将其赐予他,难道是想拉拢他? 得意的目光瞟向一旁耶律硕。 那晚据闻耶律硕受了重伤,被人给抬了回来。他派人细细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孽种不知为何得罪了大祁帝君,险些丧命!哼!真是活该!竟然连上面那个男人都敢惹,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这孽种得罪了大祁帝君,而后者又有意向他示好,现在正是好机会啊!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了解这个孽种,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大事! 耶律扈与耶律硕纷纷入席,殿内再次恢复了觥筹交错的场景。 萧清有些无聊地垂首。真是没完没了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须臾,缓缓起身,“我去透透气。”制止了要跟上来的郝猛与小清,沿着殿内一角走了出去。 萧清脑袋有些晕。 漫无目的地走着,八月夜晚的空气微微染上一层凉意。渐渐远离那处喧闹嘈杂的地方,萧清耳边渐渐安静,垂着头四处踱步,周围是一片片红杏叶。 忽然,步子一顿。 “你怎么也出来了?”淡淡转身,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面容上拢上了一层暗色,却未将他飘然若仙的气质减退分毫。 “里面太闷,就随意出来走走。”梵君华白衫不染纤尘,缓缓朝她走来。 “哦。”萧清回头,继续垂首向前踱步。脚无意踢着地上的挡路的小石块,侧脸恬静而淡然。 两人静静走在偏僻的宫道上,周围是静寂的闲适。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莺的低鸣,将这个安静夜晚染上一层生机。 “在想方才的事?” 萧清步子一顿,眸子在暗沉的夜幕下,更显明亮,“我不明白,为何‘破军’会认我为主?” 梵君华缓缓转身,眉宇间柔和似星辰,却隐隐透出一丝莫名,“你没有想过,或许这就是你的宿命?” 萧清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其他人信命,我从来都不信。这世上没有这般凑巧的事,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梵君华眼眸深邃而澄澈,这样矛盾的目光却在这双似包容万象的眼眸中,淋漓尽致展现,悠远而深沉。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喜欢女人 “传言,‘破军’在经由地渊黑火锻造之前,它真身中的一部分,是一方能够号令群雄的黑羽令。据说此令是能打开九州奥秘的关键钥匙,因此,此令一出,才能使群雄听命。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既然我知道,那么它的存在他人也会知晓。后来,天下人为了争夺这黑羽令,迫使生灵涂炭,战乱四起,因此,封氏一族瞧瞧将黑羽令融于地渊黑火之中,消灭了行迹。却不想黑羽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毁灭,封氏一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无意将‘破军’与黑羽令以地渊黑火熔炼在了一起。” 萧清眸光微闪,泛着不知名的光。 “这两物开始是相克的,并未完全熔炼在一起,因此‘破军’在初露端倪时才会产生如此强的煞气。后来随着日积月累,两者开始互相融合,逐渐形成一种稳定状态。而历经了上百年之久,‘破军’四处征战,歃血四方,剑刃逐渐凝聚剑识。因此,黑羽渐渐陷入了沉睡。而‘破军’择主的方式,则是气息,被煞气反噬,那便失格。能与‘破军’融合,便是其选择的命主。百年以来,人们只有口口相传,并未有古籍详细记载,所以天下人都以为‘破军’择主的方式,是内息。” 梵君华眸子似落下了漫天星光,浩渺深沉,“其实只对了一半,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不知‘破军’剑身内黑羽的存在。而今日你以血唤醒‘破军’,或许真正唤醒的,并非‘破军’,而是在它体内隐藏数百年的。。。黑羽。” 林内一片寂静。夜风卷起红杏树叶轻柔飘舞,似蝶般悠悠洒洒在两人周身落下,仿若花簌。 须臾,才听到萧清略带幽沉的声音传出,“你是想对我说,我的血,是唤醒黑羽的契机?” “或许,也可能并非如此。因为‘破军’已历经数百年,这当中的联系早已被掩藏,它真正的秘密无人知晓。所以,无论是你与它之间存在的不必要联系,或许今晚这一切偶然的结果,都说明,注定的宿命,没办法轻易摆脱。” 梵君华静静望向萧清,眼中闪烁的是柔和,淡漠,深沉,似看透一切的沧桑,与命中注定无法抗拒的尘埃落定。 萧清眸光微闪,望着面前似沉在一种莫名虚妄情绪中的梵君华,想也不想蓦地抬手扯住他的脸。 狠狠的。 “。。。?”梵君华一愣,疑惑望她。 手中光滑柔嫩的触感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男子脸上的肌肤,仿佛是上好的丝绸般,清亮润滑。 萧清暗自腹诽,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醒醒吧,神话故事看多了容易脑残的,摧残你的头脑可以,不要说出来荼毒我理性的天才大脑,否则别怪我大刑伺候。” 随后搓了搓手中光滑犹存的触感,一脸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还有啊。。。你确定你没用过什么高级护肤品?”否则这脸上怎么能比她的还光滑有弹性呢? 梵君华再次一愣。 “你偷偷告诉我,我发誓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这么柔顺的肌肤不可能是天生的吧?你想骗我可是不可能的!说出来吧,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人的。” 少年模样的女子一脸认真地望着他,眼中璀璨光亮似炫目的琉璃,慑人心魂,让他蓦地心头一紧,不自然别开头,“你在说什么啊?”耳廓已经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萧清双眸微眯,福尔摩斯模式顿时开启,“你眸光闪烁,飘移不定,五官微木,表示出你此刻的不自然。睫毛微颤,却在我说到此处的瞬间颤得更厉害,表示你内心正在心虚。而且,以我如今二点零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你耳朵处已经染上一层红,这是典型说谎的人才有的表现。综合以上所述,你要么就是方才对我说了谎,要么就是面对我的注视而感到害羞,因此才。。。呜。。。” 蓦地嘴上附上一双干燥温润的手,带着一丝急切的清冽竹香扑鼻而来,阻断了萧清的喋喋不休,让她顿时一怔。 男子望着她的眸子似漆黑的夜幕,闪烁明亮星辰。晕染着层层游离,忽上忽下,忽近忽远,*荡漾开来,泛起层层涟漪。似鼓噪人心的某种不知名物体,令人心跳七上不下,无法正常运转。 清冽竹香渐渐靠近,打在萧清的脸上,男子温润的眸子此刻似拢上了一层极致的深邃,似林中蛊惑人心的妖灵,清纯而诱人。 “清清,这么仔细得观察一个男人的长相,你说,那个男人会怎么想呢。。。?” 这样与往日不同,带着一丝妖异的淡雅男子,清雅而惑人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似一阵莫名空气猛地轰在她头脑中,瞬间炸裂! “你,你,你。。。”萧清嘴上无意识结巴,脸上似蔓上霞光,灼灼烫人。 面前少年那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办的惊慌模样,实在与平日里的沉稳干练,精明理智千差万别,让面前男子忍不住闷笑出声。 “噗。。。哈哈哈。。。”男子蓦地捧腹大笑,五官瞬间绽开,似瞬间穿透云雾的光束,华美耀人! 萧清顿时一脸黑线。 这,这个男人。。。!! “你是在耍我吗?”萧清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男子唇角微抿,修长的手指轻轻抹过眼角的笑泪,忍俊不禁,“算是吧。” 萧清额头一抽,脸色再次一黑。这男人承认得还真是干脆。。。 男子望着面前少女有些气鼓鼓的面容,笑意微敛,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白玉瓶,眼中笑意直达眼底,渐渐吹散眼眸深处的云雾。 “那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当做补偿吧,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用。” 萧清疑惑望他,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瓶子是普通的白玉制成,透出浅浅的温润。 男子眸光柔和望她,“长时间带着易容面具会让你脸上血液不畅,即使是手艺再高超的人制作出的易容面具也带有一丝伤害性。这瓶‘百草水’可以疏通你脸上的筋络,活血疏络,就算以后长时间带着面具,也不会再对你的身子有所损害。” 萧清眸中讶异闪过,随即淡淡勾唇,清亮而皎洁,浅淡惑人。 “我就说吧,肯定是有秘诀的,否则你的皮肤可能会那么好。。。”微微扬了扬眉,一脸‘我知道你不用掩饰’的表情。 男子忍俊不禁,“你啊。。。”眼中带着一丝宠溺,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萧清唇角勾出浅淡笑意,将瓶盖揭开,凑近轻嗅,抬眸望他,“这是什么味道?”淡淡的清幽草香传来,让人闻起来精神一震,十分清爽。 “是普夜草的味道,用它来遮掩其余三十六种活血草药,虽然还有一丝药味,但也不至于太难闻吧?喝药都怕苦的人,若是太难闻的味道,恐怕根本不会用吧?”男子轻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调笑。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怕喝药了?我只是在促进你进步罢了。” “那我以后给你的药仍然原汁原味,给别人的药就是改善过后的,你看可好?” 萧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个男人。。。竟然如此腹黑。。。 “呵呵。。。”男子清雅的笑声再次传来,整个空气都似感染上那愉悦气氛,变地轻松起来。 萧清唇角微勾,淡淡垂眸,“有时虽不能改变结果,却能在过程中寻到出路。”无意识的把玩着瓶子,声音清冽似风铃。 男子笑声一顿,缓缓望向面前少年。 萧清眸子漆黑如幕,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笑意,似水光潋滟般明澈动人,“若一旦认定结果,就真的没办法改变了。就算命中注定,也需亲自确认,这样在结果出来后,才不会后悔。至少最后要告诉自己:还好当初没有放弃。” “没有希望便没有恐惧,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虽平静,却如同行尸走肉。因为没有恐惧的日子,根本不会有希望。” 静静望向面前男子深邃的眸子,如画般的容颜,在寂静深夜中漩起层层涟漪,变得生动而清晰。 “平静,淡漠,宽和,皆是人的表面。暴怒,怨恨,哀伤是人活着的表现。” 萧清缓缓伸手,抚上男子稳稳跳动的胸膛,手掌下面那一声声清晰而有力地跳动从掌心脉络中缓缓传来,让人感觉异常安心。缓缓抬眸,眼中耀眼的光芒似要灼伤男子的双瞳,冲破伪装。 “至少,如今在我面前的你,是活着的。所以,你可以放下一切平静和伪装,因为你还并未离开,依然活在这个世上。” 少年声音清晰而有力,似一道光束瞬间穿透层层迷雾,洒落在男子漆黑的眸中。 心跳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有力传出,眼前少年的面容从未消失,风,空气,树叶,鸟鸣,清晰传到耳中。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丝毫无碍,平静而安然。 须臾,男子眼眸微敛,轻颤的睫羽下,那抹弧形似透着彷徨,孤独,还有。。。心安。 “清清。。。”男子声音柔和中透出一丝轻颤,仿佛似找到什么归属般,释然而宁静。伸手轻轻揽过萧清,手拂过她挽起的发,轻轻摩挲,力道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将怀里少年轻轻搂在怀中,不敢太过用力,似害怕伤到了怀中纤瘦的少年。头缓缓贴在她耳鬓,远远望去,似相互依偎的树与藤,缠绕彼此,无法分离。 “谢谢你。。。”男子轻柔缱卷的声音悠悠传来,萧清淡淡勾唇,不语。 远远站着一道孤高清华的身影,一袭墨金华贵龙袍,珠帘后的眸子此刻似地狱深渊中的魔物,散发出幽寒渗人的光。 萧清两人回到殿内时,不知为何所有人都齐刷刷朝他们望去。 准确来说,应该是朝萧清望去。 萧清步子一顿,眼中闪过疑惑。 “萧副史来得正好,哀家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上首荣月秋笑得和蔼,“方才工部侍郎廖大人上奏,想要将爱女廖婷芳许配给你,萧副史意下如何啊?” 萧清一愣,目光一转,正好对上帝王深邃似冥渊的眸子。 仿佛酝酿着无边无尽的黑暗,又似藏匿着吞噬所有的凶兽,令人恐惧不安。 萧清微微蹙眉,目光转移,望向一旁的廖文杰,“不知廖大人为何有此意?” 廖文杰面露尴尬,“萧副史一表人才,人品贵重,小女若能与萧副史结为夫妇,也算圆了本官一个心愿了。” “萧某不知为何廖大人会这么想,只是,你有询问过廖小姐的意思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婚嫁向来都是听从父母的命令,他们自己如何做决定?” 萧清面无表情,“孝礼如此,无可厚非。只是萧某府上也有一条家规,除非女方亲自同意,否则萧某不愿勉强。” “这。。。”廖文杰面露为难。 这个萧副史方才虽是遭人陷害,才会与芳儿出现不雅那一幕。可此事若传出,芳儿的清誉绝对会受损。他思索再三,还不如将芳儿嫁与他。 他之后观察这个少年,虽年纪不大,但却不卑不亢,稳重自持,虽长相平平,却自有一股清雅风韵,气度不凡。且早前就听说陛下对此人颇为重视,连陛下都对此人如此不同,可见其不凡。 若芳儿跟了他,定不会受苦。所以他才向陛下启奏这件事。只是,他说出口后,总觉得陛下。。。 眸子轻轻上移,蓦地对上帝王冰凉死寂的目光,仿佛是某种不知名的诡凉生物,令他瞬间如坠冰窖,脸上血色瞬失。 慌乱移开目光,脸冒虚汗,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他总觉得陛下。。。难道,陛下不赞同这桩婚事?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一旁屏风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父亲,女儿愿意!” 众人齐刷刷望去。 廖婷芳一袭绿衫走出屏风,秀丽的面容此刻染上一层绯色,款款而来朝上首行礼,“回陛下,小女。。。愿意嫁给萧大人。。。” 不时地瞄向一旁的萧清,脸上的羞涩难以掩饰。 这样明显的心思,让殿内众人瞬间恍然。原来是廖家小姐已经看上了这个少年有为的萧副史,如此一对,倒也还算般配。 萧清额头一抽,眉宇微凝。 一旁梵君华微微挑眉,温和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上首荣月秋听闻,顿时面露喜色,“如此一来甚好!那便决定了!将廖家小女许配给。。。” “且慢!!” “太后娘娘。。。” 忽然两个声音同时传出,沐轻尘望了眼下方开口的耶律硕,道,“耶律二王子是贵客,有话就先讲吧。” “谢过沐小王爷。”耶律硕也不客气,径直走上前,“启奏陛下,漠北使团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就是为了漠北的三公主耶律乐菱求亲。本王很早就听过萧大人的名字,很是欣赏他的才情,所以,想为王妹求得萧大人这一良配。因为父王很是宠爱这个王妹,不希望他远离国土,因此希望萧大人随本王一同返回漠北,若陛下答应,漠北愿将西境以南的七座城池都献给大祁!并多送上白银万两,以表心意,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嘶——!!”周围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西境七座城池?!!那可是相当与半个兖州的大小了!!漠北竟然如此大手笔?只为了给漠北三公主求亲?只是。。。对象为何是这个萧大人?! 若说是某个皇子藩王,那他们还能理解。只是为何是这个初出茅庐的三品副掌史? 众人神色各异,或疑惑,或惊诧,或面含深意。 萧清眸光渐冷,望着耶律硕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一旁廖文杰若有所思。难道陛下是想将这少年送往漠北和亲?因此猜对他的提议感到不悦? 这样想着,后背顿时一阵冷汗。 糟了,或许他坏了陛下的大事了。。。 “陛下,若是漠北请求联姻,那小女一事可以暂时搁置一旁,一切听从陛下做主。” “父亲!!”廖婷芳面露着急,一双水眸望向萧清,透出些许希冀,“萧大人是不会去去漠北的,他。。。” “婷芳!陛下在此,还不快快住口!是去是留皆由笔下圣裁,你莫在此胡言乱语?!!下去!!” “父亲。。。”廖婷芳面色微白,咬唇不语。 上首荣月秋眼中闪过诧异,望向下方的耶律硕,柳叶眉微蹙。转头望向一旁帝王,“皇帝,此事事关朝政,哀家不便参与,一切就由皇帝做主吧。” 众人静静等待着上首帝王的旨意,须臾,男子总算缓缓开口,“萧爱卿,你的意思呢?”声音幽凉似千年寒冰,无一丝情绪。 萧清抬眸,静静望向男子,声音淡淡,“臣是何意思重要吗?”你一介帝王会遵照臣子的意思来?甘愿放弃漠北献上来的七座城池? “陛下,臣觉得漠北此次求亲颇有诚意,而我大祁与漠北既然是邻邦友国,若能联姻两国关系会更加牢靠,臣同意漠北二王子的提议。”一名文官上前启禀道。 “臣也觉得此次和亲对两国友好起到莫大作用,望陛下允准!” 又有几个大臣出列,赞成此次联姻。上首帝王九旒冠珠帘后的面容似隐在雾中,诡秘莫测难以捉摸。 “启禀陛下!臣反对!”朱钧脸色微沉,缓缓上前,“萧副史年纪轻轻,却智谋无双,刚上任副史一个月中,连破帝都两桩大案,洞若观火,心思透彻。臣以为,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大祁不可缺少的砥柱!望陛下三思!” “朱大人这话说得也未免太大了吧?他区区一介三品副史,何以有这等作用?朱大人莫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手下而故意偏私?”方才那名言官望向朱钧的脸上透出不善,开口道。 朱钧神色不为所动,“区区一介三品副史,为何会让漠北甘愿拿出七座城池来予以交换?若是柳大人,可有这个能耐?” “你。。。!!”那言官一噎,面色忿忿说不出话来。 “陛下,老臣觉得此事还需再议。”与萧清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理寺主簿邱石鸿缓缓走出,“还望漠北二王子能多等待些时日。一旦有结果,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二王子。” 耶律硕眼中讥诮闪过,“怎么?本王为我王妹求亲奉上七座城池白银万两,如此诚意,诸位还还不能即刻做决定?是不是太不把我漠北放在眼里了?” “耶律二王子真是说笑,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怎么能草草决定呢?还是从长计议吧!”朱钧开口道。 耶律硕望向上首帝王,“我漠北是诚心诚意想要与贵国接亲,也十分欣赏萧大人,还望陛下能够允准!” 上首帝王珠帘微动,妖瞳中仿佛拢上一层黑雾,诡凉莫名。 “萧爱卿,你的意思?”男子声音淡淡,却莫名让周围空气瞬间一冷,仿佛如坠冰窖。 萧清眼睑微垂,须臾,缓缓抬头,“耶律二王子,萧某恐怕不能娶贵国公主了。” 话一出,便是要拒绝的意思了。 耶律硕狼眼微闪,勾唇,“哦?这是为何?”目光瞄向一旁面带喜色的廖婷芳,双眼微眯,“难道萧大人真的想娶那位廖小姐?” 萧清淡淡道,“萧某拒绝并非是因为他人,只是。。。” “只是?”耶律硕眉宇微挑。 萧清缓缓勾唇,淡淡丢出一颗炸弹,“只是,萧某并不喜欢女子。” “吧嗒”有人的下巴掉到地上了。 什。。。什么?这个萧副史不喜欢女人?那。。。难道他。。。?!! 耶律硕双眼眯起,“萧大人不喜欢女人。。。?”莫非。。。 萧清头也不抬,再次丢出一个惊雷,“当然,萧某也不喜欢男人。” “吧嗒‘众人掉在地上的下巴又重新安了回去。 这。。。什么意思?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 耶律硕双眼眯起一道危险弧度,“萧大人莫不是在耍着本王玩?难不成你是皈依佛门的圣僧不成?” “也并非如此。。。” “呵。。。本王今日还真想听听,萧大人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上首荣月秋掩嘴轻笑,“这个萧副史还真是个趣人,就算是为了拒婚也不该说出这种荒唐话来啊?这不是让别国的使者看笑话吗?” 暗里的意思,就是萧清不明事理,为了自己置大祁于不顾。 萧清却一言不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走到旁边一个矮瘦的小太监旁。 那小太监愣愣地望着面前的萧清,面带不安,“大,大人。。。?” 却不想面前的萧清猛地俯身上来,直接亲上了他说话的嘴!! 那小太监眸子陡睁!身上瞬间僵在原地!! 顿时,周围死一般寂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做戏 “啪嚓——!”有人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啊——!”有女子的惊呼声传来,接着大殿内是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这…这…! 萧清一手锢着那太监的下巴,唇贴在那太监僵硬的嘴上,须臾,面无表情起身,望向殿内仿佛是见了鬼的众人,淡淡道,“萧某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喜欢的,就是宫里清秀的小太监。若是诸位愿意,无论是出身贵重的公主,还是温婉端庄的小姐,萧某都照收无误。” 眸子淡淡望向不远处一脸黑沉的耶律硕,“如何?耶律二王子?萧某这样的能否成为你漠北备受宠爱的三公主的驸马?” 殿内空气莫名的诡异,望着那一脸神情淡淡的少年,再望向一旁脸色通红的小太监,只觉得今日真是见鬼了!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似男似女的妖魅之声,仿佛是某种死寂空间之物,魅惑而喑哑,在轻轻呢喃。 瞬间,空气一动。从殿外飘进来九名一袭红纱的绝美男子,落地无声,仿若幽魂。肩上是一把黑云锻骷髅撵帐,从内而外散发出丝丝渗人的诡异。 旁边是一袭银白小褂的十一二岁幼童,精致可爱的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弯腰掀起层层黑云锻,从撵帐内缓缓走出一个仿佛是幽冥河畔罂粟幻化出的妖魂般的男子。 艳骨魅香,欲色天成,灼灼妖华。 那个男子走出来瞬间,殿内空气瞬间一暗,似笼罩上一层靡靡之色,艳丽而诡异。 肤光似云海深处最纯洁的白莲,线条婉转曳丽的眉,魅惑而微微上扬的血樱薄唇,还有那双似绝美红宝石般的妖媚深眸。 似无边之海魅惑世间的人鱼,又似往生河畔畔凝就的暗黑亡灵,慑人心魂。 殿内众人瞬间一滞,随即连忙跪地,“参见摄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祁的摄政王,传说中的暗黑之主,令人胆战心惊的男人,竟然出现在了殿上! 一袭红色长袍,随意披在身上,露出那片白得耀眼的肌肤,透出浓浓的欲色,还有撩拨人心的妖艳。 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幽香缓缓飘荡在殿内,似勾起人深层*的恶之香,让人颠倒迷离,神情恍惚。 “免礼。”男子低醇而微哑的声音缓缓传出,似六道*之魔莲缓缓绽放,芬芳妖娆。 “谢摄政王殿下——!”众人缓缓起身,静静退到两旁,屏息以待。 若说无极帝王是最遥远触不可及的神君,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最危险的暗黑夜主。一旦得罪他,痛快得死只是一场奢求,这个人会将得罪他的人从里到外,从身体到心灵都一点点折磨殆尽,让他生不如死。 不只是因为其残忍的手段,还有他震慑九州的煞气,听到此人的名号,就算地狱中的暗鬼都会颤上一颤,心惊胆寒。这就是大祁的摄国九皇叔。 萧清随众人退到大殿两侧,眼眸微垂,静静而立。 忽然,面前幽香拂来,血色衣袍一角出现在眼帘,下巴被一双冰凉之手缓缓抬起。 男子绝美妖娆的容颜映入眼帘,勾栏玉彻般笔直的鼻梁上,那点朱砂在幽深暗红的血色双眸映衬下,泛出魅惑而冰凉的光。 “皇帝,将此人赠与本殿,可好?” 妖娆透着喑哑的声音一出,殿内顿时死一般寂静。 须臾,帝王冰凉毫无情绪的声音缓缓传出,“随你高兴。”淡漠到仿佛是从遥远国度传来的虚无之音,死寂冰寒。 “呵…”男子缓缓转身,看也不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萧清,径直朝那上首的御椅而去。 一步步靠近,华贵的血色长袍层层拖曳,仿佛是登临九天之上的暗黑亡灵,鬼魅渗人。直到距离帝王只有不足一尺之远,才缓缓停下。 萧清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古潭,望向上首御台。 元宸暗红眸子闪烁幽光,俯身缓缓拥上帝王肩膀,态度亲昵而自然,“许久不见了,我的侄儿,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帝王神情淡淡,“许久不见,皇叔,朕一切都好。” “哈哈,多年不见,皇帝变了很多呢!比本殿刚离开帝都时,更高也更壮了,皇叔真是高兴啊!” “皇叔倒是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元宸绝美的面容绽放妖娆笑意,轻拍帝王肩侧,“皇帝还真是会打趣皇叔,已经许多年过去,皇叔怎么可能没变呢…” 两人熟稔亲昵的话语与动作,让下首众多大臣皆一脸诧异,仿佛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无极帝君从不让人近身三尺之内,更遑论随意碰触他,而摄政王殿下靠得如此近,却未见陛下有丝毫怒意,这一幕令众人震惊。 当然,除了殿内的沐志乾,邱石鸿等朝中老臣。 这一幕,他们在九年前见过很多次,所以并未感到震惊。没想到,历经九年,那个男人竟然回来了。 上首的荣月秋从男子进殿后,目光一直未曾移开,脸上依旧端庄,只是那双眸子却闪烁着不明光芒。 “九弟回来了?这几年在外,一切可好?”声音温软柔和。 元宸眼帘微掀,眉宇中流转的华光慑人心魂,“本殿很好,只是在外面呆久了,便回来了。”缓缓走到一旁的雪丝云锦黑檀木软榻旁坐下,周身散发出慵懒魅惑的气息。 “回来就好,哀家原本想着你舟车劳顿,今晚怕是不来了呢,没想到九弟竟然来了!哀家真是高兴,正好衬着今日盛宴,哀家与皇帝替你接风洗尘。” 元宸懒懒倚在榻上,衣衫微散,祸乱人心,“本殿向来讨厌麻烦,一切随常即可。”语气淡淡,却透出冷凝幽魅的诡凉,令荣月秋不敢反驳,“好,都依九弟的,只是,方才九弟所说的…” 荣月秋话语微凝,目光微闪,望向下首的萧清。 “哦,本殿只是随意说说罢了,皇嫂不必当真。” “呵呵,原来是这样…”荣月秋轻笑,美眸似有似无扫向萧清,闪烁幽光。 “皇帝,听闻朝中出了一个年少有为的少年郎,不仅连破两桩大案,还颇受你的宠信,此人可是他?”元宸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颌,眸子瞥向下方萧清。 “确实有些小才,只是宠信倒谈不上。”帝王手执琉璃金盏,轻轻晃动,神情淡漠而冰凉。 “哦?是吗?只是本殿倒是对此人很感兴趣呢,不知皇帝可否割爱,让本殿带回去调教几日?”慵懒的眸子微眯,隐隐散发出一丝莫名。 “皇叔随意。” “呵呵…好,那本殿就替皇帝决定了!此人要留在我大祁,没有本殿的命令,谁都不能带走,诸位,可听明白了?”暗红双眸缓缓扫过下方众人,那视线冰凉而死寂,仿佛幽暗索命之魂,令人颤栗。 众人慌忙垂头,不敢对上男人的目光。 上首荣月秋脸色微变,死死盯着下面的萧清。 耶律硕狼眼中闪过暗茫,转瞬即逝,“没想到连摄政王殿下都对萧大人如此重视,看来本王还真是要错了人呢!也罢,本王会将大祁的意思清楚传达给父王。” 随即朝上首帝王行礼,在太监的带领下,入了右前方的席位。 此事告一段落,众人纷纷入席。 萧清转身,朝自己座位而去,忽然上首低醇喑哑的声音传来,“萧大人,到本殿这来。” 萧清步子一顿,转身。 男子精致的薄唇勾出一抹妖娆笑意,眉目流转间,暗红眸子似晶莹欲滴的宝石,殷红妖异。 不远处的梵君华与身旁几位大臣低语了几句,缓缓走了过来。 萧清转头,男子温和似透着安抚的目光向她望来,目光交汇一瞬,随即淡淡分开,一起朝上首御座而去。 “两位还真是要好啊,本殿上次见到丞相时,就是跟萧大人一起吧?”元宸轻执酒盏,身后的小银一脸笑嘻嘻地望着萧清。 梵君华白衣飘然,眉宇如画,“君华与萧大人很是投契,便引为知己,时常在一起并不奇怪。” “多年不见,丞相倒也变了很多啊。只是,你这身子…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萧清眸光微凝,疑惑转瞬即逝。 梵君华周身气息仍然淡雅温和方,仿若谪仙,“尘世间万物自有定数,时间到了,自然便知道了。” “呵…丞相的气度本殿真是望尘莫及,请坐。” 梵君华微微施礼,朝御座左下方席位而去。 “萧大人,坐吧。”元宸手持酒盏,洁白莹润的指尖隐隐生辉,魅惑而诱人。魅眸淡淡望着面前的萧清,闪烁幽光。 萧清淡淡垂眸。御座旁除了这张软榻,再无别的席位。身子不停留,径直朝软榻旁边地上一坐,紫色官袍搭在盘起的双腿上。 下方众人似有似无的视线过来,萧清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呵…萧大人为何离本殿这么远?难道是怕本殿吃了你不成?” 萧清眉宇淡淡,“对。” 似没想到萧清回答得如此爽快,元宸修眉微扬。 “萧某这个人没什么其他优点,只是懂得吸取教训而已。” “吸取什么教训?” “殿下不喜人靠近的教训。”这个男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因她撞上了他而对她动了杀机,这点足以看出,他不喜人靠近。 元宸缓缓勾唇,魅惑而张扬,缓缓靠在榻上,身后的小银很贴心地替他揉着肩膀。须臾,男子眸子望向塌前席地而坐的萧清,幽幽道,“你来。” 萧清身子一顿,缓缓起身。 小银见他过来,让开身后的位置,笑眯眯地望他,精致的小虎牙纯真可爱。 萧清微微垂眸,走到男子身后。抬手轻轻放到男子肩膀上,缓缓揉捏。 “恩。太轻了…” “力道不对…” “太重了…” 男子喑哑的声音透出些许鼻音,慵懒而魅惑,透出丝丝欲色,令人脸红心跳。 一旁荣月秋双眼微眯,眼中寒芒闪过,射向萧清。 “萧大人…当真喜欢太监?”男子低哑声音传来。 萧清目不斜视,“恩。” “有何趣味?” “殿下试过便知。” “本殿向来只对娇软的女子感兴趣,那种欢愉,萧大人可曾体会?” 萧清面无表情,不语。 “呵…虽然有时女子柔顺引人怜爱,可是时间久了,难免缺少新意。偶尔本殿会尝试些新鲜玩意,萧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殿下广闻多识,下官不及,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无妨,本殿回到来之前还在担忧,会无聊乏味,不过,现在倒不这么认为了…萧大人可知是为何?” 萧清眸光微闪,淡淡道,“下官不知。” “因为…本殿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猎物呢…” 萧清眸光一凝,双眼微眯,忽然手腕被箍,轻轻一扯整个身子被跩进了男子怀中! “啪——!”酒盏破碎的声音传出,大殿内顿时一阵安静,众人目光齐刷刷望来! 萧清手腕传来一丝痛意,感觉到身侧男子魅惑的幽香袭来,似罂粟般勾摄人心,垂下的眼帘遮住一闪而过的冷意。 下颌被轻轻抬起,萧清眼帘微垂,眉宇间清逸淡然。 “一只顽固挣扎的小虫子,你说是否有趣…?”男子魅惑诡异的气息缓缓靠近,在萧清颈侧轻嗅,似某种不知名的死寂生物靠近,让他颈侧汗毛微微竖起。 “味道…还不算太难闻…”男子沙哑的呢喃传来,忽然伸出细长的血色舌尖,轻轻舔向萧清颈侧! 萧清周身一僵,感觉颈侧那令人他骨悚然的湿滑触感,在她颈侧留下一道印记,身子两侧的手掌微微攥起。 下方的梵君华淡淡垂眸,周身的气息淡雅温和,遮掩的眸光却微凝。 殿内众人满脸诧异地望着上首被元宸箍住怀里的萧清,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沐轻尘神色阴沉,与下方的耶律硕一样,紧紧盯着御座旁,眉宇间渐渐拢上阴霾。 上首帝王慵懒倚在御座上,修长冰雕般的玉指随意晃荡着杯中的酒酿,周身气息淡淡,冰凉淡漠。 萧清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射来,缓缓开口,“殿下这出戏未免太过火了。” 颈侧魅惑气息一顿,缓缓起身,魅惑诡异的眸子望向怀里的人。 两人目光瞬间交汇。 男子眸子是妖娆的暗红,似血珠凝就般,诡异渗人。瞳孔深不见低,无丝毫感情,仿佛是无边无垠的深暗之海,死寂空洞。 诡冷的双眸中没有萧清的倒影,只有一片幽暗血影,泛着渗人的冷。 萧清眸子漆黑似幕,“殿下究竟在试探什么?” 男子微挑的眼睑微眯,危险而诱人,“或许…是想知道萧大人…有多诱人?” “下官很有自知之明,自认相貌平平,并无出彩之处,还望殿下能高抬贵手。” “萧大人难道不知,你越是这样,本殿…就越好奇?” 萧清眸光一凛,隐现寒光,转瞬即逝。 “萧大人有一双特别的眸子…”苍白的指尖缓缓划过萧清脸颊,抚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又缓缓下移,指尖轻轻划过那微抿的浅淡双唇,手指轻柔摩挲唇角。 “就是这张嘴,吐出的话轻易便让朝中诸多大臣锒铛入狱。呵…还真是不可思议呢,让本殿想靠近细细探寻,搅弄一番…” 男子轻启的薄唇内那隐隐翻动的血色舌尖,带着轻挑的狎意,还有一丝*,却靡丽妖娆,颠倒迷离。 唇角微勾,缓缓靠近,口中的魅香清晰打在萧清唇上,眸子幽幽慑人。 忽然男子脸侧抚上一双干燥透着清冽气息的手掌,萧清眸子幽深似海,“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全套如何?” 身子一抬,唇直直贴了上去! “啪——!”荣月秋手中的杯盏掉落,酒酿泼了一手仍不自知,那双美眸阴狠地望向旁边的萧清。 殿内冷冷的抽气声传来! 从他们的角度,看到上首那两道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脸对着脸,暧昧至极! 只是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元宸感觉到唇上那轻搭的手指,还有距离仅一寸少年清幽浅淡的气息,丹眸危险眯起,随即妖娆蔓延。轻启薄唇含住少年的手指,唇舌轻扫那清凉的手指,感觉到少年气息微颤,眼中划过邪肆的靡丽。 身子一转,猛地将萧清压在了软榻上! 一上一下!目光相撞! 男子冰凉诡谲的眸子渐渐染上深红,幽幽沉淀,似某种阴魅生物,悄然无息笼罩在上方! 萧清不退分毫,只是双手微微攥起,浸出了湿汗。 “本殿可并不在意何时何地,既然萧大人如此主动,本殿怎能让你失望呢…?”身子缓缓压下,却透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而下方萧清却觉得某种魔物逼近,四肢被紧紧箍住,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唇贴上刹那,忽然一道凌厉风声从两人身后蓦地传来!透着凛冽的杀机! “呲——!”兵器相接声音。 元宸暗红双眸闪过一丝妖异,缓缓起身。 一旁的小银身子一动不动,只是那垂在身侧飞舞的手指银光闪过,舞出炫目光影!软榻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太监手持利剑,狠狠朝这边刺来! 空气蓦地一顿,接着是一声惊呼,“啊——!有刺客!护驾——!”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时不时有太监,宫女,还有舞女装扮的刺客拔身而起,手中的渐渐直直朝上首帝王刺去! 帝王一动不动,手中的杯盏甚至无丝毫波动。在剑刚抵达男子身前时,一道白影似鬼魂般瞬间飘出,在刺客之间来回穿梭,伴随着“当啷”的落剑声,血液喷涌声,涌到御前的诸多刺客纷纷倒地! 毫无声息! 只是此时,又不知从何处涌出一大批黑衣人,身上煞气显现,凛凛慑人! “杀——!”为首男子眼露凶光,狰狞而吓人。直直盯着萧清这边方向,身子一提,手中长剑瞬间砍来! 萧清眸子一凛,身旁男子锢在身侧的手无丝毫松动,修长苍白的指尖轻飘飘夹住刺客袭来的剑刃,手腕一转,“啪嚓”剑身断裂,男子手一扬,手中断刃幻化成一道噬人银光直直朝着刺客胸口而去! “噗”直直没入,穿体而出,再次打入其后的几个黑衣人体内,如同串珠子般呲呲而过,狠狠钉在了殿内的石柱上! “砰——!”几个黑衣人瞬间倒地,空气染上了一层血腥。 “嗤…好没意思…”男子低哑随意的声音传出,透出浅浅无聊。 转头望向萧清,血樱薄唇勾出妖冷弧度,“你也过去玩玩如何?” 萧清眸光一凝,忽然感觉身子不由自主飞出,直直朝着再次飞来的刺客手中的剑撞去! 男子凉薄阴魅的笑声幽幽传来,萧清面无表情,身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一折,堪堪躲过袭来的利剑! 手中薄刀飞袖而出,直直朝那人脖颈抹去! 血丝飞溅而出,直直洒在男子塌前的御台上! 元宸丹眸挑起幽暗危险的弧度,抬眸望向面前一身冰凉的萧清,唇角缓缓勾出一丝妖娆。 “呵…萧大人果然不负本殿期望…” 萧清不看他,闪身躲过再次袭来的攻击,身子一转,手中薄刀刺,勾,削,挑,幻化出无数光影,所过之处血丝飞溅,溅在她白皙的脸上。 目光一转,无意望向下方。 一袭白衣的男子此刻正闪身躲着刺客的偷袭,脸上依旧温和,只是眉宇间却泛着一丝青色。 萧清微微蹙眉,一个旋身踢飞一个刺客,手中薄刀一掷,狠狠钉在不远处想偷袭男子的宫女胸口! 一阵凉风从脑后袭来,带着凛凛的杀气,萧清身子一矮,没能完全避开,剑刃将头上束冠削碎,瞬间发丝飞舞,披散开来! “清清…!”男子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 萧清就地一滚,躲过道道刺来的利剑,左袖微动,薄刀一挡,虎口被震得发麻。而在此刻,大批的刺客掠过萧清,朝不远处的男子砍去,透着浓浓的杀机。 出脚踢向刺客下盘,身子翻滚跃起。眸光一转,下方男子脸色苍白,嘴角划出一丝血迹,捂着胸口一动不动,周围是道道袭来的利刃!泛着渗人的寒光! 萧清蓦地一凝,脚蹬地,猛地朝前跃去,手中薄刀幻化成银光,朝不远处刺客飞去! “噗”刀入身体的声音! 梵君华蓦地抬头,恰巧看见一道淡紫纤瘦身影飘来,挡在他面前,凛冽剑光瞬间划过她的手背,血丝飞溅! 男子脸色顿时煞白! ------题外话------ 前妻驾到影帝别傲娇》作者蟹米花,文文正在PK,求收藏!求点击! 男强女强+职场励志+虐渣宠文+求收藏 当前夫撞上前妻,当小明星撞上小助理—— “我是陈涵昱,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老板,直到你被我炒鱿鱼。”他高贵优雅,但剑拔弩张。 “我是孟若瑶,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助理,直到我把你拉下水。”她低眸浅笑,却毫不退让。 简单来说就是一对离异夫妇在职场上互相扶持在生活里互相嫌弃的故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胡人 萧清咬牙,抬手隔开再次袭来的利刃,身子一跃脚狠狠踹向刺客头部,随着刺客倒地,就地一滚,拿起地上的长剑,抬起挡下砍来的道道利剑,猛烈的力道让他手掌伤口顿时崩裂,血涌而出! 梵君华温和的眸子褪尽,涌上一丝慌乱,还有…害怕。 就在险象环生之际,一道怒吼蓦地传来,“敢伤俺家二清子,老子削死你!” 郝猛身影宛如大鹏展翅猛地跃来,抬脚便踹飞砍向萧清的一众刺客,暴怒的力道飓风般汹涌而来! 小清带着血丝的身影忽闪而来,脸上满是焦急,“二哥,你没事吧?!受伤了?” “没事,你小心!” 萧清捂着血流汨汨的手腕,站起。小清整个身子护在他身前,挡着袭来的一切攻击。 萧清眸子漆黑,望着殿内已经混乱成一片的场景,眼中闪烁寒光。 为何过了这么久,禁军仍未前来护驾?这些刺客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进入层层防守的清鸾殿,并装扮成宫女和太监进行刺杀? 上首的帝王眸中闪烁寒光,似九天之上神君隐怒,声音冰凉刺骨,“杀!” 淡淡的一个字传出,殿内瞬间涌入一大批黑衣银面甲卫,周身是歃血四方的戾气,仿佛是野兽肆虐,不到片刻,便将殿内的所有刺客屠杀殆尽! 血腥弥漫,仿若地狱。 一刻钟前还是光鲜亮丽,歌舞升平的大殿,此刻却便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众人脸上是惊恐未定,只是诸多刺客全都涌上御前,所以下面的大臣受伤得并不多。 这时,禁军统领卫染带着一众禁军姗姗来迟,望着殿内一众刺客尸体,慌忙跪地,“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上首帝王珠帘后的妖瞳泛着幽沉的黑,似在沉淀什么,压抑某种挣脱欲出的肆虐之气,须臾,才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末将发现清鸾殿旁的瞭星阁出现火星,便带一部分人前去查探!等到达阁楼时才发现不对,匆忙赶回,才导致护驾来迟,望陛下责罚!” 萧清双眼微眯,眼中闪过厉光。 “呵…这么显而易见的计谋都能将你们引开,本殿看你这个禁军统领是当腻了…”元宸依旧慵懒靠在软榻上,座前的尸体堆积成小丘,映衬榻上的男子面容越发妖娆渗人。 “皇帝,这样的废物还留在身边何用?直接拖下去砍了。”元宸声音低哑柔魅,却冰寒,死寂,毫无人息。 帝王周身似笼罩在一层黑雾中,幽凉,绝冷。 下方的卫染眉宇间灰白,却紧抿嘴角,没有开口求饶。 “陛下!卫统领今晚虽失职,但平日里一直战战兢兢,尽忠职守,还望陛下暂饶他一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褚睿上前跪下,面色沉肃朝上首帝王行礼。 “陛下,臣认为应该尽快查出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过后再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还望陛下三思。”朱钧眉梢紧蹙,开口道。 上首元宸笑声低醇诱惑,“呵…皇帝,看来殿内许多人都不赞成你杀人呢,这下该怎么办呢?” 帝王九旒冠微动,气息冰凉莫名。 “陛下,卫统领不可杀。”御座下的萧清忽然开口,缓缓朝殿前走去。 “二哥…”身后的小清欲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郝猛拽住。 “萧大人受伤了?可还严重?”元宸魅唇微勾,眸子淡淡望向萧清的官袍袖角上的点点血迹,“看这血量,应该受伤不轻吧?” 萧清神色不变,淡淡道,“谢摄国殿下关心,下官无碍。” 随即漆黑的眸子望向帝王,“陛下,这些刺客,是胡人。” “什么?!”周围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一派胡言!胡人怎么可能混入我大祁?且假扮成宫女太监刺杀陛下?!” 萧清走到一个黑衣人尸体旁,伸手揭开他面上的黑布,在他胳膊,胸口,四肢等位置到处翻看。 “萧大人究竟在干什么?” 众人疑惑地望向萧清,见他甚至扯开黑衣人的衣服,顿时错愕。 须臾,萧清动作一顿,手中薄刀一闪割开黑衣人衣服,露出大片的黝黑肌肤。 “萧大人未免太过无礼了吧?陛下在此,你怎敢…?” “此人胸口上的刺青,诸位看见了吗?”萧清面无表情打断那人的喋喋不休。 众人一愣,随即探头望去。 “这是…?”朱钧蹲下,目光仔细打量那刺青,面容沉肃。 萧清淡淡道,“这应该是一种古老的灸尾枼刺法,将此处的皮肉掀开,在血肉上埋下特质的尾枼草汁液,等到与血肉融合后,再以沾有蛇猩莒的细针穿透肌肤,在表层上纹成想要的图案,缝合住伤口,表层上的蛇猩莒与皮肉中的尾枼草相互重叠,渗透,渐渐凝结,才会产生这种永远印在肌肤上的刺痕。” “这种古老的刺青方式,在中原地带早已失传很久。据闻,九州大陆隐匿的一些部落还曾保留着这一传统,会在男子成年时在胸口纹下代表其部落的刺青。而观此人身上的纹路,三头蛇身,双牛角,麒麟尾,蝙蝠翼,诸位以为是什么?” 一旁邱石鸿开口道,“老夫曾在古籍中看到,此图纹是九州传说中的十大凶兽之一豺蛇,百年前有一大族曾奉豺蛇为神明,后因内乱四分五裂,经过百年繁衍,逐渐衍化成诸多小族,其中有土满族,桑族,泽人,还有…胡人。” 萧清目光望着尸体上的刺青,眸子犀利,“而尾枼草是一种极其难养殖的植物,通常生长在气候湿润的热林中。胡人居住在无边之海的黑雾森林深处,那里气候湿润炎热,生长这许多种类繁多的热林植物,尾枼草就是其中之一。而其他分裂出的部族因势力不如胡人,种族逐渐被大族融合,长年累月,这一习俗也就没有传承下去。” 目光下移,萧清继续道,“他们身材健壮,却皮肤黝黑,四肢粗长有力,面部呈现红褐色,头发浓密卷曲呈颗粒状。且胡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身高。胡人部落的男子身高普遍在四尺八到五尺之间(一米六到一米六五左右),这是由于他们的血脉决定的。最主要的是,他们握剑的方式,手指握于剑柄前端,大指紧贴四指,屈拢成立掌,袭来的方式大多呈劈,砍,刺,并未形成完整的剑法套路。且他们掌心多处有旧痕,厚茧大多集中在手腕,掌心内侧位置,至于为何会形成这种痕迹,我想在座的诸位,谁都没有摄国殿下了解的清楚了。” 萧清缓缓抬头,眸子漆黑如幕,直射上方的的妖娆男子。 “呵…真是令本殿叹为观止。”元宸血樱色薄唇噙着一丝绝魅笑意,流转的暗红血眸华光溢彩,灼灼似妖华。 身后的小银大眼眨眨地望着萧清,“大哥哥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这些矮矬子通常拿的都是沉甸甸的大锤或斧头,没想到今天竟然用剑,本来就够笨的了,还偏偏要学人耍长剑,不是找死吗?不过,大哥哥你曾经去过黑雾森林?不然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萧清淡淡道,“曾听人提起过,并未去过。” “哦…”小银微微嘟嘴,乖乖站在男子身后不再多言。 殿内众人望向地上的尸体。 还真是胡人?只是千里之外的胡人,怎么会跑到大祁?而且还有本事进宫行刺? 萧清转头望向殿内的卫染,“卫统领,若萧某没记错,从清鸾殿外边的大理石阶梯上是看不到瞭星阁的吧?向正西方向望去,应该会有大片的红杏林遮住才对,你如何看到杏林后的瞭星阁冒出火星?” 卫染眼中闪过诧异,随后道,“卫染在殿外值守时,有禁军来报,说东面榆林园后的瞭星阁发现异常,卫某才会带着一小队禁军前去查探,到了榆林园附近,才看到对面的瞭星阁冒出火猩,卫染怕火势增大殃及清鸾殿,便迅速带人前去灭火。却不想等我带人过去后,发现阁内无异样,当时卫染才察觉了不对,慌忙赶回,却不想…” “殿外守着的禁军去了哪里?” “正殿前的所有禁军都被杀害,其他各处的都不见踪影。” 这时,门外再次涌进来一批禁军,望着殿内的黑衣尸体慌忙跪地,“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帝王幽凉的声音传出,“怎么回事?” 最前面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臣被人引开去了东面的御花园,等臣回来时发现守在殿外四周的禁军通通被人杀害,臣不慎重了幕后之人的奸计,未及时赶来护驾,望陛下恕罪!” 殿内众人怯怯私语。 萧清望他,“你是如何被人引到东面的御花园?” 那中年男子虽疑惑萧清是何人,但还是开口道,“当时我看见有人影从殿外闪过,行踪鬼鬼祟祟,便起了疑心,因此才跟上去,却不想半路追丢了人影,回来后才发现中了计。” 萧清双眸微眯,“你说你被人引去了御花园?” “是。” “你值守的地方是哪里?” “在殿外东侧。” “何时发现有人影闪过?” “大概半个时辰前。”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望向卫染,“你是何时被引开的?” 卫染微微沉吟道,“大概亥时三刻时。”(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 萧清沉默不语。 “萧大人,可查问出什么了?不能让陛下与摄国殿下都陪你在这等吧?”沐志乾缓缓道。 上首帝王周身淡漠,看不出情绪。 元宸却慵懒勾唇,“无妨,反正很闲,况且本殿对萧大人,很敢兴趣呢…” 萧清神色掩在暗影中,须臾,转身朝不远处的郝猛小清望去。 两人即刻明白,走到他身边。萧清俯身,在两人身边说了句什么,随后两人点头,迅速出了殿门。 “陛下,还请稍等片刻。”萧清望向上首帝王。 少年平凡的面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锐利似剑,透出隐隐锋芒。 帝王九旒珠帘微动,缓缓道,“全都退下。” 四周的铁甲银卫缓缓撤离,仿佛是悄无声息的地狱暗鬼,阴冷诡异。 耶律硕双眼微眯。 这就是大祁名镇九州的铁甲暗黑银卫,无极帝君手中掌握的一支铁甲雄兵,噬神军。 听闻当年,无极帝君手下的噬神军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每个都是以一敌百的血场战将!今日一见,当年噬神军的嗜血之气依旧不减分毫。 殿内众人没有帝王的吩咐,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敢随意走动。 满殿的尸体还有血腥味,让某些胆小的大臣还有小姐们都面色发白,胆颤心惊。 须臾,郝猛与小清返回。将手中一物递给萧清,并同他低语几句。 萧清淡淡点头,望向上首帝王,“陛下,卫统领看到的火星,并非是瞭星阁走水所致,而是有人故意用此物制造出的障眼法。” 萧清手中是一个烧的有些焦黑的木棒,“此物一旦点燃,可以发出星火,燃放时间大约有一刻钟,原本是灯火节用来玩乐的火棒,却在瞭星阁最上方的阁顶找到。应该是犯人用来引开卫统领的道具。” 转头望向卫染,“当时通报你有异动的,是何人?” “是巡逻的一名禁军,叫何岩。” “此人现在何处?” “受了伤,卫某让他去休息了。” “受了伤?” “对。他在榆林园时不小心被碎石划伤了脚,后来禀明情况后,卫某便让他待在殿外值守,自己带了一批禁军前去榆林园查看。” “外面禁军尸首可有他?” 卫染蹙眉,转头望向身后,身后禁军朝他摇头,才开口道,“并未有他。” 萧清双眼微眯,随后望向那叫钱三的中年禁军,“你说有人曾经在殿外鬼鬼祟祟?可看清那人相貌?大概描述一下。” 钱三沉吟半晌道,“那人身高约五尺左右,身材偏壮,身上穿得像是宫中太监的衣服,头上帽檐压得很低,所以我并未看清此人的长相。只是…” 钱三欲言又止,“他身形有些怪异,但却说不上来,而且此人似乎对御花园十分熟悉。钱某带人追过去后,与其兜兜转转许久,就被他逃脱了。” 萧清眸光微闪,从手中拿出一样东西,“此物是在御花园中找到的,你看一下是什么?” 钱三接过,手上是一颗素金珠子,色泽有些黯淡。 “这是…”一旁卫染眼中闪过诧异。 “若萧某没猜错的话,此物应该是禁军帽檐上的素金石。”萧清淡淡开口,“我记得大祁官帽中,一品为红宝石,二品珊瑚,三品蓝宝石,四品水晶石,五品…素金石。五品,同时是素金材质的,应该是位居禁卫军中的教头一职吧?只是此物却是在御花园中假山附近极为隐秘的角落找到,而那处还被蹭到过血迹。” 萧清声音一顿,望向钱三,“那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何处?” 钱三脸色微凝,似想通了什么,“是在御花园东南面的假山处。” 萧清点头,“看来,不用我说,两位也应该猜出来了。” 卫染脸色阴沉,对身后人说道,“去把何岩带来。” “是。” 一旁朱钧开口,“难道此人便是嫌犯?” 萧清眸子漆黑,“我只知道,是他扮作太监,将守在东面的钱副校尉引开,至于他是不是幕后真凶,这要等此人来后细细查问再作判断。” 旁边有人疑惑道,“萧大人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嫌犯的真面目?此人究竟是谁?” 萧清不语,望向一旁的卫染。 卫染朝上首帝王行礼,“启禀陛下,此物应是禁军五品教头何岩之物,宫内能随意出入御花园中的教头只有三名,其中一名就是何岩。” “仅凭这个就判断何岩是真凶,会不会太草率了?宫内教头又不只他一个,萧大人怎知不是另外两人?何况也可能是凶犯故意栽赃给这个何岩的也说不定。”有人面露不赞同。 萧清望向卫染,“当时何岩应该是在林内,距离瞭星楼最近。若是他发现楼内有火星,正常情况下,应该迅速找人灭火,前去探查,而不是特意跑去告诉你。如此一来,就算将你们找来,火势一旦蔓延岂不是无济于事?这是我刚开始怀疑他的原因。” “再则,此人在榆林园内划伤了脚筋。时间不偏不倚,恰巧在将你们引出清鸾殿后,有了这个理由,他便能留在大殿正面。而这个时间,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其他事情,例如,告诉殿外守着的禁军自己去别处巡查,然后借机扮作太监前往清鸾殿东面,吸引钱副尉的注意,将东面大批禁军引致御花园,随后目的达成后便消失无踪。这也是钱副校尉觉得此人颇为熟悉御花园的原因。” “身为禁军教头,他能随意进入御花园探察地形,因此才能够摆脱钱副校尉等人的追踪。只是,那时他为了以防万一,不引起卫统领怀疑,将自己脚部划伤,所以才会在躲避时不小心将血迹蹭上了假山石壁。” 萧清目光一转,望向钱三,“你当时曾说,那道可疑人影身形微壮,且躲避时身法有些怪异?” 钱三点头,“确实如此。” “据我推测,何岩此人应该身高在五尺三左右,只高不低,且身材中等,而之所以你看到的与真实的不符,应该是他在禁军服上套了太监服的原因,若我猜得没错,他还将禁军羽帽塞进衣服中来改变身形。而他躲避的样子古怪,也是因为他脚受了伤的原因。至于假山旁之所以会出现素金石,应该是藏在衣服内的禁军羽帽上的素金石脱落,才会不小心掉在了假山旁。至于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等到他到殿内后便可见分晓。” 殿内有短暂性的安静。 “怪不得我大漠以七座城池换取萧大人,贵国都不肯,有此头脑与观察力,本王不服也不行啊!”耶律硕话中有话,一双狼眼闪烁锐利光芒。 一旁久久不出声的千凌羽忽然道,“若真如萧大人所言,那么此人为何要帮助胡人行刺贵国帝君?难道他也是胡人?或者,是受人指使?”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弥漫一种紧张气氛。 若此人是胡人还好,若不是胡人,那真正的幕后凶手说不定就是大祁中人,也很可能真正的幕后凶手就在殿内!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瞬间便领悟千凌羽的话,气氛变得有些躁动。 萧清眉宇微蹙。这个男人三言两语便挑起众人躁动,若是让殿内的人互相猜忌,定会引起朝局动荡,这也是方才他一直没有往后继续说明的原因。 这时,一袭白衣的梵君华缓缓走到殿内,“陛下,可否衬着这个时间,让受伤的人先行处理伤口?” 帝王声音幽凉淡淡,“准。” 梵君华转身,微微泛白的面容依旧淡雅出尘,只是那双眸子似浸染冰雪,隐隐酝酿着一丝薄怒。 萧清一怔。 男子静静望她,开口道,“萧大人跟我来处理一下伤口吧。”随即不等萧清开口,直接牵起她,朝一旁走去。 帝王珠帘后的妖瞳微敛,淡淡道,“太后与女眷都退下吧,郭白,收拾一下。” “是。”一旁立着的噬魅飘身而出,随即暗甲银卫迅速涌出,悄无声息地将大殿内的尸体拖了出去。 上首的太后面上还算震惊,只是微白的脸上还隐隐透出惊恐未定。 “皇帝,既然宫宴已结束,哀家就先回去了。”随后望向元宸,美眸闪烁,“九弟,若无事就到哀家的慈宁宫坐坐。” 元宸嘴角微勾,缓缓饮着玉盏中的酒酿,声音透出一丝喑哑,性感而撩人,“皇嫂慢走。” 荣月秋这才在贴身太监德锦的搀扶下,缓缓离去。随即一众女眷也在宫女的引到下,一一离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尸体 廖婷芳秀眉微微促起,水眸望向偏殿一旁的萧清,脚步不由自出朝那处走去。 “芳儿,你做什么?!”廖文杰一把拉住她,低声呵斥。 “芳儿…芳儿只想去看看萧大人的伤,并无他意…”当那人走到殿中央时,袖口内的手掌不断流出的血丝,滴滴落在大殿上。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受了伤。心中便不由自主替他担心… 现在她要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见到他。所以她想再多看他一眼,去看看他的伤口究竟怎么样,重不重… “芳儿!这个萧清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你没看到方才摄政王殿下与丞相大人对待他的态度吗?芳儿,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莽撞的事来!” 廖婷芳目光直直望向那抹似竹般的浅紫色身影,面上闪过复杂,“父亲,明明方才你还想将女儿许配给他,为何到现在又忽然改变主意了呢?” 廖文杰微微叹息,“婷儿,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总之,听父亲的话,先回去,不要再招惹这个萧清,明白了吗?!” 廖文杰异常严厉的语气让廖婷芳眼眸中渐渐蔓上一层水雾,轻抿朱唇,脸上透出一丝泫然欲涕,随即转身跟着引路的宫女离去。 “哎…”廖文杰望着女儿略显瘦小的背影,幽幽叹息。目光望向对面的萧清与梵君华,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萧清望着旁边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男子,眸光微闪,“你的身体无碍吧?” “没事。”男子温和的声音传来。 “方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你好像吐血了?”萧清望着面前神色如常的男子,嘴角没有丝毫血迹,微微皱眉。 难道是她看错了? “我没受伤,怎么会吐血?”男子白皙似玉的手指在替她包扎右手上的伤口,纱布层层缠绕,动作熟练而轻柔。 “哦…”萧清轻轻应声,望着面前男子仿若谪仙般的侧脸,眉宇微皱。 “你怎么了?”总感觉男子有些不对劲。 男子头也不抬,完美精致的侧脸仿佛流泻月华般淡雅脱俗,“我很好,没有受伤。”声音依旧柔和似春风。 萧清眉头蹙得更深,“我不是说你的身体,是…” “启禀陛下,已经将何岩带到,只是…”这时有禁军进殿禀报,萧清转头望去,眸子一缩,脸色微沉。 何岩是到了,只是却被两个禁军抬进来罢了。 “这,这是…?”周围诧异声传来。 “启禀陛下,小人四处寻找何教头,最终在宫内西侧的荷花池内找到了他,小人将何教头打捞出来时,发现他…已经没了气。” 殿内正中央是一具男子的尸体,周身一片水渍,脸上是惊恐万分的表情,看着着实渗人。 萧清眉宇微凝。 “好了。”一旁是男子淡雅温和的声音,萧清没有看他,快速朝殿内走去。 “陛下,小人在他的衣服内找到了这封书信,请陛下过目。”那禁军手里拿着一封湿哒哒的纸,帝王身侧的噬魅身影一闪,禁军手中的纸便无踪影。 噬魅将揉成一团的信件摊开,恭敬递给男子。 帝王冰雕般的手指毫不在意接过,珠帘下的妖瞳轻轻扫过,随即递给噬魅。 萧清望了眼向上首帝王,一言不发,缓缓蹲身,仔细检查尸体。 “萧大人在看什么?”上首的元宸忽然开口,手懒懒支着下颌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魅眸眯起细长弧度,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整个大殿,恐怕只有这位摄政王殿下,在面对忽如其来的刺杀,尸体等波折后,仍无聊得想打哈欠。 萧清目光来回扫视地上的尸体,没有看他,“答案。” “哦?什么答案?”男子软绵绵的声音微微扬起。 萧清不语,从袖中拿出特质的手套,要带上时,发现右手被某个男人包成了一团粽子。 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左手点了点旁边的禁军,“这位小兄弟,麻烦帮我戴上,谢谢。” 眸子望着下面的尸体,闪烁寒光。 那禁军一愣,刚要反应,从旁边伸出一双棱骨分明的洁白手指,自然接过萧清手中的特质手套,轻柔地帮他戴在了左手上。 不远处的沐轻尘静静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无数思绪,眸子深邃。 萧清知道身旁是谁,却未多想。伸手扯过尸体外的太监服,露出里面明黄禁军衣衫,随即将整个衣服扒开,露出尸体胸膛。 “胸口三寸以下左侧有一丝淡淡青黑弧形痕迹,从其形状来看,与禁军官羽上的素金石大小相同。可以确定方才萧某的推测并未有错。” “尸体身长约五尺三,身上肌肤发白,口唇青紫,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此人死亡时间应该未超过半个时辰。耳朵内有细碎泥沙,还有一些水藻之物,身上泛着土腥,除了胸口上的青黑痕迹,暂时未发现有其他伤口。” “这么说,此人是溺水身亡的?”一旁朱钧开口道。 萧清沉默不语,一双黑眸细细打量殿内的尸体。 上首噬魅身影一闪,出现在下方,手中信件递给一旁的朱钧。 朱钧接过,摊开后快速扫过,随后眼中闪过惊讶。 一旁邱石鸿走来,看过后,脸上神色微沉。 “两位大人,纸上所写什么内容?”一旁官员疑惑问道。 朱钧开口,“是何岩的供词。他承认自己帮助胡人行刺,引开禁军,后来知道自身难逃罪责后,便自溺而亡。” 殿内一阵唏嘘声。 “看来,此人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便自裁了。” “哼!竟敢如此大胆,助胡人行刺陛下!按例该株连九族!” … “小萧,怎么了?”朱钧望向蹲在地上脸色不明的萧清,开口道。 “无事。”萧清缓缓起身,望向上首帝王,“陛下,此人尸体能否交给下官处置?” 一旁朱钧眉宇微蹙。 “萧大人这是为何?难道还有什么疑点?”有人开口问。 萧清面无表情,“面容呈现银灰色,与正常溺水身亡的灰白不同。身上衣服整齐毫无乱痕,在濒临死亡之际没有丝毫挣扎。且在自知犯下大罪要自杀身亡时,还有心情处理脚踝处的伤口,然后再跳进水中自溺而亡。若此人真的这么做,萧某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强悍内心。” “你是说此人并非是自溺而亡?而是另有原因?”朱钧望他。 “这要等将尸体解剖后才能得知。” 什么?解剖?! 邱石鸿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要分尸?” 萧清淡淡点头,“可以这么说。从尸体表面看并无致命外伤,鼻孔,耳朵,口腔内也并无特殊气味,可以排除中毒这一说法。至于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还是另有其他,都需将尸体剖开,观测其内脏器官才能知道。” 殿内一阵安静。 “不过,若是有手艺比较好的仵作,能精确摸准尸体内部肝脏肠胃的所在处,下刀时不会划伤内脏,破坏血管,开颅时能避开脑细血管,完整保留整个脑髓组织,那么可以将此人带到大殿上来解剖尸体。然后等萧某查探过各个器官后,再将其恢复原样便可。” 萧清微微蹙眉望向自己受伤的右手。恐怕以她现在的右手,想要此刻在大殿上解剖尸体,是不可能的了。最起码要等两天,伤口稍微愈合后才行。 众人,“…”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仵作?!这人是在开玩笑吧! 一旁邱石鸿微微蹙眉,“萧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些你可以?”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萧清。 “不行。”萧清面无表情抬起裹得像粽子的右手,“现在是不行,等伤好了,或许能一试。” 邱石鸿讶异。 通常若要查看内部肝脏,都是令仵作将其分尸,然后在细细翻找内部有无异常。他偶尔看过一回,那血肉飞溅的残忍场景别说是他,恐怕在场的没几个人能受的了。可这少年年纪不大,胸怀若谷,却怎么对这档子事很是精通? 萧清不去看众人各异的目光,望向上首帝王,“陛下,下官请求能将此尸体看守起来,此人死因还需查证,不能损坏尸身,还请陛下定夺。” 帝王深瞳静静望着下方的少年,随即开口,“邱石鸿。” “老臣在。” “此事,教给你了,由刑部副史萧清从旁协助。” “老臣遵旨。” “臣遵旨。”萧清低头行礼,感觉头上那道似有似无的冰凉视线,眼帘微垂。 接下来,尸体被小心抬了出去。 内监宣布宫宴结束,众人叩拜行礼,等帝王的身影完全不见后,才缓缓起身,一一走出大殿。 而禁军统领卫染因失察之过,被罚五十大板,官降一品,停职查办一个月。禁军副校尉钱三也同样被罚三十大板,停俸半年。就这样,原本喜庆热闹的中秋宫宴在忽然起来的刺杀与尸体中,沉重地落下帷幕。 萧清跟着朱钧,缓缓走出大殿。 梵君华因明日的才子盛会,被几个大臣拖住,仍留在殿内。 “小萧啊,你伤口没事吧?”朱钧望向萧清手上重重的纱布,面带担忧。 “没事,并未伤到筋骨,养两日便好了。”萧清眼帘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暗沉。 想起上首那个红衣男子离开前对他说的话,“明晚,本殿会派人去接你,萧大人可要乖乖等着啊…” 声音喑哑而魅惑,透出淡淡的酒香,打在萧清耳侧。苍白晶莹的手指撩起他垂在耳侧的一缕黑发,轻拨脑后,暗红眼眸越发幽深。 随即,未等他开口,红影一闪,便进了黑云锻撵帐内飘然而去。 千凌羽含笑缓缓走来,“萧大人,本宫觉得以后跟你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呢…告辞…”随即,未做丝毫停留,转身出了大殿。 蓦地,感觉身后一道人影靠近,透着莫名的暴躁气息。 “本王的眼光果然没错,只是,却不料你的能耐比本王想得更大!”耶律硕阴冷的声音传来,“怎么?不愿归顺本王,是想攀上摄政王这个高枝?那个男人的手段,本王可是望尘莫及!还是,你觉得那个男人在床上…能让你更爽?”声音最后透出浓浓的阴戾,还有一丝怒气。 萧清没有转身,面无表情开口,“二王子若不明说,萧某还真以为你在嫉妒呢。萧某虽没有那种癖好,但若是二王子喜欢,也可以去向摄国殿下禀告,二王子甘愿雌伏,体验摄国殿下床上*功夫,你看可好?” 蓦地,腰侧被紧紧勒上一双手,从远处望去,就像十分亲昵的两人在说话。 “你还真是有惹怒本王的的本事!好!很好!”身子微微靠近,声音似在低喃,“萧清,你记住,最好不要落入本王手中,虽然你如今的毒已解,但本王仍有无数种办法让你屈服!本王很期待看到你挣扎痛苦的表情!” 话落,没有丝毫停留,甩袖离去。 萧清眸中隐隐酝酿着黑雾。 为何总觉得,她越想离开,事情就会变得越发杂? “二哥…二哥!”小清的大叫声传来,打断萧清的思绪,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耳朵还没聋,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小清撇嘴,“二哥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答应。” “想尸体,想案子,还能想什么?” 小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二哥,看来接下来一个月的补药又要继续喝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二哥你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受伤啊?真是怪了!” 一旁郝猛一直默默走着,听到这里抬头望向萧清,面带凝重,“二清子,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还回并州吧!” 萧清淡淡望他,“你不去从军了?” 郝猛一咬牙。比起看二清子受伤,他宁愿放弃从军在他身后保护他! “俺不去…” “就算你不去留在我身边,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萧清打断他的话,“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所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不要有顾忌。” 郝猛缓缓低头,沉默不语。 这时,沐轻尘从一旁缓缓走来,“萧兄,你没事吧?” 萧清摇头,“一点小伤,无妨。一起回去?” 沐轻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 他担心的并不只是他的身体,方才殿内那么多看到摄国殿下对她…别人不知,可是他却知道,面前这个永远淡定的少年,是个女子。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 “你真没事?” 萧清扬眉,“你很希望我有事?” 他希望她永远平安无事。沐轻尘静静盯着面前少年,只是摄国殿下,似乎盯上了她一般,令他十分不安。那个男人,太过危险,残忍,诡谲。九州天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令人如此畏惧的存在。无论什么原因,今晚那个男人的行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清清,你…”或许真的只有离开才能摆脱这些危机… “尘儿!随老夫回去!”沐轻尘在几个大臣的簇拥下,朝这边缓缓而来。 沐轻尘一顿,随后望了眼萧清,“我先走了。” 萧清点头。 沐志乾一行人朝一旁朱钧行礼,看也不看萧清,径直离去。 “走吧。”朱钧开口,一行人迅速出了宫。 等萧清几人回到别院,已经快子时。 李小力坐在院内,缓缓起身望向萧清,目光扫过她包扎的右手,一顿,淡淡道,“怎么回事?” 萧清步子不停,进了主屋,倒了杯水缓缓喝着,“胡人混入清鸾殿行刺,受了点伤。” 李小力望向一旁两人。 “是我们的错,没护好二哥。当时所有刺客都涌在殿前,二哥又被那个劳什子殿下留在上面,我们被前面的刺客缠住,很难过去,所以就…”小清面容微黯。 “殿下?你是说摄政王?” “恩。那人好怪!竟然还对二哥…” “小清,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有点饿了?”萧清手捂着肚子,望他。 “啊…有,我这就去帮你做!”小清走了出去,郝猛也随他一起去了灶房。 “究竟怎么回事?”李小力眉宇微蹙望他。 “宫里发生了命案,有个禁军教头死了…”萧清大约将晚上的事说了一遍,但却掠过了与那个男人的事情。 李小力沉吟半晌,道,“你是怀疑,有人将此人杀了,为了灭口?” “究竟是何原因,我还不知。只能等到尸体解剖过后再说了。”萧清话语微顿,“我辞官一事,可能需要延后了…” “原本就是需要等新兵招募过后再离开,晚点也无妨。”李小力担心的另有其他,“那个摄国殿下…你要离他远些。” 李小力声音从未有过的凝重,眸子震动剧烈波纹,仿佛压抑着某种惊天漩涡。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类…清清,千万不要让他盯上你,否则…”李小力声音有些不稳,那种强烈的不安,连萧清都能感觉。 室内是一阵压抑。直到小清端着热腾腾的汤面走进来,萧清吃了个七八,便朝她的院子走去。 小力…虽从来没有询问过他的身份,但她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他一直是淡定的,应该说有些冷,对任何人都未曾动容过。即使会生气,恼怒,担忧,但也从不会有…恐惧。 对,她能感觉出方才他一瞬间的恐惧,因为那个妖媚的男人。 萧清眸子漆黑幽深。 即使小力不说,她也知道。伸手抚上颈侧,那里湿冷触感到现在仍停留在肌肤上,无法消失。 萧清微微抿唇,脑海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 “清清…” 男子低柔的声音,亲昵的话语,还有肌肤上湿滑的触感…仿佛是永不能磨灭的烙印… 萧清脸色蓦地惨白,牙齿微微颤抖,紧咬下唇,似在压抑某种强涌而出的情绪。 忽然,空气一动。黑影笼罩,熟悉的幽凉气息靠近,未等萧清抬头,身子便被整个掼到身后的梨花树上! 带着似要撕裂她身体的力道! “砰——!”梨花尽落,飘洒飞舞。 萧清闷哼传来,接着下颌便被粗暴抬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唇瞬间被掳获,毫不留情的啃咬舔舐,似凶猛野兽般暴虐无度,透着浓浓的疯狂和怒火! “呜…你。放开…”萧清被吻得快要窒息,身子被一双手紧紧箍在怀里,那力道,似要将她身体给揉碎,溶于血液中! 萧清拼命挣扎着,手不停推拒着男人的身体,却被他一把撺住,牢牢压在头顶!唇上力道再次加深,似狂风暴雨般,将她的一切都吞进腹中!那汹涌的力道,让萧清喘不过气,血液倒流! “混…放开…”面前男子宛如天人的孤绝容颜此刻透着滔天的怒意,那双幽凉深邃的双眸似卷起惊涛骇浪,暴雨飓风! 男子手掌探入萧清浅紫色官服,手一用力,“嚓——!”衣袍破裂的声音,身上顿时一轻,随即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脖颈,将她身上仅剩一件的单衣扯碎,扔到地上! 萧清身子一颤,*的身子在夜风下透着凉意。感觉男子修长的手在她*的腰间不断游移,男子的唇划过她的脸颊,耳垂,留下一串滚烫的气息,一路朝着侧颈而去! “混蛋!你发什么疯——!呜…”萧清总算得以呼吸,剧烈地喘气。蓦地颈侧一阵剧痛传来,男子狠狠咬上她的颈部,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刺入,唇齿不断撕咬啃噬。 萧清身子紧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祭祀 抵在头顶上的手不断挣扎,右手缠绕的纱布不知何时已经散落,掉在地上。萧清右手因不断挣扎伤口渐渐裂开,一丝血迹缓缓流出。浸湿了两人相触的肌肤间。 男子动作忽然一顿,缓缓抬头。 萧清微白的双唇此刻红肿微裂,透出一丝靡色。薄唇微启,在剧烈喘息着。白皙削瘦的肩膀赤裸着,上身只有一件裹胸的里衣,堪堪遮掩那不停起伏的春光。 漆黑的眸子是浓浓的怒意,“混蛋!你究竟在干什么?!”声音微微颤抖,怒视帝王。 男子眸子透出浓烈的黑,抬手缓缓抚上萧清右手的伤,声音沙哑而幽凉,“这伤,是你为别的男人受的…” 萧清面容冰凉,嘴唇紧抿。 “你竟然如此在意他…?”男子声音淡淡,却暗藏着浓烈的怒意。 想起殿上那一幕,这个女人毫不犹豫扑向那个男人,替别的男人挡剑一瞬间,他整个血液都凝固,几乎控制不住要起身!却最终强行压抑住,心中莫名涌出的滔天怒意,快要将他吞噬! 萧清望着面前罩在宽大披风中的男人方,仿佛是来自血界魔狱中的幽魂,周身是令人心颤的寒意。 “放开。”声音冰冷,透出一丝沙哑。 “呵…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命令朕?”男子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寒意,锢着萧清,身影一闪,便瞬间消失。 萧清感觉身子被狠狠掼到床上,天旋地转,男子冰凉高大的身体压了上来! “呜…”痛呼出声,接着唇再次被男子封住! 吞噬蹂躏,仿佛是凶猛的野兽,狂暴到没有丝毫温柔。 萧清眸子一凛,膝盖朝男子小腹狠狠顶去!却被男子轻飘飘化解,健硕的腿压向她,制止她的袭击。 她手指化刀,朝男子颈部砍去,却被他轻易抓住,摁在了身侧。 勾,砍,劈,刺,压轴,抓腕,锁臂,拳影,脚风,萧清将身上所有的近身格斗术一一使出,却皆被身上男子轻易躲过,最终,身子四肢被他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还有男子压抑的喘息声。 右手上的伤口传来剧痛,汨汨血腥浸染上淡青色锦被,透出一丝妖娆。 “陛下今晚过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朕过来是告诉你,别想着离开了,朕…不会放你走。” 萧清眸子一厉,“陛下是要出尔反尔?!下官不知又如何惹恼了您?!” 男子唇角勾出冰凉弧度,“你不知道…?”声音透出丝丝诡异,还有怒气。 身子缓缓压下,气息靠近她纤细的颈侧,舌尖在肌肤上划过一串串湿痕,声音低沉,“那个人也是这样在这里留下痕迹的?” 气息阴诡似某种异界生物,萧清身子微抖,忽然男子气息一沉,开始重重啃咬她颈侧肌肤,疯狂得舔舐吸允,似要将别的男子留下的味道彻底抹去,在白皙的肌肤上印上一串串红痕。 下颌被迫上仰,男子的唇划过颈项,锁骨,削肩,气息湿热,缓缓而下。 忽然,一道凛冽杀意闪过,男子猛地闪身,脸颊处一截发丝被斩断,掉落在床上。 萧清一个翻滚,裹上床前青色纱帐,窜了出去! 腰前蓦地勒上上一双手,狠狠一扯,便将她重新摔回床上! 萧清背后撞上床榻,发出一声闷响,手中薄刀掉落,眼前一黑,顿时脑中一阵眩晕。 “嘶——!”身上忽然一凉! “别——!”萧清嘶哑透着一丝慌乱的声音顿时响起,身子向后退着,想要躲过,却不想将抬起的身子送向前面。 “放开…唔…” 萧清不停挣扎后退,男子手掌揽过她的腰牢牢锢着,炽热的气息打在她肌肤上,透出浓浓的靡丽。 “清清…你要逃到哪里?”忽然,这句柔和恍如地狱魔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萧清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盘旋。 萧清脸色一白。 撕裂的衣裙,紧攥的头发,肌肤上令他发寒的气息,在不断吞噬她,破坏她的理智,摧残她的心。 “不要…放开我…求你放开…妈。妈…”萧清无意识的呢喃,身子僵硬得得不停颤抖,脸上血色褪尽。 身上男子动作一顿,抬头。 身下的少年紧闭眼帘,脸上是痛苦和挣扎,似溺水的鱼,窒息到无法呼吸。 惨白的唇紧抿,无助中透出一丝绝望,口中不停呢喃,似陷入噩境之中,身子不停颤抖,一片冰凉。 元祁一愣,心中蓦地涌出一丝慌乱,将萧清不断颤抖的身子抱起,“…清清?睁开眼…快醒醒!” 萧清仍沉浸在一片模糊记忆中,因为方才的事,她封存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被触动,记忆蜂拥而出,侵蚀她的大脑。 “晓晓…救我…晓晓。”口中仍是无意识的呢喃,额头上湿汗一片,发丝凌乱。 男子脸上涌现阴沉,“萧清!你睁开眼看清楚朕是谁!” 男子的怒吼声似酝酿着凛寒怒意,如一阵飓风回荡在空荡的屋内! 萧清身子一震,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男子刀削般鬼斧神工的容颜透出一丝焦急,修长的剑眉紧紧蹙起,拢上一层浓烈的冰寒。 萧清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虚无的眸光渐渐凝聚,恢复清明。 四目相对。 “陛下,还要继续吗?”萧清声音冰凉而毫无情绪,却透出沙哑,还有她都未察觉的惧意。 元祁目光一顿,深邃的额妖瞳闪过无数情绪,转瞬即逝。 “什么原因?” “陛下在说什么?” “朕问你,方才是什么原因?” 萧清面色苍白,却无表情,“被一个不喜欢的人这样对待,是谁都会这样。” 男子妖瞳危险眯起,纤长的睫羽幽凉而诡异。手轻抚她脸侧,轻柔摩挲,“清清,不要再激怒朕,否则,下次便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萧清身子一颤,感觉脸侧冰凉的触感,还有方才肌肤上残留的湿冷触感,手掌微攥,缓缓垂下眼帘。 流血的右手被男子轻轻执起,身子仍被他霸道的箍住,动弹不得。 “不要再让朕看到你对别的男人表露关心,还有…别再让那个人碰你,朕不允许。” 树林内两道偎依的身影,御座旁那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碰触,女子替梵君华挡剑的身影,一次次徘徊在他脑海,令他气血翻涌,胸口内莫名涌出一腔怒火,肆意爆发。 从未想过,几十年冰凉毫无波动的心,不知不觉中一点点龟裂,在这个女人面前完全碎裂成沫。 男子垂首处理着萧清右手上的伤痕,浅蓝色晶莹药膏抹在伤口出,一丝清凉缓缓流淌在肌肤上,疼痛微微缓解,男子拿出薄如蝉翼的雪云纱缓缓替她包扎。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纱布缠绕的声音。 “陛下所做之事,与那个人有何差别?”萧清声音冰凉,“陛下不允?真是笑话,你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男子动作一顿,随后将纱布扎好,冰凉的手缓缓抬起萧清的下颌,“你是在让朕用方才的事再证明一次?让你清楚,朕是何身份?” 萧清沉默。 身子微动,想要从他怀中挣脱,男子却蓦地气息一沉,声音沙哑,“别动…” 感觉男子身上传来的灼热气息,似烙印般灼灼烫人。萧清垂首,身子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微微灼热的气息轻贴在她耳畔,摩挲轻吻,“清清…”无意识的呢喃中蕴藏着得浓烈情绪,令萧清不敢直视。 男子的心跳与她的渐渐合成一线,隐隐回荡在耳边,还有声声低沉透着魅惑的低喃,让她心脏微颤,缓缓闭上眼,不愿再探寻。 思绪渐渐飘远,颈后一麻,随即便陷入黑暗之中。 ** 萧清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窗外蒙蒙亮光透过窗户洒落,隐隐有一丝梨花香气飘来。 缓缓起身,身上是整齐的纯白单衣,屋内一切如常,隐隐透出一丝淡淡的似雪幽香。 萧清目光望向手掌,柔软光滑的雪云纱层层覆盖伤口,有一丝清凉药香传来。 “二哥!你起来了吗?” 萧清下地,“进来吧。” 小清推门而入,手中是洗漱木盆,“二哥快点哦,今日是才子盛会,全部官员都要去参加祭礼的,你快点过去吧!” “恩。”萧清无意识得点头,洗漱完后,换上一件简单的浅白长衫,走了出去。 院外的梨花开得正好,树下只有层层覆盖的花瓣,再无其他。 萧清眸光微闪,面无表情径直走过。 脑海中却幽幽回荡男子低哑柔和的声音,“清清,朕不会放你走的,老实待在朕身边吧…” 声音不停回荡,缭绕不散。似无形的禁锢,令她心中涌出一丝焦躁。 “啊!二哥小心前面!” “砰——!”一声,萧清直直撞在了院墙上。 捂着额头蹲地,无声哀嚎。 这下…麻烦了… 萧清脑袋上肿着一个包来到刑部时,朱钧正一身官服和曲晟在说话。 “你怎么穿便服?今日的场合,官员可是要穿官服的。” 才子盛会前有一场百官祭礼,在帝都的踏星台,周围能容纳上百万民众。在每年的才子盛会前,百官都会行祭天礼,来祈祷大祁国运昌盛,栋梁之才延绵不息。 传说大祁中有一名书生,在考取功名前曾吃斋沐浴熏香十日,祈求上苍能垂怜,让他求得功名,造福苍生。无意中路过一处楼台,得到一名修道高僧指点,为他受洗教化,最终此书生获得功名,官居一品,名流青史。 自此之后,这书生曾经去过的那个楼台便渐渐成为才子们考取功名前祈愿的地方,后来逐渐衍化为大祁的一个习俗。日积月累,直到发展成如今的百官祭礼。 而那书生在死后,他的贤明也被诸多人传颂。因此,此祭礼不仅是为了祈祷,也是为了追思像他这样的名儒大家的仪式。 当然,这些萧清都不会知道。以为只是去露个面,然后便没事了,各回各家。所以即使看到朱钧与曲晟如此规整的官样,也没多想。 “恩,昨天不小心给弄脏了,拿去洗了。” “弄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朱钧蹙眉,转头,“曲晟,你给他重新找一套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穿这套去就可以了。” “你这什么衣服也能去那种祭祀场合?行了别啰嗦了,曲晟,快去吧,一会该来不及了。” 曲晟轻瞥了萧清一眼,随即离去。须臾,手中拿着一套官服走了进来,递给了她。 萧清还未来的及细看,便被两人按住,宽大的官袍直接套了上去。 “还好官服够大,这样直接穿在外面,正好,也省了时间…” 两人替她带上官帽,系好玉带,不等萧清反应便直接将他拖上了马车。 萧清浑浑噩噩,感觉像是去打战般,雷速般赶往踏星楼。马车一停,又被人给扯了下去,迷迷糊糊上了高台。 总算找到了位置,三人按品阶排列好,萧清这才抬头打量四周。 一眼望不到边的宽广平地,四周聚集着上万围观的人群。随处可见官兵禁军在人流中来回穿梭,一辆辆马车驶来,下来一个个身穿朝服的官员,在太监的引导下,站到与其品阶相符合的队伍中。 而他现在正处于高约十丈的阶梯上。四方台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站在台阶上的官员,最下面的是浅蓝,深蓝,碧蓝,随后是浅紫,深紫,玄紫,一共六个官员品阶依次向上排列,文武百官分列与玉石阶梯两侧,中间是用黑曜铺就的日月星辉雕花,在光束照耀下散发着浅浅光辉。 而队伍最末端,是一个个白衣儒服的才子。头戴纶巾,斓衫立领浅白色直裰,腰系细长流苏坠,就算是站在最末尾也十分扎眼,因为他们就是此次才子盛会的主角。 萧清目光四处扫过,只见一群才子中,鹤立鸡群站着的,就属沐轻尘几人。 沐轻远在一旁垂首静立,动也不动。一旁的沐轻尘与元少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样子漫不经心,与身旁透着紧张的各位才子明显不太一样。 似乎感觉到这边的注视,沐轻尘一抬头,就撞上了萧清的目光。 眼中诧异闪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眉宇微微蹙起。 远处的萧清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朝他微微扬了扬手,便转了过去。 “怎么了小王爷?” “方才,我好像看到萧兄了…” “很正常啊,萧兄是刑部三品官员,自然要过来参见祭祀大典了。” “不是这个原因,我观萧兄身上的官服…好像是从二品的等级,而且他站得队列旁边,都是朝中从二品的官员…” 元少泽眼中诧异,“不会吧?这个官服应该不可能弄错吧?难道是他站错队了?” 沐轻尘不语,缓缓抬头,再次朝最高处那个方向望去。 密密麻麻的深紫色人影中,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抹消瘦的身影,在一群高大健壮的背影衬托下,更显纤瘦。 清清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 还未来及细想,一声嘹亮的钟鸣回荡开来,直摇苍穹! 在一片悠远的号角之下,缓缓走来一群身穿玄紫色官袍的大臣,头戴麒麟纱帽,手持蓝田玉暖官柄,脚蹬玄紫暗金靴履,在前面红衣礼官的带领下徐徐走上来。 最耀眼的,是为首的那个男子。 一袭玄紫仙鹤驾雾官袍,修剪得体的将他欣长的身影展现地越发高挑。如瀑的黑发整个束起,兰麝镂空羊脂玉冠衬得那似雪的肌肤更加纯净无暇,仿若白玉。 那双似月般皎洁淡雅的眸子似包容万象,仿若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清澈而缥缈。 清风徐来,衣袍飞舞,缓缓而来男子仿佛踏风而来的仙人,至美至仙,翩若惊鸿。 萧清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身穿官府的样子,眸子望着他如莲似雾般出尘的面容,在朝中重臣的簇拥下,一步步登上踏星楼,她忽然有种感觉,像是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就会消失不见,似缥缈无踪的仙人,没有丝毫痕迹。 萧清默默转过头,垂首静立,不再左顾右盼。 祭礼盛大,先后经过八个仪式,迎神、奠玉帛、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各仪程演奏不同的乐章,六十四人组成的祭舞在踏星楼台上来回舞动,上百名乐师列队而行,礼乐歌舞远远回荡苍穹,不绝于耳。 萧清感觉腿都站麻了,不断跟着礼官的声音跪下叩首起身,然后再跪再叩首再起身,繁冗的礼节,严苛的制度,还有不停的三叩九拜,搞得萧清已经头晕眼花,身子虚软。 再次三跪九叩后,萧清晃晃悠悠起身,上面的仪式还在进行。 目光正好望见手持玉柄的梵君华,静静立在一丈高的雕像前,那雕像长胡儒服,面容俊朗,头戴纶巾,负手而立,抬头遥遥望向天际,胸内似蕴含壮志凌云之志,气吞山河之豪情,令人观后一股雄心壮志油然而生。 这正是传说中的受高僧指点的书生,后来拜相封侯的一代名士,孔智铭。雕像上便是他壮年时的模样,由百名技艺高超的匠工雕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隐隐透出一丝傲岸之气。 梵君华立在塑像前,手持玉柄接受戴着虎兽面具祀官的祝祷,手中圣水朝他身上点去,嘴中乌里巴拉地说着什么,像是祝词,又似咒语。 萧清百无聊赖的垂着头,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让她背后单衣渐渐浸染上一层薄汗。忽然,身子一震,萧清猛地抬头,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仍在有条不紊地行祭祀礼。 微微蹙眉,环顾四周。 难道,是错觉? 这时,天际不远处迅速驰来无数飞鸟,浩浩荡荡如乌云密布般迅速飞过!仿佛是在迎接某种盛世,百年难遇! “啊!快看!好一副百鸟争鸣的盛景啊!”众人的惊呼声传来。 所有人皆仰头望去,那副百鸟鸣叫的盛大景象在许多年后,依然有人清晰记得!气势澎湃,仰天高鸣,像是某种预兆般。 须臾,数不尽的飞鸟迅速掠过众人头顶,朝远处的天际飞去。 踏星楼上的祭乐祀舞不断,越发高昂嘹亮,似在为方才那幕而欢庆! 萧清眸子越发深沉,静静望向百鸟飞来那处天际。从高约十丈的踏星楼望去,能清晰看到不远处那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正弥漫着诡异的沉寂。 静止不动,隐隐透露着暴风雨前的宁静!蓦地,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大轰鸣从山林中传来,山林似海浪般颤动起来,朝这边层层推进! 萧清眸子陡然大睁,血液瞬间凝固! 猛地转头厉喝出声,“全部停下!通通停下来!快点离开!” 众人一脸莫名地望向忽然嘶喊的萧清,“萧大人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萧清眦目欲裂,赫然大吼,“梵君华——!”撕裂的声音穿透层层人海,清晰传入高台上男子耳中! 梵君华转身,当望到山林那处时,忽然脸色一沉,蓦地开口,“礼乐停!全部人撤离高台!速度!” 众人皆一脸疑惑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从脚下传来,隐隐有龟裂的声音传出,令人买骨悚然。 接着,接着便是一声私信列分的惊呼: “天啊!地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地动 声音透露着无限惊恐,接着震天的坍塌声传来,地动山摇,一道道裂痕从高台下瞬间崩裂,一直延续到楼顶! 顿时,高台逐渐龟裂,“啪嚓”一声猛地坍塌! “啊——!”有人掉进了裂痕中,惨叫声惊醒一众呆怔的人,周围顿时一阵惊恐,仿佛是被点燃的油锅,瞬间炸裂开来! 惊呼声,惨叫声,哭喊声顿时四起!百官们相互推搡着,拥挤着,不断有人跌落,砸入龟裂的地缝中!也有推挤间滚落阶梯,被无情踩踏致死!更有干脆跳下高台的人,落地后瞬间被摔成肉泥,血肉模糊! 萧清紧紧扒着台阶旁的玉石,身子被地动颠得七晕八素!身旁是仿若地狱般的凄惨声! “不要乱动!全部扒住坚固的石柱!” 萧清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惊呼声中,脸色阴沉,转头四处寻找着,“沐轻尘——!朱老头!曲晟…!” 口中不停呼喊着人明,目光不断搜寻着,直到看见不远处同他丝丝扒在石柱上的朱钧! “朱老头——!曲晟呢!” 朱钧身上官服已经灰尘仆仆,脸上满是倒塌溅起的碎渣。 “那小子在地动时就不见了踪影!混小子!让他别随便乱动就是不听!”朱钧脸上满是焦急。 萧清抹了把脸上的灰,“这样不是办法!高台迟早要倒!” 眸子扫视下方,只见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将平坦的地面撕裂,四处都是哀嚎的人群!踏星楼上倒塌的石块毫不留情砸落,地上顿时血腥四溅! “清清…清清…”隐隐有急切的呼喊声传来,沐轻尘几人早已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一袭白衣儒服的男子此刻正慌乱呼喊,“清清!你在哪里?!萧清——!” “沐轻尘——!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沐轻尘猛地抬头,只见萧清正堪堪扒着扶手旁的石柱,脚下的石阶在逐渐坍塌。 “清清——!”沐轻尘就要冲上去,却被萧清制止。 “别过来!快离开!向东面跑!那处地震幅度小!” 沐轻尘仍然推挤着人群,朝这边而来,“你快下来!那里不安全!” 萧清感觉周围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快走!” 话落,蓦地一阵剧烈颤动,萧清脚下的支撑完全碎裂,整个身子顿时悬空,手上扒着的玉石扶手也瞬间裂开! 整个身子失重朝下面坠去! “清清——!”沐轻尘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忽然一道人影猛地扑来,一把攥住萧清的胳膊,失重的力道将两人撕扯而下,直直朝下方坠去! “砰——!” 萧清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温和怀抱中,两人随着石块跌落,正好砸在了一个凸起的石阶上! 隐隐的闷哼声传来,萧清猛地抬头,梵君华苍白的俊逸面容出现在眼前。 “谁让你冲过来的?!”萧清望着男子毫无血色的面容,胸口涌出一丝慌乱,“你没事吧?是伤到了哪里吗?”眼睛四处搜出,看到男子透着血迹的胳膊时,微凝。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咳咳…”男子忽然咳出一口血,脸色越发苍白。 萧清扶住他,“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蓦地,又是一阵强烈地动,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一个个巨大石块从高台上跌落,砸了下来! 萧清眸子一凛,身体猛地被推向一旁!巨响传来,烟尘四起! 萧清低咳几声,猛地转身扑来,“梵君华——!梵君华——!” 四处搜寻着,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被掩埋的男子。 白皙淡雅的面容灰沉一片,额头汨汨流着血,身上到处都是伤,气息奄奄。 “喂!你醒醒!梵君华,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别睡!” 男子艰难地睁开双眼,纤长的睫羽蒙上一层灰沉,“清清…”声音干哑而虚弱。 望着向来都不染纤尘的男子,此刻被血迹模糊的脸上仍展现一抹安抚的笑意,胸口不由自主被什么堵住般,酸涩难忍。 紧咬下唇,手不断扒着埋在他身上的瓦砾,“你撑着点,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清清…”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望着面前不停扒着碎石的少年,白皙的脸和消瘦的身子上都已经伤痕累累,手指被尖利的碎石刮出血孔,仿若没有感觉。 想起那个少年,纤瘦的身子毫不犹豫扑向他,为他挡剑那一幕,从昨晚开始便不停回放在他脑海中。 二十多年来,他早已忘记害怕是什么感觉,却在那少年扑过来被剑砍中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意顿时破涌而出!他怕她受伤,怕再也见不到她,怕这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完全失去痕迹! 从未有过的惊恐笼罩住他,那时他便知道,这个人,是不同的。 “清清,我没事,不要害怕,这里太危险,你先离开,不久就会有救援的人过来…” 萧清使劲抬着压在男子腿上的石块,指甲劈裂流出血丝毫不理会。 “去找小尘,他应该就在附近,你跟他快点离开,我没事…” “清清,你快点…” “你给我闭嘴!”萧清撕裂的怒吼声传来,双眼泛红,眦目欲裂。 男子柔和的目光一愣,望着少年逐渐泛红的眼圈,一向沉稳的眸子透出慌张,“清清,你别哭…” 一滴滴硕大的泪珠从少年眼中话落,男子艰难的抬起已经没有知觉的胳膊,想要替她拭去泪痕。 “梵君华!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把别人的命当做命,可你自己的命呢?!从没想过要好好珍惜!为什么?!老天让你生在这世上就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你再说一句让我走试试?!我直接敲晕了你!看你还怎么啰嗦!” 萧清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泪,看也不看地上错愕的男子,迅速扒着其他掩埋在他身上的石块。 男子眼中闪过无数思绪,渐渐汇涌一层幽深的漩涡,温柔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纤瘦的身影,越发清晰,明亮,深刻,似永不磨灭的烙印,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这个人…究竟还要让他的心脏停止几次才甘心。 当沐轻尘冲破层层人流,终于在废墟中找到萧清时,才看到被掩埋在砖石中的梵君华。 “师傅——!” 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开始与萧清一起清理四周的石块。 须臾,两人小心将男子拉出来。梵君华身上全是血,最严重的,就是他胳膊,方才被一块大石给砸中,伤势十分严重。 “快走,帝都东面震动很小,我们快离开这里!” “恩。” 话落,又一阵山摇地动! “不好!楼台要塌了!快走!” 萧清护在梵君华身后,一阵震天动地的轰响声传来,几人被气风瞬间掀飞出去! 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头晕目眩,耳畔轰鸣,接着身子便重重砸到地上! “呜…”胸口一阵刺痛,喉咙腥气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清清!你没事吧!” 慕倾尘护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梵君华,一脸着急地望向萧清。 “我…没事…”胸口处的刺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手撑地艰难起身,“我们快离开这里…” “…” “怎么了?” “没事,快走吧。” 三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朝着帝都东面而去! 入目是一片废墟,尸横遍野,烟尘弥漫,还时不时有强烈的震动传来,让原本不支的房屋瞬间倒塌!孩童的哭啼声,老人的痛呼声,还有拥挤冲撞的惨叫声,交织一片方,仿若狼烟地狱。 萧清脸色沉肃,银牙暗咬。 谁能想到,原本盛大的祭祀会变成一场葬礼的序幕,百鸟争鸣并非是吉兆,而是预示着地震即将席卷而来。 “砰——!”身旁沐轻尘忽然摔到地上,五官拧成一团。 “你怎么了?”萧清慌忙蹲下,这才发现他小腿上正插着半截木桩,大片的血已经浸染他泛灰的白衫,由于失血过多,脸色一片灰白。 “腿受伤了你怎么不说?!逞什么能啊!”萧清眉头紧皱,打量伤口,“插得那么深,不能随便拔出来,否则会伤到动脉。” “还能走吗?” 沐轻尘嘴唇哆嗦,“没事,这点伤不碍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萧清眉宇沉肃,眸子迅速环顾四周,随即望向他,“沐轻尘,你撑着点!千万别晕过去!在这等我!知道吗?一刻钟之内我一定回来!” “清清,你去哪里…?” “一定不能晕过去知道吗?!”大声叮嘱他,将两人安置在路道两边,转身便跑开! “清清…别去那边…”沐轻尘迷蒙中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再次冲了回去,想阻止可却发不出声音,眼前陷入一片黑蒙之中。 萧清逆着人群朝震动最厉害的踏星楼方向而去,四周都是慌乱的人群,他眸子焦急地四处搜寻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萧清脸上越发焦急,额头上的血与湿汗混在一起,黏住发丝朝眼睛里流去!胡乱伸手摸了把,身子不小心被逃窜的人流撞翻在地!错乱的脚步毫不留情朝他踩来,萧清身子翻滚,不断躲闪着人群。 眼睛越发深沉,眸子在望向远方林内某处时,顿时一亮!连忙窜起朝那处飞奔而去! 马蹄嘶鸣,四周都是被毁得七七八八的马车!没有一个能用!林内其他拴着的马匹早已被人骑走,只余一匹身子被压在树下的马在不断嘶叫。 萧清几步奔了过去,打量着它。砸下的树大部分力道都压在了马车上,而这匹马蹄子不小心被缰绳缠住,逃脱不开。身上有浅浅的擦伤,但不是特别严重。 虽能知道大概情况,但因距离太远,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马身是否有其他致命伤! 萧清眉宇沉肃,望着面前痛鸣的枣红马,一咬牙,拼了! 转身扯过一旁的缰绳,牢牢系在马车上!随后找到一个粗大的树木,将绳子缠绕一圈系好,随即走回来。 “马兄!一会我会钻进车里帮你把蹄上的绳子解开,但你一定不能乱动,更不能踹我!否则咱俩都要死在这里!明白吗!”话落,也不管这马能否听懂,身子迅速趴地,一点点朝马车底下挪去! 身下土地在隐隐颤动,萧清迅速来到马蹄处,开始解缠在上面的缰绳。那马真的一动不动,似乎知道萧清在救他,配合着将马蹄从缰绳内抽出! “好了!”萧清欣喜声传来,忽然地心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头顶上的车架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萧清身子迅速爬出,几步跨到树前,手腕缰绳缠在腰上,脚蹬树拼命拉着压在马身上的车架! “车稍微松动你就趁机爬出来!”萧清手心丝丝握住绳子,全身力气都使了上去!一旁马鸣声蓦地高昂,马身不停朝外鼓动,这边一拉,那处一抬,“哗啦”一声,车架四散开来,萧清力道一松,顿时摔到了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望去,废墟一声嘹亮的嘶鸣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健硕的马缓缓朝这边而来! 太好了! 萧清重重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头顶传来一声“咔嚓”的碎裂声,猛地抬头,就见一个粗大的枝干瞬间碎裂,直直朝他头顶砸来! “砰——!”巨响传来! 沐轻尘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在逐渐麻木,整个身子都似沉在水中般,动弹不得。身旁的梵君华呼吸越来越轻,脸色在一片灰沉中显得越发黯淡死寂。 “师傅…师傅…” 昏迷中的男子没有丝毫回应。 沐轻尘面露一丝绝望。 他还真是没用,不仅师傅,就连清清他都保护不了。师傅身体孱弱,根本不能剧烈运动。而方才在清清发生危险时,师傅却拼命护住了她。 那凌空跃出的身影,透着无比的慌乱,焦急,似害怕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彷徨错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来温和的师傅身上不一样的情绪。 沐轻尘眼中闪过无数思绪,复杂而凌乱。 “清清…”无意识的呢喃出声,沐轻尘觉得身体越发沉重,就要在陷入昏迷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呼喊声蓦地传来,“沐轻尘…沐轻尘…!”越来越清晰,响亮,伴随着隐隐的马蹄声。 沐轻尘艰难转头,就见那抹纤瘦身影跳下马,朝这边奔来,“沐轻尘!我回来了!快起来,上马!” “清清…”刚说完这句话,沐轻尘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喂!快醒醒!沐轻尘!” 望着已经昏迷的沐轻尘,萧清脸色一沉。 “清清…”一旁梵君华虚弱的声音传来,萧清连忙扶起他,“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你怎么又受伤了…?”男子苍白的指尖艰难抚上萧清的侧脸,那里是被砸下来的树枝刮出得血痕,在白皙的面容上透出些许狰狞,“清清…你…咳咳…”男子看到萧清脸上的伤口,气血翻涌,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片的血溅在萧清身上,男子似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嘴角血流如注! 萧清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 萧清眸子急切得来回扫视他的身子,当望向背后一大片血红时,脑中顿时空白! 大片大片的血浸湿衣服,将地上都染上了鲜红!衣袍破碎,隐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脊背,还有的与衣衫紧紧黏在一起。 萧清忽然想起,那时他跌落时,男子紧紧拥着她的身子,落地时巨大的响声,还有男子压抑的闷哼。 眸子渐渐汇聚幽深漩涡,手有些发抖得抚过男子嘴角溢出的血,“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声音微哽,血迹模糊的脸满是心惊。 “我没事…别害怕…别害怕…”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男子声音虽虚弱,却仍然柔和如风,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 “我扶你上马,衬着现在地动稍微平息,快点离开这里!” 萧清小心将梵君华扶到马上,尽量避开他背部的伤口。然后折身回来,艰难地将昏迷的沐轻尘也扶上去。 “清清…快,快上来…”马上的梵君华艰难伸出手,望向萧清。 萧清眸光微闪,走上前,“还有一匹马,就在身后,你们先走…” “你说什么…别任性…快上来…”梵君华急声望她催促着。 萧清一咬牙,狠抽马股,枣红大马仰头嘶鸣后迅速蹿了出去! “清清——!”梵君华略带慌乱的声音传出,瞬间明白萧清什么想法后,身子一歪,就要跳下马! “梵君华——!你若是跳下来!我便再不认识你——!” 萧清沉肃冰冷的声音瞬间传来,男子身体一僵,蓦地回头! 少年平凡的五官上,那双漆黑带着安心的眸子在熠熠生辉!紧抿的双唇透出倔强的弧度,纤瘦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梵君华深邃的眸子一直追随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才缓缓回头。 “驾——!”轻喝一声,透出沉定,还有浓浓的焦急! 清清,清清,清清… 这个名字不停回旋在脑海中,梵君华的眸子深远似雾海,在逐渐溃散,崩离,酝酿出惊涛骇浪,握着缰绳的手僵硬惨白! 等我——! ** 大祁二百三十三年,八月十六,兖州至中部帝都长陵发生地动。 地动最强的,便是兖州以南沧县,怀牟县一带。帝都长陵仅是南面城郊地动最强,而那处,当时正在举行隆重的祭祀盛典。 城郊多处房屋倒塌,楼阁瓦解。就连百年建筑踏星阁也在此次地震中毁于一旦!数万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逃往长陵城内。而帝都地动最强的,便是踏星楼方圆百里内的地带,这导致当时正在行祭天大礼的的朝廷百官,在一夕间陨落近半,顿时大祁国本动荡,人心浮动,一片混乱! 而位于东面的帝宫却如同百年古堡般,安然屹立在长陵东面,没有丝毫损伤! 只是据说当巡城统领将失踪官员名单呈现给帝王时,不知为何,那个无极帝君竟然龙颜震怒,将当日守卫祭祀典礼的所有官兵全都下令处斩,一个不留!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随后,无极帝君下了一道道命令,派遣官兵一万,到踏星楼搜索所有失踪官员!驻军一万,安抚受灾民众!令外派遣多名巡抚到受灾州县查探,发放赈灾银两与救济食物,平顺民心。 一道道旨意迅速传达,帝王凭借雷霆般的手段,迅速平息朝堂纷乱,强行镇压帝都暴乱,以及边境诸国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这时,所有人才再次体会到,即使这个无极帝王久不理朝政,可是凭他高深莫测的手段,震慑百官的帝王威仪,以及滴水不漏的王者作风,让所有人从内心深处叹然臣服。 地动已经过去三日,当一个个失踪官员被找到时,百官内心都松了口气,却未想帝王胸口深处的怒火在越来越盛。 城郊废墟中,一袭墨金披风的帝王似笼罩在阴沉的黑雾中,周身散发着狂躁凛冽的气息。 “郭白。”帝王声音冰冷,隐隐透着汹涌的怒意。 “在。” “找到了吗?” “回帝君,还没有消息。” 帝王身影在暗沉的月色下更显孤冷,“将所有隐卫全都派出去,明日日落前若还找不到人,全部不必再回来了!” 噬魅眸光一动,“是。”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帝王袖袍下的是手紧紧攥起,“萧清,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随意离开。就算是挖地三尺,朕也要将你找出来!” 男子声音喑哑低沉,透着浓浓的暴虐,狂躁,还有杀意。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沦陷 萧清全身都在痛。 意识渐渐回笼,身体被破碎的瓦砾压着,一动不能动。喉咙似火烧般干哑烫人,说不出话来。想要伸手推开身上压着的砖瓦,却连手指无法动弹分毫。入目是一片黑暗,隐隐透出一丝缝隙,能看出外面黑沉的月色。 苦笑… 在将梵君华两人送走后,他也迅速朝城内而去。却不料地面再次发生巨大的震动!这场晃动比之前来得更猛烈,破坏力更强!萧清无奈下四处躲闪,渐渐偏离的回去的道路。 隐隐记得有幼童的啼哭声传来,萧清翻过一片废墟,不满五岁的孩童躺在摇晃不支的草屋下,正哇哇痛苦。 一阵激烈晃动,茅屋破碎,萧清未经细想便冲了过去,在千钧一发时将幼童抛到一旁的干草堆上,脚下一阵土崩瓦解,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掉进了龟裂的地面中! “咳咳…”萧清忍不住轻咳,满嘴的灰尘让她呼吸困难,却不想咳嗽的动作牵动身上的伤口,让她五官顿时拧成一团。 身上的酸麻疼痛的感觉,像无数细针狠狠刺着她般,令他浑身发寒,意识渐渐模糊。 这次…可能真要交代在这了…但愿有人找到她时,她的尸体不会生幼虫,否则,她死都不瞑目… **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丞相身受重伤,陛下亲自将他接入宫中,由太医悉心照顾。 三日前,丞相奉命代帝王祭礼,却在剧烈的地动中身受重伤。当他一身是血与沐府的小王爷骑马被官兵发现时,却不知为何一定要再次回去!所有人怎么都拦不住,念及他的身份和伤口不敢强来,还是褚将军上前直接将他打晕,这才将他护送进宫!而沐小王爷也在迅速赶来的镇国将军府的人给迅速接了回去。 而褚将军不知为何,从那之后没日没夜在废墟中搜寻着,后来有人曾说,褚将军搜寻中口中不停呼喊的,是“萧大人”,而众人后来得知,朝中失踪官员中,那个少年判官萧副史也在其中。 三日后,当宫女与太监前去伺候身患重伤的当朝丞相时,屋内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正当宫内为了寻找他而鸡飞狗跳时,小九背着面色惨白的梵君华飞速朝城郊南面的废墟而去。 梵君华脸色苍白,淡雅出尘的面容此刻透露着焦灼,担忧。身上的伤口正隐隐的泛疼,他却丝毫未觉。 “小九,快点。” 小九应声,身体速度发挥到极致,仿佛一道闪电般瞬间掠过空中。 城郊南面,方圆近百里已经被官兵全部封锁,一列列士兵严加把守,四处搜查失踪官员。时不时的余震令所有人都心惊胆颤,搜索还在进行中。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找二哥!你们干什么拦着我?!”小清已经眼圈泛红,青黑的眼圈和糟乱的衣衫显示出他已经许久没合眼。 “这里已经被封锁,不能随意进入!快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官兵斥责,将小清拦在外面! 身后一直未开口的郝猛哑声道,“那你可知刑部三品副史萧清在哪里?可有他的行踪?”壮汉满脸胡渣,灰头土面,眼中满是血丝。 “那是谁?不知道!快点离开!” 褚睿脸色顿时一沉。 一旁小清焦躁不安,“大哥,怎么办?二哥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刑部现在也乱成一团,曲侍郎身受重伤,朱大人又不见踪影,这可怎么办?大哥,你说二哥会不会…”说着说着眼中的泪便掉了出来。 “哭啥!给老子绷住!二清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郝猛虎目欲裂,腮帮子紧咬,蓦地拔身而起,提气嘶喊,“二清子!你在不在?!在的话出个声让俺听见——!” “刁民!竟敢私闯!兄弟们,给我拿下他!” “住手——!”褚睿听到这边有动静,匆忙赶来,正好看到郝猛小清正与官兵发生冲突。 “都退下!”褚睿厉斥,随即连忙走了过去,“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褚大哥,可有二哥的消息?!”小清迅速跑来,面露焦灼。 褚睿脸色微沉,“还没有,今日已经是第四日,小萧兄弟仍不见踪影,我已经让众多官兵前去搜索,只是到现在还没消息。” 而且…方才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墨金身影,褚睿眉宇紧蹙,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帝君应该在宫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褚老弟,我们要进去!”郝猛一脸冷肃望他,褚睿点头,“你们跟我来!小心点,地动很频繁,房屋随时都会坍塌,不要受伤了。” 郝猛两人点头,身影迅速投进废墟中。 小九带着梵君华直接略过层层官兵,落了下来! “谁?!” 褚睿定睛一看,顿时诧异,“丞相大人?!” 梵君华黑发垂在身后,衣衫微微散乱,苍白的面容无一丝血色,即使如此,这个男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出尘气质不减分毫。 梵君华落地的身子微晃,在小九的一扶下缓缓站稳,面带焦急,“褚将军,可有他的消息?” 褚睿连忙上前行礼,“回丞相,还没有。末将按照丞相的吩咐去那处搜查过,可仍然不见萧大人踪影。” 在梵君华昏迷前一刻,口中不断说着的,就是他与萧清分开的那个地方,还有“快去救他”这几个字,只是褚睿带人将那处几乎翻个遍,却仍未看见萧清的身影。 梵君华眸子闪烁,“辛苦褚将军了,你带领官兵继续搜寻失踪官员,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褚睿应声,望着那一袭素衫的男子,随即朝身旁副官低语,“通知宫里,丞相大人无碍,让他们不用四处寻找了。” “是。” “你们,再跟本官去别处搜寻!” “是!” 梵君华快速回到那处,道路两旁的房屋早已坍塌,熟悉的景物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清清…清清…”男子尤带虚弱的声音不停呼唤着萧清的名字,眸子四处搜寻着,不放过一丝痕迹。 清清当初是从这里与他们分开,若是要离开,只有这条路。 男子沿着废墟前行,头脑想象这萧清走过的道路。 此处有坍塌的痕迹,以她的身手定能躲过…随即男子绕过废墟,沿着细窄的道路继续前行。 面前是一颗柳树,清清说不定曾经去过上面。男子望向一旁小九,小九带着他跃上了树干。 粗大的树干上,隐隐有些擦痕,还有血迹。梵君华眼中一亮,随即深沉。双手微攥,深邃的眸子打量远处,跃了下去。 又走了许久,面前的道路早已被废墟掩埋,根本分不清楚。 清清走到这里时,说不定发生了剧烈地动!如果面前没有了出路,那么她会去哪里?目光迅速环顾四周,寻找道路,蓦地视线一顿,面前一处坍塌的院墙出现在眼前,远处是空旷的院落,再远处隐隐出现能看见几座草房。 梵君华眸子闪出一丝亮光。 天际渐渐暗沉,落日西斜,隐隐的霞光洒落,在逐渐暗淡。 墨黑披风下的男子周身冰寒越发深沉,身上丝丝浅蓝光晕似有生命般,在废墟中来回穿梭。孤高清绝的身影仿若暗狱鬼魂般迅速在废墟中穿梭,身侧的冰蓝凝华成一缕缕烟雾,在四处游荡,似在寻找什么。 披风下男子宛如天人的面孔微微发白,似雪水浸染过的眸子越发幽深似海。 “主子,您不能再耗费内力了,这三日您一直不停运转祁天诀,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噬魅闪身来到帝王身后,望着如此不眠不休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 帝王手中冰蓝内力不断,眸光漆黑似渊,隐隐有幽蓝浮现,晦暗不明。眼尾浸染上了一层冰霜,在内息的频繁使用下,越发冰寒死寂。 蓦地,一缕蓝光微动,散发浅浅华光。帝王身影一顿,似感应到什么,目光忽然望向一处。 破败的院子,横七竖八的樟树,层层堆积的干草,还有…坍塌的草屋!而这个草屋在断裂的樟树掩埋下,毫不起眼。 帝王身影一闪冲了过去,透着焦急与期冀。 “清清…” 萧清在冥冥之中,似听到有人在叫她。 “清清…” “清清…” “你在哪里?” 一声又一声,一次又一次,让原本疲惫不堪想要昏睡的她渐渐回笼了意识。 “唔…”微微低吟了一声,却让外面的男子身子一僵,面上顿现狂喜! “清清!” 是谁?谁在叫她? 萧清艰难睁开眼睛,眼皮上似有千斤重。 “清清!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睁开眼!不要睡听到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睡过去!” 男子低哑透着慌乱的声音传来,让萧清原本昏沉的意识渐渐清醒。 这个声音,还是如印象中一样幽凉,霸道,扰乱人心。 压在身上的土砾被一点点扒开,月光一点点渗了进来,那个男人宛如天人般容颜映入眼帘。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出现了幻觉。她竟然从那个一向冰冷无情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担忧,惊慌,甚至…害怕。 身子被人小心抱在怀里,隐隐传来一丝颤抖,似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当落入那幽凉似雪的怀抱中时,萧清不知为何紧绷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内心深处莫名安心。 “清清…”耳边是男子低哑莫微颤的声音。 怀中的少年一身是血,周身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尤其是背部,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上多处折损,额头上血迹斑斑,脸侧一道深深的伤口,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有些狰狞。 元祁眼中是滔天的怒意,丝毫无法控制。周身的气息狂乱,透着令人心颤的噬气。 萧清抬起满是血迹的眼皮,望向男子绝美的容颜,气息微弱地开口,“陛下这是什么…表情?” 男子轻柔拂过萧清黏在脸侧的发丝,渐渐收拢狂躁的气息,缓缓靠近,“清清…清清…清清…” 一声又一声,似在确认什么般,不安而惊慌。 紧紧靠在少年脸侧,扶在萧清肩膀的手微微收紧,气息不稳,“幸好你还活着…幸好…” 萧清眸子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淡淡垂眸,没有推拒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的胳膊,安静地躺在他怀中。须臾,意识渐渐涣散,终于头一沉,陷入黑暗之中。 远处梵君华静静望着那边互相偎依着的两人,修长的身影在夜幕下透出一丝孤单。 一旁的小九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闪过担忧,“主人…” “终究是晚了…”男子声音轻颤,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眼中弥漫着一丝落寞,还有苦意。 “走吧…小九…”隐隐地叹息飘散在废墟中,男子转身,还未离开,身子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主人!” ** 萧清昏迷时,隐隐能听到男子冰冷无温度的声音,脚步来回穿梭得声音,还有弥留在她耳畔声声的呼唤。 “清清…快醒来…” “朕不愿放你走…所以你赶快醒过来…” “若是你再不醒,朕便将你身边那几个人通通抓来,凌迟处死…” … 男子低沉幽凉的声音一遍又一般传入她的脑海,扰乱她的心,令她无法安睡。 意识回笼,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男子略带憔悴的俊美容颜。 下巴隐隐透出青色胡茬,眼中泛着血丝,在看到她醒来瞬间,眸子顿时一亮。 “你醒了?!”声音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惊喜。 萧清眨了眨眼,喉咙里似火烧般干哑难受,“你…” “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萧清眼睛一顺不顺,“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啊…” 帝王脸色一僵,随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受伤的额头,妖瞳深邃而漆黑,似深不见底的古潭,“清清…” 男子眼中隐隐透出灼热的幽深,令人不敢直视。 萧清缓缓垂眸,脸侧却蓦地抚上一双冰凉的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面前男子仿若天人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清清,你还要逃避到何时?” 萧清安静望着面前的男子,一言不发。 “你应该清楚,我对你的心思。” 萧清眸光闪烁,眼帘微垂。 “看着我!这次,我不允许你再逃避!”男人灼热的目光凛凛逼视,不容她回避。 萧清望着面前男子绝美的面容,那抹深邃的眸子似要将她吞噬,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 一瞬不瞬,心跳开始失控。 “我…我要回去了…”萧清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男人一把按了下去。 帝王的脸闪过无奈,“让你正视我的心意真的这么难?” 萧清眸子微闪,依然沉默。 帝王修眉微蹙,须臾,缓缓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萧清接过,一言不发地喝下。 “你休息吧。”男子缓缓起身离去,背影修长似天山冰彻一角,却莫名的孤凉。 “元祁。”萧清淡淡开口。 帝王背影一顿,蓦地转身。 这是萧清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叫他的名字,有着说不清的别扭。而殿内的男子却不这么认为,那道清冽透着一丝干哑的声音,如同一道清泉,流入他的胸口,蹿入四肢百骸,令他颤动莫名。 萧清缓缓起身,坐在龙塌上望他,“下意识地躲避危险,是我的本能。” 漆黑的眸子闪烁幽光,“你…太危险,所以,我不愿将自己陷入其中。” 这个男人将噬魂派到她的身边,却从不解释。毫不犹豫用百年圣品雪玉息丸为她解毒,一言不发将她带到城郊温泉中,以内息替她疗伤。霸道地将冰蓝簪子戴在她头上,却不告诉她这个簪子有抵挡内力袭击的功效。当她埋在碎裂的瓦砾中,出现在夜幕下他着急慌乱的脸,一次次喊着她的名字,让她莫名的心安。 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情绪,让她焦躁,慌乱,原本平静淡然的心开始动摇,产生波动。 所以,他太过危险。再多靠近,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中。面对他眼底越发热烈的情绪,她不愿去探究,因为一旦戳破心中那道防线,只会让她更快得陷入。 陷入这个男人为她编织的情网中。 男子眸子深邃似海,缓缓走到萧清面前,抬手触摸她的侧脸,“清清…我需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声音微微沙哑,却透出一丝轻颤。 从见她第一面开始,或许他就已经沦陷,却尤不自知。 倔强的眸子,毫不闪躲的目光,里面没有畏惧,没有算计,只有平静的淡然。 愤怒的目光,灼人的视线,隐隐透出的一丝讥讽,清澈却洞悉一切。让他好奇,不由自主去探寻,然后一步步沦陷。目光总会无意识地追逐那道身影,脑海中她倔强隐忍的眸子总会出现。伤了她,看到满身都是伤痕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惊慌,无措,失去冷静。 当看到别的男人靠近她,触碰她,甚至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原本淡漠平静的心瞬间炸裂,失去判断!愤怒,嫉妒灼伤他一切理智,令他不顾一切想要将靠近她的男人通通杀尽! 头脑不受控制,愤怒灼伤他的判断,让他粗暴地对待她,吻她,触碰她,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属于他的痕迹,就算是让她愤怒,对他产生恨意,他也愿意。因为他想要让她的目光投向他,注意他,哪怕那是恨意的。 原来,他的心早已不受控制的为她沦陷。 第一百七十章 留下了 “清清,留在我身边。” 男子低沉透着磁性的声音缓缓靠近,抚在萧清白皙的侧脸。那透着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令她耳畔微烫,似被什么灼伤一般。 “三年,我与你的三年之约继续,你看可好?”萧清有些慌乱地躲过男人的触碰,眼帘微垂,所以没有看到面前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三年,你会待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萧清不看他,连连点头,“对,我会留在帝都。” “呵呵…清清,虽然你是女子,但也要说话算话,不可食言啊…” “不会的。” “那就给我一个证明吧。” 证明?这还要怎么证明? 还未细想,熟悉的似雪幽香蓦地靠近,脸侧传来一道湿热触感,男子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面容似虔诚的信徒,轻轻触碰后便起身,唇角微微勾起,“这便是证明。” “你…你…”萧清一手捂脸,一手指着面前一脸笑意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瞪他。 男子原本冰凉的五官在这样的笑意下越发柔和,闪烁炫目的光,似魅惑人心的妖精,让萧清心跳微滞,讪讪地垂下脑袋不再开口。 竟然使用美男计,真是太卑鄙了! “清清,我很高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男子伸手直接揽过萧清,修长的指尖抚着她的黑发,精致的唇角再次勾出融化冰寒的笑意。 萧清安静地沉默,男人的怀抱宽阔而令人安心,身子渐渐放松,没有抗拒。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直接了…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 殿内一片安静,轩窗外飘来一丝淡淡的幽香,在内殿轻柔飞舞,晕染出美好芬芳。 “地动的事情怎么样了?受伤的灾民呢?有无得到抚恤?官员呢?都找到了吗?还有…” “都已安排妥当,你好好休息,不要劳神。”男子轻柔打断她的话,望着她微微泛白的面容,蹙眉。 萧清从他怀中抽离,“沐轻尘怎么样了?” 男子淡淡道,“四日前就回到了沐府,身体已经无碍。” 萧清点头。 既然沐轻尘已经安全返回,那他…应该也没事。虽这样想,心中还是隐隐透出不安。 “我想问你一件事。”萧清缓缓抬头,“梵君华,身体是不是…” 萧清欲言又止,眉宇微蹙。她总觉得他身上透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上次清鸾殿他吐血那一幕,她并不认为是错觉。还有当时那个软榻上的男子含有深意的话语,“身子还能支撑多久”,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来。 元祁眸光深邃,“你很担心他?”低沉的声音隐隐透出莫名。 萧清静静望他,一言不发。 须臾,男子幽幽的声音传来,“九州大陆曾有一个传言,传说大陆上有一个宗派,是原本守护某个大国的护神,因这一族族人都生活在云海湿地,因此被称为云海使者。后因战乱,这个大国灭亡,皇室一族血脉尽断,守护这一国家的使者也一个个离去,为了躲避别国军队的追杀,开始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只是他们身上背负一个使命,这个使命从他们出生之后就溶于血脉之中,导致这一族人寿命一代代减少,身体比常人更加虚弱,甚至不能习武,稍一动气便会损伤筋脉,严重甚至会吐血而亡。” 元祁声音低沉,深邃的眸子望向萧清,“他,就是这一族的后人。” 无需再多说,萧清便已经清楚一切。脑海中想起那个男人温和的眸子,浅柔的笑意,出尘的面容,初遇他时仿佛历经一切沧桑的目光,看透世间万物的悲悯笑容,萧清胸口微痛。 那个男人,从刚出生时就被残酷得决定了未来的命运。还有什么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将来更令人绝望的事? 萧清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一般,艰难开口,“他能活多久?” “他的父亲,在三十五岁便去世了。” 萧清心脏一颤。 三十五岁…那么说,梵君华很有可能连三十五岁都活不过!最多七年。最多七年他就会死去! “可有解救之法?” 望着面前女子漆黑如幕透出一丝急切的眸子,元祁内心微叹,“目前并没有。” 萧清缓缓垂眸,眉宇间是说不出的阴霾,隐隐透出一丝悲寂。须臾,便神色如常,淡淡望他,“我想回别院,郝猛他们找不到我,会担心。” “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们,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你易容的面具已毁,身上多处筋脉受损,不宜挪动,就留在这里吧。” 面具被毁了? 萧清伸手摸向耳侧,那熟悉的触感已经不再。 元祁伸手抚向萧清侧脸的伤痕,少年平凡的面容已经不再,面前的是一个女子清丽秀雅的脸。 眉宇间是一片清风霁月般的淡然,精致挺翘的鼻细腻透润,透出一丝极致的诱惑和坚韧。那片饱满的唇因身体虚弱而泛出病状的白,让人忍不住贴上去帮她湿润一番。 元祁眸子一深,望向女子漆黑仿若黑曜的眸子,声音微哑,“好好休息。”随即转身出了内殿。 萧清望着男子有些匆忙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缓缓躺下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纷杂不断,难以入睡。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转头,不远处的黑丝楠木软塌上,那道孤高清绝的身影安静的躺着,眉宇如画,透出一丝沉静。 萧清缓缓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朝那塌前走去。 静静望着榻上的男子。不可否认,老天对这个男人真的很厚待。面前这副绝美容颜仿佛鬼斧神工般,精雕细刻,每一处都完美无缺,多一分太硬,少一分太柔。似岚山玉彻般,在面容上落了浅淡光釉,清绝高华。 面色微白,在黯淡的灯光下,透出一丝迷离光泽,似暗香浮动,勾摄人心。 修长似远山黛般的眉微微蹙着,一道浅浅的褶痕映入眉宇间,平添了一分冷漠与寂寥。 萧清眸光微闪,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眉间,似要将他的忧愁抚平一般。当指尖触碰到那片冰凉光滑的肌肤时,才蓦地惊醒,连忙放下手。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手掌微攥,转身准备离开。蓦地手腕锢上一双冰凉的手,未等她反应便轻轻一带,将她扯进怀中! 男子双臂轻轻环着萧清身体,气息靠近耳畔,轻轻呢喃,“清清…” 感觉到近在耳边的幽凉气息,萧清身子挣扎,“陛下原来早就醒了…” “叫我祁…”男子似刚睡醒般,声音低哑轻侬,更紧地环住萧清的身子,令她无法挣开。 “放手。” “叫我祁。” “放手。” “先叫我的名字。”男子气息喷在萧清颈项,让她微微缩了缩脖子,暗自咬牙。 “陛下为何要对一个称呼如此在意?” “不是陛下,清清…”将怀中女子身体转过来,幽深的眸子直直望向她,“叫我的名字。” 面前男子容颜带着一丝慑人心魄的美,眸中的深沉与热切令她不敢直视。须臾,萧清终于缓缓开口,声若蚊蝇,“…元祁。” “呵…”男子醇厚低沉的笑声传出,知道这已经是女子的极限,眼中闪过无奈,轻轻将下颌抵在她肩上,“清清,你在担心我?” 萧清淡淡垂眸,“你还没睡醒?”否则怎么能产生这种幻觉! “呵…”耳边再次传来男子的低笑声,微热的气息拂在萧清耳侧,让她有些别扭。 “还不放开?” “再让我抱一会。” “方才不是说我叫你的名字就松开吗?” “我只让你叫我名字,可没说要松开你…”男子声音慵懒随意。 萧清咬牙,“…” 这个男人!竟然跟她耍赖?! 手肘向后一撞,就要起身,却被男子轻巧握住,腰间被按上一双手,令她没办法起身。 萧清右手径直朝他劈去,却被男子轻松隔开,再出左掌袭向他胸口,被他轻易避了过去。萧清眸光一闪,忽然右肘再次袭去,关节一个虚晃朝他肋下袭去,同时左掌化拳成爪,点向他的手肘上的麻穴! 两处夹击,同时袭来!由于萧清身上有伤,因此元祁未敢动用全力,一个不慎便被萧清集中胸口,胳膊一松,怀中的人便旋身闪了出去! “咳咳…”男子捂着胸口轻轻咳嗽,脸色忽然便得有些发白。 萧清身子一顿,蹙眉望向男子。气息微乱,面色不正常,想起白天醒来时男子有些苍白的面容,眸子微沉。 难道…他受伤了? “喂…你没事吧?”萧清上前,面带一丝担忧,却不想,身子再次被男子猛地扯到榻上!双臂紧紧压制着她,直直朝她望来! “你骗我!”萧清狠狠瞪他。 “呵呵…否则我怎么知道清清竟然这么担心我呢?”近处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魅惑笑意,摄人心魂。 萧清额头一抽,就要起身,却被男子轻轻压住,似雪幽香飘入耳畔,“就这样待一会,不要动,就一会…” 那微微低喃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请求,令萧清身子一顿,眉宇微动,遂不再动弹。 颈侧男子幽凉的气息传来,身上拥着的手轻柔而有力,熟悉的似雪幽香传来,不知为何,令人感到安心。 “背后,可还痛?” 男子忽然开口,令萧清一怔。感觉后背上轻抚的手,力道温柔而轻缓。 萧清淡淡道,“刚刚我拐你那下可痛?”轻拐一下都痛,更何况被气风和碎石伤到背部。 元祁缓缓起身,眸子望向她清丽的容颜,抬手抚上她脸侧那处伤痕,眉宇流露出一丝痛意,“对不起…” 萧清一怔。 惊讶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会说对不起,还有他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 感觉到脸侧男子手掌的冰凉,萧清缓缓转头,面无表情道,“原来你还有制造地动这种本事,我对你的能力再次刮目相看了。” 女子另类的安慰令他唇角微勾,望着别扭地转头不看他的萧清,元祁轻笑出声,“清清,你是在安慰我吗?” 萧清不看他,声音淡淡,“你想太多了。” 头被轻轻扳了过去,男子声音低沉,“为何不看我?” 萧清被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瞬间锁定,那一汪漩涡似要将她吞噬。 “为何是我?”萧清目光不再躲避,一瞬不瞬望向他,“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需要什么更好的选择,我只要你。” “为什么?因为我不像普通女子?还是你新奇的猎物心理?” “你不是猎物,应该说。是我的劫数。对我来说,只要是碰到你的事,我便无法保持理智。”执起萧清的手掌,放到他的胸口,“这里会跳动,二十多年冰封的心开始有了脉动,都是因为你。你说,你究竟是我的劫数还是我的幸运?” 男子热切而深邃的目光让萧清心跳失控,感觉到手掌下隐隐传来的律动,似烫到般慌忙挣脱男子的手,“既然如此,我想你更应该与我保持距离。” “清清,你觉得我没有试过?”男子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已经晚了,我已经中了名叫‘萧清’的毒。” 萧清脑海轰地炸响,脸上瞬间涌出热流,“你…”似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平静说出这种话来,这个还真是那个冰寒冷酷的帝王吗?莫非是别人假扮的? “清清是害羞了?” 萧清瞪他,“你该去看眼睛了!” “呵呵…”男子唇角勾出一抹耀眼的笑意,似水光流泻,动人心弦。 萧清垂眸,心中默念清心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个男人太危险,太危险… “咕——!”一道闷响声忽然传来,让萧清身子顿时一僵,脸色黑了下来。 “呵呵…”趴在肩侧的男子闷笑出声,萧清银牙暗咬,“我要起来。” “原来方才一直清清想起身,是因为肚子饿了,那我便带你去用膳吧,否则喂不饱你,你又该亮出爪子了。” 爪子… 萧清一脸黑线,“你说谁又亮出爪子了?” 元祁淡淡瞥了眼萧清微攥的手,“挠人的爪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伤到,清清觉得我在说谁呢?”眸子流光溢彩,望向萧清越发黑沉的面容,唇角勾起。 终于决定不再逗她,缓缓起身。替萧清抚了抚微皱的长衫,道,“走吧。” 萧清望着男子缓缓走出的背影,眸光微微闪烁,随即跟了上去。 一袭白衣的噬魅正恭敬立在正殿,紫檀雕花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 “帝君。”噬魅目不斜视,朝帝王行礼。 “下去吧。”帝王缓缓坐下,淡淡道。 “是。”噬魅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偌大的大殿就只剩下萧清与元祁两人。 萧清望了眼紧挨男子旁的梨花圆凳,微微蹙眉,还是上前坐下,“为何穹华宫内没有宫女太监?”难道这个男人平常都不用人伺候? 元祁淡淡望了眼萧清,“你很希望我身边天天围绕着别人?” 萧清内心翻了个白眼。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吃饭。”萧清拿起筷子,不想再搭理一旁男子。 面前桌上有十几道做工精美的菜肴,玉盏珍馐,香气四溢。虽不是山珍海味,却能看出,是花了很大心思。 刚想动作,却被一旁男子拦住。 “先把这个喝了。”面前出现一碗菜米粥,青绿菜叶配着柔滑的糯米,清香诱人。 萧清望他。她几日未进食,若进食太过油腻难以消化之物,定会对她的肠胃有损。垂眸拿起勺子,舀了勺粥喝了起来。 口中的味道令她眼睛一亮,随即低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一旁男子淡淡望她,看女子毫不拘束爽利的吃着碗中的粥,白皙的脸不停鼓动,像是松鼠吃食般,可爱诱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须臾,一碗粥下肚,胃里的饥饿感已经得到缓解。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昏迷时,一日三餐都是这种清淡的粥,是面前的男子一勺一勺喂到了她口中,所以在她醒来后才并未觉得有太强烈的饥饿感。 “尝尝这个。” 面前出现几片青笋,萧清夹起一筷青笋放入口中。唇齿间清香弥漫,口感清脆,油而不腻,令人食指大动。 随即萧清面前再次出现许多食物,翡翠晶饺,冬瓜烙,莲心碧菜,香芹粥…每个都是养胃的菜品,却清淡适宜,一点也不油腻。一旁男子安静地替她夹菜,时不时问一下味道如何,萧清口齿不清地答着,专心吃着面前食物,很自然接过一旁男子递来的养胃粥,配着菜缓缓吃着。 第二碗粥也很快下肚,萧清将空碗递过去,男子接过,淡淡开口,“两碗足够了,你四日未好好进食,一次吃太多会有损肠胃。” 萧清撇嘴,将盘中最后一口菜吃下,放下筷子。 虽然感觉只有七成饱,但几日没吃饭忽然吃太多,对身体确实不好。 脸侧忽然伸来一双手,轻柔替她擦着嘴上的饭渍。萧清一愣,连忙侧身,拿过男子手中的薄绢,“我自己来就好。” 男子淡淡松开手,坐在一旁吃着面前的菜肴。 宛如天山雪水浸染过的容颜绝美似仙,侧脸线条流畅,宛如刀削般。那一线天微微凸起的玉雕喉结,上下滑动,线条优美精致,隐隐透出一丝魅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刺 萧清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垂眸安静喝着面前的水。 这个男人,连吃饭都要这么勾人吗? 余光瞥向男子,执起玉筷的手修长而棱骨分明,指尖泛着莹白的光,圆润透亮。用膳的动作优雅而迷人,一举一动透出令人着迷的高贵,这种高贵并非后期练就,而是从骨子里透出,自然天成。 “在看什么?”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那你在看什么?” “为何看我?” “你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呵。。。”元祁放下手中玉筷,转头望她,“我是在看你,你休息,用膳,查案都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为何这样,清清难道不知?” 萧清眉梢一抽,面无表情道,“是不是连我如厕你都要看着?” 男子唇角勾出一丝邪魅,“若清清不介意,我倒是十分乐意。” 萧清狠狠瞪他,这一眼,眉宇流转间,那抹带着怒意的眸子直直倒映他的身影,令男子目光微动。 忽然俯身,在萧清未反应过来前,印上了她的唇角,遂连忙抽身,笑眯眯地望她。 “你是否太随意了?我可没允许你随便碰我。。。”萧清咬牙切齿。 男子淡淡点头,“我知道,正因为知道你不同意,才先下手为强。” “元祁!!”萧清怒了。这男人时不时就对她动手动脚,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哪个人说他冷心绝情,无心无欲的? “我是答应留在帝都,却没有答应其他事情,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元祁缓缓起身,“郭白,将晚膳撤了。”随即,径直进了内殿,不搭理一旁黑脸的萧清。 萧清额头微抽。 这个男人。。。!! 噬魅瞬间闪身而来,迅速撤着桌上的菜肴,对一旁的萧清恍若未见。 萧清缓缓平复心中的燥乱,眉宇微拢。面对这个男人,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眸光闪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转头望向一旁,“郭大监,萧某有一事想请教。” 噬魅手中动作不停,没有开口。 “你可知安置在刑部中禁军教头何岩的尸体如何?” 噬魅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不知。” “那朱尚书与曲侍郎两人是否平安?” “不知。” 萧清双眼微眯,“。。。长陵地动范围呢?” “不知。” “郭大人知道自己现在一副‘小受’脸吗?还是极为幽怨那种?” 噬魅身子一顿,目光射来。 ‘小受”为何? 却只看见某人黑漆漆的后脑勺,踏步径直出了宫门。 噬魅双眼微眯,闪烁幽光,须臾,便消失无影。 萧清在院内踱步,身上还隐隐传来痛意,尤其是背部。只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知为何,并未感觉十分虚弱。 眸光闪烁,难道又是那个男人。。。? 想起之前他输送到她体内的冰蓝内息,是否身体恢复这么快与这个有关? 萧清缓缓走在穹华宫内,四周空无人影,寂静无声,只有偶尔风吹拂的声音,还有树叶刷刷的声音。 步子一顿,面前是大片的曼珠沙华花海,还是一如既往妖娆的红,在风中散发幽香,迷魅撩人。 此次才子盛会祭礼,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灾难。百年楼宇倾塌,上万民众蒙难,这场灾祸定会引起一场混乱,一旦经过有心人挑拨,或许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救援灾民是远远不够的,最主要的是,古人迷信,此次地动定会使民心涣散,若不能安稳住民心,大祁接下来会产生一系列的动荡。 萧清眉宇微蹙,拢上一层阴影。 还有最让她头痛的,就是。。。那个男人。 伸手按压两侧太阳穴。感觉像是陷入了他设下的圈套里,想要抽身已经不可能。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心中越发觉得离开帝都,是一个件太可能的事了。 她卷入这场漩涡的程度,已经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得了。那个九皇叔,之所以对她百般挑衅,恐怕也是察觉了这个男人对她的不同,而且,她总觉的这个九皇叔与男人之间不像表面那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肩上一重,元祁已经立在她身后,将一件银白披风披在她身上。缓缓走到她面前,替她将束带系好,手指灵活飞舞。 萧清眸子望向面前男子,开口道,“那个九皇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轻轻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面色不变,“他是朕的皇叔,先帝亲封的摄政王。” 萧清眉宇微蹙,“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脸上神色淡淡,周身气息却幽凉莫名。缓缓转身,孤冷的背影在暗夜中越发深沉。 许久,才传来男子冰凉的声音,“清清,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萧清眸子漆黑,缓缓垂下眼眸。 元祁转身,静静望向她,伸手抚向萧清白皙清丽的脸,拂过她淡如秋水般的眉,深邃的眸子闪过令她都难以捉摸的情绪。 似席卷天地的黑暗之海,又似地狱河畔的飘荡的幽魂。 冰寒彻骨,令人心颤。 ** 当萧清回到别院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在看到哭得一脸鼻涕的小清,猛得扑上来的郝猛,鼻子红红的小呈,还有站在一旁松了口气的李小力,萧清唇角微勾,心中涌出一丝暖意。 轻声细语安慰着不断抽泣的小清,几人一同进了屋中。 “二哥,这几日你都在宫中?”小清抹过脸上的鼻涕,双眼红红地望她。 萧清揉着一旁汪仔的毛脑袋,拽着死缠在她身上的小七,艰难开口,“。。。恩。” 望向一旁的小呈,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几日还乖吗?” 小呈红着脸点头,眼睛里忽闪忽闪,透出一丝担忧。 “放心,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萧清轻声安抚他。 “二清子啊,听说是陛下把你救出来的,而且还把你带进了宫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身体怎么样?受的伤重不重??” 萧清淡淡道,“陛下可能正巧经过,就顺手救了我。至于为何将我带进宫,应该是宫内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吧,我身上的伤有他们照料照料,能恢复快点。” 虽然替她把脉的是太医,但是替她上药包扎伤口的,是他口中的陛下。 抬手轻轻抚上肩颈,萧清眼中闪过幽光。 想到那个男人不顾她反对,强行将她衣服扒了上药的事情,脸色顿时有些黑。 虽然他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那双时时流连在背部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还是让她一瞬间微颤。 “这伤是如何受的?” 那个男子将她整个身子压在榻上,手指在她半褪衣衫裸露下的背部轻轻滑过,隐隐带起一道电流。 萧清咬牙,“你这是做什么?” “在给你上药啊?”男子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背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堂堂皇帝为我一个小小副史上药?” 身后气息靠近,“清清,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更何况,我怎么能容许别人看你的身体,碰触你呢?” 萧清耳畔微热,灼灼烫人,“那我自己来,不劳烦你了。”说着就要起身,却再次被男子压了下去! “你别太过分!!”萧清红脸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却不想半褪的衣衫在她动作间敞开更大,白皙透着淡粉的肌肤在薄衫内浮动,更添一丝性感与诱惑,令元祁的眸子顿时一深。 直接探身搂过萧清,吻向了她纤长的脖颈,带着一丝莫名的怒意。 “嘶——!”萧清痛呼出声,“你属狗的吗!!” 脖颈处男子的牙齿越发用力啃噬,似要将她吞人肚中般的凶狠。唇舌挑逗地舔舐她的肌肤,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掌霸道地将萧清禁锢在怀中,不容她拒绝。 “停下。。。”萧清背部紧贴在男子怀中,握在她身上的手掌紧的让她喘不过气。颈侧的气息灼热而凌乱,那勾勒的舌尖一直描绘那处,不愿离开。 “清清。。。”男子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低哑魅惑的呢喃声传来,似靡靡欲望之莲绽放,令人心跳加速。 男子望着面前的清丽脱俗,却带着一丝倔强隐忍的女子,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体内便会升起一阵无名的怒火。想要打破她脸上的平静,让她那双眸子看向他,只能看到他!!让她发怒,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情绪!若能将他映进这女人的眼里,让他做任何事都在所不惜! 眼中的漩涡越来越深。。。 萧清缓缓将滑落的衣衫拢起,淡淡转身,眉宇间没有惊慌,只剩淡然,“你想要我?” 男子眸光一深,妖瞳渐渐汇聚漩涡。 萧清嘴角浅浅勾起,不妖不魅,却似惑人的清风缭绕在元祁胸口,挥散不去,纠缠不休。 萧清缓缓伸手,轻轻滑过男子饱满的额头,挺直的琼鼻,一点点划向他轻抿的薄唇,淡淡勾勒,摩挲。 元祁喉咙微动,眼中的灼热似要将面前女子撕碎。 萧清眸子不躲不闪,直直望他,“你确定。。。?”尾音微微上扬,却透出一丝沉静,寂然,无一丝波动。 元祁眸子微动,漩涡一点点渐褪,须臾,将面前女子轻柔带入怀中,耳畔传来男子幽幽的叹息。 他错了,比起伤害她,禁锢她,他更希望能看到她鲜活的表情,倔强的,愤怒的,凌厉的,隐忍的,这才是她。 “你总是用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来伪装自己,不管是害怕,还是恼怒。清清,我希望在我面前,你能是最真实的自己。” 萧清身子一顿,淡淡道,“这只是一种生存方式而已,我有,你也有。” 男子轻抚她的秀发,“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待我是不同的。。。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你怎知我现在待你就与别人相同? 萧清缓缓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之后,男子替她上完药,便缓缓离去。空旷的大殿上,因为男子的离去显得有些寂寥。 萧清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男子黯然孤绝的背影,久久不散。 “二哥?二哥!!” 小清的声音打断萧清的思绪,抬头,“啊?怎么了?” 小清瘪嘴,“二哥!!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哦,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沐小王爷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了,二哥你要去看他吗?” 萧清将身上的小七丢开,“他怎么样?” 李小力道,“据说身体无碍,只是左腿伤到了筋脉,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了。” 萧清点头。 接下来几人又询问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休息了。萧清躺在自己屋中,可能这几日休息时间太长了,竟然一时难以入睡。 心中有些烦乱,从床上起身。无意中看到一旁镜中的自己,五官平凡,眉宇淡淡,一副少年模样。 抬手抚上脸侧。这个面具,是在她走之前,那个男人给她的。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面具,确实有些令人诧异。 手指下那薄薄一层几乎完全贴合她的肌肤,似与她的血液融合一般,紧密无隙。仿若无物的透畅,冰凉光滑的触感,显示这个面具的不凡。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萧清应声,李小力推门而入,走过来缓缓坐到桌前。 “你之前的面具坏了?” 对于李小力能看出这点萧清并没觉得惊讶,她很清楚在易容方面李小力的能力。 “恩。” 李小力望她,忽然开口,“有一个叫玉面罗刹的江湖散士,亦正亦邪,神出鬼没。他制作出的易容面具几乎无人识破,承袭了一种与人皮极为相向之物的制作秘法,因此他所做出的面具才能完全贴合人的轮廓,毫无破绽。” 李小力眼中闪过复杂,“那个男人连玉面罗刹都能动用,看来他的势力真的深不可测。” 萧清微微垂眸,缓缓开口,“小力,我决定继续留下帝都。” “是因为他?” “原因中也包括他。” 李小力眸子犀利,“是因为一旦你离开,小呈在这里便无人庇佑?还是因为此次地动,你担忧那些为你受伤的人不愿离开?” 萧清眸光微闪,“既然当初老莫将小呈托付给我,我就要全力护他。小呈生长在长陵,若因我的原因而离开并非我愿。而且以他的性格,我若将他托付给别人,他定然认为是他拖累了我,因此才抛弃了他。所以,留在帝都,也是希望他能再大一些,经受磨砺后再做决定。” “小呈不是小孩子!他能做出理性的判断!!” “我知道。”萧清眸子漆黑,“但我不希望他小小年纪面对这些,我希望他这几年能无忧无虑待的生活。” “女人,你太天真了!” 萧清抿唇不语。 李小力眉头蹙起,“那个男人呢?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萧清眸光闪烁,他还真是敏锐。 “我不管他是何目的,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弄明白之后呢?你就会离开?还是永远留在这里?” 面对李小力咄咄逼人的问题,萧清沉默不语。 “你究竟在想什么?”李小力幽幽的叹息声传来。 萧清缓缓抬头,“我只是想测试一下,那个男人究竟对我有多大影响。” 李小力眸光一颤,“你。。。” “不知何时,那人开始影响我的情绪,若我只是一味逃避,那么这根刺将永远扎在心里。若想将它连根拔去,必须正视它的存在,在每次碰触时越疼痛,想要拔去它的念头就越强烈。就算最后是扒皮削骨般的痛,只要这根刺彻底消失,便可以了。” 望着萧清深如古潭的眸子,李小力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她内心的冰墙有无数重,虽无形,却无人能将其打破,触碰到她的内心。 “既然你做了决定,我就不再多说。只是我想提醒你,不要因小失大,给这跟刺扩大的机会,否则等拔去时,就不只是挫骨削皮的痛了。。。” 李小力起身,径直离去。 萧清静静坐在屋内,须臾,起身,也走了出去。 ** 让小呈驾来马车,在小清几人的不满声中,出了别院。 萧清安静靠在马车上,须臾,似听到什么,缓缓掀帘,外面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争抢食物,被官兵呵斥殴打的画面。 街道上往日的繁华不见,入目的一片混乱的景象。随处可见躺地的灾民,争抢食物的人,还有孩童的哭喊声。到处都是维持秩序的官兵,巡查兵还有官员,在极力安抚暴乱的民众。 萧清将帘子放下。 看来,要想平息这场混乱,还需要一段时间。 街上四处流窜的灾民阻碍了马车的速度,当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面前的是一座郁郁葱葱古色古香的宅子,从墙外到院内四周都是翠绿的竹子,将不大的宅子环绕其中,神秘而幽静。 梵君华并非长时间都在城郊外的湿地,有一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只是前两天发生了地动,城郊可能被毁,她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萧清下了马车,对车上的小呈吩咐了几句,便上前敲门。却发现,门是开的。 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入眼是有别于外面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清泉潺潺,水流叮咚,从花木深处流泻于石隙下。四处青竹透露着淡雅幽香,沁人心脾。缓缓朝里而去,白石为栏,环抱池栏。 隐隐有琴声传来,似悠远而空灵的仙音,却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暗。 萧清循声而去,拨开层层竹叶,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一袭白衣的出尘身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承诺 流水旁,那抹身影席地而坐,墨发随意披肩,仅用一个玉带轻轻拢起。手指漫不经心挑拨着膝盖上的琴弦,阳光穿透竹叶洒落,斑驳的树影荡漾在他身上,似男子难以寻觅的心。 琴声忽高忽低,或虚或实,逶迤倾泻,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如强风暴雨般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卷起阵阵惊涛骇浪! “砰——!”琴弦断裂,男子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萧清一个跨步走到他面前,望着男子苍白的面容,脸色微沉。 “既然受伤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还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蹙眉一把拉过他流血的手指,从袖口拿出绢帕包了上去。 梵君华安静地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少年,微微怔住。 “那个蒙面男呢?怎么没见人影?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没人照顾你?” 将他划破的手指包扎好,才发现半天男子都没动静,遂抬头。 梵君华的目光似云雾,缥缈淡远。眸光没有焦距,似还沉浸在某种思绪中没有脱离,透出浅淡迷离。 “梵君华?你没事吧?” 萧清略带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眸中云雾渐渐散去,恢复如常。 “你怎么来了?” “你之前不是告诉过我这里的地址吗?” 梵君华神色温润,“我是说,为何不好好休息,过来这里?” “你说为什么?除了沐轻远,我只认识你一个会医术的,不找你找谁?” 梵君华一愣。 “沐轻远我又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就过来找你看病了。” “你身体不舒服?受的伤很严重?”梵君华听闻,声音透出一丝焦急。 “你果然是病了,我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你还担心。” 望着再次怔住的梵君华,萧清道,“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事,虽然身上有点伤,但好在我身强力壮,过几天就会好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只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面前男子忽然搂进怀中! 搂住萧清的手臂微微收紧。力道却仍然温和,似怕弄疼她一般。男子手臂隐隐传来一丝颤抖,清雅的竹香丝丝沁入鼻尖,令她眼眸渐柔。 “清清…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可没给你带好吃的…” “谢谢你还活着…”男子声音轻颤。 萧清眸子微顿,缓缓扬起一抹暖意,“我还觊觎你手上这把价值千金的流云琴呢,怎么会随便死了呢?” “那为了你性命着想,看来我更应该好好收着这把琴了?” “恩,留条后路,如果以后辞了官,有这把琴在,也足够养老了。” “呵…你啊…”梵君华缓缓放开萧清,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安定,还有宠溺。 萧清望着他削瘦的下颌,苍白的面容,微微蹙眉,“你这两天是不是准备坐地成佛啊?脸色难看成这样?” 梵君华浅笑,“成佛恐怕是不太可能了,立地成仙或许可以一试?”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萧清瞪他。 “这表示我身体并无大碍啊!” 萧清微微撇嘴,眼中的担忧隐于深处。 两人一同朝不远处的小亭走去,梵君华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坐下,“手伸出来。” 萧清身子一顿,随后将左腕递给他,右手缓缓拿起杯子喝着水,眼睑微垂。 梵君华如玉的手指轻搭她的手腕,须臾,让萧清递过右手,再次诊脉。 萧清望着男子微沉的面容,望过来锐利的眸子,轻笑打趣,“干嘛这副脸?搞得我像是要死了似的。” “全身筋脉受损,肝脏出血,气息虚浮无力。左碗的伤再次复发,还有你额头上的伤,究竟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到的,没什么大碍。” “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乱动,只能好好静养!你怎么还能四处乱跑?!” 第一次从梵君华脸上看到切实的怒意,萧清微愣。 梵君华眸中闪过无数复杂情绪,心疼,自责,无奈交织一起,汹涌而来! “清清,让我看看你额头上的伤。” 萧清望他,明白他的意思。须臾,缓缓点头。 转身离去,梵君华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眸子深沉。 这几日,他一直待在院中。清清满是是血的身影一直徘徊在他脑海中。他不敢去想,那片血红仿佛地狱魔境般,令他惊恐不安。他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她,他无法想象她永远消失会是什么结果。 清清让他离去时那决绝的身影,锐利的眸子,一直印在他心里,令他焦躁,愤怒,却又无力。第一次,他开始痛恨这具身体。若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子,是不是就能时刻保护在她身边,不让她受伤,痛苦? 梵君华眸子静静望着远处的竹林,在缕缕阳光照应下,折射出点点光影。 女子的脚步声传来,梵君华转头,顿时愣在那里。 那是一张宛如清风明月,秀雅绝俗的面容。似空谷幽兰凝就而成的冰肌棱骨,眉宇是淡然出尘的清逸,精雕玉琢的鼻翼勾勒出一丝秀丽弧度,还有那双似秋水般的眸子,深邃似古潭,明亮似清泉,仿佛将月光剪下一段,盛落其间。 女子一步步走来,翩若惊鸿的面容毫无情绪,直到萧清站在梵君华面前,男子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萧清淡淡勾唇,“怎么?我长的真有那么好看?你都看呆了。” 梵君华缓缓起身,手抚上萧清脸侧那道浅淡的伤口,声音不稳,“清清…” 萧清走进他才看清,女子白皙的面容上这道长长的伤痕。 “怎么样?是不是更显气质了?有一种野性美吧?嗤嗤,可惜过几天就没了…” 萧清打趣着,却看到对面男子越发苍白的脸,声音微顿。 梵君华触在萧清脸上的手都在抖,脸上毫无血色。 “梵君华…?” 忽然看到男子嘴角隐隐溢出一道血丝,萧清顿时大惊! “你怎么了?!”就要去扶他,忽然空中飘下来一道黑影,稳稳扶住梵君华欲倒下去的身体,手中出现一颗药丸,小心给男子喂了进去。 “梵君华…” 小九的眸子望了过来,那一眼,含着冰冷,刺骨,还有厌恶,让萧清步子一顿。 小九冷冷望她,“滚!”声音是满满的杀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扭断她的脖子! “咳咳…住口…!”梵君华再次咳出一口血,制止小九口中的话! 小九沉默,不再看萧清,身上内力源源不断朝男子体内输去。须臾,梵君华气息渐稳,手中墨帕抹过嘴角的血迹,脸上勾出一抹苍白的笑,“抱歉,小九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我。” “我明白。”萧清缓缓走来,“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让你伤势加重了。” “清清…” 看到萧清沉默的面容,梵君华忽然有些慌张,“对不起清清…”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梵君华脸色一白。 萧清缓缓蹲到他面前,眸子漆黑如幕,“除非你伤势痊愈,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否则,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男子静静望着面前女子,眸光隐隐波动。 “我也不接受你的愧疚。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既然我这条命是你奋不顾身换来的,我就不会轻易死去。而你这条命也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轻易放弃。因为你身上这条命不只是你的,还是我的,所以你要视若珍宝,不能舍弃它。你能做到吗?” 女子清丽的容颜透出认真,凝肃,望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似黑曜般明亮幽深。 梵君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柔和而耀眼,眸中似落下满幕星辰,灼灼璀璨。 “恩。”男子带着宠溺的声音悠悠飘散在空中,简单的一个字,似带着终生的承诺,不老不死,永不止休。 ** 萧清回到别院时,已经夜幕降临。 马车缓缓停下,萧清走了下来,“多谢相送。” 一旁是黑衣蒙面的小九,看也不看萧清,闪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萧清叫住他,小九身子一顿,没有回头。 “他身上的伤都是因我而起,我想你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如此。只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远离他,疏远他。所以,即使你对我产生杀意,我也依旧会留在他身边。只是希望你能将这个情绪只针对我,不要波及我身边的人。” 郝猛对他惺惺相惜又带着一丝仰慕的态度,还有小七…萧清静静望着小九高大的黑影,眸光闪烁。 小九背影在暗沉的夜幕下更显挺拔,身子顿了顿,一言不发瞬间闪身离去。 萧清唇角微勾,与一旁的小呈一同进了别院。 院内坐着的一道身影让萧清略感意外,拍了拍小呈的脑袋,示意他先进屋,随后朝这边走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望着坐在那的沐轻远,萧清问道,“沐轻尘的伤怎么样了?” “他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被禁在府中养伤,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萧清点头,“他腿上的伤应该不轻,这段时间是该好好养着。” 沐轻远望着面前少年,面色微白,身子带着一丝倦怠,越发瘦弱的身体,连身上的衣服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轻远今日过来,是替小尘来看你的。”起身起身朝萧清行礼,“谢谢你救了小尘,轻远感激不尽。” 萧清扶起他欲行礼的胳膊,“沐大哥啊,我这还没死呢,你怎么就拜上了?再不起来我就去沐轻尘那告你去啦!” 沐轻远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呵…”早就知道这少年的性格,为了别人毫不在意冲上去,从来都不想自己。这样的人,怪不得小尘对他如此特别。 “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既然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在别院内休息?” “已经窝了好几天了,再窝下去该发霉了,今日看着天好,就顺道出去转转。”梵君华的伤…还是暂且不提吧。 “听闻这几日,你都在宫中?” “恩。” “…小尘很担心你。” 萧清望他,沐轻远眉宇微蹙,“萧兄,陛下他…” “陛下派人为我诊过脉了,伤口也都处理过了,让他不用担心。” 沐轻远很想说,其实小尘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晚夜宴,虽然他一直坐在下面角落,但殿上发生的事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先不说帝君对他的不同,摄政王殿下对他的态度,就明显与对朝臣的态度大相径庭,他看着都心惊,更何况是小尘。 萧兄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被如此对待,恐怕是谁都无法忍受,更何况这少年如此烈的性情。 “萧兄,无论如何你救了小尘一命,轻远会一直铭记这个恩德,若以后有需要轻远的地方,尽管吩咐。” 萧清但笑不语,轻轻点头。 送走了沐轻远,萧清回屋,与小清几人吃了晚膳后,便歇息了。 翌日,一大早萧清便去了刑部。 此次地动很幸运得并未波及到帝都城内,只毁了城郊一带的房屋。城内虽隐隐感到晃动,却并未到毁楼倒屋的程度。 萧清刚进刑部,四周便有涌来一群官员。 “萧大人,恭喜恭喜啊!” “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就,实在让人佩服!以后还望萧大人多提携!” “是啊是啊…” … 望着围绕过来的官员,萧清微微蹙眉。又发生什么事了? “诸位确定没弄错人?” “萧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怎么会弄错呢?”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一其貌不扬,狂妄自大,傲慢无礼,装腔作势的黄口小儿,怎担当得起诸位的佩服?” 众人顿时冷汗飙出。 这…他们平日里说得话这小子怎么知道? “萧…萧大人真会开玩笑…” “抱歉,我没那精力更你们开玩笑,诸位忙,萧某先行一步。” 看也不看背后已经怒火中烧的众人,萧清径直离去。 “哼!臭小子!竟然如此放肆!给点好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真是狂妄!” “可是,朱大人如此提携他,究竟是何意思?我们战战兢兢在刑部任职那么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上任不满一个月的黄口小儿?” “就是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随即散去。 萧清听着身后的议论,眉宇微蹙,直直朝议事堂走去。 “小萧!你怎么过来了?!”朱钧额头上还包着纱布,脸上还有一些伤痕,只是神色倒还不错,“你从宫里出来了?什么时候?” “昨日。”萧清进屋坐下,望他,“你这一脸的伤是被谁挠的?” 朱钧脸色一黑,“什么被谁挠的…” “曲晟呢?他身体怎么样?” 朱钧脸色转沉,“那小子受伤不轻,现在正在旁边院子躺着呢。” “他没回府?” “没有。” 萧清微微蹙眉。经过此震大祁损失了近百名官员,伤者无数,现在许多位置一时填补不上,朝局混乱,刑部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少。以他对曲晟的了解,这个‘工作狂’就算是再重的伤,也不会丢下手上的事不顾。 “对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事了?”萧清淡淡望他。 “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封你为从二品右侍郎,过几日旨意就该下来了,怎么样?高兴吧?” 高兴你个鬼! “不干!” 朱钧就知道萧清会这么说,老神在在道,“不干也不行!那日祭典你穿得是从二品官服,站得也是二品官员的队伍,你不知道?” 萧清脸色一黑。 这两人,竟然阴他?! “大祁律法严苛,尤其是官吏等级制度。我未被授予官职,你们就随意让我穿从二品的官服出去溜达,是想我被礼部的老头们狂轰滥炸而死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了。凡是朝中一品官员,每年都有一次举荐手下官员的机会,随后将举荐名单呈给陛下就可。所以啊,你这官职,无需陛下亲批,因为老夫已经在几日前便存好了档,只等陛下朱批一下,你就是正式的从二品右侍郎了!” 也就是说,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干。” “不干也不行,总之老夫不准你辞官!” “不辞官,但右侍郎这个职位,我不做。” “不做不行…咦?你刚刚说…不辞官?” “恩,不辞了。” “当真?!”朱钧满脸惊喜。 萧清点头,“但侍郎这个职务,不不能接。” 望着萧清微肃的神色,朱钧蹙眉,“为何?” 萧清沉默。 “是因为你怕刑部内部官员不满?” 萧清神色淡淡。 “还是你觉得会有人暗自对你不利?” “或者怕更深卷入朝堂?” 看着萧清始终不发一言,朱钧急了,“到底什么原因!” “不想早起上朝。” 朱钧额头一抽,咬牙切齿,“不想早起上朝?”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 每日不到卯时就要起来,穿戴层层繁琐官服,玉带,纱帽。然后匆匆进宫,三叩九拜后,一站就要一个时辰,听着那些酸儒高官之乎者也的废话,想想都是一种折磨,噩梦! 所以,坚决不同意! 望着萧清一脸认真说“不想早起”的模样,朱钧脸上是黑了红,红了黑,接着一声怒吼直掀房顶: “臭小子——!反了天了!这什么破理由!” 怒吼瞬间惊起飞鸟几只,掉毛几根,扑腾着慌乱离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偷换尸体 萧清捂着被震得直颤的耳朵,抽气。 这个理由多充沛!想着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不仅以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光是官员间的应酬都烦死人。虽然这都还能应付,可一旦事多了,她自由的时间就少了,那她就不能随时摆弄她的收藏品了,这才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朱老头,让我辞官还是继续留在副掌史的位置,你自己选吧!” 话落,连忙闪身蹿了出去! “臭小子——!”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飞出一卷案宗砸在萧清的脑袋上! 萧清逃难似的来到曲晟的院子,伸手揉着后脑勺,嘴里嘀咕,“这臭老头,受伤了还这么精神…” “萧大哥?”段纯望着走进来的萧清,一脸惊喜,“萧大哥你没事了?” “我看着像有事的人?”缓缓走到段纯面前,打量他。手上拿着一个毛巾,右手还拄着一根拐杖,脸上带着几道血痕,面色微微泛白。 “有事的应该是你吧?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恩,那日在踏星楼不小心被石块砸到,所以就成这样了…” “既然身上有伤,就该去休息。怎么还在这里?” “我…” “滚回去!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屋内忽然传来曲晟的厉喝,萧清微微蹙眉,发现对面的段纯脸更加苍白了。 萧清眸光微闪,转身走进屋中。 屋内透着浓浓的血腥味,曲晟正躺在内室的床上,额头,胳膊,身上都缠着绷带,隐隐有血丝渗出。胡子拉碴,眼窝凹陷,面带青黑。 “还能吼,看来你伤得不重。”萧清随意捞过样凳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过来?不好好休息瞎跑什么?”曲晟诧异,随即望了眼诺诺站在一旁的段纯,“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出去!” “大人…” “老子说了出去!怎么?还想让我亲自动手啊?” “大人,都是小纯的错…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的那么重…” “你废话什么?!当时就算是别人,我也会去救!你别自以为是了!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曲晟毫不留情的话让段纯脸色更白,紧抿双唇,诺诺道,“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你没完了是吧?!我说了不用你照顾!听不懂是不?!”朱钧再次怒吼,似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脸上顿时一阵扭曲。 萧清挑眉,起身走向段纯,“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交给我。”从他手中接过毛巾,拍了怕他的肩膀。 段纯勉强笑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萧大哥。” 萧清朝他点头,段纯转身,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萧清转过来,面无表情地将手上毛巾扔到了曲晟脸上,“就算是为了让他去休息,也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吧?那孩子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会难过死,认为你厌烦他了。” 曲晟将脸上毛巾撇开,“我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萧清轻嗤,“得了吧你,若不是在乎他你会巴巴赶去救他,甚至弄成这副模样?你唬谁呢?” “是我一时大意,不是因为他。” “若是你将这话告诉小纯,他定然不会那么难过了。” 曲晟不说话了。 萧清内心微微叹息。 “你今天过来干什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没受太大伤。”曲晟望着萧清,虽然脸色还不太好,但并未看到其他伤口,应该没有大碍。本来他得到消息,这家伙失踪了四天才被找到,没想到本事倒是不小,几乎没受什么伤。 曲晟不知,萧清被救出时,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肝脏与筋脉受损,奄奄一息。之所以恢复如此快,皆是因为某人每日源源不断为她输送内力,替她疗伤。而且萧清所用药物,皆是稀世圣品,所以仅过四日,她身上外伤几乎已经痊愈。 “看你死了没。还有,那日你竟然联合朱老头一起给我下套?” 曲晟面不改色,“你这不是也没中套吗?朱老头还不是拿你没办法。”躺在这都能听见那老头的吼声了,肯定没如愿。 “哼,你怎么不把这份口才用在小纯身上?这样他也不至于那么难过了。”萧清冷哼,随即从袖中拿出两个瓶子放在旁边桌上,“一个外用,一个内服,早晚各一次。” 曲晟扬眉,“什么药?” 萧清坏笑,“毒药。” 曲晟一脸“无聊”的表情,手挥了挥像赶苍蝇般,道,“行了,赶紧走吧,别在这碍我眼了。” “没良心,特地来看你,连口茶都不给喝就赶人?” “你哪是看我?是看尸体吧?” 萧清挑眉,这人还真是了解她。 “不陪你了,走了。”萧清起身。 “谁让你陪了…”曲晟脸色微黑,看着萧清离去,随即望向旁边的两瓶药,拿过打开盖子,一阵清幽的药香缓缓传来,沁人心脾。 这是…! 曲晟眼中闪过惊讶。这不是千金难求的疗伤圣品玄灵膏吗?这小子怎么会有?听闻这种药只有缥缈神医能够制作,难道…? 曲晟眼中闪过幽光,若有所思。 萧清来到一座偏僻院落,院外官兵朝他行礼,“萧大人。” “恩。”萧清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此处是刑部原本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空置下来,位置又十分偏僻,很难察觉,朱钧便让人将何岩的尸体搬到了这来。 院内把守着几个官兵,皆认识萧清,行礼后替她打开了门。 一阵难闻的气味传来,萧清面无表情戴上口罩和手套,走了进去。 屋内并不大,正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白布遮盖,几只苍蝇不停在周围打转,似被其尸臭味吸引。 萧清上前,将白布掀开,一具泛着青紫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即使戴着口罩,口罩中特地放了去味的草药,也无法将这种腥臭味遮住。 缓缓打量尸体,尸身已经开始浮肿,脸部,脖颈,四肢开始出现紫红色尸斑。萧清伸手在尸体上四处按压,从脸侧,手臂,胸口,腹部,大腿一一按压过,忽然手一顿,招手让外面几个官兵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把他衣服脱了。” 几个官兵一愣,还是应声道,“是。”准备上前时,却被萧清叫住,“把你们的口鼻遮住,手上套个东西。” “大人,我们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萧清神色淡淡,“你是想用你们皮糙肉厚的手在尸体上留下痕迹?” 几个官兵一滞,面色讷讷的走了出去。须臾,回来后,脸上手上已经全部用黑布遮掩好。 “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死者的肌肤。” 几人上前将死者衣服脱了下来,动作十分小心。须臾,等拖到只剩最后跨上一件时,动作踌躇了。 这个…也要脱吗? “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是。”几人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萧清上前,伸手将死者胯间最后一块遮蔽物除去,外面的官兵听到动静望过来,顿时身子一僵。 萧清面不改色打量尸体。 就其死亡时间来看,尸僵已经消失。尸体正处于初步腐败过程,四肢手腕,脚踝等位置有大片尸斑,脚踝处受伤位置呈现黑紫色,血液已经凝固。转身把一旁的箱子打开,眸光扫过,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在尸体手腕处尸斑处拉开一道口,皮下组织呈现呈紫色和浅紫涩,已无血液从血管流出。 从这点可以看出,尸斑扩散已处于做末端的浸润期。伸出手指按压手腕肌肤,一道浅浅的暗红印记出现,久久未散去。这些都能表明,死者死亡时间已超过12个时辰。 目光移动,蓦地一顿。尸体腹部及两跨侧面尸斑呈黑褐色,与其他部位的尸斑有血不同。这应该是长时间按压,导致血液不畅才会出现的结果。 “你们抬放尸体时,可有长时间碰到死者腹部位置?” 屋外一官兵目不斜视回道,“回大人,小的们是用竹杠将其抬回来的,并未碰到死者腹部。” “胳膊或手腕呢?” “将尸体抬上去时,有碰到过。” “其他时间没有碰过?” “没有。” 萧清陷入沉思。 死者左侧胳膊的位置又一圈深色痕迹,很像是有人使劲箍住留下的。只是,既然刑部官兵并未长时间碰触此处,那死者胳膊上的痕迹是谁留下的?而且她在清鸾殿时,并未看到死者左臂胳膊处有这种痕迹,这表示此处尸斑应该是在死者死亡一到两个时辰内印上的。 只是距离卫染最后一次见死者的时间,到发现尸体的时间,大约也就一个多时辰,那也就是说,尸体腹部及胳膊上的痕迹,是在刑部官员将其抬走后发生的? 萧清微微蹙眉,忽然,脑中一闪,一个想法霹雳而出。 “你们确定是将他抬回来的,而不是扛回来的?” “啊?”官兵疑惑。 萧清严肃望向几人,“当日是不是你们将死者尸体抬回的刑部?” “回大人,正是。” 萧清朝几人走过去,“尸体腹部,胳膊处曾被长时间挤压,可是你们所为?” “小人并不曾碰过尸体那处啊!” “小的也没有…” “将尸体安放到此处后,都有谁进来过?” “除了朱大人和曲大人,就只有您了。” “再无他人?” “再无他人。” 萧清盯着他们的脸和眼睛,须臾,二话没说转身走了回去。 屋外官兵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转身后的萧清脸色却蓦地阴沉下来。这几人,没有撒谎,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能说明,是别人动了尸体。 若他推测无误,尸体身上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痕迹,是因为死后曾被人扛着奔走过,为了稳固尸身,那人牢牢箍住死者胳膊,才会在胳膊处留下一圈紫黑色痕迹。 萧清双眼微眯,目光望向尸体面部。 浮肿青黑,有丝丝红点透出。瞳孔扩散,视网膜呈暗红色。表层肌肤微微胀起,下巴,脸侧,颈勾处隆起扁平的疙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拱出来般。 萧清眸光一厉,伸手抚上尸体脸部四处摸索,须臾,手一扬,“呲”一层薄薄的面具被她扯了下来! 而面具下尸体的脸,根本就不是何岩! “嘶——!”屋外传来抽气声,几个官兵嘴巴大张地望向那具尸体,“这…这…怎么回事?!” “很明显,有人偷换了尸体。”萧清眸子泛着冷光,“去把朱大人找来!快!” 一声厉喝,让呆住的几个人顿时回了神,连忙冲了出去! 朱钧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听通知他的官兵说了。匆匆赶到时,正看到萧清一脸平静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小萧啊,怎么回事?尸体真的被换了?” 萧清指着一旁的面具,“你自己看。” 朱钧上前,看见一张有些损坏的面具摊在地上,旁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顿时脸色铁青,转身怒斥,“怎么回事?!本官让你们守在这,你们竟然还让人将尸体换了?!这么大的动作你们都不知?干什么去了?!” “请大人恕罪!”屋外众人齐刷刷跪下,面露惶恐。 萧清眸子沉肃。是何人竟然能说很不知鬼不觉将尸体换走?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要想扛着一个尸体进入这间屋子,根本就不可能! 眸子在屋内四处打量。四周紧密严实,没有出口。只有一个小窗户,还在官兵守卫的门旁边。头顶是青黑砖瓦,就算那人将砖瓦掀开,又如何将尸体送入屋内而不发出一丝声音?而且原来的尸体呢?是带走了?还是毁尸灭迹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如此粗心大意?!” “大人饶命!下官这几日寸步不离守在这里,并未发现有行踪诡异之人出现啊!” 那边,朱钧正在审问屋外守卫的官兵。 “除了本官,曲侍郎和萧副史,还有何人进入过这间别院?” “送饭的吉伯,还有修墙的小瓜。” “墙怎么了?” “回大人,那日地动,墙外那颗杨树砸了下来,砸坏了屋子后面的墙,所以小瓜过来将院墙重新修补了一下。” 萧清听到这里,忽然转身,“你说院子曾经被砸坏过?” “是…” “那尸体呢?你们可有移动?” “曲大人曾交代过,不能随意搬运尸体,免得损坏尸身,所以我们并没有移动过。” 一旁朱钧开口,“小萧,会不会有人衬着混乱,将尸体换了出去?” 萧清摇头,“不太可能。当时守卫官兵都聚集在屋内,犯人更没有机会将尸体运出去。何况,犯人又是如何知道会有地动发生?提前潜伏在周围,而且还扛着一具尸体?这种结论不切实际。” 一名官兵开口,“会不会是屋内有什么地洞之类的?有人从地洞内将尸体换了?” 萧清扫了他一眼,“你在屋内发现地洞了?” “也许有什么机关?” “若真有什么机关,地洞打开的声音你们会听不到?何况,刑部有谁会在这里挖这种机关?就算是犯人,能在短短四五天内就打通一个暗道?那还真是个人才!” 这人还真是会想。 朱钧道,“小萧,你的意思,是刑部中的人偷偷将尸体换了?” 萧清点头,“目前只有这个比较符合逻辑。” 朱钧转身,“你说是谁将墙壁修好的?” “那人叫余可,我们都叫他小瓜,他负责咱们刑部的墙院的修护。” “当日他可有何异样?” “…并没有啊!” “他是怎么修理损坏屋子的?你将细节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要有遗漏!” “是。小人将他找来,他看了坍塌的地方后就出去了。然后运来了一些新的砖瓦,花了半日时间把墙重新修好后,就走了。” 朱钧皱眉,这样听起来也并未有什么异样。 “他是用何物将砖瓦运过来的?”一旁萧清忽然开口。 “是用一辆手推车。” “那他走时,可带走了什么?” 那官兵有些讶异望向萧清,似乎在疑惑她怎么知道,“小瓜将一些碎裂的砖瓦用推车运了出去。” 朱钧听闻,脸上闪过深思,“或许,是将尸体藏在推车里…?” 众人一愣。 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怀疑小瓜?可是小瓜在刑部待了三年了,怎么可能会是犯人? 朱钧继续问,“他走时你们可有仔细检查他的推车?” 几人摇头,“并没有,我们看到屋内一切正常,就没想到有人会将尸体换了。” 小瓜平日里跟他们就十分亲密,根本没想过会怀疑他,又怎么可能特意去检查他的推车呢? “去将他带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是!” 朱钧脸色阴沉。小萧请求陛下将刺杀一案的唯一线索交给刑部保管,没想到犯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将尸体换了!这根本就是在他的脸!而且,尸体被换走,那么此次刺杀案的线索就断了!幕后真凶就会永远逍遥法外! 都怪他一时大意!朱钧胸口憋着一团火,难受异常!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邀 “小萧,是我大意了!为了不引人注意才没有安排那么多官兵守卫,却没想到令犯人逮到了空隙…” “此人心思缜密,就算有再多的官兵守卫也无济于事。” 朱钧脸色难看,“没想到犯人竟然如此狡诈,想到这种方法来偷换尸体,看来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这个小瓜了。” 萧清缓缓垂眸,“我去院外看看。” “恩。” 萧清朝院外走去,脑中高速运转。 若犯人是通过这种手段,将尸体放置推车中,或许真有可能完成偷换尸体一事。只是,砖瓦中隐藏尸体,那尸体身上应该能看出痕迹,而且衣服上会露出端倪。若是用草席裹着的话… 萧清脑海中猜测着无数种可能,结果都被他一一否定。 微微蹙眉,萧清在院外缓缓走着。院外是一排排粗大的杨树,似有十几年的树龄,约有一丈多高,遮挡住透射下来的阳光,在烈日下感觉到丝丝凉爽。 此处有些偏僻空荡,了无人烟。怪不得朱老头会选择这个地方,确实很难有人发现。 绕着墙外的柳树一点点走着,正好看到一截断了的杨树。萧清站定,这里应该就是事发地点了。缓缓蹲下,伸手细细摸索断纹,须臾,起身朝前走去。 忽然,步子一顿,蓦地转身,萧清眸光一凝,似流光闪过般,锐利似剑。 不再停留,大步朝院子走去! “小萧,怎么样了?”朱钧望着她。 “大概,我知道犯人是用什么办法了。” “什么?!真的?!”朱钧面露惊喜,刚想询问,院外官兵带着小瓜一起走了进来,只得作罢。 小瓜身材不高,但身形十分健壮,年纪在约二十上下,缓缓跟着几人走了进来。 “参加大人。”小瓜行礼。 “免礼。本官叫你前来,是有事要问你。地动当日,你是否来此处修葺被毁墙院了?” “回大人,正是。” “看到屋内放了何物?” “…是一具尸体。” “哦?那你可知,这尸体被人给偷偷换了?” 小瓜惊讶抬头,随即眉宇微蹙,“大人是在怀疑我偷偷换了尸体?” 这人倒十分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朱钧的想法。 朱钧目光透出锐利,“你有这个机会,但并不表示你就是犯人,本官只是想找你问些话,多搜索一些证据,若你是清白的,本官定不会随意冤枉你。” 朱钧话语不含糊,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怀疑你,但只是怀疑,不会任意将罪名栽赃到你身上。这就是他话中所隐含的意思。 小瓜待在刑部三年,眼界还是有的,也算沉得住气,开口道,“大人请问。” “你所用的推车多长?能承载多大重量?” 小瓜微一沉吟,道,“大约四尺半长度(一米五左右),重量的话,应该能承载一百斤左右。” “四尺半…一百斤?”朱钧望向一旁的官兵,见他朝他肯定得点头,证实小瓜并未说谎,朱钧微微蹙眉。 尸首高约五尺三,体重也至少一百五十,这样完全不符合承载的条件。 “当日你回去后,都去了何处?见过何人?” “当日修好院墙后,已经过了酉时,因为担心家里的情况,放下手中推车后,便匆忙离开了,期间见过吉伯,还有守卫的几个官兵。” “大人,这个小人已经问过官兵,他们确实在那日看到了小瓜亥时离开了刑部。” 朱钧点头。看来,要想查清此事,并没那么容易。 忽然,身后萧清声音传来,“你中途遇见了吉伯?” 小瓜微怔,望向一旁萧清。 这个人就连他也知道,最近名噪一时的萧副史,他的名字一直是刑部众人饭点闲暇时的热议话题,或许,现在应该是萧侍郎了。 “是的,小人准备离开时,正好碰见了吉伯。” “他跟你一同离开了?” 小瓜虽疑惑萧清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对。吉伯当时也准备离开,我便跟他一块走了。” “他当时是否将砸在屋顶的杨树也一并拖走了?” “哎?”不只是小瓜,连一旁几个守兵都诧异了。 “大人怎么知道?” 朱钧蹙眉,“究竟怎么回事?” 一守兵犹豫开口,“当日砸到屋顶上的杨树原本我们要将它拖走的,但吉伯却说想要拉回家,砍了当柴烧。我们知道他家境贫苦,也就没在意,便让他拉走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难道大人会因为这个生气? 朱钧蹙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很快消失了痕迹。 萧清望着小瓜,“然后你看到他拖着这么大的东西,便自告奋勇帮他。因为想要减轻他的负担,便拖着前面树枝的地方,因为那处最重,水壶跟守兵打了招呼,便同他一块离开了?” “额…对…”这个萧大人难道亲眼看见了?否则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萧清唇角缓缓勾起,幽凉锐利,“呵…还真是好胆量!好心思!竟然正大光明将尸体从刑部运了出去,这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空气微微一滞,然后是朱钧的抽气声,“你是说…运走尸体的人,是吉江?!” 院内众人一脸不可置信,齐刷刷望向萧清。 “对,我想当时何岩的尸体,应该就藏在树干中。” “等…等一下小萧!你…你说尸体藏在树干里?这怎么可能?树干都是实心的,怎么可能藏得了一个人?”朱钧诧异。 萧清淡淡道,“树木到了一定年岁,内部就会慢慢被腐蚀,这主要是由于外部原因造成的。树干年年增粗,树干中间的木质由于越来越不容易得到氧气和养料,就会渐渐死去,老树的心材也就失掉了它的功能。这个死亡组织如果缺乏”木材色素“等防水防腐物质,一旦被细菌侵入,或从树干伤口处渗入雨水,就会逐渐腐烂,久而久之便造成树干空心…” 氧气,色素,细菌… 众人听得稀里糊涂,一脸不明所以。 萧清声音一顿,内心微微叹息,“你们去外面那颗折损了的杨树旁看一下,它的树根是干枯的,及其潮湿,已经几乎被腐蚀殆尽。这就说明,树枝已经没办法吸收土中的水份和营养,在慢慢开始老化,所以原本实心的杨树才会变成空心,只是树干表层看不出来而已。” 朱钧讶异,对一旁守兵道,“去看看。” “是。”那守兵连忙跑了出去。 朱钧望向萧清,“可是,他是怎么将尸体藏在杨树中的?” 萧清道,“此人既然给官兵送饭,这就表示他能够自由出入这里,而且在饭里加点什么东西,也不会被人察觉。” 朱钧瞬间领悟,转头,“你们可曾有过这种异样情况?” “…回大人,小人记得两日前快子时了,吉伯曾经给我们送过一次夜宵,小的吃过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还是吉伯将我们叫醒,说我们太累睡着了!小的们听闻连忙到屋内查探尸体,发现并无异状,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朱钧暗想。可能就是那时尸体便被他偷偷藏到杨树中了。 这时,出去查探的守兵回来了,“大人,那处杨树树根确实已经烂了,而且小的还在四周找到了一些脱落的枝干,请大人过目。” 朱钧接过,发现这枝干已经完全没了水份,手指轻轻一捻,百年碎裂开来。 眉宇一凝,望向一旁守兵,“去把吉江找来!不要泄露了行迹!” “先等一下。”萧清出声制止,随即望向一旁守兵,“这个吉江,平日里是怎样的?你将他的情况家的简单说一下。” 那守兵一愣,随即道,“吉伯很和蔼,就是家境十分困难。他有三个儿子,却都不学无术,成日鬼混,将他之前攒下的钱财都骗走了。后来没过多久,吉伯的老伴也没了。他一直在刑部伙房当杂役。平日里很是少言,但…待人却很好。” 旁边的守卫很奇怪,这个萧大人一问,竟然就问到了平日里跟吉伯接触最多的赵远头上。 “他在刑部待了多久?” “已经有六七年了。” 萧清缓缓点头,望向朱钧,“现在有两个结果,一个就是吉伯在刑部伪装了六七年之久,可能是奉某人的命令,潜在此处替他做事。另一种就是,犯人易容伪装成了吉伯,来实施这一系列偷换计划。只是,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恐怕不会留在原处等我们抓他。” “但我推测后一种的几率更大一些。因为没有直接见过吉江,所以我并不能肯定。但从他能扛着尸体随意走动这一点可以看出,此人力气极大,而院外的杨树恰巧又倒在了放置何岩尸体的屋子,极大可能就是他所为,因此我判断他武功也不简单。这样一个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还武功高强,在刑部潜藏六七年,只为了充当某人在刑部的眼线,若我是幕后之人,是否太大材小用?而且最后还为了换一个尸体而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这些不符合逻辑,所以我判断,这个作案者,可能是他人伪装成吉江的可能更大些。” 朱钧沉默,须臾,缓缓开口,“赵远,你悄悄带一队人过去看看,若是看见吉江在,就先守在附近,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命令。若是没有发现人影…就在他住处还有四周隐蔽之处仔细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可疑之物。” 或许这个‘可疑之物’,就是吉伯的尸体了。这句话,朱钧犹豫着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是!属下即刻去办!”赵远带着人快速离开。 萧清眸子漆黑。若是犯人就是吉江,或许他现在还没发现暴露,那么封锁这个消息,在他身边安插官兵,可能会将幕后指使他之人揪出来。若是有人伪装吉江,那么,吉江的性命恐怕就难保了。 朱老头是瞬间明白她的话,才做出了这种双向命令。 院内剩下萧清朱钧,还有几个守卫的士兵。 萧清望向屋内的尸体,刚要开口,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童声,“嘿嘿…大哥哥好厉害啊!”, 萧清一怔,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墙院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银褂小童。 “你是何人?竟然随便闯入我刑部?”院内守兵厉喝。 小银看也不看他们,笑眯眯望着萧清,“大哥哥,小银跟了你好长时间了哦,你怎么没发现我呢?” 萧清神情淡淡,“你找我有事?” “恩!”小银可爱得点点头,“主人找你呢,大哥哥跟我走吧!” 一旁朱钧一凛,不留痕迹挡在萧清面前,“请问这位小兄弟,摄国殿下找萧副史何事?” 他当然认识这小童,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形影不离。身手更是诡秘无踪,深不可测。只是,当初在殿上看那男子对小萧…他就十分别扭。 小银笑嘻嘻望向朱钧,“当然是想大哥哥了,才会让小银来接他啊!” “小兄弟有所不知,萧副史现在职务在身,不能脱身,还望小兄弟回去转告摄国殿下,望他恕罪,改日朱某定会亲自前去登门谢罪。” 小银头歪了歪,“不能脱身?意思是不能跟小银走了吗?” 朱钧道,“正是,还望摄国殿下恕罪。” 话刚落,空气蓦地一沉,透出渗人的寒气。 小银身影一闪,立在朱钧面前,脸上虽在笑,可眼底却没有温度,“主人要见的人,还没有谁能拦得住的!你的意思,是要阻拦我将他带走喽?” 明明是个孩子,身上散发的杀意却让众人发寒。 朱钧身子一顿,还要说什么,萧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小银,“既然摄国殿下相邀,萧某怎能不去?请带路吧。” “小萧…”朱钧蹙眉,萧清眼神示意他没事,朱钧便没再开口。 “嘿嘿,还是大哥哥最好,那我们走吧!”小银上前,像是要吵着出去玩的孩童,拉住萧清的手便迅速跑了出去! 朱钧眉宇微凝,随即吩咐院内的守卫,“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是!”众人背冒冷汗,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将屋内尸体交给徐演,让他验完尸后迅速去找我!” “是!” 朱钧快速离去,他要想想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了。 ** 萧清被拉着出了刑部,外面正停着一辆马车!四周聚集了一群围观之人,口中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都是因为,面前这辆马车实在太过华丽! 整个车身是用鎏金制作而成,车身镶着上百颗玛瑙翡翠!价值千金的绮罗绸缎纱帐,车身纹着美鲛飞霞壁画,帐顶是红宝石纯金雕花的!前面并排两列血统纯正的矫健白马,像是飞天的神马英武不凡,一共八匹,整齐得立在车前。周围是近百名赤红甲衣的护卫,羽帽锦靴,腰跨宝刀,严阵以待! 这阵势!就算是在权贵汇集的帝都也没见过几回!立刻便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前来围观! 萧清嘴角微抽。 土豪!奢靡!炫富!碾压一切! “大哥哥,快上去吧!”一旁小银拉着他向马车走去,马车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朝他缓缓行礼。 近距离观赏这辆马车,更是震撼,萧清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进了马车,小银身影一蹿,跳上马车顶上坐了下来,“走吧!” 那中年男子拉紧马绳,轻喝一声,车轮滚动,缓缓朝着帝都最为华贵的摄国王府而去。 大祁帝都中,先帝的兄弟大多已经分封离京,唯有摄政王元宸可以留在长陵。先王曾赐予他一座府邸,是帝都除却皇宫外最大的王府!位于东面帝宫不远处。高楼叠嶂,林海重重,王府甚至将帝都东面一座山林都囊括其中!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 王府前,高约三丈的鎏金大门前,两座狮身麒麟尾的雕像凛凛生威,百米长的队伍缓缓停下。 “大哥哥,到了哦!”小银的声音传来,萧清掀帘走出跳了下来。 “我们进去吧!”小银拉着萧清朝王府内走去,萧清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眼马车。 “大哥哥很喜欢那辆马车?” “准确来说,是喜欢车上的玛瑙翡翠。” “小银也很喜欢呢,一闪一闪得很漂亮!” “我喜欢是因为,若把它抠下来,应该能卖很多钱。”一路上萧清都在纠结要不要将马车上的玛瑙偷偷抠下来一颗,看那光泽质地,一颗至少价值千两白银。 小银步子一顿,随即笑嘻嘻望他,“大哥哥你还真有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府,入目的是极度奢华的府院。 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赤瓦盖顶,仿佛是一头上古黑暗凶兽盘踞,要将人吞噬进去! 紫玉琉璃铺就的地面,红色玛瑙镶嵌的石柱,竞相绽放的奇花异草,每一处,都彰显着奢靡!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 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用语言根本无法描述这座府邸的华贵,只是在这富丽炫目的美景中,却让萧清莫名感到一丝诡异。一丝淡淡的幽香袭来,透着些许旖旎,芬芳,还有撩人的魅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危险的男人 小银带着他走过一架拱桥,桥下是一大片池塘。池内波光潋滟,种着一种浅白透红的花,那花,花蕊缠绕,吐出细长的花丝,根茎没在水中,由花芯到花蕊泛着丝丝赤红,仿佛是细管在吸收着天地精华,隐隐泛着一丝妖气。 “这是什么花?”萧清望向下面的水塘问道。 “这个啊,是主人从西域带回来的哦!叫…哦对了,叫双生花。” 双生花,残酷而美丽的黑暗之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最后,却一朵耀眼夺目,一朵枯败凋零,正如世间残酷的命运。 萧清缓缓扯了扯嘴角,不再开口,跟着小银朝远处那座庞大建筑而去。 等真正来到这个偌大的建筑面前,萧清才更深地意识到它的华贵与巍峨。沿着台阶层层而上,走进正殿中,顿时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胭脂香气。 殿内装饰华美,赤金顶壁,红纱飞舞,殿内是一个个绝美妖娆的舞娘,腰肢柔软,香肩半裸,媚眼如丝,身上薄纱飞舞,舞姿撩人,随着竹乐在翩翩起舞。 萧清目光一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坐在上首的男人。 暗红长衫,摇曳拖地。一头墨发慵懒散在脸侧,手执琉璃玉盏,盏内是血红的美酒。精致的容颜散发着无穷的诱惑,似最媚的骨,最艳的香,眉宇流转间的潋滟妖娆使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男子周身围绕着五、六名面容绝美的女子,替他揉肩,按腿,纤手为他倒酒,每个女子眼中都满是痴迷。身上衣衫半解,双峰蹭在男子腿上,肩颈,放荡靡丽,透出浓重的欲念。 萧清双眼微眯,男子薄唇挂着一抹妖娆笑意,却未达眼底,似感应到什么,目光蓦地像萧清望来! 那双暗红似宝石般的眸子似无形的野兽,将她牢牢锁定!眼底深处那诡凉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冷,在触到萧清时,微晃,变成更深的暗沉。 “萧大人来了,本殿可是等了你好久呢,快过来…”元宸声音醇哑魅人,带着一丝侬音,身子懒懒靠在榻上,一动不动望着她。 萧清缓缓上前,中间的舞女纷纷散开,美眸大胆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萧清走到殿前,缓缓行礼,“萧某有事耽误了,望殿下恕罪。” “无妨,请坐。” “多谢殿下。” 萧清转身坐到一旁,立刻有女子上前为她斟酒,面前是珍果玉馐,琳琅满目。伸手缓缓端起杯子,垂眸淡淡啜饮。 左侧一名黛衫女子帮他布菜,右侧艳丽女子替她斟酒。两侧脂粉香扑鼻,美侍环绕,透出丝丝旖旎。 “大人,奴家给您捏捏腿…”话落,一双柔荑伸了过来,捏上了萧清的大腿,力道轻柔恰当,随即一点一点向大腿根移去。 萧清面色淡淡,伸手握住那名艳丽女子的手,面无表情望她。 “大人?”女子有些不安。 “这么美的一双手,怎么能做这些事呢?我可不愿看到小姐如此漂亮的手因我而染上瑕疵,否则,萧某会愧疚的。” 萧清唇角勾起浅淡弧度,眸子似黑曜,闪烁迷人光泽。 “大人…”女子心跳加速,脸颊染上一层绯色。少年的手掌温润,望着她的目光柔和,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元宸望着下方的萧清,嘴角勾起莫名笑意,“看来萧大人很喜欢她呢,既然如此,那便让她好好伺候你吧!” 目光转向一旁,那艳丽女子感觉上面那道淡淡的视线,身子一抖,连忙道,“紫舞定好好伺候萧大人!” 元宸懒懒支首,但笑不语。 萧清转眸,望着面前的歌舞。殿内薄纱飞舞,女子婀娜轻舞,身姿曼妙,眉目间流转风情,魅惑人心。 萧清能感觉落在她身上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诡秘而难以捉摸。 须臾,上侧隐隐有女子娇喘声传来,萧清目光一转,望来。 一个女子媚眼如丝躺在男子身侧,白皙的面容泛着一丝红晕,红唇半启,一串令人脸红心跳的轻吟传来。 男子的手放肆地直接伸进女子薄衫内,那女子面色酡红,眼中透出浓浓的渴望,动情地望着一旁的男子,满目痴迷。 可男子嘴角依然噙着一丝淡笑,仿佛掌控一切的黑夜冥王,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继续撩拨着身旁的女子,眸子却直直望着下方的萧清,一瞬不瞬。那逼人的视线,令人心颤。 唇角微微勾起,男子手指从女子胸口缓缓向下移动,在宽大衣袍遮掩更显色情。忽然,那女子身子一颤,娇喘声越发响亮,朱唇轻咬,“殿下…”声音透着浓浓的欲念,令人心跳加速。 萧清望着这一幕活色生香,眸子浅淡如水。忽然,耳畔传来女子低柔的声音,“大人,让紫舞来伺候您吧…” 女子气息紧贴萧清脸侧,唇径直贴了上来,吻上了她脖子。 萧清微微蹙眉,知道上面男子正看着他,忍了忍没有动弹。女子双臂搭上他的脖子,整个身子坐到了他腿上,唇开始一点点游移,朝他脸上亲去。 萧清脸上平静无波,只是眉梢却紧紧皱起。感觉到女子的手朝他腰间玉带解去,终于抬手制止住她。 “大人不想吗?”女子起身,水眸紧紧盯着他。 萧清沉默,望向上首男子,“不知今日殿下叫下官前来是有何事?” 男子眼中透出一丝兴味,淡淡开口,“本殿记得在夜宴上说过,第二日会派人去接你,萧大人不记得了?” “下官记得。只是第二日发生何事殿下应该清楚。”帝都发生地动,她被掩藏在废墟下,就是想赴约也不可能,更何况他也不愿意。 “当然,这不能怪萧大人。只是既然萧大人过来了,那便好好享受一下本殿送给你的礼物如何?” 萧清淡淡道,“并非是下官拒接殿下的好意,而是萧某不好此道,所以只能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哦?难道萧大人真的喜好那不男不女的东西?” “殿下见谅,确实如此。” “呵…萧大人莫不是在敷衍本殿?”男子声音低哑,却微冷,将空气也染上一层诡异,殿内蓦地安静下来。舞妓不安地站在殿内,神情惶恐。 萧清面无表情,“下官怎敢敷衍殿下?事实确是如此。” “那就让本殿看看萧大人是否在说谎吧。”男子转头对一旁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起身缓缓走了过来。 “这是本殿的爱妾,就让她来好好伺候一下你吧。” 萧清眸光一凛,看着那女子袅袅走来,绝色的面容浅笑嫣然,“奴家锦绣,参见萧大人。” 萧清直接越过她,望向上首男子,“殿下这是何意?” 元宸懒懒靠在榻上,轻晃杯中葡萄酒,“锦绣是本殿的爱妾,赐予萧大人难道还不满意?” 萧清唇角紧抿,崩出一丝冷硬弧度。 “呵…萧大人小小年纪,定没尝过这种销魂滋味,本殿今日就让萧大人好好体验一番。锦绣,好好伺候。” “奴家遵命。” 坐在萧清身上的紫舞早已离开,而锦绣并未急着做什么,只是水波荡漾的美眸柔柔地盯着萧清,伸出一根手指轻扫他的脸侧,下颌,脖颈,动作间透着浓浓的挑逗。 “大人真是俊逸非凡,让奴家爱慕不已。”声音似黄鹂般柔软甜腻,随即倾身吻向了萧清喉结!红唇在四周不断游移,随即缓缓向下而去。 萧清眸子漆黑一片,余光能看到男子兴味带着探究的目光。 这个男人,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 袖中手指微攥,忽然伸手将面前女子扯进怀中,眸子深邃,低头直接印上了她的红唇!手指灵活一勾,女子薄衫褪下,萧清伸手抚上了去! 女子娇躯微僵,可能没想过面前小小年纪的少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胆。随即放松身体,玉臂勾上了萧清脖颈,红唇微启挑动少年唇瓣,而恰好萧清头一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躲过她的唇瓣,移到她的脖颈处轻磨。 “嘶——!”薄纱散落,萧清凶猛地直接撕裂女子薄衫,顿时一张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赤裸裸地出现的众人眼前! 女子不知为何有些慌了,微微挣扎,却不想无意中碰到了桌子,“啪嚓”一声杯盏碎裂,清晰回荡在殿中。 萧清身子一顿,缓缓起身。冷漠地拿起袖中绢帕,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随即将绢帕像丢垃圾般扔到一旁,冷冷道,“滋味果然不怎么样。” 身下女子脸色蓦地一白,随即毫无形象滚到一旁,朝着上方男子不停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元宸绝美的脸冰凉,眸子泛着幽暗的光,“来人,拖下去!” 随即走进来两个甲卫,直接捞起殿内跪着的赤裸女子,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远远还回荡着女子的求饶声,听着着实渗人。 殿内一片安静,所有女子面如寒蝉,脸上满是惊恐。 摄政王殿下一向喜怒无常,手段残酷狠辣,尤其是方才他毫不留情赐死自己爱妾一幕,更是让殿内女子心中恐惧万分。 男子双瞳直直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暗红眸子渐渐蒙上一层黑雾。 “通通滚出去。” 萧清淡淡垂眸,一动不动。片刻,偌大的殿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上首男子和坐在位置上的萧清。 衣衫摩擦,接着是幽幽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慵懒,魅惑,却诡凉渗人,缓缓靠近萧清。 忽然头皮一痛,男子扯住他的头发,萧清被迫抬头。面前男子嘴角勾出一抹魅惑弧度,却危险,“本殿还真是小看你了,确实,若只是普通猎物,本殿的侄儿怎么会如此在意?” 萧清眸光浅淡,毫无波动,“看来下官不小心惹恼殿下了,萧某在此向殿下赔罪。” “呵…真是只有趣的小家伙,身上到处都是刺,你说本殿将你身上的刺一一拔了,会怎么样?” 萧清面无表情,“拔了照样会长出新刺,这是人体正常新陈代谢的道理。” 男子望着少年,嘴角处还残留一丝红痕,那是之前女子涂抹在口上的唇脂。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摩擦少年唇角,却被他闪身躲过,却忘了自己头发还在男子手中,头皮顿时传来一阵痛意。 萧清瞪向面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时间不早了,下官府上还有事,就不多打扰殿下了,先行告辞。” “你在本殿那乖侄儿面前,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看来,他还真是很放纵你啊…” “萧某一介小小副史,哪里会有机会接触陛下,摄国殿下想太多了。” “哦?是吗?那这是什么?” 男子蓦地扒开萧清胸前衣襟,少年纤瘦微白的肩颈处有一个深深的红痕。 男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看来,本殿的侄儿有好好疼爱你啊!除了这里,他是不是在你身上别的地方也留下这样的痕迹?” 话落,手一用力,萧清前襟衣衫散落! 萧清脸色一寒,手腕一翻抓住衣领,另一手微转,将散落的衫带收紧,防止衣衫脱落。 “呵…”男子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悠闲地看着萧清快速拢过衣衫,似在看一只拼命挣扎的虫子。 萧清脸色没有波动,眸子却微沉,“殿下的玩笑似乎有些过头了,下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话落,不看男子,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这个男人,怕是察觉了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了?她脖子上的喉结是老头用药制作而成,黏在喉咙上就如真的般。除非是用特制的药水清洗,否则根本不会脱落。平日里她一直带着,连休息时都不会摘下来。除过那几日在穹华宫,被那个人用蓝色药水取下来过,其余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就算他身材瘦弱一点,但他还未及冠,应该不会让人直接怀疑上性别!再加上她刚制作出的… 萧清大步朝殿外走去,忽然,腿窝处一痛,身子一个踉跄,便摔到了地上! “呜…”靠!竟然隔空点穴,打在了她的腿筋上!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脚步,透出沉稳和慵懒。面前出现一截暗纹红衫衣角,那红,是血一般颜色的红,妖娆却渗人。 男子缓缓蹲下,一把扭住萧清的下巴,“本殿允许你离开了吗?” 萧清眸子锐利,隐隐映出怒意,嘴唇紧抿,泛着冷凝。 少年带着愤怒的眸子仿佛一头被惹恼的小兽,在朝他露出尖利的齿爪。 “你想怎样?”片刻,萧清眸子逐渐恢复沉静。随时随地都不能失去理智,这是萧清活了两世之久,深深印在骨子里的东西。 “呵…萧大人在怕什么?难道本殿还会吃了你不成?” 男子边说,边轻抚萧清微乱的发丝,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宝贝般。 “萧大人身上的伪装倒是不错,只不过还是瞒不住本殿。” 萧清眸子陡然大睁! 男子脸上露出邪肆的笑意,缓缓靠近,“其实你不是…喜好太监吧?” 话落,萧清袖中紧攥的手微松,却见面前男子忽然唇角渐渐勾起,越来越大,越发幽深,眸子闪烁暗光,望着萧清的目光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嘲讽冰冷。 萧清身子一颤,眼中闪过惊光! 这个男人!其实早就看破了她的伪装!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却不明说,像是玩弄人心的诡异傀儡师,享受他人的惊恐,慌乱和不知所措!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便被他牵着鼻子走,在他面前做的挣扎伪装全都是他无聊时的调剂!这个男人仿佛在操控一切,脸上看着,心中却在笑着!高高在上的嘲笑! 萧清脸色渐渐泛白,连指尖都在颤动。 此刻,这个男人让她从内心不由自主升起一种恐惧,想要尽快逃脱他摆弄的深刻恐惧! “呵…连身子都在抖呢…真是可爱…”男子诡凉的气息打在她的耳侧,俯身轻轻在她脸侧印下一个吻。 “看来做的有点过头了,把我可爱的小宠物都吓坏了呢…” 缓缓起身,手指温柔的抚摸萧清泛白的脸,“不要太早崩溃哦,否则就不好玩了。难得本殿找到一个有趣的宠物,若是这样就轻易坏了,我会感到很无趣的…” 男子魅唇微微勾起,似魔,似魅,妖异渗人,仿佛是掌控苍生的诡凉死灵。 缓缓起身,看也不看地上的萧清,转身径直离去。 殿内死一般沉静,仿佛是进入了某种死寂空间,令人窒息。 萧清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眼睑微垂,散落的发丝遮住她的脸侧,在苍白的面容上映照出一层阴影,看不出丝毫情绪。 过了许久,当天边落日开始隐没最后一丝霞光时,萧清缓缓起身,身子微微晃动,随即稳稳站定。转身,一步步朝殿外走去,天际的落日将她的身影拉成极长的弧度,在霞光下透出一丝沉寂。 纤瘦的身影笔直地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很沉稳,须臾,一点点消失在这繁华交织而成的世界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于平静 李小力总觉得这几日萧清有些不太对劲。 那日从刑部回来后,女人表现得虽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他总觉得她像是遇见什么事似的,莫名得有些不安。 就像现在,萧清安静吃着饭,可是眉宇却微微蹙着,似在神游天外。 李小力静静望她,脸色微微有些沉。 “发生什么事了?”吃完早膳后,郝猛与小清在外面锻炼,李小力淡淡开口。 萧清出去的步子一顿,“什么啊?” “你这两天有些怪怪的。” 望着李小力犀利的眸子,萧清淡淡道,“刑部出了点事情,从中秋夜宴中带回来的禁军何岩的尸体被人换了。” 李小力脸色一凝,“怎么回事?” 萧清简单讲述了当时刑部发生的事情。 朱老头已经将交换后的尸体让仵作验过,是溺水而亡,身上找不到丝毫他杀的痕迹。若不是通过胳膊和腹部颜色黑紫的尸斑,恐怕连萧清都很察觉。还有犯人遗漏的一点,就是伪装的面具。 面具下的尸体肌肤因为肿胀,所以导致外层面具呈现出细小凸点,这也是萧清发现尸体伪装了的原因。 “那个吉江呢?”李小力道,“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下落,刑部的人到了他住处后,他已经没了踪影。不知是真的销声匿迹了,还是被人杀害了。” “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并不是。”萧清眸子漆黑,“我猜想,指使此人偷换尸体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夜宴上的人。” “怎么说?” “若不是亲眼看见尸体,发现有纰漏,此人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去偷换尸体。” “你说纰漏?难道何岩尸体有什么异样?” 萧清点头,“当时我也只是怀疑,尸体脸部呈现银灰色,且身上衣服平整,脚踝处的伤口有包扎过,这些线索表示当时死者并未有自杀的意向。只是尸体表面并未有其他伤痕,因此我想将尸体解剖后,看看内部有无发现。恐怕当时是有人看出了我这个念头,才会赶在我之前先下手为强,目的就是不暴露隐藏在尸体内部的线索。” “你…有怀疑的对象了?” 萧清缓缓望向外面,“要说没有也不可能,有那么几个人,总有这个能力和动机。”看着屋外与小七玩耍的小呈,“此次刺杀一案,虽刺杀者是胡人,但他们肆无忌惮在大殿上行刺,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这种刺杀方式失败的几率很大,那为何他们还要继续行动?而原本毫无希望的刺杀,在禁军何岩的接应下便得顺畅无比。若说此次行动是为了刺杀,不如说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试探大祁帝宫内的禁军防卫。有谁会想要知道这个?又有谁有这个能力将胡人引入大祁?一一排除下来,结果就无非就那几个人。” “你要怎么做?继续追查?” “呵…追查?刑部将尸体被换一事上奏给朝廷已有三日,至今仍无音信,这说明什么?而且当日夜宴胡人行刺时,就算禁卫军再疏漏,那么那个男人的银面甲卫也不可能没有丝毫行动。这只能说明,是那个男人没有下令。” “他原本就知道夜宴上会有行刺,却仍没有行动。并不是胡人突破禁军的防守进入到清鸾殿中,而是他让他们突破的。因为那个男人的允许,所以何岩才能将禁军调离,胡人才能假扮成宫内的宫女太监行刺,才能如此近距离地刺杀他。不然,凭借那男人的手段,怎么可能会让一介小小胡人如此深入帝宫?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做是什么原因,我猜不透。既然刑部上书三日仍无旨意,这就已经表达了那个男人的意思。我还怎么去追查?” 李小力眉梢微微皱起,“你…”现在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女人确实有些古怪。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萧清靠在门上,眉宇间隐隐烙下一层神秘阴影。 抬眸,淡淡望着院内的小呈,阳光照在他纯净的面庞,笑容纯粹而美好,仿佛世间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缓缓转头,看到倚在门上的萧清,轻轻咧嘴朝他笑了起来,那一瞬间,似乎满园的阳光都盛落在他的脸上! 那是信任和依赖,毫无保留的澄净。 萧清微微一怔,胸口似乎有什么倾泻而出,只是一瞬间,仿佛过了许久,一直积压在胸口的阴霾缓缓散去,原本渐生波澜的心逐渐归于平静,似古潭般幽深沉远。 一旁李小力微微一怔。 萧清缓缓朝院内的小呈走去。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他的身形微微抽高,原本泛黄的脸色变的白皙起来,显得面容越发干净。 萧清揉了揉他的脑袋,脸上柔和而宠溺,“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小呈用手比划着,神情透出一丝黯然。 “那今日萧哥哥跟你一块过去好不好?去看你的丫丫妹妹。” 小呈眼睛一亮,脸上绽出一抹纯粹笑意,点头。 萧清唇角微勾,一抹阳光落在她眉宇间,明亮淡然。 屋内的李小力心中无意识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女人不需要他再担心了,虽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变得迷茫摇摆不定,但现在她总算恢复如常,变成平常的她了。 以这个女人的性格,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默默一个人承受。虽表面永远处事不惊,但谁能知道这样一个瘦弱的身躯中,要隐藏多大力量,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是什么冲击让她动摇了这个心,看来,他要仔细去查探一下了。 既然没办法让这个女人开口,那他就自己寻找答案。 李小力双眸微闪,走到院中,“让郝猛和小清陪你去吧,这几日城内不太安生,马上就是皇城围猎了,别在那之前受伤了。” “皇城围猎?”萧清死死与扒在她身上的小七纠缠,听到李小力这么一说,转头一脸疑惑。 李小力脸色一黑,“你不会又没看刑部发的公文吧?” “额…”她这几日都混混沌沌的,哪有时间看啊!那什么皇城围猎干嘛要现在举办啊?真是莫名其妙。 “公文是在一个月之前就发布了,定在才子盛会二十日后。”似乎知道萧清在想什么,李小力冷冷道。 萧清眨眼,挠了挠脸,“只是现在发生了地动,才子大会也推迟了,为何还要在此刻举行皇城围猎?” 李小力微微皱眉,“原本皇城围猎也是要推迟的,只是据闻摄国殿下上奏,希望能如约举行此次围猎。说是为了欣赏一下百官马上的英姿,感受大祁武将的彪悍之风。而无极帝君也同意了,下旨九月初四的皇城围猎如期举行,而才子盛会则在围猎七日之后,在英萃院进行初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五日前,刑部便有人前过来通知了,我将公文放你屋里还提醒过你要看,结果你还是没看?” 萧清面色讪讪。当时刚从宫里回来,那个男人的话一直在她脑袋里乱晃,她怎么还记得这个啊? 李小力一脸‘我就知道’斜睨着她,“所有在职的四品以上官员,都需参加。若拔得头筹,还会得到圣上的奖励,所有官员都跃跃欲试,毕竟此次帝都发生灾难,新上任官员无数。这些人都瞄准这个时机想要在御前搏得帝王瞩目,以图将来。若你有想做的事情,可以通过此次围猎试试。” 李小力心中隐隐的猜想不知是真是假,不管如何,他都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再受伤了,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再多伤害了。 恰好郝猛与小清带着汪仔晨跑回来,李小力交代了他们几声,几人便一同出了别院,朝城郊而去。 地动后的十几日后,朝堂诸多空缺在快速填补,灾民得以安抚,官兵在一点点清理地动破坏掉的楼屋,动荡的朝局也逐渐恢复平静。 萧清不得不佩服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在帝宫那几日,只是听男子寥寥几句吩咐,噬魅便将其拟好旨意,传达给了朝中官员。男人话语永远不多,却每一句都直戳要害,思虑周全,毫无疏漏。 如此迅猛的雷霆手段,滴水不漏的心思,她不相信他会没有察觉当日中秋夜宴上胡人的刺杀行动。 但她没有开口询问他原因。 萧清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旁边是小清,外面坐着驾车的郝猛与小呈。 须臾,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二清子,周围都是流民,马车不好走。咱们就在这下吧?” “恩” 郝猛将马车停到一旁,几人一同下了车。 这里是离城郊南面最近的街道,四周聚集了许多受灾流民。兵部与吏部派出百名官员在此维持秩序,施放粥粮,抚慰灾民。 萧清几人走下车来,入目的是满是衣衫褴褛的百姓。似麻蜂般聚在在一起,争抢着食物。不时传来官兵的怒骂声还有殴打声,场景有些混乱。 萧清几人望去,那处似乎在发生争吵。 “为何到现在还不能领粮食?是不是你们贪了朝廷的银两,扣下了我们的救济?!” “胡说八道!谁说的!你这刁民!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收拾你!” 这时,一旁灰布长衫的精瘦男子开口,“这位兄台应该有所误会,虽然原吏部大人被查出贪污受贿,也不代表现在新上任的大人也犯同样的错误,咱们还是再稍等片刻吧!” “等什么!我们几个兄弟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可仍然没看见朝廷纷发下来的米粮还有褥子。这眼见晚上天儿都凉了,我们无家可归,只能睡在街上,没有吃的盖的,家中老母和孩子怎么办?!” “对啊对啊!你们说要给我们的药,到现在都没影!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诸位稍安勿躁!官差大人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们也不能强行逼迫他们啊的!万一惹恼了诸位大人,把咱们给关到牢里,那可怎么办啊?!”灰衣男子面露惧色道。 “怕什么!难道就没有王法了?!我还就不信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就是就是!” … 气氛越来越僵,似即将点燃的油锅,随时都会爆炸。 萧清双眼微眯,闪烁幽光。 “这不是张二哥吗?你怎么在这里?”小清忽然开口,方才开口的那名汉子转过来,脸带诧异,“小呈?清子?你们怎么来了?!” 郝猛从一旁钻出来,肩上扛着五个麻袋,“臭小子!你没看到老子啊?亏得老子还给你们抗了那么多袋粟米过来!” “郝大哥?!”张噶几步奔来,他身后几个汉子见他过来,也连忙跟了来。 “你们怎么来了?” “小呈想要看看丫丫,我们便领他过来了!怎么样?丫丫没事了吧?” 张嘎一看便是常在外面风吹雨晒的汉子,一张粗黑的脸上微黯,“丫丫从昨日就一直前个就一直高烧不退,我想请人给她看病,却让官兵给拦下,不让我们进城…” 萧清明白。此次官兵将受灾流民封锁在一个区域,不允许其随意走动,一是怕流民将不安的情绪传递给城内其他人,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二则是因为,城内安置了诸多异国使者与藩王,一旦发生暴动殃及权贵,恐怕就算是摘了整个兵部他们都担当不起。 “大夫呢?朝廷应该有派遣城中大夫前来诊治吧?”萧清道。 张嘎望着忽然开口的青衣少年,未曾多想道,“那些都是什么大夫!就来随便看两下,说了句没事,就匆忙跑了!简直是像躲什么灾病似的!” 萧清微微蹙眉。 “行了!先啥都别说了!俺给你们带来十袋大米,先给煮上让老人小孩子喝上,其他的待会再说!”郝猛跨步扛着肩上五袋粟米走到那些官兵面前,望了眼锅里稀得跟水似的粥,眉头拧了起来,“你们!过来把米扛过去先煮了!让这些灾民先填饱肚子!” 郝猛粗人一个,根本不在乎说话语气,可那些官兵见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民在这里指手画脚,顿时面带不悦,“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待着去!” “啪”郝猛甩肩将肩上米搁在地上,大掌一抓捞起前面那个官兵,轻松提溜起来,“你说啥!” 那粗猛凶悍的模样顿时让那官兵肩膀一缩,哆嗦着,“你…大,大胆!你敢打我,我…我让你…哎呦!”话还没说完,就被郝猛一拳抡到了眼睛上! 顿时一个现成熊猫眼出现在他脸上! 郝猛手指按得嘎嘣直响,“上次俺过来时,就见你正在踢打一个老妇!要不是张噶拦着,俺早就把你揍个脑袋开花了!今日你竟然还敢啰嗦!奶奶的!简直是找打!” 说着又一拳抡过,那官兵另一只眼也顿时青黑一片! “哎呦!你,你…”那官差满脸不可置信,在旁边官兵七手八脚搀扶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兵部李曹长的亲弟弟!你敢打我?!我定让我大哥饶不了你!” 兵曹,是位于武将从六品的官职,此人是兵部曹长的亲弟弟,怪不得如此嚣张。 郝猛眉头动都没动,龇着牙一步步靠近他,“老子最烦的就是听人说我的谁谁是那个谁谁!要打就打,啰嗦什么!说再多老子也不认识,有啥子鬼用!” “你…你不知道兵部的李广?” “老子凭啥要知道?!” “你。你…”那官差直哆嗦,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何人在此闹事!”这时忽然有群官兵簇拥着一人朝这边走来,那官差一间来人,顿时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大哥!” 原来来人正是兵部曹长李广。 “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有人闹事…!”李群添油加醋地开始讲述郝猛是如何胆大妄为,这群刁民是怎么闹事,边说边得意地望着郝猛几人,一副“你们死定了”的模样。 李广听完,蹙眉,“你说得可是真的?” “是真的!” 李广放眼扫了过来,“吏部可派人过来纷发粮食?” “还没有。除了三日前来过一回,今日的还没到。” “没到不会去催?在这瞎折腾什么!” 被李广这么一斥,李群顿时有些害怕,“小弟…这要去催的,可是这群刁民不听命令,定要在这闹事!尤其是他,刚刚还打小弟,所以我才没能去吏部催粮,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广听闻,转头走了过来,“是你打得他?” “是又怎么样?” “来人!将他给我押走!关入大牢!” “是!”身后官兵上前,就要去抓郝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灰衣男子 张嘎几人一脸着急,“大人!要抓就抓我吧!不关郝大哥的事!是我带人闹事的,都是因为家中老人小孩几日都没有分到吃食了,所以我们几人过来想要问问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因为我!您把我抓走吧!” 郝猛眉头一拧,“张嘎子,你说啥呢!一边待着去!就算他们把俺抓走了,还能把俺怎么样?你放一百个心吧!”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郝猛粗声打断他,随即转头望向李广,“喂!是我打得你二弟!不干别人的事!另外,俺那有十袋子粟米,让人搁那了,你赶紧让人煮了吧!” 郝猛对谁都是那种豪放不羁的态度,丝毫没将李广的官职放在心上。 “你…一介区区刁民,竟敢这么对我大哥说话!”李群忿忿。 李广倒是十分沉得住气,眯眼上下打量郝猛,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悍然正气,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英挺逼人!并非一般人所能有!顿时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忽然旁边传来萧清淡淡的声音,“这位大人,若你要抓人,我建议你把他也抓进去,好好审讯一番。” 李广等人转身望去,一袭青衣薄衫的清秀少年出现在眼前。 “你是…?” “这是我家二清子!是我二弟!”郝猛粗声粗气开口。 萧清将小呈交给一旁小清,径直走上前。少年虽素衣长衫,五官平平,可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锐利与清逸,令人侧目。 “这位小兄弟究竟何意?”李广略带深意地望向他。 萧清径直走到一人面前,“这位兄台,是何人指使你在此闹事的?” 面前正是之前混在人群中的灰衣精瘦男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灰衣男人面色有些闪烁。 萧清神情淡淡,“你明面上是在要粮,实则是在挑起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纠纷。怎么?指使你之人想要将此次动乱闹大,引起一阵混乱?” 萧清随意的一句话,却让男子面色大变!忽然转身,身子直直朝一旁的小巷窜去! 萧清以眼神制止一旁要追过去的小清,淡淡望向郝猛,眉宇沉静。 “奶奶的!竟敢当着俺的面子逃跑!看俺怎么收拾你!”郝猛厉喝,一个大鹏展翅跃了起来,接着一个下踢将那人踹翻到一旁! “抓住他——!”李广厉喝,接着官兵蜂拥而上,将那男子擒获! “大人!抓到了!”男人被推搡着押到李广面前。 “放开我!放开!”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作乱?” 男子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广眉头紧皱。他总觉得最近有一股势力在暗自捣乱,要么就是他们运输粮食的车莫名其妙掉进湖中,要么就是粥锅被掀翻,引得灾民怨声栽栽,还有就是莫名传言,说此次地动是山神发怒,大祁祸乱将起!尚书大人很早就吩咐,要坚决抵制这种流言,不能引起民心涣散。可祸事几乎每日都有,他却一直未抓到线索。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了些意外收获。 “说!你可还有其他同谋?你们是何人?是受谁指使?通通招来!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李广一个个问题问出,那人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广咬牙,面容沉肃。 “看你方才身手,十分敏捷,有种游牧民族的迅敏之风。再加上你胳膊处狼纹刺青,耳朵上明显的穿洞,很明显你并非大祁中人。”萧清目光一点点扫过男子周身,“浓眉淡化,颧骨处做了掩饰,眼窝处用白粉打上光晕,柔和了分明的棱角,脸上扑了一层暗黄粉面,使五官看起来没有那么凌厉,皮肤少了粗粝与糙红,更加贴近大祁人五官线条柔和的特点。” 萧清越说,那人眼睛瞪得越大。 “综合上述几点,我推测你应该是漠北辽蛮人。既然能在这个帝都随意出入,定不是普通商贩游人,此次前来觐见的漠北使者无非就那几个人,需要我一一将人名给你列出来吗?” 等萧清将话说完后,那人眼睛瞪得如铜铃般,一脸见鬼得模样。 “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嘶声喊道,一旁的李广等人也一脸诧异望她。 萧清面无表情开口,“若这周围还有你们的人,正好让他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里是大祁,若他再敢肆意作乱,萧清就亲自带人去拜访他,跟他好好叙叙旧。” “…!”那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满面惊恐。 “萧…清…?”一旁李广无意识喃喃。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忽然似想到什么,脸色蓦地一变,失声惊呼,“难道你是那个刑部副掌史萧大人?!” 萧清转头望他,眉宇微蹙,“既然察觉有人暗自捣乱,就该将此事报给上级,让京兆衙门或刑部中人出面调查,为何一直拖沓至今?” 李广一愣,随即朝他行礼,“萧大人勿怪。此事我已上报给大人,京兆衙门的人也派人前来查探过,但并未发现有何异动,所以…” “派人前来查看的是何人?” “是衙门副尹钱林的人。” “钱林?”萧清蹙眉。 小清走来,“二哥,这人我还有点印象哦。好像是原本衙门中的一个老捕头了,最近刚升上衙门副尹。只是…人非常迂腐。” 萧清淡淡瞥他,“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那日跟小力一起出去,正好碰到了捕头张荣,就知道啦!”应该说是小力特意询问的,那家伙不管做什么总喜欢问东问西的。 “萧大人,您看这人…”李广出声询问。 萧清望他,“那就劳烦李大人将他押至刑部,交给刑部曲大人吧!这是我的腰牌,你向刑部官兵出示后就将此人交给刑部便可!”虽然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但还需走一遍程序。既然不能用这种事情就将那人扳倒,最起码能稍微震慑一下他,让他在这个关键时期,本官再轻举妄动。 “是,下官明白!”李广伸手接过萧清出入刑部的腰牌,“请萧大人在此稍等片刻,下官令人将此人送入刑部后便即刻奉还此牌。” 萧清淡淡颔首。 李广招人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将手中腰牌递给他,再次嘱咐几句,那人点头,带着十几人押着那灰衣男人迅速离去。 众人这才回神打量起萧清,少年走到粟米麻袋前,拎起一袋倒入一旁的木筒中,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随即望向愣在那的一群官兵,眉头微拧,“你们不过来帮忙?” 傻站在那干什么!呆啊!让他一人忙什么时候才能煮出米粥来! 李广总算反应过来,“都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一群官差一溜烟上前,倒米的倒米,淘米的淘米,架锅生火,不到片刻,粟米的香气就渐渐飘来。一旁全是围着的灾民,却无一人再上前争抢,老实地待在原地等着放粥。 “二清子!你上旁边歇着去,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在这瞎折腾啥?”郝猛大掌一捞便将萧清拖到一旁。 萧清老实任他将自己拖过去,望了眼在认真淘米的小呈,眼尾微扬,“对了,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要跟兵部的人去大牢吗?” 望着一脸认真的萧清,郝猛挠了挠头,“这个…” “误会!误会!”李广拎过李群奔来,狠狠拍了掌他的脑袋,“是这小子不懂事,惹恼了这位兄弟,既然是误会,自然不能将这位兄台在关押进牢内的道理!何况,方才这位壮士还帮忙抓住了犯人,算是立一大功,怎么还能抓他?” 萧清淡淡扬眉,“我倒是希望你能将他抓回去呢。”悠悠说了这句话,转身便朝一旁走去。 “啊?”李广两兄弟一脸莫名其妙。 一旁小清低笑。大哥对官差出手有违法度,但刚刚大哥抓捕犯人有功,恐怕就功过相抵了,这下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二清子这是…”郝猛挠了挠脑袋望向萧清背影。 “大哥你都要去从军的人了,再这么鲁莽下去,二哥怎么能放心?到时去了营里,军法严苛,大哥你若再不收敛一下脾性,肯定会吃亏的!”小清平日虽经常脑子慢半拍,可是一到这时反应就极快,事关郝猛与萧清,他一向思虑最多。 郝猛讪讪挠了挠脑袋,蹲地认真生起火来,浓眉下的黢黑眸子闪亮异常。 “嘎子!嘎子!”这时,从旁边慌忙跑出来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妇,脸上焦急地呼喊着。 “娘?!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好好休息吗?!”张嘎见来人,慌忙上前。 “嘎子!快!丫丫不对劲!你快跟娘去看看!” 张嘎一听,顿时也慌了神,“怎么会?!我出来的时候还见丫丫好好的啊!怎么会有事?” “不知道啊!你刚走没多久丫丫就开始上吐下泻,浑身抽搐,你快去看看吧!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老妇皱纹深深的脸上泪雨纵横。 “嘎子!你还愣啥!赶紧过去啊!”郝猛一把捞住张嘎便奔了出去。 萧清转身,对一旁的小清说了几句。小清点头,随即闪身便没了踪影。 小呈一脸焦急地望向萧清。 “别担心,我跟你一块去看她。” 萧清携着小呈,扶起腿脚虚软的老妇,朝他们暂住的地方而去。 这群受灾百姓大多被安置在城南附近偏僻街巷处,张嘎等几十人挤在一间草房内,四周几乎没有落脚地。 角落处躺着一个瘦小的女孩,面色发青,口吐秽物,身子在不停抽搐!那副模样着实吓坏了周围的人。 “我的孙女哦…!”老妇扑了上去,泪流满面。 “丫丫,快醒醒!爹爹来了!丫丫!”张嘎手忙脚乱,却不知该怎么办。 周围窃窃私语。 “这丫头…莫不是得了疟疾了吧?” “什么?!”顿时其他灾民满面惊恐,慌忙散开! “胡说!我家虎丫怎么会得疟疾?!你别胡言乱语!” “我怎么胡说了?之前我老家发大水,隔壁村的人通通生了疟疾,就是这样又吐又泻的!可吓人了!” 张嘎满面铁青。 “我可怜的孩儿啊!”老夫听闻哭声越发大。 小呈望着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丫丫,此刻却面色发青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顿时一阵难过。转头望向萧清,大大的眼中满是慌乱。 萧清揉了揉他的脑袋,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丫丫的面色,带上手套将她嘴角的污秽抹去,放入鼻下轻嗅。 “嘶…”周围一阵抽气声。 “萧…萧大人?”张嘎诧异。这个萧大人难道不怕被传染疟疾吗? 萧清轻嗅了一下手中秽物,又翻看了一下丫丫的眼皮,查看了她的舌头,身体,随后内心微微吁了口气。 “不是疟疾。”萧清开口,虽语气淡淡,却莫名令人信服。 “您说得可是真的?!”张嘎面露惊喜。 萧清点头,“将她扶起来,拖住她的颈部,不要让吐出来的秽物呛住气管,动作要柔和。” 张嘎连忙按照她的要求将丫丫扶起,萧清小心捏住她的脸,直接将手指伸进她的口中! “大人?” “呕…!”丫丫喉头一缩,顿时吐出来一片污秽!萧清没有躲闪,身上被溅上许多。 “郝猛,去弄些糖水和盐水过来,有多少弄多少,快!” 郝猛二话不说,飞身出去! 萧清按压在丫丫腹部位置,为她引吐。随即揉捏她不断踌躇的四肢,轻抬她的颈部,以防被呛住。 须臾,丫丫脸色稍缓,身体不再抽搐。张嘎一脸诧异的望向萧清。 “二清子,水来了!” 郝猛拎了两大桶水过来,“这水是俺从井里打来的,绝对干净!二清子现在要怎么做?”盐和糖是他直接从旁边宅院里抢…额拿来的。 “把盐水给我。” 郝猛盛了一碗,递给萧清。 萧清接过,将碗中盐水一点点喂给丫丫,须臾,一碗见底。 “再来,还是盐水。” 郝猛连忙按照他的吩咐继续盛盐水递给萧清,就这样,连着灌下五碗盐水,萧清看了眼脸色稍缓的丫丫,才小心将她放平。 “是食物中毒。她应该是吃了什么变异的东西,才会导致上吐下泻,浑身抽搐。我已经给她做了简单处理,将她腹内大半的秽物催吐出来,也喂了排毒的盐水,但她体内仍存留一部分毒素。我已经让小清去找大夫了,应该一会就到。这段时间内,你要一直给她喝排毒的盐水,让她将毒素排出来。另外中间间杂着给糖水也喂给她,补充她流失的水份和糖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老妇不断朝她磕头,萧清伸手将她扶起,“不必多礼。” 张嘎扶起老妇,朝萧清行礼,“多谢萧大人救命之恩,张嘎一定铭记在心!” “你们暂住此处,要注意平日里饮食的卫生,还有饮用水一定要干净。”萧清望着周围脏乱的环境,通常灾祸后最易引起疾病和传染病,皆是因为环境不好,水、食物不干净的原因,导致人的抵抗能力下降。尘埃与病菌进入人的呼吸道与肺部,引发一系列感染病。 “郝猛,去叫几人过来,好好将此处打扫干净,再多般几床干净的被褥来,先临时用着。若不够,先去刑部支出一些来。” “好!俺马上去办!”郝猛转身出了草棚。 萧清望了眼躺在地上的丫丫,“张嘎,丫丫还在发烧,给她换件干净的衣服。”丫丫身上的衣服一紧被秽物浸湿,这样穿在身上难保不会病情加重。 “这…”张嘎欲言又止。 萧清一顿,随即才明白。走到一旁,将身上沾上秽物的外衫脱下,解开里面那件青色中衣,脱下来递给张嘎,随后再把那件沾了秽物的外衫套在仅剩一件的里衣身上。 聊胜于无,总比仅穿一件单衣的好。 “这…大人,使不得啊…”张嘎支吾着。 萧清蹙眉,“放心,方才丫丫吐秽物时只溅到我外衫,这件不脏。”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张嘎既感动又为难。萧大人是官,不仅屈身来这里,还亲自给他闺女看病,一点也不嫌弃溅在身上的脏物,他又怎么会嫌弃大人的衣服呢?只是就让萧大人着一件里衣站在这…他实在不忍啊! 当梵君华过来时,便看见少年仅穿一件单衣站在草棚里的场景。纤瘦的身子静静伫立在杂乱的草棚中,眉宇微微蹙起一层细痕,让人忍不住抬手为她抹平。 “二哥!我把沐大哥找来了!”小清快速蹿进棚里,“丫丫怎么样了?” “恩,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还需沐兄看一下。” 那日沐轻远去别院,告诉她他经常在城南旁的平安巷中为灾民就诊,若她有事便去那处找他,所以萧清在来草棚前,便让小清去隔壁街巷中把他找来。 沐轻远朝他点头,随即进了棚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的猎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清望向那一袭翠竹长衫的淡雅男子,微微蹙眉,“你不是应该好好在竹苑内休息吗?” 梵君华上前,将身上长衫解下,给她披上,“你呢?伤还没好怎么就到处乱跑?还穿得这么单薄,再生病怎么办?” 男子清雅似竹的气息将她笼罩,萧清微正挣扎,“我身上…”还有秽渣… “你都不介意,我为何要介意?” 萧清一怔,看着男子温柔得将长衫披在她身上,细心替她拢了拢衣领,如画的眉宇满是柔和。白皙淡雅的面容仿若谪仙,在他出现一瞬间,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这时,小呈从远处急匆匆跑来,灰头土面,白净的脸上还有几道土印。 “小呈,你去哪里了?” 小呈方才就不见了,当时丫丫情况紧急,她也就没多在意,现在看他脸上像猫爪似的泥印,嘴唇微抿。 “放心,丫丫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伸手将他脸上的泥印抹去。 小呈大口地喘着气,听闻丫丫没事,才松了口气。将手上一直攥着的东西递给萧清,大大的眼中闪过亮光。 “呵…这是金钱草,对于解毒排热有很好的效果,亏得你能找到这个东西。”一旁的梵君华轻笑。 萧清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它交给里面那个背药香的哥哥吧,他是大夫,这味药对丫丫肯定有用。” 小呈点点头,快速进了草棚。 “这个孩子挺像你的。”梵君华忽然开口,唇角是如沐春风的温和。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眨眼,“我有那么可爱吗?” “呵…”梵君华抿唇轻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确实很可爱。” 萧清一怔,面色微赫。 这人,有时还真是… 须臾,沐轻远从里面走出来,“是中毒,我已经给她开了药,将身上毒素全部排清,休息几日便好了。” 望了眼披在萧清身上的长衫,没有多言。 “之前替她解毒的人是你?”他进去时,发现周围都是秽物,孩子的症状也没有那么严重。再加上一旁桶内的盐水与糖水,问了那大汉才知道,原来之前竟是萧清替那孩子解了毒。 “萧兄还懂医术?” 萧清摇头,“并不是,只是会一些解毒的小常识而已。对了,劳烦你再开一些消除虫鼠的药,还有强身预防疾病的。若他们所住环境仍然这样,怕很有可能染上疾病,还是提前预防一下为好。” “恩,你放心,我会安排好。” 萧清点头。想来不用他说,沐轻远都会将这些办好的。毕竟这段时间他都一直待在城南附近,更加熟悉这之间的情况。 这时,张嘎走了过来,朝几人行礼,“多谢几位救了小女,张嘎不胜感激!那处有一个水塘,萧大人将脏了的衣服给我,我去帮您洗了吧!”张嘎完全一个老实人,只想表达自己的谢意,却忘了这样是在变相让萧清脱衣服。 萧清无奈,“张嘎,咱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要我脱衣服啊?” “啊?!这…这…”张嘎闹了个大红脸。 萧清微微咧嘴,一旁梵君华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别逗人家了,过来这边,我帮你清洗一下衣服。”话落不容萧清拒绝,就拉着她想不远处的水塘走去。 张嘎愣愣地望着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了?”沐轻远问。 “仙…仙人?”张嘎方才无意识抬头,正好瞥到站在萧大人身边的那个男人。起初他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气质不凡,方才一看他的样貌,简直是呆了。 张嘎没读过书,没办法来描述那男人的长相。不过这男人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简直是跟画里传说中的仙人一样,美得不像凡人。 “噗…”沐轻远闷笑出声,张嘎顿时一脸窘迫。沐轻远又交待了他几句,两人一同进了草棚。 梵君华拉着萧清来到池塘边,将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拿下,随即背对着她蹲在一旁打水。 萧清望了他一眼,随即将里面脏了的中衣解了下来,重新将男人的外衫披在身上。 这时梵君华转了过来,将绢帕在水中沾湿,拎过萧清的手轻轻擦拭起来。 萧清手上还残留着一些秽物,胳膊微缩,“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男子苍白的手指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腕,没有丝毫嫌弃替她擦拭手掌上的脏物,神态认真而温柔。 萧清静静望他,“你身体好点了吗?” “若不好,能这样站在你面前?”男子声音轻柔似柳絮。 “看你神色是比前几日好些了。”虽然男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已有了血色。 “你呢?还好吗?” “我很好啊!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男子缓缓抬眸,眸子漆黑如幕,“在摄国王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清一愣,望他。 “抱歉,我并不想让你为难,只是,我很担心你。” 两人一同坐在池边,清风微微吹拂,带起一缕饭香,那是粟米的香味。 远处小呈正一脸开心地端着粥走进草棚中,脸上纯粹的笑意直直撞入萧清眼中。 “今日之前,或许还有点事情。不过今日过后,就不会了。萧清依然还是萧清,没有改变。” 少年眼中的明亮不减分毫,依如男子初见时那般。 “恩。”男子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动人笑意落入眼眸中。 随即唇边笑意渐消,伸手抚上萧清额头,“摄政王,绝非善类,清清,离他远一些。” “恩,我知道。”萧清眸中幽深似潭,毫无波澜。 “我给你的药,有按时抹吗?” “有啊,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脸上面具要每日摘下来,活血后将药抹在伤口上,等伤口彻底好了才行。” “恩,我每日都有摘下来活血啦,放心。” “记得额头上的伤口不要碰到水。” “每日洗脸我都很小心的。” … 两人就这样自然得一问一答,周围空气都透出一丝静谧。 远处站在草棚外的李广讷讷地望向这边。 跟萧大人一起的男子是…虽未能近看,远远得他都能感觉出男子身上淡雅出尘的气质,绝非凡人! 李广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郝猛走出来,接过一旁李群手中的粥桶,转身离去! “这…这位壮士!等等!”李群叫住郝猛。 “干啥?”郝猛还记得此人踢打老妇一幕,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这个…是你家大人的腰牌,大哥让令我交还给萧大人。” 郝猛冷哼一声,抬手接过腰牌,塞进怀里。 “你以后小心点!再让俺看见你殴打老弱,小心你的骨头!”郝猛凑到他面前,一脸凶气。 “什么?”李群一愣。 殴打老弱?难道…? 望着郝猛一副“很想再揍你一顿”的表情,李群一哆嗦,“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是…我当时只打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妇,而是有人假扮的啊!” “什么?!”郝猛瞪眼。 李群咽了口唾沫,“是有人为了多领粮食,经常打扮成妇孺模样,骗取同情!我方发现了,一时气不过才…” 郝猛眉头拧成疙瘩,“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这个我可没撒谎!”李群直摆头,就差在额头上写“我很诚实”这几个字了。 “哼!那就姑且先相信你吧!要是以后让俺发现你说了谎…”郝猛朝他挥了挥拳头,随即转身进了草棚。 李群这才重重吁了口气,李广走来,“这次踢到铁板了吧?之前就劝告过你,让你老实一点,别天天嚣张跋扈!这下可好,惹到人了吧?!” “大哥…”李群有些讷讷。 “行了!你平日里就是太莽撞了!好好待在兵部磨炼,别整天给我惹事!” “知道了…” 那边萧清与梵君华正朝这边走来。 “萧大人,已经将犯人转交给了刑部,腰牌已经交给了那位壮士。”李广指向正在清扫草棚的郝猛,“另外,吏部的米粮与棉被已经到了,我已经命人给纷发给灾民了。” 萧清点头,“辛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多谢萧大人能海涵舍弟的无礼。”李广边说边悄悄打量一旁一袭青衣的出尘男子。 这人到底是… “李曹长多虑了,萧某从未觉得他无礼,何来海涵一说?”不再看一脸诧异的李广,转身进了草棚。 李广此人办事倒是很有效率,看人的眼光也有。方才李群添油加醋说完那番话后,他没有愤怒,说明他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就算是要将郝猛抓紧大牢,也是因为郝猛影响了官差办事,并无其他私怨。由此可看,此人能坐上兵部曹长一职,还是有些本事的。 李广眼中闪过若有所思,望着毫无顾忌走进脏乱草棚中的萧清与梵君华,只觉得今日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 ** 帝都内某处驿馆中。 “你说什么?!被抓了?!”一身锦服的凶戾男子怒斥下面跪着的一人,周身散发出的煞气令人心颤。 “怎么会被抓的?你给本王说清楚!”耶律扈一脸阴沉。 下面跪着的人哆嗦着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你说那人叫…萧清?” “是…那人自称萧清,兵部的李曹还称呼他为萧大人。” “哼!真是冤家路窄!好你个萧清!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坏本王的好事!本王绝对不会轻易绕了他!来人!” “哟,是何事让大哥一大早这么生气啊?说出来让小弟听听?”一身锦袍的耶律硕懒懒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上面面色难看的耶律扈,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谁允许你进本王驿馆的?滚出去!”耶律扈原本心情就不好,现在看到了最厌烦的人,脸色更是糟糕。 “大哥别这么冲动嘛,好歹上次我也救了你一命,小弟来此处坐坐又有何妨?” “哼!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哪是在救我,你是怕漠北族人知道我被人带走后,你会遭人诟病吧?怎么?想搏一个尊兄敬长的名声?哼!你做梦!” 耶律硕嘴角勾出一抹慵懒笑意,“大哥真是聪明,臣弟的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 “别冷嘲热讽的,本王不吃你这一套。说吧,你来我这究竟有何事?说完赶紧走,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耶律硕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耶律扈面前,“小弟只是想给大哥一个忠告,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哥最好不要再无事生非,免得打草惊蛇。” “你在说什么,本王不明白。” 耶律硕眼中闪过嘲讽,“大哥故意让人在城南挑唆流民,引起混乱一事,你以为做得多隐密?” “你…”耶律扈诧异。 “大哥不用惊讶,小弟不用特意打听也知道。” “那又如何?本王是在为我漠北将来做打算!” “大哥以为,就凭区区几个闹事的流民,能给大祁造成多大影响?何况,你此举已经打草惊蛇,若再不知收敛,到时引火烧身可别怪小弟没提醒你。” “你以为本王是吓大的?此举虽不能动摇大祁根本,但此刻若引起混乱,定会对漠北接下来的计划有诸多益处!” “小弟之前一直以为大哥很聪明,没想到是我看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耶律扈神色一冷。 “大哥真以为你那些手段,帝都官员无人察觉?就算他们没有察觉,你觉得那个人…会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手段无人能及,其下暗影遍布整个帝都,你那些小手段真以为能逃过他的耳目?呵,大哥还真是天真!” 耶律扈脸色一阵青一阵黑,“若大祁帝君发现了,为何到现在仍无动静?” “他不是没有动静,他只是不屑罢了。你的手段只是无关痛痒的在老虎身上搔痒,以那男人的狂傲根本不屑一顾。不过若你触碰到他的逆鳞,那人可就不会姑息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耶律硕眸子似苍狼,“大哥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动了不该动的人,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耶律扈双眼微眯,眼中闪过若有所思。难道…? “本王为何要相信你?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故弄玄虚的手段?” “大哥你会相信我的,因为你经不起一点猜疑了。”耶律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说,若父王知道你背着他偷偷将巴罗一族收为己用,他该有多愤怒?” 耶律扈脸色阴戾,“你敢威胁本王?” “小弟哪敢啊?还望大哥能想清楚,别到时后悔莫及。对了,大祁已经决定将和亲之日推迟到十日后,小弟劝大哥,这几日最好安静待在驿馆,别再惹祸上身,否则小弟也帮不了你。”耶律硕话落,不再看一脸阴沉的耶律扈,转身离去。 耶律扈再蠢笨,也知道轻重。 他的猎物,不许任何人动,只有他可以! 屋内的耶律扈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暴虐。 耶律硕,本王定会让你后悔的! ** 围猎当日,消弭了半个月的帝都再次沸腾起来!虽然地动将城南方向的房屋悉数尽毁,可很奇怪的是,帝都内其他地方并未受到波及,因此城内大多数百姓还是如往常般生活。 此次围猎,是在皇家园林。此处是皇族特有的狩猎地,与城西的斗兽场,城中万赛街并称为帝都三大景。 当一大早萧清被拖起来时,天已经大亮。 “惨了惨了!二哥快起来!我们迟了!”门外咣咣被小清不停敲着,萧清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子又呼呼睡去。 “砰——!”小清直接破门而入,如苍蝇般在屋子里乱转。打水,拎盆,浸湿毛巾,找官服。 “二哥二哥!快醒醒!你官服呢?怎么找不到了?” “坏了…”萧清无意识呢喃一句,接着又忽悠悠睡去。 “坏了?!怎么坏了?!你快醒醒!别睡了!”小清自顾自喊着,萧清仍缩在被窝里不肯动弹。 昨晚在院子里几人玩她自制的扑克,一直到凌晨才一个个晃悠悠去睡觉,所以不止萧清,连郝猛几人都睡过头了。 当然小呈是很早就醒了,却在见过萧清起床后的低气压后,在门口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敢进去。 这时,李小力走了进来,淡淡瞥了眼床上拱成一团的萧清,将手上托着的淡紫色官服放到桌上,“他不起来算了,我就让等在院外的丞相大人进来看看某人一头乱发的模样吧!” 被窝忽然一顿,接着猛地被掀开,萧清一头鸟窝的直瞪眼,“你说…谁?” “丞相大人啊,梵丞相。”李小力一脸淡定。 萧清听闻,顿时一脸黑线。 糟了,忘了之前梵君华曾说过,今日过来跟他一同去参加皇城围猎的。 “他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不叫醒我?”萧清咬牙。 李小力是无论多晚睡,第二日永远是不到辰时就醒,比闹钟还准时。 “我起来时就见他等在外面了,本来想去叫你,他却拦住了我,说时间还早,想在湖边四周随意走走,便没让我叫你。” 萧清蹙眉,随即一掀被子,想也未想便光脚走了出去。 院外梨花树下,静静站着一抹白色欣长身影。白色梨花飘落在那人身侧,如梦似幻,仿若一幅绝世画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家围猎 萧清步子一顿,豁然发现自己还未洗漱,头发也乱糟糟的,这副模样实在是… 这时,树下的男子似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望着院内立着的呆愣少年,乱糟糟的头发,一副还未睡醒的迷糊样,顿时嘴角微抿。 缓缓走来,伸手轻柔地将她睡得像鸟窝似的头发抚平,脸上蔓上能溺死人的笑意,“睡的还好吗?懒猪?” 萧清顿时满面通红,支吾道,“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皇城围猎不是要到巳时那会才开始吗?(上午十点那会) “恩,起早了,没事就做了些吃的,带过来给你尝尝。” 萧清这才注意到男子手上还拎着一个红木食盒,隐隐有一阵诱人的清香从里面传来。 “咕噜…”萧清肚子恰好在这时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呵…好了,快回去把鞋穿上,洗完后过来吃吧!” 萧清脑袋都要埋进胸口里了,听到男子这么说,顿时转身一溜烟便蹿进了屋子,身后传来男子愉悦的笑声。 萧清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总是毫无顾忌地莽撞,任性,自己还毫无所觉,真跟退化没两样。 萧清迅速洗漱完毕,穿好官服,出了别院。 主院内,小清正在灶房内热着梵君华带来的早膳,李小力不见踪影,萧清走进屋中,就见小七正缠在梵君华身上,一旁的小呈满脸好奇。 萧清拍了拍小呈的脑袋,“小孩子精神就是好,昨天那么晚睡,今天还能那么早起。”昨晚他才发现,小呈的牌运可是好到爆,就连向来不输的李小力都多看了他几眼。 梵君华轻笑,“清清也才十七吧?难道不算小孩子?”手掌拍了拍缠在身上小七的三角脑袋,小七滑了下去。 萧清撇嘴,接过男子递来的水,一饮而下。 “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这官服是你带给我的?” “恩,昨日进宫,恰巧遇见朱尚书,他便托我将新做出的官服带给你。我一向起的早,便过来了,不像某人。”说完,一脸调侃地望着萧清。 萧清顿时一脸黑线,低头自顾自喝着水,装没看见男子的调笑。 梵君华抿唇。 须臾,小清将早膳端了上来,水晶蒸饺,虾仁馄钝,精致的小菜和素菜粥,最后,还有一大锅的肉包子。 萧清指着那累得像个小塔似的包子,直瞪眼,“这…是什么?” 男子将碗筷放到她面前,“你不惜卖了我的流云琴也要去买肉包子,我当然要满足一下你的愿望了!” 萧清狠狠瞪他。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这男人,还记上了。 “好了,不逗你了。这个是给郝猛他们的,你身子刚好,不宜吃油腻的东西,这个才是给你的。”话落,一碗素菜粥放到了萧清面前。 碗内的粥香味令人食指大动,隐隐有一丝清冽的竹香传来,闻着这个味,萧清觉得更饿了。 “快吃吧。”男子递给她勺子。 萧清接过,舀了一口粥放入口中。顿时口中清香四溢,米粥香软柔滑,领她眼中一亮。 “这是你做的?” “恩,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萧清放下勺子,一脸认真望他,“梵君华,若以后你辞官了,完全可以开个饭馆了,我保证生意绝对红火!” 男子听闻顿时一脸好笑,“你想累死我吗?我辞官了开饭馆,那你做什么?” 萧清想也不想道,“我在你身后帮你数钱啊!” 越想眼睛越亮,以梵君华的手艺,到时在大祁打出名声,收无数学徒,接着再开个几百家分店,那她就可以数钱数到手抽筋了,想到这里萧清就一阵兴奋。 男子却是一愣。 到时,你还能在我身边吗? 若可以,他想就这样安静地永远看着她,不用她知道,心甘情愿护在她左右。只是,老天恐怕连他这个唯一的希望都不愿帮他实现。 “你怎么了?”萧清望他。 “没事,只是在想,我赚的银子能给你买多少肉包子。” “咳咳…”萧清一口粥哽在喉,狠狠瞪向男子,惹得他再次轻笑出声。 三人一蛇很快吃了早膳,准备出门。 院内不见小清几人身影。 “这些人,大早上都跑哪去了?”随即望向小呈,见他拉着自己的官袖,微微垂着脑袋。 郝猛应该还在补觉,小清恐怕又跑出乱转了,李小力一向行踪诡秘,动不动就失踪。若他也走了,今日就只剩下小呈一人了。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道,“要不小呈跟我一块过去?” 小呈猛地抬头,眼睛蹭亮,似在说“真的吗”? 萧清揉了揉他的脑袋,“恩,当然。” 小呈脸上绽出一抹耀眼的笑意,干净而满足。 “我们走吧!” “嘶嘶…”一旁小七出声,缠在小呈肩膀上,三角脑袋竟然透出一丝可怜兮兮。 小呈也面带希冀的望着萧清。 额…萧清被这两双灼热的眸子望得败下阵来,抚了抚额头,“好吧,它也跟着去。但是小呈要看好它,别让它随便跑出去吓人,明白吗?” 小呈认真地点头。 一刻钟后,停在院外的马车缓缓朝着城西的猎场而去。 车内是简洁而淡雅的装扮,隐隐透出一丝竹香。空间很大,中间放置雕花案台,萧清与梵君华分坐在两侧。 萧清靠在马车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外面坐着小九和小呈。时不时传来某蛇“嘶嘶”的声音。 “小呈不能出声,是天生如此?”男子开口。 “小呈小时候曾大病一场,导致声带受损,后来不知为何就发不出声音了。”原本她想带小呈去看大夫,却发现小呈知道后神情微黯,透出一丝怯意。 恐怕,曾经老莫带他去看过,想来结果应该不尽如意,一次次失望让他害怕再听到那些话了。 “若有需要,随时找我。”对面男子面容温润望她。 “恩,我知道,若是哪天小呈想明白了,我会找你给他诊治的。”萧清望他,男子眸子温和似包容万物,承载着深海般的迷雾。 “梵君华,你若需要,我也随时在你身边。” 男子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笑意,柔软似风。 马车就这样缓缓朝城西而去。 皇家园林,方圆百里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林内放养着许多野兽,供皇族与朝臣权贵狩猎取乐。 萧清与梵君华一同下车,周围已经停了很多马车。立刻有太监上前,朝他们行礼,“参见丞相大人,萧大人。”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一片目光。 “丞相大人怎么会跟萧副史一同过来?” “据闻此次地动萧副史似乎曾救了丞相大人一命,看来传闻不假啊!” 随着议论,走过来几人。 “参加丞相大人。”几人皆是翰林院御史,官承二品,看了眼站在梵君华身旁的萧清,不语。 萧清朝他们行礼,转身望向男子,“我先进去了。” “恩,我一会过去找你,不要随便乱走。”男子特意嘱咐她。 萧清扬了扬眉。她是小孩子吗?难道还能丢了不成?似乎看懂萧清眼中的别扭,梵君华唇角微弯。 几个御史有些发愣,看了眼离去的少年,若有所思。 小呈跟在萧清旁边,一脸新奇的环顾四周,脸上充满好奇。他身上背着一个竹篓,时不时从里面传来熟悉的“嘶嘶”声。 “小七,再随便乱叫,我就把你拧成麻花扔出去。” 顿时,竹篓安静下来。 萧清淡淡瞥了一眼,将竹篓上的黑布微微掀开一角,恰好露出小七一对蛇眼。 “这下可以了吧?别乱动了。” 小七吐了吐红舌,似乎很是高兴。 萧清微微撇嘴,到现在她仍然没弄清楚,这小七到底是什么品种,竟然这么通人性。难道是因为一直跟在人类身边的原因? 萧清两人跟着前面的太监,很快进了园林。 层层高台上,此时早已坐满了人。萧清原本就起晚了,再加上用了早膳,因此大约近午时才到达此地。 朱钧远远就看见萧清,朝他招手,萧清领着小呈走了过去。 “怎么那么晚?你不会是又睡迷糊了吧?” “额…”萧清汗颜。这个朱老头还真了解他。 “上午不就是一些小打小闹吗?正式狩猎要到午后才开始,着什么急啊?” “你倒是挺清楚的。”目光扫向一旁,“这小家伙是谁?” 小呈有些怯怯地躲到萧清身后。 “是我弟弟,小呈,这是朱老头。” 朱钧额头一抽,随即笑眯眯望向小呈,“小呈,别听他的,来,叫朱爷爷。”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诱拐儿童的人贩子。 萧清挑眉,“你那模样,是便秘了?” 朱钧脸色微黑。 小呈听着两人毫不拘束地对话,紧张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看着那留着胡子的朱钧一脸吃瘪模样,顿时笑了起来。 “小家伙,你笑什么?”朱钧故意绷着一张脸。 小呈肩膀微微缩了下,在一旁萧清眼神鼓励下,才小心翼翼地比划着。 朱钧眸子微缩,安静望他。 萧清看着小呈比划的收拾,唇角缓缓勾起。 “这小家伙说什么了?” 萧清望他,“他说你跟小七生气时一模一样。” “小七?”朱钧话刚落,顿时某处传来“嘶嘶”的声音。转头望去,正好看到小呈身后的竹篓一动,悄悄钻出了一个三角脑袋。 饶是朱钧再见惯世面,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啊…!”当朝一品大员忽然开口惊呼,顿时引来周围一阵怪异目光。 朱钧连连后退,手抖啊抖指着萧清,“臭小子!你故意的是吧?!”朱钧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压着声音狠狠瞪向萧清。 萧清无辜的耸肩,“这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让他出来的。就像那次,你拿东西丢我,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一样。” 萧清那副再诚恳不过的模样,配着天真无邪的表情,顿时让朱钧气得直跳脚,额头上的青筋直爆! “你…臭小子!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拿卷宗砸到你脑袋了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萧清望着朱钧气得脸红胡子翘的模样,终于打算放过他。 “曲晟呢?身体好点没?”领着小呈坐到一旁,拍了拍晃动的竹篓,示意小七安静。 朱钧虽不怕蛇,但并不表示就能跟蛇坐在一块,屁股往外挪了挪,“哼!他好着呢,担心谁都不用担心他!” 那小子躺床上都有本事把他气得胃疼,还担心个屁! “对了,你之前送进刑部的那个犯人,我让人审了,他招了幕后指使之人。” “恩。”萧清淡淡应声。 “恩一声,就完了?你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是谁?” 朱钧面色微肃,倾身凑近,“指使之人,是漠北的大王子,耶律扈。” “哦。”然后就了下文。 “你…”朱钧有些岔气,随即脑中一闪,蓦地望他,“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萧清扒着黄灿灿柑橘的皮,将饱满的果肉即递给一旁小呈,淡淡道,“算是吧。” 朱钧一滞,微微蹙眉。 “大祁与漠北现在正处于紧张时期,只要两国不开战,就算耶律扈在大祁杀了人,我们也很难拿他怎么样,顶多要求漠北割地赔款,并不能过多追究。何况如今大祁内部处于混乱时期,若在此刻与辽人撕破脸,得不偿失。” 朱钧微愣,望着面前少年秀逸的侧脸,在光束映衬下散发一层光晕,仿若白玉。 “陛下驾到——!摄国殿下驾到——!太后驾到——!”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唱和,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高台上,一袭明黄九爪龙袍的帝王缓缓而来,身后跟着摄政王元宸与太后荣月秋。 “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两个男人款款走来瞬间,空气都微微一滞,天地一切万物沦为两人的陪衬。 “平身。”帝王冰凉的声音传来。 “谢陛下!”众人起身,纷纷落座。 接着是一串礼官的发言,一番恭维铺垫,扯东扯西,啰里啰嗦,终于到了正题上。 “陛下旨意,今日狩猎分三场,在座诸位均可参加。拔得三场围猎头筹之人,陛下重重有赏!”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参与围猎的众人开始匆忙筹备接下来的比试。四周宫女太监在人群中穿梭,呈上酒食,还有参选人员名单。 萧清老实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吃着桌上的点心。 袖子被拽了拽,萧清转头。 萧哥哥,他们为何要在箭上绑上各种颜色的带子啊?是为了好看吗? 萧清轻笑,“是为了区分啊,否则射中的猎物就不知是谁的了。” 带子上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小呈真聪明,是的,不同官级的带子颜色也不同,同颜色的带子上每人都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小呈点了点头,无意间望向上面。 萧清袖子猛地一紧。 “怎么了?”萧清转头,发现小呈正望向上面,身子有些发抖,目光一转,正好对上帝王幽凉深邃的目光。 淡漠而冰寒。 离得有些远,萧清还未看清他眼中的情绪,那个男人便移开了目光。 “小呈,你没事吧?”转头发现小呈面色有些发白。 没事,就是觉得他有些吓人。 “既然吓人,就别去看他了,你不是最喜欢吃柑橘吗?呶,都给你。”将装着柑橘的盘子全部推到他面前,拿起一个,扫了眼四周,随即扔进了身旁的竹篓里。 一旁朱钧正与同僚说话,忽然看见对面走来的人,连忙起身,“丞相大人。” 梵君华也朝他回礼,面容温润似水,“朱大人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不瞒丞相,这几日总觉得背酸酸得疼,不知是怎么回事。”朱钧笑呵呵道。 一旁传来萧清淡淡的声音,“老了。” 朱钧一个踉跄,瞪他,“臭小子,后脑勺又痒痒了是吧?” “呵…”梵君华轻笑出声,近身细细查看一番,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朱大人之前应该不下心伤到了肩背,之后未好好休息,劳累劳累过度,整日坐在案前,就导致旧伤复发了。这是我特制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每日涂抹在痛处,多加按摩,平日无事多起来走动走动,活动一下肩颈,不出十日便会好了。” 朱钧脸色一亮,“多谢丞相,那朱某就不客气了。”喜滋滋地接过药瓶,侧身请梵君华入座。 男子坐到萧清身旁,随即面前伸过来一个剥好的柑橘。 “润润嗓子吧,从过来到现在都没闲着,嗓子不冒火?” 低沉的笑声从男子口中传来,伸手接过柑橘,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好甜。” 不知是在说柑橘,还是在说其他。 第一百八十章 疑惑加深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男子微侧的面容有些泛白,眉宇间透出一丝倦意。 此次官员调动幅度很大,朝中救灾事物又繁多,帝王从连连发了几道谕旨后,就一直待在穹华宫中谁都不见。这几日朝中政务,大都交给了镇国将军沐志乾,还有身旁这个男人,怪不得他会那么累。 “需要吃点东西吗?” 男子望着少年略带担忧的目光,唇角微勾,“好啊。” “要吃什么?”因为梵君华的座位并不在这里,所以只是临时在萧清旁边安插了位置,桌上的食物却离他有些远。 萧清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准备给他夹菜。 “都好。”男子面容轻柔。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直接举筷朝那块最大的鸡腿夹去! 鸡腿,红烧肉,烤羊肝,猪蹄…筷子不停,全是荤菜,整整塞了一大碗。mo 萧清转头,抬了抬手里的碗,嘴角勾出一抹戏虐,“这些怎么样?” 梵君华一脸哭笑不得,这丫头… “好啊,你选的,我一定全部吃完。”个 萧清撇嘴,斜了眼笑眯眯的男子,转身掀开旁边竹篓上的黑布,将碗里的东西全部倒了进去! “嘶嘶…”瞬间传来小七兴奋的叫声,还有嘎吱嘎吱的吞咽声。 “呵呵,原来不是给我的啊…” 萧清哼了声,随即对一旁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太监点头,迅速离去。 “肉没了,莲子羹倒是还剩点,你要不要喝啊?” 梵君华轻笑,“当然得喝,这可是清清特意命人给我做的,怎么能不喝?” “你怎么知道我方才吩咐他去拿的就是羹?” 男子但笑不语,望着面前的少年,眉眼一片柔和。 “没想到啊,丞相与萧大人还真是亲密啊…”不远处耶律硕缓缓朝这边走来,望向萧清的目光透出一丝阴沉,“萧大人为何对本王就没那么亲密呢?” 梵君华缓缓起身,“原来是耶律二王子,围猎马上就要开始了,二王子不过去吗?”男子语气柔和,却暗含他意,只是看男子温和淡雅的面容,会让人以为这是错觉。 耶律硕眸子微闪,咧嘴笑道,“这第一场比试有何意思?都是小试身手罢了,最后一场才是重头戏,到时本王再上不迟。倒是萧大人怎么还安生坐在这?看来是胸有成竹啊!” 萧清神色淡淡,“谁说我要参加了?” “哦?难道萧大人不参加狩猎?” “我为何要参加?” “呵…本王倒是忘了,普通的富贵名利哪入得了你的眼?对吧萧大人?” 萧清淡淡垂眸,“萧某也是俗世中人,怎会不恋财物地位?二王子太高看我了。” 耶律硕嘴角微勾,“萧大人怎的对本王如此生疏?之前在并州我们不还躺在一张床上畅谈古今吗?”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周围的人原本就十分关注这边,听见耶律硕如此说,一时被惊到了。 躺在…一张床上? 梵君华也是一怔,随即眸子微敛,幽沉莫名。 耶律硕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萧清脸色微沉,这人,不惜暴露行踪,也要让人误会,究竟什么意思? 这时,内监总管浅海缓缓走了过来,“丞相大人,萧大人,陛下请二位过去。” 萧清眸光微闪,转头对身旁的小呈叮嘱,“小呈,我过去一趟,你好好待在这里,有事就找朱爷爷,知道了吗?” 小呈听话地点了点头。 萧清起身,望向耶律硕,“二王子请自便,萧某失陪。” 耶律硕狼眼微眯,一把抓住从他身旁经过的萧清,微微靠近,“你这种性格真的很容易得罪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大人小心了。”话落,转身离去。 萧清蹙眉。这个人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 “没事吧?”一旁梵君华面露担忧。 萧清摇头,“没事,走吧。” 两人一同跟着钱海走上御前。 “参见陛下。”两人行礼。 “平身。”帝王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萧清眼睑微垂,缓缓起身。 “朕找你们前来,是有一事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陛下请讲。”梵君华道,萧清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鬼夷国请旨有意与大祁联姻,两位以为如何?” 联姻?这种事问梵君华也就罢了,为何把她一个刑部的三品副史也叫来?萧清纳闷。 一旁传来梵君华的声音,“回陛下,臣以为,两国联姻固然好,但也需有合适人选。鬼夷皇子皆已有了正妃,公主仅剩五公主千染嫣一人,若在本国挑选适宜男子,并非易事。” 这时荣月秋的声音传来,“丞相言之有理,只是鬼夷国的意思,其实是想让五公主…在大祁多待一段时间,慢慢挑选。” 慢慢挑选?她当选白菜呢?萧清无语。 “两国联姻,自有章程,使者进京已经月余,若只留五公主在帝都对清誉也有影响,这不和规矩。” “这…”荣月秋望向一旁,帝王手指轻扣扶手,绝美的眼帘微垂,看不出情绪。 “呵…这有何难?那便给她个名头便是。”一旁侧坐在榻上的元宸忽然开口,“陛下身边不是正缺一个悉心照顾的人吗?本殿看这个五公主还凑活,就让她到皇帝身边当个贴身侍女吧!” 话落,周围一片安静。 “哀家看此女长相端庄,极为讨喜,若能留在宫中服侍皇帝,那是再好不过了,哀家也放心。”荣月秋望了眼帝王,出声应和。 梵君华嘴角仍是温和笑意,此刻却不发一言。 萧清似木头般立在原地,从头到尾几乎没说一句话。 “萧大人怎么一直低着头啊,难道地面比本殿更好看?”元宸优雅而魅惑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调侃。 萧清额头一紧,目不斜视,“天家威严,臣不敢逾越。” 元宸笑得越发妖娆,“萧大人真是说笑了,那日在王府中,萧大人不是还与本殿十分‘亲密’吗?怎么今日就生疏了?”男子特别咬重‘亲密’二字,暧昧的表情引人遐想。 亲密你个鬼!一个两个都这样,还有完没完! “殿下府邸富贵华丽,舞女妖娆多姿,摄国殿下更是美貌倾城,萧某何德何能敢与殿下亲密?实在惶恐。” 想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允许被人说面容美貌倾城,更何况是摄政王这般诡谲莫测之人。 元宸红眸渐渐眯起一道危险弧度,冰凉渗人。 荣月秋丹蔲玉指收紧,美眸似剑射向萧清。此人竟敢在皇弟面前出言不逊,简直是大逆不道!皇弟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萧大人还真是肆无忌惮,看来本殿对萧大人的调教还是不够呢,你说对吗皇弟侄儿?” 元祁缓缓抬眸,幽深似海般的眸子淡漠,空寂,无一丝情绪,直直望进萧清眼底。 这是今日萧清第一次抬头认真看这个男人。 鎏金龙冠将全部黑发束起,露出大片洁白饱满的额头,那一道弧线似划过苍穹的流云,透出高高在上的孤傲清绝。宛若神邸的绝美容颜上,那双冰眸再无任何遮掩,散发出慑人的寒光,幽凉似轮回鬼狱,透出无尽的煞气,却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仿佛一场幻觉。 萧清手指微攥,眸光漆黑。 这个眼神…她见过。 银色长发,冰蓝双眸,这个男人带给她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只是面前男子并没有变化,那为何会给她这种感觉?萧清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皇叔,朕身边从不留女子,若皇叔不想抬出去的是一具尸体,就最好让鬼夷安守本分。”帝王声音沉哑冰寒。 “皇帝侄儿还真是刻板,如此美人竟也入不了你眼?皇叔还真是好奇究竟怎样的女子能让侄儿倾心呢?”元宸妖娆的红眸淡淡扫了眼萧清,嘴角的魅惑更深。 “朕心中所想恐怕没有人比皇叔更清楚的了,不是吗?” “呵…皇叔很欣慰呢,要做这至高之位,就要冷情绝欲,本殿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动摇帝心之人。”声音极轻,极淡,却透出慑人的杀意,仿若幽冥死寂的鬼魂。 萧清感觉男子似有似无的视线扫过她,眼帘再次垂下,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只是,皇帝这个年纪,也该扩充一下后宫了,子嗣问题暂且不说,身边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还是有必要的。” “皇叔无需担忧,朕身边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就让他们继续伺候吧。只是皇叔一直未立王妃,是否需要朕帮你物色一下人选?” 元宸懒懒地靠在榻上,身后贴身伺候的两名绝色美人,一个清雅绝俗,一个妖娆艳丽,比起上首的荣月秋也毫不逊色。恭敬地跪坐在男子身侧,替他捏腿倒酒。 “本殿对身边的美人向来爱护有加,一视同仁,何必还要弄出个什么王妃来?女人嘛,乖巧听话便好,若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会让本殿很是烦恼的。” “萧大人,你说对吧?”魅眼微眯成一道细长弧度,淡淡睨着萧清。 萧清目不斜视,“下官不及殿下见多识广,对此道并不熟络。” “本殿倒是忘了萧大人年纪尚幼,看来陛下要多关心一下臣子了,萧大人如此英才,身边怎能没几个贴心侍候的人?” “身边之人无需多,只需真心便可。陛下政务繁忙,下官身为臣子怎能再为陛下徒增烦扰?” “萧大人还真是体贴圣心啊,真是大祁的福气。萧卿如此年纪,正是热血方刚的时候,能保持这样谨慎细微的言行,虽不错,但总少了我大祁男儿的血气,让人感觉有些欠缺啊!” 萧清微敛双眸,沉默不语。 这时传来荣月秋的声音,透着些许疑惑,“萧大人确实比平常男子更加瘦弱一些,哀家现在一看,萧副史这皮肤可比女子的都还要白嫩点啊!” 白你妹!他这是正常颜色好不好!旁边三个男人哪个不比她白?比她嫩!你怎么不说他们?!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身子一向不太好,可能是这个原因,才看着瘦一些。” “哀家猜着也是,萧大人身子实在瘦弱,应该多效仿我大祁武将挽弓射箭,好好锻练一番啊!” 萧清眉宇微蹙,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好!今日不是狩猎比试吗?不如萧大人也去试试?就当活动一下筋骨了!” 一旁梵君华淡淡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萧大人之前地裂时身负重伤,至今仍未痊愈。现在应好好静养,不宜剧烈活动,望太后恕罪。” 荣月秋意外地望了眼梵君华,“这个哀家倒是有所耳闻,据悉萧副史还救了梵丞相和沐府的小王爷一命?” “确实如此。” 元宸优雅勾唇,“看来丞相与萧副史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着实让本殿羡慕。只是之前夜宴那晚,本殿观萧大人身手不凡,想来平日里应该有修习武功。萧卿身法奇特,是出自何门何派?” “萧某只是闲暇时所学,并未出自任何一派。” “哦?那还真是让本殿惊讶啊。通过本殿的观察,若不是长期不间断的修习,很难达到那种火候,看来萧卿十分谦虚呢!”元宸修眉微扬,“正好本殿今日有这个闲暇,也想下去狩猎一番。只是身边缺一个递弓取箭的帮手,不知萧大人可否愿意?” 帝王妖瞳闪烁幽光,冰冷渗人。 一旁梵君华微微蹙眉,“殿下,萧大人的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剧烈运动。” “只是当本殿持弓的帮手,怎会是剧烈运动呢?丞相大人对萧卿是否太过爱护了呢?” “作为医者,必须对自己的病人负责。萧大人身体还很虚弱,园林狩猎太过耗费体力,对他有害无益,还望殿下另找他人。” 元宸红眸慵懒而魅人,“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殿身后的位置可不是谁都可以的。既然萧卿身子不适,那…丞相大人代替她可好?” 萧清眸子一凛,眼中闪过寒光。 堂堂丞相,却被人当随从般使唤。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在给梵君华难堪! 梵君华眉宇间仍是一片温和淡雅,似乎方才元宸的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既然殿下有意,君华怎敢推托…” “下官也很想见识一下皇家园林的风光。”萧清出声打断梵君华的话,神色淡淡,“既然殿下相邀,下官从命。” 梵君华眉梢微蹙,转身望他,萧清安抚得望了他一眼,示意没事。 “萧大人果然爽快!本殿真是喜欢!”元宸缓缓起身,“那就走吧!本殿在这高台上也待够了,正好下去活动活动筋骨。皇上,你可要同来?” “好啊,许久未看皇叔马上风姿了,正好今日瞻仰一番。” 元宸唇角勾勒一抹魅笑,眼中透出兴味,“真是难得啊!皇上不是一向对这种事不敢兴趣吗?怎么今日竟有这份闲心?” “怎么?皇叔不愿?”帝王神色淡淡,透出一抹漫不经心,那双深瞳幽沉似海,令人捉摸不透。 元宸红眸闪烁,绝美的容颜越发惑人。 呵…这个他一手教导的孩子,如今情绪越发不显山露水了,他真是十分期待他的成长啊! “怎会不愿?皇叔高兴都来不及呢!走吧!”元宸上前,十分亲昵的牵过帝王,旁若无人地下了高台。 帝王嘴角是一缕若有似无的弧度,令人琢磨不透。 两道人影毫无间隙,远远望去就像是亲昵的兄弟,没有丝毫君臣之分。 一孤绝,一邪魅,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统帅,所过之处群臣似潮水般涌开,俯首臣服。 “萧大人,快跟上来啊!”元宸低哑的声音远远传来。 “清清,你怎么能答应?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万一再受伤怎么办?”等所有人都离去后,梵君华脸上总算露出焦急。 “我身体早就没事了,你看,哪里还有伤?”萧清边说边毫不在意撩起手腕,胳膊,让男子查看。 梵君华手忙脚乱赶紧把她的袖子撂下,耳垂微红,“清清!” 看男子一脸严肃的模样,萧清不再跟他开玩笑,“放心,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而且这几日一直待在别院,都快发霉了,正好今日活动一下筋骨,这不是挺好的嘛!” 男子眉梢微蹙。 她为何同意,难道他会不知道?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么会如此乱来?难道,他就只能成为她的麻烦吗? 萧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喂,你又乱想什么?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你才更应该老实呆着猜对!否则你倒下了,我怎么办?” 男子轻叹了口气,“清清,就像你担心我一下,我也一样担心你啊!” 萧清微怔,男子抬头望他,眸中是担忧与温和,“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再受伤了,好吗?” 萧清望他,随即缓缓点头,“好。” 这次,她会保护好自己。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护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阴柔的男声,“这不是丞相大人与萧大人吗?” 两人转头,不远处,许久未曾出现的千凌羽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两位都是无极帝君面前的红人,要想见二位,还真是不容易呢!” 千凌羽一袭暗紫锦云华衫,面容柔魅精致,黑发束冠,风雅高贵。只是不知为何,萧清觉得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知三皇子找我们何事?” 千凌羽脸色微凝,随即望向梵君华,“其实,本宫是有一事想拜托梵丞相。” 梵君华眸光微闪,道,“三皇子客气,请讲。” “本宫有一位重要的朋友,前几日身受重伤,还望梵丞相施以援手,本宫在此谢过了!” 萧清讶异。不知是何人竟然劳动这位三皇子亲自出马,而且看千凌羽的神态,很是在意这个人。 “三皇子客气了,君华既是医者,自当有救死扶伤的义务,我便随你走一趟!” 千凌羽面色透出一丝感激,“多谢丞相,请。” 有这个飘渺神医在,他定能安然无恙! 梵君华点头,随即转身对一旁萧清道,“我先过去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放心。” “萧大人保重,改日本宫再来拜访。” 萧清淡淡朝他行礼,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走下高台,朝位置上而去。 小呈正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抬头好奇地打量一下四周,偷偷地将位置上吃的塞进一旁的竹篓里,然后又紧张兮兮地望向旁边,发现没人看他,才继续他的喂食,一张干净的脸上时不时透出浅浅的笑容。 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除了刚开始的拘谨,现在已经几乎没了紧张的心情。 身旁矮小的太监一已经看了他许久,发现小呈一直往竹篓里塞吃的,脸上满是好奇。偷偷上前,双眼直愣愣朝篓子里望去。恰好小七三角脑袋探出篓子,蛇眼直直地对上了他! “娘啊——!”一声惨呼撕裂而出,那小太监一咕噜趴倒在地,手哆嗦着直指竹篓,“蛇…蛇…” 萧清暗叫不好,连忙上前。 在周围众人奇怪看过来之前,一把搂住那小太监,冷冷在他耳边道,“闭嘴!再叫我就让它咬你!” 那小太监瞬间息声,哆嗦道,“饶,饶命啊!不叫了,小的再也不叫了!大人不要让它咬我!” “呵…真乖!”萧清满意地拍了拍他,放开手来。那小太监脱离了控制,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呈神色不安的望向萧清,萧清安抚地对他一笑,走了过去。 “放心,没事的啊!”随即一掌拍向露出半个三角脑袋的小七,“吓人很好玩?谁让你蹿出来的?找打是吧?” “嘶嘶…”小七委屈地歪了歪脑袋,那神似人类的表情让一旁的小太监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蛇?怎么感觉怪怪的?虽然他是山里长大的,小时候经常捉蛇玩,但是也还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蛇啊! 这小太监看着跟小呈差不多的年纪,只是比小呈长得更加壮点,看见小七朝他望来,蛇信子挑衅地朝他吐了吐,眼睛瞪得越发打了,脸上隐隐透出一丝好奇。 小呈望着那小太监,想做什么却又犹豫着,萧清望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转头朝那小太监勾了勾手,“你过来。” “啊?”小太监一哆嗦,愣住。 “你过来,我不让它咬你,而且给你吃这个,怎么样?”萧清指着桌上的鸡腿,笑眯眯地望他。 之前坐在这时,萧清就看到这小太监眼巴巴地瞅着桌子上的油凉凉的鸡腿,口水直流,那模样,仿佛是几年没吃过肉似的。 小太监犹豫着,但碍于萧清的“淫威”,只能慢悠悠走了过去。 萧清拿起一块鸡腿,递给小呈,随即朝一旁小太监指了指。 小呈面露局促,须臾,终于缓缓伸手将鸡腿递给了那小太监。 “给,给我的?”小太监诧异。 小呈轻轻点头。 那小太监重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望了眼四周,面带不安道,“多谢小公子,小的…不敢。” 小呈失望地低头。 萧清轻笑,就着小呈的手,一把将鸡腿塞进那小太监嘴里,堵个正着。 “给你就拿着,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欣赏一下你肚子的叫声?” 那小太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的接过,小声道,“多谢大人。” 萧清嘴角微勾,“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名叫金宝。” 金宝?怎么不叫金元宝?萧清嘴唇轻抿,一旁小呈也笑了。 萧清望着金宝,见他眼睛总是滴溜溜偷瞄竹篓,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十分有趣。 “金宝,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金宝立刻正襟危坐,小脸严肃,“大人请讲。” “我有事在身,要离开一会,你陪着我弟弟在这坐一会可好?若一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你便将他带回马车上等我,作为交换这整盘鸡都给你,你看可好?” “真的…整盘鸡都给我?” “真的。” “那…好,我会好好陪着小公子,大人放心。” 萧清点头,“他应该很愿意听你叫他小呈。对了,若有事,就去找旁边那个带胡子的老头,他会帮忙。” 远处的朱钧正被一群人围着,脱不开身。斯文儒雅的脸上透出不耐,却无可奈何。 金宝点头,“小的明白了。” 萧清转头,摸了摸小呈的脑袋,“小呈,萧哥哥不能陪你了,你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知道吗?” 小呈伸手比划: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萧哥哥你去吧! 萧清微笑,这时,钱海远远跑来,对着他行礼,“哎呦萧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啊?摄国殿下正找您呢,您快跟老奴走吧!” “好的,钱总管稍等。”萧清起身,望向小呈,“萧哥哥走了。” 小呈乖巧点头,萧清嘴角微勾,转身,“劳烦钱总管带路吧!” “萧大人请。” 萧清跟在钱海身后,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得回头。 “小公子,为何这蛇不咬人啊?我们家乡的蛇咬人可厉害了呢!阿爹都不让我碰它们!” 小呈略带拘谨地比划着:小七很乖,不会咬人的。 “难道它是人变的?就像神仙书里写得那样?” 不是,小七是蛇,不是人啊。 “阿爹曾经跟我说,家里以前墙角洞里也住了一条蛇,绿油油的,跟青菜大虫似的,可好玩了!” 那是竹青蛇,不是虫子啦! “我阿娘每日都去给他喂青菜,把它喂得圆滚滚的,后来胖得钻墙洞都被卡主了,动弹不了,尾巴一翘一翘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 两人神奇得“交流”着,虽然称不上交流,但却隐隐透着欢快的气氛。 小呈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笑容,侧脸柔和,笑起来眼睛微扬,露出白白的牙齿,似阳光般明亮感染人。 “大人?”浅海望着回头望着远处的萧清疑惑。 萧清转头,唇边还噙着一丝温柔笑意,“走吧。” 浅海点头,萧清跟在他身后朝狩猎场而去。 小呈笑得真开心呢,少年单纯明净的笑容深深印在萧清脑海中,让她内心某处被轻轻触碰,似被什么东西填满一般。 只是,此刻的萧清还不知,越是干净无暇的东西,越是容易破碎。 ** 萧清随着浅海来到宽阔的猎场时,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 上百禁军围在四周严阵以待,偌大的校场群臣齐聚,皆一脸兴奋地望着中央。 帝王此刻已经换上一袭墨黑劲装,足蹬暗金纹绣锦靴,身材修长健硕,英姿挺拔,多了一分矫健与轩昂。 身下是一匹高大健壮的墨黑汗血宝马,额头上一缕白,四肢强健,身上肌肉流畅,一看便是难得骏马。 帝王感到萧清的注视,深瞳微微扫来,漆黑似一汪黑海,看不出情绪,随即一瞬间便移开。 “萧大人来了?快过来!”同样跨坐在马上的元宸墨发披肩,容颜绝美不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萧清走上前行礼,“见过陛下,摄国殿下。” “萧大人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出发,快上来吧!” 萧清望了眼一旁的枣红大马,淡淡垂眸,“殿下,下官不会骑马。” 元宸眉梢微扬,“萧大人不会骑马?” “是。” “呵…本殿有些意外啊,萧卿武功不错,本殿便以为你骑马也不在话下,没想到…” 萧清面无表情。 是啊,我不会骑马,所以不管是拿弓还是递箭,你还是另寻别人吧! “没关系,既然萧卿不会骑马,那便同本殿乘坐一匹吧!” 萧清垂下的额头一抽。 靠!不是吧! 这时,忽然一双手捞起她的身子,稍一使力,待她反应过来后,便已经坐在了马上。 背贴上了一个冰凉熟悉的胸膛,隐隐有一丝幽香传来。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时,元宸懒懒的声音传来,“原来皇上也想让萧大人随侍啊?还真是与本殿想到一块去了!”手臂优雅得轻搭马头,身子前倾,魅惑的眸子盯着萧清,“萧大人果然与众不同。” 萧清微微垂眸,一言不发。 “皇叔,朕先行一步!”话落,轻喝一声,马嘶鸣一声,似离线的箭般飞奔出去! 元宸望着帝王驾马离去的身影,魅唇微勾,眸子却无丝毫温度。 萧清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男子有力的手臂将她拢在怀中,气息幽凉似雪。 两人都未开口,马蹄飞奔,卷起萧清的黑发,纠缠向男子。 “陛下这是为何?” “我还在想你究竟何时才会开口。”男子手臂微微收紧,将萧清整个身子都纳入怀中。 萧清眉头微皱,“你很想让人都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若是你,即使断袖又何妨?”男子话语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在意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陛下难道不懂何为收敛?” 男子将下颌抵在萧清肩膀上,口中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侧,“清清怎知我没有收敛?” 萧清垂眸。 “我一直在收敛!收敛对你的关注,不由自主追逐你的目光,还有对你压抑不住的…想念。”腰间的手再次收紧,似要将萧清勒进身体里一般。 萧清感觉耳朵微烫,不知是因为男人的气息,还是其他。 “可是,我发现越是压抑,就越承受不了。清清,你说怎么办?” 萧清淡淡垂眸,“你怎么了?” 男子气息微动,随即隐于无形,“清清在说什么?” “你脸色有些不对,病了?”从高台上她就注意到了,男子脸色比往日更白了些,眸子隐隐泛着陌生的冰凉,这种感觉很熟悉。 男子轻笑,胸膛隐隐震动,“你在担心我?” 萧清沉默,须臾,淡淡道,“恩。” 男子一震,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萧清身子靠在男子胸膛,脸上面无表情。忽然感觉脸侧贴上两片薄唇,身子一动就要发怒,男子唇瓣却迅速离开。 萧清捂着脸侧,斜过头,“你干什么?!这可是在外面!” “呵呵…”男子笑声低沉而愉悦,“清清,你在担心我…” 萧清一脸莫名其妙望他,“汪仔我也经常担心,你要跟它比吗?” 元祁:“…” 萧清嘴角微抿。 这个男人,对她身边的人了如指掌,想来汪仔也应该不例外。 “先放开!” 萧清微微挣扎,身子前倾,却被男子一把揽过,重新撞入他怀中。 “喂!”萧清斜过头,瞪向男人! 这人难道不怕身后的大臣禁军看见?目光越过他,朝后面望去。 咦?怎么没人? “你何时将他们甩掉的?” “我亲你的时候。” 萧清额头一抽,狠狠瞪他! 男子宛如天人般的容颜在斑驳的树影下越发俊逸,嘴角微微勾起的那抹笑容,比光束更加迷人。深眸中的冰凉逐渐消融,蔓上一层柔和,似穿透云层的光影。 萧清面无表情转过头,心底暗自腹诽:妖孽。 男子轻勒缰绳,疾驰飞奔的黑马缓缓放慢速度,朝前踱步而行。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影,在微风吹拂下发出“哗哗”的声响。 “会使弓吗?” “不太会。” 男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弓来。 浅银色弓身似一轮弯月,散发着浅淡幽光。弓身零星的镶嵌着几颗宝石,简单而古朴,尊贵却又不显奢华。紧绷着的银色弓弦在光束照映下,泛出一层精美光晕,似明月般光洁无暇,优雅而庄重。 将手中的弓递给萧清,“试试。” 萧清眉梢微扬,接过来仔细打量。男子抽出一把箭来,一手环住萧清执起弓,另一手将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 “屏息凝神,两肩放松,手臂与肩同高,缓缓拉弦。”男子声音近在耳畔,低沉而透着磁性。 “想象面前站着的就是你的敌人,感受他的气息,渐渐与他同步,均匀流畅,似一根线般,缓缓传递到脑海,身体,胳膊,指尖,接着,射!” “噔”弓弦发出一道声响,箭似流光般飞射而出,将飘落下来的枫叶瞬间射穿,牢牢钉在对面的树上! “怎么样?学会了吗?”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叶子是飘动的,无规律可循。而这男人却能瞬间将不到巴掌大的叶子射穿,牢牢钉在树上,可见他的速度,力道,准确率非同一般! 男子再次抽出一把箭,胳膊拢过萧清搭在弦上,凝神静气,萧清能感觉到男子若有似无的呼吸,轻轻洒在她耳畔。 呼吸渐沉,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风声,鸟鸣,空气,呼吸,一切都变得清晰。眼眸安静地盯着前面飘落的树叶,一片,两片,瞬间手指一松,箭飞射出去! 萧清目力惊人,就算如此,她也只能堪堪看到离弦的箭飞速击穿飘落下来的两片叶子,同时将其钉在了树上! “树叶飘落的高度不同,你是怎么将他们同时射穿钉在树上的?” “时机。”男子声音似提琴般优雅低沉,“世间存在的一切都是有规律可循,树叶有树叶的呼吸,风有风的呼吸,只要掌握了他们运动的规律,你眼中的东西会焕然一新。” 树叶随风轻舞,飘然而落,风吹拂而过,树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随即继续飘落。 四周的一切渐渐化为无声,只有风声,叶子,在萧清越发漆黑深沉的眸子中,清晰映现。 “清清,抱歉…” 男子微沉的声音似叹息般忽然传出,萧清回神,眸光闪烁,“为什么道歉?” 男子轻轻揽过萧清,力道温柔,却沉默不语。 “因为在那个男人面前不能护我?表现出丝毫在意?” 男子气息微微一滞,将怀中女子转过身来。 萧清眸子漆黑如幕,似最美的黑曜石,“你表现的越在意,那人就越针对我,对我更加好奇。你不愿让他注意到我,所以即使他百般试探,挑衅,你都表现得毫不在意。这都是因为你想保护我,不是吗?” 男子眼眸深邃似海,渐渐卷起一层慑人漩涡。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园内刺杀 忽然,风起。 周围透出一丝阴冷,空气渐渐凝滞。 “咻——!”什么撕裂空气的声音,无数利箭幻化成暴雨般极速朝这边射来! 马长长嘶鸣一声,扬蹄朝前奔去!“噗”马蹄被旋转而来的飞镖砍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元祁搂过萧清,身子似鹰般瞬间腾空而起!躲过那一片密箭暴雨,袭来的箭雨瞬间将马扎成蜂窝,血流如注。 萧清冷冷抽了口气。 忽然,林内出现无数黑衣人,密密麻麻朝他们头上扑来!手中弓箭闪烁寒光,再次朝他们射来! 望着头上密不透风的箭雨,令人头皮发麻。 “别怕。”男子声音传来,身体幻化成无数光影,躲过利箭。来回飘忽,似魍魉般游荡般迅速敏捷,诡异无踪。 萧清被他揽在怀里,能清晰听到利箭射来的声音,簌簌作响。 元祁眸子冰凉,旋身躲过层层密箭,飞身立在树上。 而对面的人似乎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将整个包围圈再次缩小,层层逼向萧清两人,配合紧密,毫无疏漏,一看便是受过训练的影卫。 萧清双眼微眯。 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竟然能突破园林外禁军的重重把守? 箭雨再次袭来,元祁揽过萧清闪身躲过,这时,十几名黑衣人手持利刃朝两人当空劈下!冷剑泛着寒光,杀气凛冽! 忽然,凭空闪现一道黑影,手中铁鞭狠狠甩向黑衣人! 这是萧清第三次看到这个人了,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像人。 手中漆黑的铁鞭泛着阴冷的光,在周围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隔开飞驰而来的箭影! “铛铛”箭身被铁鞭劈成无数截,掉落在地上。铁鞭似一条飞驰的游龙,腾云驾雾,入海沉浮,舞出数道光影。 铁鞭甩出,瞬间缠绕在一个黑衣人的脖颈,男子用力,“咔嚓”一声,那黑衣人的脖颈以诡异的弧度耷拉在一旁,瞬间没了声息。 另外三名黑衣人齐身而上,手中刀剑挽成一朵剑花,闪身刺来!男子身影飘忽躲过,铁鞭呼啸而来,诡异地缠上三人身子,越勒越紧,随即“噗呲”一声,仿佛是绞肉机般,将三人身体瞬间撕裂开来,血肉飞溅! 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因为男子血腥的手段。 但也只是一瞬间,所有黑衣人仿佛是杀人机器般,毫不犹豫再次扑来! 黑影自动分为两拨,一波袭向黑衣男子,一波悄悄朝萧清与元祁袭来! 萧清望着这些人,他们并不是普通杀手,有组织,配合默契。即使面对方才血腥一幕,也无丝毫退意,周身散发着冰冷沉寂的气息。 他们是死士。 就算是面对同伴的死亡,心中也早就没了惧意,这样的人一旦有种某种目的,会不择手段,否则绝不罢休。 “放开我,不然我会成为你的累赘。” 身旁的男子不看他,完美的下颌透出幽冷冰寒的弧度,腰间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这时,林内忽然传来隐隐的笛声,如泣如诉,幽怨缠绵,仿佛是吸噬人精魄的鬼灵,无孔不入地钻入萧清脑海中。 霎时,脑海中一片空白!身子瞬间僵硬,仿佛是被什么控制住般,缓缓伸手,朝男子脖颈猛地袭去! 手忽然被攥住,男子转头,眼中是未褪去的冰凉。 元祁意识快速搜寻着隐在林中的控音者,脸上隐隐透出一丝杀意。手中冰蓝内力朝萧清体内输去,帮她制止魔音侵袭。 萧清只觉得体内有两股气流在不断撕扯,一个声音在不断命令她:杀了这个男人!杀了他!杀了他! 而另一股冰凉气流在阻碍这道声音,压抑着她翻滚而上的杀意,两股气息冲撞着,让萧清脸色发白。 “清清…清清…”耳边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焦虑,在不停呼唤她。 萧清眉宇拧成一团,蓦地睁眼,眸中黑雾渐渐褪去,瞬间恢复清明! 面前是男子焦急的脸,“没事吧?” 萧清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浸出一丝薄汗。 好险,方才她差点就要被魔音操控!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她脑海蛊惑一般! “没事。”萧清身体无力,仿佛经历了一场磨难。 “这是西域魔音,一旦成为它攻击的目标,便会受它控制。清清,还记得我方才交给你的吗?屏息凝神,气沉丹田,不要被耳中琴声迷惑。” 萧清眸光一闪,“你方才教我的,不只是射箭的方法?” 男子唇角微勾,“是心法,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学会。” 萧清眸子漆黑,望着男子深邃的眼睛,心中渐渐涌出一丝异样。缓缓闭眼,开始按照男子所说静气凝神。 男子带着她在林中穿梭,轻松躲闪着黑衣人的袭击。 萧清气息渐沉,周围的声音开始远离。箭声,刀剑嘶鸣声,惨叫声,倒地声逐渐消失,只剩下风声,树叶的刷刷声,还有空气的流动。 萧清不知道,她此刻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已经达到高度凝结状态。体内隐隐有一股气息在流动,缓缓朝她丹田处汇聚,流动,沉淀,随即朝她四肢百骸涌入,渗入她每个血管,肌肤,筋脉,须臾,一点点静止。 周身似延伸出无形的网,能感受风的飘动,树枝的颤抖,空气的流淌。一点点搜寻,蔓延,拉伸,忽然,萧清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魅气息,蓦地睁开眼,袖中薄刀猛地划出,直直朝林内某处射去! 薄刀化成一道流光,穿透层层树叶,发出一道细微的“噗”声,蓦地,林内笛音骤消,萧清周身的压力顿时消散。 元祁转过头,眸子闪过一丝柔光,“干得好。” 萧清望他,微微挑眉,“某人教得也不错。” 男子胸膛轻轻震动,携着萧清落在了远处的地面,朝那处望去。 须臾,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个紫衣男子,脸上带着一块精致的月牙形面具,只能隐隐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 男子胳膊处有一道血迹,打湿了身上紫色长衫,他却毫不在意地抚摸着手中的紫玉笛,喃喃,“竟然被划伤了…” 男子声音似惋惜,似心疼,萧清离得远并未看清笛身的损伤,但想来笛子应该是被她方才射出去的薄刀划到了。 男子低头打量了片刻,随即手一扬,毫不怜惜地将笛子扔了出去。 面具下的目光直直射来,瞬间锁定萧清! “杀了她。” 声音淡淡毫无波澜,却让萧清背脊一凉,莫名感觉一阵寒意。 瞬间,从林内飞身而出四名黑影,速度比之前的黑衣人更快,眨眼间便来到萧清面前! 可还未靠近萧清,就被元祁袖子一扬震飞出去! 萧清离男子很近,所以能清晰感觉出他体内流窜而出的冰凉内息,每涌出一分,男子脸上的冰寒便加深一分,令身旁的萧清都感觉冰寒刺骨。 这么冷的温度,这个男人怎么能受得了?靠着他,仿佛是靠在一块寒冰上,冷的渗人。 “你没事吧?”望着男子微微泛白的脸,萧清微微蹙眉。 对面的紫衣男子目光划过帝王渐渐苍白的面容,嘴角微勾。看也不看被男子内力震飞出去的黑衣人,淡淡道,“再上。” 瞬间,又有四名黑衣人飞身而出!这次以更快的速度朝萧清两人扑去! 帝王身法鬼魅,闪身躲过袭来的四道黑影,还未等几人靠近,就再次被一阵冰蓝气流震飞出去! “再上。” 一批又一批的死士前仆后继,没有丝毫犹豫扑身而来!他们身上没有恐惧,只有死寂。 不知不觉中,男子脚下已经堆积了无数尸体。紫衣男子眯眼望着帝王,淡淡开口,“摆阵。” 话落,瞬间飘下来九名黑衣人。整个身子罩在披风下,只露出一双毫无神采的空洞眼睛。 九道黑影将两人重重包围,形成密不透风的墙。萧清感觉四周仿佛是被一张巨大的网套住般,而这张网似有生命般,在一点点收紧,影墙中闪烁着道道利刃,向他们袭来! 元祁脸上无丝毫表情,体内气息蓦地涌出,在两人周围裹成一道屏障,“呲”利刃与气流碰撞的声音,发出刺耳的轰鸣! 萧清眼睛大睁。 这男人竟然能将内力具现化!只是这样一来,需要源源不断输送内力,他身体定然抗不了多长时间! 望着男人越发苍白的面容,萧清眼眸微凝。手中薄刀闪现,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影墙。 蓦地,望到一处,萧清眼睛一厉。 “那边!” 男子动作不停,携着她猛地拔身而起!萧清双手袖刀射了出去,伸手抓住男子肩膀倒立而起! “咔——!”刀剑相撞的声音,黑衣人剑影有一瞬间停滞,还未反应过来,萧清脚风已至! “砰——!”萧清狠狠踹飞一处黑影,影墙被打出一道缺口,男子一手捞住萧清下落的身体,直直从缺口中冲了出去! 两人没有丝毫商量,却配合默契,一举一动仿佛能瞬间明白彼此想法。 紫衣男子远远望着空中两道身影,双眼微微眯起。 身子忽然拔空而起,手指翻飞,银光一闪,直直朝萧清脖颈飞去! 元祁双眸一冷,挥袖将银光拂去!却不想这些银针竟凭空一转,擦过空气闪现出道道火光,射在了一旁地上。 萧清眼中闪过疑惑。 射空?还是… 鼻尖隐隐传来一丝异味,萧清眸光一沉,厉声道,“快走!” 男子动作比她声音更快,搂过她迅速抽身而去! 瞬间,“砰——!”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硝烟在园林中炸响!惊起无数飞鸟! 园林外的禁军与百官瞠目结舌,满目惊诧。 “天啊——!爆炸了——!”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天公司网络出了问题,更晚了,亲们见谅啊,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印 禁军统领卫染望着林内深处冉冉上升的黑烟,面色一凝,厉喝,“左方禁军随我进林查探,其余人封锁园林,不准放一个人进去,也也不准任何人出来!” “是!” 禁军快速将整个出入口封锁,卫染翻身上马,朝爆炸处飞奔而去! 山摇地动,烟尘四起! 萧清觉得在爆炸瞬间,脚下土地瞬间崩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子直直坠入了坍塌的地洞中! 失重感瞬间传来,头上是崩塌的无数土砾碎石,在跌入地底之前,腰间被揽上一双手,熟悉的宽阔胸膛贴上,一阵天旋地转,烟尘飞腾后,身子一痛,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来,感觉后背一阵酸痛,周围黑乎乎看不清楚。 “你醒了?”耳边是男子幽凉的声音。 “这是哪?”萧清感觉四周散发出一种微锈的土壤气息,带着些许沉闷。缓缓起身,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看清了四周。 这是一处四方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那深深的延伸处透着阴暗气息,仿佛是蛰伏的凶兽张口的巨口。 萧清摸了摸两边的墙壁,手掌微湿,还有些许青苔。又望了眼他们掉落的位置,抬头,已经看不到上方的地面。 他们究竟掉了多深?竟然看不到上面的光亮?若不是身旁男子,她恐怕要摔成肉泥了。以两边墙上湿滑的程度,恐怕爬是不可能爬上去了。 元祁走到她身旁,牵起她,“走吧。” 两人沿着墙壁,朝里面走去。 “你知道出口?” “大约。” “这里看着像很多年前的建筑了。” “恩,是百年前大祁所建的地牢。” “地牢?” “原本是用于关押奴隶与兽类的地方,后来此处发生了一次暴动,多处坍塌,便将此处改建成了皇家园林。” 萧清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这次刺杀很明显是有计划为之,只是他们竟然能在地底掩埋炸药,这不得不让人深思了,或许禁军和甲卫中有他们的人也说不定。而且在围猎之前,禁军应该已经将园林彻底搜查过,他们是怎么混入林内的? “那个紫衣男子,是西域中人?” 元祁一言不发,牵着萧清继续朝前走去。 紫衣男人从一开始就是要将他们引到埋藏炸药的地方,只是他们的目标是谁?是身旁这个男人?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价值,让幕后之人出动那么多的死士阻杀。何况就算要杀她,也没必要选在黄家园林行动。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他? 只是,这个男子今日总觉得有些异样。 感觉到男子身心愈发冰寒的温度,萧清站定望他,“你没事吧?”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就再身体温度再低,也不可能如此冰凉,仿佛是一具深海中的冰雕,无一丝人息。 抬手附上他的额头,触手是渗人的冰寒。萧清抬眸,恰好对上了那双幽冷深邃的眸子,隐隐透出一丝蓝。 “你…”他的眼睛,为何又变颜色了?难道…?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男子孤冷的面容在暗道中越显神秘,声音喑哑,“清清,你真的要知道吗?一旦我告诉你,你就真的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能全身而退吗?” “呵…当然不能,”男子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将她拉近自己。 萧清内心微叹息,“那你何必要问?” “只是想再次确定,清清,你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萧清垂眸不语。 元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将女子脸轻轻抬起,“我希望你能看着我,注视着我。你一直将自己的心锁的太紧,无一丝缝隙。若我不主动靠近你,你只会离我越远。你之所以那么排斥我,其实就是因为我们太过相似。永远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给人留下丝毫接近的机会。清清,不要再抗拒我好吗?” 萧清眸子漆黑,在暗沉下越发清亮,“我们确实很相像,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吸引。只是我并不想卷入任何纷争之中,尤其是皇权斗争。你是大祁的帝王,我跟你的距离已经注定,很难跨越。没有谁是注定能与谁走下去的,终究要一个人走,既然如此,何必多浪费时间?” “一个人太孤独,我想我们都尝试过这种痛苦。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你一个人经历。”元祁轻轻摩挲萧清侧脸,眼眸冰凉尽褪,浮现一丝柔光,“清清,世事太艰险,试着相信我,不要再一个人承担。” 萧清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恐怕是认识这个男人以来她听过他说得最多一次话了。相信,她可以给予,只是这个东西太过脆弱,而她一旦学会了依赖,就很难再回到一个人。最令人害怕的不是相信,而是从习惯依赖后又要重新变成一个人的过程,实在令人恐惧,她不想再次体验。 “我可以相信朋友,同伴,兄弟,知己,我也可以试着去相信你,但我不会依赖你。” 元祁望着面前少年打扮的女子,女子眼眸幽深似古潭,无波无澜,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的心。 “你愿意试着去相信,那就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是吗?” 萧清眸光闪烁,随即终于不再逃避,“恩。” 元祁眼中一亮,唇角勾出一抹璀璨弧度,黑暗中的萧清却并未能看到。 伸手将她揽到怀中,“清清,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吗?” 萧清很诧异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道,“不是落霞湖爆炸案那晚吗?” 元祁轻抚她的发丝,“三年前,在斗兽场,我闲着无聊,便去了那里,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双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眼睛。明明那么多人,相隔那么远,你转头望来一瞬间,我便牢牢记住了那双眸子。飞扬洒脱,倔强隐忍,却暗含着嘲讽与冰凉。我的心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将这双眸子深深烙印在心里,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直到三年后,再次看见你。” 男子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柔和笑意,“依旧不羁,肆意,表面中规中矩,淡然冷凝,实则像是一头不受拘束的苍鹰,一旦惹到你的逆鳞,你便会伸出爪牙,狠狠将他们挫伤,毫不留情。起初,我内心很困惑。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年,为何在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眼便认出了你。现在我才明白,或许三年前你闯入我视线那一瞬间,你就是我唯一的选择,再没有别人。” 耳边是男子低哑幽沉的声音,还有胸口处传来一声声有力的震动,萧清都能清楚感觉到。 原来三年前她初来九州大陆,便遇见了这个男人。不知老天这么安排是何用意。 “清清,不要拒绝我靠近你的脚步,这…并不容易。我可以放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你的心,希望能在这里等我。” 萧清沉默了。 她并不是傻子,从这个男人对她的不同,特别,望着她的眼神,她隐隐能感觉出。只是,她不敢相信。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太多未可知,这让她不安,想要逃避。他是封建奴隶制时代的的帝王,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赌注,赢的几率微乎其微,可这个男人仍然一次次闯进她封闭已久的心里裂缝中,就像一颗种子,开始渐渐生根发芽,让她变得无措,恼怒,不安。 这样的情绪,她不想要。这个男人是掌控天下的帝王,而她只想做一个能掌控自己的人。用无数道锁禁锢的心,却被面前这人轻易窥探,识破,所以她才会抵触,逃避,不愿让他再次打乱她平静的心。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是一场飓风,让她无处逃避,被迫卷入这场漩涡中,无法挣脱。既然已乱平心,注定要与他纠缠,那她也无需再逃避! “你的身份,所处的时代,已经为我们埋下太多阻碍。我不能保证结局究竟怎样,但我愿意去试一下。无论多长时间,我都不会改变。我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利用我伤害我身边的人。所以,你可以背叛我,陷害我,打击我,来达到你想要的一切目的。但却不能伤害我保护的人,这是我唯一的逆鳞,一旦触碰,就再无法回头。” 男子双瞳深邃似海,望不到边际。轻轻执起萧清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似承诺,又似一种宣言。只是从头到尾,男子却未发一言。 他们都明白,语言的承诺太过脆弱,不堪一击。只有将这些话深埋心底,以待将来。 萧清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流光,仿若夜幕下的星辰,绽放华彩。 “所以,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头银发,冰蓝双眸,无一丝温度的身体,还有令人恐惧的煞气,这究竟是面前的男子,还是…另有他人? 元祁望着面前女子,须臾,终于缓缓开口。 ------题外话------ 亲们,最近舒舒工作太忙了,所以这段时间更新字数会少些,到了四月末会好些哦,希望亲们见谅。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四章 蛊咒 “元氏一族在九州大陆有上百年历史,二百年前祁国建立,是开国皇帝景初帝平定了流寇蛮人,开创了祁国。只是元氏一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祁国建立之前,元氏宗祖因触犯了禁忌,被种下了一种诅咒。这种咒是一种蛊,寄住在宿主体内,以其血肉为生。代代相传。而元氏皇宗立下祖训,元氏后代但凡被选为蛊咒宿主者,定为大祁帝王。” 男子神情淡漠,萧清却能从他神情中看出冷冷的嘲讽。 “你身体内,就有咒蛊?” “对。”男子轻轻执起萧清的手,走在暗沉的通道中。 “凡是被咒蛊寄宿的人,每月月初会承受一次蚀骨之痛。那时是蛊虫吸收日月精华,最为躁动的时刻。若是在那时不能抑制蛊虫的侵蚀,宿主将会彻底失去理智,被另一种嗜血残暴的状态取代。” “而元氏一族被蛊咒寄宿者,随着一代代繁衍,他们的外表也发生了变化。在月初之时,发丝和双眸会产生变化,就像你那时看到的那般。” 萧清想起那时看到的银发蓝眸,恐怕他当时就是因为蛊咒才会发生那种变化吧,“除了外表的变化,还有什么?” 元祁的神色在暗沉的地道内看不出情绪,“被蛊咒控制的人不仅外表会改变,神智也会失去控制。变得更加冰冷,嗜血,毫无人性。若宿主不能压抑蛊咒的侵蚀,那么便会被它取代,完全成为一个冰冷死寂的生物。” 萧清回忆起当时冰层下的男子,发丝隐隐泛白,眼尾处还有丝丝青痕,想来恐怕那时他就正在压抑体内的蛊咒,却被她无意打断,才会发生变化。 “为何被蛊咒寄宿之人,就要成为大祁的帝王?” “清清,这个蛊虽是一种诅咒,但它却具有意识和生命。他会根据某种血脉联系来选择出它想寄宿的身体,一旦被它选中的人,定要承受他人无法承受之痛,心智会变得越发冷硬。这个蛊咒有一个致命点,宿主一旦产生情绪波动,或动了情,蛊咒便会立刻侵蚀他的头脑,最终会让他完全丧失理智。” 元祁步子停了下来,眼中闪过无奈和一丝痛意,握着萧清的手微微收紧,“清清,对于我来说,你是最危险的。因为只要面对你,我便无法冷静,随时可能被蛊咒所侵蚀。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放开你。” 他已经尝试过了,想要放她离去。因为留她在身边,他就可能会伤害到她。可是想象着她离开后的样子,无法再见到她,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不顾自身去救那个人,他心中涌出的怒火瞬间侵蚀他的理智,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放手。 萧清垂眸,这时才知道这个男人当初为何会选择忽然放她离开。 “历代被蛊咒寄宿的帝王,他们最终会怎么样?” 元祁淡淡转过头,眸子深邃幽凉,“会渐渐被蛊咒侵蚀,丧失理智,心会越发冷硬,完全成为一个无情无欲的人。元氏宗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成为大祁的帝王,没有什么能牵动他们的情绪,一切皇权至上,也就没有了弱点。” 萧清嘴角扬起一抹冷嘲,“这完全是霸权主义,若真的无情无欲,只想着皇权,那根本不会站在百姓的角度去为他们着想,这样对大祁就真的好?若上位者皆是这样,长期以往,人心涣散,权利熏心,大祁还有何气数?早晚要走向灭亡。” 元祁面带一丝浅笑。他喜欢看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那副带着淡淡嘲讽与凛然的锐利,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你笑什么?”萧清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元祁但笑不语。 两人边说边朝前走着,须臾,四周变得宽敞起来。 面前是一座偌大的四方地牢,几个粗壮的圆柱林立,萧清上前,抬手抹去上面的灰尘,露出里面雕刻的麒麟凶兽,隐隐透出一丝狰狞。即使相隔百年,地牢中的煞气与猩锈仍飘散在空气中。 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完全封闭,令人感到压抑。 忽然一丝脆响传来,萧清转身,看到男子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青铜烛台,手中火折点燃,火光映出,照亮了四周。 萧清挑眉,“你竟然还带着这个?”既然带着这个,刚才为什么不用! 元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微微勾唇,“想跟你两人在黑暗的环境下多待一会。” 望着男子略带调笑的绝美面容,萧清眸光微闪,缓缓上前,“你体温冰凉,跟你体内的蛊咒有关系吧?” 元祁无奈地望她,这个敏锐的女子啊。。。 “恩。” “你这几日一直待在穹华宫,是在抑制体内的蛊虫?” 元祁轻轻点头,脸上的苍白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俊逸。 “为何你每用一次内力,身上冰寒就增加一分?” 元祁轻笑,鬼斧雕刻般的容颜微微凑近,“清清,你在担心我?” 萧清面无表情将他凑近的脸推开,“别转移话题。” “呵。。。”元祁微勾薄唇,在柔和的烛光下透出一丝性感和迷人,“这个被蛊咒寄宿的身体,同时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体内蛊咒每一次吸噬天地精华,在侵蚀我的身体同时,也会将我的血肉重铸,让我有超乎常人的治愈力和内力。只是在月初这几日,我不能运功,因我体内的内力与蛊虫一脉相连,我越动用内力它侵蚀的速度越快,除非过了月初,它陷入沉睡,那时再动用内息也无妨了。” 萧清眉宇微蹙,“蛊虫活动时间是几日?” 元祁道,“三日。” “今日是初四,已过三日,为何你仍无法动用内力?” “并非无法动用,只是体内蛊虫仍然不稳,身体还未能恢复到可以压制它的状态。” 萧清点头,跟着男子继续寻找着出口,目光环顾四周。 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萧清低头,一截白森森的骷髅脑袋出现在眼前。 萧清眼前一亮,蹲了下来。小心地扒开掩埋在周围的尘土,戴上手套,将骷髅头扒了出来。 元祁望着女子闪闪发亮的眼睛,嘴角微勾。 萧清将骷髅头上下左右打量个遍,望着脑袋一处浅浅的裂痕处眯了眯眼睛。 “怎么了?” “没事,走吧。”萧清将骷髅头重新放回地上,起身继续朝前走去。 那处断痕很像是某种治疗后留下的痕迹。那种治疗方式是存在于很古老的一个种族,只是传闻这个种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灭亡。。。 萧清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这个地牢为何会坍塌?” “十几年前,此处发生动乱,逃窜的奴隶趁机点燃了油火,将此处焚烧殆尽,导致地牢坍塌下来。” 萧清环顾四周,发现墙壁石柱上是有焦黑痕迹,但不知是经过了太长时间沉淀还是别的原因,这些痕迹并不是特别明显。 忽然,头上一阵松动的声音传来,一块块碎石蓦地朝萧清头上直直砸来! 萧清身子刚想动,元祁动作更快,揽住萧清身体便闪身躲了过去。 掉落的石块全部砸在地上,堆积成一座小丘。 “看来地面上有人经过,很有可能是禁军。”萧清抬头望向地牢上方,若不是地面有震动,上面那处也不会崩塌。 想到这里,萧清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紫衣男你知道是谁?” 元祁望她,“为何这么说?” “直觉。” 男子嘴角微扬,面带一丝戏虐,“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 萧清撇嘴,“就算我平日里没见过也能感觉到,你身边不会只有那个黑衣男一人。这次园林刺杀,却只有他出现,若不是你的命令,还能什么原因?” “那清清猜测一下是什么原因?” 萧清微微蹙眉,“我初步推断,应该是你早就知道林内隐藏了一批死士,至于你为何只让那个黑衣男出来,或许是想要传达给他们什么信息。” “那是我最贴身的隐卫,‘无”,轻易不会现身。除非我遇袭时,身边再无他人。” 萧清眼前一亮,“你是想告诉他们,你身边再无他人,让他们放心行动?所以,你也知道他们在地下掩藏火药的事情?为什么?” 那些人为何会这么清楚知道男人身边的布防?难道。。。? “你想抓住潜藏在身边的奸细?” “这是其中之一。” 萧清眯了眯眼。那个紫衣男子一直未对他们下狠手,只是一批批令死士上前围攻,像是在。。。 “元氏一族世代相传蛊咒一事,极少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人也并不清楚蛊咒发作的时间。” “你一直很少上朝,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隐藏蛊咒发作的具体时间?”萧清反问,眼中闪烁莫名,“而那些死士的目的,并不仅仅想刺杀你,还想探查出你蛊咒发作的时间?” 男子嘴角微勾,一抹淡笑出现在唇边。 萧清眸子漆黑,直直望着面前男子。若这个男人在之前就已经猜到了那些人的目的,那方才在地面。。。 “你是故意的?在恰当时机动用内力,让那个紫衣男子误以为你快被蛊咒侵蚀?” 萧清眼眸掀起一层浅淡漩涡,胸腔微颤。 这个男人!究竟能想得多深远!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异类 “你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元祁眼帘微垂,纤长的睫羽在眼下烙下一层神秘阴影,“恩。” 萧清沉默。 这个男人,是在借助他人之手,将他想传达出的消息传递给那个幕后之人。 “落霞湖爆炸一案,你不让我深究倾城阁,是不是因为倾城阁,是此人的东西?” 元祁缓缓转身,双眸深邃似幽海。 “一个月前,你的暗影禀奏,那人就要返京,所以你才会匆忙离去?” 萧清静静望着面前男子,“此次行刺之人轻易便突破禁军的防守,还能在防守重重的皇家园林掩埋火药,若不是有那人的允许,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此处!” 面前男子双瞳深不见底,萧清感觉胸口渐渐鼓动,“这人就是大祁的摄政王,你的九皇叔?”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清清…” “所以今日行刺的,是他的人?”萧清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你不让我探查倾城阁,就是不想让摄政王对我不利?落霞湖爆炸一案,你明知幕后指使之人有沐志乾,却不让我深究,也是不想让我引起他的注意。你曾说过,你的眼中,有能看到的人,也有看不到的人。就算将幕后指使之人揪出来,也会有新的人取而代之。这表明,沐志乾他有效忠之人,而那个人,才是你真正忌惮的人。放眼九州,你看在眼中的,寥寥无几。而他出现后,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你真正忌惮的,正是这个摄政王殿下。” 元祁望着面前眸光锐利的萧清,眼中闪过复杂,还有一丝忧虑,须臾,轻轻叹息上前,幽幽道。“还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清清,若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萧清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即蹙眉道,“他为何要通过这种方式试探你?” 元祁内心轻轻叹息,再次牵过萧清朝长长的通道继续走着。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十岁那年。我刚被封为太子,而他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将军,掌管大祁十万甲卫。他一向随心所欲,心思难测,稍有不悦,便会肆意杀戮,血流成河。只是后来,他似乎厌倦了这种无趣的屠戮,开始寻找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旦找到,就会如同一场追逐游戏,一直到猎物筋疲力尽,痛苦求饶后,才会停止,面露嫌恶得让他解脱。” “我看过太多他的手段,他会解剖人心底最痛苦的记忆,将它无限放大,从内心深处折磨他寻找到的猎物。后来,父王另他前来教导我。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接触他,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人是比父王更难对付的角色。” “‘我的侄儿,我会好好教导你如何从那个位置俯视下面那群丑陋的人。’这是他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我到现在仍记得。” 在这长长的暗道内,只有微弱的烛光还有两道缓缓而行的身影。男子清晰而低沉的声音淡淡回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没有丝毫温度。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教导我。在跟他接触的那段时间中,我越发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异类。在我十四岁生辰时,他送给我一个雪白小貂。我原本对这类东西没什么感觉,直到那小貂扑向行刺我的一个太监身上后,我才开始对它渐渐正视起来。它时刻陪伴在我左右,从不离身,当我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后,有一天它忽然消失了。我命人四处寻找后,最终找到了它的尸体。被鞭笞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来样貌。我令人默默安葬了它,没有声张。” “后来他知道后,又送给了我很多东西。鸟儿,新奇玩意儿,甚至是忠诚的护卫,无微不至照顾我的宫女嬷嬷,多到数不尽。只是每当我开始习惯他们的存在后,那些送给我的东西或人都会无缘无故消失,然后死去。那日,当他送到我身边的一个护卫也消失后,我感觉很迷茫,无意走到了他的王府,便走了进去。当我亲眼看见原本消失三日的那个护卫被高高吊在房檐上,忍受着扒皮削肉之痛,身上的血迹流了满地时,我第一次震惊了。” “他似乎并不意外看到我,在我问出‘为什么’时,他笑着告诉我,身为帝王,不能有任何弱点。要做到无心无情,没有任何事物能动摇我。那时我才知道,他送给我那些人或者宠物,就是为了当我跟他们产生感情后,亲手杀了他们。为的就是要炼就我一颗冰冷绝情的帝王心。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送给我东西,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再让自己对任何东西产生情感,即使有,也不会让他发现。” 萧清听得心惊肉跳,掌心微微攥起。 “他策划了一场名为‘绝心’的骗局,在我知道这一切之后,就再未对任何事物产生情绪波动。因为我越在乎的东西,就越容易破碎。” “后来,祁国动乱,他率领十万甲卫迅速扫荡了边境之乱,把胡人流寇驱赶到无尽之海深处,将大祁顺利推上了九州第一大国的位置。凯旋回归帝都,父皇亲封他为大祁摄政王,拥有无上的权利,无人比拟。三年后,父王驾崩,我登上了帝位。一个月后,他便离开了帝都,从此后销声匿迹。外界传言,他一直在无尽之海扫除余乱,但我却知道,他并不在那里。我知道终有一日会回来,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元祁眸子深不见底,仿若最黑的深渊,毫无情绪。 “一个人若无顾念,便毫无畏惧。只是这样活着就像行尸走肉,毫无温度。清清,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受到伤害,我怕他会伤害你。若是这样…” 男人眼中第一次出现挣扎,彷徨。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害怕,犹豫,这让萧清诧异。 “能真正伤害我的,只有我最亲的人。即使我现在离开,恐怕也来不及了。我说过愿意试一次,就不会轻易改变。” 男子眼眸漫上一层柔光,皎洁明亮,将面前女子轻轻揽在怀中,轻轻呢喃,“清清…” 萧清眼帘微垂,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淡笑。 这时,上方地面忽然传来震动。 元祁放开萧清,牵起她,“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两人沿着通道又走了一刻钟左右,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面前是一道厚厚的墙壁,只是经过岁月的腐蚀,有些地方出现了裂痕,光束就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元祁将烛火灭掉,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噬魅的声音,“主子?您在里面吗?” 元祁道,“恩。” “主子请您退后一些。” 蓦地一声巨响,厚重的墙壁遭受重击,顷刻坍塌下来。 噬魅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面带一丝焦急,“主子,您没事吧?”说着将墨金披风披在男子身上。 “无碍。人呢?” “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没留下一丝痕迹。” “恩,走吧。” 噬魅牵过来一匹马,元祁翻身而上,望向萧清,“手给我。” 萧清将手递给他,身子一轻,便坐在了马上。身子被男子宽大的披风罩着,元祁一手搂住她,轻喝一声,马迅速飞奔出去! 四周是一片空旷的野地,隐隐能看见熟悉的园林,飞奔在旷野之上,不到片刻便进了园林。 此时林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上百禁军将整个园林围得水泄不通,卫染正带人在爆炸处查探。 “卫统领,摄国殿下传您过去。”钱海小跑着来到卫染面前,“你快跟老奴走一趟吧!” 卫染脸色一凝,点头。快速跟着钱海出了林子,来到一处华贵撵帐前,跪地行礼,“卑职参见摄国殿下。” “起来吧!本殿叫你来就是想问一下,找到皇帝了吗?” “回殿下,还没有。卑职在爆炸地点四处搜寻,仍未找到陛下的踪迹。卑职已经命人在清理现场,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说来也奇怪,四处隐隐有打斗的痕迹,却未见一具尸体。他在爆炸地点四处查看,只看到了一片焦黑,土砾崩塌,他现在命人清理爆炸处,看能否有什么发现。 “本殿越发觉得你这个禁军统领当得太称职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卫染背脊湿汗瞬间滑了下来,慌忙跪地,“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你们都是皇帝的人,本殿责罚你作何?等皇帝回来,由他亲自发落吧!将皇帝失踪的消息全面封锁,不要让任何人知晓,退下吧!” “是!臣告退!” 卫染迅速退下,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道银光出现在撵帐旁,元宸懒懒支首,“怎么样了?” “他说那人和萧哥哥一起消失了,他去看了爆炸的地方,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可以逃脱的暗道。” 元宸眯了眯眼,神色不明。 “知道侵袭的程度了吗?” “恩,侵袭程度加深了,按照他的推测,至少有五日以上。” 元宸魅唇轻勾,“五日啊…”眼眸暗光流转,深邃莫名。 第一百八十六章 算计自己的心 小银坐在撵帐上,嘟了嘟嘴。 他很不喜欢那个变态男,他之前不下心碰到他那把破笛子,就差点被他追得气血身亡。他还好奇那是什么稀奇的宝物,偷偷摸摸回去查看,竟看到那变态男一脸嫌弃地将那笛子给扔了。 想到那一幕,小银白皙的小脸耷拉了下来。 “小银,让他待在帝都,我还有事要交给他。” “小银知道啦!” 小银瘪了瘪嘴,虽不愿再见到那个男人,但主子的命令他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 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元宸闭上眼睛假寐,须臾,缓缓睁开,红眸幽邃,“我的侄儿,你是在告诉我,那个人我不能动,否则即使是被蛊咒侵蚀,也要护她?还是…你真的以为你的伪装能逃得了我的眼睛?” 男子轻笑出声,鬼魅撩人,却令人心颤。 萧清垂首走在园林外,眉宇微微蹙起,想起刚才在马上与男子的对话。 “你在他们掩埋的火药四周动了手脚?” “为何这么问?” “你很熟悉地牢内的方位,几乎没有任何差错就将我带出了地牢。若不是提前勘测过,我想不出别的理由。而且出去后我观察了地形,那里离园林有至少三公里,且此处极为隐蔽,不易察觉。若不是你用什么方法告诉他们你的位置,就是你的人原本就知道出口。只是在地牢我并未发现你传递什么信号,所以我偏向后者。” “我猜测,你可能将他们掩埋火药的土壤四周做了松弛,然后打通了一处下方土层直接连到地牢的通道。为的就是爆炸瞬间,掉进暗道内。再加上方才噬魅的话,我想那处机关在我们掉落后就被封锁吧?” 元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想那么多不会累?” “你和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还能安然无事这点也很奇怪,而且地牢内竟然还有火折,明明是已经倒塌的地牢,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那个骷髅头上的痕迹明显是一种古老的治疗方式,只存在于西域的某个种族。那种治疗方式不仅稀缺,而且极为珍贵,虽然我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死者原身若是奴隶的话,不可能得到这种治疗吧?而且那种治疗痕迹还很新,我推测应该不超过五年。这说明,在地牢倒塌十几年内,有人曾进去过,我不知道这跟今日发生的事有什么联系,但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元祁面上透出一丝无奈,“清清,知道太多只会徒增烦恼,这样你也要听?” “我习惯清醒活着,不想糊里糊涂被蒙在谷里。” 元祁淡淡道,“那人很清楚,我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不会轻易表达出来。” 萧清眸光一闪,“所以你在他面前表达出对我偶尔的不同,是为了让他怀疑你的心思?” “是为了让他更明确我的心思。” 萧清蹙眉,“什么意思?” “我对你不同,却会将你陷入危险之中。我对你产生情绪波动,却会利用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萧清猛然间不寒而栗。 袖子下的手掌微攥。这个男人,连自己的感情都算计了进去!一丝一毫,毫无疏漏!这代表什么?他是连自己的心都能计算,何况是别人? 萧清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清清…”男子靠近她耳边想说什么,一旁的噬魅忽然道,“主子,有人过来了。” 元祁望了眼不远处朝这边而来的禁军,勒住了缰绳,“清清,就算我不说,你也总会想到的。” 萧清眼睑微敛,不语。翻身下马,抬头望他,“你亲自说和我想到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元祁微微蹙眉,心中涌出一丝异样。 这时远处的禁军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帝王,连忙上前,“参见陛下——!” 在帝王出现瞬间,所有禁军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平身。” 萧清安静立在马侧,一旁是男子在询问园林内探查情况。不到片刻,卫染便赶了过来,迅速禀明了情况,便护着帝王朝林外走去。 萧清安静地跟在队伍末梢,骑在马上的噬魅望了她一眼,道,“萧大人可有受伤?” “多谢大监关心,并没有。” “那萧大人便尽快回到席位上吧,方才我看到朱大人正着急在找你。” “多谢。”萧清应道,转身快速离去。 当她回到百官休憩的高台前时,四周聚集着许多人。 “这不是萧大人吗?我记得你同陛下一同进了园林,如今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 萧清目不斜视,没有看周围暗含深意的目光,迅速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朱钧脑袋不停打量四周,终于看到了走来的萧清,连忙上前。 “你没事吧?可吓坏我了!怎么会忽然发生爆炸?陛下可还好?” 萧清走到位置上,并未看见小呈,蹙眉道,“我没事,陛下怎会有事?” “那就好!你小子!怎么去哪都能遇上意外?再多几次,我这心脏可就真承受不住了!” “小呈呢?”萧清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哦,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想把他先送回去,可他执意要等你,我就让人将他送到马车上了。” 萧清点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行刺。” 朱钧眉梢一拧,“又有人行刺?这是什么情况?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生两次刺杀?看来这皇城内的禁军要来一次大换血了!” 竟然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连续行刺两次,怎么想都觉得古怪。看来禁军中混入了一些不法之徒啊! “那爆炸也是那些人搞的鬼?” “恩。” “真是大手笔!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种能耐!”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走吧!” “你这就就回去了?”朱钧望着朝外面走去的萧清,几步跟了上去。 “围猎已经结束了吧?何况我也累了。” 朱钧叹气。 经过爆炸一事,就算没结束,也不可能继续了。 出口处是严格把守的禁军,萧清与朱钧在太监的带领下,直接走了出去。须臾,守车的太监将梵君华的马车驾驶了过来。 “这不是梵丞相的马车吗?怎么在这里?” 每个二品以上官员都有朝廷特备配置的马车,而梵君华这辆马车是用沉香木打造而成,车身上刻着特有的标志,所以朱钧才能一眼认出。 “他有事就先离开了。” 车上的太监跳了下来,朝两人行礼,“参加两位大人。” 朱钧望向萧清,“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再…” 只是未等他说完,萧清一个大步走到车前,掀开了帘子,接着眉宇微凝。 朱钧上前,当看到里面空无一人顿时大惊,望向那太监,“人呢?” “什…什么?” “我问你之前我让人送过来的一个少年呢?去哪了?” “这…小公子在车上没待多长时间,就下去了。小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太监腿支吾道。 朱钧蹙眉,转身望向身后的随从,“怎么回事?我让你送人你给送到哪里去了?” 那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慌忙道,“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确实将小公子送到了车上啊!” 萧清望他,“那个叫金宝的小太监是否跟小呈一起?” 中年男子点头,“老奴记得小公子身旁确实跟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当时我将小公子和他一同送到车上便离开了,后来的事老奴就不清楚了…” 朱钧道,“小萧你别担心,小呈可能有事走远了,我现在就令人去寻他。”转头吩咐身旁的随从,令他们迅速在周围搜寻起来。 萧清望向不远处的园林,内心隐隐传来不安。 “小公子是何时下的马车?” 太监道,“回大人,大概是半个时辰前?” 朱钧道,“半个时辰前?难道是林子爆炸的时候?” “是的。小公子听到声音后,就慌忙下了马车,奴才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萧清蹙眉。 她进了林子后,就发生了爆炸,小呈肯定十分担心,所以才下了车想去找她。 萧清直接折身回去,身后朱钧又交待了那太监几句,追了上来。 “小萧,我已让随侍和周围的太监去找了,你不用太担心,这地方虽然大,但守卫森严,看到小呈一人落单定会将他安全送回来的!” “恩。”萧清应声道,只是脚下步伐加快。 园林前是一列守卫的禁军,萧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几步上前,“钱副统领。” 钱三回头,看到后面的萧清,讶异,“萧大人?你平安无事回来了?” 萧清点头,“萧某有事想问钱副统领,你们的人可见到一个十二三岁,身背竹篓,面像清秀的少年?” 钱三道,“他是…?” “他是家弟,方才走失了,还望钱大人询问一下禁军是否有看到。” 钱三道,“萧大人别着急,我这就去问一下。” 萧清官阶虽比他相同,但见过他在夜宴上的本事,还有丞相大人和朱大人对他的看重,钱三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认真询问了手下的禁军,却无一人看到,钱三折身回去,“萧大人实在抱歉,我的人并未见过家弟,我已令人在周围四处寻找,一有消息会即刻通知萧大人。” “多谢钱副统领,家弟身边可能还跟着一名小太监,叫金宝,若找到这名太监,还请钱大人告诉我一声,萧某在此谢过了。” “萧大人客气。” 能让这个少年承一个人情,总归是件好事。找个人对于钱三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他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大批的禁军和太监都在园林周围寻找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围猎也即将结束,只是依然没有小呈的下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呈失踪 萧清此时正询问一名老太监金宝的下落。 “大人明察,金宝这个小东西老奴可管不了啊!他在洗衣苑经常闯祸,还偷东西,老奴教训了他好多次,可这狗东西就是死性不改…” 萧清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最后见到他是在什么时辰,他现在人在哪里?” 老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大人,老奴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狩猎期间有无看见他?” “没有啊…” 萧清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那老太监见萧清走远了,才啐了口唾沫骂道,“这个狗东西,定是又在外面闯祸了!竟然惹到了朝廷官员,真是嫌命长了…” 萧清刚出来,就见卫染快步走了过来,“萧大人,陛下宣召,请跟卫染走一趟吧!” 萧清微一沉吟,道,“请卫统领带路吧。” 两人一同来到皇帝休憩的行宫前,在钱海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噬魅身影闪现,钱海恭敬退了下去。 噬魅望向两人,“萧大人随本监进去。” 萧清应声,卫染候在正殿等候。 萧清随他一同进了偏殿,帝王此刻正在更衣,“下去吧。” 噬魅退了下去,萧清上前,“可有消息?”无需问宣召的原因,萧清相信男人知道她一切的动向。 元祁牵过她坐在一旁凳子上,“我已令人在林内搜索,马上就会有消息。”边说边替萧清打理微乱的头发,替她整理衣衫。 萧清此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唇紧紧抿着,脸色微白。 元祁轻抚她泛白的脸,面露担忧,“清清,不要这样,会找到他的,相信我。” 萧清拿下他的手,手掌传来的温度虽冰凉,却有一股平定人心的力量。“我不应该放他一个人的,早知这样无论如何当时应该先将他送回去,这样他也不会因为担心我而跑出去了。” 元祁微微叹息,轻轻环住她,“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他会没事的。” 萧清静静靠在男子怀中,幽凉的冰雪气息环绕在身侧,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须臾,噬魅进殿禀奏,“帝君,摄国殿下正往这边来。” 萧清抽身站了起来,立于一旁。 元祁应声,“恩,出去看看。” 萧清跟着他走出偏殿,须臾,就看见一袭红衣的元宸走了进来。 “参见摄国殿下。”萧清与卫染朝他行礼。 “免礼。萧大人也在此啊,看来本殿来得不是时候啊!” 萧清道,“微臣已觐见过陛下,先告退了。” “萧大人且慢,本殿方才听闻萧大人幼弟不知所踪了,可是真的?” 萧清面无表情,“回殿下,确实如此。” “本殿的人之前似乎看到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进过林子里,怎么?到现在还未回来?” 萧清眸光一凝,望向他,“敢问殿下,是在何时?” “若本殿没有记错,应该是萧大人进入园林半个时辰后吧。” “那殿下的人可曾见过他出来?” “这本殿就不清楚了,要么萧大人随本殿去问问?” 萧清望着面前心思难测的男子,沉默不语。 这时,噬魅闪身来到帝王身侧,低语几句。 元祁点头,“萧爱卿,随朕过去一趟吧,那个小太监,找到了。” 萧清眸光一闪,道,“是,陛下。” “原来有皇帝侄儿的帮忙啊,这样一来萧大人自然就不需要本殿的帮忙了。”元宸懒懒道。 “萧某谢过殿下关心,先行一步。” 元祁淡淡道,“皇叔要同去吗?” 元宸魅唇微勾,“不了,奔波一天了,本殿也累了,就先回了。”缓缓走进萧清,俯身轻轻道,“萧大人好自为之,可别太累了,不然本殿会很担心的。” 萧清眼帘微垂,道,“谢殿下关心,下官谨记。” “呵…”元宸轻笑,转身离去,血红纱衣在地上拖曳出妖娆弧度。 “走吧。”元祁出声,萧清跟着他出了行宫。 园林外守着一众禁军,在看到帝王过来时,连忙行礼。 旁边地上躺着一个受伤的小太监,正是跟在小呈身边的金宝。 萧清快步上前,发现金宝腿上,肩上都是被动物撕咬出来的伤痕,血流不止,人在昏迷中。 萧清双手一紧。小呈… “启禀陛下,我们在林子深处一个小溪旁找到的他,发现他时他身上就已经满是伤口,小人不敢耽搁,就连忙将此人抬了出来。” 元祁望着蹲在地上的萧清,眉宇微蹙,“去找太医过来。” 众人诧异。找太医?难道是要给这个太监医治? “让我来吧。”不远处的梵君华快速走了过来,气息有些不稳,朝帝王行礼,“参见陛下。” 元祁点头,“你过去看看吧。” 梵君华应声,走到那金宝旁,开始帮他处理伤口。再给他喂下一粒药后,不到片刻,金宝便悠悠转醒。 “能看到我吗?听我说话,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萧清凑近,遮住他的视线。 “小呈人呢?他现在在哪里?”金宝根本不知道身旁都站了什么人,迷糊地望着面前的萧清,终于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他,“大人…快去救他…我们被大狼追赶…小呈去引开了它们…” 萧清眸子一缩,安抚他,“你们分开是在什么地方?” “我…不记得了,我们乱跑…后来分开了,我只记得那里有好多枫叶,红灿灿的…” “你们怎么进的园林?当时外面应该有禁军守卫。” “我们是衬着骚乱,从一个小洞里…钻进去的…” “那洞口在哪?” “在…北面的松林,有一个小沟,穿过小沟,就能看见了…”说完这些,金宝已经呼呼直喘气,“大人,快去救小呈…小呈他…” 当时不知从哪里跑来几只狼,像是饿了很久似的,直直朝他们扑来!他们跑了好久都没能甩开它们,那时正好看到了一人大小的树洞,小呈把他推了进去,自己却跑开将狼引开,他在那躲了好长时间,害怕极了。等再没听到动静,他才敢出来。慌张去找他,却因为失血过多晕乎乎迷了路,最后栽倒在了小溪旁。 “都是因为我,小呈才会…大人…”金宝已经出气长喘气短,小脸煞白,梵君华按着他,朝萧清摇了摇头。萧清咬牙,“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快速起身,朝帝王行礼,“陛下,下官要进林子里去,请陛下允准!” 元祁闪身上前,揽过萧清直接跃上一旁的马背上,“卫染,带人去林子北面查看一下,园林内的猎物全部关押,所有今日曾进入林内的人,没有朕的允许,一律不得离开!” “是!属下遵命!” “陛下稍等!”梵君华起身,走到马前,将一物递给萧清,“吹响它,若小七听到,一定会出来!” 萧清接过,眸子直直望向他,“谢谢。” 马蹄嘶叫一声,径直朝林子里奔去!梵君华望着马背上的两道身影,轻轻叹息,眼中闪过浓浓的忧虑。 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去。 萧清坐在马上,身后是揽着他的男子,两边及身后皆是禁军。 元祁望着身前出奇安静得女子,眸光闪烁幽光。将胳膊微微收紧,再次加快了马速朝枫林处奔去。须臾,大片密密麻麻的枫树出现在眼前。 元祁轻勒缰绳,两人跃下了马背。萧清拿过一旁禁军手中的火把,开始认真搜寻起来。 周围禁军有一部分四散开来,还有一部分守卫在帝王身旁。 萧清心中此刻仿佛是被什么烧着一般,焦躁万分。可是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查看周围。 密不透风地搜寻,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夜幕低垂,透出一丝冷意。 帝都九月的天气凉意已经很明显,萧清手持火把仔细搜寻每一处,时不时吹响梵君华给他的小哨,呼喊着小呈的名字。 身上一暖,元祁将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沉默地跟在她身边。 空气一动,噬魅的身影闪现,“帝君,那处有血迹。” 两人连忙走了过去,入目的是铺满地面的红色枫叶,点点血迹已干,痕迹十分凌乱,可以看出这里曾有人来过。 看来在这里小呈他们曾受到了袭击。萧清沿着血迹和脚印一点点找寻,终于在百米之外找到了那个可以容下一人的树洞。 树根周围还有是大片的血迹,还有一些蹭在了树叶上。 萧清一路观察下来,通过足迹与痕迹,推测那些狼至少有三头以上。小呈手无缚鸡之力,虽有小七陪在身边,但怎么敌得过狼群的攻击? 皇家园林中的野兽虽不比外面的凶残,但都是长期关押在牢房中,性情狂躁。此次狩猎将他们放出来,小呈遇上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萧清面无表情地盯着树洞周围的痕迹,沿路在四周搜寻。 若小呈被群狼追逐,定会找躲避的地方。萧清环顾四周,大多都是高挑的树木,爬上去很难,那还有哪里是可以藏身的地方? 目光极速搜寻着,忽然一顿,快速朝前面走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搜寻 那里是一处凹勾,有三尺多高,萧清扒地滑了下去。微微一个踉跄,小心站稳。 这个凹沟下窄上宽,跟本没办躲藏。目光一转,正好看到一个竹篓倒在不远处。快步上前,将它拿起,发现正是小呈背着的装小七的篓子。只是上面那层黑布早已不见,竹篓里空无一物,没有小七的身影。 小呈他们应该不下心摔进了沟里,只是四处却没有血迹。目光上移,侧面的凹沟上有脚印,还有攀爬的痕迹。 萧清眸光一沉,翻身爬上了凹沟。一只带着泥点的布鞋出现在眼前,那是萧清买给小呈的。 拾起那只鞋子,紧紧攥在手中,萧清心渐渐下沉。 小呈,拜托你一定要平安。 这边正在严密的搜查,外面的卫染带人在搜查北面的园林。 天色已经全黑,视线模糊。所有禁军手持火把在园林北面搜查。 “卫统领,找到了!” 卫染即刻上前,在遮掩的草丛中总算找到了一条暗沟。勾很浅,根本撑不下他这样体格的人,若是再瘦小点的,恐怕能钻进去。 卫染沿着这条暗沟,发现园林外修建的墙壁下面,有一个小洞。说是小洞,其实是砖墙坍塌造成的,只是被墙壁周围的草丛遮掩,很难察觉罢了。 这时,匆匆跑来一个禁军,“统领大人,钱副领让小的来告诉您一声,他快撑不住了,让您赶快过去。” “好,我马上去。”卫染对禁军吩咐了几句,随即快步离去。 现在的行宫外正处于不安状态。许多官员被迫留在此处,但随着时间推移,天色越来越暗,官员们的情绪愈发焦躁。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听说是陛下的命令…” 众人怯怯私语,朱钧坐在位置上,眉宇始终紧蹙,脸色微沉。 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没消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现在周围全是禁军,他也不能随意走动打探消息,难道只能干坐着? 这时,他远远看见一道白色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朱钧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梵丞相!” 梵君华抬头,“朱大人。” 朱钧几步上前,发现梵君华白衫上有些许血迹,诧异,“丞相受伤了?” “这并非我的血,应该是方才给人疗伤时不小心蹭到了。” “给人疗伤?谁受伤了?” “跟在小呈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呈呢?也找到了?” 梵君华摇头,“只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听他说他与小呈在林子里受到了狼的袭击,小呈将狼引开了,他才有幸得救。” 朱钧脸色一沉,“那小呈难道…” “还未可知。萧兄与陛下一同进了园林,禁军也在全面搜索。” 朱钧银牙暗咬,“是我大意了,当时我就该亲自把小呈送回去,如今出了这种事…” “朱大人无需自责,最近朝堂事物繁多,今日又是皇家围猎,你该是应酬不暇,萧兄不会怪罪你。”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怪罪于我,只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觉得愧疚啊…” 梵君华眸子蔓上一层迷雾,深邃得难以捉摸。 “朱大人,此次围猎中为何会有狼?” 朱钧一愣,“有狼?怎么会?” 梵君华道,“小呈他们进了园林,遇上了狼,所以那个小太监才会受伤。” 朱钧眸子一冷,“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前几年的围猎都是角鹿兔子一类的猎物,就算是有凶猛一点的野兽,也会小心地将他们的齿牙拔去,避免他们伤害到人。今年怎么会将狼放出来?还让它们伤了人?” “这就要去问问工部的人了。” 朱钧转身吩咐旁边的随从,须臾,一个干巴巴的瘦弱老头走了过来。 “参见丞相大人,朱大人。”此人是工部侍郎陈金良,是负责此次皇家园林围猎的官员。 “不知两位找下官来有何要事?” 梵君华道,“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陈大人。” “丞相请说。” “此次林园放逐的猎物中是否有狼?” “狼?大人这是何意?” 梵君华眼眸微闪,“梵某方才救治了一个伤者,他浑身皆是被野兽嗜咬的伤痕,等他醒来后我才知道,他是被林内的狼群咬成的重伤。” 陈金良傻了,“这…怎么会?此次放逐的猎物名单中并无狼啊!而且下官几日前就将园林彻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无伤害性的动物,并未发现别的,怎么今日会有狼出现?” 朱钧道,“你当时确定没有发现别的?” “下官确定。” 朱钧眉宇微蹙,若有所思。 梵君华道,“园林北面墙壁有一个洞口,你可知道?” 陈金良诧异,“洞口?这…下官不知啊!” “围猎前可曾将墙壁四周都勘察过?” “工部的人都检查过了,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啊!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梵君华淡淡道,“只是些例行查问而已,你可以回去了。” 陈金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行礼离去。 “梵相,朱某看陈侍郎并未说谎,看来他是真的不知园林何时混入了狼。” “恩。若不是工部的人,那么将狼群引入园林的,很有可能就是今日参加围猎的人。我想陛下应该很早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联,才会令卫染等人封锁出口,不准任何人离开。” 朱钧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望着不远处愈发急躁的官员,尤其是武将,此刻钱三等人已经快控制不住。 “梵相。” “恩,走吧。” 这时候,只有尽量安抚众人的情绪了,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这样,梵君华与朱钧等几个朝堂要员开始在诸多官员中游走劝说,而宫内出来的各个太监宫女也在席间穿梭,给官员们添衣送食,满足官员们的一应要求。 一夜很快过去,就在众人昏昏欲睡,就要坚持不住时,黎明的曙光渐渐透出,东方的天际有了一丝光亮。 此时,卫染接到帝王旨意,解开园林封锁,放百官通行。之后,众人纷纷朝外涌出,一辆辆马车驶出皇家园林。 梵君华与朱钧仍留在园林中。 “卫统领,陛下那边什么情况?” 经过一夜奔波,卫染眼下有一道青色的痕迹,望向两人,“卫某也不知,只是方才郭大监过来传了旨意,我才依旨行事。” 梵君华眸子深了深,忽然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轻喝一声飞奔出去! “丞相大人?!” 周围众人一脸诧异,朱钧想也未想,也跳上一匹马,“卫统领,若有人问起昨日陛下为何封园,还请卫统领三缄其口,等候陛下安排。”话落,也驾马疾驰而去。 卫染眉头紧蹙望着朝园林飞奔而去的两人,眼中闪过深意。 其实,他原本就没打算向别人解释什么。陛下昨日为了萧副史寻找幼弟封了整个皇家园林的事,一旦传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虽不知陛下究竟是何用意,但他却明白圣意难测的道理,希望那个萧大人能好自为之。 林内的梵君华御马狂奔,经过一日一夜的不眠不休,他的身体和精神早已到达极限。马背忽然一个颠簸,他的手未能抓稳缰绳,整个身子被甩飞出去! 一道黑影迅速闪过,接过空中的梵君华,脚蹬树干施展轻功继续朝前飞去。 “谢谢了。” 小九身上透出一丝夜的凉气,梵君华趴在他肩上,微微调整呼吸。 耳边是呼呼的风湿,须臾,梵君华开口,“小九,她怎么样了?” 小九沉默,随即道,“不好。” 一句话,就已经让梵君华悬着的心跌入谷底。缓缓抬眸,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枫林,在秋风吹拂下,缓缓飘落。 已经秋天了… ** 萧清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再面对她最害怕的一幕。 一整夜不眠不休的寻找,她跟踪脚印和痕迹直到园林边角的墙壁。在那处发现了一头狼的尸体,狼的脖子上是一对狠狠的牙印,周围肌肤乌黑,能看出来是中毒而死。 是小七将它咬死的,周围还有这头狼挣扎的痕迹,还有小七身上掉落的参杂着血迹的蛇鳞。 萧清将碎裂的蛇鳞握在手中,抬头打量四周,一人多高的墙壁下有砖瓦堆积的痕迹,还有一只掉落的鞋,与她手中握着的,一模一样。 快速上前,将那带着斑斑血迹的鞋攥在手中,脚踩砖瓦翻过了墙壁,跳了下去。 面前是宽阔的旷野,密密麻麻的草丛有人一腿那么高,萧清低头,那道踩踏过的痕迹如同一条道路般,一直朝前延绵而去。 萧清微攥手心,跳下草丛,开始狂奔! 从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她能听到脚下草丛刷刷划过的声音,自己急切的喘息声,剧烈的心跳声,压抑莫名。 此刻,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光亮。黎明的光束照在草丛上,挥开了一夜的暗淡与幽凉。 萧清狂奔的步子忽然一顿,目光直直望着前面一处,原本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 萧清眸子深沉似海,漆黑得无一丝光亮。静静望着前面草丛上躺着的白衣少年,双手紧紧攥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失去 + 经过了一夜不停歇的搜寻,她终于找到了,可不知为何在此刻,她的双腿似灌上了千金重般,无法移动分毫。 双手微微攥起,她终于迈开了步子,一点点朝那处走去。 地上的小呈白衫小褂上已经染满了鲜血,腿上,胳膊,肩膀都是累累的伤痕,汨汨的血浸透了衣衫,一滴滴打在身下的草丛。 周围不远处躺着三个狼的尸体,萧清走到小呈身边缓缓蹲下,少年清秀的面容此刻苍白得无一丝血色,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安静的低垂,遮住那纯粹干净的双眸。 萧清手微抖,缓缓伸出想触碰少年的脸。忽然一道影子从旁边闪过,张口狠狠咬上了她的手! 痛意传来!萧清垂眸,面前的小七身上一片狼藉,咬痕与爪印遍布它的身体,血染红了它全身。那双蛇眼此刻泛着凶残的红,死死地瞪着萧清,咬着她手掌的嘴不松分毫。 身后一抹孤高的身影沉默站在萧清身后,望着前面毫无表情的少年,眼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痛意。 小七蛇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杀意,它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谁都不能接近小呈,所有靠近的东西都要死!它要通通将它们咬碎! 望着蛇眼通红,不断发出低低嘶鸣声的小七,萧清喉咙微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小七脑袋,声音干哑,“小七…” 熟悉的声音让小七一怔,眼前血雾渐散。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七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嘴渐渐松开,缓缓来到小呈身旁,安静地将头靠在他胸口,蛇眼哀伤地望着萧清,发出低低的哀鸣。 萧清望着地上安静躺着的小呈,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却没了呼吸。 天空忽的狂风大作,云层遮蔽层层光束,整个大地瞬间暗淡下来,片片厚重的乌云出现在天际。 就要下雨了。 当梵君华来到这片草地上时,面前的女子已经不知自己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身子一动不动,纤瘦的身影透出一丝哀伤,还有绝望。 望着躺在地上的小呈,梵君华眸子一缩,心渐渐沉了下去。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胸口隐隐涌出一丝痛意。 元祁上前,蹲下身子抬手抚上萧清的脸,“清清…” 萧清安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年,声音平静无波,“小呈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人,他不会说话,却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望向你的时候似乎能直直望进你内心深处,让人感觉莫名得安心。他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别人对他身体残缺上的嘲笑,讥讽,他会难过,会伤心,却从未想过要报复那些人。” “他从小受尽了苦楚,忍受饥饿,寒冷,瘦小的肩膀承担起生活的重任,却仍没有阻止病魔和灾难一次次带走他最亲的人。可是他的眼中永远都是纯净的颜色,就像是最美的琉璃,透过他你能清楚看到自己。” 元祁静静听着萧清说着少年的一点一滴,没有出声,眼睛深深地望着她,不动分毫。 “他很腼腆,有时又有一些内向,他也很自卑,因为口不能言,所以他一直都远离同龄的孩子,默默地望着他们,却从不敢走上前跟他们一起玩耍。他与同龄的孩子一样,渴望玩伴,亲人,关心他的人,但却从不敢表达出来。他一直默默关心着院子里的人,会悄悄将汪仔的窝收拾干净,给小七做它最爱的排骨,将郝猛随意乱扔的脏衣服拿去湖边洗干净,帮小清收拾房间,替小力照顾院子里的青藤,常常围在我身旁安静地待着,虽不能说话,但却让人十分安心。” “我一直相信,他来到我身边,并非偶然,老天定然有他的用意。他让无措的的我不再迷惘,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容,原本不安的心就平静了下来。这个世道,争权夺利,人心难测,那抹干净的笑容我想留在身边。可是,真的太天真了,我…” 萧清脸上无丝毫表情,手轻柔的抚过小呈的额头,“温度,是冰的呢…以后,我恐怕再也看不到这张纯粹温暖的笑脸?触碰不到他身上的体温了吧?还有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再也无法睁开,永远沉睡在黑暗中,感觉不到微风,细雨,还有阳光的温度,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清清…”望着萧清平静到极致的面容,元祁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是谁的错呢?昨日他还在我身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现在就剩下一具冰凉的尸体。”萧清嘴角僵硬勾起,“我看见过无数尸体,他们都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心跳,呼吸,声音,全部停止。小呈也一样吧?几个时辰后,他的身体会逐渐僵硬,再过几个时辰,会有青黑难看的尸斑浮现,然后呢…尸臭,虫子,也会出现在他身上?” 萧清眼睛变得空虚而冷寂,“我看过那么多尸体,却唯独不愿看见自己最亲的人的尸体。” 女子声音干哑而平静,自始至终没有悲痛,也没有慌乱,像叙述着毫不关己的事情般,压抑得令人心颤。 萧清越是这样,元祁的心越是不安,望着不悲不痛也没有哭泣的女子,元祁胸口在钝钝的痛,握着萧清的手微微收紧,似要抓住什么般。 这时噬魅忽然闪身出现,“帝君,边境急报,请您速速回宫!” 元祁身子一顿,冷冷道,“怎么回事?” “北境发生动乱,辽人集结十万铁骑突袭我北境大营,致使我军伤亡惨重,北境军退至沧州一带,快马加鞭传书帝都,请求支援,还望陛下速速回宫,商议对策!”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漠北使者现在何处?” “耶律硕与耶律扈昨晚趁乱逃脱,如今不知所踪!据城门守兵来报,昨夜子时后,有一队自称粮商的队伍火速出城,手中还持有出城的令牌,因此守城官兵并未阻拦,耶律硕等人多半是易容成粮商混出了城。” 元祁眸中闪过慑人的冷芒。 没有人想到,平静了许久的大祁,会忽然遭受别国铁骑的袭击。更无人想到,在经受了地震,损伤百名官员而动荡不安的朝堂,会在再次迎来重磅一击! 卫染带领一众禁军骑马飞奔而来,翻身下马朝帝王行礼,“启奏陛下!宫内传来边境急报,请您速速回宫!” 元祁沉默,冰凉的眸子越发幽深。 卫染目光扫过一旁的萧清,还有地上毫无声息的少年,微微抽了口气! 这…难道萧副史的幼弟…? “起驾回宫。”帝王冰凉的声音传来。 上前翻身跃上马背,望向一旁的梵君华,眸子深邃,“这里交给你了。” “臣遵旨。” 马声嘶鸣,帝王驾马快速离去!所有禁军紧紧跟随,朝着帝宫狂奔而去! 梵君华望着元祁渐渐消失的身影,转身走了过来,蹲到萧清身旁,“清清…” “我没事,你放心。”萧清脸上苍白得无一丝血色,伸手小心地将地上的小呈搂在怀里,缓缓饱了起来,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起身瞬间萧清感觉一阵眩晕。 “清清!”梵君华扶住萧清不稳的身子,眸子满是心疼。 萧清站稳身子,微微喘息,抱着小呈朝前走去。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似踩在针尖上,钝钝地痛。 只是,再痛,恐怕也没有小呈痛。想象着小呈害怕,慌乱地被狼群追赶,撕咬,最终绝望地停止呼吸,萧清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开般,疼得近乎窒息。 胳膊上几乎没有多少重量,十三岁的少年仅有这点重量,瘦弱得令人心疼。 “小呈,我们回家。” 萧清抱着小呈,缓缓朝园林外走去。梵君华望着女子笔直却纤瘦的背影,胸口似有什么要跳脱而出,喉咙一哽,猛地咳嗽起来! 小九连忙扶住他,梵君华气血翻涌,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 小九眼中闪过慌乱,蹲身就要去背他,“我们回去!” 梵君华拦住小九的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我没事,你别担心。小九,你先回去吧。” 小九摇了摇头,“你身体撑不住了,我不能回去。” “不会的,至少在看见她安全回去前,我会一直撑下去。” 小九嘴角紧抿,不出声。 梵君华眸光望着渐行渐远的女子,眉宇间染上一丝哀伤,“人的性命,真的太过脆弱,就像易碎的琉璃,一不小心就会破碎。清清,若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体会这样的痛楚…”声音幽幽叹息,如泣,如诉,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今日的帝都清晨的阳光并未驻留多久,就被忽然出现的乌云遮蔽的天日。 狂风大噪,呼呼作响。须臾,点点大雨倾洒在帝都城中,绵绵不断,似要将一切污秽冲唰干净。雨帘层层密布,像是老天在哭泣般,透出浓浓的哀伤与悲戚。 被大雨弥漫的帝都,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狼狈而暗藏凶险。 九州天下,风波已起。 ------题外话------ 又虐了,亲们莫打我啊!飘走… 第一百九十章 安葬 辽人率兵忽然来袭让大祁朝堂上下顿时慌了神,此次新上任官员近百名,武官虽也有不少,但乍听边境失守的消息,还是在朝堂引起一阵骚动。 帝王将镇国将军沐志乾等一众老臣召集到议政殿,商议应对之策。北境被袭消息传来当日,帝王下旨,由宣武将军褚睿亲率十万兵马赶往北境支援。 此次新征兵吏约五万人,原本预定在半个月后分批出发,没想到忽然发生这种事,因此所有从军新兵三日后就需整军出发,赶往北境支援。 此刻落英湖别院。 沐轻尘到达别院时,这里一片安静。 被小厮搀扶着下了车,大病初愈的脸上还有些苍白,只是眸中却透着一丝着急。 面前的大门紧闭,院内寂静得异常。 一旁小厮上前敲了半晌门,没人应声,道,“公子,里面似乎没人。” 沐轻尘脸色难看。昨日,他从沐小侯爷口中得知在皇家园林发生的一切,包括小呈死去的消息。听到那一瞬间,他懵了。或许别人不知小呈对于那人的意义,但他知道。她是将他视为自己的亲人,小心得守护着。他根本无法想象,当清清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已经彻底慌了神,衬着方才沐志乾被召到宫内议事,他连忙偷偷出了府。 “去附近找找。” 几个小厮领命,四散寻找开来。 沐轻尘此刻的内心仿佛被烈火灼着般,焦躁莫名。等待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清!”沐轻尘惊喜喊道,连忙上前,在看到来人的一瞬,忽然噤声。 面前的小清眼眸红肿,头发糟乱,眼中血丝遍布,一看就是一夜未休息。眼中泛着寒光,冷冽渗人,似乎下一瞬就要扑过来。 这样透着浓浓杀意的小清,沐轻尘是第一次遇见。 “小清…” 小清抬眸望了眼沐轻尘,眼中杀意微敛,“小王爷怎么来了?”声音干哑而疲倦。 “清清呢?现在在哪里?她…没事吧?” 小清微微揉了揉眉心,“二哥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现在在哪?我想见她!” 小清眼帘微垂,“小王爷有伤在身,还是回府好好休养吧!二哥她现在…无法见任何人。” 沐轻尘猛地拽住小清,“她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小清道,“二哥他没受伤。”只是他倒是宁愿她受伤了,也好过现在这般… “带我去见她!”沐轻尘从小清神色中能看出来,萧清此刻很不好,“小清,求你,带我去见她!否则我无法安心!” 萧清嘴角微抿,须臾,道,“你在这等一会。” 沐轻尘眼睛一亮,点头。 小清去别院中拿了些东西,随即同沐轻尘一起上了马车,朝城外而去。 城外的一处山野是曾经埋葬小呈爹娘的地方,萧清将小呈与他们合葬在一起,没有哭丧的队伍,也没有轰轰闹闹的奏乐,只是漫山遍野的花朵,与秀丽怡人的美景。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有外人吵闹,所以自作主张没有给你安排厚葬队伍,不知你会不会怪萧哥哥?”萧清一袭黑衫,墨发高束,静静蹲在地上安静地望着面前的坟。 一旁的郝猛与李小力在小呈坟前摆放着祭品,清扫着祭台。周围是两座高高的坟,不时有几只莺雀落下,轻啼鸣叫,透露着一丝欢愉,没有丝毫坟墓场上的死寂阴森。 沐轻尘跟着小清走上山野,脚上还未痊愈的伤经不起长时间行走,此刻他背上已经一片湿汗。但是当看到那抹削瘦的背影时,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脚上的疼痛。 “莫老爹,我将小呈带来了,抱歉没能完成你的嘱托。我从来都不信鬼神的存在,但此刻我却真的希望世间有这些的存在。你们一家人地上没能团聚,若可以,我希望你们在地下能够相聚。” 萧清静静地说着,身后的沐轻尘伫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小呈是个纯粹的孩子,就像一张白纸。我只是希望他能在这个年纪享受他该享受的一切,无拘无束,没有任何负担。为此,我愿意护着他,守着他,无论是现在,还是若干年以后,他都能一如既往,干净纯澈。可是我发现,我太高估自己。” 萧清眸子漆黑,“没有守护他的能力,却一意孤行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才酿成这一切…” “清清!”听到这里,沐轻尘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快步走上前,来到她身前,“不是这样的,不要再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沐轻尘望着面前的女子,削瘦得尖细的下巴,苍白的面容,冷静自持的面容,脸上无丝毫表情。只是那双眸子比往常越发幽深,似深不见底的暗海。 这样的女子,更是让他感到心疼。 “你怎么来了?”萧清未看他,低头烧着手中的纸钱。 “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你脚上还有伤,不宜走动,赶快回去吧!” 女子冷静的安慰言语并未让他感到安心,慕轻尘眼中闪过复杂,“清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告诉我。” 萧清抬眸望他,“沐轻尘,你没有必要再为我做什么了,你有你的事要做,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你的照顾。”目光扫过他的脚踝,“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你呢?”沐轻尘一把拽住萧清,“你的身体你自己可在乎?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面前的人此刻的样子,虽没有痛哭流涕,平静淡然。可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不安。 萧清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淡淡道,“沐轻尘,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慕轻尘脸色微黯,手渐渐收了回来。他知道,这个女人说出这番话,任何人都劝服不了。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只是为何他听后会那么失望?仿佛她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他根本无法靠近。 沐轻尘嘴角闪过一抹苦笑,“清清,我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吗?” 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是给面前的人徒增烦忧,可他就是不想看她渐渐远离他,他却无丝毫反应。 “没有人能永远成为谁的依靠,注定要一个人走下去。沐轻尘,你也一样。” 沐轻尘眼帘微垂,须臾,开口道,“我明白了。”缓缓起身,不再说什么,转身一步步离去。 “清清,若能成为你的依靠,哪怕只是片刻,也够了。只是,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再受伤的样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所以,为了不再让你受伤,我会努力成为你能依靠的人。 不再犹豫,沐轻尘大步离去。 李小力望着男子离去的身影,眸光闪烁,目光一转,望向安静的萧清,蹙眉道,“你该去休息了。” 萧清面无表情点头,只是身子却没有动弹。 李小力内心微微叹息,“沐轻尘说得没错,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望着萧清尖瘦的下巴,青白的脸色,沉寂的双眸,李小力眼中闪过忧虑。 当今日清晨,这个女人抱着小呈的尸体一身湿透得出现在别院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的身体。 最怕的就是安静无声的悲痛,一直强行压抑。这样下去,他真担心面前女人撑不住。 “回去吧!” 萧清缓缓起身,最后望了眼小呈的墓,转身朝前走去。 小清将一件披风罩在她身上,“二哥,你脸色难看,我们赶紧回去吧!” 萧清拢过披风,垂眸道,“朝廷那边什么动静?” 小清将自己在城内得到的消息详细得告诉她,随即道,“二哥,帝都募集的新兵全都归在了北境军麾下,三日后要同褚大哥一同赶往沧州一带。” “此刻战况呢?” “七日前,辽人忽然率兵偷袭,可攻下北境军营后就迅速撤离,在其百里之外安营扎寨,没了动静。按理说这是突破的边境攻防的最好时机,不知为何他们就没了动作?” 萧清道,“沧州一带易守难攻,城墙坚固,周围又有护城河环绕,并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何况沧州内还驻守着五万护城军,再加上从北境退下的北境军,兵力上也不输辽人,他们未敢轻举妄动也属正常。” 缓缓抬眸,“只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小清问道,“这是为何?” “天气渐凉,尤其是北境一带,如今气候比大祁中部要低得多。恐怕过不来多长时间,一旦到了十月份,气温就会大幅度降低。到时沧州护城河就会冰冻,这样一来若他们真的攻城,就容易得多了。” 小清恍然。 几人一同下了山,山脚下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几人下来,连忙行礼,“参见萧大人,小的是沐小王爷找来的车夫,特地在此等候萧大人。” 小清讶异,随即望向萧清。 “那就有劳了。”萧清淡淡道。 车夫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大人请上车。” 萧清几人上了宽大的马车,车夫也轻巧的跃上车上,“大人,是回落英湖别院吗?” 车内一片安静,须臾传来萧清淡淡的声音,“去皇家园林。”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天更新玩啦!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需逞强 皇家园林外,官兵验证了马车内递来的官牌,乖乖放行。马车一路驶进了林子外停下,萧清打帘下了马车。 “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小清犹疑了一下,随即点头。萧清转身,缓缓走进了园林内。 “二哥她…没事吧?”昨晚一夜未睡,又淋了雨,再加上小呈的事… 一旁李小力淡淡道,“她没那么容易倒下。” 那个女人在弄清这些事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倒下的。对她来说再次进入这个地方,比起查询小呈真正的死因,根本就微不足道。 看这女人的态度,若不是心中有所怀疑,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跑一趟这里。难道,小呈的死,真的不是偶然? 目光一转,望向一旁郝猛。从今晨到现在他几乎一句话未说,脸色沉冷,不知在想什么。李小力转过头,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萧清走了回来。上了车,吩咐了车夫几句,便钻了进来。 “二哥,回去吗?” “恩,回去吧!”萧清坐在马车上,淡淡垂眸。 李小力瞥了眼他,不语。 “郝猛。”萧清忽然开口,“这两天收拾好东西,三日后就要离开了。” 郝猛一愣,“二清子,俺…不去了!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俺怎么能说走就走?!” 萧清闭眼,“你若能说服兵部将你从招募名单中划去,倒也未尝不可。” 郝猛一噎,脸色难看。 招募的新兵名单怎么可能说抹去就抹去?只是,现在小呈…不在了,这几人若再有人发生危险,他怎么能安心?但又想起从北境传来的军情,他虽还不是大祁士兵,但也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而且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也是他一直期望的事,只是…他却真的放心不下二清子他们。 马车快速朝着别院驶去,半个时辰后停下,萧清一行人下了车,车夫朝他们行礼,随即驾车离去。 推开门,院内一片安静。小七不在,汪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平日里热闹无比的院子,此刻却异常静寂。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汪汪——!”门外传来汪仔的声音,汪仔看到几人回来,撒开丫子朝这边奔来。围着萧清不停转着,身上到处都是泥水,一看就是在外面跑了许久。 萧清揉了揉它的脑袋,“又去哪了?弄的这么脏?” “呜哇——!”汪仔伸出大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小清道,“二哥,你吃点东西吧?已经这个时辰了。” 萧清点头,“恩。”起身朝里屋而去。 小清一愣,然后快速朝灶房而去! 萧清正常吃饭,正常跟他们说话,正常起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李小力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息。 汪仔跟在她身边,萧清进了屋子,二话不说朝床上躺去。此刻屋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萧清闭上眼休息。汪仔似感觉到什么一般,安静地趴在她床边,时不时抬头望向床上的人。 萧清闭着眼睛,脑海中那张干净苍白的脸一直徘徊在脑海中,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侧过身,紧紧靠在墙边蜷着身子。 忽然,空气一动,床上沉了下去,熟悉的气息贴了上来。 男子幽幽的叹息传来,揽过床脚缩成一团的萧清,将她拥在怀里。怀里的女子安静异常,紧闭的眼帘微颤,容颜苍白似雪。 “为什么不睁开眼?”元祁轻抚她的眉眼,幽幽道。 萧清缓缓睁眼,眼内空无,似还沉浸在某种不知名思绪中。 “哭过了吗?” 萧清沉默。 “吃过晚膳了吗?” 萧清仍不发一言。 “身体不舒服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萧清打断他的话。 元祁脸上闪过无奈,抚上萧清的脸,叹息道,“清清,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担心你啊!” “我没事。” “恩,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但不是现在。”元祁轻轻抬起萧清的脸,“清清,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萧清身子一顿,不语。 元祁眼中闪过无奈,这个身上仿佛长了无数根刺的女人啊!手微微收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你在担心什么?他们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成为谁的拖累。过了今晚,你可以若无其事,但今晚,不要再压抑自己,想哭就哭出来。” 男子低沉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手掌轻柔地摩挲着萧清的发,冰雪般的气息无孔不入,让她无处可逃。 不要再说了!别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不要再碰她! 萧清很想大声说出来,可不知是因为近处男子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还是他低柔得安抚声音,都让她无法抗拒。手掌微微攥起,头深深埋在男子怀中,沉默不语。 元祁感觉胸口衣衫处隐隐被湿热的液体浸透,那一瞬间,像火烧般灼烧了他的心。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不停抚着她的背,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若可以,他不希望怀中的女子为了任何人哭泣,包括他自己。 安静得躺在男子怀中,萧清沉默的流泪,没有丝毫声音。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元祁望着怀中女子尤带泪痕的脸,胸口刺刺得痛。 抹去她眼角的泪,元祁将被点了昏穴的萧清平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褥,就这样坐在床边望着她。 削瘦的下颌,越发精致纤瘦。苍白的面容下,透出虚弱的疲倦。只是眉宇间仍微微蹙着,透着浓浓的倔强。 “就算在梦中,你也不会轻易卸下防备吗?清清,你的身上包裹了层层伪装,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现在,你能明白自己的心吗?” 元祁嘴角划过一抹苦笑,“罢了…就算你永远无法正视又如何?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男子声音似泣似诉,幽幽回荡在空气中。 翌日,当萧清醒来时,屋内已经没了男人身影。缓缓起身,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圆盒。伸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矮瓶,瓶子内隐隐传来一丝香气。旁边是一张纸条,上面是矫若游龙的苍劲笔迹:抹在眼睛处,消肿。 偌大的纸张上只有这六个字,正如那个男人一样寡言。萧清将药膏抹在肿胀的眼脸四周,不到片刻,就感觉涨感褪去。这才起身去洗漱。 “刑部来人了,要过去吗?”李小力忽然出现在门口,望着正在洗漱的女子。 “恩,一会过去吧。”萧清擦着脸道。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须臾,传来李小力淡淡的声音,“你决定了?” 萧清身子一顿,随即将手中布巾搭在洗漱台上,转过身来,“恩。” “这样啊。”李小力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快点过来吧,小清已经做好了早膳。”话落,便转身离开了。 萧清眸光微闪,换了套衣服,便出了屋子。 北境消息传进帝都这两日,整个兵部与朝堂都处于紧绷中。 兵部右侍郎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审核着新兵名册。蓦地翻到一处,动作顿了下来。微微蹙眉半晌,挥手叫来副官,“这张上的人名…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身旁一名矮小副官抱着一沓名册,转过头来,“眼熟?这是方才赶在最后一刻报上来的从军名单,难道有何不妥?” 右侍郎眉宇紧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遂罢,在最后一页名单上印上兵部红印,递给一旁的副官,“全部审查完毕,赶紧将这些名册送给尚书大人吧!大人正等着进宫面圣呢!” “是是!”副官赶紧小心的抱在身侧,匆忙跑出去送名册去了。 右侍郎微微松了口气,坐在位置上喝起查来。 坐在旁边的一位官员揉了揉肩膀,“这下事情总算了解了,名单递过去后,再经过一天整顿,后日招募的新兵就能出发了,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了!” “恩…” “大人是怎么了?” 右侍郎蹙着眉,“总感觉最后递上来的名单,有些眼熟…” “说起来,方才我正好路过征兵处,最后一批名单上的这几人过来递交名册时,兵曹李大人忽然指着一人大惊失色地喊着‘小大人’,呵呵,虽然那少年确实长得瘦瘦弱弱的,但也有十七了,怎么还能叫小大人?真是奇怪!您说李兵曹平时一副稳重样,怎么今日忽然望着一个少年吓得跟什么似的…” 小大人? 右侍郎蹙眉思索着,蓦地,似想到什么,口里的茶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噗——!咳咳咳,什…什么?!萧大人?!”右侍郎猛地起身,横眉瞪眼,“快!去把小廖给我叫回来!” “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哦哦,下官这就去,下官这就去…”那官员一脸莫名,但望着右侍郎那黑沉沉的脸,慌忙冲了出去,却不想恰好与门口一人撞个正着! “哎呦…”两人同时被撞翻在地,直痛呼。 小廖捂着摔疼的屁股,“这是怎么了…” 右侍郎一看来人,连忙上前,“小廖!给你的名册你交上去了没?” “刚刚交上去了啊!” “坏了!”右侍郎一拍腿,望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小廖,“尚书大人呢?进宫没?” “方才已经进宫了啊,大人,你怎么了?”小廖仍未搞清楚状况。 右侍郎顿时捂住额头,脸色黑沉。 “这是怎么了?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左侍郎田文踏进院子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两人,随后又望着一脸慌张的右侍郎,面露不解。 “田侍郎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定 田文若有所思,随即朝几人行礼,便离开了。 萧清神色淡淡,“无论萧某的官职是何人所封,都是大祁的官员。田大人尽管秉公执行,无需多虑。” 朱钧蹙眉不语。 不怪田文要特意问这一句,这少年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官职,恩宠正盛,却忽然在此刻辞了官,任谁想都觉得奇怪。若此事是未经过陛下同意的,那若之后追究起来,恐怕谁都无法担待。 “既然朱大人已经批了,那下官就明白了。只是,萧大人的官职是陛下御口亲封,不知这辞官一事,陛下可知?” 萧清眸光微闪,透出一丝感激。 田文惊异,曲晟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朱钧心中在犹豫,纠结,望了眼身旁眸子漆黑的少年,内心缓缓叹了口气,终于回道,“朱某…批了,小萧现在身上确实已无官职。” “朱大人批了?” 朱钧腮帮鼓了鼓,遂点头。 田文诧异,“萧大人辞了官?”望向朱钧,“朱大人这是真的?” 萧清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历来没有,我就来做这第一个。况且我已经请辞,卸下这身官服,如今是平民一个,符合资格,如何不能从军?” “可…萧大人是从三品刑部官员,为何要去那种亡命之地?况且,你如今有官职在身,如何入征新兵?历来也没有这个规矩啊!朱大人,你快说几句话啊!”田文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朱钧。 “国家有难,身为大祁男儿上战场保家卫国,还需要什么原因?” “萧大人,这是为何?” 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但得到本人的肯定回答,还是让田文吃了一惊。 萧清道,“名册上的人正是我。” 田文单刀直入,“今日是招募新兵的最后一天,只是我想请问,新兵名册上出现的‘萧清’一名,是否与萧大人有关?”说着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萧清。 “田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朱钧道。 三人也回以一礼。 须臾,一身官服的田文走了进来,望了眼一旁的萧清,才朝屋内几人行礼,“朱大人,曲大人,萧大人。” “是。” “有请。” 朱钧缓缓起身,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前来的原因。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通报,“禀告大人,兵部左侍郎田文田大人来了!” 朱钧忽然回神,心中涌出不可思议。 朱钧忽然感觉面前的人好陌生,明明只是一个少年模样,为何会让他心生战栗?这种感觉,就像他面对那个仿若神邸的男人… 朱钧眼中闪过震惊,诧异。从未有人将这种话说得如此直白,将人性剖析的如此彻底!这其中隐藏的黑暗,冰凉,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所以,并非只是为了小呈,我想得到权利,不再任人左右的权利,为了将来不再发生今日之事,此次北境之行,我去定了。” 萧清嘴角勾出一抹嘲讽,极淡,转瞬即逝。 “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需要令天下震服的能力。正是因为现在的我能力不足,才会被动得一次次受到他们的牵制。我曾经一度想离开这个漩涡,自以为只要远离了这里,伤害就会停止。可是我太天真了,就算我逃离得再远,只要我还在这片九州大陆上,就不会真正远离危险。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道理,我会在牺牲了小呈性命后,才发现。” 萧清眸子漆黑,“若是现在的我,当然不可能。只是,人的身份一旦改变,外人看待的眼光也会发生变化。现在的我根本不足以让人另眼相看,只是,若我有一日得到了与那些人同等的价值,我说的话,我的一举一动,能够成为他们的忌惮。衡量了利弊价值,大祁还会对我的话不屑一顾吗?” 在面对国家利益之前,任何私欲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小萧,你不知道战场的血腥。那种地方,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就算你希望通过此战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刀剑无眼,不说你在战场上究竟能否保住性命,就算可以,你觉得大祁会同意舍弃一个向漠北予所予求的机会,而只是满足你的一个希望吗?” 朱钧恍然,一旁曲睿眯了眯眼。 “那些人是漠北身份贵重的王族,你以为小呈的死,能奈何得了他们什么?就算是揭开他们的罪行,凭借一国王子的身份,除非漠北亡国,或者被大祁抓住什么把柄,否则,根本没办法治他们的罪。” “那你为何…” 萧清面无表情,“我没打算去追,从他们快速逃离帝都的手段来看,一定早已计划好了逃脱路线,根本不可能追的上。” “就算如此,难道你还真的要追到关外去?先不说那些人身边有多少护卫守着,就耶律硕与耶律扈的身手,也不会让你讨得什么好处去!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朱钧已经明白面前少年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他还是没办法认同。 “这几个事情看似零散,认真剖析起来却有着紧密联系。而能做到这些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小呈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 萧清眸子冰凉,“还有一点,园林内刚引发混乱,辽人袭击大祁边境一事便传入帝都。细数近端时间帝都发生的混乱,城外驻军杀人事件,地动后有人煽动民心一事,还有昨日皇家园林狼群袭人事件,若这几桩事件的幕后黑手都是漠北,那么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计划了要将混乱带入大祁,与境外的辽人铁骑里应外合。” “那些人究竟是用什么药来控制狼群,这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若狼群没办法发出声音,以那个地方的偏僻,再加上草丛的遮掩,不会有人发现那处。他们将狼群放入园林,可能原本就是为了引发混乱,只是却不想小呈与金宝为了躲避禁军,跑到偏僻之处恰好发现那个洞口,便从洞内钻进了林内,正好撞破了他们的密谋。为了不让小呈他们泄露机密而动了杀机,才会想出用狼群来杀害他们,不仅可以制造混乱,还能以绝后患。” 朱钧眉头微蹙。确实如此,不仅是他,就连其他人也根本没发现园林内会有狼。若狼群真的发出叫声,怎会无人察觉? “只是我不解,四周都是巡查的禁军,一旦有人经过,难道狼群不会发出响声?毕竟狼是一种警惕性很高的动物。之后我才知道,辽人,是天生的驯狼高手。他们不仅能让狼群听从他们的命令,还能通过一种药物控制狼的叫声。你们难道不会奇怪,为何园林内有狼,而却没有人听到狼的叫声?” “昨日我再次进了园林,在北面发现了那条小沟,还有洞口。凿口很新,有些断口很齐,极大可能是人为。若有人为了进入园林中,只需偷偷凿开一个墙洞即可,为何还要特意挖出一个小沟?我猜测,那处小沟,很有可能是狼群进入园林的关键。后来,当我在那条小沟发现狼群的粪便时,我才知道。原来,此处竟是那些人隐藏狼群的地方。” 只是凭借这些线索,对萧清而言,就已经够了。 这些都是后来梵君华告诉她的,那日金宝醒来后,犹豫着便将此事告诉了他。所以后来梵君华才对园林内忽然出现的狼产生了怀疑。只是,小呈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而且也并未看清那些人的相貌。 萧清垂眸不语,须臾,缓缓起身,“此次围猎,有人计划制造混乱,将数匹野狼放入园林中。虽然我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但随同小呈的那个小太监曾说,他们之所以被狼群追杀,是因为他与小呈进入园林后,无意看到有人在隐林子深处用异国话暗谋着什么。后来有人发现了他们,两人慌忙逃窜,却未想那些人竟然放狼群去堵截他们。” 朱钧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厉,“若我真的让你去了,才是真的对不住你,对不住小呈!你想过担忧心你的人的感受吗?小萧,这个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你!” “果然…”朱钧幽幽叹息,随即脸色微肃,“你可知,自帝都去往北境千里之远,途径十几个州县,山路崎岖,困境重重,先不论你能不能走得到,就算你真的到了北境,那里正面临战乱,不只辽人十万敌军压惊,周边还有诸多流寇盗匪侵扰,你身子一向瘦弱,能撑的过这边塞之行?再者,军营内条件艰苦,风餐露宿,你身子薄,如何撑得住?边境苦寒,再加上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上场杀敌,以你双手怎敌得了对方千军万马?再,你跟本连马都不会骑,上了战场要怎么办?” 萧清眸光一厉,随即隐于无形,垂眸不语。 曲晟沉默了,一旁朱钧开口,“可是与小呈的死…有关?” “我并不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人。” “知道还决定这么做?”曲晟眉头蹙了起来,面色微沉。 “我知道。”萧清道。 朱钧望着面前的萧清,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曲晟沉默半晌,才开口,“你真的要这么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刻,刑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活着回来 朱钧幽幽叹息,“小萧,就算我这关过了,但陛下那里恐怕就不好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是真的希望萧清能改变注意,毕竟战场残酷,他不希望他白白送了命。何况以陛下对他的重视,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但愿事情还能有转机。 话落,不再多说什么,走了出去。 “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此去北境千里之远,你最好在出发之前把身体养好,若在半路上生了病,恐怕还未上战场,你这条小命就没了。”曲晟道。 萧清唇角微勾,“多谢。” 曲晟转身,眸中幽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萧清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夜晚,目光所及之处,院内那个男人仍然是一袭布衣,头戴纶巾,似乎除了那日祭典,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素布长衫,身上再无过多装饰。 “你回来了?”梵君华话语是再自然不过,似乎已经说了无数次。 “恩。小清他们呢?” “在屋里,用过晚膳了吗?” 萧清摇头,目光望向石桌上的红木盒。梵君华淡淡一笑,将盒子拎过,“进屋吧,我做了些吃的给你。” 两人一同进了屋,梵君华将盒子打开,端出一盘盘菜,摆在桌上。入目的都是萧清爱吃的,绿豆糕,素混沌,水晶虾饺,还有一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全都悉心装在盘中。 “你一个人做这些东西要多长时间?干嘛要费那么大力气?” “那就来尝尝,否则一会菜该凉了。”梵君华将筷子递给她。 萧清接过,坐了下来,“一块吃吧,你应该也没吃吧?” “好。” 两人一同坐在桌前吃了起来,屋内是静谧的安然。 “小七…怎么样?”那日萧清将伤痕累累的小七交给了梵君华,它身上的伤绝对不轻,只有交给这个男子她才放心。 “已经没事了,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养伤。” “恩。”萧清淡淡垂眸,“我想让你照看他一段时间,等到合适时机,我再将它接回来。” “好。” 对于男子毫不犹豫的回答,萧清微微诧异,但也未多说什么。 “你呢?身体怎么样?”男子问道。 “没事啊,倒是你,脸色怎么这样?” 男子面容虽一直都偏白,只是此刻却更白了,真的无一丝血色。 “你是不是又病了?” 男子夹了一筷菜放她碗中,“我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反反复复,但也只是小毛病,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可,你无用担心。”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受虐倾向了?若只是小毛病,你这个神医难道自己医治不了,还要特意留着受罪?” 男子无奈,“只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时间长了也不得根治,只能这样慢慢养着。你也知道,治病急不得,需要一点点来对吗?” 萧清望着他,垂眸不语,须臾,开口道,“金宝现在怎么样了?” “身体已经无碍,只是身边还有人暗中保护着。漠北使者匆忙逃出帝都,应该无暇分身去杀害一个太监,你不用担心。” 萧清眸子幽冷,“此次辽人忽然袭击大祁边境,究竟怎回事?” “辽人向来野心勃勃,从没有安分过。经常怂恿流寇骚扰北境,只是此次时机也确实太过巧合。大祁刚发生地动,余乱未平,人心浮动,选在此刻动手也算一个良机,只是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手。” 萧清蹙眉,“什么意思?” “辽人虽兵强马壮,善于骑射,只是想要用十万铁骑来攻打大祁,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怀疑,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梵君华道,“只是猜测,还未可知。但若真的如此,清清,此役一行,危机重重,你千万要小心。” 萧清眼中闪过诧异,“你知道了?” “我将金宝的话带给你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只是我以为你会想办法出城,设法伏击他们,却没想…” 男子扬起一抹苦笑。却没想面前女子竟然选择了一条最困难的路。 “真的要这么做吗?” 萧清望着面前温润淡雅的男子,眸子一瞬不瞬。 “我早知道你的答案,却还不死心地问一句。”男子眼中温和依旧,却多了分苦涩。 萧清眼帘微垂,不语。 “这是我能帮你的唯一一件事了,清清,无论如何,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将一个四方盒子放到桌上,拎过桌上的红木食盒走了出去。 衣袖被轻轻拉住,他停下了步子,随即身后传来萧清的声音,“你在生气?” 就算这个男人表现得很正常,但不知为何,她还是隐隐察觉到他的异样。 男子停顿半晌,须臾,幽幽叹息,“清清,我也是人,为何不能生气?” “是因为我?” 男子一言不发。 萧清转身望他,“是因为我从军的这个决定?所以你生气了?” “你在意吗?” 萧清一怔。 梵君华转身,“我生不生气,你在意吗?” 萧清望着面前温和似风的男子,须臾,轻轻点头。 “既然你会在意我是否生气,有想过我也会在意你是否受伤吗?”梵君华眸子闪过一抹沉痛,“你做这个决定前,想过在你离开后,我会如何担惊受怕,惴惴不安吗?” 萧清双手微攥,缓缓松开了男子的衣衫,梵君华却一把握住她放下的手,蹲下身子,“我在生气,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自己。” 梵君华眼眸幽邃,“我在责怪自己的无力,懦弱,我生气,是因为发现在你最伤心的时候我根本不能为你做什么。这种感受一次次扯着我的心,让我懊恼,不甘。但我刚刚才明白,我如今的感受,正如你现在的心情。” “因为小呈的死,你自责,恼怒,认为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出现在他身边,这让你越发愧疚。我们有着一样的感受,既然这样,我如何阻拦你离开?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若这样,我就更没有资格责怪你了。” 萧清眸子闪烁异光,觉得胸口有股莫名暖流缓缓流出。 “所以,这次你的决定,我不会阻拦。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男子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肃,“活着回来。” 萧清望着面前男子,须臾,点头,“我答应你。” 男子眉宇间温润似水,浅浅流淌在眸中。 新兵出发前一天。 郝猛此刻站在兵部大门前,踌躇不前。 奶奶的!他郝猛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娘们过!现在却犹豫来犹豫去,下不了决定!真是太他娘憋屈了! 郝猛在街上来回转悠,一副火烧蚂蚁的样子。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看得一旁路过的人莫名其妙。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官兵驾马朝这边而来。最前面的人看到兵部前的郝猛,勒下缰绳翻下马,“郝老弟在这做什么?” 褚睿身穿甲衣,身后还跟着林昊染,一同朝这边走来。 “俺…俺…”郝猛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 林昊染斜眼望他,“你什么时候竟变得婆婆妈妈,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说啥?!” “我说你婆婆妈妈,外加结巴,怎么了?”林昊染真的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小白脸你找打是吧?”郝猛锊上袖子就要冲上来。 “行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胡来?”褚睿厉斥。这两个一见面就互掐,脸红脖子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噤声,冷哼一声瞥过了头。 “明日就出发了吧?你怎么不在别院准备,跑这做什么?”褚睿道。 郝猛想到了心中犹豫的苦恼事,顿时脸又沉了。 “出什么事了?” 郝猛闷闷道,“没事。”他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别人,尤其是旁边还站着那个小白脸! “萧大人还好吧?”褚睿当日虽不在皇家园林,但也听人说起了那件事,脸上透出一丝担忧。 “还好。二清子挺正常的,搞得俺有些不正常了。” 褚睿蹙眉。这什么跟什么? “哎,得了,还想什么!要是这几个死小子出事了!俺怎么着都不安心!褚老兄带俺进一趟兵部吧!” 褚睿虽有疑惑,但也未说什么。带着郝猛与林昊染一同进了兵部。 他今日前来,是要与兵部核实明日出征北境一事,招募的五万新兵名册他也需过目一番,三人在兵部官员带领下进了议事院。 “褚将军。”田文看到褚睿进来,起身行礼。 褚睿回礼,两人简单寒暄一番,就说起了正事。将安排此次出征的所需之物,名单,粮草等携带之物一一核实,半个时辰后才作罢。这时,郝猛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不是萧大人身边的人吗?今日怎么来刑部了?”田文在萧清身边不止一次见过郝猛,自然认得。 褚睿道,“你不是来兵部有事吗?现在办完了?” “有事?”田文疑惑,随即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哦,你是来拿萧大人的身份文牒的吧?他昨日过来时正好忘拿了。” “身份文牒?” “对啊,从军当然需要身份文牒了,这位兄弟应该也知道吧?” “从军…?”郝猛愣住了,褚睿与林昊染也呆住了。 “哎?看你们的神色,不会是不知道吧?”田文蹙眉,“萧大人昨日来兵部递了文牒,填了名册,他也成为此次新征的北境军了!” “什么?!”旁边三人惊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前夜 当郝猛着急忙慌赶回别院时,发现整个院子竟然只有小清一人。 “啪——!”将身份文牒摔在桌上,一脸怒容,“这究竟怎么回事?!你们三个合伙瞒着我对吧?!” 正在收拾东西的小清心里一突,面上还是平静道,“什么啊?” 郝猛额头一抽,直接伸手死死捏住他耳朵,“臭小子!最近没收拾你,皮又痒痒了是吧?” “大哥…疼,疼…快松手…” “臭小子!你还知道疼?!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擅自报了名?竟敢瞒着俺?快说!” “二哥你当初还不是瞒着我们去报了名…啊疼…” “臭小子还敢顶嘴?!”郝猛拧成他耳朵的手转了一圈,小清疼得直掉眼泪了,“我说!我说!大哥你快松手!” 郝猛冷哼一声松了手,“快给老子说!” 小清揉着疼得泛红的耳朵,眼睛带着水光,开始讲述他们昨日如何去兵部,又如何报名种种。 一刻钟后。 “就是这样,我们昨天就跟二哥还有小力去刑部递了文牒,然后就回来啦!”小清老实地将昨日的事都说了。 “那你们回来怎么没告诉俺?” 小清眼珠子滴溜溜转,“大哥你又没问,我们就没说啊!”当然是不想告诉你啦!谁让你当初报名的时候也瞒了他们? 郝猛哼了声,他怎么不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是怎么想的?根本就是看他笑话的!这两日他着急地来回转悠,他们愣着谁都没吱声,想想他就恨不得揍他们几拳! “你们两个也就罢了,二清子当着官呢,怎么就说从军就从军了?” “二哥昨个已经把官辞了。” “刑部的那个老头答应了?”郝猛根本不意外萧清那么干脆的辞职,本来他就没多看好这份差事,俸禄虽多,但规矩也多。二清子当差这一个多月,就没有不受伤的,辞了更好! 想到萧清身上的伤,郝猛脸沉了,“只是这件事,你们做得还是太草率了!二清子身上带着伤,明日就要整军出发了,他那个身子怎么受得住?” “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的脾气,谁能劝得了?” 郝猛一噎,“那小力那家伙?怎么也不说几句?” 小清撇嘴,“还说呢!二哥还没开口,小力那家伙不知何时就将我们三人的文牒都准备好了,还劝呢!劝啥啊!” “哎…”郝猛幽幽叹息,“原本因为小呈的事,我一直担心二清子,可这小子这几日这么正常,我怎么反而心里不踏实了呢…” 小清一听到这,眼圈蓦地一红,垂下了脑袋不说话了。 郝猛声音一顿,拧着眉也没声了。 空气中莫名透着沉重。 “大哥,小呈怎么说走就走?这两天我总感觉他好像还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帮我干活,你说他真的没了吗?我想想心口像什么东西划拉着,难受得要命…”小清忽然眼圈就红了,像压抑了许久般,眼泪像断了弦似的巴巴往下掉,嘴紧紧抿着。 “行了,以后别再二清子面前提这事了,那小子现在心里该有多难过,不用想都知道。可他偏偏弄得跟没事人似的,愣是一滴眼泪都没在咱们跟前流…哎…真是太犟了那臭小子!人都要死的,咱们谁都不例外,只是娘的老天太不公道,小呈那好好的孩子他竟然也不放过…” 郝猛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都红了,却强忍着不让泪珠子掉下来。 “臭小子!别哭了!大老爷们像什么样儿!” 小清抽噎着,胡乱擦了擦眼睛,可刚擦完泪珠又涌了出来,再擦,再流,简直像泄了的水壶,根本止不住。 “怎么回事…大哥…它怎么就止不住?呜呜…小呈…” 望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清,郝猛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揉着小清的脑袋,声音微哑,“行了别憋着了,想哭就哭吧…” 刚话落,小清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是有多响有多响,方圆三里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郝猛眼眶也跟着红了,紧紧抿着嘴,脸上是沉重的哀伤。 “小呈…!” 别院外,萧清垂首静静倚在墙上,一动不动。整个侧脸都隐在阴影下,看不出情绪。 这时,李小力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望了眼萧清,“这下你应该能放心了,也不枉费这两日没事就往外跑。” 萧清淡淡道,“东西送过去了?” “恩。”卖馄钝的老妪,红香院的柳儿,还有安置在城郊的张嘎一家,都悄悄送了银子。看这女人的态度,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 “汪仔怎么样了?” “送到丁谷巷的小胖家照顾了,只是这几日似乎是受了风寒,有些蔫蔫的。” 萧清不语。 “你真的要将它留在帝都?其实,若是与褚将军说一声,带上它也并非不可能。” “军营最忌讳特权,既然是新兵,就要做好本分。此战朝廷派遣五万新兵前往北境,恐怕试探意思居多。如今新兵还是一盘散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小力道,“明日辰时就要出发,你好好休息。” “小力。”萧清叫住转过身的李小力,“谢谢。”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最终都归为这一句。想感谢他的地方也很多,萧清很庆幸有他在身边。 李小力淡淡道,“若想谢我,就把之前拿去垫桌子的《九州传记》还给我,否则我就在走之前把你的实验室那些东西全给拆了。”话落,头也不回走了。 “呵…”萧清微勾唇角,脸上是浅淡的笑意。 今晚是留在帝都的最后一晚,四人一同聚在院内,却罕见得没有说话。 “明天就走了,二哥你身体还好吧?” 李小力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明天眼睛别再肿得像核桃了。” 小清脸一红,知道自己下午大哭特哭的事曝光了,悄悄望了眼萧清,见她敛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道,“二哥,这次北境从军你可一定不能再乱来了!我跟大哥小力会时时看着你的,尤其是你的…身份,在全是爷们的军营里最容易曝光了,行动也很不方便,无论如何,你要有什么事一定要带上我们其中一个,这样我们才放心。” 郝猛点头,“小清说得对。这一路都歇在荒郊野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二清子你老实一点,一定要好好跟在我们身边。” 小清蹙眉,“只是不知分营时我们能不能分到一处去,万一要是不行,那…” 郝猛道,“要不俺去找褚老兄说说?让他把咱们安排在一个营里,这样也好照顾?” 李小力淡淡瞥了两人一眼,“褚将军如今心力交瘁,又要担忧边境战事,又要安排出征事宜,你们好意思再去叨扰他?” 郝猛不说话了。 小清道,“可是小力,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万一二哥女子身份暴露了,那不是最糟糕了! 李小力端着茶杯喝着,一言不发。 小清看着不再开口的李小力,瘪了瘪嘴。转头,“二哥,你说…” 声音一顿,疑惑地看着站起的萧清,“二哥你去哪里?” “回屋,”萧清淡淡道,转身离开。 “让二清子好好休息吧!明日就要出发,他必须养好精神才行。”郝猛道。 李小力望着萧清离开的背影,淡淡转过头。 夜色渐浓,别院内逐渐安静下来。郝猛几人早就歇下,萧清静静站在院子里,身子笼罩在阴影下,若隐若现。 院内的梨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渐渐凋零,不知不觉,来到帝都已经两个多月,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已经过了许久。再回顾两个月前的自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嘴角扬起一抹浅淡弧度,眼帘微垂,“我不开口你就要一直站在那吗?” 身后一片阴影处,那抹孤傲身影不知已在那处站了多久。暗影微动,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偌大的黑色披风带着一丝冰冷的凉意。 “若我今日不来,你是不会去找我的,对吗?”元祁幽凉的目光从披风下透出,直直锁定面前的萧清。 “我猜测你会过来。” 元祁走到萧清面前,嘴角扬出一抹苦笑,“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来?” “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呵,你确实猜对了,你根本不是那种会向他人解释的人,就算明知我会为你焦虑,不安,你也没有想向我解释的必要。” “你该很早就猜到了。”萧清眸子漆黑如幕,“不是吗?” 元祁蓦地伸手箍住萧清的下巴,缓缓凑近,“对,我是猜到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决定得毫不犹豫,没有丝毫顾虑。萧清,你还真是无情。”男子的语气中透出咬牙切齿。 萧清面无表情,“无情?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你更无情的人了。” 元祁双眼微眯。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摄政王的人会在围猎那日有所动作,漠北那些人的小动作怎会瞒得过你的眼睛?只是你却任由他们杀死了小呈,不要告诉这些你是真的不知道!” 元祁妖瞳闪烁幽光,蓦地涌出一层汹涌的漩涡! ------题外话------ 亲们五一快乐!假期出去,留言等假期结束后统一再回复撒,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次 “你认为是我见死不救?” 萧清道,“你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不会不清楚小呈对我的意义。当日园林内究竟有多少你的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么快找到林子深处昏迷的金宝,难道不是对他们的行动已经有所了解?小呈一直在躲避,甚至是离开了园林的范围,这么长的时间内,为何没有碰到其他人?是谁在阻挠?漠北的人,还是…呜…” 下巴一阵痛意传来,萧清闷哼出声。元祁眼中压抑着浓浓怒火,“你还真容易惹怒我,清清。” 男子眼中有愤怒,不敢置信,还隐藏着其他复杂情绪,不断交织,让萧清微微一怔,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是我的错,抱歉。”她忽然开口,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懊恼。 元祁手渐渐松开,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女子,“你还是不相信我。”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才说出那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真的相信我,对吗?” 萧清垂眸不语,下巴被男子强制性抬起,“看着我,萧清。” 面前的男子绝美的容颜上冰冻了一层寒霜,深邃的眸子冰凉得看不出情绪。 “为何我一次次靠近你,你却总是一步步后退?你说我无情?萧清,你才是最无情的人。只是懦弱的将自己封闭在所认知的世界中,从不愿给我进驻你心里的机会。一旦你认为我隐瞒了你什么,或者欺骗了你,甚至不去求证,便直接将我打入地狱。清清,你真的好狠心。” 望着男子眼中透出的一抹受伤,萧清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明。她不知此刻涌出心底的究竟是什么情绪,只能感觉出闷闷的疼,有什么东西揪着她的心。 “你宁愿相信自己的知觉,也不愿相信我。在你心中,我就只有这点分量?” 萧清眼眸低垂,在夜色下更显晦暗。 “那么你呢?一个连自己心都能算计的人,真的懂得什么是信任?元祁,不要再给我织就你的情网了,也不要再玩这些文字游戏。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抓住杀害小呈的犯人,其余的,我无心再思考。你高坐在你的帝宫,我远走千里之外的北境,今晚过后,暂且别过吧!” 元祁身上渐渐拢上一层黑雾,薄唇微勾,“呵…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是这个世上唯一能惹怒我的人!” 话落,猛地揽住萧清,含着暴怒的唇汹涌的压了下来!那是仿佛野兽般的疾风暴雨的吻!带着沉痛,受伤和毫不掩饰的怒火,此刻全部倾泻而出! “呜…”萧清嘴唇一顿痛麻,身体被箍得喘不过气,男子紧紧锢着他,那力道仿佛要将他欠进身体里。 “放开…”萧清挣扎,换来的是男子更加狠厉的吻,舌尖被勾住不由自主与他纠缠,男子沉重的呼吸萦绕在鼻尖,双手按着萧清的颈部,腰间,整个身子再次压下,吻得更深。 萧清整个身子被迫后仰,折出纤瘦的弧度,身上的力道仿佛有千金重,让她根本无法挣脱。抵在男子胸前的手缓缓放下,垂在两侧,头轻轻后仰,不再挣扎。 感觉到怀中女子的变化,男子的吻渐渐不再暴戾,变得温和。轻柔勾勒着女子的唇,一点点描绘,扫过,探索,温情脉脉,仿若珍宝。 须臾,缓缓离开,额头抵着萧清,静静望着近处的女子。 女子一向微抿的淡色双唇,此刻微肿,颜色透着深色的红,饱满莹润,微启着轻轻喘息。洁白的齿若隐若现,红与白,撩绕人心。 元祁的唇再次印了上去。 这个吻,似蜻蜓点水,带着小心的珍视,还有些许的不安,轻柔的抿着,厮磨,两唇相接的地方,似有一股电流忽然窜进体内,让人身体微麻。 萧清知道应该推开他,可不知为何,手却抬不起开。是舍不得这份温暖?还是男子透着一丝悲伤的吻让她不忍拒绝?这个男人就是祸害,明知让他靠近自己迟早会沦陷,却根本无力抗拒。 真的是想罂粟一样的男人。 风吹拂在两人身上,院子的梨花纷纷扬扬飘洒,如同花雨。 男子缓缓放开萧清,手指抚上她的眉眼,“清清,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吗?你是喜欢我的,你知道吗?” 萧清缓缓垂眸,一言不发。 “吻你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为何不愿承认?” “我不抗拒,是因为知道那是徒劳,并不代表什么。” 元祁抬起她的头,“可你心动了,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怎么会任由我吻你?” “就算我不愿,你不是仍然一意孤行?既然这样,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清清,让你承认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萧清望着面前男子,宛若冰削般棱角分明的容颜,雪山般冰凉孤冷的气质,似海般深邃神秘的双眸,深处指尖抚上男子的脸,须臾,幽幽道,“确实,这张绝世的脸世间几人能够拒绝?我可能真的被你蛊惑了,竟然一次次乱了心。” 这句话似冲破黑暗的光束,瞬间攥住男子的心,脸上闪过慑人的光。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快得让人难以寻觅。 “只是越是美丽的东西,刺就越毒。我不敢拿自己去赌,因为我身边不是一个人。你明白吗?这是一场豪赌,若输了,不只一败涂地,甚至可能万劫不复。若是这样,我宁愿没有开始过。” “所以,这次选择去北境,也是想逃离我?” “对。在我还能控制自己,没有彻底沦陷之前,这是我唯一一次逃开你的机会了,我不打算放弃。” 元祁的手渐渐收紧,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出情绪,“我明白了。” 望了眼面前静静而立的萧清,缓缓转身,“清清,这次我就放你离开。只是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话落,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独自站在原地的萧清一人。入秋的夜晚就连微风也透着凉意,转眼间,梨花树下,已空无一人。 ** 翌日。 还未到辰时,帝都城外已经密密麻麻站了无数人。新招募的北境军都已经换好的兵服,按照规定时间在此集合完毕。 萧清与郝猛也是一身大祁兵服,被淹没在人群中。周围是交头接耳的新兵们,窃窃私语着。 “你说为啥让咱们去北境啊?那里可正在打仗啊!咱们什么都不会,去那不是白白送命吗?” “哎,没办法啊!原本想着就是在军营里呆个几年,有些军禄,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自己也能吃上饭,现在看来,这条小命恐怕随时都会不保啊!” 周围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这位小兄弟,你是哪的啊!我是兖州的,刚来帝都一个月。”旁边那个操着古怪口音的汉子转头望向萧清。 “并州。”萧清淡淡道。 “并州?那不是老远了?”另一个长得黑黝黝的瘦高个开口,上下打量萧清,“一看你家境就不错,怎么跑来当兵了?是家亡了?还是被抢了?” 这人说话倒真是大喇喇,一点都不过脑袋。一旁的郝猛虎眼狠狠瞪向他,那人一激灵,不说话了。 一旁那汉子连忙上前打圆场,“两位兄弟实在抱歉,他一向心直口快,但绝对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说着边推着那瘦高男子,“出来前就叫你别乱说话,你竟瞎弄,看你惹得事!” “我这也没说啥啊…”那人小声嘀咕。 “行了别说了,几位抱歉啊!他就是这样…” “无妨。”萧清淡淡道。 “小兄弟大度,我叫石洪,他是黑子,那边那个小个子是豆子,我们都是兖州过来的,这次一块从的军。这一路地势艰险,还说不定有什么坎呢,既然咱们被分到了一处,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小兄弟看可好?” 萧清抬眸多望了眼面前的汉子。 中等身材,长相普通,只是浑身透着憨憨的样子,笑眯眯的望着人,有股平凡老实的好人劲。 萧清淡淡一笑,“客气了,好说。” 石洪听后嘿嘿一笑,就不再开口打扰萧清了。他能看出面前少年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就跟旁边的黑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萧清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旁边那个叫豆子的小个子少年在偷偷瞄他,见他望过来,脸一红,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慌忙转了过去,不敢再看。 萧清有些好笑,转过了眼。 “二清子,看见小清跟小力没?俺找了半天都没找着。”郝猛从方才就一直左右乱看,寻着小清和李小力的身影。 萧清道,“一个最后面,一个最左面。” 郝猛伸长了脖子,瞅了半天,这才看到离得好远的小清和李小力。 小清脑袋也在四处乱转,正好看到这边的郝猛,点着脚尖扬着胳膊朝这边猛挥。而最末端的李小力则双手抱胸,看也不看旁边的人,隔得太远,不一会就被人给挡着了。 郝猛转过了脑袋,“哎,结果还是把咱们给分开了,不过幸好把咱俩分一块了,这样一路上我也能照应你了。” 萧清恩了一声,抬眼望向远处,“来人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整军出发 队伍前段,几个身穿铠甲的将士正骑在马上,朝这边望来。 “都给我安静!!”最前面那高大汉子一嗓门吼来,粗猛凶悍,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我是你们这群新瓜蛋子的头,你们可以叫我铁校尉,也可以叫我铁教头!将军把你们交给我,那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但是入了我的营,就要全全服从我的命令!若有不服从者,军法处置!” 铁牛眼睛扫视着面前的新兵,“相信你们也知道,现在边境正逢战乱,原北境军一万人,再加上你们新兵蛋子,共六万人!将军有令,要在一个月内赶到沧州,所以,在行军路上,但凡有掉队者,不听命令者,闹事者,一律军规处置!如果你们想保着这条小命到达边境,就老老实实地服从军令,否则,别管本校尉没提醒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知道了。。。” 周围顿时传来零散的应答声。 “混账!!没吃饭是不?铁校尉问话,你们要回答‘是!遵命!”,再给我有气无力的,小心我抽你们!挺清楚没?”旁边一个夫长厉喝出声。 下面的新兵一哆嗦,连忙高声道,“是,小的遵命!” 那副官这才满意点头。 铁校尉道,“现在即刻整军出发!新兵五个营分别由各个营长带领,巡查完人数后向我汇报!” “是!”身后五人立刻应道,翻身下马,开始核查各营人数。 萧清与郝猛所属二营,负责他们的正是方才那个厉喝出声的夫长,姓武,叫武良。 挨个清点人数,检查着装。凡是发现不合格的,通通不客气要求改正。等查到萧清旁边时,扫向个头高大的郝猛,“你鞋子呢?怎么穿得不是军营发的军靴?” “俺脚大,你们发的最大的鞋俺穿起来都憋脚,实在难受,就没穿!” 武略上下扫着面前的大汉,他在营里也算是个高的了,但跟这人比起来还是挨了整整一截! 周围的目光都扫了过来,郝猛那粗矿身影往那一站,完全是鹤立鸡群!那人高马大的模样,粗矿英气的脸,都让人不由自主多看两眼。 武略也多看了好几眼,“名字。” “郝猛。” 武略握笔的手一顿,随即在单子上一勾,便走到了萧清面前。 打量前面容白皙的少年,衣服规整,鞋帽板正,身子挺直,就是看着有些太弱不禁风了。身子瘦的,像是轻轻一捏就断了似的。 武略眉头微不可微的蹙了一下,“名字。” “萧清。” 武略点头,径直走向下一个人。 就这样,待五个营里的人全部清点完毕后,已经一个时辰后了。所以士兵排列成长长的队伍,正式踏上去北境的路。 队伍拉得极长,前方是运送的粮草,周围是分批守卫的北境军,而后方则是五万人的新兵队伍,浩浩荡荡逐渐远离城外。 城郊一处楼阁上,梵君华静静靠在窗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脸上看不出情绪。 “师傅,你身体还虚着,不要长时间站在窗户边,小心着凉。”沐轻尘拿过一件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梵君华拢了拢领子,“没事。” 沐轻尘也站在窗边,看向远处延绵几里的队伍,微微叹息,“师傅,你说萧兄他能平安回来吗?我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得知萧清从军的消息最震惊得莫过于他了,一来是因为他知道萧清女子的身份,二来是担心刀剑无眼,害怕她会受伤。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消息虽让他震惊,却并未觉得意外。 “这真像她的风格,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就这样走了。”沐轻尘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小尘,她会平安回来的,还需要与你道别吗?” “只是战场危机重重,她一个女子。。。”沐轻尘是欲言又止的担忧。 “相信她吧。”梵君华眉宇沉静,眼眸眺望着远方,即使相隔甚远,也似乎在不停捕捉那道熟悉的身影。 繁华锦绣的帝都在渐渐远离,仿佛是远离了一头张着口的凶猛野兽。只是面前的路注定也是危机重重,清清,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萧清跟着队伍前行,此处他们已经进了城外的官道,两边都是树林。 “二清子,你说就这样的速度,一个月之内到得了沧州吗?” 萧清道,“此去沧州近千里,分摊下来每日至少行百里。照这个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勉勉强强。” “意外?” “山路崎岖,地势险峻。大祁多红土,气候湿润,若遇上雨天,道路泥泞,定会阻碍行程。况且行军队伍庞大,太过扎眼,也保不齐会有一些不法之徒有不安好心,到时拖慢行军速度,也有可能。所以我猜想,道路平坦的地方每日行军速度不会慢,可能也是为了以防意外发生。” 郝猛想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石洪奇怪的忘了眼萧清,随即转过头继续行走。 整个队伍最前方,褚睿坐立于马背,身着甲衣缓缓前行,时不时与身后的副官交代几句。 “将军,等前方探路的哨子回来,若无异样,我们就要加快行军速度了。衬着现在道路平坦,今日多行些路程,否则过几日等那些新兵蛋子没了体力,肯定会拖我们速度的!”身后孙舟同样一身甲衣,开口道。 褚睿点头,“恩,传令下去,严格监守,不准一人掉队!” “是。” “哨兵回来了!”一旁林昊染开口。 前方不远处骑马奔来一名小兵,到了这边匆忙翻下马背道,“将军,前方一里处出现了一队拦路的人!” 褚睿蹙眉,“是何人?” “有一小童,说他家主子在那处等人,让将军。。。带人过去。” “什么人这么狂妄?!问清楚没?”孙舟道。 “这。。。”哨兵一哆嗦,道,“那小童不愿说,只是他身穿银色小褂,身后还停着一个红色撵帐,旁边有九名。。。护卫。” 想起那九个护卫白的渗人的脸,看了一眼就背脊莫名发凉,他还哪敢多问。真不明白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褚睿神色一凝,身后的几个校尉面露疑惑。 是谁啊。。。? 褚睿道,“他可说他主子要见的是何人?” “那小童只说了句,‘主子要见萧哥哥’,让您将他带过去。” 褚睿沉默了,“辛苦了,先退下吧!” “是。” “将军,现在怎么办?”孙舟道。 一旁的林昊染蹙眉,“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究竟要干什么?” “什么?你说前面拦路的人,是摄国殿下?!!”孙舟几个校尉一脸惊讶,“你。。。你怎么知道的?” “红色撵帐,九名护卫,这么猖狂的语气,肆无忌惮敢拦下行军队伍的人,我想,也就只有刚刚回京的摄政王了。” 几人蹙眉不说话了。 “只是社国殿下要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不说出来咱们怎么知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褚睿道,“传我的军令,原地修整一炷香时间。小林,你过来一下。” 整个军队原地修整,所有人虽疑惑为何刚出城没多久就修整,但谁也不敢问。 众人坐在地上,安静得休息。 “二清子,喝点水。”郝猛递过来一个水壶。 萧清接过,缓缓喝着。 这时整军休息,是遇上什么事了?按理说前几日行军速度应该是最快的,否则一旦后期新兵体力消耗过大,定会延误军速。 “小兄弟,你说队伍怎么突然停了?我还以为要走上一天呢!”一旁的石洪坐在萧清旁边开口问道。 “不清楚。”萧清道。 黑子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像是前面路堵上了?或者有盗匪突袭?还是。。。” “你快闭嘴吧!没有的事都被你说得有了!”石洪笑骂道。 黑子哼了哼,转头望向豆子,“小豆子,要吃饼吗?” 豆子摇了摇脑袋,憨憨道,“不。。。不用了。。。” “很好吃的,你不饿吗?我记得你早上什么都没吃。” “真的。。。我,我不饿。。。”说完便垂下了脑袋。 黑子作罢,自己掰下一块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二清子你饿吗?要不要也吃点东西?”郝猛道。 萧清刚想摇头,忽然看到武略快步朝这边走来,身旁跟着一人,正是林昊染。 “武营长!”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歇息的新兵纷纷转过头站了起来。 武略摆了摆手,“都坐下休息吧!”目光扫了一圈,停在了远处萧清脸上,随即转过头望向林昊染,见他点头才转过来道,“那个兵,你过来一下!”手直直指向萧清。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 萧清缓缓站了起来,一旁的郝猛也连忙起身,“二清子。。。” “我去去便回。”说完朝队伍外走去。 武略望着面前少年,“你跟我走一趟。” 萧清道,“是。”目光望向一旁林昊染,林昊染朝他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离去。 几人走后,身后新兵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怎么武营帐亲自过来找他?是犯什么事了吗?” “谁知道啊!他旁边那个人,好像也是个校尉呢!” “真的?” 。。。 众人议论纷纷,郝猛眉头微拧,重新坐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等我来取 一旁石洪望向他,“那位小兄弟是什么人?怎么连校尉级别的人都惊动了?” 郝猛盘腿坐着,不说话闭目养神。 石洪也不生气,转头笑呵呵与身旁的黑子聊了起来。 萧清跟着武略与林昊染朝队伍前方走去,一路上都是望过来的新兵,目光充满了疑惑和打量。 林昊染渐渐放慢了脚步,走到萧清身旁,一脸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的表情。 “你吃坏肚子了?”萧清淡淡道。 林昊染脸色一黑,随即道,“有人要见你。” 萧清步子不停,“是让行军队伍停下的人?” 林昊染望他,点头。 萧清眸子微垂,若有所思。 三人很快到了队伍最前端,褚睿走上前,“小萧,你得跟我去见一个人。” 一旁孙舟望着走来的萧清,嘴巴大张,“你…你不是萧大人吗?怎么在这里?”而且怎么还穿着新兵服? 当时看着萧清验尸破案的大多武将都一脸惊诧,不明所以。 “走吧。”褚睿道。 望着褚睿与萧清离去的背影,孙舟望向一旁林昊染,“怎么回事?萧大人怎么在这里?” 林昊染道,“你没看见他身上的兵服?” “难,难道他是今年招募的新兵?”孙舟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那摄国殿下要找的人,是萧大人?!” 林昊染道,“他已经没了官职,以后萧大人这个称呼还是别用了。”话落,转身便走开了。 众人沉默。 这才刚出帝都没多远就出现这么大的事,这个萧大人竟然辞去了当朝三品官职,跑来军营这种随时丧命的地方,他究竟在想什么? “实在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行程。”萧清与褚睿朝前走去,望着已经看得见的红色撵帐,脸上没有意外。 “说什么呢!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之前在兵部听到田侍郎说你从了军,我是真的吓了一跳。小萧,你这么做的原因我也不多过问了,只是战场比你想象得更残酷,你要更小心些才行。” “恩,我明白。” 远处的小银看到两人,小跑着来到萧清面前,“萧哥哥,走吧,主人在前面等着呢!”说吧,便伸手拉过她。 萧清转头,一旁的褚睿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便可。” 萧清点头,被小银拉着朝那处撵帐走去。 周围的九个白衣男子如同木偶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银拉着他走到撵帐前,“主人,萧哥哥来了哦!” 轻纱微动,露出里面血色红衫一角,男子妖娆慵懒的声音传出,“你下去吧。” “是。”小银笑嘻嘻朝萧清摆了摆手,随即离开。 萧清开口,“参见摄国殿下,不知殿下找萧某有何要事?” “上前来。” 萧清眉头微不可微的蹙了下,随即缓缓上前。忽然,账内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直接扯过萧清的胳膊将她拽进了撵帐中! “砰!”撵帐轻颤,不远处的褚睿脚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萧清身子被强制压在撵帐内,上方是元宸那双魅惑绝色的脸庞,此刻嘴角正泛着一丝邪意,身子紧紧贴在她身上,没有一丝缝隙。 萧清目光一瞬不瞬望着上方男子,“殿下叫我过来就是要这样?” 元宸唇角懒懒掀起,“这样是哪样?” “是要再次羞辱一番萧某?” “呵…本殿的触碰怎么会是羞辱呢?应该说是…宠幸吧?” “殿下真会开玩笑,堂而皇之地拦住行军队伍,引起骚乱,究竟想做什么?” 男子一手支在萧清头侧,一手轻挑地划过她脸颊,“只是想再最后看看本殿喜爱的萧大人,因为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那殿下也见过了,萧某可以走了吗?” “不急。”男子手指灵巧的拨开萧清的兵帽,像逗弄宠物般揉着她的头发。 “你倒是挺让本殿意外的,竟然毫不留情舍下我那可怜的侄儿,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萧清拨开头上的手,面无表情道,“边境战乱,萧某奔赴战场,为国效力,陛下自然深感欣慰。” “还真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真不知道本殿侄儿听到你这么说,该有多伤心啊?” “殿下才是,十句中九句不离陛下,看来真的是十分在意陛下啊!” 元宸双眸一眯,随即魅唇微勾,“那是自然。本殿在他很小时就悉心教导他,如何成就一颗帝王心。他很让我满意,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精致而高贵。本殿曾经教导他,为帝者,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要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人。人如戏,亲手布置一场戏,让自己入局,而心却飘在局外,冷眼操控。这样,既有了下棋人的乐趣,又有了局中人的亲临其境,这才是最令人兴奋的,萧爱卿,你说对吗?” 萧清神色不变,眼眸却不知不觉渐凉,“萧某不会下棋,所以不懂殿下这套理论。只是我知道,世事无绝对,殿下还是小心不要被手中的棋子划到了,免得生疼。” “呵,真是有趣,本殿还真的想看看,你这颗在棋盘上跳动的棋子,究竟如何划伤本殿的手指。”亲昵地拧了一下萧清的鼻尖,随即眸子蓦地一凉,“还是在那之前,就被本殿亲手毁掉,扔到一旁?” 男子眸子深处泛着妖娆的红,鬼魅渗人,令人不寒而栗。 萧清身子不由自主僵硬起来,双手紧攥。元宸望了眼她,身上气息缓缓收起,变得慵懒,“抱歉,吓到你了?放松一些,最后一次告别,本殿可不想在你脑中留下不好的回忆。” “萧清脑中只会记得值得记住的人,殿下身份尊贵,萧某如今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记不起殿下的尊容。” “记不起,还是不敢记起?或者…本殿还需再努力一把,在你这里留下深深刻印才行?”元宸手指轻敲萧清脑部。 “殿下尽可一试。” “萧卿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隐藏的秘密被本殿暴露?这点让我有些惊讶啊…” “我应该战战兢兢,缩手缩脚地等着,每日都惊慌这个秘密开诚布公的那天,或者去祈求你,恳请你不要公开这个秘密,然后你就可以利用这点来制约我,变成一个任你摆弄的棋子。”萧清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殿下觉得萧某应该这样才对?那我还真是高看殿下了。” 元宸双眸危险眯起,手掌蓦地掐住萧清的脖子,渐渐收紧,“本殿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自作聪明,忤逆我。棋子有时虽有趣,但若本殿不喜,失了兴趣,那随时都会毁了它!就像现在!” 双手再次收紧!萧清能感觉到脖子的骨头咯吱作响,马上就要折断,第一次死亡离她这么近! “所以,不要再试图忤逆我,明白吗?”男子的声音近的耳侧,鬼魅的气息灼灼渗人,“否则,你就会像那个孩子一样,被狼群无情撕咬,却无一人过来拯救你,最后凄惨得死去…” 萧清眸子陡然睁开,眼中厉光似划破苍穹的绝世华刃,泛着慑人的光!那一瞬间的光彩妖冷而沉邃,如沉睡千年的血莲,妖娆绽放! 元宸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蓦地面前银光一闪,一丝痛意从脸侧传出,手掌下的萧清身子诡异一扭挣脱他的桎梏,面无表情地压了上去! “砰!”撵帐再一次发出闷响,微微颤动起来。 褚睿就要冲过去,却被小银闪身挡在面前,“不可以打扰主人和萧哥哥哦,否则小银就不客气啦。” 褚睿望着飞扬起的纱帐,里面的情景让他焦虑起来。 萧清手中薄刀紧紧贴在身下男子颈侧,看也不看抵在自己左胸前的利剑,眸子黑如深海,“小呈的死,果然跟你有关。” 望着面前女子周围似笼在黑雾中的冰冷,宛如掩藏于尘埃下的宝剑挥开了尘土,犀利的慑人双眸紧紧锁定他,让元宸从心底感觉莫名的战栗! 魅唇微微勾起,那笑容透着惊讶,新奇,似地狱中的嗜血魔物,越发妖娆魅人,“真是漂亮啊,让本殿有种想要品尝一番的欲望…” 萧清手中的薄刀再次贴近一寸,有血滴从男子脖颈处流出,紧接着撵帐外持剑抵在她胸口的男子手也朝前送了一分,很轻易便穿透了她的兵服,刺了进去。 萧清似乎对胸口的剑仿若未见,眸子只是盯着身下的男人,“不管是推倒别人还是被推倒,我实在不愿意对象是你,因为这样只会让我失了兴趣。” 手腕一动,薄刀瞬间滑进袖中。萧清面无表情起身,走下撵帐。转头望向一旁始终拿剑抵着他的男子,目光淡凉。 “退下。”身后元宸淡淡开口,男子毫不犹豫收起剑,退了下去。 元宸缓缓坐起,“本殿以为你知道这件事,会丧失理智得直接扑过来呢。” “不自量力,我还不至于愚蠢到凭借现在的我能伤到你。”萧清缓缓转身,泛着浅光的凉薄双眸嵌在显露的半边测脸中,“但这笔账,我们迟早要清算,元宸,好好留着你这条命,我总有一天会来取,” 话落,头也不回离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行军 “萧卿。”身后男子慵懒的声音传来。 萧清停下脚步,却未转身。 “此去千里之途,务必要小心,本殿还等着你来取我性命呢…” 望着少年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元宸脸上的笑意越发妖娆。手指轻抹脸侧血迹,舌尖轻舔,“真是有趣,没想到让这女人愤怒,竟会让人这么兴奋,呵…我的侄儿,这下你要怎么办?” 褚睿看着走过来的萧清,“没事吧?”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红色撵帐,面露担忧。 “无碍,我们回去吧!” 褚睿点头,两人快速走了回去。 回去时路过其他营,远远便看见李小力和小清,萧清眼神示意他们没事,便随着武良回到队伍中。 “二清子,怎么回事?”郝猛见他回来,松了口气。 “没事,见个人而已。” 一旁黑子探头过来,“谁啊?” “你不认识。” 黑子丝毫不在意萧清的冷淡,“说说嘛,既然是咱们营长亲自过来找你,肯定见的是营里的大官,对不对?” “还好。”萧清收拾着东西淡淡道。 “不要那么小气嘛,说说看,你去前面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咱们将军?就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宣武将军?”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都围过来了,七嘴八舌得说了起来。 “听说此次带兵的就是这个宣武将军,武功高强,身有八尺,十分勇猛,所以才能长年驻守在北境,保咱们大祁边境无虞,小兄弟你方才是见到他了?” “还有啊,听说咱们大祁的武器就是这位宣武将军打造的?” “好像是啊!真是厉害啊!听闻他单手能举起一把金刚鼎,力大无穷,那他是不是长得很凶神恶煞?” “小兄弟你方才见着他了吗?” … 萧清对着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收拾好东西,淡淡道,“要出发了。” 话刚落,前方就传来一道吼声,“都起来!出发了!” 所有人唏嘘,但也无能为力,连忙站了起来。 褚睿拿过萧清身上的布包,“给俺。”眼睛忽然看到她胸口,“你衣服怎么烂了?” “刚刚被剑刺了一下。” “啥?!喂!你…没事吧?!” 萧清淡淡勾唇,“能有什么事?走了。” 郝猛眉头紧锁,背上是两人的行装,快速跟了上去。 整个大军再次出发,这次并未受到什么阻碍,一天行程下来所有新兵都已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穿过层层山林,还有几个城外小县,行了大约百里,大军行速慢了下来。 天色已暗,繁星闪烁。 林昊染望向褚睿,“将军,今日就到这吧!如今天色已暗,再行军恐有危险。” 褚睿点头,“传令,今晚在此扎营,明日一早整军出发!” “是!”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所有士兵开始扎营,架锅,准备伙食。 “哎呦,累死了!”所有新兵一听终于可以休息了,都瘫软下来。 萧清走到一旁树下,坐了下来,感觉脚底板酸痛异常,整个身子都疲软无力。 “小兄弟,没事吧?”坐在一旁的石洪灌了口水,眼睛闪过一抹诧异。 原本以为这少年是落难的富家公子,肯定没走过那么长时间路,没想到一天下来,许多新兵都吃不消,他却面不改色坚持下来,这点倒着实让他惊讶。 “小兄弟身子不错啊,呵呵!” 萧清淡淡道,“叫我萧清便可。” 石洪笑眯眯道,“我看小兄弟年龄还小,就叫你小萧吧!” 萧清未置可否,但也没拒绝。 “哎,今天总算是过去了…”石洪揉着膝盖,抬头望天。 一旁黑子揉着发酸的肩膀,“是啊!可是还有二十九日呢,想想都累啊!小豆子,你也过来歇会!” 豆子正在拿锅准备伙食,听到这里冲着几人腼腆一笑,便继续干手中的活。 “这小子,人不大体力倒不错,到现在都没见他累。” 豆子小小的身子穿梭在四周,又是捯饬营具,又是生火准备晚膳,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小清和李小力远远走来。 “二哥,我来看你啦!”小清一屁股坐到萧清面前,嘟囔着,“啊好累啊!二哥,你还好吧?” 萧清递给他一些干饼,“吃点吧。” 李小力也坐了下来,扫了她身上一眼,便也吃起干饼来。 黑子好奇地望向两人,“你们是这小个子的兄弟?” 小清瞥了他一眼,“是啊!你这瘦猴是谁啊?” “额…我是刘黑,你可以叫我黑子,他是石洪,你可以叫他石头,那边那个小不点是小豆子,你别看他人小,力气倒是很大。你呢?叫什么?”这个刘黑虽然心直口快,倒是个自来熟,也不在意小清话中带刺。 小清望向几人,随即开口道,“我叫小清,是一营的。他叫李小力,四营的。” “哎,你们营的营长是谁?厉害吗?” “只是见过一面,哪知道厉害不厉害啊?” “啊?是吗?我听说咱们五个营的营长都是宣武将军的得力干将,身手都十分了得!就比如说那个四营的营长…” 两人旁若无人得聊了起来,一脸兴奋。李小力转过头望向萧清,“那处有条河,去看看吧。” 大军驻扎的地方是在野外的山林,四周空阔,相对安全。不远处的林子有一条小溪,驻扎的新兵会去到那里去打水,洗菜。萧清两人走到水边,溪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将水壶灌满,萧清打量四周。 “怎么回事?你身上的痕迹?” 萧清挑眉望他,眨眼,“你们怎么有事没事就往人胸口上看?再看我就要喊非礼了哦!” “喊吧,喊完再回答我。” 萧清勾唇,微微撩开破烂处的兵服,里面一件淡金色甲衣露出来,“还好有这个,否则出发的第一天就要受伤了。” 李小力眯了眯眼,“那是…金丝软甲?” “恩,临行前梵君华给我的。” 贴身穿着,却无丝毫不适,极为轻薄,而且十分吸汗。萧清摸着胸口的位置,当时撵帐旁的白衣男子将剑刺他,若不是有这层金丝软甲,他定会受伤。 “他倒是有心。”李小力淡淡道,萧清嘴角浮现出一抹温和笑意。 “那今日拦队伍的人呢?你们说了什么?” 萧清望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简单得聊了几句而已。” “那个摄国殿下特意拦了行军队伍,让人将你找去,就是为了简单聊几句?” 萧清微微挑眉,不语。 李小力微微叹息,“女人,为何这个男人会特意跑来找你,你是不是该有个解释?” “或许是因为他吃饱了撑的?” “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 “你就给我开开玩笑吧!从刚才开始就板个死人脸,我又没欠你钱。”萧清几个壶都装满水,站了起来。 李小力不放过她,“从前段时间的中秋夜宴开始,再到他派人大张旗鼓将你接到王府,还有今日阻拦行军队伍一事,从这三件事难道你看不出,他已经盯上你了吗?” 萧清就知道这些事瞒不过他,“我又不是天仙,不仅面瘫,脾气又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时时打听我的消息,盯着我不放啊?” 李小力淡定的神情终于开始龟裂,咬牙切齿,“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应该知道,若我想知道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弄清楚。” 萧清眼中闪过无奈,折身返回,“小力,你知道摄政王与陛下之间的纠葛吗?” 李小力蹙眉,“摄政王应该算是帝师吧,他并不是无极帝君第一个帝师,也不是唯一一个,但…”李小力忽然欲言又止,随即道,“那怎么了?” “摄政王之所以对我另类关注,都是因为陛下的原因。”萧清望着前方的篝火,眸光闪烁,“虽然我之前这么猜测,但到现在总算可以确定。而照这个男人的意思就是,我是阻碍,是帝王的绊脚石,所以他才会对我有防备之心吧。”萧清眼帘微垂,缓缓开口。 “无极帝君对你的特别,恐怕有心人都有目共睹。女人,你不是很早就明白吗?被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深陷危险的是你。我很早就提醒过你,远离他,你却不听,到现在再想抽身,岂不更加困难?” 而且还招来了一个那个鬼魅的摄政王,想想都… “所以这次决定去北境,也是想从这事件中抽身?” 萧清点头。 李小力幽幽叹息,“但愿经此一事,你能真正摆脱这场纠葛…” 萧清眼帘微垂。 小呈的事,虽知道与漠北的人脱不了干系,但与这个男人究竟牵扯到什么程度,她要去查清楚!只有当面问耶律扈和耶律硕,才能清楚那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小呈的死因上,他不允许一丝含糊! 两人在路上捡了些干柴,回到了营内。 “回来啦!把柴拿过来,要生火做饭啦!”郝猛接过两人手中的干柴,走到架起的锅前。 小清与李小力也回到了各自营中,萧清这几人一起用了晚膳,便回去歇息了。 五人一个营帐,萧清,郝猛,石洪,刘黑,豆子睡在一个帐内。 “怎么了?还不睡?”石洪钻出营帐,望向坐在外面的萧清。 “恩,等一会。” “怎么?睡不着?” 石洪也钻了出来,周围除了巡营的士兵时不时来回走动,就只能听到微簌簌的风声。 “嘶…有些冷啊,这才刚到九月就能感觉到冷意了,等咱们到了北境,天肯定更冷了!这要是不上战场也罢,一旦上了战场加上恶劣的天气,对于咱们这些新兵来说可是雪上加霜啊!” 萧清转头,“怎么说?” “嘿,小萧你应该没去过北境吧?那里可不只天气寒冷,还经常刮大风,一到冬季那风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跟刀割似的疼。咱们新兵大多都是大祁中南州县招上来的,生活的地方天气都暖和些,要上前线打仗可不是简单的事啊!” 萧清一听,来了兴致,“你去过北境?” 石洪哈哈一笑,“以前啊我是木材运货贩,大祁四面八方我都去过!咱们边境别看不安生,木材生意可吃香得很!不只是木材,像布料,瓷器这类的,都很受欢迎!若能在边境开一个作坊,站稳了脚跟,那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只是北境势力混杂,县城内不只有祁人,还会出现许多异国人,像辽人,胡人,还有生活在边境的塞种人,流寇,算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吧,要想在那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塞种人?” “你没听过?这个种族人数很少,但个个骁勇善战,极擅骑射。他们是属于游牧一族,长年生活在马背上,骑术算是一绝!他们群居生活在北境一个偏于山林中,不问世事,通常没有几人见过的!我这也是听长期居住在北境的人提起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石大哥,若你现在不困,劳烦你再多给我讲一些北境的事吧?” “哎?你敢兴趣?” 萧清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啊!这走了一天了,你竟然还不累,精神头倒还真好!那行,我就再给你讲一会…” 就这样,石洪从边境的风俗习性,居住种族,到势力划分,气候人文,将知道的全部一一道出。他话语幽默,见识广阔,说起来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枯燥,萧清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两人聊得极为投机。 夜色渐深,子时将过。 “原来是这样,我还一直以为北境气候寒冷不会超过三个月,原来他是属于寒带气候,有长达六个月的寒冬啊!” 石洪虽不知少年口中的寒带气候是什么,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 “是啊,而且北境的土壤十分松软,若气温骤降结了冰,想要寻找食物,就将表面结了冰的土撬开,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两个冬眠的动物充饥呢!” 萧清喃喃,“怪不得塞种人即使不问世事也有充沛的食材,原来是这样。看来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长年生活在一处,对北境的地势极为熟悉,就算不出山林也能自给自足生活。” “是啊,确实是这样…”石洪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啊抱歉,石大哥,拉着你跟我说了那么长时间,今晚多谢了,你快去休息吧!” “没事没事啦!平常根本没人会对这些感兴趣啦,小萧你还真的挺奇怪的!” 萧清浅浅一笑,“是吗?经常有人觉得说我古怪,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啊!我可不是贬低你的意思哦!我是说…你很有意思,明明给人感觉是柔柔弱弱的小少爷,却又似乎不是这样…”石洪说着憨憨得扒了扒头发,“小萧你别介意啊,我大字不识一个,有说得不对或失礼的地方,你别放心上!” “这样毫不拘束的说话方式,我很喜欢。石大哥,有机会再给讲讲这些见闻趣事吧?” 石洪一愣,随即笑笑点头,“好啊!那我睡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恩,对了石大哥!”萧清叫住他,然后在营帐内的包裹里翻出了一个箱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这瓶药对治疗关节痛,肌肉酸涨很有用,你拿去擦一些再休息吧!” “哎?”石洪愣愣接过瓶子,一脸诧异。 “石大哥有关节痛的毛病吧?我观测天气,明日应该会有雨,又见你休息时一直揉着膝盖,所以才有此猜测,难道我猜错了?” “啊?不是不是!你猜对了,只是我有些惊讶你竟然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你到底…?” “什么?” “没事没事,那谢谢你了,我就先睡了!”说罢接过萧清递来的药瓶,便钻进了营帐,躺下休息了。 营外只剩下萧清一人,望着天空缓缓呼了口冷气。 看来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恐怕北境的许多事都需要亲身体验才能了解。她虽然之前也走过一些地方,但却没有来过北境,想来应该提前做好功课了。 冷风簌簌吹来,萧清打了个喷嚏,哆嗦着钻进了营帐。 营里四个人都睡着了,郝猛使劲挤着旁边的刘黑,给萧清留下一个相对来说宽松的位置。萧清轻笑,将鞋袜脱了下来,拿出箱子里的药涂了起来。 脚底板已经磨起了水泡,刺刺的痛。萧清拿针将水泡全都挑了,然后快速上完了药,和衣直接躺了下来。也许是太累的缘故,不出片刻,她便陷入了沉睡。 ------题外话------ 进入新卷啦啦啦啦~ 推荐好友新文:权少诱宠神偷小妻 作者:小妖七七 第一次,她将他偷得只剩一条裤衩,让她给跑了,是他的耻辱! 第二次,她将他偷得一条裤衩都不剩,这次她却没跑成,这是她的耻辱! “第一次偷得我只剩一条裤衩,这次偷得我一条裤衩都不剩,下次准备偷什么?嗯?” “偷人!” 一对一宠爱,多对一宠溺,都市豪门,女强宠文,喜欢的姑娘请大力戳! 第一百九十九章 山隘危机 翌日,天还未亮,萧清就被哒哒的雨声吵醒。 一咕噜坐了起来,掀开营帐,外面已下起了磅礴大雨,看来昨日她猜对了。快速收拾好自己,披了件雨蓑,冲了出去。 “二清子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大的雨,快进去里面待着。”郝猛虽穿着蓑衣,但仍被雨淋湿了大片衣衫,不停擦着头上的雨渍,“奶奶的,怎么下起雨来了?这么大的雨还怎么赶路?” “天还未亮,但恐怕马上就要赶路了,去把他们叫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以免待会手忙脚乱!” “好!”郝猛钻进了帐内,开始挨个叫睡着的三人。 萧清蹙眉望着天空,头顶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恐怕这雨要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既然这雨要下个一段时间,再加上时间紧迫,上面的人多半会决定早早赶路。若冒雨行军,恐怕不只是速度会大幅度降低,对军力还会造成极大损耗。 “啊呜…”黑子从身后营帐内钻出,打了个哈欠,“这天不是还没亮吗?干嘛这么早把人叫起来?哎?下雨了?” “赶紧收拾东西!一会要上路了!”郝猛递给他一件雨蓑。 “一会儿?营里传来消息了?” “啰嗦什么?让你收拾就收拾!” 黑子一脸疑惑,营内的石洪也钻了出来,“好了黑子,赶紧吧!这种天气大军肯定不会在这停留过长时间,说不定一会就有命令传来了!” 话罢转身去叫还在呼呼大睡的豆子,几人也快速收拾行装。刚收拾完不到一刻钟,周围便传来号声,“全部起来!整军出发!” 天才微微亮就号声不断,许多营帐内的新军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号声吵醒。纷纷钻出营,才知道要出发了,顿时手忙脚乱,再加上下了雨,更是措手不及。而在他们醒来之前,萧清五人已经将所有行装都收拾完毕,站在一旁树下躲雨,吃着干粮补充体力。 “哎呀,亏得咱们起得早,否则也是这副慌张模样。”黑子站在树下吃着干馍,望着其他营来回走动的慌乱身影,深感今日早起真是对了。 郝猛不说话,四处转脑袋,“二清子呢?上哪去了?” 石洪望向远处,“在那呢!” 萧清在大雨中朝这边跑来,郝猛连忙扶住她,“二清子你干什么呢?下这么大的雨还乱跑?” 萧清将手中的细绳和油布递给他们,“把这个裹在脚上,用绳子勒住,防止雨水灌入。” 油布是通常做饭时用的劣质布,但却极为吸油防水,将他裹在脚上在这种大雨天气终归能多一层保障,鞋袜不会那么容易浸湿,也没什么重量,还能保暖。 几人快速将油布裹在脚上,片刻后,就听见号声再次响起,所有新军忙整军集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行军。 天际阴雨瓢泼,狂风大作,六万多人的队伍冒雨前行,一上午的时间,便已经耗尽了众人的力气。许多新兵开始掉队,坠坠地跟在大军后面,艰难的尾行。 大军现在所处位置,是一片旷野之地。大雨绵绵不绝,让土地变得泥泞不堪,骑马的人都不得不下马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褚睿牵着马艰难地朝前迈步,“要找个地方等大风过后再行军!” 孙舟道,“将军,属下记得前方十里有一处山谷,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歇息片刻!” 褚睿道,“好!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争取午时前抵达山谷!” “是!” 大军冒雨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的山谷长约千尺,高约十丈,下端是一片凹口,正好可以供大军避雨。所有新兵因上午的冒雨行军已经筋疲力尽,此刻纷纷坐在地上休息。 “呼,累死了!没想到刚离开帝都没多远,就碰上这种恶劣天气!真是够倒霉的了!”黑子嘟囔着将脚上的油布拆开,油布上已经满是泥泞,里面包裹着的鞋子也湿了,只是比起旁边其他新兵完全湿透了的鞋袜,要强很多! “嘿嘿!还好鞋没湿多少,否则肯定够冷的!”黑子将油布又重新裹了上去,狠狠扎紧,便坐在一旁吃起干馍来。 郝猛递了块饼给萧清,“二清子,你也吃点吧!” 萧清接过饼,咬了一口。冷硬的干饼食难下咽,吞下时蛰的嗓子难受,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将整个饼都咽了下去。喝了口水,才冲淡些许的干涩感,胃里稍微有饱意。 肩膀,鞋袜,还有胳膊处的衣衫都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透出刺骨的凉意。萧清微微打了个冷颤,感觉身上越发得冷了。现在温度恐怕仅仅只有几度,再加上大雨,温度只会更低。 “二清子,把这个穿上。”郝猛从包里取出一件绒衣,裹在她身上。萧清没有逞强,将衣服穿上。虽然还有冷意,但比方才好多了。她身体及其畏寒,若不好好保暖,到时生病就不好了。 “本来还对你有点改观了,没想到还是个弱公子啊!不过看你这副小身板就知道,肯定是个体弱多病的!”黑子咬着干馍口齿不清道,“一会赶路的时候,你要是撑不住就说啊!” 萧清望着山谷外的天,淡淡道,“应该不会那么快出发,最起码要等到这阵强风过去。” “什么?”黑子还想问,就看到萧清已经靠在石壁上休息了,便转身跟旁边的石洪与豆子聊了起来。 果然,大军在此处休息了一个时辰,等风减弱后,才开始出发。继续行了一段时间,前方出现了一道山隘,连绵而上是一座陡壁,挡住了行军的道路。 “将军,前方哨兵来报,前方那处山隘有近十丈高,极为陡峭,想要越过去不是那么容易。”林昊染道。 “有其他路吗?” “有是有,但若绕过此处,就需走旁边的深林,穿过深林再走上百里,就能返回预计的路线。” 褚睿脸色凝重,“大雨还不知要下到何时,贸然进林不仅会冲散大军的队形,无法辨别发方向,而且还不知林内有无野兽,未知的危险太多,不能绕远!” 林昊染蹙眉,“将军的意思是?” “不绕路,翻过去!传我军令,原地修整一刻钟,准备翻山!” 命令迅速传了下去,众人知道要翻越前面的山隘,顿时一阵唏嘘。 “这种情况下翻山?开什么玩笑?太危险了!”黑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渍道。 石洪道,“确实。大雨肯定让山路湿滑,看那山壁陡峭的程度,要想翻过去,肯定不容易。只是绕远的话,肯定会耽误行程,哎,谁让北塞战事吃紧,这也没办法。” 大军休憩了一刻钟,便朝着山壁处挺进。站在山隘口,更能看出山壁的陡峭,在阴雨缠绵下,冲刷着石壁。 “哇!好高!”黑子高呼。 萧清几人随着行军队伍来到山下,沿着陡峭的山路开始蜿蜒而上。道路不是一般的湿滑,而且泥泞不堪,每人身上都连着草绳,防止有人失足摔落。 “二清子,你一定要跟紧我,别掉下去了!”望着下面黑压压石壁上的人,郝猛紧了紧身上的绳子。 萧清身后分别跟着豆子,石洪和黑子。大雨毫不留情地浇灌而下,打在人身上都能感觉到微微的痛意。 “好高…”身后的豆子声音微颤,望着下方高高的峭壁,腿直哆嗦。 “豆子别往下看!看前面!”石洪的声音从雨中传来。 “可是…” “别往下看!否则你会害怕得不敢动!” 豆子咬牙,强迫自己不往下看,哆嗦着移动脚步,只是走着走着,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往下看,腿也越发不停使唤。越向上,道路越窄,几乎只能容下一人的宽度。 他觉得眼前越来越晕,蓦地,脚下踩空,整个身子直直掉了下去! “啊——!” 萧清感觉腰上绳子一紧,接着就被拽着朝山下翻去! “二清子!”郝猛扑身而上,猛地抓住萧清的腿!另外一手紧紧攀着石壁,身子堪堪掉在石壁边。萧清双手拽住豆子的胳膊,感觉脚上一提,下落的身子便停了下来! “豆子!小萧!”石洪被身后的黑子紧紧拽住,因此没有被牵连,“我这就拉你们上来!” 旁边的人因为窄小的道路根本没办法出力,只有靠郝猛与石洪拼命拉着下面的萧清与黑子,只是经过雨水的冲刷,石壁太滑,根本没办法使力。 “二清子,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拉你上来!”郝猛手掌死死扒住石壁,咬牙拉起绳子。 萧清感觉手上的重量在一点点下滑,头上的蓑帽早就被风吹落,雨滴浇在她的脸上,身上,视线开始模糊。 “抓紧我!” “我…我害怕…”豆子声音不同往日,颤抖得吓人,眼睛瞄着脚下悬空的高度,感觉身子更软了。 “怕什么?!我拽着你呢!你再往下乱看,等上来了我拧断你的脖子!” 豆子重重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抬头不再往下看。萧清转头看向郝猛,“石壁太滑,你承担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把我们送到旁边峭壁上去!” 郝猛望向旁边,一丈外有一处凸起的石壁,开口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快点!否则一会连你都撑不住了!” 郝猛咬牙,“二清子,你竟会乱来!” 萧清盯着下面的豆子,“你听我说,一会我要将你送到旁边的峭壁上,倒时你要死死扒住了,千万别松手,听见没?” “我…我不行啊!我…” “你行的!你有强悍的体力,抓住那处峭壁绝对没有问题!记住,你若不成功,我们都要坠壁身亡!” 豆子眸子一缩,声音微颤,“可是…我…” “放心,我在你身边。” 少年的声音从雨中清晰传来,让豆子慌乱的心有了些许安定,一咬牙豁出去道,“好!我知道了!” 萧清点头,“待会我喊一二三后,你便纵身抓住那块峭壁!”随后抬头对石洪道,“石大哥!把绳子割断!” 石洪知道若他们一旦失手,绳子的下坠力定会牵连到旁边的人。踌躇片刻,还是拔出刀割掉了绳子,郝猛旁边的人也迅速割断了相连的绳子。 “可以了!” 郝猛感觉抓着石壁的手渐渐松了,再不行动就会错失机会,望向下面萧清,“二清子!开始了!” “好!” “抓紧了!”郝猛拽着萧清渐渐荡了起来,幅度一次比一次大,最后一个使劲,脱手将萧清两人甩了过去! 萧清身子瞬间腾空,手腕一个使力,便将豆子抛了过去!豆子整个身子似壁虎般扑了过去,准确无误扒在了峭壁上!而萧清却直直坠了下去! “二清子——!” 萧清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手上绳子一扬,攀上一处陡壁。身子有一瞬间的停滞,但足够了!这一秒的时间,萧清似猎豹般矫捷地攀上旁边的陡壁,下坠的身子停了下来! 郝猛盯着下方,“二清子!你没事吧!” 萧清微微吁了口气,感觉手掌上辣辣的疼,应该是划伤了,但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还好。 “我没事!” 郝猛听到下面萧清的声音,心顿时落回原地,“你们两个坚持住!我马上放绳子拉你们上来!” 上面很快放下绳子,萧清拉住绳子向上爬。忽然,头顶传来细碎的声响。萧清抬头,眼睛陡然大睁! 上方一块块巨石朝下方砸来!仿佛携着雷霆之势,发出轰轰的响声! “天啊!是碎石!” “快避开!” 上方顿时一阵慌乱!接着有人被滚落的巨石砸落,也有人因慌乱一时失足坠落,狭窄的道路推搡间,又有无数人惨叫着坠落! “都给我趴下!慌什么!谁再作乱军法处置!趴下!”前方传来武良的吼声。 所有人纷纷趴下,不敢再乱动。石壁上的豆子在石块滚落下来之前就被石洪拉了上去。郝猛死死扒着绳子,焦急地望着下面,“二清子!二清子你怎么样?!” 石块不断从萧清身侧滚落,他身子来回躲避着,但由于数量太多,还是有一部分石块砸在了他身上。 痛意传来,萧清眉宇微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个能躲避的地方才行!环顾四周,目光一顿,身子朝那处移去! 那边有一处凸起的石壁,可能会抵挡一阵碎石! 郝猛也察觉到萧清的意图,拽着绳子移动身体到那块凸起的石壁上方,“二清子,快过去!先躲起来!”忽然头顶又一阵轰隆作响,一块硕大的巨石直直从他头顶滚落,直直朝下方的萧清砸去! “二清子——!”郝猛眦目欲裂。 萧清感觉头上声响,抬头就看到一抹巨大阴影朝他砸来!眸子微缩,只是还未到他面前,忽然石块莫名其妙炸裂开来,散落成无数细小碎石从他身侧落了下去。 萧清眯眼,等待这阵落石过去。片刻后,头顶传来郝猛焦急的声音,“二清子!你没事吧?快回答我!” 萧清缓缓抬头,四周已经没有滚落的石块,“我没事,拉我上去!” 郝猛迅速捞过绳子,将萧清拉了上去。 “二清子,你怎么样?”郝猛拉过她不断打量。 “我没事。” 一旁豆子拽住她的衣角,脸上有石块擦过的伤痕,眼睛透着一丝水雾,“谢…”“什么都别说了,快点离开,这里仍然不安全。”萧清打断他的话。 “你们几个,快点跟上来!”前方有人催促着,几人迅速跟上了上去。 一炷香后,他们终于越过了山脊,半个时辰后,整支大军都翻过了过去。经过方才落石危机,众人心弦紧绷,早已筋疲力尽。只是行军速度却无丝毫减慢。 “全都给我打起精神!还有三十里,等穿过前面的山野到达青州边境,就能歇息了!”武良大声吼着,渐渐来到队伍中间,望向萧清几人,“你们几个,没事吧?” 当时他远远看着这边出事,却无能为力。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化险为夷,尤其是…目光落在萧清身上,“可有受伤?” 萧清道,“还好,一些擦伤。” “再坚持一下,到达青州边境就能歇息了。” 萧清点头,武良接着去了后方巡查队伍。 郝猛道,“二清子你真没事?你手上全是伤啊!”从包里翻出药给她抹上,简单包扎好,然后将自己的蓑帽带在她头上。 大雨比之前稍弱一点,但也下得不小。郝猛担忧地望着浑身几乎湿透的萧清,脸上闪过忧虑,微微凑近,“二清子,一会撑不住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勉强知道吗?” 萧清点了点头。 大军快速朝着青州而去,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赶到了目的地。经历了一天的行程,不只是新军,就连久经战场的北境军都已筋疲力尽。六万兵士歇在了青州的一个小县城外。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权少诱宠神偷小妻 作者:小妖七七 第一次,她将他偷得只剩一条裤衩,让她给跑了,是他的耻辱! 第二次,她将他偷得一条裤衩都不剩,这次她却没跑成,这是她的耻辱! “第一次偷得我只剩一条裤衩,这次偷得我一条裤衩都不剩,下次准备偷什么?嗯?” “偷人!” 一对一宠爱,多对一宠溺,都市豪门,女强宠文,喜欢的姑娘请大力戳! 第二百章 青木原树海 在离县城百米外的空地上,士兵们正在扎营。不远处有一处松林,萧清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林外的火光才作罢。 “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萧清走到一旁溪边,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才将上身的衣服缓缓褪下。 胳膊,胸口,腹部都是擦伤,幸好有金丝软甲护体,否则就不只擦伤这么简单了。 拿出药抹在伤口上,一丝凉意从伤口处传出。这些药是那晚梵君华放在桌上四方箱子里的,后来她翻开才发现,里面瓶瓶罐罐全都是药。 想到这里,萧清嘴角微微弯起,一抹淡淡笑意出现在脸上。 大雨不知不觉变成了绵绵细雨,林子笼罩在一层雨雾中,朦胧不清。 萧清将衣服穿回去,把已经湿透的鞋袜脱下,开始处理脚下的水泡。 照今日行军速度,怕是很难按照预计的时间到达。如今才刚到青州一带,按照原本计划,至少要穿过青州才能歇息,怕是这种恶劣天气再继续行军,定会造成士兵大量伤亡。 今日损失的兵力就已经超过百人,受伤者再加上体力不支者大多都在新兵营,这才是第二日,若真等到十日后到达北境,五万的新军兵力恐怕也没剩多少了。既然这样,就要在不损耗兵力的情况下,安全抵达北境。若是褚睿想到了这点,明日后的行军速度应该会小幅度减弱,选择一些相对安全的路线行军。 将鞋袜重新套了上去,站了起来。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直直朝水中栽去!蓦地一道气风拖住他,像一只无形的手稳住她摇晃的身体,却不想萧清转过身,手中的薄刀朝林内一处飞射而出! “咚——!”一声,钉在树上。萧清转身,望向林子一处,面无表情道,“还不出来?” 冷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雨落在地上,滴滴答答作响。须臾,忽然黑影一闪,黑色长袍笼罩下的熟悉身影出现在面前,带着些许冷气。 萧清眼中闪过诧异,“是你?” 还是如记忆里的一袭黑袍,全身都仿佛笼罩在黑雾中,如游荡时间的魍魉,面前是消失已久的噬魂。 “你…怎么会?” 今日山脊峭壁上,原本砸落下来的巨石莫名其妙碎裂,那时她就开始怀疑了,总觉得是有人跟着她,后来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又消失了。方才灵机一动,就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竟是这样。 噬魂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哑,“噬魂奉帝君之命,保护你的安全。” 萧清眸光微闪,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话落,转身离去。 身后身影微动,单膝跪地,“帝君旨意,从属下离开帝都后,噬魂的命就只属于主子一人。” 萧清步子一顿,“你的主子应该是那个男人吧?” “从今往后,噬魂的主子是你。” 萧清转过身,“什么原因?” 噬魂垂首不语,很明显不打算回答。 萧清袖子下的手掌微微攥起。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随便你。”萧清面无表情离去,身后噬魂看着她离开,身影一闪,也消失在林中。 “二哥!”小清看到萧清从林子里走出,连忙上前。 “你们怎么过来了?”萧清望向一旁的李小力,她记得这两人的营帐并不在这边吧? 李小力道,“没事就随便过来看看。” 萧清挑眉,走到一旁坐下。 “二哥,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吊在峭壁上那一幕,看的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大雨导致石块崩塌,砸了下来,没受什么伤,不用担心。”萧清接过豆子递来的热汤,喝了起来。渐渐地,冰凉的身子开始暖和过来,虽然这种野菜汤根本没什么味道,但却是每日唯一的热食。 “萧哥,今天…谢谢你…”豆子结巴得说着,脸上透出浓浓的感激。 萧清嘴角微勾,“没事,不用在意,去吃东西吧!” 豆子害羞地笑了笑,跑开了。 萧清望向李小力和小清,“你们呢?” 小清望了眼离开的豆子,转过头来,“我跟小力所在的一营和四营都是受波及最小的,只有中间的二营和三营受伤人数最多。刚刚我们过来时,好像看到几个营的营长去将军营内议事了…” 萧清边喝着热汤,边听着小清说话。半个时辰后,整个大营安静下来,李小力与小清也早早回到了各自营内,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众人都陷入沉睡。 外面绵绵的细雨滴在营帐上,萧清躺在仅铺着一层的棉褥上,湿冷的冰凉气息从身下传来,让她觉得刺刺的寒冷。 太冷了,根本无法入睡。 为了转移注意力,萧清开始天马行空得想了起来。 那个男人为何要特意将噬魂派到她身边?想到那个孤冷的人,萧清顿时感觉一阵懊恼。 小呈的事,她知道并不能责怪他,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在想到那个男人或许见死不救后,直接选择逃避。其实,她或许是害怕真相是她想象的那样,所以连问都不敢问,甚至都不敢想,就匆忙下了决定。 原来,她并不是责怪他的无情,而是害怕听他亲口承认。 萧清眉头越蹙越紧,闭上眼,将徘徊在脑海中的男人甩出去。 手掌上微微的痛感提醒她今日发生的事,今日还真是险,若不是噬魂,恐怕她就坠落山隘了。二营与三营同时遭受巨石袭击,只是风雨再大,这种地形应该很难发生石块滑坡事件。究竟怎么回事…? 萧清东想西想,很快思绪渐渐模糊起来,终于沉沉睡去。 翌日,大军再次出发,穿过青州,开始了漫漫行军之路。大雨在连绵了三日后,终于在大军抵达青木原树海前,停了下来。 面前的树海横亘在大军面前,一眼望不到边。也许是刚下完雨的缘故,缈渺白雾飘荡在树海间,透着神秘与些许未知的危险。 夜幕渐深,大军开始在树海外扎营歇息。夜幕下的树海更多了一分鬼魅之气,令人发寒。 “不行,我觉得咱们要想穿过这树海,实在不可能。”黑子嘴里叼着干饼,眉头紧皱,“你看那树,至少有百年树龄了,这种地方一般都生活着许多猛兽,我看啊,八成咱们得绕过这片林子。” 石洪道,“万无一失的方法当然是绕路,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又要绕远。这两日因为雨天,行军速度慢了不少,而且为了安全绕了不少路,已经延缓了路程,若是再拖恐怕不妥。” “那么说,咱们真要走这个林子?”黑子脸耷拉下俩,“不是吧?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那么夸张!别自个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林子可不是咱们说得算,这要看上面的决定,咱们今晚还是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吧!” 这一路新兵都已经筋疲力尽,很少有人生火做饭了,只有萧清这几人。应该说这些活豆子一人几乎全包了,而且还得心应手,一点也不乱。 黑子支着下巴望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小黑,嘴里嘟囔着,“真不明白这小子哪来的精神头,果然是太年轻了吗?” 石洪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好笑得摇头。转头发现到处都没有萧清的身影,问郝猛,“阿猛,小萧人呢?” 郝猛支着帐篷,道,“不清楚。”石洪听了也就没多问。 此时的萧清正独身一人走在白雾缭绕的林中,“到了没?” 若是有人在旁边,会发现她对着旁边空气说话,那感觉莫名的诡异。 萧清身子被气风托来托去,带着他穿过层层树海,这种感觉,真是许久未体验了。她这种迷路的毛病,恐怕以后都改不了了。一炷香后,一片清澈的湖水出现在眼前! 只有这里,道道月光渗了进来,照在湖上,泛起粼粼波光,幽静得似世外仙境。 “总算到了。”萧清蹲下,手拨了拨湖水,一丝冷意传入掌心。有点凉,不过总比没有强。 这几日,每天下雨,道路泥泞不堪,她的鞋袜还有身上都蹭到了不少污泥,再加上日日淋雨,身上黏黏得很不舒服,正好今日雨停了,温度有所回升,就偷偷进了林子。 只是转了半天,却仍在树海外沿打转。正在她不明所以时,一阵气风托着她的身子向前走去,熟悉的感觉让她停顿片刻,然后就任由这阵风给她带路。 隐在暗处的人似乎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找什么,萧清掬了点湖水,喝了起来。随即开始洗脸上,脖子上的污泥。 “你走远点。”萧清对着身后空气道。 回答她的是一阵安静。 “我要下去洗澡了,这样你也要看?”说着就开始解衣服,忽然听到树叶刷的一声,然后再次恢复沉寂。 萧清微微勾唇,开始解衣服。在离开帝都之前,她用特制的药膏将身上皮肤颜色改变了,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暗淡无光,偏黄一些。脸上的易容面具也稍作修改,肤色变得暗沉。 将药水混入水中,走了下来。片刻后,身上的暗黄逐渐褪去,白皙莹润的肌肤显露出来,脸上易容面具揭下,露出那张清风明月般的面容,在波光粼粼中,显得清雅绝俗。 淡淡的凉意蹿入四肢百骸,身子似一条鱼般凫进水中,头发整个披散开来在水中荡漾,似海藻般。 水下微暗,萧清舒展身子,在水中畅游。 自从去了帝都,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虑,完全放空脑子。责任,负担,案子全都抛之脑后,只感受现在。 水流拂过她身体,像柔软的轻纱,仿若无物。身体内的疲倦渐渐褪去,变得轻快起来。 越游越深,不知游了多久,感觉头顶上微微亮光浮现,萧清身子一转,朝水面浮去! “哗——!”冲出水面!水花在月光下泛起点点光斑。 真是畅快!萧清嘴角微勾,双目睁开,直直对上一双诧异的眼! 萧清真没想到,在这个了无人烟的树海森林中,还能碰见人。面前的男子,一袭黑衣劲装,略显风尘。只是仍未掩盖他丝毫风采。 英气的剑眉,笔挺的峰鼻,深邃似海的双眸,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姿健硕,像一头猎豹般优雅从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高贵气息,又隐隐透出饱经风霜的铁血之气,宛如神话里的阿波罗再临! 此刻男子蹲在湖边,呆呆地望着她。 面前的女子浑身赤裸,肤如凝玉,清雅出尘的面容仿若最纯净的美玉,又似月光流泻华光,眉宇间透着超凡一切的淡然,仿佛空谷徐徐绽放的幽兰,连身后的月光都成了陪衬。 “看够了吗?”清冽幽凉的声音传来,总算让男子回过神! “啊!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男子脸上浮现窘迫,手忙脚乱起来。 “转过去。”萧清淡淡道。 “啊是!”男子立刻转了过去,身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微微吁了口气,心跳渐缓。这么晚,怎么这个姑娘独身一人待在危险的树林中? “姑娘,在下无意经过,并非有意打扰姑娘清净。只是这树海很危险,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这里?” “无可奉告。”萧清观测岸边,发现此处与她下水处地形很相似,看来她游出不短。 “水中寒冷,姑娘还是不要待时间太长了,以免生病。”男子心中沉吟半晌,犹豫道,“在下…送姑娘回去吧!林子内很危险,我护送姑娘回去,就当为方才的失礼赔罪吧。” 萧清转身准备离开,“不用了。” “姑娘等等!在下…”还未等他说完,变故突生! 林内忽然道道箭光闪过,直直朝两人射去! “小心!”男子身影矫若游龙,飞身扑来捞起水中的萧清,闪身掠过水面!身体轻如飞燕,瞬间落到对岸。 “噗噗”箭入水中,泛起层层波纹。 萧清眉头微皱,感觉腰上揽着的有力胳膊,还有贴在身前的健硕体格,男子浑厚的气息隐隐传来。 “姑娘抱歉,失礼了。” 萧清转头,对岸林中缓缓走出十几个黑衣打扮的杀手,手持弓箭,杀气凛凛地望着萧清二人。 看来她不仅被连累,甚至被当成同伙了,萧清心中无奈叹息。 “几位追着我跑了这么远,该做个了结了!只是此事不关这女子的事,你们莫要为难她,让她离开可好?” 对岸领头男子道,“哼!还真会说大话!你先解决我们再说吧!至于这个小姑娘…”目光转向一旁的萧清,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和惊艳! 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一样!尤其是那双眸子!像能吸人神魄似的! 对面的黑衣人目光直盯盯瞅着萧清,灼热得让男子感觉很不舒服。身子上前挡住萧清,眼眸微冷。 “真是个美人!留给你真是太可惜了!美人,不如你跟我可好?我保证让你…” “吃香的喝辣的?”萧清淡淡打断他。 黑衣人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对!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从未体验过的销魂感觉?” 黑衣人一怔,眼中顿时透着猥琐,暗想这妞真带劲,长得一副不谙世事的脸,没想到内里也是个骚的。不过就冲这长相,就算是个骚货,那他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那是当然!小爷的功夫可是一流的,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尝过一次回味无穷!”黑衣人猥琐的笑声回荡在林中,让萧清身旁的男子都皱了皱眉头,双眼微眯,冷冷望着对面,心中却闪过不解。 听着对面黑衣人的笑声,萧清不为所动,“你是杀手?” “嘿嘿,老子我的身份可不只杀手这么简单,等美人跟了我就知道了。” 萧清面无表情道,“还好你不是。你若是,还真是给天下杀手抹黑,明明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无脑下三滥生物,还偏偏学人充杀手,自以为潇洒,其实只是一个被臭虫屎糊住的蟑螂壳脑袋罢了,还回味无穷?确实,你的存在,还真是让人像吃了屎一样,恶心得回味无穷。” 那黑衣人脸色是青了紫,紫了黑,脑门上青筋直爆,手指着对岸抖啊抖,“你…你…” 萧清身旁的男子古怪地望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轻抿。 “臭娘们!你找死!看我怎么教训你!”黑衣人手持宽刀,跃了过来! 男子连忙挡在萧清身前,感觉身后女子拽了拽他的衣服,以为她害怕,忙开口安慰道,“姑娘别怕,我会护着你!等会你躲到旁边那颗大树下,我…” “衣服脱了。”萧清淡淡打断他。 “什么?” 萧清直接拽住他衣领,手腕一个巧劲便将男子外衫扯下,旋身包住自己身体。男子愣愣地任她拔下衣服,萧清瞥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看对面。” 男子总算回神,转过头,对面的十几个黑衣人齐齐飞来,手中大刀朝两人狠狠砍来! 第二百零一章 进林 “臭娘们!老子让你好看!”领头黑衣人大刀霍霍朝萧清砍来,却被她灵巧一闪,躲了过去。 “哎?你竟敢躲?”黑衣人怒了,手握大刀再次劈来!萧清堪堪地躲过,刀刃擦过她的头发,险而又险,多了几次,每次都让砍空,那男子也来了兴致,“美人,别躲了,来大爷我这里,我会很温柔待你的。。。” 眼睛滴溜溜瞄向萧清微微敞开的雪白脖颈,眼中色意更甚。手不由自主伸出来,想握住那片雪白,却蓦地被一双手握住,狠狠一扭,“咔嚓”一声脆响,手腕瞬间被扭断! “啊——!!”惨叫声传来,瞬间惊起林中飞鸟几只。萧清身影闪过,“咔嚓”又一声脆响,抬手就将男子下巴整个卸下,旋身一脚便将他狠狠踢飞出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当“砰——!”的砸地声响起后,才将呆愣的众人惊醒。 岸边有一瞬间的寂静。 其余黑衣人目光齐刷刷朝她望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个女人!! 那个俊美男子也惊讶的望着萧清,眼中多了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你,你到底是谁?!竟敢对我们出手?你可知我们是谁?” 萧清拢了拢衣服,面无表情道,“欠揍的人。” “哼!真是大言不惭!刚刚是我们大意,不要以为你这种程度的身手,我们会放在眼里!” 萧清垂首靠在一旁树上,淡淡道,“恐怕你们也没这个机会了。”抬眸望向那个俊美男子,“你还要继续看下去? 什么?众人目光转向男子,俊美男子微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歉意,“抱歉,并非在下有意试探,只是姑娘独身一人在这深林中,不得不让在下存了戒心。” 而且她的反应根本不像是普通女子。。。古怪得很,所以他才会有意试探,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她识破。 男子坦然的态度让萧清挑了挑眉,脸上依然无丝毫表情,朝他扬了扬下巴,“剩下的交给你了。” 男子点头,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凛冽的剑光映衬着男子俊美的面容,隐隐流露出慑人的杀伐之气,令人为之一颤。被男子身上的气势惊到,旁边的黑衣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握剑的手浸出薄汗。 “诸位一直尾随在下到这里,究竟是何原因?” “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做梦吧!” “看你们的身手,不是大祁中人吧?” 黑衣人一惊,随即道,“哼!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们不是祁人,你能奈我何?” 俊美男子单手持剑,开口道,“那诸位抱歉,今日就留下你们的性命吧!” “笑话!别以为你是名扬天下的。。。额。。。”只是话未说完,就感觉脖子一痛,鲜红的血液瞬间飙起! 所有人眼睛大睁,一脸不可置信,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看到的,随即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一剑封喉! 而且是在瞬间,就将其余十几名黑衣人都一剑毙命!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男子利落将剑入鞘,没有丝毫拖沓,一气呵成得动作仿佛已经演练过数万次。 从男子出手到收剑,只有一息的功夫,快得只让萧清看到他收剑的动作。 萧清眯了眯眼,这个男人。。。 直接转过身干脆离开,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姑娘等等!!” 萧清停下,“还有何事?” “今晚是在下的错,请姑娘见谅,我送姑娘回去吧!” 萧清转身,“通过方才的事,你应该清楚,凭我的身手,即使遇见危险也能化解,为何还要送我回去?” 男子一愣,随即轻笑,“你说得对,只是你毕竟是个姑娘,深夜独自在外还是不让人放心,何况你现在这样子。。。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面前女子只着了一件外衫,纤细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雪白的脖颈也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里,男子慌忙移开目光,耳根处染上一层莫名红晕,“咳。。。还是我送姑娘回去吧。” 萧清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还真是莫名其妙,“我要换衣服,你若想看,就跟过来吧!”话落,不再看身后男子的脸色,径直离去。 男子高大的身影立在岸边,身影掩在树林下,不知在想什么,静静望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萧清很‘顺利’的一路找回到最初的岸边,衣服还完整的摆放在原处。 “噬魂。” 黑影闪现,萧清旁若无人地解衣服,“他还在附近?” 噬魂背对着萧清,道,“还在,但并未跟上来。” 萧清迅速换完衣服,戴上面具,将露出来的肌肤重新抹上暗淡肤色的药膏,一切收拾妥当后,朝着林外走去。 “走吧。” 再留在林中很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可能会引来危险。方才的打斗,怕是已经惊动了林内的野兽,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萧清迅速出了林子,外面驻扎的北境军似乎并发现异常。小心地避过巡逻的士兵,一溜烟地回到了营中。 “二清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再晚我就要进林子找你了!”郝猛看到萧清回来,总算放心。 萧清问他,“被发现没?” “没,方才巡查的人过来,我就说你已经睡了,那人没怀疑就走了。” 萧清点头,郝猛犹疑得望她,“二清子,方才林内好像传来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没有啊。” “啊?是吗?”郝猛挠了挠脑袋,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算了,你没事就好,赶紧休息吧!” 萧清点头,将手里的东西安置好,躺了下来。 林内的男子是谁?竟然深夜一人待在林中?看他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还有那些黑衣人,口音确实不太像祁人。 萧清迷迷糊糊想着,片刻后,便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营外一片安静,相比这里,南面的营帐仍是火光通明。 “将军,还不休息?”林昊染掀帘进来,就看见褚睿站在桌边正在察看地图。上面山川,沟壑,水流,州城都一一用赤笔标注,十分详尽。 “将军在发愁明日的行军?” “恩,原本我们离开青州后,应该乘船渡江,只是当日大雨导致江上决堤,只能绕道行军,经过三日总算回到预计路线,如今这片树海挡在军前,让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年前我率领部分北境军穿越过这片树海,对林内还是较为熟悉,只是此次还有五万新军,这就增加了风险。” 林昊染倒了杯水递给褚睿,“此次新军未经训练便奔赴北境,体能,持久力,战斗力肯定无法与北境军相比。只是前方战事吃紧,没办法抽出时间训练他们了。不如将此次行军当作一次训练,若能坚持到达北境的,定是新军中的佼佼者,从中挑选出一部分培养,编制进北境军内,那么对我们接下来的战事也有帮助。” 褚睿沉思,随即点了点头,“恩,这也是我心中所想。那就这么办,明日一早,进林!” 将桌上图纸一卷,放到旁边,靠在椅上揉着眉心。 “这两日将军一直未好好休息,如今路途已过半,雨也停了,想来之后的行程应该会顺利些。将军还是养精蓄锐,来应对接下来的事吧!” 褚睿点头,“对了,那几个人在新军营内待得如何?” 不用说出人名,林昊染也知道褚睿问得是谁,“几人都分散在新军各个营内,一切都好。萧大。。。萧清身边那两个小兄弟,一个被分到一营,一个分到四营,这几日行军属下偶尔看到过他们二人,不突出也不落后,表现正常。萧清与郝猛同在二营,行军第二日巨石滚落,波及到了二人。萧清受了轻伤,但并无大碍。” “恩,知道了,辛苦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林昊染行了礼,随即退了出去。 褚睿久久凝望桌前一处,须臾,起身将营内烛火熄灭,掀帘走了出去。望着不远处层层叠嶂的树海,袅袅白雾环绕四周,在夜色下更显黯淡。 微微的叹息传来,褚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树海内,高大的男子缓缓出现在方才萧清下水的岸边,那件熟悉的墨黑外衫安静得躺在草地上。 缓缓拾起,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若有所思。 ** 第二日,大军分批进入林中。此时天际微微升起光束,映照在树海森林中,白雾渐散,林内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罕见的晴天对大军行程起到了帮助,长长的队伍很快全部没入林内。不知名动物在周围鸣叫,粗大的树根在众人脚下蜿蜒,清新带着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二清子,小心这边的青苔,别摔到了。”郝猛提醒着身后的萧清。 逐渐进入树海深处,由于前几日下雨的原因,林内土壤极为泥泞,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整个大军缓慢前行,各营四散开,勉强维持着队形,萧清几人一直都在队伍中间。 “啊!”旁边黑子一不小心,直接踩进泥潭中,膝盖以下全部陷了进去,“豆子,快拉我一把!” 旁边的豆子灵巧绕过泥潭,将手中绳子抛了过去,黑子抓过,很快便被拽了上来。 “真是倒霉,鞋里全是泥,重死了!”黑子坐在一旁树根上,将鞋脱下使劲磕着,忽然感觉背上痒痒的,转头一看,竟然发现一个拳头大的蜘蛛正在他背上爬着! “娘啊!!蜘蛛啊——!!”惨叫声传出,黑子一蹦三尺高,来回乱窜。 第二百零二章 匪夷所思的场景 “叫啥叫!不就是蜘蛛吗?有什么好害怕的?拿下来不就行了!”旁边有新兵不满道。 “别动!那蜘蛛有毒!”有人认出黑子背上的东西,面露惊恐,“那是杀人蛛,身上带着剧毒,稍微沾上一点就没命了!” 周围顿时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那…那怎么办?我最怕这个了啊!”黑子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旁边的豆子忽然开口,“黑哥你别动。”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黑子的背,缓缓伸手一抓,就将那毒蜘蛛捏在手中! “天啊!小子快把它扔了!那是带剧毒的!”旁边的人慌忙喊道。 黑子转过身,语无伦次道,“豆子,快,快扔了…!” “没…没事啦!这种蜘蛛虽然有毒,但…很好玩的…只要你不攻击它,它不会伤害人的…”豆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们小时候经常拿它斗着玩呢…” 众人汗颜。 这是什么人,竟然拿毒蜘蛛斗着玩? 黑子瞪大眼睛,直摆手,“太恶心啦豆子!你快扔了!扔了!” “是吗?好吧。”豆子有些失望,但还是将毒蜘蛛放了回去。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队伍再次出发。而接下来,众人再次见识到豆子的‘强大’。 一群新兵被忽然出现的大批蜈蚣吓得四处逃窜,豆子却一脸兴奋得抓住一只一尺高的蜈蚣,嘴角流出一丝莫名的口水。 又忽然出现几条红绿相间的毒蛇,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豆子却拖着一条蛇的尾巴,将其缠在手腕上逗着玩,丝毫不在意朝他嘶嘶伸来的红舌。 接下来,毒蝎子,箭毒蛙,蜥蜴,蜇人蜂,众人被追赶的心惊肉跳,鬼哭狼嚎,而豆子却从头到尾兴奋异常,绿豆大小的眼睛始终笑眯眯的,透出隐隐的光芒,好像对接下来要出现的东西很是期待。 而萧清几人也因为豆子来回得‘折腾’,根本未经受这些毒物的侵害。 黑子看着豆子轻飘飘提溜起一条挣扎的小蛇,轮了几圈就直接甩飞出去,再次幽幽叹息,“这小子,之前跟我说他生活在大山里,原来就是这么‘生活’的啊,真是服他了!”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是讨人喜欢,跟俺家二清子一样!”郝猛仰头大笑。 “什么一样?”黑子问。 “就是对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玩意,二清子也最热衷了,你们没看到吗?”郝猛指了指旁边的萧清。 石洪与黑子转头,正好看见萧清不知何时带上了个造型古怪的手套,捧着手中色彩斑斓的毒蛙仔细瞅着,随即扔进了一个麻带中。 “豆子,下一个。” 莫名其妙说完这话,就见一旁的豆子递过来一条扭来扭去的小蛇,萧清接过瞅了半晌,随手一扔,“太小了,换条大点的。” 豆子又捧了一条胳膊粗的蛇递过去,萧清看了眼,满意接过扔进麻袋中。 “蜥蜴也来几只。” 萧清说这话,简直就像在饭点中点“羊腿也来几只”一样,让石洪和黑子莫名一哆嗦,顿时面露菜色。 不远处那两个瘦小身影,一个指挥,一个捕猎,配合得默契十足,只是这副场景,实在是太过诡异,让身旁的所有新军都看得惊悚,刷刷得退出三丈远,远远拉开了距离。 “这场面,真是绝了…”黑子无意识喃喃。 石洪眼前犯晕,捂着额头默念,“幻觉,幻觉,就当没看见,我没看见…” 不远处的二营营长武良望着这边,脸上闪过一丝好笑。 “你营里这几个兵还真是有意思,咱们来过青木原树海十几次,也对那些东西敬而远之,他们倒好,直接抓起来玩了!”四营的营长是个黑胡子大汉,走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不远处的萧清几人。 “你营里有几个兵也不错,身手都十分矫健,稍稍培养一下,也能成器。” “哈哈!老武啊,那些都是个普通角色,成不成器还要另说,只是我对你营里那几个兵还真是很感兴趣啊!你看那边那个…”大汉指向远处利索踢飞一只蜥蜴的郝猛,“我觉得这个兵很不错,不管是从体格,身手,反应能力,还是耐性方面,都是这批新军里拔尖的,而且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出熟悉的气息,这个兵,十有八九是个高手。” 武良眯眼望着对面,不语。 “老高说得对!我对那个兵也很感兴趣!”三营的营长刘山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搭在武良肩上指着在兴奋捉蛇的豆子,“不过,我对那个小子也很感兴趣。年纪是这次招募的新兵里最小的,只是我观察他,好像有种野兽的直觉,不仅身手极为灵活,而且近人身侧悄无声息。若将他培养成侦查兵,将来无声无息潜入敌方阵营…想想都兴奋!你说对不对,老俞?” 被叫老俞的,是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一营营长,只是虽被人称为“老俞”,但年纪比其他三营的营长都小,大概三十出头。 一副冰山脸,不怒自威,“各有所长,只是比起我营里的一个兵,还差些。” “哦?你是说你营里那个小个子?我知道他,那日山石崩塌,吵着要返回去的兵嘛!嗤嗤,那攀岩的速度,跟你可有一拼!怪不得你看重他!”三营营长刘渠道。 不知不觉中,五个营中的四个营营长竟然全都聚集在此,而经过五日的行军,此次新兵的能力几乎丝毫不差落入几人眼中。四人望着不远处,津津有味的探讨着。 “那,他呢?”四营营长高鹏伸手指向捏着毒蛇七寸淡淡摩挲下巴的萧清。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许久,刘山幽幽道,“这个人…不好说。” 高鹏望向一旁武良,“老武,那小子怎么样?” 武良淡淡道,“你说哪方面?” “身体素质啊,武功啊,内力这方面。” “身体素质尚可,武功还未可知,内力…没有。” “恩…”高鹏皱眉,“那头脑呢?” “也不清楚,他表现一直平平,没有什么凸出的地方。唯一的…就是那日山石崩落,他在空中一瞬间翻转的动作,矫捷似豹,冷静锐利,只是相隔太远,我也未能看清楚。” “嗤嗤,这小子…还真是个谜…”高鹏锊着黑胡子喃喃道。 一营营长俞筱眯了眯眼,“究竟是故作伪装,还是深藏不露,日后就见分晓。只是,我偏向后者。” 高鹏与刘山同时开口,“为什么?” 俞筱道,“直觉。” 两人顿时汗颜。 “对了,行军第一日,将军身旁的副将林副校尉是不是曾经来二营找过人?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刘山问。 武良扫了他一眼,“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嘿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子到底什么身份?” “军情要密,不能泄露。” “呦!看来中间还真有隐情啊,说说呗…”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一道浑厚的吼声传来,铁校尉横眉走来,这边四人瞬间息了声音,讪讪转头。 “头儿…” 铁校尉瞪着面前四人,又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眯了眯眼,“你们四个,现在什么情况,竟然在这里闲聊?皮又痒痒了吧?” 铁校尉是北境军中出了名的“魔鬼教头”,训练人的手段完全是铁血冷酷,毫不留情。只但凡是经过他的手训练出来的,绝对称得上以一敌百的猛将。而他们四人恰好就是由铁校尉一手培养出来的,对他是既尊敬,又畏惧,现在看这个“魔鬼教头”发了飙,谁还敢吭声? “头儿息怒啊,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几人快速回到自己管辖的新兵队伍中,片刻不敢耽误。 铁校尉威严的眼扫过不远处的萧清几人,望向武良道,“你那几个兵是怎么回事?抓那些玩意干什么?还不去管管!” 武良一哆嗦,一溜烟跑到那边,大嗓门一吼,“都干什么呢!队形都散了!还不赶紧给我归队!” 萧清将最后一只蟾蜍塞进袋子,绳子一扎,郝猛自动上来拎起来,几人继续往前走。 铁校尉皱眉,望着经过的萧清,出声道,“你,抓那些玩意干什么?不知道有毒吗?” 萧清淡淡道,“烤着吃。” 旁边的武良额头一抽,连忙上前叱道,“乱说什么!那是有毒的东西,怎么烤着吃?赶紧处理了!” 萧清蹙眉,转头望向郝猛手中的袋子,脸上闪过纠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萧清转过头,一脸认真道,“这是我们训练的一个项目。” “项目?” “对。这个袋子中共装了二十九只动物,重量达到二十公斤,在穿越树海过程中单手负重,可大幅度增强臂力。再加上这些毒物是危险品种,携带者需时刻提高警惕,这也锻炼了士兵的注意力与凝聚力。再者一旦发生意外,有毒物咬破袋子忽然袭击,也可以锻炼士兵的反应力与作战力。综合以上三点,初步推断,携带此物利大于弊,当然我也考虑了最坏情况,若真有人被咬了,我这边带了很多解毒的药,不会造成人员伤亡,还请两位放心。”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静,林内乌鸦嘎嘎飞过。 第二百零三章 林内虎斗 武良一脸黑线。这小子,真是个奇葩… 豆子眨巴眨巴眼,微微凑近郝猛,“郝哥,萧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好高深啊…” 郝猛抠了抠鼻孔,“意思就是他想把这些东西烤了吃,不想丢!明白了不?”其实是想留下来解剖做实验,只是太血腥了,还是别告诉豆子这种单纯的孩子了。 豆子恍然大悟地点头,石洪与黑子相视一眼,均是一脸古怪。 武良脸上憋得通红,瞄了眼旁边的铁校尉,小心摸了摸鼻子。 铁校尉眯眼直直瞅着萧清,一瞬不瞬,许久,久到连旁边的武良都忍不住擦汗,才听到他悠悠开口,“若营内其他新兵反对该如何?” “没人会反对,有不满者也不会说。我们既然能捉到这些东西,且安然无事,就表示不好惹。而且树海危机重重,有我们在,周围的人也会多一分保障。这个小家伙对这些毒物很有一套,若一会再遇上方才的情况,我们定不会袖手旁观,但要是有人还反对的话…” 萧清淡淡扫过周围的新兵,“那么一会儿行军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咕咚…”周围的人齐齐咽了次口水,随即讪讪笑道,“这位小兄弟多虑了,我们…无所谓,只要你们能确保那些东西不会伤到我们,我们…就没意见。” 方才若不是这几个人,他们早就性命不保了,这些毛骨悚然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能应对得了的?既然有人能应付,他们何乐不为?当然没意见了! 萧清笑眯眯望着周围的新兵,一脸友好,“多谢诸位,一会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咱们毕竟是一个营的,我们定会鼎力相助。” “好说好说…”周围的人顿时喜笑颜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武良嘴角微抽。这些人,还真是好说话。不过…这小子竟然这么大胆,敢反驳铁校尉的话。要知道,铁校尉的命令可是连他们都不敢有异议啊! 望着铁校尉喜怒难辨的脸色,武良心理惴惴,却不想铁校尉望着萧清半晌,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武良一愣,转头望向萧清。 “萧清。草头萧,三水清。” 铁校尉点头,随即猛地厉喝,“老夫问话,回答前要加上‘回教头的话’,还有,你那是什么站姿?!软绵绵得没吃饭是不?手上又套的什么玩意儿?不知道营里着装规定?要不要老夫亲自教你啊?!” 萧清被这大嗓门吼得一愣,讪讪地挠了挠头,把特质的手套脱了下来,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我问你的名字你就说啊?怎么刚刚没见你这么乖?你知道老夫的身份吗?这么轻易就泄露信息,是不是以后敌人问你的时候,你也想也不想得就说出来啊?恩——?!” “看你这威风凛凛的模样,谁不知道你的身份啊…”萧清小声嘀咕着。 “啊?你说什么?!”铁校尉虎眼瞪了过来,萧清讪讪收声。 “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走?!想尝尝老夫的鞭子是吧?!”铁校尉转头就一嗓子,周围的人一激灵,连忙四散开来继续前行。 铁校尉转过头,指着对面的萧清几人,“你们,赶紧跟上去!若掉队,军规处置!”又一指武良,“你,跟我过来一下。”话罢,就转身离开。 武良连忙跟上,随即转身,“你们几个安分一点,别再生事了,听见没?” 看几人老实得点头,武良这才离开。 “呼…”石洪与黑子同时吁了口气。 “没想到能近处看见铁校尉,虽然当日离开帝都时也见过,但是离得太远开不真切,近处一看才发现,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就是气势惊人。”黑子道。 “是啊,‘铁教头’的威严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边说边兴奋聊着方才的情景,一旁的豆子时不时窜到树上,时不时好奇得抓过各种植物嗅着,远远看着,像只小猴子。 “为了做实验,你小子还真是把吃奶的功夫都使上了。”郝猛轻松地拎了拎手中凹凸乱动的麻袋,面露一丝嫌恶,“二清子,你不会真的要把这袋子东西带到北塞吧?” 萧清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道,“怎么会?这两日足够我提取毒液了,到时候就会将这些东西处理了。” 郝猛不想问是怎么个“处理”法,反正他是不想知道。 大军恢复了行军速度,快速穿过树海。半个时辰后,已经处在林子深处,四周的白雾渐浓,幽幽遮挡众人的视线。周围也很少出现那些蜘蛛,蜥蜴等毒物,偶尔有一两声鸟鸣,透出异样的安静。 “吩咐下去,严阵以待,不可有一丝松懈。”褚睿等人知道树海中真正的危险就在此刻了,一旦有猛兽出没的地方,小的虫蝎之物都会避散。 命令很快吩咐下去,整个大军都处于紧绷状态,警惕四周。白雾越来越浓,可见度仅为一尺间距,寂静的林子越发让人不安。 “二清子,跟紧我。”郝猛抽出腰间匕首,挡在胸前,虎目警惕得眯起。 萧清眸子扫过四周,眼眸微沉。 忽然,一阵剧烈的鸟鸣传来,扑腾着冲向天际。众人吓得一颤,越发慌乱起来。 “都停下!小心四周!” 所有人原地停了下来,手握兵器严阵以待。蓦地,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山林,接着人的惨叫声传来! “是大虫!所有人聚在一起,不要慌!” 虽这么说,但还是无法安抚众人心里的慌乱,有些新兵已经慌不择路,横冲直撞起来!林内的浓雾遮挡人的视线,完全分辨不出周围情况!只有一声声惨叫回荡在林中,让人心里发怵。 萧清眯了眯眼,“豆子,能听出具体方位吗?” 豆子点头,“能,在东南角,但我感觉应该不只一个。” “不只一个?!”黑子冷冷抽了口气,握剑的手掌微微汗湿。 萧清眼眸微沉,“老虎一般喜爱伏击,通常会两个一起夹击。” “什么?那令一个在哪里?”黑子左右环顾,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萧清缓缓闭上眼,将五识调动到极致。气沉丹田,呼吸缓慢绵长。周围的一切皆幻化成虚像,浓雾下的身影透出的气息清晰呈现在脑海中,周身隐隐有幽蓝光晕浮现,只是此刻她却一无所知。 集中精力投入探寻中,周围三丈内的景象一览无余。蓦地,空气一动,一团硕大的虚像缓缓靠近,萧清猛然睁眼,“在后面!” 话刚落,一声虎啸震天响起,一只巨大的老虎从身后直直朝他们扑来! “小心——!” “妈呀——!” 萧清抓住吓傻了的黑子,闪身躲了过去。那老虎扑了个空,转身再次扑来!郝猛见老虎朝萧清扑去,身子瞬间腾空而起,一拳狠狠砸在老虎脑袋上! “嗷呜——!”老虎发出一声痛呼,虎牙狠狠龇着,凶煞得瞪向郝猛。 “臭虫!来啊!老子跟三年前可不一样了,解决掉你们轻松的事!”郝猛的挑衅起了作用,老虎果然被他激怒,朝他猛地扑去。 一人一虎开始周旋,场面惊心动魄,看得人心颤。 萧清望着这边,指着周围吓呆的众人,“你们,朝前面跑,离开这里!” 新兵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听到萧清这么说,慌忙林滚带爬得朝前面跑去!前方阵营没有听见动静,而且还有身经百战的北境军,肯定比这里安全。 片刻,周围就只剩下豆子,石洪,黑子与萧清郝猛两人。 这边郝猛正与老虎打得火热,灵活的身法,高深的功力,还有狠厉的拳脚,时不时落下,砸在虎兽身上,林内时不时传来虎兽的咆哮,那愤怒的吼声让近处的几人都觉得耳膜发痛,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喂喂!怎么都跑了…?就没有人愿意留下的吗?”黑子仍然坐在地上,脸色泛白。 石洪蹙眉望他,“黑子,你别逞强,要是害怕也赶紧离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想啊!可是…我腿上一点劲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啊?”黑子哭丧着脸,“难道是被刚刚的毒蜘蛛给蛰得身子麻痹了?” 萧清面无表情瞥他,“你那是吓得。” “啊啊啊!老虎啊!太可怕了!我不要死啊!救命啊!”黑子忽然仰头狼嚎,那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闭嘴!”萧清面无表情打断他,对石洪道,“石大哥,你扶着他离开吧!这里我们能应付。” 石洪犹豫,“可是…” “快离开!” 石洪知道留下来也只能是拖累,忙去扶瘫软在地上的黑子! 忽然,一阵窸窣声传来,地面微微震动,随即树上传来豆子的惊呼,“石大哥快避开!” “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树木瞬间拦腰折断,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巨大的冲击让周围浓雾渐渐散开,众人停下脚步,齐刷刷朝这边望来! 一个巨大的身影随着浓雾散去,逐渐显露真形!所有人望着忽然出现的东西,冷冷地抽气,面带惊恐。 第二百零四章 巨蟒 面前是一个高高立起的身影,长长的身躯盘绕在粗大的树上,巨大的蛇头冷冷俯视下面的众人,散发着幽幽寒光。 “天啊。。。好大的蛇!!” “妈呀!!” 所有士兵被面前庞大的巨蟒吓得腿脚发软,有甚者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从这条巨蛇出现后,先前的两头猛虎都惧怕得后退,不敢再上前。 “全都退后!!”前面北境军快速朝这边涌来,望着出现的巨蛇面露一丝骇然! 北境军曾有一部分人进过这片树海,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简直大得有些过头了。这种东西只听闻在西域的黑雾林和极南的鬼域湿地出现,没想到会出现在青木原树海,那为何他们之前没遇见过? “将军,事情不妙,这条巨蟒不是那么好对付,若耗在这里定会让咱们损失惨重。”林昊染等人面色凝重,屏息望着远处的巨蟒,手中的剑紧攥。 褚睿眉宇染上一层寒霜,“传我军令,所有人迅速撤离,林副将,你负责东面的队伍,孙舟,你负责西面的,南面与北面的,分别交给其他人!另外,北境军一队留下,随我斩杀巨蟒!” “将军!!”所有人大惊。 “不必再说!速速行动!!” 林昊染等人面容沉肃,知道劝也无用,现在是北境军还有所有新军生死存亡的关键,容不得一丝犹豫,众人咬牙,纷纷开始行动! 萧清几人是离巨蛇最近的,近处看盘绕在树上的东西,越发觉得大得离谱。那双细长的蛇瞳幽幽转着,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土般,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忽然蛇眼一转,直直望向萧清,诡异的蛇瞳一动不动锁定她! “小萧。。。这大蛇是不是。。。在看你啊?”黑子牙齿打颤,在石洪的搀扶下勉强站着。 萧清在蛇瞳的俯视下,背脊上渐渐生了一层薄汗,“好像。。。还真是。” 缠着郝猛的虎兽早已在大蛇出现后,逃之夭夭,看到大蛇蛇眼盯着萧清,郝猛连忙闪身挡在她面前,低声道,“二清子,不妙。这蛇太大了,咱们根本不是对手,还是找机会赶紧逃吧。。。” 萧清与那条巨蛇一瞬不瞬地对视,竟发现那蛇眼是幽幽的碧色,它似乎在“打量‘萧清,透着审视,还有倨傲,蛇信子时不时吐出,巨大的身子在青翠的树根上移动。 周围士兵迅速撤离,而这条蛇竟然看也不看,只锁定萧清一人。还留在此处的铁校尉与武良等人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同,望着与巨蛇对峙的萧清,眼中闪过诧异。 “二清子,我怎么感觉这蛇似乎一直在看你?” “不只是你,我也这么觉得。”萧清背上已经完全被汗浸湿,她能感觉这蛇目光开始变得躁动,怕是不好。 这时,褚睿带领着一批北境军赶了过来,铁校尉连忙上前,“将军,这里危险,您怎么来了?” 褚睿望着不远处的萧清几人,眉宇微凝,“这是怎么回事?” 铁校尉简单说了下情况,又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不知为何,这猛兽竟然直直盯着那个叫萧清的兵,动也不动,实在诡异。” 褚睿面色沉肃,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提高警惕,准备作战。” 所有人悄悄将巨蛇盘绕的大树围了起来,手中武器在握,蓄势以待。 “嘶——!”巨蛇忽然张开大嘴发出一阵嘶鸣,伴着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令人闻着恶心至极,头脑发晕。 “后退!!这蛇喷出的气味有毒!”有人惊呼,所有人连忙退出三丈远。却不想那蛇垂下的尾巴一甩,砸向周围的人。 “砰——!”烟尘四起,蛇尾巴直接将后面想偷袭的几个兵拍飞,伴随着悲鸣的惨叫声,顿时血花飞溅。有一个人直接承受攻击,脑部像瓜壳般裂开,血肉模糊。 望着面前血腥一幕,空气透出一阵死寂。 北境军血战沙场多年,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发寒。 “都小心,不要擅自行动!”铁校尉看着面前轻松将偷袭士兵拍飞的巨蛇,眼底涌出凝重。 这巨蟒身子硕大,但动作十分敏捷,加上迅猛的力量,真是棘手! 就在这时,巨蟒再次动了!身子灵活地在树间游动滑了下来!小楼般的身子高高的俯视下面的人,透着浓浓的不屑。身子一摆,瞬间将周围北境军扫飞,地面发出微微颤动,哀嚎声四起! 萧清在巨蟒动作瞬间,就被一旁的郝猛带着撤开了,巨蟒时不时扫过卷起冲上前的北境军,仿佛是戏耍般,完全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这巨蟒十分聪明,大家小心,不要被它尾巴扫到!攻击它薄弱位置,七寸,或者眼部!”褚睿冷静得下令,众人听到命令,小心避开它的尾巴,朝前端移去。 巨蟒察觉到下方人群的变动,吐了吐蛇信子,蛇身盘起冷冷地望着众人。忽然,蛇身微微后弯,随即猛地朝前面众人扑去! “大家小心——!”所有人迅速散开,蛇身灵活地在人群中游走,众人纷纷扬起兵器砍在蛇身上,发出“咔”的刺耳声,而巨蟒身上竟然无丝毫损伤!身子一扭,便将落单的几个士兵卷起,张嘴咬了上去! “咕咚——!”望着瞬间被巨蟒吞入的几人,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萧清眼眸微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郝猛道,“恩,这大蛇确实厉害,凭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二清子,怎么办?” 萧清眉宇微凝,“它身上的蛇鳞极为坚硬,普通刀剑根本穿不透。再加上敏捷的行动力,很是棘手。郝猛,你攻击它的右眼!” “好嘞!老子早就想会会它了!!”郝猛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不行!!”不远处褚睿快速来到两人面前,面色凝重,“这巨蟒不是普通猛兽,不仅狡猾,而且凶残,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小萧,这是命令,你们两个迅速离开这里!” “为啥啊褚老兄?你知道俺的身手,不会那么轻易丧命!何况现在生死攸关,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郝猛面露焦急道。 褚睿神色不变,“不行,这次恕我不能答应。” 不远处的铁校尉望着这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谁的命令?那个人?”萧清忽然开口,眸中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褚睿眸光微闪,在萧清逼视的目光下,终于缓缓点头。 萧清垂眸不语,一旁郝猛疑惑,“那个人?谁啊?” “小萧,圣明不可违,请你谅解。”褚睿面容复杂。 在临行前,那个男人宣他觐见,帝王沉默良久后只说出一句话,就是“无论何种情况,都要护她平安。” 虽疑惑,心存不解,但圣意在上,他只能遵命。 郝猛听到这里,大约也明白了什么,询问着望向萧清。 萧清眼眸漆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况且,如今这种情况,你应该清楚孰重孰轻。” “小萧,陛下对你格外重视,所以不愿你涉身危险之中。你说得对,现在情况确实紧急,所以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眼睁睁看你们涉陷入危险中,不只是因为陛下的旨意,也因为我不愿看你们任何人送命。小萧,以你的能力,不该折损在此。” 良久,萧清终于缓缓开口,眸中一片深邃,“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若我这次走了,将来再遇到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还是像今日这样逃跑?北塞一行注定危机重重,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该有一丝顾虑。若今日我死了,就表示我只是这种程度的人罢了,不足挂齿。若今日我命不绝,那我何必逃避?只有经历千锤百炼的战士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不是吗?” 褚睿眼中闪过震惊,望着少年漆黑坚定的双眸,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破涌而出! “将军!!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那边武良一身是血朝这边喊道。 巨蟒蛇身还在四处扫荡,所过之处烟尘四起,一片哀嚎。武良飞身跃到巨蟒头顶,手中长剑直直朝它眼睛戳去!却被它灵活一闪,直接扎进了眼睛下面! “叮——!”剑刃断裂,蛇头一转直直撞向武良,武良身子受了重击,瞬间飞了出去! 郝猛迅速闪身而上接住了掉下来的武良,将他放到地上。武良咳了一口血,气息奄奄。 “二清子!!” 萧清迅速从郝猛身后掏出一个瓶子,将里面一颗晶莹绿色药丸塞进武良嘴里。郝猛将内力输送给他,片刻后,武良幽幽转醒。 “将军。。。” “别说话,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褚睿朝身后的人示意,走上来两个士兵,小心将武良扶起。 “将他送走,还有,传我军令,其余伤者及不能战斗的士兵通通撤离,不得有误!” “是!!” 那边,铁校尉与几个新兵营的营长正与巨蟒厮杀,衬着这个空档,所有负伤人员皆迅速撤离,须臾,树海内只剩下二十多人。 萧清转头望向一旁沉默的褚睿,褚睿知道自己不可能劝住这少年了,无可奈何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谨记一句话,不要勉强。” 萧清点头,“我明白。”袖子微动,薄刀滑入手心,“豆子。” 豆子身影从头顶树上跳了下来,萧清望他,“怕吗?” 豆子咽了口唾沫,诚实道,“。。。怕。”那么大的蛇,就算是在他老家深山里也很少见,而且还这么凶残,他能从巨蟒身上感觉出危险,所以他怕。 萧清揉了揉他裹起来的丸子头,“那怎么不走?” “你们。。。都在这,我不能走。。。” “好孩子。”萧清脸上闪过一抹淡笑,随即面容肃然,“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萧清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淡漠,深邃的眼眸似无边的深海,让豆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 “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郝猛盯着不远处的巨蟒,眼中透出一丝兴奋,“二清子,咱们上吧!” “恩,走!”话落,二人直直朝前面冲去,在到达巨蟒近处时,两人迅速分开!萧清蹬地跃上树干,像一头矫捷的猎豹般迅速蹿了上去!身影穿梭在茂密的枝叶中,目测好跳跃位置后,聚集力道于腰部以下,凌空跃出! 身影在空中迅速闪过,直直跃上巨蟒的背上!伸手拽住蛇鳞,整个身子牢牢趴在巨蟒身上! “嘶——!”巨蟒猛甩蛇身,想要将她甩下去!萧清手中薄刀闪现,猛地朝蛇颈七寸处刺去! “叮——!”虎口剧痛,却只微微刺进去一点,薄刀就断裂开来!巨蟒大怒,蛇头诡异一扭,张嘴朝背上的萧清咬去! 萧清双眼微眯,身子瞬间腾空而起,险险躲过巨蟒的利牙,脚点蛇头,瞬间跃向空中!巨蟒见状,身子直直立起!想要将空中的萧清撕裂! 这时豆子身影忽然出现,倒挂在顶端树枝上,双手捞过萧清,来了个空中接力,随即振臂一甩,将她甩得更高! “咔呲——!”巨蟒咬了个空,尖利的牙齿发出清脆的响声! “郝猛!!”空中的萧清猛地喊道,就在千钧一发,郝猛身影猛地蹿出,手中拿着一捆翠绿竹藤,一抡,朝着空中的萧清直直飞去! 空中的萧清身子呈现出罕见的滞空能力,双眼瞄准下方的蛇嘴,猛地抬脚踢向竹藤!竹藤迅速掠过空中,准确地套上闭合的蛇嘴! “收——!”萧清大喊,下方的郝猛手臂拼劲全力一扯,“噗呲”绿藤瞬间收紧,牢牢箍住巨蟒的嘴!而萧清动作不停,身子轻巧落到巨蟒头上,手中薄刀一闪,便狠狠朝蛇眼中刺去! 血丝飞溅! “好——!!”下方的铁校尉等人见状,猛地叫好!为少年矫健的身手,还有精彩无间的配合! “嘶——!!”左眼的剧痛让巨蟒大怒,蛇头直直朝一旁的大树撞去!! “轰——!”大树轰然倒塌,扬起阵阵浓烟,萧清接过掉落的豆子,脚来回蹬向四周的树枝缓解身子重力,随即落了下来。 “二清子,没事吧?”郝猛将绿藤绕了好几个来回,牢牢捆在一旁树上,这才奔过来。 萧清摇头,“没事。豆子你呢?” “我。。。没事。。。嘶。。。”忽然豆子一声痛呼,捂住肩膀处脸冒虚汗。 萧清眸子一凝,掀开豆子衣服,发现他肩膀处一片红肿,“肩膀脱臼了。”恐怕是方才在空中他将自己甩出去时,巨大的重力才会让他肩膀受伤。 “抱歉,还是让你受伤了。” “这不怪萧哥。。。是我的原因。刚刚如果不是萧哥护我,我就。。。” “好了,别说了。”萧清转头对周围的士兵道,“你们送他离开这里。” “萧哥。。。” “听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望着萧清不容置疑的目光,豆子点头,这时石洪小跑着走来,“我来扶他。” 萧清点头,将豆子扶了起来,“他肩膀脱臼了,必须马上治疗。” 石洪道,“交给我吧!我对这种跌打损伤最擅长了!”小心的接过豆子,望向萧清与郝猛,面露一丝担忧,“你们小心。” 两人点头,石洪扶住豆子迅速离开了。 那边,巨蟒被暂时束缚了动作,褚睿等人正与其纠缠,扑身而上朝它砍去!再硬的鳞片也抵挡不住层层的刀剑攻击,巨蟒身上渐渐血迹斑斑。 接连遭受袭击已经让巨蟒大怒,蓦地仰天嘶吼,周身气息大动,猛地崩断缚在嘴上的绿藤! “啊——!”有人不小心被崩裂的绿藤打中,发出惨呼。巨蟒又再次恢复自由,与旁边的褚睿等人厮打起来! 褚睿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身手沉稳,内功深厚,一拳轰在蛇头上,顿时让巨蟒一阵吃痛,恼怒地朝他冲来,却被他轻易闪过。身旁的铁校尉与他配合默契,一人负责引诱,一人负责攻击,而且随时切换位置,无需商议。 周围几个营长功力虽不及褚睿和铁校尉,但也是血战沙场的猛将,速度,身手,攻击力也都是万里挑一,躲避巨蟒的袭击外,手中武器纷纷朝巨蟒爆弱位置攻去,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谁也未占上风。 “果然绿藤束缚不了巨蟒多久。”萧清望着不远处的战况,眉宇微蹙。 长年生活在深林中的豆子发现盘踞在泥沼周围的绿藤有着极大的韧性,比起普通的绳子还要坚固。郝猛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藤中,再次加固了绿藤的坚固性,虽是这样,但想长时间束缚巨蟒还是有些困难。 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器只能给巨蟒造成皮肉伤,无法穿透蛇身,这样根本无法给予它重击。若想将巨蟒斩杀,必须要有一把削铁如泥,能够轻松刺穿蛇鳞的利器! 只是,这样的东西要去哪里找? 第二百零五章 破军出 萧清眼眸微沉,忽然耳边风声响起,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砰——!”那边铁校尉一个不慎,被蛇身撞到,朝这边飞来。郝猛上前,一把接住他! “唔…”铁校尉身子停了下来,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萧清看到方才巨蟒身子正好击中他的胸口,恐怕现在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铁校尉闷哼了一声,随意抹过嘴边的血就要上前。却不想脚刚迈开,身子一个不稳,便栽了下去! 郝猛忙扶住他,“老头,你受伤不轻,还是去一边歇着吧!” “混账…谁受伤了,老夫还能继续战斗…” “行了老头,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逞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怎么战斗?” “老夫说可以就可以…”话未落,那边再次发生震动!巨蟒一个猛烈的扫尾,直接将周围三颗大树木拦腰折断!断裂的树木直直朝地上砸去!巨蟒周围的三营营长刘山与四营营长高鹏不慎被波及,纷纷重伤! 剩下就只有褚睿与一营营长俞筱在苦苦支撑,不过巨蟒经过长时间战斗,体力已被消耗近半,现在完全是一副被激怒的模样,胡乱冲撞! “快闪开!” 所有人闪躲着巨蟒带来的冲击,萧清躲过飞来的断木,望着巨蟒粗壮的尾巴直直朝褚睿背后拍去! 这么远的距离,她根本无法赶过去!只是这一击若击中,那褚睿定会受重伤! 就在千钧一发,忽然从斜出迅速闪过一道影子,携过褚睿闪了过去! 萧清望着落在不远处的人,内心稍定。 总算来了! “没伤到吧?”李小力不知从何处走来,目光上下打量萧清。 “你们来了?”虽是问话,萧清眼中却无丝毫意外,似乎料定两人一定会过来。 “再不来,你们都要变成明日这条巨蛇的排泄物了。” 萧清脸色一黑。这人…还真是… 李小力唇角微勾,随即道,“有什么计划?” 萧清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你们呢?现在才过来,应该有原因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油然而生。 小清捞过褚睿闪身躲过巨蟒的袭击,随即跃到树上隐藏了起来。巨蟒不停扫荡着周围的树木。 “褚大哥,你没事吧?方才好险!”小清微微喘气。 “小清?你怎么来了?” “嘿嘿,我们怎么会走嘛!褚大哥你受伤了?”小清望向褚睿身上的血迹,连忙问道。 “一些小伤,身上的血迹,是大蟒身的。” 小清点头,忽然树叶微响,郝猛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未等两人说话,就一巴掌拍在小清脑袋上,“臭小子,怎么这么慢?再晚点,我们都被这臭蛇吞进肚里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小清委屈地揉着脑袋,“干嘛一上来就打我啊,我们也是有原因的嘛…” “那也太慢了!”郝猛根本不听他解释,又赏了他一个板栗,这才转头望向褚睿,“褚老兄,没事吧?” “没事,一些小伤。” 郝猛知道,若不是褚睿一直在前面吸引巨蟒的注意,其余人根本没机会伤到巨蟒。恐怕这战中,褚睿是最累的。 “褚老兄,接下来还需要你配合。” 褚睿神色一凝,道,“你说。” 巨蟒尾巴狂乱的扫着周围的树木,片刻后,四周再无一个人影,巨蟒左眼流出黑红脓液,疼痛让它变得越发躁动。 忽然,郝猛与萧清凭空出现!手握武器直直朝巨蟒头上刺去! 巨蟒灵活躲过袭击,脖子一转,张嘴朝两人咬来!而两人却更敏捷,闪身躲过攻击!郝猛身子猛地下坠,手中长枪直直刺进巨蟒腹部!郝猛将长枪内灌入内力,用尽全力拍出一掌,长枪被深深嵌入巨蟒腹中! “嘶——!”巨蟒痛呼,蛇身翻滚起来! 而小清身子灵巧一翻,跃上了蛇背,手中双匕首飞射而出,分别从两侧朝巨蟒右眼射去!巨蟒感应出两边的威胁,竟然右眼一闭,蛇头直直撞来! 小清的匕首瞬间被弹开,巨蟒原本以为已经躲过危险,却未想小清的身影瞬息而至,手指银线飞舞,原本弹开的匕首被牵引般再次飞入手中,直直朝巨蟒闭着的右眼扎去! 巨蟒痛呼,双眼的疼痛让他更为暴躁,蛇尾朝着小清与郝猛直直扫来!却不想这时,旁边一颗大树忽然倒塌,重重砸到它身上!而随之而来的,还有硕大的网,将巨蟒头罩在里面! 巨大的身体“咚”一声砸在地上,郝猛与小清迅速飞身跃到两侧将网固定,褚睿从旁边走了出来。 “总算限制住了它的行动…”褚睿内力枯竭,为了推倒一旁的树,他将体内所有的内力耗尽,现在身子连站着都很困难。 “还没完!二哥说蛇并不是靠双眼看东西的,而是借助眼睛与鼻子间的颊窝进行热…热什么来着?哦对了,进行热定位的!” 郝猛蹙眉,“说简单点!” “意思就是只限制住它的双眼是不行的,还要破坏掉他眼睛下面的一处才行!” 小清跳到巨蟒头上,手中匕首朝眼睛下方的凹陷处刺去!忽然,身后风声传来,巨蟒的尾巴猛地将小清扫落在地!仰天长啸一声,张嘴咬住身上的缚着的网开始撕扯起来,蛇身也猛地翻滚起来,拼命挣脱! “不好!它又要出来了!”褚睿一惊,就要跃过去,却不想内力耗尽让他身子一滞,再一转眼就被甩来的巨蟒尾巴给扫飞出去! “褚老兄——!”郝猛大叫,想上前却忽然被蛇尾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褚睿飞出去!而与此同时,巨蟒张开血腥大口,朝被缠着的郝猛吞来! 飞出去的褚睿被俞筱接住,睁眼便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神色骤变,“郝老弟——!” 不远处的小清也惊恐大吼,“大哥——!” 忽然,一道隐隐的蓝光闪现,仿若撕裂天际华光,自上而下直直劈下!瞬间将缠绕在郝猛身上的蛇身齐齐斩断! 巨蟒发出一声痛呼,郝猛趁机挣脱开来,闪身跃起!望着下方蛇尾断裂的巨蟒,眼中闪过诧异。 是谁?竟然能劈开巨蟒坚硬的蛇鳞? 目光一转,一抹熟悉的纤瘦身影出现在眼帘! “二清子?!”郝猛睁大眼睛! 萧清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蓝光,手中是一把通体碧蓝的剑,此刻正隐隐散发着光晕! “破军!”郝猛一眼便认出了萧清手中握着的那把剑! 巨蟒已经伤痕累累,周身狂虐而暴躁!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挣脱网套直直朝萧清冲去!那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 “二哥——!” “二清子——!” 郝猛与小清焦急得惊呼,眼睁睁看着巨蟒就要将空中的萧清吞下!萧清却跃上一旁的树木,身子一转,在空中倒转过来,手中破军直直刺入巨蟒眼下凹陷处! “嘶——!”巨蟒大痛,猛地舌尖伸长袭向萧清!空中的萧清一时躲闪不及,腹部恰好被击中! 痛意传来,身子跃向一旁树上,巨蟒张嘴朝她咬来!萧清眸子厉光闪过,不躲也不闪,就在她即将被吞噬时,手中破军一闪,直接刺进巨蟒张开的上颌!整个穿透! 萧清半个身子都在巨蟒口中,尖利的牙齿刺入她的肩膀,咬牙承受剧痛,手用力一拔,破军瞬间抽出!巨蟒发出低哑的嘶鸣,巨大的身子痛得乱颤!萧清身子一翻,跃向空中,手中破军发出低低嘶鸣,剑朝下狠狠刺入巨蟒七寸之处! 巨蟒仰天长嘶,凄厉的声音瞬间惊起无数飞禽!大地微颤,随即一声轰响,巨蟒头部无力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萧清微微喘息,艰难地拔出刺入蛇体的破军,血丝飞出,破军发出隐隐低鸣,随即缠绕在剑身上的蓝光微敛,恢复沉寂。 萧清低头,发现破军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漆黑,视线渐渐模糊,感觉体内所有力气都在方才那场战斗中耗尽,望向奔来的郝猛与小清,她刚想说话,却蓦地身子一软,瞬间便跌进黑暗中。 ** 昏迷中,萧清感觉周围乱糟糟一片,有无数声音在她旁边嗡嗡乱响。身子忽冷忽热,一会像坠入冰窖,一会又像在火海中,不知不觉意识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次回笼,萧清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夜空。 “你醒了?”身旁传来李小力的声音。 萧清转头,李小力坐在篝火旁,朝她望来。 “感觉怎么样?” 萧清微微一动,肩膀和腹部就传来一阵痛意。 “疼…” “敢拿自己身子挡蛇牙的人,不让你疼一次是不会长记性的。”李小力瞥了她一眼,端起碗走了过来。 “喝药。” 萧清接过碗喝了下去,须臾,一脸菜色,“你是故意的吗?”竟然把药弄的那么苦,能做成这种味道除了他也没谁了。 “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三日。”李小力接过碗放到一旁。 萧清打量四周,这里是一片茫茫荒地,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动物的低鸣。所有新兵露宿在荒地外,疲倦的休息。 “到哪里了?” “沧州百里之外的荒野,再走一到两日,就能到达沧州了。” 萧清点头,“郝猛小清他们没事吧?” “都是些轻伤,包扎后就没事了。” “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事了?褚将军他们如何了?” 李小力又将一件厚衣服披到萧清身上,开始讲述那日她昏迷后发生的事。 原来那日她昏迷后,郝猛背着它迅速出了林子。李小力已经提前给萧清喂了解蛇毒的药,而且也简单处理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褚睿等人又担心继续留在林子里会有其他危险,因此众人便迅速出了树海,与林外等待的大军汇合。 经此一战,主军力量损失惨重。褚睿,武良,铁校尉等人分别受伤,再加上萧清昏迷,众人在树海外简单休息一刻钟,包扎了伤口,就整军出发。走了大约三十里,经受了一天战斗的大军已经极度疲倦,褚睿等人决定,在一个小县城外整军休息,明日再行。 褚睿怕动摇君心,就未向军内透露他受伤的消息,只有当时在林内的萧清几人清楚。后来大军逐渐接近原定路线,又行进了三日,终于来到了北境沧州的百里之外。 大军历经八日,翻越重重山隘,穷壁,穿过山林,树海还有十几个州县,终于就要抵达目的地北境。再行进百里,就能进入沧州。 大军今夜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第二百零六章 内力 “褚将军他们的伤怎么样了?” “目前不清楚,只是应该无碍。上面封锁消息,只对外称受了些轻伤。铁校尉与二营营长武良伤势较重,军医也都诊断过,需要好好休息。” “豆子呢?” “手臂已经接了回去,无碍。” “你没事?” “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自己的肩膀不想要了吧?竟然以身搏命?”李小力的脸色微冷。 萧清望着隐含怒意的李小力,连忙转移话题,“我身上的毒解了?” 李小力淡淡瞥她,“解了。你药箱中就带了很多药,而且平日里研究的毒物也算起了作用,尤其是治疗蛇毒的。巨蟒身上的毒素并不是致命的,所以解毒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你身体内已经渐渐产生了变化,你知道吗?” 萧清道,“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你的身体似乎已经对蛇毒渐渐习惯了。” 萧清微微诧异,“你是说产生了免疫力?” 李小力大概明白她说得‘免疫力’是什么,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萧清沉思,“难道是因为小七?虽然听梵君华说过,小七体内的毒素不一般,或许是因为长期与小七在一起,他体内的毒素渐渐渗入身体的原因?若因这样而让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你们体内也应该存有小七的毒,难道没什么变化吗?” 李小力道,“这还不清楚,但我猜想,应该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或许也与体质有关。” 萧清蹙眉。别告诉她她的身体与别人不同,或者她是万中选一的毒物体制,稍一刺激,就能对所有毒素免疫。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瞎了。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我们一时未想到。而且我的身体是只是对蛇毒免疫,还是对其他毒素也有免疫,这还未可知。等到了沧州安定下来,我再好好研究一下。” 李小力点头,望了眼萧清,“破军…怎么会在你手里?还有,当时你身上隐隐有蓝光浮现,你知道吗?” 蓝光?萧清微微蹙眉。难道说…? 李小力望着陷入沉思的萧清,不再追问,“你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缓缓站起走开了。 萧清身影笼罩在暗沉中,看不出情绪。须臾,站了起来,走到偏僻处。 “这究竟怎么回事?”萧清知道噬魂就在周围,或许要解开这些疑团,只能问他了。 噬魂的身影从阴暗处缓缓走出,“帝君临行前,将这把破军交给属下,让属下在合适时机拿给您。” 萧清望着他手中的破军,没有伸手去接。 那日,当她分析出需要强大的利器来穿透蛇鳞时,噬魂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破军可以成为您的助力。” 破军位于九州兵器排行榜第七,能否斩杀巨蟒根本毋庸置疑。只是她奇怪为何她体内隐隐有一股气流?而且十分熟悉? “为何我在使用它时,体内会涌出气流?那究竟是什么?”这是她最奇怪的,明明她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人,使用破军时身上竟会涌现蓝光,她很清楚,若不是体内这股莫名气流,凭借她根本不可能用得了破军,更不可能斩杀巨蟒! “这个属下不知。只是,属下能感觉出来,主子体内已经隐隐有了内息流动。” 萧清诧异,“你说我体内那股气流是内息?” 噬魂点头。 萧清眉头蹙得更紧。 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未修习过内功,体内怎么会有内力? “那人有说过什么吗?” “帝君只交代属下将此物交给主子。” 萧清沉默。那个男人怎么知道她能使用破军?既然他这样做定是知道什么!只是,究竟是什么? 萧清完全想不通,内心叹息,打算不再浪费脑细胞,等时间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他还有没有其他让你转交的东西或者要带给你的话?一并都说了吧!”萧清已经很清楚,那个男人说放她离开根本就是扯淡!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安排!她早就该猜到! 噬魂犹豫片刻,随即从黑袍内掏出一物递给她,“还有这个,帝君知道你定不会带过来,就让属下拿来给你。” 噬魂苍白的掌心上放着小块正方紫金牌,正是萧清丢在别院屋里的‘无极令’。 萧清沉默着接了过去,“他说了什么?” “帝君说,你会用到它。” 萧清想象着那个男人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悄然涌出。手中微凉的触感提醒她,那个男人身上的温度。眸光微闪,将令牌收进衣服中。 萧清转身离开,脚步忽然一停,转过身直直盯着他。 “主子还有何吩咐?” “你确定要叫我主子?” 噬魂抬起黑袍下的脑袋,漆黑的面具在阴影中更显暗沉,随即又垂下头,没有开口。 萧清撇嘴,也不勉强他,转身离去。 “以后请多多指教吧!” 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噬魂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荒野外的天际显得更加辽阔,夜幕似乎微微伸手就能触碰到。萧清躺在褥子上,抬头望向漫天繁星。 不知帝都的天空与这里有什么不同?漆黑的眸子倒映出点点星光,耳边风声簌簌轻舞,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翌日。萧清在一阵米香中醒过来,天色微亮,大部分人都还处在梦乡中,周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小力啊,你这从哪弄来的稻米啊?”小清压低的声音传来。 “帝都带过来的。” “啊?你带了一路?那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 “早拿出来早没了,又不是不清楚你们的饭量。” 小清,“…” 萧清转头望过去,就看到李小力和小清正围着散发着米香的铁锅,一人搅着,一人加柴,豆子将黑子剁碎的新鲜野菜放入锅里,黑子伸长了脖子使劲往锅里瞅,却被李小力一个淡淡眼光丢去,顿时缩了回去,只是嘴角却流出奇怪的哈喇子。 “我们回来了!”郝猛与石洪背着一大捆干柴走了过来,将柴丢给小清,拍了拍手,“这里实在荒得很,找些干柴都费劲死了!跑好远才找到这些!” “这些也差不多了,凑活着用吧!”小清道。 郝猛点头,目光一转,“哎?二清子你醒了?” 听到这里,小清几人皆一脸惊喜走过来。 “二哥…”小清眼圈微红,望着萧清泛白的脸,忍不住瘪了瘪嘴。 萧清揉了揉他的脑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小清转头挠了挠脸,顺便抹了把眼睛,不满地嘟囔道,“二哥你就知道乱来,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臭毛病改了?你也不看看当时情况有多危险,直直就冲进巨蟒嘴里,你不知道当时我跟大哥看到那场景,心都要跳出来了…” 萧清老实地低头听他念叨,没一句反驳。 “小清,差不多就行了,她还病者呢。”李小力淡淡开口。 “小力你还说我呢!当时你还不是脸色黑得吓人,谁上前都不准,只管自己查看二哥的伤?要不是大哥说林子危险不宜久留,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恢复正常呢!” 萧清挑眉,望向正在盛粥的李小力。 “她当时中的是蛇毒,毒素不明。你们身上又都受了伤,若让你们上前,毒素从你们伤口浸入,我不是还要多照顾你们?我又不傻。”将盛着米粥的碗递给萧清,萧清接过,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就开始吃起来。 “是这样吗?”小清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不解。他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呢? 李小力坐在萧清身旁,“还有,你再不吃,锅里就空了。” 小清一激灵,瞬间将心里的所有疑惑抛之脑后,转身冲过去,“啊!你们,给我留点啊…” “昨晚有收获吗?”李小力淡淡望她。 萧清喝了口碗里的粥,抬头道,“小力,你帮我诊脉,应该发现了吧?” “果然是这样?”李小力在前几日替她诊脉时,就发现萧清体内隐隐有一股微弱的内息,只是实在太虚浮,若不是他细细查探,还真未发觉。 萧清点头,“虽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现在多想无益,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李小力回想那日萧清身上浮现的蓝光,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萧哥…还要吗?”豆子肩膀打着绷带,望向她已经空着的碗。 萧清唇角微勾,将碗递过去,“拜托了。” 豆子脸一红,接过碗走了回去,片刻又转回来,萧清接过碗,望他,“伤势好些了吗?” “萧哥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肩膀石大哥已经给他接上去了,虽然当时很疼,但是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一会行军重物就交给你郝哥吧,他力气比较大。” 郝猛听到这里将头从碗里抬起,口齿不清道,“二清子你放心啦!你昏迷这几日重物都是我背的,小豆子肩膀有伤,我怎么会让他背那些东西呢?” 豆子嘿嘿一笑,萧清唇角微勾,“去吧。” 豆子蹦跶着重新走了回去,李小力望着他,又看向萧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不是小呈,我也没把他当做小呈,小呈无可替代,豆子也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第二百零七章 议论 李小力心中叹息。 他有时真不希望面前的女人这么理智,其实若女人将对小呈的怀念稍稍转移给豆子,将这少年当成小呈,或许能稍得到些安慰,这样她也能好受些,只是这个女人… 李小力淡淡道,“真是个笨女人…” 正要起身的萧清望他,“你说什么?” “没事。”李小力眼帘微垂,面前出现一个碗,李小力接过,萧清站在一旁活动了下睡得僵硬的身子,道,“我收拾东西了,你赶紧把这碗粥喝了过来帮忙。” 李小力望着一边收拾东西的萧清,又望了眼手里透着淡淡热度的碗,嘴角不由自主地微扬。 几人用了一顿香甜的早饭,开始收拾东西。萧清翻翻这里,捯饬捯饬那里,眉头皱了起来。 “二哥你干嘛啊!我刚给收拾好你又给弄乱了!”小清不满的嘟囔。 萧清不答,转身,“郝猛,我的麻袋呢?” 正在收拾的郝猛身子一僵,眨眼,“啊?” “啊什么啊?我那日在树海中辛辛苦苦收集的宝贝呢?” 郝猛巨汗,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惨了惨了惨了!因为当日着急萧清的伤势,一行人迅速出了林子,哪还记得去找早丢了的毒物袋子?二清子这么重视那些个东西,若知道他压根忘了这茬,还不削了他?! “这个…袋子哈…”郝猛冷汗连连,望着萧清渐渐眯起的眼睛,连忙朝一旁的李小力和小清使眼色。 李小力小清齐齐转过脑袋,默契地直接忽略他的求救目光。 郝猛瞪眼。这两个臭小子,竟然见死不救?! “这个什么?怎么不说了?” 郝猛支吾了半天,知道肯定瞒不住了,干脆一挺胸,“我…”“小萧,身子好些没?” 武良缓缓走了过来,几人见他忙停下手中的活,“千长。” 武良点头,简单问了几人的伤,才望向萧清,“身子恢复得不错,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萧清道,“谢千长关心,已经没事了。” 武良眼窝微陷,颧骨隆起,一看身上的伤势就还未痊愈。 “恩,那你跟我过来一趟。” 萧清点头,两人迅速离开。郝猛望着萧清走了,重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过能拖一时算一时吧!没想到那边萧清忽然停了步子,转身,“小清,以后的红烧肉没他的份了。”指着一旁的郝猛。 “暧,好嘞!”小清幸灾乐祸,郝猛顿时一阵哀嚎,“不~要~啊~” 不看郝猛可怜兮兮望着她的眼神,萧清转身就走,武良疑惑地望了眼哀嚎的郝猛,也走了。 “小萧啊,那两个小子跟你是兄弟?” 萧清点头。 “你们三兄弟身手不错。”武良记得那日在青木原树海,这三人不仅配合默契,且身法奇特,想来假以时日定会有出头之日。微微转头,余光扫向身后的萧清。这个少年,顶多十七八岁年纪,却聪明果断,身手不凡,看来,他心中的猜测应该没错。 虽然军营森严,但他想得到消息还是有自己的方式。若不是那日青木原树海一战,他对这少年也并未多留意。比起他,营内的郝猛还有几个兵更让他注意。只是,发生巨蟒一事后,这少年却忽然脱颖而出,一鸣惊人,名字也迅速传遍整个新兵营,甚至连北境军都知道了他。 他的身手,头脑,已经远远超越这批新兵的水平,这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对他的身份。教头似乎知道了什么,隐晦得提醒了他,不要让他追查少年的身份。他不解,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头儿却始终沉默不语,因此他越发肯定,毕竟,他是知道郝猛与将军关系的。 萧清感觉到前面武良的打量,心里叹了口气。恐怕武良已经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了。怕是因为前几日树海一战,她暴露了身手,再加上破军太过扎眼,所以让他产生了疑惑。 两人一路经过新兵营,此时已过卯时,越来越多的新兵起来,望着经过的萧清议论纷纷。 “他就是那个谁?” “好像是吧,只是怎么是个小不点?我还以为能斩杀巨蟒的是个多了不起地人物,没想到看着还没咱们有力气。” “是啊,这传言也假了吧?果然不能相信!” “就是就是…” … 萧清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视若无睹,武良脸色却沉了下来,“都杵在这而干嘛?没事干了是不是?!” 新兵们一激灵,慌忙四散开来。 “真是够懒散的了,这要是在北塞军营,敢乱嚼舌根,早拉出去处置了,这种兵,就是欠教训!”武良望向萧清,“小萧,别多想。” 萧清淡淡道,“无妨。” 少年脸上面无表情,淡漠的语气根本听不出喜怒哀乐。武良微微诧异,仔细望了眼萧清,发现他是真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定力,确实难得。怪不得能这么年幼便坐上当朝三品刑部副史,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武良一路思绪不断,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地方。面前微微简陋的帐篷,就是将领的议事处。青木原树海时,损耗了大量储备物,幸好已经快抵达目的地,褚睿等人也未觉得什么。 “小萧来啦!”褚睿即使受伤了,身上甲衣也未脱下。营内林昊染,孙舟,铁校尉,各营营长都在此,见他进来目光纷纷望来。 “见过将军。”随即又朝旁边几人行了礼。 “不用多礼,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谢将军关心。” 褚睿点头,随即道,“今日我找你们前来,是有些事要说。青木原一事,你们都在场,可能大多数人都看到了小萧斩杀巨蟒那一幕。如今营内充斥许多流言,我希望它就此终止。” 众人互视一眼,道,“属下遵命!” “另外,小萧是如何斩杀巨蟒,尤其是这其中细节,决不能透露出去,明白吗?” “属下明白!” 褚睿点头,“你们都先出去吧,小萧你留下。” “是。”所有人退了出去,林昊染望了眼萧清,掀帘走出。帘外,几人都未离开。 “我不明白,小萧斩杀了巨蟒,立了头功,这不是件好事吗?为啥还要保密?”四营千长高鹏一向直爽,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林昊染淡淡道,“将军自有将军的理由,我们只要听命就行了。” “那个萧清,究竟是何身份?我怎么觉得将军待他…有些不同?”刘山疑惑。 林昊染几个知道萧清身份的皆沉默不语,武良望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无论什么身份,都是咱们北境营里的兵,能有什么不同?”铁校尉粗声粗气道。 高鹏哈哈一笑,“确实,管他是谁,该怎么操练还是怎么操练!不过,头儿,我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对那小子很感兴趣啊?” 铁校尉哼道,“我确实对那小子很感兴趣,但是对皮痒痒欠教训的更敢兴趣,你要不要试试?” 高鹏顿时讪笑,“哈哈,别,别,我就是这么说说,说说而已…” 俞筱无语地看着高鹏打哈哈,转头望向一旁,“小隋,你怎么看?” 旁边站着的是从头到尾都未说话的五营千长隋莫,一张平凡的脸,毫不出奇。双黢黑的眼睛平静似水,从头到尾无一丝波动。见俞筱问他,也不回答,转身便走了。 “这家伙,怎么老是这副德行?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刘山嘟囔着。 “他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高鹏道。 俞筱望了眼离去的隋莫,转了过来。 “咱们走吧,快到出发时间了。” 几人正打算走,萧清恰好掀帘出来,望着堵在外面的众人顿时一愣。 几人目光齐刷刷望来,像探照灯似的眯眼打量她。萧清被几人“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额…几位有事?” “没事没事,就是看看,看看…”高鹏哈哈笑着。 萧清嘴角微抽。就是看看?当她是动物园的猩猩,供人参观呢? “行了你们,都赶紧忙去吧,别在这杵着了!”铁校尉一发话,几人也不多待,纷纷走了。 武良道,“走吧小萧。” “稍等。”萧清转过头,将一瓶药递给旁边的林昊染,“这是治疗内伤的药,方才忘记给褚将军了,和以水服下,每日一粒,七日后就会痊愈,但最好不要久存。” 林昊染一愣,略微犹豫。 “没有毒,需要我试药吗?” “不是这个意思…”林昊染还未说完,萧清就直接将瓶子塞进他手中,转身走了。 武良望向萧清,“这小子倒是有心了,军中条件简陋,将军又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一时肯定无法痊愈。咱们此次行军带的药物有限,将军又不让声张,可真是…哎,不过他怎么不直接拿给将军?” “以将军的脾气,肯定不会收。”林昊染望向手中的药瓶,将瓶盖打开,一丝清幽的药香飘来,闻着沁人心脾。 武良了然。确实,给林昊染就不一样了,直接和水里,然后说是军医开的药,就不会惹将军怀疑了。 “我先回了。”武良朝林昊染点头,迅速离去。林昊染扫了眼瓶内,大约有几十颗药丸,这可不是一人的量,又想到少年最后那句话,“最好不要久存”,随即了然。 林昊染唇角微勾,一抹浅浅笑意出现在脸上。 第二百零八章 叛逃之心 萧清回去时,小清与李小力已经回到了各自营内。整个大军整备集合后,开始出发。 其实此处已经距离北塞十分近了,偶尔能看到服饰各异的商贩,旅人,他们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也无丝毫意外。这里经常有北境军出入,除了他们,百姓们也想不到别人。 北境军日夜守护边塞,不辞辛苦,十分受北塞百姓爱戴。再加上北境军营严令禁止,不许骚扰百姓,剥削百姓,所以很少出现北境军伤人事件,这也使得北境军在边塞更受推崇。 大军穿过露宿的城县,朝沧州一带行走。所过之处,很少再见到绿林和草地,基本上都是片片荒野。边塞风大,卷起阵阵黄沙,眯人眼。尤其是进入十月,气温骤降,大风刮在人脸上,刀割般疼。 大军逆风而行,大大拖慢了行军速度。行了半日,恶劣的天际和骤降的气温,让所有人疲惫不堪。 萧清只觉得四肢发凉,风吹在脸上辣辣的痛,渐渐僵硬。眼前风沙弥漫,模糊视线,渐渐的,她发现身后的新兵开始掉队,四周队形散乱,没多久,就没了人影。 萧清停下脚步往后看,郝猛问道,“怎么了二清子,撑不住了吗?” 隔着层层黄沙,萧清只能隐隐看到身后三营的旗,他身后二营的人,都坠到了队伍最后面。 “二清子?” “没事。”萧清转过头,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没过多久,风越来越大,队伍行军速度越发迟缓,终于传来命令,原地休息。 萧清几人发现周围能遮挡风沙的地方都已经有人占了,便只能原地坐了下来。 身后传来新兵的抱怨声,“呸呸…你说咱们这是倒了什么霉运,从帝都出发到现在,几乎没遇见一日好天气!要不就是大雨,要不就是黄沙满天飞,真是衰透了!”边说边呸着嘴里的尘土。 “可不是!而且这天儿也太冷了!我冻得浑身直哆嗦…” “哎,既然从了军,也无可奈何。只是我跟你说啊…”有人小声嘀咕着,“咱们一群新兵蛋子,还未训练就上战场,恐怕去了也是给人当垫背的,而且辽人十分凶猛,咱们跟他们打,那不是输定了!” “就是,咱们平日里顶多就干些粗活体力活,要说耍刀弄枪的,可真是不行。要真这样上战场了,恐怕小命不保啊…” 几人神情害怕,“要不,咱们跑吧?待在这迟早要丧命…啊!”还未等其中一个兵说完,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扑腾两下爬起来,看着背后踢他的人,张口就骂,“娘的你竟敢踢我?!” 郝猛冷冷望他,“踢的就是你。” “臭瘪三,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别以为自己长得人高马大我就怕你!”那人怒目而视,狠狠瞪着郝猛。 “我怕你啊!有种就来,咱们比划比划!”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么嚣张?”其他人渐渐围了上来,气氛有些凝重。 “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那个什么萧清的跟班嘛?怎么?以为有他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真是好笑!他自己都是个冒牌货,还四处散播谣言说自己斩杀了巨蟒,谁不知道,就他那身板还杀蛇?恐怕连只鸡都杀不了吧?你们说对不?” “说得对!哈哈哈——!”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郝猛双眼危险眯起,周身散发的凌厉之气让对面的人滞了滞。 “怎么?你还想动手?我可告诉你!军营内可是禁止私自斗殴的!更别说你方才打了人,若是让上面知道了,定将你严惩,到时看你还怎么怎么嚣张!” “就是!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明明跟我们一样,嚣张个屁啊!”三营的人本就离二营近,行军这些日来,常看见萧清几人周围出入些有身份的人,尤其是传闻萧清他们与褚将军合力斩杀巨蟒的事,更是让他们嫉恨,现在碰上了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如果你能低声下气给我们赔个不是,我们便放过你,不去告发,如何?” 郝猛嘲讽冷哼,“白日做梦!一群下三滥加孬种,还让我给你们赔不是?做你们的白日梦吧!” “你说谁是下三滥?!”“你说谁是孬种?!”对面的人叫嚣起来。 “用这种手段威胁人还不下三滥?说你们孬种,那还是便宜你们了!有种在这呛声,怎么没种跟辽人干去?!一帮子窝囊废,要是怕了辽人不敢上战场,趁早滚蛋!” “你说啥?!”三营的人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捋过袖子就要冲上来。 “都干什么?!反了是不?!”一道吼声传来,刘山跟武良走了过来。 三营的人一看刘山来了,顿时息声。 刘山横着眉,“赶路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精神?!怎么?休息够了?还是欠收拾了?不知道违反军规受什么处罚?” “千长,是他们找事!殴打咱们营里的人,我们才在这儿跟他们理论…” “理论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理论?一群新瓜蛋子,屁也不会,就知道闹事,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还理论个屁!” 二营的人不说话了,刘山平日里就十分严厉,人长得十分厚实,络腮大胡子,四方脸,一发火更是吓人,他们没人敢去撞这个枪口。 一旁的武良望向郝猛,“怎么回事?是你先动的手?” “是。”郝猛应声,一句也未曾辩解。 “知道营中私自斗殴是什么结果吗?” “知道,但俺不后悔!甘愿受罚!”郝猛身子笔直,身上一股浩然正气显露。 武良望着这样的郝猛,点头道,“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将他带下去,抽三十条子,以示惩罚!” “是!”武良身后走出两人,郝猛转身望向一旁的萧清,“二清子,俺去去就回。” “恩。”萧清淡淡应声,脸上没丝毫表情。 这下不只是武良,就连刘山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自己兄弟受罚,这少年表现会不会太淡定了点? 豆子着急地望向褚睿,又望向萧清,抿唇不说话。三营的人见郝猛受了罚,皆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千长,您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啊!”三营的人道。 刘山望着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眼睛眯了眯,“呵,还真是不关你们的事啊…” 三营的人不知为何心有些突突,尤其是看到刘山阴沉的脸,“千长,我们…” “住口!简直无法无天了!来人,将他们拉下去,各抽十鞭子!” “千长!我们冤枉啊…!”一听要军规处置,三营的人慌了。他们只是想灭灭二营的威风,没想到会受到处罚啊!几人望向被郝猛踹的那个兵,眼神微愤。 那个兵也慌了,“我…我…”半天没说出完整话来。 “刘千长,恕我打断您一下。”一直沉默的萧清此时却忽然开口了,将脸上蒙着的挡沙布又拢了拢,缓缓走了过来,“方才的事,确实是郝猛先动的手,严格来讲,他们是受伤害一方。” 三营的人诧异了,武良和刘山也不明白了。 “你是说我罚错了?”刘山望他。 萧清道,“千长并未罚错,只是惩罚的方式错了,原因也漏掉了一条。” 刘山忽然来兴趣了,“哦?怎么说?” “千长惩罚他们,不只是因他们闹事,还应该有他们心生不轨,贪生怕死,生出叛国之心。” “你胡说!”三营的人脸刷一下就白了,“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刘山与武良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自己最清楚。”萧清眼眸淡淡,指着一人,“‘我们这群新兵蛋子,还未训练就上战场,恐怕去了也是给人当垫背的,而且辽人十分凶猛,咱们跟他们打,那不是输定了!’” 又指向一人,“‘平日里顶多就干些粗活体力活,要说耍刀弄枪的,可真是不行。要真这样上战场了,恐怕小命不保’” 再指向一人,“‘要不,咱们跑吧?待在这迟早要丧命。’” 萧清说到最后,被指的三个人已经满目惊恐。 “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就表示你们已经生出叛逃之心,大祁军法,凡叛逃者,霍乱军心者,一律施以斩刑,株连九族,所以刘千长,这才是我说您处罚方式错了的原因。” 四周传来冷冷的抽气声。 刘山震惊地望向面前身体瘦弱的少年,漆黑的眸子深邃似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他忽然心中生出莫名的惧意,那是对上位者臣服的畏惧。 忽然身子一震,刘山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久久未能平静。武良望着不远处的萧清,始终沉默不语。 三营的那个被踹的人听到这,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是看自己兄弟受罚了心里不平衡想报复我们对不对?!你太卑鄙了!” 萧清面无表情,“军营重地,他无视军规出手伤人,本就是他的错。心里不平衡?不会,我该感谢你,让他明白,就算是看不惯有些人,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愚蠢而不计后果的解决方式,不是他该有的水准。” 第二百零九章 相同的话 众人眸子大睁,皆一副看怪物的模样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说得好!”忽然一道粗粝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正看到铁校尉大步朝这边走来。 众人行礼,铁校尉挥了挥手,走到萧清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她片刻,随即转身,“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铁校尉是有名的冷厉,毫不留情,三营的几个人看到他沉肃威严的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夫方才已经站在旁边听了许久,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铁校尉神色是说不出的威严,“从帝都出发已经九日,军中的流言蜚语不少。而这几日时间,你们经历重重考验,数次捡回性命,这段时间,死亡只离你们一线之隔。畏惧,害怕,惊恐,这些情绪都很正常,老夫可以容忍你们胆小懦弱,但有一点绝不容忍,那就是叛逃者!” 冷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今日老夫把话撂这,以后谁再敢生出悖言,乱我军心,这,便是下场——!”刷的一声抽出刀,银光一闪,便将面前一人头颅瞬间砍掉! “噗嗤——!”血喷出好远,那个被郝猛踹翻的人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身体与头颅就分了家,“砰”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死一般寂静。 众人望着噗嗤淌血的半截尸体,惊叫声卡在喉咙,面容极度惊悚。尤其是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更是面色灰白,抖若筛糠。 铁校尉一甩血刀,“铿”一声便入了鞘,身上那股杀伐之气骤现,“我北境军是大祁一道重要防线,若自乱阵脚,还跟辽人打什么劲?不如趁早滚蛋!若再有人胡言乱语,军规处置,绝不留情!来人,将其余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那几个闹事的人纷纷被拖了下去,众人望着面前这一幕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都散了吧!”众人迅速被遣散,有人开始收拾尸体。 等众人皆散去,铁校尉才转过身,眯着眼望向萧清,“你可知道,身为下属是决不能质疑上级的命令,萧清,你可知罪?” 武良和刘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萧清淡淡道,“任凭教头处罚。” 萧清神色淡然,眼中无丝毫惧意,脸上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变化。望着这样的少年,铁校尉却蓦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小子!够爽快!还真是对老夫的胃口!”伸手“啪啪啪”拍在萧清肩膀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爱,“不错不错…” 铁校尉手上没个轻重,恰好拍到萧清受伤的肩膀上,顿时萧清一脸菜色。 “将…将军别拍啦!萧哥肩膀受伤了…”豆子在一旁颤颤悠悠道,铁校尉一听,忙撤手,就看见萧清皱着眉已经疼得说不话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算什么,赶紧把伤口养好了啊!” 萧清拧了拧眉头,道,“是。” 铁校尉轻笑,“不过你小子胆子不小,倒真不怕我惩罚你!” 萧清拢了拢头罩,道,“铁校尉若惩罚人,根本不用提前告知。” “呵…你倒是很清楚嘛!不过,老夫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萧清道,“请说。” 铁校尉神色淡淡,“你似乎对老夫方才的行为并不惊讶啊?” 武良与刘山一震,望向萧清。 萧清挑眉,“教头何以见得?谁见到方才的场面都会诧异吧?” “得了,别给老夫耍花腔,问你话就说!” 萧清眼帘微垂,须臾,淡淡道,“近几日军中流言蜚语,人心动荡,若再不震一下军威,人心迟早溃散。既然有人做了出头鸟,教头杀一儆百,震慑军心,这种事并不难猜。” 铁校尉眯眼,“还有呢?别给老夫藏着掖着!” 萧清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奈道,“如今离沧州已经不远,此次新兵迟早要上战场,校尉此举意在惩罚,实则是在告诫众人,北境军对待叛逃者是什么手段,同时也在说,他们没有选择,若想活命,就要做好上战杀敌的准备,因为已经没了退路,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生的机会。这一举动,算是铁校尉对新兵打的一场心理战吧!” 萧清眸子漆黑,“只有心无畏惧者,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你在替他们做决断,用方才那种方式。” 武良和刘山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铁校尉望着面前的少年,再次仰头大笑,那笑声说不出的畅快愉悦,“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怎么样你们两个,明白我对这小子感兴趣的原因了吧?” 武良和刘山走了过来,望着萧清,眼中的震惊还未褪去,好久,才幽幽开口,“当年有一个人也同你说了相似的话,只是他是亲手斩杀的人,我们当时也还是一群新兵蛋子,可没你这样的反应,都被吓着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武良眼中透出一抹至高无上的崇敬,回忆着多年前的一幕。 刘山大咧咧道,“不知道将军知道了有人跟他说了同样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 萧清望他,“将军?” “对啊,统领大祁五十万兵马,闻名天下的抚远大将军,咱们北境军像神一样的人物啊!” 这是萧清从军以来第一次听见容霄的名号,不再多问,“说同样的话不奇怪,这些也不是谁特有的。” “但我们可从没听别人说过,恐怕也没人想过这些,小萧,你…”武良未说完,就被一旁的铁校尉打断,“行了行了,既然事情解决了,就都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 这时郝猛恰巧回来了,“二清子,我回来啦!”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没有被罚后的表现。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看来抽得太轻了。” “嘿嘿,那几鞭子,跟挠痒似的,比起谷里那臭老头,轻松轻松啦!” “看来有人是嫌罚得不够重啊!要不老夫亲自上阵,再抽你几鞭子?”铁校尉哼哼。 郝猛这才看见一旁的人,顿时噤声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虽然还好,但比起挠痒痒还是差远啦,就不劳烦教头了!” “知道以后就别那么莽撞了,再有下次,老夫就亲自拿铁鞭教训你!”铁校尉又吩咐了武良和刘山几句,就走了。 “那老头今天心情不好啊?怎么连我都骂上了?”郝猛小声嘀咕。 武良道,“我倒是觉得正相反。”话落,望着萧清与郝猛两人,脸上笑意深深。 ** 大军再次出发,这次共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抵达了沧州。临城是位于沧州南面的一座城池,大军今晚便歇在了沧州城内。 “二清子,天冷,把这个裹上。”郝猛递过来一件厚衣服,萧清蹙眉接过,“我身上已经裹了四件了,再裹真的走不动道了。” “那也要裹,这北境晚上尤其冷,咱们又宿在外面,多穿点,否则就要感冒了。” 萧清无奈地将衣服裹上,感觉身体圆滚滚的,好像一颗粽子,活动起来实在难受。二营新军休息在一座宽大的农舍,虽然四面透风,但比起露天的旷野要强上许多。 众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早早歇下了。四周万籁俱寂,偶尔传来街角的更声,此时已过子时。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萧清警惕地睁开眼,几个兵正朝这边极速走来。 “怎么了?”一旁郝猛站了起来,望着面露慌乱的几个人。 “那边…那边…” “到底怎么了?!” 几个兵面色苍白,“那边,有人被杀了,我们看见了一具尸体…” 萧清走过来,“说清楚。” 其中一人咕咚咽了口唾沫,“我们几人起夜,就去农舍外面的那个林子里小解,完事后准备回去时,发现同行的阿牛不见了,转回去寻时,就在林子沈处,看到了他的尸体…” 萧清脸色沉肃,“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人一刀毙命,已经没了呼吸…” “可通知武千长了?” 几人摇头,一旁郝猛道,“千长与褚将军一同去了城内城主府,好像是临城城主相邀,商议什么事来着。二清子,现在怎么办?” 萧清蹙眉道,“先不要惊动别人,以免生出乱子。郝猛,你跑一趟城主府,将此事告诉武千长。” “好,我这就去,你小心。” 萧清点头,郝猛迅速离开。 “你们三个,带我去林中看看。” “可是…咱们是不是要多带几个人啊,我怕凶手还在林子里。” “若还在林中,你们这三个在场者就不会平安回来了。别废话,带我过去吧!” “…好吧。” 三人领着萧清朝农舍外的林中走去,这是一片松林,在夜幕下更显暗沉。忽明忽暗的树影给人一种魍魉游离的阴森感,令人心里发怵。忽然林内传来一声凄凄鸟鸣,吓得一旁的兵哇哇乱叫。 “都闭嘴!”萧清一声厉喝,三人连忙捂住了嘴,身子直颤。 “在哪发现的尸体?” “应该是…前面不远处…” “跟上。”萧清朝前面阴影处走去,林中风簌簌的响,一丝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萧清目光一转,十步外的地上,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人,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四周都是血,配着林内呜呜的阴风,那场景十分可怖。 第二百一十章 忽如其来的暗杀 “唔…”旁边一个兵紧紧捂住嘴,面上惊恐,“他,他就是阿牛…” “你们靠近过尸体吗?” “没有…我们不敢,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们就跑出去找人了…” “恩。”萧清缓缓上前蹲下,地上的人后背衣服上有一道裂痕,看着像被什么利器贯穿一般。鲜血浸透了衣服,汨汨流出,地上红了一大片,但没有留下任何武器。 周围没有拖曳痕迹,也无残留血滴,萧清漆黑的眸子在林中闪烁幽光,细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看出什么了吗?阿牛是怎么死的?” “死者是被人从身后一刀毙命,从失血量及温度可以看出,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炷香之前。周围没有打斗痕迹,可以看出凶手出手奇快,根本没有给死者反应的时间。只是有一点疑惑…” “什么?” 萧清打量四周,没有她要找的痕迹,眉梢微蹙,“我在周围没有发现他小解的痕迹,既然他是被死者从身后一刀毙命,凶手可能是趁其不备进行偷袭。那这个机会,绝大可能是在他转过身小解时…” 她话语忽然一顿,没了声音。 “然后呢…?” 萧清身子整个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出情绪。 忽然,狂风起,卷起林内片片落叶。刹那间,厉光闪过,直直朝萧清脖颈削去! “嘶——!”衣衫破裂,萧清一个折身堪堪躲过身后剑光,只是衣角处还是被削去一截。缓缓站起,她漆黑的眸子冷冷望向对面,“原来,你们的目标是我。” 身后两人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胆怯,手持利剑,周身似乎包裹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冰凉的气息。望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般,无丝毫温度。 “反应倒是不慢。” 萧清双眸微眯,这些人不是普通杀手,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杀手都更加危险,他们是真正属于黑暗的人类。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幕后之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动用这些人来刺杀她一个小小的新兵。 “你们不是新兵营的人吧?他们人呢?” “死了。”对面男子回答得干脆僵硬,仿佛生死在他们眼中渺小得如尘埃一粟。 “原来如此。”萧清眸子漆黑,“这一路,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尽想除去我,看来指使你们的人真的很忌惮萧某啊?还是说,他想要别的东西?” 两人冷冷与她对峙,不语。 “山隘处滑落的碎石,还有在我身上洒下招野兽的毒粉,都是你们所为吧?” 两人身子一顿,只是那两张脸还是木木地没有表情。 “山隘碎石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且形状不规律,根本不像是天灾。青木原树海中,就算是再多的虫蛇猛兽,遇见庞大的人群,也该躲着,怎会会大批大批得冲上来?尤其是那条巨蟒,从一开始,它就是闻到我身上毒粉的味道,才出现的。也就是说,它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对吗?” 从山隘遇袭时,她就开始怀疑,只是却不敢肯定,直到在青木原树海中,那条蛇的眼睛直直锁定她,她才真正警觉。当李小力告诉她身上被人做了手脚时,她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看来,这一路的坎坷还真是拜这位幕后之人的“照顾”。 “你很聪明,但通常聪明的人,都不长命。” “多谢夸奖,能不能长命,就不牢诸位挂念了。我想就算问你们幕后指使的人是谁,也不会说,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叫你们的人出来吧!” 矮个子男子脸上毫无表情,朝空中轻轻摆了摆手。瞬间林内闪过无数黑影,快速地将萧清围在中央,密密麻麻的人影让萧清轻轻吹了个口哨,“呜哇,真是好风景。” 面前的黑影至少有上百人,皆一身黑色烈霸装,长剑点地,周身散发的杀气仿佛在林内形成一道黑色漩涡,四周顿时鸟兽群散,无一只活物。 “看来萧某该重新估量自己的价值了,竟然能让有些人如此忌惮,派出这么大规模的队伍来绞杀。”萧清动也不动,嘴角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气氛一触即发,空气中都透露着令人紧张的窒息。 忽然,两侧黑衣人同时飞身而出,手中暗器齐齐朝她掷来!萧清动也不动,仿佛被吓傻了般,没有丝毫闪躲的意图。 “铿——!”暗器被一道气风全部打散,眨眼间,一道仿佛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影出现在萧清身前。 身体被拢在偌大的黑袍下,出现瞬间,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一层阴寒,令人窒息。 “没想到你会那么早出手。”萧清淡淡开口。 “总归都要解决。” “说得也是,蚁多咬死象,为了达成目的,幕后之人的节操也是碎一地,竟然如此大费周章。”萧清目光淡淡扫过四周,随即又落在周围无丝毫表情的黑衣人身上,若有所思。 噬魂传音入耳,“待会你不要出手,我感觉出林内还有人潜藏的气息。” 萧清双手环胸,微微点头。 噬魂长袍微抖,久不见的黑刃出鞘“天月”,散发着凛寒的冷意。黑袍一闪,极速掠过空中,天月嘶鸣,带着出鞘的兴奋,横劈而出! “散——!”所有黑衣人迅速闪离,剑气直直劈向对面的树!“砰——!”强悍的气风轰在对面树上,发出重重一声轰鸣!灰尘四起,渐散,对面的树整个倒塌在一旁,齐齐被斩断,面前的场景让人忍不出冷冷抽气。 “不愧是九州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死神,果然好本事。”那个矮个子男子幽幽道,“既然这样,就让我见识下你的能耐吧!上!” 话落,八名杀手将噬魂团团围住,摆出一种奇怪阵法。一点点围着他绕圈,步伐,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一模一样,只是仔细观察,却有些许的不同。 手中长剑点在地上,发出“铿铿”的声音,带着奇异而古怪的节奏,声音越来越快,步子也越来越急,渐渐形成一个影圈,仿佛一张织好的网,在逐渐收紧。 八人渐渐生出虚影,难辨真假,刺耳的摩擦声时不时传出,八股内力形成一处,声息相通,彼此呼应,连绵不断朝噬魂轰去! 萧清远远看着噬魂躲闪着袭来的内力,还有刀剑,身体仿佛幻化成十几道黑影,噬魂手中天月低鸣,轻挽剑花,朝后面一处位置劈去!八人内力迅速转向那处,与其对抗,两股气流激烈碰撞在一起! “呲呲——!”两股内力较量着,掀起强烈气风。须臾,外围气息减弱,隐隐有被吞噬之意。不远处的萧清内心稍定,却在此刻,看到外面再次围上八人,手中内力强烈灌入最初八人身上! 气风大盛!原本已经开始枯竭的内力宛如江入涸地,源源不断涌出!开始与阵内的噬魂相对抗,甚至有反超的趋势。 “没用的,不要再挣扎了。就算你是闻名天下的噬魂,也难逃我这八卦绝杀阵。它会耗尽你的体力和内力,封锁住你的行动,你根本无法逃开!再过不久,你就会被锁死在里面,等着吧!” 萧清双眸微眯。 这些人,果然有备而来,连噬魂的存在都知道,绝非普通人!用这种方式来限制噬魂的行动,接下来,他们的目标恐怕就是她了。 “我当然不会认为凭借一个八卦阵就能将你杀死,只是,暂时将你困住,也并非难事。要想挣脱它,可不是那么容易。你就老实地待在里面,等我收拾了那小子,再来解决你。” 话落,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向萧清,“虽不知他为何这么忌惮你,特意派我来解决你。但既然答应了,就摇完成。虽然你确实有些小聪明,猜出了这一路我对你动了手脚,但还不足为虑。既然得罪了他,你就下地狱去好好忏悔吧!” 萧清掌心薄刀紧攥,眼眸盯着渐渐靠近的黑衣人,身子微微紧绷。 “咻——!”耳后忽然生风,萧清脚踩树身凌空跃起,躲过袭来的暗器。双手薄刀挥出,朝最近几人刺去!身体轻巧跃下,蹲地,一个扫堂腿将一个黑衣人扫趴在地,蹬地而起,身子像弹簧板冲向前,脚腕巧妙勾起被黑衣人打散的薄刀,腾空侧踢,薄刀仿佛灌入厉风般,直接射穿了一人胸膛! 萧清身子不停,手掌撑地,一个翻转,借着惯性踢向两人的下颌,“咔嚓”两声脆响,生生将两人的下颌骨踢断!这时,十几道剑光已至身侧,萧清身子恍如猎豹,狠拍地面腾空而起,衣衫猎猎,在空中卷起,躲过刺来的飞剑! 不给萧清任何喘息机会,无数暗器再次朝她袭来!萧清身子在空中很难躲避,眼眸一厉,手中银丝射出,末端袖刀钉在树枝上,一拽,堪堪躲过袭来的暗器,手扒着枝干一个翻转,灵巧地跃了上去! 双眸微微眯起,蹲在树干上,淡淡地望向下方人群。 “真是好身手!虽然之前曾远远看见过,但不及近观的震撼啊!”矮个子男子说着赞叹的话,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若不是应了他的要求,我还真想将你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若将来能为我所用,定能成为一个强大助力。” 萧清手中银丝微闪,淡淡瞥向下方说话男子,“这些都是你研究出来的结果?” 矮小男子身子微微一滞,双眼眯了起来。 ------题外话------ 亲们抱歉更新晚啦,今天的奉上!么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是谁 萧清直接跃下,缓缓上前,“我曾经长时间待在黑暗之地,那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无一丝人息。经年累月,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就算没有亮光,也能看清楚黑暗中的东西。通过这种方式,可以锻炼人隔绝气息的能力,当然,也可以探查出他人的气息。只要是人,就算经历过再残酷的训练,将自身气息隐藏得再天衣无缝,有一处,还是会露出破绽,那就是眼睛。” “在将敌人一刀毙命时,那一瞬间,眼中透露出的杀气是无法隐藏的。而你们,却完全没有。无论是惊讶,还是诧异,你们的眼中,都是呆滞的,什么都没有。这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反应。”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说,究竟是谁在操控你们?用自己制作出的傀儡应敌,自己却躲在后面暗自窥探。还真是个方便的战斗方式,但通常选择用这种方式的,本体都很虚弱。也就是说,找到你的本体,就能将那处的阵法还有攻击通通化解了,对吗?” 虽是问话,其中肯定却毋庸置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从林子深处传来一道阴柔的男声,“没想到啊,竟然有人识破了我的傀儡术,嗤嗤,真是让我惊讶,多少年了…” 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出,身穿暗红大氅,苍白的面容无一丝血色,隐隐透出细细脉络。 萧清望向他,这人恐怕就是方才噬魂说得躲在林内的人,只是看他年纪,似乎还没她大,就是他操控的这些人? 少年声音透着一丝稚气,却又诡异得透着些许凉气,“这些东西,都是我收集制作出的人偶,怎么样?很逼真吧?能很大限度得保留原本的功力和身手,为我所用。想象一下,若能将九州所有的高手都纳入我麾下,该是怎样兴奋的事!” 嘴角轻启,舌尖妖娆的舔过唇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不如,你也加入,我定将你制成最完美的人偶,如何?” 萧清总觉得眼前的少年说不出的古怪,面无表情道,“多谢邀请,不过萧某最厌恶之事,就是受人摆布,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哈哈,这样啊…既然你不愿,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那少年苍白的手指灵活舞动起来,像是在操控某种看不见的线,接着四周的黑衣人再次动了起来。铺天盖地朝萧清涌去! “死吧——!” “轰——!”忽然一声强烈的炸裂声传来,接着一道汹涌的气风朝周围四散开来! 萧清衣服被这阵气风吹得猎猎飞舞,身子一退,便抽离这阵烟尘中,却不想周围黑衣人瞬息而至,无数长剑掺杂着暗器朝她胸口、喉咙、腹部直直刺来! 萧清银牙暗咬,数量太多了,恐怕无法全部躲过… 刚想动作,蓦地,一道黑影闪过,闪电般速度掠过萧清,落在了一旁。身侧是微凉的气息,隐隐有一丝凌乱,还未待萧清细探,噬魂便退了开,“噬魂失礼了。” 萧清望他,漆黑的面具笼罩在黑袍中,看不出情绪。 是受伤了?还是…?他是如何挣脱阵法的束缚?难道…? “你竟然耗损了全部功力来冲破阵法?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啊?传闻无极帝君冷漠无情,手下也是同样的嗜血残酷,怎会为了别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原本还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内力耗尽的你,根本不足为俱!” “是吗?”噬魂干哑的声音从黑袍下传来,身子忽然消失,顷刻间出现在少年面前,“没有内力,杀你也易如反掌。” 手掌蓦地掐住少年脖颈,缓缓举起。少年被箍得喘不过气,双腿在空中乱蹬,“放…放手…”眼睛开始翻白,脸上是不敢置信的惊恐,“求求你…”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完,“咔嚓”一声,纤细的脖颈便被噬魂轻易拧断,诡异地耷拉在一旁。 噬魂松开手掌,少年的身体像残破的人偶摔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随即,周围所有的黑衣人都仿佛是断了线的人偶,失去了操控人的控制,“砰”地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就这样结束了?萧清眉宇微蹙,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少年还有黑衣人,心中没由来生出一抹不安。 有哪里不对?哪个地方想不通?哪一处透出古怪?萧清闭上双眸,开始一遍遍过滤之前的场景。一旁噬魂望向这边眉梢紧蹙的萧清,握剑的手微紧,忽然像感觉到了什么,面具下的脸透出慌乱,“快避开——!” 萧清沉浸在思绪中,脑海中某处场景猛地停滞,原先的古怪之感总算找到了原因!眸子陡然睁开,转过身子望向一处树下,原本已经毫无声息的尸体此刻却邪冷地望着她,咕噜咕噜的血红眼珠惊恐地凸者,朝她惊悚得嘿嘿直笑! 是尸体!这个尸体才是控儡人的真身! 万千思绪汇于一息,在萧清想通这些瞬间,一道蛇形的尖刺已经瞬间刺入她的胸口! 刺痛传来!萧清身子一麻,向后倒去!噬魂的身影快速闪来,看也不看周围站起的黑衣人,搂过她跃了出去! “咯咯咯…哪里逃?”阴冷的笑声回荡在林中,就像某种鬼域生物,令人发寒。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站了起来,源源不断地朝两人扑去! 萧清整个身子逐渐麻痹,仿佛被灌进了千金重量,无法动弹分毫。胸口处传来的隐隐刺痛让她意识开始迷糊起来,耳边隐隐传来噬魂焦急的呼喊声,“主子!主子…!” 萧清抬起千金重的眼皮,面前是熟悉的漆黑面具,而呼喊她名字的声音也在逐渐消失,耳边陷入了一阵静寂中。 噬魂望着萧清涣散的眼瞳,心中慌乱越来越甚。这时,他竟然发现萧清对他的呼喊竟然没了反应! “主子!主子!” “别喊了,中了我的炼鹫毒,慢慢地会四肢发麻,五识尽失,渐渐地连痛觉都会没有。最后,他会变成一个任我使唤的木偶,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咯咯咯…啊!想想都令人兴奋…” “尸体”浑身是血得咯咯乱颤,身子不停地抖着,癫狂似鬼。这一幕,在暗沉的林中显得越发惊悚。 噬魂此刻心中第一次涌出了慌乱,不知所措,盯着对面的“尸体”,身上透出杀意要将一切吞噬!毁天灭地! 杀!杀!杀!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尸体”盯着瞬息间被黑影淹没的两人,桀桀阴笑,“又收集到了两个宝贝…” “轰——!”却不想层层黑影被冲出的气风瞬间掀飞,“尸体”诧异地瞪向中间,噬魂与萧清的身影出现在渐散的烟尘中。 噬魂身上的黑袍裹在萧清身上,左脸的面具渐渐破碎,一片片掉落下来。露出一只阴冷的眼眸。 那只眼,仿佛是堕落在无边地狱的锁命鬼魂,让人莫名发寒。“尸体”身子一滞,就在这一瞬间,噬魂手中天月已挥出,仿佛携着雷电之势,铺天盖地朝这边扫来! “尸体”双手一挡,慌忙大叫,“傀挡——!”道道黑影蹿来,挡在他的身前,形成层层肉盾!却被噬魂全力劈来的气浪吞噬,四散裂开!最终,气风将周围的一切席卷殆尽,狠狠打在了那具“尸体”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林中,回荡好远。 林子外,当郝猛与武良等人赶到时,远远便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响,随即是凄厉的参加声! “怎么回事?”郝猛双拳紧攥,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哥,怎么了?那么大动静?”小清与李小力匆匆赶来,听着林内的动静蹙起了眉头。 一营与四营远在农舍外,且与林子相隔甚远。两人也是晚上总感觉心神不安,来二营的路上碰到的。却未想,刚到这边就听见了巨大的响声。 李小力目光扫过四周,到处都没有熟悉的身影,蓦地心脏一抽,转过头望向郝猛,“他呢?” “对啊,怎么没看见二哥?” 郝猛着急道,“现在没功夫跟你们解释了!快跟我进林,二清子在里面!” 李小力听闻,眼眸陡然一沉。二话不说,朝林内跑去!接着便是郝猛与小清,等他们身影没入林子后,褚睿等人迅速赶来,“人呢?” 留在林外的武良连忙上前,“将军您的伤…?!” “不碍事,郝猛他们人呢?” “已经进去了!林内动静很大,属下觉得可能有危险…” “铁校尉,你率一队人迅速封锁住林子,俞筱,你们回到各营,稳住人心!武良,你随本将进林!” “是!”众人迅速分散,褚睿与武良带领一支队伍快速进了林子。 萧清感觉周围一片安静,身体像是漂浮在虚无的空间,能清楚感觉到身体血液的流动,胸口的跳动,但不知为何,身体却越发僵硬,动弹不得,像是灌入了海水般。 脑海中的景象也越发黑暗起来。 黑暗…不,她不要再待在种地方,看不到光明,甚至感觉连时间都是停止的。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就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人,孤独死去。 不! 萧清双眸猛的睁开,面前噬魂破碎面具下,淡褐色的眼眸正焦急地望着她! “主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醒醒!千万别睡!” 萧清蹙眉,只能隐隐听见只字片语,耳朵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声音在逐渐远离。 看来她的听觉能力似乎出现了问题,恐怕是之前刺入她胸口的尖刺上猝了毒的原因。这时,小腹处有一股冰凉的气流开始在他体内乱窜,渐渐冰封住她的血管,脉络,像有意识般涌到她的胸口。 萧清心中忽然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气沉丹田,引导着这股气流在体内缓缓流动,从一点点的筋脉,血管,到胸口,四肢,每一处都被这股气流充斥,包裹其中。 她心中一直有个猜测,若丹田内这股气流与那个男人的相似,那么,是否同那个人一样是寒性?若将内力包裹住血管,是否能阻止体内毒素扩散? 这样猜测着,萧清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试着将内力朝身体各处扩散。 噬魂望着凝神静气的萧清,双唇紧抿。目光一转,望向烟尘渐散的不远处,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在隐隐波动。 噬魂眼眸一沉,无数黑衣人堆积后面,那具“尸体”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身上衣衫破败不堪,露出干瘦如柴的胳膊。脸上半耷拉着破碎的脸皮,露出里面苍老褶皱的面容。 原来那具“尸体”,操控上百傀儡的幕后之人,竟是一个干瘦枯槁,风烛残年的老人。 深深凹陷的眼眶周围是道道深深的皱纹,此刻那双眼睛泛着令人生寒的光,阴戾地盯着噬魂,“你…竟然将我伤成这样…我定要你死…!” 身子不停颤抖,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大片血花!恨恨地瞪向萧清两人,目露凶光! 他将胳膊上挂着的袖子撕下,枯瘦的手指沾了血渍,开始在胳膊处写了起来。边写嘴里边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像是一种咒语,又像是祭祀的一种仪式。 “魂生——!”老人蓦地大叫,周身气息大噪,席卷林内!随即,就见原本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老人手中血渍一甩,像是有生命般瞬间蹿入他们体内。 黑衣人身上蓦地血光一闪,眼泛红光,像是一头凶猛的丧尸,嘶吼着朝两人扑去!噬魂抱起萧清躲闪着他们的攻击,只是他内力耗尽,动作没了之前的灵敏,不到片刻,就被人偶伤到了身体。 噬魂身子一颤,单膝跪到了地上。 “咯咯咯…方才你拼劲全力挣脱我的八卦阵,再加上那一剑的攻击,早就耗干了你的内力。咳咳…现在你已经无法对抗我的血人偶,他们皆是经过我的血喂养,威力比之前增加了三倍以上,若是之前的你或许还能与之较量一番,咳咳…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你受伤了…他们的身体可是有毒的,明白吗?你现在已经中毒了…” 噬魂暗褐色的眸子闪烁寒光,利落的用天月往胳膊处一划,撕下衣衫一角,紧紧勒住伤口上方动脉。血渍从他伤口处汨汨流下,如泉涌。 “你以为这样做会管用?白费功夫,老朽制的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噬魂觉得毒素已经渐渐沿着他的胳膊向上蔓延,双眼眯起,手中天月一转,闪电般朝胳膊砍去! 那边老者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他想砍掉自己的胳膊?! “咻——!”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电射而出,直直打在噬魂的刀柄上!强劲的力道让噬魂手腕一麻,手中天月差点松开,双眼微眯,朝林内一处望去。 “是谁?敢坏老朽的好事?!” 林内只余“嗖嗖”的风声,蓦地,一颗石子袭来,直接打在控儡老者手腕上! “嘶…”老者痛呼,手上动作一顿,那边黑衣人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 “是谁?!给我滚出来!鬼鬼祟祟藏着做什么…?” 怒骂未歇,又一颗石子从不同方向袭来,打在他的另一只手上!接着,不待老者喘息,一颗又一颗石子宛如超小型陨石,从不同方向极速朝他射来!老者身上剧痛,头部,鼻子,喉咙,胸口,手腕等薄弱位置纷纷遭袭,尤其是四肢筋脉处,承受的袭击更多,力道更重,绵绵不绝的石子似疾风暴雨,回响在林中。 终于,石雨停下,老者身子也如破败的柳絮,颤巍巍倒下。身上几乎无完好之处,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洞。 “到底是谁…?” “哼!老夫的名字是你能知道的?干瘪臭酸菜,老子在树上睡得好好的,你们在下面瞎折腾,这下好了吧?扰了老夫的好梦,你们要怎么补偿我?!”一道无赖的声音缓缓传来,接着就见树上跃下一抹身影。 缓缓走出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长长的胡子编者可笑的辫子,大冷的冬天却穿着一件单薄的破衣衫,脚蹬一双露趾草鞋,晃悠悠拎着个大酒壶走了出来。 “你是…谁?”倒在地上的控儡者虚弱的问道。 白须老头灌了口酒,懒洋洋道,“你管老子是谁?就不告诉你!”那任性的语气,理直气壮,气得地上的人差点吐血。 噬魂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老人,眼眸微闪。若方才林内只有他一人,他是如何将石子从不同方位同时掷出?难道是很早就做了机关?不,石子中携着内力,不可能是机关做出。那…难道是他在不同位置射出的?若是这样,那需要多快的速度?多精准的力道? 这个人,究竟是谁?! ------题外话------ 推荐好友月光的文:摄政王绝宠之惑国煞妃 颜如玉,权门颜家的天之骄女。 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生受尽苦楚。 双眼被刺,双臂被斩,容颜被毁,最终沦落成为众人观赏的怪物。 一切因她看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苟且偷生三载,只为护她唯一至爱。 可亲生子被当成玩乐的工具,痛苦的惨叫在她耳边响起时。 她亲自杀死自己忍辱三年所保护的爱子。 斗兽场上,泣血咒怨。 如有来世,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传言 楚家庶出次女眼盲无用,是个累赘。 可又有谁知,她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之间风华显,顷刻之时江山覆。 一代骄女的死去,是另一个传奇的开始。 本文权谋文,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虐,可放心入坑! 第二百一十二章 鬼谷子 在噬魂脑中不断思索着的时候,白须老者不知不觉走到他面前,悠悠灌了口酒,扫了他一眼,“小子,不错嘛,胳膊被削断了一半,还能面不改色,我喜欢。” 望着汨汨流血的噬魂,再扫了眼他怀里的萧清,转了过去,“老瘪三,你不回你的西域,跑到祁国来做什么?” 控儡老者一惊,眼中掩过诧异,“你什么意思?” 白须老头打了个酒嗝,“嗝…这种程度的傀儡术就敢在老夫面前现,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你那副酸菜样!不过,老夫记得你们这一族最忌讳与外人打交道了,隐世埋名数百年,怎么现在忽然想要出世了?还是说,有些人违背祖训,偷偷跑出来的?” 控儡老者此刻已经不只是诧异了,而是震惊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今日老夫把话撂这,要么留下一只手,要么老夫亲自送你上西天,你选吧!” 老者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手腕方动,就发现身子瞬间僵住,眼睛大睁,“你…” “别在老夫面前耍你那雕虫小技,我怕自己看了会笑破功。既然老夫知道你们族中之事,何不想一下,我可能连你们操纵傀儡的气线都知道呢?或者,傀儡操纵术对术者自身的危害也一清二楚?” 老者身子再次一震,双手垂下,有了决断,“前辈说话可算数?”他不是不识时务者,他能察觉面前老头绝非普通人,仅通过他的傀儡术就能猜测出他的身份,整个祁国没几个人。 “不一定哦,那要看你表现了,不过,你已经没了选择。” 无赖加威胁的语气,让老者满腔愤恨,可却又无可奈何,“我明白了,希望前辈能遵循约定。” 话落,刀影一闪,枯瘦的手腕齐齐被斩下,血肉模糊! “唔…”老者身子晃了晃,稳住身形,“我…已经做到,还望前辈放我一条生路。” “你可以走,但我有句话劳烦你带给指使你的人。” “前辈…请说。” 白须老人慢悠悠上前,来到他面前,那双饱经万千世物而沉淀的眼睛淡淡瞥向他,悠悠灌了一口酒,说出他的嘱咐。 断腕老者听他说完,眼眸陡然大睁,不可思议地望向白须老人身后,随即点头,“是,晚辈定会把话带到。” “恩。” 白须老人不再看他,徐徐朝噬魂两人面前走去,再望向他身后,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噬魂若有所思地望着走来的老人,眼眸微闪。 “小子,还不松开你那脏手,要搂她搂到什么时候?”老人方才还友好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变成一脸菜色,斜眼便扫来一双针眼。 噬魂手紧了紧,未松分毫。 “小子,我看你手不想要了是吧?老夫再说一遍,给我松开!” 噬魂仍然一动未动,与他冷冷对视,不退分毫。老人冷哼,刚要出手,噬魂怀里的萧清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噬魂,我没事,放开我吧。” 噬魂还是不动,冷冷盯着对面的老头,萧清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用担心,他是我的…” “臭老头——?!” “师傅——?!” 萧清话未说完,就见旁边迅速蹿来两道身影,瞠目结舌地紧紧盯着面前的邋遢老人,手指着他抖啊抖好半天没说出话。 李小力径直越过两人,走到萧清面前,目光扫过她胸口上的尖刺,眸光一冷。 “你怎么样?” 不待萧清开口,噬魂道,“是炼鹫毒,中毒者会四肢发麻,五官尽失,她现在几乎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旁边的郝猛与小清一听此话,顿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几步跨到萧清面前,“二清子,你怎么样?” “二哥,你没事吧?!” 萧清只能通过听到的只言片语和口型,来推测他们说出的话,“我…没事…” “这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林内发现了咱们人的尸体吗?怎么又忽然冒出这么多黑衣人?” “是啊二哥?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林子里啊?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两人连番炮轰,望着萧清动弹不得的身体,脸上越发焦急慌乱。 “你们两个还真是没变啊,当我老头子是死的吧?”话落,“嘭嘭”各一脚,直接将堵在萧清身旁的两人踹飞出去,那动作是要有多熟练有多熟练。 褚睿等人出现一瞬间,恰巧看到这一幕。身后的人望着满地的尸体,再加上方才那一幕,想也未想,手中的剑“刷刷”地抽了出来。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作乱?!”武良叱道。 褚睿眯眼望着不远处的白须老头,若有所思。 老头理也不理这边的人,蹲下身子拍了拍萧清的脸,“死小子,看哪呢?没看到老头子我在这呢?怎么也不叫一声?” 萧清内心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又来了… “臭小子,我跟你说话呢!”说完直接拧住萧清的脸,狠狠地掐着。 萧清额头一抽,拿眼睛瞪他。 她忍!要不是现在不能动弹,她定会把他的胡子全拔个干净! “嗤嗤,以前多滑溜啊,想拧一下你的脸都不行!怎么今天这么老实啊?要不以后就这样得了!” 噬魂眼眸沉了沉,不语。 这时郝猛和小清揉着摔痛的屁股跑来,瞪着白须老头,“我说老头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云游了吗?” “师傅!二哥这是怎么了?你快给他看看啊!” 郝猛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对!老头子你快看看二清子,她受伤了!” “哼!死不了!既然敢独身闯林,受了伤就该自己处理,凭什么老头子我给他擦屁股?” “臭老头!你说啥?!” 小清忙拉过怒气冲冲的郝猛,讨好地扯住老头的袖子,“师傅~您就给二哥治疗一下伤口嘛…回头我给您做酒花蜜,满满一大缸,您看怎么样?” “哼!” 小清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笑嘻嘻道,“再加整只的桂枣烧鸡,还有辣花生,怎么样?” 老头“咕咚”咽了口唾沫,哼唧道,“臭小子,就知道拿这些东西贿赂老头子我…” 小清嘿嘿一笑,小小的虎牙讨喜又憨厚。每次拿出这些东西,师傅还不是马上就服软了?不过师傅吃软不吃硬,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哥跟二哥怎么就不明白? 老头恨恨瞪了眼小清,从兜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瓶子,倒出一粒药塞进了萧清嘴里,嘴里不停叨叨着,“你这臭小子,就不能跟小小清那样,哄我几句嘛?刚刚看着我还当没看见,老头子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声音里竟透着浓浓的委屈,郝猛和小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敢情这老头是在耍小性子呢?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老头(师傅)脾气怎么还是没变啊?还是那样幼稚无理取闹,跟二哥简直是相冲,怪不得每次都被二哥气得哇哇乱叫! 白须老头此刻正给萧清搭脉,白眉微拧,淡淡瞥了萧清一眼,松了手,“把他抬回去,我要给他解毒,木头,小小清,赶紧的!” “哦哦!” 两人刚想上前,噬魂便已经稳稳抱起了萧清。 “哎刚刚俺就想问了,你谁啊?怎么会抱着俺家二清子?”郝猛瞪向噬魂,上下不断打量他。 噬魂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郝猛还要开口,被一旁李小力拦住,“他不是敌人,具体的待会我再告诉你们,现在先回去!” 郝猛和小清心中虽有疑惑,但知道此刻萧清的身体最重要。遂不再多言,迅速跟了上去。 褚睿看到萧清被浑身漆黑的男子抱走,然后就见白须老头也跟着离开,眉梢微蹙。 郝猛和小清这时看到褚睿等人,连忙走来,“将军,千长,俺二弟受了伤…” 褚睿摆手,“我都明白,你们赶紧过去吧。有需要让人前来禀我。” 郝猛点头,与小清迅速离开。 李小力缓缓走来,朝褚睿行礼,“褚将军,恕我冒昧。今日之事,是诸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标很明显,但若没有人配合,根本不可能时机掐得这么准。” 褚睿眼眸深沉,不语。 李小力言尽于此,朝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以褚睿的能力,定能清楚这点。今晚之事,褚睿定会暗中处理,不会向外宣扬。但若被有些人故意利用,大肆渲染,或许会将女人推到风口浪尖。如今到了前线,他的布防还未完全转移,消息无法畅通,也未能完全摸透北境军及边塞的势力划分。若现在让女人出头,引起那些混乱势力的注意,再加上她手中的东西,对她来说麻烦会接踵不断。 李小力眼眸深邃,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幕,喃喃,“看来,速度要加快了…” ** 萧清被安排在一间单独农舍,老头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名曰:男女收受不清。郝猛气得直跳脚,在屋外来回踱步,“臭老头,这驴脾气真是一点没变,俺简直跟他犯冲!” “行啦大哥!有师傅在,你还担心什么?师傅会治好二哥的!不过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二哥怎么会一人进林子去了?” 郝猛听到这里,脸上闪过懊恼,“都怪我,之前有三个人…”就这样,郝猛开始讲述晚上发生的事情。小清听后,蹙眉,“看来那些人是故意将你引开的,他们究竟是谁?” “他们是二营的兵,只是俺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郝猛也不傻,很快就想明白,那几个人可能是细作,或者是别人假扮的。 “先别想了,等二哥好了再说吧!不过,刚刚那个男的谁啊?” 郝猛蹙眉,“我猜想,方才林内的动静恐怕就是他所为。若是这样,他的功力,绝对在我之上。” 他看到了战后的林子,仅凭一击便齐齐斩断那么多树桩,若没有深厚的内力及功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我看他对二哥也很紧张,应该不是敌人。不过,他人去哪了?”小清发现周围都没有方才男子身影,甚至连气息都察觉不到,“不会吧?这人就这样走了?也太神秘了吧?” “算了,待会问小力吧,他应该知道。” 话落,就见李小力走了进来。 “小力,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有点事。”李小力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小清道,“师傅把我们赶出来了,现在应该在给二哥疗伤呢。对了小力,方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李小力淡淡道,“保护她的人。” “啊?没有详细点的?他从哪来啊?这一路都跟在二哥身边?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你们在明,他在暗,不知道也属正常。” 郝猛拧了拧眉,“他功力深厚,绝非普通人,二清子在哪找的人?” 小清道,“二哥做事,我们一向不会多问。只是这个人,我们能相信吗?” 李小力望着两人,淡淡道,“若之前,答案还未可知。但今夜过后,他能为女人豁出性命这点,毋庸置疑。” 屋内,鬼谷子在替萧清施针。封锁她身上所有穴位,用内力一寸寸将她体内的毒素引出。这是一件及费心神的活,他需要完全了解人体穴位,脉络和器官,不出一丝纰漏地将毒从她体内一点点剥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几人也焦急地等着,须臾,总算听到里面有了响动,郝猛二话不说就推门闯了进去,正好看到鬼谷子调制药剂。 “谁让你们进来的?莽莽撞撞干什么?” “老头,完事了?二清子怎么样?” “自己不会看?” 郝猛忙走了过去,正好看到萧清眼睑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顿时一喜,“二清子,你没事啦?” 萧清动了动身子,“恩。” “那…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 “恩。”其实还是听不太清,但比刚才是好多了。身上也开始逐渐恢复只觉,只是还不能随心所欲动弹。 萧清眉宇微蹙,望向鬼谷子,“我身上的金丝软甲呢?” 鬼谷子瞥了她一眼,“干嘛?我老头子还会拿走你的宝贝不成?先搁在我这,过两日给你。” 老头子绝对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再多问也没用,萧清索性闭嘴。 郝猛道,“二清子,你是怎么受的伤?不是有金丝软甲护体吗?还有什么能伤到你?上次树海你被那条巨蟒咬上肩膀,不是也只是挫伤吗?怎么这回竟然被这个尖刺伤着了?” 旁边桌上放着从萧清身上取出来的尖刺,郝猛打量着,怎么都不觉得这的东西威力有那么大。 “谁说伤她的是这玩意儿了?”鬼谷子忽然开口,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下,拿出一个琉璃瓶子,“伤她的是这东西。” 郝猛小清凑了过来,只见瓶子里装着一只小虫,暗黄色,有人指甲盖这么大,尾端有一根极小的刺,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李小力眯了眯双眼,“西域蜣蜋蛊。” 鬼谷子意外地望了他一眼,“小子,不错啊,还知道这个。这确实是西域的蜣蜋蛊,它附身于尖刺上,在萧萧不查时,将毒刺刺入她体内,才会导致她中毒。” “啊?二清子不是有金丝软甲吗?怎么还会被刺伤?”郝猛疑惑。 “哼!这就是你们嫩的地方。自己对敌人一无所知,敌人却将你们的压箱底消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你们不被坑才怪呢!”鬼谷子冷哼,晃了晃琉璃瓶子,“这种蜣蜋蛊可以分泌出一种毒液,轻易渗透金丝软甲的表层,将毒刺刺进去,金丝软甲可以抵御刀剑等外力攻击,但对这种带有腐蚀性的毒素,就很难抵御了。就算再坚韧,只要弄出一个小洞,这蛊虫就能将毒刺刺进去,明白吗?” 萧清几人顿时不说话了。 “哼!你们还嫩着呢!多学着点吧,尤其是你!”鬼谷子指着萧清,“就不能让人省点心,老子刚来就让我碰上这一幕,白教你那么多了,若让人知道了,我鬼谷子的脸还往哪搁?” 萧清对他的叨叨恍若未闻,淡淡道,“你怎么忽然来了?没事就赶紧走吧。” “臭小子,我大老远赶来救你,你就这这个态度?”眼睛瞪着萧清,忿忿中又带着委屈。 萧清心中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是我的错,你还是恢复正常吧,我看着渗得慌。” “噗嗤”旁边两道闷笑声传来,鬼谷子狠狠瞪了眼郝猛和小清,“你们两个,皮痒痒了是吧?是想尝尝我最近特质的痒痒粉?” “没有没有!师傅息怒!小清再也不敢了!”两人头摇得像拨浪鼓,鬼谷子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将桌上的碗递给小清,“去给她喂下,明日再服两次,余毒就清了。” 小清忙接过药碗,扶起萧清给她喂药。 鬼谷子坐到一旁,双手环胸,“现在,该是我审问的时间了,之前我先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 郝猛和小清身子一僵,耳后冷汗直冒。 完、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月光的文:摄政王绝宠之惑国煞妃 颜如玉,权门颜家的天之骄女。 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生受尽苦楚。 双眼被刺,双臂被斩,容颜被毁,最终沦落成为众人观赏的怪物。 一切因她看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苟且偷生三载,只为护她唯一至爱。 可亲生子被当成玩乐的工具,痛苦的惨叫在她耳边响起时。 她亲自杀死自己忍辱三年所保护的爱子。 斗兽场上,泣血咒怨。 如有来世,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传言 楚家庶出次女眼盲无用,是个累赘。 可又有谁知,她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之间风华显,顷刻之时江山覆。 一代骄女的死去,是另一个传奇的开始。 本文权谋文,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虐,可放心入坑! 第二百一十三章 炼鹫毒 李小力望了眼僵住的小清,自然将碗接过,给萧清喂起药来。 “看来,你们都无话可说啊!那老夫也就没什可问了…”鬼谷子神色淡淡,忽然开口,“跪下。” 这种平静的语气,却让两人身子一震,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离谷前,你们都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郝猛低头,“不涉政权,不涉名利,不牵扯进势力斗争中。” 小清道,“替二哥扫清一切障碍,护二哥周全。” “你们做到了吗?” 两人垂首不语,鬼谷子睨着二人,“任凭她涉入政权,成为风口浪尖。被人利用还尤不自知,一次次受伤却还不知收敛。如今竟然背着我从军,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说!这就是你们答应我的结果?!” 郝猛与小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想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是吧?行!看来你们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心上。既然这样,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吧?” 郝猛抬眼,“俺没话说,要罚就罚,俺认了!” 小清低着头,“师傅,二哥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也很担心她会陷入危险之中,但与其日夜担忧这个,不如想办法成为二哥的助力,与他共进退!” “哼!你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们?”鬼谷子那双隼利的眼睛仿佛瞬间能穿透人心,却又深不见底,“这九州大陆存在已经上千年,多少隐秘势力宗门是你们不知道的?经历上千年繁衍,这其中暗藏的危险你们根本无法想象!你们以为祁国就是这九州大陆的霸主了?先不论漠北与鬼夷国对祁国的觊觎,就大祁与九州大陆隐秘宗族的牵扯你们又了解几分?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无所顾忌了?真是太天真了!” 鬼谷子话语毫不留情,李小力淡淡扫了眼他,继续喂药。 “或许现在我们还不行,但不代表将来也不行!俺郝猛就这两个弟弟,无论他们干什么,俺都支持,也不后悔!”郝猛永远都是这种耿直性子,不懂得迂回。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完全将之前路上小清交待他的,抛之脑后了。 小清心里无数只乌鸦飞过!笨蛋大哥!干嘛现在撞刀口上啊?就不会等到师傅心情好点时再说嘛?不懂变通的木头疙瘩! 果然,鬼谷子听完郝猛这番话,脸色是彻底沉了,冷笑,“好,还真是有骨气,果然是离开得久了,连老夫的话都敢忤逆了。”话落,手中凭空出现一只琅琊棒,朝着两人毫不留情得抡去! 郝猛小清同时闭眼,等待疼痛降临。 “啪——!”萧清却忽然握住琅琊棒棒头,拦下了这一棍。 “二哥!” “二清子你能动了?” 萧清淡淡望向鬼谷子,“不要动他们,有话跟我说。” 鬼谷子眯了眯眼,收回了琅琊棒,“好,我就同你说。我问你,离谷之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不踏足帝都,不涉及朝堂,卷入政权斗争中。” “还有呢?” “一切决定都要以自身性命为基准。” “那你做到了吗?” 萧清抬眸,“我也曾说过,我只会遵循本心,一切行动都会以此为参照。” “涉及政权,参与党争,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这就是你说的遵循本心?” “无论在何处,这些都少不了,就如你所说,九州大陆处处有我预料不到的危险,无论我在哪里,都不曾真正远离过危险,既然如此,我何必要躲?” “借口!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你已经处于风口浪尖,多少人的目光紧盯着你,想要你的命?就拿今晚要杀害你的那人来说,他是西域名门隐宗中人,既然有人不惜动用隐门的人也要除去你!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这表示那些人是真的要将你杀之而后快!一旦隐门插手此事,到时你就真的没有生路了!” “那又如何?” “你说什么?!”望着萧清面无表情的脸,鬼谷子是真的火了。 “若因这样就选择退缩,停止不前,我才是真的没有生路。师傅,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只求无愧天地,无愧本心,所做之事,无非只为‘不悔’二字,若让我只顾自身性命,而失了本心,那就不是我了。” 鬼谷子明白,他太明白面前女子的性格了!只是,他只求她能安稳活在世上,不愿看她一步步踏入注定的宿命中!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他鬼谷子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不信命,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却越发觉得,世间有些事,并非他能左右的,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无论他怎样挣扎,命运还是会朝着既定的方向一点点行进! “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萧萧,你的身份难道你忘了?若你女子的身份暴露,不只是你,连你身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答应我,不要再牵扯进这些俗世中,随我回黑山谷。” 萧清沉默,须臾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的,但不是现在。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完成,否则,我不能离开。” “何事?” 萧清眼眸漆黑,“找到杀死小呈的凶手,在那之前,我不会离开。” “我不想知道这个小呈究竟是谁,但萧萧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依然留在这里,或许有一天事情会发展成你无法预料的结果,到时你无法再离开,那时该怎么办?” “命运是对一个人能力考验的偶然,既然无法抗拒,便只能从命。” 鬼谷子眼中闪过复杂,“真不明白你这性格是好还是坏。我知道你做出的决定很难再改变,但萧萧你记住,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你必须立即离开,这是我对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萧清明白让面前的人妥协有多困难,须臾,缓缓点头,“好。” 听到萧清答应,鬼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话语却一转,“只是,你们竟然瞒着我偷偷从军,若不是我听到消息算准你们的行程,提前在这里等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们!这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 轻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郝猛与小清身子莫名一哆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鬼谷子道,“正好近段时间我研究了些药剂,还愁没人给我试药,现在正好有人选了。近段时间我会待在沧州,你们也会编入北境军开始训练,正好帮我试试这些药的效果。” 郝猛与小顿时齐齐变色! 不要啊!他们可还记得当初在谷里时那段黑暗岁月!老头经常捯饬许多稀奇古怪的药,动不动就拿他们试药,要么吃完浑身发痒,要么酸痛难忍,要么不停得打喷嚏,总之什么反应都有,简直不堪回首,没想到现在这老头又来?! 郝猛咕咚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望他,“老头…能不能打个商量?咱们换个处罚方式你看可好?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行。” 鬼谷子垂着眼斜他,“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不行。” 郝猛一噎,与小清相视一眼,脸色同时耷拉了下来。 “还有你,别以为受伤了就能逃开,过两日去把老头子我的衣服洗了,破的给我缝好,再给我做两顿好吃的,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萧清脸顿时一黑。 小清瘪嘴,师傅还真会选,明知道二哥洗个衣服都能洗烂,更别说缝补,还做吃的,二哥肯定会把厨房给炸了的!这完全是照着二哥的死穴踩啊! “起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郝猛与小清简直像听到了神音,连忙站了起来。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郝猛过去开门,李小力将萧清衣衫拢了拢,门打开,外面的人正是武良。 “千长。” “郝猛,小萧怎么样了?” 郝猛侧身让武良进来,武良走进屋内,看到萧清已经醒来,便放心了,“你醒来就好,将军让我来看看你。” “替我谢过将军,毒已解,没事了。” “那就好,明日还要赶往清云城,你好好休息,有事寻我。” “武千长。”郝猛叫住他,“褚将军伤势如何?” “只是伤到了手臂,已经让军医包扎过了,现已无碍。” 萧清问道,“褚将军受伤了?” “恩,刺客扮成仆人给将军斟酒时用匕首划伤了将军,幸好将军反应灵敏,躲过了要害,才未让贼人得逞。” “那刺客抓住了吗?” “没有。当时屋内所有的烛灯被一阵风熄灭,陷入一片黑暗,等我们的人反应过来,已经不见刺客的身影。后来郝猛找来,说了林内的情况,将军察觉出不对,我们便匆忙赶了回去。” 萧清沉思,武良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二哥,林内行刺你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啊!” “哼!现在知道不安了,早干嘛去了?当初老老实实待在并州不就没事了?谁让你们瞎折腾!行了,都赶紧休息吧,老头我也累了,你们仨,跟我出去,别在这耽误萧萧休息了!” 鬼谷子将三人赶了出去,又嘱咐了萧清几句,关上门走了。 不大的屋里现在只剩下萧清一人。重新躺下,拉了拉被子,萧清闭上了眼睛。这十日风餐露宿,今日总算有“床”可以睡,真是难得。 行了千里,总算到达目的地。今晚发生的事,虽解开了这段时间她心里的疑惑,但恐怕还没结束。究竟是谁指使人暗杀她?目的又是什么?他们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既然能安排今晚的暗杀,营内定有他们的人,那这些人究竟是谁? 萧清脑中思绪万千,此时万籁俱寂,已过子时,可她仍没有丝毫睡意。 屋内出现一道黑影,是之前消失的噬魂。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脸上的面具也恢复如初,萧清望着忽然出现的噬魂,轻笑,“你倒是挺会选时间的,方才去哪了?不会是修你的面具去了吧?” 噬魂却单膝跪地,“噬魂无用,让主子受伤了。” 萧清沉默,随即道,“我这条命不是你救的吗?为何这样说?” 噬魂垂首,漆黑的面具再次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出情绪。但萧清却能感觉出,他在自责。 自责…吗? 萧清嘴角微勾,坐了起来,反正也睡不着,就撑着下巴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现在想来,她似乎从没见过噬魂的长相,今晚中毒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噬魂的左半边脸,准确来说应该是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是很复古的暗褐色,皮肤很白,但他露在外面的肌肤确实是健康的古铜色。看来他是真的长年都带着面具,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种色差。 左臂上的绷带隐隐透着血迹,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飘来,充斥在空气中。 噬魂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知为何,身子渐渐僵硬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萧清忽然开口。 “已经无碍。” 萧清目光落在他左肩上,她还清楚记得黑刃快速砍向他胳膊的那一瞬间,即使当时听觉已失,她还是能想象出肌肉瞬间被撕裂的声音。 眸光渐渐幽深,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更显晦暗。 “你很喜欢跪着?起来吧。” 噬魂缓缓站了起来,萧清将放在一旁的黑袍递给了他,“今晚,谢谢你救了我。” 半晌,才听见他干哑的声音,“…这是噬魂该做的。” “没有谁为谁舍弃性命是应该的,你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为某人存在的附属品。” 噬魂身子一动,沉默不语。 萧清目光扫向他被血打湿的绷带,淡淡道,“过来坐。” 噬魂身子滞了滞,还是上前坐了下来,只是离得萧清很远。 萧清好笑,只得拿了东西上前,“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是吃人的怪兽呢。”伸手拆开他被血浸透的绷带,却被他闪身躲过,噬魂有些不知所措,“主子…” “老实别动。”萧清淡淡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迅速拆下他的绷带,一道深深带血的狰狞伤疤出现在眼前。萧清眸子一滞,迅速给他上了药,用新的绷带帮他包扎起来。 “好了,每日记得过来,我帮你换药。不许拒绝,不许说不。” 噬魂望了眼胳膊上包扎好的伤口,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随即站了起来,“…谢主子。” “你赶紧把伤养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萧清竟一旁的药瓶扔给他,“我知道你身上应该也带着药,不过这个是老头子精心制作治疗内伤的,你可以试试。今晚我受了伤,老头子说半夜可能会高热,你辛苦一下,留在这里守夜吧。那边有个矮椅,你就在那将就一晚吧。我先睡了,烛火帮我熄掉一个。” 萧清重新躺了下去,盖上被子背对着她睡下。噬魂望着炕上女子纤瘦的背影,在烛火下拉出一道纤长影子,随即上前,熄掉了一个,转身在矮椅上坐下。 屋外寒风凛凛,屋内却异常温暖。噬魂望着那抹熟悉的削瘦身影,还有隐隐传来的均匀呼吸,面具下的眼眸闪烁莫名光芒。缓缓闭上眼,嘴角轻扬,他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有一种热流缓缓流淌在胸口间,久久不散。 翌日,萧清醒来后,屋内已经没了噬魂的身影。望了眼外面,简单收拾一下,便走了出去。 “二清子你醒啦?身体没事了?”郝猛恰好走进院子,上下打量了下萧清,看到她精神还不错就放下心来,“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没问题吧?” “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妨碍。” 这时小清端了碗米粥出现,“二哥,你赶紧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萧清点头,迅速洗漱完,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便出去了。接过小清递来的粥,刚送到嘴边,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小力拦住,然后也递给他一个碗,“先把这个喝了。” 黑乎乎的药汤出现,萧清皱了皱眉头,还是接过仰头灌下,嘴里的味道让萧清暗暗咬牙。 那个臭老头… 几人简单吃了些东西,迅速去了集合地点。须臾,越来越多的新兵抵达,终于整个大军集合完毕,缓缓朝青云城而去。 “去青云城至少要穿过七八个城县,若是走官道的话,还能稍快点,不知今日能否抵达。”石洪喃喃。 黑子瞥了眼萧清,一副欲言又止的好奇模样,萧清知道他想问什么。昨晚林内那么大动静,距离林子最近的二营肯定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褚睿下了禁令,知道内情的人一律不得透露消息,所以是没办法满足他的好奇心了。 郝猛凑了过来,“二清子,那臭老头又不知道去哪了,他毕竟不是营里的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以他的身手,你还用得着担心?”说不定那老头现在就躲在某处,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呢。 萧清倒是猜得十分准确,鬼谷子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兵服,易好了容,正晃悠悠地跟着二营的队伍走呢。望着不远处的萧清与郝猛,哼了哼。几个臭小子,这次他要好好看着他们,免得他们又惹祸! 平凡再平凡的面容,绝对是放到人堆里瞬间被淹没的那种,完全让人过目就忘。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二营在何时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清云城 清云城,是沧州北面一道重要边城。塞北边境失守,北境军退居沧州清云城进行防守,若此处关卡再丢失,那么辽人铁骑就会毫无顾忌踏上大祁疆土!所以,此处又名为祁国第一道防线,所以绝不能有失! 此时,清云城城墙之上。十月寒风吹刮着城壁,簌簌作响。风刮在脸上,宛如刀割般。四周是宽约三丈的护城河,在气温骤降下,隐隐结了一层薄冰。 “启禀唐将军,哨兵来报,褚将军率兵已到沧州临城,预计明日午时前抵达清云城!” 面前男子年龄约四十上下,身着铠甲,黑须宽脸,不大的眼中时不时闪过精光。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人迅速退了下去,男子身旁的副官上前,“将军,没想到他们速度那么快,等褚睿他们来了,定会追究我们边塞失守一事,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本将军自有应对之策,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褚睿此人,表面忠正,实则狡猾得很,让下面的人最近收敛些,别让他抓住了把柄。” “是。” 唐寅盯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荒原,眼底闪过暗沉。 褚睿率领大军在第二日午后准时抵达清云城,将大军安顿好,已经是傍晚,一万北境军很快与城中留守的大军汇合,五万新兵也被安排在了城郊东面,与北境军大营仅有一林之隔。 五个营的千长安排好各营事宜,便不见了人影。萧清等人被安排在了一方营帐内,账内可以容纳八人,都是通体的铺,没有丝毫间隙,八人通通挤在这一个横铺上,身子挨身子,恐怕转个身都困难。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除了你们五人,其余三人都是别营的,训练的地方有四个,你们是第一校场的。好了赶紧收拾一下吧,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 那人又跟他们简单说了洗漱吃饭的地方,随即便走了。萧清五人开始收拾起床铺,石洪、黑子、豆子与萧清两人一起分到了这个营帐。不一会,就有三人掀帘走了进来。 三人望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萧清几人,也没说话,就找了一个床铺将东西放下了。 “二清子,你睡里面吧。”郝猛给萧清留下一个足够宽的位置,将床铺给他铺好,拿了桶准备出去。 “我来吧,又不是没长手。” “不行,二清子你前天刚受了伤,这两日又奔波了那么久,就别浪费这体力了,你赶紧去眯一会,俺去帮你把水打来。你们谁要水?把桶拿来,俺一块打了!” 黑子累得趴在炕上一动不动,听到这伸出手晃了晃,“我我!郝哥你也给我打一桶,我累得实在走不动了…” “呵呵,他累坏了,郝老弟,我陪你一块去吧!”石洪道。 “还是我去吧…石,石大哥之前不上崴着脚了吗?你休,休息吧…”豆子拎起旁边两个空桶,便跟着郝猛出了营帐。 “这小子…”石洪笑了,转头望向旁边收拾东西的三人,笑道,“三位兄弟都是哪个营的?我们五人是二营的,以后咱们住一处了,还请你们多关照。” 其中身材较胖的一人道,“哦,好说好说。”随即指着旁边斜眼打量他们的一人说道,“我跟他都是四营的,暂时被分到这里了,我是乔大,他叫刘远。” 叫刘远的兵有些高傲地斜了眼萧清几人,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石洪也不介意,又望向墙边正在收拾东西的一人,“这位小兄弟呢?” “宁浅。” 叫宁浅的男子长了一张白净的脸,五官温润俊逸,只是却感觉不太亲近人。说了自己名字后,就不再开口,直接背对着众人躺下休息了。 “嗤,假清高!”刘远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乔大忙出来打圆场,之后几人又说了几句,便都休息去了。 新兵奔波了十几日,能筋疲力尽,没有那种闲心多说什么了,须臾,账内就陷入了安静。 这时,一阵窸窣声传来,萧清睁开眼,正好看见那个叫宁浅的男子在换衣服。精瘦的身上有着线条分明的肌理,白而不羸弱。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身,正好对上了萧清的目光。 宁浅一愣,随即朝他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换衣服。 萧清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萧清还是被郝猛给摇醒了,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怎么了?” “二清子快别睡了,我给你打了点饭,你快起来吃了,一会咱们还要集合呢!” “哦。”萧清下了炕,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两个馒头,一碗青菜,或许是饿了,萧清吃得津津有味,须臾,所有东西都进了她的胃中。 “饱了吗?不够我再去拿点。” “已经饱了,你吃过了?” “早吃了!吃了十七个馒头!嘿嘿!” 萧清轻笑。想起其他人目瞪口呆看着他连吞十七个馒头,该是怎么一副场面。 “走吧,不是要集合吗?” “恩,不知让咱们大晚上集合干什么,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也许是想办个篝火晚会呢?” “哈?怎么可能?”郝猛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萧清笑笑。结果,两人到了集合的空地,望着围绕在篝火旁边的成千上万的新兵,不说话了。 “这…还真是篝火晚会啊?二清子你怎么知道?”郝猛嘴巴大张。 萧清面无表情,“我方才开玩笑的。”她真的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误打误撞给猜对了。 “过去吧,我看见石洪他们了。”郝猛道,萧清望过去,看到石洪三人正朝他们招手。 两人走了过去,旁边的人挪了挪给他们空出一个位置,萧清朝他们点点头坐了下来。 二营的人如今没有几个不认识萧清这一行人,皆因行军路上他们的“事迹”。石洪是个好老哥,热于助人,待谁都十分亲切,所有人都很尊敬他。 黑子性格爽朗,说话风趣,是个自来熟;豆子虽腼腆,却任劳任怨,默默帮助有困难的人,这让二营的人都十分喜欢他。 当然,这都是萧清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但他却不知,众人之所以对几人那么关注,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这个一路上就风头不断,名声传遍五个营的少年,在二营已经不知不觉处于某种十分微妙的位置。想一下,连几个营的千长甚至铁校尉都待他格外不同,他们当然不愿轻易得罪,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得好。 萧清对周围频频扫来的视线仿若未见,安静坐在那一声不吭。众人望了一会,见他只是坐在愣愣地发呆,也觉得没意思,就转过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过几日上面要挑选一批新兵加入北境虎啸营,不知是真是假。” 一听这个,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 “这个我也知道!大伙应该都听过咱们大祁的虎啸军!那里面的个个可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若真有人被选进去,那此人绝对有真本事!” “这个咱们都甭想了,人选啊千长心里肯定早有数了!咱们根本就没机会!不过我倒是听说,入了虎啸军,不只伙食待遇会有所改善,地位更是不一般。你们看咱们新兵营的几个千长都是从呼啸营里出来的嘛!” “真的?” “当然!绝对准确的消息,还能有假?” … 那边说得兴奋,这边倒是一片安静。 “小萧啊,你知道此事吗?”石洪问他。 “刚知道。”原来北境军里还有这种事,倒也有趣。 “据我探听,这个消息十有*是真的,恐怕这两日千长就会将此事告诉我们。”黑子神秘兮兮凑过来,“不过挑选的人数极少,似乎每个新兵营都只会选出一百人,一万人中选一百啊!嗤嗤,可真够少的!” 萧清瞥他,“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嘿嘿,有时间就混入人堆里,听得东西自然就多了。你可别说,现在咱们新兵营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个个都牟足劲要表现一番呢!你看那边三营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虎啸军来的,还有五营的那几个,听说他们个个都出身名门,还有一个好像是什么武将世家的公子呢!” 萧清随着黑子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恰好那边几个人也望了过来,隐隐含着打量探寻的意思。 “那几人因为出身不错,所以五营基本上以他们马首是瞻。一营的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听闻他们是武道世家出身,那边那边,就是那几个个头很高的,当日在青木原树海,听闻就是他们将袭击新兵的虎兽干掉了,身手十分了得!四营是咱们此次行军队伍中损失最少的队伍了,不过还没探听出详情…” 萧清就这样听着黑子说着这一路探听出的消息,这时,旁边的石洪拿胳膊肘拱了拱两人,“嘘,别说了,有人过来了。” 萧清转头,正好看到五营的几人缓缓朝这边走来。周围声音渐息,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望来。 “你们谁是萧清?” 话音一出,周围顿时一阵安静。 萧清这个名字,在行军路上众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一次。在树海中斩杀巨蟒,让铁校尉亲自开口庇护,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最然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但无风不起浪,萧清的名字还是在五万新兵营中掀起不小风波。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名声虽不小,却从未见真人出来说什么。众人只知道他是二营的,其他一概不知。 所以现在看到有人起了个头,问题还是有关“萧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你们谁是萧清?”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开口,目光在萧清几人身上来回打转,似在考虑谁是他们要找的人。 郝猛皱眉,“你们有啥事?” “你就是萧清?” 怪不得他将郝猛认作萧清,既然能斩杀巨蟒,通常都会下意识觉得郝猛这样身强体壮的才有可能,再加上郝猛长得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也就自然认为他就是“萧清”了。 “你管俺是谁?有啥事说吧!”郝猛说话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但在此人眼里,就是态度嚣张了。 “听闻你在青木原树海斩杀了巨蟒,此事当真?” “真的又咋样?不是真的又咋样?” “是真的话,我等想与你比试一番,一较高低。假的话…呵呵,只能说有人挂羊头,卖狗肉,徒有虚名!我们识人不清,只好认栽喽!”这番明嘲暗讽的话,顿时让空气透出一丝火药味,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郝猛嗤嘴,“看来有些人是故意找茬来着?”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们都对传言中斩杀巨蟒的英雄很敢兴趣,诸位说是不是啊!” 男子身后的几人也开始起哄,“对!有种的就来比试比试!让我们见识见识!” “对!比划比划!” 二营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看看郝猛,又看看萧清,最后沉默着没说话。这些事他们最好别插手,否则得罪哪边都不好过。 郝猛望着挑衅的几人,刚想站起来,就被身旁的萧清拉住了,只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不敢了?还是心虚了?果然传言不可信!”那名男子以为“萧清”害怕了,脸上露出嘲讽,“看来你也没多大能耐嘛?还传言铁校尉曾替你说话,简直是可笑!” 郝猛虎眼一眯,却没动弹。一旁萧清忽然开口,“铁校尉为他说话?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别乱说。” 萧清略微不屑的语气让男子有些恼了,“我乱说?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得到的消息能有假?那日你们二营的人与三营的发生了冲突,而他也牵涉其中,后来铁校尉来了,不问原因就直接斩了三营一人,还重重处罚了其余两人,却只罚你们二营挑事者松松三十条子,还不是因为那人是他的兄弟,这不是明显的偏袒是什么?”男子望着郝猛冷哼道。 “看来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只是后来我听别人说,铁校尉之所以斩三营的人,是因他们扰乱军心,所以才有这样的处罚,关别人什么事?” “哼!你太天真了!扰乱军心?这是什么借口?完全是…” “住口,房哲。”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淡打断男子的话语,萧清目光一转,只见一名俊美的男子缓缓朝这边走来,身上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贵气,仅仅一瞥就让方才说话的方铭住了嘴。 萧清眸光微闪,打量着走来的男子。 “黎少。”房哲唤了他一声,站到了一旁。 “打扰几位了,是我们鲁莽,还请见谅。”男子高大的身躯与郝猛等肩,宽大的身躯几乎将萧清整个身子罩在里面,双眸隐隐散发出的光芒隼利而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郝猛哼了一声,不说话。黎云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我这几个兄弟比较鲁莽,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萧兄别介意。”黎云霆看也不看一旁的郝猛,目光直直望向萧清。 萧清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道,“无妨。” 此话一出,房哲等人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你才是萧清!方才为何不说?!”房哲怒了,想起刚刚自己傻乎乎地被面前这小子耍玩,心里一股火就涌了出来。 “你故意的?!刚刚根本就是耍我玩呢是不是?!” 萧清淡淡道,“我从未说自己不是萧清,有些人先入为主,怪不得别人。” “你——!” “住口。”黎云霆开口,声音微微透出了冷意,房哲不甘心瞪了眼萧清两人,不再开口。 “一直都想认识一下萧公子,今日总算见到了。在下黎云霆。” “萧清。” 萧清淡淡开口,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黎云霆嘴角微扬,“这一路听过萧公子很多传闻,果然远闻不如一见,很高兴认识你。” “彼此彼此。” “萧公子似乎与传言里的不太一样,没想到竟会这么…年轻。而且,与在下心中想象出的斩杀巨蟒的形象不太相符。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那符合黎少心中形象的,是什么样子的?高大?威猛?健壮?还是手握方天大刀,凶神恶煞的模样?” 黎云霆轻笑出声,“萧公子倒是十分有趣。” 萧清淡淡道,“通常人都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但不会去探究事情的本质,只凭自己臆测进行推断,这种行为,就是自我意识的过度膨胀,相信诸位应该不会这么草率。谣言止于智者,若听信那些不切实际的虚言,早晚会被虚像所蒙蔽,看不到隐藏的事实。” 话落,萧清转身便走了。黎云霆一愣,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第二百一十五章 虎啸军 周围目光渐散,房哲忿忿盯着萧清离开的方向,“黎少,为何方才要拦住我?我看那臭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你以为他为何这么说?人家随意挖了个坑,你就两眼瞎闷头往下跳,还好意思说人家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房哲懵了。 “军营重地,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你却大庭广众之下大谈铁校尉惩处新兵一事,简直不长脑子!你也不想想,若此事传到铁校尉耳中,他会是何反应?让有心人听了,还以为你对上面的处罚方式心存不满。若真是这样,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房哲听完,总算反应过来。 原来他根本就被那小子彻彻底底地摆了一道!如果此事传开了,定会得罪上面的人,他以后在营内还怎么混?! “那小子,真是太阴了!”房哲咬牙切齿道。 黎云霆双眸微闪。 三言两句就将矛头转向了房哲,将火引到他身上,这少年真是好厉的一张嘴!尤其是最后那段话… 黎云霆嘴角微勾,这少年,还真是有意思… 萧清不让郝猛跟着,自己独身一人随意在校场周围乱晃着。 “想耳根清净也不至于跑那么远吧?”李小力从阴影中走出来。 萧清瞥了眼他,忽然“蹬蹬”小跑过去,身手搂住他的脖子,将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小力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这么容易就找过来了!” 李小力被她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女子微凉的气息就在身后,让他耳廓微红,“你…快下去!” 萧清双脚点地支撑着,身子仍懒懒挂在他身上,“小力啊,你最近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 忽然的一句,让李小力停下了动作,淡淡道,“怎么这么说?” “你瘦了。以前像干瘪的酸菜,现在像行走的纸片。” 李小力听闻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喻?”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通诗书,文笔也太好,能说出这些已经不错了,你就凑活着听吧。”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听着好了。”说完嘴角就不由自主扬了起来,“不过,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萧清松开了手,走到一旁坐下,望着他,“你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所以我也没问过。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过去,我不想勉强你。只是想告诉你,若有一日你想说,我们随时都是你倾诉的对象。只是,前提是,你要懂得爱惜自己。” 萧清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清亮,“你总是无条件支持我的一切决定,然后暗地里为我保驾护航。有些事你虽然不说,但我却清楚。但若这些是以你的健康为交换,那我宁愿不要。” 李小力眸子一缩,越发幽沉。 这一路,就连郝猛与小清都隐隐感觉吃不消,更何况是没有武功的李小力。渐渐的,甚至连她都快忘了这个事实,直到前天她接过他递来的药碗时,看到他白的没有血色的手腕比之前更加羸弱,还有那道道血印才明白,他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可他却从来没说过,从帝都一路支撑到这里。 “小力,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包括我。” 李小力望着面前女子,心中苦笑。 这世上,能让他做到这份上,恐怕也就只有她了。望着女子暗含担忧的目光,心底隐隐涌出一丝波动,泛起浅浅波澜。 “原来绕了半天,是在担心我啊?”李小力轻笑,缓缓走了过去,眼中露出一抹调侃,“担心我撑不住?还是身体会垮掉?你觉得我这么不堪一击?” 萧清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一瞬不瞬地望他,“我从不认为你不堪一击,只是,就算你再强悍,我还是会担心,就像你担心我那样,所以你可以在我们面前适时脆弱一下,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李小力唇角抿起,眼眸深了下去。 这句话…他已经等了多少年?李小力没有细细计算过。 或许心中早已放弃,却又隐隐抱着希望,只是在一次次等待的消磨中渐渐耗尽,麻木。后来,他不再心存希望,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他也不会一次次尝试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 可就在他已经绝望时,忽然有人在他毫无防备时说出了这句话,他等待了太久,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像是泉水涌进枯竭的干地,忽然雀跃起来。 原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感受过这女人的温度,他竟然丝毫不愿放开,只想这样紧紧将她抓住,就像迷途中的人找到了方向。 李小力嘴角微扬起苦笑,只是心底却隐隐流过一丝热流。 “我没有勉强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 望着萧清一脸“你说谎”的表情,李小力轻笑出声,“是真的,女人,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善良的人,不会为了不在意的人浪费我的精力。” “不是善良的人我倒是认同,你这么腹黑的家伙若善良,那真是没天理了,不过,不会为了不在意的人浪费精力?那我们就是你很在意的人了?”萧清一脸笑眯眯。 “某些人给个杆子就往上爬,说得就是你。”李小力白了他一眼。 萧清望着他微红的耳廓,暗笑不已。要说腹黑,他绝对数得上。但若论别扭,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回去吧,各营千长也该回来了。”李小力道。 “你先回去,我再溜达会。” 李小力点头,随即走开了,四周恢复安静,只余微风吹拂的声音。萧清抬头,漆黑的夜幕繁星点点,比起帝都更加广阔无垠。 萧清思绪放到了千里之外。 那个男人…现在在做什么?是跟她一样仰望天空?还是卧身于榻前闭目养身?或者独身待在那座寒冷的冰宫中?那个男人淡漠的外表下,谁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胸有万千沟壑,外有诡谲手段,这样一个人,却总是在她危难之中一次次帮助她。 萧清,承认吧,你早已不是牢不可破,至少在那个男人面前。 “你还想偷看到什么时候?出来吧。”萧清忽然开口,目光依旧望着上空。 须臾,一个长得普通再普通的新兵走了出来,萧清瞥了他一眼,“还真是恶趣味。”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还不是担心你!”易容后的鬼谷子走过来,坐到萧清旁边的石头上,“不过倒是让老头我看到有趣的一幕。” 鬼谷子嘿嘿一笑,透出一些不明意味。萧清懒得跟他贫,“你过来有什么事?” 鬼谷子脸上的笑意微敛,目光沉了沉,“萧萧,那小子,身份不简单。” “我知道。”冷静的头脑,不凡的见识,最主要的是,他对九州大陆诸多事态都十分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 鬼谷子面露沉思,“萧萧,这一路我发现你们周围潜藏着众多耳目,原本我以为这些人是各方势力安插在新兵中的眼线,后来我才发现,并不完全是。每个营里都有几个人,身手了得,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通过这两日观察,我发现他们很像‘暗眼’中人。” 萧清疑惑,“暗眼?” 鬼谷子道,“对。‘暗眼’是属于九州三大情报组织之一‘隐楼’之下的暗桩。他们负责收集一切情报,眼线遍布九州,几乎每个国家都有他们的眼线,甚至祁国也不例外。‘暗眼’中人有一种独门心法,运用后可以消弭身上所有气息,悄无声息接近他人,获取情报。这也是‘隐楼’在九州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关键。而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些人悄无声息得将那些想要探听你消息的人全部拦下,混淆他们视听,或以假消息传递给幕后之人。只是‘暗眼’势力大多集中在大祁中部与东部,北塞这边未来得及拉起防线,所以,便有了一丝疏漏。萧萧,前两日你在林中遇袭那次,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鬼谷子望向萧清,“若我没有猜错,这些人,与方才那小子,有极大的关系。我能这么快就探查出来这些,皆是因为‘暗眼’中人故意让我找到疑点,引到我一点点探寻出这些。那个叫李小力的小家伙,他是故意让我查出这些的。” 萧清眸子漆黑。 虽然之前对李小力的身份做过猜测,但却没想到他会是九州‘隐楼’中人。怪不得她从军以来,这一路流言蜚语虽多,但她的身份始终没有暴露,恐怕除了上面那几人,营内其他人之所以一概不知,也是有李小力在背后默默为他周全的原因。还有这一路上的有惊无险,每次都有他提醒着,现在想来,他不可能什么事都一清二楚,那些恐怕都是他一点点搜集出来的,只是为了让她远离更多危险。 而李小力之所以让老头探查出这些,应该就是要告诉她,他信任她,所以才会将他一直隐瞒的东西,托盘而出。也是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他与他身后的所有都会成为他的助力。 萧清脸上扬起一抹柔和笑意,心中似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柔软莫名。 “那小子,倒是不错啊,”鬼谷子道,“虽然那双眼睛挺讨厌的。” 仿佛能瞬间看透一个人的目光,真跟这小妮子有点像。鬼谷子望向萧清,不过若萧萧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他终归能放心些。郝猛与小清都缺少冷静,一旦遇上萧萧的事,就慌了神。而李小力,恰巧能填补这个漏洞。 这时,原本喧闹的校场逐渐安静下来,萧清望了眼,看到了武良等人的身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回了。” 萧清悄悄溜回二营,正好几个营的千长都点完名了,铁校尉在众人瞩目下站上高台,扫视下方。简单的慰问语与激励话过后,宣布了一个消息。 “虎啸军要扩张人数,挑选新兵一事,相信你们应该知道了,所以上面决定,要从今年的北境军与新兵营中各选出八百和五百人加入虎啸营。具体选择的条件是什么,各营千长会详细告诉你们。” 铁校尉言简意赅,说完就走了,只剩下各营千长与新兵们。 新兵营众人一听这个消息,都兴奋莫名,在铁校尉离开后,瞬间炸开了锅! “没想到竟是真的!” “是啊,还以为是传言呢!没想到今年还真让咱们赶上了!” “据闻虎啸营隔一年会在大祁军队中挑选出最骁勇的兵加入其中,但通常都会在已编制好的队伍中挑选,从没有在新兵中挑选的先例,今年这是怎么了?” … 二营众人议论纷纷,却被武良一嗓子吼,立即消停了。 “都吵吵什么?!给我闭嘴!刚才都听到了吧?今年虎啸军要在新兵营中征选,但名额有限,你们要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好好表现,明白吗?” “是!” “好!接下来我说一下明日起你们的训练项目…” 接下来一个时辰,武良等人都在给各营新兵讲解此次征选要求。等萧清他们回到各自营中,已近亥时。在露天的校场待了近两个时辰,萧清冻得直哆嗦。 掀帘进来时,四营的乔大和刘远都已经回到营中。望着萧清的目光,透着诧异,还有打量。 看来今晚之后,已经完全将她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萧清不看他们,径直走到自己榻前。拿了盆要去接水,恰好遇见掀帘进来的宁浅。 宁浅一愣,随即朝他点了点头,便走过去了。萧清快速洗漱完,便直接钻进被子中。一刻钟后,整座大营都黑了下来,新兵抵达塞北的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 与紧张的塞北军营不同,此刻的帝都还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几日前的才子盛会在帝都如期举行,虽之前遭遇地动,朝廷决定延期举行,但这并未熄灭天下人对此次才子大选的瞩目。 倾城阁还是以往的人来人往,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雅间内,一道欣长的身影立于窗前,“失败了?”声音淡淡,却让跪在地上的人影一颤。 “是…属下无能。” “以你的身手还能失败,看来我小看他了。”男子声音沉了沉,道,“东西呢?打听出下落了吗?” “是,破军确实在他手中。当时大军途径树海,遭巨蟒袭击,他就是以破军斩杀的巨蟒,化解了危机。只是此事被宣武将军褚睿下令不许传扬出去,因此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 男子道,“恩,此事要保密,破军的消息不要让别的势力得知。” “是。” “辛苦了,下去吧。” “阁主,还有一事…当日忽然出现一人,身手不凡,对属下隐宗身份很是清楚…”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那日在林中刺杀萧清的控儡老者,此刻正在讲述当日林中发生的事情。 “你说他功力远远在你之上?真有你说地那般厉害?” “或许在属下全盛时期,还能与求较量一二。只是现在,恐怕不是对手。” “九州能人众多,这样的隐士高手也不在少数,你不是对手也正常。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林子里?而且要护着萧清?” “此人放我回来前让属下转告阁主一句话。” “什么话?” 控儡老者身子微动,道,“‘再对老夫徒儿下手,黑风谷定倾巢而出,取你…项上人头’。” 屋内有一瞬间的静寂。 “黑风谷…呵,有意思。没想到连长年避世的黑风谷都搅进来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主子,黑风谷在九州名气虽不大,但其主鬼谷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您说林内那人难道就是…” “十有*。没想到,这个萧清身边能人倒是不少,有鬼谷子护着他,其他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失败,以后怕是更不好下手了。”男子眼底冷芒一闪而过,随即道,“沐志乾那边呢?动手了吗?” “回阁主。沐志乾的人先后下过两次手,一次是在行军第二日的山隘处,一次是在青木原树海中,只是这两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他潜在军中的眼线都被莫名其妙拔除,似乎营内有一股隐藏势力在护着萧清。” “查清是哪的人了吗?” “查清了,是‘暗眼’的人。” 男子双眸一眯,转过身来,屋内的灯光赫然将男子容颜照的一清二楚!此人正是倾城阁阁主,天下第一公子华茂! “你说,隐楼的人也插手了此事?” “是。属下从帝都跟随大军至北境,这一路对新军营内的势力大概了解清楚。除了沐志乾、咱们的人外,还有一些别国势力安插进去的眼线。萧清在营内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可是在向外传递消息时,似乎遇到了阻碍。不止一方势力在从中阻拦,阻止他们将消息传递回去。具体是什么人,这个属下并未查清。” 华茂细长的眼勾出冷厉弧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老者颤颤巍巍站起,华茂忽然道,“你受伤不轻,这几日就好好歇着吧。” “谢阁主。”话落便躬身退了下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沉寂。 ------题外话------ 亲们520,521快乐!么么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指使之人 华茂桃花眼闪过一抹杀气,“来人。” “阁主。”屋内闪现一道身影。 “不留活口,他知道得太多了。另外,传我命令,让咱们的人暂时按兵不动,静待时机。除非我们联系,其他时间不要传递消息出来,以免打草惊蛇。”声音冰凉没有丝毫温度,那人影应声,随即一闪便消失了。 华茂眼中杀意渐褪,唇角勾起,“今年的北境还真是格外热闹呢!” 耐人寻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气中。 此刻,巍峨壮阔的帝宫。 那抹孤冷绝尘的身影高高伫立在十丈高的踏星阁,深邃的目光眺望远方的天际,里面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忽的,一抹人影闪现,“帝君,大军已于今日午时抵达沧州清云城。” 帝王身影隐在晦暗不明的暗影中,“都安排好了?” “都已安排妥当,请帝君放心。”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属下明白。” “下去吧。” 黑影迅速消失,帝王仍远远眺望着北面,手指摩挲着冰蓝的硬物。那是在冰宫被他击碎的曼珠沙华冰簪,如今却完好无损出现在他掌心。 元祁静静凝望手中簪子,嘴边轻喃,“清清。。。” 这一声呢喃带着压抑,思念,幽幽飘散在清风中,久久不散。楼阁上那抹孤冷身影一动不动伫立在楼阁上,直到东方天际泛白。 ** 翌日,北塞军营早已吹响了号角,无数士兵涌入校场,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今年招募的新兵首先要训练的自然是体力。 第一校场。 一营,二营在此处训练,三营、四营、五营在第二校场。而其余两个校场都是北境军训练的地方,新军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踏入。 天未亮,新军就被号角声吵醒,来到相应的校场集合,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什么都不说,先是绕着方圆十里的旷野跑上一圈,就这样,还未到终点,新兵就有将近一半的人倒下了。旷野并不平坦,再加上北境寒冷,狂风大作,让刚开始训练的新兵简直吃尽了苦头。 “呼呼。。。我跑不动了。。。”黑子体力是几人中最差的,没跑一半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你们。。。先走,我得。。。歇歇。。。” 萧清瞥了他一眼,道,“郝猛,拽上他,别让他掉队了!” “好嘞!”身手拽住黑子的衣摆,连拉带拖往前跑。 “不要啊。。。”黑子的惨叫声瞬间引来无数目光,萧清几人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跑去。 终于,回到了校场,还未喘几口气,武良的大骂声就随之而至,“一帮新兵蛋子!就这孬样,还想进虎啸营?开玩笑呢吧?虎啸军每人都能一口气跑上三十里,你们呢?五里都费事!要你们有啥用?!都别趴下!谁敢给我趴下,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二营将近一半的人都躺在地上,没法动弹。听到这里,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接下来,所有新兵更是被一通狠收拾!一系列体力项目接踵而来,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天下来,所有人感觉比行军时更累,更疲惫。 日落西头,天色暗了下来。终于在武良一声“解散”下,所有人瞬间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武良心底暗笑。 前三日通常是最难熬的时候,教头叮嘱,一定要震慑一下这批新军,让他们长点教训。不过,这批新军总体素质比前几年要好得多,只是强弱差异过大。 比如有些人体力根本撑不到半日就瘫下来了,眼睛望向黑子等一批到现在都爬不起来的新兵。又比如有的人一天训练下来照样精神抖擞,望向在问萧清今天吃什么的郝猛。 武良眼中闪过笑意,随即离开了。 “二清子,今天还好吧?累不累?” “累。。。”萧清软软说道。 “那俺来背你!”郝猛说完就在她面前蹲下,萧清嘿嘿一笑,身子灵巧地蹿了上去。只是还没跃上郝猛的背,就被人拉着衣领给拽了下来! 李小力揪着萧清的领子,淡淡瞥了他一眼,“累还有力气跳?郝猛,别总是惯着他,你见过哪个累的人这么生龙活虎的?” 郝猛笑了,嘴巴咧了咧。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负重三十斤跑二十里都没问题,这点训练算什么?大哥你总是不长记性!”小清嘟囔着。 萧清面无表情的厚脸皮,“好汉不提当年勇,小清你别总夸我。” 小清嘴角一抽,脸冒黑线。谁夸你了。。。 郝猛挠了挠头,“俺这不是怕二清子受伤没好嘛!嘿嘿。。。不过你们怎么来了?训练完了?” 几人边闲聊边朝萧清几人的营帐走去,只是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竟然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刘远恼怒的声音传来。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宁浅平静的说道。 “还狡辩?!!营帐内那么宽的距离,偏偏跟我撞到,不是有意的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宁浅就这么一句。 听着营帐内的声音,萧清几人掀帘走了进去。账内只有宁浅,刘远,还有几个别的营里的人,萧清望过去,一个都不认识。 几人见萧清走进来,都是一怔,很长时间没说话。萧清自顾自去找碗筷,没看几人。 “李小力?你怎么在这?”同是四营的刘远等人,在看到同萧清几人一起走进来的李小力时,微微诧异。 李小力淡淡道,“随便走走。” 这么敷衍的话,显然是不想多说,几人心中微恼,可都没说什么。 刚开始,李小力在四营并不突出,应该说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了。体力不行,身手不行,平时总是默不作声,一个人待着。众人看他这样,很容易就把他做成弱小群体,当然也会有些嚣张跋扈的人找他麻烦。 而李小力不吭不晌,直接把那人手腕给掰断了,手中筷子直直插进了他掌心!那大汉一声惨叫,顿时蔫了。那一幕,震得四营所有人都愣了!后来,原本以为那大汉会报复,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见着李小力就像耗子见了猫,有多远就闪多远。李小力则依然我行我素,对人不算友好,也不算冷漠,久而久之,就成了四营众人直接忽略的存在。没人找茬,也没人再招惹他。 今日看见一向不与人接触的李小力,竟然跟着萧清几人回来,这不得不让他们诧异。但诧异归诧异,也没人专门去问什么,毕竟这不关他们什么事。 几人思绪一息闪过,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面前人身上。 “阿远,甭跟他废话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不就是一个破书生吗?嚣张什么?”刘远身旁一人不屑叫嚣。 刘远道,“我也不难为你,既然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就赔我二两银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二两银子,相当于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两三个月的吃食。 宁浅蹙了蹙眉,直接说道,“我没银子。” “没银子?没银子你还这么嚣张?我告诉你,本少爷没工夫跟你在这耗!要么拿银子出来,要么被我们兄弟揍一顿,你自己选吧!!”刘远今日话中夹火,语气很冲。 本来今天训练了一日,已经够累的了,之前还被千长指着鼻子骂,在营里丢尽了脸,正窝着一肚子,转头就被人洒了一身脏水,他能不气吗?!自然而然就将一天的火气全撒在宁浅这个倒霉家伙身上了! 宁浅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是故意的,也没银子。”意思就是不道歉,也给不了他银子。 一旁郝猛“噗嗤’一声大喇喇笑了出来,小清抿了抿嘴,乐呵呵地望着宁浅,觉得这人真有意思,绕来绕去就那么几句话,还把人气得够呛。 那边刘远几人可没这么好心情了,怒道,“你是没事找事是吧?!给你好脸色你当我们好欺负呢?!”话落,拎起一旁的木盆朝宁浅砸去! 宁浅不躲也不闪,头上硬是挨了一击,“砰”一声闷响,额头缓缓留下一绺血。 “你。。。”刘远一看见血了,手里的木盆“咣当”丢地上去了,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不躲?!” “这样行了吗?我能走了吗?”宁浅还是那个木木的表情。 “你——!!”刘远气急败坏,可又无可奈何了。这样的人,连被打都不怕,甚至躲都不躲,还有什么能治得了他的?! “行,你够种!咱们走着瞧!!”刘远冷哼一声,狠狠撞了一下他,便扬长而去!其余几人也迅速跟了上去,营帐内只剩下萧清几人和受了伤的宁浅。 宁浅蹲在地上将歪倒的木盆捡起来,又拿过一边的布开始擦地上的水渍。 郝猛和小清则是一脸好奇得盯着他看,直到萧清拿了碗走过来催促道,“走吧,一会该没饭了。” 几人点头,掀帘出去了,走到半路,萧清忽然一顿,“。。。忘拿筷子了。” 小清和郝猛同时白了他一眼,“二哥(二清子)你这什么记性?快回去拿!” 萧清点头,将手里自己的碗递给他们,“两个馒头,一碗菜。” 郝猛接过,“不用说都知道啦!” 萧清转身朝营帐方向走去,李小力望了眼女子背影,淡淡转过了头。 萧清回到营里时,看见宁浅正在拧布上的水。头上血迹流进他眼里了,他望了望手上的脏布,又望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是抬起了拿布那只手。 “若不想被感染,最好不要这么做。”萧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拿着干净的纱布捂上了无他的伤口。 “嘶。。。”宁浅猝不及防,闷哼出声。血很快打湿纱布,萧清一手按着纱布,一手弹开刚刚拿出来的药瓶,迅速往他伤口上洒了药,不一会,血便止住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宁浅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不想血把地面弄的更脏,你老实点吧!”萧清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将他伤口包扎好。 “这是止血的,搁这了。”萧清将药瓶放在了旁边铺上。 “不用了,我。。。” “当然不是免费给你的,五十文。”萧清朝他摊开手。 宁浅微赫,“我。。。”没银子。 “那就先欠着。”萧清直接转身,又拿出几卷纱布放到一旁,“连同这个一块欠着吧。” 不看宁浅的表情,萧清拿了筷子,出去了。 “记得把地上收拾干净。”说完掀帘走了出去。 营帐内宁浅愣愣地望着铺上的药瓶和纱布,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萧清几人吃过饭回来时,营帐内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丝毫血迹。账内没有宁浅的身影,萧清几人洗漱完,就已经到了歇息时间。 熄了灯,萧清上了铺。经历了一天的训练,到现在她也乏了,账内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宁浅掀帘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木盆,似乎是去洗衣服了。走进来将盆放到地上,把洗好的衣服晾在一旁。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刘远大声吼道。 宁浅一滞,没说话。 “你哑巴啊?真是晦气!你睡那边去!我没法跟你睡一块!”刘远还记恨着之前的事,当然不愿轻易放过他。 八个人挤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如今刘远占着两人的铺,丝毫不让。 “刘远,咱们都是一个帐的,就好好相处,各让一步吧!”石洪好脾气说道。 “我让步?他配吗?也不看看他什么身份!一个。。。” “吵死了!!”郝猛忽然打断他,坐了起来,“你没完了是吧?一直在这唠叨,是个大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刘远一噎,脸色不好看了,“你说什么?!” 郝猛不搭理他,指着那边的宁浅,“你!过来这边睡,黑子,你往那边挪挪!” 黑子懒懒道,“哦。”身子像蛹似的滚到了宁浅的铺上,石洪和豆子也朝那边挪了挪,在郝猛旁边空下了一个位置。 郝猛朝宁浅说道,“以后你就睡俺旁边,谁要是不满意,尽管来找我!”话落,直接躺了下去。 刘远气极,可对郝猛又无可奈何。不仅是因为郝猛不好惹,而且他跟萧清还有关系,只得恨恨瞪了眼宁浅,躺了下来。 宁浅犹豫一下,还是走到了郝猛身旁躺了下来。余光望了眼靠在墙边始终没有说话的萧清,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连着三日,新兵营都在这样的训练中度过。第四日,开始有了格斗及摔跤等技术性的训练,接着就是弓箭,马术,刀戟,接二连三的训练没有给众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而慢慢的,新兵的差距也渐渐显现出来。 高台上,铁校尉及几个千长望着下方训练的新兵。 “教头,这样练下去,恐怕没几人能撑得住。今年会不会太严厉了些?”武良望着下方训练的新兵,蹙了蹙眉。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他们努力多少,战场上就有多少分生的机会,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高鹏道,“头儿,是要开战了吗?” 铁校尉道,“快了,这两天气温骤降,怕是等不了一个月,护城河就会彻底结冰。” “哼!那群蛮人驻扎在城外已经一个月了,时不时就上来叫骂!!还骚扰周边别的城县,将军不让咱们搭理他们,可这也太憋屈了!头儿!咱们现在大军已经汇合,何不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夺回失境?!” “辽人有兵马十万,与我们如今在城中的势力旗鼓相当。只是辽人擅骑,且威猛过人,与他们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漠北边境据此有千里之远,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粮草兵马消耗极大,如今又长时间驻扎在城外,只要我们拒绝迎战,他们只能在城外耗着。将军现在是在消耗他们的战力,明白吗?” 高鹏恍然,“那咱们应该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嗤嗤,那群兔崽子!敢在咱们祁国地盘上耀武扬威,到时候一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老高,你可别大意了!忘了上次被辽人一小将给轰下马背的事了?”俞筱给他泼冷水。 “别跟我提这个!!想到那件事我就气的慌!那小子个头不高,没想到倒是个狠角色,力气忒大!!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后来还被将军狠狠数落了一番!”高鹏龇牙咧嘴,络腮胡子气得直吹。 “将军只是数落你那都是轻的,要是头儿,早就抽你几十铁鞭了!”刘山道。 一旁铁校尉道,“刘山说得对!当时我若在场,定狠狠抽打你一顿!战场上容不得一丝的大意,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这点一定要记住。” “是。”几人齐齐应声。 “虎啸营挑人一事你们也上点心,这几日训练得也差不多了,过几日你们将候选名单交给我。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几人下了高台,分别朝两个校场走去。俞筱和武良同属一个校场,刚走到场内,一阵吵闹声传来。 俞筱望去,“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 俞筱冷着一张脸,望着自己营内吵闹成一团,脸色沉了下去。 一营的兵连忙散开,只见中间几个兵正围着一个小个子少年,有一人的手还攥着少年衣服前襟,看到俞筱走来,连忙撒开了手。 而武良看到那个小个子,正是他们营萧清的弟弟,叫小清的少年。 “我刚出去一会你们就惹事!胆肥了是吧?!”俞筱素来都是一张冰山脸,不怒自威,再加上手段狠辣,一营众人都十分畏惧他。 “千长,我们只是想跟他比划比划,并没有惹事。” 俞筱细长微眯,“比划比划?我离开之前,已经安排了训练任务,怎么?你们是嫌练得不够,想再增加点是吗?” 众人噤声,不敢再多言。 那几人中有一个青年汉子开口道,“千长,我不明白。为何您让他单独一人修习兵器,只让我们在此训练体力?难道我们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子?” 那个青年汉子很不服气,瞪向旁边朝他无辜眨眼的小清,顿时更恼了! 这小子身手是挺快,但他们也是正儿八经武道世家出身的人,训练这几日,他总感觉千长对这小子很是不同,经常在一旁指点他,甚至还亲自与他对练!却让他们在一旁练习石锁,扎马步这些基本东西!这让他们感觉很不满! 今日见千长不在,那小子又是一人,他们就找上了他,想与他切磋,可是那小子竟然不肯,他们一急,就产生了口角,恰巧被回来的千长撞到了。 “千长,您对他太偏心了!这是为什么?” 俞筱嘴角抿了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武良倒是一句话未说,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 “够胆,竟敢挑战我的耐性。好,今天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俞筱转头,望向小清,“你,去跟他比划一下,认真点来。” 小清不情愿,但在俞筱的威压下,只得“哦”了一声,走到了一旁。心中嘟囔着,还想早点完事去找二哥呢,这下又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众人迅速散开,让出一片空地,留小清和那青年汉子站在中间。 青年汉子活动了下手腕,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小清,蓄势待发。小清一动不动,余光瞥向一旁俞筱,内心叹息。 他在营里原本很低调的,二哥说了不张扬,不造作,关键时刻一击中的,这才最好。这几日的训练他也没有很突出啊,而且跟人对练时他还特意保留了实力,谁知道这个冰山男是怎么看出来的,撤了跟他对练的人,亲自出马训练他。这不,惹得别人不高兴了吧?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他… 小清暗自腹诽着,却不知他现在这个模样让那青年汉子更是恼怒。 就是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明明是个屁大不懂的小子,偏偏装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他看了就窝火! 一蹬脚,身子冲了上去!他要让他好看!一击解决他! 一拳朝他脸上袭去,小清身子一侧,便躲开了,青年汉子冷笑,虚晃一招,另一掌朝他胸口拍去!在小清用手隔开他的同时,却忽然收势,脚蹬地,以一记凌厉的下劈狠狠朝小清脑袋上砸去! 之前种种皆为这一击!这是他练了许久的旋风腿,还从没有人躲过去!今日,他就靠这一击,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众人眼睁睁得看着这凶猛一击直直砸下,而下面的小清跟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就在众人不敢直视时,下面的人忽然动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众人就见一道残影瞬间闪过腿劈,接着下蹲一记利落的旋身踢,正中汉子下盘! “啊——!”那千金重般的力道袭来瞬间,青年汉子一声惨叫,原本想跳开出去,身子却一个不稳,重重摔倒了地上! “嘶——!”周围众人抽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这…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原本这汉子在营内身手就算不错的了,怎么在这少年手中没走过三招,就落败了?! 还有,方才少年那不可思议的速度是怎么回事?快得根本看不清!而且仅凭一击就击败了那汉子,简直让人诧异! 摔在地上的青年汉子半天没回神,愣愣地望着小清,直到身旁的人将他七手八脚扶了起来,才反应过来。 “你…你…”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现在你明白了吗?”俞筱走上前,“就算你有那些花哨功夫,在他面前仍不堪一击。” “我那是一时大意…!” “是不是大意你最清楚。”俞筱淡淡打断他的话,“你们一定疑惑,我为何让他修习兵器,却让你们花大把的时间练习体能。今日我在这里,只说一遍,你们听好了。” 俞筱望向小清,“战场上用的是保命的手段,不是好看的花拳绣腿!怎样将敌人一招毙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才是你们该学习的!让你们锻炼体能,是因为战场上拼的就是体能和耐力!像你们这样跑十里就喘的跟牛似的家伙,上了战场也只有送死的份!辽人彪悍,崇尚武力,你们觉得将来与他们对上,你们靠什么获胜?就靠这些花里胡哨的烂架子?屁!辽人一拳下来你们就绝对趴下!” 众人面色微变,周围安静下来。 俞筱目光转向那青年汉子,“你呢,对自己出身武学世家很骄傲?体能一般,耐力不足,下盘不稳,又热衷于你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子,就这样还想上战场,让你去,你成吗?你之所以败给他,一在于你轻敌,二在于你速度,力量,洞察力皆不如他,从方才几招中,难道还看不出来?” 青年汉子渐渐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可是千长,我之前跟他对练过,并不觉得他速度有多快啊?虽然他身手确实不错,但是…”旁边有一个兵欲言又止,望向小清。虽然他身手是不错,但千长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只是他,之前曾与小清对练过的新兵都有这样的疑惑。 俞筱不回答他们,转过身去。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忽的,一颗石子呼啸着朝小清袭去! “叭——!”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小清伸手便接住了飞来的石子!只是还未等他喘气,一颗又一颗石子“咻咻咻”朝这边飞来! 小清在心底哀嚎一声! 冰山男这是要玩死他吗?! 肩膀一斜,躲了过去,左手抓住袭来的一颗,右手挡开一颗,左腿踢飞一个,一个腾空后翻,右脚踹飞最后一个,落到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准!稳!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众人还没看清楚石子飞出去的轨迹,小清就已经完全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千长啊,您这样有点太不地道了吧?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小清哀怨地瘪嘴。 俞筱不看他,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看到了吗?还需要我再解释给你们听吗?” 所有人不说话了。 不用再多说,他们也明白了。这少年,平日里与他们对练,根本没尽全力!那青年汉子狠狠瞪了眼小清,在小清一脸无辜的表情下,终于败下阵来,心中既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都散了吧!上午的训练结束,下午继续!”俞筱说完,转身便走了。 小清笑声嘟囔着,“用完了就走,真是讨厌…” 俞筱离开的身子忽的一顿,小清顿时噤声。 看着俞筱彻底离开了,小清才松了口。一旁的青年汉子走了过来,面色透出复杂,最后才说出一句话,“咱们走着瞧…”话落,便大步离开了。 小清仰天叹息,要不要这么衰啊!那个俞筱实在太讨厌了!他绝对是故意的!不过为什么?! 目光一转,居然看到萧清和郝猛站在一旁看他,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大哥,二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半中间吧!臭小子,你最近身手是不是退步了?别以为到了营里就能偷懒了,知不知道?!”郝猛瞪他。 小清嘿嘿一笑,“大哥,哪能啊?不会的!” 萧清道,“吃饭吧,下午还要训练。” “恩。”几人朝着饭堂走去,一路上小清都在说方才的事。 “二哥,你说我这么做错了?我怎么感觉俞筱好像是故意的?” 萧清淡淡道,“也不能说故意的,那日在树海,你的身手他该看见了,所以他知道你的实力。这段时间训练你又一直在隐藏身手,他应该是觉得这样下去,你没办法进步,所以才会摊开此事。不过这样一来,你以后的对练,恐怕就是他了。” “啊?不是吧?!”小清哭丧着脸。 “不过这也不错。” 小清疑惑,萧清淡淡道,“他速度奇快,身法博众家之长,且实战经验丰富。而你起点较晚,虽有速度,但作战经验根本无法与他相比。有他带你,可以弥补这一缺点。况且,俞筱等人长年与辽人征战,对他们的武功套路应该很了解,你不妨多请教他一些。战场与我们想象的不同,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而你现在缺的,就是消息来源与实战经验,尽可能用这段时间来弥补吧,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身旁小清久久不语,须臾,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二哥,你真好…” 萧清轻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哪里好?” “哪都好,二哥,我好喜欢你哦…”说着就要过来抱她,却被郝猛拎着领子拽了回去。 “臭小子你干啥呢!不知道什么叫男男授受不亲啊?!” “二哥才不在意呢!大哥你是在嫉妒我抱二哥你却抱不了对不对?” 郝猛青筋一抽,“臭小子!几天不打你,皮又痒痒了是吧?!”说完,就要去拧他耳朵,却被小清灵活躲开。 两人一路打闹着同萧清回了营。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争吵 十日很快过去,新兵众人也在一次次操练中适应了训练生活。 这日,第一校场上挤满了人。一营与二营同时在练习弓箭,俞筱与武良不知去了哪里。 “咱们祁国的弓箭和弩是经由褚将军特意改造过的!射程比别国要多上一丈,且弓弦极为坚韧,堪称九州之最。祁国的弓弩队也是各国的佼佼者,尤以虎啸营中为最。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想加入虎啸营,只是凭你们现在的身手,那根本是痴心妄想!要想…” 上面讲话的,是北境军中的弓弩队百夫长。一营与二营的黑哇哇一群站在下面,众人皆一脸认真得听着上面百夫长的讲解,神色严谨专注。 而萧清早已神游天外,上面的声音越飘越远,不一会,头开始点点啄米起来。 一旁郝猛望了一眼,身子不察觉地靠了过来,背撑在她脑袋上,萧清感觉舒服了,真的旁若无人得睡了起来。 周围人望来,被郝猛淡淡扫了眼连忙转回去。 二清子这段时间晚上不知都忙什么,好晚才回来。每次回来浑身带伤,问她吧这小子还给他装深沉,啥也不说,他只好作罢。郝猛打量了眼睡得呼呼的萧清,蹙了蹙眉。 这小子…究竟在干什么? “那边…那边的兵!” 郝猛思绪被吼了回来,转过头,发现所有兵都朝这边望来,当然还有上面讲话的那个胖胖的百夫长。 郝猛暗自腹诽一声,身子一动不动,“夫长。” “你在那干什么呢?” “回夫长,在听您教诲!” 夫长歪过头朝他身后瞅去,“你身后的兵在干什么呢?露出头来!” 郝猛道,“回夫长,他身子不舒服,我正要跟您说带它回去休息呢!” “本夫在问他,你插什么嘴?!身子不舒服?营里那么多人怎么就他身体不舒服?别跟我来这一套,让他出来!” 郝猛拧眉,不说话,也不动弹。 夫长见此,顿时火了,“胆大包天了是吧!本夫长的话都不听?来人,把他给我拉出来,我倒要瞅瞅是谁竟敢这么放肆!” 萧清其实在郝猛说她不舒服时,就醒了。只是周围全都是齐刷刷望来的目光,既然郝猛说她不舒服,她也只能继续‘不舒服’了。但听到这里,她知道是不能继续装下去。 晃晃悠悠直起身子,‘虚弱’得望向上面,“夫长,小的没事。咳咳…兴许是昨日更深露重,小的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咳咳,但还能坚持,您放心…咳咳…” 边说还边咳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萧清身子本就瘦弱,再加上最近迅速削瘦的下颌,还真有种病弱不支的可怜模样。百夫长望了眼,神色淡淡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本夫长在上面讲话,就算身体不适,也要好好听着,这就是军规!不过本夫长看你确实是瘦弱了些,新兵果然是新兵,比起北境军还真是差远了,你们身子如此不济,这要是上了战场,还不是给人当盾牌使?” 话落,周围新兵顿时脸色一变,望向萧清两人的目光透出一丝埋怨。毕竟他口中说的新兵,可不止萧清两人。 萧清淡淡瞥了眼上面的人,道,“夫长教训的是,小的谨记。” 那百夫长哼了一声,随即开始继续训话。须臾,将两个营分成小队,开始训练起来。 萧清经过方才那一阵小憩,精神恢复了些。手握弓箭,对着三丈外的箭靶,“咻”一声射了出去。“啪——!”箭扎在了箭靶旁边的木头上,距离中间的红心远的不只一星半点。 “嗤…”身旁传来嗤笑声,几个一营的兵望着萧清的目光透着一丝嘲讽。 萧清目不斜视,继续搭箭,扣弦,开弓,射!中间根本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箭矢始终都在红心外,没有进过过靶内。旁边几人面上嘲讽更深,随即不再看她,也开始自己练起来。 偌大的校场上,四处只见乱箭飞舞的场景。一个时辰后,短暂的休息,萧清等人坐在一旁树下,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朝这边走来。看他们的穿着,很明显是北境军。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一条刀疤贯穿在脸上,透出几分杀伐之气。校场上顿时一阵安静,望着缓缓而来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一旁百夫长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北境军中以一当十的猛员,是本夫长特意从北境校场内叫过来的。待会就由他们亲自指点你们,你们,好好指导一下这群新兵。” 百夫长望了过来,为首的刀疤男点头,“是。” “开始吧!” 接下来,每个北境军都被安排在一处开始教导新兵。摔跤,弓箭,投射,一样接一样,丝毫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时间一点点过去,早就过了正午的时间,百夫长不知去了何处,而那些北境军仍然没有丝毫松口,众新兵只得继续练着。 渐渐的,有些新兵开始支撑不住了。 “兵爷,时间已过正午,请问可以休息了吗…?” 那人话未落,一把箭朝他脸边飞过,“砰”扎在了身后的箭靶上!正中红心! 那新兵脸上一阵刺痛,手一摸,一手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射箭的是个长相阴佞的男子,望到吓软的新兵,面露嘲讽,“嗤嗤,休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能耐!一群软蛋有什么资格休息?就这样还想上战场,入虎啸营?简直是笑死人了!” 周围的北境军也是一脸讽刺,旁边几个新兵连忙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神色有些不岔,但却不敢多言。 “让你们上战场根本就是去丢人!跟蛮子对战,十个你们也抵不过他们一个!一群废物!” 那人言语毒辣,毫不留情。顿时惹得更多新兵不满。一营的几个兵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我们敬你们是是北境军,所以才一忍再忍,你们别太过分了!” 开口的正是之前与小清对战的青年汉子,原本他就是个直脾气,一上午到现在,这些北境军明里‘教导’,实则打压,他们早就恼了,只是一直按捺着不发,没想到他们竟然变本加厉! 传言因为此次虎啸营选拔要从新兵营里挑选出一部分,分了他们北境军中的名额,所以引得他们一阵不满,现在看来还真是。经过一上午训练,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哪里是过来指导,根本就是来立威的! 新兵营中不乏一些聪明人,看到这里,早就把这之间的联系分析个透彻。但越是明白这其中关联,就越是不能置之不理。 “是啊!你们这一上午根本什么都没教我们,反而站在一旁吭也不吭,还时不时嘲讽我们几句!有你们这样指导的吗?!” “就是!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怎么?就是因为我们分了你们入虎啸营的名额?你们就愤愤不满过来找茬来着?” … 新兵营的人纷纷不满抗议,惹得那边的北境军也恼了。 “哼!一群新兵蛋子!虎啸营是你们能肖想的吗?也不看看你们那怂样!还敢跟我们叫嚣?谁给你们的胆子?!” 原本对莫名被分走的虎啸营名额,北境军众人心里都憋着股气,今日一听要指导新兵,更是没有好脸色,怎么会真心指导他们?虎啸营一直都是从兵之人向往的地方,几乎当兵的没有人不想入虎啸营。好不容易盼来了今年的选拔,没想到不多的名额还被分到了屁也不懂的新兵营里,这能不让他们生气吗?! “别以为有武良和俞筱撑腰,你们就为所欲为了!没本事就赶紧回去,别在这碍眼,免得到时候丢了你们千长的脸!” “你说什么?!”新兵众人一听扯上了武良俞筱等人,顿时大怒! “住口,张泽,你逾越了。”那边那个刀疤男忽然开口,神色冷冷得望向这边。 阴佞男子听闻,微微收敛了些,只是神色嘲讽还是未褪,“熊老大,我等实在不服!凭什么我们拼了那么长时间的机会,他们一来就有了?!若是他们有能力也就罢了,偏偏是群怂的,屁也不会!根本就没法跟我们相比,凭什么得到这个机会?!我们不服!” “对!不服!” “熊老大你别管这事,总之我们今日不弄个明白,就绝不罢休…!” 这边北境军也开始吵吵起来,那个叫熊老大的刀疤男始终未发一言,似乎对眼前的事根本不在乎,一言不发,放任的态度让北境军越发大胆起来! 也不知是谁先动起手来,随着一声惨呼,仿佛是导火线般,顿时引爆了两方的xu情绪!不一会,北境军和新兵推搡着干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拳脚声,惨呼声,劝阻声交织一片!面前的场景可谓是声势浩大,不一会,就将隔壁校场的人引了过来。 今日不知为何,各营千长都不在营内。第二校场的人听到这边的嘈杂声,纷纷跑来,一时间,偌大的校场挤满了人。 第二校场的人望着面前混乱的场景,顿时瞠目结舌。 ------题外话------ 亲们抱歉今天更晚啦!新鲜刚出炉的章节双手奉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老兵VS新兵 眼前场景实在让人诧异,北境军人不多,但个个身手出众。新兵身手虽不及北境军,但人多势众,一时间两方人打了个平手,谁都不让谁。 萧清很早就退出圈外,眯眼望着面前的战局。目光一转,只见那个刀疤男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外围,望着激斗的两方露出一抹嘲讽。 “二清子,咱们怎么办?” 萧清淡淡道,“先看看,别妄动。” 郝猛点头,真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时不时踢开砸过来的北境军,拎着一旁躲避不及的新兵,嘴上还偶尔骂上几句。 渐渐的,场面愈发混乱。萧清扫视战场一圈,蓦地看到了豆子和石洪三人。 豆子不慎被牵扯进来,想退出去却没法。而黑子也是个瞎热血的货,听了方才北境军的话,更是愤愤不平,一旁的石洪拽都拽不住他,呼喝着便冲了上去! 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怎么能与神经百战的北境军相比较?不出片刻,就被打趴下去! “黑哥…!”豆子慌忙往这边瞅,一个不慎,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拳风朝他身上招呼起来,丝毫未给他喘息机会! 随即,一记狠辣暗肘朝他脑袋上磕来!这击若中,恐怕命就掉了半条!只是暗肘未至,一道凌厉的箭气携着劲风径直擦过袭击人脸侧,血痕擦过,那人一痛动作滞了滞,瞬间就被旁边的新兵给打趴下! 那边刀疤男子双眼微眯,望向这边。却只看见人群涌动的场景,未见射箭之人,顿时皱了皱眉头。 这边,萧清朝一旁眼神示意,郝猛点头,随即蹿了起来,宛如大鹏展翅朝黑子那处飞去!左手拎了豆子,右手拎了黑子,脚踩人群,矫健地跃了出去! 刀疤男眼眸沉了沉,望了眼跃出去的郝猛,朝一旁的阴佞男子张泽使了个眼色。张泽点头,飞身朝那处飞去,一掌朝郝猛后背拍去! 身后风声一起,郝猛将豆子瞬间扔了出去,转身便解下这一掌! “砰——!”内力相接!张泽瞬间被掀飞出去,落在地上连连退出好远!一脸阴沉地站稳,望了过去。 郝猛稳稳落到地上,萧清接过飞来的豆子,豆子仍是一脸惊魂未定,小脸煞白。 “萧哥,石哥还在…那里…” 石洪仍然陷在战斗圈里,郝猛将黑子放到地上,折身就朝里冲!身子刚跃到空中,一只箭朝他迅速袭来,郝猛望过去,正看到方才与他接掌的叫张泽的男子阴沉地朝他笑着,手里握了把弓箭! 郝猛冷哼,身子不躲也不闪,就在箭刺入身体瞬间,又一只箭携着冷风瞬至,“咔嚓”将张泽的箭劈成两半,裂了开来! 郝猛俯冲拎过被北境军包围的石洪,手一用劲,就将他拎了起来,大喝一声甩飞出去!小清不知何时从旁边蹿了出来,迅捷如流光般接过石洪,跃到一旁! 而空中的郝猛不停,身上气息陡盛,大喝一声俯冲而下,一拳轰在了旁边巨大的石锁上! “轰——!”内力夹杂着碎裂的石块发出巨大的轰响,在校场上久久回荡,周围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望了过来。 郝猛落回地上,校场上的打斗也停了下来,在众人看到地面被轰出一个一尺深的洞时,皆满脸诧异! 刀疤男深深地望向郝猛,眼中的光讳莫如深。张泽阴狠地盯着他,那目光似乎要在郝猛脸上烧出个洞来! “小兄弟,好身手!”熊大淡淡开口,脸上的疤痕显得周身更加凛冽。 郝猛活动了下手腕,“多谢夸奖。”话落转身便走了回去,小清扶着脸色泛白的石洪,站在萧清身旁。 经过郝猛这一掌,周围的打斗是彻底停了下来,但两方紧张的气氛却丝毫未缓解。 “没想到,新兵营里也是卧虎藏龙啊!”熊大目光扫过对面的郝猛几人,“只是区区新兵就擅自对我北境军出手,做法是否不妥?” 那边一脸红肿的青年汉子蹙了口血,站了起来,“呸!有何不妥?是你们侮辱人在先,我们出手有什么不对?!” 话落,又被旁边站着的北境军踢了一脚,闷哼着半天没爬起来。 “行了,别再闹了。”熊大的声音就像命令般,所有北境兵都不再吭声,站了回去。 “还望各位不要介意,我们老兵一向粗野惯了,碰上新人就好切磋切磋,他们也并不是存心挑事。”熊大道。 新兵们沉默,心里皆知此话毫无诚意,却又挑不出疏漏来。 “那边的小兄弟们站得也够久了,也想过来比试一番?”熊大望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众人。 各营新兵几乎全都聚集在此,那处站着的正是第二校场的部分新兵。 “呵呵,各位说笑了。我等只是前来一观,并未想要参与,诸位请自便。”说话的,正是五营的黎云霆,他高大的身躯与不凡的气势,让他在一种新兵中鹤立鸡群,所以熊大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他。 黎云霆转头望向一旁的萧清,朝他点了点头,笑得一脸和气。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谁都不要再生波澜,都回去吧!” “不行——!”一旁张泽捂着胸口,打断熊大的声音,一双阴眸狠狠瞪着郝猛,“其他人可以走,但他不行!”手刷一声指向郝猛。 熊大脸色微沉,“张泽,今天也闹够了,别把事情搞大了。” “熊老大你别管,今天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其他人尽可离去!但他我绝不放过!” 熊大不再开口劝阻,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张泽望向郝猛,“你够胆!竟然敢伤我!我张泽在北境军内也是有点名气的,今日你伤了我,就表示你不是不同角色!今日我要与你一较高低,你可敢应战?!” 郝猛长了一副五大三粗的脸,但脑子可不是一根筋通到底,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俺为啥要跟你比试?说个理由先!” 张泽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刺到,神色更是阴沉,“怎么?你不敢应战?真是个孬种!方才的气势哪去了?啊,原来你伤我也是凑巧啊!新兵营都是你这样的没用东西?!”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了,顺带将所有新兵都捎带进去,周围围着的新兵脸色也不好看了。 郝猛心里一阵火冲了出去,但还是克制自己不要上当,刚想说话,身旁的萧清就开口了,“比试如何?不比试又如何?” 张泽望向开口的萧清,暗暗打量他,随即道,“只是比试而已,哪那么多废话?!你们到底来是不来?!” 萧清面无表奇情,“你说话倒是奇怪。莫名其妙,谁愿意花那闲工夫跟人浪费体力?何况时间已过正午,我们都饿着肚子,为何要与你比试?” 张泽冷笑,“一顿饭而已,就这么重视?还真是个饭桶!” “你不是饭桶,为何还要吃饭?干脆升天为仙立地成佛得了!” 张泽额角一抽,也不再浪费时间,“若你非要个理由,行,我给你!但凡我北境军营的人都知道,伤我张泽的人,我绝不轻易放过!为了以后安生点,今日还是趁早将事情解决了,别拖到最后!我张泽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郝猛眼中眸子一厉,随即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为了别人好,你最好不要拒绝。” 郝猛算是听明白了,这人是在变相威胁他!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萧清望向对面,淡淡道,“军营内私相斗殴是违反军纪的行为,以这种方式打压新兵,挑起事端,这就是你们的主意?” 对面张泽等人脸色微变,“胡说!我等只是想切磋一番,何时挑事了?!” “是不是挑事你们心中清楚,只是不要被人拿来当枪使还尤不自知,那就好笑了。” 对面众人皆心中一惊,沉默下来。 熊大眯眼望了眼萧清,眼中阴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张泽沉着一张脸,“莫要再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清淡淡道,“你能怎样?这里是在军营,不是你的私宅,你还想为所欲为不成?!郝猛,不要搭理这种货色,走吧。” “休想走——!”那边一看郝猛转身离开,想也不想抽出箭就射了过去!郝猛转身以内力扫过,箭矢裂开,而张泽的掌风已至! 郝猛轻喝一声,腾空而起,掌中内力朝他轰来!张泽一个闪身,堪堪躲过这一击,掌心也聚集内力,朝郝猛袭来! 两人就在空中打了个来回,缓缓落下。张泽虚晃一招,朝郝猛肋下袭去!郝猛块头虽大,但身子却异样灵活,轻飘飘躲过他的偷袭,旋身一个砍刀手劈在张泽手腕,脚下步伐微晃,明明很慢,但张泽却看到好几个重影,眼中诧异一闪,就被郝猛一腿踢飞,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张泽也是征战多年,这点小打闹还奈何不了他。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再次吃了郝猛的亏,面上逐渐挂不上了。 思绪一闪,随即再次冲了过去!郝猛哼了一声,眼中厉芒闪过,周身气势渐盛!抬手隔开拳风,身子一转,揪住张泽衣衫,大喝一声,便轻飘飘将他举了起来,手握拳朝他面部袭去。 张泽反应也算快,双手交叉挡在面前抵挡这一击,可郝猛拳头是又重有急,“砰”一声实实打在他腕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张泽像只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 只是一霎那,一道银针迅悄无声息袭来,朝郝猛胸口而去! 蓦地,一道人影迅速闪过,轻松隔开了袭来的银针!却不想这一击只是个幌子,那针不知设了什么机关,“叮”一声四散开,射出道道光影,直直朝两人身后袭去! 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正是面无表情的萧清。 郝猛和小清惊诧,眼睁睁看着银针朝萧清面门射去! “二哥!” “二清子!” 蓦地,一双白皙的手轻飘飘夹住那根银针,未等众人反应,反手朝对面掷去!无声无息没入对面人胸口,闷哼传来,张泽跌倒在地! 萧清眼眸深沉,脸上是毫无表情的冷意。 郝猛和小清忙飞身上前,“二哥(二清子),你没事吧?” 萧清摇头,两人见萧清未受伤,才重重松了口气。 郝猛望向对面倒在地上的张泽,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若说方才,他只是抱着小打小闹的心态,那此刻看到差点受伤的萧清,是彻底激怒了郝猛。 这混蛋竟然使用暗器! 浑身内力蓦地涌出,仿佛是吞天入海般爆发,周身气势凛冽惊人! 众人吃惊地望着中间的郝猛,没有内息的人只感觉周身一阵寒冷,而有内力的人则浑身紧绷,身透薄汗。他们知道,这是面对高手时所产生的畏惧! 不远处的高台上,铁校尉不知已经站在那里多久,身旁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男子一身劲装,脚蹬战靴,明明只到铁校尉胸口,身上气势却不输分毫。 “看来老夫对他们还是太心软了,竟敢公然在校场上私斗!”铁校尉脸上已经黑得不能再黑,而一旁男子却从头到未发一言。 望着不远处周身衣衫被磅礴内息掀起的郝猛,铁校尉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异样,“这小子…还真是没想到啊…” 原本以为他只是身手比别人强些,但经此看来,此人身手恐怕不在他之下。 余光怕瞥了眼身旁的男子,见他始终沉默着,便也未多言。 “铁教头,那几个人,我要了。”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似冷凝的小提琴,高雅磁性。 铁校尉一惊,眼中掠过诧异。面前这人竟然亲自开口向他要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人一向眼高于顶,普通角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而且选人的角度十分刁钻,根本无丝毫规律可言!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见过他开口要人的!没想到…! 不到片刻,铁校尉便收敛了面上的情绪,“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夫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他们仍需要参加三日后的选拔。” “那是自然。”端木陵点头,淡淡望了眼不远处的几人,道,“铁教头,该让你的人去收拾残局了。” 铁校尉点头,朝身后的人招了个手,低语了几句,那人便迅速退了下去。 端木陵锐利的眸子望向远处那抹削瘦的身影,眼中暗光闪烁。“有人出的这出窝里斗的戏倒真是烂,不过终归有些意外收获,不枉此行。铁教头,告辞。” 铁校尉望了眼转身离去的男子,喃喃道,“这营里的浑水,是该清清了…” 这边,跌倒在地的张泽被身旁众人搀扶起来,望着浑身散发冷意的郝猛,心中一紧。郝猛一步步朝他走来,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张泽心口,让他压抑莫名。 这时,许久未做声的熊大走上前来,“到此为止了,若不想将事情闹大,就都住手。” 郝猛冷哼,“住手?方才这家伙使用暗器,差点伤了我兄弟性命!你现在让我住手?方才他出手时你怎么不说住手?” 毫不客气的语气,让熊大顿时脸色微沉,“区区一个新兵,不要太猖狂!你要明白现在什么情况!” 郝猛对他的话视若无睹,直到身后传来萧清的声音,“郝猛。” 郝猛停下步子,一咬牙,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熊大望向对面的萧清,忽然笑了,“都说新兵营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在从军路上斩杀巨蟒,身边更是能人无数,如今一看,传言果然不虚。” 萧清眸子微冷,随即淡淡道,“跟诸位相比不值一提,毕竟给萧某再大得到胆子,也不敢做出你们今日所做之事。” 熊大神情一滞,随即冷笑。 “都聚在这干什么?!想造反不成?!”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吼,武良与俞筱阴沉着脸朝这边走来。 众人即刻分出一条道,新兵沉默不语,老兵也不吭声了。 “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方才那股捅破天都不怕的气势哪去了?!竟敢聚众群斗?反了天了你们!”武良黑沉着脸,瞥了萧清等人一眼,随即望向熊大他们。 “这不是熊大吗?怎么不在你的营里待着,跑到我新兵营里来做什么?” 熊大神色如常,“武千长,今日我们过来,是为了给新兵营的人指导下训练。” 听到这里,武良不用想,就知道是弓弩营那个胖子的主意! “既然来我营中指导,怎么指导这么一出?”武良示意一旁伤痕累累的众多新兵。 “简单的切磋肯定会有些小伤口,武千长应该不会责怪我们过于严苛吧?” 武良心底冷笑,面上却如常,“切磋有些伤口倒是很正常,只是你们连暗器这种东西都使上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熊大双眼微眯。原来,他们早就来了,却到现在才出现!果然是只老狐狸! “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更遑论区区暗器?这是在锻炼他们检测危机的能力,武千长太小题大做了吧?” “小题大做?”武良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熊大,别怪本千长没提醒你,这是在我新兵营,不是你弓弩营,说话要注意些,否则别怪本千长不客气!” 熊大脸色微微难看,须臾,还是朝武良一礼,“是熊大失礼,武千长莫怪罪。”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事后若有谁再使手段,让我知道了,别怪我不留情面!”武良话中有话,扫了眼对面的熊大等人,随即道,“诸位今日也辛苦了,恕不远送。” 熊大望了眼萧清几人,不再停留,带着一众人迅速走了,而黎云霆等人也随即离开,校场内只剩下萧清等二营的人,还有受了伤的一营众人。 第二百二十章 第一场选拔 场内顿时一阵沉默,谁也未敢先开口。 那是肯定的,不仅在千长离开中间私自斗殴,还与前来的北境军发生了如此大的矛盾,谁都知道,今日惹下的祸非同小可。 两个营有三分之一的新兵都负了伤,到现在却无人敢开口去治疗。 “哼!怎么都哑巴了?你们都敢跟北境军干起来了,还有什么你们不敢做?!”武良脸色实在不好看,二营的人都不敢吭声,唯恐惹恼了他。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沉寂后,俞筱开口了,“行了,都别再这杵着了,给你们半个时辰,打理好伤口,然后在这里集合。不论什么原因,只要触犯了军规,就要受到处罚!下午三十里长跑,一点都不能给我少!现在都解散吧!” “是。”众人迅速撤离,未敢停留。 “小萧,你们几个等一下!”武良叫住要离开的萧清几人,走上前,“方才的事,你们要跟我去向铁校尉回述,现在能去吗?” 萧清点头,几人随着武良朝铁校尉的营帐而去。 账外的人进去禀告后,几人才走了进去。铁校尉见几人进来,指了指一旁,几人都坐了下去。 “今日的事,老夫都听说了。你们这群蛋瓜子,还真是一天都不安生!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萧清面无表情,“不是都看见了吗?还要我们说什么?” 铁校尉和武良两人皆一愣。 萧清道,“校场内发生那么大动静,你们都没反应,要么就是早知道,悄悄在某个地方看着,要么就是睡死过去了,两者相比较,我更倾向于前者。” 两人乐了,这小子该说他敏锐呢,还是没大没小呢? “既然你知道,方才怎么不说出来?”武良疑惑。 “既然你们找我们过来,应该有别的事,所以就没多问。” 武良望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铁校尉道,“那我也就不废话了,萧清,郝猛,今日找你们两个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三日后虎啸营选拔一事,你们入在入选名额中。” “哦。”萧清和郝猛哦了一声,就没反应了。 武良诧异了,“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参加啊?” 郝猛挠了挠脑袋,“也不是,主要是我对这种事情通常反应会慢点…” 萧清道,“入选名单我记得明日才公布,为何要提前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铁校尉再次感叹于萧清的敏锐,但仍没说出虎啸营校尉端木陵亲自选出他们一事,“能有什么事?从青木原树海之后,老夫一直在观察你们,虽然离老夫心中标准还差远了,但也还凑活,就给你们这个名额了。现在告诉你们,你们还能多有一天准备时间。” 萧清挑了挑眉,心里明显不信。郝猛却完全信了,嘿嘿傻笑,“教头是在给俺们开小灶吗?嘿嘿…” 铁校尉哼了一声,“知道就好好努力,别给老夫丢脸!” 郝猛傻笑着应了一声,方才那股没反应过来的劲,算是完全过了。 其实郝猛并不是想进虎啸营,只是听闻每年虎啸营内选拔,都是强强争夺战,他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跟人切磋武艺。而在营里,若没有命令,是不能随便找人开打的,这可把郝猛憋坏了。现在知道可以参加这个比试,他当然高兴了! “行了,你们回去吧。” 萧清几人起身,掀帘离开,身后铁校尉轻声说了一句,“以后要多加小心。” 萧清应了一声,随即走了出去。 铁校尉望着晃动的帘帐,微微叹息。这几个小子已经逐渐有了名气,盯着他们的人恐怕也会渐渐多了。不过,若是他们真的进了虎啸营,有了这层保护,应该会比现在好些。 萧清三人刚掀帘走出去,就看到李小力和小清站在外面等他们,俞筱也在一旁,望着两人出来,道,“怎么还在这?赶紧回吧,马上要集合了。”话落,就掀帘进去了。 “二哥,都完事了?”小清走过来。 “恩,走吧,赶紧吃饭去,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旁李小力淡淡道,“你本来就扁平,还需要饿吗?” 萧清眉梢一抽,狠狠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是在说自己没有胸吗?垂头低头,飞机场般的平,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 不知不觉中,萧清可能早已忘了自己是女人的事情。只有在那个人面前…蓦地想到那个孤傲的人,心里一紧,连忙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甩掉。 “三日后的虎啸营选拔,我和郝猛要参加。”萧清开口。 小清瞥了他一眼,“早猜到啦!二哥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啦!” 李小力道,“方才铁校尉叫你们过去就是为了说此事?” 萧清点头,“每个营都会有名额,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被选出是无需质疑的事。只是,要不要参加,你们自己考虑。” “二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当然会参加啊!你跟大哥都走了,我和小力当然不会留在这啊!” “我留在这里。”李小力忽然开口。 小清诧异,“啊?!” 李小力淡淡道,“新兵营在半个月后,就会被编入北境军营中。这边,需要有人盯着。” 北境军内部势力复杂,眼线也不少,若没有人在这里盯着,怕对几人都不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要将‘暗眼’悄悄转移,这也要耗费些功夫。 郝猛和李小力沉默了。 “若因这个理由,你不能留在这。”萧清道。 李小力蹙眉,“你方才还说由我们自己决定。” 萧清面无表情,“我是说你们自己考虑,但决定权还是在我。” 李小力,“…” 小清乐了,一把搂住李小力,“嘿嘿,小力,你想逃脱我们那是不可能的!乖乖跟我们走吧!” “就是!咱们四个什么时候分开过?不能分开!” 萧清轻笑,李小力皱眉,“我是真的…”“好了好了,赶紧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小清嚷着。 “俺今天要吃三十个馒头!小清快点快点!一会饭该没了!” 两人絮叨着,快步朝前奔去。李小力话没说完,就被两人硬生生截断,咽了回去。 萧清走到他身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别老自己扛着,我们都在呢!好了,赶紧走吧!再晚就真的没吃的了!” 望着女子纤瘦却笔直的背影,李小力嘴角微扬。 ** 熊大与张泽等人回到了北境军营地,张泽一直阴沉着脸,还在为方才的事而恼怒。 “熊老大,刚刚你拦着我干嘛?!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不过就是些新兵瓜子,居然敢这么嚣张!如果现在不压一压他们的气焰,等将来入了北境军营,哪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你之前不也说过要好好打击下他们么,怎么方才没动静了?熊老大,你不会真的拿我们当刀使了吧?” 熊大神色如常,“拿你们当刀使我有什么好处?只是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这对北境军内所有人都有益处,张泽,若你觉得我利用了你,以后这些事我都不会再找你。” 张泽沉吟,随即笑了,“熊老大,您这是哪里话啊!兄弟以后还要跟着您混呢!刚刚是小弟糊涂了,您别见怪!以后,小弟定会以您的意思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熊大点头,“恩,今日辛苦你了,去休息吧。对了,把给你的银针销毁了,别留下痕迹。” “熊老大放心。” 熊大看张泽走了,脸上出现一抹嘲讽,“蠢货。”随即转身进了营帐,简单收拾一下,准备休息,这时,营帐内忽然出现一个男子。 熊大紧绷的身子在看到男子面容时送了下来,朝他行礼道,“您怎么来了?” 男子道,“今日事情闹太大了,迟早会被他们察觉,你要做好善后,明白么?” “小的明白。只是小的有一个疑问,还请您赐教。” “说。” “将军为何会对一个小小新兵这么在意?虽然他身边是有些棘手的人,但也不至于给将军造成什么威胁啊!” “你懂什么!你以为他就是一个小小新兵?他的身份可没那么简单!陛下亲封的三品副掌史,名动帝都的少年判官,你觉得他是个简单人物?” 熊大抽了口气,“他?皇上亲封的副掌史?!” “恩。就是他,否则你觉得为何将军会如此留意他?他在帝都就与褚睿走得很近,虽不知他为何放着好好的三品副史不当,跑到军营里搅和,但若他得势,以他与褚睿的关系,定会成为将军一大阻碍!所以不能让他在营内这么嚣张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熊大道,“是,小的明白,请您放心。” “恩。事成以后,有你的好处,好好做事,别辜负将军对你的期待。” “小的知道,谢将军信赖。”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事情,随后男子便离开了。熊大独自站在营帐内,神情在阴影中更显得晦暗不明。 夜晚,繁星点点,万籁俱静。 经历了一日的训练和三十里长跑,所有新兵都筋疲力尽,早已休息。 郝猛咕哝着翻了个身,感觉身旁空空的,睁眼,果然看见旁边榻上没有萧清的身影。拧了拧眉,这臭小子,又跑出去了!那么晚,也不怕有危险! 不再想,郝猛挺身便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拿起一件厚衣裳,掀帘走了出去! 校场外的林子深处,树桩上皆是断裂的箭矢,薄刀,还有四处冲击的气流!一道纤瘦的身影不断躲避着袭来的攻击,身影快似闪电! 一片断木夹杂着内息朝他袭来,身影纤手向后一抽,搭箭,开弓,脱弦,“叮”一声便将断木钉在了树桩上!一系列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眨眼功夫,便已结束! 又有三道断木袭来,身影直接抽出三根箭搭上弓弦,连瞄准都不用,弦已经“刷刷刷”冲了出去!三声脆响,三根断木被齐齐劈断,掉落在地!这一套射箭动作仿佛演练过千万次,干净利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郝猛忍不住叫好,却不想身影动作不停,一只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 “啊?!”郝猛被袭个措手不及,狼狈地闪身而过,但箭还是划破他衣角,扎进了一旁的地面中。 “二清子,你要谋杀亲兄啊!” 萧清收弓,别在身后,李小力不知从何处钻出来,递给他一块布巾,“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差不多了。” 萧清擦着额头上的汗,点头。 郝猛站起来,诧异地望向李小力,“小力你怎么也在这儿?” “陪她。大晚上你不休息,跑这来干什么?” “哦,我怕二清子晚上冻着,就给她拿件衣裳过来!她每天晚上都不在,原来是跟你在这练习来着?”望着周围一片狼藉的林子,郝猛叹道,“嗤嗤,你们练习的动静也太大了点吧?不怕被人发现啊?” 李小力道,“知道是你,才放你过来,周围设了迷阵,别人进不来。” 郝猛一听,愣了。迷阵?他怎么没发现?一路走来,都跟正常得一样啊! “太晚了,该回去了。走吧!”萧清道。 “哎,行,晚上凉,二清子你把这个披上。”郝猛将带来的衣服披在萧清身上,三人一路出了林子。 身后,不知从何处闪出几道黑影,迅速收拾了一地的狼藉,将林子恢复成原样,随即有再次消失。 寒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林内安静异常,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 三日后,虎啸营选拔新人的日子到来! 一大早,许多士兵就早早来到了校场内,今日不只是选拔的日子,而且听闻虎啸营的校尉端木陵也会亲自到场,因此今日的选拔可谓是众人瞩目。 从新兵营与北境军共挑选出了三千人,来参加此次选拔,名单在三日前就已经公布。 选拔分为三日,共三场。今日是第一场,将会筛出两千人来参加第二场,而比试项目包括弓箭,摔跤,马术,刀剑等项目,能在第三场留下的人,都能入选虎啸营。只是会从入选的一千多人中,根据成绩来选出前二十名,来一场一对一的比试。这是今年新添加的规矩,具体原因众人不知。 新挑选出三千名候选人按照分组来到相应的校场,萧清与郝猛同在第一校场,而小清和李小力,则在第二校场。 小清和李小力此次入选,都是一营千长俞筱和营千长高鹏力荐的结果,俞筱一向对小清格外‘照顾’,推选小清参加虎啸营选拔萧清能够理解,只是李小力是如何么快办到的萧清倒是不清楚。后来小清告诉她,李小力在四营那次出名的‘筷子插手’事件后,这种疑惑就彻底打消。 萧清与郝猛此刻站在人群中,周围是密密麻麻前来围观的新兵与北境军。须臾,就见俞筱与高鹏缓缓走上了高台。 “都安静!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选拔!按照分组找到相应位置,根据考核要求来参选!开始吧!”高鹏站在上面一吼,四周就没了声音。简单说了规矩,众人就四散开来。 郝猛跟萧清被分为第五组,跟着队伍来到第一个考核位置,萧清一看,头有些大了。 没想到第一个考核,竟然是…马术。 看过萧清骑马的人都知道,他的马术,不是一般的…差。应该说完全是一个新手,在经历了数次跌落马背,被掀翻,差点被踩成肉酱的惨痛教训后,萧清总算能坐在马背上了。 只是,也仅仅如此。 李小力就不明白,为何学什么都很快的萧清,唯独在骑马上就像个白痴,半个月时间,就只学会了骑,虽勉强能跑,但速度就差强人意了,更别说更高一档的马术了。 果然,萧清这一场的成绩甚为惨淡。 郝猛看着刚翻上马背的萧清,在跳过几个障碍栏后,就被毫不留情地掀翻在地!那场面,郝猛已经免疫,倒是让一旁站着的俞筱愣了好久。 萧清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回来,“还不错,比之前没上去就被掀翻好多了。” 俞筱,“…” 果然,人都是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接下来,郝猛上场,完全逆转了方才萧清让人大跌眼镜的局势!那马骑得是虎虎生威,动作畅快肆意,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引得周围一阵掌声! 结果,郝猛此项成绩位居第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决赛 郝猛大喇喇下场,笑得十分肆意!萧清笑眯眯地递给他一碗水,郝猛接过大喇喇地灌了下去。“噗——!”一口喷了出来,又苦又涩又辣的感觉蛰地郝猛脑筋直抽。 “二清子,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萧清面无表情,“哦,一点点调料而已,提神用的。”话落,转身就走了。 郝猛一脸黑线。 他学骑马也没多长时间,只是他感觉每次骑马酣畅淋漓地奔跑时,二清子总用一副笑眯眯的眼神望他,不知为何,这眼神直让他起鸡皮疙瘩。郝猛疑惑,小清瞅了半天,后来拍了拍他说道,“二哥其实很小心眼的,你小心些吧。” 当时他还迷糊着呢,现在,他好像懂了。 二清子这个死小子不会是在嫉妒他骑马比她骑得好吧?! 郝猛咬牙,盯着萧清蹬蹬跑开的影子,青筋微爆,一声吼惊地起。 “臭小子!给我站住!” 一天时间,郝猛与萧清考核了马术,箭术,长投,及摔跤等项目。萧清马术成绩虽不好,但其余三项都还算突出,勉勉强强进入了第二场。而郝猛则以四项全优的成绩位于五组第一,入了第二日的选拔。 小清成绩居于上游,入选没问题,李小力则是堪堪入选,在摔跤和长投的成绩惨不忍睹,但马术和箭术这两项中,获得不错的成绩。 知道李小力马术成绩后,萧清又狠狠咬了咬筷子。 一天就这样过去,四人坐在树下吃着东西。 “还说能见到虎啸营的校尉呢!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别说他了,连铁校尉都没来,只有几个考官和千长在,还让我期待了半天。”小清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郝猛咬了口馒头,“就是,听说这个虎啸营校尉不是一般人物,一手双龙刀使得那叫一个厉害,有机会真相跟他切磋切磋。” 李小力淡淡道,“他是抚远大将军容宵的得力干将,是其麾下第二战将,掌管着北境五千虎啸军。年纪不到三十,是校尉中最年轻的,只是他与别的校尉虽等级相同,但地位却不同。不只因他是容宵的得力战将,还因为他掌管着北境虎啸营,所以等级虽不高,但在军中威望却不低于褚睿。” 小清惊讶,“小力你真厉害,怎么连这些事都知道?” “我自有门路。以端木陵的身份,前两场恐怕都不会出现,很有可能出现的,应该就是最后一场一对一的比试了。” 郝猛摩拳擦掌,“想想俺就兴奋,赶紧到最后比试吧!不知道会有什么对手出现。” 李小力道,“按照目前的成绩,排在前面的,有你,小清,一营的一个武学世家出身的兵,三营的摔跤好手,四营的飞毛腿,还有五营的黎云霆等人。不过,这只是新兵营的成绩,北境军营的还未可知。挑选出来的二十名恐怕不少是他们那边的人。” “那个熊大还有什么张泽应该也在吧?看他们之前嚣张那样,如果没进前二十,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郝猛还对之前张泽等人用暗器伤人的事耿耿于怀。 “不过,为什么今年要特意整这一出啊?往年不是都直接选了人不就完了吗?”小清疑惑。 李小力沉默半晌,道,“这个原因还不清楚,但多半是端木陵的主意。时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萧清静静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开口。几人迅速吃完饭就回去了。 “二清子,今晚还出去?” “恩,你睡吧,别吵醒他们。”萧清披了一件外衣,就掀帘出去了。郝猛重新躺下,看到一旁睡着的宁浅眼皮动了动。没多想,便睡下了。 翌日。 第二场选拔,经过了一天的比试,再次刷下一人,而最后剩下的这一千三百人,正式成为虎啸营中的一员。而让郝猛惊讶的是,这一千三百人中,石洪,黑子和豆子竟然也在其中。 萧清却并不惊讶。 石洪各方面并不突出,但在远距离长投上成绩十分不错,再加上他极善于察言观色,谨慎细心,选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黑子耐力不行,但身手灵活,耍的一手好刀,再加上他有出色的情报能力,相信以武良的观察力,应该察觉了这点。 而豆子有天生的直觉和敏锐的身手,且耐力非同一般,在二营中是拔尖的,选上他也在萧清的意料之中。 这次入选名单,其实都是各营千长在观察很久后,挑选出的认为有能力和潜力的兵卒。而石洪三人目前虽并不突出,但武良应该是看到了他们的潜力,所以才会将他们三人列入名单中。 而在这之后,便宣布了前二十名人选。 郝猛和小清都在人选之中,新兵营内共有七人入选,只不过名次都十分靠后。而前五名,基本上都被北境军包揽。 只是,萧清却不在人选中。 “二清子你搞什么?以你的身手就算马术上扯了后腿,名次也不该那么靠后吧?” 萧清淡淡道,“发挥失常。” 小清瘪嘴,“骗鬼呢!二哥你这借口可真是不高明。” 萧清失笑,没再多说。几人很快就回到了营中。 夜晚,萧清前脚刚到林子,李小力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力,你属猫的吧?怎么每次出来都悄声无息的?” 李小力缓缓走过来,“为了吓你特意锻炼出来的,还不错吧?” 萧清轻笑。不知从何时开始,李小力也会跟他们开些玩笑了,虽然有时郝猛和小清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但几人照样乐此不疲,这样的相处模式,很舒服。 “虎啸营是大祁的一只猛军,你选择进那里是正确的。而且那里是最快获得权利的地方,但同样也很危险,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恩。太快出头也不好,但如果总是处于末流,让人觉得我们实力弱好欺负就不好了。如今我们四人,各有分工,正好。” 李小力点头,“北境这边的暗桩也转移差不多了,以后消息来源会更快一些。” 萧清望向李小力,虽然已经到了沧州半个月时间,但李小力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除了身形大幅度抽高外,身材还是瘦弱得很,跟她有一拼。 “如今城外是什么情况?” “辽人已经驻扎城外一个多月之久,粮草殆尽,时机差不多了。我的人并不敢深入他们营地,只能在百丈外探寻消息。这几日他们开始有动静了,恐怕不久就会采取行动。” 萧清沉吟半晌,道,“若只是等待城外结冰,那确实不用太久。只是就算护城河结冰,他们攻城的难度也不会减弱多少,贸然行动会大量耗损兵力,想来他们还另有奇招。小力,将得来的消息让褚睿他们也知道,但不要让他们察觉出是我们透出的。” “恩,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萧清抬头,“在我离开帝都前,梵君华曾跟我说过,此次辽人忽然袭击北境,绝非表面这么简单,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但愿别是真的。” 李小力垂眸,随即道,“清清,梵君华此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萧清望他,“为何这么说?” “他是祁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仅凭这点,还不足以让无极帝君对他另眼相看的。” “你是说,他神医这个身份?” 李小力再次感叹这个女人的敏锐,“不止。女人,梵君华是缥缈山灵隐宗的宗主,这点你要记住了。” “这就是祁国与隐宗之间的关系?将隐宗势力安插在各国,而且如此明目张胆,究竟是为什么?” 李小力眸子逐渐深远,“九州几个大国发展也就几百年历史,而隐宗已经存在了近千年,他们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深叶茂,早已渗透各国。在几百年前各国初建之时,隐藏在九州的各个宗派都有暗自支持的国家。而缥缈山灵隐宗作为屹立千年不倒的势力,他选择支持的,就是当时三大国中最具实力的祁国。” 萧清蹙眉,“他们所谓的支持,都有什么?” “很多,武器,消息,甚至是兵力。当然,两者之间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并不是一脉。这之间的勾心斗角,复杂枝节,常人无法想象。” “除了灵隐宗还有别的宗族么?” “大大小小不少,但与灵隐宗相比,实力还弱些。西域的赤魔宗,极西冰原的天雪宫,还有穷山极地的噬神谷,是九州势力最强的几个隐士宗门,他们都有了近千年的历史。” “噬神谷?” “恩。那里是最为险峻凶险的地方,百里之内荒无人烟,传说噬神谷就在陡峭悬崖下面的一个山谷内,周围荆棘密布,云雾弥漫,机关阵法无数,轻易是进不去的。” 萧清虽想到这片大陆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但没想到是竟然复杂到这个程度。虽然初来这里的几年,鬼谷子跟他说过很多九州大陆的事情,她也翻阅了很多书籍,但现在看来,她了解的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大陆,实在太过玄奥。 李小力望了眼陷入沉思中的萧清,没有再开口。 “小力,你与隐楼是什么关系?” 李小力沉默,萧清又说了一句,“可以不说的。” “不是不想说,是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它只是一个恶心至极的地方,仅此而已。” 李小力在那一瞬间透出来的冰凉,萧清很明显感觉到。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处黑暗面,或许让李小力变得不再轻信他人的原因,就是这个。 萧清没有再开口多问,“闲聊就到这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李小力唇角微勾,“作为一个女人,体力彪悍成这样也没谁了。” 萧清挑了挑眉,“我就当你是夸奖了。” 两人很快进入状态,开始了晚上的练习。树影中,噬魂蛰伏在阴暗一处,安静地望着下方。 从半个月前,这个女人就一直独身来到这里练习。几日后,那个叫李小力的也出现在这里。白天的训练已经十分累人,没想到晚上她竟然还有力气继续。 身上无数伤痕,擦痕,红肿,皆是因为她不计后果,让他出手的原因。刚想到这,下面果然传来的萧清的声音,“噬魂,该下来了。” 噬魂身影一闪,出现在两人面前。 “噬魂,今天试着从多处死角攻击,攻击次数翻倍,这半个时辰不要给我喘息的机会,内力用上五成,其他的你看着办。” 萧清刚说完,身旁的李小力蹙眉道,“太乱来了!半个时辰,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战场上是不会考虑我身体撑不撑得住的,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刻,才能锻炼出一个人的感知能力和反应弧度。噬魂,我们开始吧!” 李小力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站在一旁观看。为了不让这个女人乱来,他每日都会过来,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未起到监督作用。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效果确实惊人,连他都十分诧异。若是让郝猛和小清看到了,他们可能真的会大吃一惊! 夜晚,很快过去。 第三日,是选拔的最后一日。被选出的二十名虎啸营新兵将进行一对一的比试,而据说,虎啸营校尉端木陵会在今日亲临现场。 大祁虎啸军共有三人率领,一麾率领者正是端木陵,其他两人虽不在北境,但大名响当当,大祁军营内无人不知。而端木陵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校尉,虽年轻,但战功无数,颇受抚远大将军容宵重视。 今日若能让他另眼相看,那么对被选出进入虎啸营的众人一定大有益处。 萧清与李小力一大早就来到了第三校场,最终决赛正是在这里举行。只是就算两人一大早赶来,这里也已经站了不少人。 “看来还是来晚了。”萧清无奈。 “小萧!这里这里!”最前面黑子正朝他们使劲招手,萧清看到他们,拉过李小力朝前面奔去。 “这里还有地方,过来这里吧!”石洪指了指身旁空出的位置,萧清两人走了过去。 “时间正好,马上要开始了。” 萧清望向校场中央,那里被摆放了一个方形高台,长宽各约十丈,能容下百人。而参与决赛的二十人就站在高台下面,郝猛和小清也在其中。 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两人转过头,看到萧清几人,朝他们挥了挥手。这时,铁校尉等人过来了,走向了观战台。除了几个新兵营的千长,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正是端木陵。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铁校尉简单说了几句后,决赛正式开始! 台下二十个人开始上台抽签,而这个功夫,萧清已经将台上的情况了解清楚。 从原新兵营内选出了七个人,北境军十三人。而这其中熊大,张泽等人的身影皆在里面,还有黎云霆。原新兵营内选出的人她都有些眼熟,而北境军除了熊大张泽,其他人她一概不知。 唯一让萧清有些意外的,就是同帐的宁浅竟然也在二十人之中。 “小力,他是怎么回事?”萧清示意台上的宁浅。 “此人是三营的,武功平平,身法也并不突出,但他弓弩长投方面成绩十分突出,因此被破格选为这二十人之一。” “破格?”萧清疑惑。 “你以为上面是如何评判成绩的?还不是他们的一句话?宁浅,是三营千长刘山力荐上去的。” 原来是这样。 须臾,抽签结束。分组对抗有了结果。这时,观战台上的端木陵走上前来,望着下方众人,“我是端木陵,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废话不多说,今日这场决赛是我临时添加的结果。目的只有一个,我要在你们中间选出三人来到我麾下,选择的标准,不是赢到最后就可以,具体如何选,由我来决定。现在可以开始了。” 话刚落,下面顿时一阵哗然。 只收三人?到他麾下?那意思不就是挑选亲兵么?若谁被选中了,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谁不知道虎啸营校尉端木陵是抚远大将军容宵的爱将,跟了他就相当于有机会接触更上面的人,这样一来,未来将前途无量! 随着一声铜锣被敲响,比试正式开始! 第二百二十二章 郝猛对黎云霆 第一场是与小清对较量的青年汉子,对阵北境军的一人。对阵过程,方式不限,武器不限,只要让对方认输,或者让对手跌落高台,就算赢。 两人互相观望了片刻,就开始了对战。台上拳影重重,你来我往,各不不让,片刻就过了一炷香。 “这是什么决赛?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没有什么规矩,也没说怎么选,这算什么?”黑子嘟囔道。 “不关咱们的事,就别多想了。” 黑子道,“你们说,哪个能赢?豆子你觉得呢?”、 豆子眨眼,“我…我不知道。” 黑子又问石洪,“石哥你怎么看呢” 石洪认真盯着台上对打的两人,“还真不好说。咱们新兵营出来的那个汉子身手倒是十分正派。但对方很明显经验更丰富,这两人相较,还真猜不出谁输谁赢。” 黑子哦了声点头,随即又转向萧清,“小萧,你觉得呢?” 萧清道,“那个小胡子会赢。” “啊?为什么?” “那人不仅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心很稳。一营的汉子身手是不错,但随着对手有意拖延时间,变得急躁起来。两方对战,先攻其心。而乱心者,必败无疑。” 萧清话刚落,那青年汉子就一个不备,被对手寻到了空隙,一掌拍下了台。 “铛——!”锣鼓一声响,胜负已分。 “还真被你猜中了!”黑子诧异。 萧清望着前方,能站在这里的,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接下来,第二场就轮到了小清,而他的对手,正是与萧清几人结下梁子的张泽。 “小清上场了!”黑子三人看到跃上台上小清,顿时兴奋起来。小清听见他们的声音,望过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他看见我们了!嘿!好好打!一定要赢!”黑子冲那边大喊。 小清嘿嘿一笑,随即望向这边。萧清朝他点了点,小清脸上笑意更甚。对面张泽抱胸站在原地,嗤笑道,“小子,告别完了?” “完事啦!可以开始了。”小清自始至终一脸笑眯眯。 “哼!你也只能现在装装架势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我可不会向之前那样手下留情了!”话落,一把大刀出现在手中。 “哦。”小清轻哦了一声,半天才说道,“能开始了吗?” 眨巴眨巴的眼睛透着股懵懂劲,那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将对面张泽气得够呛。 “臭小子!没听见我说话是吧?!如果不想受伤,就赶紧认输!” 小清认真道,“二哥说过,最开始叫嚣越厉害的狗,越不咬人,今日我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下方萧清唇角微勾,台上张泽确实满脸铁青,“好小子,有胆量!今天我就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么嚣张!” 话落,手握大刀朝这边冲来!身子腾空,一记下劈凶猛而来! “看刀!” 小清侧身,轻松躲过这一击,紧接着道道刀影密密麻麻朝他砍来!张泽身形不壮,一把大刀却舞得虎虎生威,颇有章法。脚下步伐很稳,配合着手上的刀法,确实不容小觑。 下面豆子三人担忧地望向台上,而一旁的萧清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观战台上,铁校尉望向一旁的端木陵,见他盯着台上一动不动,随即笑道,“端木更看好那边?” 端木陵想也未想,“小个子。” “哦?为何?” “对方太弱,不是对手。” 身后站着的北境弓弩队百夫长黑了脸,那个张泽可是他推荐上去的,竟然被端木陵说太弱?相比张泽,那个小个子一看就弱不禁风,怎么可能打赢张泽? 但事情却大出他所料。 在小清轻松躲过一次次攻击后,张泽逐渐失去了耐性,手上越发急躁起来。而人一旦失去了耐性,就会出现疏漏。果然,在一个大力挥砍过后,小清瞅准一个间隙,一个飞踢正中他胸口! 张泽连连后退几步,站稳,眼神阴沉下来。 “咳咳…”台下熊大轻咳,张泽望向他,浮躁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这小子速度很快,不能跟他硬拼。既然这样…张泽沿着周围来回移动,随即再次提刀再次砍来!小清身子一闪,刀划过身侧,忽然“咔嚓”一声,刀刃与手柄竟然裂开,一条铁链缠上了小清! “看刀!”张泽一拉铁链,握住刀芯,反手朝小清划来! 去死吧! 刀刃瞬间袭来,小清诡异一转,一个后折腰踢飞刀刃!随即手拍地面腾空而起,身子翻转,右腿狠狠劈向张泽脑袋! “啪——!”一声,张泽抵挡的双腕一阵剧痛,踉跄后退,小清身影鬼魅般闪来,手中铁链一转,锁着他的身子,腾空跃向另一边,以过肩摔的姿势将张泽甩飞出去! “啊——!”张泽一声惨叫摔出场外,不到片刻,胜负已分。 锣鼓敲响,场外传来一阵叫好声!没想到这小个子还真是貌不惊人!竟然真赢了那个张泽! “小清太棒了——!”黑子高兴含着,小清跳下高台,笑嘻嘻朝这边跑来,“二哥,我表现还可以吧?” 萧清轻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好。” 小清一听笑得更欢了… 相比这边的气氛,高台上的弓弩营夫长脸色就不好看了。张泽怎么回事?竟这么轻易就被对手放倒了,看来真是高看他了! 张泽望着不远处的小清,脸上青红交错。到现在他还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在同营人搀扶下,忿忿离去! 蠢货。熊大内心嘲讽,在接触过对手一次后还这么大意,不落败都不可能。不过,这小个子身手不凡,看来要多加留意了。 接着比试继续,又经历了两场,新兵营与北境军的人各有胜负,随即第四次,终于轮到了郝猛,而他的对手,正是黎云霆。 这个对局,倒有些意思。 萧清转头望向观战台,铁校尉与身旁的端木陵在说着什么,须臾,上面的对战已经开始。 郝猛率先发出攻击,步伐多变沉稳,一拳袭向黎云霆!而黎云霆不躲不闪,直直接下这一拳,拳拳相冲,掀起一阵气风! “哗——!”强强相撞,两人以内力不断较量,近处的人被这阵气流刮得睁不开眼。 “竟然一上来就硬拼,还真是两个性急的家伙…”铁校尉笑了,“不过这样正好,值得一看!” 台上两方各不相让,拳影掌风交叠,飞踹,截肘,冲膝,劈腿,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两人都选择贴身肉搏,并未动用武器。只是单单这样,就已经让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多新兵皆是平常百姓出来的,没几个人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更遑论是以内力相搏,众人看得心潮澎湃,呼喝声起。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四周懂得其中勾槛的人,惊讶不止一星半点。历年新兵征选,已经许久未出现如此激烈高水准的打斗,观战台上的武良等人讶异。 “果然不赖,今年的新兵还真是出乎意料。”俞筱道,“你这个兵给你长脸了。” 武良大笑,“老隋手下这个才真是意外惊喜!一看他身手就知出自大家,内力也十分了得,这两人在新兵营里,算是佼佼者了。” 隋莫站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高鹏道小声道,“我估摸着就算去了虎啸营,他们也能很快冒出来。” “这倒不假,但现在决定权在他手上。”武良望向前面,端木陵冷淡地望着高台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砰——!”台上又一次相撞,两人分开来。 “哈哈哈!畅快!俺好久没打得那么开心了!今日一战,够俺小半个月的了!” “既然这样,就无需试探了,动真格吧!”话落,插在一旁的长剑便落入黎云霆掌心,“请赐教。” 郝猛面色沉肃,身子一跃,也拎起旁边的长枪,一剑一枪瞬间相交,发出“咔”刺耳声。 郝猛善使枪,手腕灵活转动下,这把长枪被他使得似一条游龙,神出鬼没。灵活而不拘一格的轨迹,让人根本无法预测枪会从何处刺来!但黎云霆也不是吃素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稳扎稳打,大家风范尽显!一时间,两人再次打个平平。 “好枪法!”黎云霆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大喝一声,身子骤然加快,手腕一转,剑竟然分出重重光影,一道道劈来! “影流剑法!”观战台上铁校尉面露诧异。 郝猛眸子一缩,却未见慌张。脚下步子忽快忽慢,身子竟也分出三四道重影,晃晃悠悠就躲过去,一记神龙摆尾,长枪磕向他后门。“呲——!”兵器相撞,黎云霆剑抵后背,杠上长枪! “枪法变化莫测,着实不凡!看来今日不虚此行啊!”铁校尉眼中闪过赞叹。 黎云霆感觉长枪上有千金重,相撞瞬间震得他虎口发麻!咬牙拼力一挡,隔开长枪,影流剑法第二式使了上去!隔空打物,剑锋携着强劲内力,袭向郝猛! 郝猛架着长枪,身似大鹏展翅,又似飞燕掠空,矫捷躲过一次次剑袭,内力渐渐汇聚掌中,隔空下劈,“砰”重重砸在了地上!顿时高台一角碎裂,瓦砾四散!黎云霆被这阵汹涌气风掀飞,一个不稳就要栽下去! 郝猛下意识一挥,一团内力托住了他,黎云霆趁此脚一蹬,身子重新跃上高台。望向郝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停手吧!”忽然,观战台上端木陵开口了,“对决就到这里,直接进行下一局。” 什么?!众人诧异。 郝猛愣了,“为啥?俺还没打够呢!怎么就让下去了?!”黎云霆也蹙了蹙眉。 一旁铁校尉滞了滞,随即开口,“这是命令,下去吧。” 郝猛拧眉,不一会,还是一脸不甘愿地走了下来。黎云霆若有所思望了眼观战台,也走了下来。 锣声想起,开始下一场。只是众人还未从方才激烈一战中缓过神,对台上两人的对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郝猛忿忿大步走向萧清几人,“为啥停了俺的比试?莫名其妙啊!”正打的过瘾,硬生生被人截断,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搞得他极度郁闷。 石洪几人也是一脸不解。 “比到这里,你们的深浅他们已大概摸透,再继续比试下去,只会暴露出更多绝招,此处人多眼杂,少不了一些心怀鬼胎之人,让你们停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萧清目光落在端木陵身上,“这场比试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你不是也打得很在兴么,以后机会多的事,别急于一时。” “对啊二哥,别生气了,人又不会跑了,以后还有机会。” 郝猛哼唧了一下,心中稍平衡了些。 “真是搞不懂那个什么校尉在想啥?莫名其妙安排了这场比试,又莫名其妙喊停,这也太随意了吧?” 萧清没说话,台上比试兴味索然,她望着比试心神已经飘到了好远。忽的,感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转头,就对上了端木陵的视线。 好一双沉静淡然的眼! 这是端木陵心中所想。少年目光不躲不闪,似最清的泉,又似最深的潭,望进去,一眼到底,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两人目光接触只是一瞬间,萧清淡淡朝他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眼。端木陵神色如常转头,继续观看比试。 之后又过了三场,虽然比试也算精彩,但与郝猛黎云霆那场相比,还是差了些。此时已近午时,比试暂停,午后继续。萧清几人随着人群离开,用了饭,决定回营一趟。经过校场附近一个偏僻角落时,隐隐听见了吵闹声。 “别以为你进了虎啸营,就有多了不起!警告你别得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听见没?” “我能走了吗?”木木的声音传来。 “臭小子!当我话是耳边风是吧?你们,给我狠狠教训教训他!” 萧清步子一顿,停了下来。她听出来了,这两道声音,是刘远和宁浅的。 “二清子…?” “走吧。”萧清朝前走去,郝猛望了眼那边阴影处,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这边,宁浅被刘远一群人堵在角落,校场周围只有零散一些兵经过,望了这边就匆匆离开。刘远早就看宁浅不顺眼,又得知他在选拔中大出风头,而他发挥失常,连虎啸营的边都没沾上,心中更是忿忿。方才回营时正好遇上,就一脑热,给宁浅堵墙角去了! 本来想简单教训他一下就得了,没想到这小子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模样,让他看了更是气恼! “给我狠狠得揍!揍到他求饶为之!” 刘远大怒,随即,周围几人一阵拳打脚踢朝宁浅劈头盖脸砸下!而宁浅竟然一动不动任他们打,没有动弹。斜里衡出一脚,直接揣在他肋下,宁浅摔到在地! 蜷着身体,抵抗头上雨点般的拳脚,浑身传来剧痛,可他却一声不吭。 “呸!废物,就这样竟然还能进虎啸营?开什么玩笑?!”刘远猝了一口,一脚踩在宁浅脸上,“说!你到底怎么进去的?贿赂考官了?还是作弊了?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我…没有…” “没有?你蒙谁呢?!快说!不说我就把你的手废了!看你下午怎么上场!” “没有…”话未落,“砰”一声,刘远一脚踢向他小腹,“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以为我真不敢废了你?”拎过旁边人递来的棍子,宁浅双手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棍子在宁浅手上来回打转,刘远笑容透出阴狠,“听说你射得一手好箭,几乎百发百中?你说,如果这双手废了,该怎么办?” 宁浅身子一僵,眼底透出一丝挣扎,随即归于平静。 “就因为我进了虎啸营,你心中不平衡…便自己也搭进去,值得么?” 宁浅的话是彻底激怒了刘远,“臭小子你找死!”手中木棍狠狠朝他手掌抡去,忽地,不知从何处冒出一颗石子,“噔”打在他手腕上,痛意传来,刘远手一松木棍掉到了地上。 刘远捂着手腕转过来,“是谁?!” 萧清靠在树上,手中上下抛着一颗石子,不理怒气冲冲的刘远,神色淡淡,“宁浅,你脏衣服扔我铺上了,回营收拾去。” 宁浅一愣,“我没有…” “我说有就有,你还躺那干什么?起来跟我走!” 刘远也不傻,知道谁都不可能为了一件脏衣服就巴巴跑出来找人,“我们找他有事,他现在不能走。”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我问你意见了吗?” 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语气让刘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你…萧清!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就算你进虎啸营又怎样!惹恼了我照样教训你!你若识趣,就赶紧滚,否则我连你一起揍!” 萧清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缓缓走了过来。刘远不由自主松开脚退了一步,警惕望他。萧清停下,目光逐一扫过他们,淡然沉静的眸子让刘远一震,心里不由自主涌出一丝慌乱。 明明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为何会有这种气势? 第二百二十三章 莫名的决定 “起来,还要我扶你?” 宁浅眉头拧了拧,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刘远咬牙,脸上透出不甘,“你真要跟我们作对?我把话放这,今日你带他离开,我刘远便同你们势不两立!”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刘远恨恨瞪了眼两人,冷哼,“你别后悔!咱们走着瞧!”话落,领着几人拂袖而去! “多谢…”宁浅脸上红肿,嘴角崩裂,十分狼狈。 萧清瞥了他一眼,“还不傻。” 宁浅还想说什么,却牵扯到嘴边的伤口,顿时痛的眉头紧蹙。 萧清无奈,“方才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放心。” 宁浅望他,随即朝她点头,“多谢。” 萧清抿了抿唇,没说话。宁浅也沉默下来,像个木头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刚为什么不还手?”萧清忽然开口。 无意中看到宁浅的身体,肌肉流畅,线条分明,不会没有练过。刘远那群人就是些杂鱼,以他的身手,不会对付不了。 宁浅沉默,须臾,缓缓道,“我对一人承诺过,不再随便打架,招惹是非。既然说了,就会做到。” 萧清挑眉,“哪怕被打成残废,丢了性命?” “若是这样,就是命,我只做了自己该做的就够了。” 萧清目光落在一旁。从某种程度上,这种人,通常被称为傻瓜,不过,这样的人,在这种世道中却显得尤为珍贵。 “回吧。”两人一前一后朝营帐走去。不远处,一道身影迅速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午后,比试继续。 萧清原本想留在营内,却被郝猛强行拽了出去。到了校场随便找了个位置,扫向高台下,一眼看到了宁浅。 脸上还是青肿一片,只将脏了的衣服换了。身旁有人经过无意中撞到他,宁浅步子一顿脸色煞白,萧清淡淡移开了目光。 时间到,比试开始。而午后第一场就是宁浅,他的对手,是北境军弓弩营的熊大。 两人站在台上,随着一声锣响,宁浅缓缓抽出了一把弩,将其固定在左臂上,抽出五根弩箭搭了上去。熊大一动不动,眼中透出一丝倨傲。 宁浅先动了,“咻咻”两只箭射了出去,熊大一拂袖,轻松挡了回来。宁浅扭身,刚想移动,熊大开口了,“我劝你一句,现在认输吧。” 宁浅停下,望着他不说话。 “你现在受了伤,承受不住来回移动带来的冲击,更何况,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以你现在的样子,打不赢我。” 宁浅眸光闪烁,下方的萧清双眼微眯。 “我不会认输,你尽管来吧。” “好!有骨气!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熊大说罢,拿出一张弓,只不过这把弓要比宁浅的弩要大得多。脚蹬地凌空跃起,一只箭羽朝宁浅极速射来!宁浅一滚躲过,却不小心碰到伤口,动作一滞,随即第二支箭已至! 咬牙再次躲过,宁浅绕着十丈高台迅速移动,接连不断的箭矢似雨般纷纷袭来,狠狠钉在他身旁!宁浅不敢停顿,身子不断翻滚,目光盯着对面的熊大,瞅准空隙,“砰砰”弩箭射出! 熊大身子一闪,轻松躲过,而宁浅五指成爪,搭箭速度奇快,再次射出五支!熊大冷哼一声,以内力灌入箭矢射出,“咔嚓”一声截断他射来的弩箭,再望去,台上已经没了宁浅的身影! 前面,上面,左面,右面,没有!那么…熊大猛地转身,长弓狠狠朝后面抡去! “啪——!”熊大力气不小,长弓直接抡在了宁浅抵挡的胳膊上!宁浅连忙后撤拉开了距离,分立台上两对立。 宁浅微微喘气,胳膊上尖锐的疼痛让他背脊微湿。熊大甩了甩长弓,开口,“这把弓有八十斤,打在人身上不好受吧?想必你胳膊已经断了,再硬撑下去也无济于事,认输吧。” 众人目光望向宁浅,见他缓缓站起,“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到最后,这是我对别人的承诺,没想过在今日破例。” 周围十分安静,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战斗吸引。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真正面临死亡时,就不一样了。知道我与你最大的区别在哪吗?”忽的,熊大身影迅速闪身而上,长弓狠狠打在宁浅头上!“呜…”宁浅身子瞬间飞出去,掉在地上。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差别,我的速度,身手,力道都在你之上,你觉得凭什么赢我?”熊大面露嘲讽。 宁浅趴在地上,耳边一阵轰鸣。须臾,手掌撑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额头上留下一丝血迹,只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那又怎样?” 熊大双眼一咪,“看来不给你些深刻教训,你是不会学乖。”话落,施展轻功而上,宁浅眼前微微模糊,眨眼间腹部一阵剧痛,胳膊挨了一拳,接着拳影似雨点般砸在他身上! “唔…”密不透风的重击让宁浅喘不过气,在最后一记重踢下,宁浅再次飞了出去!“噗…”一口血喷了出来,久久未能站起。 “认输吧,这是我最后的警告了。”熊大缓缓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他身上。 “咳咳…不…” “砰——!”宁浅话未落,熊大便一脚揣在他下巴上,“咔嚓”一声,骨裂声传来,宁浅整个下颌脱臼。 台下的郝猛拳头握得嘎吱响,额头青筋直爆,一字一句咬牙,“混账,太过分了!” 萧清静静望着台上,眼眸似被一层黑雾笼罩,深不见底。 高台上,刘山早就按捺不住,满面怒容,要不是有武良俞筱几人拦着,早就冲下去了。 铁校尉皱眉望着下面,朝身后亲兵招手,“终止比试…”“不要终止!”一旁的端木陵忽然开口,在铁校尉讶异的目光下,再次开口,“不要终止,比试继续。” 刘山一听,急了,“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死了!”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刘山火了,还想开口,却被铁校尉抬手拦住,“既然端木这么说了,那就再静候片刻吧。” “多谢。”端木陵望着下方高台,脸上看不出情绪。 台上,宁浅已经听不见一切声音,浑身火辣辣的疼,身上仿佛被灌进沉重的海水,使不上一丝力气。目光一转,台下一道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削瘦的,矮小的,却又笔直。 眼前逐渐清晰,面无表情的少年映入眼帘。萧清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摇。 动摇…宁浅微愣,随即想要扯开一个笑容,却发现脱臼的下颌根本无法动弹。 是啊,没想到刚刚他竟然动摇了。这样的自己,还真是让他厌恶。说得好听,却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不安,轻易就倒下。原来他还是太过软弱。 台下所有人望着这一幕,久久未能出声。 “嗤,胜负已分!还真是没有悬念的比试。”旁边有人冷哼。 “熊大在北境军里都算皎皎者,怎么会输给一个新兵呢!不过,这小子也实在可怜,被打成这样。” “早认输不就行了…” 就在众人认为胜负已定的时候,台上发生的一幕让他们再瞪大了眼睛。 宁浅不再次颤颤巍巍再次站了起来,几乎一步一个踉跄,在摔倒好多次后,终于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熊大脸色一变,有些铁青,“你小子不要命了吧?为了一个比试把名搭进去,值么?” “咔嚓”一声,宁浅脱臼的下巴被他重新接上,那清脆的声音听得众人一阵鸡皮疙瘩。 “既然做了承诺…就一定要完成。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宁浅嘴里传来,却莫名震慑人心。 熊大青筋一抽,眼中怒火大盛,“我最厌恶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了!既然这样,你就去死吧!”身子腾空而起,手握长弓狠狠朝宁浅头上劈去! “不好——!”高台上刘山大惊,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眼看宁浅就要葬身弓下,忽的一道人影瞬息而至,携着雷霆之势一脚踢飞熊大,“砰——!”一声,措不及防的一记重击,让他重重跌落高台! 宁浅的身子倒在一个清冽的怀抱中,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毫无表情的脸。 “你…” “能站稳吗?” 宁浅下意识点头,迷惑的望着忽然出现的少年,似乎还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众人总算反应过来,刘山见宁浅获救,重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升起一丝凝重。 “这是什么情况?到底谁输谁赢了?”众人面面相觑。若说熊大赢了,可他跌下高台,而且对手也没认输。但若说他输了,将他踹下高台的,也不是与他比试之人啊! 所有人望向台上忽然出手的萧清,一脸莫名。这人谁啊? 武良头大了,上前叱道,“小萧,你在那干啥?!还不赶紧下去!” 萧清刚想下去,一声厉喝传来,“站住!”弓弩营百夫长上前,“武千长,此人怎会忽然出现在台上?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人命关天,小萧及时出手救了人,需要什么解释?” 百夫长望向下方一脸铁青的熊大,“那这场比试究竟是何结果?是我弓弩营的人赢了,还是那个新兵?” 武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毕竟是萧清先打乱了这场对局,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这时,久不说话的端木陵忽然开口,“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继续比试,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一旁刘山诧异。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清懂这人了,之前还亲口阻止比试的郝猛和黎云霆,未让他们决出胜负。而现在却完全相反,非要让两人决出胜负,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以宁浅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继续比试!”刘山望向下方高台,宁浅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继续比试实在危险。 “继续比试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端木陵伸手一指,萧清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额…?!” “这是…什么意思?”铁校尉蹙眉,端木陵缓缓上前,“既然他打乱了比赛,那就由他代替伤者上场。只是,有一个条件。” 众人对他的意思更是捉摸不透了,“条件?” “恩。时限只有一刻钟,若在这期间不能将对手打败,那他就输了,算对方赢。这样如何?” 所有人不说话了,一旁百夫长开口,“这样对熊大是否不公?他一人对战两人,已经体力耗尽,明明是一场肯定赢的比试,却被别人搅乱,还要再战一场,这不是增加了他下面对试的风险么?” 端木陵神色不变,淡淡望了眼百夫长,在他脸色微僵时,缓缓道,“若他在半刻钟内打倒对手,我便收他到我麾下,成为我的亲兵,你看这样如何?” 众人双眼陡睁,百夫长更是面露惊讶,“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众人纷纷望向一旁,铁校尉沉吟半晌,道,“既然端木有了主意,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还要看一下宁浅的状况。” 朝身后亲兵招了招手,低语几句,那个亲兵迅速退下,随即带了名军医走到对战台前。萧清见来人,便将宁浅放到了地上。 军医开始查看宁浅伤口,须臾,摇了摇头,“他伤势十分严重,必须尽快治疗,不能再继续比试。” 这个结果在萧清意料之中,否则他不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高台上。 衬着军医在给宁浅止血时,铁校尉的亲兵回去禀报了宁浅的伤势。 铁校尉点头,“将那两人带来。” 萧清随人走上观战台,铁校尉望他开口道,“方才比试因受到干扰,未能分出胜负,所以决定由你代替宁浅上场。” 哈?萧清愣了一下。 熊大脸色不太好看,望了眼旁边,百夫长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熊大便沉默了。 武良目光落在萧清身上,想到几日前他找他过去的情景。他原本就想直接推荐他入选虎啸营,这是每个千长拥有的资格。却没想被他拒绝了。 “枪打出头鸟,稳扎稳打最好。” 既然他这么说,武良便未再勉强。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武良猜想,萧清不会同意。 “好,我接受。”萧清淡淡开口。 啊?武良大跌眼镜,“小萧?” “既然同意了,那就去做准备吧,你们的比试安排到最后一场。” 萧清走了下去,熊大尾随在后,“你的一时冲动,可能会丢了小命,我不会手下留情。” 萧清停下,熊大走上前,“是为了给那小子报仇?所以才接受?” “报仇这种事,一向不是我行动的理由。若定要找一个,就是,我看你不顺眼。” 熊大脸色瞬间沉下,望了眼少年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离开了。 铁校尉简单向众人说明了情况,就开始下一场比试。台上比试继续,萧清朝李小力招了招手,两人一同走出校场。 李小力一路沉默着,两人回到了营帐,宁浅躺在铺上,郝猛和小清在帮他包扎伤口。 “二清子。” “他伤势如何?” 小清道,“军医说伤得很重,胳膊肘断了,身上多处受损,下巴脱臼,至少要休息一个月才行。” “那个混蛋!竟然下手那么重!原本宁浅身上就有伤,他还总是攻击他的伤口,根本就是故意的!卑鄙的家伙!” 上午萧清与宁浅回去时,他就看到宁浅的伤了。没想到下午的比试,熊大竟然卑鄙专挑伤口处攻击!想到方才比试的场面,郝猛额头青筋直抽。 萧清道,“小清,将我箱子里的药给他用。” 小清把箱子拿过来,李小力拿出几个瓶子,取了治疗外伤的给他涂上,还有内服的药,“这瓶药是治疗内伤的,他肝脏受损,肠胃出血过多,每天早晚各一颗让他服下。前几日伤口勤换药,将军医开的药方拿来我看一下。” 小清将药方递过去,李小力快速扫了几眼,“将甘草,川穹减去一两,增加一味马钱子,平日里按个药方给他煎药,和以这瓶药丸一起服用。” 郝猛默默记下,这时,一丝微弱的声音传来,宁浅幽幽转醒,郝猛几人身影映入眼中,“我怎么…咳咳…” “行了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郝猛给他顺了顺气。 宁浅目光一转,正好看到萧清,“谢谢你…”危机关头,他还记得上他挺身而出救了他。 “不用,你好好养着吧。” 宁浅清秀的面容上无一丝血色,朝他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你还傻笑什么?被打得那么惨竟然还站起来?不懂变通的木头!知不知你差点丢了性命?”郝猛皱眉骂他。 宁浅敛着眼不说话,萧清道,“你休息吧。”话落,转身出去了。 “小力,比试怎么样?熊大跟宁浅谁胜了?”小清问。 “没有决出胜负。” 想来也是。二哥上台阻拦攻击,熊大跌落高台,这样确实不太好判断。 “所以上面决定,由萧清代替宁浅上场与熊大比试。” 什么?!两人愣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萧清出场 “二哥上场?这是为啥?怎么回事?不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比试是最后一场。” “那不是很快就开始了?”郝猛走到一旁,拎过一物,掀帘出去,“我先过去了!” 宁浅静默半晌,随即撑起身子就要做起来,“熊大…不好对付,不能让他去…”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小清扶住他,宁浅却挣扎着要下来,“不能让他因为我受伤…” “哎你…”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能帮他什么?”李小力按住他的肩膀,眼眸漆黑,宁浅神色复杂莫辩,垂下了眼。 “看着吧,他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最后一场比试,时间渐近。萧清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在一声锣声后,睁眼望去,熊大已经站在了高台上。 “萧清,还不上来?” 萧清一步步走过去,手撑高台跃了上去。熊大垂眼倨傲地俯视他,“不知你是如何说动那个端木校尉,竟然让你参加比试。我记得你的成绩连前一百都没进吧?” “你倒是很关注我。”萧清活动着手腕。 “那是自然。毕竟你的名气,在新兵营中还是很响。原本以为你会是最强的对手,但如今看来,我太高估你了。” “我倒是低估你了。”萧清脚踝点地活动,脸上面无表情,“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卑鄙无耻。” 话落,对面的熊大脸色顿时一变,“萧清,现在你尽管逞口舌之强,过一会就没这个机会了!你应该很高兴吧?代替那傻子上场,再次有了翻身的机会。他恐怕没想到,自己被打了个半死什么都没捞到,却让你半路捡了个便宜!那小子没死吧?我没想过真的伤他,只是一时不察下手重了些,若是伤了残了…” “你今日话还真多,人通常在紧张不安时,会通过不断说话来发泄情绪。”萧清嘴角微勾,“你怕我?” 熊大青筋暴起,“臭小子!你太嚣张了!” “怎么?不搞拖延战术了?” 熊大声音一顿,见萧清朝他淡淡勾唇,总算明白,原来他的心思早被对面的人看透了! “你会为你的狂妄自负,付出代价!” 萧清眼眸平静无波,“我拭目以待。” 端木陵望着这一幕,嘴角微扬,“有好戏看了。” “咻——!”箭矢划破空气,熊大率先出手!箭矢携着内力,极速袭来!萧清一个翻身躲过,紧接着,道道箭雨劈天盖地而来!萧清就地一滚,箭矢深深扎进她身侧! 萧清不断躲避着袭来的箭矢,熊大攻势不断,“咻咻”的箭雨密密麻麻铺满四周,再次躲过一串攻击后,萧清抬头,忽然发现对面已经没了熊大的身影! 脸上错愕,刚想转头,熊大身影蓦地出现,仿佛携着狂风之势,手中长弓朝他抡来!“啪——!”萧清身子似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嘶…”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郝猛眸子沉了下去。 “嗤,怎么这样就倒下了?我还没玩够呢!”熊大施展轻功,速度比之前更快,瞬间来到他身侧,在萧清未反应过来前,抬脚狠狠踢在她腹部! “咳咳…”萧清身子蜷缩轻咳,脸色微白。 “你觉得方才那场比试,我用了几分力?六分?八分?还是全部?呵…都不是。”熊大缓缓走了过来,脸上露出深深的嘲讽,“只有四分!” “砰——!”萧清再次被踹飞出去!重重砸在高台上! 下方的郝猛手紧紧攥着,眼底蕴藏深深的暴风雨。 铁校尉眉头紧皱,武良脸上透出担忧和焦急。端木陵眯眼望着下方,一动不动,脸上神情捉摸不透。 熊大缓缓朝萧清走去,步伐带着胜利者的骄傲,缓缓蹲下,“你的自以为是,骄傲自负让你一败涂地,从你输给我这一瞬间,你的未来就注定了!你根本不足为惧!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只随意就能捏死的小虫子而已!” 萧清身子一动不动,似是没了力气。熊大站了起来,垂眼睨着他,“我劝你,认输吧!否则,我会折断你身上所有骨头!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一定会让你和那小子一样,痛苦万分。” 萧清艰难转过头,气息虚弱,“原来你隐藏了身手,没想到你的速度…那么快,不过,咳咳…若这就是你全部本事,我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呵…”熊大笑了,忽的抽身退出三丈远,缓缓抽出三支箭搭在长弓上,“你以为,我就只有这种程度?萧清,你太小看我了!我之所以被选入弓弩营,张泽他们之所以敬服我,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萧清脸色微变,熊大勾唇冷笑,“就凭我的箭术,让他们心悦诚服。三箭齐发,威力无比,无人能躲过!为了感谢你让我玩得那么开心,今日我就用这三箭好好来答谢你!” 弓瞬间张满,肌肉紧紧绷起蓄势待发!手指握住三支箭矢,猛地射出! “去死吧——!” 三支箭矢携着凌厉寒气,瞬间划破空气,“咻咻咻”直直朝萧清射去! “天——!” 众人纷纷转头不忍再看,而这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萧清身子如幽灵般一闪,瞬间躲过袭来的第一支箭矢,身子后翻撑地,踢飞第二只,随即以迅雷之势,手指轻飘飘夹住了袭来的第三支箭!“咔嚓”一声,箭身断裂,萧清手腕一扬,断裂的箭矢掉在了地上。 “就这样?”淡淡的声音传来。 四周有一瞬的沉静,随即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熊大眼眸陡睁,满脸不可置信!他的三箭齐发…竟然被他轻易化解?! “不可能——!”那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招!在北境军中几乎无人能接住这三箭!他也是凭借这一手,让张泽他们刮目相看,有了今日的地位!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对面的人能接住?还如此轻松?就在方才,他的速度,反应能力根本与之前判若两人!为什么?! 熊大脑海中思绪一闪,难道…? “你故意的!之前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对不对?!”熊大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 “你觉得呢?”萧清神色淡淡,熊大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你竟然…” “打击一个人做好的方法,就是在他擅长的地方给予一记重击,虽简单,但绝对致命。” 熊大眼底一惊,望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被他耍的团团转! 看到这里,众人皆一脸疑惑。 “好手段!果然好手段!”铁校尉一拍大腿,一向面不改色的脸上出现一丝赞叹。 “之前的种种,都是那小子为了使出这一手而做的铺垫!故意隐藏自己,让对方判断出他的速度,躲避范围,行动能力,然后以身犯险,让对手放松警惕。在对方大意失了冷静之时,再找到空隙以言语激他,让对手使出最拿手的一招,随后一招毙命!” 铁校尉猛地吸了口气,眼眸深了深,“这小子,简直…” 身后的武良在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随即眉梢蹙了起来,“以身犯险,这种方式是不是太过冒险?万一真的伤到要害,岂不得不偿失?” “正是因为太过犯险,所以对手才没有一丝怀疑。试问,有几个人能有这种胆量拿自己身体冒险?这小子,够狠…”俞筱眯了眯眼。 几人沉默,望着下方面无表情的萧清。须臾,一旁刘山道,“老武,你手下这小子,将来肯定不得了…” 武良轻笑,没有出声。 台上的熊大想到之前种种都是面前小子给他设的套,心中似有一把火烧着般,压抑得就要爆裂! “混蛋——!我杀了你——!”熊大已经失了理智,朝着这边大吼着奔来!身子瞬间腾空,手中八十斤长弓狠狠朝萧清头上砸去! “砰——!”长弓砸在地上,裂出一道痕,萧清闪身躲过,手中薄刀划出,“噗呲”一声,光影闪过,弓弦猛崩裂,接着一脚将熊大踢飞出去! 熊大摔出好远,重重砸在地上!下面再次传来一阵惊讶声。 人高马大的熊大惊人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轻易踹飞,这如何不让人吃惊? “好——!”周围传来一阵热烈的叫好声!不知不觉,所有人都被这场精彩的对决吸引,面对萧清的“逆袭”,众人只感觉心口一股热血涌出,浑身沸腾起来! “咳咳…”熊大捂着腹部站了起来,一双眼已经渐渐充血,透着浓浓的狠厉,“萧清,我绝不放过你!” 原本以为之前他踢飞他那一脚纯属偶然,他当时不备才会被他得逞,没想到… 萧清淡淡勾唇,“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手中薄刀滑入袖中,转过头朝一处招手,“郝猛。” 郝猛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一跃而起将手中一物扔向她,“二清子!接着!” 萧清身子一闪,接过抛来的东西,众人望去,看见她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普通的弓箭。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萧清以眨眼的速度搭箭,张弓,射出! 三根箭矢电射而出,以光影般的速度疾驰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决结束 三箭齐发! 三道流光携着雷霆之势,瞬息而至!熊大双眸陡睁,斜身堪堪躲过第一支,第二只擦着他的脸飞过,内心冷嘲,刚想躲过第三只,却未想那箭竟然在半空中强硬改变了轨迹!熊大身子一滞,这一瞬间,箭矢“咻”地射穿了他的发髻! 熊大狼狈地跌到地上,头发披散,脸上一道血迹缓缓流下。 四周哗然! “方才那个…不是熊大的三箭齐发么?” “看着确实很像,只是依我看来,比熊大的更快,更有力,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看见第三支箭…在空中改变了方向。” “改变方向?这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恩…这个…” … 下方议论纷纷,台上的熊大确实半天没回过神,“你,你竟然…?” “竟然会用三箭齐发?你觉得就只有你会?这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技,别人会也不奇怪吧。” 熊大脸色铁青,没想到连他的三箭齐发都被人… “你故意的?故意用三箭齐发来攻击我?” “在一个人自认为很擅长的领域来打击他,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么?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熊大眯了眯眼,“原来如此,看来你对我方才将那小子狠揍一顿很是不满啊。” “不是不满…”萧清淡淡道,“只是十分看不惯而已。” 众人,“…” 还不都一样! 熊大紧了紧手中的长弓,忽然仰头大笑,“哈哈!我熊大征战沙场数年,让我今日输给一个小毛头,简直是笑话!萧清,胜负还未定呢!不要高兴得太早!别以为你箭术比我高些,就自以为是!我跟你还有一个决定性不同!” 随手扔了长弓,熊大目光凶狠似狼,“那就是战斗经验的差距!” 他在战场上血拼近十年,无论是身手,耐力,经验都不是刚进来的新兵能比的!他熊大就算没了箭术,也绝不会输! 身上内力全部涌出,聚集在两拳间,身上气势陡盛,冲了上来!一拳轰来,风声簌簌,萧清错身隔开他手掌,抬手劈向他内肘,长弓一转,箍住他手腕,熊大也没有坐以待毙,手腕一转,便灵活躲过!却不想长弓以古怪的角度再次套来,直接箍住他左腕,萧清步子一跨,熊大胳膊不由自主向后一折,钻心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 “喝——!”熊大一声大喝,身子一转,右掌狠狠朝萧清劈来!萧清身子似泥鳅般灵活躲过,手腕一绕,将袭来的右掌也一同纳入长弓中,扭转长弓收紧,同时抬腿蹬上他肩膀,猛地翻身,双手被缚的熊大被掼飞出去,摔到地上! “混账——!”熊大怒了,手掌撑地身子倒立而起,却不想忽然一道脚风凌厉踢来,将他再次扫飞在地!“砰——!”脑袋落地瞬间,熊大眼前一阵黑,再睁眼,脖子上正顶着一把尖锐的刀片。 “认输么?”萧清面无表情俯视他,熊大气极,“想让老子认输,做梦!” 他一个七尺大汉,却被一个不及他肩头的新兵瓜子制伏,怎么想都让他不岔! “是么。”萧清淡淡道,“咔嚓”一声,便将他的手腕折断,熊大还未出生,肩膀也被齐齐卸下! “啊——!”熊大惨叫出声,就算是经常受伤的他,忽然双腕双臂被同时折断,也不堪忍受。熊大只觉得两条胳膊不再是自己般,痛得逐渐失去知觉。 “你…” 萧清缓缓站起,嘴角勾了勾,“抱歉,下手重了些,我并没有真的要伤害你。” 熊大双眼大睁。 ‘我没想过真的伤他,只是一时不察下手重了些。’ 这是方才他说过的话… “哼,你还真是无聊啊…就为了这种理由!”熊大猛地挺身而起,一咬牙,腿风瞬息而至!萧清身子一矮,躲了过去。熊大两臂虽无法动弹,但他双腿力道还在,腿风扫过空气发出“簌簌”地冷厉声! 熊大下盘稳固,双腿扫地密不透风!萧清身子轻灵似云,躲的速度并不快,但每每都能在关键时刻躲过,让熊大一阵咬牙。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痛下杀手了!余光瞄了眼左前方的观战台,身子一转,背过铁校尉等人,在他人看不到的死角处,一道暗光瞬间闪过,转眼没入萧清胸口! 萧清身子一滞,连连后退几步,垂下眸子,抬手将胸前那根泛着蓝色的银针拔出,脸上毫无表情。抬眸望去,对面的熊大笑意深深。 “怎么了?萧老弟?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清眸子漆黑。明显带毒的银针,出手的死角位置,他还真是算准了。 熊大眼中阴戾闪过,现在双臂及手腕都受伤了,需要速战速决!也别怪他玩阴的,本来像这种比试,背地里的肮脏事就不计其数!他熊大作为弓弩营的首卒,绝不能在这里输掉!尤其是输给面前这个人! 他还记得那人的嘱托,若在这里输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功亏一篑! 身上内力凝聚,猛地震裂缠在双腕上的长弓!肩膀向下一压,卸下的左肩重新接了上去!熊大闷哼一声,紧接着右肩。做完这一切,熊大后背已经湿透。 熊大征战北境多年,这点疗伤能力还是有的。但手腕上的伤他就无能为力了,望着对面脸色发白的萧清,熊大冷笑。 银针上的毒虽不致命,但却阻碍他的动作,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只要有一瞬间的空隙,他就有机可趁! “来吧!” 熊大一蹬地,奔了出去!将身体速度发挥到极致,猛得腾空而起,全部内力皆凝聚在右脚之中!“喝——!”猛地劈下却砸了个空,高台顿碎裂开来! 萧清身子有些迟缓,堪堪躲过袭击,脚下地面崩裂,身子一个踉跄,就要栽下去!手中银丝闪现,一甩挂在一旁的台木上,身子腾空飞了过去!而熊大却忽然跃下,半路朝萧清脑袋踢去! 萧清一扭身,脚风贴着他头皮而过,熊大见这一击没中,身子硬是在空中一翻转,大喝一声再次砸下! 萧清以双手防护,硬生生抗住这一脚!脚下一重,强大内力的冲击让地面隐隐有裂开之势,萧清卸下这一脚半成的力道,在其势道减弱时,猛地隔开退到了一旁。 熊大身子一个踉跄,惊诧抬眼,“你…”他竟然在中了他的麻针后还有这个力气!不过硬生生承受住他那一脚,他的手腕恐怕已经废了!这下没了双手,他们两个就一样了。 萧清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微微刺痛感传来,抬眸望了眼对面,眼底暗沉。 “你们不觉得方才小萧的动作…有些迟钝?”武良开口道。 “确实。跟方才他的速度相比,是迟缓不少。”俞筱打量着下方的萧清,发现他脸色也不太好看,“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武良皱眉,萧清与熊大战成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毕竟熊大在北境军营中算是佼佼者,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何况是刚入营的萧清。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会逼急熊大,让他做出狗急跳墙的事,那对萧清来说,有害无益。 “头儿…这场比试…” “专心看,别打岔,老夫自有分寸。”铁校尉一瞬不瞬望着下方说道。 武良见状,只得无奈噤了口。但愿这场对局,能早点结束。也确实如他所愿,下方的对决已经到达最后的阶段! 在萧清一次次躲过他全力的攻击后,熊大身体中的内力几乎耗损殆尽。重重喘息望着对面少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为什么?每次都在快要击中他瞬间被他躲了过去!这真的是巧合?一次是,难道每次都是?但若不是巧合,以他中毒的身子,怎么可能次次躲过他的攻击? 熊大脸色阴沉,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他的内力已经不足一成,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既然这样,那就一招定胜负! “萧清!你运气真的很不错!竟能将我逼到这种程度!我也不同你废话了,下招定胜负,如何?” 萧清脸色发白,“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哼!还在逞强,我定让你亲自开口向我求饶!” 萧清眸子深沉,望着冲上来的熊大,眼底闪着不明的光。熊大将最后内力全都凝聚在这一击中,右掌因为内力的支撑,勉强活动起来。一个虚闪过后,掌心内力轰了出来! 萧清闪身躲过,而熊大似乎早料到她会躲过,从腰侧掏出一根鞭子,手腕勉强一抖,将萧清瞬间缠住拽了过来! “你认为我还会让你躲过去?!方才内力只是虚的,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击!” 将萧清甩上空中,身子一跃而上,对着萧清头部狠劈而下! 这样就结束了! 就在关键的一瞬间,空中的萧清蓦地睁开双眼,眼底深邃似潭,无一丝波澜。熊大胸口蓦地一滞,就在这时,萧清动了! 身影一闪,似鬼影般蓦地消失!那速度,根本与之前判若两人!悄无声息再次闪现,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恍如雷霆之势的一脚狠狠劈在他后颈! “砰——!”巨大的响声传来,熊大重重砸在了高台外!“咳…”一口血咳出,黑暗袭来瞬间,恰好看到少年缓缓落在高台边沿。淡然无一丝波动的眼眸,仿佛透着猎食者的傲然,一点点将猎物引诱进自己设计的陷阱中,随即吞噬殆尽。 望着下方昏过去的熊大,萧清神色淡淡。 “铛——!”锣声想起,回荡在校场中。紧接着,周围传来一阵叫好声! 没想到,这个少年,还真的打赢了熊大!那是熊大啊,在北境军营内可绝非普通人,竟然在今日败给了这个新兵!不用想,这肯定是此次决赛最热门的话题了! 萧清身子晃了晃,一双手扶住了他。郝猛面透一丝担忧,“二清子,没事吧?” 萧清摇了摇头。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铁校尉爽声大笑,望向下方的萧清,脸上透出一丝欣慰。 不骄不躁,沉着冷静。无论何时都能理智分析对手的行动,制作出详尽的计划,等待关键时刻给予其致命一击! 铁校尉眼底闪过深意。 这少年已经有了作为将领应有的素质。冷静,睿智,犀利,从此战中,都充分表现出来。若他为将,在面对敌人来袭时,也能不骄不躁分析敌情,制作出御敌战术,那么祁*队定会再添一员智勇双全的猛将! 这点他都能看出,恐怕作为虎啸营有‘鹰眼’之称的端木陵,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时,一旁端木陵缓缓站起,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武良等人面面相觑,铁校尉笑意深深,“行了,安排好下面的事吧。” 最终的决赛终于结束,而虎啸营选拔一事也落下了帷幕。在众人激烈的讨论中,此次选拔中的几个人名字迅速传遍北境军与虎啸营。 夜晚,很快来临。 萧清望着面前篝火,一阵无语。 北塞温度寒冷,为了取暖,经常会夜晚生些篝火,但也不用为了在外面取暖,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吧? 身旁是笑得没心没肺的郝猛和萧清,李小力不知从哪里拿得馒头,串在干枝上,来回烤着,香气撩的一旁的郝猛直流口水。 宁浅受伤过重,还在营帐里休息,但他也是伤患啊,萧清哀怨地望了眼旁边李小力,“小力啊,我也是伤患啊,怎么还让我过来?” 李小力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你打得那么起劲,还以为力气很足呢!既然受伤了就回去吧,不过伤的那么重应该没什么胃口吧?正好省了晚饭了。” 萧清,“…” 这家伙…完全是腹黑鼻祖啊! “今晚进入虎啸营的所有新兵都会聚集在这里,分营也会决定,不过最主要的,应该是端木陵会过来。” 萧清了然。 端木陵亲兵人选,恐怕才是今晚众人期待的地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须臾,晚饭时间到了,还未见端木陵的人影,郝猛早已坐不住了。这时,一队火头兵过来,拎着一大锅还有热气腾腾的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郝猛迅速蹿了过去! 众人拥了上去,一个挨着一个打饭。片刻,郝猛和小清便拿着几个馒头,端着几个碗跑了过来。 “二清子,给。” 萧清接过菜碗和稀粥,刚想吃,就见端木陵和铁校尉等人缓缓而来。心中无奈,还是放下碗随众人站了起来。 以端木陵和铁校尉为首,共十几个人,一起坐在了高台前早已打点好的位置上。 “都坐下吧!”铁校尉开口,同端木陵一起坐在了上首。 铁校尉开始说话,萧清打量着上方,忽然发现很长时间没见过褚睿了。 “小力,褚将军今晚怎么没来?” “今晚沧州郡守请褚睿还有几个将军一同前去商议要事,最近蛮人那边动静越来越大了,战事一触即发,褚睿有许多事要忙,就将虎啸营选拔一事,权权交给了铁校尉。” “哦…”萧清淡淡应声,李小力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犹豫半晌,最终没有说出来。 “…分营情况,明日入了虎啸营,会有人通知你们。”上方铁校尉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随后同身边端木陵低语几句,接下来众人开始用饭。 萧清喝着碗里的稀粥,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萧清,铁校尉请你过去。”萧清转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铁校尉身边的亲兵,将碗放下,站了起来,“有劳带路。” 望了眼身旁李小力一眼,便随着传话的亲兵朝高台而去。到了地方,萧清发现,除了他,周围全是带品阶的武将。下面的武良朝他安抚一笑,点了点头。 “小萧来了,过来坐。”铁校尉笑眯眯指了指靠近他下方的第一个位置。 萧清朝众人行了礼,随即道,“萧清不敢。” “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身旁有人小声嘀咕,正是弓弩应百夫长。 “啰嗦什么!老夫让你过来就过来!” 萧清也没再推辞,缓缓上前坐下。他身旁是一个不认识的武将,萧清朝他淡淡点头,随即有后勤兵在他桌前摆上吃食,有大块的肉,还有些可口素食。这是萧清近一个月看到得最好的食物了。 “端木校尉!你说你这次为啥要特意弄个决赛?还让他们一对一比试?是有什么别的目的?”高鹏最藏不住话,大口嚼着肉,大大咧咧道。 刘山咳嗽了一声,轻轻推了下他。 “老高你推我干啥?想喝酒自己跟教头说去!” 刘山,“…” 铁校尉望了眼下方的高鹏,很罕见没有说什么。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端木陵忽然开口,“此次,我要选三名亲兵,由他们三人替我打理北塞虎啸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惊悚鹿肉宴 “打理…虎啸营?端木校尉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为何忽然这么决定?” “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众人再次一惊!抚远大将军容宵的意思? 铁校尉道,“端木,将军可有别的吩咐?” 端木陵摇头,“暂无。” 铁校尉沉默须臾,随即道,“那此次对决,端木心中可有人选了?” “恩。” 下面高鹏等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是谁是谁?端木校尉你快说说!” “老高!现在怎么能说?肯定要在明日分营时才公布啊!”刘山打断他。 “啊?也不差这一会吧…”高鹏有些失望,俞筱道,“老高,你就耐心等到明日吧。” 这时,上方的端木陵忽然开口,“也并非不能说,早晚都要公布,不差这一会。” 咦?!众人来了兴致。 这时,只见有传唤兵身后跟着三人,缓缓走了过来。 “校尉,属下将他们三人带来了。” “下去吧。” 众人望去,只见站在那的三人,正是黎云霆,郝猛…还有宁浅?! “这…怎么回事?难道…?”众人疑惑。 端木陵道,“对,他们三人就是我收的亲兵。”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三人望去! 在座许多人都看过今日的对决,黎云霆出自武将世家,身手不凡,选为亲兵名至实归。身边那个叫郝猛的大汉,能与黎云霆一较高下,就表示此人不容小觑,入选也在意料之中。只是那个叫宁浅的…对战不是输了么?怎么会…? 不只是武良等人,就连铁校尉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他一直认为,端木陵中意的是…目光望向下方吃东西的萧清。 “从明日起,你们三人就跟在我身边了。” “是!多谢端木校尉!”只有黎云霆应声,一旁的郝猛和宁浅皆蹙着眉不吭声。 端木陵望了两人一眼,也没计较,专心挑着筷子上的木刺,“坐吧。” 三人到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黎云霆抬头,恰好看见坐在最前方的萧清,朝他轻轻颔首。 宁浅脸色还很不好,坐在位置上安静待着,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郝猛拧着眉头,对桌前的肉也视而不见,抬头恰好对上萧清望过来的目光,刚想说什么,就见对面萧清朝他淡淡挑眉,顿时所有的话都憋了进去。 算了,二清子自有打算,他瞎操心啥? 铁校尉眼中闪过深意,随即笑道,“既然端木有了人选,那将军交代的事情老夫也算完成了。不过端木啊,有一个人老夫想向你讨来,不知你可否愿意啊?” “铁校尉请讲。” 铁校尉笑呵呵望向下方萧清,“就是这小子,老夫可是十分中意他,想将他讨来做副将,可他已经入了你虎啸营,能不能放人,端木你给个准话!” 众人若有所思望向萧清,从铁校尉对他的态度,下方的人也能猜到一二,对铁校尉说出的这番话也并未有多大意外。 端木陵端着一旁的竹叶茶,淡淡道,“若他同意,我便也没什么意见。” 铁校尉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随即捋了捋胡须,笑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多的话也没多说,与端木陵以茶代酒,碰了碰杯子,笑语了几句。 “对了,今日灶房的伙头兵捕到了几只野鹿,老夫让人给炖了,给大伙尝尝鲜。” 铁校尉招手吩咐了几句,须臾,散发着浓浓肉香的汤碗被端了上来,一一放到众人桌前。 “这野鹿肉挺难得,今日赶巧了,咱们正好也过把口瘾。回去可别告诉将军,否则他又该念叨了!” “哈哈,老头,谁让你这么大岁数还经常贪吃,还有好几次吃坏肚子的!你说将军知道了能不说你么!” 高鹏一如既往肆无忌惮,一旁的武良等人默默装作没听见,一声不吭。 果然,铁校尉刀眼飞过去,接着一个铁盏朝高鹏脑袋上砸去!“砰”一声后,高鹏顿时老实了。 众人开始品尝面前的鹿肉。其实分到每人桌前也就不大的汤碗,香味从碗中透出来,惹得人食欲大振。 刘山直接下手,抓住一块肉啃了起来,而俞筱则是用筷子很优雅地吃着。 “这是什么?是鹿腿么?我可最喜欢吃鹿腿了!” 俞筱扫了眼他碗里,“哪那么多废话,吃你的吧!” 刘山拎着那块肉,蹙眉闻了闻,随即咬了口,“额…味道怪怪的。” “咚——!”忽然一个硬物直接打在刘山喉咙上,他一个不及,“噗”满嘴的肉喷了出来! “谁——?!”刘山怒喝,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只见最前面的萧清手臂还停在半空中。 “小萧?”铁校尉疑惑。 萧清缓缓站起,走到刘山跟前,望了眼他碗里的东西,随即淡淡道,“铁校尉,这肉不新鲜了,还是不要吃为好。” “不新鲜?”众人蹙眉,“也没不新鲜吧?” “我觉得还好啊…” “哼!什么不新鲜,根本就是有人心里不痛快,故意找事吧!”弓弩营百夫长嘎巴咬了口肉,嚼得忒香。 萧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想到夫长对两条腿生物的肉这么喜欢。” “两条腿生物?什么意思?” 萧清面无表情,“鹿肉中混的东西,是人肉。”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噗——!”一声,武良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 上面的铁校尉和端木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端木陵挑着碗里的肉,凑近鼻下闻了闻,双眼眯了眯。 “小萧你…你开玩笑的吧?”武良脸色难看。 萧清走回自己位置上,将盛着鹿肉的碗端起来,“很不巧,我还真没开玩笑,看看这个。”将一块细长泛白的‘肉’挑出来,“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众人望过去打量,越看脸色越难看,逐渐青黑交加,“难道那是…?” “是人的小指。” “呜…。!”有一个小兵再也忍不住,蹲到一旁狂吐起来,而武良等人脸色却极为难看。弓弩营夫长更是在一旁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萧清很早就给了郝猛提示,他虽不明原因,倒也没动桌上的鹿肉,连带着宁浅也一口没吃。倒是一旁的黎云霆就没那么幸运了,望着桌上吃剩半块的肉,脸如猪肝色。 “也有可能是类似的…东西吧?也不能就这么武断吧?像野鸡这类的?”有人艰难开口。 萧清戴上手套,捻起碗中的‘肉’,“人的指关节有四节构成,分别是运动指骨,中节指骨,近节指骨还有掌骨四部分构成。若是普通动物,鸡的爪子只有两个关节,且第一二部分关节较细,而人的骨关节更加扁平。” 缓缓走到武良面前,将他碗中只有一半的‘肉’拎了出来,细细打量,“这块肉,应该是人髋骨部分,位于人体底部,由髂骨,趾骨与坐骨三部分组成,你们看这块骨头,中间有浅浅一部分凹陷处,还有细细的小孔,通常人体尾骨末端由二到五块小骨构成,而这块骨头中恰好有四小节,而与其类似的动物的髋骨,例如牛羊等家畜,他们的趾骨通常有一到二节,与人的趾骨三四节不同,这块骨头,很明显是人的骨骼。” 众人听得云里雾绕,但最后一句话是听明白了。 “萧清,你上来。”这里唯一面不改色的,恐怕就属上面的端木陵了。连铁校尉脸色都发青,而端木陵在最初脸色微沉后,现在已经恢复如常。 萧清走上前,端木陵将他桌前的碗递到他面前,“我碗里的,是什么?” 萧清直接上手开始翻起来,须臾拎起一块,瞅了半晌,随即拿出薄刀,开始剔除骨头上的残肉。 虽然在前世因为工作的缘故,萧清不少接触过尸体,对于解剖尸体也很熟练。但如今工具有限,专门解剖的道具他并未待在身边,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薄刀代替,为了不伤到骨骼,动作自然慢了下来。因此众人更能准确看到她如何剔肉的动作。 剌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萧清左划一刀,熟练地剔肉,右割一圈,露出森森白骨,动作熟练异常,比专业屠户有过之而不及,可众人听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小子。。。难道从军前是个屠户? 一刻钟后,终于剔骨完毕。 萧清打量半晌,眉头蹙了起来。端木陵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 萧清放下手中东西,下去走了一圈。每个人桌前的碗里,她都翻一遍,“去找两块干净的布来。” 端木陵朝一旁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将布送了过来。萧清示意他铺在地上,随即将每人碗中的肉骨全都放在上面。开始将鹿骨和人骨筛选出来。 鹿骨与人骨有很多的不同。人的颅骨大于面颅骨,但鹿骨的正好相反,且鹿的头骨通常呈三角形,下颌骨十分发达,人类则正好相反。人类骨盆向外翘张,呈盆状,有明显性别特征,而鹿的骨盆窄而长,耻骨弓角比人类小,没有明显性别差异。 寒风凛凛,萧清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而这时间内,端木陵早已令人将下面的虎啸新兵遣散,只留上方台上十几人。毕竟若此事传出,说不定会引起什么慌乱。 又过了一刻钟,萧清终于停下了动作。剔骨,筛骨,组骨,这三个步骤,萧清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它完成。面前是一副整齐的骨骼排列图案,只是还有不少残缺,但隐约能看个外形。 端木陵上前,萧清站了起来,由于蹲了太久身子晃了晃,端木陵扶了他一把。 “如何?” 萧清站稳,指着下面,“一副鹿骨,两幅人骨,你方才碗里的,是与武良碗中相似的人的髋骨。只不过你的更为完整,他的很明显残缺不少,而一个人身上不可能有两块髋骨,所以我怀疑,这里面有两具人的尸肉。” 众人脸色愈发难看了,有人受不了面前惊悚的一幕,再次忙跑到一旁大吐特吐开来。 武良脸色煞白,望了眼面前神色淡然的萧清,十分纳闷为何这小子为何从头到尾没丝毫异状。 俞筱僵着一张脸,胃里翻搅直冒酸水,“只是这些…东西都混在了一块,就算人与鹿体形不同,可这些骨头,肉都混到了一起,你怎么区分出来的?” “就算将他们混在一起,但骨骼不会说谎。人和动物的骨头有很大的区别。”边说边拿起一块骨头,“这是骶骨,人的骶骨,是骨盆的其中之一。多为三角形,耳状面十分明显,而鹿的骶骨多为长柱形,耳状面不明显。” 又指着两块长条状骨头,“这是人与鹿的肋骨。人的肋骨呈弧形,肋结节不明显,肋沟呈片状,与肋体平滑过渡。而鹿的肋骨较为平直,肋沟各异,而且无片状结构,没有胶机结节。” 萧清望着布上碎裂的骨块,淡淡道,“人的掌,指骨和足趾骨较细,跗骨发达粗壮,手指骨细长,关节面较大,而鹿的趾骨小而粗短,因是爬行动物,所以它的前肢和后肢大致相似。” 俞筱随着萧清指的方向一一看去,只是对于少年口中的许多词,他都听得一知半解。意外地望了他一眼,发现这少年知道的东西,似乎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 萧清不知俞筱想什么,只是仔细观察组好的两具尸骨,“这两具并不完整,至少缺一半。究竟这些东西如何混入火房营,还要找火房营的人过来问问。” 端木陵眯眼,随即道,“来人,把相关的人都带来,另外,不要声张。” 铁校尉走了过来,脸色阴沉,朝端木陵示意,端木陵走了过去,与他低语几句,两人走了过来。 “除了老夫,端木,还有萧清,其余人都退下,有事我自会派人去找你们。切记,今日之事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得向外泄露,都下去吧。” 武良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众人离开了。黎云霆到现在脸色依然难看,望了眼萧清,转身走了。虽然铁校尉未明说,但他很清楚,人肉这一说恐怕是真的。 这下,他半年都不想再碰肉了… 倒是郝猛和宁浅从头到尾一动未动,萧清望了眼明显‘谁说都没用肯定留下来’的脸,道,“宁浅伤势较重,你先送他回去,再告诉小力他们我这的情况,之后没事再过来吧。” 郝猛想而来下,随即点头,“行,俺知道了。” 宁浅朝他点了点头,同郝猛一同走了。铁校尉望着地上两块布上的尸骨,眉头拧成疙瘩,“竟然发生这种事…现在首先要查清楚死的是什么人!只是北境军营那么大,若真一一查下去…” “从骨头发育的时间来看,两个死者年龄都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间,这具尸体骨架略小,身材应该在五尺上下,另一具相对来说高一点,在五尺七八至六尺间。” 萧清指着那具骨架小的道,“此人足骨略窄,胫骨中部有一道细微的凹痕,看形状生前小腿受过伤,从骨头上的伤痕推断,至少是在六七年前。而他髋骨较宽,坐骨窄平,我推测他生前可能长年坐于马背上的缘故。再加上他腿骨受了很严重的伤,应该是退下来的兵卒。他指骨上有道道划痕,且粗壮有力,可以从退下来的火头兵身上入手。特征就是,右腿有些跛,六七年前是骑兵,年龄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间,这样应该能缩小些范围。” 端木陵眯眼望向萧清半晌,随即朝身后人招手吩咐了几句。 萧清仔细观察完这具尸体后,发现没什么遗漏的了,又转向另一具。这时,有人将火头营中的兵带了过来。 高矮不一,神色不安,皆一脸不明。铁校尉扫了一圈,随即道,“叫你们过来没别的事,你们不用惊慌。只是老夫想问一下,所有火头营的人都到齐了么?” 一个小个子少年犹豫着开口道,“都…都到齐了,不过乔哥告了假,出营采购东西了。” “乔哥?何人?” “是火头营的一个杂役。。。” “是干什么的?怎么进的火房营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小个子有些紧张,虽疑惑,但也不敢说出来,“乔哥。。。是火房营负责采购和打杂的,他是六年前从骑兵营退下来的,因为受了伤所以就被分到火房营了。 铁校尉与端木陵对视一眼,随即道,“他受伤的地方可是在腿部?” 那小个子惊讶,“您怎么知道?乔哥当年确实因为腿部受了重伤,跛了,所以才会从营里退下的。” 铁校尉沉默,望了眼一旁的萧清。没想到,还真被这小子猜对了!两具尸体中有一具,恐怕就是这个‘乔哥’。 “他何时出的营?” “恩…今日午时出去的。” “到现在还未回来?” “…是。”小个子似乎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补了一句,“乔哥出去采购,晚上不归也很正常,夫长知道。” “是是,这个我是知道的,他走之前确实跟我说了,不知大人找小乔有什么事?”旁边有些粗壮的火头营夫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大名鼎鼎的铁校尉和端木校尉会亲自找他们问话。 “你们从午后到现在都没看见过他?” 火头营的人摇了摇头,铁校尉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事态发展 看来,凶手作案时间就在午后到鹿肉端上来这一段时间了。 “今日的鹿肉都是谁做的?” 火房营夫长犹豫道,“是我做的…” “那鹿肉呢?你们是从何处找来的?” “是有几个骑兵营的兵无意中猎到的,交给属下打理,属下就想着给各位大人尝个鲜,所以就…” 他是看出来了,铁校尉等人的神色不对,难道这鹿肉做的不好吃? “那个兵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我并不清楚,他将猎到的鹿肉交给我后,就走了,没说别的。” 南面林子内有许多野生动物,北塞军有时会去那里打些猎物回来,他们火房营也经常拜托骑兵营和弓弩营的人帮他们猎些野味来,给上面的将领改善下伙食。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有无什么特征?” “恩…我记得他个子倒是挺高,下巴上…好像有个痣…” “可看清楚了?确实有痣么?!” 被铁校尉一喝,火头营夫长一慌,又不确定了,“这…属下不敢确定。当时只顾得清点鹿肉了,实在没看仔细那人样子…” 铁校尉皱眉,一旁萧清忽然开口,“那人给了你几头鹿?” 夫长望了眼萧清,虽疑惑,但开始回道,“共三头。” “都是整只的?” 夫长道,“有一只似乎被野猪给拱了,身上受了很重的伤,我便让小乔先给收拾了。” “当时什么时候?” “正是午时,因为野鹿肉太腥,需要提前用盐和酒浸上半日去腥,我便让小乔拾掇了。他弄完后,就出营了。” “在这期间,还有没有别人接触过鹿肉,或者进过火房?” “小乔腌完肉后就离开了,我就一直待在火房准备晚饭,并没离开过。腌肉的坛子封着放在我身边,没人靠近。一直忙到晚上,我才开了封,将鹿肉取了出来下锅。” 随即萧清又问了些其他问题,便沉默下来,火房营众人惴惴不安。 铁校尉道,“来人,将今日进入林子的人都给我找来!” 忽然,有人快速奔来,神情慌乱,铁校尉望了眼,“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校场附近…发现了许多尸体残骸!” 铁校尉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那人咽了口唾沫,道,“方才巡查兵正在巡营,听到南面校场传来惨叫声,忙过去查探,看到有路过的兵看到一条野狗从树下刁出只断手,给吓晕了过去。他们以为是野狗误伤了哪个士兵,但没想到那条狗总是围着树下一处乱吠,疑惑下扒开了那处,就看见…到处都是尸体残骸!” 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校场外怎么会埋有死人?!而且还是…碎尸?! “最严重的是,方才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别营的兵看到,现在南面军营已经一片混乱,恐怕不出多久,此事就会传遍整个军营!” “混蛋!俞筱他们人呢?!都去哪了?” “俞千长他们赶去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南面大营!俞千长根本无力阻止,现在他们正在安抚躁动的士兵,无暇分身,便让属下前来禀告!” 铁校尉脸色黑沉,“传我军令!将事发地点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去!若有趁机作乱者,立即抓捕!所有北境军待在各自营帐,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外出走动!来人,将我的令牌拿来!” 身后的人将一枚铁牌递了过来,铁校尉接过,递给一旁萧清,“小萧,你拿着此令牌去事发地点交给俞筱,将我的口令带给他!老夫现在要出营一趟,将此事告知将军,在我们回来之前,营内绝不能出乱子,明白么!” 萧清接过令牌,点头,“是。” 铁校尉转身,“端木,营内就交给你了。我会让俞筱他们全全协助你。”随即又同他说了几句,便迅速走了。 下面火房营的人一脸不知所措,就连他们都能感觉到,是有大事发生了! 端木陵始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言,随即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转身走了,“跟上。” 萧清跟了上去,两人迅速朝南面军营奔去! 此时南面大营,有人莫名被杀,尸体被分解一事很快传遍整个营地。众人莫名其妙被禁足在营帐,少不了一番议论。 营帐外,俞筱神色冷厉,巡查兵快速上前,“禀千长,除了巡查兵,其余士兵皆已回到营帐,其他几处大营,武千长他们也赶了过去,目前还未传来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俞筱望着逐渐安静的大营,脸上冷厉并未渐褪分毫。莫名发现被分解的尸体,与今晚高台上发生的‘鹿肉’一事十有*有关系!他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安。 忽的,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俞筱蹙眉,“发生何事?!” “启禀千长,是那名发现尸体的士兵忽然发了疯!嚷嚷着有阴鬼前来索命,大吵大闹,还打伤了同营的人!” “过去看看!” 俞筱迅速赶过去,刚到营前,就看见一个士兵叫嚷着冲了过来! “拿下他!”俞筱身后的人连忙将他护住,随后赶来的巡查兵与俞筱的人一拥而上,很快便将他制服! “放开我!有阴魂…有鬼…地狱阴鬼专门过来索命了!要啃了我的骨头,吸干我的血…啊!救命啊!救命…” 俞筱蹙眉望着身前疯言疯语的士兵,“怎么回事?” “千长,此人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回来没多长时间就发了疯,一直自言自语,不一会就要往营帐外冲,拦都拦不住。” 俞筱看那个兵,眼神恍惚,头发披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吩咐道,“来人,去把军医找来。” 他总觉得这人疯得有些不太正常,就算是受了惊吓,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或者是有别的原因?难道期间他又碰上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无论如何,先让他恢复神智再说。 很快,军医就到了。其他人按着疯了的士兵,军医开始给他诊脉。须臾,军医额角浸出了汗,又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吭声,俞筱脸色沉了下去,“到底怎么样了?” 那军医抹了把汗,“千长,小的无能,实在看不出他究竟为何会这样啊!” “看不出来?” “是!从脉象上看并无不妥,面色也无青黑之状,由此推断并非中毒。但究竟为何会忽然发疯,神志不清,小的就不知了。” 俞筱沉思,挥手,“你先去开些调神静气的方子,给他服下,事后再向我禀告他的状态。” 军医迅速下去,俞筱又吩咐了几句便走了。此处已经安抚下,不知刘山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想离开,不远处忽的再次传来一阵喧哗!俞筱神色难看,“去看看怎么回事。” 萧清跟着端木陵朝南面军营而去,一路两人皆沉默不语。 今晚的事从头到尾一直徘徊在萧清脑子里,从每个谨小细微的地方,到火房营众人的话,还有南面军用引发的骚动。他一直在思考这其中的联系。 军营内死一两个人,本无大事。可是有人却明目张胆将死者分尸,还将尸肉送到了端木陵等人面前,这根本就是*裸的挑衅!铁校尉真正担忧的,应该是会有人趁此作乱,动摇军心。更何况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他的担忧是正确的。 通过方才火房兵等人的证词,可以推断出,其中一名死者,正是火房营的小乔。而根据火房营夫长形容的捕猎人的特征,找到此人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关键就是,凶手是如何将尸肉与鹿肉混在一起?火房营的人又是为何没有区分出这两种肉? 按理说,身为火房兵应该很熟悉动物身体的构造,若忽然多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怎么会加进要呈给上面人的膳食中?真正能接触鹿肉的只有捕猎的兵,火房营夫长,还有小乔三人。若是其他人,就算能接触到鹿肉,一旦发生大的动静势必会引起别人怀疑,那凶手是如何将尸肉混入鹿肉中的? 还有另外一具尸体,究竟是何身份还未可知。凶手又为何要将他杀害?通过方才拼出的尸骨来看,有效的信息并不多。那么只有看南面营地树下的残骸了,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身上的伤好了么?”前面的端木陵忽然开口,萧清一愣,抬眼望去,正好对上男子的目光。 “已经无碍,多谢端木校尉关心。” 端木陵转过头继续走着,“腹部,手腕,胸口承受了熊大三次重击,而且还有一次毒针暗袭,未过一日,伤口就好了,你的恢复速度还真让我惊讶。” 萧清眸光一闪。原来毒针一事,他早就知道了。 “比试中受伤难免,恰好我身边带了些好药,用了伤口就好得快些。”萧清四两拨千金,神色如常。 “本就没受伤还需要用药?” 来了!还是问到正题上了! 萧清淡淡道,“端木校尉何出此言?” “若我猜得没错,熊大前两击,你都暗自抵御住了。应该之前就知道了他攻击的位置,所以有了防范。是从熊大之前的对战中了解了他的身法和招数吧。最后一击是在手腕,按照他那种程度,若你强行接下,手腕肯定不保,而你却只是受了轻伤。”端木陵瞄了眼萧清的手腕,那处隐隐有些红肿。 “直到方才我才确定心中的猜测,你恐怕根本没受伤。在与熊大比试之前,你就算好了他应对的每一招,根据之前的表现,来推测出他未使出的能力,提前做好了打算。开始故意言语激怒他,是为了让他按捺不住先动手,而你做出与宁浅相同的动作,引诱熊大做出你想要的反应。你隐藏着自己的身手,故意让他觉得你不堪一击,在他信心膨胀的瞬间,你再稍一击他,他便用了自己的杀手锏,三箭齐发。你等得就是这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故意也用了与他相同的招数,就是为了要打击他的自信,同时在之后一直咄咄相逼,为了要将他逼入绝境,狗急跳墙。果然他如你所愿,铤而走险,以毒针袭你。而你故意装作被毒针击中的样子,动作缓下来,他将全部内力集中起来,将你掠向空中,而你瞅准这个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从头到尾,熊大都被你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你与他的比试皆是你一手设计好的。你在青木原树海就曾经受过重伤,被巨蟒伤到了肩膀,而几日后,你便活动自如。再加上今日的比试,你承受熊大的三次重击而未受伤,也并非不可能。我思虑再三,终于将这其中关联想透。你在比试期间,还隐藏了身手,设计出既能赢得自然又不显山露水的方式,不得不说,当时我也差点被你蒙蔽,直到今晚看到你拿石子弹要吃鹿肉的郝猛,才终于想通一切。” 端木陵眸子锐利似鹰,望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少年,许久才开口,“没想到,新兵营竟然出现你这号人人物,着实让我吃惊。” 萧清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人,竟然将他分析到这种程度!怪不得能受到抚远大将军容宵的重用,他的头脑和观察力,绝非普通人能比拟! “我也没想到,虎啸营的情报能力会这么厉害。连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兵都打听得那么清楚。” 端木陵勾了勾嘴,没接话茬。萧清见他不说话,撇了撇嘴。 看来是套不出更多话了,这个人,狡猾得像狐狸。自己被他摸个底透,却对他知之甚少,这样下去可不行。 “方才高台一事有什么线索么?”端木陵问道。 萧清淡淡道,“没有。” “以你‘阴诡判官’的名号,再加上方才两具尸骨和火头兵的证词,会没有丝毫线索?” 萧清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下连他压箱底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这后备工作准备得还真充分。 “端木校尉对我的事似乎很在意?” 前方的端木陵忽然停下,转过身来,隼利似鹰的眸子望着他,萧清朝他淡淡勾唇。 “确实有一点线索,但不多。等到了南面大营,见了捕到野鹿的人,或许会明白。” 端木陵转身继续走,须臾,声音缓缓传来,“虎啸营很早就对这批新兵进行了观测,你也是其中之一。” 萧清挑了挑眉,“很官方的说法。” 端木陵背对他,“青木原树海一战,褚睿虽有意封锁消息,但并不是万无一失。你的名字,很快就传进虎啸营,连同你一路上的事迹。不过,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那次北境军与新兵发生冲突那日。内功深厚的汉子和身影奇快的小子,他们二人很明显不是普通角色。但他们皆听命于你。这点让我很好奇。强将手下无弱兵,兵强,将之能。敏锐的洞察力,冷静的判断力和果断的决策力,是为将者应有的素质,而我在你身上,恰好看到了这些。” 临危不乱,稳如泰山,不改神色,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个少年身上那种魄力和凝聚人心的力量,让他侧目。 “你有为将的能力,这是我关注你的原因,就这样。” 萧清半天不说话,须臾,不可思议地望他道,“你看人一向这么乐观?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面瘫,骷髅癖,命案控,小心眼…这才是我,端木校尉看人还真是不准。” 端木陵扫了一旁兀自说话的少年,冷凝的眼闪过一丝好笑。 忽然,不远处的营帐发出一阵骚乱,在安静的夜晚尤其清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加快了脚步! 南面大营的俞筱此刻正听着来人禀报,脸色阴沉。 “为何又有人发疯?还伤了人?究竟怎么回事?” “启禀千长,属下也不清楚,只是那个兵方才一直有些头晕,便在营帐内休息,可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见人就咬,属下拼了命才将他制住。” 俞筱大步走到帐前,打帘而入,账内五六个人正合力将一个兵按在地上,地上的兵眼睛充血,神色凶煞,与之前发疯的兵十分相像。 俞筱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深。 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忙奔来,神色慌乱,“俞千长,武千长与高千长让属下来告诉您,东面大营和西面大营同时出现了大量发疯的士兵,请俞千长速速赶过去一趟!” 俞筱听完,一颗心迅速沉了下去。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天更晚了,新出炉的一章双手奉上!么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人物画像 这绝不是偶然!为何无缘无故士兵会忽然发了疯?难道是误食了什么?可军医已经把了脉,没有任何异常。若是中毒,为何探不出来?如果放任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军心定会大乱! “来人!将所有发了疯的士兵通通聚到一起,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严禁在军营内议论此事,若经发现,一律军规处置!” 俞筱吩咐完,转身出了营!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端木陵和萧清两人。 “端木校尉。” 端木陵望了眼四周,随即开口,“铁校尉有口令。”随即朝一旁萧清示意,萧清上前,将铁校尉嘱咐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他。 俞筱接过萧清递来的铁牌,道,“属下遵命!大营内接二连三出现失心疯士兵,可军医诊脉却查不出丝毫原因,我担心会不好。” 萧清望了眼营帐,跟着端木陵一起走了进去。账内的士兵披头散发,眼睛通红,拼命的挣扎着,发出低低的嘶吼,仿佛是狂躁的野兽般。 面容恍惚,双眼已经没了焦距,显然已经丧失了神智。 “封锁消息,不得泄露。另外,将所有千长聚集此处,听候调遣!”端木陵朝身后吩咐,随即掀帘走了出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再哪里?” “这边。”俞筱在前方带路,端木陵和萧清跟了上去。 发现尸体的地方此刻有士兵严加把守,萧清望去,现场保存还算完整。端木陵朝他示意一眼,萧清上前,看到了土中半掩半埋的碎裂尸体。 “怎么样?”端木陵道。 “很明显与之前不同,没有下锅煮烂,还有肉,组装一下应该能得到些线索。” 俞筱听闻,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想到方才吃进去的‘肉’,脸色难看。 萧清戴上手套,让一旁的士兵准备好干净的白布,将土中掩埋的碎尸一一拿了出来。须臾,白布上铺满了断臂残肢,黄白交加,血迹斑斑,在冷冷的月光下,更显恐怖。 “咕咚”有士兵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面前诡异的一幕,配上簌簌的阴风,宛如墓葬场,让人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而那少年,干脆坐在布上,拿出一块尸肉看了看,放到一边。再拿出另一块断手打量一番,随即又放到一旁。那神态,仿佛在研究这块肉如何炖,那块肉如何煮一般。 俞筱嘴角微抽,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种诡异的想法。 萧清全神贯注拼着布上的尸块,须臾,眉梢微蹙,“头呢?” 众人一愣,萧清抬头,“没有头?” 俞筱摇头,“封锁这里以后,就没人再接近过。若是没有,应该就是没有。” 萧清又转回去继续手中的事情,这时,校场上的人将碎裂的尸骨抬了过来,终于两处地方的尸体合二为一。 半个时辰后,两具无头尸骨拼了出来。萧清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勾。 渗人的笑,加上两具靡烂的肉骨,简直没有比现在更惊悚的画面了。 “怎么样?”俞筱望着地上两具破碎的无头尸体,连一向见惯血腥场面的他,都不免觉得有些渗人。 萧清指着左面那具尸骨,“这具尸体应该就是火房营的小乔。” “等等,你知道尸体身份了?小乔是谁?” 萧清蹙眉,“小乔是火房营的杂兵,他…”停了一下,指着端木陵身后一个兵,“你来跟他讲。” 被指到的兵一愣,随即开始将方才校场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 俞筱听完陷入沉思,“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只是他们究竟是何时被杀的?” 萧清目光落在另一具尸体上,“两具尸体头都消失了,可见凶手是想隐藏死者身份。两具尸体腐烂程度十分接近,可以推断他们死亡间隔不会超过半日。小乔这具尸身腐烂程度稍深,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到八个时辰前。但结合北塞寒冷的温度,还有长期埋在土下这一点,延缓了尸体腐烂的程度,因此他正确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个时辰左右。” “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日前?这时间不对啊,火房营的人不是今日午时还见过他么?”俞筱了方才那个兵的话,自然知道此事。死了一日的人为何会在午后出现?根本说不通。 “今日那人,不是小乔。应该说是凶手。”萧清此言一出,俞筱诧异,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凶手一日前假扮死者,后来才将人肉与鹿肉混在了一起?” “对。之前我一直疑惑,凶手是如何接近火房营,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肉混了进去,看了尸体我才知道,小乔出现的时间和他死亡时间根本对不上,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凶手假扮成他。” “由此这个凶手的人物画像和性格我已经大致了解。心思缜密,能够准确地计算出作案时间,探查好隐藏路线,同时在伪装成死者小乔时,没有引起同营人的怀疑,这表示他应该已经提前探查过了死者的一切,做好了退路。再则手段毒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将死者分尸是为了更好隐藏作案动机,但通常这么做的,要么就是心理有一定程度的病态,要么就是弑虐成性。但凶手并非纯粹的虐杀。” 萧清眸子冷厉,“他的目的性很强。从杀害火房营的小乔就可以看出,凶手绞尽脑汁假扮成死者,将尸体分解与鹿肉混合,特意呈给上位将领,根本就是*裸的挑衅。同时还有一目的,就是为了引发混乱。他的目的太过明确,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要隐藏目的的意思,从这点可以看出,此人胆大狂妄,十分自负。” “死者小乔曾是骑兵,虽残了但身手仍在。据火房营人的口供,小乔曾单枪匹马斩杀过敌军数名壮士,而凶手却能将他制服,就表示他的身手显然高出死者。还有一点,你们看死者身上的切痕。”萧清指着被肢解成块块状的尸体,“通常肢解时,死者的鲜血很容易溅到身上,而且断口会有多次切痕。而这两具尸体并非这样。切痕十分整齐,一刀落下便完全将尸体劈开,没留下丝毫褶痕。这表示凶手力气极大,且切的角度十分小心。他对人体结构十分清楚,所以很清楚血管的位置,特意在分尸时避开重要血管,大量减少了血液流出。” “综合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凶手有高超的易容术,武功高强,力气极大,拥有出色的头脑和冷静的判断力,虽弑杀,却不热衷此道,狂妄自负,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暂且只有这些线索,第二具尸体身份还未查出,等找到捕到野鹿的人,可能就知道了。” 萧清站了起来,脱下手套,望向一旁,“这附近哪里有水?” 被问的兵愣了好半晌才回神,“水?哦,那边,那边有。”指了指左面不远处。 “去打些水来。”俞筱吩咐他,那兵领命跑过去打水了。俞筱转头望着萧清,眼底闪过深意。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犯人的性格分析至这种程度,恐怕除了他也没有谁了。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能得到陛下重视,身居三品副掌史要职,这少年,有这个本事。 只是既然有此厚待,为何还要辞官,来到这个在生死难料的地方?俞筱眉宇微蹙。 就在这时,端木陵的人带着几个兵匆匆赶来,“校尉,人带来了。” 这几个正是今日捕到野鹿的人,在不知缘由下被带到这里,神色皆有些不安。萧清望过去,当看到一人时,眸子骤然一缩,脑中瞬间灵光闪过,所有凌乱的线索逐渐串成一条线,豁然明朗! 面前几人,在之前他都见过!而最中间一人,下巴那正好有一个小痣! 端木陵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萧清走了过来,那人望来,看到萧清,惊讶了片刻,“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清眸子漆黑,“是你们。” 面前几人,正是之前跟在刘远身边的人!之前因找宁浅的茬,在营帐和校场外都见过。 “今日给火房营的野鹿是你们打的?” 几人看萧清脸色不善,忙澄清,“不是,鹿是刘远猎的,我们只是替他交给火房营的人罢了。” 萧清双眼微眯,“刘远他人呢?” “不知道啊,不是下令不让随意走动嘛,我们就一直待在营帐里,他难道不在营帐?”几人无意中望到萧清身后,一地的碎尸残肢闯入眼球,红白相间的血肉在寒风吹拂下透着股酸臭味,几人脸色刷白。 “娘啊…”有个胆小的惨叫一声,竟然当场吓得坐到了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萧清对几人刷白的神色恍若未见,“今日午后你们从校场出去又去了哪里?” 几人望了眼旁边的端木校尉和俞筱,总算回过神。还以为萧清在追究中午的事,忙稳住心神说道,“校场的事…是宁浅挑衅在先,刘远气不过才会教训他,我们也只是…” 萧清不耐烦打断他,“我在问你,从校场出去之后你们又去了哪里?” 端木陵开口,“回答他的话。” 几人一听顿时怕了,便连忙说道,“从校场出来,我们去了林子。刘远气极,不愿回营,便硬是拖着我们一起去林中打猎。我们也是无奈,才听他的话进了林中。” 萧清神色冷厉。 果然!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迷魂草 “然后呢?之后什么经过,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俞筱和端木陵都在一旁,几人不敢怠慢,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几人进了林子,刘远很快驱马不见了。他们原本对打猎兴致就不高,所以一直在林子外沿徘徊,刘远一人在林内待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打了三只野鹿,一起拖了出来。 几人见他心情好些了,才松了口气。刘远将三头鹿丢给他们,让他们将这些野鹿拿去给火房营,卖火房营一个人情,(这样他们以后的伙食也能改善些)。之后他便走了,几人一同去了火房营,将野鹿交给了火房营夫长。随即也离开了,直到傍晚,他们也没看见刘远。 刘远的家是一个远方小县的富商,他在家中并不受宠,被兄长排挤一气之下从了军。加上他有些闲钱,他们才会跟在他身边,只是他脾气时好时坏坏,几人在心中暗恨同时也逐渐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今日的刘远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萧清听完他们的话后,心底的猜想越发确定。 “想到什么了吗?” 萧清望向端木陵,“我需要回营一趟,你。。。” “不用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萧清转头,李小力和郝猛从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 “宁浅已经回去了,小力不放心,就跟俺一块过来了。”郝猛走过来,望了眼一旁的碎尸,皱眉,“这不会是跟鹿肉混一块的东西吧?二清子你还真是上哪都能碰上命案。” “刘远去哪了?” 郝猛道,“刘远一直没回营啊,二清子你问他干嘛?” 萧清蹙着眉不说话,须臾,对着郝猛低语了几句,郝猛朝他点头,身子一闪便离开了。 “小萧,你发现什么了?”俞筱觉得他表情有些不对,萧清转头,目光落在两具尸体上,“另外一具尸体的身份,可能是刘远。” “什么?!!” 萧清这话,简直是一颗炸弹,瞬间在周围炸裂! “怎么可能?我们午时还跟他在一块,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变成这样?”望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尸块,几人话有些不稳,神色恐慌。 “在校场上,跟你们在一块的,确实是刘远。同你们一起进林的,也是他。但从林子出来后,将野鹿交给你们的,并非刘远。” 此话一出,在场的端木陵和俞筱已经瞬间了然。 “你。。。什么意思啊?”几人还是不明。 萧清绕到尸体旁边,“意思就是,刘远一人进林时,就已经被人杀害。后来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正是在林中杀人的凶手。” 几人大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若他说得是真的!那么之前跟他们在一块的,就是杀人凶手?几人面色发白,一阵后怕。 “怎么可能?你别乱说!刘远白日还好好的,我们还跟他一块呢!何况他的身手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几人面对那一地碎肉,真的很难想象那是刘远。 虽然他们对刘远只是表面奉承,但若他真死了,可没人对他们这么大方了。而且在营内刘远认识人,还能照着他们。如果他死了,那他们在营内不就无所倚仗了么? “这具尸体上沾有一些碎草,且已经凝固在血肉中。通常死者在死后两到三个时辰内会血液凝固,六到八个时辰出现尸僵,这表示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三个时辰。死者大概就是在未时被杀害(下午一点)。之前我一直想不通,凶手是如何将碎尸运进火房营的,现在我知道了。” 萧清抬眸,“你们给火房营的三头野鹿,据火房营夫长所说,有一只野鹿受了伤,你们可知道?” 几人面面相觑,道,“刘远说在那头野鹿被野猪给拱了,所以他才能轻易猎到它,难道不是么?” 萧清眼眸锐利。“并非如此。凶手之所以能将碎尸运入火房营,其实是因为他将肢解的碎尸塞进了被剖开的野鹿腹中。。。” “等一下小萧!你说将肢解的尸体塞进野鹿腹中?这。。。可能吗?”俞筱不敢置信。这种方式。。。简直太匪夷所思!难道凶手在途中不会露出痕迹?万一掉出来什么东西,那不是功亏一篑? “这种方式太过冒险,容易引起人怀疑,不可行。”俞筱望着一旁捕鹿几人。 “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因为‘刘远’当时将野鹿交给他们时,本就用绳子将野鹿的四肢绑在了一起,这样腹部被遮掩,他们自然就发现不了,还有一点,就是气温。” “气温?”俞筱疑惑。 此时周围寒风大作,簌簌作响。每个人刚张口说话,就会有白气飘出,冷得人直打颤。 “之前我曾经询问过火房营的夫长,野鹿被送去时是什么样子。他告诉我,野鹿四肢被绑,浑身冷硬。知道是天气寒冷的原因,所以就没多想。 “确实,现在气温,至少已经零下十几度,白天虽稍微高一些,但也有零下七八度。这样的气温,若遇上水,不到一刻钟,就会结冰。” 端木陵眼眸一闪,一丝惊讶出现在脸上。难道。。。 “对,凶手在将野鹿腹部剖开将碎尸藏匿其中后,后又将它全身以水浸透,四肢绑起晾在寒风下。若我猜得没错,只需一刻钟,野鹿尸体就会彻底冻成冰,里面的碎尸也会与其凝结在一起,根本不会露出痕迹。” 众人久久未能出声。 俞筱望着少年深邃的眸子,内心叹服,只是还是开口问道,“若是这样,凶手确实能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目的,但这些不能仅凭我们个人臆测就下定论。” “自然需要证据,我想应该不用太长时间。” 俞筱眼中闪过疑惑,忽的,郝猛的身影闪现,带起一阵冷厉寒风。 “俺回来了!” “找到了么?” 郝猛点头,“找到了!林子深处有一条不大的小河,俺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些东西。”将用布裹着的一包东西递给他,“已经冻成冰疙瘩了,浮在岸边,俺将上面的冰凿开挖出来的,二清子你看看吧。” 萧清将东西放到地上,解开外面的布,一块块黄白浮肿的肝脏肠子映入眼前。 “呜。。。” 可能由于被河水浸泡时间太长,内脏都已经浮肿,形状可怖,看得旁边几人忍不住捂住了嘴。 “这是被剖开的野鹿内脏,凶手不可能将它带走,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抛于水中。只是他没想到尸块浸泡久了,会膨胀浮出水面。” 郝猛哈哈一笑,“确实,俺到了那处,没费多长时间就看到了冰面上古怪的一团东西,凑近去一看,就找到了这些!” 原来方才萧清与他低语,是在吩咐这件事。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凶手在将野鹿交给他们几人后,便与之分开了。而衬着这个时间,他很快假扮成小乔的模样,来到火房营。之所以知道凶手曾假扮成小乔,是因小乔的死亡时间与他出现的时间不符。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二个时辰前,而他却在今日午后出现在火房营,这表示有人冒充过他,而冒充他的人,自然就是凶手。” “凶手选择的人十分准确,小乔原本就是火房打理这方面的高手,火房营夫长自然会将得来的野鹿交由他处理。这也给了凶手达到目的的机会,试想在经过处理腌泡去味的肉,还有几人能区分出来?火房营夫长自然看不出来,所以才会按照凶手计划中的那样,做出一顿美味肉羹,呈给了上面。” “凶手胆大心细,敢做他人不敢为之事,在军营内肆意妄为,这点胆量和智谋还是有的。此人狡猾狠辣,绝非普通角色。他的目的既然是想引起混乱,那这点程度,恐怕还不够。”萧清望向端木陵,话中有话。 端木陵眸子深邃,与萧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点。 发疯的士兵。 “来人!将营内全部有异状士兵带到南面大营!”端木陵转身,“将此处封锁,严加看守,萧清,跟我过来。” 此时已近子时,是北塞最为寒冷的时候。而在本应该万籁俱静的时刻,整个大营内却灯火通明,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无数,空气中透露着紧张气氛。 刘山和武良是最后到达南营的两人。掀帘而入,营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端木校尉,属下已经将发疯的士兵转移到南营,士兵骚动也已经安抚下。只是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忽然这样?” “是啊,真是怪透了,你说这人好好的,咋能忽然发了疯?”刘山是亲眼看见过发疯的士兵,丝毫没有往日的样子,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俞筱道,“你们两个先别着急,听端木校尉怎么说。” 两人上前,此时营帐内已经聚齐了原新兵营的五个千长,端木陵望着几人,缓缓道,“铁校尉已经出营,若没有发生意外,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赶回来。在这段时间内,营内绝不能发生意外。” 被他锐利的眸子扫过,几人神色渐渐沉肃。 “方才高台一事,发现了两具尸体。身份也已确定,是被人杀害进而碎尸。凶手目的很简单,引发混乱,造成恐慌,所以我们不能中了敌人的计。士兵发疯一事,恐怕也与碎尸凶手脱不了关系。我已让人去找士兵发疯的原因,在未找到之前,全营戒严!” 全营戒严! 几人神色一凛,全营戒严,就表示事态已经发展到极为严峻的地步!敌人随时可能袭营!接下来,端木陵开始将命令一一布下,一刻钟后,营内众人迅速散去。 武良几人掀帘出去时,迎面正好撞见萧清,“你们三个怎么在这?” 萧清道,“奉端木校尉之令,负责查探士兵发疯的原因。” 武良听闻并没有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毕竟他早就知道萧清身份的。 “恩,小心些。” 萧清点头,掀帘进去了,武良快速离开。 端木陵看到萧清进来,朝身旁人说了句“去吧”就站了起来,“怎么样?” “士兵发疯的原因,是因为一种毒。” “毒?若是中毒,为何军医会查不出来?” “这种毒比较特别,无色无味,即使有人服用了,普通医者也不会诊出来。”若不是有那个老头子帮忙,他还真查不出原因来。 “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是一种用*草研制出来的毒粉,食用后会产生幻觉,神情恍惚,头晕目眩,还会致人发疯。古书中曾记载,这种毒草生长漠北深处一处断壁上,若想解他的毒性,就采集*草根茎研制成药,可能会解此毒。只是。。。书中记载不知真伪,没有人检验过,更多的,就未可知。” 端木陵蹙眉,“根茎?” “对。万物相生相克,*草叶子是剧毒,而根茎就是解毒的部分。”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法?” 萧清沉默,随即道,“除非找到下毒者,他可能会有*草的根茎,至于其他解毒方法,暂无。” 端木陵不语,须臾,道,“毒草所生之地,是哪里?” “九嶷山。” 端木陵神色一凛。九嶷山,可是漠北的绝地,四周覆盖这大片森林,猛兽无数,而九嶷山是一处千丈高的断崖,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攀上去!更何况要到其顶端采摘草药!一般像这种至毒草药,周围定会毒兽守护,这就更增添了难度,可谓危机重重! 端木陵在不断权衡,随即开口,“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先。。。”“端木校尉,出事了!!”俞筱忽然闯进来,脸色阴沉,“越来越多的士兵出问题,已经达到两百人!消息不胫而走,已经传遍整个军营!属下怀疑,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端木陵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已经将发疯士兵拘禁,为何还会出现其他患者?查!水源,食物,平日里接触之物全都彻查一遍,务必要找到根源!萧清,你随我过去一趟!” 几人来到看守中毒士兵的地方,账内一片混乱。不断有士兵挣脱束缚想要逃离,大多数人都被锁链绑着,见到来人还会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完全丧失了神智。 “俞筱,将他们转移到地牢中,吩咐军医调制出迷药,给这些士兵服下,命人严加看守,不得有一丝懈怠。” “是。”俞筱很快下去,萧清走到一旁,那里正绑着一个不足十五的小兵,稚嫩的面容透着股疯狂,看见萧清走近,朝他狠狠龇牙,猛地蹿了过来! “二清子!!”郝猛闪身挡在萧清面前,大掌一把抓住那发狂的小兵,不让他动弹。 端木陵道,“小心点,现在没办法保证被他们伤到不会发疯。” 萧清眸子暗沉,这时,又一个发疯的士兵被送了进来,他转头,眸子骤然一缩,“豆子?” 豆子听到声音,转了过来,神情慌乱无措,“萧哥。。。” 萧清几个大步上前,望向前面被人拖着前行的人,脸色沉了下去。郝猛惊讶,“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这样?!” 被拖着正在疯狂的人,是黑子。 “萧哥。。。黑哥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我。。。” “豆子,不要慌,将经过仔细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救他。” 豆子渐渐冷静下来,将经过一一讲了出来。原来东面营帐也有士兵中了毒,豆子和黑子原本在营帐内,可不一会来了许多巡查兵,四处在营内查探。而不知为何,巡查兵里忽然有一人发了疯,横冲直撞便朝豆子冲来,豆子吓得愣住,完全没了反应,是黑子把他推到一旁,而自己却被那士兵划伤了。当时黑子并无大碍,可过了一个时辰,忽然也发起疯来!最后被闻讯赶来的巡查兵制住,绑到了这里。 豆子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讲完,萧清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这毒,真会传染?”郝猛诧异。 萧清不语,径直朝黑子走去,李小力拉住他,“现在还不知情况,不要贸然行动。” “没事,我会小心。” 李小力眉头紧皱,随即松了手。萧清走到被制住的黑子面前,仔细打量他。黑子脑袋动了动,一双眼睛散发着凶光,五官扭曲朝他不断嘶嘶低吼着,像是在威吓。 “黑子?能听见我说话么?” 黑子眼珠子转了转,眯着眼望着他,神情迷茫。 “我是萧清,我不会伤害你。放松,不要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萧清声音极清,极淡,不断重复安抚着他,而黑子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真的没有动弹。 萧清并没有进一步碰触他,仍然慢慢说道,“告诉我,你之前曾干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 黑子迷茫地望着他,萧清十分有耐心,双目直直盯着他,“在封营之前,你曾经去过哪里?遇见过。。。谁?” “谁。。。?”黑子无意识发出一个音节,虽含糊不清,却让一旁俞筱诧异。 第二百三十章 黑子发疯 “对…你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 “风…林…” 萧清眸子微闪,不语。 “水林是哪里?”郝猛疑惑。 “你遇见了谁?”萧清继续谆谆诱导,黑子眼睛转的越发快,五官微拧,像承受不住什么一样,“不是…噗…!”黑子忽然喷出一口血,身子像断了线般向后倒去! 郝猛忙将萧清扯到一旁,几人望着面前一幕,诧异不已。 “这…怎么回事?”面前的黑子浑身抽搐,喷出的血带着黑色,一股腥臭蔓延开来。 “黑哥…”豆子眼泪迷蒙,刚想上前就被萧清拉住。下一秒,倒在地上的黑子猛地跃了起来,朝着几人猛地扑来! 郝猛快速按住他,狠狠将他掼到地上!可发狂的黑子拼命挣扎,就要摆脱郝猛的束缚! “草!这小子好大的力气!俺差点被他掀翻!你们,再拿几条绳索来!快!”郝猛脸憋得通红,一旁士兵连忙去拿铁链,随即将不断挣扎的黑子捆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发狂后力气竟然比之前大了好几倍!”郝猛抹了把头上的汗,萧清开口,“郝猛,去给我准备一些东西来。端木校尉,我需要你的帮助!” 少年神情比往日更加沉肃,端木陵朝一旁人招手,望向萧清,“你说。” “我需要让你的人给我准备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会让郝猛告诉你。”萧清朝郝猛低语几句,郝猛点头,快速与几人出去了。 萧清望了眼被捆着的黑子,“小力…” “我明白,我尽力。”李小力转身出去了,萧清让人找了个干净杯子给她,蹲下将黑子吐出的黑血取一些放进去,对面的黑子仍朝他低低吼着,目光涣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陵眉头紧蹙,对方才匪夷所思一幕还是困惑不已。 萧清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就要朝旁边倒去!端木陵忙扶住他,看着少年微白的脸,“没事吧?” 萧清等着这阵眩晕过去,稳住身形,“我没事,只是蹲了太久而已。” “先出去吧,这里不宜长待。” 萧清同他出了营帐,眼前忽的出现几道重影,步子不由一顿,抬手抚上了眼睛。 “你太累了,去休息会,有事我会找你。” 萧清点头,“郝猛他们回来后,就让人去叫我。” 端木陵点头,朝一旁人吩咐几句,萧清就跟着那人离开了。端木陵望着少年的背影,眸子闪过暗光。 萧清被安排在一个单独营帐,领他过来的士兵对他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账内一片安静。萧清坐在榻上,太阳穴突突的疼。 果然许久不用的东西,忽然使用对身体是很大负担。前世的催眠术,他已经封存了很久,但今夜为了查出更多线索,他只能强行使用。 不过效果,很显然比前世要好上许多。恐怕是因为他身体中这股内力吧,方才对黑子使用催眠术时,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内力,只是没想到在将内力渗入黑子大脑时,会有一股很强的意识在排斥他。而黑子之所以吐血,可能就是身体承受不住他与这股意识冲突的原因。 只是他总觉得士兵的发疯没有中毒这么简单。 这时,李小力掀帘走了进来,“没休息?” “还没,怎么样?” “手中东西有限,很难调制出来,不过有人拿来了些东西,压抑他们毒性的药已经制出来,三日内那些士兵不会有问题。只是…”李小力眸子凝重,“若三日后还没有解药,他们的身体会被反噬,毒性会加深。” “那就在三日内找到解药。”萧清起身,走到桌前,“那老头呢?” “他在营内查找毒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萧清给他倒了杯水,忽然开口,“之前你想跟我说什么?” 李小力手一顿,接过杯子,“什么?” “在篝火前,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么?” 李小力垂下眼睛,须臾,才缓缓开口,“‘暗眼’来报,三日前,有一人出现在漠北军营,辽王将十万兵马全全交给他掌控,那人…就是漠北并肩王,耶律硕。” 账内有一瞬间的沉默。 李小力知道萧清不惜千里来到这里的原因,皇家园林的阴谋间接害死了小呈,而这桩事件的幕后黑手是漠北使者,萧清从军,目标就是他们。而现在耶律硕的出现,他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冒险…” “我知道,耶律硕来到了北境。” 李小力一愣,“你…”这女人怎么会知道?! “我明白凭现在的我,无法动弹他分毫。事出从权,我不会放任自己冲动。”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冷淡得让李小力的心微微一紧。 明明希望她不要冲动,却在看见冷静到毫无情绪的女人时,莫名得感觉心疼。 “方才是怎么回事?你对黑子做了什么?”李小力望着萧清泛白的面容,微微蹙眉,“明明说不会冲动,却用那种危险的方式替他抑制体内的毒,你不知道若一不小心,连你也会遭到反噬么?” 虽不知女人用的是什么办法,但看她苍白的脸,就知道不会是安全的办法。 “我并不是帮他抑制毒性,是一种催眠方式。我只是想知道他中毒前的事。”萧清摩挲着杯沿,“到现在为止,无论是水源,食物,还是通常士兵会接触的地方,都没有查到毒源。但中毒的士兵却越来越多,这表示,这些地方并不是散播毒粉的源头。而且我发现,中毒的士兵几乎遍及整个军营,既然这样,那么毒源应该覆盖了大面积范围。” 李小力沉思,“你分析得有道理,但不是水源和食物等地方,那会是何处?” 萧清眼眸微垂,“方才黑子的话,你还记得么?” “我记得他说过‘风林’,难道跟林子有关?” 萧清摇头,“我觉得并非如此。我之前问他,发生了什么,并非去了哪里,他说的‘风林’,应该不是地方,而是别的意思。” “你认为他中毒后的说出的话,有探查意义?” “正是因为是他中毒后说出的,才更关键。要想解开谜底,就不能放过一丝线索。这些是他拼命对抗毒素说出的东西,不能忽略。” “那么你问他遇见过什么人,他说‘不是’,是什么意思?” 萧清沉思,须臾,缓缓道,“可能他的意思是说,他中毒并非人为,而是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不是水,食物,也不是人,那能造成这种大范围破坏的,究竟是什么?” 萧清觉得在解决了一个谜团后,接踵而来的是另一个更深的迷雾。此刻军营危机重重,内有毒粉之险,外有漠北大军虎视眈眈,大战在即,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军心,否则战争一旦爆发,大祁就会一败涂地。 而想解决这次危机,就要尽快查出毒的源头,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 “天快亮了,你休息一会吧,郝猛回来后我会告诉你。” “恩,你也回去吧。对了,铁校尉那边仍没有消息?” “还没,自他去城中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时间太长了,有些不对劲。我已经派人去查探,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消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休息。” 萧清走到塌前躺下,李小力替她熄了灯,营内顿时一片漆黑。 天际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悬挂于天际,阴云蔽月,一丝暗沉笼罩大地。 ** 萧清被一阵慌乱的脚步给惊醒,猛地坐起,掀帘出去,李小力迎面而来,神色沉肃,“出事了。” 萧清眸子一凝。 此时天色微亮,当萧清赶到将军营前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武良,俞筱等人都在,还有些不认识的将领,端木陵闻声出来,望向萧清,“你进来。” 萧清点头,随着他掀帘而入。刚进去,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四周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林昊染,孙舟,还有之前在帝都见过的一些将领。 林昊染胳膊上缠着白布,丝丝血迹从布上浸出,见他过来,朝他点了点头。 萧清走向前,榻上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褚睿。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受到袭击。铁校尉为掩护将军,丢了一只胳膊,而将军也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林昊染身上杀意未退,眸子泛着浓烈的红,“敌人以我们三倍之数,突然袭击,我们措不及防,损失惨重。要不是在关键时有一批不明人士相助,我们可能真就要全军覆没。” “奶奶的!竟然搞偷袭!要是让我知道这些人的身份,绝对不放过他们!”孙石身上血迹斑斑,身上透着股夜晚的寒气。 “孙石,不要冲动,现在敌方身份不明,我们又损失惨重,不要妄动。”林昊染望向萧清,“在路上,将军已经知道了营内状况,萧清,将军昏迷前有一事要嘱托你。” 林昊染走来,眉宇间是一片冷肃,“萧清听令!” 萧清眸光微闪,单膝跪地。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血蜂 “提原新兵营萧清为虎啸营千夫长,统兵一千,彻查士兵中毒一事!萧清,接令吧!”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虎啸营千夫长?目光落在一旁端木陵身上。 端木陵道,“先接令,之后再告诉你详情。” 萧清垂眼,伸手接下了铁牌。每个将领身上都会有象征他身份的牌子,新兵只是木牌,而一旦有了军阶和品阶,就会有相应的牌子授予。 帐内有些人并不认识萧清,不明白为何一个无名小卒会忽然升为千夫长,而且还是从五品的武将官阶!不只将军对他委以重任,甚至连虎啸营的端木校尉都…! 这人究竟何方神圣?! “将军现在昏迷不醒,此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军心必定大乱!还有唐寅那边,不能走漏一丝风声!”林昊染对周围众人嘱咐。 孙舟一拳砸在桌上,“奶奶的!我看派来袭击将军的人,十有*就是他!这孙子,早就跟咱们不对盘,不仅事事针对将军,还跟那个沧州的什么太守一起阴奉阳违,老子看了就恶心!” “孙舟!少说几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林昊染叱道,孙舟哼唧一声住了口,完全忘了营内还有虎啸营中的端木陵在场。 端木陵神色如常,“现在最主要的是褚将军的伤势,还有安抚军心。林副将,此处由你做主,我们会负责查清士兵中毒一事。你们先休息,有任何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林昊染点头,随即望了眼一旁萧清,“拜托了。” 萧清上前,将袖中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用它吧,伤口会好得快些。”望了眼林昊染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随即同端木陵走了出去。 “小林,这样行的通么?将北境军营交给他们?” “现在事态已经不容我们多虑,只能选择相信他们了!孙舟,让外面守着的人全都撤下去!跟平常一样即可!若唐寅来了,就说将军偶感风寒正在休息,不要让他或者别的人进来!” “好,我马上去办!” “加强城外巡防,不得有一丝懈怠!在这个时候,绝不能让辽人钻了空子!” “是!” “将军营前需三个时辰一换防,除了我们的人,谁都不能让进去!包括换药的军医,明白么?” “遵命!” … 萧清望着前方快步而走的端木陵,“升我为千夫长,是你的主意?” 端木陵淡淡道,“我只是向褚睿提到了你在查士兵发狂一事,而他就决定将你提升为千夫长,虽然这也是我心里的意思。” 萧清沉默,端木陵望了他一眼,“你要的东西到了,在南面大营!” 萧清眸子漆黑,“恩,走吧。” 此时整个大营已经没了夜晚的嘈杂,恢复了安静,端木陵将萧清带到营帐前,便迅速离开了。虎啸营内还需要很多事要安排,端木陵无法多留。 李小力从营帐内出来,“情况怎样?” “褚睿伤势过重,还在昏迷。”萧清掀帘而入,忽的一顿凑近他,“救褚睿他们的,是你的人?” 李小力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我的人过去时,恰好看见被困住的褚睿他们,围攻者有近百人,身份不明,只不过我的人发现暗处还躲着一帮人,我的人跟着他们回去后,才知道是唐寅的人。” 这是萧清今日第二次听到唐寅的名字了,之前在从军的路上,李小力就已经将北塞军营的情况给他做了大致讲解。而这个唐寅,可谓是除了褚睿,在北境军中威望最高的人。只是此人明里与褚睿和和气气,暗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人十分阴险,仗着自己不凡的出身,暗自笼络了一批将领,与褚睿等人形成分庭抗礼的局势。 “看来此次袭击与唐寅是脱不了干系了。”萧清若有所思。 李小力道,“只是我并不认为袭击者褚睿是唐寅的人。” “怎么说?” “他们的武功套路还有身法并不像军中之人。” 萧清沉默,随即进了营帐内。望过去,桌上已经摆满了他要的东西。 “小力,去查查他们的身份,” “放心。” 萧清洗过手,走过来,桌上是瓶瓶罐罐的实验器皿,都是萧清让郝猛帮他弄的。军营物资有限,而他始终觉得让士兵发狂的原因,不止中毒那么简单,所以就让郝猛帮他找来实验的工具,虽然比不上他在别院中的,但现在也事态紧急,不容他挑剔了。 “郝猛呢?”将采集的黑子的血拿出来小心滴入器皿中,萧清忽然想起来。 “他奔波了一晚,我让他去休息了。不过看他精神倒还挺足,恐怕去找小清了。” “恩。”手中动作快了起来。各种器皿很快熟练地串联起来,萧清想办法充分利用起面前的工具。 李小力就站在一旁,看着萧清在摆弄桌上的东西。一会加点水,一会加些她之前特质的东西。据女人说,似乎是什么“制冷剂”,“清算”(氢酸),“一春”(乙醇)等一系列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怎么会装了这么多奇怪想法。 萧清不停在桌前走动,试管,酒精灯,烧管这些道具都没有,郝猛找了别的东西代替,实验时间有限。他尽快让实验在东西报废前完成,晃动了下手中的管子,等待了片刻,发现加了黑血后,瓶内的液体在渐渐变黑。萧清眸子微眯,将试管放下,又拿出一罐东西,倒在用盐水浸泡过后的纸上。 “小力,帮我捉些青蛙过来。” 李小力身子一顿,“青蛙?” “恩…老鼠也行。” 李小力眉头微蹙,这女人该知道他最讨厌这些黏糊糊毛茸茸的东西,竟然还让他去弄?虽是这样,但还是站了起来,掀帘出去了。 萧清注意力始终在面前的实验上,时不时拿纸笔记录着什么,小半个时辰后,李小力回来了。手里拎了个大铁笼,铁笼里是他要的老鼠。 “你要的东西。” 萧清望过来,笼子里有四只不大的老鼠,瑟缩在笼内一角,惊慌地吱吱叫着。现在天气寒冷,像这些东西都十分难找,亏得李小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四只。 “辛苦了,去那边休息会,你一晚上都没睡吧?”望着李小力充血的眼睛,萧清指了指旁边的小塌,“凑活着眯一会。” “有事叫我。”李小力也不勉强,走到塌前躺下,望了眼还在忙碌的少年,缓缓闭上眼。听着不远处“咕咚咕咚”的水声,器皿碰撞的脆响,还有少年念念叨叨的自言自语,他觉得莫名的安心,不一会便陷入沉睡。 梦里,是一片黑暗。幼小的他被关在漆黑的屋内,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他一人。他不知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渐渐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孤独封闭的空间压抑得快要窒息。他感觉似乎有人掐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不给他一丝喘息机会!他只能拼命挣扎,仿佛一条溺水的鱼,想要摆脱这种窒息感! 孤独,绝望,痛苦再次似海水般蜂拥而来,身子似灌了铅般沉重动弹不得。就在他要窒息前,忽的一道亮光照来,身上的压抑和沉重逐渐消失,李小力猛地睁开眼睛挺身坐起! 重重的喘息着,压抑的噩梦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手中的暖意让他一怔,转过头来,萧清正淡淡望着他,“没事吧?” 没有问他怎么了,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这简单一句,就足以让李小力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恩。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左右。” 李小力讶异,他竟然睡了那么久?忽然想到什么,“实验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萧清眸子深邃,“恩,大概明白了。不过在这之前,跟我去个地方。” 李小力一愣。 东面大营,一方营帐内,当萧清和李小力进来时,正好看见一个士兵趴在桌上在捣鼓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眉头一拧,喝道,“干什么了这么慢!快过来!” 面前的人正是易容后的鬼谷子,萧清快步走过去,“怎么样?” “亏你能想到这个方法,不过幕后之人还真是个高手,这种下毒手法竟然连我也没察觉,原因就在于,这个‘凶手’能随时移动,而且根本无人发觉!”说着,将桌上盖着的罩子掀开,露出了一个瓶子,而瓶子里是一只不断横冲直撞的东西! 像是蜜蜂,又像蝉,两片透明的翅膀竟然泛着诡异的绿!硕大的眼睛几乎遍布它整个脑袋!长长的触角不断抖动,身体在小小的瓶子里焦躁得飞来飞去,完全没了方向。 李小力眯了眯眼,“这是…?” “这玩意你别看它个小,身上毒着呢!若我没猜错,他恐怕是漠北邪虫的一种,血蜂。它最毒的地方,就是触角,只要沾上了它触角分泌出的粘液,就会中它体内的毒。” “而且这种血蜂是有人专门喂养的,它身上涂了一种毒,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猜到是什么毒吧?” 萧清眸子冷厉,“*草之毒。”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结果 “对!这种血蜂浑身上下被浸在*草液中,体内的毒性与毒草已经融合,而且你们看它腹部,是不是隐隐泛着一丝红?” 萧清晃了晃瓶子,打量瓶内的毒蜂,须臾,终于在它腹部末梢发现一道红印。 “这是…?” “若我猜得没错,这是喂养毒蜂的人为了控制它,以血封养的结果。所以中毒者后颈处才会有一道红痕,你小子就是通过这点才发现问题的吧?”鬼谷子望向萧清。 “这并非他们唯一的共同点。”萧清打量着瓶内的东西,说道,“在看到那些中毒士兵,我发现他们发狂的程度会根据时间长短而不同。我之所以能从中毒的小黑口中打听出一些信息,恐怕也是因其刚中毒不久,毒素未深的缘故。而再观测其他中毒者,他们症状与小黑有些不同,症状很明显更加严重,颈后的红线略深,因此我有一个猜测,或许毒在他们体内存在着潜伏期,也就是说,这个毒很可能并非最近散播。” 鬼谷子捻着没有胡须的下巴,若有所思,“若是这样,那范围就更大了…” “方才在实验时,我有了些发现。”萧清淡淡道,两人望他。 “我提取了黑子的血进行分析,发现它的血在不停阶段会有不同变化,我将他血里的毒素分为四份,喂给耗子,不过这四种毒我也做了些处理。而在半个时辰后,这四只耗子出现了不同变化。第一只行动开始迟缓,第二只神情惊慌,而第三只和第四只有不同程度的躁动,一个时辰后,这四只全都陷入癫狂,力气极大,甚至利牙能在铁笼内留下道道痕迹,而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精神开始渐渐萎靡,后来就死了。” 萧清眉头微蹙,“通过这个实验,我发现这种毒素有一个弧线状的演变过程。若人中毒,首先会出现头晕目眩,神情恍惚,甚至是幻觉。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应该是*草之毒。接着中毒者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狂躁,有些还存有自我意识,有的则完全陷入癫狂,之所以会造成这种不同,我想应该是中毒深浅的缘故。而要想达成这两点,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对,也就是毒发的条件。在耗子实验中,我发现这种毒竟与一种物质相融合,产生新的物质。硫代酸钠,是一种消毒褪色剂,也就是我们平日用的皂角等清洁物,一旦这两者相融合,就会彻底激发潜藏在人体内的毒素。” 李小力沉默,随即缓缓开口,“也就是说,这种毒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埋入人体内,在经历一个时机后才会被激发出来。皂角…”李小力低喃,蓦地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除了水源,食物外,士兵们自然都会清洗衣物,而他们所用的皂角,就是激发毒素的原因!” 萧清点头,“我的猜测,正是这样。” 李小力眼眸微眯,须臾像似到什么,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只是为何之前没有一丝征兆?既然毒素很早就埋在了人体内,这期间不可能没人使用过皂角,那为何没有引发毒性?” “这就是老夫特意叫你们过来的原因。”鬼谷子开口,神情罕见的严肃,“可能你们并不知道,漠北的毒蜂有一种特性,就是受饲主控制。即使有人接触过皂角,但没有毒素延伸到脉络,根本不会令人中毒。只有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中毒者体内的毒素才会被激发。” 萧清眯了眯眼,“而就算皂角洗净,手上或身上也会残留一些成分。只要幕后之人放出毒蜂,那些接触过皂角的人就会顷刻中毒。这也就多了主动性,而通过之前的实验,我发现毒素强弱和发作时间会根据硫代酸钠成分多少而不同,这可能就是士兵中毒后,产生症状不同的原因。” 帐内一阵沉默,鬼谷子嗤嗤有声,“此人还真是个用毒高手!比起老夫来有过之无不及!若让我知道他是谁,定要与他好好较量一番!竟能想出这种阴毒法子!” “此人或许现在还在营内,若你想较量,便将他找出来!”萧清淡淡道。 “哦?看你小子的表情,似乎知道那人是谁?” 萧清对鬼谷子疑惑加探索的目光仿若未见,“老头,解这种毒的法子你该知道吧?” 鬼谷子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我鬼谷子解不出的毒?大概成分我已经了解清楚,但缺少一种药,还有引子。” “除了*草,还有什么?” 鬼谷子淡淡道,“控蜂者的血。” 萧清眉头微蹙,鬼谷子将罩着毒蜂的瓶子放到桌上,“此人是以血为引,养育的毒蜂,所以要想解除士兵身上的毒,就需要他的血来炼制解药。不多,一瓶就够。” 萧清眸子漆黑,仿佛如坠云雾。 “你是如何捉到这只毒蜂的?”一旁李小力忽然开口,鬼谷子哈哈一笑,“还多亏了这小子!这种毒蜂喜阴,萧萧就给我出了个注意,在营帐四周潮湿之地设了些小机关,用了一种招虫蚁的药,便将它们引来了!不过这些毒蜂倒真是灵活,我设了十几个机关最后才捉到这么一只。” 李小力望向萧清,“你之前就察觉到了?”否则怎么会提前告诉鬼谷子让他设机关? 萧清道,“我只是在分析毒素成分时,忽然想到了黑子口中说得‘风林’,因被毒素侵蚀让他舌根麻痹,无法正常言语,所以他说得‘风林’,或许是指其他。直到我去了地牢,看到黑子手指上那根黑色倒刺,才忽然惊觉。或许我理解错了,他说得‘风林’或许并不是地方,而是‘蜂里’,那句未说完的话,意思应该是‘蜂的身体里有毒’。” “后来我逐一检查了别的中毒者,在他们身体上也都发现了毒蜂的刺,只是太小,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再加上此毒无色无味,若不是用毒高手根本很难察觉,更遑论是那些军医了。” 李小力嗤笑,“这些人,还真是费劲心思…” “小力,若想平息这场动乱,需要尽快将毒源拔去,这次我需要你的帮助。”萧清望向他,眸子深邃,“帮我个忙。” ** 校场外,一群人正在议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咱们北境军许多人一夜间忽然发了疯,听说是误食了某种毒菜,可是真的?” “什么误食毒菜!根本不是这回事!听说前几日有人起夜看到有一个黑衣鬼影在营帐外飘荡,当时就吓晕过去了,结果第二日就病倒了,今天一大早就传来消息,此人竟然发了疯!依我看啊,肯定是鬼魂来向他索命了!否则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可不是!我跟你们说发生这种事的不只一个营,我们营也出现了!昨晚我听见动静,就躲在营帐后偷看,没想到竟然刚好看到巡查兵前来捉人!也不知那人犯了什么事,手脚都被绑着,还拼命地挣扎,那一转眼,阴森森的眼,跟鬼眼的,吓得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人绝对被阴魂附体了,想想都瘆人!” 周围围着的北境军齐齐抽了口气。 “难道说咱们营地内…真有鬼?” “别说了,太吓人了!要真是这样,万一那些鬼找上咱们…” “都围在那干什么?!不知道已经开始训练了?!排队去!”忽的一声吼,有人走来,众人作鸟兽般四散开来,不敢再多说一言。 须臾,校场内安静下来。 “最近流传一股谣言,说军中有暗鬼作祟,导致许多士兵发了疯。简直是荒谬!今日我再重申一遍,谁若再敢胡言乱语,听信谣言乱我军心,有如此桩!” “刷”一声,高鹏直直将眼前木桩一剑劈开!木桩顿时碎裂,下面一阵安静。 俞筱缓缓上前,目光冷厉望着下方,“大战在即,莫要为一些虚言乱了心神,辽人侵占我们土地,铁骑就要踏上我们山河,身为大祁男儿,北境大军,要懂得临危不乱,无可畏惧!这才是我大祁男儿该有的表现!如今怎能为了那些莫名的鬼神之言而乱了分寸?你们难道不知,一旦你们倒下,你们背后的妻儿父母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可能随时会命丧蛮人刀下,血染整个大祁!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下面的众人神色渐渐变了,俞筱扫视了下面一圈,神色凛然,“既然不想,就要明白一个道理,身为大祁士兵,决不允许丝毫懦弱!强者无畏,若辽人铁骑真的踏入我们大祁,你们就是守护大祁的第一道防线,绝不能有失!听命白了吗?!” “谨遵俞千长教诲——!”声音响彻整个校场,俞筱满意地点头,随机道,“开始训练——!” ** 夜晚,一道诡秘的身影迅速穿过整个大营,林子内,一道身影侧卧在树上,懒懒地打着哈欠,听到声响头也未抬,“来了?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来人缓缓走来,晦暗的林子遮住他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树影魍魉,簌簌作响。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天更晚了,重感冒中,眼前星星乱转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粮仓被毁 “你还真是大胆,竟然独身一人潜伏在北境军营,别以为褚睿他们是吃素的,这营里可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知道,你担心什么。”树上的男子语气狂妄而随意,只是那张平凡的面容却是放在人堆里都没人会注意。 “你别太大意了,营内可不止褚睿他们的人,这几日你动作太大,未免有些急躁,原本中毒的计划不是要等到那些人抵达后么?怎么忽然提前了?” “这才叫出其不意,就算计划再周密也难保不走漏风声,趁他们没有防范一举攻入才是最好时机。不过,这也不是所有原因…” 来人拧眉,“这是何意?” “有个故人,多日一别甚为想念。我想快点见到他呢…”男子喃喃,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别忘了你的身份!此战意义非凡,只有成了,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一旦失败,我们会一败涂地!” 忽的,树上男子落下,缓缓走到来人面前,“小弟,谁给你这个权利对我这么说话的?” 男子声音慵懒,脸上甚至还有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深邃的眼睛似蛰伏许久的凶兽,锋芒尽敛,又似一汪深水,一眼望不到底。 这个男人,比以前更加难测了,也更加危险。 来人低下头,朝男子恭敬行礼,“是小弟失礼了。” “哈哈哈,咱们都是兄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小弟为了部落牺牲那么多,为兄会一一记在心里!不过,看今日情形,中毒一事并未达到预期效果啊!” “迟早的事而已,如今北境军是惊弓之鸟,只要再稍添一把火,就会瞬间大乱!” “时机已经成熟,不必再等!既然还缺一把火,那我就把这火点上,看他们北境军要如何接招!子时一到,即刻行动!” 男子声音幽幽飘荡在林中,透着阴冷之气,被冰冷的寒风迅速吹散。 子时将近。 北境军营除了四处巡查的士兵,其余人都已陷入沉睡,整个大营一片安静。 几道黑影迅速闪过,小心地躲过巡查兵,朝南面大营而去! 地牢内,被药物强制陷入昏迷的中毒士兵皆被关在牢内,经历了一天,这个时间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守在牢外的两个兵头不断点着,眼皮有千金重,刚想睡着,似乎看见有黑影闪过,立刻惊醒! “醒醒!快醒醒!”使劲摇了摇旁边的兵,“刚刚是不是有人影?” 旁边的兵打了个哈欠,“啊?哪有啊?这么晚谁会过来?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 那兵面露犹豫,“我刚刚确实看见有人影闪过…不行,得进去看看!千长交代一定要守好这里,万一出事了,咱俩小命都不保了!” “好好,我留在这,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那兵又叮嘱了一句,便进了地牢。牢内一片安静,还有十几人守在门外,见他进来笑道,“怎么不在外面守着,跑牢里做什么?” “没什么异样吧?我方才似乎看到有人影…” “什么人影?没有啊!” “哦…没事了,那我就先出去了。”环顾四周,发现真的没有可疑之处,他就转身走了。 难道他是真看错了?不过想来也是,这几日营内一直处于紧绷中,又发生了士兵中毒一事,小心点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奉命把守地牢,若真出了问题,他们几个脑地都不够砍的! 不过这些中毒士兵刚被送进来时还真够吓人的!眼珠子通红通红的,一不小心就扑上来咬人,还总是喃喃自语。这些人真的是中毒吗?那股疯狂劲可没人制得住,这不,昨日那个谁还被一人给划伤了脸呢! 忽的,他步子一顿,身子僵住。 划伤…?对,昨日方才那人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可是为什么刚刚…却没有?!一日间伤口就完好无损根本不可能!难道…?! 他刚想出声大喊,背后忽的冷风飘过,接着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身后的人拖住他倒下的身体,将他悄悄放在地上。此人背后,黑影来回闪过,方守在牢内的士兵都皆拖着一个个尸体扔进牢房内,而这些尸体身上,也穿着北境军服。 “没时间了,加快速度!” “咔嚓”一声,锁链被斩断,那人拿起一截竹筒点燃,须臾,袅袅白烟在牢内升起! “可以了,留下两人清理掉尸体,其余人全部撤离!” “是!” 身影迅速离开,而牢外依然一片安静,看不出与之前有何不同。 子时三刻,南面大营忽的传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还在梦中的士兵被这声惨叫蓦地惊醒,纷纷掀帘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像是从南面大营传来的!” “看那边!巡查兵过来了!” 一队巡查兵朝这边走来,“都回营帐!上面有令,没有指示之前,任何人不得出来!都回去!” 巡查兵驱赶着不断涌出的士兵,只是南面大营越来越大的声响,让其他各营渐渐生出不安,就算是巡查兵的驱赶,也未能起到几分作用。 此刻南面大营正处于一片混乱中,从牢内溜出了十几个发狂士兵在四处伤人。不知为何,他们力气奇大,凶悍异常,七八个士兵都很难制住他们一人。毕竟中毒者也同属北境军,所以众人都未下狠手,这导致制止行动越发不顺。 “快去通知千长他们!快!” 不用特意通知,俞筱几人已经闻声匆匆赶来。拧眉望着面前一幕,厉喝,“都死人啊!还要等我们过来才知道动手?!八人一队,撒网捉人!但别伤他们性命!” 众人听闻,忙开始行动。俞筱脸色阴沉,方转头,恰好看见走过来的萧清,“来了,怎么这么慢?” 萧清走了过来,“恩,有点事。” 俞筱听闻也没多说什么,“你怎么看这件事?” 萧清神色淡淡,“原本被关押在牢内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不是巧合,我已经让人去牢内查探,一会便有消息。这个时间,还是先安抚躁动的士兵吧。” “武良他们已经过去,这个暂且不用担心。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动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 萧清扫了身旁人一眼,见他黝黑的眼睛泛着丝丝杀气,淡淡转头,“我方在明,敌方在暗,不动并非退让,是为了一发制人。” 俞筱望他,“此次行动有把握么?” “相信他吧。” 话落,远方顿时传来一阵轰响,天际隐隐有猩红蹿出,伴随着张牙舞爪的火苗。 俞筱望向那处,忽然脸色大变,“不好!那处是粮仓!” 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远都能听见,热浪翻滚而来,让原本寒冷的空气都染上一层灼热!四周皆是匆忙灭火的士兵,拎着水桶浇向火苗,但一丈高的仓棚还是迅速被吞噬,卷入热浪中。 “不行!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扑灭!快去再叫些人来!快去!” 此处可是重中之处的粮仓啊!有无数重兵把守,怎么会失火?这里可有北境军一个月的口粮!现在大战将近,还未出兵后方粮草尽毁,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俞筱匆匆赶来,望着被火舌吞并的粮草,脸色极为难看。 “将周围的巡查兵通通给我调来灭火!守仓士兵去了哪里?让他们速速过来!” 须臾,守粮仓的夫长匆忙赶来,“见过俞千长!” 俞筱脸上是风暴来临前的冰寒,“我问你,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要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那夫长抹了把汗,将事情原由娓娓道来,“是这样的,今晚我们在粮仓附近巡逻,忽然看到一道鬼祟的身影朝东面而去,属下便派人过去查探。没想到过了一炷香,还未见那人回来,属下又派了一队人前去搜查,却未想这些人也同失踪了般没有丝毫回音。属下觉得不对,就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后来在东面马棚内发现了昏迷的士兵,属下忙让人将他们扶回去,可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一声轰响,属下一看是粮仓方向传来的,顿发觉不妙,匆忙赶回来后,就看到粮仓已被…毁。” “那你留守在此处的士兵呢?” “属下回来时见此景,就匆忙去灭火,还未…”他欲言又止,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很明显是一直救火的证明。 这时,一队人朝这边匆匆赶来,武良高鹏位于其中,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直在养伤的铁校尉。只见他左袖上空荡荡的,脸上颧骨凹陷,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还一如往常,冷静威严。 “头儿,您怎么来了?您的伤…”俞筱忙上前,铁校尉冷哼一声,“老夫再不来,这北境大营说不定就让你们给糟蹋没了!” 厉喝一出,俞筱几人顿时没声了,铁校尉望向这边,火势渐弱,过不了一刻钟大火就会灭了。只是此处一个月的粮食,恐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大火被灭。望着面前焦黑焦黑的粮仓,还有被烧得只剩渣子的粮食,众人心底似压了千金巨石般沉重。 “今晚之事,老夫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将所有与此事相关人等通通给我带来!我要一个一个审问!”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吴刚 有人都将注意打到北境军粮仓上了,这绝非小事!现在将军仍在昏迷中,端木又吏属虎啸营,如今他绝不能让北境军在他管辖下发生这么大事! 片刻,此处便聚齐了所有守仓士兵和相关人等。 铁校尉望着面前众人,“今晚一事,我先不追究是谁的失职,老夫只要你们将实情说出来,不得有一丝隐瞒和疏忽,听清楚了么?!” 众人应声,神情虽不安,却没人敢违抗,须臾,整件实情在他们口中,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守仓百夫长带人去东面查看时,留守在此处的士兵全都被人给放倒了,待醒来时,发现火势已起,甚至还有人还被大火重伤! “此人是看守粮仓西面的士兵,被人打晕后,火舌卷起的干草落到了他身上,将他烧成了重伤。目前军医正在给他治疗,但伤势恐怕不太乐观…”百夫长见过他的伤,那么大片的烧伤,就算伤口治好,以他的身体可能也不能留在营里了。 铁校尉静默半晌,随即道,“让他好好休息。你们呢?可看清了对方几个人?身高样貌穿着呢?” 十几个人全都没说话,须臾,一人颤巍巍开口,“铁校尉,小的并没看清那人长相,只知道他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小的身旁一人撂倒,小的当时听到动静转头,但也只看到了那人一截衣角,随后就被人打晕了。” “还有呢?” 又有人开口,“那人不仅速度快,而且力气很大,一手下去,又快又狠,小的到现在还脖颈发麻!” “对对,当时夫长去追查可疑人,我守在粮仓正面,从头到尾没听到丝毫动静。当我察觉不对时,就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何时都被放倒了,当时那人背对着我,我只看到他中等个子,身材有些壮,身上是件灰色披风,整个身子都罩在里面,根本看不见脸。当时我还问他是谁,他就回了一句,‘送礼的客人’,接着就诡异得消失了,后来我感觉脖子一痛便晕了过去。” “你听过他的声音?” “是,虽然被披风罩着听不太清,但还是能听出,此人年纪不大…应该在三十上下。” 铁校尉蹙眉思索半晌,随即目光转向一旁的巡查兵,“你们呢?事发时在何处?” “回铁校尉…南面大营发生异状,我们的人大多都去了那边…” “南营又发生了何事?” 许久未开口的俞筱将之前中毒士兵逃出地牢,四处伤人一事快速说了一遍,铁校尉听完,没说话。 “当时留下来的巡查兵有几人?可发现了什么?” “当时留下不到十人看守粮仓,后来等属下回来时,也发现他们皆倒在地上,似乎也是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简直荒唐!照你们的意思,作乱者只有一人?而你们连他的长相,身手都没看清,就被人撂倒了?究竟是他太厉害,还是你们太没用?!” “属下知错…”众人齐刷刷跪下,不敢再言,铁校尉铁青着一张脸,俞筱见他神色不对,忙上前扶住他,“头儿,你的身子不能动气…” “死不了!在我北境军营发生这种事,就算是死了,我也无颜面对地下祁国的历代忠魂!咳咳…”铁校尉一口气没上来,蓦地剧烈咳嗽起来,这时,有人忽然开口,“铁校尉,小的当时在暗处,似乎看到有黑影朝粮仓西面而去,当时一阵大风刮来,那人披风被吹了起来,也许…也许当时有人看见他的长相也说不定…” “当时谁守在粮仓西面?” “是我们…只是小的并未看见那人长相…” “小的也是,当时只觉得后颈一麻便晕了过去,其他的,倒真没看清…不过,那个受重伤的兵正好站在亮光处,他或许能看到那人长相…” 俞筱朝身后招手,“去将此人带来,再去般把椅子过来!” “要什么椅子!老夫还没死呢!更没脸坐!”铁校尉冷哼一声,站直了身体,“老夫就在这里等着,其他人全都回去!俞筱,率人将整个大营围了,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一人进来,也不准放任何人出去!谁敢违抗,直接给我绑了!” “是!”俞筱迅速离开,接着一道又一道军令传达下来!武良,刘山,高鹏三人也相继离去! “隋莫!你一直负责城防守卫,今晚可有异样?” 隋莫始终站在一旁不吭声,寡言的他在这种场合向来不多言,“同往日一样,并无异常。” “恩,但也要格外小心,城外辽人虎视眈眈,说不定会趁乱攻城,你要更加谨慎才行。” “属下明白。” 铁校尉望着他,脸色微缓,“那日出城你也受了重伤,身体好些了么?” “已无大碍,您不用担心。” “行,这几日多亏你在身旁照顾,只是现在是危急关头,你速速回城,加固守城防线,给老夫仔细盯着,明白吗?”铁校尉脸色凛寒,说不出的凝重。 “是,隋莫告退。” 隋莫转身离去,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清望了过来,“你伤势未愈,若再在此处吹着寒风,恐怕不好。” “咳咳…老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小子别瞎操心!看了这么半天,可看出什么没?咳咳…” 一瓶药递了过来,萧清淡淡道,“这个治疗外伤的药很管用,在关键时刻用它,服下一粒就能即刻止血。” 铁校尉接过药瓶,刚想开口,就看见不远处快速走来一队人,那个被烧伤的士兵被人抬了过来。身上缠着绷带,左侧脸部也缠着厚厚绷带,隐隐有血迹浸出。靠近时有丝丝异味传来,似乎是肉被烧着的味道,着实有些瘆人。 被烧伤的士兵看向铁校尉,挣扎着起身,却被铁校尉挥手拦住,“别动,就躺着回话。老夫知道你身子还很虚,但有几句话一定要问你,在你昏迷之前,可曾看清楚那歹人的相貌?” “回铁校尉的话…小的当时并未看清那人全貌,只是看到了那人嘴角处似乎有道疤…”似乎说话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他五官一阵抽搐。 “你说那人嘴上有道疤?”铁校尉双眸微闪,“你可看清楚了?” “小的距离火把最近,那人披风又正好被掀起,小的就…就看见了…” “好!既然有了证词,那就将营内全都搜查一遍!来人,传我命令,将脸上带疤者,全都带到这里来!无论是何身份!” 传令兵很快下去,小半个时辰后,有三人被带了过来。三人中有两人是骑兵,还有一人是杂役。 “让你们过来只是想问一下,子时三刻,你们都在哪里?干了什么?” 最左面那人开口,声音有些结巴,“小的…小的一直在北面营帐休息,后来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跟着人出来了,巡查兵的人下了禁令,便将我们赶了回去…后来就一直待在营帐内,直到被叫来这里。” “有人能替你证明么?” “有有!同帐的几人都能证明!小的当时并没离开过营帐!” 铁校尉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中间那人身上,“你呢?” “小的…小的当时也被帐外的动静惊醒,后来也一直待在营帐内,外面的巡查兵和同帐之人都能给小的作证!” 铁校尉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有两人迅速离开,去查探这两人所说真伪了。 “你呢?子时三刻去了哪里?”铁校尉望向最后一人,见他始终低着头,眉头微蹙,“抬起头回话!” 那人身子一动不动,须臾,终于缓缓抬起了脸。 看到此人样貌后,萧清眼中异光闪过,铁校尉双眼微眯,声音诧异,“是你?!” 褚睿手下几个猛将他还是知道的,副将林昊染,校尉孙舟,还有一个,便是面前此人,有“金刚不坏之身”称呼的吴刚。 是的,这个人就是萧清在帝都时,揪出的耶律扈安插在营内的探子,吴刚。 后来,因他与褚睿等人配合引出幕后之人(此处指耶律扈),再加上褚睿与其他将领的求情,兵部就未将他处以极刑。但又怕他将军中机密带回漠北,就一直拘禁在牢中。后来褚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动兵部的人,亲自过去将他带了出来,并安排在了营内做杂役。没想到原本就快被遗忘的一人,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 铁校尉眼眸冷厉,“吴刚,今晚一事,难道是你…?!” 吴刚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棱角,削瘦而干黄,嘴角处一道疤痕贯穿唇齿,额头上也有许多刀痕,尤为醒目,一看便知是重刑所致。 铁校尉话落许久后,吴刚才开口,“不…是…”声音沙哑,似濒临死亡的老者。 “那你子时去了哪里?可在营帐内?” 吴刚沉默,须臾开口,“当时我恰好起夜,并不在帐内。” “可有人给你证明?” 吴刚再次不说话了。在这里,几乎没人跟他说话,因为他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是可耻的,更不会有人为他证明。 “没有。” “今晚子时三刻粮仓被毁,根据有人提供的证词,作案者是嘴上带疤之人!全部大营只有你们三个符合,而其他两人皆有人证明,只有你没有,这点你要如何解释?” ------题外话------ 这两日高考,祝福所有考生都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你们辛苦了!熬了三年,终于熬出头了! 舒舒想到自己惨绝人寰,暗无天日的高考生涯了,在此感叹N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再见故人 吴刚垂下头,须臾,才开口,“子时三刻,我在西面的小树林,距离粮仓位置甚远,来回至少也需一炷香功夫(此处指半个小时),而我起夜后一刻钟便回了营帐,所以今晚之事,并不是我。” “那么西南角的地牢发生事故,是你所为吗?”萧清忽然开口,缓缓上前。方才他派去地牢的人回来,告诉原本锁在地牢中的中毒者破坏了牢房,逃了出来。 他之前去过地牢,地方虽不大,但很坚固,不可能说破坏就破坏!更何况原本沉睡的士兵为何忽然醒来?是有人用了什么药么? “小萧,地牢内情况如何?”铁校尉知道地牢内关押的都是发狂的士兵,现在危机四伏,若地牢内再发生情况,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索性守在地牢外的巡查兵发现得早,及时制止了动乱,现已无碍。”应该说醒来的士兵并没有多少,事态才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来原本幕后之人的目标就是粮仓,袭击地牢也只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罢了! 萧清目光落在吴刚身上,“西面的小树林距离西南角的地牢并没有多远,来回也只要一刻钟,若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将今晚你究竟去了哪里说清楚。” 铁校尉诧异,“小萧,这话怎么说?” “他身上衣物整齐,若真如他说子时起夜,那衣物不该这么完整。且今日凌晨微有薄雨,林内泥土湿软,他的鞋底却干净如常,没有一丝泥印,这也不符合常理。所以我猜测,今晚子时,他并未去林子,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对否?” 萧清望向沉默的吴刚,“你在隐瞒什么?说出来,事到如今,就算你想隐瞒也没用。” 吴刚停顿半晌,终于抬头,“是,当时我确实不在林内。” 周围顿时一阵唏嘘声。 “那你在何处?”铁校尉问。 吴刚缓缓丢出一个炸弹,“当时我就在粮仓附近。” 什么?!所有人大惊!难道…烧毁粮仓的人就是他?! 萧清望他,“方才你还说,你是子时出的营帐,一刻钟后便回去了。从你的住处到粮仓附近至少一炷香时间,这个时间内,你是如何往返这两处的?” “我只是在出营之前,将营内的水漏(此处是指古人判断时间的仪器)调慢了一刻钟而已。” “然后回去时,再将其调回去。当时原本就是深夜,所有人都在休息,本来也没人注意你的小动作。不过你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好了防范,对么?”萧清眸子深邃,看不出情绪。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无话可说。” 铁校尉面色十分难看,“是谁指使你烧我粮仓的?说!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 “无人指使我,我既是辽人,自当为辽人尽一份力。” “你虽是辽人,但长年生活在大祁军营,怎可为了这种理由,弃同伴于不顾?你不知将军费了多少功夫才将你从牢里弄出来?你现在竟然忘恩负义,断了北境军一月的粮草!你置将军于何地?置那些替你求情的将士于何地?像你这般不忠不义之人,简直枉费了将军的一片苦心!” 铁校尉满面怒火,大手一挥,“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交给将军发落!”吴刚任由他人将他捆了,一动不动。 “你们几个,跟着我!小萧,你也随我走一趟!” 萧清点头,一行人迅速穿过人来人往的军营,朝将军营帐而去。 “铁校尉,属下有一发现,不知当说不当说…”跟随在铁校尉身后的守仓夫长面露踌躇,铁校尉扫了他一眼,“你说。” “属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就算吴刚烧了粮仓,那去地牢的又是何人?属下不相信他没有同伙!”远远跟在后面的吴刚被人押着前行。 “你以为老夫不知?吴刚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他人。”铁校尉一双眼眸闪烁寒光,“小萧,你怎么看?” 萧清望了眼身后的吴刚,道,“吴刚说得是实话,但不是全部实话。若我没猜错,他与作案之人确实有关联,但他今晚没有进林子也是事实。很大可能,他是受幕后之人胁迫,否则怎会一口承认全部罪责?” “这也是老夫心中猜测,若想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看来只能从吴刚嘴里扒些线索了。” 萧清点头,“能够威胁吴刚的,也就那几人了,我已经大约猜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哦?是谁?” 萧清步子忽然一顿,漆黑的眸子环顾四周,“有些不对。” 铁校尉神色一凛,望向四周,不知何时,他们竟走到了一处偏僻角落,四周寒风阵阵,簌簌作响,而且连一个巡查兵也没看见。 “怎么回事?这是去将军营帐的路么?” 前面领路的兵弓了弓身子,“是啊!将军受伤,所以临时迁到了别的营,对外并没有宣扬,铁校尉您跟着小的就行!” 铁校尉眯眼打量前面的士兵,神色淡淡,“你是哪个营的?木牌拿出来让我看看!” “小的是传令营的,这是小的木牌。”领路兵缓缓走来,递来一块木牌,铁校尉接过,忽然面前的人一把白烟撒来,铁校尉早有防备,身子一闪便躲了过去,“咔——”大刀出鞘。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身后迅速冲出六七个亲兵,将那人团团围住!只是,他们刀锋所向,却是这边的铁校尉和萧清! 铁校尉脸色铁青,“老夫几日不出营,没想到身边的人就被人掉了个全套!说!你们到底是谁?!竟敢擅闯军营重地!” “铁校尉不用知道我们是谁,只要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绝不会伤害您!”那个守仓夫长缓缓走来,“怎么样?” “呸!想要老夫跟你们走,这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说罢拎着大刀便朝这边砍来,却不想身子一麻,“咣当”一声大刀落地,摇晃着身体,“你们…” “铁校尉只顾得防范白烟了,那木牌上涂的是罕见的麻药,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全身麻痹,使不上一丝力气!” 萧清扶住要倒下的铁校尉,见他脸色蜡黄无一丝血色,就知道他身子已经到达极限。拖着病重的身体,吹了一晚的寒风,再加上气急攻心,现在又中了这麻药,只要铁校尉身子不是铁打的,就肯定撑不住。 环顾四周,除了之前烧伤的守仓士兵还有一个传令兵,其余的,全都是对方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大胆敢在北境军营内劫人,到底仰仗什么?还有,为何久久不见此处的巡逻兵? “这位就是萧清萧大人吧?在下有幸,听闻过大人的名号。不过今日我劝你,还是老实待着,别耍什么小动作!否则能否平安无事,我就不能保证了。” 萧清面无表情,“我要是你,现在就立刻带人离开,不在这啰嗦!毕竟这里是北境军营,不是你辽人大营!” “呵…你果然知道。” 萧清淡淡道,“很明显,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能制作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而我恰巧就认识一个。怎么,故人相见,还要裹着那层假面具么,耶律硕?”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须臾,一阵肆意的大笑豁然传出,那个夫长手一扯,脸上的面具便被撕了下来!一张熟悉而邪肆的脸映入萧清眼前! “哈哈哈!多日不见萧大人,本王真是甚是想念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萧清面无表情,“士兵发疯,是你下的毒?” “怎么一见面就审问?故人相聚不该好好叙叙旧?例如,清风楼,或者…皇家园林?” “咻——!”银光瞬间闪过,耶律硕夹住突然袭来的薄刀,脸上笑容桀桀,“看来本王是戳到萧大人痛处了…” 萧清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隐隐有一层黑雾笼罩,幽凉冰冷。 “既然萧大人不愿叙旧,那本王就不浪费时间了,两位跟我走一趟吧!” “若我不答应呢?” 耶律硕狼眼微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落,身后七人瞬间飘来,身上军服震碎露出一袭黑衣,手中长剑呼啸而来! “咻——!”忽的一只箭羽划破空气,瞬间穿透一人手心!接着不知何处涌出黑压压百名士兵,皆手持弓箭,箭羽对着中间几人。 空气都被染上了一层杀意。 “你觉得,对你们的手段,我会毫不知情?”萧清眼眸漆黑,望着对面脸色微变的耶律硕,道,“从鹿汤杀人一案,再到之后的士兵中毒事件,一点点抽丝剥茧,推敲下来,这犯案的手段让我觉得越发熟悉。” “凶手胆大,狂妄,心理扭曲,且有一定程度的变态*,干净利落地分尸看不出一丝犹豫,恐惧。但又不沉迷此道,似乎只是将它当做一个有趣而刺激的游戏,通过它不断挑战你的底线,一次次突破,心底的人性在一点点消失。而这样的作案手法,方式,还有透露出的信息,都让我想到了两个月前,并州杀人一案。也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萧清面色冰凉,“两桩案件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被掳 “再加上士兵中毒一案,能调制出无色无味的毒,且以血喂养罕见的毒蜂,符合这几点的,也只有你这个漠北的制毒高手,耶律硕一人了。” “啪!”“啪!”“啪!”耶律硕轻飘飘地拍掌三声,嘴角勾出一抹邪佞,“萧大人果然没令我失望,只是,单凭这区区百人,就想制住本王,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郝猛和小清闪身来到萧清身边,怒瞪对面众人,“你别狂了!这里都是俺们的人,告诉你,今晚你插翅难逃!之前种种伤害二清子的账,今晚俺要跟你一一算清!” “束手就擒吧!” 百把箭羽齐刷刷对准耶律硕几人,气氛一触即发。 忽的,一道黑影极速闪过,掠过倒在地上的铁校尉,施施然落在一旁。宽大的披风下,刺眼的血红绷带让一众人傻了眼。 这,这是…!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望着面前的人,原本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守仓士兵,此刻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地上,还有这种不同寻常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你到底是…” 萧清眼眸冷厉,深不见底,“还真是棋高一筹啊,耶律硕。” 之前身受重伤的守仓士兵,此刻手持一把匕首抵在铁校尉喉咙处,听到萧清的话,另一手缓缓揭开脸上的面具,耶律硕俊朗桀骜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而令一个“耶律硕”则恭敬退到他身后,“主子。”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耶律硕!他身后那人,是易容成他的模样! “许久不见,萧清。”低沉的声音仿佛黑暗沼泽簌簌作响的风,比几个月前多了分难以捉摸。那双灰色的眸子一如之前那般邪肆张扬,但似乎又多了些什么。目光落在对面少年身上,脸上情绪难以捉摸。 萧清望他,“真是不错的伪装,连我都瞒了过去!不过既然亮出了身份,你该明白,漠北对于我大祁已非友邦,而是敌国!漠北的并肩王在两国开战之际潜入我方军营,我可以不用请令,直接将你就地诛杀!” “呵,萧清,你该了解我,没有把握的事,我怎会鲁莽闯入敌营呢?若我估摸的时辰对,现在,漠北十万大军已经抵达青云城外,此刻护城河已结冰,你们的主力大军又全都聚集在此。试想一下,以区区三千护城兵,能抵挡得了我十万漠北军到何时?” 此话一出,百名持弓士兵齐齐变色! 漠北十万铁骑竟在这时突袭青云城! 萧清眼眸闪过寒光,“你之前就计划好了?” “自然。既然我赶闯敌营,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若你不在此,我的身份或许还能隐瞒些时日,但当我得到你从军的消息后,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猜出我的身份。” 耶律硕望他,“看来今晚你早有准备,之前我还存了丝疑虑,为何今晚行动如此顺利,看来还多亏你背后推波助澜呢!只是我有一个疑虑,为何你会知道我会在今晚行动?” 萧清淡淡道,“你之前所做种种,无非为了动摇军心,在营内制造混乱。而白日俞筱振奋军心的话,则否定了士兵中毒一事。但假若之后事态依然恶化,将领在军队间的威望和信服力就会大幅度减弱。将失信,军中则如一盘散沙,不攻自破!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耶律硕眼眸似狼,桀桀闪烁。 “既然知道了你的目的,你为了不给北境军丝毫反击的机会,今晚就是行动的最好时机。若你不傻,在制造混乱的同时,摧毁敌方的后备粮草,再将此事散播出去让北境军大乱,也是势在必行。再加上地牢一事,你的人很明显是为了引开我方注意力,既然这样,你们肯定有别的目的。而粮草作为大战的重要储备,稍有差错就会引起混乱。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耶律硕盯着对面的人,忽然开口,“萧清,你可知我为何要亲自过来?”见对面人不说话,他才幽幽说道,“因为我要将你亲自带回漠北。” 对面的郝猛和小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子像弦一般绷紧。 “我耶律硕是狂妄自负,无论是你们大祁的抚远大将军容宵,还是什么宣武将军,我都未放在眼里!但你不同!你的价值远远高于他们,若你留在大祁,待你羽翼丰满,定会成为漠北的一大阻碍!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你留在这!” “而且,我能给你现在最想要的。”耶律硕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那少年吗?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混账——!”郝猛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萧清伸臂一拦,萧清双目似潭,一眼望不到底,淡淡望向对面的耶律硕,缓缓道,“耶律硕,你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熟悉么?” 耶律硕双眼一咪,心底忽的生出一丝不好预感,“你什么意思?” 萧清淡淡勾唇,“惹恼她,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话刚落,蓦地一道银光极速闪过,在空中幻化成数道光影朝他身上袭来!耶律硕反应极快,闪身躲过,却未想这些袭击皆是幌子,空气一动,似电射激荡,在众人未反应前,那道鬼影已瞬移至他身后! “砰!”他后膝窝一痛,不由自主跪到地上!接着一只脚狠狠踩在他后肩,左臂被反锁其后,按趴在地! “主子——!” 变故突生,根本未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耶律硕手下的人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冲上前的郝猛和小清缠住,退出了好远!等再次望来,均冷冷地抽了口气! 耶律硕从未有过这般屈辱模样! 身上穴位莫名被封,动弹不得。左臂反锁,整个身子匍匐在地。而他身后,原本中了麻药的铁校尉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那张苍老的面容上,黑如曜石的双眸泛着冷冷的光。 “小力,该改改你的坏脾气了,他还没完全失去警觉。”清冽似冰的声音缓缓传出,让耶律硕蓦地一震。 “以你现在的身手,制住他没问题。” 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萧清”淡淡回应,但声音却与方才的不同,更加低沉,多了分沙哑。手轻轻一撕,一层皮被他撕下,李小力平凡的五官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力?你是小力?”郝猛张大了嘴,不可置信,“那…难道说…”目光又望向铁校尉,见那边的人伸手一扯,萧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入眼帘! “你,你们…!什么时候换的,连我们都瞒?!” 郝猛和小清完全不知情,明明之前还见过小力,怎么转眼他就易容成二清子(二哥)的样子?还有二清子又是何时变装成铁校尉的?这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商量好的?为了抓这个耶律硕?!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你!到这个时候了还能给我惊喜!”耶律硕蓦地大笑出声,笑声中多了分嗜血和阴冷,“你还真是将我的心思研究个透彻!甚至比我棋高一筹,在我出现后就一直隐在暗处等待时机!不过,你是如何看出他不是我的?” 萧清右脚踩在他背上,扭着他手腕,冷冷道,“你没有提问的权利。” “他是我手下伪装术最好的了,竟也被你识破了,呵…没想到你竟对我观察如此细微,…” “咔嚓”一声脆响,耶律硕手腕瞬间被掰断,萧清右脚用力,面无表情,“耶律硕,是个男人就别逞口强之欲。既然你知道我的想法,就该明白,今日我绝不会放过你。” 小呈的死,是她心头的刺。这段时间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就是为了在拔刺时能更加干净利落!藏得越深,在拔刺时痛意才能愈发深刻,让她永世铭记! “你今晚过来最好是想好了退路才来的,否则我一个冲动,或许会真要了你的命。” 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冷厉与杀意,就算是远处的士兵也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宛如阴诡地狱出来的死魂,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息。 “二哥…”小清心中涌出一丝不安,这样的萧清让他有些陌生。欲上前,却被一旁的李小力拦住。 “先别过去。”李小力淡淡开口。自从小呈死后,除了那日清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清。一直清醒理智,压抑自己,不认识的人或许觉得她冰冷无情,可他却知道,就是因为太过在乎,她表现得才会如此平静。所有的风暴全都压抑在心底,他担心迟早有一日她身体会承受不住。或许现在对她来说,是时候了。 “主子——!”那边耶律硕手下想上前,却被蜂拥而上的北境军制住!这时,一阵铠甲摩擦声和脚步声踏踏而来,须臾,铁校尉几人的身影竟然出现在夜色中! 而他现在的样子与之前萧清的伪装几乎一模一样! 铁校尉望了眼眼前一幕,脸上说不出是放松还是更加凝重。 “小萧,没事吧?”见萧清摇头,目光才缓缓落到耶律硕身上,“漠北并肩王,名声如雷贯耳,老夫久仰。只是今晚来我北境军营,为何要偷偷摸摸?” “来见一位故人,但可惜的是,本王这个故人似乎不太乐意见到我啊…”声音里不知是失望还是遗憾。 “那就请并肩王到营帐内稍作休息吧,有很多话我们还要好好请教请教你!”铁校尉朝两边示意,刘山和高鹏走了过去,“并肩王,请。” 萧清松开了手,耶律硕缓缓站起,轻轻抚着手腕,望向萧清,“真是可惜,本来还想让你再多抓一会呢…” 萧清面无表情,“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耶律硕轻笑,身上没有丝毫被掳的狼狈,反而更加慵懒肆意。转过身,在刘山和高鹏的看管下,大步而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真相 铁校尉望着面前与自己装扮近乎一模一样的少年,神色复杂。 当少年向自己透露这一系列的计划时,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假扮自己这点,他觉得可行性不高。直到少年重新站到自己面前,看着不只身高,体型,长相,甚至连神态,语气,眼神都一模一样的‘自己’,让他震惊之余,有种仿佛在照镜子的错觉。 这少年是如何做到的?身高体型或者可以改变,但一个人惯有的语气,眼神绝非别人能随意模仿的!而他不仅模仿出来了,甚至真假难辨,就连常伴他身边的隋莫都没发觉! 只是就算这样,他也觉得此次行动太过冒险,而端木陵却望了少年半晌,忽然开口,“若失败了呢?” “若失败,任凭处置。”少年脸上是平静无波,无一丝波澜。 “好,那就这么办!” 他刚想开口,却被端木陵拦下,“相信他吧,现在已别无他法。” 他很惊讶端木陵竟同意得这么爽快,这么大动作,唐寅那边该作何解释? 似乎知道他的顾虑,端木陵道,“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唐寅那边,我会想办法尽力拖延,但时间有限,你们动作要快。” 几人又将计划详细研究一遍,才各自行动。为了不泄露风声,这个计划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萧清身边的少年,林昊染,还有俞筱三人知道,就连武良他们都被蒙在谷里。 武良诧异地望着面前的萧清,“小萧,这究竟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铁校尉打断他,脸色沉肃,“若耶律硕所言属实,那么辽人大军可能已在青云城外,我要带人速速赶过去,这里交给你,有事我会派人来报。” 萧清点头,铁校尉迅速点了几个副官,匆匆离开。萧清将百名弓弩兵撤了去,朝关押耶律硕的营帐而去。 营帐内的耶律硕大喇喇地坐在案台后,望着掀帘而入的萧清等人,懒懒地招手,“呦,这不是立了大功的萧大人么?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犯人?” 男子四肢大开,神情慵懒而悠闲,哪有丝毫犯人的模样? 旁边的刘山和高鹏早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别以为你是什么并肩王我们就怕你!竟敢在暗地里耍手段,果然卑鄙!” 耶律硕邪佞地笑,“兵不厌诈,本王就是耍手段了,你能耐我何?” “你——!”高鹏就要冲上来,却被一旁的刘山拦下。 萧清坐到了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喝着。耶律硕望着静静喝茶的少年,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恣意的,势在必得得,让一旁的李小力眉头微蹙。 帐内是久久的沉默,须臾,萧清忽然开口,“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刘山与高鹏相视一眼,高鹏蹙眉,“小萧,这人十分危险,你一个人…” 经历了那么多事,面前少年一次次带给他们的震惊已让他们打心底里对他心悦诚服,年纪虽小,但身上透露出的沉稳和睿智,让人侧目。 高鹏话语一顿,刘山朝他眼神示意,两人走了出去,须臾,帐内便只剩下萧清和耶律硕两人。 “本王看上的人果然有胆色,竟敢独自与我待在营帐内,不怕我对你不利?” “你可以试试。耶律硕,废话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话。”萧清侧脸被闪烁的烛光映衬得更加晦暗不明,那抹柔和的线条在此刻透出沁人的凉意,“杀害小呈的人,是谁。” 衣袂摩擦的声音传来,耶律硕缓缓来到萧清面前,“你终于问出来了,那本王也不跟你啰嗦,想要知道,就拿一个条件来换。” 萧清双眸抬起,那汪深不见底的漆黑望来,让耶律硕胸口一窒。 就是这个目光,仿佛是蛰伏黑暗中的兽,狠厉却又不动声色,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心跳都雀跃起来。 到口的话蓦地一转,耶律硕笑得慵懒,“跟我走,我便告诉你。” 萧清面无表情,“我不想再问第二遍。耶律硕,若下句话从你嘴里说出的不是我要的答案…”耶律硕感觉胸口有一个冷硬的东西抵着,目光下移,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映入眼帘。 “我便杀了你。”少年声音毫无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只是看着那双深邃的眼耶律硕知道,面前的人,是认真的。 “当日在皇家园林,我亲爱的王兄原本想用自己调教出的狼群给无极帝君一个大礼,却不想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按照原有路线出现,还将他的布防彻底打乱…” 萧清手往前送了一分,冷冷道,“说重点。” 耶律硕挑了挑眉,“你那个弟弟是无意撞破他与人密谈才被人灭了口,尤其是听到了些‘好事’之后,我那个一向心狠手辣的王兄又怎会放过他?” 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一步步送上门来,耶律硕就是这个打算,只是萧清却并非他能算计的猎物。 “耶律硕,你觉得我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你们与帝都内几个高官暗自来往一事,以为做的有多隐秘?目的是什么不用我说你自己明白。凭借耶律扈和几个反贼就想伤那个男人,未免太自不量力。你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想在帝都内制造混乱,给你们制造更多的逃脱时间。而正好在这时,北塞边境被袭一事传来帝都,这根本就是你们很早就计划好的!” 萧清眸子漆黑,“小呈身上共有十七道撕咬痕迹,右脚挫伤,左臂骨折,最主要的是,他的背部曾受过重击,这才是让他送命的原因。这种掌风十分阴毒,中此掌者会加速血液流动,让人行动迟缓,全身肌肤青黑,五脉尽损。身上只要有一处伤口,血就会朝那处涌去,直到血尽而亡。阴风掌,据我所知并非你漠北武功套路,而是始于九州一个江湖门派。” 小呈若不是中了此掌行动迟缓,以小七的剧毒和速度,怎会让他受伤至此? 耶律硕眸光微闪,轻笑,“呵…果然瞒不过你。确实,行动的是我王兄,但促使这个计划的…可是另有他人哦。” 萧清眸光一凛,“是谁。” 耶律硕嘴角蓦地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我劝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呲”刀扎进肌肤的声音,萧清面无表情,“是谁。” 耶律硕扫了眼扎进胸口的薄刀,轻启双唇,“祁国无极帝君。” 萧清指尖一颤,“你说谎。” 耶律硕脸上的笑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萧清,那个男人给了你灌了什么迷汤竟让你相信他至此?帝都所有势力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掌控之中,怎会不知耶律扈在园林内的动作?可他仍然放任不予理会,明知耶律扈与人暗通,却依然选择漠视,这才造成了你最在乎的人的惨死。萧清,其实你心底早该猜到了吧?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那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你在乎的人死去!呵…真是可笑,你竟然对他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耶律硕不顾胸前刺入的薄刀,抬掌猛地箍住萧清下巴,狼眼满是讥讽,“醒醒吧,萧清,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有心,唯独他没有。”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理由?他无极帝君想做一件事,需要什么理由?阴风掌确实不是我们漠北的招数,但据我了解,这种掌风主要是为了限制人的行动,用于刑罚逼供,而这种招数并不常见,习此掌风者,双手长期浸有毒素,因此需长期戴着防毒的手罩。九州修得此掌风者不出三人,而帝都内恰好就有一人。” 萧清眼底逐渐凝成冰。 “猜到了吧?那个跟在无极帝王身边的随侍,九州人称‘玉面阎罗’的血卫,噬魅,就是他。” 萧清指尖发白,她知道耶律硕说得并非全部实话,但唯有这点,不知为何,她竟无法反驳。 帐外寒风簌簌,吹刮得人遍体生寒。正如此刻的萧清,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凝固,止不住的发凉。 不是因为这个结果,而是因为自己竟然下意识就将这个可能性忽略,不愿小呈的死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牵扯,在面临选择时,他选择了相信那个男人,而刻意忽略埋藏在心底的疑虑!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在意那个男人?!甚至到了这种自欺欺人的地步?! 萧清身子晃了晃,一张脸惨白到极致。“啪——!”茶杯被她无意中碰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外面的郝猛听到动静,想也不想便闯了进来! “二清子!” 当李小力目光落到少年苍白的面容时,目光一沉,转头怒视耶律硕,“你对她说了什么?” “只是说了些她一直想知道的事而已。” 耶律硕玩世不恭的语气,顿时惹恼了一旁的郝猛,一把抓住耶律硕前襟,想也未想一拳揍在他脸上! “砰——!”耶律硕头只是偏了偏,随即缓缓转过来,一口血啐在郝猛脸上,带血的唇笑得嗜血而嘲讽。 “娘的俺揍死你…!”郝猛大怒,不顾一旁高鹏和刘山的阻拦,虎拳狠狠朝他脸上抡去! “住手。”萧清淡淡的声音传来,郝猛的拳堪堪停在了耶律硕鼻尖一寸之处,转过头,“二清子。你…” “郝猛,放开他。” 郝猛冷哼,将耶律硕放开。萧清缓缓走来,那双漆黑如幕的双眸变得沉寂似海,一眼望不到底。 耶律硕望着走来的少年,心中丝不安在悄悄蔓延。 “耶律硕,漠北安插在营内的人起到作用了么?身份贵重的辽蛮三王子大费周章潜入敌营,是否太大材小用了些?” 此话一出,宛如惊天霹雳,让耶律硕脸色骤变! ------题外话------ 今天晚了,现在给亲们奉上,字数不多,但线索又出来不少撒。 我们家的元祁大大真的是耶律硕说得那样么?亲们慢慢往后看吧,嘿嘿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耶律修 “果然如此。” 耶律硕猛地望向萧清,面带怒色,“你套我的话?!” “兵不厌诈,并肩王说过。” 耶律硕望着面前少年,不怒反笑,“不知萧大人是从哪听来的糊涂消息,竟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言?我三弟一向体弱多病,从未出过漠北,又怎会潜入贵*营呢?” 萧清神色如常,“漠北耶律修是辽王与别国女子生下的王子,对外一直宣扬体弱多病,不得辽王宠爱,后来世人也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是偶然一个机会,我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三年前大祁与辽人在边境发生一次冲突,原因是贵国三王子走失,辽王经查实是祁国人贩子从漠北萨爵城(北漠都城)掳来的,便以此为由,要求进入祁国境内搜查。而大祁自然不会接受这种由头,因此两方发生了冲突。” “而据我所知,这个三王子生母是西域人,拥有一双罕见的碧眼,所以受辽王一夕之恩。但因身份低下,久而久之就被辽王淡忘。而三王耶律修也遗传其母,两双眸子也呈碧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耶律硕脸色已经渐渐沉下,不复方才的慵懒。 萧清淡淡扫了他一眼,“前几日听几个老兵戏言,三年前有人曾在夜晚看到一只碧眼怪物,速度奇快,见过的人未出声就被他击倒在地,后来就再也未有人见过这个怪物。而巧合的是,恰逢那时辽王又忽然发出公告,三王子耶律修在漠北边境找到,漠北与大祁也就此终止了激战。但我却有个大胆的假设,倘若三年前原本消失的耶律修根本没有回国,而是入了军营呢?” 不只郝猛,就连高鹏刘山也连连抽气,“这个…不可能吧?他堂堂王子,为何要这么做?而且辽王不是已经发布公文,三王子已经回漠北了么?难道还能作假?” “为何不能作假?谁能想到一国王子竟然屈尊至别国来做暗探,越是不可能之事,才越不会引人怀疑。从那日林内受袭一事,到将军受伤,还有今晚的粮草被毁都能看出,营内若不是被安插了探子,你们不会这个轻易就潜进来。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低。而且是最容易接触军中密报的位置,但他很小心,一直隐藏三年,直到今晚,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之所以能查出这个消息,多亏小力遍布北境的眼线,还有老头对药剂研制方面的精通。毕竟要遮住那双碧眼,是需要一些特质的药。只要沿着这条线索去查,将目标范围缩小,盯住有嫌疑的几人,那人总会露出端倪。 “你以为大祁的军队是这么好混的?这一点,最早看出来的,可不是我。”应该说那个人是最不动声色的,却在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耶律硕双眼微眯,狭长的眼中闪过寒光。 这时,帘外传哨兵掀帘而入,“禀千长,前线来报,辽人十万铁骑正在攻打我青云城,而且对方要求我军立即放了并肩王!否则就踏破青云城,屠了…全城百姓。” “混蛋!那群蛮子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敢在我们祁国叫嚣,老子先砍了他们去!”高鹏一脸怒容,拔刀就欲冲出去,却被一旁的刘山拦下,“老高,先别急,教头将决定权都交给了小萧,先听听他怎么说。” 萧清淡淡勾唇,“那就去瞧瞧吧,相信并肩王对接下来的发展应该很感兴趣。” 简单吩咐了几句,刘山和高鹏亲自押送耶律硕,掀帘出去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萧清,你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男子的声音冷沉莫名,背影隐在半透出的夜色下,多了分鬼魅的张扬。 萧清眉头蹙了蹙,转眼耶律硕已经出了营帐。 “你脸色不太好。”李小力有些担忧,犹豫着还是问道,“之前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事。牢里情况怎样?” “你放心,那老头特意留了一手,虽然他们用的是灵柒草兑的香,但老头在调至的迷香里加了味克制此草的药材,所以醒来的都是我们提前安排进去的人。” “粮草呢?” “按照你的方法,以砌墙为由,将所有粮草集中起来,在其外面裹上了厚厚的泥沙,大部分的火光都被粮仓内壁抵御,只有小部分烧到了粮草。只是未造成过大损耗,端木陵安排的的人很小心,已经趁着大火将大部分的粮草运了出来。”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怕打草惊蛇,他们就只能铤而走险。只是这女人不知在泥沙里加了什么,竟让原本松软的泥沙遇火瞬间凝固起来,且硬度能抵抗冲天的火光! 她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郝猛走过来,瞅了李小力半天,“不过小力你还真牛!扮成二清子的样子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是啊,不只长相,你们俩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一模一样,小力你这伪装术也太厉害了吧?”小清也出声应道。 李小力淡淡道,“话都是照她之前告诉我的说得,再加上天天在一起看得多了,样子自然也能模仿出来。” “哦…”郝猛没多想,小清蹙了蹙眉,显然觉得就算天天在一块,也不是谁都能将二哥模仿得这么像。小力这家伙…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听到外面响动逐渐安静,萧清才开口。郝猛和萧清掀帘,外面不知不觉中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下,萧清缓缓走了出去。 李小力跟在她身后,望着女子纤瘦却挺直的背影,眼眸闪烁华光。 可能从现在开始,这个女人会展现令所有人都震惊的锋芒!他有预感,此战之后,‘萧清’这个名字将传遍整个九州! ** 青云城外,战火如荼,各种攻城器械接踵而来,投石机,弓弩车等远距离利器漫天袭来,瞬间穿透一个守城士兵的身体!城下护城河已经结了很厚的冰,数万人踩在冰面上朝城门攻来,携着攻城利器“咚”“咚”撞击在城门,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仿佛砸在守城士兵心上! 此时已过丑时(凌晨三点),漆黑的夜幕早已被火光点亮,泛着炽热的光!寒风刮得人直打颤,宛如刀割。铁校尉挺拔的身躯站在观望台上,望着下面两方的激战。 “头儿,看来我军占优势。辽人舟车劳顿,再加上并肩王耶律硕被掳,士气大减,这么下去,他们攻不上来!”俞筱一身铠甲,望着下方大火冲天,冷静得分析。 “恩,但不可大意,蛮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让下面的人盯紧点,天亮之前,务必击退蛮人!” “是!”俞筱应声,吩咐下面的人去了,转过头,恰好看见唐寅带人朝这边迅速走来,“参见唐将军。” 唐寅朝他颔首,笑眯眯望向铁校尉,“区区蛮人铁教头何必亲自盯梢?这里交给我,两位劳累了一夜,先下去歇着吧!” 铁校尉不为所动,“属下无碍,可以继续留守。” “话不能这么说,铁校尉为了保护将军受了重伤,又为了营内士兵中毒一事四处奔波,怎能说无碍?现在既然褚将军不在,这里就由本将军做主,你们辛苦一夜了,下去歇着吧!” 这话说得好听,但其中却暗藏汹涌。铁校尉和俞筱自然听得出来,唐寅这是拿身份在压他们!只是在这存亡关头,难道北境军内部还要出现争端? “两位,请吧!”唐寅身边的副将朝他们侧身,意思不言而喻。俞筱微怒,刚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铁校尉拦住,转过头来,“那就多谢唐将军体恤了。” “铁校尉客气。”唐寅笑眯眯道,只是眼中精光闪过,不露痕迹。铁校尉和俞筱顺从地下了观战台,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唐寅的人,将两人带到城内一处,便守在门外。 “两位请休息片刻,有事尽管吩咐。”话罢便关上了门,屋内烛光微弱,映得外面人影林立,这明摆着是要将两人关押起来! “唐寅好大的胆子!竟然明着囚禁我们!”俞筱难得得露出怒容。 “将军重伤昏迷的消息怕已经泄露,唐寅自然趁机把控大权,只是偏偏在这个敌军进犯的时候,真是荒唐!咳咳…”铁校尉扶着胸口剧烈的咳着。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左臂灼烈的刺痛让他脸色难看。 “头儿,您的身体真的到极限了,趁这个时候先歇会吧,不然过一会您想休息都没时间了。”俞筱说话正中点上,铁校尉无从反驳,躺在一旁开始闭目养神。 屋外,夜色正浓。 而在离青云城十里外的荒野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此刻正向城外挺进!明黄的战旗在夜幕下迎风飞舞,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两个字,在夜幕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清。 大军延绵数里,一望无际。最前面的一匹雪白战马上,一个秀逸阴魅的身影身着明黄战甲,足蹬战靴,驾马缓缓前行。头盔下那双丹凤眼闪烁魅人的光,危险而惑人。 “殿下,十里外就到青云城了。” “恩。”男子漫不经心应声,随即道,“传令下去,天亮之前抵达即可,不必着急。” “是。” 男子笑得意味深长,嘴角一抹浅笑妖娆慑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漠北大军来袭 当萧清带人踏上护城墙时,却被人拦了下来,“将军有令,一切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请两位禀告唐将军,北境军萧清带漠北并肩王耶律硕前来,请他一见。”萧清淡淡开口,那士兵望了眼她身后站着的高大身影,连忙奔了出去。 须臾,那守城兵回来了,“萧千长,将军有请。” 萧清上前,那士兵却拦下跟上前的郝猛几人,“但这几位不能上去,将军的意思,是只见萧千长和并肩王两人。” 郝猛眉头一皱,克制着脾气,“俺们都是萧千长的亲随,要随时保护他的安全!为何不能进去?!” “这是唐将军的命令,小的并不知情。” 耶律硕嗤笑一声,旁若无人地走上了石阶。萧清眼神安抚了郝猛,便跟在男人身后上了护城墙。 两边皆是守城的大祁士兵,望着经过的天下闻名的漠北并肩王,目光各异。而耶律硕对周围或敌视或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见,眼底情绪不明。 “萧大人可知要想攻下青云城,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 “火攻。”萧清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呵…对,北塞气候干燥,易引发天灾,火攻是最好的选择。那萧大人再猜猜我军为何迟迟不攻城?”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目光落在萧清身上,少年一步步走着,低垂的眉宇似烙下一片皎洁清逸的泉,“一,为了等待护城河结冰,二,为了实施计划,等待攻城时机,也就是我方军心大乱之时。三…”萧清站在了耶律硕身旁,淡淡道,“风向。青云城坐西朝东,自东面刮来的风可以使星星之火,瞬间呈燎原之势。” “只有满足了这三点,你才可能出兵。” 耶律硕盯着面前少年,嘴角微勾,“对,你说的对。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却被你轻易点破。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费劲心思也要将你带走的原因了么?萧清,你太擅长洞察人心,些许的蛛丝马迹就会被你抓出漏洞,你的心智实属罕见,我不想浪费。” “那并肩王,萧某也有一个问题。既然我已经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威胁,为何你却没有杀我?” 耶律硕步子一顿,眼眸渐深,却沉默不语。男子深邃的目光让萧清感觉有些怪异,还未多想,男子便收回了视线,“可能…是不舍吧。” 望着男子身影,萧清蹙了蹙眉,这时远远看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快步朝这边而来,粗旷的脸上笑得十分文雅,“漠北并肩王大驾光临,唐寅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边说边朝耶律硕抱拳行了一礼,“许久不见,并肩王可还记得在下?” 耶律硕淡淡颔首,“本王记性不好,除了贵国的抚远大将军容宵,其他人还真不记得。” 唐寅笑脸微僵,他身旁的副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拦住,脸上笑容深了深,“并肩王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在下倒也正常。今晚暂且委屈您了,待我方与贵国使者谈判后,会将您安全送回。” 耶律硕笑了笑,“唐将军,本王一向不爱耍这些官腔,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唐寅哈哈一笑,“并肩王果然爽快!那唐寅也就不啰嗦了!还请并肩王将城外十万铁骑撤回去,归还我北塞边境,那唐寅就让人亲自将您送回去,您看这样如何?” 耶律硕弹了弹袖上没有灰尘,笑得慵懒,“好啊,没问题。” “并肩王为人果然爽快,唐寅佩服。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还请您到后面歇息片刻,我已命人备好了茶点,请您品尝。” 下方士兵打得如火如荼,尸横遍野。上方将军和敌方统帅却聊得和气异常,一片乐融之态,还真是反差迥异。 “站住。”那边相携着就要下去,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明明极轻,极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唐寅等人转头望来,一个副官蹙眉,“你是何人?敢用这种态度在这说话?来人,将他拖下去!”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萧千长吧?这里没你的事了,赶快回去歇息吧!”唐寅似刚注意到他般,立刻摆出了一副‘关心下属身体’的上级领导模样。 “你们不长眼睛?”萧清面无表情开口,伸手指向城墙外,“下面浴血奋战的都是大祁的士兵,在他们拼死一搏的时候,身为祁国将领,却给敌军王族俯首谄媚,萧某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将军这么说话?!”那瘦高副将厉喝。 唐寅却哈哈一笑,大度朝身后副官摆了摆手,“萧千长真是少年英豪,赤子之心诚挚,唐寅佩服。只是这里并非你急功近利的地方,该如何做本将军心中有数,萧千长无需费神。” 萧清面无表情,“唐将军所谓的心中有数是指什么?” 似乎是想彰显自己的容人之量,唐寅对萧清的一再追问只是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开口道,“萧千长方才也听见并肩王对在下的承诺,还有何不满?本将军念你年幼无知,就不多与你计较,你快快下去吧!” 萧清嘴角勾出冷笑,“承诺?两方大战之际,单凭空口无据只言片语就算承诺?是我年幼无知,还是你脑袋被门挤了愚昧无知?这么简单的敷衍你会听不出?” 唐寅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旁人见状,立即大喝,“大胆!敢对将军言语无礼?!来人,将他绑了押下去!” 唐寅拦住要冲上去的守城兵,“萧千长,本将军敬你小小年纪智勇双全,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目无尊卑,嚣张跋扈!并肩王亲口所说,一诺千金,这还能有假?!不明事理的人是你!” 萧清淡淡挑眉,“一诺千金?” 对面耶律硕笑得慵懒,明摆着一副看戏模样。 “唐将军,看来你脑袋不只被门挤了,还被屎糊了吧?‘十万铁骑撤回去,归还我北塞边境’,这种带有漏洞的话他答应了又如何?‘十万铁骑’,哪方的十万铁骑?‘撤回去’,撤回哪里?若他是撤回三十里外,那他同样是‘撤回去’了,到时又该如何?‘归还北塞边境’,他当然可以归还,但若代价是让你拿青云城来换呢?你可愿意?” “漏洞百出的话,他答应了又怎样?除了在场的人,天下谁人知道?漠北敢没有缘由就攻打大祁,你觉得他许下的这番承诺,能有几分真?成王败寇,胜了,他有无数理由为自己开脱!我们若败了,就算有无数理由,那也百口莫辩!” 萧清的声音在凛凛寒风下清晰传来,那双锐利的眸子仿若出鞘宝剑,令人不敢直视! 对面众人面面相觑,没了声音。唐寅眯眼,目光开始正视对面年幼的少年半晌,才幽幽道,“那依萧千长之意呢?又该如何?” 萧清扫了眼城下,“我说怎样你就会照办?” “本将军会仔细斟酌,但最终决策权并不在唐某手上,还要征询其他将领的意见方可。” 萧清面无表情,“那我跟你说有什么用?浪费口水。” “噗…”耶律硕竟大喇喇闷笑出声。 “小子!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再敢对将军无礼,小心你的脑袋!” 唐寅脸色蓦地一沉,萧清无礼的话是彻底将他激怒,尤其是在诸多将士和耶律硕面前,更让他颜面无存,“萧清,你一再顶撞本将军,我都不与你计较!但事关社稷之安,军中政务,此处还没你说话的份!来人,请萧千长下去好好歇着!没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半步!” 立刻涌出来一队守城兵,将萧清团团围住,一瘦高男子朝萧清侧身,“萧千长,请吧!” 萧清环顾四周士兵,淡淡道,“唐将军这是要强行关押?” “怎么会?本将军只是觉得萧千长劳累数日,是该好好歇着了,萧千长真的是误会了。”唐寅的官腔打得滴水不漏,萧清却内心冷笑。 铁校尉抱着病躯而来,此处却未见他的身影,甚至连俞筱和熟悉的士兵都不见一个,十有*是被唐寅的人关起来了,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把控军权! “萧千长,您请吧,别让我亲自动手。”那副官向他再次逼近一步。 “若我说不呢?”萧清忽然开口,副官神色一正,“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罢伸手一抓,只是还未碰到萧清,就被旁边忽然飞来的箭射穿了掌心! “啊——!”副官惨叫,众人一愣,皆诧异望去! 唐寅脸色一沉,“是谁?!” 郝猛如大鹏展翅般跃了上来,紧接着,下方传来兵器相撞还有打斗声,片刻,数十名官兵纷纷涌了上来!将唐寅的人重重包围! “萧千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望着不知从何妨涌上来的士兵,唐寅不怒反笑,“你这是要造反么?” 两方人蓄势待发,城下战火依旧,火光四起,而最高层的观战台则是一触即发! 东方天际隐隐泛出一丝白,天快亮了。 第二百四十章 破军丢了 “唐将军,萧千长是奉将军之名,负责与漠北使者谈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林昊染从后面快步而来,一身甲衣,快步走到萧清身旁。 唐寅眯眼,“原来是林副将,褚将军伤势如何?怎么就你一人前来?” “将军与端木校尉在帐内议事,担忧唐将军对萧千长一事不知情,特派我前来相告。” “现在我方士兵正与敌军厮杀,而将军却待在后方帐内,只派一名副官前来,告诉我与漠北使者谈判一事交给了一个小小千长,这让本将军怎么相信?” 林昊染拿出一物,“将军令牌在此,何人不信?!” 一方虎兽铁面令牌出现在他掌心,火光照耀的虎兽龇目凶戾。将军令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林副将,不是本将军不信你!只是如今生死关头,将谈判一事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兵,实在令人难以信服,就算本将军信了,众将士也不服啊!” “就是!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给他?!” “将军是怎么想的?竟会下这种命令?” “我们不同意!” … 唐寅那边的将士纷纷叫嚷起来,态度很明显,对此军令根本不服。 林昊染神色一紧,唐寅是摆明了知道将军重伤昏迷,才敢这么嚣张煽动其他人公然挑衅!只是这样一来,外敌尚未入侵,内部就四分五裂!所以现在必须有个人出来统筹全局,否则放任唐寅这么为所欲为下去,事态就严重了! “萧千长虽尚且年幼,但从军以来所立功劳无数!树海中斩杀巨蟒,清查士兵被杀及中毒一事,抓获漠北作乱者,生擒并肩王,所具谋略足安人心!不只将军,铁校尉,端木校尉,及诸多千长都对他赞不绝口。因此将军才对他委以重任,特派我前来传达此令!诸位现在这个态度,是不信任将军的判断?还是你们受他人蛊惑,故意扰乱人心?!” 吵闹的将士渐渐噤声。 萧清意外地望了眼林昊染,没想到士别多日,他已经没了当初的莽撞,开始有了作为副将的威严和沉稳。 “林副将何必夸大其词?诸位也只是想表达下自己的见解,难道作为大军统率,就可以不顾属下的忠言,肆意妄为?” 林昊染眼眸一沉,“唐将军这话似乎过了吧?将军对待将士如何诸位都清楚,你现在这么说,是否有些小人行径?” 唐寅见林昊染怒了,脸上露出一抹笑,缓缓走来,“林副将干嘛这么较真?本将军说话向来如此,就是对褚将军也是这样。正是因为我看不惯有人以权谋私才这么建议。林副将,到现在了你还要继续隐瞒?亏得将军还这么信赖你,没想到你却假传军令,暗藏祸心!” 声音蓦地一提,“你可知罪?!” 众人皆是一惊。 林昊染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副将,你隐瞒也无用。将军之前遭受他人袭击,现已身负重伤,生死不明!此事你可知?” 萧清眸子一眯,眼露寒光! 林昊染神色微变!唐寅竟然当着众将士的面将此事捅出来,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将军确实前几日遇袭受了点伤,但生命无碍,更遑论生死不明一说!唐将军,你莫在此危言耸听!” “本将军危言耸听?那将军重伤昏迷此事可真?” 林昊染拳头握得咯吱响,青筋直露。众人见他久久未说话,便已明白。 “林副将,可有此事?!” “将军现在怎么样?唐将军说得都是真的?” 林昊染沉默半晌,终于缓缓点头,“将军现在确实昏迷,军医看过生命无碍,过几日就会醒。但在将军昏迷之前,确实曾交待,授予萧千长军职一事,并将北境军暂交他掌管,有此令牌为证!所有人必须听令!” “荒谬——!”唐寅大喝,气势大盛,“先不论其其身份军职,他一个刚从军的新兵,何以担此重任?!军中比他资质高,军功多,身份贵重的人比比皆是!他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千长,竟要当北境军统领?真是荒唐!林副将,你莫不是近日忧心过滤,出现幻觉了?” 林昊染脸色难看,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其实当初将军昏迷前传达此令时,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萧清在帝都虽帮过将军,身居朝中三品要员,但如今在军中,任何决定都事关数千万将士的性命和大祁安危!让他统领北境十万大军,确实有些勉强了!因此那日传达军令时,他犹豫下,只传达了军令的一部分,并未将将军交待的令一件事说出来。 只是,在这两日见识到萧清使计生擒耶律硕,还有方才校场指兵点将一幕,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或许将军有此令,并非没有原因!只是他没想到唐寅狗急跳墙,竟会将将军昏迷一事当众说出来!若是因此,军中大权落到他手上,他还不如赌一把! “哈哈哈…!”林昊染蓦地仰头大笑,这反常一举让众人顿感诧异。 “唐将军才真是荒唐!方才一直在质疑将军的军令,这是为何?!唐将军污蔑林某以权谋私这才是荒唐!将军之所以把军中大权交予萧千长,皆因他手握帝君亲自封赏的上古宝器——‘破军’!”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年!耶律硕双手环胸,嘴角是捉摸不透的笑,眼眸却深了下去。 “破…军…?” 不怪众人半天未反应过来,‘破军’在武将心中宛如神兵般的存在,不只因它是百年前名将轩辕战的佩剑,更因其名动九州的箴言。 破军一出,群雄臣服! 能拥有此剑的人,就是上天选定的稀世之才,沙场名将!帝君竟将此剑赐给了这少年?! 唐寅脸色微沉,“破军岂是他想要就要的?林副将言过其实了吧?若真是这样,那便将此剑呈上来,让我们一观!” “若是真的,唐将军可信服?听从将军之令?” “若他真能拿出来,唐寅自会听命。” 林昊染心中松了口气,转头道,“萧千长,可否将‘破军’拿出来?” 对面众人目光紧紧盯着他,萧清眼睑敛了敛,须臾,淡淡丢出一个炸弹,“‘破军’前几日被偷,目前不知所踪。” 什么?! “被偷?!怎么回事?!”林昊染大惊,内心焦急!萧清淡淡道,“昨日郝猛告诉我,放在塌前的‘破军’不翼而飞,当时正在查案,我便没有声张。” 郝猛点头,“确实是这样。” 林昊染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烧着了! 只觉得这‘破军’丢得太过巧合!在这之前,知道萧清拥有‘破军’的只有当时在树海内的铁校尉几人,还有极少部分北境军。目光蓦地一转,恰好对上唐寅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心中豁然醒悟! 难道…?! “是你干的对不对?!”林昊染怒不可遏,瞪向唐寅。 唐寅面露嘲讽,“林副将,你捏造虚言,假传军令不说,现在还要污蔑本将军么?简直是不可理喻!现在破军拿不出,就已经证明你之前所言,皆是谎话!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牟取私利,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说,是谁指使你的?凭你一个小小副官,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让你污蔑帝君,欺瞒将士?现在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林昊染气得浑身发抖,却无从反驳。‘破军’拿不出,他根本百口莫辩!不仅逼他到此地步,甚至连将军也遭受牵连!他身为褚睿的副将,现在却‘捏造事实,造谣帝君将破军赠给了萧清’,他人定会怀疑将军与此事的关联! 现在无论他如何辩解,别人都不会相信!如今看来,只能… 林昊染将所有情绪压下,抬眼间,神色已恢复平静,“唐将军,此事…” “林副官可别想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啊,就算本将军相信,其他将士可不会相信。” 林昊染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怒目而视。唐寅已经将他的想法看透,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唐寅眼中得意转瞬即逝,朝身后招手,“来人!将林副将押下去!待大战过后,本将军再加以处置!” 身后涌出一群士兵,转眼间就将林昊染带来的人和萧清围了起来!这样的人数和速度,明眼人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唐将军,请你记住,你是大祁的战将,下方数万血战的将士都曾在你麾下,希望你做任何决定前,不要忘记这点。”林昊染忽然开口。 唐寅淡笑,挥手,“不劳林福江费心,本将军自有安排,将他们带下去!” 只是唐寅的人还刚要碰到林昊染,却被身旁一只白皙的手抓住,萧清望向对面,忽然开口,“唐寅,‘破军’不行,那么这个呢?你可认识?” 东面天际一道光束洒下,恰好映衬着少年手中闪烁的一物。 紫金光芒的牌子,上面游龙凭天跃,腾云驾雾!‘无极’两字远远看着,便若九天之上神君俯瞰,睥睨天下! 众人望着唐寅的神色蓦地大变,仿佛见鬼一般!顿时诧异。 少年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让一向沉稳的唐寅会有这么大反应? 唐寅只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少年掌心那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是…无极令! 第二百四十一章 漠北使者 “无极…令?” 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般,就算有人不知少年手中是何物,但看到唐寅大变的神色,他们也能猜到一二。 “砰”林昊染率先跪下,“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声响起瞬间才惊醒一众呆滞兵将,所有人齐刷刷跪下高呼,“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宛如山呼海啸,与下方的激斗隐隐有争胜之势。 耶律硕眼眸一厉,眼前的一幕很明显在他意料之外,让他诧异。 “帝君忧心北境战事,临行前特将此令交予萧某,并宣旨‘危难之时,便将此物交给宣武将军褚睿,若情况有变,由萧卿代为掌管,发号施令’。萧某觉得此刻正是时候,褚将军身受重伤昏迷,帝君又对萧某给予重任,萧某自然不能辜负。众卿既然心系大祁,感恩圣泽,就该铭记圣意,共同驱驱逐侵蛮,扬我大祁国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声音嘹嘹回荡在四周,宛如俯天而下的神使,令人振奋又心怀畏惧,跪下的头垂得更低,再次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番连哄带骗,歌功颂德,半真半假的话,就这么从萧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表情下说出,还将众人哄得心潮澎湃,连连高呼万岁,这让某些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嘴上功夫。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唐寅暗自惊心的同时,也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耶律硕从始至终都抱持着观望态度,但对萧清的话却明显不信,脸上始终思虑深深。 萧清见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诸位请起吧。” 跪地的一干人听闻才叩谢起身,林昊染心中一块巨石才算微微落地,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既然帝君有令,我等自然从命。当初便听闻新兵中有位当朝三品副掌史,特向陛下请辞前来从军,之前还不信,现在倒真信了。”唐寅话中有话,神色难辨,“萧千长年纪轻轻便受陛下如此厚爱,真是前途无量。想来身上定有什么不凡之处,既然如此,那便请千长下令指挥战局,统率全军,相信以你之才,定能大获全胜,名扬九州。” 唐寅果然不是吃素的,这顶大帽子扣上,萧清就真的骑虎难下了!林昊染心中虽清楚,但以他的身份,却有心无力,只能在旁观望。 萧清却神色淡淡,半晌后来了一句,“唐将军客气,就照原样即可。” 唐寅愣了下,随即内心嗤笑。 原本现在衬着君威尚在,正是立威之际,这小子却忽然怯了场,果然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就算有无极令又如何?如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他乱作(此处念一声)一通,颜面扫地,不用他多说,所有将士定会对他燃起愤恨,将他驱逐在外。 “既然萧千长这么说了,那诸位便这么做吧!”唐寅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 萧清转身,朝那边耶律硕摆了摆头,“走吧,并肩王。” 耶律硕勾了勾嘴,缓缓走过来。 “唐将军,辛苦你在此守着了。” 唐寅皮笑肉不笑,“这是唐某的职责。” 萧清点头,转身下了观望台。不出片刻,不大的台上只剩下唐寅和其几个副将亲信,原本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瞬间消失,阴沉似暴雨骤临。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您下令到那边办事的人还去么?” “去什么去?!现在这个节骨眼了,还赚什么钱?通什么关系?只要这个叫萧清的小子不倒,咱们就没法控制局面!万一去各部落捣腾东西的事暴露了,是你担还是我担?蠢货!” “是是!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行了,你让人盯紧这小子还有林昊染那边,一有风吹草动就来通知我。另外,让下面守城的人放点水,不让本将军好过,他们也休想讨到好!” “是,属下即刻去办!”副官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偷偷打量着唐寅神色,斟酌道,“不过那个并肩王究竟怎么想的,竟然会给您许下三个城池的通商口,这要是真成了,那一年下来,将军您至少这个数啊!” 副官悄悄比了个九,唐寅哼了一声,“你懂什么!那三处可不止来金库那么简单!每年从那里来往各国的船只,商队无数,最主要的是,那三处都是有名的武器贩卖口,若我掌控了各国武器贩卖的渠道,那本将军在北境还有谁敢有二心?就凭他小小的宣武将军,能耐我何?” 副将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将军英明!” 唐寅畅怀一笑,又叮嘱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东方天际已微亮,林昊染站在观战台下方高墙上,在慰问受伤士兵。 青云城城墙共有三层,总高约七丈,外垣的矮墙,五丈之高的防护墙,以及之上的观战台。虽如此,但真正起到防护的,只有下方两层。一旦外敌入侵防护墙(也就是炮台),那就离失手不远了。 自辽人攻城已近三个时辰,除了刚开始的猝不及防,现在两方已近乎势均力敌。蛮人虽好武,但却有极强的攻击力和组织性。而祁兵占据地理优势,攻守并用,无论辽人多善战,但时间一久,也露出了疲态。 林昊染正指挥人搬运伤者,抬眼便看见萧清走了过来。 “督军。”林昊染朝他行礼,如今面前的少年已不是位居他下的千长,而是奉圣明统领众将士的督军。 “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萧清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感冒,现在想来,恐怕没有谁比他的经历更具颠覆性了。 “那也上下有别。”林昊染不为所动。 萧清只得作罢,望了眼受伤的士兵,“我已令人在城下三里外设了棚,你让人将受伤士兵都运至那处,自有人在那里接应。” 早前在校场,他就让豆子,石洪等原新兵二营的人在那里设了伤棚,一路运送伤者。而原本刚清理完毒蜂的鬼谷子却被郝猛从床上拽起来,忿忿地在那处给所有伤员治伤。 “是,属下这就去办。” “传令下去,减少箭矢,长弩等远距离易损耗武器,改用长矛,刀剑的使用。” 听到这里,林昊染眸光闪烁,“督军,这是为何?” 萧清望向下方战况,“他们明显并未尽全力,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损耗我方战力。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招,小心些总没错。” 林昊染点头,萧清继续道,“我已让人搜寻铁校尉和俞千长,此处便交给你,我相信没问题。另外,褚将军一直昏迷,是因他中了毒。” “中毒?什么毒?难道是那些人的武器上猝了毒?”林昊染大惊! 萧清道,“可能,若不是他内功深厚,恐怕撑不了那么长时间。我已令人去搜寻解毒药材,还给他喂下了暂时压制毒性的药,这边一旦备齐药材就会制作解药。在这之前,稳定军心还需靠你们。” 毕竟她只是忽然受封初出茅庐的新兵,在军中时间太短,根基不稳,还未在全军建立威信,就算有军职,也没有实权。 林昊染听后脸色微缓,不过他怎么知道将军中了毒? 萧清扫了他一眼,随即道,“那日在帐内,我观将军气色不对,就让人去看了下,端木校尉知道此事。”这人自然是指鬼谷子。没想到此战意外出现的人,却派上了大用场。 “多谢。”林昊染朝他深深一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感激,这让萧清微微一愣。 她不知,林昊染对褚睿,既尊敬崇拜,又视为至亲,这么多年褚睿对他的提拔,厚爱,教导早已超越他人,沙场征战数次经历生死,都是褚睿将他一次次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他对褚睿,是能随时豁出性命的感恩。 所以,此刻萧清替褚睿解毒一举,就更加难得。 “报——!禀督军,下方战事已停,漠北使者请求与我方谈判。” 萧清望了眼下方,道,“传我口令,让辽兵退出城外三里处,整军后以黄旗示意,另派出使者一名来我方城门外,到时自然有人前去接应。” “是。”传哨兵立即去办了,萧清朝身后一人又说了几句,须臾,郝猛带着耶律硕出现了。 “你的人来了。” 辽军很快收到了传令,护城河外辽军前面一身兽甲的将领一声令下,整个大军朝后撤出了三里。须臾,一名漠北使者来到了城门外,大声喊道,“漠北使者克罗来见,请开城门。” 传令兵望向萧清,萧清朝一旁点了点头,郝猛一个蜻蜓点水跃了下去,耶律硕看着他轻巧矫健的身影,吹了声口哨,赞道,“身手不错,比在并州时进步不少。” 萧清望着郝猛稳稳落地后,与漠北使者说了几句,一把抓着他蹬墙而上!身子像一只灵活的壁虎,在拖着一个百斤之重的人后,左攀右缘,几个矫健的腾空后跃上了墙上! “好——!”郝猛不凡的身手赢得了一群喝彩声,毕竟这里是军营,四周都是热血方刚的军中男儿,看到如此身手,自然忍不住赞叹一番。 郝猛拎着一人走了过来,身旁是个一身儒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件狐裘大氅,望着这边款款行礼,“漠北使者克罗见过诸位将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很香 面前男子个子不高,脸上温善和睦,山羊胡子让他多了分亲切,少了分犀利,看着就像个无害的平常百姓。望着这边,面露一丝犹豫。 “这是我们督军。”林昊染示意一旁的萧清,克罗温善的脸上微微一怔。 不怪他诧讶,面前的人顶多称为少年,看着还不足二十。身量纤纤,布衣散冠,明显还未成年,这样的人竟是统领北境十万兵马的督军?! 虽如此,克罗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克罗见过督军。” “免礼。” 克罗谢过,目光才望向一旁耶律硕,“殿下可还好?” 耶律硕笑得邪肆,“本王好得很,克罗,你若不来,我就打算住在这了,但就怕萧督军不允许。” 萧清不理会他带调侃的目光,“克罗使者,有话请直说。” 克罗望了眼四周,萧清开口,“暂时就在这里吧,离辽军近些,克罗使者也好放心。” 暂时? 克罗眸子闪了闪,随即说道,“督军,克罗代表漠北使者前来,是想与贵国做个交易。” 萧清神色不变,克罗见状继续道,“将军知道二王子殿下在祁国手上,便想让克罗前来与贵国协商,辽军愿撤军不再越护城河一步,但请祁军让殿下平安回到辽营,届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祁国有何要求也可提出,我军斟酌后会予以回复。” 克罗先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态度也很恭谨,又不失大国风范,使者之位十分称职。 “只是克罗临走前将军特意交代,若殿下有失,漠北会倾尽一切兵力,必会讨个说法。还望贵国能在商议后,给我们一个答复。” 萧清依旧沉默,克罗心里嘀咕,难道这少年在故意拿捏姿态?好与他谈条件? “原来漠北使者来了啊!本将军来晚了,失礼失礼。”这是一队人浩浩荡荡上了高墙,最前面说话的人正是接到消息匆匆而来的唐寅。 “这位就是辽军使者?”唐寅望向克罗,他身旁的副官开口道,“这是我们安北长烈将军,居军衔二品职位。” “在下唐寅。” “见过唐将军。”克罗朝他行礼,唐寅虚扶道,“不必多礼,漠北使者到来,怎么在这里?随本将军到内堂一叙吧。”从头到尾对一旁站着的萧清视若无睹。 唐寅眼底精光一闪,笑道,“那就多谢将军,克罗临行前我家将军特意交代,如今天气寒冷,怕二王子殿下身子单薄,特让克罗带了件大氅给殿下。” “呵呵,并肩王威名广天下,理应如此。”唐寅话里有话,克罗感激一礼,便将拎着大氅走了而去。 林昊染忽然拦住上前的克罗,开口道,“克罗使者,如今两军都在等待谈判,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克罗步子一顿,唐寅面露一丝不悦,“林副将,你这样是否太过失礼?” 林昊染神色不变,冷着脸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克罗见状,忙打圆场,“无妨无妨,那就请唐将军带路吧!” “好好,并肩王,克罗使者,这边请。”唐寅侧身,示意其先行。克罗望向一旁,耶律硕懒懒道,“萧督军先请吧。” 唐寅似这才看到萧清般,“咦?原来萧督军也在此?这就是您不对了,怎么让并肩王和使者在这站着呢?还是让两位去屋内一叙吧!” 萧清没说话,见众人都望向他,忽然展颜一笑,“好啊,那就去喝盏茶吧,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少年原本平凡的五官,因这一笑变得生动慑人,宛如清风霁月,夜幕星辰般光彩熠熠,让站在最近的耶律硕微微愣神,等他回神,萧清已经越过他,走了过去。 “殿下?”克罗叫了声他,耶律硕迅速恢复如常,举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城墙。 耶律硕望着前面缓缓而行的少年,浅棕色瞳孔闪烁幽光。手缓缓放在胸口,那里一声声的强烈的跳动还未平息,仿佛是被什么蛊惑一般,要跳出胸口冲脱出来。 耶律硕眼底闪过疑惑,为什么?这不是第一次了,为何只有在面对这少年时,他才会有这种反应? “殿下,您怎么了?”克罗看着耶律硕神色不对,担忧问道。 耶律硕不语,目光始终追随前面那道身影,步子不由自主加快。寒风吹来,卷起少年长袍猎猎飞舞,纤瘦的身形显露无疑,羸弱的腰肢让他有种想环绕的冲动。 飞起的黑发撩过他的鼻尖,痒痒的,就像撩在他心上,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随之而来,那种香,不属于任何香料,而是少年身上特有的味道。身子不由自主靠近,手无意识张开想握住那丝秀发。 “啪。”一双手死死扣住他手腕,声音沉闷响起,李小力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上,此刻却闪着森森寒意。 耶律硕从忽然出现的少年身上感觉出了冷意,还有强烈的敌意。握住他腕子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咯吱作响。 耶律硕玩味得笑了,嘴上的邪肆越来越深,目光故意望向那边回过头微微蹙眉的萧清,眼底竟闪过一道放肆的暗光,且越发露骨。 李小力脸上拢上一层寒霜,刚想开口,前方便传来唐寅的斥责声,“怎么回事?” 唐寅跟身旁人吩咐了几句,大步朝这边而来,而李小力也顺势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你是何人?” “他是我的亲兵。”萧清淡淡开口,“唐将军,可否安排好了?” 唐寅目光落在李小力身上一息,便转开了,笑着对耶律硕道,“我已命人备好了茶点,并肩王这边请。” 耶律硕颔首,抬步走了过去,经过萧清时蓦地一顿,忽然俯身贴近他耳边,“真的很香…”声音低沉而暧昧,让萧清不适地拧了拧眉。 而这声虽低,却还是让一旁的李小力听见了,只见他眼底猛地一厉,森森冷凝。 “哈哈哈…”耶律硕仰头大笑,在唐寅的带领下,大跨步进了一旁的府院。 萧清眉宇蹙的更深,心中念了句莫名其妙,随即望向李小力,“怎么了?那边事情不顺?” “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那男人…不怀好意。” “漠北此刻忽然派出使者,确实有些奇怪。我已让刘千长他们去打探,有消息会立刻传来。” “我说得不是这个…”李小力沉默半晌,随即一脸严肃,“他可能对你的身份已经起疑,你要小心,不要给他可趁之机。” 萧清眸子蓦地一凛,沉了下来。望着走进府院的一行人,若有所思。 宽敞的大堂上,众人已纷纷落座。萧清坐在最上首,左侧是耶律硕还有漠北使者克罗。右侧是唐寅及一众大祁将士。 两方简单的客套话后,克罗开口了,“此次我军忽然到访,皆是因辽王听闻并肩王殿下失踪,情急之下才与贵国发生了冲突,失礼之处还望贵国海涵。” “哈哈,好说好说。”众人都心照不宣,明知漠北是故意推脱的借口,却无人说破。 “如今既然找到了殿下,那我辽军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还望贵国能让在下将殿下安全带回,之后的损失和细节,我们再详谈。” 唐寅笑道,“并肩王在祁国做客,我们也未尽地主之谊,既然贵国使者到访,自然要一同好好招待。只是漠北率十万铁骑突袭我祁国边境,造成我军兵马损失无数,这笔账,就算我不说,贵国也该先给出些诚意吧?否则,唐某实在无法向众将士交代。” 克罗起身,朝众人身拘一礼,“此事确实是我方考虑不周,将军临行前交代,给贵国造成的损失,漠北会一一赔偿,这是我方列出的赔偿单,还请诸位过目。” 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旁边的人接过,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上位的萧清。 下面的唐寅眼底闪过一丝阴戾。 萧清淡淡扫了两眼,没有说话。望着少年没有波澜的神情,唐寅道,“萧督军,情况如何?” 萧清挥手,那人又将纸递给了唐寅。唐寅接过,望着上面列出的一条条赔偿,脸上掩不住的惊讶和欣喜。 “这纸上所写的条款,贵国当真愿意奉上?” “白纸黑字,岂能有假?” 唐寅哈哈一笑,“好好!若真如此,那真是极好!贵国的诚意,本将军收到了。还请两位在后堂歇息片刻,等我们商议过后,再通知二位。” 这时懒懒坐着的耶律硕开口了,“本王倒是很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说着,走过去从唐寅手中抽出了纸张,目光扫了过去,“没想到本王竟然这么值钱…” 边走边念,“战马三千匹,粮草五百担,珠宝玉器十箱,白银一万两…嗤嗤,克罗,你确定父王能同意你用这些东西来换本王?就算父王同意了,那些武将和各族长老们会同意?” 克罗道,“殿下说笑了,您是漠北的哈勒(神之子),就算是奉上我等的性命,也要确保您安然无恙。这些皆是身外之物,若是能用这些换取您的平安,没有人会反对的。只是…” 克罗欲言又止,“大王之意,是要确保您安全离开之后后,C才会将上述之物兑现。所以诸位,若你们不放心,可派出几名将士随我等出城,在验收无误后,再放行也未尝不可。” 唐寅斟酌着,身旁的将领也交头接耳,拿不定注意。 “单凭这几个破字就想换我大祁近万英魂的性命?真是笑话!”忽然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来!面前男子个子不高,脸上温善和睦,山羊胡子让他多了分亲切,少了分犀利,看着就像个无害的平常百姓。望着这边,面露一丝犹豫。 “这是我们督军。”林昊染示意一旁的萧清,克罗温善的脸上微微一怔。 不怪他诧讶,面前的人顶多称为少年,看着还不足二十。身量纤纤,布衣散冠,明显还未成年,这样的人竟是统领北境十万兵马的督军?! 虽如此,克罗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克罗见过督军。” “免礼。” 克罗谢过,目光才望向一旁耶律硕,“殿下可还好?” 耶律硕笑得邪肆,“本王好得很,克罗,你若不来,我就打算住在这了,但就怕萧督军不允许。” 萧清不理会他带调侃的目光,“克罗使者,有话请直说。” 克罗望了眼四周,萧清开口,“暂时就在这里吧,离辽军近些,克罗使者也好放心。” 暂时? 克罗眸子闪了闪,随即说道,“督军,克罗代表漠北使者前来,是想与贵国做个交易。” 萧清神色不变,克罗见状继续道,“将军知道二王子殿下在祁国手上,便想让克罗前来与贵国协商,辽军愿撤军不再越护城河一步,但请祁军让殿下平安回到辽营,届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祁国有何要求也可提出,我军斟酌后会予以回复。” 克罗先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态度也很恭谨,又不失大国风范,使者之位十分称职。 “只是克罗临走前将军特意交代,若殿下有失,漠北会倾尽一切兵力,必会讨个说法。还望贵国能在商议后,给我们一个答复。” 萧清依旧沉默,克罗心里嘀咕,难道这少年在故意拿捏姿态?好与他谈条件? “原来漠北使者来了啊!本将军来晚了,失礼失礼。”这是一队人浩浩荡荡上了高墙,最前面说话的人正是接到消息匆匆而来的唐寅。 “这位就是辽军使者?”唐寅望向克罗,他身旁的副官开口道,“这是我们安北长烈将军,居军衔二品职位。” “在下唐寅。” “见过唐将军。”克罗朝他行礼,唐寅虚扶道,“不必多礼,漠北使者到来,怎么在这里?随本将军到内堂一叙吧。”从头到尾对一旁站着的萧清视若无睹。 唐寅眼底精光一闪,笑道,“那就多谢将军,克罗临行前我家将军特意交代,如今天气寒冷,怕二王子殿下身子单薄,特让克罗带了件大氅给殿下。” “呵呵,并肩王威名广天下,理应如此。”唐寅话里有话,克罗感激一礼,便将拎着大氅走了而去。 林昊染忽然拦住上前的克罗,开口道,“克罗使者,如今两军都在等待谈判,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克罗步子一顿,唐寅面露一丝不悦,“林副将,你这样是否太过失礼?” 林昊染神色不变,冷着脸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克罗见状,忙打圆场,“无妨无妨,那就请唐将军带路吧!” “好好,并肩王,克罗使者,这边请。”唐寅侧身,示意其先行。克罗望向一旁,耶律硕懒懒道,“萧督军先请吧。” 唐寅似这才看到萧清般,“咦?原来萧督军也在此?这就是您不对了,怎么让并肩王和使者在这站着呢?还是让两位去屋内一叙吧!” 萧清没说话,见众人都望向他,忽然展颜一笑,“好啊,那就去喝盏茶吧,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少年原本平凡的五官,因这一笑变得生动慑人,宛如清风霁月,夜幕星辰般光彩熠熠,让站在最近的耶律硕微微愣神,等他回神,萧清已经越过他,走了过去。 “殿下?”克罗叫了声他,耶律硕迅速恢复如常,举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城墙。 耶律硕望着前面缓缓而行的少年,浅棕色瞳孔闪烁幽光。手缓缓放在胸口,那里一声声的强烈的跳动还未平息,仿佛是被什么蛊惑一般,要跳出胸口冲脱出来。 耶律硕眼底闪过疑惑,为什么?这不是第一次了,为何只有在面对这少年时,他才会有这种反应? “殿下,您怎么了?”克罗看着耶律硕神色不对,担忧问道。 耶律硕不语,目光始终追随前面那道身影,步子不由自主加快。寒风吹来,卷起少年长袍猎猎飞舞,纤瘦的身形显露无疑,羸弱的腰肢让他有种想环绕的冲动。 飞起的黑发撩过他的鼻尖,痒痒的,就像撩在他心上,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随之而来,那种香,不属于任何香料,而是少年身上特有的味道。身子不由自主靠近,手无意识张开想握住那丝秀发。 “啪。”一双手死死扣住他手腕,声音沉闷响起,李小力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上,此刻却闪着森森寒意。 耶律硕从忽然出现的少年身上感觉出了冷意,还有强烈的敌意。握住他腕子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咯吱作响。 耶律硕玩味得笑了,嘴上的邪肆越来越深,目光故意望向那边回过头微微蹙眉的萧清,眼底竟闪过一道放肆的暗光,且越发露骨。 李小力脸上拢上一层寒霜,刚想开口,前方便传来唐寅的斥责声,“怎么回事?” 唐寅跟身旁人吩咐了几句,大步朝这边而来,而李小力也顺势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你是何人?” “他是我的亲兵。”萧清淡淡开口,“唐将军,可否安排好了?” 唐寅目光落在李小力身上一息,便转开了,笑着对耶律硕道,“我已命人备好了茶点,并肩王这边请。” 耶律硕颔首,抬步走了过去,经过萧清时蓦地一顿,忽然俯身贴近他耳边,“真的很香…”声音低沉而暧昧,让萧清不适地拧了拧眉。 而这声虽低,却还是让一旁的李小力听见了,只见他眼底猛地一厉,森森冷凝。 “哈哈哈…”耶律硕仰头大笑,在唐寅的带领下,大跨步进了一旁的府院。 萧清眉宇蹙的更深,心中念了句莫名其妙,随即望向李小力,“怎么了?那边事情不顺?” “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那男人…不怀好意。” “漠北此刻忽然派出使者,确实有些奇怪。我已让刘千长他们去打探,有消息会立刻传来。” “我说得不是这个…”李小力沉默半晌,随即一脸严肃,“他可能对你的身份已经起疑,你要小心,不要给他可趁之机。” 萧清眸子蓦地一凛,沉了下来。望着走进府院的一行人,若有所思。 宽敞的大堂上,众人已纷纷落座。萧清坐在最上首,左侧是耶律硕还有漠北使者克罗。右侧是唐寅及一众大祁将士。 两方简单的客套话后,克罗开口了,“此次我军忽然到访,皆是因辽王听闻并肩王殿下失踪,情急之下才与贵国发生了冲突,失礼之处还望贵国海涵。” “哈哈,好说好说。”众人都心照不宣,明知漠北是故意推脱的借口,却无人说破。 “如今既然找到了殿下,那我辽军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还望贵国能让在下将殿下安全带回,之后的损失和细节,我们再详谈。” 唐寅笑道,“并肩王在祁国做客,我们也未尽地主之谊,既然贵国使者到访,自然要一同好好招待。只是漠北率十万铁骑突袭我祁国边境,造成我军兵马损失无数,这笔账,就算我不说,贵国也该先给出些诚意吧?否则,唐某实在无法向众将士交代。” 克罗起身,朝众人身拘一礼,“此事确实是我方考虑不周,将军临行前交代,给贵国造成的损失,漠北会一一赔偿,这是我方列出的赔偿单,还请诸位过目。” 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旁边的人接过,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上位的萧清。 下面的唐寅眼底闪过一丝阴戾。 萧清淡淡扫了两眼,没有说话。望着少年没有波澜的神情,唐寅道,“萧督军,情况如何?” 萧清挥手,那人又将纸递给了唐寅。唐寅接过,望着上面列出的一条条赔偿,脸上掩不住的惊讶和欣喜。 “这纸上所写的条款,贵国当真愿意奉上?” “白纸黑字,岂能有假?” 唐寅哈哈一笑,“好好!若真如此,那真是极好!贵国的诚意,本将军收到了。还请两位在后堂歇息片刻,等我们商议过后,再通知二位。” 这时懒懒坐着的耶律硕开口了,“本王倒是很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说着,走过去从唐寅手中抽出了纸张,目光扫了过去,“没想到本王竟然这么值钱…” 边走边念,“战马三千匹,粮草五百担,珠宝玉器十箱,白银一万两…嗤嗤,克罗,你确定父王能同意你用这些东西来换本王?就算父王同意了,那些武将和各族长老们会同意?” 克罗道,“殿下说笑了,您是漠北的哈勒(神之子),就算是奉上我等的性命,也要确保您安然无恙。这些皆是身外之物,若是能用这些换取您的平安,没有人会反对的。只是…” 克罗欲言又止,“大王之意,是要确保您安全离开之后后,C才会将上述之物兑现。所以诸位,若你们不放心,可派出几名将士随我等出城,在验收无误后,再放行也未尝不可。” 唐寅斟酌着,身旁的将领也交头接耳,拿不定注意。 “单凭这几个破字就想换我大祁近万英魂的性命?真是笑话!”忽然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争执 铁校尉一身铠甲,身后跟着俞筱和武良,跨步走了进来。 唐寅见状,脸色一沉。外面跑来一个士兵,见此情形面向唐寅慌张道,“小的…实在拦不住…” “下去!”唐寅眯眼,站了起来,“铁校尉身受重伤怎么还特意赶来?此处有唐某还有众多将士坐镇,出不了乱子,几位还是好好回去歇息吧。” “唐寅!你竟然私自关押将士,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还只顾自己的私欲,根本不配为将!”当武良看到看见铁校尉和俞筱被人扣押的一幕,心里早就火烧火燎,现在看见唐寅便想更是憋不住了,“你别忘了,北境军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武良你再说一遍!”那边有人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武良还想张口,被一旁的铁校尉拦住,“住口。” 他声音粗沉,有一种威慑在其中,话刚落,堂内众人都渐渐没了声。毕竟铁校尉在军中多年,长年的威信仍在。尤其是他此刻身上的凛寒之气,让人不敢怠慢。 “诸位都是为了我祁国安危,有分歧也正常。但在现在,我们的敌人并非彼此,而是这些侵犯我大祁的蛮人们!”铁校尉的目光锐利地望向耶律硕两人。 “辽人无缘无故攻打大祁,还在我营内肆意妄为,投毒杀害北境将士,如今他们的并肩王被捉,就来单方要求两方停战,以为只是做出些明面上的补偿就没事了,当我们大祁是什么?!祁国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谁都别想走!要战便战!我祁国的男儿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绝对会给你们血战到底!” “对!血战到底!” 铁校尉的这番话在引得他身后将士一阵应和,大堂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糊涂!铁牛,这还轮不到你插嘴!空有一身蛮力没有脑袋的家伙!难道你不知,若两方再开战,伤亡只会更严重?!若真是这样,还有谁能守护北境?朝廷已经传达了意思,和平解决此事,才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漠北已经拿出了诚意,何必在这纠缠不休?!铁校尉该知道,长期争战会大量消耗国力战力,你一力主张战究竟是何用意?” 铁校尉丝毫不让,一双寒目此刻正散发着慑人的光,“身为大祁的将士,还未开战就有了退缩之意,何必讲那么多漂亮话!如果今日真依了你,将来此事传扬了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我祁国?怎么想大祁的战将?是不是谁都能对祁国随意出手?然后再赔偿些损伤就可一了百了?到时大祁的国威何在?将来还如何在九州之上立足?!简直是荒唐!” “你…!”唐寅气极却无从反驳,望着他的神情透着不善。 “铁校尉说得对!决不能轻易放过这些蛮子!否则咱们死去的北境战士算什么?!” “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家伙!这么着急去送死你们就自己去!别拖上我们!” “战!” “不战!” “战!” “不战!” 两方围着这个话题,争吵不休,眼看着有越演越烈之势。那边的耶律硕笑得越发邪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戏。 “啪。”一道风声袭来,接着就见大堂中间放着的香炉一寸寸裂开,“砰——!”猛地炸响开来!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叮…”一颗石子落地,滚落几圈停了下来。众人一惊,望了过去,一人挥出的手臂正缓缓收回,正是站在萧清身后的郝猛。 唐寅大惊。 没想到少年身边这汉子武功竟然这么高!那可是紫铜香炉,竟然被他用一颗石子就击碎了!这需要多强的腕力?多深厚的内力? “都吵完了吗?需要我再给诸位一些时间么?”萧清神色淡淡,只是那眼睛却黑得无际。 下面没有声音,所有人都被方才郝猛那手给震住了,哪还敢多言? “很好,你们不说了,那便听我说。”萧清指了指一旁座椅,“铁校尉,俞千长,武千长,坐。” 铁校尉三人在路上已经知道城墙观战台上发生的事情,因为将关押地点告诉武良的,正是李小力。萧清在下了观战台后便让李小力去寻找关押铁校尉和俞筱的地方,之后李小力便将此事告知了后方的武良,毕竟以他的身份,唐寅安排看守的人也不敢与他大动干戈。 只是,在三人知道萧清的身份后,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谢督军。”三人落座,虽心中还未平稳,但面上却如常。 “唐将军也请坐。” 唐寅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其他将领也纷纷落座。此刻大堂内,聚集了北境军绝大多数将领,他们神色各异的望着上方少年,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并肩王,克罗使者,两位既然来到这里,就先去歇息片刻吧。来人,带两位去后堂休息。” “萧督军为何要将本王支开?本王可是一点都不累。”耶律硕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萧清面无表情,“既然不累,要么让我身边的人陪并肩王练练手?” 郝猛挺了挺胸,向前一步。 耶律硕笑道,“还是算了吧,看来本王很不招人待见啊…”起身缓缓上前,凑近萧清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看了眼少年没有表情的脸,笑了声便大跨步离去。 两人在士兵的带领下,迅速离开了,大堂内只剩下祁国的将士。 唐寅蹙眉,“萧督军这是何意?本将军不认为此事还有再议的必要…” “没打算再议,只是不想让诸位在敌国面前更丢脸。” “你说什么?”唐寅微怒,萧清却不为所动,“将己方矛盾暴露在敌方面前,我不认为这是好事。” “你…”唐寅勉强压下怒火,随即冷笑,“看来萧督军是已经有决定了?那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如何?” 萧清端起旁边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没有开口。 “怎么?难道督军还没想好?还是有什么疑问?” 萧清啜了口茶,缓缓道,“唐将军认为漠北的诚意有几分?” “漠北所列的赔偿条件你也看了,而且那个耶律硕也在我们手中,萧督军还担心什么?”唐寅心底十分不耐烦。 铁校尉冷笑,“就算耶律硕在我们手中,也不表示辽人会坐以待毙。列出那么多诱人条件,怎么看都觉得不妥,其中必然有诈。” “铁校尉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就算有诈,我们十万大军难道怕他们?” “唐将军!一个月之前漠北就趁机突袭我边境大营,导致近万名将士战死,现在你怎么保证他们没有不良居心?万一骗得我们将耶律硕归还后不履行承诺,到时又该如何?” “那你想怎样?”唐寅蹙眉道。 铁校尉起身,朝上方萧清抱拳,“耶律硕贵为漠北王族,却使用卑劣手段肆意毒杀祁国将士,此种行为实在令人不齿!除非漠北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将此劣行通告天下,承诺永不再犯,否则决不罢休!” 唐寅大笑,“哈哈哈,你以你为你是谁啊!竟然生出此种荒唐想法?真是好笑!若真像你所说,蛮人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在天下立足?这种要求好比打他们的脸,你觉得他们会同意?” “他们敢做就要敢认!近几年边境时不时遭受流寇蛮人骚扰,他们的小动作更是越发明目张胆,若此次不好好给他们个教训,真当我祁国没人了?!可以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铁校尉这席话确实很精准,此处绝大多数人都长年待在北境,能隐隐感觉出漠北近段时间确实是不安稳起来。只是在座的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辽人了,他们打起来是绝对得蛮横不要命,小打小闹尚可,但若真打起来,就凭他们,恐怕… “铁校尉,若真这样辽人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最近营内一直不安稳,若此时再与辽人发生冲突,恐怕对我军不利啊…”对面有人开口。 “是啊,近日营内人心动荡,流言蜚语不断。再加上还有士兵发疯一事未解决,造成人心惶惶,选在这时后与辽人对战,不是明智之举啊!” “是啊…” 俞筱一脸冰冷地望着对面议论纷纷的众人,内心冷笑。 这些人一个个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是害怕与辽人开战。近年来平静的日子已经让他们快失去警惕心,所以才会这么轻易便让军偷袭成功,失了边境大营。如今退居沧州,享受了几天好日子,一看要开战就不愿意了,果然平静只会让人居于安逸,没了思危之心。 就在两方将要再次争吵起来时,“嗑——!”茶杯与桌子发出一道刺耳声,接着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战与不战,已经不是谁能决定,战争早就开始了。” 唐寅拧眉,“你什么意思?” 萧清面无表情,“你们以为耶律硕会没有任何准备便潜入大营?辽军突袭,我方失守退居沧州。接着辽人以十万铁骑直逼城下,在城外耗费了无数财力兵力,却又在这个时候选择议和,真因为我们抓住耶律硕的原因?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清眸子漆黑如幕,淡淡扫了眼他不回答。唐寅看着少年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有种异样从心底传来。 铁校尉沉思半晌,开口道,“萧督军的意思现在危机还未过?难道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时间到了,自然会清楚。”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试探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执,萧清很快将他们遣散,出了府院。只是通过今日,他已经大概了解北境军的势力划分,还有他们此刻的心境。望着铁校尉俞筱几人冷寒的神色,他知道如今的北境军,即使有铁骑十万,要想对战如虎狼之军的辽人,也是危机重重。 “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就想着安生,瞧他们刚才那副怂样,俺看着就想抽他们几巴掌!”郝猛想着方才堂内的情景就来气,除了铁校尉几人,其他人一听要与蛮人开打,一个个那脸色都变了!还未打就怂了,那要真到了战场上还打个屁啊! 萧清一路上没说话,原本他想去鬼谷子那边,却被李小力拦下,“先去休息,你一夜未合眼,衬着这个时间赶快去躺一会。” 萧清想了下便也没勉强,又叮嘱了他几句,便在林昊染给他安排的住处歇下了。 “督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清打断林昊染的犹豫,坐在桌前,“辽人忽然议和,我知道并非因为耶律硕。只是他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还未可知,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 林昊染蹙眉,“只是唐寅他们肯定会有行动,若是让他们乱来岂不是更危险?”之前在议事大堂,他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他能感觉现在北境军已经彻底分为两个阵营。 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战意,如果连他都涉入其中,这无异于就是火上浇油!只是他担心若没有一个确定决定,这种分歧只会越演越烈! “盲目的判断只会让情况更糟,在没有把握前我不会下决定。”萧清淡淡道。 林昊染急了,“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再犹豫了!如今能有这个身份说话的,只有您了!万一失了先机,我军岂不是更被动了?现在将军昏迷,唐寅居心叵测,您是唯一有说话权的人,趁耶律硕还在我们手中,主动出击我们才能掌控大局…” 忽然声音一顿,望着眼前波澜不惊的人,他才察觉自己的失礼,“是属下逾越了,请萧督军见谅。” 萧清望着面前脸色难看的林昊染,起身走到窗前,须臾,才缓缓开口,“很久之前,我曾经因为一次错误判断,害得数十人命丧大海,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饿鲨蚕食,尸骨无存。那时的我初出茅庐,在没有了解敌情下擅自做了判断,我对自己的推测很有自信,认为只要经过理性的抽丝剥茧,周密计划,那我们的行动就万无一失。可是后来我却发现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目光遥远,似沉浸在眸中思绪中,“我自私地将所有人的性命赌在我不成熟的臆测中,没有想过后果,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就那样将十几个鲜活生命葬送深海。我不会忘记那些人最后的目光,绝望,仇恨,还有惊恐。相信了我,最后却是这种下场,那种目光充斥着诅咒和怨念,恐怕谁看过那种目光,都终生难忘。” 他的声音是沉静的,如往常般没有波澜。只是这平静的背后,林昊染不知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诉说此事。 “人在什么位置,就要承担多大责任。现在的我并非普通士兵,也不是帝都副掌史萧清,而是一个手握十万将士性命的人。我的每个决定都关乎这十万人的性命,牵动着他们身后无数亲人。在没有把握前,我不会拿任何人性命去冒险,或者去试探敌国的意图。既然有了这个身份,我会担起这些人的性命,对他们负责。” “耶律硕此人狡诈凶戾,敢潜入军营,就表示他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而此刻他却没有行动,就表示他在等待,或者说时机还未到。在没有摸清敌人目的之前就擅自行动,才会陷入被动。有时虽需要冒险,但若是无法估量冒险带来的后果,那这种行为就是愚蠢。局势未明,敌人未清,这种情况下两方较量,心理战就是关键。” 萧清转身,眸子深不见底,“只要他们行动,就会露出蛛丝马迹。现在耶律硕在我们手中,他们行动前会顾念这点。其次,我已让人在青云城外打探消息,并派出三队巡城兵驻守,以防万一。端木校尉已令人去寻找解药,营内中毒士兵也控制起来,暂时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 “等待一个突破口,总有沉不住气的一方会先打破僵局,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望着面前的人,林昊染久久没有言语。 原来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人已经默默做了这么多。突然手握十万大军,却没有让他被权利冲昏头脑,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布置好了一切。 冷静,沉着,思虑周全。这少年所表现的一切早已超越同龄人,可是他也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啊!甚至还没有他大,为什何会如此?他超乎常人的平静背后,究竟经历过什么? 林昊染眼底是复杂,望着萧清的目光不知不觉带着一丝痛惜。 “方才是属下失礼了,既然将军将大权交予您手,就表示他相信您的能力。”林昊染眸子渐深,“属下亦如此,单凭督军吩咐。” 萧清望他,嘴角勾了勾,须臾,道,“有一件事,还真需要你去办…” 林昊染从屋内出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萧清伫立在窗前,扫了眼周围,便关上窗户。 现在需要休息,他需要有一个清晰的头脑。躺在榻上,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萧清是被脸上的一阵陌生触感惊醒的,意识很快回笼,床边的人靠得很近,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脸,渐渐朝下移去。 带着丝丝的探寻,还有一抹不知名的古怪情绪。 “啪”萧清一把抓住要抚向他嘴角的手,缓缓睁眼,眸子锐利幽凉,“并肩王这随意闯人屋子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呵…”耶律硕没有丝毫被抓住的尴尬,唇角仍是淡定的慵懒,“本王只是看萧督军睡得这么熟,不忍心打扰而已。” “那我还真该多谢你了。”萧清面无表情坐起。 耶律硕轻笑一声,却不想蓦地一动,高大的身子扑来,牢牢压住他。眸子淡淡扫了眼胸口抵着的薄刀,轻笑,“你连睡觉都带着它?” 萧清冷冷道,“现在看来带着它睡觉很正确。” “呵呵…萧清,你还真是对我时时防备,为什么?难道你对那个男人也是这样?”耶律硕微微凑近,“我们高高在上的陛下是否也曾这样碰过你?” 手指灵巧撩起枕边摊开的黑发,轻嗅,“好香…” 萧清眸子一冷,银光闪过,一道血印瞬间出现在耶律硕手背。 “嗤嗤,还真是不留情啊,我若再慢点可能这个手指就不保了…” “咎由自取。” 耶律硕毫不在意萧清冰冷的语气,随意地甩了甩指尖的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滴血恰好落在了萧清脸上。 鲜红的血映衬着白皙的脸,让少年平凡的五官竟蓦地多了分妖艳。那双深邃的眸子越发冰凉的光,似带着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耶律硕目光一深,手不由自主朝他眼眸抚去。只是还未碰到,薄刀已至!耶律硕大笑一声,轻巧闪过,隔开他的手腕,手掌灵活一绕便去捉他的手腕。 萧清一手撑床,借力一脚便踢了过去!“啪——!”耶律硕一把抓住他脚腕,手一用力,便将他强行扯来!萧清感觉身子一滞,在被拽过去前,身子一个旋转,愣是挣脱它的束缚,另一脚踢向他下颌! “好身手…”耶律硕堪堪躲过,两人就在这不大的榻上开始了一场搏斗!你来我往,银光重重。 在并州萧清曾近距离看过耶律硕与郝猛的对战,短短几个月时间,现在的耶律硕身上多了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没有了之前的狂气,变得内敛而沉稳。 萧清眸子微眯,手中薄刀一转,在耶律硕惊讶的目光下忽的幻化成道道光影,猛地朝他袭去! 这是…?! 耶律硕微微诧异,不过他反应倒十分快,身子迅速一转,长袖挥旋,堪堪躲过袭击,而这时的萧清一个旋身朝他踢来! “砰——!”正中他胸口,耶律硕退后一步站稳,眯眼望来。 萧清冷冷望他,拿起一旁锦帕将脸上血迹抹去,随手丢到地上,“耶律硕,再随便碰我,我就废了你。” 耶律硕扫了眼被划烂的一小截袖口,唇角邪肆地勾起,“能近身与萧督军交流,就算被废了,那也值了!” 萧清冷笑,“并肩王是犯贱,还是有受虐倾向?既然你这么喜欢与人近身交流,那我便选几个人与你好好切磋一番如何?” “这个萧督军便不懂了…”耶律硕缓缓上前,眸子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人,“我只想跟你近身交流,毕竟像萧督军这么讨本王喜欢的,已经不多了…” 这种暧昧不明,又隐含深意的话,若现在有其他人在场,任谁听了都会产生不好联想。 萧清面无表情,淡淡道,“耶律硕,你究竟在试探什么?是试探我,还是…在试探你自己?” 耶律硕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望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年,眼眸渐深。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毒 “你想说什么?” 萧清擦拭着薄刀上的血迹,“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只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了。” 耶律硕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钻出,盯着面前的人,一抹阴沉渐渐透出,却不想蓦地又恢复懒散,轻笑着靠近低语,“那你呢?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在利用你,还是不愿承认,跟本王比起来又怎样?” “刷——!”耶律硕胸前衣襟裂开一道口子,萧清面无表情,“耶律硕,你管太宽了。只身闯入我的屋子,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耶律硕摇了摇修长的指尖,微抿薄唇,一抹诡异的笑出现在他脸上,“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萧清眸子一冷,“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耶律硕身子忽的袭来,快如闪电,瞬间来到萧清身后,左手箍住他身子,右手砍向他胳膊! 萧清胳膊肘一麻,薄刀脱手落下,暗骂声一个肘子朝身后人面门拐去!却不想这时他的身子竟忽的一软,力气似瞬间抽空般迅速倒下! 耶律硕准确接住他,邪佞勾唇,“本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萧清抬眼,眼瞳冰凉,“你对我用了毒?” 耶律硕轻揉抚着怀里人面颊,“不对你使些手段,你怎会乖乖听话?” “什么时候?”萧清忽的想到什么,瞳孔皱凝,“是血?” “呵呵…萧督军果然聪明。本王体内的血经过百种奇毒侵蚀,只要稍沾上一滴,就会中毒。若没有我的药,你根本无法解毒。” “你想怎样?”萧清很快恢复平静。 耶律硕轻笑,嘴角微勾,“我想怎样难道你不知?”手指邪佞地划到萧清唇角,来回摩挲,直到看见那两片霜色染上夕阳枫色,才缓缓停下。 “本王一直很好奇,为何每次面对你时,都会有种古怪念头。现在看来,不是本王的问题,而是萧督军长相实在太过秀丽,让人忍不住想赏玩一番啊…” 萧清目如刀锋,“没想到堂堂并肩王,也会有这种癖好。只是我之前就说过,你若不介意雌伏,那萧某试一次又有何妨?” “砰——!”萧清被狠狠掼到地上,耶律硕狼眼透着阴邪,“你若有本事让我臣服,那便由你。只是现在,究竟谁为鱼肉,谁为刀俎,萧督军还不清楚?” 两人一上一下,很明显是耶律硕更占优势。 萧清觉得眼前一片黑蒙,忍不住闭了闭眼。纤长的睫羽微颤,在白皙的面容上增添了一分脆弱得柔美,耶律硕不由得松了松手。正在这时,萧清却猛地屈膝,抬腿踹向他脑袋! 风声忽至,耶律硕有些狼狈地躲开,萧清快速站起,身子晃了晃望向这边。 “还真不能有一丝大意,狡猾的小东西,竟然趁我不备偷袭。”耶律硕缓缓站起。 “对付你这种卑鄙的人…就该用这种方式。”萧清抬眼,只觉得面前景象开始有重影,男子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是否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无法动弹?若不是你中毒,方才那一脚,我恐怕就得晕过去。” 萧清眼睁睁看着缓缓靠近的人,手撑着一旁木桌,“外面的人呢?” “现在还有功夫关心别人?萧督军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你觉得若他们闯进来后,看见你在本王身下辗转吟哦,这些人…会怎么想?” 萧清身子一震,面如寒霜,“卑鄙。” “呵呵…这叫策略。萧督军应该明白,两方实力相近情况下,只有先发制人的那方才能获得一线战机。”耶律硕笑得越发邪佞,“但此策略也只适用萧督军,若换成别人,本王可下不去那手。” 萧清盯着走过来的人,手中薄刀紧了紧,“耶律硕,你确定此计可行?我身边通常都有人护卫,今日却没有,你不觉得奇怪?” 耶律硕步子一顿,没有说话。 “你确定现在周围没有我的人?还是你觉得我会这么不小心,任你摆弄?” 室内有一瞬间的死寂,随即是耶律硕狂肆的大笑! “哈哈哈!萧清,你觉得我会中你的计?”一把扣住他的下巴,耶律硕贴近,“若是以前,我心中必会动摇。可是现在不会,若你周围真的有人,他们在本王进来接近你时就会冲出来!毕竟本王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他们肯定清楚,而到现在仍未有一人出现,就表示…你周围根本没有人。” 耶律硕狼眼闪烁,“何况本王布在外面的人,会不清楚周围是否有人?萧清,是你大意了。还记得帝都城外林子那次吧?你和那个男人是怎么对我的?本王说过,当日之事,来日会加倍奉还!这次,本王定会亲手毁了你!” “呲啦——!”布匹断裂的声音,萧清衣襟在耶律硕掌中散成碎片!身子蓦地一震,刚想出手就被男子牢牢锁定双手,身子被压在了头顶桌上! “啪——!”茶杯落地,摔成碎片!响声清晰回荡在整个屋内。 “嗤嗤,真的没人来呢…看来青云城内很不安生,否则你怎会将身边所有人都派出去?”耶律硕将萧清双手按在上方,另一手开始一点点解他里衣的布扣,脸上神情淡漠,“放心,本王可没那种癖好。只是做做样子,若让我碰你,本王会觉得十分恶心。” 萧清手指紧紧攥起,紧咬下唇,希望能恢复神智。感觉身上衣服在一点点剥落,心也渐渐下沉。 这是一场赌博,若在这时被他发现身份…恐怕不好。为了改变身形,他穿了许多层,胸前、腰腹还裹了厚厚的棉布。若被他看见,身份必暴露无遗! 萧清低垂的眼帘抬起,“既然并肩王觉得恶心,那萧某自己来可好?” 耶律硕望着少年纤瘦的身子,苍白的面容多了分羸弱,此刻无助地躺在他身下,他心底莫名竟升起一丝满足。 纤细的脖颈包裹在白衣下,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丝丝血管透出,微微凸起的喉结映着两道精致的锁骨,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里衣在他方才扯弄下,微微散开,多了分凌乱,配着那抹颈项,竟让人忍不住想蹂躏。 耶律硕眼眸渐深,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俯身贴上了那抹白皙。 萧清眸子陡睁,似不可思议!双臂不断挣扎,却被身上的男子轻易制服。而耶律硕在双唇贴上瞬间,身子便不由一震。他从未想过,仅是肌肤相处一瞬间,他的心竟不受控制要跳出来般! 一丝电流从唇下传出,引蹿全身!他想也不想,张嘴便狠狠咬了下去! “呜…”萧清不由自主痛呼,听到这个声音,耶律硕身子陡然一僵,接着狂风暴雨般在他脖颈处舔舐起来,疯狂中透着浓浓的*。 不该是这样!不应该这样!耶律硕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让他停下,可身子却不知为何不听使唤! 他从未想过,只是这样一个触碰就会让他放下一切顾虑,理智全无!鼻尖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似乎是一种上瘾的毒药,让他欲罢不能! 呼吸渐重,鼻息全部喷洒在她颈项,让萧清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浑身僵硬,指尖早已深陷掌心,却紧抿双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躲闪,他追随。她往后退,就被他瞬间箍住,拉了回来。双腿被压,原本中了毒就已经让她浑身无力,此刻更是没有反抗机会!耶律硕双唇在她脖颈四处游移,右手竟然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这时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主子!”耶律硕身子一顿,猛地抽开了身子!望着身下的少年,满目不可思议! 他在做什么?!他竟然真的对一个男人…! “主子!您在里面吗?”听不到屋内的回应,门外的人又呼唤了一声。 “什么事?”耶律硕扶起萧清,将碎裂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望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主子,要赶快离开了!咱们的人拖不了多久了!” “本王知道了。” 萧清从始至终皆没有开口,垂下的眸子闪烁幽光,冰冷慑人。 “跟我走。”耶律硕低沉开口。 萧清垂首,面无表情,“这由我决定?” 耶律硕一把抬起萧清的下巴,“说得对,你没得选择。”话落,便径直点了她的昏穴,接住少年软倒的身子,横抱起来。 目光落在他脖颈处斑斑红痕,耶律硕心底复杂难辨,却又有种他不敢正视的答案呼之欲出。 手中紧了紧,将一件披风当头罩在她身上,推开了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使者克罗,还有他的两名部下,他们皆穿着北境兵服。 “主子,前来接应的人已经等着了。” “走!”耶律硕话不多说,几人迅速离去! 他们身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跟着。周身全部笼罩在阴影中,望着被耶律硕抱在怀里的纤瘦身影,披风下双手早已青筋赫赫。 噬魂漆黑的面具下,那双黑眸似寒冰笼罩,深不见底。 身影一闪,再望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冰凉的空气在隐隐波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城南流寇 此刻天际乌云密布,轰隆作响。原本还晴朗的明日霎时阴暗下来,似被一层黑布笼罩般。 青云城三里之外,辽军仍然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处。两军遥遥相望,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青云城南面城门处,马蹄作响,兵刃相接,隐隐的打斗声传来。一身甲衣的刘山正带着一队北境军与忽然出现的流寇厮杀! 他奉萧清之名,守在南面城门。高鹏出城打探消息不久,城外就出现了一批流寇,不声不晌攻了进来! 刘山一刀砍翻一个流寇,对身旁人说道,“这些都是城外山隘一带的流寇,怎么会忽然跑来攻击南城?城门怎会忽然打开?守城的人究竟在干什么?!” “好像是城外巡逻兵回来时,恰巧被伏在周围的流寇截了。流寇扮成咱们的人让守城开了门,然后就攻了进来。” 刘山心底涌出怪异,随脚踢飞一人,喘了口气,“都干什么吃的,偏偏在这时出了岔子!守城的人都他妈搞什么?没弄清楚就开城门,真她娘得傻子!你赶紧再去调些人过来,赶紧把混乱压下去!” “是!”那人领命冲进城内,须臾,又一队北境军涌了出来,与流寇迅速交战在一起。刘山脸色沉重地望着已被破坏的城门,吩咐人道,“快让人把城门修好!别放一个流寇进去!另外让人在周围巡哨,若发现异常立即来报!” 他身旁的人面露为难,“千长,现在所有兵力都集中在正门,抵御辽军,根本没有多余兵力分过来。就算有,也都去了其他另外两个城门,实在腾不出人来了…” 刘山脸色沉肃,望着面前的打斗,忧心忡忡,“护城河已结冰,恰好这时流寇来攻,万一辽军声东击西突袭南城,那就糟了…” “千长,有人来支援了!”忽然有人开口,刘山转头,就看见隋莫正带人冲出了过来! “小隋!”刘山冲了过去,挥斩大刀便刺穿一个想偷袭隋莫的流寇,“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一直守在北门么?” “俞筱在那里守着,我就过来了。” 刘山抹了把汗,“你们那边没事吧?没有状况?” “没有,所有巡城兵已经全部撤回,我们是听闻撤回来的巡查兵说这边有异动,才匆匆赶来探查。” “幸好你来了!赶紧把他们解决了吧,我担心再拖下去会出事。” 两人话不多说,也迅速加入战斗中!而在城外激战正酣时,城内墙角处一小列人正悄悄想大开的城门移去。 “主子,属下去清理障碍,您趁乱快逃出去,出了城自有人接应您。” 这一行人正是从城内而来的耶律硕等人,此刻的耶律硕已经易了容,克罗望了眼他怀中,开口道,“主子,把他交给属下吧。” 耶律硕眼睛扫了他一眼,随即拢了拢披风,“你们去吧。” “是。”其余两人迅速离开,克罗望着仍抱着萧清不松的耶律硕,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开口询问。须臾,城外传来信号,克罗与耶律硕沿着墙角,缓缓朝城门而去。 在来之前,耶律硕便已经换上一身平民衣服,此刻整个南门一片混乱,他们混入人群中,不肖片刻,便出了城门。 这边,刘山打得正兴,大刀砍飞一人,一脚踹飞一人,不到片刻他周围便全都是倒下的流寇。抬头张望半晌,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 那是个粗壮的黑须大汉,身着虎皮,一把青龙大刀耍得虎虎生威。有近身的北境军向他攻击,不一会便被他斩杀。刘山知道他便是这群流寇的头头了,所谓擒贼先擒王,他大喝一声,腾空便跃了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俯冲大刀便劈了下去!黑须大汉瞬间被扫下马,迅速站起,两人很快便打了起来。 那汉子身手也不错,但却无法与长年征战沙场的刘山相比的。几个来回就被刘山制住,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刘山运气,大喝一声,“都住手——!谁不住手我便杀了他——!” 城外众人听到声音皆停下动作,齐刷刷望来。散落四周的流寇转过来一看,纷纷大惊失色,“二当家——!” 刘山见目的达到,手中大刀又紧了紧,一脸杀气,“所有人通通放下兵器,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住手,快住手!”一小个子流寇见状忙惊呼,“千万别伤害我们二当家的…” “那还不快把兵器放下!”刘山又一怒吼,吓得那小个子直摆手,就怕他一个不稳真抹了他们二当家的脖子,慌忙朝周围自己的人吼道,“都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噼里啪啦”所有人都快速放下了兵器,北境军一拥而上,将没了兵器的流寇纷纷制住。 刘山见状,一脚将身前的人踹趴在地,“将他们给我绑了!通通押回去!” “是!” 耶律硕混入人群内,还未完全脱离,就被刘山这一招“擒王”给弄得进退两难。 “主子,现在怎么办?”克罗望着很快就被制服的流寇,暗骂了声蠢货。 这些人都是他们找来的,为的就是衬着这些人制造混乱时,他们能顺利逃出城。只是克罗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弱,没一会就被北境军制住了,他们逃跑的时间根本不够! 耶律硕扫视四周,开口,“别轻举妄动,若现在我们逆着人流,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先看看再说。” 正在这时,那边有个北境军朝他们喊道,“那边两个人,傻愣着干啥?还不过来帮忙?!” 克罗一滞,一时没有反应。 “就是叫你们呢!没听见啊!”几个兵缓缓朝他们走来,望了眼耶律硕怀里,“咦?这是什么?”说着便去掀罩在外面的披风。 “啪”耶律硕一手抓住他,朝几人讨好的笑道,“这是小弟,因在城内得了重病,便想带他去城外的寺庙看病,望几位兵爷通融一下。” “得了重病?”最前面一人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猛地掀开披风,在看到耶律硕怀里满脸脓疮的人时,连连后退。 “这什么病?看着这么渗人?”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城内大夫说挺严重,让小的赶快带小弟去城外治疗,否则天热了就很容易染上瘟疫。” 一听‘瘟疫’二字,那几人又再次后退几步。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离开吧!在病没治好前别回城里了!”几人像赶苍蝇似得连连摆手,耶律硕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站住。”一人忽然开口,狐疑地快步走了过来,“怎么看着你们两个这么面生?说说是住在哪的?” “回兵爷,我们是住在城南的勾栈村的,村头数第七个房子就是我们家,您以后如果去那附近巡逻,可以去我们歇息弄口酒喝喝,我家婆娘酿酒的手艺可是一绝!” 克罗早让人将他们假扮的人的身份打听清楚了,此刻回答也是从善如流,丝毫没有引起几个北境军的怀疑。 “行了,你们走吧!” “谢军爷!”克罗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刚抬脚,“啪嚓”一个东西从身旁耶律硕怀里滑出,掉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一人走上前,拾起地上巴掌大的牌子翻来翻去。克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耶律硕见状更是戾气骤现! 华紫色金牌上游龙浮现,无极二字赫然清晰,仿若闪烁神光般让人不敢直视。这样一个东西,就算是不识货的几个北境军都察觉出了不对,猛地神色大变,“你们到底是…额…” 只是还未待他们出声,就觉得身子一软,晃悠悠便倒了下去。而一人手中的刀就这样“铿——!”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周围顿时一阵安静。 刘山目光扫来,巡视半晌,当看到一块反射的紫金牌子时,眸子骤然一缩,“抓住他们——!” “刷——!”所有人抽出兵器,涌了上来!忽的从不知从何处冒出十几个人,挡在耶律硕身前,与涌上来的北境军厮杀起来! “主子,走!”克罗想也不想,拿起地上的兵器在前方开路! 耶律硕眼底暗沉闪过,挥袖将地上的金牌拾起,当看到上面‘无极’二字时,眼中阴戾更甚。将怀里的萧清拦腰抱起,迅速朝前奔去! “哪里走——!”刘山大喝,手持刀跃了过来!隋莫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便拦下了耶律硕和克罗! 刘山望着面前容貌不惊的两人,双眼眯起,“你们究竟是何人?” 耶律硕二话不说,身子似鬼影般闪过,刘山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脑后一凉,身子一矮,头盔上的缨羽便被瞬间斩断! 刘山心陡然一惊,脸色阴沉。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快,现在脖子恐怕已经跟身子分家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还未待他细想,就觉得身子一软,“铿——!”他单膝跪地以刀支地,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的人! 怎么回事?!这人究竟干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路追踪 那边隋莫正与克罗纠缠,转眼看见倒地的刘山,顿时大惊,手上动作快了几分,却不想面前文绉绉的人舞起刀来密不透风,让他寻不着一丝缝隙。 耶律硕脚勾起一把大刀,握在手中,看也不看周围惊恐的北境士兵,挥刀朝刘山脖子砍去! “千长——!” “叮——!”兵器相撞,发出刺耳声音。众人看见一道高大身影不知何时从一旁蹿出,拦下斩来的刀,捞起地上的刘山跃到了一旁。 刘山艰难转头,“你…怎么…?” “别说话,调息凝神,你中了毒。”一旁站着的是俞筱,而救了他的,却是一个健壮大汉,这个人他知道,是小萧身边的人。 郝猛把人交给俞筱,转过头。望着对面的人,怒喝,“把人给我放下!” 耶律硕道,“我若说不呢?” “混蛋!你竟敢掳俺家二清子?老子削了你!”郝猛对那块紫玉金牌再熟悉不过,他绝对不会认错! “耶律硕,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俞筱望着对面的人,很容易便猜出他的身份。会使毒,武功高强,且有能力掳走萧清,并给他易容,能同时做到这些的,在青云城内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个人! 耶律硕也不废话,直接撕开脸上的面具,俊美的面容下看不见一丝慌张。 “耶律硕!果然是你!赶紧把二清子放下!”若不是一旁俞筱拉着,郝猛早就冲过去了。 “不可能,他,本王今日是要定了!” “混蛋——!你想都别想!”在并州时,他就眼睁睁看着二清子被他掳走,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俞筱道,“耶律硕,你已经被包围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越来越多的士兵齐刷刷涌来,耶律硕的十几个人很快被围困,脱不开身。就连这样,耶律硕仍气定神闲,“是吗?” 这种悠闲的语气,让俞筱感觉莫名的诡异。忽的,他感觉身后一阵凉意,刚想动弹胸口便传来一阵痛意! “千长——!”周围人惊恐。 “噗”血花飞溅,俞筱不敢置信望着身后那人,“你…” 隋莫冰冷的脸上溅到几滴鲜红,将穿透它胸口的剑猛地拔出,随即手腕一转,便刺向一旁刘山。 “铿——!”郝猛反应极快以剑挡开,却不想隋莫袖筒一动,两把小刀在手猛地掷了出去!郝猛堪堪躲开,那边刘山因受伤,肩膀中了一刀! “隋千长,您这是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多数人都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为什么隋千长会对俞千长出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隋莫冷冷甩了甩剑上的血,声如寒铁,“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话刚落,他身后的人齐刷刷拔剑,猛地挥向一旁。兀得惨叫声四起,站在一旁的北境军在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诛杀!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他们出手的会是站在一旁的同伴! 俞筱脸色冷寒,他做梦都没想过,隋莫竟然会背叛! “隋莫,为什么…?” “为什么?他本就是我的人,本王最亲爱的二弟,漠北的三王子,耶律修。”耶律硕笑得邪佞,俞筱却大惊!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隋莫,会是辽人!而且还是漠北的王子! 此刻的城南已经血光一片,慌乱和惊恐充斥在众人心中。因为他们不知道,身边还有谁能相信。平日最可靠的伙伴,下一息就可能是取他们性命的修罗,这种怀疑的根一旦种下,他们之间就再无信任可言。 “隋莫…教头一直信任你,将你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你怎么忍心伤他…?!”刘山捂着血直流的肩膀,瞪着隋莫。 被背叛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更是血淋淋的痛! “信任?只有你们最天真了,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否则怎会让别人假扮成他,故意试探我?” “你什么意思?”俞筱眸子一缩。 隋莫望向那边被披风罩着的身影,却不说话。克罗快步走到这边,“主子,快走吧!否则待会其他人听到动静赶来就麻烦了。”随即望向隋莫,“三殿下,这里交给我,您与主子快离开这。” “谁都不准走!把二清子放下!”郝猛大步上前,目光凛凛。克罗猛地挥袖,趁着所有人不备扔出一物,顿时在周围炸开!一阵紫烟冲出,遮挡众人视线,再一转眼,哪里还有耶律硕几人的影子? “混账——!”郝猛怒喝,腾空便追了出去!俞筱还未来得及拦他,郝猛便没了身影。 “来人!迅速派出一队人马,随我出城追击!”俞筱扯住欲起身的刘山,“快回去通知铁校尉,让他加固城防,将隋莫…叛敌的消息告诉他,让他速速派人来支援!” 敌人掳走了萧清,先不论萧清是十万北境军督军,就是他手握无极令一事,也不能让他落入敌人之手! “可是你的伤…”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去!” 俞筱以最快的速度上马,带领一队人冲了出去!耶律硕的人逃了大半,其余小部分很快被镇压。 城外一道隐秘的小径上,耶律硕一行人正快步奔袭。 “主子,三里外一处小林里,咱们的人就等在那。” “恩。”耶律硕淡淡应声,将怀里的人紧了紧,耳朵微动,侧头,“后面。” 一道箭羽朝疾驰而来,几人转身,身后不远处一人快速追来! “把二清子放下!”郝猛手持弓箭,一箭射穿后面一人,身上杀意凛然! “真是难缠的家伙…”克罗嗤了声,“主子,三殿下,你们快走,这人交给我!” 耶律硕和耶律修迅速离开,克罗手一抖,一条铁鞭握在手中,“抱歉,此路不通,好汉还是回去吧。” 郝猛落下,望着渐渐消失的耶律硕,心中焦躁万分,“俺没功夫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刷”一声抽出自己的贴身兵器,原本只有一臂长的木棍被他猛地拉开,随即一扭,“咔嚓”一声,一人高的长枪出现在身侧! 克罗望着那古怪的兵器,心中更加谨慎。郝猛却未给他思索时间,大喝一声,提枪刺来! 克罗手腕一绕,铁鞭卷住长枪,郝猛周身气势陡盛,长枪诡异一转,竟硬生生将铁鞭震断!雄厚的内力激得克罗连连后退,满目诧异。 因焦急被掳的萧清,郝猛用了全力,克罗自然抵挡不住。 “俺没功夫跟你在这耗,你尽全力吧!” 克罗扔掉铁鞭,从地上拾起一把剑,郝猛长枪在空中旋了一圈,似长龙咆哮而来!“咔”兵器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两人迅速激战在一起! 这边,耶律硕一行人快速奔向小树林,他从头到脚罩着一件宽大披风,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身形。 “主子,咱们到了。” 四周一片安静,除了稀疏的小林再看不到其他。耶律硕扫望四周,微微蹙眉。 “咕咕”一旁的人发出暗号,须臾,林内某处也发出同样声音。 “主子,咱们的人马上就到。”等了一炷香后,隐隐听到林子不远处有异动,马蹄阵阵,随即就见一队人御马而来,迅速来到耶律硕几人面前,翻身下马,“末将参见殿下!” “免礼,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殿下请上马。” 耶律硕将披风掀开,一张丑陋化脓的脸映入众人眼前。他翻身上马,小心地将易容后的人放在身前。这时,身下的马开始不安的嘶鸣,来回打转,耶律硕狼眼微眯,感觉林内有有股诡异的气流在打转,心底警惕陡生。 “咻——!”忽的一只箭袭来,直直刺穿一人胸膛!耶律硕勒紧缰绳,转头望去,郝猛一身杀气站在不远处,手中箭羽正瞄准他,“把二清子放下!” “哼,追得还真紧,交给你们了。”耶律硕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吩咐一旁接应的人,随即调转马头。 “站住——!”郝猛看见萧清再次被人带走,怒喝一声腾空跃起,却被耶律硕的人给拦住,眼睁睁看着耶律硕就要离开,而这时,变故陡生! 四周忽然涌出无数甲兵,齐刷刷将他们围住!拉开的弓箭直直对准他们,紧接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缓缓走出,目光望向这边,“耶律硕,束手就擒吧!” “是你?”耶律硕瞳孔一缩,没想到这个人竟会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人正是在城墙上见过一面的林昊染!林昊染目光落在耶律硕身前,“并肩王,这个时候不是该在青云城么?现在带着我方萧督军要去哪里?” 耶律硕不答反问,“本王很好奇,你为何会在这里?” 林昊染没有表情,“恕林某无可奉告,现在此处都是我们的人,并肩王还是别做无畏挣扎了,乖乖下马跟我们回去吧!” 耶律硕懒懒一笑,除了方才的惊讶,现在已经恢复平静,“若本王说不呢?” 林昊染眯眼,朝身后人一挥手,“那林某就不客气!” 耶律硕手掌微紧,狼眼泛出幽光,身侧长剑缓缓拔出,蓦地冷风忽至,胸口一阵剧痛!耶律硕不敢置信望向胸口,身子一滑便摔落下马! “殿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耶律硕逃跑 “不准动,不然我割破他喉咙!”冷冷的声音一喝,耶律修上前的步子一顿,不敢再妄动。眼睛阴沉地望着拿刀抵着耶律硕脖颈的人,“你怎么还能动?” 萧清一手撕开脸上的面具,微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后退。”望着周围一动不动的人,手中的薄刀又贴近一分,一丝血从耶律硕脖颈汨汨流出,“我说,后退。” 这下周围的人不敢懈怠,开始缓缓后退,郝猛一个箭步冲上来,“二清子,你没事吧?” “恩。”萧清捞起地上重伤的耶律硕,“全部放下兵器。” 这次耶律修等人不再犹豫,手一松兵器全都落到地上。林昊染朝示意身后,甲兵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呵呵…”忽的耶律硕幽幽笑出声,那笑声怎么听都觉得诡异,“你没有中毒?” 萧清扫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在屋里时,你全在做戏?让我将你掳走,还让人埋伏在此,为的就是要将隐藏在北境军内的暗眼全部拔起?” 旁边耶律修陡惊,想起之前在城南的种种,脸色越来越难看。 耶律硕胸口的血越流越多,让他脑子有些犯晕,但并不影响他思路,“为什么?”他丝毫不在意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微微转头,“为什么不杀我?” 方才他靠他那么近,原本可以将他一刀毙命,他却没有这么做。胸口上的伤刺得很深,但并未刺中要害。 “离心脏最近的是动脉血管,一旦破坏,便会流出大量血液。并肩王在北境军营搞出士兵发疯一事,难道想不出我为何要这么做?” 耶律硕眸光闪动,联想之前种种,蓦地一凝,“原来如此,你是为了我身上的血?” “错了,只是为了不让你有机会反抗而已。” 萧清淡淡开口,从袖口中掏出一物,蓦地扎进耶律硕脖颈! “你做什么?!”耶律修大惊,就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郝猛拦住。望着萧清手中的东西,坚硬的细管穿透肌肤,一道红色液体缓缓流出,导向巴掌大的琉璃瓶中。 须臾,一整瓶鲜红的血液尽满,萧清拔掉刺尖,将瓶子递给一旁的郝猛。 “咳咳…”耶律硕轻咳,笑道,“你如果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萧清狠狠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如果不想血流而亡,最好不要再说话,保持体力,林副将,把他们都带回去!” 甲兵迅速将耶律修等人制服,郝猛过去一把拽住耶律硕,将他双手绑住,失血过多的耶律硕根本没有反抗机会。 “萧督军真是导演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只是不知事情是否真如你所愿?” 萧清转过身,冷冷望他。耶律硕就算是在穷途末路之际也未出现一丝狼狈,“怎么?难道懂此毒的人没告诉你,想要解北境军身上的毒,除了本王身上的血之外,还需要些东西么?既然本王知道怎么制毒,自然也懂得解毒之法。迷魂草…你不想要吗?” 林昊染脸色微变,他是知道要想解毒迷魂草是必要的东西,但此刻耶律硕提出此物,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本王做出的毒,自然还留有制作的毒草。迷魂草生长在漠北深处九嶷山悬崖,需穿过危险重重的森林,萧督军认为你们有几成把握拿到草药?” 萧清望他,“你想说什么?” “只要萧督军跟我回漠北,本王自会将迷魂草双手奉上,如何?” “耶律硕你做梦!二清子凭什么跟你走?!”郝猛大怒,“别忘了,你还在我们手中!” 耶律硕只望向萧清,“究竟怎么做,由你决定。” 林昊染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并肩王想以此做要挟未免太可笑了!竟想让我大祁一军统帅随你回漠北?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何况,我军早已派人去寻找解药,并肩王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别浪费精力了。” “是吗?你们确定那些人能在本王的监控下进入漠北?” 林昊染一惊,“你什么意思?” “本王的人之前刚截住一群想偷偷潜入漠北的人,你们猜本王会如何处置他们?” 萧清双眼微眯,一言不发。 林昊染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真伪,“你觉得我们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们,本王只是在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想要翻身越岭深入我漠北险地,没有本王的同意,可没那么容易。” 林昊染沉默,这时萧清忽然开口,“耶律硕,若你真手中真有迷魂草,之前为何不说?你知道解毒之法,应该明白要想解此毒,需要你的血,还有迷魂草根,两者缺一不可。那你应该清楚,我之前所做,或许是为了降低你的警惕。可你却没有及时防范,这说明…你手上根本就没有迷魂草。” 耶律硕笑得一脸邪佞,“本王怎么知道,你为了接近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一向高傲的萧督军如此委曲求全,本王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耶律硕目光落到少年脖颈周围,他还记得那里光滑白皙的肌肤,清冽诱人的香气,想到这里,唇角笑意更深。 连林昊染都察觉了他目光的怪异,微微蹙眉。萧清面无表情,眸子却更冷,“耶律硕,还是留点力气养伤吧,别白费功夫了。把他们带走。” 甲兵迅速上前将他们押了下去,这时,远远一骑策马而来,一传哨兵慌忙翻下马来,“启禀督军,不好了,城里起火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林昊染喝道,“起火?!好好地怎会起火?!” “刘千长正命人收拾残局时,就见城内东北角起了大烟,不一会火苗子就蹿了起来。现在城里已经一片慌乱,刘千长请求两位速速回去!” 林昊染脸色难看,“速速回城!” 萧清与林昊染迅速跃上马背,郝猛带着耶律硕等人紧随其后,一众人迅速朝城内奔去! 为何会起大火?是天灾?还是人为?耶律硕的眼线几乎全被拔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办到此事?刘山和俞筱呢,他们现在在何处? 萧清脸色深沉,一路狂奔,脑中万千思绪瞬息闪过,忽然似想到什么,蓦地勒住缰绳! “督军,怎么了?” 萧清总算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 那个传哨兵,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从城外只有一条大道,而这处林子却极为隐蔽,他怎能准确无误找来这里? 萧清脸色骤变,猛地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督军?!”林昊染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仍然一夹马腹追了出去! 远远的,萧清便听见一阵打斗声,伴随着熟悉的怒吼,他狠抽马腹,似离弦的箭奔了出去! 眼前一片混乱,郝猛正与几个辽人缠斗,而耶律硕和耶律修早已不见踪影。萧清停下马,环顾四周,在看到一处时目光一顿,奔了过去! 插在地上的长戟上,一个带血披风在轻轻舞动,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鎏紫金牌,淡淡血迹映在上面,让人感觉莫名诡异。 萧清将金牌拿起,似乎能看到那个男人将东西放下时得逞邪肆的笑,手掌微微收紧。 那边郝猛很快将剩下的辽人撂倒,四处张望才发现没了耶律硕等人的身影,大骂一声便冲了出去。 “别追了!”萧清拦住他,“周围肯定还有接应他们的人,追了也没用。” 郝猛忿忿,“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萧清不说话,郝猛气恼地一拳打在树上,咬牙,“是俺的错。” “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才中了他们的计。”萧清没有沉浸在懊恼中,很快便吩咐人清理这里。远远的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即林昊染的身影出现,而他身旁跟着的,竟是早早追出城的俞筱。 两人翻身下马,俞筱看见萧清没事,才松了口气。林昊染环顾四周,“督军,发生何事了?” “耶律硕他们跑了。”萧清淡淡开口,“之前那个传哨的小兵,是耶律硕的人。” 林昊染神色一凛。怪不得方才见萧清神色不对,原来是这样。 “耶律硕在四周安插了这么多人,他恐怕早猜到事情会有变,所以提前做好了打算。” 俞筱道,“我带人追出城,刚进林子就被忽然出现的一群人缠住,无法分身。现在看来,恐怕他们就是耶律硕派来接应的人了。” 林昊染脸色难看,“废了那么大功夫,还是让他们给跑了!督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耶律硕的性格,敢独身一人闯入敌营,不会没有一丝准备。如今他身受重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那么快好。再加上昨晚一战,辽军损耗大量兵力,接下来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如今两方主帅皆受重伤,兵力折损相近,再战只会两败俱伤,耶律硕没那么傻。” “而且,此次一个重要目的我们已经完成。”萧清眸子深邃,望向若有所思的两人,“潜藏在军中的细作已被清除,接下来只待休养生息,等待两军正式开战!” 第二百四十九章 高鹏被制 “督军,末将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隋莫…是辽人?”俞筱仍对隋莫的背叛无法释怀,毕竟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生死,沙场征伐,对彼此都是最信赖的存在,而隋莫的忽然背叛,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其实最早怀疑他的,并不是我,而是铁校尉。”萧清淡淡丢出一个惊雷,惹得俞筱和林昊染一阵诧异。 “教头?怎么可能?我们几个当中,教头最看重的就是隋莫那小子!还经常让他随侍身旁,悉心教导,对他十分耐心,怎么会怀疑他?”俞筱困惑了。 萧清淡淡道,“正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会将他安排左右,方便观察。铁校尉起初也并不确定,直到这半年,辽人的动作越来越大,再加上此次辽人突袭,北境失守,还有近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铁校尉和褚将军才终于确定他的身份。” 不过铁校尉其实也有一点私心,他应该也希望用真心来感化隋莫吧,毕竟隋莫也曾与他们并肩作战,俞筱等人也对他感情深厚,若知道事情真相,定会遭受打击。 无论怎样被人背叛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俞筱沉默不语,萧清淡淡望他,“选择不同,所走的道路也不同。有些人的身份注定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俞筱很清楚,作为漠北的耶律修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可是心中仍被什么堵着一般,噎哽得难受,微微苦笑,没有做声。 萧清不再多说,令所有人整军,一行人迅速朝城内奔去。 ** 青云城十里之外的荒野,高鹏小心地躲在石头后,观察不远处正在休憩的大军。 他身后一个小兵小声道,“千长,咱们怎么办?” 高鹏抿嘴,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面前浩浩荡荡的大军延绵数里,看他们的旗帜和兵服,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 鬼夷大军。 这个时候鬼夷军队出现在这里,他不会天真得认为他们是在无所事事得闲逛。 “你赶紧将鬼夷大军潜藏在此的消息传回青云城,告诉督军,让他务必加强防守,提高警惕。”高鹏心中感到愈发不安,“快去!” “可千长您呢?” “我要留在这监视他们,你们赶紧离开!” 小兵点头,“那千长您小心,属下会尽快赶回来!”话罢便俯身后退,高鹏继续监视前方大军,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猛地转身。 只见方才要传令的小兵一身是血倒在地上,身旁还站着一人,准确来说是个一身铠甲的高大男子,手中的剑在嗒嗒滴着血。 高鹏紧握兵器,脸色一沉。 “看看这是谁啊,偷偷藏在角落窥探,难道是想通风报信?”男子望着高鹏冷笑,“来人,将他们拿下!” 一群人冲了上去,高鹏虽身手不错,但如何能抵挡得了层层攻击?不出片刻,就被人制住,其他隐藏在周围的祁军也被一一揪出。 男子冷冷望着高鹏,“将他押下去,交给殿下处置,其余人,格杀勿论!” 高鹏挣扎着被押了下去,身后是一片惨叫,尸横遍野,逐渐染红了荒地。 “怎么能让你们坏了殿下的好事?”男子长剑入鞘,不看满地的血腥,转身离开。 狂风大作,卷起漫天黄沙,逐渐掩盖住那一片猩红。荒地再次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青云城内。 临时搭建的救援帐篷,易容后的鬼谷子正一脸阴沉地给人包扎。 “哎呦,疼…”伤口处的绷带紧紧一勒,疼得那伤兵顿时龇牙咧嘴,“小兄弟,你轻点,轻点…” 易容后的鬼谷子大概二十出头,从头到尾绷着张脸,手上动作不松分毫,“疼也忍着!嚎什么嚎!” 凶猛的声音一出,那人顿时不吱声了,待鬼谷子给他包扎完,他二话不说便一溜烟跑了。 鬼谷子冷着一张脸收拾面前的东西,小清抱着一堆草药走了过来,“师傅,别总绷着个脸,二哥让你待在这不是也为你好吗?” “什么为我好?那臭小子竟然让我堂堂药鬼子待在这给劳什子士兵疗伤,这不是气我么?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鬼谷子扭了扭脖子,小清很狗腿地上来帮他揉着酸疼的肩膀。 “不知二哥现在怎么样了,方才城南传来不小动静,大哥也不在,他们没事吧?” 鬼谷子闭着眼,“你瞎操什么心?他们能有什么事?二小子他鬼着呢,能从他手底下讨得便宜的人,老夫还没见过呢!” 小清想想倒也是,“对了师傅,小力去哪了?怎么今天都没看见他?” “那小子啊…” “小清小清!”那边石洪远远跑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怎么了石大哥?” 石洪微微喘气,“小萧…不是,萧督军他们回来了!” “真的?”小清惊喜,忙奔了出去,身后鬼谷子不满,“臭小子,你上哪去?” “我一会就回来!” 小清和石洪刚奔出去没多久,就见萧清和郝猛远远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林昊染等人。 “二哥!”小清一个箭步跑了过去,心底重重松了口气。 一旁的郝猛望着他一个爆栗赏了过去,“臭小子,没看见俺啊?就知道你二哥!” 萧清痛呼了一声,使劲揉着脑袋,“大哥你怎么总打我脑袋啊!下次能换个地方不?” “还啰嗦…!” “好了你们两个,小清,他在吗?”萧清打断两人的‘热络’,小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在的,师傅!” “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鬼谷子慢悠悠走了过来,望着萧清和郝猛,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个没事啊?既然回来了,那我就去休息了,这两天累死了…” 萧清扯住他,“等会,先把他治好了再说。”他侧身,露出被士兵抬着已经昏迷的俞筱。 鬼谷子一看,顿时不乐意了。他对研制草药,制毒很热衷,可对救人就不感兴趣了。这小子简直拿他当免费劳力使啊! “不治!”鬼谷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哎哎,师傅别走啊,二哥都开口了,你就帮俞千长治疗一下啊!”小清拽住鬼谷子。 “就是,老头你赶紧的!再拖下去他就死了!”郝猛在旁边搭腔。 “他是死是活关老夫何事?不治!”鬼谷子哼唧。 萧清淡淡道,“不治也行,你那堆收藏瓶瓶罐罐就别想要了。” “等等!”鬼谷子叫住转身的萧清,满面惊诧,“你小子不会把我辛苦收藏的东西给扔了吧?” “你说呢?”萧清浅浅勾唇,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鬼谷子直跳脚,“臭小子!你敢!” “再耽误下去你看我敢不敢。” “你给我等着!”鬼谷子忿忿,最终还是老实帮俞筱治疗伤口了,小清望着正指挥人将俞筱抬进帐篷的鬼谷子,纳闷了,“二哥,你真把师傅那些宝贝给扔了啊?” 萧清面无表情走到一旁账内坐下,“扔什么扔,我见都没见过。” 小清,“…” 二哥你牛! “督军,俞筱的伤…”林昊染仍然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吧,有老头在,快死了也能给你救回来!”郝猛道。 林昊染并不知道鬼谷子的身份,但看萧清几人对他的态度,就大约明白了。 将军曾跟他说过当时新军初入沧州时,萧清曾在林内受过袭击,后来有个老者救了他,不仅武功高强,且医术不凡。难道方才那人,就是那名老者? 若是这样,他就放心了。只是… 林昊染望着萧清,心中踌躇这要不要问出口。这时,萧清站了起来,望向他身后,林昊染转身,看见李小力正快步朝这边而来。 “小力,你去哪了?怎么都没看见你?”小清开口。 李小力径直走到萧清面前,望着他半晌,随即淡淡道,“东西都准备齐了。” 都准备齐了?什么准备齐了? 林昊染疑惑,见萧清转头望他,“林副将,跟我走吧一趟吧。” 林昊染诧异,忽然似想到什么,惊讶出声,“难道是…” 萧清微微点头,林昊染大喜,白皙的脸激动得有些泛红。 将军…有救了! 鬼谷子处理完俞筱的伤后,又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就走了出来。只是还未等他反应,双臂就被一左一右架住,拖着朝前奔去! “哎…等等…你们两个臭小子…”声音渐行渐远。 “二清子!老头子来了!”郝猛一把掀开帘子,与小清一块拖着鬼谷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臭小子,几天不打皮痒痒了是吧?二话不说就给我拖过来,你们两个…”声音蓦地一顿,在看到桌上的东西时,一脸惊讶,“那瘦小子把东西都找全了?” 萧清点头,眼眸微沉,“事不宜迟,老头。” “我知道,你们全都出去守着,萧萧,给我准备些东西。”鬼谷子快速吩咐几句,脸上已经没了发才的悠闲,快步走上前开始检查桌上的东西。 除了萧清,所有人都在营帐外等着。林昊染望着紧闭的帐帘,心里有说不出的焦躁。 第二百五十章 苏醒 “着急什么?有老头在,肯定能治好褚老兄的伤,你就别在这干杵着了,回去吧!”郝猛看着林昊染一身风尘,想让他回去休息,但林昊染却无动于衷,仍然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 “哼,木头。”郝猛不再说什么,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五年前,我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林昊染忽然开口,褚睿望向他。 停顿半晌,林昊染继续道,“有一次敌人来袭,我阴差阳错被逼着上了战场。那时我害怕得狠,敌人就在我面前亲自将剑刺进了我身旁人胸口。那血瞬间呲出了好远,我就呆愣着忘了反应。看着没有呼吸的尸体,连向我砍来的剑没察觉。那时我已经吓傻了,因为死的人,正是我的兄长。” 小清望过来,看着两人,悄悄走开了。 “就在剑离我只有一寸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有人忽然扑过来,替我受了那一剑!血喷在我脸上,我总算回神。看见挡在我身前的人,正是现在的将军。” “他没有看我,甚至连胳膊上的伤都没察觉,瞬间跃起与敌人战在了一起。而我就一直抱着大哥的尸体,谁劝都不撒手。直到有人一巴掌将我拍飞,我才回神。呵…将军那时的力气,比起你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我就觉得脑袋轰轰直响,脸上火辣辣地疼,抬头就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再哭鼻子,老子抽死你,现在给我滚蛋!’,这是将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林昊染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知为何有些好笑,“将军当时的脾气跟现在比可谓是南辕北辙,火爆得谁都不敢惹。可我那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似乎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喜欢,张口就咬到他手上!狠狠地,谁扯都不松口,直到感觉腮帮子都僵了,我才被人拉开。自知闯了大祸,就连别人要打我也不敢躲。没想到最后却是将军制止了他们,挥手让人都散了。” 林昊染面露追忆,想起当时那人走到他面前说得话,“如果想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就收起无用的眼泪,那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要想改变,就学会用剑来武装,而不是用眼泪逃避。” 林昊染想着这句话,无意识地将它喃喃出来,“当时我就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觉得难受又窝囊。从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愿再让人看不起,尤其是那个人。后来我一点点改变,一步步接近他,看着他成为一方将军,名扬四海,挥斥方遒。他是我的目标,也是我敬仰的人,他不只对我有救命之恩,对我更是亦兄亦父。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自褚睿受伤到现在,一直压在林昊染心中的巨石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一旦想到褚睿会死,他就觉得一阵绝望。 “若将军出了意外,我…” “你小子,不是跟你说了不会有事嘛,怎么这么死脑筋?!”郝猛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望着面前眼眶微红的人,一把勒住他脖子,粗声粗气道,“不会死!谁都不会死!那家伙可是俺郝猛的兄弟!能让俺看上眼的,哪会这么轻易死?你就把心收回屁股里,安心吧!” “是收回肚子里…”林昊染挣扎着。 “俺说收回哪就收回哪,啰嗦什么!” 林昊染沉默,嘴角却微微勾起。 “你们两个,吵死了。”萧清掀帘走了出来,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他心情很不好。 林昊染一看,心里咯噔一挑,难道将军他…? “督军…” 看着林昊染惊惧的模样,萧清拧眉,“你们两个,回去洗漱休息一下,晚上再来。” 林昊染一愣,“晚上?”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等晚上褚将军醒来,让他看到你们现在这副邋遢样也可以?” 林昊染听了顿时大喜,“将军没事了?” 萧清点头,“已经无碍。” “毒解了?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晚上吗?”林昊染已经高兴地结巴了,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丢来,心中巨石总算放下。 郝猛也很高兴,“二清子不是说了没事嘛你还担心什么?行了看你现在这副邋遢样,赶紧回去拾掇拾掇,等晚上褚老兄醒了,咱们再来看他!” “那督军,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将军吗?” 萧清淡淡道,“他刚解了毒,要好好休息,你们晚上再过来吧。” 林昊染想了下也是,就没再多说,跟郝猛一起回去了。萧清转身回到营帐,账内鬼谷子正在帮褚睿包扎伤口。 萧清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李小力掀帘走了进来,“怎么样了?” “晚上就能醒过来。”萧清淡淡道。 李小力走上前望他,半晌,微微蹙眉,“怎么了?” 他隐约感觉萧清神色有些不对,并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反而更加凝重,“出什么事了?” 萧清望他,“褚睿身上的毒解了,但方才我们在他后颈处发现了这个。” 他将白布摊开,上面躺着一根极小的尖刺,泛着黑紫的光。 李小力神色一凝,“这是…” “是血蜂的毒刺。”萧清眸子幽凉,“褚睿也中了迷魂草之毒。” 李小力双眼微眯,“迷魂草之毒会让人失去神智,变得疯狂。看来耶律硕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付褚睿和祁国大军。” 一旁鬼谷子总算处理完褚睿的伤口,在旁边净了手然后走了过来,“我已经将他伤口上的毒解了,但迷魂草之毒只能先暂时压制。幸好萧萧拿到了耶律硕的血,我配着之前压制此毒的药,一起给他服下了。这人内功深厚,毒素扩散较慢,待他醒来后,我再教他如何运功压制毒性,这样他就不会被毒素侵蚀丧失神智了。” 鬼谷子话锋一转,“只是,要想解此毒,还是需要迷魂草制作解药,否则,他撑不过五日。” 帐内一片沉默。 “行了,别绷着张脸了。不是有人去找了吗?等他们将迷魂草带回来,我马上制造解药,现在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给我回去休息,瞧你那张脸成什么样了!”鬼谷子盯着萧清那张削瘦的脸,眉头拧成疙瘩,末了转过头,“还有你,回去了怎么又跑来了?你也赶紧给我出去!不到晚上都不准过来!” 萧清和李小力被鬼谷子一顿后吼,随后就被赶了出来。门外的守兵奇怪地望了两人一眼,萧清脸色微黑,“这老头,精神头还真足。” “走吧,这里有他照顾,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李小力瞥了他一眼,忽然来了一句,“耶律硕的毒没那么好解,你怎么那么快恢复的?” 萧清挑了挑眉,“你在城南还安插有人?” 李小力不看他,“别转移话题。我之前给你的药,能暂时压制耶律硕身上的毒。但你为了快速解毒,竟用内力强行驱散,你…” “啊有点晕,小力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休息一下…” 李小力望着明显耍赖敷衍他的萧清,顿感无奈,一把抓住想溜走的萧清,掏出一瓶药递给他,“这是治疗内伤的,这几天不准再乱来,否则我就让那老头强行封了你的内力。” 萧清见状,忙接过,冲他嘿嘿一笑,“好嘞,多谢李管家,小的告退。”捞起药瓶,一溜烟便没影了。 李小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 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笑意逐渐消失。想到方才无意中看到女人脖颈上的痕迹,他眸子渐冷。 “耶律硕…” 夜晚很快来临,当萧清来到褚睿营帐内时,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铁校尉,林昊染,孙石等一众将领都在这里,见萧清进来,皆站了起来,“督军。” 萧清朝他们点头,床榻处传来一阵轻咳,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小萧来了…” 褚睿半倚在床上已经醒来,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脸颊凹陷,神色蜡黄,但那双眼睛还算清亮,“看你无事,我便放心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小萧谈谈。” 铁校尉几人点头,行了礼后纷纷鱼贯而出。不出片刻,帐内就只剩下萧清一人。 “坐吧。” 萧清走到一旁桌前坐下,“你现在不宜过度费神,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身体无碍,应该说原本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这次,多亏了你,小萧。我中毒一事,都听小林说了…” 萧清道,“你体内不只一种毒,你知道吗?” “恩,给我治疗伤势的,是上次出现在林里的老前辈吧?他都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想到,在我昏迷中会发生这儿多事。” 从分尸一案,士兵中毒,到漠北并肩王潜入军营,辽人夜袭,这短短几天,北境军遭受了一次次暗袭。若不是面前少年,北境可能已经乱成一片。当铁校尉将这几日的事情禀明之后,他才觉得,在昏迷前他做出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这少年,带给他的惊喜太多。 萧清将一物放在桌上,正是褚睿的兵牌,“原物归还,萧清使命已完成。” 褚睿目光落在铁牌上,“小萧,不问问我在昏迷前为何会有此决定?” “愿闻其详。”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城 “将十万北境军交给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恐怕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就连我,最开始也无法认同。但圣意难违,小萧,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做这个决定的并非我。” 萧清垂首,沉默不语。褚睿目光复杂,“陛下将无极令交给了你,就表示你身份不同,无论在祁国何处,你都拥有至高的决策权,这个权利,甚至能与圣意比肩。所以在我昏迷前才会有此一令,而事实证明,陛下的决议并没有错。” “小萧,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何会忽然辞官,但我能看出来,陛下对你是真的十分看重。”望着少年抬起的漆黑的眸子,从始至终都如一汪古潭,平静无波,褚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原本这就是你的事,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令牌我收下了,我中毒之事,暂时先别让他们知道。” “我明白。” “端木校尉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要想深入漠北,到达九嶷山再返回北境,至少需要三日,而且这还是在没有碰见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他们出发才两日,不会那么快。” 褚睿沉思,“九嶷山,地势险峻。而且在漠北深处,若耶律硕他们提前得到消息,在九嶷山附近设下埋伏,那端木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萧清点头,“我明白,所以,若明日依然没有他们的消息,就只能另寻他法。” “你有什么主意?” 萧清抬眸,漆黑如一望无际的星辰。 ** 黎明将近,一缕光束冲散晨雾,映在平静的青云城。经过这几日的风波,青云城内大部分商铺早已关门,百姓皆回到各自家中避难。因此,清晨的街道显得格外寂静。 偏巷街道上,马蹄阵阵。须臾,就看见一人策马狂奔而来。身后尘土飞扬,打破清晨的宁静。 “急报——!”“急报——!” “嘭嘭”睡得很浅的萧清猛地睁眼,坐了起来,门外正被人敲得咣咣直响。 “二清子你起来没?高鹏回来了!将军让你速速过去一趟!”郝猛的声音传来。 萧清扯过长袍披上,简单收拾了下,打开房门,“发生何事了?” 郝猛脸色沉肃,“高鹏似乎被人截了,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将军帐内。” “走!” 两人迅速朝褚睿营帐奔去,走进来时,铁校尉等人都在营内。高鹏站在褚睿旁边,一身是伤,双眼通红,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许久未合眼了。 “督军。”林昊染几人朝他点头。 虽然萧清已经将铁牌还给了褚睿,但褚睿并未撤去他督军一职,因此林昊染等人仍这样称呼他。 褚睿一身胄甲,坐在上方。见萧清过来,指了下身旁位置,“小萧,坐。” 萧清走过去坐下,对面坐着的正是唐寅,见萧清坐下冷嘲道,“萧督军还真是姗姗来迟,让我们好等啊!难道不知军报紧急,不容耽误么?” 林昊染微微蹙眉,刚要开口,萧清却早他一步,“是我大意了,抱歉。” 似乎没想到萧清会这么简单认错,唐寅微微一愣。 “好了,既然都到了,那便开始吧。”上方褚睿开口,“高鹏,将你打探出的消息都说出来。” “是。昨日,我奉萧督军之名,出城巡视。就在要返回之际,我派出的巡查兵在城西一带发现异样,我便带人迅速赶了过去。在距城西十里之外的荒地处,发现了一支正在休憩的大军。” “明黄战旗,朱紫甲衣,待我靠近后,才看清他们战旗上的图案,是鬼夷大军。” 帐内有一瞬间沉寂。所有人都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鬼夷大军无缘无故出现,绝非好事。 “大军延绵数里,至少五万人以上。发现此事后,我便准备撤离将小心传回城内,却不想被鬼夷人发现,除了我,其余人几乎全被杀害。我被押送至一人面前,那个人,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鬼夷国三皇子。” 唐寅大惊,“鬼夷国三皇子,千凌羽?” 高鹏脸色沉肃,“对。鬼夷将领虽只称呼那人殿下,但我看见了那人长相,与传言中三皇子的长相十分接近。而且鬼夷上下将士对他都十分恭敬,我想能有如此威望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那之后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很奇怪,那个三皇子并未严加拷问我,只是让人将我关押起来。之后鬼夷大军一直原地不动,直到晚上刮起狂风,他们惊了马,我才寻得空隙,逃了出来。他们发现后一路追踪,直到我进了沧州地界,他们才停下,我便一路狂奔回到了青云城。” 高鹏虽寥寥几句,但其中的惊心动魄,可想而知。 “娘的,那群鬼夷人绝对不安好心!现在突然在这个时候来北境,定有阴谋!”刘山怒道。 “但关键是,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俞筱伤势未愈,脸色发白,“鬼夷距北境千里之远,他们为何要特意绕那么远来到这里?鬼夷国国主庸懦,真正掌控大权的就是三皇子千凌羽,为何此次他竟亲自率兵前来,是友军?还是想浑水摸鱼?” 俞筱的这几个问题可谓是直戳要害,褚睿沉吟半晌,开口道,“在未掌握鬼夷国真正目的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军与辽人一战,损伤近三成兵力。若此刻再与鬼夷国开战,实非上策。” 唐寅道,“那要如何?难道坐以待毙?鬼夷国此举明显心怀鬼胎,若他与漠北联合起来,一同攻打咱们,我方定会全军覆没!” 褚睿道,“那就更不可妄动,如今之计,只能先派遣一队先锋过去打探消息,与鬼夷国谈判。大祁与鬼夷原本就是友邦,九州皆知,若没有由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出兵。” 武良点头,“只是若谈判不成呢?规定是死的,只是一纸章程而已,要想开战他们能找出无数由头!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老武说得对!不能让鬼夷国小看了咱们!区区鬼夷,还敢跟我们撕破脸不成?” “刘千长,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现在我军是两面受敌,万一真开打,咱们哪有胜算?” “那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大祁是九州第一大国,谁敢来犯,就要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哼,匹夫之勇!” “你说什么?!” “砰——!”褚睿面前的茶杯瞬间碎裂,一张四方脸上凛寒,冷冷望向众人,“都住口。”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褚睿在北境军中的威望无人可比,就连唐寅也是望尘莫及,所以他动怒,没人再敢多言。 “现在敌人分两方,辽人已退出沧州地界,鬼夷大军在城西十里外。我方不仅要重点防范这两处,还有时刻小心其他附属小国趁火打劫。” 褚睿望向一旁,“铁校尉,你率兵两万驻守西门。” 铁牛起身,“末将遵命。” “武良,俞筱,你们率兵一万,驻守南门。” “是!” “孙石,刘山,你们率兵一万,驻守北门。” “是!” 随后褚睿目光落在唐寅身上,“唐将军,你与我一同驻守东门。” 唐寅眼底异光闪过,随即开口,“唐寅遵命。” 命令很快一一下达,褚睿环顾众人,“大战在即,不得有一丝马虎,一旦发现异样,立即来报!” “是!” 众人很快退了出去。 “小萧,你跟我来。”褚睿站起,萧清跟在他身后,朝里面走去。 “小萧,鬼夷大军突至,目的不明。现在需要一人去与他们交涉。众人中,只有你曾与鬼夷三皇子打过交道,这次可能需要你走一趟。” 望着面前少年,褚睿神色微沉,“鬼夷来意不明,这次,可能会有危险。出了青云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所以你可以选择。” 褚睿心中清楚,鬼夷国此次来者不善。一旦交涉破裂,萧清很可能会沦落敌手。虽是交涉,但其实是要劝鬼夷国退兵,而很显然,此行注定不太平。他思虑许久,一直很犹豫。萧清无可厚非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他是可能在成功交涉后,活着回来的人。但万一发生意外… 萧清将褚睿眼底的矛盾和担忧尽收眼底,眼眸微垂,随即嘴角微勾,“这可不是方才决议果断的褚将军啊?优柔寡断的褚将军,萧清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稀奇稀奇。” 褚睿一愣,顿感无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萧,此行危机四伏,很可能危及你性命。若你不愿,我不会强迫你。这不只是因为陛下的命令,也因为我不愿看你发生意外,命丧他地,你该有更好的选择。” 褚睿眼底闪过复杂。若不是在这里,这少年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才智和陛下的宠信,名扬天下,受万千名士才子追捧。而不是现在冒着性命危险,与人周旋。 萧清唇角勾了勾,淡淡道,“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每个人想要的不同,所以选择也不同。而我的选择,只追随本心。将军,跟千凌羽真正接触过的,在这只有我。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也没有。” “成大事者,总要懂得取舍。” ------题外话------ 督军是三品武官,位于二品宣武将军之下。比起其他同级将领,实权更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出城 林昊染一直守在帐外,转身见萧清掀帘出来,快步走了过去,“我跟你一起去。” 萧清一愣,随即轻笑,“萧某要出恭,林副将也要跟我一块去?” 林昊染不看他调侃的神色,眉宇沉肃,“督军要出城吧?你对周遭并不熟悉,我跟你一起去。”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林昊染很清楚褚睿将萧清留下的原因。 萧清笑意微敛,淡淡道,“好啊 。” 似乎没想到少年会答应那么爽快,林昊染有些疑惑,接着就看萧清继续道,“只要你能放心重伤未愈的褚将军。” “将军的伤不是已经…” “怎么可能会好那么快,他刚才都是强撑的。”萧清打断他,“毒虽解,但余毒未清。这段时间他无法动用内力,也不能操劳,否则不仅会气血攻心,筋脉受损,甚至可能会功力尽失。你确定要跟我出城,任褚将军一人乱来?他的性格你该知道,若不是倒下,就算再困难,他也会咬牙撑下去。” 林昊染沉默,“但此行危机四伏,不能让你一人去应对,将军也不会让你这般乱来。” “就算如此,我也不需要一个无法全心全力,心有顾虑的人随我出城。你该知道,一旦无法专心,在危机关头,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萧清面无表情,话语毫不留情。 林昊染神色一黯,抿唇不语。 其实他明白,萧清说得都对,就算自己随他出城了,心中也会一直牵挂城里,无法专心。一瞬间的大意,很可能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萧清扫了他一眼,“不过,我何时说过我要一人出城?” 林昊染猛地抬头,“我即刻点出百名强兵和弓弩手,随你出城!” “等等!”萧清叫住就要离开的林昊染,淡淡道,“百名强兵就不用了,我只要三人。” ** 临时搭建的救援营帐外,小个子少年正在焦头烂额地忙碌,将运来的药草安置妥当,少年抹了把汗。“嘿!”身后有人拍了拍他,少年转过头,惊讶,“是你…” 校场内,远远一道修长身影在不断练习射箭,抽弓,搭箭,松弦,动作有一些迟缓,但让人惊讶的是他的高度凝聚力。郝猛远远看着他,抬脚走了过去。 一群散兵聚集在城内一角偷闲,看见一人缓缓走来。 “老石来了!快过来,说说今天又有什么消息?” “这个啊…”那人呵呵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随意坐在一旁,开始将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一一讲给众人听。 目光一转,在看到一人时,忙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将军营帐内,褚睿看着面前三人,眉宇微拧,“小林,你确定是他们?” 旁边的林昊染脸色不太好看,仔细打量三人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宁浅,小豆,石洪三人直挺挺立在帐内,一动不动。 “请问,您找,找我们来,什么事…?”小豆一紧张就结巴,低着脑袋不敢乱看。 石洪呵呵一笑,“原来您就是宣武将军,敝姓石,名洪,今年三十三,家中排行老五,上面还有四个兄长,下面还有两个小弟,一个小妹,爹娘早得死…”石洪嘴开开合合说个不停,从自家三代到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一个不拉全脱口而出。 宁浅则始终一言不发,呆板得像个木头 。愣愣望着帐内挂着的一把弓弩上,眼睛直冒光。 “咳…”褚睿轻轻咳了声,转身朝林昊染招手,“怎么回事?” 林昊染凑了过来,“这三人,是郝猛小清他们找来的,属下也不清楚…” 不怪褚睿惊讶,面前三人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就带他们几个过去,真的没问题? 就在这时,萧清总算走了进来,他身后是郝猛,小清,和李小力。 “都来了。”萧清朝三人点头,走到褚睿身旁,“将军,就他们三人。此次出城,我想带他们三个过去。” 褚睿望了望三人,表情有些古怪。萧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未过多解释,“庞大的队伍不仅会拖慢速度,而且易引人注意。比起从没有接触过的人,他们三个我更了解,行动起来也更默契些。” “就算这样,但只带三人过去,万一交涉破裂,夷人对你动手,到时怎么办?”林昊染还是不赞同。 “你啰嗦什么,二清子说这么办就这么办!你就别瞎担心了!”郝猛打断林昊染,“不是还有俺们三个跟着呢?有俺在,看谁敢动二清子?” “你以为你们是去干什么?过家家啊?你们是与敌军谈判,稍有不慎,就可能性命不保!就算你身手不凡又怎样?能抵挡得了鬼夷的上万大军?” “你小子…”郝猛还想说什么,萧清摆了摆手,望向他,“若他们想动手,我就算带上千强兵过去也无济于事。” 林昊染不说话了,褚睿沉吟,随后有了决定,“小萧,既然你已决定,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但切忌一点,量力而行,不要勉强,万事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萧清点头,“我知道。” 褚睿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过头,“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 待褚睿将事情原委详细说出来已经一炷香后,三人听得一脸诧异,而且十分疑惑。他们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萧清为何会找上他们,甚至连拨给他的百名将士能拒绝了。 “你们心中现在一定有很多疑惑,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们一一解释了。”萧清望着三人,“你们可以选择,去或不去。并非强制性。因为途中会有想象不到的危险,甚至可能丢掉性命。我不想让勉强你们,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 萧清眸子幽邃,“我会尽我所能,护你们周全。但同样的,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真心实意的。” 小豆和石洪相视一眼,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宁浅开口了,“我有一个疑问。” 萧清望他,“你说。” “为什么选择我们?十万北境军中,应该多得是高手,何况以你的观察力,想要快速掌握他们的能力,应该不难。” 褚睿有些讶异他的敏锐,若常人经历此事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便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萧清眸子漆黑,须臾,淡淡勾唇,“没什么特别原因,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十万北境军中,你们三个,我最中意 。” 林昊染一呆,旁边的郝猛大笑起来,“哈哈哈!二清子说得好!” “二哥真是的,这是什么理由…”小清嘀咕。 李小力唇角浅浅勾起。 褚睿有些哭笑不得。目光掠过那矮个子少年通红的耳朵和闪闪发亮的眼睛,老实汉子不好意思挠头的腼腆模样,还有那个开口问他的青年不由上扬的眉角,他无奈轻笑出声。 这少年啊… 夜幕很快降临,城西大门缓缓打开一角,一小队轻骑快速奔出,须臾,便融入夜色之中。 城墙上,褚睿和林昊染远远望着他们,直到几人身影消失,依然没有离开。 “很担心他们?”褚睿开口。 林昊染不说话,褚睿望着远方,轻笑出声,“相信他吧,毕竟是让那么多人都中意的小家伙,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林副将都不例外呢!” 林昊染一脸黑线,“将军…” 褚睿摆了摆手,目光悠远,“不过说实在的,那少年身上确实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么厉害的小家伙,从大将军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喃喃低语久久回荡在空气中,似在回忆些什么。 “回去吧将军,这里风大…” ** 萧清一行人在夜色下,很快便出了沧州地界。他们共八人,除了萧清七人外,还有一人,高鹏。 高鹏知道鬼夷大军的具体位置,所以褚睿将他安排进了队伍中,让他为萧清几人带路。 “督军,穿过这片林子,就到荒地了,鬼夷大军就驻扎在那处。只是,那里属于三不管地带,不是任何势力范围,周围时常有其他部族和流寇出没,我们要多加小心。” “为何那处没有被别的势力占领?”按理说,那处离沧州那么近,北境应该有很多人想独占才对。 “因为那处长年风沙,草木稀疏,四周空旷,根本没有避难之地。且那里四通八达,人流混乱,虽然有些势力想将其占领,却没办法在那生存,所以长年下来,那处就成为了北境无人问津的荒地。” 萧清听后若有所思,身后郝猛疑惑,“既然是荒地,那鬼夷大军怎么还驻扎在那里?这不是太奇怪了?” “鬼夷国位于祁国东南方向,他们要想到达北境,只能绕东行军。因为西面地势复杂,有深海环绕,他们过不去。而荒地,正是他们东行抵达的北境位置。” 郝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萧清忽然开口,“或许不只是这个原因。” 高鹏疑惑,“督军的意思是?” “荒地四通八达,无论是距离祁国的沧州,还是漠北的营地,都不远。” 李小力望来,与他对视一眼,彼此眼底暗流闪过,心照不宣。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必经之路 “加快速度了。”萧清轻喝,迅速奔出,一行人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一轮圆月悬挂于天际,幽冷的月光洒落大地,泛起一层寒霜。荒地外,兀鹫啼鸣,在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多了分诡异。 此刻,浩浩荡荡的鬼夷大军正驻扎在此处,隐隐有火光环绕,一队队士兵在穿梭巡逻,严肃警惕。三里之外的矮沟处,几道影子正小心躲在此处观察着对面。 “督军,前方就是鬼夷人驻扎的大营了。”高鹏矮身望着不远处。 几道黑影正是萧清一行人,他们出城没多久便将马匹弃于林中,徒步而来,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 “二清子,现在怎么办?” 萧清眸子望着前面驻扎大营,没有开口。郝猛见状,就安静地待在了一旁。而石洪和豆子明显有些紧张,左顾右盼,神色不安。 “嘘…”萧清忽然出声,望着缓缓往这边走来的三人,摆了摆手。几人身子矮了矮,小心躲避着。 远远走来的是三个巡逻兵,晃晃悠悠走到一边岩石下,背对着几人开始解裤腰,接着便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嘶…真冷…这什么鬼天儿,冻死了!”一个小个子骂骂咧咧。 “哎头儿,您说咱们为啥忽然要来北境啊?这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却又没动静了。这可是祁国,万一让祁人发现了,咱们不是小命难保嘛!” “怕啥!他祁国算什么!到了咱鬼夷国面前,屁都不是!将军说了,这次出来,就是要让祁人吓破胆儿!好好震慑震慑他们!” “啊?这是为啥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们,咱们和祁国,漠北并称九州三大国,祁国这些年一直都是三国霸主,这几年更是越发不将咱们鬼夷放在眼里。现在老国主衰弱,若再不借此机会打压一下祁国的气焰,难保它不会爬到咱们头上去,灭了鬼夷…” 其他两人惊讶,“不会吧?咱们跟祁国不是友国么?” “哼,屁!什么友国,那都是骗人的!祁人当初攻打咱们鬼夷时,怎么不想想是友国?现在是乱世,胜者王败者寇,哪有那些破道理!” 萧清望着说话的小个子,看他的装扮,还有说话,应该至少是个百长。 “对了头儿,听说这次咱们捉到了几个祁军将领?” 士兵话刚落,就被那小个子猛地踹翻在地!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随即一脸阴沉,“不长脑子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敢随便打听军中要密?” 那小兵倒在地上,神情慌乱,“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是听将军帐内送饭的火头兵说的,他也是无意听到了才跟小的说了一嘴,并非是小的有意去打听啊!” “当真?” “千真万确啊!” 小个子又仔细打量他半晌,才让他起来,“以后小心点,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两人忙不迭应是,不敢再多言。 “行了,赶紧回吧!否则让将军发现了,咱们谁都别好过!”小个子转身,蓦地颈后一阵痛麻,接着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头儿…?”身后两人疑惑望着忽然倒在一旁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面前黑影闪过,捂着他们的嘴边将两人拖到了一旁。 “呜呜…”两人挣扎,蓦地喉咙处抵上了一个冰凉东西。 “别动,否则就割了你喉咙!” 两人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不敢动,接着就看从旁边走出几人。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萧清朝一旁李小力点了点头,李小力走到一旁那个昏迷的小个子面前,拿出一张空白的似纸的东西,盖在了那人脸上… 萧清望着眼前拼命求饶的两人,上前缓缓蹲下,“闭嘴!我问,你们答。将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便不伤你们。” 两人忙不迭点头,连连应是。这几人一看就不好惹,能悄无声息将头儿放倒,就证明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虽没多聪明,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我问你,方才你说捉到了几个祁军将领,可是真的?” 两人犹豫,蓦地脖子上刀又贴近几分,两人才慌忙道,“我们真不知道啊!只是听一个火头兵说的,昨个刚捉到了几个祁兵,现在关押在车牢里,再多的我们真不清楚啊…” 萧清眸子闪了闪,“捉了几人?是何身份?” “应该有七八个,是什么身份我们真不知道…” “在何处捉到的?” “…听说是在雪山附近,那几个人受了重伤,正好碰到我们的巡逻兵,就被带了回来。” 萧清眸子漆黑,望了眼郝猛,郝猛将说话的士兵猛地按趴在地,“小子!想活命就给俺老实回答!再敢打什么鬼主意老子要你命!” “小的真没乱说啊!确实是真的…” 萧清面无表情,“你们打西来,如何能经过靠北的雪山?你们的巡逻兵不走西南一带,特意绕远去北面做什么?” 小兵口不择言,“小的不知道啊,不过将军他们确实在两日前带回了几个人,还弄出了不小动静,当时还…”他声音蓦地一顿,似想到什么不敢再言。郝猛一声厉喝,“当时怎么样!快说!” 小兵一哆嗦,吓得脱口而出,“当时还被带去过殿下的营帐问话,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了…” 萧清眸子闪烁,随即道,“他们关押在何处?” “听说是在大军中部,详细的小的就真不清楚。几位好汉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绝对不告密,绝对不会将几位的事告诉别人…” 萧清眸子幽凉,转脚走向一旁,身后“砰砰”两声,转眼那两人便被郝猛打晕在地。 “怎么样?”萧清望着手指翻飞的李小力,这会功夫,他手下的东西已经初具形状,薄薄的细皮贴在人脸上,迅速临摹这下面人的五官。 “再等一刻钟。”李小力目光一瞬不瞬,神情谨肃。他身旁站着石洪和豆子,小心地盯着周围动静。 郝猛走来,望了眼一旁,“二清子,你要做什么?” “去探一探鬼夷军营。” “不行!太危险了!”高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鬼夷营内守兵重重,就凭我们几个,万一被发现如何全身而退?” 小清道,“二哥认为他们说得是真的?” 高鹏拧眉,瞬间明白过来,“督军是想去救那几个被捉住的祁军将领?属下觉得这两人话语模糊,不可相信!再者咱们的人并未得到消息有谁失踪,就算有,也可能是无意被鬼夷军捉到几个巡逻哨兵,我们不能为了他们以身犯险!” 高鹏之所以这样,是因褚睿临行前对他的交代。‘万事皆以萧清性命为先’,既然立下了军令状,岂有不行之理? 萧清淡淡道,“雪山,是进入漠北九嶷山的一条必经之路。三日前,端木校尉带领一队人经北面进入雪山。如今已过三日,却仍未传来他们的消息。若这两人所言不虚,能让千凌羽亲自面见的,端木陵很可能就在几人之中。他是虎啸军校尉,亦是大将军容宵的左膀右臂,抓了他就意味拔掉了北境军的利爪,同时也阻断了我们获得解药的机会。所以无论真假,我都要去看看。” 高鹏眼底闪过惊讶,“端木校尉去了九嶷山?” 萧清点了点头,“他们或许已经拿到迷魂草,如今必须先找到他们。” “二哥我跟你去。”小清是最明白她想法的,自然知道现在无论谁劝都不管用。 “不,你留在这。”萧清不看小清焦急的脸,转向一旁,“你跟我一块去。” 宁浅一愣,很显然没料到萧清会选择他。但还是应道,“是。” “高鹏,你曾去过鬼夷营内,大概路线可记得?” 高鹏道,“记得,他们关押我的地方及周围位置我都还记得。” “那好,你也跟我同去。”萧清望向旁边,“其他人都原地待命,小力,这里交给你了。” 李小力点头,眸子幽邃,“你放心。” 小清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旁边的郝猛拉住,“小清,听二清子的吧。”小清咬嘴,没有再开口。望着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的萧清,心中不知为何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今晚荒地格外得冷,风刮在人脸上冰凉刺骨。营帐四周火光呲呲,巡逻兵与值夜兵三两聚在一火堆前,温暖着僵硬的身子。 “娘的,太冷了!这遭人的天儿…” “忍忍吧!谁让咱们倒霉呢,被安排到晚上值守。哎对了,头儿呢?” “去撒尿了!应该等一会才回来,这天,尿撒出来都能瞬间结成冰粒!” “哈哈哈,这话可别让头儿听见,否则可不好。”那人哈哈一下,目光一顿,随即推了推身旁的人,“头儿。” 火堆前众人都转了过去,望向缓缓走来的人。小个子汉子一身甲衣,边走边喝道,“都别在这杵着,赶紧给我值守去!谁敢出一点乱子,老子剥了他的皮!” 被他这一喝,众人顿时一哄而散,不敢再停留。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陷阱 “你,过来。”汉子指着一人,那人忙跑来,“头儿您有什么吩咐?” “我方才绕了一圈,怎么发现有的角落没值守的人?你们怎么办的事?还不赶紧去看看!办不好事别给我回来,滚!”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那小兵连滚带爬跑开了,心里暗自嘀咕,虽然头儿平日就很暴躁,但今晚似乎更严重。这是怎么了? 那边,汉子开始四处巡视起来。漆黑的眸子将周围景象一丝不拉映入脑中,转了半天,三人朝后方而去。 “督军,那里应该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了。”高鹏低着头,尽量将五官掩藏在黑暗之中,身上穿着的是鬼夷大军的兵服,旁边的宁浅也是一样。 前面的汉子正是易过容后的萧清,李小力以最快速度做出的面具,但因时间有限,高鹏和宁浅只是换了鬼夷兵服,简单修饰了五官。 萧清望着前方,那里是几个马车囚牢,宽大的的牢内,隐隐有几个黑影。周围是把守严密的守兵,将三个车牢围在中间,无法靠近。 “现在要怎么办?那处有重兵把守,就算是咱们也不能靠近。”高鹏皱眉。 萧清不语,一旁的宁浅忽然开口,“或许…可以试着引开他们。” 高鹏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最远的射程是三丈,而且可以任意变化射出角度。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准确判断我的位置…” 高鹏瞬间明白,随即皱眉,“只是你一人,拖延时间有限,我跟你一起过去。” 萧清道,“不,这方法只有宁浅能办到,他擅长远距离弓射,身形灵活,不易被人发觉。你之前被捉过一回,可能他们中有人认识你,若你陷落,他们很快就明白我们的目的,容易打草惊蛇,所以你留下。” 萧清目光望向宁浅,“量力而为,若有变,保自己全身而退。其他的,我会看着办。” 宁浅点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萧清和高鹏静静隐在角落,等待着。 高鹏望着前面的人,眼底深沉一闪而过。 “督军,您听得懂鬼夷话?” 萧清摇头,“听不懂。” 高鹏讶异,“那方才…?” “宁浅教的,现学现卖了几句。原本这小个子就不是纯夷人,腔调怪了些,所以我还能应付。” “你是说宁浅会夷话?” 这不怪高鹏想多,祁国与鬼夷虽互通有无,商贸频繁,但一个祁人会夷语,还是不得不让人深思。毕竟十几年来,祁语已经渐渐在九州广泛流传,无论是鬼夷还是漠北,或者其他的地方,异语已逐渐被祁语取代,而宁浅竟然会夷语,难道他与鬼夷有什么关系? 不过,督军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宁浅告诉他的?所以他才会特意让宁浅跟着? 高鹏心底闪过无数疑惑,但却未再开口询问。 这时,不远处忽然发出一阵骚动。两人望去,前方隐隐有火苗蹿出。似流星闪烁,一簇簇射向周围营帐。 “怎么回事?!” “有敌人突袭!箭火攻营!” “你们留下守着,其他人跟我过去瞧瞧!” “是!” 看守在车牢周围的守兵离开了大半,剩下有几人依旧固守在远处。萧清朝高鹏示意,高鹏点头,慌乱地奔出,“不好了,营帐着火了,南面营帐着火了!” “什么?哪着火了?!” 高鹏伸手一指大军最前方,“那边!你们快过去,否则待会火势烧起来就糟了!” 几人望着前面漆黑的营帐,只是距离太远看不太请。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冲了出去,“快快!全都过去!把其他人都叫起来,那边离几个将军休憩的营帐很近,千万别出什么事了!” 一众鬼夷兵呼呼啦啦朝前方涌去,高鹏佯作带路,实则悄无声息掉到群流末尾,好偷偷闪人。 “对了,你是哪个麾的?怎么跑到这边?而且…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这时前面一个鬼夷兵转身,疑惑望他。 高鹏面露焦急,“都这个时候而来,还啰嗦什么,耽误事了你负的了责任么?!” 似乎被高鹏一身煞气给喝住了,那兵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只是刚走几步,却猛地回头,似想到什么面露惊骇,“我知道了!是你!你是昨日被抓的那个…额…”话未落,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 高鹏跨步接住他的身子,快速拖到了一旁。抹了把汗,望向阴暗处的萧清,“多谢督军。” “走吧,掩护我。”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朝车牢而去,周围一片沉寂,牢内的几个影子也逐渐清晰。普通民间服饰,样貌平凡,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气势。 即使身陷牢内,几人依旧没有慌乱。谨慎地盯着牢外的萧清和高鹏,“两位是…?” 高鹏道,“你们可是端木校尉麾下的人?我是北境铁校尉麾下高鹏!” 几人诧异,“…是高千长?你怎么来了?” 高鹏一听,顿时知道是找对了,快速抽出大刀,“你们后退!”随即开始用力劈斩牢上的铁锁。 萧清望向旁边,不远处还有两辆车牢,他快速闪身过去,里面同样关押了几个人,“还有人么?端木陵在哪里?” “你是何人?认识我们校尉?”几人警惕地望他,萧清不欲与他们多辩,目光一转,朝最后那个车牢奔去! 这个牢里只关押了一人,身上仅着一件单衣,露出来的地方伤痕累累,头埋在干草下,看不出长相。 “端木陵!端木陵!”萧清猛拍木牢,终于牢里的人有了动静,艰难支起了身子。青红交加的脸一半掩在阴影中,只是就算一个侧脸,萧清也总算看清这人长相。 虽伤痕累累,但却难掩他俊美的五官。萧清眸子一缩,“黎云霆…” 牢内的人,正是消失许久的黎云霆! 萧清并不知道已加入虎啸营的黎云霆会同端木陵一起去了九嶷山,更没想到夷人抓到的人,竟是他!不过只是一瞬,萧清便回过神。 “撑住。”简单一句话,萧清手里薄刀扣进了锁芯,开始撬锁。蓦地一个带着血痕的手死死握住她手腕,随即传来黎云霆虚弱的声音,“快…走…咳咳,这是…陷阱…” 萧清脸色一凝,脑中思绪万千闪过,冷寒彻骨! 就在这时,周围瞬间一片透亮,灼亮的火把照亮漆黑的夜幕!上百弓箭手齐刷刷将箭矢指向这边,接着走出一行人,最前面的男子如众星捧月般款款而来,赤金色的战袍勾勒出柔美的弧度,却又阴佞渗人。 萧清转身,面无表情望他,“千凌羽。” “大胆!我们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萧清眸子深处是跳跃的火光,宛如幽黑的深潭。千凌羽朝一旁摆了摆手,唇角勾出一丝邪魅,“许久不见了,萧副史。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萧…督军才是。恭喜恭喜,没想到一别多日,本殿还能与萧督军相再见,真是荣幸至极。” “你想怎样。”萧清不欲与他啰嗦,眸子微敛,看不出情绪。 千凌羽笑笑,“萧督军深夜前来,定有要事相商。只是为何要用这种方法?直接派人通知一声不就行了?本殿自会前去相迎。” 萧清道,“三皇子客气,贵国上万大军一声不响悄然而至,萧某怎好意思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通知您呢!” “放肆!”谁都能听出这句话的明嘲暗讽,一旁人开口怒斥,却被千凌羽一个眼神重新吞回肚里。 “几日不见,萧督军嘴皮子功夫是越发厉害了!本殿甘拜下风。只是如今我为刀俎,萧督军可切勿意气用事啊!”望着少年的脸,千凌羽魅笑,“萧督军背后果真能人无数,若不是我事先有了准备,还真无法看破你的伪装。既然熟人相见,就别在外面吹冷风了,萧督军,帐内一叙,如何?” 萧清淡淡道,“三皇子,请。” 千凌羽一挥手,“将他们带下走!” 旁边高鹏一个跨步来到萧清面前,掌中大刀寒光凛凛,“谁敢带督军走,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千凌羽余光飘来,慵懒魅惑,“这位好汉还真是眼熟啊,若本殿没记错,应该是昨个趁乱从我这逃出去的祁军将士吧?怎么今日又回来了?” “你这混蛋!竟然使计陷害我们?!你是故意放我逃出去的?!”高鹏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昨日他之所以能顺利逃脱,皆是他们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他给城内北境军报信! “嗤嗤,还不笨嘛!就是反应有点慢,下次可要记住了,我千凌羽的地盘,可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千凌羽神色蓦地一凝,挥手,“将他一同带过去,本殿有话要问!” “是!”萧清和郝猛被推搡着朝前走去,牢内的黎云霆眼睁睁看着萧清被带走,手扒着木牢,内心焦灼。忽得银光一闪,悄悄滑过。萧清袖口微动,转过了头。 他与高鹏一路被押到硕大的营帐。 第二百五十五章 被抓 &nb帐内聚集的皆是鬼夷武将,面色不善地盯着进来的萧清和高鹏,气氛透出些许紧张。 &nb“进去!”身后一人使劲将萧清推进去,帐内众人一脸嘲讽望他,宛如看阶下囚。萧清垂眸,站在中央一动不动。在各异的目光下,他神色自若,平淡无波。 &nb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情绪波动。想到这里,千凌羽不知为何有些不爽。 &nb“萧督军夜探我鬼夷军营,有何事还请明说吧!”他坐在软榻上,身上赤金战袍在火光下折射出优雅弧度,目光淡淡落在下方少年身上。 &nb半晌,萧清缓缓抬头,一声不吭走到旁边,拎起桌上的紫玉茶壶倒了杯茶。 &nb“大胆!这是我鬼夷军营,岂容你在这放肆?!”一武将厉喝,就要冲上去,萧清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漆黑的幽雾笼罩,漫不经心中却透出慑人的睥睨,那人一惊,不知为何竟停下了脚步。 &nb千凌羽眯眼,瞳仁微缩。这个目光…太像那个人了。 &nb萧清不理会那边虎视眈眈的武将,拎过茶壶和茶盏走向千凌羽。 &nb“刷——!”刀刃拔出,泛着冷冷的光。萧清目不斜视,径直坐在了千凌羽身旁,接着脖子上便搭上一把长剑。 &nb萧清垂眸,纤长的睫羽在下方留下一道神秘弧度,水声沥沥,他拎着茶壶悠悠倒水,对周围的箭弩拔张视若无睹。 &nb千凌羽眼中闪过兴味,朝旁边挥了挥手,横在萧清脖子上的剑便收了回去。 &nb萧清倒了杯水,递给对面的千凌羽,千凌羽唇角微勾,接了过来,两人就这样悠闲喝起来,与周围紧张的气氛截然相反,倒是有种老朋友相聚品茗茶香的悠闲。 &nb虽然他们喝得只是索然无味的白水。 &nb萧清不说话,千凌羽也不动。两人悠闲,可急坏了周围看着的众武将们。只是他们再着急,也不能在千凌羽面前放肆,只能气闷地干等着。 &nb一盏茶功夫,萧清放下杯子,终于悠悠开口,“我与三皇子做笔交易如何?” &nb千凌羽轻笑,“本殿为何要与萧督军做交易?萧督军似乎是忘了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可是身陷囫囵,有什么资格与本殿谈条件?” &nb萧清不理他的暗讽,淡淡道,“三皇子能与耶律硕做交易,为何不听听我的条件?” &nb空气有一瞬间凝滞,接着是千凌羽意味不明的笑声,“有意思…” &nb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方才拿剑指着他的汉子深深望了萧清一眼,若有所思。 &nb“你想与本殿谈什么条件?” &nb萧清啜了口水,淡淡道,“破军,三皇子不想要么?” &nb千凌羽双眼一眯,沉了下来。 &nb破军,恐怕在场之人没有不知道的。只是,这少年说得‘破军’,真是那个九州大陆传说中的‘破军’? &nb“呵呵…”千凌羽蓦地轻笑出声,丹凤眼眯成一道狭长弧度,“萧督军未免太可笑了,你认为就凭一个兵器谱排名第七的‘破军’,就能让本殿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乖乖退兵?” &nb他脸上透出一抹嘲讽,“破军虽是天下名剑,九州至宝。但与本殿的千军万马相较,根本不值一提!萧督军这个提议,未免太过荒唐。” &nb萧清神色不变,“‘破军一出,天下臣服’。它虽不能与贵国的千军万马相较,但有一点三皇子应该明白。”他缓缓放下手中杯子,抬眼,“归心。” &nb“鬼夷既有称霸九州之心,总要有能号召天下,令万民归心的利器。现在三皇子带兵驻扎此处,却没有动作,缺的不正是一个出兵的理由?既然这样,萧某便将这个契机送到三皇子面前,接还是不接,就看殿下的意思了。” &nb千凌羽双眼微眯,幽光闪烁,“萧督军可不能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本殿头上,称霸九州,就算本殿有心,也没这个能力啊!” &nb萧清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百年之前,九州原本就同属一脉,天下局势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国鼎立已经延绵四百年,三皇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未来局势。终有一日会天下大统,九州各国心照不宣,若三皇子真没有这逐鹿之心,就不会出现在这,萧某此刻也不会坐在殿下面前。” &nb千凌羽深深望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年,久久未言语。九州大局就被这人如此简单摊在明面下,不知他是太肆无忌惮,还是太过狂妄自大。 &nb“那照你的意思,想让本殿怎么做?” &nb萧清眸子盯着对面的人,将他微妙的神情波动尽收眼底,淡淡道,“三皇子无需退兵。” &nb“哦?”千凌羽略微诧异地挑眉,“这是何意?” &nb萧清眸子漆黑,“只需在恰当时候,临危倒戈,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若三皇子想趁胜追击,一举歼灭,萧某也不反对。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远的利益。三皇子千里行军,若无功而返,确实可惜。只是前方战事正酣,也别忘了背后,你的盟友随时会为利益背弃你。狡兔死走狗烹,三皇子与辽人心中既然打的是同一注意,相持之下只会耗尽优势。情势已起,还望三皇子早下决断。” &nb“呵…伶牙利嘴。”千凌羽眉眼中没了笑意,“萧督军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本殿要如何相信你在那时不会背后捅我一刀?萧督军也说了,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如何能保证鹬蚌相争,祁国这个渔翁不得利?” &nb萧清望他,“那殿下想要如何?” &nb千凌羽魅唇轻勾,“很简单。本殿只要一个地方,雍城。” &nb萧清眸子一厉,深如幽潭。 &nb“你做梦!雍城是我祁国七大重城之一,岂能说给你就给你?”高鹏勃然大怒,怒目而视,“你们夷人真是狼子野心,竟敢把注意打到这上来了,简直痴心妄想!” &nb九州无人不知,雍城是天下粮仓!那里储存着祁国近三分之一的粮食,牵一发而动全身。同时它也是一座重地,千凌羽开口要它,摆明了是借着得它之名,想要将周围十三塞一起收归囊中! &nb此人简直野心勃勃!狂妄至极! &nb萧清静静望着对面的千凌羽,忽然莞尔一笑,“三皇子果真爽快,好啊…成交。” &nb千凌羽一怔,双眼眯了起来。 &nb此话一出,不只他,帐内其他人都愣了。 &nb“督军!您怎能答应他?雍城可是我祁国重城!你…”高鹏怒了,只是还未说完,就被萧清淡淡打断,“若萧某这么说,三皇子可放心?还是说心中更加不安了?” &nb千凌羽眼底异光闪过,看不出情绪。 &nb“三皇子应该清楚,就算是你攻下北境,万千大军踏入大祁境内,祁国都不会将雍城给你。就算现在我许诺于你,待战事消褪,风云渐散,祁国朝廷会找出上百个理由来敷衍你,打发你。而你说出这个条件,无非是想试探我,只是殿下觉得萧某诚意如何?是敷衍?还是另有谋划?或者只是在拖延时间?” &nb萧清将杯子放到桌上,眸子深不见底,“此次北境之争,很显然是漠北与贵国联手之举!为了什么?打压我祁国?获取利益?祁国百年大国,不会如此简单覆灭。这个道理,三皇子不会不知,可贵国仍选择率兵至此,究竟是何原因?这里有什么能吸引三皇子不惜犯险而来?” &nb萧清望着对面千凌羽越来越沉的眸子,须臾,终于淡淡勾唇,“破军,不正是你的目的么?” &nb千凌羽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随即蓦地仰头大笑,“哈哈哈,萧清啊萧清,你还真是让本殿刮目相看!原本我以为那男人看上眼的人能有多厉害,现在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nb千凌羽目露嘲讽,“若本殿想要破军,当初就不会千方百计将其送到祁国!更不会让你得了他!如今为了一把不知所云的剑,耗费我七万精兵,就为了将它夺回?萧清啊萧清,是本殿太糊涂还是你太愚蠢?!” &nb千凌羽周身气势逼人,空气都似乎凝结,充斥着不安。 &nb萧清却不为所动,唇角勾起一抹诡秘弧度,“若说之前的破军只是一把废剑,那么利剑出鞘的破军就是一把人人争夺的至宝。你想要的不是名剑,而是‘破军’这把钥匙,一把能打开九嶷山秘境的钥匙,不是么?” &nb千凌羽大惊!他猛地站起,战袍扫过一旁铜灯,“铿——!”一声重响,仿若号令般,帐内所有武将全都齐刷刷拔出兵器,指向萧清! &nb帐内火光忽明忽暗,道道刀影充斥寒光,气氛一触即发! &nb而坐着的萧清对指着他身上的十几把剑恍若未见,漆黑的眸子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看来,萧某猜对了。认主的破军才是真正打开九嶷山秘境的关键。而当初你虽得到了破军,却无法让其认主。所以破军在你手中就是一把废铁,毫无作用。因此你才将它带到祁国,一是为了告诉天下,破军已出,再则是为了寻找能让破军认主的人,让其恢复真身。只有这样,破军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第二百五十六章 &nb“你原本是想将天下的目光引到祁国,却没想到破军真的认主。自此破军收入穹华宫中,你曾派出上百人夜袭帝宫,却都无法突破。你便明白,想要将破军夺回,只能在它脱离穹华宫后才有机会!而我恰好给了你这个机会!或许你早有所觉,所以才会与耶律硕计划了这场阴谋!为的就是要打压祁国气焰同时,将破军夺回!进军九嶷山,取得山内秘宝,对么千凌羽?” &nb少年声音仿若千年寒刃,直戳人心!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千凌羽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强烈的危机!心脏似被什么冲击般,久久无法平静! &nb战栗,震撼,还有…莫名地压抑! &nb这种感觉,他在那男人身上体会过!千凌羽瞳孔陡缩,双手紧攥,眼底深处的狂澜似要破堤而出! &nb这少年,到底是谁?! &nb心中虽思绪万千,但他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除了最开始的震惊,现在已经逐渐恢复冷静。朝周围人一挥手,“全都退下。” &nb众将士收回兵器,退了下去。千凌羽冷冷俯视下方少年,“我小看你了。只是既然你说出来,我就更不能轻易放你走了。萧督军可能不知,你本身,还有更大作用呢!” &nb萧清淡淡望他,“你想说什么?” &nb千凌羽缓缓俯身,“要想打开九嶷山秘境,可不止需要破军这把钥匙,还需要一个人,就是破军的主人!因为只有他,才能发挥出破军真正的作用,打开秘境。” &nb他嘴角缓缓勾出一丝妖娆,“萧督军以为耶律硕为何不惜犯险闯入敌营也要将你带回漠北?那是因为他之前就知道你的用处,所以才千方百计要将你带回。” &nb萧清冷冷道,“所以你才故意让高鹏逃脱,将消息带回青云城,因为你料定了褚睿会派我前来,这样你便可设计抓住我,然后为你所用,带你进入九嶷山秘境?” &nb“聪明。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看穿一切,看来你背后有高人指点呢!” &nb千凌羽猜得不错,萧清之所以能快速理清思路,大部分要归功于鬼谷子对九州大陆的了解。萧清虽不知道鬼谷子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但他猜测跟他的真正身份有关。 &nb“既然萧督军已知道一切,那就请你暂时去后帐歇息,我们明日五更出发,进军九嶷山。” &nb萧清缓缓起身,轻轻勾唇,“那就劳烦了。” &nb“报——!”这时帐外传来声音,打破帐内诡异的气氛。几名将军掀帘,“何人在外喧哗?!” &nb“禀告殿下,关押在牢内的犯人趁乱逃脱!后方阵营起火,我军发现有可疑人朝南面逃去,是否追击?” &nb掀开的帘帐外,不远处夜幕下火光冲天,隐隐有骚乱声传来。千凌羽目光落在萧清脸上,“萧督军的人看来是等不及了呢…来人,派人去追击,将所有可疑人全部拿下!不要走漏一丝消息!” &nb“是!”帐内中人涌出了大半,快速提点兵将,御马而去! &nb“萧督军,请吧。”千凌羽笑着望他,萧清不再多言,径直走出营帐。千凌羽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子阴沉。 &nb“殿下,此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若将他留在身边恐怕不妥。何况耶律硕的目标也是他,咱们想安全进入九嶷山,怕是没那么简单…”殿内一名老将目露深思道。 &nb“本殿明白。只是此行他必不可少,而且我们还需保证他的安全。九嶷山秘境中的东西,一定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千凌羽眼底厉光闪过,转身,“鬼修,传本殿的令,两个时辰后,所有人整军出发!” &nb** &nb“几位小兄弟,让我跟你们走可以,没必要把我锁起来吧?”萧清望着两腕沉甸甸的锁链,有些无奈,“你们殿下是让你们带我去休息,可不是让你们来大刑伺候的。松开点可好?你们看我细胳膊细腿的,可顶不住这磨人的手铐啊!” &nb身边跟着的十几名守兵一脸沉肃,对萧清的话视若无睹,仔仔细细检查完铁链,便将他带到了一间不大的营帐内,随即便退了出去。 &nb萧清望着账外绰绰的人影,微微挑眉,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拢了拢衣领,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喝着。 &nb恩,有些凉了…冻得他牙根疼。叹气放下杯子,望着晃动的帘影,静静出神。 &nb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查问声让他回过神,转过头,就见一名士兵端着饭菜掀帘走了进来。 &nb“速度快点!殿下不准任何人在此停留,送完东西就赶快离开!” &nb“是是!”那小兵慌忙将食物放到萧清面前,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脚下一个踉跄便扑倒在萧清跟前!幸好萧清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让他摔个狗吃屎。 &nb“你做什么呢!”帐外守兵一个箭步冲上来,将那送饭的士兵拖过去,随即开始四处检查,包括桌上饭食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最后没有发现不妥,才训斥了几句,放那人走了。 &nb“督军请用,殿下交代让您在此歇息片刻,两个时辰后出发。” &nb萧清巴拉着碗里的东西,随意地点了点头,那人见状便退了出去。萧清一手支着额头,一手用筷子扒着碗里的肉骨,挑出一根青菜塞进嘴里。这时帐外那人突然再次闯进来,萧清嘴里叼着根菜叶望过去,“守兵大哥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nb那守兵见萧清吧嗒吧嗒吃着东西,一脸不知所谓地望着他,顿时神情有些讪讪,快速道,“没事。”转身便出去了。 &nb萧清转过头,将嘴里的菜叶揪出来,面无表情扔到桌上。袖子一动,一颗球状东西出现在手掌。他轻轻一捏,在碎裂的药丸里抽出卷纸条,一点点摊开。 &nb熟悉的字,熟悉的药香。萧清简单扫了一眼,便丢进了桌上的烛芯里。“噗呲”幼小的火苗迅速将纸条吞噬,蹿出指甲盖高的火焰,映照着那边萧清锐利清亮的眼。 &nb一个时辰后,帐外的动静渐渐少了。两个时辰后,守兵准时走了进来。萧清被叫醒,一路护送到了千凌羽面前。 &nb“萧督军睡得好么?”千凌羽高跨马背,战袍被大风卷得瑟瑟飞舞,多了分洒脱英气。 &nb“不好,时间太短。”萧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我的牢车呢?” &nb“牢车?萧督军说笑了,您是贵客,怎能让您坐牢车呢?”千凌羽笑着一挥手,立刻有人牵过来一匹马,“萧督军同我一起御马前行吧!” &nb萧清一看,脸色顿时菜了。 &nb这人故意整他的吧?让他一路骑马去九嶷山还不如杀了他!就他这水平,恐怕路还没走到一半就得颠死!这还不如坐牢车呢,他还能在里面眯一觉。 &nb虽心中万千国骂飘过,萧清还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上了马。 &nb千凌羽望着萧清古怪的上马姿势,微微挑了挑眉。挥了挥手,整个大军开始朝雪山行进。 &nb此刻天还未亮,延绵数里的大军衬着夜色,逐渐消失在荒野。 &nb萧清骑在马上,余光扫向四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皆有人随行,将他密密包裹其中。眼帘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幽光。 &nb“萧督军手下能人不少,昨日不仅将本殿关在牢里的犯人全都劫走,还烧了本殿一车粮草,将我的人兜兜转转绕了个遍还是逃了…呵呵,不愧是你调教出的人。”千凌羽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nb“那只能说明你的人太次,该调教了。”萧清淡淡道,随意扫了眼旁边的人,嘴角轻勾,“呦,好久不见啊鬼修,多日不见你怎么又换了张脸?” &nb鬼修不搭理他,萧清却凑了过去,仔仔细细在他脸上搜寻,“还是换张脸吧,这张麻子脸太丑,配不上你面具下英俊潇洒的真容啊!跟我一样**相见,不是挺好的嘛!” &nb鬼修嘴角一抽,对萧清用的‘**相见’一词很是吐血。僵硬地转过头,彻底无视他。 &nb“呵…萧督军是如何知道他便是鬼修的?”鬼修是暗影,此次出来一直易容成千凌羽的亲兵随行,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便认出他! &nb萧清挑了挑眉,“你身边除了他,还有谁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用恨不得杀了我的目光狠狠瞪我?” &nb鬼修一惊,连忙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nb“没用的,只要是见过的人,就算你再怎么易容我也能认个**不离十。”萧清感知人的方式,不只是气息,还有人的习惯,微表情,一举一动,要练就出这样一幅锐眼和感官,与前世她一点一滴的积累和揣摩是脱不了关系的。 &nb当然,也有失误的时候。例如那个男人… &nb他,可还好?此刻他是不是高高坐于大殿上,冷冷俯瞰下方心怀鬼胎的众人? &nb望着似陷入沉思中的少年,千凌羽转过头。轻轻扫了眼一旁,鬼修缓缓放慢了行速,转眼便消失了。 &nb萧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中暗芒转瞬即逝。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挺进雪山 “本殿昨日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萧督军想听么?”看少年望他,千凌羽双眼微眯,“在青云城,萧督军曾言破军被偷,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三皇子是从哪听到的糊涂消息?竟会信以为真?” “这个本殿就不便相告了,萧督军是否该给本殿一个解释?” “既然殿下在听到消息后,扔选择动身,萧某不认为还有解释的必要。 “你认为本殿动身是相信了你的话?”千凌羽脸上笑意微凝,“萧清,我不喜有人在我眼皮下耍小心思,你以为你封锁了消息我是就不知道了?破军在青云城被偷,你之所以能让众将臣服,靠的不就是那人给你的无极令么?” 看到萧清神色微冷,千凌羽唇角轻勾,“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清,不要再自以为是,否则吃亏的只有自己。” “你早知道?” “青云城内有的是嘴,想撬开一个对本殿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萧清眸子渐深,“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对我的提议不为所动?而你今日又整军出发,若我没有猜错,破军的下落,你是知道了吧?” “本殿就喜欢跟萧督军这么聪明的人说话。”千凌羽笑的惑人,“所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一路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打什么主意。或许事成之后,本殿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呵…三皇子不觉得说这话太假了么?九嶷山秘境中的东西一旦落于你手,你还会留下一个可能泄露你秘密的人活着?” “当然会留着,你可与他人不同,萧督军难道忘了?本殿曾说话,很欣赏你的才能,就算到现在也依然如此。所以,萧督军可别让我有后悔说出这话的机会啊…” 千凌羽柔媚一笑,转头打马而去!萧清望着离去的人,眸子愈发深邃。 接下来大军行了一日,终于在第二日到达了雪山。 一望无际的白笼盖山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这里就是有名的雪山。想要进入九嶷山,除了要穿过漠北境内这条路外,还有一条就是翻过眼前这座山隘。 七万大军抛弃重物,一路轻骑到达雪山脚下。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再走上百里,就可到达九嶷山。这条路无疑是最快的,却也是最危险的。 “停下——!” 千凌羽环顾四周,秀眉微蹙,“派人先去查看。” 大军暂时停下,须臾,前去查探的人回来了,“殿下,前方没有异常。” 千凌羽挥手,道,“传我命令,派出精兵五千随我翻山,其余人,绕道前行!按照原定路线行进!” “殿下!雪路难行,更何况要翻越此山!还是让末将带人进去吧!”他身后的老将请命。 “不用。此山虽高,但并非险岭。你带人绕道前行,将祁人和漠北的目光引过去,为本殿争取时间!”千凌羽翻身下马,立刻有人上来说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其他的,我自有打算。半个时辰后,准备出发,去安排吧!” “是!” 千凌羽走到一旁,萧清翻身下马,微微拧了拧酸痛的脖子,“三皇子准备翻越雪山?” “萧督军也准备一下吧!你要随本殿同行。” 萧清望他,“我以为凭借三皇子与耶律硕的交情,他会借道于你呢。” 千凌羽微微勾了勾唇,“半个时辰后出发。”随即转身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五千精兵挺进雪山。天空灰蒙蒙的,让人压抑莫名。一条长长的队伍打破雪山的平静。 众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缓缓攀爬,脚下的积雪有一尺厚,浅浅没入众人脚踝。四周光秃秃的,人烟罕至。 萧清跟着队伍,冷冷的风吹的他头皮发麻,微微哆嗦。手腕上的铁拷冰凉刺骨,时不时摩擦着他的肌肤,疼痛莫名。 目光扫过前后左右紧紧跟着他的人,轻轻挑眉,“诸位,这个地方难道还怕我会跑了不成?还是将我手腕上的铁拷给去了吧?” 他身旁一个小个子道,“您不要为难我们,这是将军的意思。” “将军?哪个将军?是那个大胡子?还是那个尖脸白眉的?” 小个子不回答,萧清轻笑,“这里大雪覆盖,你们又有上千精兵,还怕我会跑了么?何况我带着点铁拷也会拖慢你们的速度,不是么?” 身旁的小个子表情有些松动,前面的人却转过头厉喝,“干什么呢?!老实点,快点走!” 小个子立刻噤声,萧清无奈耸肩,继续行进。蓦地,身旁一空,“啊——!”尖叫声瞬间划破安静的雪山! 萧清条件反射抓向旁边,身下扑了过去!方才那个小个子脚下的积雪脱落,他一脚踩空便朝山下翻去! 萧清一把抓住那小兵脚踝,身子堪堪吊在上方,而两人下面,是一处陡峭的悬壁。 下面的小个子似乎吓傻了,不断挥舞着双臂,萧清被他扯着往下拖,气得爆粗口,“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那人顿时不敢再动,萧清双手用力,将他一点点拉了上来。旁边的人拖着两人,将他们扯了回来。 “怎么回事?!”千凌羽闻声赶来,皱眉看着眼前一幕。 “殿下,是属下失职。”旁边的一个将领躬身请罪。 千凌羽望了眼瘫在地上的小兵,眼中冰冷,“既然是拖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将他扔下去!” “殿下饶命啊…”那小兵总算反应过来,忙跪地磕头求饶!萧清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若说拖累,三皇子身旁站着应该更是拖累才对。明明知道道路危险,却没有出声提醒,这样的人要他有何用?不如一起扔下去得了。” 千凌羽双眼微眯,他身旁的小将脸色微变,惴惴不安。 萧清走到那个挣扎的小兵面前,笑道,“让你帮我解开铁拷你不听,如果不是这铁拷碍事,你方才就不会掉下去了。怎么样?还是听我的将它解开吧?否则之后再碰上这种情况,我就不救你了哦!” 那小兵脸色惨白,望向旁边。千凌羽深深望了眼萧清,随即挥了挥手,旁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把萧督军腕上的铁拷打开。” 那小兵身子一松,连忙去将萧清的铁拷打开,眼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寻的感激。 “咔嚓”萧清揉着空无一物的手腕,“这样就舒服多了,多谢三皇子。” 千凌羽笑意深深地望着他,“没想到萧督军竟也会对不熟悉的人生出怜悯之心。” 萧清面无表情望他,“对待敌人,要狠。而他,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呵…”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千凌羽轻笑出声。 “殿下…” 千凌羽挥手,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们都不用再跟着本殿了。” 那小将脸色刷白,忙低头,“是,末将遵命。” 千凌羽挥袖离去,大军再次开始行进,这次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很快便到达了山顶。 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薄雪覆盖了一层,隐隐有沟壑浮现。 “殿下,我们恐怕要加快速度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雪。” 千凌羽点头,转过身,“将他带上来。” 萧清被带了过去,千凌羽望着他,“接下来就请萧督军与本殿同行吧!这样也能彼此有个照应。” 萧清淡淡道,“悉听三皇子吩咐。” 队伍开始向下行进,崎岖不平的道路并未加快队伍速度,反而要时刻防备跌落的危险,这让众人更是提高警惕,不敢松懈分毫。 “萧督军可知秘境中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千凌羽华美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原本白皙的肌肤在雪光下,映衬得更加柔美亮丽。 萧清手中抓着一团雪,漫不经心地揉着,“愿闻其详。” 千凌羽望向前方,“传闻九州之地埋葬着一方秘宝,这个秘宝,是能引起全天下人奋不顾身争相夺取的东西。相传这个东西,是千年前一统九州的大国的镇国之宝,得到它,就能平定乱世,开拓疆土,让群雄臣服,四海升平。萧督军认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 “若得到它就能统一九州,那还要人做什么?” “呵…本殿就是欣赏萧督军这种气魄!没错,这种传言在本殿看来,简直可笑之极!只是,在发生那件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萧督军可知是什么事?”千凌羽望向身旁的少年,眉宇间的妖娆夺人心魂,“那就是你唤醒破军的那一刻。” 千凌羽目光锐利,“破军不只是上古宝器,它还有着更深的意义。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条件下它才会被唤醒。除了百年前,之后再无一人能寻找到它,更遑论它被人唤醒。而如今沉寂了百年的奇兵却忽然再次苏醒,这代表了什么?表示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它就如一个导火索,让埋藏在九州内的其他上古宝器,秘境都一一苏醒过来。而九嶷山中的秘境,就是其中之一。” “在破军冲出束缚之后,本殿守卫在此的人传来急报,九嶷山有了动静。百年来始终屹立不动的秘境,却在破军认主后忽然发出强大轰鸣,似在与冲出天日的破军相呼应。这不得不让我感到震惊。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 <h/> 第二百五十八章 雪崩 “而让我不明白的是,百年宝器为何会被你唤醒?自本殿得来的消息,当时你初入帝都仅一个月,在那之前只是并州一个小县的捕快,虽小有名气却并未有何特别,直到你进入长陵,一连侦破几个惊天大案,又受到无极帝君的恩宠,破例封你为从三品副掌史才逐渐声名鹊起。而正在这时,本殿却机缘巧合得到了破军,又在那时带着它前往了长陵,接着就是破军被唤醒,九嶷山秘境发生了脉动。” “如今看来,你不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么?为何我有种被一种无形之物牵着走的感觉?而你为何又能唤醒这百年神奇?” 千凌羽眸子深不见底,“萧清,你到底是谁?” 萧清步子一顿,抬眼望去,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都没有开口,空气流淌这一丝沉寂,直到一阵骚动从他们身后传来。 千凌羽转过身,皱眉,“怎么回事?” 身后队伍最后方的人似乎踩到一处凹地,周围十几人皆陷了进去。雪簌簌滑落,飘落到下方。 “你带人过去看看,尽快处理。”千凌羽对身后的人吩咐,很快众人放下绳子,将掉落凹洞的人拉了出来。 萧清望着那处,微微蹙眉,千凌羽看他,“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 千凌羽转过头,萧清盯着上方山顶,在看见层层雪雾翻滚而下时,忽然脸色大变,“不好!是雪崩!” 千凌羽一惊,反应十分迅速,“全部后退!下山!” 山顶发出阵阵轰鸣,接着就见雪浪似携着山崩海啸之势,直冲而下!看到这里众人也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惊慌声霎时四起! “天啊!雪塌下来了!快离开这里!” 众人慌不择路,很多人径直翻滚掉了下去!最后方的人很快被飞驰而下的雪浪吞噬,雪崩的声音响彻整个雪山! 千凌羽在雪崩瞬间,便捞起旁边的萧清狂奔起来!他身有轻功,此刻更是发挥到极致,如矫健的豹子飞奔在山脊间。 萧清看着身后越来越快的雪浪,眉宇沉肃,“这样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追上。去高点的地方,三皇子,那里!”萧清指向旁边微微翘起的山脊,千凌羽很快了解她的意思,步子一转,朝那处奔去! 身子跃起,踩上高地,身后雪浪轰鸣而来,瞬间将众人吞噬殆尽!崩落的雪从高地两侧滚落,簌簌作响。 “不行!这里高度不够!”千凌羽望着上方似要遮天的雪浪,脸色难看。而浩浩荡荡的雪砾却不给两人丝毫喘息机会,很快便将两人淹没! 萧清身子整个被撞飞,层层雪浪压在了他身上!抬头,袖中银丝飞射而出钉在那处高地上,胳膊一紧,接着就被厚厚的积雪压在下面,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轰鸣声渐渐消失,四周白雪皑皑,恢复了沉静。 雪山山顶,几个人影飞速闪过,望着下方空无一人的山脊,四处搜寻着。 “二哥!二哥!”小清焦急的喊着,隐隐有着一丝哭声,“二哥你在哪里?!” 几人正是一直尾随鬼夷大军而来的小清一行人。 郝猛一把拽住就要冲下去的小清,“臭小子你冷静点!二清子会没事的,你别慌了神!”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这可是雪崩啊!几人能逃过去!二哥,二哥他…” “那边有人影!”宁浅出声,几人迅速走过去,将埋在雪里只露出一截身子的人给扒了出来。 “二哥,二哥…”小清将那人脸转过来,一张青紫色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冰凉得没有温度,却不是熟悉的脸。 “不是…不是二哥!”小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看到这张脸不是萧清,心里松了口气。 “也许二清子逃出去了也说不定,咱们去那边看看。” 几人又查看了其他地方,但仍没找到。就在这时,忽然远处出现了十几个人影。 “嘘,那边有人!”高鹏摆了摆手,几人迅速找地方趴了下来。 远处的人渐渐走近了,几人也看清了他们。这十几人正是逃脱雪难的鬼夷士兵,边走便搜寻被积雪掩埋的人,最前方是一名武将,焦急地令人沿途搜查着,神情难掩慌乱。 “殿下!殿下!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你们,到殿下之前的位置再去搜搜!” 十几人迅速分开地毯式搜索起来,高鹏望着那边,道,“咱们别妄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可二哥性命攸关,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你忘了小力兄弟临走前叮嘱的话了么?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轻易暴露身份,现在咱们还不能跟他们硬杠上。” 听着高鹏的话,小清嘴角紧紧抿了起来。郝猛拍了拍他的头,“放心,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相信二清子的能耐?他一定会没事的!” 那是打心底传来的信任,没有丝毫犹疑。 当萧清恢复意识时,只感觉周身一片冰冷。背上压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钝钝的疼。艰难将身子抽出,待接触到外面空气时,他重重吐了口气,呸了几口雪,随即不由咳了起来。 手腕上火辣辣的疼,一根银丝缠在上面,另一端是薄刀,牢牢钉在那块凸起的山脊上。目光一转,左胳膊上正锢着一个男子的手掌,白皙莹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萧清面无表情起身,伸手一点,那手掌便软软垂了下去。 “这次就当我还你方才的搭救之情,就此别过了,千凌羽。”萧清将银线收起,转身离开。忽然手腕一紧,一只冰凉的手正扣住他受伤的地方,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原来萧督军是不愿平白接受恩惠的人啊,我倒有些了解你了。”有些微弱的声音从雪中传来,接着就看千凌羽从雪中露出了脸。原本白皙的脸更白了,额头上一绺血已经凝固。 萧清一扬眉,“原来你没死。” “怎么?萧督军很希望本殿死?”千凌羽一扫身上积压的雪,盯着他。 “怎么会,一场雪崩就要了堂堂鬼夷三皇子的命,传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不过只是破了个额头,确实让我有些失望。”怎么没弄个重度昏迷,或者半身不遂,这样最好。 千凌羽望着敛眸的少年,轻笑,“这还不是多亏了萧督军灵敏的反应,在千钧一发救了本殿的命?”见萧清懒懒勾了勾唇,千凌羽笑意渐深。 “殿下——!”那边正在搜寻的人听到动静,迅速赶来,“殿下您没事吧!”最前面那武将满脸惊喜,匆忙来到两人面前,扶起地上的千凌羽,“殿下您受伤了!” “无妨,现在情况如何?” “咱们的人损伤了大半,剩下的不足百人。末将现在正命人加紧时间搜寻,殿下您先歇息片刻。” 千凌羽神情无波,“知道了,加快速度,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殿下,末将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不用,你去忙吧。”千凌羽吩咐完事,便朝山下走去,“跟上。” 萧清目光扫向山顶,似在搜寻什么,须臾眸子一顿,随即转身跟了过去。 “萧督军在看什么?” 萧清淡淡道,“三皇子似乎对损伤的五千精兵毫不在意。” “本殿身边不养废物,既然他们逃不了此劫,就表示他们不配待在本殿身边。”依然柔和的音线,却透出截然不同的冷酷。 萧清面无表情,敛下了漆黑的眸子。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下了山,找到一处地方开始休憩。千凌羽用干净的血搓洗着额头上的干血,随即上药包扎。萧清一抬头,迎面一个瓶子朝他飞来。 一把接住,垂眼,入目是一个精致的药瓶。 “用吧。”千凌羽头也没抬。 萧清秉着‘不用白不用’的理念,将瓶子里的药涂在手腕上,一抹独特的药香传来,手腕上的伤很快得到了缓解。 身旁脚步声响起,走到自己身后。萧清一把握住要掀开她衣服的手,转过身,“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千凌羽望他,“你背上受伤了吧?给你上药。”他还记得雪浪扑来之时,隐隐听到少年的闷哼,想一下当时的景象,不难猜出他受伤的地方。 “不牢三皇子费心,一点小伤,无碍。” 千凌羽挑了挑眉,“怎么?萧督军还怕本殿看你的身子?” 萧清拢了拢衣领,面无表情道,“还真怕。萧某不会毫无防备将背部露给一个外人,请三皇子谅解。”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千凌羽心底涌出了些许不舒服。眸子扫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又走了回去,“随便你。” 萧清心底松了口气。 他的背确实受伤了,此刻正辣辣的疼。干涸的血迹黏在最里面的衣服上,走动时摩擦着伤口,让他更加难受。但此刻却不能处理伤口,这里没有遮挡物,万一在上药时被发现就遭了。 萧清闭目养神,脑子却并未停歇。千凌羽望着他,眸中闪过一抹幽深。 一个时辰后,仅存的三百多人再次踏上了去往九嶷山的道路。而他们身后,白雪皑皑的山上,成了四千多名幽魂埋葬的坟墓。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李小力的伪装 突如其来的雪崩大大缩减的人数,却也加快了行进速度。之后再未出现什么危险,队伍终于在翌日傍晚抵达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树根粗大,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此刻天空飘着白雪,将大地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的美景。这里就是九嶷山外的深林。 队伍停了下来,准备在此处休憩。萧清走到一旁坐下,很快士兵便升起了火,并将猎来的兔子和雪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千凌羽安排好一切事宜,走过来时,就看见萧清靠在一旁的树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进林。”这两日通过与少年的相处,千凌羽知道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应该说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上百里的路途,再加上寒冷的天气,就连长年征战的老兵都吃不消,而这少年却默默承受下来,这让他微微诧异。 走近了些,目光落在沉睡的人身上,千凌羽不知不觉眉头锁了起来。 眸子一顿,手迅速贴上他额头。这时萧清竟忽然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千凌羽手一顿,还是贴了上去。 “你在发烧。”掌下的温度很明显不符合正常人的体温,千凌羽打量着少年的脸色,发现他双颊微红,气息有些不稳。 一掌拍下他的手,萧清淡淡道,“三皇子不用担心,萧某不会拖慢行进速度。” 千凌羽眸子一冷,收回手站了起来,“那就好,萧督军果然是明白人。”话落便转身离去。 萧清闭上眼继续休息,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摇醒,“大人,大人…” 萧清睁眼,面前是那个之前不小心掉下山的小个子士兵,见萧清醒来,冲他憨憨一笑,“大人醒了,您吃点东西吧!刚烤好的。”说着递过来一只烤熟的兔子腿。 萧清伸手接过,“多谢。” “呵呵不用,还有这个,是用雪煮开的野菇汤,您也喝点吧。” 萧清接过抿了一口,味道不怎么好,还带着些猩气。但热汤流进胃里后,冰凉的身子却渐渐暖和过来。萧清就这样一口肉,一口汤,一点点将手中的食物塞进肚中。 “大人吃相真斯文。”那小兵朝他笑着说道。 萧清肚子饿了许久,所以吃得并不快。再加上他骨子里透出的淡漠,给人一种清风萦绕的清晏气韵,在一群莽汉粗人中格外显眼。 “你叫什么?”萧清淡淡问道。 那小兵在离他一尺外的地方蹲下,道,“大人叫小的木头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萧清颔首,又问道,“昨日雪崩你没事?” “小的幸运,当时躲进一个峭壁底下,才幸免于难。” “确实运气不错。” 萧清边吃边与他闲聊着,不一会便解决了腹中问题。他坐了一会,随即起身朝林内走去。旁边的武将朝那小兵示意,他也起身跟了进去,身后还尾随着几名守兵。 “我要方便,让他们退远些。” “这…”小兵有些为难,萧清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四处都是你们的人,我还能逃了?要么你跟我过去。”话罢便朝树林里面走去。 小兵转头征询身后守卫的意见,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才匆忙跟了过去。 一处粗大的树后,萧清靠在上面,转头望向他,“同意了?” “恩,大人请吧。”说着便微微侧身,目光转到一旁。 身后传来衣衫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林子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萧清忽然开口,“雪山那次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你到底在做什么!” 过了许久,才听见那小兵淡淡的声音,“总比你以身犯险,身受重伤强。” 若有人在这里,可以清楚发现,小兵前后说话声音完全不同。而现在的声音,是熟悉的,属于某个人特有的一丝低哑的音色。 “帮我看一下背上的伤。” 听到这里,小兵声音再次变了回去,“大人好了么?什么,衣服挂到树上了?那您别动我来帮您。”边说边转了过去,上前一步,却隐隐留了个衣角给不远处的人。 守卫的几人见此,没有丝毫怀疑,仍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小兵望着萧清褪下的内衫上血迹斑斑,还有一小块黏在后背,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迅速掏出小刀,熟练地将周围里衣划破,独留下粘着肌肤那一块。 “有些疼,你忍忍。” 萧清笑道,“小力你这是关心我啊?”话刚出口,后背蓦地一阵刺痛,原来身后的人已经衬着他说话迅速将黏着的布撕了下来。 萧清闷哼,手撑在树上,“小力,你这是公报私仇,太狠了吧?”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这点痛算什么?痛点才能让你长点教训。”身后的人冷冷道,萧清顿时噤了声。 没错,那个当时萧清救了的小兵,正是李小力伪装的。而他说的‘木头’,正是萧清几人平日里给他取的外号。 萧清知道此次是他是有些太冒险了,与千凌羽正面交锋,而且还一人身陷敌营,李小力他们担心也属正常。现在他理亏,所以面对李小力暗藏的怒火,他很明智地选择沉默。 此刻高大的树下,女子白皙的背紫青一片,甚至有大量的淤血,李小力手中动作迅速,将淤血挑破流出脓血,撒上药粉随即用纱布包扎好。目光始终暗沉,仿佛幽暗沼泽。 “好了,手腕给我看看。”替萧清拢上衣服,牵起他受伤的手腕,仔细看着。 “已经上了药,没什么大碍。”萧清望向他,“其他人呢?没事吧?” 将绷带一圈圈揭开,李小力查看着手腕上的勒痕,“都无碍。郝猛,小清,宁浅,高鹏尾随队伍之后,石洪和豆子我让他们跟着鬼夷大军。”声音微微一顿,又加了一句,“黎云霆一行人跟他们一起,你不用担心。” 萧清点头,“那日的骚动是你们弄的?” “恩,宁浅吸引了一部分人,我让郝猛小清趁机在周围点了火,黎云霆他们便趁乱逃了出来。我伪装成看押犯人的守兵,将高鹏救了出来,之后便返回了荒野外的林子里。” 李小力两人回到原先的集合地点,没想到郝猛三人还有黎云霆等人都已经等在那了。知道萧清被抓,众人都焦急万分。当时最激动的,应该属高鹏了,没想到因为他的原因,中了敌人的奸计,才导致萧清被抓。原本他要回城向褚睿禀告情况,李小力却拦下了他。因为李小力推测,就算此消息传回城内,祁军也不一定会派兵相救。何况夷人一定会咬定他们没抓人,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两方盲目相冲,实非上策。 萧清临走之前有交待过,若他出事,这里就交给他。李小力思虑再三,便制定了这些计划,决定兵分三路。李小力伪装成守兵,一步步接近萧清。为了不让人起疑,他还特意导演了那出跌落雪山的苦肉计,果然自那之后,那小将眼底的疑虑少了,再加上他一直战战兢兢,之后再没出过差错,才得到了今晚的机会。 这一路,他离得不远,所以看得很清,雪崩之后萧清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差。别人或许不知,但与萧清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李小力,却将一切收在眼底。所以今晚借助这个机会,他特意过来,两人长时间的默契让萧清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至于萧清是何时知道他的身份,应该是在他故意摔下雪山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萧清应该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想也不想地扑了出去。 “把这颗药吃了,你现在正发烧,一不小心伤口就会感染。”李小力递给他一粒药丸,萧清接过仰头吞下,“明日就会进林,千凌羽的人恐怕快到了。不知黎云霆他们那边什么情况。” “虎啸营的人对雪山四周十分熟悉,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能逃脱。”李小力顿了一下,随即道,“萧萧,黎云霆坚持要随我们进入九嶷山。端木陵,被困在了九嶷山里。” 萧清眸子一凛,“怎么回事?” “据他所说,当时他们一行人随端木陵进了深林,但不知为何无论他们怎么走都没办法接近九嶷山。而那时又遇上地动,滚落的石块封锁了道路。端木陵恰就在那场地动中消失了,他们的人也损伤了大半,黎云霆等人决定先撤出九嶷山,将情况传回城内,却未想在雪山附近被巡视的鬼夷人捉去。” “地动?此处怎么会有地动?”若发生地动,为何别处没有动静? 李小力皱眉,“我观此处,正位于阴盛之地。从方位,风水及位置来看,此处定暗藏玄机。或许这个地动,是因为有人触动了九嶷山秘境的开关也说不定。”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如今先不要轻举妄动,东西还安全么?” “放在他那里,很安全。” 萧清点头,“告诉郝猛他们,若是被千凌羽的人发现,不要反抗。” “我知道…” “你们站在那作什么?!”蓦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千凌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林中。 第二百六十章 夜晚客人 &nb“殿下。”守卫的几人忙朝他行礼,千凌羽环顾四周,蹙眉,“人呢?” &nb“在那边。” &nb千凌羽扫向士兵指出的位置,随即径直走了过去,一个小兵出现在眼前,“你在这做什么?” &nb李小力忙道,“回殿下,方才萧大人的衣服挂到了树上,小的便过来帮大人。” &nb千凌羽又走近几步,就看见少年正缓缓绑着腰上的系带,见他过来,面无表情抬头,“三皇子来得还真是时候,难道对萧某如厕很感兴趣?” &nb千凌羽不回答,几步走进,一把拽过萧清,“萧督军若不介意,下次方便本殿同你一起,如何?” &nb“没想到三皇子还有这等嗜好,只是萧某有个习惯,别人在旁边就方便不出来,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就不与三皇子同乐了。” &nb“哦?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千凌羽示意一旁站着的人。 &nb萧清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是我方便那么久的原因啊,这人总跟在我身边,甚至连我出恭都不离身,想想就觉得别扭,给三皇子讨个商量,要么你把人撤了?” &nb千凌羽嘴角轻勾,“撤了也可以,除非你以后随时跟在本殿身边,寸步不离,如何?” &nb“那还是算了,让他继续跟着吧。” &nb“哦?这是为何?难道你怕本殿吃了你不成?” &nb萧清淡淡道,“我是怕萧某一个冲动吃了殿下,毕竟三皇子长相倾城,萧某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抵抗得了如此诱惑?” &nb千凌羽嘴角抽了抽,这人莫不是…? &nb娈童,断袖,龙阳之好在他这样身份人眼里,并不陌生。天下之大,还没什么事能让他惊奇。 &nb千凌羽细细打量面前少年五官,清淡的眉,直挺的秀鼻,肌肤不染而白,嘴唇不薄不厚,不是女人那种涂满朱红的颜色,而是一种浅淡的,若有若无的色泽,让人有一探芳泽的冲动。 &nb千凌羽蓦地一惊,连忙转开视线,恰好对上少年漆黑幽邃的眸子。 &nb似缀满繁星的夜幕,又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深深望过去,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平静如六月湖水。又仿佛蕴含了浩瀚天地,让人猜不清摸不透。 &nb明明不是多么出色的五官,却在这双眼睛的衬托下,透出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清韵。 &nb隽秀卓然,淡漠如水。 &nb千凌羽脑海中不自觉闪过这八个字。 &nb怪不得无极帝君,耶律硕,甚至那个男人都对他产生极大兴趣。 &nb“三皇子不走么?” &nb原来不知何时,萧清已经错过他朝林外走去。千凌羽转头,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宇微凝。 &nb辛苦奔波了两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很快沉沉睡去。 &nb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巡守人的脚步,还有火苗噼里啪啦的火苗声。 &nb“呜…”一声闷哼从暗处传来,接着便没了声音。巡守的人根本没发现何时队伍少了一人。须臾,又有一人被拖进黑暗中,接着是两个… &nb李小力察觉周围的异样,就要起身。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他,他身子动了动,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nb须臾,黑暗中总算出现几道身影,迅速来到两人面前,一刀抹向李小力脖子! &nb“啪”刀一歪,一颗石子滚落。黑影诧异了片刻,随即目光谨慎地扫向四周。发现除了自己这边的人,其他夷兵皆在沉睡。黑影朝周围的同伙打了手势,又有两人上前,手起刀落,“咻咻咻”又有三颗石子袭来,准确无误地打到三人手腕上! &nb黑影忙退开,朝周围人示意林子里,十几道黑影缓缓朝林子里逼近。蓦地一道影子闪过,迅速消失。黑影忙低声喝住要追出去的同伴,“别追了,别忘了咱们的目的。” &nb以那人的速度,一时半会他门追赶不上。今夜过来不是为了引起骚动,而是另有目的。 &nb黑影转身,忽然发现身后躺着的萧清不见了,顿时神色大变!箭步飞奔回去,四处搜寻,“人呢!快去找!” &nb“诸位大半夜不休息,是来找我的么?”蓦地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黑影循声望去,发现原本躺在那里的人此刻正站在他们不远处,淡定地望着他们。 &nb“谁派你们来的?”萧清余光扫向周围,发下周围的人似乎被动了手脚,就连他出声都毫无反应。 &nb“你没必要知道,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不会伤害你。”有人回道。 &nb“萧某一向不喜欢跟陌生人走,诸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我为何要相信你?” &nb“你没有选择。” &nb萧清淡淡道,“有没有选择可不是你说了算,是吧,老朋友?”边说边望向一旁站着的黑衣人,嘴角微勾,“嗨,好久不见了小邵,你家主子还没死吧?” &nb空气一滞,那黑衣人眼中异光闪过,似乎诧异萧清为何会那么快认出他,随即恢复如常,“主子很好,萧督军无需挂念,既然你已知晓我的身份,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否则…在下只能亲自‘请’你过去了。”他特意咬重‘请’字,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nb“好啊。”萧清答得十分爽快,“就是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是否同意?”转头望向林子,霎时间火把点燃,将林子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nb千凌羽缓缓从林中走出,笑得魅惑,“萧督军怎么看不出来的?” &nb“今夜的守卫格外松懈,尤其是萧某身边。而且从晚饭后,就不见三皇子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三皇子最好提醒你的人,要想装晕,最起码呼吸别乱。” &nb千凌羽轻轻挑眉,旁边的武将神情有些尴尬,迅速瞄了他一眼,朝地上躺着的人厉喝,“还躺在那做什么?赶紧滚下去!” &nb地上装晕的人慌忙爬起来,退到一旁,神情极为不安。 &nb千凌羽笑着望向萧清,“多谢萧督军提醒,本殿受教了。”随即转头,望向对面,“诸位的手段有些不光彩啊,怎能趁本殿不注意将我的贵客劫走呢?耶律硕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nb“三皇子勿怪,主子与萧督军是旧友,自从上次一别甚为想念,所以派在下过来请萧督军前往一叙,还请您谅解。” &nb“哦?那你们为何不提前知会本殿?” &nb“三皇子一路劳累,在下怎敢叨扰?” &nb千凌羽内心嗤笑,“几日不见,你主子这种恶趣味还真是没变,你回去告诉他,若他想带走人,就让他亲自过来同本殿说。” &nb萨巴(指小邵)道,“若我等不愿呢?” &nb千凌羽嘴角勾出一抹魅惑,“那你们就试试。” &nb千凌羽身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在夜色下静静显现,萨巴紧了紧手中的兵器,抿唇不语。 &nb“啪啪啪”忽然一阵掌声传来,打断了两方的对峙。接着就见一道人影忽然从天而降,捞起地上的萧清便落在了一旁。 &nb“刷刷”千凌羽的人手中长弓瞬间张开,却被他挥手一拦,望着对面的高大身影,他嘴角的笑意渐深,“二王子的出场方式是否太过突然了?” &nb男子转过身,赫然露出了一张粗犷邪肆的脸,此人正是耶律硕! &nb“三皇子逗弄本王的人觉得可还有趣?” &nb千凌羽笑道,“那二王子看戏看得可还开心?” &nb两人远远对视,眼底都是强势的,不容置疑的。暗含汹涌,却又都云淡风轻。 &nb萧清心底翻了个白眼,这两人果然是半斤八两,一个做戏,一个看戏,还真是乐在其中。 &nb“能放开我么?二王子殿下?”萧清腰上那只胳膊强势地锢着他,大庭广众下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nb耶律硕一身蟒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听到此话,锢着萧清腰间的手却未放松分毫,“几日不见,本王可甚为想念啊!尤其是想到本王胸前的伤口,就更是迫不及待想见到萧督军了。” &nb缓缓凑近萧清耳边,“你还真是刺得毫不犹豫…本王真恨不得杀了你。” &nb萧清目不斜视,淡淡道,“你若真想杀一人,不会告诉他。” &nb耶律硕有些咬牙切齿,“你就那么自信?” &nb萧清微微侧过头,“我猜错了?” &nb少年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那深不见底的光芒似让人上瘾的毒药,耶律硕竟一时移不开眼。 &nb“两位可叙完了?”千凌羽缓缓走来,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二王子,下次再来可不要再搞这一出了,否则本殿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nb“哈哈哈!三皇子大度,本王铭记在心。”耶律硕哈哈一笑,也让身后的萨巴等人退了下去。 &nb千凌羽望向两人,“这边请吧。” &nb萧清一个巧劲挣脱耶律硕的胳膊,径自走了。耶律硕轻笑,随即也跟了上去。 &nb临时搭建的一个营帐是千凌羽的休息处,三人分坐于不同方向。帐内空间并不大,萧清对面就是耶律硕,所以她能清楚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nb“二王子有话要对萧某说?还请直言。” &nb耶律硕一手搭在腿上,神情慵懒,“几日不见,萧督军脸色不太好啊,可是受了伤?” &nb萧清不语,千凌羽笑道,“看来二王子很关心萧督军,两位关系很好?” &nb耶律硕望他,“三皇子不必套本王的话,人我交给了你,你却让他受了伤?这可不是咱们之前约定好的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破军去向 &nb此话一出,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nb萧清指尖动了动,眼眸敛了下去。 &nb这两人,早有预谋! &nb“这个可怨不得本殿,那日经过雪山遇上雪崩,受伤也在情理之中,本殿也无能为力。”千凌羽道,“二王子不会因此责怪于我吧?” &nb耶律硕双眼微眯,忽然笑道,“怎么会?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萧督军命大着呢,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倒是三皇子,自己的身子要小心保护,不然还未到九嶷山就一命呜呼,可就得不偿失了。” &nb“呵呵,本殿心中清楚,谢二王子关心。” &nb两人话中有话,萧清却仿佛局外人般,淡漠地坐在一旁,一眼不发。 &nb“话不多说,本王今日过来还带了一人,为两位引荐一下。”耶律硕说着望向帘外,“进来吧。” &nb一人掀帘而入,五官俊逸,透着股冷凝的气质。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独一无二的碧眼,似翡翠般透亮无瑕,却又深邃如湖水。 &nb萧清眸子一顿,对此人的身份瞬间了然于心,面无表情转过了头。 &nb“这是我三弟,耶律修。” &nb千凌羽望着走进来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打量,“哦?本王怎么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个王弟?” &nb耶律硕招手让耶律修过去,随即道,“我这二弟性子一向沉闷,又不爱说话。再加上他之前不住在宫里,行迹难觅,你不知也正常。” &nb“原来如此。”望着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男子,千凌羽眼底中透出深意,“就是他?你的杀手锏?” &nb“哈哈哈,不愧是三皇子!对,他就是父王安插在祁军里的探子,此次本王能逃出祁军的追捕,也多亏了他。” &nb“辽王果然深谋远虑,也够狠。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派出去做暗探,也不怕被发现。”那双碧眼若被发现,下场可只有死路一条。 &nb“那老头打的什么主意我大概还是清楚的,三个儿子一个平衡部族势力,一个制约军队势力,还有一个为他监控敌国,成为他的眼睛和耳朵,他倒是算得很清楚。这么有用,当初就该多生几个,这样才能人尽其用不是么?” &nb耶律硕眼底是浓浓的嘲讽,萧清扫了一眼,又垂下了眼。 &nb千凌羽道,“听闻贵国辽王身体不太好,尤其是近段时间传闻他病危,不知是真是假?” &nb“不管是真是假,都与本王无关,不过我的王兄可是很着急呢。” &nb“耶律扈是该着急了,他出身正统,却不及你在军中的威望,现在流言四起,他自然是要大动作拉拢势力。只是动作这般明显他也不怕辽王忌惮?” &nb耶律硕眼底露出一抹嘲讽,“耶律扈拉拢部族势力是老头子默许的,否则一旦本王独大,他如何平衡势力?” &nb萧清喝着碗里的水,敛眉垂眼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抬眼就对上了耶律修的目光,那是暗含探查的目光。 &nb萧清勾唇,端起茶碗朝他示意,随即仰头喝下,见此耶律修那双碧眸闪过诧异。 &nb这人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见到他还如此平静?这份淡定并非伪装,难道他不知是他出卖了祁军,才导致这一切?为何这人眼底连一丝愤怒都没有?是他太会伪装还是真的没有? &nb耶律修目光直直盯着萧清,不知不觉,一旁耶律硕和千凌羽的对话停了下来。 &nb“三王子在看什么?”千凌羽话中透出一丝兴味。 &nb“没什么,只是感觉萧督军似乎并不惊讶我的身份。”耶律修望着对面的萧清。 &nb耶律硕笑道,“三弟,王兄忘了告诉你,他很早就知道了。” &nb耶律修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当时褚睿和铁牛虽已怀疑我,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nb“那晚本王遇袭被捉可是均出自此人的安排,知道为何他会怀疑你么?”耶律硕望了眼萧清,随即将她那晚在营帐内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nb“…所以,他早在你身边安排了监视的人,你制作遮盖眼睛颜色的药材就成了他的突破点。” &nb耶律修听完后,沉默了半晌,随即道,“倒有些小聪明。” &nb“小聪明?怎么说?” &nb“若不是有人相告,他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nb“是么?萧督军可有话要说?”耶律硕调侃地望向他。 &nb萧清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望向耶律修,“这都被你发现了?还真是,你藏得太好,若不是铁校尉告诉我,我还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就算你骨节宽大,比正常祁人要宽很多。还是你耳边隐隐传来羯丝草的药味,而我恰好知道那是用来堵住耳洞的药物。或者你坐着时习惯两腿交盘,手搭膝侧,表现出一种辽人特有的姿态。又或者能轻易驯服一只野狗,让他将人引到尸体旁,这种属于辽人特有技能同时出现在你身上,我也没有怀疑,所以不是我笨,而是你隐藏功夫实在太好了。” &nb话落萧清还自顾得点了点头,“恩,绝对一流。” &nb帐内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便是耶律硕狂肆的大笑声! &nb耶律修脸色终于变了,目光冰寒,“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同你并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 &nb“忘了告诉你,火烧粮草那日你照顾的人并不是铁校尉,而是易容后的我。” &nb耶律修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自始至终忽略了一点,就是那日铁校尉受伤,他照顾他时靠得很近。因为铁校尉重伤神情恍惚,所以他就放松了警惕。难道此人就是因为这些才怀疑他的身份? &nb只是,可能么?仅仅通过不到一日的接触?! &nb千凌羽缓缓喝着面前的水,动作优雅似品茗,只是垂下的眸子却深了下来。 &nb气氛有些古怪。 &nb“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千凌羽打断一室的沉默,“二王子既然亲自过来,应该有事相告吧?” &nb“本王带来一件宝物,请两位一观。” &nb“哦?是何物?” &nb“不如两位猜上一猜?” &nb千凌羽白皙的手指摩挲下颌,轻笑,“这本殿可不擅长,不如萧督军试试?” &nb几人目光望向他,萧清淡淡道,“大半夜不睡觉,玩这种猜谜游戏,看来两位很闲?” &nb“呵呵,萧督军是累了?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提示如何?这件宝物,是一个帝王想利用一个人所给的馈赠!为的就是让那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将那人锁死在身边。怎么样?萧督军可猜出来了么?” &nb萧清眸子一冷,望着对面耶律硕嘲讽的目光,面无表情站了起来,缓缓走过去,俯视着男人淡淡勾唇,笑容刹那绽放在唇边。 &nb似一抹芳华独立幽谷,清雅卓然。 &nb耶律硕眸子微微一滞,深了下去,“你…” &nb“三王子功夫不错,竟然能在萧某眼皮底下将‘破军’偷走,实在佩服。”萧清忽然转向一旁。 &nb耶律修一怔,“什么?你知道…” &nb萧清勾了勾唇,转头望向千凌羽,“三皇子明明知道破军已不在我这,仍执意来九嶷山,很大可能就是你已经知道破军的下落。再加上你们方才的对话,破军在谁手上我大约能猜出。而二王子亲自前来,还特意携同三王子耶律修,恰好三王子曾在祁军大营待过很长时间,加上对营内环境的熟悉和不凡的轻功,谁将破军偷走的,自然不言而喻。” &nb“今晚三皇子特意休憩在此处,恐怕也是与二王子约定好了。两方合作,不仅需要有相同的目的,还要有所依凭。目前就我所知,想要打开九嶷山秘境至少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破军,一个就是唤醒破军的主人。” &nb萧清望向千凌羽,“而在你手里的,就是唤醒破军的人,也就是我。”接着目光转向耶律硕,“而你手中握的,自然就是上古宝器破军。” &nb“两位还真是配合默契,计算得分毫不差。这场北境之争根本就是你们想掩盖进入九嶷山的手段罢了。萧某很疑惑,秘境之中到底有什么,让你们如此费劲心思,步步为营?” &nb三人望着帐内纤瘦的少年,明明是如此稚嫩的身躯,为何会有指点天下的从容和透彻? &nb对,从容。仿佛什么事情都逃脱不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寥寥几句,便拨开重重迷雾,将真相析出。他们所作所想在这少年眼中,仿若透明! &nb这,实在太过可怕! &nb千凌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 &nb“够了!时间也不早了,萧督军该回去休息了。”耶律硕脸色阴沉,不知是被拆穿后的恼恨,还是其他。冷冷望着萧清,声音没了温度,“这些话萧督军最好烂在肚子里,别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nb萧清内心冷笑,转身便走了出去,放下的帘子轻轻摇晃,遮挡身后三道凛冽的目光。 &nb“此人不能留。”耶律修冷冷开口。 &nb千凌羽淡淡道,“现在还不能动他,他还有用,想要打开秘境需要他的配合。” &nb耶律硕不发一言,只是那双眸子却闪烁暗光,令人心惊。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雪熊围击 &nb一夜很快过去。 &nb翌日,队伍整肃完毕,准备进入深林。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雪来,比起之前的飘飘小雪,今日雪花似鹅毛般纷扬而下。三尺内人影模糊,一丈内无法视物。这样的状况并非进林的最好时机,可时间紧迫,三百人的队伍还是一点点进了深林。 &nb萧清身上裹了件宽大的斗篷,篷帽遮挡着簌簌的风雪,只是他仍能感觉从四面八方灌来的寒意。 &nb气温明显下降了,这样的天气进入深林,更增添了前方的危险。九嶷山位于林子最深处,具体方位还未可知。在这种大雪天气下进林,太容易迷失方向。不过唯一一点好处,就是有带路人。 &nb目光转向前面高大的男人,既然耶律硕能以**草制毒,就表示他到过九嶷山。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也非上全之策,想来千凌羽应该也明白这点。 &nb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九嶷山,而是隐藏在其中的秘境,这两人知道进入秘境的通道么? &nb“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耶律硕放缓了脚步,来到了他旁边。 &nb“秘境中到底藏了什么?” &nb耶律硕扫了他一眼,开口,“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nb“你认为我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就算你不说,等进了秘境我自然会知道。” &nb耶律硕沉默,凛凛的寒风呼呼作响,在两人四周卷起纷乱的雪花,扰乱视线。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具体是何物我也不清。” &nb萧清微微诧异,耶律硕目视前方,神情恭谨,“传言此物是千年前一统九州的梵古国留下的秘宝,得之可得天下。外界相传,秘宝可能是数以千万的金甲宝器,得到它就能组建一支天下无敌的神兵,横扫九州。也有传言,是梵古国皇室玉玺,也可能是九州排行榜中的某样兵器…说法很多,只是百年以来没有人真正得到它,因此秘境中究竟藏了什么,无人知道。” &nb萧清眉宇微蹙,“百年前也曾经有人唤醒过破军,难道他们没有进入过九嶷山秘境?” &nb“有,但据说曾进过秘境的人,最后都杳无音信,死在了里面。秘境中危机四伏,没有人能真正找到流传下来的秘宝。” &nb萧清冷笑,“只是为了一种不知所芸的东西就搭上性命,值么?你真认为得到那个秘宝就能一统九州?” &nb耶律硕转头,“或许可以,或许不行,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此物绝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nb“既然如此,你还同千凌羽联手?就算最终能得到秘宝,它也只能属于一个人吧?” &nb耶律硕嘴角轻勾,笑容邪肆,“所以当初你若同意跟我走,打开秘境一事就没他千凌羽什么事了。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后悔?最起码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受伤。” &nb萧清面无表情,“多谢三王子厚爱,萧某承担不起。” &nb“呵…”耶律硕转过头,“既然打开秘境需要他,合作也无妨。只是若能进入秘境,秘宝花落谁家,那就各凭本事了。” &nb“而且若能通过此行打压鬼夷国的实力,未尝不是件好事,是么?”萧清接过他的话,“不过既然你可以这样想,不代表对方不会这样想。” &nb“呵,多谢提醒。此次千凌羽出动了六万兵马,不过依我看来,都只是些弱旅,鬼夷真正的强兵并未至此,本王的心思可能要一场空了,哈哈哈!” &nb萧清道,“除了进入雪山损失了近五千人,其他五万士兵都绕了道,并未有任何折损,确实是竹篮打水。不过原本千凌羽的意思就在威吓,并没想过真的与祁辽两军交手,只要九嶷山一行目的达到,就算折损再多人马也是值了,他倒是将一切都想好了。” &nb少年声音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只是耶律硕却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静静望向身旁的人,目光闪过一抹复杂,随即隐于无形。 &nb“现在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一旦深入林子,稍有不慎就会迷路,尤其在这种视野模糊的天气。所以等会你要紧紧跟着我,别离开半步,明白么?”耶律硕难得如此严肃,目光一顿,抬手很自然拂过萧清发丝上的雪。 &nb萧清偏过头,目光淡淡,“耶律硕,危险来临时你能救的只有自己,我也一样,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话落,快步朝前走去。 &nb望着少年的背影,耶律硕脸上闪过似无奈似复杂的神情。 &nb远处一双眼睛将两人神情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nb队伍在风雪中行了将近三个时辰,周围视野越来越模糊,脚下的雪有两尺厚,已经淹到了萧清的膝盖处,这样的恶劣条件让道路更加难行起来。 &nb千凌羽决定原地修整,于是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萧清找地方坐下,环顾四周微微蹙眉,“不觉得人少了很多么?” &nb身旁是易容后的李小力,将水递给他,“一旦拉下或者跟错方向,就回不来了,今日的雪实在太大了。” &nb萧清目光扫过周围,原本三百人数,现在只剩下二百不到了。短短不到三个时辰,就有一百多人消失,这样下去,等进入秘境时剩下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nb“不过应该快到了。”李小力目光望向前方,“千凌羽准备还算充沛,再加上耶律硕带路,应该很快就能到达九嶷山下。” &nb萧清点头,“他们怎么样?” &nb“一路上我都留下了标记,他们会跟着标记找来,你不用担心。” &nb“恩…” &nb萧清沉思,黎云霆说端木校尉是在地动时消失的,或许… &nb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只将近两人高的庞大雪熊从旁边钻出,凶煞地望着闯进深林的众人。 &nb“不好,竟然遇上雪熊。这东西很难对付,你不要过去。”李小力盯着对面,神情微沉。 &nb突如起来的雪熊顿时让众人慌了神,忙四散逃窜,可是他们如何能逃得了长年生活在林里的雪熊?不出片刻,就有一人被扑倒在地,熊口一张就咬上了那人的脑袋! &nb顿时脑浆四溅,血丝飙出好远!这样惨烈的景象顿时点燃所有人的恐惧,惨叫声瞬间响彻深林! &nb“来这边。”萧清与李小力躲在树后,趴在雪地上望着对面。 &nb千凌羽正站在远处,一脸冰冷地望着混乱的景象。朝背后招了招手,就见几道人影迅速蹿出,冲向那只雪熊。 &nb耶律硕懒懒靠在树上,“需要帮忙么?” &nb“不必。” &nb“本王觉得也是,只是三皇子有所不知,这些个东西捕食时,通常不会单独行动。” &nb话刚落,就听那雪熊一声怒吼,顿时周围鸟兽四散,接着就听见雪林深处传来一声声吼叫,似在与其相呼应。 &nb耶律硕的脸色不变,“他在呼唤同伴。”警惕地环顾四周,须臾,就见周围出现了一群体型庞大的雪熊,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nb“呵,真是壮观,这下可糟了。”耶律硕狼眼微眯,渐渐泛起幽深。 &nb这种数量的雪熊同时出现,就算是有上百名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不足以与其对抗。不肖片刻,此处就沦为屠戮的战场,雪熊对林子的熟悉和强悍的攻击力,打得众人连连败退,景象异常惨烈。 &nb萧清匍匐在雪地上,小心躲过打斗圈,忽然脑后冷风闪过,他猛地扑倒要起身的李小力,两人翻倒雪堆里。萧清望着身后偷袭他们的雪熊,低低地吼声从那张尖牙中发出,缓缓朝他们靠近,眼神凶恶。 &nb“我们分开跑。”萧清紧紧盯着前面的熊,一动不动。 &nb“小心。” &nb“恩。”萧清看着雪熊一步步靠近,鼻尖热气蒸腾,在它扑来一瞬间,厉喝,“跑!” &nb两人迅速散开,雪熊扑了个空,怒吼一声朝一侧追去!萧清在雪地里奔跑,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侧过头,雪熊正大吼着朝他追来!后脚一蹬便扑了过来,萧清身子灵活一闪躲了过去。雪熊二击不成,越发得暴躁,周身气息狂乱,更是拼命地朝他追来。 &nb雪地里步步难行,接近膝盖深的积雪严重妨碍了行动力。而雪熊长年生活在冰雪皑皑的深林中,这种环境不仅不是它们的阻碍,反而成为它们捕食猎物的天然宝地。只是现在‘猎物’换成了人类而已。 &nb被近三十只雪熊围剿的夷人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余地,不到片刻就全部溃散,节节败退。千凌羽飞身躲过一只雪熊的攻击,施展轻功落到高处的树枝上,瞭望下方。 &nb目光转到一处,微凝。眸子微闪,静静望着那处一动不动。 &nb“轰”雪熊一掌拍断一截断木,吼声震耳欲聋。萧清被这股气流掀飞,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转,轻飘飘落到上方的树枝上。 &nb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nb望着下方不断撞树的白熊,萧清脑子飞转。在一个重击后,大树猛地一晃断裂开来。“咻”银丝飞出,瞬间钉入对面,身子一跃,拽着银丝飞到了对面树上。 &nb而方才他站着的树轰然倒塌,白熊见萧清又再次躲过,越发愤怒,咆哮一声猛地撞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十煞 萧清用银丝在各个树木间穿梭,那白熊似乎与他较上了劲,不捉到他誓不罢休般横冲直撞起来,所过之处哀嚎一片。萧清余光扫过下方,身子快如闪电,没了下方厚厚积雪的束缚,在上方的他明显更加灵活。 蓦地脚下一滑,不由自主掉了下去。下面雪熊趁机朝他扑来,却不想他凌空一转,以诡异地角度凡落到它背部,手中薄刀朝它后颈狠狠刺去! 白熊发出一声痛吼,双目赤红地挣扎着。弓着身便朝旁边的树撞去!萧清迅速躲开,望着发狂的白熊,皮太厚,方才一击太浅,根本不足以给它造成重伤。 身子一转,跃向空中。却不想狂躁下的白熊动作大掌一拍,竟误打误撞扯下射出的银线,萧清身子一滞,便被拉了过去!白熊大掌携着凛凛寒风,狠狠朝他拍去! 这一掌若中,他不死也残! 萧清目光一凛,刚想动作腰上便一热,被人捞了过去,迅速躲过白熊的掌袭!接着从斜出迅速蹿出数条人影,开始与下方白熊缠斗起来。 萧清与身后的人落到树上,腰上的手仍紧紧锢着未松分毫。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一人独战这畜生,你有再大的本事能将它们全都杀了?!能不能给我老实待着?!”身后男子声音隐含怒火,放在腰间的手越勒越紧。 萧清眉宇微蹙,“放手。” “本王不放又怎样?”耶律硕有些咬牙切齿,望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年,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方才看到他差点丧命熊掌下,他心都要跳出来了。而这家伙现在竟然还这么平静让他放手?!耶律硕越想脸色越黑。 萧清面无表情,迅雷之势朝他手腕,肩肘处一点,耶律硕便感受整个手臂一麻松开了。萧清趁机迅速抽离他身侧,飞身跃到上方。 “真是个牙尖利齿的小家伙…”耶律硕一甩手臂,盯着上方的萧清,眼底流露出一抹不羁,“给我待在那别动。”话罢便飞身而下,下面的白熊遭受耶律修与萨巴等人的围击,已经伤痕累累。 耶律硕拔剑而出,似长虹贯日般横空劈下,直直插进白熊脑袋上! 一击毙命! 白熊发出惨厉的痛呼,随即“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耶律硕一甩剑上血渍,“铿”一声入鞘。萧清望了眼下方,随即目光转向周围搜寻着什么。不用太长时间,就看到了不远处同样站在树上望向这边的李小力,见他没有受伤心中微定。 只是事态并未因此好转起来,因这边雪熊被杀,更是激起了其他同伴的愤怒。有几只白熊渐渐聚集起来,杀气凛凛朝这边逼来。 千凌羽飞身而来,冷冷扫了萧清一眼,“你还真会给我惹事。”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不知何时有了呼引熊兽的本事。” 千凌羽不看他,转头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将他带走。” 那名武将上前,“萧督军,请您跟我离开。” 萧清面无表情,目光无意扫过李小力所在处,朝他眼神示意,随即跃了下去。 面前围过来的雪熊身上已经血迹斑斑,尖牙上挂着猩红,看着着实吓人。忽然那边发出一阵惨叫,白熊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远处是一副惨烈景象。原本四处逃窜的夷兵不知何时被忽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生生屠杀,血浸染大地,发出阵阵腥气。这样浓重的血猩味如同美味的食物吸引着周围的白熊,它们低吼着扑上去,迅速将倒下的夷兵撕成碎片。 霜月红雪,人间地狱。 那十个黑衣人出手毫不留情,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抬手间无数亡魂死于剑下,他们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啊!救命——!” “殿下——!” … 望着那边呼救的众人,千凌羽神情无一丝变化。耶律硕环胸嗤嗤笑道,“不愧是以冷酷著称的鬼夷三皇子,对自己的人都毫不手软,本王佩服,佩服。” 千凌羽目不斜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赶紧离开,否则待那些畜生回过神来,你想跑都没机会了。” 耶律硕勾唇,“有三皇子的幽冥鬼煞在,区区吃人的畜生又有何惧?” 萧清眸子微闪,一抹幽深转瞬即逝。 须臾,远处的惨叫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十个黑影瞬息而至,最前面的是早已消失不见的鬼修,十人来到千凌羽面前,恭敬行礼,“殿下,已处理妥当,请您迅速撤离,剩下的交给我们。” 千凌羽点头,“尽快。”随即转身捞起旁边的萧清,“走吧。” 不到三个时辰,原本三百人的队伍仅剩下不足三十人。身后是无间地狱,萧清再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毫无人性的惨烈一面,而周围的人似乎见惯了这种画面,冷漠中是理所当然的平静。 萧清垂下眼帘,眸子深处冰凉一片。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强者永远是这世界的主宰者,弱者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埋葬于荒野。 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身上似淡淡笼罩着一层云雾,朦胧得难以捉摸。 “萧督军认为他们不该死?”千凌羽扫了眼萧清,“或者觉得本殿太冷酷?” 萧清淡淡道,“三皇子会在意他人的想法?” 千凌羽挑了挑眉,“那要看是何人的想法了。” 萧清缓缓转头,眸子漆黑,“这世上不会有你真正在意的人,你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性命和手中的权利,因为你生来骨子里不信任任何人。” 千凌羽手上一紧,望着身旁的少年,眼中透出丝丝寒气。 萧清目光没有避开,一瞬不瞬直视他。被扣住的胳膊处传来一阵痛意,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有人闪过,将萧清带离千凌羽身旁,耶律硕耐人寻味的声音传来,“本王还是头一回见三皇子生这么大气,看来萧督军的话,三皇子很在意呢…” “本殿不得不承认萧督军口舌之利。”千凌羽脸上早已恢复如常,缓缓走来,嘴角勾出一抹妖娆笑意,“之所以我还给你开口的机会,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但你最好别忘了,惹恼我,本殿有上千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比如说…混入营里的那只老鼠,本殿是要留下他的贱命,还是将他扔进畜生堆里被撕裂成渣?” 萧清眸子一凛,沉了下去。 千凌羽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抬手撩起萧清鬓角的碎发,“萧督军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么?”话落,不再看他,转身便走开了。 萧清眸子微敛,面色平静如常,只是眉宇间却幽凉。身旁的耶律硕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千凌羽的冷酷之名比起本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惹恼了他,小心有你受的。明明知道此刻不能激怒他,还偏偏说出那些话,难道你是真的对那些人生了怜悯之心?” 萧清沉默不语,就在耶律硕准备放弃时,才听到少年清冽似泉的声音,“我并非怜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是天注定,我一介凡人也无法左右。” “那是为何?”耶律硕有些疑惑了,刚刚他明明感觉到少年身上冰冷的气息,像悲哀,又像是怜悯,难道他会意错了? 萧清望过来,眸子似深潭,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不要轻信任何人,最值得相信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只是觉得这样的千凌羽很像一个罢了…”喃喃低语中,少年的眸子变得悠远如雾。 真的很像,让他都产生了错觉。 耶律硕望着他,总有种抓不住的虚无感。面前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像一阵风般,仿佛随时都能消失,让他心中莫名地涌出一丝慌张。还未细想,便伸手抓住他手腕,“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世道如此,何必杞人忧天?本王从不相信那些虚的,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抓住,就算前方再多阻碍又如何?人本来就是独身来到这世上,离开时也是一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才能活的更肆意,这不是很好?” 这是萧清认识耶律硕以来听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眼前的男子邪佞的面容下,那双眸子正泛着灼灼光辉。 狂妄肆意,邪佞张扬,想要的东西到死都不会放手,救像一只傲然的孤狼,尖牙利爪下是一颗执着自由的灵魂。 “呵…”萧清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出现在脸上。 耶律硕微微一怔。 “耶律硕,只有这时候,你不让人讨厌。”话罢萧清转身离去。 耶律硕愣愣望着少年的背影,被树影遮掩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身子许久都未动。 雪不知不觉渐渐停了下来,一望无际的雪白深林中,有一行人迅速奔走在其中,只是奇怪的是,他们所行之处并未留下一丝脚印。若是内家高手看见了,一定会赞一句‘这一行人绝对是高手中高手’,因为他们脚点虚地,施展轻功迅速穿梭于林子间。 影过无痕,正是这一行人的写照。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诱敌之策 </> 两个时辰后,周围的景象渐渐变了。积雪越来越浅,树木郁郁葱葱拔天而起,抬眼只望得见半边天。千凌羽抬手,一行人停了下来。他打量着周围,“我们到了。” 耶律硕将萧清放到地上,一行人中只有他不会轻功。萧清走到一旁,坐在树根上休息。 他之前就有一件事想不通,为何其他人看不出她有内力。袖子微动,一丝气流缓缓汇入指尖,他抬眼,手指伸到旁边人眼前,“耶律硕。” 男子转头,萧清手指间的内息在不断转动,而面前的人似乎根本毫无所觉,“怎么了?不舒服?” 萧清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在确定他没有丝毫伪装下,才淡淡道,“把你屁股后面那株草给我。” 耶律硕低头,一株不起眼的淡褐色草随风晃动,他手指轻巧一拽便摘了下来,递给萧清,“你眼睛倒是尖,这可是上好的药材,不过比起灵芝还是差远了。你若想要我那里有很多,千年灵芝,紫人参应有尽有,只要你开口。” “好啊。”萧清答应得非常爽快,将草药放在丝绢上折起来收下,“既然二王子如此大方,那顺便将你的王府,家丁,钱财也一并赠与我,萧某来者不拒。” 耶律硕嘴角勾起一抹调笑,“要么将本王也一并赠予你?” “好啊,财物归我,你归菊香苑。” “菊香苑?” 萧清淡淡道,“自古龙阳之好,断袖者的喜爱之地,小倌馆。二王子如此美貌,岂能辜负?!” 耶律硕脸色一黑,望着眼前调侃中透着丝邪气的少年,又好气又好笑。 目光久久盯着萧清,他微怔,这样充满生气的人,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移不开眼的光芒,耶律硕心底渐渐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温暖,平静。仿佛全身心都受到了洗涤,只想一直看着他,什么都不再想。 耶律硕猛地回神,一激灵迅速站了起来。一向邪佞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在压抑什么,复杂地望了眼萧清,匆忙离去。 萧清扫了他一眼,随即敛下眸子,指尖上的气息已经消散,望着地上的树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林内传来一声悠远的埙声,接着就见五道黑影齐刷刷而来。鬼修手上携着一人,萧清目光一顿缓缓站了起来。 “参见殿下,属下已清理好一切,并将此人带过来了,请殿下处置。” 他手上拎着昏迷的一人,垂着头看不清脸。但萧清却一眼认出,缓缓上前,脸上面无表情,“放开。” 鬼修一动不动,手掌扔紧紧拎着那人肩膀,看都不看他。 萧清笑了,转过身,“三皇子,萧某有句话还是要问一下你。” 千凌羽兴味地望着他,“萧督军请讲。” “破军,你不想要么?” 千凌羽眸子一闪,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耶律硕双眼微眯,似乎在思考萧清这话的含义。 耶律修皱眉,“你又玩什么把戏?” 萧清转头望他,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我身携破军一事,在青木原树海就已经暴露。前前后后有十几批人想要从我身边偷走它,耶律修,你觉得我会对此事毫无准备?” 耶律修眸子一惊,随即恢复如常,“危言耸听。当时营内发生命案,士兵中毒发狂,褚睿又重伤昏迷,你被俞筱等人缠着脱不开身,如何有机会防备?就算防备你也不可能知道我何时会出手,又如何应对?” “我不用知道你何时动手,只要你会动手就可以。” 耶律硕眸子陡睁,“难道…” “能偷走破军的,首先要是十分熟悉营内环境的人。其次有高深的轻功,否则如何瞒得过我的人?再者,他的身份一定不低。”萧清望向耶律修,“唐寅,是你们的人?” 耶律修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那日在城墙上,他步步紧逼,因为他早就知道破军已不在我手中,所以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想将林副将与我两人一起一网打尽。而他之所以知道这则消息,绝大几率是因为他与作案之人有着紧密联系。” “哈哈哈,还真是笑话!原来这就是你的推断?毫无根据单凭自己臆测?今日我还真是开了眼了。”耶律修冷笑。 萧清不为所动,“据调查,唐寅曾派人假扮成游牧民族与辽人接触,为的就是贩卖自己在北境的一些瓷器和稀有皮货。他想在漠北打通一条商路,从中牟取暴利。早在两年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疏通这其中的关系,而你们也通过他一次次获得关于祁军的消息。而这次辽人突袭,北境军竟没有丝毫防备,连连溃败以至于失守边境,若其中没有人暗自传递消息,故意放松防备,辽军如何能这么轻易便攻陷我军要塞?” “只是他身份特殊,不便与辽人直接接触。但这种掉脑袋的生意,是谁都不会放心让别人替自己去交涉,何况是与敌国暗通往来。这其中定会有一个中间人,这个人能非常方便与唐寅传递消息,又不会遭人怀疑。在祁军中至少待有两年以上,能时刻观察唐寅的行动,这样的人定是离唐寅很近的人。而据我所知,三王子在初入祁军时,曾在唐寅麾下当杂兵是?” 耶律修神色渐冷,一双眸子似蛇般死死盯着萧清。 “所以当初在唐寅将祁军消息一次次传递给你们的时候,早已有人产生怀疑,在暗自观察可疑的人。而直到辽军被袭后才确定,所以唐寅的一切行动都受到了监视。曾经出现在他周围的人都被列入了怀疑对象,你也是其中之一。你非常谨慎,所以很难捉到你的把柄,就算当初他们怀疑你也因没有证据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破军来到北境的消息传出,你的动作才大了起来。” 萧清望向脸色越发深沉的耶律修,“九嶷山秘境苏醒,这让九州大陆都为之震动的事让你不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份。因为你知道过不了多久你的身份就会暴露,所以也就无所顾忌。因此你与唐寅谋划将破军偷走,并替他铲除在营内阻碍他的势力,再衬褚睿昏迷祁军大乱之时将耶律硕救出,计划了那场逃脱事件,这就是你在祁军所干谋划的一切,我说得对么,三王子殿下?” 耶律修目光深沉,盯着面前的人碧眸闪烁凛凛寒光。 “阿修,别冲动。”耶律硕按住他肩膀,目光落在萧清身上,过了许久才懒懒道,“本王从未想过唐寅能成事,跟褚睿比起来他手段差得不只一星半点,但既然有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不过萧督军今日又将这旧事翻出来,是何意思?” 萧清淡淡勾唇,“二王子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破军只是一个鱼饵,既然是鱼饵,自然是为了钓出大鱼。破军是我让耶律修拿走的,就是为了将潜藏在营里的细作引出。” 耶律硕接过他的话,“然后在城南你又借此将安插在祁军内所有我的人铲除,是么?” 萧清望他,“对,既然要除,就要连根除去,不留祸患。” “所以,我们手里的破军,是你弄出来的假货?” 话罢,四周空气蓦地凝滞,透出让人窒息的冰寒。 千凌羽双眼眯成一条诡异弧度,耶律修则眼底透着浓浓杀气。 萧清眸子漆黑,望向千凌羽,“所以我才要再次问你,破军,你不想要么?” 过了许久,才听见千凌羽的声音,“好一个萧清,本王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无极帝君看人的眼光果然非比寻常,本王佩服。”说着此话,千凌羽神情却无丝毫敬佩之意,只是令人畏惧的寒意,“你想怎样?” 萧清淡淡勾唇,“其实很简单。”他忽然轻笑,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蓦地身子一闪,‘咔嚓’一道脆响,一旁的鬼修就闷哼着跪到了地上。 “刷——!”九煞拔剑而起,却在千凌羽一个眼神下,停了动作。 鬼修手肘呈现一个扭曲弧度耷拉在地上,萧清一把扶住倒向一旁的李小力,脸上平静无波,眼底却凝结成冰,“他的胳膊,是你干的?” 李小力胳膊无力垂在一旁,手腕上青红交错,明显是断裂的痕迹。嘴角红肿,一边的脸也高高肿起,露出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擦痕,细看下似乎是拖行的痕迹,而他已经呈半昏迷状态,意识不清。 至此,在场所有人总算明白萧清想干什么了。望着少年仿佛蒙上冰霜的侧脸,耶律硕心底生出一抹奇怪感觉。 萧清这迅雷般的闪电一击,直接弄断了鬼修的手臂,位置与李小力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就算这样,鬼修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行动鬼祟之人,自然要给些教训。” “呵,说得好…”萧清再次笑了,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冷静,笑得越深,就表示他是真的动怒了,而自然有些人要倒霉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作 “砰——!”一个回旋踢直接将鬼修踹飞,银丝飞出缠在他颈项,身子一转便将他重新拖了回来,抬脚踩上他断裂的胳膊,鞋跟狠狠地碾着。 缓慢又决绝。 气氛有些沉静,所有人望着他的目光透着诡异。 萧清手撑着膝盖蹲下,探过脑袋,语气好奇,脸上却面无表情,“鬼修,你还动了他哪里?” 谆谆诱导的声音,柔和得不敢置信,却让人莫名地身子一冷,惊悚至极。 鬼修之前从未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可此刻望着他深不见底的幽瞳,背脊却莫名浸湿了汗,微微战栗。 他竟然对这人产生了惧意?! 猛地剑光闪过,青光爆射直取少年面门 !鬼修眼底杀机深沉,身子方动,蓦地一道人影闪过,手按在他抬起的胳膊上! 鬼修诧异,“主子。” 千凌羽狭长的眸子微眯,“你想杀了他么?” 鬼修一怔,才发现此话并非对他说。忽然感觉脖颈有湿热划出,他伸手一抹,刺眼的红映入眼前。 他冷冷抽了口气。 在何时,这人的刀刺入了他的脖子,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萧清,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千凌羽声音冷了下来。 萧清面无表情,“千凌羽,你由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什么资格?”千凌羽话罢,九道身影电射而出,长剑直指萧清,而其中三把却指向了昏迷的李小力。 “这样呢?可有资格?” 萧清扫了眼胸口上的剑,又扫过挟持李小力的三人,缓缓抬眼,“你觉得呢?” 千凌羽一眯眼,突然空气微滞,接着一声爆喝冲天起,一道疾影宛如雷电飞射而出,光影携着无边的寒气狠狠劈下! “轰——!”强大的内息卷起气流,瞬间爆烈!烟尘四起,遮挡住千凌羽的视线。 “咳咳…”他遮住口鼻,眸子警惕搜寻四周,忽然脖颈处贴上了一把冰凉东西,动作蓦地一顿。 烟尘渐散,眼前的景象让十煞脸色大变! 千凌羽脖颈抵着一把剑,站在他身侧的,竟是耶律硕!而周围忽然出现一行人迅速掠过李小力,站在萧清身前与他们冷冷对峙。 鬼修脸色阴沉,“你们…” 他认识最前面的汉子,跟在那少年身边的人,他曾经见过。 “小力,你没事吧!”小清忙扶住小清,见他身上累累的伤痕,眼眶微红,“你也太冲动了,就不能等等我们…” 小清郝猛他们一路跟着李小力留下的记号追到雪熊攻击的地方,那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断臂残骸,丝毫不见李小力和萧清的影子,而且记号在那处中断了,他们唯恐两人遇到不测,四处搜寻,最终在一处发现了掉落的碎片。 那是李小力经常带在身上的药瓶,小清很快认了出来。而碎片周围还有许多血迹,几人一看心就沉了下去。沿路追着痕迹找到了这里,而痕迹,就是滴在雪地上的血。 小清翻过李小力血肉模糊的掌心,那处早已伤痕累累,一路上的血迹从何处来可想而知。 小清鼻子微酸,迅速拿出药瓶开始给他上药。高鹏和宁浅站在两侧,一脸警惕地望向对面。 “二清子,你没事吧?”郝猛挡在萧清面前,萧清摇头,“没事,你到后面去。” 郝猛走到李小力身前,长枪立于身侧,冷冷盯着对面九煞。 “二王子这是何意?”千凌羽扫过身侧的耶律硕 。 “三皇子勿怪,本王也是没办法,毕竟比起你,萧督军更合本殿的心意,他有此意本王也只能遵从不是?否则没了他,本王如何进入秘境?” “比起萧督军的足智多谋,本王确实甘拜下风。不过二王子可要小心了,保不定没了本殿,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哈哈,这就不牢三皇子费心了,本王自有打算。” 千凌羽望向萧清,“在本殿眼皮底下萧督军都能说服二王子倒戈,看来我低估你了。不过你们要如何从本殿手下逃脱?就靠这么几个人?”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萧清走到李小力身旁,细细查看了他的伤口,随即翻出一瓶药喂给了他。不一会,李小力终于醒了过来。 “小力你醒了!”小清惊喜。 李小力睁开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萧清,“你…” “闭嘴。”萧清淡淡道,“休息。” 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李小力却感觉出他生气了,而且是及其生气,所以他真的没有再说话。 鬼修手上微紧,望着不远处的萧清一行人,手轻轻抬起,忽然对上千凌羽微眯的双眼,动作一顿又缓缓放了下来。 “萧督军可知此处是哪里?”千凌羽将长袍解下,铺在地上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身侧贴着他的长剑,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仿佛坐着的地方是精美的琼楼华殿。 耶律硕哈哈一笑,干脆收起长剑,也席地坐下,懒散中透出漫不经心。 萧清头也不回查看着李小力其他地方的伤口,“洗耳恭听。” 千凌羽道,“此处就是林子最深处,九嶷山就位于百丈之外,要想到达那里,需要穿过前方的迷雾沼泽,没有我,你到了不了九嶷山。就算是耶律二王子,也没从那里走过。” 耶律硕笑道,“这倒是真的,这条路本王是第一次走,以往都是走坎蕯境内,可比这条路安全得多。” 千凌羽缓缓抚着袖口上的纹线,“本王早已派鬼修提前探过路,只有他清楚怎么走。萧督军的目标是山上的*草吧?既然如此,那就与本王做一笔交易如何?” “你想让我帮你打开秘境,而相对的你会替我带路是么?” “萧督军果然聪明,我们各取所需,你觉得怎样?” 萧清内心冷笑,“秘境在何处,你知道么?甚至有没有这个地方都未可知。那打开秘境的方法又是什么?也不明。你觉得我会答应这种明显不公平的条件?” “这样如何,本王一路护送你过去,直到萧督军摘得*草,如何?” 萧清双眼微眯,不语。 “九嶷山是有名的悬壁,周围更有数不清的野兽毒虫,你们区区几人想靠近那里,难如登天。有本王的人在,你们也能多一分保障,等到*草一到手,萧督军就随本王走一趟。若能找到秘境那就有劳萧督军寻出打开之法,若天不作美无法找到入口,那本王全当与两位相知一场,这样可好?” 耶律硕也望向萧清,似对他的答案很感兴趣 。 “好啊,那就一起吧。” 两人均是一愣,似乎对少年如此爽快的答复十分诧异。 千凌羽魅唇微勾,“萧督军果然爽快,那就这么定了,方才的不愉快我们就当不存在,如何?” 耶律硕大笑,“那是自然,能跟两位同行,本王可是很期待!” 萧清始终一言不发,郝猛和小清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二哥,就这样答应他们的条件,真的没事?这两人都不是好相处的主,肯定不安好心。” “是啊二清子,还不如咱们自个去呢!谁知道他们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这样跟着他们太危险了。” 萧清淡淡道,“我自有打算,你们先到一旁休息会,准备出发。”话罢不看两人欲言又止的脸,起身朝对面走去。 “二哥他究竟在想什么?” 郝猛拧眉,“那两个人不安好心二清子肯定是知道的,之所以选择跟他们合作或许真有他自己的考虑…”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啊?” 郝猛蹙眉,沉默下来,李小力深深望着少年的背影,眸子沉了下来。 千凌羽望着缓缓而来的少年,“萧兄,我们一炷香后出发,现在已过午时,我们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九嶷山。” 男子已经很自然将“萧督军”换成了“萧兄”,语气更是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萧清走到两人身前,径直坐到了地上。林内三人此刻就像出府游玩的悠闲贵公子般,俊美,慵懒,秀逸,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画般,风采翩然。 “三皇子,有件事萧某想请教。” “萧兄客气,请说。” “你的人在之前探路时,是否发现异常?” 千凌羽眸子微闪,“萧督军为何这么说?” “三皇子应该知道,之前祁军曾派出一队人来过九嶷山,而这一路走来萧某不曾发现任何人的足迹,究竟是何原因?” 千凌羽道,“本殿的人并未在林内发现异常,或许是风雪的原因。” “那为何此处没有积雪?” 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是真的连一点雪都没有。即使雪停了,那么也该有一层薄薄的痕迹,可此处却一点都没有。总不会就这么一点时间雪就完全融化了吧? 耶律硕道,“这里确实有些异样,我们所处的地方似乎与外面的林子隔着,无论是天气,还是湿度都不同。” 千凌羽环顾四周,须臾道,“或许我们已经进入秘境范围之中。”走到一旁树前蹲下,手上抹了抹地上的土,“此处土质干燥,与之前的雪地明显不同,看来这里应该设有阵法,所以才导致两处地方如此不同。”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迷雾沼泽 耶律硕挑眉,“此处人烟罕至,若真设有阵法,会是谁做的?” 千凌羽沉默,“是何人并不知晓,只是既然此处设有阵,就代表前面也可能有,二王子之前曾到过九嶷山?” “恩,但本王并未碰上阵法阻碍。” 萧清分析道,“那可能这些阵法只设在九嶷山林中,目的是阻绝闯入此处的人。方才我们受到攻击,或许是因为我们无意触碰到了机关?” “这种可能也并非没有,萧兄懂得机关阵法?” “不懂。” “可惜,本殿也不通此道,看来接下来我们要小心了。”千凌羽眸光微闪,“萧兄心思细腻,有一事本殿也想请教。” “破军在何处我不会告诉你。”萧清淡淡道,“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千凌羽挑了挑眉,萧清起身回去,“对了,有一件事要提醒三皇子…”少年站定,没有回头,“还请你管好自己的人。若以后再对我的人出手,下次就不是断只胳膊那么简单了。” 望着萧清头也不回的身影,千凌羽轻笑出声。 李小力望着走来的人,缓缓撑起身子,眉宇微锁,“你怎么想的?为何要选择跟他们合作?” 萧清将披风解下收起,“他们的目标是山中秘境,我们的目标是山上迷魂草,既然都需要走这条路,一起又有何妨?” 李小力眉头微蹙,“这两人不值得信任,你要小心,跟他们一起无异于与虎同行。” “我有分寸。” 李小力见此,就知道萧清已经有了决断,遂不再多言。 一炷香后,队伍出发。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四周白雾越来越浓,大片大片的泥潭出现在眼前,沼泽地到了。 他们小心地沿着沼泽边缘行走,越往里视线越模糊。千凌羽的人在前方带路,萧清在中间,耶律硕等人随后。 萧清身前是郝猛和小清,身后是李小力,宁浅,高鹏。六人间隔一人之远,这样就算有意外前后的人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前方三点位置,有沼泽,绕行。”小清声音传来,萧清几人小心绕国周围的沼泽地。 黑乎乎的沼泽上有枯树,叶子,还有些不知名的植物。偶尔会爬出些许蜘蛛,蜈蚣,在沼泽中钻来钻去,看得人毛骨悚然。 小清脸色微白,下意识拽住前面的郝猛,“大,大哥…”他是最怕这些好多条腿的爬行动物,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怕啥!一些小虫子而已,瞧你那点出息!”郝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抓住他胳膊将他护在身后。 萧清一路打量周围,沼泽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树根,密密麻麻。越往里走,树根越粗,分布越密,或许是因为浓雾的原因,她竟找不到树根的源头。 “娘的,从哪冒出来这么多树根?”郝猛抬脚跨过一根胳膊粗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啊,二哥你不觉得这些树根太粗了么?”小清疑惑,“而且现在还是白天吧?怎么这里那么暗?” 他们上方也是白雾,将一行人完全笼罩住。几乎没有光亮透进来,显得沼泽四周愈发晦暗阴沉。 “这里太阴森了,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高鹏道。 “督军,你看这些虫蚁。”后面的宁浅忽然开口,“这些虫蚁不只比我们平常见的大上不只一倍,而且它们还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高鹏问道。 “你们没有发现这些虫蚁都绕着树根走么?” 几人望去,须臾,惊讶道,“还真是!这是为什么?!” 宁浅神情凝重,“不清楚,但虫蚁绕行通常都是惧怕此物的表现,只是我不明白这些树根究竟有何异常。” 萧清眉宇微蹙,望着周围的树根陷入沉思。忽然身后李小力一个踉跄,不小心绊倒树根踩进了沼泽之中!萧清反射性一把拽住他,“小力!” 李小力半条腿陷入沼泽中,只是一会功夫就吞到了他大腿,“我没事,你松手,放条绳子下来。”就算在这个时候,李小力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慌乱。 萧清很自然放松力道,不向上扯。沼泽是越用力,它陷得越快的地方,但她的手仍未松开,郝猛迅速将绳子放下,萧清接过绕一圈到自己身上,接着令一边系在李小力未受伤的胳膊上。 就这会功夫,李小力身子已经陷入了大半,沼泽很快吞到了他胸口。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前后两方的注意,千凌羽和耶律硕快速走来,目光一扫就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沼泽旁边道路狭隘,堪堪能站下两人,就算他们有心也无能为力。 “先看看,保持戒备。”千凌羽朝鬼修示意。耶律硕站在萧清不远处,眉头微蹙。 萧清一手拽住李小力,一手拉住绳子,一点点将李小力从泥潭里拖出来。身后是高鹏和宁浅,也拽着绳子往外拉。 李小力身全身放松,一点点被拖出来。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见一群密密麻麻的黑影朝这边而来! “啊!好多蜘蛛!”小清惊呼! 黑影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一行人淹没。几只蜘蛛和蜈蚣往萧清身上爬去,郝猛迅速奔来,刀光一闪,将几只蹿起来的蜘蛛砍死!只是还未等他喘息,又有数只朝两人扑来! 所有人都与周围的蜘蛛蜈蚣缠斗起来,只是数量太多,他们又要小心周围的沼泽,所以解决起来颇为费事。 “高鹏,宁浅,你们抓紧绳子!”萧清喝道,随即抽出袖中银丝,甩向李小力!“噗”薄刀直接插进他旁边一条蜈蚣上!手腕一抖,薄刀抽出转向旁边,瞬间刺死两只蜘蛛! 越来越多的蜘蛛涌入沼泽,萧清手上动作快如光影,只是仍有漏网的朝李小力爬去! 萧清目光一凛,“快拉!郝猛,去帮小力!” 郝猛跃了起来,掌心内力渐渐凝聚,瞬间轰在下方密密麻麻的蜘蛛群里!蜘蛛受到惊吓,慌忙散开,萧清几人衬着这个间隙,一口气将李小力拽出了沼泽! 又一群蜈蚣朝两人涌来,郝猛大喝一声,这下完全没了顾忌,内力直接轰了过去!“噗”浓水飙出,恰好溅到李小力身上,“呲”将他的衣服融化。 “有毒!”萧清眸子一凝,迅速将他衣服割开,把带着毒液的一块扯下扔了出去! “不要让这些蜘蛛的毒液沾到身上,有毒!”萧清叮嘱身旁的人,将披风展开,整个罩在李小力身上,“你怎么样?” 李小力整个身上都沾满了黑泥,脸色泛白,“还好。” 萧清看到他原本受伤的胳膊无力耸拉着,目光一沉。 “我没事,这点伤等会再说,先解决眼前的。” 周围的蜈蛛如过江之卿络绎不绝,萧清眸子一闪,捡起地上的树枝,火折瞬间点燃,红色的火光一出周围的蜈蛛慌忙散开,不安地在远处打转,不敢上前。 “鬼修,用火!”千凌羽大喝,知道这些蜈蛛怕火,那就有了办法。须臾,一道道火把点燃,瞬间照亮暗沉的沼泽之地。周围的蜈蛛慌忙逃散,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吁了口气。 “此处不宜久留,快点离开吧。”千凌羽道,“萧兄,等出了迷雾沼泽再休息,现在先赶路。” 萧清扶起李小力,“能走么?” 李小力道,“放心,死不了。方才那些蜘蛛出现绝非偶然,它们来的方向你注意到了么?” 萧清点头,“西面,也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李小力眸子凝重,“恐怕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让它们如此慌乱。” 萧清嘴唇紧抿,若真是这样,之后恐怕会更危险,只是沼泽深处藏着的究竟有是什么东西? 忽然,脚下隐隐传来震动,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巨大的声响瞬间惊起无数飞鸟,强烈的风浪袭来,吹散迷雾,远处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一颗高约十丈的老树在剧烈晃动,它四周缠绕着数不清的树根,每一根都有一个成人腰那般粗。而这些树根似有生命般,朝着这边快速伸来! 任谁看见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都会感到震惊! “快躲开!”有人惊呼,所有人迅速散开,树根聚成的海浪瞬间扑来,遮天蔽日,让人有种被它吞噬的错觉。而众人脚下的树根也仿佛被注入生命般,如藤蔓般瞬间缠到他们身上! “这些树根原来是那老树的藤!怪不得那些虫蚁不敢靠近,原来是惧怕那个怪物!”郝猛挥手斩断袭来的树根,身子一跃便跳到了树根上。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之前没听说过啊!”高鹏躲避着袭来的树根。 “树怎么可能是活的?还会攻击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小清道。 宁浅道,“九州大陆传说的东西多了,古籍上记载还有通人性的蛇兽呢,一颗会动的树又算什么。” 几人将萧清守在一个圈内,手中兵器砍着四周伸来的树根,“二清子,现在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会变化的路 萧清快速环顾四周,“去那里!这儿的沼泽会妨碍我们!” 几人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块平地,正好够他们落脚,而且周围还有几颗枯树可以隐蔽。 “走!”六人迅速朝那处移动,而树根有一部分也紧随其后,很快他们便上了平地。萧清目光扫到远处,千凌羽在十煞的护送下,安然无事。耶律硕与耶律修等人也找到了隐蔽的地方,见萧清望来,朝他眼神示意远处。 萧清望过去,只见这些树根攻击的范围大都集中在三个方向,十二点,二点,十点。而其他方向虽然也有树根,但攻击力并不强。 “小力,你怎么看?”萧清开口。 李小力目光深沉,“若我猜得没错,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 “阵法?” “对,我在古籍中见过,这是三相天衍阵。三相分别指三个方位,迷天,幻海,云雾,三个方向有着莫名联系。你们看它攻击方式都十分固定,这表示指挥它们的并非那棵老树。只是有人给我们设的障眼法,让闯入这里的人害怕产生退却之心罢了。” 萧清望了眼远处那颗晃动的老树,“你是说并非是那棵树捣的鬼?” “恩,是我们无意闯入此阵,开启了阵法,才会被树藤攻击。既然是这样,就要找到它的薄弱之处,才有可能终止破解此阵。” 萧清道,“你有眉目么?” 李小力快速扫过四周,视线落在远处那颗老树上,“树藤在这么远的地方攻击我们,很可能就是为了保护它的命穴。从它们攻击的方向来看,此阵的致命之处最有可能就是那棵树,所以我们要想法设法到那里去。” 萧清沉吟,随即道,“郝猛,高鹏,你们防守前面,小清,宁浅,你们左右方向,后方就交给我,沿着三点位方向去老树那里!” “明白!”六人迅速分配好位置,向前面一点点移动。萧清转头,对后面的耶律硕示意,随即指了指前方,接着又比划了两下,意思让他们跟上,耶律硕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郝猛几人组成了一道防护圈,将萧清与李小力罩在中间,所过之处,断木累累,一点点开辟出道路来。 宁浅有些气喘,他的体力根本无法与郝猛和长年征战的高鹏相比,一个喘息的功夫,一截树根便朝他袭来!忽然银光闪过,利落地斩断树根。宁浅回头,萧清拿着一把匕首,望着他,“他交给你了。”一把扯过宁浅,将李小力交给他,身子一闪补上他的位置。 “督军…”宁浅欲说什么,被旁边李小力拦住,“集中精神,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目光落到前面挥舞匕首的少年,披风下的手微紧。 千凌羽很早就看到萧清这边的情况,对十煞吩咐几句,一行人也逐渐向老树前靠拢。 不知何时,外面光束透了进来,照在暗沉的沼泽之上。萧清等人不知与树根奋战了多久,总算来到了老树十尺外。 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颗树,而是以树藤包裹成的一颗树的形态罢了。中间隐隐有红色露出,只是距离还不够近,看不太真切而已。 三方同时抵达,千凌羽所在的位置最接近树藤,因此最适合过去查探。鬼修带着四人缓缓上前,树藤似蛇一般来回轻舞,但攻击力明显不如方才。 几人顺利到达树下,抬眼望去,发现硕大树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鬼修试探地触碰下藤蔓,却不想整个‘大树’一颤,接着就像花朵绽放般外层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艳丽的花朵! 冷冷的抽气声传来,众人震惊地望着前方。 五片巨大花瓣缓缓绽放,宛如幽冥彼岸绽放的曼陀罗,妖娆艳丽,灼灼生辉。那红仿佛浸了血一般,娇艳欲滴,魅骨生香。 “这是什么…?”高鹏诧异望着那边,眼睛一眨不眨。 宁浅道,“这就是魔鬼藤的真身?” 不知何时,周围树藤停止了攻击,鬼修退了回去,“殿下,属下查看过了,没有异常。” 千凌羽颔首走到一旁,“萧兄可还好?” “恩。”萧清望着同样走来的耶律硕,发现这两人还真是悠闲,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狼狈。 “这种花不像漠北的品种。”耶律硕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前方。 千凌羽道,“原来树藤中包裹的竟是这种奇异的花,本殿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来一旦碰到这里的树藤,外层就会脱落,露出里面的东西,四周攻击的树藤也会停下,还真是不错的设计。” 耶律硕懒懒道,“这种机关应该是第一次启动,是跟九嶷山秘境中的东西苏醒有关?” “或许。”萧清上前,望着红得诡异的花朵,微微蹙眉,“你们不觉得这花的颜色有些古怪么?” “怎么说?”耶律硕道。 “世上哪里有花会从花芯到花蕊,还有花瓣都是红的?还有一点,你们看它的根茎。”萧清目光落在下方,“它的根茎十分粗大,且倒刺深深扎在地里。从体型来看,它扎在此处至少有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它靠什么汲取营养?” 沼泽地土壤并不肥沃,如何能养育一株这么大的花种? 身旁两个男子皆陷入沉思,“这世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很多,无需在意。这里不宜久留,快离开吧。” 二十多人迅速离开沼泽之地,萧清回过头,那抹红仍耸立在那里,越发艳丽妖娆。隐隐有一丝香味飘过鼻尖,脑中异光闪过,转瞬即逝。 “怎么了?”李小力回过头。 萧清眼底疑惑闪过,随即转过身,“没事,走吧。”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沼泽地之中。 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原本散开的树藤再次将妖娆的花层层包裹起来,仿佛是一层蛹般,恢复成了最初模样。 沼泽之中也再次恢复平静,风过无痕,除了一地的断木预示曾经有人来过。 ** 另一处,黎云霆,石洪和豆子尾随在夷军之后,一直在林子附近打转。 “黎兄,你说夷人为何不进林?反而一直林外转悠?” 他们已经一日一夜未休息,而天空又不知何时下起雪来,风呼呼地刮着,冷得人直打颤。 石洪搓着手,蹲在石头后看着前方休息的夷军,“不知督军那边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要分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黎云霆一动不动伏在后面,紧紧盯着前方。 其实现在黎云霆内心隐隐不安,当初他们从雪山出发,在进入九嶷山深林时,就被一阵忽然而来的地动冲散。端木校尉消失,他们也只剩下不到十人,还未到九嶷山就如此艰难,不知那人会怎么应对。 黎云霆眺望远处深林,一望无际的白给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感觉。 不知他们能否找到端木校尉… “他们准备走了。” 前方大军已经休息够,准备出发。黎云霆连忙让众人起来,这时豆子不知从何处匆忙跑来,“黎大哥,那,那边有…有…” “不急不急,慢慢说。”石洪轻声安抚他,豆子重重吸了口气,才一字一句道,“那边有人来了!好像…是咱们的人!” “真的?!”石洪惊喜,“在哪里?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我看到前,前方领军的,是铁校尉!” 黎云霆道,“铁校尉他们一定是收到我发出的消息了,豆子,带我过去,你们继续在这守着,等我们回来。” 身后几个虎啸营的士兵点了点头,黎云霆和石洪随着豆子迅速离去。 为了节省时间,三人从林子西侧穿过,周围白雪皑皑,大雪又遮住了众人视线,只是不知为何走了近半个时辰他们仍未找到出口! “停下!路,不对。”豆子最先反应过来,打量着周围的树,“咱们,好像迷路了,这不是之前走的方向。” “不可能啊,也没多远,之前刚走过一次,怎么可能错?”石洪讶异。 黎云霆蹙眉,“确实,我记得我们当初确实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不会有错。” “可是我们确实迷路了,你们,看那里。”豆子指向一颗枯树,“这个长得像蜈蚣的树,我们,已经第三回走过了,但是,一直是按照来时的方向走的,这说明,要么我们迷路了,要么,路变了。” “开什么玩笑?路怎么会变?而且那颗树长得跟别的树有区别么?我看着怎么都一样?”石洪盯着豆子说得那颗树,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出来与别的有什么不同。 黎云霆心中一惊,一丝不安顿时涌现。 他想到之前随端木陵进入深林时,他们也遇到了这种情况。明明是跟着罗盘走,最后发现竟然迷路了。后来他们就遇上了地动,使得整个虎啸兵几乎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立刻返回,这里有古怪!” “什么?”石洪两人诧异,似乎要验证黎云霆说的话一般,忽然林内传来一阵轰响,接着大地剧烈摇晃起来,这熟悉的感觉让黎云霆脸色骤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到达山脚 “不好!是地动!快跑!” 黎云霆大吼,三人迅速朝林外奔去。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大地整个龟裂,三人脚下一空,直直坠了进去! “啊——!”三声惊呼瞬间划破空气,接着“砰——!”一声巨响,黎云霆身子顿时一麻。在昏迷前,他隐约感觉到掉进了冰冷的水中,接着就晕了过去。 ** 萧清一行人从沼泽地出来,又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九嶷山下。 漠北九嶷山,是有着九州最险之称的悬壁。它高约百丈,直插云霄,陡峭程度实属当世罕见。因其险峻地势和巍峨之势在九州颇有盛名。同时它也是块宝地,山上有着无数奇珍异宝,珍贵药材,是天下所有人向往之地。 但不知为何,百年来极少有人能闯入此处。除了漠北王族和部分人知道的一条从漠北境内直穿入山的秘道外,其他人想强闯,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萧清抬头,望着几乎没有起伏的悬壁,心中微沉。 这山,确实太陡了,简直跟‘一线天’没什么两样。要想从山下爬上去,确实难度不小。 “我们到了,先休息下,一刻钟后,准备登山。” 萧清和李小力走到旁边坐下,小清走来,“小力,快跟我来,那边有条小溪。” 李小力衣服上都是干涸的泥浆,贴在身上说不出得难受。小清的话就如同及时雨,李小力起身同他一同朝溪边走去。 萧清拿出干饼坐在地上一点点吃着,宁浅递给他一个竹筒,“水。” “谢谢。”萧清接过,仰头连灌了好几口,清甜的水流过,顿时滋润了干涩的喉咙,竹筒里的水下了一半他才停下,随意摸了摸嘴上的水渍,将竹筒递了回去。 宁浅看着面前毫不做作的少年,眼中疑惑闪过。 面前这人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原本还以为这么年轻就坐上三品副掌史的人,家境定然非富即贵,像他这样的公子平日就该焚香品茗,赏月抚琴,不可能会随意坐在地上,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喝着山野里打来的水,而眼前这人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率性随意,洒脱淡漠,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内心却如磐石一样坚韧。明明自有一股清华气度,却在这苍凉之地与敌人周旋,真是个矛盾又奇怪的人。 “洗完了?”萧清抬头,就看见缓缓走来的李小力,身上已没有方才那些干泥,手上拿着她之前的披风,叠的十分整齐递给他。 “悬壁太陡,想要爬上去很困难。你胳膊受了伤,强行攀爬只会加重伤势。” 李小力道,“那怎么样?要把我扔在这?” 萧清白了他一眼,道,“那就这么办吧。” 李小力轻笑,随即正色道,“迷魂草生长在峭壁上,形态与五叶草十分相似,我曾经在文献中看过,但它的周围通常会有毒蛇守护,到时就算你找到了也不可轻举妄动,先找机会将其引开,再采集草药。” “恩,这个给你。”萧清将一物递给他,那是一个爪形的钩子,前端尖利异常,且质地十分坚硬,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连接钩子的是一条尼龙绳索,“这个就代替你受伤的手吧,这里有个机关,按它就能伸缩钩子,扒住凸起的石块,这是腕套,将它戴在手腕上就可以用了。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就让郝猛做出了两套,这一套给你,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这东西用时间长了对手腕有很大负担,所以,不要逞强知道么?” 李小力接过,朝她笑笑,“我以为你真会将我丢在这呢。” “反正就算不让你随行,你也会想法设法悄悄跟上吧?别乱来了,你胳膊可经不起这样折腾。”目光扫向他手臂,就算隔着衣服她也能看出来,那里一定是缠了许多层绷带来固定,若真这样,就算是到了山顶,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你还真了解我。”李小力唇角微勾,摆弄着手里的钩爪,研究它的用法。 “小力,关于九嶷山秘境,你知道多少?” 李小力手一顿,抬眼望他,“为何忽然想知道了?” “也不是忽然,只是觉得这片大陆未解的谜团太多了,而我的了解实在有限。在深林,我发现周围的树木排列十分古怪,是阵法么?” “恩,九嶷山深林几乎全部包裹在阵法之中。这么庞大的阵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一点,就是我发现整个林子会在特定时间变动。” 萧清讶异,“你是说林子在变动?” “对,这种变化就仿佛幻境一样,在那里人的方向,感官,五识都失去作用,可能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却尤不自知,以为走了很远的路,这就是阵法的奇异之处。它能剥夺人的五感意识,陷入其编造的幻境中。” 萧清垂首,“虚中有实,实中藏虚,两者相辅相成。看来要想找到秘境,没那么容易。” “恩,不只需要契机,可能还需在一个特定时间。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李小力眸子深邃,“九嶷山秘境已经在大陆存在上百年,其中有无数人曾进过这片林子,可从未听过有阵法一说,你觉得这是为何?” 萧清眸子一闪,“你是说,在之前这片林子并没有阵法,或者说阵法就算存在,也没有被启动?” “对,它是最近被启动的,原因不用我说你也该想到,。” 萧清目光漆黑“破军认主,秘境觉醒。” 李小力点头,“对,随着九嶷山秘境觉醒,跟着启动的,还有包裹在整片森林的阵法。若我没有猜错,破军认主就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导火索。” 空气透出一丝压抑。 许久,才听到萧清的声音,“这一切,都是因为破军认主么…?只是一把九州排行第七的兵器,为何会有这么大作用?” “或许…它不只是一把兵器…”李小力低声喃喃。 不只一把兵器?那还能是什么? 萧清眸子微闪,陷入沉思。 鬼修的声音打破沉静,“萧督军,殿下让我来告诉您,准备出发了。” 萧清不语,直接无视他。还是旁边的高鹏回道,“知道了。” 鬼修冷哼一声,走了。 这个话题被中断,萧清几人很快收拾妥当,走了过去。 千凌羽朝他点了点头,随即望向耶律硕,“二王子,之后就由你带路了,本殿对这里可不熟悉。” “三皇子之托,本王自不会辜负。只是本王只能做到提醒,若有人不听,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那是自然。” 耶律硕将一物丢给千凌羽,“这是驱除毒虫的药粉,撒在身上。九嶷山可是有名的毒物孕育之地,没有这玩意,可是会被啃成渣子的。” 千凌羽接过,“多谢。” 耶律硕走到萧清面前,也递给他一瓶,萧清接过,拔开瓶盖,撒一点在身上,接着递给了旁边的宁浅。 “萧兄似乎很相信本王?不怕本王再里面动手脚?” “将毒物招来对你有何益处?”何况若药粉有异,身旁小力会提醒他。 “呵呵,本王就是喜欢萧兄这副聪明劲。” 萧清面无表情整理着手上的护腕,不理会他的调侃。 李小力淡淡望了耶律硕一眼,“多谢二王子的药粉,您是需要在这等我们撒完拿回空瓶么?” 如此明显的赶人,也只有他能说得这么自然。 耶律硕微微挑眉,望向萧清,“你的人,还真是跟你一样有趣。”说罢笑着走开了。 一行人准备完毕,开始攀九嶷山。 萧清六人将一根绳索皆系在腰上,以防有人失足掉落。 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日落了,他们只能在这个时间内尽快找到迷魂草下山,否则到了夜晚,悬壁上将会更危险。 三队人在陡峭的石壁上迅速攀行,不得不说,千凌羽和耶律硕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身手,力量,还是耐力都非比寻常。在经过了近一日的奔走,现在仍有余力攀行石壁,可以看出他们也非常人。 这边宁浅的体力就差了些,行了约十分之一,呼吸就开始乱了。余光瞄了眼下方,原本他们还站着的地方已经越来越远,从这个高度,能清晰将周围景色揽入眼底。 风呼呼地灌入衣服里,宁浅看到他们方才坐的石头小得仿佛蚂蚁搬,不禁手脚发寒。 “别往下看,会分心。”萧清的声音传来,“调整呼吸,不然体力会耗费得很快。” 宁浅重重吁了口气,调整好呼吸,开始继续向上爬。望向旁边,他发现萧清的动作非常灵活,而且十分精准。并非因为他会武功的原因,似乎对于每个凸起的位置,哪处地方踩得更稳,哪出抓着更牢靠,他很快就摸清楚了。 难道之前他来过这?宁浅疑惑。 耶律硕兴味地望向这边,看着少年轻巧地在垂直的峭壁上来回移动,发现越是跟他接触,越发现这人身上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谜团。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让他产生想深深探究的欲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凹洞 耶律硕静静移开目光,“小心前面,那里是红蜂的巢穴,被它们蛰上一口,可就没命了。” “红蜂的巢穴?” “恩,那里,还有那里,都是它们的蜂巢,小心别碰到了。我们身上已经洒了驱虫的药粉,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它们不会攻击我们。”耶律硕将悬壁上的蜂巢一一指出来,其他人根据他指的方向,小心绕行。 一阵大风吹来,正好将一人的披风吹起,挂在了旁边的蜂巢上。那人身子一滞,下意识扯住衣角。 “别乱动。”萨巴叱道,“将衣服割了,别惊动它们!” 那人拿出小刀,迅速割了起来。只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又是陡峭的悬壁上,想要稳住身子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加上他心绪不宁,半天没割破衣角。 一只通体赤红的蜂晃晃悠悠飞了过来,在他脸旁绕来绕去。那人身子微抖,手里的刀有些不稳。 “别动,只要你不动它不会攻击你。”萨巴提醒他。 那人一动不动趴在原地,可那只红峰似乎跟他杠上了,半天都没飞走,反而一点点靠近。那人有些慌了,眼中的惊恐越来越甚,想到被这东西蛰一口就会送命,他手中的刀想也不想便刺了过去! “蠢货!”萨巴忍不住骂道,只见那红峰竟出奇的敏锐,身子一闪便躲过攻击,转了个圈似乎发怒了般,像一道流光冲了过去! “啊——!”那人惊叫,被红峰正好蛰在脖子上!他狠狠地用刀胡乱划着,却没伤到红峰一丝半毫。整个身子迅速麻痹,还未等他呼救便一脚踩空,瞬间从十丈高的悬壁上跌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接着就听一声物体落地重响,悬壁上顿时一阵死寂。 宁浅望着下方已经摔成一滩肉泥的人,忍不住抽气。就连旁边浴血奋战多年的高鹏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这要真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嗤嗤,本王都说了别乱动,他不听。这下好了,小命没了吧。”耶律硕望向鬼修凝重的脸,笑道,“实在遗憾,十煞便九煞了。”嘴上这么说,只是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千凌羽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走,别耽误时间。” 经过这段插曲,众人精神都高度紧绷起来。看似无害的悬壁却隐藏着致命的危机,没有人再敢有一丝松懈。 西边太阳渐沉,余辉洒落在峭壁之上,给它镀上一层金晕。整个深林泛着斑斑霞光,从悬壁上望过去,美不胜收。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无一人有心情欣赏。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攀爬,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双手酸麻得再难动弹,可到现在他们都没发现迷魂草的影子。 “二王子,我们已经攀了大半距离,还没到么?”千凌羽的汗打湿了整个额头,衬得如玉的面孔更加透亮,只是凌乱的喘息表示他的疲惫。 “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但本王发现之前采集草药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不知是何原因。”耶律硕整个身体发酸,胳膊像压了千金重般使不上力,转头望向旁边,“萧兄可发现什么了?” 萧清摇头,“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未停止搜寻,虽然中途碰上过不少草药,但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若照耶律硕说得,他们应该很早就到迷魂草生长的位置了,可为何到现在还没看见? 耶律硕抹了把脸上的汗,抬头,“再往上走点吧,最好快点,天马上就黑了。” 霞光在一点点暗淡,最后的余光也要消失。一旦天黑,隐藏在石壁缝隙和内部的毒物就会倾巢而出,到那时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萧清左手扒着石块,活动着已经发僵的右臂。汗渍打透他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黏腻得难受。腰间绳子忽然一滞,他转过头,发现身旁的李小力一动不动,身子伏在峭壁间,半天没有动静。 “小力,你怎么样?” 等了半天没听见他的回答,萧清扒着石块,迅速移到他身旁,等靠近了才发现,李小力浑身都被汗渍打透,苍白的脸上隐隐竟透着青色!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他的手仍紧紧扒着石块,不松分毫。 萧清心中咯噔一跳,朝旁边郝猛使了个眼色。郝猛迅速移过来,凑近一看便迅速将绳索一层层套在他身上,随后又缠在自己身上,萧清与旁边的小清合力,将体力透支的李小力放到了郝猛背上。 萧清将钩爪从石缝里拔出,固定在郝猛腰上,随即迅速一抽,将她身上的钩爪也腾出来,固定在李小力腰上。现在的萧清身上无一根绳索,没有任何保障得挂在二十多丈高的悬壁上,而且还是单手支撑着身子。 风吹得他衣衫鼓动,晃来晃去,看得一旁的宁浅和高鹏心惊胆战。 “督军,您千万抓紧啊!这里可是二十多丈的悬壁,真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高鹏声音都发颤了。 千凌羽蹙眉望着这边,目光说不出的怪异。 耶律硕猝了一口,眉头拧着了疙瘩,“这个傻子…”一股无名的火冒了出来… 萧清将绳索固定好,检查无误了才松了口气,“郝猛,一炷香后换我。” 郝猛甩了甩头上的汗,“二清子你放心吧,俺能撑到最后,小力这身板搁俺身上就相当于一只猫那么重,你顾好自己就行。” 萧清没再多说,在两人说话间,小清已经将自己的这边多余的绳子熟练得套在了他身上。 萧清固定好腰上的绳子,抬眼才发现李小力不知何时竟醒了,轻声道,“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 李小力立刻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目光扫过萧清周身,随后落在自己腰上的钩爪,目光一滞。 “你…” “别说话,风总往嘴里灌,省小心岔气。”萧清打断他。 李小力沉默了,双眼缓缓闭上,遮住眸子即将破堤而出的情绪。 萧清与小清共用一条绳子,就需要彼此的配合了。长时间的默契并未让两人感到不适,速度节奏几乎同步,看得旁边的宁浅和高鹏一阵诧异。 萧清没走几步,就感觉到身旁一股隐含怒火的目光,转过头,发现耶律硕不知何时竟来到他身旁。 “二王子找到迷魂草了么?” 耶律硕额头一紧,怒火猛地蹿了起来,死死瞪着面前的人不说话,须臾不怒反笑,“萧兄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萧清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还好。” “他是什么人,让你不惜拼上性命也要护着他?” 萧清蹙眉,以他们这个状态,不是闲聊的时候吧? “萧萧…”李小力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那里…” 萧清转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上方有一处凹洞,周围有塌陷的痕迹。 耶律硕望着那处蹙眉,“本王之前来时并未发现有这个地方,难道是新出现的?” “过去看看。”千凌羽对身旁的人道,随即一名鬼煞快速跃了上去,耶律修也跟了过去,两人现在外面查探半晌,发现没有异常才进了凹洞。 萧清目光从凹洞周围扫过,发现悬壁上断裂的痕迹很新,确实像近段时间发生的。 难道是地壳移动? 没多久,上面凹洞传来信号,千凌羽与耶律硕对视一眼,随即向那处移去。 萧清跟在两人身后过去,片刻便来到了凹洞旁。忽然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一转头,萧清便对上一双冰冷的蛇眼。 那蛇盘踞在洞口上方,胳膊粗的蛇身竟散发着五彩斑斓的颜色,漂亮地炫目,而萧清却陡然一惊。 这样的颜色,绝非普通毒蛇! 还未待他细想,那蛇便猛地扑来!速度快得令人结舌! “小心——!”耶律硕一把捞过萧清,蛇从她脸侧擦过,那冰凉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萧清堪堪躲过,毒蛇却一口咬上她身后一人身上,惨叫声瞬间响起! 萧清看到被咬那人的伤口竟以肉眼的速度变黑,腐烂,接着侵袭全身!在众人冷冷的抽气声下,那人手一松,无声无息跌下悬壁! “嘶嘶…”毒蛇吊在悬壁上,朝众人吐了吐蛇信子,仿佛在宣誓它的胜利。蛇眼紧紧盯着峭壁上的人,似乎在搜寻下一个目标。 “快进洞里!”千凌羽大喝一声,这里是没有任何依托的悬壁,在此处根本无法放开手脚,更别说与毒蛇周旋! 所有人迅速朝上方移去,一个个进入凹洞。萧清挂在悬壁上,身体迅速在岩壁上攀爬着,目光一转,蓦地一缩! 在洞口上方随风轻舞这着一丛浅绿色的草,叶子上泛着点点黄斑,远远看着像是萤火虫停在上面般,莫名得诡异。根茎隐隐透出一抹红,像极了人的血管。 那是…?! “你在愣什么?快上来!”耶律硕回头就看见萧清直直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他顺势望去,在看清那丛植物后,顿时一惊,“迷魂草!” 萧清抽出小刀,将身上绳子割断,耶律硕一把握住他手腕,“你干什么?!” 萧清平静的声音传来,“去摘草药。” 第二百七十章 群蛇攻击 “你疯了吧!那毒蛇肯定就是守在迷魂草周围的,你没看见被它咬到的人的下场么?那毒非比寻常,你别乱来!” 萧清紧紧盯着上方的迷魂草,“衬着毒蛇不在周围,正是好机会。耶律硕,你头进去点,遮住我视线了。” 耶律硕咬牙,这个人,还真是有气死他的本事! “你…”还想说什么,却不想吊在不远处的毒蛇迅速爬过来,张口就朝他手腕咬去! 耶律硕只得松开手,毒蛇见一击不成,转而攻向萧清!萧清一个翻转,脚踩在一掌宽的石块上来回挪动,而下方就是将近百丈的悬崖,那场景看得旁边的小清心惊肉跳! 郝猛早就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却被小清一把拽住,“大哥你别去,你还带着小力,过去太危险了,你们快进洞里,我去帮二哥!” “我也过去!” “我也去!” 旁边高鹏和宁浅也同时出声,郝猛望着三人点头,不再多言迅速朝上面凹洞爬去。 洞口能容纳十几人,郝猛将李小力安置好,忙探出头。此时小清三人已与毒蛇纠缠起来,而萧清趁机正快速朝上方挪去! 只是那毒蛇速度非比寻常,而小清三人早在攀爬了近百丈悬壁后导致体力透支,一个不留神,宁浅扒空,身子一晃便坠了下去! “宁浅——!”高鹏惊呼,腰间绳子一紧,他也被连带着扯了下去!小清掏出匕首,使劲插进岩缝中,身体坠着划出好远,才缓缓停下。 三人在百丈高的悬壁上来回摆动,一条绳子连接着三人,小力只觉得手上一阵刺痛,就要抓不住刀柄,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银丝迅速缠住他胳膊,替他分担了重量。 “二哥!”小清抬头,就看见上方的萧清扒着石块,手中紧紧拽住银丝另一边,滴滴鲜血正顺着银丝一点点滑出。 三人的重量就算是萧清也吃不消,咬紧牙关扣住石块,“别乱动!高鹏,宁浅,把刀插进岩缝里,减轻重量!郝猛,放绳子下来!” 不用萧清提醒,绳子早就放了下来。郝猛从洞口翻下来,迅速来到小清旁边,将绳子缠在他腰上,上方耶律硕满目阴沉,让萨巴等人快速将小清三人拉了上去。 萧清松了口气,银丝滑入袖口,他一跃便攀上去,几个闪身迅速来到迷魂草前。 浅绿色的草在峭壁上轻轻摆动,萧清掏出手套用牙戴上。迷魂草的根茎才是解毒之处,他抽出薄刀瞄准方向插进悬壁,随即手腕一拧,根茎连着树叶便被他连根撬出! 赤红的根茎映入眼前,萧清迅速将其收入怀中。 “二哥!小心!”忽然下面传来小清惊恐的声音,原来那毒蛇不知何时竟来到了萧清身后,尖利的毒牙对着他后颈咬了下去! 一道身影迅速闪过,直接拽过那毒蛇尾巴狠狠摔向石壁!“啪”一声,毒蛇蜷起身子挣扎着朝他咬去,耶律硕浑身透着凛冽的杀气,刀刷的抽出,准确地插入毒蛇的七寸,将它钉在石壁上! “嘶…”毒蛇痛呼,身体剧烈的翻滚着,须臾,便没了动静。 耶律硕目光一转,一把揪住萧清衣领,怒吼,“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差点你就死了!” 萧清一愣,面无表情道,“我不会死,以刚才的角度我能躲过去的几率很大,最多就是摔下悬壁,但我会踩住那边的石块稳住身形…” “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将那破草全都扯了扔下去!” 萧清嘴唇微抿,望着胸脯不断耸动,脸色发青的男子,淡淡别开了眼,“谢谢。” 谢他在刚刚帮了她。 耶律硕顿时愣住了,不知为何只是这句‘谢谢’一出,竟让他胸口里的怒火消褪了大半。 “本王不要你的谢谢,你给我消停点!赶紧摘了这破草下去!” 萧清迅速将剩下的迷魂草收入袋中,然后跟着耶律硕朝下方凹洞奔去。 经历这一连串的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半轮圆月悬挂于天际,柔和的光辉撒在九嶷山悬壁上。 “二哥!你有没有事?那蛇没咬到你吧?”小清望着悬壁上的萧清着急地喊道。 “没事,草药已经到手,准备下山。”萧清扒住石块朝下一点点挪动。 小清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将绳子固定在洞里抛下去,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头,在看到一群不断扭动的身影时蓦地大喊出声! “天!好多蛇——!” 不知从哪里爬出无数条蛇,与方才那条毒蛇长得十分相像,只是颜色十分单一,并非五彩斑斓的表皮。密密麻麻的涌动着,相互覆盖,缠绕着窸窣而来,看得人毛骨悚然。 “啊——!”洞内顿时一阵惨叫,有人瞬间被数条蛇缠住,活活窒息而死。有人则被咬断喉咙,毒发而亡。 “快离开这里!”有人大叫,所有人迅速朝洞外涌去! 小清躲过两条蛇的夹击,抓住石块迅速蹿了出去!抬头就见一条蛇凌空跃出,血盆毒口大张直直朝他脸上咬来!“噗”蛇被旁边横出的匕首拦腰斩断,李小力扒在旁边的石块上,重重喘气。 “小力!” “快离开那里!”李小力全力将匕首插入石缝,身体吊在上面,目光焦急朝周围搜寻起来。 萧清与耶律硕在洞外上方,在听见洞内的声音后心就一沉。两人相视一眼,立刻朝下面滑去。蓦地身后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就看见后面的石壁上也爬满了蛇,迅速朝两人涌来! 耶律硕低骂了一句,反射性掠起旁边的萧清朝旁边蹿去! “砰!”两人方离开,他们之前的位置就被蛇群攻陷。 “放开。”被耶律硕揽着的萧清微微挣扎,袖中一抖,薄刀便插在了石壁上。 “你老实待着!”耶律硕手上不送分毫,眼睛凝重望着一尺外的蛇群,“本王挡住它们,你下去,别在这碍事!” “这么多数量,你挡不住。” “所以你只有几息时间,好好考虑往哪个方向逃吧!”话罢便冲了过去,袖子却被人蓦地一扯,耶律硕转头,萧清面无表情道,“来不及了。”朝背后示意,只见他们后面也不知何时爬满了蛇群,蛇信子不断吐着,冷冷得盯着两人。 “二哥——!”下方小清焦急异常,手上匕首不停飞舞解决周围靠近的毒蛇,又要分神望向萧清,一不留神便被斜出的一条蛇咬上脚踝! “啊…”他痛呼,身旁的李小力一把揪住那蛇脖子,狠狠一扭,将它扔下悬崖! “别动!宁浅,高鹏!”李小力神色微凝,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迅速朝这边而来。凑近才发现小清被毒蛇咬到,纷纷脸色大变! 他们可是在知道这蛇毒的厉害,被咬上一口可就性命难保了! “扶住他!”李小力撕下一块衣料,使劲勒住小清被咬的脚踝,随即匕首将划破裤脚,露出泛着青色的伤口。 两道深深的牙痕映入眼前,他动作迅速,刷刷在他伤口上划开两道,放出毒血。接着在他四周穴位连点几处,上了药简单包扎好,单是这几个动作,似乎就耗费了他全部力气。周围幸好有宁浅和高鹏护卫,才没有让毒蛇靠近。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为他解毒,否则等会毒素扩散,就没救了…” “小清——!”旁边的郝猛见状快速朝这边奔来。 “大哥…”小清幽幽转醒,却气息不稳,阵阵眩晕让他几乎扒不住石块,“快去帮二哥…二哥有,危险…” 郝猛紧咬牙关,望向上方与众蛇纠缠的萧清,掌心紧攥。 “郝猛,你待在那。”李小力将受伤的小清交给高鹏宁浅二人,转过头,“三皇子还打算袖手旁观么?” 不远处的千凌羽看着冷冷望过来的男子,不,应该说是男孩,轻笑,“这群毒蛇可非寻常之物,本殿已经损伤不少人,自身都难保,何来袖手旁观一说?” 原本九煞在方才蛇群攻击下又损伤了近半,现在只剩下五人,皆围在他周围与身旁的毒蛇对峙。 事态紧急,李小力不欲与其废话,“你无非是想进入秘境,此处已经离秘境不远,若你想找到入口,就保那人无虞。” “听你这语气,似乎看出了什么?” 小清道,“此处山脊有移动的痕迹,而且很新,推测时间应该就是九嶷山脉动那几日,很可能秘境入口就在附近。” “这点本殿自然清楚,只是本殿搜寻了四周,并未找到丝毫蛛丝马迹,若找不到入口,此行本殿不是损失惨重?那有何意义?” 千凌羽的意思很明白,除非他找到秘境入口,否则压根不会出手。 “小力!别跟他在这啰嗦了!救二清子要紧!”郝猛一展身朝对面扑去!此时萧清那边状况已经十分紧急,虽然有后来有耶律修和萨巴等人的加入,但还是无法抵御蛇群的狂烈攻击,包围圈越缩越紧,一条蛇悄悄从缺口滑出,张口便朝背着身的萧清咬去! “二清子小心——!”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五星芒阵 郝猛惊叫,拼劲全力朝那处扑去!但就算这样,也赶不上那蛇的速度! “呲——!”蛇咬上他手腕,但却不是萧清的。 “主子——!” “王兄——!” 耶律硕挡在萧清身前,一脸阴沉。耶律修与萨巴惊呼,大刀迅速将蛇斩断,而那蛇就算断成两截,上身仍死死咬着耶律硕手腕不放,耶律硕揪住蛇将其扯了下去! “主子,您怎么样?”萨巴慌忙扶住他,耶律修与其他人形成包围圈,阻挡周围毒蛇的进攻。 耶律硕却满面怒容,转头望向旁边萧清,一把揪住他衣襟,“跟你说了别离开那么远你没听见啊?一个人往前冲,你有几条命够用?!” 耶律硕这一通吼不仅是萧清,就连旁边的耶律修和萨巴都愣了。 萨巴自从跟着耶律硕以来,几乎从未见他发过火。就算是面对强大的敌人也是面不改色,为何独独在这人跟前却有这么大情绪波动? 萧清望着男人带着灼灼怒火的目光,里面的幽深似惊慌,又似害怕,还有更深的情绪,他却不愿探寻,微微别开眼,声音透着丝冷意,“萧某不是二王子的私有物,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有能力承受,还是你觉得我是一个废物?在危急情况只会依靠他人?在二王子眼中,萧某竟如此不堪一击?” 耶律硕一愣,少年漆黑的眸子透着幽凉的光,让人不由自主战栗。 男子这才醒神,是啊,面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狡诈,胆大,心机深沉,甚至比起一旁的千凌羽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才那种情况凭借他的身手,躲过去不是问题。为何他连想都未想,就冲了过去? 身体似乎比头脑更快,根本未给他细想的时间!这是何原因?为何在看到这个人发生危险的时候,他会如此心慌,害怕?在一瞬间理智便荡然无存! 耶律硕眸子陡然一缩,一个从之前就强压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这个念头无论他怎么否定,拒绝,难以置信,在这时都不容他再逃避。 “主子您没事吧?主子…?” 萨巴的声音让耶律硕回过神来,目光望向身旁,看着不断挥刀斩杀毒蛇的少年,神色复杂深沉。 “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它们来了!”萧清的声音传来,只见周围毒蛇似乎被激怒一般,如海潮般疯狂涌来!耶律硕的人很快被层出不穷的蛇群淹没。 耶律硕大喝一声,手上内力凝结于剑,猛地挥出,“砰——!”蛇群溃散,纷纷跌落悬壁。只是就算如此,仍有源源不断的蛇群涌出,接二连三扑过来。 没过多久,耶律硕有些力竭,其他人更不用说,早就精疲力尽。萧清目光一转,发现李小力那边也陷入苦战,周围悬壁几乎被蛇群覆盖,密密麻麻的簌簌声让人毛发悚然。 就算离得有些远,萧清也能感觉出那边的危急。 小清中了蛇毒无法动弹,宁浅高鹏早已力竭,能抓住石壁不让自己掉下去已是幸运,而郝猛单独被蛇群包围无法突破。最危险的就是李小力,受伤的手抓住石壁,另一手斩杀着毒杀,只是动作却越来越慢,脸色也惨白至极。 忽然身子一顿,似压抑许久般一口血蓦地喷出,染透了他的衣衫! “小力——!”宁浅慌乱的声音陡出,萧清转头,目光一惊,猛地大喝,“郝猛——!” 郝猛身子整个飞跃而出,“刷”地抽出一物扔了过去,“二清子接着!” 夜色似一层薄纱笼罩在悬壁上,此物一出犹如撕裂天际的飓风,刹那间迸出耀眼的光! 萧清倾身一把接住,将包裹在外的黑罩拽下,一声游吟冲天而起,冰蓝的光芒瞬间笼罩整个悬壁! 剑光划破空气,宛如九天游龙,自上而下劈斩而来,“轰”一声强大的气流瞬间将四周盘踞着的毒蛇掀飞出去! 光芒渐散,露出气流中间的一道纤瘦人影。萧清倚在在一处较宽的悬壁上,衣衫被未消的风浪吹得瑟瑟飞舞,脸上看不出情绪,而他手上却是一把通体幽蓝的剑。 古老而神秘的花纹,似无边无际的幽暗之海,又似晶莹欲滴的碧蓝玛瑙,充斥着悠远而缥缈的气息。 四周有一瞬间的沉寂。 千凌羽眯眼打量那把剑,梵古的刻纹,神秘的气息,还有那隐隐藏匿在剑柄下的烙印,虽相隔甚远他也知道是什么。 千凌羽是真没想到萧清竟然这么大胆! 上古宝器‘破军’原来一直在那汉子身上!如此重要的东西,萧清竟然交给别人保管!而且还是个随时都会被他们发现的人! “你还真放心…”耶律硕斜眼望着身旁的萧清,“也不怕我们将注意打到他身上。” “那也得打的过才行。”萧清淡淡道。 “呵…”耶律硕轻笑,随即笑容微敛,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千凌羽,“你该知道,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出手,就是为了逼你拿出破军。原本你隐藏得很好,为了他们将自己计划打乱,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心中分明。” 耶律硕挑眉,“平日里明明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模样,却在这种事上意气用事,本王真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糊涂。” 萧清不理他的冷嘲,目光一扫,见蛇群又隐隐有扑来之势,眉宇微凝,“郝猛。”眼神示意下方的李小力小清几人。 郝猛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身子迅速来到四人跟前,挡在他们面前。 “原来萧兄将破军交给了身边人保管,这一招着实不太高明。”千凌羽轻笑。 “但显然很管用。” 千凌羽但笑不语,目光闪过疑惑。 这种粗糙的手法,根本不像是这人的行事方法。或者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怀疑?不对…他总有种感觉并非如此。若真这样,他们发现的几率很大,这样太过铤而走险。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少年根本不在意‘破军’被偷走… 千凌羽自嘲,他还真是想太多了,世人有谁在得到上古宝器破军后,愿意拱手让人的? 这边萧清那一剑虽然将一部分蛇群击退,但不出片刻周围又再次围上了更多的蛇。 “有点不对,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冒出来的?”耶律硕眉头微锁,“数量实在太多了。” 望着又想围上来的蛇群,萧清利索挥出一剑,强烈的蓝光冲破一角,无数条蛇被冲击断裂,纷纷掉落。衬着这个时机,他闪身朝下方奔去! “小力,抓住我!”萧清一把拽住李小力手腕,将他捞到自己背上,“我们快点下去,这里不对劲。” 背后好半天没有动静,萧清转过头,发现李小力望着天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萧清抬头,遮挡住月光的云雾渐渐散开,一缕光束穿透薄云落在石壁上,恰好打在那个凹洞正中央。而令人惊讶的是,那光却并穿透凹洞,而是如同镜子般折射出四道光影,将所有人笼罩在五道光影中! 四周出奇的安静。 不知为何,所有的毒蛇似感知到什么可怕东西般,纷纷慌忙逃散。不出片刻,石壁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这样沉静的气氛却让人更加诡异。 蓦地,五道光芒冲天而起,形成五角星状。众人皆被这耀眼的光照的睁不开,李小力却脸色一变,惊呼,“五星芒阵!是五星芒阵!快退!” 只是话未落,一阵巨大的响动传来,接着石壁发出强烈的震动。萧清紧紧攥着李小力贴在石壁上,忽然上方滚下来一块巨石,狠狠朝下方砸来! “快躲开!”郝猛厉喝,抓住旁边的小清就跃到了一旁,萧清与李小力闪身,堪堪躲过巨石,只是还未等众人喘气,他们所在的石壁竟然开始坍塌起来! “这怎么回事?!” “啊——!”有人身下石壁骤然碎裂,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悬壁! 李小力眸子一紧,攥住萧清肩膀,“把我放下!否则你背着我咱们谁都逃不了。” 萧清在坍塌的石壁上蹿来蹿去,对他的话仿若未闻。李小力眉头一拧,知道无法劝服身下的人,便抬眸来回搜寻起来! “去那里!那边是五星芒阵薄弱之处!”李小力指着一处,萧清望过去,发现那里是光影没有照射到的地方,也是几乎没有任何损坏的地方。 萧清眸子一亮,迅速朝后方的郝猛示意,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朝那处移去! 坍塌在继续,百丈高的悬壁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正在向侵犯他威土的人展露他凶狠的獠牙,似乎要将这些人吞入口中。 位于石壁上的其他人迅速悬壁下方移去,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坍塌的石块无情砸向他们,一道道惨叫声响彻四野,迅速坠落山脊。 萧清六人气喘吁吁登上那块不大的灰暗之地,脚下的震动丝毫未停,反而越来越强。 “这里承受不住我们几人的重量,恐怕很快也会坍塌。”萧清冷静的分析,目光一转,在看到一处时眸子陡然沉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狂肆一吻 “这里承受不住我们几人的重量,恐怕很快也会坍塌。”萧清冷静的分析,目光一转,在看到一处时眸子陡然沉下。 耶律硕几人正处于五星芒阵正中央,周围没有丝毫倚靠,脚下悬壁在逐渐崩落,强烈的震动让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主子,这里危险,你快走!”萨巴将挥剑挡开上方掉落的石块,其他人均将耶律硕护在中央。忽的一块硕大的碎石猛地砸下,将他们唯一支撑的地方砸的粉碎! “啊——!” “主子——!”萨巴眼睁睁看着耶律硕掉了下去,根本未来得及反应! 一条银丝飞来,迅速缠上耶律硕的腰,下坠停止。萨巴转头,就看见萧清不知何时竟来到这边,身子堪堪坠在石壁上,手上紧紧攥着银丝另一边。 耶律硕抬头就看见少年漆黑的瞳孔,望着他泛着清亮的光。 “你发什么呆!快上来!”萧清骂道,由于承担了下坠的百斤重量,他的肩膀都快脱臼了!再多一秒,他恐怕就会被扯下去! 耶律硕忙抓住石壁,稳住身形。萧清重重吸了口气,开始一点点将他拉上来。周围轰隆不断,耶律修一掌拍碎砸向两人的石块。 “快上来!先进那个凹洞里!” 耶律硕迅速爬上来,一把抓住萧清身子一转,便扑进了里面的凹洞中!“砰——!”一声巨响,整个悬壁都为之一颤,接着再次有无数飞石滚落! 耶律硕不断喘息,望着洞外眉宇凝重。掉落的石块如急雨,密密麻麻根本不给人喘息机会,不断有惨叫声传来,还有悬壁陷落的声音。 目光一转,男子一愣。身旁的少年脸色苍白,汗滴打湿了他光洁的额头。 “你怎么了?”耶律硕扶住他,却听萧清隐忍的闷哼,慌忙松手,“手臂受伤了?” 萧清左臂顿顿的痛,方才的拉扯让他左臂的旧伤又裂开了,咬牙忍住痛劲过去,站起来朝外走去。 “你去哪?现在不能出去!”耶律硕小心扯过萧清,不触碰他的伤口,“暂时先待在这,哪都别去!”口气有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霸道。 萧清扭头便拨开耶律硕的手,望着外面石如雨下的景象,眸子微沉。 “不准去!难道他们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么?”耶律硕咬牙,为了那几个人,他三番五次涉险,如今外面那种情况,他绝不会让他出去! “放手。”萧清面无表情,“二王子似乎有些误会,方才救你只是还之前的一个人情,现在我们各不相欠,萧某做任何决定都跟你没关系。” 听着萧清毫无情绪的声音,那张淡漠的脸,耶律硕胸口一团火越烧越旺。 “你就这么着急要跟我撇清关系?” 萧清眸子幽凉,“你我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耶律硕咬牙,只觉得心底那团火迅速蹿遍他全身,直直冲向他头顶,“好,很好!本王就让你看看我们是何关系!” 男子变得深邃的眸子让萧清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后退,却没想到身子被一箍,接着男子粗重的唇义无反顾狠狠压了下来! 萧清眸子陡然大睁!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唇上是肆虐的,灼热的,带着愤怒的气息,腰上的手掌似要将他勒断,那力道让他几乎窒息!男子似乎要将他拆入腹中般,凶狠中透着难掩的热切和狂躁! 萧清目光一冷,掌心薄刀已出,狠狠刺向男子胸口!“唔…”耶律硕闷哼一声,竟然不躲也不闪,任由薄刀刺入他胸口! 萧清一愣,而就这一瞬间,耶律硕炽热的舌便侵入她口中!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她口内,勾起她四处躲闪的舌一起厮缠起来! 耶律硕已经几乎丧失所有神智!在他触到那两片清凉的唇后,一股火星就在他脑中瞬间炸开!什么理智,顾虑,猜疑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只想狠狠堵着那总说出让他气恼,心慌的嘴,让少年身上染上他的气息,眼睛只看着他,想着他,永远记着他,让他根本撇不开他!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烈,似要燃尽一切!耶律硕从未想过,只是唇舌相触,竟然让他如此激动,愉悦,神智全无!少年身上的清香,唇齿间冰凉的气息,仿佛是致命的毒药,让他放不开,只是拼命地追逐着,痴缠着,至死不休!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洞内顿时一阵死寂。 耶律硕头偏到一旁,火辣的痛感从脸侧传来。 “清醒了么?”少年冰冷的声音在洞内回响,毫无情绪。耶律硕缓缓转头,在看到少年漆黑似曜石般的眸子时,唇角邪肆的勾起,“清醒?” 蓦地上前,一把箍住他的手臂,狠狠道,“我就是清醒太长时间了,才让你觉得我毫无存感,想撇清就撇清!萧清,我告诉你,这世上你谁都能放开,唯独我,你想都别想!无论你去哪,你记住,你永远都是本王的东西!眼里只能看着本王!” 望着男子微微扭曲的面容,萧清轻轻一动挣开他的掌心,“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更不是你的,耶律硕,你该去看看脑子了。” 耶律硕径直扭住萧清的下巴,双眼危险眯起,“不是我的?那是谁?李小力?梵君华?还是…那个男人?” 萧清眸子一厉,目光锐利似出鞘的宝剑,泛着凛凛寒光。 “怎么?我说对了?”耶律硕咬牙,手上越发用力,“那个男人也做过我方才做的事?他吻了你?还是…抱了你?” “刷——”银光骤起,耶律硕颈项的流珠碎成两半,掉到地上,一丝血迹从他脖颈缓缓流出。 “耶律硕,你现在这样子,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可笑至极。”萧清目光似潭,深不见底。 耶律硕眼神凶狠,“是谁将我变成这样的?萧清,若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这么焦躁,以至于失去理智!你就是我的软肋,让我变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脑子里总是想着你,担心你,怕你发生危险,你伤我,我恼怒。算计我,我不忍伤你。防备我,我心绪难宁。就算这样,也通通比不上你漠视我,视我如无物强,你知不知道?!” 这一通怒吼出来,萧清顿时愣了。 耶律硕也是一怔,望着少年诧异的眸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匆忙间松了手。 洞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气氛中。 “你…喜好男人?”许久,萧清才找回声音。 一听这话,耶律硕顿时脸色更黑了,涨红了脸怒吼,“你是白痴么?方才那些话你就只想到了这个?你简直是本王见过最蠢的人!嘶…” 暴怒似乎不小心牵扯到他的伤口,耶律硕捂住胸前伤口,扶住洞壁喘息着,狼眼中泛着雄雄怒火。 “耶律硕,我不知道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是若你想通过我得到什么,最好还是换一种方式。”萧清转身,低垂的的眸子遮住一闪而过的光,朝洞外走去。 身后耶律硕咬牙切齿,“你以为本王是为了秘境中的东西?” “无论为了什么,我都不在意,但不要牵扯到我还有我身边的人身上。萧某与二王子的关系,只是如此而已。” “你…” 少年淡漠的语气,仿佛是一道冰墙,似乎任何人都无法渗入,窥探其真意。 耶律硕心中一紧,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上方洞口被掉落的石块砸出一个大口来!整各凹洞开始坍塌! “小心——!”耶律硕下意识扑向萧清,将其带入怀中。隐约中似乎听到一声轰鸣,接着脚下一空,两人直直坠了下去!耳边似乎传来谁焦急的呼喊声,随即呼呼的风声不断灌入耳中,在失重中,萧清勉强睁开眼,上方一道身影宛如跃入深海的鱼,朝他极速追来,平凡的五官透着明显的惊慌。 萧清缓缓闭上了眼,心念: 我草,李小力你敢砸我身上,我到地府里问候你十八代祖宗! ** “醒醒…” 迷迷糊糊中,萧清似乎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不断叫他名字。艰难睁开眼,直接便对上了李小力没什么表情的脸。 “痛…”她感觉身上哪里都痛,尤其是受伤的肩膀,更是没了知觉。不过看来他是落到地上了,虽有点损伤,但性命应该无碍。 “还知道疼就表示没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疼点,已经是你走狗屎运了。”李小力帮他查看伤口,扶他坐起。动作没一丝温柔可言,疼得萧清直喊。 “小力你就不能温柔点?”萧清龇牙,李小力却不为所动,“既然有大无畏的救人精神,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忍着吧!” 知道李小力在为她擅自冲出救耶律硕的事生气,她顿时禁了声。 “耶律硕呢?” 李小力下巴一扬,“那边。” 萧清转头,看见耶律硕趴在不远处地上,似乎昏了过去。而他背上,诡异地有一个鞋印,萧清越看越觉得那大小很像身旁人的尺寸。 好吧,他大概想到了原因。 目光一转,萧清开始打量四周,随即微微一愣。 第二百七十三章 地下宫殿 </script>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处极大的宫殿。而这座宫殿,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当然,如果忽略蒙在其周围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的话。 “这…不是地上吧?”萧清眨了眨眼。 李小力缠着纱布,头也不抬,“不是地上,应该是地下。” 李小力的回答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 “地宫?九嶷山地下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个地方?”萧清记得从跌落到昏迷,至少要十五秒下坠时间,若这样算这里离地面至少有百丈。 大概打量了下周围,发现这座宫殿面积很大,而且年代久远,到处可见古老的刻纹和徽印。就连石柱上也是鎏金铸就,上面雕刻是不知什么名字的凶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沉闷而压抑,让人感觉像一座死宫。 “其他人怎么样?”萧清收回目光,落在李小力身上。 “郝猛他们没事,我找你之前他们已经下了山,至于千凌羽…不知所踪。”李小力在巨石砸在凹洞瞬间便冲了过去。原本想拉起站在洞内的萧清,却不想被旁边的耶律硕临插一脚,不仅让萧清跟着他坠了下去,连带着李小力也跟着掉了进去。 此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在他看见直到昏迷也死死拽着萧清不松开的男人,很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脚,将萧清挪到了一旁。 很快伤口处理完毕,萧清肩膀上的伤果然复发了,李小力给他做了简单处理。 “你胳膊的伤怎么样?”萧清问道。 李小力很自然将他的衣服拢上,将袖口褶皱锊顺,“还好。” 萧清扫了他一眼,干涸的血迹仍印在他衣服上,猜到他的伤口可能也裂开了,自然地接过药瓶,将他袖子折起,“咱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连受伤的位置都差不多,说不定将来胳膊会留下一样的疤呢。” 李小力心微动,随即眉眼微垂,“你身上的疤已经不少,不用再多了。” 萧清轻笑,“多些也没什么,最起码这些疤比看不见的疤好治多了。” 李小力眸子微闪,没有开口,淡淡的宁静气氛围绕在两人四周。 很快,萧清便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抬头望他,“似乎你认识我之后就总是受伤。” “恩,好像。”李小力浅浅点头。 萧清撑着下巴,“那你是不是该离我远点呢?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吧?” 李小力轻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拐着弯说我不正常?” “呵呵,怎么会?错觉,错觉。”萧清狗腿的笑,温柔得拍拍李小力身上细小的灰尘。 李小力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随即淡淡道,“那个凹洞,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五星芒阵的阵眼。”将萧清的疑惑收入眼底,“若想启动此阵,必须有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对。时间,地点,还有契机。” 萧清眉头微锁,“你是说之前那阵波动,并非偶然?” 李小力点头,“五星芒阵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阵法,它的开启绝非偶然。你还记得当时震动的时间么?” 萧清想了想,道,“子时。” “对。而我们当时所在的位置,恐怕就是在阵法之中。耶律硕曾经来过这里,但*草的位置却有了变化,我猜测恐怕也是因为之前那场山动。” “你是说千凌羽提到的九嶷山震动一事?” 李小力点头,“恩,最后还有一点…”他望过去,萧清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将放在身旁的破军拿起来,“最后一点,就是这把剑喽。它开启阵法的最后一个条件?” “恩。” 萧清目光落在剑身上良久,才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大殿上,“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九嶷山的秘境?” 李小力起身,“或许…也可能不是,但此处定与秘境有联系,这点毋庸置疑。” 萧清将破军绑在背上,“走吧。” 两人来到耶律硕面前,男子仍在昏迷,胸口上的血流了地上大半片,还有脖子上不浅的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做了什么?”李小力挑眉,萧清下此重手绝非没有原因,只是耶律硕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恼怒?而且…他总觉的耶律硕看萧清的目光很是古怪。 萧清不说话,但李小力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是小呈的事?” 萧清垂眸,摇头。 “关于秘境?” 萧清淡淡道,“可能。” 模棱两可的话让李小力挑了挑眉,垂下纤长的睫羽,忽然开口,“他亲了你?” 萧清差点被口水呛住,望着平静说出这话的李小力,顿时一脸黑线,“…啥?” 李小力指了指自己的嘴,“你这里肿的很严重。” 萧清脸黑得不能再黑了,转头望着地上的男人,有些头疼,“这样的五官他都能下得去口,还真是牺牲良多。” “你真觉得他是为了某种目的才这么做?” 萧清淡淡道,“是与不是,对我来说都一样。” 望着少年似洞悉一切的双眸,李小力明白了。 不管耶律硕对她是何想法,都无法左右她接下来的行动,所以对她来说,答案根本不重要。 “你去周围找找路,我看一下他的伤口。”李小力虽不想浪费时间,但耶律硕还不能死在这。 萧清点头走开了,李小力坐下来开始查看男子伤势。不轻,但也不重,只是继续放任下去,他会血流而亡。李小力掏出一颗止血丸胡乱塞进他嘴里,看了他半晌,才悠悠道,“二王子打算继续装下去?” 声音清晰回响在空气里,须臾,耶律硕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脸上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将嘴里药丸拿出来,轻捻着细细打量,“灵山的清雪莲…果然是难得的圣品…”轻轻说了句,接着就将药丸丢进嘴中。 “二王子既然醒了,那就请自便吧。”李小力站了起来,准备走。耶律硕盘膝而坐,忽然道,“你故意的?” 李小力停了脚步,“二王子何意?” “别给本王装,你早知道我醒了,故意引导他在我面前说出那番话,就是为了让本王知难而退?” “无需引导,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耶律硕起身,缓缓走到李小力面前,高大的身形,逼人的视线,无不显示男子隐含的怒意。周围散发的气势凌厉慑人,只是在这种威压下,矮他一头的李小力却纹丝不动,面上始终平静如常。 耶律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双眼眯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你以为本王傻么?你所知道的东西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在他身后为他安排布置的人也是你?九嶷山秘境的消息来源,还有本王安插在祁军营内的探子被清除,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二王子既然这样想那便是吧。” 耶律硕双眼微眯,“当初在并州,就是你发现了尸体才与他遇上的吧?这是巧合?还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接近他到底有何目的?” “我对他是何目的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询问,二王子不要忘了,当初你对他做过什么。” 耶律硕面容一僵,随即阴鸷下来,李小力不再多言,径直走了。 萧清在宫殿内四处转着,李小力走来时,就看见她正蹲在地上盯着一处。 “发现什么了?” 萧清仍直直盯着那里,“你看这里。”李小力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发现墙跟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来回穿梭,而他们所过之处,竟然留下浅浅的红色痕迹。 李小力蹙眉,“这是什么?” “不清楚,不过看着…像血。” 李小力目光一深,“这些虫子身上的颜色也很奇怪。”透着一丝暗红,仿佛是被血浸染了般,“最好小心一点…”李小力拧眉,低头看见一只虫子不知何时爬到了身上。 银光一闪,萧清迅速用薄刀直接挑走那只虫子,扔到了地上。那虫子绕圈转了会,随即钻进了缝隙中。 萧清眸光微闪,唇角抿了起来。 “此处有风,再加上这些虫子,说不定这里就是出口呢!”耶律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头探到萧清脸侧,远远望去像是在拥着她一般。 萧清微微侧身跟他他拉开距离,“看来二王子已经没事了。” “怎会没事?本王肋下,胸口可一直痛着呢,说不定骨头都断了…”耶律硕唇角挂上一丝邪魅。 “哦?是么?”萧清扫了他一眼,迅速抬手在他肋下按了下,“是这里?” “嘶…”突如起来的剧痛让耶律硕弯下了腰,一把拽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脸上笑意却不减,“萧兄好狠的心啊,对着救命恩人这样可以么?都戳痛我了…”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让他说起来却多了分旖旎。 萧清轻轻抽回手,淡淡道,“看来二王子伤势真无大碍了,既如此,那就有劳你将周围的障碍物清除了。” 耶律硕目光扫过四周粘着灰尘和蛛网的不明之物,嘴角顿时一抽。 萧清道,“这里可能是我们的出口,附近应该有机关。”话罢,也不再与他多说,贴在墙周围细细摸索起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轩辕王族的宝藏 </script>耶律硕拧了拧眉,也走到了一旁。三人在附近寻找着,只是过了一刻钟,仍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萧清眉宇微蹙,难道是她想错了? “这边。”李小力声音传来,萧清走过去,发现他正细细看着墙上一处。微微凸起的暗纹,刻着不知是什么动物,只是被一层厚厚的蛛网覆盖,模糊不清。 萧清伸手,“不行,先别碰。”李小力抓住他,“有机关。” 萧清收了手,“是什么?” 李小力微微凑近,半晌,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罗盘,在墙上周围搜寻着。那罗盘竟然是象牙白色,隐隐透着晶莹的光,仿佛是最美的璞玉。 耶律硕走来,望着那罗盘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幻骨盘?” 幻骨盘?什么东西?萧清疑惑。 “幻骨盘是用无边深海中幻鲸的脊骨制作而成,有一种特别的磁场,能感应其周围十丈内出现的异物。凡是有活物靠近,它都会发出警告。同时对奇门遁甲,五行阵法都有感应,是百年前一个古老部族留下的宝物,被列为九州十大神物之一。不过它最宝贵之处,可不止这些。传说幻鲸之骨是疗伤奇药,可使白骨重生,死者回天。这样一件宝物,九州所有人都争相追逐,但自从百年前一场大战后,它就消失无踪,至今仍无下落。” 耶律硕眼底幽光闪烁,“没想到幻骨盘竟在你这里…”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当初他的人在探查萧清一行人底细时,带回来李小力的消息是‘与兄长逃荒到并州的无名人氏,大哥被害后孤独一人,因此便跟在了萧清身边。’除了这些,再无其他。只是在经过这一路的观察,若他还认为李小力是个普通人,那就真是傻子了。 看来回去需要好好打探一下他的底细了。 李小力对耶律硕满含深意的目恍若未闻,仍在石壁上来回移动着,一阵隐隐的震动,李小力停了下来,“就是这儿了。”伸手小心拨开四周的蛛网,将罗盘内一截插入墙壁凶兽的嘴巴眼睛,呈现倒三角形,随即轻轻扭转,“咔嚓咔嚓”忽然一阵齿轮的转动声传来,李小力挡在萧清身前稍稍后退。 面前的墙壁仿佛带着生命般,一节节打开,散落的无尽灰尘下是已经尘封百年的沧桑。须臾,挡在三人面前的墙壁分散开来,出现一个圆形的拱门。 “咳…”萧清扫了扫空气里的灰尘,望着眼前长长的通道,仿佛是一只蛰伏凶兽的大口,在静静等待猎物的走近。 耶律硕挑了挑眉,从袖中掏出一个透明的盒子,将盒子打开,刹那间光华四射,照亮晦暗的地宫。精雕细琢的盒子内是一颗硕大的明珠,晶莹剔透华美玉润,宛如黑锻夜幕悬挂的圆月散发出的光辉。 “南海蛟珠。”李小力淡淡挑眉,将手上火折熄灭,“好东西。” “小兄弟好眼光。”耶律硕轻笑,“本王折损近百名暗卫,才从南海带回这么一颗,确实难得。” 萧清望着那蛟珠,仿佛是自带光芒的灯,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这样的宝物,在古代这样没有电灯的地方,确实难得。 “走吧。”耶律硕一马当先,萧清与李小力紧随其后。他们面前是一方曲折的回廊,廊内墙壁和洞顶都绘制着色彩斑斓的图绘,从浩瀚壮阔的一国疆土,到繁华似锦的秀丽山河,还有威猛比天的鲲鹏神兽,长长的回廊仿佛刻画出泱泱大国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峥嵘。 萧清眼底闪过深意,“这些壁图很奇怪,在地下经过上百年侵蚀仍未失色,这是何原因?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处虽位于地面百尺深,但观它的格局,本王猜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轩辕族修筑的地宫。”耶律硕开口。 萧清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轩辕这个姓氏了,据他所知,轩辕一族在百年前征战九州,带领其部族收归了数个小国和部落,统一了九州大半的疆土。但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们被剩下联合起来的势力联合围剿,其下归依国家也纷纷倒戈,将整个轩辕王族屠戮殆尽。根据传言,起因是因为轩辕王族找到了九州传说中的,得之可得天下的秘宝。 难道,这里其实就是轩辕王族藏匿宝物的地方? “对,若本王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这里。”耶律硕目光如炬,扫过周围,“这些壁画就是轩辕王族建立的疆土,本王在古老的文献中曾见过,宫殿内石柱上还有方才墙壁上雕刻的神兽,就是轩辕国的守护兽,鲲鹏。” 鲲鹏,精于变化,通灵万物,传说中记载,鲲鹏曾助九天神君澄清玉宇,因此特受敕封为九天鲲鹏。 “若这里真的是轩辕王族建立的地宫,那很有可能传说中的秘宝,就被藏在这里。”耶律硕眼底波涛涌动,手微微攥起,难以掩饰他的激动。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了通道。珠光闪烁,面前的一幕让三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若说方才的大殿是金碧辉煌的,那么眼前的一幕就宛如神之宫殿,雍容华贵,美轮美奂。两者根本无法相较,一天一地,不外如是。只看前方堆积如小山般的金银玉器,就足够让人花了眼。 耶律硕忍不住上前,忽然风声骤起,“噗噗”殿内瞬间大亮,所有火把不知为何竟被点燃!整个大殿轰然明亮,宛如白昼! 耶律硕不敢再动,半晌,见没有异动,才试着上前。萧清环顾四周,感觉眼前一切都仿佛如在梦境,脚下是金玉玛瑙铺就,石柱是翡翠镶金,华美丹楹,画栋飞甍,宛如仙境。 四处看见堆积的翡翠,玛瑙,金器,数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怪不得要在秘境周围设置那么多阵法,这些东西,谁见了恐怕都会动心。”萧清打量着四周,目光掠过金银堆积小山,落在殿内后方。 那是个约三层楼高的高台,四周神兽伫立,宛如守护者般,昂阔苍穹。正中用隐隐有个长方形东西,隔得太远萧清看不太真切。 身旁李小力也注意到了高台,同萧清对视一眼,小心朝那处挪去。 ‘咔’一声脆响,接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多谢三位带路,此处的东西,本殿收下了!” 萧清三人转身,赫然看见千凌羽正站在入口处,脸上是阴魅的笑,却比往日多了分狂热,而他身后竟站着近百名暗卫!耶律修与宁浅也在其中,但很明显是被他们抓住了。 “千凌羽,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我们在前面探路,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耶律硕目光冰冷。 此情此景,两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其乐融融’。千凌羽已经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再与他**思周旋,“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在给本王的驱虫粉中动了手脚么?那群毒蛇可都是你这好东西给引来的啊!若不是本殿留了一手,让百名鬼煞藏于悬壁附近,本王这条命可交代在那了。” “秘宝只有一个,却有无数人想得到它,既然如此,那只能各凭本事了。怎么样两位,既然到这了,那就再帮本殿做件事吧?”千凌羽柔柔的笑,朝身后示意,鬼修将刀架在了耶律修与宁浅的脖子上。 “百年前九州诸国将轩辕王族屠杀后,却并未找到他藏匿的宝物。相传轩辕皇帝将其秘密藏在了一处,只是百年来却无人找到。而究其原因,本殿猜想这恐怕跟破军沉睡有很大关系。想要找到他藏匿秘宝的地方,就需要破军重归九州,而如今,时机到了。” “破军已认主,轩辕修建的地宫已经找到,现在就留下这个秘宝了。烦劳两位再走一趟,帮本殿将它找回来,这样两位的王弟,还有忠心的下属,自然能安然无恙,两位觉得怎样?” 这根本就是*裸的威胁!耶律硕狼眼中满是凶戾,层层翻涌,“千凌羽,你认为本王会任你威胁?” “二王子冷硬心肠世人谁不清楚?本殿也并不认为就凭一个血亲就能威胁到你。但你现在别无选择,若要与本殿硬碰硬,二王子想想会是什么后果。”千凌羽身后百煞杀机尽显,气氛一触即发。 “好啊,既然三皇子有意,那萧某就替你走一趟,”萧清忽然开口打破沉静,望着对面被挟持的宁浅,轻轻勾了勾唇。 宁浅在看到萧清没有受伤后,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自萧清和李小力掉落凹洞后,他们就被忽然出现的一群人制住,幸而郝猛三人逃脱,不知他们现在如何,是否到达安全之地… 千凌羽听闻,顿时大笑,“萧兄果然爽快!放心,只要你能将宝物给本殿找出来,本殿定不会薄待你。” 萧清面无表情,“这种虚言,三皇子还是省省吧。你要做的,就是提醒你的人最好小心些,萧某不想将他最后一只能用的手,也断了。” 后面的鬼修脸一僵,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鬼修…”千凌羽扫了旁边浑身杀机毕现的鬼修,冷冷提醒他,鬼修垂首,慌忙收敛气息,只是眼底阴狠一闪而过。 “好,那就有劳萧兄了。不知二王子…?” “废话少说,本王的王弟若少一根毫毛,定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耶律硕杀机凛然,让对面百煞瞬间绷紧了神经,而千凌羽却只是勾了勾唇,“本殿定当谨记,两位,请吧…” “不过在此之前,萧某有一件事要提醒三皇子。”萧清淡淡打断他的话,“此处可能设有机关,还望三皇子能管好手下的人,别乱走乱碰,否则到时发生意外,就不怪萧某了。” 千凌羽颔首,“那是自然,萧兄放心。” 萧清转身,一行人缓缓朝殿中央走去。 四散的黄金白银实在灼人眼球,萧清,耶律硕,李小力走在前方,千凌羽等人紧随其后。 “不愧是轩辕王族修筑的皇陵,真是好大手笔!”千凌羽扫过堆积成山的财宝,目光忽然一顿!只见后方青铜架上,放置着一排排数不尽的兵器!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以千凌羽的眼力,轻易便看出那些兵器的材质,皆是深海玄铁铸造!架子旁边堆积着金光闪闪的铠甲,在大殿的火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那是…?! “黄金甲?!”有人失声惊呼,满目震惊! 那是黄金甲!是用九州最坚硬的金铁打造,刀枪不入!若有了它,就可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称霸九州指日可待!轩辕一族就是凭借这黄金战甲军,才走上了称霸九州的道路! 千凌羽眼底透出灼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几道身影闪过,让千凌羽迅速回过神来。只见他的人不知何时竟走了过去,想要触摸金甲。千凌羽目光一缩,却并未开口阻止。 千凌羽眼睁睁看到他的人伸手碰到了金甲,那一瞬间,他呼吸微凝。 殿内一阵安静。 半晌,也未见丝毫动静,千凌羽又细细观察了四周,发现确实没有问题后,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喜悦。 没有机关! 千凌羽朝鬼修示意,鬼修等人迅速朝堆积的战甲前移去。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还是别的,忽然战甲周围一空,地面瞬间塌陷,露出里面森森寒光的利矢! “快退——!”鬼修厉喝,但却晚了。 “咻咻”数声,站在黄金甲周围的人瞬间被扎成蜂窝!其他人迅速跃到空中,却不想殿顶也飞射出数只铁刺,直接将他们洞穿在空中!战甲周围是道道铁刺,凡是走过去的人全部被钉死,或仰天,或跪伏,或惊惧,那神情仿佛在向神谢罪。 萧清被耶律硕按在地上,耳边是洞穿的“噗噗”声,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须臾,声音总算停止,萧清抬头,就看见了血流如注的惨烈场景,微微抽了口气,他直起身子。 这机关是如何发动的?就算触碰到战甲,当时也未见动静,难道启动机关另有它因? 身旁李小力双眸微闪,示意他,“那边。” 萧清顺势望去,在看到散落在战甲周围的金樽时,恍悟,“那些金樽就是启动机关的原因?” “对。八位金樽,分别镇守八个方位。只有有一樽位置遭到破坏,机关就会被启动。”那些人当时被黄金战甲迷惑,心中贪念已起,哪会注意周围散落在地杯盏的排列?所以才会落入陷阱。 耶律硕双眼微眯,“既然机关已经启动,那就表示那处没问题了?” “不一定。”李小力淡淡开口,拾起地上一枚玉石,甩手投了过去!“叮——!”清脆声音响起,大殿猛地轰响,地面,墙壁,金柱,殿顶层层打开露出尖利的刀海,密密麻麻,令人瞠目。“咔嚓”一声四面八方的刀片飞如雨下,直接将战甲周围的人刺成肉酱! “嘶…”所有人再次冷冷抽了口气,不约而同捏了把冷汗。 “双重陷阱,八盏金樽只是幌子,是为了掩藏在地面上的陷阱。镶嵌在地上的玛瑙就是启动机关的关键,只要有人触碰它,就会开启机关。”李小力淡淡道。 千凌羽讶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挑眉,“布置机关的人倒是精细,不过亏得这位小兄弟能识破,萧兄,你身边的人果然不简单。” 萧清敷衍地勾了勾唇,不语。 “既然机关启动,现在应该无碍了吧?” 李小力目光搜寻四周,须臾道,“八樽机巧,双重陷阱,这是种古老的机关设法。能设置此法的人定十分通晓奇门遁甲之术,不过这也是极限了。三皇子若还不放心,试试不就知道了。” 千凌羽朝身后示意,鬼修腾空而起,剑光直直劈下!“砰——!”一声,散落在战甲周围的金银宝器通通被掀飞!鬼修缓缓落地,千凌羽见殿内一切正常,才缓缓走了过去。 小心绕过机关和尸体,一行人渐渐靠近。望着堆砌成山的黄金战甲,千凌羽眼底透出浓浓的热切。 面前正是九州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它,便能打造出一支无往而不胜的强军!这如何不让千凌羽兴奋? 萧清站在一旁,看着千凌羽的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运战甲和兵器。 “殿下,您看那里!”鬼修指向大殿中央那方高台,千凌羽望去,双眼微眯,“过去看看。” 宁浅与耶律修被鬼煞压着,朝高台走去,萧清三人紧随其后。站在高台下向上望去,白玉翡翠铺就的阶梯层层而上,一行人上了阶梯。 第二百七十五章 棺椁 </script>“上去。”身后的鬼修冷冷推了下宁浅和耶律修,两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三皇子既然得了轩辕族的黄金甲和兵器,还不满足么?”萧清淡淡开口,“你们口中说的秘宝是圆是扁都不知,要让我们如如何将它找出来?” 身旁的千凌羽紫珠玉冠闪烁华光,“萧兄以为就凭这些兵器战甲就能让轩辕一族称霸九州?” “就算他拥有了秘宝,也未见其真的统一了天下,反而因此引来了灭族祸患,萧某可并不认为那秘宝是什么好东西。” “呵…这就要看找到它的人如何利用了。”千凌羽嘴角勾出一抹魅色,“就如同财宝一样让人趋之若鹜,轩辕一族留下的秘宝能带给人无上的权利,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世人对它垂涎三尺了。轩辕氏之所以失败,是因他的骄傲自大,狂妄自负,以为得到秘宝就能安枕无忧,再加上长时间权势的熏陶,让他们没了危机,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他人灭族。” 千凌羽笑得柔美,却冷厉,“得秘宝者得天下?笑话!就凭一件虚无之物,就能决定九州天下的命运?人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者,若天注定,那还要人做何?人为主,天时地利为辅,就算是传说中的秘宝也一样。” 耶律硕嗤笑,“既然如此,三皇子又为何拼命要找到它?” “因为九州大陆有很多像二王子这般想找到秘宝的人,就会有像本殿这样不想让秘宝落入他人之手的人。”千凌羽轻笑。 耶律硕双眼微眯。 “所谓秘宝,其实就是人勾心斗角所幻化出的产物。随着时间推移,事实会被时间和谎言所掩盖,传言就是人心和利益催化出的东西。三皇子想做这个掌控者,而不是被所谓的天下秘宝所驱使的牺牲者,是么?”萧清抬眼,漆黑的眸子宛如曜石。 “呵…”千凌羽笑了,“萧兄真是一语中的。”以这少年的年纪,能想到这点,确实不简单。 “殿下。”鬼修的声音打破三人的对话,千凌羽转头,便看到了在高台上正中央的棺椁。 精美华贵的棺椁,每一处无不精雕细琢,价值万金。每个棺椁上镶嵌着上百颗鸽子般大小的血滴玛瑙,在火光映照下,闪烁华光。 “看来这就是轩辕王族的棺椁了…来人,过去看看。”千凌羽挥手,鬼修等人上前,绕其四周打转,准备开棺。 百年前的棺椁并不是那么容易开的,鬼修等人也十分小心。只是搜寻了半天,仍未找到下手的地方。整座棺椁仿佛浑然天成,不留一丝缝隙。 “殿下,整个棺椁封得很紧,没有找到打开过的痕迹。若想不破坏棺椁,从外面打开不太可能,属下觉得应该有什么机关。”鬼修禀报。 千凌羽并不惊讶,目光望向站在棺椁旁的李小力,“小兄弟可看出什么了?” 李小力扫了他一眼,而千凌羽的表情似乎笃定他知道些什么般,李小力淡淡收回目光,指向一处,“这里。”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棺椁正面有几道细细的凹纹,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只是与九州现在通行的文字大不相同。 “上面写了什么?”鬼修问。 “不清楚,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在百年前就已失传。现在九州通传的文字虽在其基础上衍化而来,但复杂程度却无法与其相比。” 手指摩挲着上方的文字,李小力眼中精光闪过,“原来如此。” “怎么了?” 李小力自顾得来回摩挲,直到触到一块坚硬,才停了下来,“在这里…” 众人一脸不明所以,却并未再开口询问。李小力按在那处,不知做了什么,随即“咔嚓咔嚓”的转动声缓缓传来。棺椁忽然移开一个洞口,从里面升起一个四方形铁块。 上面刻着一只双翼尽展的鲲鹏,化羽垂天,振鳞横海,抟风云巅。那双凌驾万物的锐利双眼,尽显神兽威严。 “是轩辕王族的神兽图腾。”鬼修道。 李小力缓缓直起身子,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没错,但是这就表示了,除非轩辕族的族人,其他人没办法打开这灵柩的意思。” 千凌羽道,“怎么说?” “鲲鹏双翼两侧有圆孔,那是特质的,只有与其相匹配之物才能打开。” “殿下,轩辕一族早已灭族,怎么可能还有后人?”鬼修开口。 千凌羽目光深沉,不用说他也知道,看来轩辕王族早就料到将来会有人为了秘宝来到地宫,所以在修葺棺椁时才会设计出这种只能其后人才能打开的机关。现在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 “三皇子,看来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棺椁里。既然如此,那就请三皇子兑现承诺,放人吧!”耶律硕目光望向对面的耶律修和宁浅。 “二王子莫急,待本殿弄清楚这里面的东西,再放人也不迟。”千凌羽对鬼修吩咐了几句,随即道,“几位先在此稍后片刻。” “若三皇子想将棺椁移走,我劝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个主意。”萧清淡淡开口,“这具棺椁宽六尺,长约一丈,单看上方棺盖就有一指厚,推算整个棺椁至少上千斤,想从百尺之深的地宫运到地面,除非有登天之能,否则绝对行不通。” “这就不牢萧兄费心了。”千凌羽开口,“无论用什么办法,轩辕氏的秘宝,本殿势在必得。” 这时,鬼修走了过来,“殿下,已经准备妥当。” “开始吧!” 话罢,就见众鬼煞迅速将棺椁围住,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条铁链,迅速缠绕在棺椁四周,开始一点点聚集内力。 “他们想强行破开棺椁。”李小力面容凝重,“若是这样,说不定会触发其中暗藏的机关,千凌羽这次是不计后果也要拿到棺椁里的东西了,我们要小心。” 萧清目光漆黑,“轰——!”几十人的内息在一瞬间袭向棺椁,宛如暴风般在大殿卷起阵阵风波,发出巨大声响!“砰——!”一声,棺椁剧烈颤动着,却仍纹丝未动。 千凌羽目光一沉,“再上!” 又有数十人迎了上去,挥掌拍向棺椁!强大的内力掀起阵阵气流,模糊人的视线!棺椁震动越发强烈,千凌羽目光一亮,“再上!” 所有鬼煞将棺椁围在中央,近百人的内力不断朝其轰去!原本千凌羽手下百煞就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有着非同常人的身手和功力,这样一群人同时拼劲全力破棺,就算是再坚固的东西也会龟裂。 只听一声巨响,整个棺木顺价爆裂开来!将周围百煞全部掀飞出去! “小心——!”萧清瞬间扑出去,拽住被掀飞出去的宁浅,挂在高台边沿。耶律硕腾空而起,直接掠过耶律修,落到了地上。随即转身,迅速扯住少年就将两人拉了回来。 还未等众人喘气,爆裂开的碎棺宛如利器激射而来!萧清拉过宁浅迅速趴到了地上,耶律硕与耶律修也来回闪烁着,须臾,高台上安静下来。 萧清抬头,缓缓起身。目光一转,落在中间碎裂的棺椁中。 “这是…怎么回事?!”惊呼声瞬间响起,鬼修脸上是不可置信。 千凌羽面色阴沉,因为在碎裂的棺椁内,竟然…空无一物! “怎么会这样?既然什么都没有,为何要费尽心思制作一个这样的灵柩?太奇怪了!”鬼修讶异,这不怪他,原本以为这具棺椁中就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更是耗损了近百人才将其打开。却没想到最终竟然只得到了一具空棺木?还是碎开的?这是什么原因? 千凌羽不说话,缓缓上前。 他不相信里面什么都没有,设计此物的人如此费劲心思就是为了玩弄后人?绝不可能!蓦地脚下一滞,千凌羽目光一缩迅速退了出去!“哗啦啦”中间高台一点点陷落,须臾,一个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棺椁下竟然是个洞**!难道说这个棺椁就是为了隐藏它?”鬼修诧异。 千凌羽望着洞口,“下去看看。” “是。”众人应道,朝那洞口走去。 萧清望着那洞**,从那洞口隐隐飘来一丝腥臭味,不知为何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咻——!”忽然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迅速掠过一人钻进了洞口!惨叫声瞬间响起,接着周围又再次安静下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一紧,警惕地望向四周。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空气透露着诡异的安静。 萧清眸子紧紧盯着洞**,忽然看见一条白色的丝线飘出,像是柔软的丝绸,飘然若舞。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慢慢便粗,密集,如同章鱼的触手般,一缕缕爬出洞口。 “这是什么?!”众人警惕地望着忽然出现的白丝,无一人敢靠近。 “刷——”剑影一闪,耶律硕径直斩断前方一截白丝,拾起地上的东西细细打量,“这…像是蜘蛛丝?” 众人诧异,蜘蛛丝怎么可能是活的?那方才的黑影,难道是…? 第二百七十六章 巨形蜘蛛 萧清眯眼,环顾四周。忽然感觉身后有风声,长年练就的反应的能力让他瞬间推开李小力,闪身躲了过去!一道黑影迅速从他耳侧掠过,银丝飞出,径直缠住旁边一人,直接掳进了洞中! 这次,不只萧清,连近处的耶律硕和耶律修都看见了!那道黑影是一只圆盘大的蜘蛛!不只个头比平常蜘蛛大了百倍,就连速度也是平所有动物都无法比拟! “小心,是蜘蛛——!”此声刚一出,就见洞内白丝张牙舞爪朝众人涌来,瞬间卷起前面几人拽进了洞中!惨叫声再次响起,在安静的大殿炸裂开来! “所有人退后!”千凌羽厉喝,所有人朝台阶退去!“砰——!”后方忽然炸裂,随即从高台内涌出数条蛛丝,挡住众人的退路!接着四周不断传来炸烈声,无数条蜘蛛丝涌出高台,将众人如同牢中鸟般困在中央! 耶律硕咒骂一声,“混蛋!这根本就是陷阱!完全就是蜘蛛的巢穴,高台一塌,我们全部都会被这些东西卷进去!” 所有蛛丝源源不断朝众人涌去,萧清手中匕首不断挥斩,脚边的白丝越堆越高,只是却不及蛛丝涌出来的速度。一不留神手臂就被缠住,随即就被拖去洞口! “萧萧——!”李小力与耶律硕同时扑出,分别拽住他两只手!旁边宁浅一个跨步,瞬间砍断那截白丝!萧清被拖曳的身子停了下来,堪堪坠在了洞口。 “没事吧?”李小力焦急地望他。 “没…”萧清话未说完,就感觉下身一滞,似被什么东西拽着般跌进了洞里! “萧萧——!” “督军——!” 李小力宁浅失声惊叫,刚想动作,一道黑影却比他们动作更快!如骤雨极光般冲过去,剑光从天而降,一声轰鸣挥斩而下,所有蛛丝瞬间断裂,四散飘落。 黑影如闪电迅速掠过下坠的萧清,身影直冲而上,落到了地面上。 耶律硕上前的步子一顿,望着那道漆黑的身影,双眼眯了起来,“是你…” 萧清稳定住身形,望向身旁,“…你来了。” “恩。”低哑的声音从黑袍内传出,来人正是噬魂,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袍,如一团雾般笼罩在身侧,漆黑的面具包裹住他的面容,周身是幽暗似鬼般的气息。 “你怎么找过来的?”萧清在跌落悬壁时,能感觉到除了李小力和耶律硕,还有一人。只是当再醒来后,却发现没了他的气息,便以为之前是错觉,现在看来当时噬魂确实跟着掉了下来。 “被卷进了洞里。”噬魂难得做了解释。当时悬壁坍塌,下坠时他被碎石卷了进去,等落地后便不见了萧清的身影,直到方才听到动静才找了过来。 当然以噬魂的性格是不会说他遇遭遇了刀枪剑林的机关,群蛇的围攻,百般周折最终才找到这里。只是就算他不说,萧清在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时也猜到了一二。望着他黑袍上点点的血迹,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督军,您没事吧?”宁浅走了过来,看到萧清无碍才松了口气,目光一转落在旁边。 这人是谁? “原来是无极帝君身边的噬魂,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你。”千凌羽双眼眯了起来,旁边鬼修身上聚起了杀气。 噬魂?! 除过知晓噬魂存在的几人,其他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皆是一惊! 噬魂的名号,在九州恐怕无人不知。‘天月黑刃,长袍死神’说得正是他,身手出神入化,诡秘莫测,更重要的是,他是那个无极帝君身边的人! 耶律修深深望着萧清,他并非没有听过传言,那个无极帝君对少年的宠信实属罕见,不仅特例敕封他为三品副掌史,还允许其随伴左右。再看现在竟然派那个长袍死神噬魂来保护他,足可见对他的宠爱程度。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这里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李小力开口打断僵持的气氛,望着一地的白丝脸上凝重分毫未减。 “轰——!”只是他话刚落,整个地面瞬间崩裂,从下面伸出无数条白丝,像是从地狱延伸出的手瞬间缠住众人,就将他们拖了下去! 没有高台的支撑,众人无丝毫反抗之力。萧清如断线的风筝瞬间跌了下去,失重间四肢被白丝整个缠住,拖曳着摔了下去!剑光闪过,噬魂持剑瞬息而至,将周围白丝搅碎,揽住萧清将他护在身下,两人一同坠了下去! “啪——!”水声四溅,萧清感觉自己跌进了水里。低头才发现身下的水只到自己膝盖附近,随即周围不断有人掉落下来,只是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小力?宁浅?你们在哪里?” 离萧清不远处的水潭中发出回应,“这里,我们没事。” 是李小力的声音,萧清松了口气,起身朝声音处走去,却被身旁噬魂攥住了胳膊,“别动。”声音嘶哑,却透着丝丝杀意,萧清蓦地停了下来。 感官调节最高,她才发现整个泥潭散发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钻入人的口鼻,令人头晕目眩。泥潭的水粘稠地不可思议,黑暗中脚下时不时有柔软的东西拂过,那触感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萧清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小力,宁浅,不要动,这里不对劲。” 两人当然听出萧清声音中的凝重,警惕的望着四周,一动不动。 空气诡异地沉静。 宁浅掌心出了一层冷汗,心跳越发得快。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接着身子就被什么东西拖了过去! “小心——!”他身边的李小力整个扑了过去,拽住了他的双腿!萧清在一瞬间也冲过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当隐隐看到不远处那团黑影时,匕首想也不想便狠狠扎了上去! “嘶——!”一道古怪的叫声传来,接着黑影似乎被激怒,整个朝这边扑来!萧清闪身躲了过去,却因泥潭的束缚,动作慢了许多,一缕毛茸茸的东西从她手边擦了过去! 一丝痛意传来,萧清来不及细想,匕首便斩向那丝柔软!粘稠的液体喷了他一身,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萧清忍住想吐的**,身子却麻痹了般无法动弹。黑暗中两只绿眼不断闪烁,水声扑腾再次扑了过来! “噗——!”萧清前面瞬间出现一人,长剑深深扎进了它身子里!大片大片的液体飙出,接着那团黑影抽搐了几下,便轰然倒下!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黑暗中萧清微微喘息,身上的僵硬感越来越强,“噬魂,我好像,不太好…”身子一软,便朝旁边倒去。 李小力忙接住她,“怎么回事?” 萧清感觉眼前黑雾重重,“那东西…有毒。” 众人渐渐适应了适应了黑暗,倒在水潭中的那团黑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竟是只近一人高的蜘蛛!臃肿的身子,密密麻麻的肢节,头部两颗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全身四处分布着诡异的血丝,清晰可见,看着着实恐怖。身上不断流出墨绿色的液体,汇入水中,刺鼻的恶臭充斥着整个水潭。 众人冷冷抽了口气! 这是什么?蜘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蜘蛛?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督军!”宁浅迅速来到萧清面前,“小力,督军怎么样?” 李小力神色凝重,目光扫到萧清手背上的血迹,松了口气,“伤口不深,应该无碍。”掏出瓶子迅速喂了他一颗药丸,“怎么受的伤?不是躲过去了么?” 萧清感觉力气在渐渐恢复,睁开眼,“被那东西触手上的细毛碰到了。”但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碰就出现了伤口,毒素应该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了他身体。 众人一惊,只是单单碰到就受了伤,可见这毒蜘蛛的厉害! “先离开这再说。”李小力将萧清扶起,噬魂单手一拦将他放在自己背上,忽然黑暗中一声惊呼,几人望去,水潭不远处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闪烁幽光,发出“嘶嘶”的声响,嘴巴里不断流出粘稠的液体,丑陋异常。不等众人回神,便迅速扑了过来! “散开!”千凌羽大喝,随即抓住旁边的藤蔓跃了上去! “这里也有!”有人大呼,众人目光一转,发现又有一只蜘蛛爬了过来。黑暗中一双双绿眼逐渐占据整个水潭,不知不觉中,几十只巨形蜘蛛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 千凌羽拽着藤蔓望着下方,蓦地头顶风声忽起,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趴在石壁上满满的蜘蛛,那一双双绿眼闪烁着寒光。 “殿下——!”鬼修惊呼,千凌羽陡然一转,扒住另一根藤条矫捷地躲过攻击。却不想蜘蛛留在上面的粘液让他手上一滑,径直摔了下去!而他下方就是密密麻麻的蛛群! 鬼修瞬间飞出,铁链缠住千凌羽胳膊,将他拽了回去!千凌羽从蛛群上方飞过,最前方的一只蜘蛛嘴巴耸动,“噗”地吐出一截蛛丝,轻松便缠在了他腿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被掳 “殿下!”鬼修腾空而起,剑光劈向蛛丝!只是剑影未至就被迎面而来的蛛网缠住手腕,整个身体黏在了石壁上!一只蜘蛛迅速爬过去,口中蛛网不断吐出,将挣扎的鬼修瞬间包裹成一个椭圆形蚕蛹,张口就将他吞进腹中!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 “保护殿下!”所有鬼煞迅速来到千凌羽身旁,斩断缠住他的蛛丝,将他围在中间保护起来!越来越多的蜘蛛涌出来,白色蛛丝形成密集的网朝中间飞来! 萧清趴在噬魂背上,亲眼看到鬼修被巨形蜘蛛吞入腹中,目光凝重。转身斩断一截袭向噬魂后背的蛛丝,厉喝,“噬魂,冲出一条路,后方我掩护你。小力!宁浅!” 李小力与宁浅迅速奔来,四人分立四个方向快速朝前方冲去!周围是不断扑来的蜘蛛,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浓浓的恶臭,萧清匕首直接扎进它绿眼中,那蜘蛛痛嚎一声,不管不顾得撞了过来! 噬魂拽住萧清闪身躲过,李小力却被掀飞出去!宁浅被两只蜘蛛夹击生死一线,萧清眸子冰冷,手伸向后背抽出破军,内力聚集直接一剑挥出! “轰——!”蓝色的剑光飞射而出,将围过来的蜘蛛瞬间掀飞!幽蓝的光芒照亮黑暗的洞穴,所有蜘蛛仿佛受到惊吓般,连连后退! 不愧是九州兵器谱上第七的名剑,轻轻一挥,就有如此威力!但萧清却不觉得轻松,体内内力有种被破军瞬间抽走的感觉,身子忍不住发软。 噬魂身影不断在空中闪过,宛如一个防护罩,将萧清护在中间,所有蜘蛛都被他挡在外面,无法靠近。 “小力!” 萧清挥剑斩断袭向宁浅的蛛丝,眼睛四处搜寻着李小力的身影。 李小力趴在水潭中,轻轻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晕眩,刚想站起脚上一阵剧痛,又再次摔进水中。 萧清看到了他,迅速奔来,眼睛扫到他脚上微微一沉,“你脚受伤了?” “只是扭了一下,无大碍,还能走。”说着就站了起来,目光漆黑,“什么都别说,先赶紧离开。” 萧清唇角抿了抿,不再多说什么,叫了声噬魂四人再次朝前奔去! 整个水潭陷入混战中,耶律硕远远望着萧清这边,很快便明白他的想法,“阿修,去那边!”两人很快来到萧清四人身旁,有了两人的加入,萧清四人杀出包围的速度更快了,只是围过来的蜘蛛也越来越多。 “嘶——!”忽然所有蜘蛛迅速分散开来,从后面爬出一只更大的蜘蛛。那是只双头蛛,体型是其他蜘蛛的两倍,弓起的蛛脚上是长长的须,四只眼珠子高高凸起,竟是诡异的暗红色! 只见它低叫一声,所有蛛群再次涌来,口中的蛛丝疯狂喷出,宛如一阵骤雨射向萧清六人! 耶律硕等人纷纷四散,来回闪躲,手上不停挥舞,砍向涌过来的蜘蛛。越来越多的脓液飙出,溅在他们身上,脸上,却无一人顾得上擦。而那只双头蜘蛛却一动不动,安静望着这边。暗红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让宁浅莫名的不安。 李小力浑身湿透,长剑深深扎进一个蜘蛛的嘴里随即抽出!飙出的绿液正好溅在他脸上,视线被挡住。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暗红的蜘蛛丝从双头蜘蛛口中喷出,直直朝他射来! 宁浅心脏瞬间一滞,遂明白,这个双头蛛是在等待时机!“小力!”刚要动作,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萧清快速扑来,将李小力压在身下,而那条蛛丝竟然骤然一转,像有生命般紧紧缠住萧清手腕! “萧萧!”李小力慌忙攥住萧清另一只手,不让她被扯过去。没想到就这一息功夫越来越多的红色蛛丝缠绕上来,包住了萧清的身体。李小力眼睛都红了,手上的剑拼命朝蛛丝砍去! “噗”一声,蛛丝缠上剑身,湿滑的粘液汨汨流出,李小力这一剑在蛛丝上竟然连一个缺口都没斩出来! “噬魂!”李小力呼喊声未落,噬魂的剑便落了下来!剑光携着凛凛寒气直直劈下,掀起一阵气流!紧接着耶律硕的剑光也瞬息而至,两道剑气同时落下,“砰”水声四溅,而那蛛丝竟然纹丝未动,缠着萧清的暗红竟也未松分毫! 斩不断!竟然斩不断! 李小力眼中慌乱闪过,直接把剑扔了,双手紧紧拉住萧清,“别松手,千万别松开!” “恩。”就在这种生死关头,萧清脸上仍平静似水,无一丝慌乱。只是他越是这样,李小力心中不安越甚。 这时,双头蛛动了,“噗噗”两声,口中再次飞射出两条蛛丝,直接缠上萧清双臂,身子一动,就将萧清扯了过去! 巨大的拉力让李小力手一滑,萧清瞬间飞了出去!“萧萧——!”李小力摔进水潭中,身侧耶律硕扑了出去,一把抱住飞出去萧清。接着宁浅,耶律修同时冲过去,三人死死攥住蛛丝,与双头蜘蛛进行生死拉锯。 噬魂面具下满目阴霾,身上升起逼人的杀气!身子蓦地腾空而起,如一道鬼影般极速飞出,直直朝那双头蜘蛛而去!黑刃一闪,风驰电掣般斩向双头蛛! “噗——!”脓血飙出,凄厉的声音响彻洞穴!一颗蜘蛛头滚进水潭中,流了一水的血。噬魂落地,不给它喘息的机会,黑刃径直刺入了它体内! 双头蛛长啸一声,巨大的身子颤动起来,接着轰然倒地,没了动静。 萧清被扯着的身子落了下来,李小力迅速奔了过去,将萧清从水潭中捞出来,拨开他散乱的头发,焦急地呼喊着他。 “咳咳…”萧清呛出一口污水,脸色泛白,十分狼狈,“真是…勒死我了,差点没气…” 李小力重重松了口气,慌乱的目光渐渐安定。萧清望着面前不比他好多少浑身脓血脏污的李小力,轻轻咧嘴,“小力,你这造型真是帅呆了,走的是颓废风么?”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谁叫你刚才冲上来的!”想起方才那一幕,李小力就手脚冰凉。那种眼睁睁看着萧清被带走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现在心脏都还未突突直跳。 “小力你是在担心我?刚刚…啊!”话未落,萧清感觉身子被重重一扯,径直飞了出去! 李小力反应极快,迅速伸手却抓了个空,目光一转,就看见一只通体赤红的蜘蛛拽着缠在萧清身上的蛛丝,将她扯了过去! “督军——!” “该死!”耶律硕低骂一声,迅速追了出去!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几人刚想动作,一声古怪的叫声从红蜘蛛嘴中发出,接着就见所有蛛群密密麻麻涌了过来,将几人围了起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小力望着远处被掳走的萧清,手上动作更快,几乎杀红了眼! 双头蜘蛛体内竟隐藏着一只血红蜘蛛,恐怕这只才是它的真面目!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让萧清被掳走!李小力银牙几乎咬碎,长剑狠狠戳进面前蜘蛛张口的大口中,喷出的脓血遮住那双嗜血冰凉的眼。“噗”一声抽出长剑,瞬间刺入身后扑来的蜘蛛眼中! 又一只蜘蛛悄无声息而至,张嘴咬来,尖牙狠狠扎进他肩膀,那力道似要将他撕裂!李小力身体一滞,缓缓转身,“想要这只胳膊,我给你。”身子一扭,“嗤”一声尖牙在他手臂上拉出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刀光一闪,李小力径直削下那蜘蛛半块唇肉,勾唇冷笑,“不过要付出代价!” “嗷——!”那蜘蛛痛叫,嘴上令半块肉耸拉着,惊悚恐怖。一旁的宁浅冷冷抽了口气,望着李小力阴冷慑人的气息,心微凉。 “小力,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李小力充耳未闻,平静的五官下暗藏着汹涌的杀戮之气,他周围是一具具倒下的蜘蛛尸体!没有人看到被脓血遮盖下的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经渐渐变成无边无际的银灰。 耶律硕双眼微眯,身子一闪,一个手刀砍在李小力后颈!李小力身子一僵,随即倒了下去! “你做什么?!”宁浅一个箭步跨过来,接住李小力。 “要是不想让他死,就闭嘴!”耶律硕挥剑斩断袭来的蛛丝。这时,不远处传来耶律修的声音,“大哥,这边!” 耶律硕一剑刺入扑来的蜘蛛肚子,右脚狠狠揣在它头上,大喝一声,“走!” 蓦地白烟炸裂,席卷整个洞内,四周充斥着刺鼻的味道。所有蜘蛛因这突如而来的白烟而慌忙逃窜,须臾,待烟尘散去,整个水潭一片安静,早已没了耶律硕等人的身影。 幽暗的水潭遍布着蜘蛛的尸体,还有一个个古怪的白色蚕蛹。黑暗中一双双绿眼搜寻半晌,在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后,终于开始撤退。水中的蚕蛹被一个个吞入蜘蛛肚中,只剩下一地断裂的白色蛛线。 水潭内再次恢复宁静,而今夜的杀戮却并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巨大豆蔓 水潭内再次恢复宁静,而今夜的杀戮却才刚刚开始。 长长的黑暗洞穴中,一只一人高的赤红蜘蛛正飞快的爬着,而它身后拖着一个纤瘦的少年。 萧清整个身子被拖着往前走,尖利的石块将他的皮肤划的伤痕累累,双手被缚,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伤,他的体力在渐渐流失。 眼皮越来越沉,身上也渐渐感觉不到疼痛,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拖拽的力道停了下来,朦胧中那只血红蜘蛛爬了过来,鲜红的眼睛如两颗血珠子,直直盯着她。 张开的大口朝他咬来,在最后一秒,萧清看到了它倒刺状的尖牙,还有肉红的舌头,接着脑袋一偏,便昏了过去。 ** 萧清醒来时,眼前一片红色。身子动了动,感觉似乎在水中般,身体周围包裹着一层柔软的东西。浑身剧痛,意识渐渐回笼,目光一转,才发现自己似乎包裹在一层蚕蛹中。 没有挣扎,耳朵微动。周围一片安静,隐隐有水声传来,却没有蜘蛛的爬动声。在发现没有异常后,袖中的薄刀滑出,开始割包裹的蛛丝。 只是他费了半天劲,却怎么也割不断那暗红蛛丝。两只肩膀也酸痛异常,他懊恼地垂下手臂,喘息着闭上了眼。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竟然连刀剑都割不断?睁开眼,发现这些蛛丝除了颜色不同于别的,而且外面似乎还包裹着一层浅浅的薄膜。 这是什么? 萧清伸手,发现那层薄膜意外地柔韧,触感光滑。眸光微闪,难道这些蛛丝刀剑不入的原因就是它?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材质?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来。直接闭上眼,不打算再浪费脑细胞。 不知小力宁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被掳,那小子肯定着急坏了。噬魂呢?有他在,小力他们应该能逃脱洞穴吧? 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葬身蜘蛛的巢穴中,萧清嘴角勾出一抹笑,脑海中闪过无数光景,前世的,今生的,怀念的,难过的…蓦地,那个男人孤傲的背影一闪而过,萧清睫羽微颤,睁开了眼。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清一惊,感觉到有东西在缓缓靠近,接着包裹在身上的蛛丝一层层解开,一抹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来。他目光一转,面前正是那只掳走他的血红蜘蛛。 他没有动弹,以他现在的身体若想逃脱,机会渺茫,不如静待时机。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睁大了眼。 满目的墨绿藤蔓,密密麻麻包裹着整个巨大的洞穴!中央耸立着一株硕大的豆蔓,晶莹欲滴,泛着妖艳的红!而在它伸展出的长长藤蔓下,坠着一个个蚕蛹,仿佛是它的果实,密密麻麻数不尽。 而他所在的地方,位于一根粗大的藤蔓下,在他身旁附近横七竖八放着一个个白蛹,红蜘蛛爬了过去,一点点将蛛丝收了起来,里面包裹着的人一点点露了出来。 萧清眼眸一缩!那是…被蜘蛛吞进腹中的鬼修! 看来这些蜘蛛并不是要吃了他们,而是要将他们带到这里!可是为什么?难道…跟这个巨大豆蔓有关? 身旁的蚕蛹一一被打开,除了鬼修,还有一些被蜘蛛掠走的鬼煞,他们都陷入昏迷,对现在的情况毫不知情。萧清望着渐渐远去的红蜘蛛,悄悄坐起,沿着藤蔓一点点向下滑去。 巨大藤蔓下是大片的水潭,萧清轻轻踩进去,在一片片红叶的遮掩下快速寻找出口。 水下是横七竖八的根茎,偶尔有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从根茎缝隙爬过,身子竟是深红色的。 这是…?萧清觉得这里的虫子与之前在地宫中见到的特别像,不同的是这里的虫子颜色更深些,是一个种类吗? 忽然,虫子径直朝他扑来,速度竟与蜘蛛不相上下!萧清眸子一寒,薄刀瞬间闪过!“刷”一声虫子被劈成两半,抽搐着掉进了水里。 血缓缓流出,萧清目光一顿,才发现虫子流出的血与水的颜色竟然相同!脚下说是水,不如说,全都是血! 萧清掬起一捧‘水’凑到鼻尖,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隐隐夹杂着血腥味,只是被这股香气压下去,不易察觉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香味竟然能遮住那么大一片血腥气?无数疑问从萧清脑中闪过。 “砰——!”身后忽然一声巨响,萧清转头,就看见那只红蜘蛛趴在他身后,血红的眼睛正狠狠瞪着他!嘶鸣一声,直直冲了过,!张口咬向他!萧清一矮身,扒住树根闪到了一旁,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水声哗哗,萧清在树根中来回躲闪,身后蜘蛛紧追不舍,藤蔓被它强大的力量毁坏断裂,树叶噗噗下落!萧清满头大汗,虽然藤蔓和宽大的树叶是天然的屏障,但也为他的行动造成了影响。再加上他体力尚未恢复,不一会,就气喘吁吁起来。 身后红蜘蛛半天未追到萧清,声音越发暴躁,怒吼了一声更是蛮横冲撞起来!洞穴内发出阵阵响声,巨大的豆蔓微微颤动,坠在根茎上的裹蛹纷纷掉落! 萧清心脏狂跳,脸上汗渍一滴滴滑落。眼睛迅速扫过周围,扭头朝右边狂奔去!身后蜘蛛滑出好远,接着扭身迅速追来! 萧清脚下生风,目光如炬。前面是数条藤蔓包裹下的一个小洞,先到那里避避再说!身后蜘蛛越来越近,萧清甚至能感觉到蜘蛛吐出的猩气! “噗”一截蛛丝飞来,萧清闪身躲过,接着身后又飞来数条,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他低骂了一声,绕着藤蔓倒s形来回躲避,蛛丝从他耳边擦过,黏在一条条根茎上。 忽然一个踉跄,脚下被一截藤蔓绊倒扑进水里!就在这时,身后红蜘蛛瞬间弹跳而起,朝这边扑来!“砰——!”水花四溅,萧清被掀飞出去,撞在后面的藤蔓上摔了下去! “咳咳…”他捂住肩膀,艰难站了起来。 疼…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 红蜘蛛嘴巴不停蠕动,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将死的猎物。 这下,还真是难办了… 余光扫过不远处那个洞口,慢慢直起身子,脚刚动就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低头,就看到了落在他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个掉下来的白蛹,可能因为蜘蛛冲力的缘故,裹在外面的蛛丝微微散开,露出里面的人。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看不出长相。只是从那灰白的唇可以看出,恐怕已经没气了。 萧清刚想转过头,目光被掉出来的一块牌子吸引住,在看清那东西后,眸子陡然一缩! 想也不想扒住那人,迅速拨开散在他脸上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前! 端木陵! 蚕蛹中的人竟是在九嶷山消失的端木陵,而那块铁牌正是虎啸军的腰牌! “端木陵!端木陵!”萧清不断喊他的名字,可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却没有丝毫反应。 “嘶…”红蜘蛛见萧清似乎分了神,低叫着再次冲来!萧清捞起端木陵便朝旁边跃去,“砰”蜘蛛撞上树根,发出一声巨响!碎裂的根茎哗啦啦掉下,砸了两人一身。 萧清护在端木陵上方,身子被压在根茎下无法动弹。远远看着那怪物一步步走来,毛茸茸的触脚扒开碎块,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头上咬来! 萧清反射性闭上眼,糟了!天杀的最起码死也要给他留个全尸吧! “噗——!”肉嗤声传来,萧清感觉一滴液体溅到了脸上,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色,熟悉的长袍上血迹斑斑,没了往日的平整和干净,但那冰凉的气息却一点没变。 红蜘蛛嘴巴大张,一把漆黑长剑插进它嘴里,直接贯穿它肥硕的上颚!血一滴滴沿着剑柄滴落水潭,浸染上那乌黑的袍角。 “刷——!”噬魂冷冷拔出长剑,怪物红色眼珠子转了转,低低嘶哑了一声,接着轰地倒地! 萧清望着没了动静的蜘蛛,微微喘息。噬魂转身,将压在他身上的碎块一点点拨开,看着浑身湿透的萧清,黑袍当头罩下,包裹住他,“您没事吧?” 干哑熟悉的声音让萧清回过神来,望着他,这才发现噬魂漆黑的面具沾满的血,身上也是浓浓的血腥味,“噬…魂…?你怎么找到这的?” 男子抬起手,掌心全部是红色的蛛丝。 蛛丝?萧清明白过来,红怪物身上的蛛丝是暗红色的,不同于别的蜘蛛,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噬魂才能找到他。 “你受伤了?”萧清抓住他的手,只见掌心一道深深的伤痕,还在汨汨流着血,将手心中的蛛丝染得更加赤红。 “没事,能走么?” 萧清点头,快速站了起来,走到端木陵身旁,将包裹住他的剩下蛛丝一点点剥开,耳朵贴上他胸口。 一片安静,没丝毫响动,体温也冰凉异常。萧清缓缓直起了身子,望着秀雅俊逸的男子,此刻无一丝声息躺在水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面目 拿过掉在水上的铁牌,放到他胸口。将他头上的乱发拨到耳后,蓦地一丝微弱的脉动从他指尖传来!萧清一惊,指尖连忙贴到他鼻下,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一抹虚弱的气息,眼中喜色闪过。 “噬魂,将他搬到那里!”萧清扶起端木陵,噬魂抓住他,随即揽过萧清,跃向了对面一块平地上。 将端木陵平放在地上,萧清迅速扯开他的衣服,双手交叠不断按压他胸口,口对口为他输气。身旁噬魂眼中异色闪过,却并未出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样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萧清终于感觉到身下的人有了动静。 只是一声轻轻的闷哼,男子却并未醒来,萧清贴在他胸口,感觉皮肤下一声声微弱的心跳,终于松了口气。 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还未脱离危险,只是造成他如此虚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萧清检查他的身体,只是看了半天,除了一些外伤,并未找到任何其他致命伤口。 “这里。”身旁噬魂忽然开口,扭过端木陵的脖子,只见男子后颈处有两道深深的血洞。萧清一惊,“这是…”指尖搭上他的手腕,须臾,终于明白过来,“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临时休克。若我猜得没错,他脖子上的血洞,恐怕是被什么东西抽了血留下来的。” 萧清目光一转,落到那边水中一人身上。快速走过去,将他翻转过来,当看到他后颈深深的血洞后,心中的猜测更确定几分。 箭步走回来,对噬魂说了几句,噬魂点头,施展轻功跃上了那颗巨大豆蔓!萧清蹲在端木陵身旁,拿出三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开始包扎他的伤口。 很快噬魂便回来了,递给萧清一个东西,那是根细长的藤蔓,颜色是深深的血红。如同一根柔软的管子,内壁还分布细密的脉络。 “就是这个?” 噬魂点头,萧清伸手拿过细细打量,说是藤蔓,其实似是而非。因为这跟‘藤蔓’,是空心的。 萧清眸子漆黑,目光落到那颗巨大的豆蔓上,若有所思。鼻尖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过,微微蹙眉,“噬魂,你闻到什么香味了么?” 噬魂漆黑的面具看不到表情,没有开口。 “我总觉得这股味道很是熟悉…” “督军——!”忽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萧清转过头,眼前一道身影瞬间闪过,冲了过来!胳膊被一只手紧紧箍住,耶律硕带着惊喜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没事?” 耶律硕身上颇为狼狈,那张俊朗的脸上是难掩的惊喜。萧清眸光微闪,轻轻抽回手臂,“劳二王子挂心,萧某没事。” 淡淡疏离的语气并没有让耶律硕退却,反而上前一把将他搂住,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和激动,“幸好…幸好…” 萧清蹙眉,这次却并未推开他。目光越过耶律硕,落在后面一步步走来的人身上。 李小力浑身泥泞不堪,墨绿色的液体染透了他的衣襟,漆黑的眸子宛如无边无际的深海,平静中暗藏着惊涛骇浪。到了近处,萧清才看到他身上四处都是伤,尤其是手臂,即使扎了绷带,血仍然不断流出,几乎染透了他半个身子! 萧清一惊,几个箭步上前,“你手臂不想要了?!这么严重的伤为何不好好处理?想死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一打刀片,你一个个挨着全试试!”想也不想一通吼,直接撕开他胳膊上的衣服,在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时,冷冷抽了口气。 “你…”萧清还欲说什么,一具冰凉的身体忽然倒了过来,萧清连忙扶住李小力,在看到已经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时,低骂了一声将他放到了地上。 耗费了所有心神和精力的李小力此刻已经呈半昏迷状态。宁浅走来,望着快速给李小力处理伤口的萧清,犹豫道,“督军,小力他…” “不用多说,我知道,宁浅,辛苦你们了。” 不用宁浅说什么,萧清也能想到李小力在知道自己被掳走后的样子。眼睛扫过他满身的伤口,垂下眼帘,手上动作不停。 宁浅眼底闪过复杂,在没看到那时的李小力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向冷静沉着的人,竟会有那种疯狂的时候。一言不发,浑身伤口不管不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身上杀气渗人,这样的李小力,让他诧异。 一切都是因为督军吧?宁浅目光落在坐在地上的萧清身上。 能让一个人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身上定然有特殊的魅力,究竟是什么,在经历了这一路重重的危机,宁浅似乎有些明白了。 望着地上一坐一躺的两人,一种莫名的感触从胸口油然而生。 得一生死至交,人之幸事。 噬魂就站在萧清旁边,如一樽雕塑般守护着。 耶律硕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只巨大的豆蔓和血红蜘蛛上,半晌,耶律修走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迅速走开了。 “督军,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旁边的宁浅诧异地望着周围。 “应该还在地宫附近。” “没想到地宫内还有这种地方,督军,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才是。” “恩,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深入。休息一刻钟,我们就准备离开!对了,千凌羽他们呢?”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鬼夷国三皇子在您被掳后,便与我们分开了。似乎是找到了出口,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地宫内。” 萧清淡淡点头,“恩。” “督军,鬼夷国此行目的既然是轩辕族秘宝,这么轻易放弃属下总觉得有些古怪。” 萧清沉默,没有说话。 一刻钟后,萧清处理完李小力的伤口,又喂了些水给他,接着来到端木陵身旁,也喂了些给他。宁浅扶着昏迷的端木陵,眉头紧蹙,“督军,端木校尉为何会在这里?据黎云霆之言,他们是在九嶷山与端木校尉失走散的。而我们一路从地宫走来,并未发现有人的踪迹,现在端木校尉出现在这里,是否表示有此处另有出口?” 萧清挑眉望他,“你觉得呢?” “属下认为此处应该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只是具体在哪并不知道。还有…”宁浅欲言又止,萧清望他,“没事,你尽管说。” 宁浅目光望向中间那颗巨大豆蔓,“这东西遍布洞穴,但依属下观测,这只是整个豆蔓的一部分,洞穴之上应该还有。若是这样,我们说不定可以以此为线索,找到出口。” 青年话不多,但几乎句句切中要害。经过这一路的风波,面前的人青涩已经褪去了几分,越发沉稳成熟起来。短短时间内就能想到这些,确实了不起。 萧清眼中闪过赞赏,“你说的对,这个豆蔓确实只是一部分,若我估计得没错,这株植物至少约百丈。” “嘶…”宁浅微微抽气,百丈?想到那巨蔓直插天际的场面,他就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片大陆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存在,究竟在这里生存了多少年? 这时,耶律硕走了过来,“萧兄,这些白蛹莫不就是…?” “恩,全都是那些蜘蛛掳来的人。”萧清起身,走到被蛛丝裹着的一人面前,“那些蜘蛛的目不是要吃了我们,而是要将我们带到这里。”经过之前的观察,除了包裹他的红色蛛丝韧性非常外,其他的白丝用刀便可斩断。 快速将裹在外面的蛛丝割断,露出里面的人。宁浅讶异,“这不是千凌羽身边的人么?” 鬼修浑身僵硬,面色灰白,与之前的端木陵差不多,只是明显还有气息。萧清将他翻过来,割断插在他后颈的藤蔓。耶律硕皱眉,“这东西难道是在吸人血?” 萧清点头,“恩,那些蜘蛛将人运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豆蔓提供血液。这株豆蔓扎根在百尺深的地下,就是靠吸收人的血液为生。之前我探查了它的茎脉,这些像触手的东西可以直接刺入人体内,里面如同血管的东西就是它吸食血液的工具。” 果然是这样! 耶律硕幽瞳闪烁,“若我猜得没错,这东西我们之前见过,对吧?” 萧清望他,随即轻轻点头。 “没想到,竟是这样…”耶律硕目光落在巨大豆蔓上,眉宇是琢磨不透的幽深。 “督军…?”宁浅蹙眉,还未明白两人的话。 他们见过?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东西若见过怎么可能没印象?宁浅暗自思量,忽的脑中亮光闪过,脸色微变,“啊!难道株豆蔓,是之前在沼泽地见过的巨花的根?!” 在沼泽之地那株赤红花瓣,粗大的根茎深深插入地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那花瓣诡异的颜色,还有深红的根茎,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正如督军当时所言,生长在湿地的植物要想长成那种模样,是靠什么汲取养分的?原来竟是靠扎根在地下的豆蔓吸取人血生长的! 想通这些的宁浅满是不可置信,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相信九州之地还有这种生物存在! 第二百八十章 惊悚一幕 “督军早就知道了?” “不是,当时在湿地只是觉得那花很是诡异,后来无意被蜘蛛掳到这里才发现的。”萧清淡淡道,“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香气?”宁浅吸了吸鼻子,发现四周真的有一股甜腻的香味,惊讶道,“真的!这是什么味道?不像血腥气!” 萧清道,“这种味道跟在沼泽地我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 “难道是这巨蔓发出的味道?!” 萧清点头,“恩,所以我才知道这豆蔓与地上的五瓣花同属一物。” 几人目光皆落在洞穴中央,许久,才听到耶律硕的声音,“也就是说,我们头顶就是那片沼泽湿地。找到出口,我们便能出去了。”随即望向地上躺着的端木陵,“或许他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萧清不语,随即蹲到鬼修身旁。 “你要救他?”耶律硕挑眉,“他是千凌羽的人。” 萧清不说话,径直给他嘴中塞了个东西,须臾,鬼修便悠悠转醒。 “你…”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鬼修不由诧异。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冰凉便贴到了他脖子,“起来。” 鬼修眸子一沉,“你想怎样?” “千凌羽安插在九嶷山的人都在哪里?” 鬼修脸上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匕首又贴近一分,“鬼夷大军现于何处?你们除了轩辕氏的秘宝,来此还有何目的?” “别白费力气了。”鬼修脸上闪过嘲讽,“鬼夷国的幽冥鬼煞只听从殿下一人的命令,想从我们这里打探出消息,根本不可能,萧督军别白费力气了。” 萧清淡淡挑眉,“哦?我以为你们只会听从幽主的命令。” 此话一出,鬼修大惊,“你…!” 萧清道,“九嶷山离鬼夷国千里之远,你们是如何那么快掌握这里的动态?关于秘境的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此次授命你们行动的,就是那个幽主?” 鬼修脸上找不出丝毫异样,眸子却深了又深,用沉默拒绝回答。 萧清挑了挑眉,干脆收了抵着他的匕首,淡淡道,“萧某倒很想会会它,传说中神秘的幽主。” “呵…”鬼修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笑容,冰冷而残忍,“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萧督军最好不要,他,不是你能触及的人。” 萧清勾了勾唇,但笑不语,一旁宁浅疑惑,“督军,您说的这个幽主到底是什么人?” “鬼夷国真正的暗主,掌控幽冥鬼煞的无冕之王,一个十分危险的人。”一旁耶律硕幽幽开口,目光望向萧清,“传说九州大陆能与其匹敌的,就是祁国的无极帝君,还有摄政王元宸,只是在十几年前他便已经销声匿迹,生死不明。” “相传此人容颜丑陋,出现时常以一块月牙面具遮面,而见过他真容者,通通不知去向,消失无踪。除了身份,其他的一切皆成迷。留下的幽冥势力也都隐于暗处,不知所踪,不过…” 耶律硕眉宇微沉,似想到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只是这些话,就足够让宁浅对传说中的幽主有了认识,“督军…” “这里很热闹啊!本殿听诸位所言似乎对我鬼夷秘事很敢兴趣?!”一道熟悉的男声忽然传来,萧清几人转头,就见千凌羽一行人竟然出现在洞穴中! “几位真是命大,本殿佩服。”千凌羽身上虽狼狈,但却不损他优雅之姿。耶律硕目光透出一丝冷意,“三皇子才是命大,不仅摆脱了蛛群的攻击,还能安然无恙来到这里,本王才是佩服。” 千凌羽笑着走来,“二王子过奖了,多谢两位照顾本王的属下,鬼修,还不谢谢两位救命之恩。” 鬼修刚动,就被一旁的宁浅制住,萧清神色淡淡,“三皇子既然逃出洞穴,为何又以身犯险来到这里?” “本殿曾说过,只要萧兄能帮我拿到秘宝,就保你无虞,本殿前来自然是来兑现承诺的。” 萧清内心冷笑,面上却无波,“那萧某还要感谢你了?”他当然不会天真得认为千凌羽是因为这个特意返回的。 千凌羽笑而不语,两人都心照不宣,未再多言。 “王兄。”这时耶律修快步走了过来,朝他低语了几句,随即两人走开了,萧清再次检查了下端木陵和李小力的伤口,然后便让宁浅放人。 “督军?为何…?”宁浅讶异。 “留着他有什么用?等会出去还是负担,哪来让他回哪去。”萧清背对着他开口道,没有看到鬼修一闪而过的诧异。 宁浅听闻,只得放下兵器,鬼修迅速走到千凌羽身旁,躬身道,“殿下。” “辛苦了。”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足以安抚人心。千凌羽望着蹲地的少年,目光有些难以捉摸。 这时,躺在地上的李小力眼睑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感觉如何?”萧清望他。 “还好。”李小力声音微哑,眼睛扫过一旁,落在巨大豆蔓上。萧清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耶律硕与耶律修正站在最顶端的豆蔓上,一抹暗红忽然掠过视线,转瞬即逝。再望去,却什么都没有,萧清眉宇微拧,“噬魂,方才那个,你看到了么?” 一直站在他旁边的男子不语,身上散发着幽冷气息。袍下黑刃微微颤动,噬魂面具下的眸子冷冽,“有东西。”声音嘶哑,却多了分寒意。萧清眸子一眯,眼底暗沉闪过。 空气透出一丝诡异。 旁边千凌羽也感觉出异样,眼睛紧紧盯着周围警惕着。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什么东西被啃噬的声音,朝这边涌来。 “在那!”有人惊呼,只见洞顶爬来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通体暗红,遮天蔽日而来!大小只有碗口那么大,只是那无穷无尽的数量,让人看着实在不舒服。 “宁浅!去帮端木陵!”萧清迅速扶起李小力,宁浅则背上昏迷的端木陵,直接朝洞口飞奔而去! “小心——!”萧清扫了眼洞口,一把拽过宁浅退进水中,望着已经被虫子封住的洞口,神情凝重。不到片刻,不止洞口,越来越多的虫子冒了出来,将众人围堵起来。 “这些虫子要将我们困在这!”宁浅惊道。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个鬼煞将剑狠狠插进身旁人的胸口,拔出的血溅了旁边的人一身。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愣住了,但只是一瞬,其他鬼煞便反应过来,迅速将他制住,望着不断嘶吼着挣扎的人,千凌羽目光阴沉,“怎么回事?” 那鬼煞脖子上青筋直爆,神色癫狂,凸起的眼珠子血红一片,发狂的嘶吼挣扎着,力气之大让压制他的其他鬼煞都心惊。 “不好!快退!”鬼修望着发狂男子,蓦地喊道,只是却晚了!只见发狂的那人大吼一声,直接张口咬上面前的人,“嘶——!”一块皮肉直接从对面人脸上扯了下来! “啊——!”那人一声惨叫,直接跌到地上打起滚来!脸上血肉模糊,隐隐白骨闪现,看到这种血腥场景,所有人忍不住抽了口气,场面太过惨烈! “全部退开!”千凌羽命令一下,所有人迅速后退!只见发狂的那个鬼煞双目猩红,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呜呜乱叫。接着,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手掌开始凹凸不平,似乎皮层底下有什么东西般,挣扎着要破皮而出!沿着胳膊,爬到肩膀,再接着是胸口,一路到达脖子,直到脸上!男子眼珠子死死瞪着,一丝血从他眼里滑出,仿佛经历什么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恐惧,面目狰狞骇人!脸上血丝浮现,表层下凸起的活物来回挪动,隐隐啃噬的声音在洞穴内浮现,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蓦地,一切归于平静。 男子望向众人,晃悠悠站了起来,血红之色从眼球逐渐退却,恢复如常,只是却呆滞,僵硬,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缓缓朝这边走来,“好…痛…” 男子口中喃喃,声音仿佛不是他发出来般,干枯阴冷,宛如鬼域爬出来的不明之物,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痛…疼…” 所与人死死盯着他,一步步后退。接着就看见男子眼睛,鼻孔,嘴巴,耳朵不断流出血液,将他整个身子都染成了红色!大片大片的血洒落,须臾,他身子一僵,嘴巴咕噜咕噜发出古怪的声响,一颗眼珠子‘啪’得掉在了地上,而那人似乎没有痛觉般,诡异地咧着嘴巴嘿嘿直笑。 萧清背后直冒冷汗,任谁看到这副场面都感觉惊悚。就在众人心神绷地快断开时,只见男子声音忽得戛然而止,“砰”一声男子整个头颅直接爆裂开来,血肉瞬间飙出好远! “啊——!”靠近他的人脸上一湿,手一摸,一块红黄相间的肉块映入眼前,顿时大叫出声!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恐惧异常,陷入慌乱。 “殿下,快走!”鬼修声音微颤,挡在千凌羽身前。 千凌羽脸色阴沉,望着面前爆体而亡的鬼煞,目光落在一块还在颤动的血块上。不,那不是血块,根本就是一只满身是血的虫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触动 而此刻虫子身上散发着诡异的光,仿佛在吸收血液般,兴奋异常。不多会,那虫子竟然慢慢增大,变得有脸盆大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众人脸上都透露惊悚,知道这群能钻进人体内的虫子,恐怕比之前那群蜘蛛更难对付。 “用火!”千凌羽冷静下令,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峻。鬼煞们迅速点燃火把,包围着的虫子微微一滞,却并没有惊慌,但只要能够阻扰它们的行动,哪怕一瞬也就够了。 “殿下,走!”鬼修护着千凌羽,朝洞口奔去!虫子因火光而踌躇不前,萧清扶着李小力紧随其后,噬魂则一路护在她身前,让周围的虫子无法靠近。 只是就算有火光,也无法阻挠渐渐急躁的虫群,只听一声惨叫,又一人不小心被虫子袭击,萧清亲眼看到那只虫子咬上他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伤口中钻入,那么大的身体在一瞬间竟然缩小到伤口大小,接着就如同之前那般传来令人发寒的啃噬声!那人不断打滚,周围的虫子纷纷黏上,没多久,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出现在众人眼前。 空气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但越是这样,洞内沉重的呼吸声便显得更加清晰。 洞口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虫群让人触目惊心。千凌羽眉宇沉肃,“用火油,烧!” 火油浇去,鬼修将火把掷去,“呲——”火苗蹿起,‘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洞上的血虫纷纷掉落,衬着这个时机,所有人迅速钻出洞口。 在噬魂的护佑下,萧清很快出了洞穴,目光一转就看见被虫群包围住的宁浅,将李小力交到噬魂手中,“保护他。”随即折身冲了回去。 “别去…”李小力要拽住他,却只抓到一团空气,望着少年的背影,眸子沉了下去。 他…真的很没用,为何每到危急时刻,他都会成为她的累赘? 噬魂漆黑的面具闪烁寒光,黑刃极速闪过,将袭来的一只血虫洞穿! 萧清小心躲闪着扑来的虫子,来到宁浅旁迅速架住昏迷的端木陵,“快走!” 宁浅拾起地上的火把,与萧清一同架着端木陵朝前奔去!一声惊呼从旁边传来,耶律修不小心被虫子毒液喷到,伤口迅速腐蚀起来! “阿修!”耶律硕扶住他,看到他黑色流脓的伤口,“忍着。”抽出匕首,直接将他手背上腐蚀的脓肉齐齐削了下去! “啊——!”耶律修惨呼,汨汨的血液下露出一道白骨。耶律硕见识了那虫子的厉害,所以下手没有一丝犹豫,“阿修,忍着!出去了再给你包扎!” 耶律修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耶律硕,快止住他伤口的血!”萧清厉喝,耶律硕蹙眉,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阴沉,迅速拿出止血药倒在耶律修伤口,用布层层裹住。只是伤口太深,血又很快透了出来,耶律硕低骂一声,看着闻到血腥气更加躁动的毒虫,禁不住懊恼,“该死!血的气味让它们更暴躁了!” 果然关心则乱,耶律硕扶着几乎昏过去的耶律硕,满目阴沉。狂躁的虫群很快将萧清几人团团围住,萧清手拿火把一动不动,蹿动的火光影子映在他雪白的脸上,反而更添凌厉。 “冲过去!这里太潮湿,火把很快就灭了,到时只有死路一条!”耶律硕开口,将耶律修交给他们,“我在前方开路,到时候无论发生何事,你们尽管往前冲!” 他们现在九死一生,只能拼死一搏。 “走!”几人迅速朝洞口奔去,毒虫纷纷涌来,耶律硕挥臂斩断一只,直接抬脚将半边身子尤在颤动的虫子狠狠踩烂,毒液滴在他靴上,蹿起一小股白烟,可他却没有理会。 男子身子快如闪电,将大部分涌来的毒虫挡在外面,萧清望着自始至终没有躲闪过的男子,黑眸微闪。 “督军,您先出去!”宁浅一手扶着端木陵,另一手不断挥舞着火把。萧清不说话,望着洞口,不知何时那里又迅速聚集起了毒虫,噬魂护着李小力,毒虫的尸体在他们脚下层层堆积。 时刻注意这边的李小力看到奔来的萧清,挥动着火把驱赶着洞口的毒虫,“快点出来!快!” “接住他!”萧清扶着昏迷后的耶律修,径直将他抛了出去!噬魂挥出一根绳索,直接缠上他,一把将人扯了出来! “你快出来!快点!”李小力几乎贴在洞口,接住再次飞来的端木陵,脸上的焦虑越来越甚。 没了端木陵与耶律修,萧清三人手脚渐渐放开来,“宁浅,你先出去!” 知道此刻浪费一点时间都可能拖累其他两人的宁浅没有犹豫,撒腿便朝洞口冲去!洞内就剩下萧清与耶律硕,他们脚下的虫尸已经堆积到小腿根,可周围的毒虫却依然源源不断涌来! “萧萧——!”李小力嘶哑的喊声传来,萧清一跃而起,朝洞外飞去!一声闷哼隐隐传来,萧清转头就看见一只毒虫咬上了耶律修的手臂! 空中的身子一滞,萧清抬脚一蹬石壁,又折身返了回去! “笨蛋!”洞外的李小力忍不住骂出口,眼看着萧清重进虫群,挥起破军凌空斩下!蓝色气流瞬间撕开一条路,跃到耶律硕旁挑开虫子,抓住他便朝洞外奔去! “快!快!”李小力与宁浅目光死死盯着他,心脏都快跳出来!只希望她能快点,再快点! “轰——!”蓦地巨大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地神发怒般,要毁灭一切。数不尽的石块从上方纷纷掉落,砸向众人! “小心!”耶律硕扑倒萧清,躲开上方砸下来的石块,两人重重摔进旁边的血潭里。只是未等两人喘气,又有石块砸了下来! 两人滚身来回躲避着石块,李小力望着洞内一幕,嗓子像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说不出话来。 萧清边躲着石块,边朝洞口移动,旁边的耶律硕一刀划开袭向她的毒虫,直接掠起他朝外冲去!蓦地又一阵轰鸣,一块硕大的石块直接砸了下来,堵住了洞口! “该死!”耶律硕堪堪躲了过去,萧清指向石块间一人宽的夹缝,“那里!”两人话不多,抬脚冲去,忽然一群毒虫从夹缝中冒了出来,直直朝两人涌来。 明明洞口就在眼前,两人却再次被涌来的毒虫缠住。萧清手中银光闪烁,噗噗的毒液溅在身在,将他的衣服腐蚀。上方石块不断砸落,眼看着洞口就要被堵住,一道身影蓦地从洞内冲了进来! 萧清望着冲进来的人,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来人冲来的力道直接掀到一旁,接着一个石块直接砸进他方才站得地方。 “你…”萧清胸口一阵痛意,抬头刚要骂人,忽然感觉到身上人轻微的颤抖,嘴里的话又噎了回去。 “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冲进来啊!”萧清知道之前的行为肯定让他担心了,一向冷静理智的人,会这般慌乱都是因为他的‘乱来’。 李小力身上沾着几只毒虫被旁边耶律硕几剑挑了去,“快起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洞口已经被封,我们只能爬到那株豆蔓上去!否则待会就要被这些毒虫啃得渣子都不剩了!” 萧清两人迅速起身,三人朝中间巨大的豆蔓奔去!身后是不断坍塌的石块,但不知为何,那株豆蔓却依然屹立不倒。三人沿着蔓藤一圈圈上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毒虫,紧随三人。 强大的震动让豆蔓上的白蛹一个个掉落,三人速度很快,不一会便到达豆蔓顶上,伸手几乎就能够到洞顶。 “你们看那些虫子。”旁边耶律硕开口,萧清望去,只见所有毒虫皆聚集在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焦躁着不敢上前,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着它们般。 李小力低头打量他们站着的地方,是层层藤蔓缠绕的一块平地,只是与别的不同的是,它的颜色红得更加妖娆,带着丝丝血的艳丽。尤其是那抖动的触须,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这东西,是在动么?”耶律硕紧紧盯着它,“是因为地动的原因,还是…它本身就是活的?” 萧清面无表情,“沼泽地上的魔鬼藤都是活的,你觉得它的根茎会是死的么?” 耶律硕骂了声蛮话,随即道,“那这里恐怕更不安全,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离开这…”望了眼周围密密麻麻的虫子,耶律硕身子滞了滞,“恐怕也没多安全…现在怎么办?” 李小力蹙眉,“比起未知的危险,恐怕那些毒虫更容易对付些,最起码我们知道它们的弱点。” 萧清望着上方石壁,眸子微闪。 “那里有个躲避的地方,先去那边。待地动停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李小力指向下方藤蔓层层包裹出的一块小洞,那里应该能容下三人,位置也十分隐蔽,“只是需要引开这些毒虫。” 耶律硕知道这算是个折中之法了,手指向旁边一个白蛹,“那就需要个诱饵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肉食管道 </script>“还需要点血。”萧清接口,耶律硕哈哈一笑,指了指手臂上的脓血,“正好我这伤需要放点血,这样最起码能引开一些虫子吧?” 萧清望了他一眼,随即直接飞身跃了出去,薄刀一闪割断白蛹上方的藤蔓,耶律硕闪身接住它,将裹在外面的蛛丝剥开,里面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双眼紧闭,早就没了气息。 “看他装扮应该是隐卫。”耶律硕开口,“恐怕是千凌羽那家伙派来打探的人吧。”抽出匕首划向左臂,萧清拦住他,将匕首递给李小力,“我不想拖着一个重伤的人逃命。” 李小力拿过匕首,很快将他手臂上的脓血处理掉,巧妙地不伤到筋脉,却又让血流到地上男人身上。 耶律硕望了眼旁边的萧清,半晌,缓缓开口,“方才…为何又回来?”少年飞身冲回来的一幕在他脑海一遍遍徘徊,放大,那双深邃却清亮的眸子深深印在脑海,无法消褪。 一股热流涌入心底最深处,那时他便知道,这个叫萧清的人,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忘掉了。 “为什么?”耶律硕再次开口,萧清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不愿欠你而已。” 在男子为他们开路时,将毒虫所有攻击都拦在外面,没有一次躲闪,他知道,只要躲闪毒虫就会袭向他们。 耶律硕望着面前的少年,唇角轻轻勾起。这个人,表面淡漠冰冷,内心却比谁都透彻,爱恨分明。可以狠辣绝情,令人畏惧。也能为了别人一个举动,拼上自己的性命。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人,在这幽暗冷酷的尘世,就如一缕光束。 耶律硕眸子渐深,可这样的人,对于挣扎在黑暗最深处的人,就如溺水者手中的稻草,一旦找到就绝不放手! 就像他,还有他。 “好了。”李小力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包扎好,地上的尸体也已准备妥当。 “地动弱了,我们走!”耶律硕开口。 “等等!”萧清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了脚下的藤蔓上。 “怎么了?”耶律硕道。 萧清盯着下面,耶律硕随他目光望去,只见滴在藤蔓上的血在缓缓消失,就连尸体上的血迹也在一点点退却,仿佛是被尸体吸收了般,诡异得很。 三人不说话,这一路经历的古怪事情太多了,眼前的一幕只让他们更加警惕起来。 “血在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才听到萧清的声音,“这东西,要进食了。” 进食?! 萧清话刚落,脚下的豆蔓就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无数藤蔓卷起地上掉落的白蛹,根茎直直插了进去! 处于最上方的三人将洞**这一幕尽收眼底,粗大的根深深扎在血水和白蛹中,萧清三人甚至能清晰听到它诡异的吸噬声,整个豆蔓渐渐染上一层更深的红,至下而上蔓延到每根藤蔓!甜腻的香气充斥整个洞**,比之前的更加浓郁,香甜! 萧清低头,在看到脚下那个男子瞬间被藤蔓吸收一具干尸后,头皮更是一阵发麻!只是眼前一幕还没完,那具干瘪的尸体直接陷入重重藤蔓中,以肉可见的速度开始分解,透支,然后化为一堆白骨,最终被包裹来的藤蔓连骨头都吸食殆尽,不留一点渣子。 “快离开这!” 眼前场景根本不用细想,耶律硕吼了一句,三人直直跃了出去!“呲——!”三条藤蔓飞射而出,直接缠上三人,萧清身子被死死锢住,双臂根本无法动弹!细细的透明触脚晃悠悠而来,缠上他的脖子,朝颈后扎去! “噗——!”剑光飞来,藤蔓齐齐断裂,耶律硕迅速掠过她,直接跃上豆蔓顶层。 “怎么样?没事吧?”李小力来到她身边扶住她,萧清摇头,“没事。”三人分立三侧,盯着周围缠绕上来的藤蔓,不停挥舞着武器,斩断涌上来的藤蔓。鲜红的血不断洒落,落在他们脚下的根茎上,快速隐于无形。 “真是没完没了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耶律硕脸上被汗渍打透,李小力也早已气喘吁吁,萧清斩断面前的藤蔓,“去那边!这里没有躲避之处,太容易被攻击,先去那边躲躲,等攻击停了再说。” 耶律硕道,“就这么办,走…恩?”刚想离开,却发现脚踝被细藤给缠住了,旁边的萧清和李小力也被缚在原地无法动弹。接着数条藤蔓趁机缠上,紧紧将三人缠住! “别动,这东西你越挣扎它缠得越紧,放松些!”李小力的声音传来,“相信我,放松,别动!” 萧清调整了呼吸,开始渐渐放松身体,须臾,就感觉勒着身子的藤蔓不那么紧了,在一点点松开。耶律硕也发现这点,放松了身子,三人都渐渐脱离了藤蔓的控制。 “这样就可以脱离它了,待它们松开后,我们就出去!”耶律硕开口,望向一旁,“你跟在我后面,这次别…你怎么了?”感觉萧清脸色有些不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它们脚下洞口大张的一幕! 耶律硕脸色变了,“这怎么回事…?!” 原本数条藤蔓堆积出的一块落脚之地,现在竟然完全散开,露出了不断蠕动的血红管道,宛如一个个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将人吞噬! 三人双眼陡睁,望着脚下一幕齐齐抽了口气! “快抓紧!别松开!”耶律硕大吼,双手死死掐住藤蔓,蓦地脚下传来柔软粘腻的触感,低头才发现脚下像食管一样的东西在一点点吞噬他的脚! 就算胆大狂傲如耶律硕,看着眼前一幕也不禁头皮发麻,再望向旁边,更是手脚冰冷。 萧清和李小力下半身几乎全都陷入蠕动的肉管中,眼前一幕,完全推翻正常人现有的认知,惊悚渗人。 萧清此刻汗毛倒立,身下被一点点吞噬,就像被一条蟒蛇逐渐吞入肚中般。眸子微转,望向身旁的李小力,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双目紧闭,似乎是昏迷了。 他已经到达极限,萧清很明白这点。血红肉管已经吞噬到李小力胸口,没多久就会吞到他头部! “小力…醒醒,醒醒…”萧清浑身无法动弹,想伸手,身子却像灌了千金重般无法动弹。而就在这时,李小力整个身子已经被肉食管道吞了进去,“咕咚”一声没了踪影! 望着眼前一幕,萧清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嘴角微颤,“小力…小力!” 耶律硕拼命挣扎,却不知为何,无论怎样都挣不开食管的束缚,身子在一点点下滑,视线最后是少年苍白而纤瘦的脸… 耳边吞咽的声音传来,萧清刚转头,就看见耶律硕没入食管的发冠,刚想张口,整个身子被吞了进去,“呜…”湿滑的肉感包裹全身,不断向下坠,四面八方的水涌了过来,身子像大海中的小舟,不断沉浮。 带着粘腻香味的液体从口鼻,耳朵不断灌入,身子在管道中来回移动,绕来绕去。不知方向,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萧清眼前一片黑蒙,身子陷入流动的液体中,感觉就要窒息。 “噗——!”就在意识丧失前,萧清终于被冲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咳咳…”呛出一口水,他不断咳着,似要将肺都咳出来。身子瘫软躺在地上,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他剧烈的呼吸声。过了许久,身体才恢复一点力气,萧清动了动指尖,缓缓坐起。眼前黑雾逐渐散去,五识逐渐恢复,周围的场景映入眼前。 这是…哪里? 若说之前的地宫,洞**是金碧辉煌,阴暗潮湿的,那么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仙境。 清水碧泉,白雾袅袅,花香四溢。仙枝灵物,翠竹郁郁,耳边传来不知名鸟鹊虫蝉的乐鸣,织奏一曲天居仙园的乐章。天空白云飘逸,卷舒变幻,坐拥碧海苍穹。 萧清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能还没醒来,干脆一屁股重新坐到地上,撑着下巴休息起来,顺便欣赏一下眼前的美景。 他这是到另一个世界了吧?没想到往生河竟然长这模样,果然书中写的不可信。这哪是阴诡地狱,根本就是世外桃源啊!不过怎么没见往生船,还有阴曹使者? 萧清脑袋开始天马行空地想了起来,一会蹙眉,一会摇头,一会叹息。 不过若是他到了这里,小力跟耶律硕呢?会不会也到这了? 双手撑在脑后,望着天空,清风徐徐,拂过他身上,柔软而舒服。缓缓闭眼,感受清新的空气,轻灵的鸟叫,树影摩挲的声响,这样旖旎美妙的风光,果然世间罕见。 如果忽略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那就更好了。 萧清缓缓睁眼,坐了起来,胳膊肘撑在腿上,喃喃自语,“虽是幻境,但做得确实美轮美奂,恐怕是谁经历了地宫和洞**恐怖的死斗,再看到这里的世外桃源都不想出去了…” “磨人心志世外桃源啊…” ------题外话------ 亲们,七夕节快乐啊!(原谅没办法多更得我吧) 话说,今天更完这一章捕头就破百万字了!哦买噶!真不容易,百万百万!亲们撒花,啦啦啦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重幻境 </script>萧清屏息,话刚落,眼前的仙境开始闪烁,宛如过眼云烟般瞬间飞散!再没有舒云,流水,花海,映入眼前的,是战火纷争,硝烟弥漫的战场。 萧清眼前,是上百万雄狮铁兵,赤红的战衣瑟瑟飞舞,铁血铮铮,浩瀚四野!他身披金龙战甲,手持麒麟画戟,指点群雄!战场上不散的硝烟,百万将士的拥戴,天下归心,万众臣服!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放映着,那么真实,仿佛那个登上皇位,名流青史的人,就是他! 身体内的血逐渐沸腾起来,生起了傲视天下的雄心!权利,*,名声像一颗毒瘤扎进胸口,越来越深,萧清身体仿佛不是自己地般,征战四方,位及皇权,受天下人朝拜,万民敬仰! 辉煌的一世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当萧清意识清明时,他正站在层层宫阙之上,俯瞰脚下万里江山。 这世间人类渴望的一切都尽在他手中,金钱,权利他都有了。高高在上,掌控生死的感觉,一旦尝过,就如同罂粟般让人沉迷。萧清抬脚,登上那最高层一层阶梯,手边拂过的风轻轻拂过,停留在此徘徊不散,似乎也在为他臣服。 但终归只是黄粱一梦,抵不过岁月的消磨。 萧清抬脚,毫不犹豫一跃而下!空中飞舞的龙袍逐渐幻灭,脚下雄伟壮阔的万里山河也在一点点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亮光闪过,蓦地周围一片漆黑!万籁俱静,听不到丝毫动静!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伸手看不见五指。仿佛是冰冷的死寂空间,没有人息,没有活物,幽暗而诡异。孤独,寂寞,虚无,都隐匿在这层层不尽的深渊之中。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活物的存息,只有不知前路的迷茫,和无穷无尽的荒芜。 这种感觉令人恐惧,窒息。 黑暗将他整个淹没,沉入绝望的地狱。血液似乎都停了下来,身体每一分都动弹不得,仿佛永远停留在了这一秒。只是意识却是活的,它能感觉着最令人绝望的黑暗,承受世间最阴冷的地狱,这样的感觉让他发疯,癫狂,不断嘶喊,冲撞着,想要逃脱这无尽深渊。 萧清浑身冰冷,脸上灰白得毫无血色。那双漆黑的眸子逐渐变得麻木,呆滞,最终连绝望都消失了,是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萧清的魂飘荡在上空,身体中每一分绝望,痛苦,他都更深一分感受。 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大千世界,所有人或物不过都源于尘土,归于雨露,人是渺小的,与这浩瀚世界相比,无异于浮沉一粟,终归要消弭于尘世中。既如此,又有何惧? 不恋尘世浮华,不写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平静安然,入定归一,就算面临沧海之祸,又能耐他何?! 陡然睁眼,光芒激射而出!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骤然散去,如拨开云雾般,光亮缕缕渗了进来将他笼罩其中!丝丝暖意渗入体内,冰凉的身体逐渐有了知觉,萧清动了动手指,坐了起来。 “呼呼…”**着,他后背冷汗连连。到现在身体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份绝望。 “我草!这谁设计的变态机关,简直要人命!”许久不骂人的萧清也忍不住粗俗一回,现在还心脏狂跳,指尖忍不住发抖。 令人迷失心志的仙境,沉沦无边*中的皇权,还有孤独绝望的黑暗深渊,这三个幻境,无意于人世间三道关隘,恐怕无人能抵抗。 设计这机关的人,究竟何意? 萧清脑中闪过万千思绪,待心绪沉静下来后,才顾得上打量四周。 他现在正站在一块耸立的巨大水晶柱上,四面八方全是透明的冰晶,宛如镜子般倒映出他的身形。头顶倒垂着寒冰状的菱形晶体,上面还隐隐刻着一种花纹,只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目光又落在面前一人高的台子上,柱身缠绕着一只鸟翼麒麟身的巨龙,身子呈淡淡的银色,张开的兽口中含着一把金色匕首,正对着台上一方水晶盒子。 以水晶雕就的盒子十分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看着像是手工制作。周围没有一丝缝隙,仿佛自成一体,淡淡的银光将它笼罩,泛着点点光晕。 萧清上前,抬手抚过晶盒,触感竟意外的柔滑,还带着暖暖温度,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若是他猜得没错,这里,恐怕就是轩辕王族埋藏秘宝的地方。而这冰盒里的东西… 经历了重重关卡,他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一路可谓是九死一生。只是面前这个让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来说却如同烫手山芋。径直转身,萧清环顾四周寻找着出口,只是找了半天,别说出口,就连走下去的台阶都没有,光秃秃一片。 萧清转了转手腕,袖中银丝射出,“叮”直接打在对面落了下来,冰晶镜子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果然。 收回银丝,用薄刀试了试,发现连他特质的硬度很高的袖刀都无法损伤冰晶柱子分毫。萧清摸着脚下晶柱,这样的硬度,光滑度,以他所在的高度,在不借助任何外力下,下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也就是说他完全成了笼中鸟。 只是在他被豆蔓食管吞进去后,落下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只是周围并没有洞口,他是怎么来到这的?还有,之前的三重幻境又是怎么回事? 萧清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柱,陷入沉思。忽然身后一颤,绑着的破军发出阵阵低鸣!“刷”一声竟然自行破鞘而出! 蓝色的光晕笼罩整个石壁,一束光直接打在台上缠绕的雕龙眼睛处!龙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洒落在晶盒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道银色光晕从盒子里瞬间冲出,“咔嚓”一声,没有丝毫缝隙的盒子竟然缓缓打开,萧清还未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被冲出来的光晕闪得眯起了眼。 待亮光褪去她才睁开眼,当看到半空中漂浮着的古老字样时,眸子陡然一缩。 以空为布,以光为笔,眼前漂浮着的字透露出古老的气息。只是却不是她认知的任何一国文字,萧清蹙眉,伸手摸上去,竟发现那些字径直透过他指尖,仍漂浮在半空中。 目光望向盒子里,一块通体全黑,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墨牌正安静地躺在里面。萧清拿起它,来回翻转,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萧清脑子里浮现个大大的问号。 这…难道就是世人相争,拼了性命也要得到的秘宝?就这一块破牌子?恐怕周围的水晶随便带一块出去都比它值钱。难道…牌子里令有机关? 萧清又将牌子翻来翻去,琢磨了半天,仍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只好将牌子重新搁回了盒子里。望着面前漂浮的文字,蹙眉,“这写得到底是什么?” “以此文献,告知后人,吾是历史与真相的传承者,在此等待它的继承人…”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萧清转头,顿时愣住了,“你…”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却是一张陌生脸。 眼前的人,有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无关性别,也无关年龄,那是张见过便难以忘怀的面容,仿佛是上天最美的杰作,每一处,都宛如神笔,精美绝伦,秀雅出尘。 那双银色双眸泛着浅浅光晕,宛如世间最清澈的湖水,带着孩童的纯粹和天真。又仿佛是能看透一切的清明,带着一丝漠然,还有冰冷。 而那双银眸深处,却涌动着让萧清十分熟悉的波动,那是不加掩饰的,最真实的担忧。 男子,不,应该称他为少年,缓缓走来,手指轻轻拨开萧清挡着眼前的湿发,樱花般的双唇轻启,“你没事就好…”指尖传来的熟悉触感让萧清一滞,黑瞳微闪。 不知何时,原本还矮他半头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还高,近半年时间形影不离,他们都太过熟悉。就算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甚至气质大变,萧清依然很快认出了他。 “我没事,小力。” 萧清虽早知道李小力在他们面前的样子是易容后的,但却并没想到面具下的脸,竟是这般。 美得像妖精,不似凡尘之物。 “不惊讶?”李小力收回手望着她。 “怎么可能不惊讶,没想到相处半年的人竟然在我们面前易了容?想想都觉得伤心,早知道小力你真容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平日里就不让郝猛和小清吃饭,直接看你就饱了,这不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么!”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笑得一脸天真。 李小力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明明都知道他易容的事… “那你呢,不用靠秀色可餐来填饱肚子?” 萧清扬了扬眉,“本人追求的是真实事物(食物),而不是精神满足。那种高级别层次我这粗俗的人可做不来!” “呵…”李小力轻轻勾唇,一抹轻灵绝俗的笑容点缀在眉眼间,仿佛盛开的雪莲。 ------题外话------ 哈哈,咱们小力的真容露出来啦啦啦啦,那么问题来了,他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呢?前面已经有许多提示了哦,亲们猜一猜? 第二百八十四章 震惊身份 </script>“萧萧,抱歉…我并非有意隐瞒你。”李小力纤长的睫羽轻颤,白皙莹润的指尖抚上眼尾,“只是,这张脸,还有眼睛,都太过惹眼,为了不招来那些人,我不得不将其隐藏。”说着这话的李小力眼底闪过一抹忧伤,还有让人难以探寻的情绪。 萧清望着他,“我知道你这么做定有你的理由,每个人心中都有想隐藏和忘掉的过去,我也一样。” “恩,那确实是一段想要忘记的过去,只是,却没法忘…”李小力低喃,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对了,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萧清查看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难道他遗漏了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在这。” “什么?”萧清诧异,“你一直都在这?怎么会?” 李小力轻笑,“是因为这里施了障眼法,遮住我们的身形罢了。” “我们?”萧清挑眉,“难道…?” “对,他跟我一起。”李小力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物,弹向周围几面冰晶!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阔的晶室,道道光束恰好落在这边,随即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面前的空气隐隐颤动,光束下扭曲的男子身形竟一点点浮现,宛如海市蜃楼般显现真容!须臾,光束消失,倒在地上的男子正是耶律硕,浑身湿透,衣衫血红一片,颇为狼狈。 “耶律硕怎么了?” “只是晕过去了,没事。” 萧清望着四周的水晶,沉思道,“难道是这些水晶射出的光的原因?” 李小力点头,“对,那些冰晶的排列是有机关的,而且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可能是设计此处之人弄出的幻境。” 又是幻境?萧清蹙眉,“只是若是幻境,要怎样才能出去?小力,你们是如何逃脱那些肉食管的?” 李小力道,“我们落下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之后是掉进了水里,后来就直接来到了这。但我发现这里似乎一直在变化,尤其是当破军出鞘后。” “你说,你们掉进了水里?”萧清眼底闪过诧异。 “对,被肉食管吐出来后,我们就直接掉进了水里…怎么了?我们三人是同时被吞进去的,你后来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李小力十分敏锐,立刻就感觉出她神色不对。 萧清将自己身处三重幻境的前后简单告诉了他,李小力脸色随着他的话越发冰寒,望着她久久不语。 “怎么了?”察觉出李小力的异样,萧清停了下来,看着他白得无丝毫血色的脸,嘴角轻勾,“我没事,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李小力睫羽微颤,遮住眸中就要破堤而出的情绪,“那应该是设计地宫之人设下的幻境,只有通过这三重幻境之人,才能有机会打开晶盒。” “莫名其妙,就算不经历幻境,你们不也来到这了么?” 李小力银眸闪烁,“但我们最初看到的,只是一片空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你看到得与我看到得不同?没有晶室,也没有晶柱?” “对,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忽然出现的原因,在破军出鞘后,我才看到漂浮在空中的文字。” 萧清觉得今晚经历的一切都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这片大陆上存在的未解之谜实在太多,眼前的一幕也超出他的认知,只是… “小力,为何你能看懂这些文字?”这是萧清从方才一直疑惑的。 李小力银眸深邃,一步步走过去,伸手在空中来回移动,似在抚摸那些文字,“这是一个古老种族特有的文字,上百年来,他们一直避世不出,直到四百年前。” 四百年前?萧清眸光微闪,心头一种猜测隐隐浮现,“这是,轩辕一族的字?” “恩。”李小力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这些文字中记载了轩辕一族辉煌的过去,以及如何覆灭的过程。这里的地宫共分为三层,宫殿,洞**,还有冰晶幻室,而传说中轩辕氏隐藏的真正秘宝,就在这里。文字中记载,只有通过重重考验的继承者才能到达这里,得到传说中的秘宝。” 李小力声音微顿,走到一旁,拿起盒子里的墨牌,望了眼晶柱上银色龙嘴里的金色匕首,轻轻抽了出来。指尖一划,鲜红的血液留出,滴在了通体漆黑的牌子上。 血珠一点点渗入其中,随即消失,李小力又走到萧清身旁,“有点疼,马上就好。”金色匕首轻轻划向她手指,萧清感觉指尖一阵剧痛,比正常划伤更痛上几分,但也只是一瞬,就很快消失。 血液一滴滴渗进墨牌中,同之前一样,很快消失不见。忽然墨牌散发出淡淡光晕,周围包裹着的黑色一点点剥落,须臾,光晕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泛着冰蓝光晕的玉,而玉的中间,雕刻着三片黑色翎羽,黑与蓝的交织,宛如苍穹与星辰,明明不可能相交,却彼此辉映。 “这是…”萧清微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入胸口,直到破军越来越强的轰鸣传来,她才蓦地回神。手中的破军似感应到什么般,发出强烈的光晕!而李小力手中的蓝雨也发出同样光芒! 过了许久,光芒才逐渐散去,萧清感觉手下一阵灼热,翻开掌心,就看见了破军冰蓝剑刃上浮现出了三片黑色翎羽,与蓝玉上的翎羽一模一样! 萧清双眼微眯,脑海中一道亮光蓦地闪过! “你应该想到了,萧萧。”李小力银眸一汪深潭,“为何破军认主后九嶷山秘境就会发生震动?为何破军能打开百年来无人能进入的秘境?又是何原因你能进入这间晶室,寻到轩辕一族留下的秘宝?这都是因你手中的破军。” “百年前封氏一族铸造破军时,将一物溶于它剑身中,才铸造出现在的破军。也就是说,其实与这块玉相呼应的是藏于它体内的这个东西。而此物,才是九州大陆争相夺取的宝物,传言此物是打开九州奥秘的钥匙,得到它,天下就唾手可得!此物与这块玉同属一物,因此它们之间才能相互感知呼应。而这块玉,就是当初溶于破军中的另一部分,传说中的秘宝黑羽令!” 黑羽令…这个词萧清并不陌生。 当初在帝都时,梵君华就曾告诉他,铸造破军之物,被天下人争夺的黑羽令经过黑渊之火的焚烧,融进了破军之中。而这块玉,难道就是黑羽令的另一部分? “黑羽令被分成了两份?” “不。当年天下人争夺黑羽令,导致天下大乱,因此封氏一族将黑羽令分成三份,散于九州各处。除了已知的这块蓝玉,你手中的破军这两部分外,最后一部分目前仍不知所踪。但黑羽令已经觉醒,想必剩下的黑羽也会有所感应,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萧清眼帘微垂,随即抬眼望他,“小力,为何你对轩辕一族和黑羽令如此了解?不仅熟知帝宫内的机关布置,还能看懂轩辕氏的文字?” 李小力银眸幽深,“萧萧,你是轩辕一族选定的继承人,而我,是守护者。” “守护者?” “对,当年轩辕一族就是因为黑羽令而惨遭灭族,他们因得到黑羽令而遭天下人忌惮,轩辕皇帝轩辕战为了不让黑羽令落在敌对势力之手,特让封氏一族将黑羽令一分为三,散落在九州各地。轩辕战修建地宫,将其中一块黑羽藏于此处,并设置了重重机关,都是为了以防黑羽落在不轨之人手中,也为了选出它的继承人,那三重幻境,就是对闯入地宫之人的考验。只有通过这个考验,才可能得到地宫内的黑羽令。而轩辕战在临死前,让人特意在黑羽令上设了封印,只有他选定的继承者和拥有轩辕氏血脉的人才能将其唤醒。” 萧清眸子一缩,“轩辕氏血脉?” 李小力银眸幽邃,“轩辕一族特有的标志,就是银眸,双眸颜色越浅,其血脉越纯正。也只有轩辕一族的血,才能破开蓝玉上的封印,让黑羽现出真形。” 就算已经猜到,但亲耳听李小力说出来,萧清还是止不住心惊!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在这重身份下,他需要背负多大的重担才恩生活在这片危机重重的大陆上。传说中轩辕一族的宝藏实在太过诱人,一旦让人知道这世上还有其血脉存在,定会遭受九州大陆上所有人的追捕! 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想想初遇李小力当时的情形,萧清忍不住一阵心疼。 李小力似感觉出萧清心中所想,朝他淡淡勾了勾唇,“我没事。虽然身体内留有轩辕一族的血脉,但这个种族对我来说已经是太遥远了。在四百年前,侥幸存活下来的轩辕族人开始隐姓埋名地生存在大陆各个角落,仇恨也已经随着脉脉相传逐渐消失。后来轩辕一族分裂,更名改姓,萧萧,李小力并非我的真名,我的名字,叫姬芜。” ------题外话------ 李小力的真实身份出来啦啦啦!亲们猜对了么?何人被打脸了?何人要吞手机了?一个一个来,舒妈在这乖乖等着呢,快快行动起来!嘿嘿嘿! 第二百八十五章 黑羽令 </script>姬芜… 萧清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一种莫名的情绪流出,嘴角轻扬,“阿芜,很好听的名字。” 阿芜。李小力一愣,他还记得阿妈也是这般唤他… 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望着面前的人,“萧萧,我的身份可能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就算轩辕一族已经销声匿迹上百年,这片大陆上仍然有人在寻找我们。这些人,就是四百年前,将轩辕氏灭族的人。” 萧清微微蹙眉,“当时轩辕一族几乎已统一九州,实力自然不可小觑。就算因黑羽令遭受世人忌惮,也不可能被那些小国和别族实力灭了整族吧?” “呵…世人不知,如今被人奉为战神的轩辕皇族,在百年前也不过是那些人扶持出来的傀儡而已!九州大陆上真正的掌权者,其实是那些神秘的隐宗。” 李小力目露嘲讽,“这些隐宗有的甚至有近千年的历史,他们才是开辟这片大陆的先祖。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逐渐退居世后,开始扶持自己在大陆上的势力。而他们也逐渐被世人忘记,表面上统治这片大陆的是王族和各国诸国,其实那些隐宗才是真正背后操控者。” “当年轩辕一族就是隐宗扶持上来的,在与隐宗接触的过程中,轩辕战无意中得到了黑羽令,并得知了隐藏在各个宗族的秘密。传言这个秘密是能颠覆所有隐宗的钥匙,那些隐宗为了防止秘密被泄露,散播谣言黑羽令是九州至宝,得之可得天下。所以轩辕一族才遭世人忌惮,被合力攻伐。但真正导致其灭族的,却是隐宗的绞杀。当时轩辕战在得之隐宗秘密后,欲将其公布天下,想脱离它的控制,却被隐宗长老发现,派遣数名隐宗血士将轩辕一族屠戮殆尽。而轩辕战似乎也早料到会有此大祸,提前将黑羽令拆成三份,散于九州各处。” “百年过去了,隐宗仍在不断寻找黑羽的下落,也有不少隐姓埋名的轩辕族人被他们抓了去,但仍未探查出黑羽散落的位置。萧萧,隐宗的势力遍布大陆,如今你手中已有两枚黑羽,一旦他们察觉此事定不会置之不理,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李小力望着萧清,银眸闪过凝重和担忧。 “你也说了,他们是掌控这片大陆的最高权力者,而我只是一个偶然唤醒破军的人,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微不足道。” “萧萧,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唤醒破军,可能不是偶然?” 萧清蹙眉,“什么意思?” “萧萧,你想过发生在你身上这些事么?从你唤醒破军,到进入轩辕王族的地宫,得到藏在这里的黑羽,这一切都仿佛是冥冥注定,你想过这之间的原因么?” 萧清眼眸微敛,难道跟这具身体有关? 她只是一抹孤魂穿越至此,原本以为这具身体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奴隶,却没想过还有更深的渊源。在她无意唤醒破军后,她就隐隐觉得这个身体内可能还藏着秘密。而她经历的种种,或许也与这身体的真实身份有关? “如今黑羽被唤醒,这天下,怕是又要大乱了。单看破军被唤醒,漠北与鬼夷就有这么大动静,更别说,一旦世人知道破军内藏着传说中的黑羽,会是何反应了。” 萧清眸子一闪,“你是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破军内封存黑羽的事情?” 李小力道,“黑羽在四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已经很少人知道了,更遑论以它铸造破军一事。萧萧,难道你之前就知道?” “恩,梵君华曾跟我说过,破军是以黑羽铸造而成。” 李小力道,“梵君华是灵隐宗宗主,他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灵隐宗是九州一大宗门,但它一直不问世事,当年屠杀轩辕氏灵隐宗虽并未参与,但它与其他隐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梵君华身为灵隐宗宗主,绝非普通角色,而且…这个男人太过难以捉摸,萧萧,不要与他太过亲近。” “灵隐宗是灵隐宗,梵君华是梵君华,我认识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望着萧清平静的侧脸,李小力知道无法说动她,遂作罢。眼前的人,虽是女子,却比男子更有主见。 忽然,空气中的字符在隐隐消散,一转眼,周围景色骤变,再看不见晶柱和台子,萧清身子晃了晃,抬眼就发现他们已经落到了地面上。整个晶室都在剧烈颤动,水晶一点点碎裂。 “怎么回事?” “这里要塌了!我们要赶紧出去!萧萧,把这个给耶律硕服下。”李小力递给她一个瓶子,萧清接过迅速走到耶律硕旁边,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萧萧,这个给你。”李小力塞给她一个袋子,感觉到里面冰凉的触感眸光闪了闪,随即塞到了衣服里。 “小心。” 萧清点头,“你的脸…” “没事。”李小力迅速动作,熟练地贴上面具,将眼睛的颜色恢复过来。 “呜…”地上的耶律硕悠悠醒来,“这是哪…萧兄?你没事?!” “耶律硕,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要赶紧出去!这里要塌了!”萧清将破军收进剑鞘,李小力的声音传来,“这边!” “走!”萧清与耶律硕迅速奔过去,躲避着不断砸下来的碎裂水晶,“这里!从这里出去!”李小力指着一块纹丝不动的冰晶道,“只有这里的晶块没有变化过,很可能这儿就是出口!” “让开!”耶律硕大喝一声,一脚直接踹了上去!水晶四分五裂,露出一个不大的洞**,“走!” 三人迅速钻了进去,身后的晶室顷刻间毁于一旦,也将关于轩辕一族的一切埋葬起来。 洞**内十分狭窄,三人要弓着身子才能通过。走了没一会,三人就发现这洞**越来越陡,而且极为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小心些,这里应该经常有水冲唰,非常滑。从这个洞向上走,一旦掉下去,恐怕就直接摔进洞底了。”耶律硕走在最前方,黑暗的洞**内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潮湿阴冷的气味。 “这里应该就是我们之前掉落的洞**,上面是地宫二层。”李小力道。 “但就算到了地宫,也离地面有近百尺距离,到时要怎么出去?”耶律硕道。 “先出去再说。”萧清开口。忽然,洞**内也剧烈颤动起来,上方不断有土块砸下来,“这里也不安全,小心!”耶律硕不断躲避着土块,快速向上走去。越到后面洞**越发倾斜,三人只能趴在地上向上一点点向上爬。 又一个剧烈震动,萧清手一滑,直直摔了下去! “萧萧!”“小心!” 半空中萧清身子古怪一转,硬是避开后面的李小力,银丝瞬间飞出钉在上方,下坠的身子总算停了下来。 “笨蛋!抓住我的手!”李小力忍不住骂了一句,手伸出去,“手给我!” 萧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耶律硕也下来,一同将她拉了上去。 萧清趴在地上,“多谢。” “没事吧?”李小力有些担忧的望着她。这一路,从悬壁到地宫,她受的伤绝对不少,尤其是刚经历过三重幻境,现在又如此耗费体力,随时倒下都有可能。 “别逞强,撑不住一定要说。” 萧清抹了把头上的汗,“这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吧?别担心,我体力可比你强多了。” 黑暗中李小力看不清萧清的脸,但也能想象出她说这话的表情。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离开再说!”耶律硕开口,三人继续向洞口爬去。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洞**几乎没有变过?”李小力忽然开口。 “确实,这个洞似乎与我们之前掉下里的并不是一个。”耶律硕接口道。 “嘘…你们听。”萧清停了下来,眉宇蹙起,“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似乎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迅速靠近,“是从上面传来的么?”李小力道,“不,感觉没那么远,好像就在我们周围。”耶律硕耳朵微动,紧紧贴在旁边墙壁上,忽然,脸色骤变,“不好!是水声!快上去!” 萧清和李小力脸色一沉,想也不想朝上爬去!“轰——!”强烈的撞击传来,洞内墙壁顿时裂出隙缝,大水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水进来了!快走!”耶律硕大喊,三人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在洞**内来回攀爬。只是洞口一旦有了缺口,要想阻止水流灌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缺口越来越大,水灌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三人衣服皆被水打透,不断涌进来的水冲唰着他们,几乎寸步难行。洞**内越发湿滑,李小力跟在萧清后面,忽然手上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他没有出声,可上面的萧清却似乎感觉到了,转身就直接便扑了下来!滚落间一把抱住李小力,“呲——!”薄刀深深扎进地面!两人滑出了好远,才缓缓停了下来! “咳咳…”下方洞**几乎全是水,两人身体半泡在水中,支撑着不向下滑。李小力也抽出匕首,插进旁边的地面,“你…” ------题外话------ 暂时还会继续用李小力的名字哦,到特定时间会换成姬芜撒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生死相伴 </script>“咳咳…”下方洞**几乎全是水,两人身体半泡在水中,支撑着不向下滑落。李小力也抽出匕首,插进旁边的地面,“你…” “闭嘴!老实待着。”萧清呛出一口水,望着头顶黑乎乎的洞**,脸色难看。 李小力不说话,明明此刻生死一线,他心底没丝毫害怕。 背负着巨大仇恨和重担的他原本以为这一世就这样活下去,却没想到遇到了她。明明是如此瘦弱的人,却每次都在他绝望时拉住他,将他从阴暗深渊拖出来。麻木冰冷的心渐渐有了暖意,原来他也可以像常人那样活着。 如同一缕亮光闯入他晦暗世界的她,此生能遇到她,是他之幸。若今日能安然无事,将来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陪着她,哪怕天下覆灭! 萧清不知,在阴暗的洞**内,有一人心底立下了终生不悔的誓言。而正是这句誓言,让萧清在每次陷入危难时,总有一人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萧兄,李兄!你们怎么样?!快回答!”上方传来耶律硕焦急的声音,在上面的他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没事…”萧清回道,虽然声音不大,但耶律硕还是听到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你们快上来!洞**就要被淹了!” 萧清试着向上爬,却发现浸在水里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劲,他们扒着的地方太滑,根本上不去。 萧清抬头喊道,“耶律硕,你先走,我们很快跟上去!” 上方没了声音,萧清和李小力泡在水里,感觉水很快蔓延到他们胸口,接着是脖颈,口鼻… “这个情况还真是糟糕…”萧清上仰着脖子,艰难呼吸着,“恐怕今日我们就要交待在这了,但能有阿芜那么大一帅哥陪我,死也瞑目了…咳咳,不过,被淹死这种死法可真不太好看,被水长期浸泡过的尸体会出现浮肿,口鼻,耳朵里都会钻进脏物。说不定咱们被人发现后,已经泡得面目全非,谁都认不出来了…阿芜?” 萧清转头便发现没了李小力的身影,忽然水下有什么托起了他,将他撑出水面,萧清知道是李小力,快速将薄刀插在更高的地方稳住身子,目光不断在水中搜寻着,“人呢?!阿芜!” “哗——!”李小力冲出水面,大口地喘气,萧清伸手望着他,“快上来!” 李小力只是望着他,没有动作。 “你发什么愣?快点抓住我!”萧清喊道。 “萧萧,水会不断上浮,洞**太滑,我们不可能爬上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托着你。” 萧清面无表情,“你要当我的垫脚石,托着我随上升的水浮出洞口?” 李小力眸子深邃,“只能这样了,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若是这样,一人活着不是更好?” 萧清抬眼,眸子黑亮似剑,“就算死,我也不会踩着同伴的身体独活。若我那么做了,即使活下来也与死了无异。阿芜,我不需要你牺牲,而是共同赴死的决心。” 四周是不断淹进来的水,两人一上一下对峙着,一种历经生死的信赖感自心底而生。李小力笑了,仿佛一抹亮光,由唇角到眼尾渐次点亮,像雨后刹那惊鸿,掠过苍穹。 “你们两个!抓住绳子,快!”上方忽然传来耶律硕的声音,两人抬头,就看见男子站在插着的两把匕首上,向他们抛出一根绳子,萧清眼底诧异闪过,迅速握住绳子,递给李小力,“抓住!我先拉你上来!” 将绳子在腰上缠了一圈,手上使劲,终于将水中的人拉了上来。 “快上来,水越来越多了!”上方传来耶律硕的催促声,萧清与李小力不再多言,快速朝上面爬去。 “啪——!”忽然一声清晰的崩裂声传来,萧清抬头,就看见旁边的洞壁整个裂开来,外面的水全部涌了进来! “呜…”萧清被大水直接冲走,整个洞**全部坍塌被水淹没!三人沉入水中来回打转,模糊中,萧清感觉背后一阵剧痛,身体随着水流不断沉浮,一点点往下坠。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无法呼吸。睁开眼,不远处是离他越来越远的李小力,伸手想抓住他,却抬不起一丝力气。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似乎有亮光传来,就在她失去意识前,隐约中看到一道黑影在朝他游来,直接拖住他下坠的身子冲了上去。 是谁?未来及细想,她便陷入黑暗之中。 ** 耳边有人在不停叫她名字,有些耳熟,但她却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感觉身上衣衫被人解开后,才蓦地惊醒!双眼陡睁,直直对上一双震惊的眸子! 在看到眼前人长相后,萧清也是一怔,“黎云…霆?!” 面前的人,正是黎云霆!此刻他浑身湿透,望着萧清简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你…你竟是女人?!” 萧清迅速拢起敞开的衣衫,刚要开口,旁边传来两道惊喜的声音,“督军!”“萧哥!” 萧清转头,就看见朝这边飞速奔来的石洪和豆子。 “萧哥你,你没事吧?”豆子身上颇为狼狈,这一道血印,那一道划痕,旁边的石洪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几乎是一条一条的。 “督军,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萧清开口,两人听后顿时松了口气。 “哎?黎兄这是怎么了?”石洪发现旁边的黎云霆半天不说话,神色颇为怪异,“是哪里不舒服?” 黎云霆直直盯着萧清,半天没说出话来。石洪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总觉得周围空气都变得诡异异常。 萧清目光不躲也不闪,直直回望他。黎云霆眼中是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归为一片平静,犹豫了下随即道,“…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呛到水罢了,现在没事了。” 石洪听后没有丝毫怀疑,“那就好,没事就好!” 萧清眸光微闪,道,“豆子,石大哥,你们看到小力和同我一起落水的人了么?” “萧哥,他们在,在那里…” 萧清随豆子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后忙上前。两人皆浑身湿透,昏迷不醒,萧清拍拍李小力,查看他的脉搏和呼吸,就开始替他按压胸口。 捏住李小力鼻子头俯了上去,帮他输送空气,刚要换气就被旁边的人拽了起来!面前的黎云霆望着他,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你,你…做什么?” “人工呼吸,怎么了?” 虽然不知何为‘人工呼吸’,但看面前女人毫不在意去亲一个男人黎云霆就觉得简直惊骇世俗,“你!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女…” “吵死了,迂腐的男人!”萧清不理男子瞬间黑沉的脸,直接甩开他的手。恰好地上的李小力咳出一口水醒了过来,萧清道,“怎么样?” 看李小力摇了摇头,她才松了口气。随即起身走到耶律硕旁边,查看了他的呼吸后开始帮他挤压流入肺部的水,“督军,他怎么样?”石洪开口,萧清瞥了地上男子一眼,朝旁边石洪招了招手,“他需要人工呼吸,你来给他做。” 萧清话落,就感觉地上男子身子一僵,淡淡扫了他一眼,“一定要嘴对嘴,将空气送入他口中,若还不行,就脱了他的衣服,帮他按摩一下冰冷的身子,待体温回升,他就能醒来了!” “行,交给我吧!”石洪虽然觉得这种方法有点古怪,但有方才成功的先例,也就未多想。走上前就要俯身,旁边传来萧清的声音,“二王子,醒了就睁开眼吧,否则我的人可真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地上的男子刷地睁开了眼,眸子清亮锐利,哪有刚醒来的迷糊?一把拽住萧清拖到面前,狠狠咬牙,“你早知我醒着,故意耍我呢?” 萧清神色淡淡,“若不是你装晕在先,我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叫醒你?” “你…” “手松开,没事就赶紧起来,要走了。”萧清丝毫不在意他黑沉的脸色,耶律硕手掌仍紧紧扣着他,脸贴近一分,“你能亲那个男人,却不愿意我碰你?”这语气颇像抓到丈夫出轨的妻子般充满了醋意,让旁边的黎云霆表情变了又变。 李小力走来手上一个巧劲,萧清便被他拉了起来,“二王子,多谢方才在洞**内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既然有幸获救,我们就该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耶律硕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李小力挑了挑眉,“李兄弟所言不假,不过…这是哪?”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处水洞,周围隐隐有光束透进来,应该已经离地面不远。 “石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萧清望向旁边三人,黎云霆他们不是应该跟着鬼夷大军么?怎么现在到了这里? “督军,是这样的…”石洪将他们在雪山迷路,遇到地动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萧清听完蹙眉沉思,“也就是说,你们遇到震动落进了地缝中,所以才到的这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脱离危险 “并不是。”黎云霆开口,“我们落下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是一个山洞,为了寻找出口无意中来到了这,后来忽然发了水,就遇上了溺水的你们。” 石洪接口,“幸好豆子耳朵机灵,又熟识水性,听到有人声,我们才正好救了你们。不过督军,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警惕地望了眼旁边的耶律硕,这人是谁?听小力叫他二王子,难道…? “具体情况等出去了再说,黎兄,你们可知道出去的路?” “我们在这附近已经打转了近一日,这附近有许多条通道,像迷宫一样,根本找不到出口。” 萧清道,“之前走过的路线,还记得么?” “萧哥…我,我记得,黎大哥还,还让我做了标记。” 萧清摸了摸少年湿漉漉的脑袋,点头,“恩,做得好,带我们去看看。” 因被夸奖的豆子眼睛亮蹭蹭的,咧出白白的牙齿,“我带你过去…” 一行人离开了水潭,又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才到地方。果然像黎云霆说得,光入口就有十几条,豆子将他们走过的道路都一一指给了他,“萧哥,这些路我们几乎都试过了,可不管怎么走,还,还是回到了这…” “恩,放心,我们会出去的。”萧清开口,细细观察这十几条入口,须臾,走上前,打量着一条洞口。 “怎么了?”耶律硕走到他旁边,发现他正摸着一块绿绿的青苔,“有什么发现?” 萧清道,“这些入口,只有这几条长了苔藓,说明这些通道是封闭的,且阴冷潮湿,长年没有光照,所以它们不是通向外面的,可以暂时先排除它们。” 李小力手上拿着幻骨盆一个个走过入口,豆子伸长脖子看着那造型奇异的东西,满脸好奇。 “若是出口,会有特定的磁场,这几条没有反应的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这两条路了。”李小力指着两边的入口,“出去的通道肯定就在这两者之中。” 耶律硕环胸,“然后呢?要先去探路么?” “我可以先选择一条去探探路。”黎云霆道,“若又回到这,就能知道哪条是真正的出口了。不过,这条我们之前走过了,并没有发现出口,为何没有排除它?”他指着两条路中右边那条问道。 李小力道,“你们选对了入口,但却选错了分岔口,可能这是你们回到这的原因。” 确实,那里面的岔口非常多,就算是记性再好,走过一段时间后记忆也会混乱,他之前让豆子在墙壁上做了标记,可当他们回去后却发现,标记还在,但路却变了。 黎云霆神色微沉,“这里的路跟九嶷山深林一样,都在变化,当时在林子里,我们就是因这个原因而迷了路,之所以总在这里绕圈,恐怕也会这个原因。” “那就走这条吧,既然你们之前走过,应该还能记得一些。”萧清开口。 “但…”黎云霆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口。望着跟旁边李小力说着什么的萧清,眉头紧紧蹙起。 简直太草率了!之前有关他的传闻,难道都是假的?毕竟,那个名扬天下,在帝都掀起风云的是个女人! 恐怕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震惊的了!传言中斩杀巨蟒,活捉漠北二王子,轻骑闯入敌军营帐的,竟是一个女人? 黎云霆眼睛直直盯着少年打扮的人,外表毫无破绽,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性别,难道是做了伪装? 她既身为女子,为何要涉身朝堂,又不辞辛苦千里从军?敢只身一人闯入敌营,且还安然无事出现在这里,足可见其胆量和心智!她身边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么?不可能知道吧?毕竟女子涉政从军,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骇人听闻的事!一旦被揭发,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这样的女子,简直闻所未闻! 萧清能清楚感觉到一抹带着审视,猜度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她知道是谁,但却并未理会。女子身份无意暴露在她意料之外,但他若聪明,就不会在此刻说出来。就算出去,他也不会轻易将此事捅出去,毕竟这么大的麻烦,是谁都不愿招惹。 “好了,走吧。” 李小力点头,脚步忽然一顿,转头淡淡望了眼那边的黎云霆,走开了。 黎云霆一怔,方才他正好撞上李小力的目光,为何有一种瞬间被他看透的感觉? 一行人进了通道出发了,墙壁上还能看见之前做的标记,但路却不同了。豆子凭借印象,将之前怎么走的告诉萧清,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在看到分开的八条岔口时,停了下来。 “之前这里没有岔口的啊?”石洪摸着脑袋,“这路老这么变,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并非路在变,而是通过五感起到迷惑人的作用罢了。”李小力上前,在八条岔口前转了一圈,“再变化,总有一条是通往外面。设计此洞用的是很简单的八卦阵,坤,震,离,兑,乾,巽,坎,艮,八方宫位坤为首,相生相克,互辅变化。但这八条路,也只是障眼法。” “什么意思?”几人不明。 “意思就是,这八条路,没有一条是出去的路。” “啊?怎么会?那我们怎么办?” 李小力不语,目光不断在四周搜寻,须臾,走到一块墙壁前,来回摸着上面的纹路,开口道,“就是这了…”缓缓后退,目不斜视,“把这堵墙,砸了。” “啊?砸墙?”石洪是完全糊涂了,这可是在洞里啊!万一墙塌了,他们可都会被埋进去的!小力这到底要干什么? “解释了你们也听不明白,直接砸吧。”李小力一句话便堵着了石洪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黎云霆皱眉,若有所思。 他们之前试了那么多办法都没用,难道这小子的就管用? “一旦墙塌下来该如何?” “不会。”萧清忽然开口,语气毋庸置疑,“就算塌下来了,我也能保你们无虞。” 那是不加掩饰的信任,确定李小力能找到出口,萧清眼中没有一丝怀疑。 黎云霆一怔,一种古怪情绪涌上胸口,“好,那便砸吧。” 石洪皱眉,“只是…我们并没有道具。” “让开。”耶律硕跨步上前,握掌成拳,大喝一声猛地砸向墙壁!墙壁一点点裂开,随即“轰”一声塌陷,露出了后面一条通道。 石洪豆子瞪大了眼,一拳就击碎了墙壁,好厉害! 耶律硕是将内力都聚集在拳上,再加上墙壁并不厚,他才能破开。将周围散落的石块扒开,望向里面,“这里友一条通道。”说着便钻了进去,外面的萧清几人也一个个跟了进去。 通道内有些暗,石洪燃起火折,打量四周,“接着怎么走?” “这边。”李小力走在前面,不时用幻骨盘探路,萧清用火折给他照亮,两人时不时说上两句,不一会,又一堵墙出现在众人面前。李小力指了个位置,还是让他们破开。这次黎云霆与石洪合力,一起砸开了墙壁。 众人继续往前走,每当遇到墙壁时都会将其砸开,不知不觉,光束透了进来,通道内越来越亮!在最后一声轰响后,一阵强烈的白光照了进来,众人用手挡住光线,须臾,终于看清外面景象。 一片雪白,纷纷扬扬的雪洒落大地,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大雪将周围的树木覆盖,似裹上一层银装。清亮的空气拂来,让人不由精神一震,头脑也清晰起来。 “终于…终于出来了!”石洪高兴地呼出一口气,豆子一溜烟冲了出去,满脸高兴。 原本以为性命肯定不保了,没想到竟然有幸逃脱,这让石洪和豆子都激动异常。 萧清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雪一片片落在他身上,沁出丝丝的凉意。明明是冰天雪地,却让他觉得莫名怀念,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来了。 身上一暖,一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黎云霆站在他旁边,望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你…” “督军,我们不能在这多停。”李小力走了过来,淡淡扫了黎云霆一眼,“黎兄,还请去附近探查一下地势,萧督军需要休息,一炷香后我们就出发,劳烦了。” 黎云霆知道这是李小力要支开他的意思,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怎么回事?”李小力看着黎云霆离开的方向,问道,“他知道什么了?” “被他从水里救出来时,他发现了我女子身份。” 李小力目光一凛,瞳仁深处闪过一抹寒意,“你要怎么做?” “去查一下他的身份,他所有的事我都要知道,越详细越好。”萧清黑眸幽深,所有可能威胁到她或她身边人的事,她都不允许。任何事都需有两手准备,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拿出药瓶帮萧清处理掌心上的伤口,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惨不忍睹,血迹斑斑,李小力眉头紧锁。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波又起 在九嶷山悬壁上萧清双手已经受了伤,现在又是伤上加伤,原本应该抚琴下棋的手变成这般伤累累的模样,这个女人总让自己受伤,似乎永远不知道痛一样。 “他,你要怎么办?”李小力示意远处的耶律硕,“他跟在你身边,是何目的你该清楚,这个男人恐怕比千凌羽更难对付,何况他看见了冰室。”在冰室,若不是李小力提前醒来做了防范,耶律硕怕是早就醒了。他在看到冰室猜出多少,这让李小力无法估计。 “冰室的秘密绝不能让他知道。” 萧清没有开口,眼眸扫了眼快步走来的男子,缓缓垂下。 “阿清,看我抓到了什么!”耶律硕拎着一只雪兔大步走到他旁边,“咱们能吃顿烤兔肉了!哈哈!” 萧清对他‘阿清’的称呼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我们还不了解周围什么情况,冒然生火,可能会引来敌人。” “放心吧,这里荒郊野地的,哪来的敌人?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在林子里找到的,可不能浪费了!” “还是谨慎一些吧,万一将千凌羽的人引来,岂不糟糕?”李小力淡淡道。 耶律硕爽快一笑,“那行,不烤了,阿清,吃点这个吧!”说着将衣衫摊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果实,“这是我们漠北特有的圣心果,甜得很,你尝尝。”说着递给他一颗。 萧清接过,“多谢。”直接咬了一口,果然清甜多汁,很是不错。看着一口口吃着果子的少年,耶律硕忍不住唇角轻扬。 “这是哪里你知道么?”萧清咬了口果子问道。 耶律硕道,“还在九嶷山附近,如果要走出去,必须先穿过林子,不过比起回青云城,我倒是更希望你能跟我回漠北。” “漠北擅自攻打祁国边境,你认为这事能就这么算了?漠北,你可没那么容易回去。” “阿清难道不该安慰下我么?这次我可是损兵折将啊,还什么都没得到。轩辕族留下的金甲兵器恐怕也落入了千凌羽之手,我王弟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这下可难办了…” “哦?这样说来还真是糟糕,如果二王子真的长教训了的话,还是不要做无谓之功,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再做选择吧!”萧清莫名说出这些话,吞下最后一口果肉,拍拍身站起来径直走开了。 耶律硕双眼微眯,望着少年离开的身影眸中暗沉闪过。 雪越下越大,温度也越发寒冷起来。冰凉的空气笼罩整个林中,白雪皑皑的林中一行人正快速行进。 雪在萧清身上覆盖出浅浅一层,簌簌的冷风无孔不入地灌入袖口,冻得他忍不住发抖。背后一直刺刺地疼着,萧清知道是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 在地下被水卷进去的时候,有碎石砸到了他的背上,原本在雪山留下的伤口又裂开了,还真是不走运。不过最后还是侥幸逃出来了,萧清拍了拍身上的雪,也不知道小清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宁浅,不过有噬魂在,他应该能安然无恙。 “先不要多想,快出林子了,小心点。”旁边李小力道。 萧清点头,一行人终于穿过林子,面前是空旷的雪地。几人环顾四周,发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萧哥,我,我去前面找找看有没有人,你在这里等着。” “我也去。”石洪也开口。 “等等!”萧清忽然开口,盯着远处眸子深沉,随即迅速趴在地上,两下扫开地上的雪,耳朵贴了上去。 “怎么了?督军?”石洪疑惑。 “有大军正朝我们奔来。”萧清起身,脸色沉肃。 “大军?哪里的大军?是我们的人么?” “不清楚,先躲起来再说!” 几人很快躲进了林子里,萧清趴在雪地中,须臾,便见远处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这边奔来。目测人数,至少有上千人! “不是我们的人!是…鬼夷大军!”石洪脸色大变。 马蹄声阵阵,由远到近迅速奔来!最前方是鬼夷的大将,萧清对他有印象,是颇受千凌羽信赖的一员老将! “督军,这是我们之前跟着的鬼夷大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石洪三人一路跟着鬼夷大军,因此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嘘,趴下!”黎云霆按住他,所有人迅速伏下身子。只见鬼夷大军行至他们方才的位置停了下俩,那老将一勒缰绳下了马。走到他们之前的位置蹲下,须臾,站了起来,目光直直望向这边,“几位,出来吧!” 萧清双眼微眯,在看到地上那几滴刺眼的鲜红后,眸子骤然一缩。 那里是他方才站的位置。 该死!大意了,竟然在那里留下了痕迹!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冷静,望着对面缓缓站了起来。 “萧督军,耶律二王子,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请两位跟我走一趟吧。” 萧清眸光闪烁,难道这些人早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知道的?是有人告诉了他们,还是…? “两位,请吧!”那老将再次开口,他身后将领齐刷刷抽出佩刀,意思不言而喻。 “督军…”石洪挡在他身前,望向对面鬼夷大军,“你们究竟干什么?督军不会跟你们走的!” 那将军看都不看他,只盯着萧清和耶律硕,“两位可要想清楚了,是你们跟老夫走,还是老夫让人亲自带你们走。”意思很明显,若不顺从,就要使用武力强行带他们走。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面对数千兵马,也是无丝毫胜算,何况他们还经历之前的波折,现在早已疲惫不堪。 “我跟你们走。”萧清开口,“但放了他们。” “萧督军不用担心,若他们没有异动,老夫不会伤害他们。” 看来这些人今日是没打算放他们离开了,萧清淡淡道,“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正好累了,那便随你们走一趟吧。”萧清轻笑,“将军应该不会让我们徒步跟你们走吧?” “自然不会,来人,请萧督军和二王子上马!” 立刻有人牵出几匹马来,萧清走过去翻身而上,耶律硕直接跃上马背,神情一如平常。 “出发!”待李小力几人上了马,老将大喝一声,整个大军迅速奔了出去! 萧清几人周围有近十名将领,始终保持一个马间距,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马蹄声打破四周的宁静,雪依然下得很大,模糊众人的视线。 “鬼夷马匹真是四肢修长,矫健俊美,果然是难得的好马!听闻漠北的马也是日行千里,快如闪电,不知与鬼夷的相较如何?” “这个萧督军可就说错了,鬼夷的马才是真的快如闪电,日行千里!鬼夷大军个个是英勇善战的能人,当年鬼夷就凭借三千精兵,荡平了周边小国的上万人马,一战扬了国威…”耶律硕口才过人,一出口就全是赞美之词。若是常人口中说出此话,定会引得鬼夷将士不屑,可从耶律硕口中说出,那意味就变了。 周围将士不由地挺了挺腰,脸上透露出满满的自豪,望着几人的目光微松。萧清将他们的表情都望进眼里,余光扫向周围,随即朝身旁的李小力扬了扬下巴。 李小力轻轻颔首,萧清目视前方,眸子深邃。 大军又行了一刻钟,终于停了下来。面前是密密麻麻的大军营帐,很显然,这里是鬼夷大军驻扎的地方。 萧清被人请下了马,一路朝着一处最大的营帐走去。耶律硕跟在他身旁,李小力,石洪,豆子三人被夷军请了下去。 “请吧,殿下正在帐内恭候。还有两位的弟弟和下属,也都在殿内候着!” 萧清直接掀帘走了进去,帐内正上方躺着一人,纱帘低垂,遮掩住那人身形,但还是能看出来此人正是在地宫分开的千凌羽。旁边还跪着两人,看到萧清和耶律硕进来,目露惊喜,“督军!” “王兄!” 正是宁浅和耶律修两人。 萧清眸光微闪,朝宁浅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上面的人似在休憩,身体上下浮动着,帐内一个守兵都没有,萧清还真佩服千凌羽的大胆,不再多想,径直走到旁边给宁浅松绑。 “督军,帐外皆是伏兵。”宁浅小声对萧清说道。 “恩。”萧清淡淡应声,将绳子解开后,扶宁浅站了起来。旁边耶律硕也很快给耶律修松了绑,这期间,上面的人还是一动未动,似乎真的睡着了般。 “督军,您怎么会到这里?” “先不说这个,端木校尉呢?” “端木校尉被您的护卫救走了,现在应该是逃出去了…”在地动停下来之后,他们就被鬼夷的人制住了,但督军身边那个护卫身手实在不凡,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连什么时候带走端木陵他们都没有发现。 宁浅将他们分开后发生的事情迅速讲了一遍。萧清听后,知道是噬魂出手救了端木陵,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千凌羽在地宫内找到了出去的暗道,他们的人在外面有接应,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联系上后,我们就出了地宫。千凌羽的人带走了地宫内的兵器和战甲,只是那些宝藏他们却运不出去,就直接给毁了。” 萧清眸子幽凉,怪不得在洞**内会忽然发大水,恐怕就是千凌羽破坏地宫的原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人同帐 “鬼夷的人对九嶷山地势十分熟悉,定是已经计划了许久。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走。”旁边耶律修扶着手臂,白色绷带上深处点点血迹,脸色有些苍白。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耶律硕扶着他坐到一旁。 “萧兄和耶律兄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本殿?”上方软榻上的千凌羽轻吟一声终于醒了,不多时便有随侍掀帘而入,为他净手更衣。 “让几位久等了,还请见谅。”千凌羽朝一旁的人挥了挥手,走到桌前坐下,拎起旁边的紫檀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萧兄,耶律兄,请坐。”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萧清与耶律硕对视一眼,上前坐了下来。 “来人,请三王子和这位士官下去歇息。”千凌羽亲自倒了两杯茶水放到萧清与耶律硕面前,有守兵进来,将宁浅和耶律修带了下去。 三人分坐在桌子三侧,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帐内安静异常,只听得沥沥的水声,还有袅袅茶香蒸腾。 “两位能安然无恙出来,着实出乎本殿意料。”千凌羽率先打破一室沉静,面容比往常更加苍白,隐隐透出一丝病态,但丝毫不损那美丽的双眸。 耶律硕哈哈一笑,“本王倒是料到三皇子能出来,但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啊!” “比起两位来,本殿受的也只是皮肉伤罢了,不足为虑。” “是么?能将轩辕氏的黄金战甲带出来,三皇子定是费了不少劲。不过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特意请我们前来又是何意?三皇子不妨直说!” “耶律兄是爽快人,那本殿也不啰嗦。”千凌羽放下茶盏,目光犀利,“两位在轩辕地宫内,找到了什么?” 耶律硕哈哈一笑,“三皇子是想问我们在地宫有没有找到轩辕氏的秘宝吧?” 千凌羽神情不变,“若两位能告诉我关于秘宝的事,那自然是最好。” 耶律硕懒懒撑着下巴,“找到了…本王这么说三皇子信么?若我说没有,三皇子又是否相信?” “只要二位如实相告,信与不信本殿自有定论。” “哦…不过可能要让三皇子失望了,本王可什么都没找到,就连一点财宝都没带出来,反而落了一身的伤,比起三皇子,本王这次可是败兴而归。” “耶律兄说笑了,本殿能进入轩辕氏地宫,多亏了两位鼎力相助!既然我们合力找到了轩辕氏的宝藏,我鬼夷自然不会独占,待本殿回去禀告父皇,与众臣商议后,定会将属于两国的一份送过去。”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只是这种好听话可信几分,就未可知了。 “哈哈,既然三皇子这么说,本王就拭目以待了!”耶律硕笑了笑,眼中的情绪不知是相信了几分。 千凌羽勾了勾唇,垂下眼睛抿了口茶水,“萧兄一直未曾开口,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 旁边的少年始终安静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见千凌羽开口,才抬头望他。 “萧某胃疼。”他这话一出,让千凌羽一怔,意外地挑了挑眉,“萧兄这是何意?” 萧清放下杯子,眸子望来,“三皇子会错意了,萧某是真的胃病犯了,现在疼痛难忍,不知能否让人做些吃食送来?” 千凌羽眸子暗光闪过,笑道,“是本殿的疏忽,竟忘了给二位备些吃的了。来人!” 帐外的人掀帘而入,千凌羽吩咐了几句,须臾,随从便将丰盛的饭食呈了上来。虽说是丰盛,那也只是在对这个荒郊野地而言,与都城皇宫的膳食无法相比。 萧清头也不抬,“拿些馒头过来。” 旁边布菜的随从皆是一愣,什么?馒头? 千凌羽身为鬼夷皇族,从小锦衣玉食,他的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糟糠东西?虽然军中也有,但都是给士兵吃的,看殿下对此人的态度他身份应该不低,难道也吃这个? “去拿。”千凌羽发话,随从躬身连忙下去准备了。 “萧兄真是不拘小节,洒脱不羁,怪不得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追随。”千凌羽兴味地望着面前吃相豪放的少年,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饼,嘴上油乎乎的,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过奖。”萧清口齿不清地敷衍道,扔掉鸡骨头,直接抓住桌布抹了抹油乎乎的手。 千凌羽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旁边的耶律硕情不自禁咧了咧嘴,有趣地望着着两腮鼓成球的少年,目光说不出的好笑。 很快馒头送了过来,萧清一口馒头,一口菜,就这样吃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了下来。抹掉嘴上的油渍,打了声饱嗝,神情说不出地满足。 “萧兄用好了?”千凌羽放下茶杯,他面前的菜食几乎原封未动,几乎将近一大半都被萧清解决了。随从很快将桌上饭食撤了下去,几个来回间,帐内再次剩下千凌羽三人。 “本殿已让人准备好了营帐,两位待会可以去稍作休息。” “多谢殿下盛情款待,对待俘虏都这般热情,萧某感激不尽。只是营帐就不用了,三皇子既然想知秘宝之事,那萧某就告诉殿下。”黑眸望向千凌羽,一瞬不瞬,“萧清并未看见秘宝,甚至连它是什么都不清楚。” “哦?怎么说?” “萧某与耶律二王子一同被豆蔓吞下,掉进了一间冰室。冰室内的香味会让人陷入幻境。无论怎样都走不出去,而我的人擅奇门遁甲,很幸运找到了出口,我们才能得以逃脱。至于轩辕氏的秘宝,萧某未曾看见。但在探查过程中,发现那里那里有一只龙形冰雕,龙眼泛银光,龙嘴中还有一把匕首,再多就没有了。”萧清话中真假各半,从头到尾表情没变化过。 “匕首?什么样的?”千凌羽双眼微眯,萧清道,“金色,刻着花纹,龙形手柄。” 千凌羽眸光大动,“现于何处?” 萧清淡淡道,“在我的人手中,只是在地宫中我们遭了水祸,不知匕首是否还在。” 千凌羽眸光微闪,直直盯着面前的人似在探寻什么,随即朝旁边的人招手,“去将萧督军的人请来。” 守兵应声出去了,千凌羽眯眼望向萧清,“萧兄没有想过这把匕首的由来么?” “三皇子何意?” “银眸,是轩辕一族的标志,萧兄可知?” 萧清眼中闪过诧异,“你是说轩辕一族的人皆是银色眸子?” “萧兄不知?你身边那位小兄弟没跟你说过?”千凌羽指的自然是李小力。 “这种事他必须要知道?” “轩辕一族是没落的王族,虽然如今很少有人知道关于他们的事了,但你那位小兄弟既然是暗眼的人,知道这事也不奇怪吧?” 萧清目光沉了下来,千凌羽唇角勾起一抹柔魅的笑,“查清他的身份,对本殿来说并不难。” 萧清垂眸,眉宇深锁,“那又如何?他是何身份我不想细究,他或许知道轩辕一族的事,但没有告诉我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既然三皇子对那把匕首感兴趣,那就等我的人来了,你亲自去看吧。” 没多久,李小力,宁浅被带来了,“殿下,人带来了。” “退下吧。”千凌羽道,“萧兄的人本殿自不会怠慢,现在你可放心了?” 萧清道,“殿下大度。”转头望向李小力,“小力,将我们从地宫内带出来的匕首给三皇子一观。” 李小力上前,掏出一块被布裹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将布揭开,里面露出一把匕首。金色的龙形手柄,龙眼是淡淡的银色,匕刃上刻着一种不知名的字,古朴而锋利。 千凌羽缓缓抚摸着匕首,双眼眯成一道狭长弧度,“果然是轩辕战的龙鳞。” 萧清双眸异光闪过,转瞬即逝。 “传说轩辕战就是凭这把匕首,将十万敌军将领的首级削了下来。此匕锋利无比,能削铜斩铁,饮过数名豪杰鲜血,是轩辕战的心爱之物。除了名剑破军,这把匕首才是轩辕一族代代相传的宝物。”千凌羽手指摩挲着匕首,“萧兄能找到此物,确实难得。” “三皇子说错了,找到此物的人,并非萧某,而是他。”萧清示意身旁的李小力。 “那也是萧兄调教有方,本殿的人可没有萧兄的人这么有本事。不过…”千凌羽瞳孔闪过一丝凉意,“就凭一把匕首,想让本殿相信你的话,未免太可笑了…!” “啪——!”杯盏碎裂,男子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四周安静得空气瞬间被打破!帐外忽然涌进数名士兵,将萧清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武器齐刷刷指向他们! 空气骤然凝滞! 萧清一动不动,神情在光影下晦暗不明。千凌羽起身缓缓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直接卡住萧清下巴抬了起来,目光冰冷,“黑羽令在哪里,说!” 声音再不复之前的温和有礼,而充斥着浓浓的危险。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不知三皇子在说什么?” “不知本殿在说什么?”千凌羽侧头,李小力与宁浅脖子上便被划出一道血印,“这样还不说么?”千凌羽直直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瞬。 第二百九十章 重出重围 萧清眸子黑沉,“萧某连你口中所说的黑羽令是何物都不知,三皇子想让我说什么?” “轩辕战留下的真正秘宝,能颠覆整片大陆的黑羽令,萧兄难道不知?” “我以为轩辕王族留下的宝物,三皇子已经拿到了。那么大数量的黄金甲和兵器,还不够?” “若得到黑羽令,就算是轩辕氏的秘宝,也不足为提!萧清,别自作聪明,你知道多少,本殿心中有数。若黑羽不在你手中,为何地宫会塌陷?那黑羽,可是轩辕战用来镇守地宫之物,一旦被拿走,整个地宫就会陷落,这点你不知吧?” 萧清眸子漆黑,“这点我确实不知,不过地宫不是三皇子令人毁了的么?” “封氏一族修建的地宫,你以为凭本殿那些人,能那么容易毁的?若不是你拿走了黑羽,本殿的人会如此轻易将其毁掉?” “三皇子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了,你的意思是因我拿走了不知是否存在的黑羽令才导致地动坍塌?” 千凌羽直起身子,“当年封氏一族在地宫设下封印,一旦黑羽令被找到,轩辕地宫就会自动被毁。你是否讶异如此机密之事,我是如何得知?”男子深眸幽邃,缓缓凑近少年耳侧,“就算过了四百年,无论是轩辕一族还是封氏一族,本殿想将他们挖出来,轻而易举。” 萧清黑眸幽沉,看来千凌羽手上有这两族的后人,怪不得… “看来萧兄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千凌羽双眼微眯,淡淡道,“既然如此,萧兄不介意我让人搜你的身吧?” 旁边李小力身子微动,双眸漩涡翻涌。黎云霆也是胸口一窒,心提了起来。 知道萧清女子身份的只有他们,一旦在这里被拆穿,不用想也知道会引起多大轰动!若他女子身份真的暴露,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萧清抬眼,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笑得冰凉的男子,淡淡开口,“事实上…我很介意。” 此话一出,就感觉账内气氛蓦地一滞。 千凌羽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本殿以为萧督军是个聪明人,看来我高看你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殿不客气了!来人!将他们…” “报——!”忽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一帐的箭弩拔张。千凌羽蹙眉,“何事喧哗?” 有人掀帘匆匆跪地,“启禀殿下,前方来报,七万祁军正突袭我方阵地,南营已经失陷,阵前端木陵正率五千虎啸军攻打我营,要求我军归被掳祁军!” 帐内顿时一阵骚动! “祁军突袭?为何之前没有动静?”千凌羽一开口,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那哨兵连忙道,“启禀殿下,祁军前锋以大雪掩盖,突袭我军守兵,将护栏全部损坏,打得我方措手不及,所以…” 今日雪下得太大,再加上寒风,遮掩了视线,所以祁军的突袭才打得夷军一个措手不及。 千凌羽神色沉肃,“来人,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守!其余人,随本殿出去!”说罢,掀帘而出,身后跟着一众将士,不多时,帐内就空了下来。 “走!”萧清身旁一名小将厉喝,将他们押出了帘帐,“老实点,敢打什么主意小心你们的脑袋!” 萧清出了营帐,外面的骚动越发清晰。不时有兵器相交和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士兵的呼喝声,在狂风暴雪中阵阵传来。 他们周围是几十人的守兵,将几人严加看守起来。萧清双眸微垂,身旁的李小力忽然倒在了地上,似乎晕了过去! “干什么?!别停下!快走!”守兵厉喝,手中的刀已经拔了出来。 “他昏倒了,快去叫军医过来!”萧清将地上的李小力扶起,焦急喊道。 “昏倒?方才不是好好的?告诉你们,别耍花招!给我起来!”那小将明显不信。 “他是真的昏过去了,之前就失血过多,一直没有包扎,这样下去真的危险了!” “老实点!再动我就不客气了!”守兵拽住乱动的宁浅将他狠狠按到地上,刀柄朝他脑袋上敲去!忽然一旁的豆子猛地扑来,狠狠将那守兵撞开,黎云霆双手一挣解开绳子,夺过旁边守兵的刀砍了过去! 突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噗——!”顿时血花四溅,染红了地上的雪。周围夷军见同伴被杀,顿时炸开了锅!几十人一拥而上,朝萧清他们扑来。 黎云霆一个箭步,迅速割断石洪,宁浅他们手上的绳子,转头就看见萧清一个后旋利落踢飞一名守兵,捞起地上的李小力躲过砍来的刀刃! 那小将脸色铁青,挥起大刀朝他砍来!却见金光一闪,原本地上昏迷的李小力手上匕首诡异一划,直接在他手腕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小将痛呼,刀咣当一声掉地,神色阴沉。 “你…”这家伙故意装昏!“全给我上!别让他们逃了!” 近百人瞬间将萧清等人团团围住,持刀便砍来!忽然一只箭“咻”的飞来,直接钉在一人胸口!接着马蹄声传来,只见耶律硕驾马远远飞奔而来,伸手朝萧清喊道,“上来——!” 萧清一把握住,被男子一下拽上马背!目光一转,抽出旁边长枪,直直掷了出去!长枪正好穿透旁边栅栏木门,“去那里!” 耶律硕似明白了什么,大喝一声,催马朝那处奔去! 萧清一拍马背,凌空跃起,薄刀刺向拦路两人,身子灵敏落到地上。一个过肩摔甩飞一人,迅速朝木门内奔去!这里是一处马棚,一溜眼全是夷军战马!萧清挥刀砍断几条束马的绳子,跃上马背冲了出去! “小力,黎云霆!”萧清抓住一人刺来的长枪,单手撑马将周围的人踢飞出去!重新落于马背,挥舞长枪刺向涌来的夷军,催促着胯下的马朝李小力几人奔去! “上来!”萧清伸手直接将李小力拉了上来,黎云霆与宁浅也迅跃上萧清身后两匹马背,两人分别捞过石洪和豆子,跟在萧清身后冲了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追!” 身后是不断追来的夷军,四匹马七人以最快速度朝前方奔去!经过马棚,一条铁链袭来,黎云霆闪身躲过,大喝一声抓住锁链将那人扯了过来!胯下马蹄直接踢飞那人,黎云霆将铁链抛出,“接住!” 宁浅一把拽住铁链另一头,两人催马并排而行,将铁链扯直,奔向马棚!“砰——!”巨大的冲力让柱子瞬间被勒断,棚顶坍塌下来!棚内马匹惊慌乱窜,纷纷冲出草棚横冲直撞起来! 周围顿时一阵混乱!衬着这个机会,七人迅速冲出! “干的好!”萧清在前方开路,但身后两人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黎云霆与宁浅均是一怔,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身体内的血液不知为何沸腾起来! “跟上!”少年声音再次传来,两人回神一夹马腹,迅速跟了出去! 此刻,前方营帐前两军正在对峙。 端木陵坐于马背前,一身胄甲,脸色仍泛着不正常的白,只是那双眸子却如寒刀,望着对面紫袍雍容的华丽的男子,“三皇子,交出人来。” 他身后是五千虎啸军,手持长戟,神色沉肃,身上皆散发着杀伐铁血之气。 “本殿若不交呢,你能怎样?”千凌羽声音透出一丝沙哑,但眸子早已寒透,凛冽冰冷。 “那就别怪虎啸军踏平你夷军大营!”平静之中透露出一军战将的威严,冷凝的声音携着内力响彻整个大营!身后五千虎啸军长戟一竖,齐刷刷指向夷军! 寒风呼呼,空气中是一触即发的杀机! 千凌羽坐在马背上,眯眼望着对面,神色不变,“那就让本殿见识一下,虎啸军的本事吧!” 端木陵瞳仁深邃,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指向夷军。 大雪纷飞,迷人双眼。寒风簌簌,空气中的杀意令人窒息。 “杀!”此话一出,如同飓风落入幽海,掀起惊天巨浪! 两军大喝,迅速交战在一起!黑与黄在漫天飞雪中,绘制出血腥杀伐的战场!千凌羽坐于马背前,冷冷望向前方,似乎面前万人厮杀一幕,根本无法触及他的情绪。 目光落在对面,见马背上端木陵手持长弓,三箭搭弦齐齐射出!以乘风破浪之势,直接射断他们头顶上方三面夷军大旗! “好——!”虎啸军声如破竹,此举无疑振兴了士气,让虎啸军声势大增!千凌羽眯眼望向对面的人,见他再次搭上三箭,箭矢直直对准他! 端木陵气势似出鞘利剑,低喝一声箭矢再次发出!三道箭光朝对面的人飞射而去,而千凌羽却仍一动未动盯着箭矢朝他飞来! “铿——!”一声脆响,三箭在距离千凌羽身前一尺远处掉落在地。从旁而出三名战将齐齐护在他身前,身上是身经百战的血杀之气。 端木陵淡淡放下弓箭,似乎对三箭被挡之事丝毫不意外。 若轻而易举就得了手,面前的人就不是名震天下的鬼夷国三皇子了。 忽然,前方一阵骚乱,夷军阵内有几道身影直直朝这边冲来!当目光望向最前方那道熟悉身影时,端木陵眸子微微一滞。 萧清一戟刺穿前方拦着的守兵,眸子在前方层层包围的夷军中扫了一圈,猛夹马腹不退反进,直直朝前冲去! 千凌羽见来人,眸子一沉,“拦住他们!” 夷军不断朝他们涌去,萧清与耶律硕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黎云霆等人。只是层层不断包围上来的夷军让他们速度明显慢下来,一时间难以突出重围。 “杀过去!”随着端木陵一声令下,更多的虎啸军涌上前,与夷军缠斗在一起!有了这个空隙,围向萧清几人的夷军渐渐少了! “拿下!”千凌羽一挥手,三战将瞬间冲出,挥刀砍向他们!远处的端木陵眉宇沉肃,大喝一声便冲了过去! 忽然空中一道黑影闪过,宛如一道幽幽鬼影,“嘭嘭嘭”三声,瞬间将夷军三将刺于马下! 未等众人回神,黑影几个飘忽闪过,所过之处数名夷军不断倒下,不一会,一条通道开了出来。 “走!”萧清大喝一声,驾马奔了出去!在两军交战的万千人中,前方那道黑影宛如无所披靡的杀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后面的萧清开辟出一条通道! 无论是祁军还是夷军,都被此人神秘莫测的身手震慑!满目惊诧! 端木陵挥剑刺穿身旁两名夷军,朝萧清他们大喝,“这边!” 萧清听见声音,驾马朝他奔来!在黑影与祁军掩护下,七人终于冲出重围! “噬魂——!”萧清转头大喝,背后黑影瞬间凌空飞出,跃向一匹马背飞奔而来! 远处的千凌羽脸色阴沉,“追!”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周围不知从何处瞬间涌出近百名暗卫,上千夷军,浩浩荡荡追了出去! 端木陵脸色一沉,“拦住他们!” 虎啸军迅速围了过去,端木陵望着前方的千凌羽,刚想上前,眼前一把弯刀挥了过来!端木陵堪堪躲过,望向面前的人脸色沉了下去。 “端木校尉,殿下没工夫理会你,就让老夫陪你玩玩吧!”面前之人正是那名白须老将,此刻坐于马背上,手中弯刀闪烁寒光。 端木陵眸子微紧,余光扫过追出去的千凌羽和上千夷军,再望向前面堵着他的老将,脸色沉了下来。 ** 白雪皑皑的草原上,一行人驾马疾驰而过!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万千兵马,箭羽似漫天大雨洒落,朝几人急射袭来! 大雪纷飞,寒风冷冷吹刮在萧清脸上,宛如刀割。目光直视前方,驾马不断躲避着袭来的箭雨。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还有咚咚的心跳。 “走那边!”背后李小力开口,指向左面那片松林!萧清转马,直直朝那处奔去! 那处是萧清几人被捉时走过的林子,李小力特意留了心,“我发了信号,我的人会在那里接应!” “驾——!”萧清大喝一声,当头便冲进了林子!几人在林内迅速穿梭,两边松树不断后退,身后马蹄声阵阵,瞬间打破林内的安静。 “督军,他们追过来了!”黎云霆开口,目光扫过旁边,骤然一惊,“小心!” 从旁边林子忽然涌出数名夷军,道道箭矢朝他们飞来!萧清猛地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抬起,瞬间将两人掀飞出去! “督军——!”宁浅石洪惊呼,噬魂身影迅速闪过,瞬间接住空中两人稳稳落在地上!萧清站稳望向前方,他们的马此刻已经被扎成蜂窝,倒在血滩中奄奄一息。 “上去!”噬魂轻轻一托,萧清两人便上了他的马!接着他身影一闪,手中黑刃发出嗜血的低鸣,扫向林内的夷军! 白雪瞬间染上鲜红! “走!”萧清一打马冲了出去,目光漆黑如幕。 身后夷军的声音越来越远,黎云霆转头,在看到那抹挡在数千兵马前的鬼魅身影时,眸中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 如此诡异莫测的身手,放眼整个九州,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不出三人!而他却居于那个少年打扮的女人之下,究竟是何原因?黎云霆心中万千疑惑闪过,却最终皆隐于心中。 大喝一声,紧紧跟着那少年身后。 或许跟在这人身后,这些疑惑,终有一日会解开? “小心左面!”后方豆子忽然开口,黎云霆回神,转头就看见左面林子也瞬间涌出数名夷军。 “怎么回事?”鬼夷大军怎会有这么快速度,竟然能来围堵他们?疑惑瞬间从黎云霆心中闪过。 “走那边!”萧清打马,朝右面奔去。没多久,阵阵马蹄声再次从几人后方传来。马背上的豆子耳朵微动,“前面也不行,有敌军!” 萧清勒住缰绳,迅速停了下来,“豆子,哪个方向能走?” 很明显敌军在包抄他们,这样漫无目的乱走,只会落入敌军圈套。 豆子见众人齐刷刷望向他,有些惊慌,“这…” “别怕,仔细听林子里的动静,错了也没关系。”萧清目光中毫不掩饰的信任让豆子慌乱的心渐渐沉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细细听着。 风声,雪声,松林的哗哗声,还有…马蹄踏在雪地的震动声。 豆子面色静如水,仿佛是皈依佛门的禅僧,周围的声音一点不拉涌入耳中,将探查范围圈到更广的地方,须臾,刷的睁开眼,指向斜前方一处,“走那边,那里没有马蹄声。” 萧清一句疑惑也没有,一夹马腹,“走!” 一行人朝斜前方林子奔了进去! ** 此刻的千凌羽坐在马背上,望着周围空旷的松林,脸色冰冷,“人呢?” 须臾,一道黑影闪现,“在前方一里处跟丢了。” “废物!”千凌羽神色又冷了一分,望着灰白的上空,“鬼修。” “殿下,苍无已经放出去。” 千凌羽伸出白皙的手,接住落下来的一片雪。丝丝凉意从指尖透入,消释他身上微量的暖。当那片晶莹融化成滴水后,一道清丽的鸟鸣从林内传来,耳边传来鬼修的声音,“殿下,一切准备完毕。” 千凌羽一抿指尖雪水,目光冰凉,“走!” 浩浩荡荡的大军迅速消失在松林中。 ------题外话------ 昨日没更,今天给亲们多更点字数。另外,下章重要人物出现,亲们猜一下会是谁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苍无 “出了这个林子,就到了。” 萧清一行人驾马飞奔在林子里,周围是白雪苍苍的松树,李小力指向前方一处,“穿过林子就到了…”目光无意落在面前人背上,声音忽然一顿。 只见少年纤瘦的后背上,点点血斑已经染透衣衫,而且还在一点点扩大。李小力胸口一窒,望着那被血染透的衣衫,心中似被什么东西刺中,生生的疼。 这个人,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不知?!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能一丝一毫能没表现出来! 李小力眸子深如幽潭,却又似无边无尽的深水,翻涌起层层漩涡。 指尖抚上那纤瘦的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出的颤抖,却在离一寸外的位置停了下来,须臾,缓缓放了下来。 睫羽轻颤,眸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再抬起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幽深。 忽然,马声嘶鸣,萧清猛勒缰绳停了下来,身后的黎云霆宁浅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小心。”萧清目光一点点扫过四周,林内安静异常,甚至连树上的积雪落地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安静有些异常。 空气中透出一丝诡异。 马背上的豆子耳朵微动,在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猛地惊呼,“小心——!” 箭雨从林中四面八方射来,瞬间将他们包围!萧清用薄刀不断挡开射来的箭,一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身子一顿,一只箭便朝他射来! 身子被人压下,接着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传出,但却未听到一声痛呼。萧清咬牙,搂住身前的人直接翻下马背躲到了树后,射来的箭密密麻麻钉在树上! 须臾,箭雨停了下来,林内缓缓走出一人身影,紫色的战袍,柔魅的面容,却让人感觉无比寒冷。 “你们已经无处可逃,出来吧。”千凌羽的声音仿佛是漫天的冰雪,没有温度。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里?”黎云霆与石洪也躲在树后,望向一旁豆子,“你没听到马蹄声?” 豆子声音惊慌,“我,我确实没听到啊…” “他们在马蹄下绑了棉布,所以靠近时才没有声音,只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位置的?”石洪疑惑,“督军…”转过头,在看到萧清身上的血后,声音忽然一顿。 “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萧清神色有些不对,望着靠在他身上的李小力许久,终于伸手将他身子翻了过来。 一支箭直直插在他背上,大片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望着已经陷入昏迷中的人,萧清半天没回过神。 “…督军,督军!”身旁石洪的声音总算让他惊醒,缓缓抬头,目光扫了眼远处的千凌羽和数不清的夷军,须臾,终于幽幽开口,“有件事要拜托你们…” 千凌羽知道萧清几人躲在树后,却并未出声催促,眸子落在马附近刺眼的几滴红上,勾了勾唇,“萧兄跑了那么久,也该累了,不如跟本殿回去,泡上一壶好茶稍稍休息一番如何?” 半晌,树后忽然传来萧清的声音,“好啊,正好我也渴了,那就跟三皇子走一趟吧!”接着就见一道削瘦身影缓缓走出,漆黑的眸子在毫无血色的面容下,显得越发黑沉。 “不过,放了我的人。”萧清脸上毫无表情,千凌羽望着少年衣衫上的血迹,道,“好,只要萧督军拿出让本殿满意的东西,本殿自然会让他们安然离开。” 萧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开口,“黎云霆,带他们离开。” 树后的黎云霆走出来,望着前方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复杂,随即背起昏迷的李小力,一行人迅速离开了。 萧清一动未动,当几人的脚步声消失后,他才缓缓转头,“二王子不走?” “哈哈哈!阿清在这,本王要走去哪?自然是留在这了!”耶律硕大喇喇从树后走出,走到他身旁。 萧清勾了勾唇,目光直直望着他,忽然一抹笑意涌上嘴角。 耶律硕看得一愣,当触及他深邃的眸子时,忽然一滞,一种仿佛被他看透的感觉涌上胸口。 “两位感情还真是好啊,患难见真情,本殿佩服。”千凌羽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这句话应该萧某说才是,两位何时交情那么深了,二王子竟会将它赠与三皇子殿下。”萧清脸上还是那抹淡淡的笑,只是此话一出,却让一旁耶律硕神色一僵。 “阿清这是何意?” 萧清淡淡勾唇,忽然银光一闪,凄厉的鸟鸣从头顶传出,萧清伸手接过从上方掉下来的东西,目光落在手掌上,“不愧是漠北最快的隼,拥有非凡的视力和灵敏的触觉,能牢牢锁定它追踪的猎物,传达给自己的同伴。怪不得我们如何躲避,你们都能准确无误追上来!” 掌心是一只不大的鸟,洁白的翅膀,柔软顺滑,却在胸口处有几缕浅浅的苍青色。只是那隼身上却直挺挺插着一把薄刀,血顺着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留下来,滴在厚厚的雪上。 那隼,已经死透。 萧清将薄刀抽出,甩了甩上面的血,抬眼望向旁边的男子,“很漂亮的隼,叫什么名字?” 耶律硕眸子深邃,半晌,才缓缓道,“苍无。” “名字也很好听。”萧清淡淡道,抬起耶律硕的手,将已经死绝的鸟放到他手上,抬起清秀的脸,“不过,下次要训练它们不要在饲主头上来回转悠,否则很容易暴露指使之人的。” 少年分明是轻笑的脸,柔和的声音,却不知为何,让耶律硕的心微颤,不断下沉。 “呵呵…萧督军真是绝顶聪明,本殿望尘莫及。”千凌羽唇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眸光灼灼。 萧清望他,“三皇子之智,萧某才是望尘莫及。两位主演的一手好戏,实在精彩。” 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将他们耍的团团转。虽不知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但萧清知道,他们定是达成了某种紧密联系。 身旁耶律硕忽然叹息,“哎,不好玩,这么快就被拆穿了,真无趣…”随即唇角勾出一抹邪肆的笑,甩手将掌中死透的隼扔了出去,朝走来的千凌羽扬了扬下巴,“还死了一只本王千辛万苦培养出的苍无,这笔损失,凌羽兄可要赔给本王啊!” “耶律兄放心,本王自会加倍赔给你。”千凌羽轻笑,“不过,萧督军这么聪明的人,本王还真是不放心…耶律兄说怎么办?” “呵。放心,中了本王的陵盏香,可没那么容易逃走。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发挥作用了…”耶律硕唇角慵懒,脸上的奇异笑容让萧清眸子一冷,身上忽然一软,接着便朝旁边倒了下去。 “小心…”耶律硕一个跨步接住她,支撑住她无力的身体。 萧清冷冷抬眼,“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药?” “阿清觉得呢…” 萧清脑中亮光闪过,想起在夷军营内,耶律硕抓住她跃上马背一幕… 原来在那个时候… “看来阿清想起来了,果然聪明,不过,有时太过聪明的话,会很麻烦。就比如说,会常常遭到他人算计,就像现在这样…”耳边是男子低沉的声音,似提醒又似警告。 萧清沉默不语,整个身体虚软无力,站也站不稳,若不是身后男子的支撑,他可能下一秒就会狼狈摔到地上。 “东西真在他身上?”千凌羽拢了拢身上的貂绒披风,耶律硕道,“在地宫中,本王一直跟着他们,若他们做了什么,会逃出本王眼睛?” 萧清垂下的眸子微闪,异光转瞬即逝。 “不过在冰室本王着了那矮小子的道,不知怎的晕了过去,醒来后,冰室就开始坍塌了。” “耶律兄不是百毒不侵么?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迷晕你?” “这九州大陆本就奇门之术不少,那小子用的或许不是毒…”耶律硕若有所思,想到在昏迷前闪过奇异银光,眼底暗沉闪过。 “殿下。”这时鬼修走了过来,凑到千凌羽耳边说着什么。 耶律硕低头,少年苍白的侧脸映入眼帘,抬手将他一绺发丝拨到耳后,幽幽叹息,“何必这么倔,方才若跟他们走,现在也不会落入我手中。” 萧清连指尖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靠在身后男人身上,闭目养神。 “你的人想必已经安全了,放心吧。” 萧清还是沉默不语,当身后人不存在。这副模样,让耶律硕心中涌出一股无奈,“阿清,你不相信我么?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重视的人,只要你将在冰室找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就会放你离开,不要为难自己。” 萧清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般。 耶律硕眸子一沉,直接扭过他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睁开眼,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萧清缓缓睁开了眼,黑眸幽邃,“你想让我说什么?相信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未免太可笑了…” ------题外话------ 抱歉亲们今日更晚了,另外神秘人下章出现哦,期待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雪壁独影 “被捉时你的人在附近留下暗号了吧?现在应该有人过去接应了,你觉得为何千凌羽会不知道?” 萧清望他,原来这人早发现小力发出暗号的事情。 “我没说出来,是不想让你最后落入他的圈套中,若连你的人也被抓,导致他们受伤,你…会恨我吧?”不知为何,耶律硕嘴角涌出一抹苦笑,“无论在地宫,还是在外面,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阿清,相信我。” 望着少年苍白的面容,男人伸出手,触向他的脸。却在一寸处,被少年躲了过去。 “相信你?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这么说,只有你没有。不想伤害我?可笑…!小呈的死,你以毒药控制我,用我身边人威胁我,这不都是你做出来的事么?事到如今,你却跟我说让我相信?简直可笑!” “耶律硕,对于一个从始至终都只会利用我的人,不会有机会真正伤到我。你的相信,是建立在不损坏你利益基础上,但若触及到你的底线,你会如何选择?”萧清面无表情,“答案你心中很清楚。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只是谎言罢了。” 耶律硕双眸渐深,不知到底是愤怒,还是失望,万般情绪齐齐闪过,转瞬即逝,“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 或许是他们从最初相遇就是错的,错误的开始,错误的过程,结果兜兜转转,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耶律硕唇角轻勾,只是那抹笑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苦涩,但也只是一瞬,苦涩就消失不见,脸上是往日的漫不经心,“看来想从你嘴里套出什么,果然不容易,不过,我有的是办法…” 男子话刚落,一颗药丸就塞进了萧清嘴中,随即顺着喉咙滑了进去。 “你给我喂了什么?”萧清瞪着他。 耶律硕勾了勾唇,“一个好东西…能让你放松的好玩意…” 萧清眸子一紧,寒光闪过。 “两位,时间紧迫,看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了…”千凌羽的声音传来。 “发生了何事?”耶律硕问道。 “七万祁军只是晃头,真正的大军绕过大营,去了北塞交界地。” 耶律硕眸子一沉,“他们要夺回北境失地?青云城内驻扎祁军仅有十万,再加上虎啸军也不足十一万,他们哪有多余兵力去攻打失地?” “有人亲自率兵攻打,仅带了三万精兵,已经将失地收回近半。” “何人?” “抚远大将军,容宵。” 耶律硕笑了,“是他,怪不得…” “容宵本该在南境,如今出现在这里,看来这一局,我们失算了。” 耶律硕神情慵懒,“无所谓,原本此行就没打算真攻打祁国,如今三国相安无事,之后就好办了。” 千凌羽同走过来的鬼修吩咐了几句,随即转头,“带上他,我们离开!” 耶律硕望向萧清,“乖点,我就不会动你,走吧。”揽住他,身子一提跃向旁边的马背上。勒住缰绳,忽然身子一僵。 千凌羽翻身上马,耳边忽然传来利器划过的声音,身体猛地后仰,三片薄刀贴着他鼻尖闪过,直接插进了旁边的副官脖子上! 血丝飙出好远,那副官‘噗通’一声摔下了马! 所有人瞬间抽出了兵器,齐刷刷指向对面。中间的马背上,少年袖角翻飞,一手卡住耶律硕的脖子,一手薄刀指着他胸口,冷冷望向这边,“多谢三皇子盛情相约,只是恕萧某无法遵行,今日就此别过!” 话罢,炸裂声传来,周围瞬间被黑烟弥漫,刺鼻的气味让夷军忍不住大咳!须臾,待黑烟尽散,中间早已没了萧清耶律硕的身影。 千凌羽脸色阴沉,中了耶律硕的软骨散,他怎么会有力气逃脱? “殿下!怎么办?” “追!一定要将他们追回来!”千凌羽望着萧清消失的方向,目光冰凉。 ** 萧清策马狂奔,头也不回。两边是不断后退的松林,大雪纷飞,却未来得及停留片刻,便已消融。胯下的马仿佛雪影中的一道光,在林中疾驰而去! 身上无力之感逐渐散去,手脚也有了力气。四周风雪大作,纷乱迷人眼。 “为何帮我?”萧清忽然开口,问向背后的男人。 耶律硕笑的慵懒,“我向来随心情行事,帮你也只是一时兴起。若阿清想感恩,不如…亲我一口怎样?”邪佞的声音凑到耳边,手也揽上了萧清的腰。 “嘶…”耶律硕手上一痛,萧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再动手动脚,就不止一道伤疤的事了。” 耶律硕讪讪收回手,望着手背上的口子,轻笑,“小家伙爪子还真利…”坐在马背上,开始处理被萧清划出血的伤口。 身后的人沉默下来,萧清也不再开口,四周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萧清眉头紧皱,这男人之前喂给她的,是解药!为什么?故意说出那些话让她误会,却趁别人不注意,喂给她解药,帮她逃脱!这太不像他作风了! 在地宫中,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昏迷,而且还曾与他们分开过,他却告诉千凌羽不曾离开过,这是为何?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萧清开口。 男子略带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做任何事,难道都必须要有目的才行么?” 萧清沉默,耶律硕也不再开口,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对于耶律硕这心血来潮的举动,萧清很疑惑。但究竟是何原因,他不想深究,“我会在前面放下你,如何回去,相信二王子自有办法!” 传信的苍无不会仅有一只,何况,千凌羽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他。 “阿清。”忽然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他们追来了!” 萧清眸子一凛,接着就听见后方传来阵阵马蹄声,须臾,大片的夷军出现了。不断有乱箭朝他们射来,萧清大喝一声,催马朝林外冲去! 外面亮光越来越强,胯下的马一个猛跃,终于冲出林子,身后夷军也追了出来,分成三队进行包围上来。 忽然马背上的萧清一惊,猛勒缰绳,胯下的马仰天长鸣,整个身子立了起来,将背上两人直直甩了出去! “吁——!”身后大军齐齐勒马停下,望着眼前的景象,冷冷抽气。 前方是一处悬崖,仿佛用巨斧从中间劈开一般,出现一道十丈宽的深渊。四周一片雪白,光秃秃什么都没有。从上往下望去,雪雾弥漫,深不见底。 这里竟然有一处悬崖!若方才没有及时勒马,萧清此刻恐怕已经葬身崖底! “前方已经没路了,萧督军,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吧!”千凌羽骑马缓缓走出,望着对面萧清开口道。 萧清挟着旁边的耶律硕,冷冷望着前方的鬼夷大军,不说话。 “真是运气不佳…”耶律硕挑了挑眉,望向身旁的人,勾了勾唇,“…要我帮你么?” 萧清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前方,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耶律硕轻笑,忽然凑到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见萧清神色骤变,猛地转头望向他。 千凌羽眉宇微蹙,心中疑惑是何事让那一向淡定的人神色大变。 “铮——!”忽然一道高阔的琴声飘忽传来,冲破漫天雪包裹的悬壁,直上云霄!声起瞬间,空气都仿佛凝滞,似进入了某种诡异空间。 众人循声望去,终于在远处那凸起的高高悬壁上,找到了声源。 漫天飞雪中,那人只身独坐于悬壁上。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银袍,黑发如瀑长长拖曳在地,明明是那么柔软之物,却让人感觉出一种隐于万千幽谷中的肃杀之气。 那抹背影,似天峦一峰,高耸于万物之间。无意中抬起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肌肤,那颜色,耀眼,苍白,仿佛没有血气之物,诡谲冰凉。 空气瞬间凝固,天地间只余下飘忽零散的琴声,忽高忽低,随意散漫。明明是不成调的琴音,却在那人轻轻拨弄下,给人一种凌虐杀戮的诡异感。 站在悬壁前的萧清恰好能看见遮在那人脸上的半边银面,线条流畅的下颌,那修长的脖颈晶莹玉润,宛如冰晶。银袍下露出白的没有血色的肌肤,白莹剔透,男女难辨。 蓦地,琴声戛然而止。那抹身影忽然转过头来,银面下的目光直直对上萧清! 那一瞬间,萧清仿佛如坠冰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灰暗得没有一丝光亮,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如同永远静寂无波的死海,冰冷,绝迹,阴暗。被那双眸子锁定瞬间,仿佛整个身子都被抽空,僵硬如木偶,无法动弹! 萧清浑身冰冷,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般,无法呼吸。双眼直直望进那抹灰暗中,如同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移不开眼。 脑海中拼命保持清醒,抗拒那如泰山之重的威压,额头上滑出细密的汗珠,打湿她的头发! 银袍翻舞,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万籁俱静中,却见那人忽然勾出一抹慑人笑意,朝萧清轻轻招手,“过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双生姐妹 声音出现瞬间,周遭一切都仿佛安静下来,只剩那道让如泣似诉,冰盈诡魅的声音。宛如坐立于冥岸之主,冰寒,蔑视一切,透着虚无的空灵。 而这声音似乎带着魔力,萧清还未细想,身体就不由自主朝他走去!一步,一步,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朝那抹银色身影一点点靠近。 如此寒冷的天,萧清却颈冒虚汗。在万千夷军眼前,他一步步走向绝壁,却无一人开口阻止。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独影只形。 不!快听下!不要再靠近! 只是一眼的接触,就让萧清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不,应该说是恐惧。 这个人,不能接近,一旦靠近,就有坠入万丈深渊之险,她会尸骨无存。 快停下,停下来! 萧清双眸陡然一震,牙齿狠狠咬上舌尖,刺痛传来,身体总算恢复行动!想也不想直接转身,猛地跃下绝壁! 忽然腰间被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揽住,将他轻飘飘扯了回去,后背瞬间贴上一具冰凉的身体。 “小家伙跑什么?”耳边传来那人空灵的声音,冰凉的气息让萧清后颈起了一层细小疙瘩。 未等萧清回神,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她整个身体已经落入那人怀中!萧清拼命咬牙,才压抑住脱口而出的惊呼! 揽着她的明显是一具男人的身体!这么近的距离,男子的温度,声音,气息,都让她无所遁形!只是这样,身子就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冷?”男子俯下头,洁白的手指贴上她的脸,“还是害怕?” 萧清垂下的睫羽轻颤,唇角紧紧抿着。 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大雪弥漫,落在绝壁上两个相拥的人身上,仿佛一幅画般,唯美动人。只是其中暗藏的惊险,却无人能体会。 千凌羽望着绝壁上的男子,眸中掀起层层惊疑,还有探究。 他…是谁? “你是何人?快将你手上的人交出来!”千凌羽身后兵士见银袍男子竟捉走他们追捕的人,还对他们视若无睹,立即开口厉喝。只是回应他的,却是漫天风雪声,绝壁上的人影连动作都未改变一下。 “大胆…”那人还欲开口,千凌羽制止了他,直接翻身下马,缓缓上前几步,“在下千凌羽,请问阁下是何人?” 这男人周身的气势,面对万千兵马毫不变色的淡定,还有一举一动散发出的慑人气息,绝非普通人!放眼整个九州,能与之相较的,寥寥无几!就连他,在那人出声瞬间,心神也震动几分。 拥有这般气势的人,究竟是谁?! 千凌羽脑海中不断闪过可能的人,却都被他一一否决。 在千凌羽心绪不停时,绝壁上总算传来了声音,“鬼夷三皇子?” 千凌羽眸子一紧,“正是,请问阁下是…?” “你身后的人出自幽冥殿?”虽是问句,语气中却不带疑惑。 男子淡淡一言,却让千凌羽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阁下是凌羽旧识?” “呵…”幽幽的空魅笑声在四周回荡,在众人未回神之际,忽的一道气风闪过,直接打在了千凌羽膝盖上! “砰——!”千凌羽直直跪到雪地上,这一幕,让其身后上千将士大怒,“刷——!”齐齐抽出兵器,指向男子! “大胆!竟敢对殿下无礼?!”鬼修大怒,身子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朝绝壁上的男子刺去! 回来…”千凌羽刚想阻止,忽然风雪中两道身影飘忽闪过,快得根本不给众人反应机会,随即一声惨叫冲出! 鬼修摔到地上,来回翻滚,握剑的右臂齐齐被削断,那不断飙出的血染透了身下大片的雪。 “竟敢对主子出手,哼,不自量力。”忽然一道俏皮的女声传来。 “絮儿,你太冲动了。主子最讨厌有人扰他清净,你该将他舌头先拔掉,再斩他胳膊,这样他就发不出声音了。”又一道女声冷冷开口。 众人望去,只见鬼修面前站着两个绝美女子,长相一模一样,雪肌莹润,容颜倾城。只是一个黄衣,一个蓝衣,眉宇间一个娇俏,一个冰冷,很明显是对双生花。 只是在绝世的容颜下,口中却如家常般说着拔舌削臂的话,无不让人感到惊悚。 “姐姐,这不能怪我,谁让这人不长眼,竟然拿剑指着主子,絮儿一时气愤,就…”那就絮儿的黄衣女子嘟了嘟嘴,一脸委屈之相。 “以后记住教训,下次再犯,小心堂主罚你。”蓝衣女子面上仿佛涂了一层冰墙,从头到尾没一丝波动。 “知道啦!”絮儿吐了吐舌头,可爱地很,随即拧了拧眉,望向地上痛得挣扎的鬼修,“那现在还要拔掉他舌头么?” 蓝衣女子冷冷道,“叨扰了主子的清净,自然要拔!” 絮儿二话不说,拔出腰间匕首,朝鬼修面门刺去! “住手——!”蓦地百名鬼煞腾空跃起,地上被斩断胳膊的鬼修让他们大怒,想也未想百道剑光袭向两人! “哎呀,好多人啊…”絮儿闪身躲过一道剑光,悠悠跃到旁边。 “谁让你慢吞吞的,才让这些杂碎钻了空隙。”蓝衣女子抱剑立在一旁,冷冷地毒舌。 “那现在怎么办?”絮儿瘪嘴。 “凡是打扰主子清净的,全部杀无赦!”蓝衣女子冷冷开口,“快点将他们解决了,别扰了主子的清净。” 说着两人已缓缓抽出长剑,剑尖点地,望着迅速袭来的百名鬼煞,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 “怎么回事?”百煞诧异,蓦地停下来环顾四周,神情警惕。 忽然一道血光飙出,打破空气的沉静。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鬼煞脖子发出诡异的咯吱声,在其余百煞震惊下,轰然倒地! 冷冷的抽气声响起! 只是还未等众人回神,又相继有两人倒在地上!脖子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切口整齐,连长度都一模一样! 百煞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了一股俱意,面对这毫无悬念的压迫力量,他们竟然无从反抗! 他们到底是谁?! 只是死神未给他们探寻的机会,接下来,这里完全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无声无息,死神的镰刀快得根本不给他们发出声音的机会。就连最后一刻的倒地声,都被掩盖在簌簌风雪中! 绝壁上的萧清就算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但随着风雪飘来的浓重血腥气,也猜出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既然知道千凌羽的身份,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屠杀他的人,是根本不在意?还是有所倚仗?他究竟什么来头?来到这的目的又是什么?捉住她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无论是什么,她若想从这人手中逃脱,恐怕没那么容易。 萧清睫羽轻颤,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冷。为了不让意识涣散,袖下的指尖不断收紧,用疼痛来保持头脑清醒。 忽然,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男子拉起她紧握的手,萧清这才发现,男子的指甲竟泛着浓浓的黑! 漆黑的指甲,苍白的手指。黑与白的交织,透出一种魔魅的诱惑。白的耀眼的手腕上,是一串漆黑蝶骨,魅人的花纹,精巧的设计,忽然天成得仿佛在他肌肤上飞舞。 那漆黑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萧清掌心上的伤口,力度轻柔,却让萧清有种像嗜血魔物在舔舐她伤口的感觉。下意识抽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握住! 萧清抬眸,一眼就对上了那双慑人的眸子! “阁下究竟想做什么?若萧清打扰了阁下的清净,我在此向你赔不是了,只是萧清还有要事,需尽快离开,阁下能够放行?” 男子银白的面具无一丝花纹,这么近的距离,萧清才发现男子眸子深处,竟透着一丝妖娆的暗红,却在下一秒,转瞬即逝! 萧清漆黑的眸子闪过幽光,方才绝不是她眼花!这个男人,瞳孔颜色竟然会变化! “真是漂亮的眸子…”男子忽然抬手,抚上萧清的眼睑,“这么干净,清亮,让人有种想让它染上色彩的欲望…” 萧清头冒冷汗,眼睑上的触觉让她浑身发冷。 “萧清一介草莽,在乱世中沉浮,追逐名利,阁下所说的干净,应该与萧某搭不上边吧?” “呵…一介草莽?那你说说,这世上,你想得到什么?”男子淡淡的声音传来,语气自然得仿佛在与萧清聊家常。 萧清避开男子的视线,“金钱,名利,权势。凡是世人渴望的,萧某自然也想得到。” “小东西,说谎。”淡淡的亲昵语气,却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压迫,让萧清胸口一窒。 “萧清为何要说谎?我也不过是凡尘一粟,有着正常人该有的欲望。当得到无上的权利和名声,那种俯视众生的感觉不正是世人所追寻的么?萧清自然不例外。” 她垂下的眸子平静无波,忽然下巴男子轻轻抬起,再次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说得好,但若你真的想要这些,你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萧清眸光微闪,“阁下这是何意?” 男子缓缓凑近,冰凉的气息在萧清耳侧轻启,“既然能从封氏一族设下的迷天幻境中出来,你想要的,自然不是这些。” 萧清身子一震,双眸厉光似剑! 他,究竟是谁?! ------题外话------ 亲们猜到这个人是谁了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逃 “阁下想说什么?”萧清目光一瞬不瞬。 “幽。” “什么?” “叫我幽。”男子轻轻勾唇,声音低柔缱卷。 萧清眸光闪烁,“看来幽阁下也对轩辕氏的秘宝感兴趣,只是萧某对此事知之甚少,阁下应该是问错人了。” “呵…”男子胸口微微震动,带着磁性的笑声幽幽传出,“小家伙还真是,那你觉得我应该找谁呢?” “下去轩辕地宫的人并非萧某一个,幽阁下何必为难我?” “确实如此,只是你能找到轩辕氏秘宝这点,我确定无疑。” “阁下为何这般确定?” 男子轻轻扫过她身上的落雪,却并未回答。萧清眼眸微沉,脑中无数思绪闪过,一种猜测从她心中涌出。 难道,此人知道破军… 直到背后一道娇俏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她才回神,“主子,已经清理完毕,絮儿做得不错吧?” “你轻功确实大有进步,只是出剑的速度还是跟之前一样慢得很,这还叫不错?”旁边冰冷女立即出声反驳她。 “姐姐!”叫絮儿的女孩不依了,抿着嘴一脸委屈相。 “你们究竟是何人?”千凌羽脸上的从容再也不见,此刻是阴寒至极。望着面前满地的断壁残骸,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心中升起。 那是跟随他数年的幽冥鬼煞,就这样片刻功夫就被人屠戮殆尽,真当他的谨慎是好欺? “看来无需与你们废话了,今日尔等屠我下属之仇,我绝不轻饶!”千凌羽站了起来,缓缓拔出佩剑,目露杀光,“不管你们是何来头,今日本殿让你们有去无回!” 他身后鬼夷大军肃穆以待,箭矢齐齐指向这边! 气氛一触即发! “愚钝鲁莽,不堪一击。这就是你培育出的幽冥鬼煞?”忽然男子空灵的声音传来,千凌羽目光一转,坐在绝壁上的男子已经不知何时落在众人面前。 一袭银袍翻舞,袖口间是神秘的黑翎花纹,男子独立在漫天风雪下,银面下只是淡淡一瞥,就有种让人如坠冰窖的震慑感!这种威慑,仿佛是面临千军万马,风驰电掣! “你究竟是谁?!”千凌羽紧紧盯着他,不动分毫。 “十几年未见,你倒一点长进都没有,竟训练出这么一堆废物,还真是令我失望啊,羽儿…”男子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只是此话一出,却见对面千凌羽忽然脸色大变! 是诧异,震惊,不敢置信!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无数情绪从他脸上迅速闪过,过了许久,才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接下来出现的一幕,不仅鬼夷众将,就连远处的耶律硕都半天未回神! 千凌羽一步步走到男子面前,面容在大雪中逐渐模糊,他忽然单膝跪地,抬起右手高举头顶,“羽儿,拜见…幽皇兄!”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滞! 地上的鬼修眼眸大睁,似想到了什么般,脸色忽青忽白,想起男子身上慑人的气息,还有那两个女子诡谲的身手,终于明白面前的人是谁了! 被千凌羽称为‘皇兄’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鬼夷国消失已久的大皇子,十三年前名震天下的冥王军统帅,幽冥殿真正的主人! ——幽主! “属下参见幽主!”鬼修慌忙起身跪地,头深深垂下! “铿锵”身后是数道兵器坠地的声音,恐怕在场所有鬼夷军没有一人不知鬼夷大皇子,传说中幽主的名号,只是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畏惧依旧未减分毫。 所有鬼夷将士通通跪下,漫天风雪下,那道银色身影独立在千军面前,宛如冥君再临。 “嗤,一群废物有什么资格叫主子的名号?笑死人了!”一旁的絮儿冷哼。 “絮儿…”蓝衣女子出声警告。 “本来就是嘛…”絮儿小声嘀咕,虽是小声,地上的鬼修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忿忿,但却并未出声。 谁能想到,他们引以为豪的幽冥鬼煞,在这两个女子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千凌羽跪在地上,右手伸至头顶,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身体愈发僵硬时,终于一抹冰凉触感轻轻滑过他掌心。 千凌羽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这是鬼夷最高的,且最神圣的礼节。象征着忠诚,绝不背叛! 仅仅一瞬间的相触,那抹冰凉就已离开,“起来吧。”男子淡淡开口,千凌羽缓缓站了起来,睫羽轻抬打量面前的男子。 为何方才他没有想到,那人始终带着的银色面具,身手高超的手下,还有对幽冥殿的了解和那股慑人气势… 他早该想到! “许久不见,羽儿,你已经长那么大了。”男子手指轻轻抚摸千凌羽的头,唇瓣轻勾,慑人的气息一瞬间消于无形。 “皇兄,您终于回来了…”千凌羽还记得孩时这个人就经常抚摸他的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瞬间回到孩童时代,那时的自己和现在一样,一心崇拜着面前这人。 “恩,过了那么多年,也该回来了。”男子淡淡道。 “父皇一直很想念您,知道您回来,肯定很高兴!”千凌羽语气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敬,让绝壁上的萧清诧异。 这个人,就是幽冥殿真正的掌权者! 只是他为何忽然出现在这?已经销声匿迹十几年的人,为何会忽然以这种方式出现?他又是为何这么巧出现在她被劫持的路口! 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此刻的处境,堪忧。她可不会天真得认为,这个男人,还有上前鬼夷大军会就此放过她。 就在萧清忧心忡忡之时,身边传来一声异动。她眸子一转,就对上耶律硕暗含深意的目光。 萧清垂眼,当看到不远处的东西时,瞬间了然于心。眸光微闪,便有了决断。目光扫过背对他的男子,身子似灵敏的豹,瞬间蹬地而起! 快如闪电,抓起地上的东西跃了下去! “咻——铿!”一道剑光瞬间扎在他面前,萧清的身体硬是在空中转了一圈,退了回来!望着离她脚尖不足三寸的剑,萧清眼眸一沉。还好躲得快,不然这剑现在插的地方,就是她的腿了! 那边的蓝衣女子朝她不屑冷哼,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若她再不老实,就斩断她的腿! 萧清淡淡扫了她一眼,伸手直接拔出插在绝壁上的剑,来回扫过。 做工精致,剑刃锋利无比,确实是把好剑。虽不能与破军相比,却也是当世罕见的宝物。 萧清嘴角轻扬,瞥了眼对面的蓝衣女子,在女子略微诧异的眼神下,直接一挥手将它扔下了悬崖! “你…!”蓝衣女子一闪身,五指朝萧清脖子抓去!忽然一个影子闪过,直接截住蓝衣女子的攻击,“走!”耶律硕大喝,缠住那蓝衣女子,萧清拧眉,转身跃下绝壁。 “抓住他——!”千凌羽的声音刚出,忽然四周有烟雾瞬间炸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随风四散开来,鬼夷士兵开始觉得浑身发软,一个个倒了下去! “小心有毒!”迅速察觉出烟雾的问题,鬼夷将士连连后退捂住口鼻。层层烟雾中,一抹身影迅速穿过,悄无声息朝大军后方奔去! “快走!”拜托蓝衣女子的耶律硕一把抓住萧清肩膀,跃向旁边的马背上!厉喝一声,马蹄一扬便奔了出去! “再坚持一下,别呼吸,马上就冲出去了!”萧清耳边传来耶律硕的声音,随即口中被塞进一颗清凉的药丸,“含着,以防万一。抓紧我!” 口中传来丝丝凉气,驱散方才不慎吸入的毒烟,手牢牢拽住前面的人,屏息静气。胯下的马驮着两人,迅速绕过四周拦路的鬼夷军,前方烟雾渐散,战马嘶鸣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冲出来了…阿清?!”耶律硕话未落,忽然身后一空,转头就看见萧清被一条锁链缠住,拖了回去!耶律硕猛勒缰绳,想也不想扑了回来,却还是抓个空! “阿清——!” 萧清被重新拖进烟雾中,一咬牙袖中银丝瞬间飞出,钉在树上!被向后拖去的身体立刻停住,她一手抓住银丝,另一手薄刀飞出,狠狠朝腰间锁链砍去! “咔嚓!”薄刀断裂,而腰上的锁链却纹丝未动,强烈的冲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萧清咬牙,低头才发现那不是锁链,而是一条漆黑的蝶形扣爪,不知是用何材质制成,连她的玄铁薄刀都无法撼动分毫! “阿清!”耶律硕折身,就看到被拉锯在中央的萧清,“坚持住!”想办法将背扣爪缚住的萧清往外扯,可那钩爪像活得般,随着他的的动作越收越紧,勒得萧清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这东西…越收越紧了。”萧清艰难开口,感觉嘴里的凉气也在一点点消散,推了推旁边的男子,“你,走吧…之前种种,我们…” “你别想跟我撇清关系!”耶律硕又往萧清嘴里塞进一颗药丸,却被她躲了过去,“不用,毒气已经吸进去了…”身体内逐渐流失的力气提醒他,药效已过,毒素已渗入她体内。就算用药,也无济于事。 “那也给我含着!”耶律硕霸道扭过她的头,将药塞进她嘴里。拽住钩爪减少其拉力,另一手搂住萧清,“我会救你,药丸能驱散一些你吸入的毒气,你若敢睡过去,我就在这扒光你!你若不信,那就试试!” 第二百九十五章 暴虐 蓦地脖颈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 萧清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悲哀,堕入深渊的恶魔,永无光明。这样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与死有何区别?。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杀戮,而是有人将杀戮当成一场娱乐,一场游戏。从心底深处享受,沉迷着,将它当成空气,如影随形! 萧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双眼么?能有这样眸子的人简直是这世界的魔,异类! 是属于最黑暗,腐朽的深渊!没有感情,没有波动,只有杀戮,毁灭一切的快感! 那双眼,仿佛一切罪恶的源泉! 那双深瞳似浸染了世间无数杀戮,血腥,犹如地狱归来的亡灵,阴佞邪恶。 不再如之前那般内敛,虚无,仿佛是被惹怒的凶兽,完全撕去表面的伪装,身上的杀气肆无忌惮,宛如暴雨!再无之前一丝温和! 一把扯住萧清的头发拽起,冰凉的手攥住她的下巴。萧清抬眼,就对上那狂躁的,暴虐的眼! “有意思…”男子低喃。 咧了咧嘴角,脸上出现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某种野生动物般,凌厉,倔强的,就算面对再强的敌人,也绝不屈服。 萧清身子一僵,却紧紧咬住唇角,不发出声音。艰难撑开眼皮,男子光洁莹润的下巴映入眼帘。修长的脖颈上,一道血红口子赫然清晰! 额头上的血滑下,迷糊了她的视线。朦胧中,银黑袍角伴着纷扬白雪翻飞若舞,缓缓映入眼帘。男子缓缓蹲下,拨开黏在萧清额头上的血,手指划过脸侧的伤口,随即轻轻按了下去! 风刃,终于停止。 萧清浑身都在痛,似无数条火舌流窜,辣辣的疼。不断流出的血液让他力气全无,甚至连薄刀都攥不稳。眼前阵阵黑雾,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被汗水浸湿的双眼逐渐看不清远处少年的身影,却能听到一道道利刃划破她身体的声音,心中的焦灼似烈火要将他焚烧! 耶律硕怒火重重,拼命要突出双生姐妹的包围,只是担心则乱,手上动作已经没了章法,没一会就被刺了一剑,晃悠悠跪倒在地! 全都不是致命伤,却都是让人疼痛万分,不至于迅速死掉的伤!这根本就是那男人在故意折磨萧清! “阿清——!”声音都有着不易察觉的惊慌,眼睁睁看着一道道血痕在萧清身上划出!脸颊,脖颈,手腕,腿上全都是道道血印,衣衫破烂,汨汨的血染透整个衣衫! 忽然手腕一痛,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快得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耳边细小风声传来,接着又一道血痕在他脸侧划出,那血痕看得旁边的耶律硕触目惊心! 是毒发作了么?不,不对,是那男人的杀气! 立在原地的萧清手指微紧,身体紧绷。觉得周围空气越发稀薄。仿若被抽干般,让她难以呼吸。 女子莫名的话方落,耶律硕神色一紧猛地转头,就看到原本站在那的男子忽然消失无踪,仿佛一抹青烟,完全没了痕迹! “我是说,糟的人,是他。” “哼,确实糟了,他可不是会任人宰割的性格。”耶律硕唇角轻勾,望着远处那抹纤瘦身影,眸中笑意闪过。 “这下,糟了…”蓝衣女子喃喃。 怪不得主子会被伤到! “主子!”絮儿和蓝衣女子惊呼,“咻——!”银光在空中折回,重回萧清手中。絮儿望去,少年手中的薄刀下缠着丝线,似乎做了特别处理,一眼望去,根本察觉不出! “咦?”男子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下颌微仰,一道银光从他脖颈间划过,留下一道淡淡血印。 男子抬眼,朝上方的萧清微微一笑,带着丝顽劣,却让人莫名发寒。萧清眸子黑如曜石,苍白的指尖微动,银光疾驰闪过,瞬间划破空气! 千玄幽低笑,身子未动,当薄刀近身一寸至极,却蓦地停住!仿佛世间都静止般,在那漆黑墨蔲的修长手指轻轻一点后,蓦地坠地! 萧清腹部被勒得生疼,眼前一阵晕眩,当听到‘铿’地脆响后,紧闭的双眸蓦地睁开,凛冽生寒!腰间的钩爪已经收回,得到自由的身子陡然一转,撑地瞬间腾起,手指一动,两道银光朝下方男子射去! 耶律硕大喝,蹬地而出!面前一黄一蓝两道人影瞬息闪过,截住他的路!耶律硕瞪着前方,目光焦灼! “呵…”烟雾中传来男子空灵的笑声,接着一道气风,轻易便将烟雾吹散!周围景象瞬间清晰,忽然空气一动,在耶律硕未反应过来之际,萧清就被从他怀里扯飞出去! 简单却直接的心理战,那个男人,很擅长玩弄人心! 给她留下希望,却隐在某个地方看她做最后挣扎,当她拼劲全力却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时再收网,到时不仅身体,恐怕连再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了。 眼睑微垂,迅速将脑海中的思绪抛开,望向他,“别白费力气了,这东西挣不开。”钩爪上那熟悉的蝶形纹骨,让萧清明白此物的归属人。腰间的力道一直保持与她的均衡,这表示,使用此物的人根本就是在耍她! 其实,面前这人有时候也挺好懂。若不是他们遇见时的立场和时间不对,或许… 望着男子被湿汗打透的侧脸,萧清勾了勾唇。 第二百九十六章 熟悉的怀抱 冲在最前方的男子手中长戟一投,直直刺入一鬼夷兵士胸口!喝马长啸,一声令下,所有虎啸军将夷军重重包围起来,端木陵一身铠甲,长戟立于身侧,望向这边,“三皇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千凌羽嗤笑,“想让本殿束手就擒,你还不够格!就凭你们区区几千人马,你以为能困得住我?” “三皇子尽管试试。”端木陵战戟指向前方,目光缓缓落到被银袍男子勒着脖子的萧清身上,身子刚要动,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虽然那个银袍男子背对着他,但那一身弑虐杀气,让人生寒。端木陵却仍有种直觉,若惹恼这人,可能会殃及萧清性命,思虑再三,只得立于原地,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对面的郝猛和小清就没那么冷静了。 当看到萧清满身是血,衣衫破烂得出现在眼前时,胸口的怒火瞬间冲破理智,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前面的万丈深渊,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你们疯了!前面是悬崖!跳下去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冷静点!”俞筱武良纷拦住他们,“现在形势不明,贸然冲过去不仅救不了督军,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二清子被人那么欺负,你让俺怎么能冷静?冷静个屁,去他奶奶的,敢动俺家二清子,俺跟他拼了!”郝猛这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拼命挣扎着要冲出去! 小清双目猩红,一句话未说抽出腰间的绳索,按下一块凸起,“啪嚓”一声带着钩爪的绳子射进对面绝壁!将这一边固定在石块上,小清一跃跳上郝猛背上! “你们做什么?!别乱来!”武良大惊,只是话未落,就见郝猛背着小清毫不犹豫跃下悬崖! “回来——!”所有人惊呼,眼睁睁看着郝猛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一兜,脚点绳索,再次跃起,在万丈高的空中来回起伏!身姿矫健,宛如大鹏展翅,却看得人胆战心惊! 呼呼的大风吹刮着,让深渊上的绳索来回晃荡,空中的郝猛身子再次下落,却不小心踩空,身子一颠直直朝下方坠去!就在俞筱武良心脏都要跳出来时,只见背上的小清身子一扭,双腿瞬间盘住绳子,以倒挂金钩之态一把拽住了下落的郝猛! 两人以倒立的模样在高空上被大风吹得来回晃动,那惊现模样看得在场众人连连抽气! 这两人,简直疯了! 萧清看着在空中摇摆的两人,一口气瞬间提起,不上不下,这俩混蛋在想什么?!不要命了?! “是你的人?”耳畔传来男子的声音,却让萧清背脊莫名一凉,“你…”望着男子邪笑的唇角,萧清心底瞬间沉入谷底! “你说,让他们在你面前掉下去,你会是何反应?” 萧清双眸大惊,惶恐一闪而过,“不…”死死扒住他的手腕挣扎,却仿佛蚍蜉撼树,无法动摇分毫! “就是这表情…我想看的就是你恐惧的样子,呵…原来让你害怕,这么简单…” 望着男子明明在笑,却残虐的双眸,萧清指尖都在颤抖!是恐惧,还是愤怒,她分不清。身体内血液通通涌入胸口,一股气流在体内乱窜,越来越快,宛如惊涛骇浪,瞬间冲体而出! 浅浅的幽蓝光晕包裹住萧清身体,气流旋转,宛如浴火重生!萧清觉得整个身子在发烫,一股火从胸口冲出,手握成拳,想也未想便朝男子面门袭去! 拳风凛凛,瞬间划破空气!千玄幽头一偏,拳风贴着他耳畔而过,“咔嚓”面具边缘裂开一道口子。 萧清身子不停,手中银丝瞬间闪过,圈住空中的郝猛,向上一扯,大喊,“快上去!” 郝猛身子被一带,重新跃到绳索上,捞起倒挂着的小清,跃到了这边! 郝猛和小清未来及喘气,目光望着萧清的方向后,脸上忽然露出惊恐,“二清子——!” 话落,萧清就感觉后背剧痛,接着腰上一紧,头发就被人狠狠扯住! “咳…!”重重咳出一口血,萧清眼前天旋地转,阵阵发黑。 “好,竟能伤我两次,很好…”男子气息宛如暴怒的凶兽,似要毁灭一切!萧清双眸骤抬,凛冽犀利,毫不退让! 黑瞳在浅蓝光晕折射下,泛出幽蓝光泽,怒火将那双深眸渲染得更加炫亮,宛如辰星!手腕一转,薄刀瞬间刺出! 千玄幽眼眸一暗,“看来你还没学到教训。” 蓦地“咔嚓”一声,萧清手腕整个被男子折断,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 “二哥——!” “你竟敢——!”郝猛小清爆喝,想也不想冲了过来! “别过来…!”萧清能察觉身边男子狂烈的杀气,想阻止两人靠近,而此刻处于暴怒中的两人早就什么都不进去! “好胆量。”男子话落,长袖轻摆,两道风刃瞬间冲出,狠狠打在郝猛小清身上,两人似断线的风筝摔落在地! “住手…”萧清气息微弱,眼睁睁看着一篮一黄两道身影落到两人跟前,剑搭在了他们脖子上。 郝猛和小清原本身上就带着伤,再加上长时间不眠不休的颠簸,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又加上方才被气风击中,现在几乎是强弩之末,一动不能动。 “很担心他们?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人早就被我送下地狱,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男子苍白的指尖一点点靠近,宛如恶魔枷锁。 “不说话么?那…杀了他们如何?” 萧清眼睛唰地睁开,幽凉冰寒,“若你敢动他们,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杀了你!” 那眸子深如幽潭,漆黑得似要将人吸进去。 男子双眼微闪,抬手不由抚上那双眼睛,“不然…将这双眼睛给我,我便放了他们,如何?” “痴心妄想!二清子别听他的!呜…”郝猛挣扎着起身,却被旁边的蓝衣女子一脚踢中,重重跌到地上! “只是一双眼睛,给了我,我便放他们所有人离开,若你不答应,我就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怎么样?”男子的声音仿佛恶魔呢喃,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知道他身份的人,丝毫不会怀疑男子的能力。就凭他是那个传说中令天下人胆寒的幽主! 端木陵,及对面的俞筱武良等人全都蓄势待发,只待时机一到冲上去!只是萧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脸色大变。 “好,若你想要,那就拿走吧。”少年淡淡的声音在空阔的悬壁回响。 千玄幽眼眸一顿,双眼微眯。 “人的眼球在剖离身体后,若不能用合适的温度和仪器保存,只会变质腐烂。就算你能完好保存,死物就是死物,没有任何观赏价值。只是,若幽主殿下有搜集器官的嗜好,萧某愿意将这双眼奉上。但那种骗人的话,还是省省吧。” 说完这几句,萧清就觉得眼前眩晕阵阵,“你想听到的,不是我的答案,而是想看到我生出希望后又被打碎的绝望。在选择中挣扎,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别人,人性是自私的,你想看到我为了生而暴露丑陋一面后,仅剩的一条生路也被你阻截后那种生不如死的模样,对么?” “你想要的这双眼睛,在离开我之后,与其他人的有何区别?”萧清将眼睛又凑近男子一分,“若你真想要,我给你便是。” 少年冷凝如水的眸子黑如曜石,直直与男子对视。 风雪纷飞,呼呼作响。 过了许久,男人忽然笑了。 那是透着肆意邪佞,发现有趣东西的满足。带着暴虐的,让人心惊的疯狂!随风飘荡在风雪中,宛如恶灵诅咒。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苍白手指一把扣住少年脖颈,眸子似千年寒冰,生不起一丝波澜,“把他带回去,其他人,杀。” 男子话落,天地间仿佛瞬间变色!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九道青影,宛如地狱使者,所过之处,血腥一片!无声无息,快得根本不给人反应机会! 穿梭于鬼夷,虎啸,祁军三阵之间的青影,尤过无人之境。仿佛像一具具屠戮机器,完全不分敌我,肆意杀虐! 漫天风雪下,是一场人间地狱! 就连身经百战的虎啸军也无丝毫反抗机会! 萧清眼前一片血红,满目疮痍。一具具倒下的尸体让她手指冰凉,当看到青影利刃逼近那两道熟悉身影时,绝望似洪水,将她从头淋到脚! 再也掩不住的恐惧和慌乱将他整个吞没!嘶吼出声! “住手——!” “轰——!”忽然一声巨响,地崩山裂!整个绝壁瞬间陷入一片雪雾当中!所有人都被骤然淹没,朦胧不清! 萧清眼前一片白雾,忽然鼻尖隐隐传来一道冰凉的幽雪气息,空气一动,接着身子就被揽进了一个熟悉怀抱中。 揽着她的力道轻柔得不可思议,却强势得不容置疑。 那一刻,萧清浑身颤抖。 短短几日,她经历了无数生死,都未曾动容。却在此刻,被那熟悉气息包拢时,尘封的心瞬间溃散。 ——原来,她竟是如此渴望这人的怀抱! 搂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只是却在微微颤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似要将她嵌入身体。耳畔传来男子熟悉的幽凉声音。 “清清…” 萧清从没想过,这世上能有一人的怀抱会让她这么安心。 原来,不知不觉这个人早已印入心中。 风雪依旧,漫天飞舞。 雪雾渐散,绝壁上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 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二十一个黑衣人,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悄无声息,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没有,却让人有种不可靠近的威压。那是将一切隐于无形的,身经百战的震慑。 而对面,九道青影与他们遥遥对峙。周围空气都似乎被这碰撞的气压扭曲变形,诡异莫名。 小清从雪堆中缓缓抬头,当看到一抹熟悉身影时惊呼,“是你!” 站在他前的人一袭黑袍,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黑雾,似游荡人间的魍魉,幽暗锋利。 “噬魂。”对面千凌羽幽幽开口,目光一转,当看到一处时,忽然一顿。 此刻悬壁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目光都望被站在绝壁上的那道身影吸引。 那是个一袭黑衫的男子,身影伫立在偏角一隅,墨黑长衫在风雪中猎猎飞舞,似卷起漫天星光。垂落耳后的黑发梭然飞扬,仿佛张开的巨大黑翼,鬼魅得没有一丝人气。 平凡的五官,让人转目就忘,无丝毫出奇。只是那双眼睛,却似世间最冷的寒冰。 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透着无边无垠的黑。瞳孔占据了大半个眼眸,此刻正泛着诡异的蓝,透出一种令人恐惧的美艳。而被那双瞳孔扫过的人仿佛如坠冰窖,心脏似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战栗不止! 这是…谁?! 千凌羽眸光一缩,疑惑从心口升起。 如此平凡的五官下,竟会有这般惊人的气势!他到底是何身份?转眼间就从皇兄手中将人带走,他的目的,是萧清? 悬崖旁的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般,呆呆望着那男子,一动不动。 “二哥——!”一声惊呼终于将沉静的气氛打破,所有人这才注意到男子怀中搂着的少年。 苍白的容颜,浑身血污,身上是道道伤痕,气息游离。点点血迹打在男子黑衫上,而环抱着他的男子手臂却未松分毫。 “清清…”低沉透着磁性的声音从男子口中传来,与那双眸子不同,竟透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浑浑噩噩中的萧清感觉有人不断在叫他的名字,接着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透着清幽的冰雪的气息在口中四散开来。须臾,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那双熟悉的深邃眸子。 即使五官变了,那双眼睛依旧没变。 尤其是在望着她时,隐在深处的那抹深沉,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就是这双眼睛,多少次从她脑海中出现,牢牢锁住她的视线。此刻,这双眼睛宛如暴风雨,丝毫不给她闪躲机会,一眼望进她最深处。 似乎要将她内心层层隐藏东西剖开,透着直率的,毫无掩饰的炽热,担忧,甚至还有…思念,都一一映入萧清眼中。 缓缓抬手,抚上男子眼眸,“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如此煞风景的一句话,恐怕也就只有萧清能说得出来。只是男子眼中的深邃未褪却分毫。 目光落到她白的无丝毫血色的脸上,直到那道血红的伤疤,眼中冰寒骤现。 “死不了…”萧清幽幽开口。 “闭嘴。”男子冷冷道,平淡的声调中隐藏的是浓浓的杀意。淡蓝的光晕浮现,源源不断的气流涌入萧清体内,明明是冰凉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回暖。 幽蓝的浅淡光晕包裹着他们,大雪纷纷扬扬洒落,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那么自然,贴切,宛如一幅优美画卷。 郝猛和小清欲上前,却被一旁的噬魂拦住。 “你干什么?二哥受伤了,要快点给他治疗!” 噬魂却一动未动,小清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郝猛拉住,“二清子没事,交给那人吧。” 郝猛虽不知他是谁,但从萧清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跟这人认识。既然这样,他只管安心对付眼前的敌人就行。 “你是谁?竟敢将我主子要的人掳走?”远处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絮儿的神情已没了之前的平静,目光直射对面的男人。 而回答她的却是呼呼的风声,远处的男人甚至连头都未抬,目光只容得下怀中一人。 絮儿眼中杀机闪过,手指微动,一根银针呼啸射出! “叮——!”黑影闪过,未出鞘的剑柄轻轻挡开银针,掉落在地。噬魂漆黑的面具反射寒光,身体忽的一闪,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黑刃已经出鞘! 一道剑光劈下,直直袭向那叫絮儿的女子。汹涌的剑气夹杂着浑厚的内力,卷起片片飞雪呼啸而来!絮儿一惊,连连后退,身旁蓝衣女子迅速闪身,握剑挡在袭来的剑气前! “姐姐!” 蓝衣女子感觉这股气流似灌了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忽然手中的剑在一点点龟裂,剑气奔涌,一下轰在她身上! 蓝衣女子身体瞬间飞出好远,絮儿惊呼,身影一闪便接住蓝衣女子,两人一同摔进雪地中! 仅仅一招,就将屠了百名鬼煞的蓝衣女子打败,这个人,究竟有多强! 千凌羽双眸微缩,望着一袭黑袍的男子,眼中杀机闪过。 “啪啪啪”忽然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万千人当中,只有那人神色始终不变,悠悠倚在绝壁上,静望眼前一幕。银面下的双眸直射对面黑衫男子,手腕上的漆黑蝶骨闪烁幽光。 “百闻不如一见啊…”此声一出,所有人下意识以为他是在说黑袍的噬魂,可他的目光却直直跃过噬魂,落在了后面黑衫男子身上。 萧清能清楚感觉到那道逼人的视线,带着侵略的,探究的。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风卷云涌,遮天蔽日! 明明是白昼,却给人一种暗夜降临的感觉!空气都被两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扭曲,宛如层层翻滚的漩涡,要将所有人都卷进去!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慑,心中忍不住战栗。他们身上凌驾万千人之上的睥睨气势,一举一动投出的王者威慑,让人忍不住臣服。 ------题外话------ 亲们,咱们男主出来啦啦啦啦,撒花鼓掌,留言,钻花,全部砸来!霍霍 t 第二百九十七章 昏厥 一人足矣,何况同时出现两人。 千凌羽双眼微眯,目光落在黑衫男子身上,若有所思。 “小东西,他就是你的倚仗?”千玄幽忽然目光一转,落到萧清身上,声音随风雪清晰传入她耳中。 萧清垂眸不语,感觉身子被一件披风罩住,她将头深深埋进男子怀里。 “呵…你舍我而选择他,着实有趣…”千玄幽话语透出一丝莫名,“不过,他的真面目,以后你见了会是何反应?我很期待呢…” 真面目?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口中所说的‘真面目’绝非真实容貌这么简单,他究竟想说什么? 萧清蹙眉,脑海中忽然闪过男人银发蓝眸的嗜血模样,身子不由一颤。 难道…? 搂住她身体的手臂微微收紧,耳畔传来男子幽凉的声音,“老实待着别动。” 熟悉的冰蓝气息一点点渗入体内,将她损伤的筋脉一点点恢复,身上的冰凉之感也一点点褪却。 萧清余光望向对面,这个人难道知道什么?以帝王的手段,绝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那千玄幽是如何知道的?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就在萧清心底闪过数道疑惑之时,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幽冥殿主,许久未见。” 一语道破对面男子的身份,而千玄幽却一点都不意外,“没想到你竟亲自前来,不过,时机刚好。幽刚回来就能遇上故人,实在不易。” 这两人果然是认识的! 萧清望着男子线条流畅的下颌,眸光闪烁。 “十几年未见,幽主现身此处,可是为了黑羽令?”元祁淡淡一出口,对面千凌羽就是一怔。 此人竟然知道黑羽令,而且还如此肆无忌惮就说出口,这股狂妄,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呵呵…这倒不假。此行我确实为了它,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千玄幽目光幽幽落在他怀中,“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他对我的吸引力可不下于黑羽啊。” 男子阴邪的目光清晰落到萧清身上,让她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羽令就在我手上,你若有本事,就来拿。” 此话一出,但凡知道黑羽令由来的人都忍不住抽了口气! 黑羽令在他手上?千凌羽诧异,以这男人的手段和本事,能拿到黑羽令他并不奇怪。但关键是他怎么拿到的!当时出现在地宫的人,他可是一清二楚! “黑羽令在你手中?”千玄幽双眼微眯,“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啊…先不论真假,如此开诚布公,就不怕步了轩辕一族的后尘?” “若尔等有这个本事。”淡淡一句,霸气毕现。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冷傲与生俱来,但却不是虚言。在背后支撑的,是高深莫测的手腕和心机。 千凌羽上前,“阁下还是慎言得好,若想袒护某人,这种方式…”忽然声音一顿,当看到对面男子手上的东西时,眼眸陡然大睁! 那是一块通体冰蓝的玉,此刻在男子修长的指尖散发着浅浅光晕。三片墨黑翎羽刻在玉身,仿佛与其融为一体,散发出圣洁光晕。 “那是…”千凌羽脸色微变,直直盯着男子手中的东西,不敢置信。 真的是黑羽令!与他从封氏一族口中得出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何况既然这人开口,他手中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以这男人的身份,恐怕根本不屑拿出一块假的来蒙蔽他们! 只是,若他手中拥有黑羽,为何这般轻易便拿了出来?难道他不怕想争夺黑羽的人找上他?还是这男人已狂妄到不可一世的地步?! 千凌羽眼中无数疑惑闪过,须臾,隐于无形,缓缓望着对面,心中已有了决断,“无论你所言真假,今日若想离开,就将你手中的东西留下。” 说着,手已经握上身侧的佩剑,目光望向对面那抹孤高身影,隐隐有汗渍从手心浸出。 气氛变得危险起来,所有夷兵与虎啸军隔空对峙,只待令下生死一搏! 九道靑影与二十一道黑影静立于原地,无一人出手,却相互以气为剑,厮杀着彼此较量。 “住手。”忽然千玄幽开口了,望着对面黑衫男子半晌,随即笑了,“罢了,现在还不是与你开战的时候,也该撤了。” 话落,立于前方的九道靑影瞬间消失,了无痕迹,就如同来时那般无丝毫征兆。 “皇兄?”千凌羽讶异,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在眼前,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弃? “无需着急,这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既然知道它在哪了,就够了。”千玄幽嘴角扬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落到那抹削瘦的身影上,忽然,身影一闪,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经出现在对面。 噬魂一惊,黑刃就要出鞘,却在一道冰寒目光下,再次收了回去。 千玄幽黑发张扬,缓缓凑到男子身前,“看好这个小东西,不然,总有一日,我会将他抢了去。” 元祁深眸冰寒,隐隐有幽蓝光芒闪过,诡异清冷。 “呵…”千玄幽嘴角轻勾,垂眸恰好对上萧清漆黑的眼睛,“小东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双眸子似带着要将人吸进去的魔力,战栗得仿佛最深的冥域。 狂风呼啸,扬起片片雪瓣,张扬乱舞。当萧清再望去时,面前已经没了那道银色身影。 模糊中,萧清看到不远处的千凌羽似在说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听不清。 马蹄阵阵,雪雾弥漫。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须臾,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身侧熟悉的冰雪气息让萧清意识越来越模糊,在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睡吧,我在你身边…” 她靠在身旁男子怀中,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 浑身都在痛,萧清从未感觉过这种要毁天灭地般的痛感。身体似被碾压,重塑,连一个呼吸都像被数千银针刺过,痛得直打颤。 背部火烧般灼痛,紧紧贴着衣衫。忽然身子被一双冰凉的手揽住,接着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种痛,仿佛皮肉都被整个扯掉!就算如此,她嘴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接着黑暗再次席卷她。 再次陷入昏迷,身体似在水中,沉沉浮浮。迷糊中,某种冰凉之物贴上唇瓣,撬开她紧闭的嘴,灌入无数汤药,苦得她舌苔发麻。 耳边似乎充斥着数道声音,又似乎安静异常,脑海中纷乱异常,无数场景瞬息闪过。 华丽地宫,嗜血豆蔓,无边幻境。还有那道邪佞空灵的声音,始终在她脑海中徘徊不散,肆虐她的神经。 手紧紧攥起,萧清忍不住挣扎起来。就在这时,冰凉的气息再度贴上,熟悉的味道一点点裹住她身体。脑海中肆虐的声音逐渐消失,身体也一点点放松下来,再次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渐渐回笼。萧清艰难撑开眼皮,首先映入眼前的,就是男子孤冷绝伦的面容。 此时正是夜晚,外面一片漆黑,帐内烛光闪烁,光影映照在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柔和了五官,多了分动人心魄的美。 萧清一怔,身子下意识后仰,忽然牵动到身上伤口,痛得她眼冒金星。 疼… 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咬牙忍住痛劲过去,就这会功夫,身上已经冷汗连连。低头,才发现她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里衣,露在外面的伤口已被包扎过。 胸前格外松散,萧清目光一转,就看到枕边那条带着血迹的裹布。伸手抚向脸侧,久违的肌肤相接触感,没有那层纤细的面具。 看来脸上的易容也被除去了。 至于是谁做的,可想而知。 目光重新落在前面男子身上,萧清没有动作,就这样静静看着。 相隔不足月余,眼前的人虽容貌未变,却更多了分凛寒。原本深邃的五官有些削瘦,却依然不损他半分高贵绝美,反而多了分颓废的魅惑。纤长的睫羽垂落,在眼尾下烙下一片神秘光影,淡色的薄唇轻抿,宛如岚山玉彻的修眉轻轻蹙起,让人忍不住抚平那抹痕迹。 当萧清回神后,手已经贴上了男子眉宇间。轻轻抚着那抹折痕,接着,手指沿着高挺的鼻梁慢慢滑了下来,来到男子有些干燥的唇角。 没有了往日的柔滑触感,这个一向优雅绝俗的男子,竟然也会有这般憔悴的一面。 是因为…她么? 她还记得在绝壁上,男子身上比往日更浓的冰雪气息,微乱的发丝,还有轻颤的手臂。虽细小得不易察觉,萧清却感觉到了。 为什么,是怕她受伤么? 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在那里?不辞千里从帝都赶到北境?难道是担忧前方战事?不可能,以这个男人的手段,即使不在战场,也能决胜于千里。 那,是因为她? 她能这样想么?这样危险的想法不该有,可她却无法控制。一旦生出,就像毒瘤,越长越大。而面前的男人,就像罂粟,明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却无法逃开。 或许,是她不想逃开。 从何时,这个人的身影已经印在了她脑海中,无法抹去? 萧清眸光渐深,忽然,指尖被一双冰凉的手攥住,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宛如幽潭。 萧清仿佛被那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眸子吸进去,静静回望着她。两人静静凝望彼此,谁都没有开口。 一时间帐内一片安静。 ------题外话------ 漠北之行快完了哦,马上返回帝都,新的一卷即将拉开,亲们敬请期待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醒来 当冰凉的指尖抚上萧清脸颊时,她才总算回神。睫羽低垂,脸却被男子轻轻捧起,再次对上那抹深邃。 不再是虚无的死寂,彻骨的冰寒。眼眸深处层层翻涌的情绪让她一怔。那是不安,担忧,还有…思念。包裹在最深处的漩涡之中,似要破堤而出,眩目了幽邃的双眸。 气息在一点点靠近,当那抹冰凉贴上唇时,萧清睫羽一颤,终于闭上了眼。 那是个轻柔,缱卷的吻。 柔和似羽毛,摩挲着她的唇瓣。带着渴望,安抚,轻柔得似对待独一无二的珍宝。冰凉的幽雪气息从唇间缓缓渗入,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感觉。修长的指尖穿过她黑亮的发,轻轻抚摸,拖着她的后颈逐渐加深这个吻。 冰凉的唇渐渐灼热起来,男子的气息开始微乱,带着不安,似要确定什么般深深压了上去。灵活的舌尖霸道的闯入口中,肆意搅弄,舔舐,灵活地勾起萧清舌尖共舞。 似野兽般,狂躁的啃噬,那力道似要将她融进体内。吞灭一切,宛如狂风暴雨,不给她丝毫喘息机会。健硕的手臂将她整个身子搂入怀中,不留缝隙。舌尖疯狂汲取她口中的津液,一丝不落卷进口中。 直到萧清就要喘不过气时,那掠夺的唇瓣才逐渐停止,却并未离开地摩挲着她红肿的唇,带着浓浓的依恋,不舍,和丝丝缱卷。 帐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两人微乱的呼吸。 待萧清终于回过神时,才感觉手掌一阵痛意。眉宇微蹙,手腕被男子轻轻抬起,指腹一点点摩挲掌心的伤口。 “痛?”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萧清原本想摇头的,口中却已经先一步回应,“恩。”透着亲昵后的沙哑,让男子一怔。 听到自己透着暧昧的声音,萧清尴尬地直想咬掉舌头。猛地抬头,眸子来回躲闪,“我不是…”只是话未落,身子就落入了男子怀中。 “清清…”一声透着思念,和浓浓压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小心避开她伤口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紧紧搂着她,似要将她嵌入怀中。 萧清一怔,感觉出男人的不安,手一顿,随即缓缓环上他的背。 这是萧清第一次主动回应,男子身体一顿,眼中闪过狂喜,随即更深地将那纤瘦的身体揽入怀中。嗅着萧清身上的气息,头深深埋入她颈项。 怀中的人,还活着。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仅仅是这个认知,就让他心中所有不安烟消云散。 没有人知道,当女子一身是血倒在他怀中时,从不知慌乱为何物的他竟会那般惊慌无措,甚至绝望。他无法想象,这个人永远消失的景象,若真有这一日,他恐怕会毁天灭地,屠尽一切。 “清清…” 男人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透着思念,似在确认什么,又似无意识的呢喃,炽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灼烫她的心。 “我没事…”萧清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将他所有不安抹去。须臾,男人终于放开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中,冰凉的唇再次印上。 这个吻,轻如羽毛,没有深入。只是轻轻贴着,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仿佛两道交颈相拥的候鸟,温馨缱卷。 唇,手臂,呼吸,怀抱,男人身上每一处都让萧清安心。身体在一点点放松,意识也渐渐漂浮,不知不觉,她靠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 望着怀中已经睡着的女子,元祁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幽邃的深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柔光,唇轻轻印在她眉宇间,“清清,别再离开我…” 低沉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帐内,晃动的烛光柔和了榻上两道相拥而眠的身影。 一夜好眠。 当萧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床边已经没了男子的身影,她眉宇微蹙,坐了起来。却不想身上一软,再次重重跌回榻上,还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她嘶嘶抽气。 这时,帘子被掀开,“二哥你醒啦!” 小清端着一个药碗,见她醒来,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小心扶她起来,在萧清背后放个软垫,又给她倒了杯水,跑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停下。 干哑的喉咙被清凉的水湿润,感觉舒服许多后,萧清这才停下,将杯子递给小清。半天却不见反应,抬头就发现塌前的人愣愣地直直盯着她,泪珠子哗哗淌着,哭得那叫一个惨。 “你…” “二,二哥…呜呜…哇…”一声响亮嚎哭,小清猛地扑上来,抱着萧清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让整个营帐都震上一震,凄惨异常。 望着小清乱糟糟的脑袋还有红彤彤的眼圈,萧清微微叹息,随即搂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默不作声。 知道这次他肯定是吓坏了,毕竟从他们在一块的这几年中,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又哭?!老远都听见你小子的嚎声,还有完没完了?”帘外鱼贯而入一群人,最前面的郝猛闪身来到塌前,一个板栗重重敲上小清脑门,“二清子刚醒,你就在这鬼哭狼嚎,干啥呢?!别哭了,把鼻涕吸进去!” 他身后还跟着俞筱,武良,刘山等人,将偌大的营帐几乎围个水泄不通。 “你终于醒了,都昏迷了四天四夜了,若你再不醒,恐怕祁军大营都要被淹了!”俞筱笑着说道。 “就是,这小子是每日三小哭,三日一大哭,你再不醒,他泪珠子都能把咱们大营给淹喽,哈哈哈!”武良指向还在不停抽噎的小清哈哈大笑。 刘山咧嘴,“我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真是看不出来!” “就是…” … 众人哄闹片刻,就被俞筱给制止了。 “你醒来就好,这几日你高烧不断,常常呓语,可吓坏他们了。若不是我让人将他们两人打昏了拖出去,恐怕到你醒来,就见不着他们了。” 当时郝猛和小清一身是血的守在萧清帐前,谁劝都不离开。后来还是他们将人打晕了,才将人给带走。 萧清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郝猛挠着后脑勺不看他,小清抽抽噎噎一副委屈,那目光像是只被丢弃的小狗。萧清无奈,心底同时涌起一股暖流,“我已经没事了,你们放心。” 两人听闻,心中的担忧去终于去了大半。小清顶着一张兔子眼,腻在萧清身上好半晌,才被郝猛提溜着扯开。 “小力呢?他怎么样?”萧清心中一直记挂着李小力的箭伤,当时看了虽并未伤到要害,但若处理不好,还是非常危险。 “放心,小力比你还早醒两日,他醒来就过来看你了,直到你脱离危险,他才离开。” 萧清点头,“士兵的毒呢?可解了?老头子呢?” “二哥,你刚醒,别这么劳心伤身。师傅用迷魂草已经配出了解药,士兵们的毒也已经解了,现在你什么都别管,先养好身子再说。”小清劝道。 武良道,“对,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萧清一身是血的模样,简直触目惊心。虽然现在终于脱离了危险,但也要至少养个月余才能彻底好全。 萧清靠在垫子上,望向众人,“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鬼夷撤兵了?耶律硕呢,还有驻扎在北境的鬼夷,漠北大军去了何处? “我来说吧…”俞筱上前,开始将萧清昏迷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原来萧清昏迷后,千玄幽便不见踪影。后来,耶律修率领漠北人马赶来,将昏迷的耶律硕带走了,千凌羽也率领残部,从林内撤离。而祁军的虎啸军损伤近半,无力追击。于是端木陵率余下虎啸军,在与俞筱他们汇合后,就迅速回到了青云城内。 “当日铁校尉率领主力军攻打鬼夷阵营,牵制了大量兵力,我们才能有机会前去寻你。只是鬼夷三皇子狡诈得很,早早就下了退兵的命令,当铁校尉率兵攻进去后才发现,营内早就人去一空。后来大将军传来军令,铁校尉迅速率兵去了边境,将我军四万兵马驻守在了那里,重新建立了边境防线。” “大将军?”萧清微微挑眉。 “对啊!咱们大将军来了!只率领了两万精兵,就夺回了被蛮人侵占的北境失地,打得漠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真是痛快!”武良抚掌大乐,神情上掩不住的骄傲。 萧清眸光微闪,有这种本事,且被称为大将军的,整个大祁恐怕只有一人。 抚远大将军,容宵。 “抚远大将军也在这?” “大将军已经提前班师回朝,原本到了年根儿,所有二品以上武将都要回京述职的,只是不知为何大将军会忽然绕道至此。”俞筱道。 “当然是奉命前来,蛮子和夷人同时压境,北境危机重重,大将军赶来解救北境之险也是情理之中。”刘山揣测道,俞筱却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勉强。 之前他们并未收到大将军会来的消息,何况,大将军长年驻守西境,从西境到北境,可是要穿过整个祁国,途径数千里方能抵达。而自漠北,夷军压境也不过五日,就算大将军得到消息,五日内也不可能那么快赶来。 难道,大将军早就预测北境有异,因此提前动了身? ------题外话------ 开始发糖啦啦啦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旨意传来 这种臆测丝毫没有根据,俞筱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遂作罢。 “大将军用兵神武,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打得蛮人四处溃散,慌忙撤兵!十万兵马还抵不上大将军带的二万精兵,真是不堪一击。”武良神情颇为痛快。 俞筱眉宇微蹙,欲言又止。 这点也很奇怪,辽人十万兵马,怎会如此轻易就败了?就算大将军用兵如神,漠北兵强马壮,也不该这么简单就溃散。若说中间没什么猫腻,俞筱可不信。 萧清眼眸微闪,异光闪过。 “督军,还有一事…”俞筱目光望着他,“帝都传来旨意,让褚将军五日内率兵回朝,同回名单中,有你。” 听到这个消息,萧清并不意外。那个男人亲自前来,岂会留她在漠北? “而且,还有对您的封赏。”俞筱又接了一句,让萧清目光转了过来,“封赏?” “对,帝君亲自下的封赏。封您为从二品中郎将,封号…辅国将军。” 话落,帐内瞬间一阵安静。 从二品,只比正二品的褚睿低一级,只是,这个封号… 望着榻上还未及冠的少年,俞筱眼中闪过复杂,“这个封号,名为从二品,实为正二品武职封号。而且…获此封号者,可组建自己的兵队,直属宫庭卫参军,也就是说,受陛下直接管辖,不受任何高阶武将制约。这种封赏,自大将军之后,再无人受过。” 就算是大将军当年,虽受封从二品,但也只封了云麾中郎将。而陛下对这少年的封赏,却用了‘辅国’二字,虽是二品,但名号上,尤显特别。 辅国,乃当世国将才能有的封号。 因此,这绝对是令天下人哗然的殊荣。 而受封之人,却是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帐内所有人都清楚这少年惊人的谋略和胆识,但就这样从暂代的督军一跃至从二品的武将,这份恩赏是否太过? 按照大祁武将封官进阶制度来说,就算有再大军功,也要一阶一阶来晋升。偶尔有特例,也不会像这般连跳好几级。所以,这个封赏下来后,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督军,旨意虽已下来,但您需回到朝廷后才可受封。”俞筱开口。 萧清垂眸,“恩,我知道了。” 少年脸上无喜无悲,甚至连一丝兴奋都没有,让帐内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刘山挠头,“督军,受封不好么?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 “老刘!”武良喝道,“说什么呢!陛下的封赏督军怎会不高兴?” 这傻子真是不开窍,说话都不经过脑子! 萧清轻轻勾唇,“无妨。既然陛下有了旨意,我自然会遵从。”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没多久,帐外传来声响,接着帘帐再次被掀开。褚睿,端木陵等一批将领走了进来。 “参见将军。”众人行礼,褚睿摆了摆手,“都在啊,行了,别在站着了,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褚睿打量了萧清的脸色,见虽苍白却精神无碍,遂放下心来。说了几句让他多休息的话,随即开口,“你该知道朝中传来旨意一事了吧?” 萧清点头。 “既如此,明日你便随军一同回朝吧。还有一事…端木校尉。” 端木陵上前,“原本你已被编入虎啸军内,虽然还未亲自受封,但既然旨意已下,你虎啸营内的名字只能除去,不过,褚将军的意思,是暂时保留你在营内的编制,若…”端木陵神情闪烁,随即道,“你仍可以随时回到营中。” “多谢。”萧清朝两人点头,神情多了分诚挚的感谢。 知道他们是担忧将来事情或许有变,提前给他做好了退路。只是,就算如此,她重回虎啸营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 想到这里,萧清眉宇微蹙,开始整理脑中有些纷乱的讯息。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帐内却忽然安静下来,一丝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直到一双冰凉的手贴上额头,萧清才回过神。 抬眼就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绝美的五官被掩盖,只露出平凡的面容。一身气度内敛,冰寒却尤在。只是静静立在那里,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一层霜,冷冽渗人。 帐内众人被这股寒气震慑,不由自主起身。 塌前的男子试了试萧清的温度,随即坐到榻上,手臂环过萧清身体,淡淡开口,“下去吧。” 褚睿微微行了一礼,遂退了出去。俞筱直接拎住不肯走的小清,和郝猛一起出了营帐。 待出了营帐,众人才重重呼了口气。 “呼…这人谁啊?怎么气势比大将军还惊人。”刘山纳闷。 “不是你该知道的,就别问。”俞筱望着走远的褚睿和端木陵,若有所思。 旁边的郝猛朝喃喃,“不是吧,难道这人知道二清子的身份…” “知道什么?”武良问他。 “没,没啥…俺走了!有事去小力营帐找我。”话罢,拎起旁边的小清走远了。 俞筱等人也未停留,迅速离开。待它们走后,空荡的营帐四周隐隐有数道黑影闪过,宛如魑魅魍魉,随即消于无形。 帐内,十分安静。 萧清倚在男子身上,垂眸不语。这时,有黑影闪过,将手上端着药碗递给了榻前的男子。 “喝药。” 萧清想起身,却被男人箍住无法动弹。修长莹润的指尖舀起一勺药水,凑到了她嘴边。 萧清汗颜,知道自己手腕骨折,无法动弹,但这种姿势这种喂药方式,怎么想怎么别扭。 “要我换一种喂药方式么?”忽然男子的气息喷在耳廓,萧清身子一颤,忙张口喝下。 唔… 背对着男人的萧清皱成一张苦瓜脸。 这毁天灭地,惊涛骇浪的味道究竟什么鬼?谁配的药?简直是要杀了她的节奏啊!只是未等口里的苦涩褪去,勺子又再次递到嘴前。萧清咬牙,又一口吞下。 有猩又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萧清真觉得这一勺勺下去简直像凌迟。直接拉过男子,就着他的胳膊将剩下的药水全部灌进口中! 苦涩还未来及蔓延,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甜樱梅,清新的甜气在口中蔓延,瞬间冲散了药的腥涩。 萧清嘴巴动了几下,没有酸味,普通的梅不都带了些酸么,怎么这个没有?眸子一动,难道这个男人知道她不喜欢吃酸的? 不再多想,含着剩下的梅核来回张望,这时,一双洁白似玉的手伸到她唇前。 萧清一怔,回过头。 男人神色淡淡,“吐。” 那眉眼中闪烁的流光溢彩让她一怔,下意识将核吐了出来。男子接过,将核丢进身后的托盘上,随即望着她,“还要么?” 萧清呆呆地点了点头,直到又一颗梅塞进她嘴里,她才回过神来,眼睛陡然大睁。 这…这男人竟然接过她沾着口水的梅核?! 她很了解他洁癖的程度,三尺内任何人不得近身,身上衣衫每日要换三次以上,而且汤水沐浴更是家常便饭! 可是现在有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吃错药了?! “你…”话未落,方才送药的人又去而复返,抬着一个小案台走了进来。 “放下,出去吧。”男子开口,将朱红案台摆到榻上,上面摆放着一碟碟精致的小菜,还有粥碗。 看到这,萧清也忘了要说的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话说,她昏迷了四日,也就是四日未进食了吧?怪不得浑身没劲。 似乎知道萧清在想什么,男子替她盛了碗热粥,“你昏迷之时,每日都进食了。” 啊?萧清诧异。每日都进食?谁喂给她的?难道…? 男人缓缓搅着热粥,“自然是我。”说着,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张嘴。” 萧清只觉得醒来后,面前的人就一直不正常,望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张嘴吃下粥,“我左手没事,可以…”男子一眼扫来,萧清自觉收了声。 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这个男人要是会听就怪了。 就这样,男人一勺一勺喂着,没一会,一碗粥就见底。男人又盛了一碗给她,须臾,第二碗粥也进了她的肚子。 帐内十分安静,只能听得见她喝粥的声音,还有汤勺碰到瓷碗发出的脆响。 一刻钟后,三碗粥下肚。 萧清总算有了七八分饱,只是仍意犹未尽,可男子却让人撤了案台,摆明了她不能再吃了的意思。 萧清一脸可惜地望着被撤走的案台,知道是因为刚醒来,不能一下吃太多,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粥锅被撤走。双腿盘着坐在榻上,静静望着帐内的男人净了手,随即走过来。 “脱衣服。” 男人忽然出口的一句,让萧清胳膊肘猛地一滑,瞪着眼瞅他,“…啊?” 男人望着一脸呆滞的少年,嘴角弯了弯,“换药。” “…哦。”萧清哦了一声,却迟迟没有没动弹。 直到一抹冰凉气息贴近,腰上的系带被一双修长手指解开,她才回过神。似想到什么,抬眼望他,“这几日,我的伤都是你换的药?” “恩。”男人轻而易举解开带子,手滑向衣领。 “绷带也是你给我解开的?” “恩。”男子已经将衣领散开。 “汤药吃食也是你喂的?你怎么喂的?” 男子深眸淡淡睨了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你说呢?” 萧清左手一把拽住要剥下她衣服的手,咬牙切齿瞪着他,“你不知道男女收受不亲这句话么?” ------题外话------ 继续发糖么么哒( 就爱网) 第三百章 情定 萧清没想到有一日她也会讲出像被调戏后的良家妇女会说的话来,只是面前的男人那一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实在让她心脏难以负荷。 “乖,先放手,把药上了。”元祁拍了拍她的头,一副安抚炸毛猫的样子。 萧清死死瞪着他,抓住衣襟的手就是不撒开。男人无奈叹息,出手快如闪电,接着萧清就感觉身子一麻,被男子揽进了怀里。 “你——!”萧清恼羞成怒,往日的淡定在他面前瞬间破功。男人揽着她的手臂强硬得不容拒绝,身后一凉,衣衫已被褪去,裹在身上的绷带也被快速解开。 男人抹着药膏的手指在后背一点点晕开,带起丝丝电流。萧清身子僵硬,头干脆埋进男人肩膀,不再开口。 后背上的伤萧清看不见,但她知道肯定不轻。在雪山撞上石壁就已经出现青肿淤血,后来又在水中被石块砸重,又一路带着伤奔波,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股药香在帐内漾开,沁人心脾。 萧清靠在男子肩上,身子微绷。清晰感觉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划过脊椎,揉抹肌肤,男人似雪的气息打在耳畔,苍白的耳廓上渐渐染上一层霞色。 萧清手心都浸出了汗,只觉得身子周围都是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她口鼻,让她心跳漏掉一拍。 还没完么…? 这样纠结着,耳畔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不会闷坏么…” 将埋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抬起,元祁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捋顺,望着因长时间闷着的脸此刻竟透出一丝霞色,透亮的黑眸如晶莹的葡萄,根根分明的睫羽似扇子般轻轻颤抖,多了分柔光细雨的风情,令人着迷。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眸子蓦地一深。 萧清现在上半身完全**,靠在男人身上还能遮个一二,这下被扶开,可是完全赤呈相见了。 应该上完药了吧?眸子来回转悠,手伸向榻上的衣服。忽然手腕被人攥住轻轻一拽,萧清咦了一声,接着身子便仰头倒下!后颈被一只手温柔托住,避免牵扯到背上伤口。 身上一重,男子毫不犹豫压了上来! “喂——!”萧清忍不住惊呼,只是男人却不给她丝毫拒绝机会,冰凉的唇直接封住她张口欲呼的嘴。 唇瓣相接,灵活的舌尖瞬间钻了进来,在她唇齿间来回扫荡,精准地勾起她欲闪躲的舌,纠缠舔舐。一手托着萧清脖颈,将她更加紧密与他贴合。男人仿佛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无休无止地吸噬着身下人的唇舌,似要将她吞入腹中。 粗暴狂野的吻让萧清近乎窒息,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要喘不过气时,男人的唇终于微微离开,蜻蜓点水般吻了下萧清唇角,接着一路下滑来到她的脖颈处,舌尖在细长的脖颈上打转,吮吸。萧清浑身发麻,一股电流蹿入四肢百骸,带着细微的痛和愉悦。心脏都快爆炸了,浑身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帐内温度在一点点上升,透着魅惑的靡丽,和暧昧的甜香。 “啪——!”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才打断这股危险诱人的气氛。 元祁直起身子愣愣望着身下的人,后脑勺隐隐的痛才让提醒他方才的事是真的。深眸直直望着萧清,修长的眉轻轻挑起,双眼危险眯起,“你…打我?” “瞪什么瞪,打得就是你!看看你对伤员都做什么啊?!”萧清脸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其他。眸子狠狠瞪着上方的男人。 “呵…”男人却忽然笑了,微微凑近,双眸惑人,“那意思是,伤好了就可以?” 萧清心中狂吐一口血,想也不想一掌拍向他,却被他轻飘飘攥住,随即贴到唇边蜻蜓点水一吻,深眸望着她,“清清,弄痛你了?” 什么弄痛!别说那种让人产生歧义的话好不好!萧清气绝。 “还是不痛?那…要继续么?”男子轻启薄唇,魅惑地凑到萧清耳边,轻轻呼气,那模样仿佛是魅惑世间的魔灵,让萧清哭笑不得,“你,还想再吃一掌么?” 望着萧清恼怒瞪着他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元祁心底似乎被什么柔软东西碰了一下。低头在她嘴边偷香一下,随即坐了起来。只是搂着萧清的手却仍未松开。 继续将未上完的药上完,随后将散落的衣衫重新穿到她身上,系好带子,揽着她靠在了榻上。 萧清对这种仿佛牛皮糖一样的行为已经无力辩驳,遂由着他去。 帐内一片安静。 外面的风呼呼吹着,寒冷刺骨,而帐内却暖和异常。 “你怎么会来?”萧清靠在男人身上,拢了拢榻上的锦被,“就这样离开帝都,不好吧?” “清清,你在担心我?” 萧清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才见她竟缓缓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恩。” 元祁一怔,随即眼中闪过狂喜。揽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头深深埋进萧清脖颈,“清清…” 背上隐隐传来痛意,但萧清却未开口。 从帝都,到漠北,这个男人横亘千里,飞奔而来。若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在这之前,这个男人的身影恐怕就已经驻进她心里。明明是孤傲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却一次次为她而变。 霸道,强硬,蛮横不讲理地入侵,让她加了无数锁的心一点点为他打开,简直防不胜防。她退一步,他能进十步,就为了让她没有丝毫躲闪余地。 她谨慎地不松分毫,小心地维持着不掉进他的温柔漩涡,却不知,感情这东西是不受人控制的,越是压抑,越是如同奔涌的泉水,肆意扩散。最终,还是无法逃避。 她,能再相信一次么? 前世的自己,被信任背叛。她所相信的,忠诚的,仰慕的,皆将她舍弃。所以,她学会了不在乎,因为只要不在意,才不会被伤害。 爱是个伤人的东西,再次选择相信需要很大的勇气。她不相信爱,但想试着相信身旁这个男人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的感情是否是爱,但… 萧清脑海中闪过前世种种,又再次闪现男子的身影。 万千微尘中,与他相遇,她动了心。既然无法逃避,那就选择面对。她从不是懦弱的人,既然选择了眼前的人,那就选择相信他。 萧清缓缓转身,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男人,透露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甚至还有一丝紧张,“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清冽的声音微微轻颤,但却透露着坚定。女子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他,清晰倒映出那抹孤傲绝伦的影子。 萧清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尽管前世历经种种,真正动心的,却只有眼前这一人。简单来说,沉稳早熟,已经历经两世的她,在感情上,仍木讷得很。让她开口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费劲全力了。 元祁虽不知她之前经历过什么,但却很了解,向来将心紧紧封闭密不透风的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是多么不易。胸口一股暖流隐隐流淌,眸中涌出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光,能将人溺毙其中。 一把将萧清拉进怀中,手臂紧紧环住她,低沉的叹息幽幽响起,“傻瓜,这句话你不说,我也明白。” 萧清胸口一窒,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伸手搂住男子,耳边传来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空气都似然染上了这份愉悦,温馨而满足。 男人的怀抱让萧清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慢慢的意识渐渐飘浮,不知不觉,她竟再次靠着男人睡了过去。 元祁望着怀里已经沉睡过去的女子,轻轻将她放到榻上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唇缓缓印上她的鬓角,轻声呢喃,“清清,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夕阳的霞光落在帐前,从缝隙间透进去,打在榻上相拥而眠的两道身影上,绝美动人。 ** 苍凉漠北,巍峨萨爵城中。 整个城呈圆形,相互环绕。坐落于最中央的,就是辽王与一众王子居住的高地。除过最顶端的城堡,低一层就是王子们的府邸。 靠近血蜂巢穴的一座府院,正是漠北二王子的住所。 此刻的耶律硕站在高高的阁楼上,远眺渐渐西沉的霞光。身后有脚步逐渐靠近,接着身体一暖,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他身上。 “主子,您伤势未愈,小心风寒。” 耶律硕目光仍停留在远处的霞光,许久,才幽幽开口,“萨巴,你说,人之间的相遇,是否注定?” 萨巴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主子,属下别的不懂,但这个我敢说,能遇见肯定是注定的啊!” “哦?你说说看。”耶律硕转过头。 “您想啊,这世上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偏偏让这两人遇上了。这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 “呵。。。你想得太简单了,相遇或许容易,相知太难。不说相知,让一人记住你,都困难得很。。。” 萨巴听到这,眼中闪过疑惑。难道,主子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题外话------ 咱们清清成睡神了,哈哈哈 T 第三百零一章 静谧时光 萨巴听到这,眼中闪过疑惑。难道,主子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主子,您若想让一人记住您,这还不简单?整日在她身边晃荡,给她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想要啥,通通给她!还怕那女子记不住您?” 耶律硕直接忽略萨巴口中的‘女子’,眯眼喃喃,“给他想要的…”忽然眼前一亮,蓦地大笑起来! “主子…?”看到面前男子畅快得仰头大笑,萨巴有些担心他伤口会裂开。 “哈哈哈,好啊萨巴,你还真是一语中的!直接解了本王心里的难题!”耶律硕拍着萨巴的肩膀,眸光闪过邪肆的幽光,“那本王就送他一份大礼,这样一来,他也不能那么轻易就将本王抛之脑后了吧?” 抛之脑后?是哪家姑娘这么硬气?竟然连他家主子的帐都不买? 萨巴疑惑,只是他不知,他主子口中的的人,是‘他’,并非‘她’。 耶律硕心中已有了决断,转过身去,声音逐渐凛冽,“事情办得如何?” 萨巴听闻,神情蓦地一肃,躬身回道,“主子,都办好了。几处都已经打了招呼,待时机一到,各族部落,还有军中我们的人都会出手,您请放心。” “恩,不可大意,让他们加强警惕,确保一击即中!”耶律硕声音冷寒,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霞光之中,宛如战神临世,气势惊人! 萨巴心中崇敬肃然而起,深深垂下头颅,“是,属下领命!”话落,迅速离去。 亭内只剩下耶律硕一人,男子双手负于身后,静静望着远处霞光一点点沉没,消失,余声随风吹散在空中,“阿清…” ** 当萧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今日,褚睿就要奉旨回朝,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开始安排事宜了。只是,为何外面这么安静? “醒了?”身旁传来男子的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沙哑,性感诱人。 萧清目光一转,就看到男子正单手支额,斜卧在她身侧。一身慵懒气息,仿佛一头优雅的豹。胸前的黑衫半敞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莹润的肌肤,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男子肌肤虽白,身材却修长健硕,丝毫不显弱势力。反而在那一身冰寒睥睨的气势下,多了分雍容的华贵,如月光流泻,超凡脱俗。胸前两点绯色在墨黑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与白皙的肌肤相称,更显魅惑。 再往下,是结实的腹部。每一寸都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在似掩非掩的衣衫下,多了份野性的美,魅惑撩人。 萧清眼睛发直,看得有些口干舌燥,鼻中似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靠!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妖孽?!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清一脸黑线,刚要闭眼默念清心咒,一根修长的指尖挑上了她下巴,熟悉的幽雪气息扑面而来,“清清对看到的,可还满意?” 那沙哑中透着魅惑的声音让萧清脸蓦地一红,双眼刷的睁开了! 男子含笑的面容近在眼前! 绝美中竟透着纯真的魅惑,仿佛不谙世事的精灵。只是眼眸深处却闪过妖娆的戏虐,流光溢彩。 魅与纯,如此矛盾的两个极端,却如此自然地结合同时在这男人身上体现。魅如妖,纯似雪,勾人心魄,慑人心魂。 萧清直直抽气,对眼前的妖孽抵抗力瞬间降为负值。一个鲤鱼打滚,猛地将面前的妖男按到榻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一股暧昧瞬间在空气中蔓延。 一上一下两个人都干瞪眼,望着对方。只不过,下面的人唇上的笑意越发深,而上面的人脸上的僵硬越发深。 “清清这般迫不及待了?既这样,祁就满足你,如何?”身下的男子一点点凑近,魅惑的笑宛如山岚欲色凝成的妖魂,看得萧清心脏狂跳。 “咚——!”将男人猛地按回榻上,望着下方修眉微挑的人,萧清缓缓俯下身去。 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间的呼吸也越发清晰。元祁看着女子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淡色的唇一点点靠近,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两唇就要贴上,身上的人却忽然停下,转而来到他耳侧,柔声细语嗫嚅,“笨—蛋—!让你再乱放电!自己老实呆着吧!” 元祁一愣,遂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目光一转,当看到女子通红的耳廓时,一股热流瞬间涌出,将胸口塞得满满的。单臂揽住萧清,缓缓捧起她紧贴的脸,眸中柔光深邃得令人沉溺。 唇轻轻贴上,如柔风细雨,缠绵无声,透着无比的珍视和温柔。 光束洒落满帐,将榻上的两人包裹,氤氲和曦。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帐内的静谧,接着郝猛的大嗓门喊了起来,“二清子!二清子你起来没?!” 萧清猛地从男子身上弹开,心砰砰直跳。却不想撕扯到背上的伤口,一阵蹙眉咧嘴,看得元祁既心疼又好笑,扶着她的身子,“乖,别乱动。” 萧清红着脸狠狠瞪他,还不都是你! 望着男人一脸无辜的表情,萧清瞬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二清子?”帐外再次传来郝猛的声音,“二清子,俺进来啦!” “等等!”萧清忙回道,迅速往身上套衣服。只是揽着她的手臂却不动分毫,让她越忙越乱。 “喂!松手!”萧清瞪他。 元祁对女子偶尔流露出的羞恼简直爱不释手,只想让这个一向淡漠的女子在他面前流露出更多表情,所以总忍不住逗她。 “时辰还早,再睡会。”说着揽着她重新躺在榻上,手臂像钢箍紧紧缠着,让她无法动弹。 这个男人,何时变得这么恶劣! 抬脚踢向他,衬着男人闪身的功夫,萧清一秃噜从榻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副乱糟糟的头发匆忙下了塌。 “二清子你没事吧?我进来啦!”帐外郝猛听见动静,就要闯进来。萧清忙掀帘迎了出去,正好与他打个照面,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郝猛见她没事,也没多想,“什么早!这都快过辰时了,将军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俺过来帮你打点下行李,小清他们等会就过来!二清子你伤没好,赶紧回去躺着,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萧清忙拦住要往里走的郝猛,开玩笑,那个男人一副祸国殃民的形象躺在她榻上,就这样让郝猛进去,可真是解释不清了! “咋啦二清子?” 萧清神情淡淡,“我刚醒,有点饿了。” 郝猛听后,一拍脑袋,“呀!俺都给忘了,二清子你等等,俺这就去给你准备些吃的过来!”话罢,连忙走了,萧清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营帐,却一头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接着身子被揽住,天旋地转,再回过神,两人已经坐在桌前,而她却坐在男子腿上。 这男人一会不碰她是不是就不舒服? 这种姿势让萧清说不出的别扭,可腰间的手臂却像铁箍,她只得作罢。 “来人。”男人声落,帐内瞬间出现一道黑影,接着将两人洗漱要用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便退下了。 萧清伸手,却被男人拦住,蹙眉望向他,“我自己可以。” 若连这些小事都要劳烦别人,就太没用了。 “我知道。”元祁静静望着她,抬起她被绷带层层包裹的双手,眸子幽邃,“只是这几日,你伤口不能沾水。” 伸手轻抚她脸颊,声音轻柔,“清清,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 他明白她的骄傲,可也希望,她能真正地依赖他。她是鹰,那他就做她的枝,在她飞得疲惫后,做她的依靠。因她的世界不会拘泥一处,只会随意天地。 萧清望着男人深邃的眸子,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望着他轻轻勾唇,“好。” 空气一阵静谧。 男人帮她净手,洗脸,漱口。接着帮她整理散落的头发,一点点盘起,用束带扎好。轻柔地整理她鬓前的碎发,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做过无数遍一样。 萧清从没想过,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竟会为她做到这些。他是帝王,是九州大陆人人畏惧的神邸。他孤冷冰寒,漠视一切。却为她甘愿放下自己的身份,亲力亲为照顾她的点点滴滴。 这样的男人,她能遇见,是她之幸。 如此宁静,恬谧,淡淡的幸福在两人之间流淌。这似寻常人家的温馨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难得,珍贵。 一切收拾妥当后,郝猛已经准备好早膳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至于为何不进来,皆是因为挡在外面的黑衣人。 “无,让他进来。”元祁开口,又舀了勺药汁送到萧清嘴边,而郝猛掀帘进来后正好看见这副场景,顿时愣住了。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竟在喂二清子吃药?!而且二清子竟也没拒绝? “来了?带的什么吃的?”二清子忽略郝猛脸上的诧异,鼻子动了动,“小清做的?” 郝猛回神,“你这什么鼻子,那么远都能闻到。” 萧清喝下最后一口药,嘴里就被塞入一颗甜梅。男子擦了擦她嘴角的药汁,缓缓起身,“在这里等我,我片刻就回。” 萧清点头,元祁遂掀帘出去了。 ------题外话------ 今天的奉上,么么哒 第三百零二章 选择相信 帐内只剩下萧清时,旁边的郝猛才重重松了口气。总觉得有那个人在的地方,空气都透着凉意,让人喘不过气。将吃的放到桌上,坐了下来,“二清子,那人到底是谁啊?”说着盛了碗粥放到萧清面前。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啊?对俺还保密?二清子,你也太不地道了!”郝猛嘟囔着,忽然猛地凑到她面前,一脸邪恶,“…难道他是我未来妹夫?” 萧清嘴角一抽,对着郝猛的忽然‘开窍’实在不敢苟同。推开眼前的大脸,面无表情道,“一边呆着去,别影响我吃饭。” “嗤嗤…”郝猛撇嘴,“真是的,这事还是别让小清和小力他们知道了,否则指不定该怎么唠叨你。” “大哥,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啊?”小清掀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李小力。 “啊?没什么…你们来了?” 小清狐疑地望了眼他,坐了下来。 “二哥,今天身体怎样?” “恩,已经无碍,你们怎么都过来了?”萧清两个木乃伊手捧起碗,呼呼地喝起粥来。旁边李小力左手接过粥碗,凑到她嘴边,萧清望了他一眼,随即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 这几日还是别逞强的好,免得双手真废了。 “二哥,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我来帮你整理下东西。”小清说着就在帐内开始忙活起来,郝猛也过去帮他,只剩下坐在桌前的萧清和李小力。 “你伤怎么样?”昨日醒来后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去看他。 “未伤到要害,只是皮肉伤而已。” 萧清望着他吊着绷带的右臂,又望了望自己裹成粽子的双手,无奈笑了,“咱们还真是对难兄难弟。” “鬼谷子帮我接好了肩膀,也处理了伤口,最慢一月之期便可恢复。” 萧清迅速将粥喝完,抬眼望他,“其他人呢?” 李小力淡淡道,“黎云霆与宁浅回了虎啸军,石洪和豆子也无碍。” “恩。”听到这萧清的心放松下来。 一刻钟后,用完早饭。萧清起身,“这两日在营帐待得都快发霉了,小力,陪我出去走走吧。” 李小力与他一同出了帘帐,后面传来小清‘快点回来别走远’的叮嘱声。 萧清所住的营帐十分偏远,几乎没什么人,想来应该是特意安排的,毕竟现在祁军大营内还住着个大人物。 “没想到,他会来。”李小力忽然开口。那日他苏醒来到萧清营帐,当看到榻前易容的男人后,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恩。”萧清垂眸。 “萧萧,那日的事情,我听小清说了。”李小力微微蹙眉,“但我想听你亲口说,究竟怎么回事?” 萧清停下步子,转头望向一脸严肃的李小力,从袖中拿出一物,摊开了手掌。 “这,怎么回事?”李小力讶异。 萧清掌中的东西,正是黑羽令。 “那日他拿出来的黑羽,不是这块。”萧清道。 李小力一惊,“你的意思是,他手中,有最后一块黑羽令?” “或许。我们从地宫内拿出来的这块,一直放在我身上。后来我醒来,便在枕头下找到了它。” 李小力眸子渐深,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萧萧,你有没有想过,他特意在众人面前公布黑羽令的存在,是何目的?” 萧清抿唇不语。 “你从地宫出来,千凌羽,耶律硕等人已经怀疑你带走了黑羽令。而此刻这个男人正好向他们宣布他手中握有黑羽,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将从地宫内拿出来的黑羽给了他。” 李小力眸子幽深,“萧萧,他这是将你推上风口浪尖上。还有此次封赏,‘辅国’二字是国将之封,他却给了你,这究竟是荣宠,还是要给你带来杀机?你虽得了权势,可伴随着的是数不尽的阴谋险境,难道他不清?” “这个男人一向心机深沉,这么做定有他的目的。萧萧,不要忘了,他始终是帝王。”李小力神色凝肃,望着面前的女子,眼中闪过担忧。 风呼呼吹着,许久,萧清才缓缓开口,“小力,我知道。” 李小力一愣,“难道,这些你都知道?那你…” 萧清望着远处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墨色战旗,开口道,“小力,选择相信一个人并不容易,以我的性格,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会坚持到底。”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小力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微黯,“你,果然…” 萧清转头望他,“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只是太多的顾虑只会让自己停止不前。虽然现在我不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若是一直缩在壳子里,就永远得不到答案。” “就算那个答案是伤人,甚至致命的,你都不后悔?”李小力深深望他。 萧清轻轻勾唇,“这个,就要等以后才知道了,现在谁能说得清呢。” 望着萧清淡然的脸,李小力心中幽幽叹息。 果然还是变成了这样。当初在别院第一次见到那男人时,他就有预感。这两人,就像冥冥之中的定数,会永远纠缠不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那个男人,危险却致命。他担心面前的人会因此受到伤害,所以,他更要留在她身边,时刻提醒她,帮她看破迷局。 “既然你有了决定,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萧清转头,忽然用裹成粽子的手使劲戳了戳他的脸,“你啊,永远一副操心命,小心将来长满脸皱纹!不过,还是谢谢你小力。” 谢谢你一直在她身边支持她。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都充斥着一股暖意。 “对了,还有一事。”李小力神情忽然一肃,“破军,找到下落了。果然是落到了千凌羽手中。” 萧清眉宇微蹙,“看来,晚了一步。” “恩。当日我们被抓,破军也被他们拿了去。后来再去寻时,已经没了破军的踪影。不过…”李小力抬眼,“还有一人去寻过破军。” “是噬魂吧?”虽是问句,但语气却透着肯定。 “恩。确实是他。我们赶到时,就看到他正与一道青影缠斗,后来两人都不见了。” “靑影?”萧清瞬间想到了在悬崖处出现的九个青衣人,难道是他们?若是千玄幽的人,那么破军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他手中。 “萧萧,你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那个幽冥殿主?” “你知道他?” 李小力轻轻蹙眉,“正相反,其实我对他知之甚少。这个人在九州已经消失了十几年,按理说,就算隐姓埋名也该有踪迹可循。只是十几年里,暗眼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未打探到,此人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而十几年后,这个人又忽然出现,还是以这种昭告天下的方式,恐怕这男人的心思,才是最难琢磨的。” “萧萧,你是如何招惹上他的?” 萧清也奇怪,“那日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哪里奇怪?” 萧清眉宇紧紧蹙起,“…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望者裹在空荡荡衣衫下的削瘦人影,李小力道,“好了,别再想了,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养病,切勿操劳。” “小力你啰嗦的本性又露出来了。”萧清调侃地望着他。 李小力一脸黑线,“什么叫本性…” “哈哈…” “萧大哥——!”忽然不远处有人惊呼,萧清转头,就看见石洪,豆子,还有宁浅朝这边走来。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场这边来,三人快速走过来,打量着萧清和李小力。 “你们这伤…” 萧清知道他这一身绷带有多引人注目,遂无奈道,“这是小清给裹的,死活不让拆。其实伤势没那么严重。” “是这样啊…”豆子最单纯,很容易就相信了。只是宁浅就没那么好糊弄,但也没说什么。 “督军,听说您被封为将军啦!”石洪兴奋地望他。 萧清轻笑,“石大哥,你还是叫我小萧吧,总督军督军的叫,别扭得很。” “呵呵,好,小萧你被封了将军,今天就要走了吧?” “恩,你们呢?” “小萧你还不知道吧?我跟豆子都被端木校尉带去了虎啸营,这次也要跟着去帝都了。”石洪有些激动。 不知为何,这次从雪山回来,他们就忽然被调到了虎啸营。豆子是哨兵,他是步兵。虽然还只是个后补的,但也足够让他们高兴了。 萧清微微蹙眉,端木陵? “虎啸营训练强度大,都是精兵强将,将来面临的敌人也十分棘手,经常会处在危险之中。你们确定要去那?” 石洪与豆子相视一眼,点头,“恩。既然从了军,总不能这样碌碌无为下去。等学了一身本事回去,到时就没人敢欺负我家里弟弟妹妹了。” 一旁的豆子有些腼腆道,“营里给的伙食,很,很好…而且每月,给,给我家里的银钱也很多,这样我娘,小妹,就不用挨饿了…” 萧清望着只到他胸前的豆子,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憨憨的笑,看得人有些发酸。 萧清沉默,拍了拍豆子的脑袋,“好好干,但切忌别勉强自己,知道吗?” 豆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督军…”旁边宁浅望着他,“珍重。” 这一声珍重似包含了千言万语,话罢,便转身离开了。青年的身影亦如最初所见,笔直挺拔,宛如松柏。 第二百零三章 回朝 “小萧,若有机会,我们长陵再见吧。”石洪道,“你要养好身子。” 又多说了几句,石洪和豆子也离开了。萧清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须臾,道,“走吧。”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萧清望去,就见褚睿一行人正朝迅速这边走来。 “将军。”萧清朝他行礼。 “小萧你在这啊,快跟我走!”褚睿匆匆而来,拽着她就走。 “哎?”萧清差点被拽得一个踉跄,疑惑地望了眼李小力,便被褚睿拖着朝营外走去! “将军,发生了何事?”萧清不解,难道前线又出现了异动?应该不会啊,夷军与辽军皆已撤军,还能有什么危机能让褚睿这么慌张? 只是一路上褚睿都未再开口,箭步如飞片刻间就抵达了营外。萧清望着营外长长的队伍,瞬间明白过来。 “将军,你这是…” 就算要出发,也不用这么赶吧? “这边。”褚睿说了一句,就携着他走到了队伍中间一处马车前。墨黑的华帐将马车层层包裹,简单且朴实无华,只是仔细看那车身,却是用沉香木所制,价值不可估量。 看到这萧清大概明白了。能让褚睿这般慎重对待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男人了。 似感应道萧清在外面,重重墨黑帘帐被一只修长指尖挑起,似雪气息从内缓缓溢出,“上来。” 元祁声音淡淡,却让萧清莫名感觉出一丝压抑的怒意。疑惑闪过,说道,“先等下…”眼睛四处搜寻着小力郝猛他们的身影,却不想忽然身子一轻,接着就被一双健硕的手臂直接揽进了马车里。 帘帐微动,掩盖住了车内光景,冰凉的低沉声幽幽传出,“走吧。” “是。”褚睿转身,迅速离去。远处的李小力目光扫了这边一眼,也转身走开了。 车内。 元祁紧紧环着萧清,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不是让你在帐内等我么?” 萧清无奈地弯了弯嘴,“帐内太闷,就出来走走。” “你伤势未愈不宜,吹风。下次再闷,我陪你。”说着倒了杯水递给她。 萧清接过,“恩,知道了。” 话落,这才感觉男子身上的冰凉缓了几分,手臂轻轻搂着她,靠在了软垫上。车内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闻着十分舒服。萧清就这样窝在他怀里,直到马车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小清他们呢?” “在后面。” 萧清凑到轩窗前掀开帘子一角,朝后望去。郝猛坐在马背上,但却不见李小力和小清身影。目光又落在后面一辆马车上,遂想到小力和小清伤势未愈,便明白他们应该在马车里。 萧清唇角轻勾,这男人还真是细心,连她身边的人都考虑到了,若不是他特意嘱咐,小清他们怎能跟在她后面?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在大军回朝路上乘坐马车,并不妥当。 正想着,腰间环上一只手臂,身子又重新被带进男子怀中。元祁拿过旁边的绒毯盖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萧清无奈地望着他,“我身子一向很好,不会那么容易着凉的。” 男子侧颜美如画,一点点帮萧清掖好毯角,拿起茶几上的杯盏喝了起来,摆明了‘她的意见不予参考’。 萧清扬了扬眉,眼中好笑闪过。这男人… “你这次来到漠北,朝中无碍?”萧清又忽然想到之前问男人的这个问题。 “都安排妥当,无碍。”元祁精致的下巴撑在萧清肩上,闭眼假寐。 萧清垂首,朝中有梵君华,还有一等老臣坐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现如今帝都中势力混杂,各国蠢蠢欲动,若这个男人在此刻离开帝都,不怕生出变故? 不过以这个男人的手段,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他已做好万全之策。就算有人想图谋不轨,也没那么容易。 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望向靠在她肩上假寐的男人。绝美的五官掩在晦暗光影下,影绰摇曳,如梦似幻。萧清眸光闪烁,转过头去。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扭过她下颌,萧清转头便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子。 “想问什么?”元祁淡淡开口,似乎早就知道萧清偷瞄他一事。 这人,难道方才在装睡? 萧清望他,“你与鬼夷的千玄幽认识?” 萧清说的‘认识’自然不单单指认识了,更多的是他们如何认识的。 元祁又重新闭上眼,神色慵懒,“恩。” 果然。 萧清蹙眉,当时在绝壁上时,男人与千玄幽,根本不像第一次见面。只是,千玄幽销声匿迹十几年,直到今日才出现。而男人高居长陵帝宫,两人如何有机会见面?难道,是更久之前? “十四年前,我初登帝位。当时在长陵宫外,见过他。”男子声音幽幽传来。 “长陵宫外?” “恩,当时长陵国丧,他随鬼夷国主前来祭奠。” “国丧?” 元祁淡淡道,“承乾帝驾崩。” 萧清眸子一缩,承乾帝?难道是…? “对,我父皇。”当男人说到自己父亲时,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脸上不悲不喜,无一丝波澜。而且,他竟称呼自己的父亲为‘承乾帝’。 萧清眸光微闪,面前的人淡漠,冰冷,在初见他时,那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仿佛是永不消释的寒冰。她还能很清楚记得,男人身上虚无到死寂的气息,令人战栗。 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一个人拥有这般寒冷慑人的气势。虽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但也许他所经历的,是常人远远无法想象的。 萧清轻轻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相触的肌肤间温度流转,目光深深望着男人,眸子漆黑。 无声的陪伴,有时比语言更让人动容。 元祁拦着萧清的手臂微微收紧,唇角微勾。 “为何不问?” 萧清道,“等你想说时,自然会告诉我。” “清清竟然如此看得开,会让我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呢。”男人下颌无意识摩挲着萧清侧脸,像豹般慵懒。 萧清扭过头,目光一瞬不瞬望他,“正是因为重视,所以才不想你回想痛苦的记忆。每人都有想忘记的过去,在我面前,你亦无需勉强自己。” 元祁望着面前少年打扮的女子,眼底眸光闪烁华光,流光溢彩。 “清清…”手臂收紧,男子深深埋入萧清颈项间,嗅着那干净熟悉的味道,心底逐渐涌出的躁动也被一点点抚平下去。 萧清神色闪过一丝别扭,推了推紧紧缠着她的男人,“说正事,你与千玄幽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吗?” 男人手臂微松分毫,淡淡道,“当时宫内发生动乱,有人闯入帝宫将我掳走。在宫外皇林中遇见了鬼夷使团,千玄幽也在其中。” 萧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的目的是什么?” “呵…小丫头,我以为你会说是他救了我。”元祁轻轻点了下萧清的鼻尖。 萧清微微蹙眉,“在国丧期间无端出现在宫外皇家园林,若不是有什么目的,谁信?何况他没那么好心救一个敌国皇子。” 元祁唇角轻勾,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确实如此。” 萧清双眼微眯,“掳你的,是何人?” 元祁淡淡开口,“大皇子派来的人。” 萧清眼中一惊,“难道…” 男子轻轻搂着他,“立嫡立长,他是长子,亦是皇后所生的嫡子,对待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自然想杀之后快。” 萧清曾听鬼谷子说过,当今祁国帝君并非嫡出,而是承乾帝的一个宠妃所生。而当初太子之争十分惨烈,尤其是承乾帝病重后,尤以大皇子,二皇子争斗最为激烈。他们扶持党羽,摒除异己,搞得朝堂内乌烟瘴气,极为混乱。而正当朝中争论不休,一片混乱之际,承乾帝却忽然下了一道诏书,立了七皇子元祁为太子。此诏书一出,自然引得满朝一片哗然! 当时的七皇子不过十岁,且非皇后所生。无重臣旁系支持,亦无兵权辅助,如何堪当太子?朝堂自然而然引发一系列反对之声,尤其是以大皇子与二皇子两党,更是极力反对。而就在那时,权倾朝野的摄正王元宸却忽然提出要做七皇子太傅,此事一出,顿时惹得朝野上下一阵非议。没过多久,这场太子风波竟莫名平息下来。七皇子成了太子,但却只是名义上的,皇权之争并未停止。 后来,三年后,承乾帝驾崩,当时还是太子的七皇子竟以雷霆手段,冷酷铲除大皇子,二皇子两党,平息朝堂纷乱,荡平外来敌寇,恢复朝堂秩序。让天下所有对祁国虎视眈眈者,皆望而生畏。之后,那个年仅十三的少年帝王再次向世人展露他非同常人的冷酷手腕!一步步将祁国国势推至顶峰,而他也成为了九州大陆上永不磨灭的神话。 从那之后,这位帝王的身世也就很少再有人提及,畏惧其威慑同时,人们也逐渐淡忘此事。 这些都是从鬼谷子口中知道的,从那老头讲完这些后一脸凝重表情来看,萧清就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史书上记载得这么简单。 ------题外话------ 今日的奉上,必要的阐述,亲们别嫌无聊撒 T 请假通知 亲们,舒舒临时有事,所以6。28—6。30暂时请假三日,七月一日会恢复,给亲们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谢谢一直支持舒舒的可爱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亲们,舒舒临时有事,所以6。28—6。30暂时请假三日,七月一日会恢复,给亲们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谢谢一直支持舒舒的可爱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亲们,舒舒临时有事,所以6。28—6。30暂时请假三日,七月一日会恢复,给亲们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谢谢一直支持舒舒的可爱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亲们,舒舒临时有事,所以6。28—6。30暂时请假三日,七月一日会恢复,给亲们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谢谢一直支持舒舒的可爱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亲们,舒舒临时有事,所以6。28—6。30暂时请假三日,七月一日会恢复,给亲们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谢谢一直支持舒舒的可爱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第二百零四章 可怕的男人 “大皇子将你掳走,无非是想做最后一搏。那千玄幽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萧清望着面前男子。 元祁眸子宛如深潭,“大皇子是千玄幽埋在祁国的棋子,他与千玄幽达成了某种协议,并被其用药物控制了心智。” 萧清眼中厉芒闪过,“若他登基,祁国就会成为鬼夷的囊中之物。即使不能,也能搅浑这趟夺位浑水,让祁国更加混乱,好让鬼夷从中获利,可谓一举两得。” “这个千玄幽,果然可怕。” 元祁重新揽过萧清,“我被掳去皇家园林,大皇子早候在林内,欲杀我之际,御林军赶到,我被救下,而千玄幽则忽然出现,趁机杀了大皇子。” “哦?那他出现的时机还真是挺巧的。”萧清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望向元祁,“御林军,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很早就怀疑大皇子与鬼夷之人勾结?” “恩,但却一直未找到出手机会,直到承乾帝驾崩。” “因此你便将计就计,铲除大皇子同时,又想将其背后势力也一并除去?”萧清眼中闪过震惊。 这个男人究竟能想多远?这种心思与谋略,实在让人讶异! 元祁修长莹润的指尖摩挲着杯沿,“只不过,有人也想到了这些。” 萧清眸子漆黑,“千玄幽。” 元祁点头,“对,他非常谨慎,一直埋伏在林内始观察,直到御林军出现,便明白事情已经暴露。果断将大皇子斩杀,名曰救驾。” 救驾? 萧清冷哼,“阴险的家伙,不过杀伐果决,不露痕迹,能在第一时间分析出利弊,真是个棘手的男人。” “他确实是个对手,只是自那之后,在回到鬼夷不足一年,他便消失了,直到如今,他忽然现身于绝壁。我猜测,他该是知道了黑羽出世的消息。” 能让元祁说出‘对手’一语,足见千玄幽的心智和手段! 萧清眉宇微拧,“黑羽令的出世,想必日后永无宁日了。” 元祁抬起指尖,轻轻抚平萧清眉宇间的折痕,深邃的眸子望他,“愿倾我之力,护你一世周全。清清,你无须忧虑。” 眉宇间的触碰仿佛一点点抚平她心底的忧虑,萧清唇角轻轻勾起,“那我将来可有靠山了,在帝都岂不是要横着走?” “你若愿意,九州任你行。祁,愿将所有都奉你手中。” 男子淡淡一言,犹如闷雷,炸响在萧清耳边,心剧烈鼓动,脑海深深将这句话铭记。 马车内,两道身影轻轻相拥,美如画。 马车外,车轮缓缓转动,驶向帝都。长长的队伍绵延数里,一望无际。 这一日,是祁国宣武将军奉旨回朝之日。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九州风云,乱世起! ** 大军行了近七日,离帝都也越来越近。 褚睿回朝,率兵七千,其中就有两千虎啸军,浩浩荡荡朝帝都行进。 萧清这几日在马车上快窝出草了,不是吃就是睡,闲的快发霉了。想下车走走,总有一人用淡淡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她不敌败下阵来,老实坐回车内才作罢。 当然,这个人就是那个面上淡漠,实则腹黑到极致的男人。 这几日,行进的大军会时不时发生这样的一幕。 墨黑帘帐层层包裹的马车中经常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当然绝非是引人遐想的声响,而是某人时常的炸毛声。 短短七日,萧清是彻底了解了身旁男子有多么腹黑。 但凡是他想下车,或者出去走走,要么就是男人全程陪护,要么就是直接点了她的麻穴,将她丢进车中。并非被限制了行动,而是只要他下马车,这男人一股牛皮糖的精神死死贴在她身上的行为实在让她有揍人的冲动! 关键是,马车周围的人不知被下了什么命令,一旦她从车内出来,所有人一律无视,直接将身子转到了一边!原本她还想找郝猛小清他们聊聊天,可不知为何,每次过去这三人都不在车内,搞得他郁闷至极! 她可不相信这是巧合!不用想,就这个腹黑男人搞得鬼! 此刻萧清正一脸郁闷地坐在马车里,死死瞪着对面的男人。 元祁懒懒地靠在软垫上,宽袍随意披在身上,纤长莹润的手指捧着一卷书翻着,面前案台上是刚沏好的雪山莹翠,茶香四溢。男人对那两道透着怒火的视线仿若未见,缓缓倒了杯茶,放到了萧清面前,接着继续捧着那卷书看了起来。 望着一脸闲适的男人,萧清咬牙,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在她怒火冲冲时,就会递给她一杯茶,闲闲地在一旁看书。让她怒火就像碰到一团棉花般,无从发泄,。 等到她火气退下,他又会如牛皮糖般缠上来。这样周而复始,弄得萧清都快没脾气了。 她忽然有些想笑,没想到一向自制力强的她会因这男人变得这般冲动,真不知是好是坏。心底叹了口气,她干脆也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马车内古书很多,还有许多失传的珍本,萧清前几日无意扫到这本《九州杂纪》,就随便翻了下。通过这几日相处,萧清才知道这男人看书之杂,简直难以形容。从列国传记,兵法策论,到古经诗集,历史哲学,涵盖的范围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萧清边喝茶边翻着,忽然动作一顿。 难道…是因为她?所以才会在车内放那么多种类的书,就是为了让她挑选想看的? 想到这连连摇头,她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难道这男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么?果然是最近有些休息傻了。 元祁看着对面女子一会摇头,一会又皱眉,似在苦恼什么的样子,眼中笑意渐深。将手中的书放下,就这样望着对面的人。 瘦了,比一个月前离开帝都时更加削瘦。虽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她身子在逐渐好转,但左肩,右腕伤势非常严重,不仅伤到了筋脉,还有好几处骨折。若不好好调养,怕是会留下病根。 元祁眼眸渐渐深邃,寒气从深处隐隐渗出。 “怎么了?”萧清察觉出他气息变化,从书卷里抬起头望他。巴掌大的脸上虽带了易容面具,但还是透出些许苍白,多了分羸弱感。 元祁眼中一柔,寒意褪去。伸手一揽,便将萧清带入怀中。 “干嘛,我火还没消呢,别动手动脚的。”虽这样说,萧清却未挣开他。 “呵…”低沉的笑声传出,元祁手臂轻轻揽着她,将纤瘦的身子整个搂进怀里。 这几日,萧清也逐渐习惯了男人动不动就又搂又抱的行为,很自然地在宽阔的胸膛内找到舒服的位置。熟悉的气息传来,似雪般幽凉。 马车内一阵静谧,只余袅袅的茶香飘荡,还有偶尔传来的翻书声。 空气都透露着安逸,岁月静好。 许久,只听萧清忽然开口,“你身上的蛊咒,何时发作?” 元祁翻书的手未停,缓缓道,“月初。” 萧清眉宇微蹙,转过身子望他,“可有解除之法?” 元祁望着怀中女子紧蹙的眉宇,唇角微勾,“担心我?” “别转移话题,你的蛊咒,怎样才能解开?” 元祁重新将萧清揽回怀里,“清清,你怕吗?” 萧清皱眉,“怕什么?” “怕有一日我会失去理智,伤害你。”元祁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萧清想到了在穹华宫时,男人银发蓝眸,嗜血残虐的一面。 “怕。”她淡淡回道,随即便感觉环着她的手臂蓦地一僵。 萧清目光落在黑锻银纹的帘帐上,“不过最怕的,还是你忘记我。” 元祁眸子一怔。 “当你被蛊咒完全侵蚀,关于我的记忆,应该会被完全消除吧?或许会把我当成陌生人,或许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比起被你伤害,或许从你记忆中消失,才是我最怕的。” 望着怀中的人,元祁嘴角扬起一抹笑,柔和似月华。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不加掩饰,就算是面对他也依然如此。 “清清…”低沉中透着浓浓依恋,男人呢喃,轻轻捧起萧清脸颊,唇缓缓印上她鬓角。 “别怕,没有人能伤害你,就算是我。” 此生,他能遇见这个人,是他元祁之幸。 “主子。”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马车外,“漠北有异动。” 萧清推了推男人,准备起身。却被那双胳膊紧紧锢着动弹不得,只得无奈作罢。 “说。”元祁淡淡开口。 “耶律扈率三万亲卫军逼宫,威胁辽王交出王位,并在宫中大肆杀虐。后耶律硕赶到救下辽王,清除了叛军。耶律扈逼宫不成,仓皇逃窜,至今下落不明。辽王重伤不醒,并在昏迷前颁下遗诏,由二王耶律硕继承王位,于十日后祭祖天地神明,登基为王,昭告天下。” 萧清眸中一惊! 耶律硕登基为王?耶律扈叛逃?这怎么回事? 无端端的耶律扈为何要反?这种行为实在太冒险,就算他成功了,也会背上弑父的罪名,于他百害无一利!还是说是什么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反?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耶律硕又是如何忽然登基为王?辽王只是病重,并未驾崩。为何匆匆宣布遗诏,让耶律硕登基? ------题外话------ 亲们中有学生吧?今天开学了,有段时间不能看书了呢… 好好学习哦,舒舒会想你们滴 第三百零五章 震惊消息 萧清心中无数疑惑闪过,而身旁的男子却似乎无丝毫意外,淡淡道,“他动作倒挺快。” “你知道怎么回事?” 元祁望了她一眼,倒了杯茶给他,“伤未好,别劳心。” “喂——!”萧清瞪他,这人怎么又来了? 元祁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即淡淡道,“下去吧。” “是。”车外的黑影瞬间消失,来去无声。 “耶律硕登基,想来这几日就会昭告天下。”萧清蹙眉,“此次突袭祁军,就是耶律硕与千凌羽共同筹划的行动。现在漠北忽然变天,这与他们的计划是否有关?” 望着眉头紧锁的女子,男人神情闪过一丝无奈,“助耶律硕登基,是千凌羽的承诺。相对的,耶律硕需帮他夺取轩辕氏的秘宝,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只是黑羽令并未落到鬼夷之手…”萧清疑惑。 “即使鬼夷并未得到黑羽,黄金战甲也尽数落于他手。” 萧清皱眉,“但我还是不明白,与其助狡诈的耶律硕登位,不如助暴虐无常的耶律扈登基,这样不是更容易控制些么?” 元祁眼中笑意闪过,下巴撑在萧清肩头,“因为耶律硕才是掌握九嶷山密道的关键人物。” “九嶷山密道?” “恩,不然你觉得为何千凌羽等人会那么容易从地宫内出来?” 萧清瞬间醒悟,“怪不得,之前我还疑惑,那么深的的地宫,他们是如何出来的,原来是这个原因。只是若这样,应该有一条密道从九嶷山通向地宫,只是耶律硕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选择与千凌羽合作?他大可自己进入地宫取得轩辕氏秘宝。” “他打不开真正的地宫之门。当时你们是如何进入地宫的,还记得么?” 萧清蹙眉回忆道,“在悬壁上破开阵法后,就掉了进去。后来打开了一道暗门…难道,是因为耶律硕打不开那道门?” “那一层,并非真正的轩辕地宫。” “原来是这样。所以千凌羽找到耶律硕,告诉他破军在他手上,因此耶律硕才会同意啊与他合作。看来,这两个人早就勾结在一起。” 元祁眼眸深邃,“只是要进入九嶷山秘境,还需一个契机。” “要让破军认主。” 元祁望着女子清亮的眸子,会心一笑,“对,只有破军认主,才能打开九嶷山秘道,所以千凌羽才会在大殿将它奉上。” 萧清冷笑,“恐怕是因为始终找不到能让破军认主的人吧,所以才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到了祁国。果然无论是鬼夷还是漠北,都野心勃勃,不容小觑。” 元祁缓缓斟了杯茶,将炉内的炭火翻了翻。明明是平常的动作,男人做起来却多了分优雅。 萧清忽然想到一件事,在雪林悬崖时她被鬼夷大军逼到绝境,那时耶律硕曾在她耳边说过一句话。 “阿清,黑羽令会给你带来灾难,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得到了它。还有,皇家园林刺杀的幕后之人,不止耶律扈。” 萧清早就猜到,杀害小呈的凶手,就是耶律扈。但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背后仍另有隐情。从耶律硕这句话可看出,耶律扈或许也只是一颗棋子,他背后另有计划之人。 还有,耶律硕可能从始至终都未曾昏迷,所以他早知道她得到了黑羽。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耶律硕没有趁机下手?从地宫出来,耶律硕有的是机会接近她拿到黑羽,可他为何没这么做? 耶律硕的目的是藏在地宫中的黑羽令,用黄金战甲吸引千凌羽也是为了能给他趁机夺取黑羽的机会。却在最后,选择了放弃抢夺黑羽,这个男人… 萧清眉宇紧蹙,眼中幽光闪烁。忽然身子一紧,额头蓦地一痛,萧清啊了声,抬头瞪他,“干嘛?” 元祁很淡定地收回敲她脑袋的手,端起一个碗递给她,“喝药。” 萧清脸色一绷,这男人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药?没有什么比他叮嘱她吃药更准时的事了。 接过药碗,萧清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放下碗,她很自觉地张开口,果然下一秒,一粒甜梅塞进了她口中。 萧清嚼着,“不过,耶律扈为何会忽然叛变?耶律硕既然要成为新的辽王,定不会放过他吧?” 元祁用丝绢擦了擦萧清嘴角,“驻于漠北境外的克木族,是支持耶律扈的一个古老部族。” “难道耶律扈去了那里?” “萨爵城没有容身之地,他自然想联络残部,东山再起。” 萧清垂眸,耶律扈… 这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萧清回神挑开帘子,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军开始在附近寻找空地,准备在附近休息一夜。萧清一喜,活动了下手脚掀帘下去。 总算能透口气了,一天都窝在马车里,快憋死他了! 只是刚想下车,就被男人扯了回去。接着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大氅,元祁扭过她身子,帮她系好带子,整理了衣角,“不要待太久,你现在还不能吹风。” 萧清心中一暖,倾身在男人嘴角亲了一口,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旋身跳下了马车。 朝男子扬了扬眉,似在挑衅,张扬的面容洒脱肆意! 元祁望着女子瞬间跑远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动人的笑。如暖阳,消融一切冰寒。 空中黑影闪过,男子缓缓放下帘子。再望去,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只剩下噬人心魂的冰凉。眸中深蓝一闪而过,灼灼妖艳,宛如魔狱之莲。 “主子,谷内传来消息。” 元祁洁白的指尖把玩着案台上的白玉杯盏,唇角勾出冰凉弧度,“说。” ** 萧清下车溜达了一圈,所有人都在忙碌,偶尔有好奇的视线望来,也被她直接忽略。 这里距帝都只有百里,若无意外,明日就能抵达。不知沐轻尘最近怎么样?才子大会应该快结束了吧?还有…萧清想着,唇角微微勾起。 “啊!是二哥!” 萧清转头,就看到小清和郝猛正朝这边奔来。 “二哥,可算见到你了,这几日我想找你来着,可总被人拦到车外。”小清嘟嘴来到萧清身边,一副不满表情。 旁边的郝猛上下扫了她几眼,“气色好多了,看来那人没亏待你。” 萧清笑道,“伤势已经好多了,喏,左手上的绷带都拆了。”举起左手,果然没有了‘粽子’,只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那也不能大意了,二清子你背上,还有右手都伤得那么重,这次绝对要好好养着。”郝猛还是不放心,不停地叮嘱着她注意事项。 三人边说边走着,不一会,就到了一处篝火前。李小力正坐在旁边的马车上,见她过来,下车走过来。 “来了。” “恩,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两人每日都让我在马车内养着,不好都不行。”李小力目光扫了眼旁边的郝猛和小清。 “这也没办法啊,小力你伤得那么重,背上的箭伤都至少要养一个月,怎么能随便乱走?还有二哥,你也是,先把你一身的伤养好了再说。总之,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哪都不能去,就算回帝都了也必须待在别院里,直到伤彻底好了为止!知道没?”小清兀自唠叨着,一转身,却发现旁边早就没了两人身影。 “哎,人呢?!” 一旁的郝猛抠了抠鼻子,“早走了,在你啰嗦的时候。” “啊!这两人…” … “等回到帝都,你就需要受封了。”此刻萧清与李小力在林内走着,周围时不时传来士兵的吆喝声。 李小力停下步子,望向身旁的人,“二品辅国将军的称号,恐怕更引人耳目,你已没了退路,之后在朝中怕是更举步维艰,往后要更加小心了。” 萧清淡笑,“没事,就算再难,我身边不是还有你们吗?” 李小力轻瞥了她一眼,“你倒真是看得开。” “呵呵…”萧清轻笑,随即神色微肃,“还有一事…” 萧清转头,目光幽深,“刚传来的消息,耶律扈叛变,辽王重伤昏迷,耶律硕将于十日后继承王位,成为新的辽王。” 李小力眸子一缩,“从他那里得来的消息?” 萧清点头,“耶律扈叛逃,可能已经出了漠北。小力,打听他的动向,我要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好,我即刻吩咐下面的人去办。若,找到的话呢?” 萧清面无表情,“将他带到我面前,留下一口气就行。” “小呈的死,与他有关?” “这就需要好好问问他了,小力,拜托了。” “放心。” 萧清转身,望向面前五官平凡的少年,忽然开口,“小力,耶律硕可能知道了你的身份。” 李小力眸子一深,“你是说,在地宫时他并未昏迷?” 萧清点头,“只是他却没有说出来,这点让我很不解。” 李小力双眸微闪,“既然当时他未说出来,以后也不会说。只是,萧萧,万一因此事你受到要挟,到时你不要顾及我。” 若耶律硕以此来要挟清清,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三百零六章 殷殷叮嘱 “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会给耶律硕要挟她的机会! “恩,回去吧。”李小力道。 “恩,你先回去,我再随便溜达一会。” 李小力点头,随即离开了。 萧清望向黑黝黝的林子,须臾,忽然开口,“出来吧。” 话落不一会,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树后缓缓走了出去。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萧清望着来人。 “撒谎,若不是猜到老夫会来找你,你会避人耳目到这偏僻林中来?”鬼谷子走过来,将一物递给萧清,“给你。” 萧清接过,轻轻摊开。手中的东西正是梵君华临行前,赠与她的金丝软甲。当初在林内与神秘控儡人交战时,被毒虫洞穿,之后就交给了鬼谷子,让他想法修补好洞口。 “老夫可是将自己压箱的宝贝拿出来了,死丫头,以后可小心点,金丝软甲都能让你穿破了,真不知你都干了什么!” 萧清将软甲收进衣服里,“我干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小清又不是与你通信唠家常的。” 鬼谷子捻了捻胡子,“哈哈,鬼丫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不是瞒不住我,是小清太不会撒谎。”每次传信,不仅偷偷摸摸,还总在她面前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这样漏洞百出,她想不知道都难。 “哼,那臭小子…”鬼谷子嘴上骂着,眼底的笑意却未褪却丝毫。精光闪烁的眸子望着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子,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决定了要跟那人回去?” “你想说什么?” 鬼谷子皱纹深深的脸上闪现凝重,“我不同意你去长陵。” 萧清抿唇,“你该明白,无论你是否同意,都无法左右我的选择。” 鬼谷子其实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面前的人。虽是女子,她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儿都更有主意。当然,也更出色。 三年前,初遇她,这女子就让她惊诧不已。明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拥有一双冷静淡漠的眼。那双眸子仿佛饱经沧桑,能一瞬间看透人心,明澈,犀利。 一时好奇,便将她还有另外两小子带回了谷中。虽仅仅相处一年,但他对这个少女有了更深的认识。 胸有沟壑,暗藏韬略,绝非池中物。 只是这样的智慧却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他不知是幸,还是祸。直到她机缘来到帝都,并与那个人相遇,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便成了真。 果然是冥冥注定吗… “丫头,若你跟他一起,将来定会后悔。”鬼谷子苍老的脸上闪过凝重。 萧清眸光一闪,“你知道什么?” “不管我知道什么,你都需明白,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是帝王,你对他动心,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何况,他还是…元氏一族的人。” 鬼谷子目光复杂,“元氏一族的诅咒,世代轮回,无人可解。一旦中咒者动了情,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所爱之人,都会陷入无边地狱。相爱相杀,互相憎恨,直到毁灭彼此,这就是爱上元氏一族帝王的下场。即使这样,你还不回头吗?” 萧清先不探究面前的人为何知道那么多,虽也很疑惑他的身份,但就目前情况来看,老头子回答他的可能性很低。 “诅咒,注定,毁灭。有时都抵挡不了人心。老头,我并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我做事,向来只遵循本心。” 鬼谷子望着面色平静,眼底毫无波澜的少年,良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 确实,他明白。正因为了解,才知道,眼前的人看似淡漠,实际上有多倔强。凡是她认定的事,别说是九头牛,九头神牛都拉不回来! 鬼谷子眯眼,厉光从缝隙中射出,“既然这样,那我绑也要绑你走!老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险境!” 空气骤然一凝,箭弩拔张! 萧清目光不转,平淡如水。两人相隔不远对峙着,似乎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萧清首先开口了,“若你要强行带我走,以你的实力,我没有反抗余地。只是,以我的性格,若我有心离开,你亦拦不住我。挡得了我一时,挡不了我一世。老头,这是我选择的路,没人能强迫我改变。” 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鬼谷子终于幽幽开口,“就算只能挡住你一时也行,只要老夫在,就不会眼睁睁看你落入险境!今日,就是打昏也要将你带走!” 话罢,出手快如闪电,朝她抓来! 萧清眸光一闪,果然,还是不能劝服他。手探向袖中,方动,身子就被揽入一个熟悉幽凉怀抱!林内瞬间出现十几道黑影,将鬼谷子团团包围起来! “你怎么来了?”萧清望着身旁的男人。 元祁将她的披风拢了拢,随即将风帽给她带上,单臂揽着她,“该用晚膳了,我来寻你。”随即目光转向前方,淡淡道,“退下。” 十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宛如从未出现过般。 鬼谷子眼底闪烁莫名,望向这边,“无极帝。” “鬼老。” 两人明显对彼此都有了解,空气透出一股莫名气流。 “既然你来了,看来老夫今日是带不走丫头了。”鬼谷子望着那一袭黑衫的男人,目光闪烁,“身为元氏子孙,没有被爱的资格,你不会不知,作为被诅咒一族,最不能奢求的,就是感情。” 鬼谷子声如刀刺,“而你却一意孤行将丫头拖进被诅咒的命运中,这不是爱她,你会毁了她!” 老人每一句话都字字戳心,却透露着浓浓的爱护和担忧。萧清心中一暖,热流涌出。 “老头…” “你闭嘴!”鬼谷子忽然厉喝。 “当初老夫将你带回来,教授你学识武艺,可不是为了让你自取灭亡的!丫头,世间大好男儿多的是,为何你偏偏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给你幸福的人?你若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将来必会后悔!” 萧清沉默,鬼谷子望着她,“丫头,你可知,你的选择,不止让你,还有你身边的人都至于险境。大猛,三小子他们两个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会跟随你。只是将来你真能确保他们不陷入危险中?现在你选择了他,就是要将自己一切押上去,一旦将来你输了,你会一败涂地,甚至失去性命!” “但是,这都不是最痛苦的!一旦发现将来自己无法护他们周全,无力和挫败定会毁了你,让你一生都在悔恨和煎熬中度过!这才是最可怕的!你知不知道?!” 老人的声音字字真切,清晰回荡在林中。 许久,终于传来萧清的声音,嘴角微微扬起,望向对面的老人,“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是个别扭的老头子,没想到今日,这更变本加厉了。” “你说什么?!”鬼谷子暴跳如雷,瞪向缓缓走来的萧清,“丫头,你好好听老夫说话了吗?莫名其妙扯我身上作…额…?” 望着忽然在他面前跪地的萧清,鬼谷子满脸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萧清跪地,向鬼谷子行了大礼,随即抬头,“师傅今日教诲,徒儿定铭记在心。” “你…” 鬼谷子讶异,这丫头在他面前向来放肆惯了,别说让她说句好话,就连对他称呼上都是‘老头老头’的,如今忽然行此礼,还对他换了称呼,着实让他不解。 “这一跪,谢师傅教诲之恩。”萧清眸子漆黑,“徒儿知道,师傅今日前来,不为带人,是为醒人。” 明知她性格,不可能跟他走,还特意等候在此,就是为了将未来她可能遭受的清楚告诉她!她没有退路,只能迎难而上,因为她身上担的不止自己的性命,还有身边人的性命! 若不想将来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就只能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让自己成长到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动她的程度!这样才能护身边人周周全,这也是他选择这条路必须承受的代价! 而老头之所以在元祁和她面前说出这些话,不只为了点醒她,也为了提醒元祁,她的性命,退让,甚至未来所承担的危险,皆是为了他。 这份良苦用心,她,如何不懂?又如何不懂感激? “徒儿定不负师傅教诲,此一别,还望师傅珍重。”俯下身子,头深深埋下。 身后的元祁静静站在萧清身后,一动未动。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眸柔光闪烁。 “哎…丫头,起来吧。”鬼谷子长长叹息,扶起地上的萧清,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抹不去的担忧。 这丫头,一副剔透性子,什么都看得最明白。只是终究还是难逃一个情字… “丫头,不要忘记。爱恨只在一念间,爱的另一边,就是恨。不要让它蒙住了你的眼,失去本心…” 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待萧清起身时,那抹灰色身影已经不见,只余一林的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身旁传来男人的声音,“清清,回去吧。” “恩…” 两道身影重叠,徐徐离去。林间树影婆娑,轻摇摆动。 冬日的风,变了。 而尽头,正是帝都长陵。 ------题外话------ 第四卷完结! 感谢亲们一路的陪伴,明日进入新卷啦啦啦 帝都风云!敬请期待! 第三零七章 重回帝都 此刻,长陵帝都。 亦如往常般繁华热闹,街道商贩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临近年关,帝都越发热闹起来。再加上前几日北境传来捷报,大破辽蛮鬼夷两军,更是让百姓民心振奋,安下心来。 茶馆中,北境军大败敌军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成为百姓们的饭后话谈。 “我听说啊,那蛮人可是个个身高八尺,手握百斤啊!没想到在咱们大将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对对!我也听说了,容大将军只率兵三万,就将辽人打得落花流水!真乃神人也!!” “是啊,听闻几日前将军已回到都城,等待年关封赏呢!不过说到封赏,此次陛下还好像特意敕封了一名小将呢!” “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受封的人是个还未满十八的少年郎。” “什么?此话当真?这怎么可能?陛下封的可是二品的武官啊。。。” “嗤嗤。。。” 茶馆内中议论纷纷,气氛愈发高涨热烈。 三楼雅间,一道慵懒身影依靠在轩窗前,听着下方的议论,朝城门方向远眺。俊雅的五官半掩在窗后,让人看不太真切。只是身上那高贵优雅的气质,还是让楼下路过的姑娘红了脸。 沐轻尘望着隔着层层楼宇,直直朝城门望去。 三日前北境传来消息,褚睿将奉旨回朝,听到这消息时,他便知道,那个人要回来了! 她离开只有短短一个月,而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好久。战场上刀剑无眼,血雨腥风。北境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她投入其中不知会遇到怎样的险境。时刻让人打探那边的消息,当一个个关于她的信息传回帝都时,他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斩巨蟒,查内奸,孤身闯敌营,深入九嶷山,在听到这些消息时,他心中担忧就从未停止过。 那个女人,还是这么乱来! 幸好,终于要回来了。 沐轻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柔和温润。 “小王爷,这么好的日子,别一个人待着啊!快过来喝一杯!”屋内有人开口,装饰华丽的雅间内还有七八名公子。沐轻尘转身,望着屋内个个饮酒作乐,大白天就一脸熏熏然的世家公子,不由地蹙了蹙眉。 有人日日安逸寻乐,有人却刀枪剑雨远赴北疆。想到如今的安逸生活或许都是那个人用命换来的,不禁眼底生出厌恶。 “小王爷,您在发什么呆啊?快过来!听闻倾城阁又来了位美娇娘,那身段棉如细柳,妖娆多姿!我已令人在阁内定好了位置,咱们今夜就去观赏一番,如何啊?” 沐轻尘眼眸斜扫了他一眼,唇角轻轻勾起,“把手拿开。” 那人一愣,“什么?” “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沐轻尘淡淡道,手一转,“咔嚓’一声直接掰断那人手腕,像丢垃圾般松了手。 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手腕不停打滚。 雅间内蓦地安静下来! 其他公子愣愣望着忽然发生的一幕,不明所以。 “小,小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有人忙出来打圆场,笑脸相迎,却被沐轻尘扫来的淡淡一眼,兀得没了声音。 沐轻尘朝门口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又是怎么惹到了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他们都是此次才子大会选出的最后人选,此次聚于楼中,原本就是来互通身份,相互结交的,以备将来。而沐轻尘正是他们想攀附的对象,只是原本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甩了脸? “沐小王爷。。。?” “各位请便,我家公子府中有事,需先行一步。公子交待,今日诸位一切花费,都记在他账上。。。” 圆滑玲珑的随从连忙上前,应付着一屋的世家公子。 “好说好说,小王爷客气了。。。” 身后是一派其乐融融之声,而沐轻尘早就走远,将这些虚与委蛇抛之脑后。 随侍给他披上披风,将沐轻尘扶上马车,“公子,可是要回府?” “不,先去一个地方。” 马车很快离开茶楼,朝着城外奔去。 ** 此刻,长陵城门前。 一队队守城兵正在此巡逻,这时哨兵来报,城外有大军正在靠近。 “打探清是何方人马了吗?” “是宣武将军率领的队伍!” “大开城门——!” 随着一声声令下,长陵城厚重威仪的大门一点点打开。近千名守城兵在城外列队,没多久,远处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北境军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 浩浩荡荡的大军呼啸而来,墨黑战旗在空中迎风飞舞。最前方的人一身铠甲,坐于马背,威风凛凛,轻喝一声,便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立刻有人迎上来,“参见宣武将军。” 褚睿翻身下马,朝他亦回了一礼,“褚睿率兵回朝,前来复命。” “将军,请。” 须臾,整个队伍开始一点点入城,四周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将城门附近几乎挤个水泄不通。 “你们看!那就是宣武将军!真是威风啊!” “此次将军大败敌军,陛下定会赏赐他很多宝贝!” “哎?你看那人,难道就是陛下特封的中郎将?”有人指向马背上的一人,“不过,年纪好像不太对啊。。。” 端木陵端坐于马背上,望向旁边。周围是议论纷纷的百姓,他们的话几乎字字不落传入他耳中。余光扫了眼后方,随即落于前方缓缓驶来的马车上。 “吁——!”那马车上的小厮停下马车,掀开帘子,接着从马车内走出一个雍容的男子。 “宣武将军,好久不见!”沐轻尘缓缓走来,笑着望向褚睿。 “小王爷。”褚睿下马上前,朝他一礼,“小王爷怎会在这里?” “听闻将军今日回朝,轻尘无事,特来相迎。” 褚睿眼中讶异一闪而过是,随即了然,笑着道,“有劳小王爷特意前来,只是今日不巧,在下现在需进宫一趟,怕不能与小王爷叙旧了。” “无妨,将军军务繁多,就且去忙吧,不必管我。既然将军要进宫,就由轻尘替你安顿好北境诸位将士吧!” 褚睿朝他一礼,知道这位小王爷特地前来的目的,也就不多推辞,“那就有劳小王爷了。” “将军客气。” 褚睿与他别过,上了马迅速离去。 沐轻尘吩咐身旁侍卫带路,带领北境军朝兵部缓缓移动。吩咐好一切事宜后,沐轻尘目光开始在行进的队伍中不断搜寻着。当看到三道熟悉的身影时,顿时一喜。 “小清!” 小清听见有人叫他,转头就看到马车上的沐轻尘,遂高兴地驱马上前,“小王爷怎么在这?” “知道你们今日回都,就过来了。萧兄呢?怎么没见他?”沐轻尘频频朝他身后望去。 “二哥?二哥他在后面马车里,不过里面还有。。。哎等等。。。“未等小清说完,沐轻尘便一闪身没有踪影。 “不过里面还有那个人啊。。。”小清喃喃,望着沐轻尘匆匆离去的身影,静静为他默哀了一句。 回来的路上,他跟大哥无数次想接近那辆马车,都被拦着外面。那些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功夫可真不是盖的。除非车内那男人允许,否则不管是谁,都甭想靠近马车。 看来小王爷这次要吃瘪了。 只是,这次小清却猜错了。 沐轻尘很轻易来到马车前,猛地掀开外面墨黑纹绣帘帐,“清清,你。。。” 忽然声音一顿,当触到车内那陌生男人的视线时,身子不由一僵。 那是个五官平平的男人,随意靠在垫子上,听到声音,抬眸扫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就让沐轻尘通体一冷。 冰寒,睥睨,那仿佛如九天神邸般漠视一切的眼神,他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 这人,是谁。。。? “沐轻尘?你怎么来了?”旁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沐轻尘眸子一转,就看到了萧清。 沐轻尘压抑住心底的疑惑,笑着望她,“知道你今日会回来,就过来了。”蹙眉扫过她打着夹板的右臂,目光一沉,“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已经快好了。”萧清嘴角微勾,“没想到刚进城就能看见你,最近还好么?” 沐轻尘笑着点头,目光隐隐朝旁边望去。 “哦,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此次北境之行帮了我不少忙。” 沐轻尘打量车内的男人,男人身上慑人的气势已经消失,只剩下一身淡淡的雅气,仿佛远离尘世的莲,淡漠出尘。 “在下沐轻尘,阁下是。。。” 男人扫了他一眼,轻启薄唇,“月筱。” 沐轻尘双眼微眯,旁边的萧清忍不住眉毛一抖。 月筱,清下一月,萧同‘筱’,这男人取名还真是随意。 “幸会。”沐轻尘朝他颔首,随即望向萧清,“萧兄,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去别院找你。” “好。”萧清点头,沐轻尘放下帘子便离开了。 马车再次转动起来,萧清重新坐回去,一股莫名的气流在车内蔓延开来。 “他叫你。。。清清?”元祁忽然开口,声调上挑,充斥着丝丝薄怒。 萧清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笑着道,“他随便叫着玩的,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小心眼?”男子危险地挑了挑眉梢,萧清暗道一声糟糕,刚想动弹腰上便一紧,接着天旋地转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题外话------ 开新卷啦啦啦啦!亲们快粗来! 第三百零八章 再见故人 这几日在马车内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除了被男人叫起来吃饭喝 总算能让她睡个好觉了,这一个多月,对她这个嗜睡如命的人来说,简直是个煎熬。如今身子刚沾上床,困倦就铺天盖地袭来。 床…她许久都没见过的床… 萧清推开自己院子的门,点燃火折,黑暗的房间瞬间明亮起来。将身子重重抛进床上,裹着柔软的被子来回打了个滚。 … “哎,怎么连小力你也…” “没事,我也回去歇着了。” “什么?” 李小力淡淡道,“那人不会饿着他。” 望着萧清离开的身影,小清嘟嘴,“二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难道不饿?” “不吃了…” “哎二哥?你不吃饭了?” “我就不吃了,先回屋睡去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吧!”萧清打了个哈欠,朝自己院子走去。 “二哥等等,我也去!”小清跳下桌子,将行李放到桌上,“你们等会,我去做点吃的,饿死我了。” 郝猛从外面进来,“灶房里的米粮都未断,这小王爷倒还真是细心。你们先坐着,我去烧点水。” 萧清心中一暖,遂也坐了下来。 “并未落灰,很干净。”李小力坐到旁边椅子上,指尖划过桌角,“看来有人经常打扫,是沐小王爷吧。” 萧清走进来,好笑地望他,“快起来,这么多天没打扫了,肯定都落灰了。” “啊!终于回来了!”小清欢呼着一路冲回屋中,行礼都不放直接扑到桌上!就那样躺着不起来了。 青石路,小凉亭,还有那熟悉的青藤,都让她无比怀念。 萧清推门走了进去,院内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一点都未变。那株梨花已经逐渐凋谢,散落的花瓣也被泥土腐蚀,只留下淡淡的余香。 “进去吧。” 没想到她还会对这个以前避之不及的地方有怀念的情绪,真是世事无常。明明只是离开一个月,她却感觉仿佛过了许久。 当萧清的马车停在熟悉的院落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望着熟悉的院落,有种怀念逐渐涌出。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帝都的夜幕逐渐降临。 ** 男子愉悦的笑声从马车内传出,风都仿佛沾染上这股愉悦,吹拂其道路旁的树叶,翩然若舞。 “呵呵…” 萧清额角一抽,忍不住怒喝,“元祁!你给我下去——!” 男子轻轻勾唇,带着一丝邪恶的笑,轻声调侃,“清清,你脸红了呢…” 那魅惑似魔的表情,让萧清脑袋轰地炸裂,血色上涌! 唇贴上她的手腕,一点点描绘,带起丝丝的电流。萧清手臂一缩,却被男人轻轻拽住,深邃的眸子望着她,微微探出舌尖,舔向她腕内,带起妖娆的艳丽! 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手腕被男人拉住,薄唇勾出慑人的弧度,“这是我留下的痕迹,专属于我的印记。” “停!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法见人了!” 萧清嘴角被他咬出了血,沾染上那淡色的双唇,浸染出魅惑的颜色。元祁眼眸一深,就要再次压上,萧清却慌忙捂住了嘴! “呜…”萧清嘴角一痛,闷哼出声。男人停下肆虐的唇,缓缓撑起身子。 元祁一滞,随即更是狂热地吻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侵略横扫女子甜蜜的唇。不再压抑,甚至带了丝狂意,宛如暴雨!指尖深深插入萧清发中,托起那纤细的下巴,变幻角度地深入,似想让身下的人浑身上下都染上他的气息!幽邃的眸子染上一层冰蓝,透出慑人的欲念! 灵活的舌撬开她的唇,在口中来回翻搅。侵蚀着她的神经,心跳逐渐加快。萧清眼眸睁开一道细长的缝,男子纤长的睫羽映入眼帘。那透着虔诚,还有一丝狂热的面容,让她微颤。似感应到她的视线,男人刷的睁开了眼睛,还未看清身下人的目光时,脖颈就被一只手揽住,向下压去。 两唇瞬间相接,萧清指尖一颤,接着被冰凉的指尖覆盖,十指缓缓相扣。男人漆黑的发丝垂下,与她的发纠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纠缠的命运。 元祁望着女子清晰倒映出自己面容的眸子,眸子一动,再次俯下身去! 气息渐渐加重,男人的唇炽热起来,轻轻捧起萧清的脸,那如仙似魔气息如同罂粟,让人战栗!两人目光相撞,带起丝丝电流。 男人冰唇在颈项游移,气息湿润,留下道道湿痕。舌尖扫过柔滑的肌肤,轻轻舔舐,一点点加重力道,仿佛野兽般,啃噬起那片光洁肌肤来! “…祁。”萧清声音有些轻颤,刚想推开他,手就被按在柔软的榻上。 “叫我祁。”男人低喃着,唇瓣已经印上了纤细的脖颈。 “元…元祁。” “叫我名字。”男人幽凉的气息喷在萧清耳畔,脸颊,脖颈,让她肌肤上忍不住泛起一层红晕。 “啊?”这是什么神转换速度? “清清,叫我名字。” “不,不用了…”萧清感觉出一股危险气息,很自觉地偏了偏头,却被男子捏着下巴扭了过去。 “清清说对了,我一向很小心眼。”元祁微眯双眼,缓缓凑近,“还有更小心眼的,想知道么?” 第三百零九章 夜色白衣 “清清莫恼,君华只是觉得你刚睡醒的模样,迷糊的紧。”梵君华笑眯眯地调侃。 “梵、君、华!!”萧清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三个字,脸冒黑线,转身就准备回屋。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这么恶劣了?竟然学会逗她玩了! 梵君华唇角轻勾,“清清莫恼,君华用这个给你赔罪可否?” 萧清步子一顿,转过身,当看到男子手中拎着的饭盒时,顿时眼冒星星。咻的一声,梵君华觉得手上一轻,再回头,就看见石桌前的女子已经打开了饭盒,吃得一脸满足。见他望来,还朝他挑挑眉,“既然有吃得,那就原谅你了。” 梵君华好笑地摇了摇头,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萧清接过水,咕咚咕咚灌进口中,随即开始解决剩下的食物,腮帮子高高鼓起,不停蠕动,“你怎知我饿了?还给我准备那么多吃的?” “猜的。”梵君华淡笑,帮她卷起袖口,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你猜得还真准呢!我昨晚就梦见鸡腿了,没想到一醒来就能吃到。你来得正是时候!” 梵君华嘴角忍不住轻勾,连眉宇间都染上了笑意。 萧清吃得很快,没一会,饭盒内的食物就见底了。男人似乎很了解她的食量,准备的量不多不少,正好够她吃。 “饱了?” “饱。。。嗝。。。”饱嗝代替了她的回答,望着对面笑眯眯望她的男人,萧清一脸黑线。 她在这男人面前已经彻底没形象了啊。。。 想到形象,萧清才想到她现在还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你坐会,我去洗漱。” 萧清一溜烟回到屋子里,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然后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坐在院内的男人还是印象中的一袭白衫,只是悠悠坐在那里,却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淡雅出尘。 只是,这个男人是不是比之前更瘦了? 萧清微微蹙眉,走到他跟前细细打量他,“你身体如何?” “能走能跑,你觉得如何?” “之前的伤好了?” 梵君华笑道,“比起我早好了的伤,你如今受的伤才更紧要。”说着望向她绷带的胳膊,“怎么又受那么重的伤? 他昨晚检查了她的伤,发现手腕有多处骨折,露在外面的手背上还有深深的伤痕,像是被某种利刃造成的一样。只是外面的肌肤就有这么多伤口,他无法想象衣服下是何种情况。 “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望着明显不愿多说的女子,梵君华叹息,“让我看看你的伤。” 萧清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梵君华一圈圈解开萧清手腕处的绷带,当看到那淤肿的手腕,眸光一凝。 或许昨晚他对她受伤的原因还不太清楚,但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只手腕,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梵君华温润的眸子微凉,轻轻撩起衣袖,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萧清默不作声,任由他检查。虽然经过十日的休养,她身上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但左臂和手腕的伤还是十分吓人。还有背上的,幸好是不易察觉的位置。 “一个月内,不要碰到伤口。不然,会落下病根。还有,切忌动武,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梵君华神色凝重,将指尖从她的腕内移开,“气血两亏,再加上之前筋脉受损未愈,导至体内滞气未得到疏散,从而伤及肺腑。若再不好好养着,只怕将来会有气短胸闷之症。清清,此次你必须好好静养,直到身子彻底痊愈为止。” “瞧你的表情,好像我大限将至似的。”萧清轻笑,而梵君华脸上却无丝毫笑意,“清清。” “好好,我知道了,这次我一定好好养伤,不会再乱来。梵大神医您就放心吧!”萧清忙讨好道,梵君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你啊。。。” 萧清轻轻勾唇,随即道,“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递给他,梵君华接过,当看到里面浅浅碧绿带着黄斑的草叶时,讶异挑眉,“迷魂草?” “恩。据说迷魂草叶子虽是剧毒,但若与龙胆草一起下药,便是补气的圣药。可增强体质,强化筋脉,对你的身体应该有益。” 梵君华望着瓶内碧绿的草,许久,缓缓道,“谢谢你,清清。” 萧清望他,淡笑。 她想到了元祁曾说过的话,梵君华所在一族寿命会一代代缩短。那么,到他这一代,究竟还剩下多长时间?难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决定了死去的时间吗?这对这个男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梵君华,照顾好自己这句话,要想让人信服,自己也要同样做到才行。” 男人一怔,随即笑了,“恩。” 清晨的院子带着丝丝凉意,空气都透着清爽。两人坐在院子里,品茶,聊天,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空气都似乎染上了这份愉悦和安逸。 李小力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副画面。 “小力。”萧清朝他招手,李小力走来,朝坐着的梵君华微微点头,男人亦朝他颔首示意。 “看来不用担心你大早上空肚子了。。。”李小力扫了眼满桌的残渣。 萧清道,“小清不在?” “恩,去接汪仔了。” “郝猛呢?” “还在睡。”李小力道,“不过应该快醒了。” 萧清点头,撑着下巴望着他,“你大早上出去干嘛了?” 李小力眸子一顿,望他,“耶律硕继位的消息于昨日昭告了天下,他会在十一月初一登基为王,名肃显,在都城萨爵举行祭神大礼。并特封了十六族族长,二十余名将领,在当日行继位大典。” 萧清皱眉,“十一月初一。。。” 没想到耶律硕动作那么快,短短时间内就掌控了辽国大权,看来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知道萨爵城发生了何事吗?” 李小力皱眉,而旁边梵君华缓缓开口道,“耶律硕在耶律扈身边安插了人,挑拨他与辽王间的关系。同样也串通了辽王身边的人,引得他们关系逐渐失和。耶律扈以为辽王要将王位传给耶律硕,便失了分寸。在下面的人怂恿下,前去质问辽王,却被当做了逼宫。” “辽王让人将耶律扈关押起来,所以耶律扈才会孤注一掷让人带兵进入王宫,想逼迫辽王传位于他。但最终被耶律硕带来的人马阻拦,慌忙下刺伤了辽王,后逃出了萨爵城。而辽王重伤昏迷,王宫和禁军都被耶律硕控制,他才会这么快登基为王。” 听完梵君华的话,萧清蹙眉,“离间计啊。。。果然是耶律硕的作风。那辽王究竟是被耶律扈所伤,还是被他囚禁了,这就不好说了。还有那道诏书,是真是假也未可知啊。” “以耶律扈的能力,要伤到辽王的几率较小。只是传言辽王病重,因此传位于耶律硕,也在情理之中。”李小力道,“耶律硕在军内威望极高,虽没有权势外戚支持,但军功赫赫,心智手段皆非常人,他坐上辽王的位置,并不意外。” 萧清点头,幽幽道,“此次鬼夷得到了轩辕一族的黄金战甲,实力定然大增。再加上那个人出现。。。怕是会不安生了。” “你是说鬼夷大皇子千玄幽?”梵君华眸光微闪,“你何时见过他?” 萧清道,“在北境青云城外的绝壁上。” 梵君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身上的伤,是他弄的?” “。。。恩。” “清清,离他远点。”梵君华望着萧清,“他危险的程度,远在你想象之上。” “我知道。只是一旦鬼夷异动,想要避开,也不可能了。” “还有一事。”李小力望着萧清,“耶律扈的行踪找到了。” 萧清双眼眯起,“小力,看好他,我要时刻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眸中厉光闪过,犹如出鞘的寒剑。 “我知道。” 梵君华温润的眸子微动,眼帘低垂,从袖中掏出几瓶药放到桌上,“清清,朝中还有事,我先走了。这几瓶药留给你,每日按时上药。” 随即望向李小力,也放了一瓶药在他面前,“小力兄弟伤势未愈,还是莫要乱动为好。” 李小力眸子一动,朝他颔首,“多谢。” “我送你。”萧清起身,梵君华点头,与她一同出了别院。 “这件金丝软甲。。。”萧清从衣服里掏出暗金色甲衣,“多谢你,这一路幸亏有它护我。不过有一处破了洞,我已让人尽力修补好,你看看。。。” 梵君华眉宇微皱,“破了洞?怎么回事?” 于是萧清将在林中遭遇控儡老人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那个操控傀儡的,应该是西域赤魔宗中人。” “赤魔宗?” “对。赤魔宗人擅使毒,驭音,同时还可用一种秘术,操控特制的人偶。赤魔宗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怀绝技。他们已经许久未出现在中原,没想到有一日会重出西域,来到祁国。” “只是指使他的人,会是谁?”萧清原本猜测是沐志乾,但后来细想一下,沐志乾在祁国势力虽大,但想将手伸到西域,还是赤魔宗内,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第三百一十章 再聚 想杀她的人不少,只是幕后之人竟然知道她身带金丝软甲,那范围就缩小了。可以肯定,主使之人,就在帝都。 不过,除了沐志乾,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动机想杀她呢? “别多想,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身旁梵君华开口。 “恩。” “这个你拿着,比起我,你更需要它。况且,我已经将它送给你,岂有再拿回来的道理?”梵君华将金丝软甲递给她。 萧清望着男人,须臾,接过软甲,“那我就收下了。” 没有言谢,这份恩情只会铭记心底。 梵君华笑着点头,眸中柔光点亮了清明晨光。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打斗声,还夹杂着郝猛的怒骂声,及熟悉的‘嘶嘶’声,萧清蹙眉,“怎么了?” “过去看看。” 两人迅速走去,随即就看到院外两道人影正缠斗一起,旁边一条蛇正兴奋地‘嘶嘶’直叫。 “小七!” 萧清方开口,只听‘嗖’一声蛇影闪过,快如闪电,接着身上就被一条凉丝丝的东西缠住了。 “等等,别乱舔!”这么长时间不见,说不定小七身上又产生了新的毒素,她可不想刚回来就被它身上的毒给放倒。 “小七,下来。”梵君华呵呵笑道,点了点小七的三角脑袋,小七‘嘶嘶’了一声,蛇尾一绕,身子便缠在他手腕上,从萧清身上滑了下来。 “小七,一个月不见,你好像长胖了。梵君华,你都喂了它什么啊?我脖子都快被勒断了…” “呵呵…”梵君华笑而不语,而他身上的小七则‘嘶嘶’直叫,似在抗议。 两人一蛇则完全忽略了旁边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直到一声‘汪汪’的叫声传来,萧清还未转身,就被一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鼻尖传来熟悉的竹香,萧清睁眼,就发现身下正压着梵君华。 “没事吧?”梵君华手臂支撑着她的身体,另一手护着她受伤的手臂,好笑地望着在她背上直蹭的汪仔。 萧清完全成了饼干中的夹心,被背上的东西死死压着动弹不得,脸侧还被一条大舌头来回舔着,弄得她满脸口水。 “压,压死我了!快下去…” “汪仔快下来!”小清连忙跑过来解救萧清,只是汪仔的爪子死死扒着萧清,他竟一时没扯下来。 满院的‘汪汪’‘嘶嘶’声,还有旁边两道打得不可开交的郝猛和小九,再加上小清拔河似的滑稽动作,好不热闹! 沐轻尘和元少泽几人走进院子时,就看到这样一副诡异场景。 “…这是在做什么?”沐轻尘嘴角一抽。 沐轻远,“…” 元少泽,“…” 郝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一声‘暂停,稍后再战!’,随即来到萧清跟前,大掌一抓就将扒着的汪仔给扯了下来! 萧清身上一轻,呸呸吐着满嘴的狗毛,“你这死狗,压死我了!你看你弄得我满嘴狗毛…” 梵君华一脸好笑地将身上的人扶起来,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口水,有些忍俊不禁。 面前的人束发散落,满脸水渍,还有几缕狗毛挂在他头上,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萧清好不容易吐完嘴里的狗毛,抬头就看见梵君华的笑脸,顿时脸色黑了下来。目光一转,当对上不知何处出现在院中的三人时,原本黑沉的脸彻底成黑炭了。 “汪汪——!”身旁汪仔很不怕死地再次叫出声,换来萧清狠狠一瞥,顿时‘呜’地蔫儿了。 萧清起来,很淡定地整理下衣衫发丝,望着院内三人,“来了?进屋吧。” 沐轻尘望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不知为何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恩。” 几人一同朝屋内走去,走到门口时,萧清忽然一停,猛地转身,怒喝,“你就给我待在外面!” 被指的汪仔“呜”的一声,胖乎乎的脑袋委屈地垂了下去。 “噗嗤…”沐轻尘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果然遭受这一串‘攻击’,这个一向淡定的人都破功了啊。 “等一下。”梵君华出声叫住要进屋的萧清,“先去换身衣服吧。” 萧清低头,就看见身上被汪仔留下的几道爪印,遂点头,“那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我正好也要走了,小尘,有时间去我那一趟。还有远儿,我新得了几株草药,明个让小九给你送去。” “知道了!”沐轻尘和沐轻远点头,望着走远的两人,进屋坐了下来。 “这儿还真是热闹!怪不得你一大早拉我们过来。”沐轻远笑道。 沐轻尘倒了杯茶喝着,“他们一向如此。” 沐轻远笑道,“忽然想到我第一次来别院时的情景…” 与沐轻尘相视一笑,想起那时院内一人一狗‘交流’的一幕,不由莞尔。 “什么场景?”元少泽好奇道。 “是这样…” … 当萧清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拍了拍趴在地上的汪仔,喂了一块肉给它,随即进了屋子。 “说什么这么好笑?” “正在说大哥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呢!”沐轻尘笑道,随即拿出一个木制盒子,“喏,这是我带来的药,不管是对内伤外伤,还是刀伤剑伤都很管用,拿去用吧!” 萧清也不推辞,接过道,“谢了。” “客气什么!听说小力也受了很重的伤,将这几瓶给他。” 萧清笑着接过,一个梵君华,一个沐轻尘,这两人不愧是师徒。 “对了,你们才子大选如何了?” “没什么意思,还是那些无聊的试题,答辩。说是选拔,其实最终选出的,还是那些意料之中的人。”沐轻尘懒懒道。 元少泽道,“我与轻尘兄撑到了最后,轻远兄倒是及早脱了身。” “这种事,不是我之所长嘛…”沐轻远挠了挠脸。 “对啊,大哥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医术草药上了,哪还有精力顾得上什么才子大选!” 萧清嘴角轻勾,“那最终殿试举行过了吗?” “还没。因为忽然边境被袭,所以暂时延后一个月,最终殿试会在下月中旬举行。之后就到年跟,赏赐也会在宫宴上进行。萧兄,你的封赏也会在那时候下来。” 说着沐轻尘用复杂的目光望向她,“萧兄,陛下对你的封赏已经传遍帝都,人尽皆知。你可知你这赏赐一下,引来了轩然大波。” “哦?” 元少泽道,“从二品中郎将暂且不提,这封号‘辅国’二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足见陛下对你的厚爱,这次你在所有受封将领中可是大出风头!十七岁的中郎将,比起大将军容宵,有过之无不及啊!” “容宵?他回帝都了?” 沐轻尘点头,“对,回来了。在去宫内时无意中见到了,他去向太后请安,我恰好遇到他。” “太后?” “对,太后是大将军容宵的姑母。” 萧清才想到,当今太后荣月秋也是容氏一族之人。 “今年元宵宫宴,太后要举行赏月宴,亲自为未成婚的公子侯爷挑选适龄小姐成婚。自然,容宵也在其中。”元少泽道,“容宵长年驻守边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太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何况,容家一脉单传,容老对容将军的婚事也一直十分忧心。所以此次太后有意从世家小姐郡主中挑选出一名女子,与容宵完婚。”沐轻尘道。 “这样…”萧清抬眼,调侃地望向三人,“你们也在受邀名单之中吧?” “呵呵,不瞒萧兄,我父候也催得紧,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应付过去了。”元少泽笑道,随即望向沐轻尘,笑道,“轻尘兄亦是如此吧?听闻沐老将军已经开始为你挑选适龄女子,可有意中的?” 沐轻尘苦笑,“少泽兄就别拿我取乐了,哪有什么意中人…”余光扫过身旁缓缓喝茶的萧清,眼眸黯淡闪过。 “对了,萧兄,你可知道,关于你之事在帝都已经传开了?”沐轻远道。 “我的事?” 元少泽道,“是啊,你在从军途中,力斩巨蟒,揪出叛军,生擒敌军将领,还有只身闯营逼退夷军,这些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你快说说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啊?” 萧清笑着望他,“你也说是传言了,怎么能随意相信?” “萧兄说得也对。不过这些事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我怎么着都不会相信。但若放在萧兄身上,那可就说不定了…” 萧清苦笑,“少泽兄太高看我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事情究竟怎样?” 望着少年,元少泽止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觉得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或许眼前的人,真有这个本事。 “行了,少泽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萧兄还病着呢,若真一次性将事情始末说出来可是很耗神的!”沐轻尘开口,元少泽听后只得作罢。 四人有聊了一会,没多久,小清走了进来,“二哥,喝药了。” 萧清望着放在桌前苦味冲天的药汤,眉宇抖了抖,还是老实接过喝了下去。瞬间嘴里被苦涩的药味充斥,忍着想呕的欲望,萧清四处搜寻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沐轻尘的怒火 “找什么呢萧兄?”元少泽一脸疑惑。 沐轻尘看着她,瞬间明白过来。打开脚边的盒子,将一物塞进了她嘴里。 甜甜的糕点冲散药的苦涩,萧清总算缓了过来。元少泽闻了闻碗中的药汤,微微抽气,“萧兄,你这喝的什么药啊?竟然这么苦?” 沐轻远将碗拿过去,凑近轻嗅,须臾,眼中闪过诧异,“白蕤,雪莲花,仙鹤草…这些可都是千金难求的灵药啊!单单一种,就价值连城,何况一次性出现十几种?萧兄,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些药材?” 萧清沉默。 她并不知道男人给她的药材竟这么罕见!她已经连续喝了十几日,那人也没告诉过她这些药材是何物。别的她不知道,就那白蕤她却从书中看过,是补血养气的至宝,一株难求,那男人竟然给她当水喝似的灌了十几日?! 这么多的药材换成银两那得值多少钱啊! 败家的男人! 这么想着,心底却涌出丝丝暖意。 萧清的细微表情,都被身旁的沐轻尘收进眼底。望了眼空着的药碗,若有所思。 有这么大能力同时弄到这么多药材的,他认识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萧兄?” 沐轻远又叫了声,萧清才回过神来,“哦,一个朋友赠的,我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样…”沐轻远有些失望,随即放下了碗,将地上的盒子拿了上来,“小尘担心你早膳未吃,就带来了些糕点,没想到方才一说话就给忘了。” 将盒子层层打开,拿出一盘盘精致的糕点放在桌上,“快吃吧,这可是小尘特意吩咐小厨房一大早做的!” 萧清望向沐轻尘,见他笑着回望她,眼底涌出暖意,“谢谢。” 不只为了这一顿糕点,还为了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 “干嘛忽然这么严肃,小爷我都不习惯了!”沐轻尘朝她眨眨眼,笑得一脸痞相。 萧清勾唇,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二清子,吃啥呢给俺也来点!”郝猛和小清走进来,也坐到桌前吃了起来。只是再多的食物也抵不住郝猛这个大胃王,何况是个‘运动’了一个早上的吃货。片刻,桌上的食物就已见底。 沐轻尘嘴角一抽,“郝猛,你知道何为客气么?” “啊?对俺来说,客气就是再来一盘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沐轻尘,“…” 元少泽,“…” 沐轻远,“…” “跟小九打得怎样?”萧清问道。 郝猛抹了抹嘴上的残渣,一脸得意,“嘿嘿,不分上下。俺去这一趟漠北可不是白去的!” 萧清缓缓喝了口茶,“你头上绷带这么明显,小九可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额…”郝猛愣了愣,后悔后觉明白过来,猛地站了起来,“这个小九,谁让他手下留情了!俺要再去跟他较量一次!”说着一溜烟便冲了出去,只远远传来他的声音,“二清子俺不回来吃晚饭了…” “大哥这个武痴,还真是片刻不停闲…”小清嘟囔着,手伸向最后一盘糕点,却被萧清一掌拍下,不满地嘟嘴,“二哥,我还没吃饱呢!” “你身上有伤,吃太多甜的不好。”说着端起最后一盘糕点站了起来,“你们坐着,我去去就来。” “啊!二哥你偏心,你是要将这糕点拿去给小力呢吧!” 萧清弹了瘪嘴的小清一个板栗,“少吃点甜的,免得以后蛀牙!” 小清捂着发红的额头,朝她吐了吐舌头,跑出去找汪仔去了。 萧清好笑地望了他一眼,遂出了屋子。 “萧兄等等!我同你一起去!”身后传来沐轻尘的声音,萧清望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朝李小力的院子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须臾,萧清忽然开口,“想问什么?问吧。” 沐轻尘犹疑了下,随即停下脚步,“昨日坐在马车上的人…是谁?” 萧清漆黑的眸子望他,“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沐轻尘神情一紧,“果然是他?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你们…?” “轻尘,有些事我无法详细告诉你。只是,别在我身上耗费精力了。我心里,除了他,再容不下第二人。” 沐轻尘一惊,随即眼底痛楚一闪而过! 他最不想听的就是她说这句话!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自听面前的人说出来,为何他还是这般难受?!心就像有人用刀尖一刀刀划着,钝钝的疼!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沐轻尘声音微哑。 萧清目光幽深,“我知道。但你知道吗?轻尘,不要再骗自己了…” “够了!”沐轻尘厉喝,双手一把攥住萧清肩膀,“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喜欢上那个男人!他是帝王,将来会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难道你想做那些女子其中之一?萧清,我没想到你竟也是那种贪慕虚荣,妄想荣华富贵之人!你若想要这些,你说啊!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只要你能爱上我,我愿意将一切奉到你手上!金钱,权势,名利,只要你说,我通通都给你!你说啊,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沐轻尘。” 萧清声音冷如冰晶,没有愤怒,亦没有辩驳,只是静静望着他。 “又是这个表情!你对我的感情,就那么无动于衷吗?我连你一丝一毫的情绪都影响不了,是吗?!”沐轻尘眸中充斥着怒火,猛地将萧清搂紧怀里,双臂收紧,“清清,三年前我就开始喜欢你。明明是我先认识你,为何你却爱上了别人?还是爱上了那个世上最冷心绝情的人?他是帝王,他不可能给你幸福。高处不胜寒,那把高高在上的帝位旁有多少危险你知不知道?!爱上他就等于将自己推进火坑!” 萧清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男子声音又忽然弱了下来,“你是怎样的人我知道,方才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为什么,我竟然希望你是为了权利或者某种目的才说出那些话?” 萧清眼帘微垂,冷冷道,“沐轻尘,你先放开。” “我不放!这次若放开了,你就会彻底从我身边离开了吧?既然你连丝毫的机会都不愿给我,那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男子手臂越收越紧,勒得萧清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放开,等你脑子冷静下来后再找我。” “我现在非常冷静。”沐轻尘放开她,目光深沉,“清清,我绝不会将你交给他!” “没有人能决定我的未来。”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我沐轻尘认定的人,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拱手相让!” 沐轻尘目光凛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缓缓松开手,随即转身离去! 萧清望着他离开的倔强背影,眉宇微蹙,缓缓转身,抬头便对上了李小力幽深的眸子! 萧清一怔,轻笑,“阿芜,你何时竟有了偷窥的嗜好了?” “萧萧,这次沐轻尘是认真的,你不可大意。”李小力神情微肃。 “我知道。” 李小力走过来,“他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实则心机果决。能在这个年纪便承爵,足看出他并非普通世家公子。你莫要因为与他之前相处的种种,便低估了他。” 萧清望他,“你这是何意?” “你不要忘了,他始终是沐氏门阀中人,那些人有的手段,他也会有,乃至更甚。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可能会不择手段,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里,萧清眉头微拧,“阿芜,他虽出自权门贵胄,但却并没有那些人的阴诡狠辣。我只知道他曾屡次帮过我,单凭这点,就足够了。” 李小力点头,“恩,但愿是我多虑了。” “好了,不说这个,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哦。”萧清拿起地上的食盒,朝他举了举。 李小力扫了一眼,“不会是你们吃剩下的吧。” 萧清一顿,呵呵傻笑,“怎么会呢,你想多啦!走吧,进去吃!”说罢携着李小力便进了院子。 ** 夜晚降临。 萧清用完晚膳,便又回到了实验室中。 白天当她再回去时,沐轻远他们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改日再来看他的话。之后,萧清除了逗弄下汪仔,其他时间都窝在了实验室中。 因北境之行,她许多实验都搁置了。再加上从漠北带回来很多‘收藏品’,自然是要花大把时间在这上面。 “二哥,二哥——!你药都没喝呢,怎么就跑了?”屋外传来小清的声音,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二哥,我把药给你端来…啊!二哥你,你,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小清捂着眼睛猛地跳出好远,浑身哆嗦!指着萧清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清抓着一条不断扭动的双环蛇,一脸无辜地望向他,“什么啊?” “我明明将这些恶心东西都给扔了,二哥你又从哪捉来的啊?” “从漠北回来的路上,郝猛给弄的。” “啊!大哥真是的,明知道我最怕这些东西,怎么还给你弄来这么多啊?!”小清望着萧清脚边不停扭动的袋子,身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题外话------ 偶们尘尘会黑化吗吗吗吗吗吗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恶劣的男人 萧清淡淡望他,“把药放那吧,我等会就喝。” “那二哥你一定要记得喝哦,药我放这了。”小清将药碗放到旁边桌上,转身就开溜。 这里他可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等一下。”身后传来萧清的声音,小清转头,“怎么了二哥?” “你方才说偷偷将我的什么给拿去扔了啊?”萧清尾音拖得很长,危险莫名。 小清一惊,“二哥我下次不敢啦…”没说完就蹿了出去。 望着一溜烟就没影了的小清,萧清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小子…” 接下来,便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眼前的事上。 一刻钟后,门再次缓缓打开,萧清头也不回,“怎么?想让我饶了你?可以啊,给我按摩一个月肩膀,我就考虑下,如何?” 后面一片寂静,半天没听见声音。萧清疑惑,刚想转身,后背便贴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接着耳边传来幽凉的气息,“只要清清想,祁愿一辈子为你所驱,可好?” “啊!”萧清一惊,手中的瓶子瞬间掉落,却被男子指尖一勾,稳稳落到桌上。 “你怎么来了?”萧清转身望向他。元祁双手撑在桌上,将她牢牢锁住怀中。棱角分明的绝美五官扬起一抹笑意,“清清方才所说,可还算数?” 萧清挑眉,面无表情道,“什么话?忘记了。” 元祁嘴角笑意更深,“没关系,我来帮你记起来…”说着手缓缓搂住她的腰,轻轻揉捏起来,只是那动作怎么看都带着撩拨,所过之处带起丝丝电流,萧清猛地抓住那作乱的手,“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哦?那清清说说。”男子说着,手却依然没有离开她的腰。 “揉肩一个月,对,是这个,只是我要说的对象可不是你。” 元祁双眼危险眯起,“不是我?那你是想让别人碰你了?” 萧清内心直喊冤枉,她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恩?”男子尾音高挑,眸中暗光一闪,萧清暗道糟糕,果然下一秒男子唇直直压了下来! 萧清双眼大睁,身子紧绷。 她刚解剖完手上还都是血,说不定脸上也有污渍,都这样这男人还能下得去口?! “等等呜…”萧清刚想说话,男人灵活的舌头已经钻了进来。卷起她闪躲的舌头一起翻搅,带起哧哧响声。萧清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将身子往后压躲避他的入侵。 元祁一把揽住她后退的身子,带向自己。一手托住她欲闪躲的头,唇更深地压上去。 气息狂热,吞天灭地。舌尖不断描绘,勾勒,舔舐,翻搅,湿热的气息缠绕,呼吸越发急促,炽热的手掌紧紧揽住她,似要将她嵌入身体。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都染上了灼热。就在萧清要喘不过气时,男人的唇终于稍稍离开。 额头相抵,元祁望着剧烈喘息的萧清,宠溺地亲了下她的唇瓣,“傻丫头,都亲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不会换气?” 萧清瞪了他一眼,“没你经验丰富,还真是对不住啊。” “呵…清清这是在吃醋么?”元祁勾唇,捧起萧清脸颊,轻吻,“没有别人,只有你。” 萧清眸子一闪,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元祁眸子一暗,唇又要压下来,却被她忙躲了过去,“你等等!我要喝药了,你别乱来了!” 萧清忙解下手套和围衣,端起旁边的药碗准备喝下去。一只修长的指尖搭上碗沿,接过药碗放到桌上,“药凉了,等热过了再喝,无。” “是。”屋内忽然闪现一道黑影,端起桌上的药碗,闪身离去。 萧清挑眉,“让你的人做这些,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你的事,不分大小。”元祁深邃的眸子望她。 萧清一滞,缓缓转过了头,“哦。” 元祁望着面上不变,嘴角却已经勾起来的人儿,不由好心情地将她搂紧怀里,“一天都待在这?” 萧清窝在男子怀里,点了点脑袋,“恩。” “手还没好,小心点。” 没说不让她做这些,只是让她小心些。 萧清心底涌出一股蜜糖般的甜意,头又往男人怀里拱了拱,闷声道,“恩,知道啦。” 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嗫嚅,元祁望着怀里的人,深眸不禁一软,揽住她身影一闪,瞬间回到了她的房间。 “宫中无事了?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了吧?你怎么出来的?” 元祁搂着她坐在床边,将下巴撑在她肩头,“想见你,就来了。” 萧清从他身上下来,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他,“你坐着,我去清洗下。” 从实验室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洗手,万一染上病菌就不好了。转头朝浴架走去,走到一半,又忽然反身回来,拉起床边的人,“你跟我一起。” 元祁轻笑,任由她拽住来到浴架前。 萧清在盒子里拿出皂角,将左手淋湿,刚要清洗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自然地接过皂角帮她打上,一点点揉搓起来。 萧清抬眼,正看到男子垂下的纤长睫羽,那如岚山玉彻般的面容此刻却透着认真和细心。 “以前就想问你了,你是否有洁癖?” 元祁望了她一眼,“洁癖?” “额…就是极度,非常爱干净。稍微有一点脏污就受不了。这是外在洁癖,还有一种是精神洁癖,就是无法容忍别人靠近触碰你,一旦有人碰到你,就会感觉非常别扭,严重的甚至是恶心。这就是洁癖,你是这样么?” “恩,也不尽然。”男子淡淡道,“对你,我从未感到抗拒,你靠近让我很舒服,甚至觉得不满足。想要更深的接近你,时刻抱你,吻你,亲遍你全身…” “停停停——!”还未听完,萧清已经满脸通红,“你,知道什么叫含蓄么?” 男子认真地望她,“当然,否则,我就将方才说过的话一一付之行动了。” 萧清已经对这男人脸皮之厚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前为何没发觉他竟是这么恶劣的男人?顶着一张冠美绝伦的脸,用那优雅低沉的声音,却说出这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简直是非人类! “清清再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认为你已经深深爱上了我。”男人说着边给萧清手指清洗皂角,随即拿过干净的布巾替她擦干水渍,脸却一点点逼近,薄唇轻启,“若是这样,那我就不再忍耐了…” 萧清,“…” 这个腹黑的男人! 待两人清洗完毕,桌上放着已经热好的药。 萧清端起药碗将药汤灌入口中,随即很自觉地张开嘴,只是半天没等到那抹甜味。疑惑望向身旁,却见男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萧清不禁一恼,转身朝外面走去。却被男子一掌揽住带回怀中,“清清…” 萧清一个手肘向后拐去,“放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男人,为何总是逗弄她?实在是恶劣的很! “你简直是…呜…”她话未完,唇就被男人再次封住!萧清额头一抽,抬脚就朝他踩过去,却被男人轻轻一带,整个身子被托了起来! 萧清一惊忙扶住他肩头,身子却被更紧地拥住,紧闭的唇瞬间被撬开,接着一颗甜梅被那灵活的舌头送了进来。 甜甜的香味在口中瞬间蔓延,冲淡了苦涩的药味。而那纠缠的舌却并未离开,硬是在萧清口中扫荡了一圈才缓缓退出去,一道银丝从两人分开的唇间牵出,闪烁出魅惑的光。 下面仰头望她的男人勾出慑人的笑,轻声低喃,“好甜…”不知是说梅,还是说她的唇。 萧清面具下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不只因为这句话,还因为现在这个姿势。 男人像托举孩子般将她举着,双臂托在她臀下,自下而上笑着望她。那双黑瞳下闪烁着醉人的光,惑人心神。 “放我下去!”萧清单手撑着他肩膀,努力维持平衡,男人却似乎很乐见她窘迫的样子,唇角轻勾,“那清清亲我一下,我就放下你。” “你别得寸进尺…!”萧清恼怒地望着他,挣扎着就要下去。忽然屁股被人轻轻一拧,萧清整个人顿时僵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下方笑得恶劣的男人! “你…”双眼陡然大睁,圆溜溜地闪烁曜石般的光辉。元祁望着这样的女子,轻轻在那红得要滴出血的脸上啄了一口,眼中宠溺快将人溺毙,“真是可爱的小丫头…” 萧清脸色一黑,咬牙瞪着下方的男人,额上青筋直抽。 元祁轻笑,将她放下来,替她将微乱的衣衫拢好,嘴角噙着的笑意温柔似水。 望着这样的男人,萧清一肚子的火不知为何,顿时像漏气的气球,泄了个一干二净。 皱眉,萧清简直怀疑眼前的人被人掉包了!否则那个一向淡漠冰寒的男人怎么会有这般温柔宠溺的眼神?上上下下不断扫视着他,那目光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个窟窿,可研究了半天仍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元祁在她逼人的视线下依然不慌不乱给她整理衣衫,抬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将带子系好,唇角轻勾,“带你去个地方。” ------题外话------ 撒糖啦啦啦,虐狗啦啦啦啦,呜啦啦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共浴 元祁在她逼人的视线下依然不慌不乱给她整理衣衫,抬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将带子系好,唇角轻勾,“带你去个地方。” 萧清回神,“要出去?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等下,我给小清他们留个字条。” 萧清留好字条后,两人便出了屋子。元祁将风帽给她带上,随即揽住她,一闪身便消失在庭院中。 耳边寒风呼呼吹过,萧清却丝毫不觉得冷。身旁的男人将她整个揽进怀中,为她挡住吹来的风。 萧清贴着他胸口,疑惑,为何他身上的凉气没让她感觉到冷?她还记得当初无意触碰到男人,那种丝毫没有温度的死寂让她发寒,难道真的因为心境的原因? “冷么?”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萧清从披风下钻出来,摇了摇头。左手搂住他脖子,望向下方! 月光如水,照映下方微微荡漾的湖面,波光粼粼。两人立于岸边一株高大柏树上,眼前五光十色的华灯闪烁,美轮美奂。湖上一艘艘舟坊划过,道道人影穿梭于舟坊间,热闹非常。 这一幕,别样的熟悉。还记得两人初遇那天晚上,也是在这样的夜晚,湖泊,景色。 只是对于树上的两道人影来说,这些声音仿佛被隔绝在外,无法影响他们丝毫。 元祁揽着萧清的手紧了紧,“抱紧,要下去了。” 身影骤然跃下,风吹起两人披风,似卷起漫天星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舟坊间瞬间而过,宛如凌空的蝶翼,轻盈若魅,划过夜幕。 身后的喧闹逐渐远离,两人下方青竹碧松林立,宛如一幅水墨画。 两人终于在一处空地上落了下来,周围松石环绕,白雾袅袅如仙境。 萧清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眼熟。元祁牵着她,朝白雾中走去。耳边隐隐的水声传来,叮咚轻灵。不一会,一片水潭映入眼帘。 四周山石林立,形成一座天然屏障。水潭白色热气蒸腾,一股芝兰青桂般清郁的气息从水中传出。 萧清眼中闪过诧异,这水里,是加了什么? 耳边谁声响起,转眼身旁男人已经走下水中。身上薄衫被水打湿,露出精硕紧致的腰身。那张绝美的五官在水汽包裹下,更添了一分灵魅。 “下来。” 男人声音低沉,朝她缓缓伸出手。萧清嘴角一抽,“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带我来露天浴?” 两人共浴太危险,萧清还是有这个意识的。 “我不习惯露天浴,你自己洗吧,何况我身上还带着伤,没法沾水。”说着萧清便朝后退了一退,元祁眉梢一挑,忽然出手抓向她脚踝,却被她灵活闪过! “不是每次都会被你拽下水,你自己洗吧,撒由那拉。。。” 萧清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忽然腿上一麻,身子猛地朝后倒去!萧清一惊,手掌撑地,却不想“哧溜‘一滑,摔了下去!触地瞬间,一双手臂一揽,便将她带入怀中! “哗啦”水声溅了两人一身,萧清也理所当然成了落汤鸡。猛地抬头,狠狠瞪向上方的男人。元祁一脸无辜地回望他,“是清清自己不小心摔倒,这可怪不得我。” “你何时变得这般没脸没皮?” “祁本就如此,只是清清不知。” 萧清已经对这男人的城墙厚般的脸皮无语至极,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提醒她现在的处境,只得将身子下沉,“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一些药材,对你的伤势有益。” 萧清虽不知是何药材,但只是闻这股清郁之香就知绝非凡品。想到这男人的细心,她不由心中一暖。 身侧水声响起,接着身子就被男人转了过去,衣襟被撩开,萧清一把拽住他欲往下的手,“你去那边。” 元祁望她半晌,淡淡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萧清面无表情。 男子挑了挑修眉,“清清是在害羞?” “是怕你撑不住。” “呵。。。”男子轻笑,忽然一把揽住萧清的腰,脸一点点靠近,“撑不住。。。?” 萧清身子微僵。 这样的方式太磨人,看着男人的妖瞳在一点点放大,薄唇划过她嘴角,随即在侧脸轻轻印下一个吻,“清清既然害羞,那祁就只得暂时委曲一下了。” 萧清一怔,望着男人唇角得逞的笑,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顿时一脸黑线! 这个恶劣的男人!幼稚! 元祁好笑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好了,这个给你,待会好好泡,我就在不远。” 萧清点头,待男人离开后,才终于抬起头,手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开始解衣。 这个温泉虽不大,但胜在景色宜人。袅袅的白雾将人影模糊得若隐若现,再加上中间那天然的石块屏障,所以萧清看不到那边的景象。 自然,那边也看不到萧清。 萧清褪去衣衫,将男人给的药水滴在脸上,须臾,面具被扯下,露出了里面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清逸皎洁,冰肌玉骨,仿佛洗尽一切铅华,翩若惊鸿。 许久未见光的脸此刻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白,萧清将束发解下,猛地扎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拂过她四肢百骸,宛如柔软的絮划过身体。水波荡漾,萧清化身成一条鱼在水中游荡,清郁的兰芝香气浸入鼻尖,让她身体一震。 幽蓝的气流从体内缓缓溢出,游走在四肢筋脉,所过之处,刺痛隐隐传来,尤其是背部和手腕,更是灼痛。丹田中聚集出气流,宛如一个小型漩涡。 萧清一惊,“哗”地冲出水面,莫名地盯着身子,眉宇微蹙。 难道。。。? 闭上眼,静气凝神。 将浮在身体表面的气流顺着经脉流转,脑中演绎着它流动的方向和位置,缓缓划过筋脉,骨骼,将相互冲撞的气流一点点捋顺。只是当流到胸口处时,仿佛有一层坚硬的膜在阻碍,怎么都冲不过! 随着时间推移,萧清额头上浸出细密汗珠,气息逐渐不稳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她的方法有误?只是若现在放弃她体内的气流定会暴走,到时可能会走火入魔! 怎么办?! 就在她陷入困局中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静气,绕回天穴位两周天,想象将气流化成利刃之形,冲破禁锢!” 熟悉的声音抚平她的焦躁,萧清逐渐沉下心来。开始试着变幻气流的形态,一点点压缩,将分散的气流集中起来,脑海中想象着剑刃的形状,将汇聚的气流削平,磨尖,压缩成针刺状。 胸前的蓝光越来越甚,刺痛也越发强烈!当痛意达到顶峰时,萧清蓦地睁开眼睛,一股蓝光从她胸前冲体而出,发出耀眼光晕! 整个水潭都被包裹在这层光晕中,仿佛被镀上一层蓝釉,皎皎生辉。 胸口的阻滞消失,气流在体内畅通无阻地流转起来,仿佛流动的水。 周围一切都仿佛在放大,水声,风声,树的摇摆声,丛林窸窣声,此刻显得尤为清晰。 整个五感更加敏锐,周围近五尺内的事物都被她感知。一刻钟后,气流绕过筋脉三周天,随即缓缓沉入丹田,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气旋。 身上蓝光在一点点消失,须臾,萧清缓缓睁开了眼,眼中闪过沉思。 她体内莫名出现的这股气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在漠北时也有一次这种情况,而且在青木原树海,她之所以能斩杀巨蟒,除了因为破军,还因她体内莫名出现的这股气流。 之后,凡是使用破军,她总感觉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光。而其他时间她想调用这股力,却总不成功。难道这股蓝色气流与破军有什么渊源? 只是方才又是怎么回事?体内气流竟自行涌出,不受控制。若不是男人提醒,她此刻可能已经爆体而亡! “这是怎么回事?”萧清望向石障对面。 她认为能为她解惑的,只有他。 只是半天,对面却无任何动静。萧清蹙眉,缓缓朝石块处移去。 “元祁?” “哗——!”水花忽响,萧清眸子一眯,瞬间躲过袭来的掌风!身子一旋,望向白雾袅袅下那道高大身影。 “做什么?”萧清蹙眉。 元祁绝美的五官在雾气下多了分出尘与缥缈,此刻唇角噙着一抹柔笑,水光潋滟,“不错。” 萧清一怔。 不错?不错什么?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为何能轻易躲过面前人的袭击?若换做以前,她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难道。。。? “是我体内这股内息的原因?” 对面男子轻轻勾唇,“还不笨。” 萧清蹙眉,“只是我体内怎么会有这东西?”脑海中将内气出现到现在所有忽略的细节全部找出,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忽然电光一闪,“难道,是当时在大殿上。。。?” “破军觉醒出现的蓝光,当时全部灌入了你体内。” “为何我没有察觉?” “它只是陷入了沉睡。” 萧清皱眉,“沉睡?什么意思?” 对面一片寂静,半天,得不到回复的萧清抬眼望去,却发现对面已经没了那道身影。忽然背后一凉,后背贴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题外话------ 元祁大大这个牛皮糖啊啊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忽遇 肌肤相触瞬间,萧清身子一颤。 腰间被一双手臂揽住,耳畔传来男子的低喃,“清清想知道?” 萧清心中翻了个白眼,蓦地出手如闪电,后肘拐向背后的男人! 就知道这男人不会这么老实! 后袭的手肘被男人准确攥住,腰上一紧,就被男人带进怀里!萧清眯眼,身子借力一转,陡然滑了出去!接着一个太极柔拳隔开男子手掌,身子瞬间飘出好远! “咦?”元祁眼中闪过讶异,面前的女子仿佛泥鳅般灵活得很。不知是用了什么奇怪招式,将他掌力化为无形。 萧清旋身,卷起岸边的长衫披在身上,将带子系好,抬头挑衅地望着对面男人。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岂能任他为所欲为? 只是她却不知,这般半遮半掩披在身上的衣衫,更显诱惑。 一头湿发宛如水藻,披散身侧。‘v’形领口将衬得那一对精致的锁骨更加魅惑,清丽的面容,仿佛空谷独开的幽兰,超凡脱俗。 月色如水,盛开在她眉宇间,宛如洛神出芙蓉。 眉眼中透出的张扬,炫目人眼,灼灼生辉。 元祁双眸蓦地一沉,妖瞳中一缕冰蓝闪过,摄人心魂。 萧清望着对面的男人,一股危机感从胸口生出。果断地一拍石岸,跳了上去。 现在最好还是别去惹这个男人,免得遭殃。 这个念头刚生,蓦地手腕被一双冰凉的手锁住,拽向水中! 在落入水中瞬间,萧清心中大惊。 这个男人竟然无声无息地靠近她?!而且还在她有防备的情况下!这该有多恐怖的速度! “哗——!”水花四溅,四面八方的水瞬间涌了过来,萧清挣扎着要浮出水面,身子却被一双胳膊揽住,翻转过来。 水下的男人墨发披散,在水中张扬若魅。勾魂摄魄的五官仿若魅灵,灼灼妖华。妖瞳中那抹深蓝似天山雪晶,冰莹欲滴。 萧清忍不住吐出一串水泡,将她腰间的手臂向外掰去,只是使了半天劲那双铁臂却不动分毫,而肺部的空气却在一点点消耗,窒息蜂拥而来! 就在她快呼吸不过来时,一双冰唇贴了上来,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萧清贪婪地吸取着,吞噬着男人度来的空气,肺部渐渐充盈起来。 睁开双眼,便对上了那抹幽邃。萧清皱眉,示意他放手,却不想回答她的,是男人更深的吻。 萧清嘴巴紧闭,不肯给男人丝毫入侵机会。而男人却不疾不徐,灵活的舌在唇边来回扫荡,带着逗弄和安抚,一点点抚顺它的倔强。渐渐地,萧清肺中的空气再次透支,当眼前眩晕袭来之际,那人的舌再次毫不费力地入侵,带来源源不断的空气和丝丝电流。 舌被男人强势勾起,缠绕翻搅,越来越炽烈的吻让她逐渐喘不过气,重重拍向男人背的手被攥住,男人的舌毫无阻碍的探入。那要将她吞噬的灭绝感和窒息感瞬间席卷,眼前一阵黑蒙,那强势的舌细细舔过她口中所有地方,朝更深之处探去,带着浓浓的欲! 萧清身子被紧紧锢着,就在她要窒息时,男人终于带着她冲出水面,新鲜的空气瞬间涌来。 萧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身湿透。腰间那双手臂仍未松开,轻柔地帮怀里的人顺气。将她额前的湿发抚上去,望着她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眼中懊恼闪过。 “清清…” 明知面前的人大病未愈,却仍忍不住想触碰她。何时他的自制力竟这般不堪一击?元祁眸子一缩,幽凉闪过。 她对他的影响力竟已到这种程度了么。 萧清呼吸渐渐平稳,回忆起方才,抬头望向男人,“你怎么了?” 元祁一顿,眸子渐深。 “出什么事了?你在不安?”萧清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他,似要探入他心底最深处。 元祁眼眸深邃,似落了月色波光,一线惊鸿。幽幽叹息,将萧清更深揽入怀中,胸口莫名的情绪涌出,却一句话未说。 眼前的女子,竟如此敏锐! 方才那一刹那,他有种面前人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仿佛总有一日她会乘风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仅只是一瞬的念头,他却生出无限恐慌。 谁都不能将这个人带走,哪怕是鬼神都不行! 这个念头闪过瞬间,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动了。狂虐得只想将怀里的人永远锁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触碰。 元祁唇角扬起一抹苦笑,眼中的冰凉却越发深沉。 静默的空气淡淡流淌,充斥着恬静。 萧清默不作声,任男子搂着她,一动不动。 若他不想说,她不会勉强他。 忽然,身上的男人猛地一转,卷起岸上的披风将她罩住。萧清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带上岸,头被深深按入那他胸膛中。 怎么了这是? 萧清疑惑,当眸子无意扫到对岸时,眸子骤然一缩。 对岸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男子,一身藏青便袍,简单无无丝毫装饰。俊朗的五官如刀削般线条分明,那双似鹰般的眸子深沉锐利,身上隐隐透着铁血之气,宛如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让人看到了他一身胄甲,征战四方的凌厉傲然! 而对岸的男人,萧清曾有过一面之缘,就在青木原树海中,当时遭刺客追杀,无意遇上她的那个黑衣男人! 他怎会在这里? 忽然岸边几道黑影瞬间闪过,将青衣男人团团围住。 “是属下失职,请主子惩罚。”无跪地,头深深垂下。 “回去自己领罚。”元祁淡淡道。 “是。”无起身,望向青衣男子,“我家主子不喜人叨扰,阁下请回。” 青衣人望向对面,袅袅的白烟遮挡住男子身影。虽相隔一潭温泉,但那人身上隐隐传来的冰寒,还是让人心惊。 “这里是禁地,你们是何人,竟会夜半在此?”青衣人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眸中凌厉闪过。 “无可奉告,阁下请回吧。”无仍是毫无起伏的声音。 青衣男子从周围几个黑衣人身上扫过,眼底一惊。 这几个人的修为极高,尤其是面前与他说话之人,他竟看不透他的修为!莫非此人功力在他之上! 而这样一群武功高强之人,半夜出现在禁地,是何目的?此处是皇家后山禁地,他也是无意经过,偶然察觉有人的气息才来查探,没想打竟碰到这么一出! 这些人,到底是谁?还有对面那男人,隐隐流露出的气势,绝非常人! 目光无意扫过一抹白皙,忽然一顿。 那是…女子? 萧清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知道是那男子,眉宇蹙起。相隔月余,当时又在那种阴暗幻境下,他应该记不得她的长相了吧? 忽然身子一紧,萧清感觉到身旁男人气息微冷。 无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双眼射出杀气,“上!” 黑影划过空气,无声无息! “铿”兵器相撞,青衣男子被几人震得后退几步,眼中冷意浮现。袖中的拳微微攥起,眼中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两方对峙,气氛诡异。就在青衣男子要出手时,元祁声音忽然传来,“容将军半夜到此,所谓何事?” 容将军?披风下的萧清眸光一闪,转瞬即逝。 此人,难道就是抚远大将军容宵?! 容宵一惊。 一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此人是谁?还有这个声音…再加上身手诡异的护卫,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恰好这时,一缕月光穿透白雾,罩在元祁幽凉的眼尾,淡漠幽邃。青衣男子一震,豁然跪下! “臣参见陛下!” 虽疑惑一向久居深宫的男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已不容他多想。 “臣不知陛下在此,无意中冒犯,还请见谅。” 元祁淡淡望他,“朕此次秘密出行,并未宣扬。你至此,属无心之失,朕不怪你。” “谢陛下。” “起来吧。” “是。”容宵站了起来,垂首静立。 元祁朝一旁微微颔首,“都退下吧。” “是。”岸边几道黑影瞬间消失,仿佛来去无踪的鬼影,无声无息。 “容爱卿怎会到此?” 容宵神色恭谨,“回陛下,臣与好友夜游落霞湖,因小酌了几杯,便出来醒酒,无意中到此,发现有水声便前来查看。” 容宵垂首依然感觉对面那道淡淡的视线,透着几分凉意,眸子一闪,眼帘垂了下去。 “夜晚风大,既无事,爱卿还是早些回去吧。无,送容爱卿回府。” “谢陛下。”容宵行了礼,随即迅速离去。 临走前,余光再次落到披风下那道人影,脑中疑惑闪过。 陛下身边…怎会出现女子? 只是一瞬,这个念头便被他抛开。 四周再次恢复沉静。 元祁望着空无一人的对面,眼中闪过深意。将怀里的人风帽取下,轻轻勾起女子下巴,双眼眯起一道危险弧度,“清清可有话要告诉我?” 虽是问句,语气却毋庸置疑。 萧清无奈,明明她没露什么破绽,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恩?”男子又凑近一分,目光逼人。 ------题外话------ 哈哈哈,俺们大将军又出来啦啦啦 第二百一十五章 噬魂受伤 虽是问句,语气却毋庸置疑。 萧清无奈,明明她没露什么破绽,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恩?”男子又凑近一分,目光逼人。 “只是之前无意遇见过一次。”萧清淡淡道。 “在去北境路上?” “恩。” “还有呢?”男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萧清抬眼,“还有什么?” 男人狭长眼中透出慑人视线,萧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在林中被人追杀,我恰好遇上,就在当时见过一面。之后我便离开了,再也未见过他。” “就这样?” “恩。”若让面前的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被看得‘彻底’,她恐怕要倒霉了。 “不过我没想到他就是容宵。”萧清忙转移话题,“在青木原树海遇上他太过凑巧,他为何忽然去北境?还那么凑巧?” “总要有人收拾残局。”元祁淡淡道。 萧清双眼微眯,“是你的命令?” 元祁用绢布给他擦着湿发,“破军认主,九嶷山秘境必会开启。千凌羽早有窥探黑羽之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与耶律硕达成协议,趁此机会夺取秘宝。辽军,夷军突袭是幌子,为的就是能金蝉脱壳,夺取轩辕秘宝。” “所以你便安排容宵去了北境?” “恩。” 萧清望他,“临行前你是否找过褚睿?” “恩。” “想让他拦住我,不让我乱来?” 元祁轻轻搂着她,“差不多。” “只是你担心我不会乖乖听从,所以就亲自来了?” “但还是来晚一步。”元祁轻声低喃,“清清,你会怪我么?” “怪你什么?我能驱使破军,就算不去九嶷山,千凌羽和耶律硕也会想法设法将我掳去。就算能躲过一时,将来又会有无穷无尽的人会来捉我,不如趁此机会,进入九嶷秘境夺了秘宝,断了天下人这个念头。你在众人面前开诚布公得到了黑羽,也是想告诉他们,九嶷山秘宝已落入你之手,就算找到我这个能驱使破军之人,也无用。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受到攻击,然是暂时的,但一旦我回到帝都,封赏加身,他们便不敢轻易动我。你这番筹谋皆为护我,我为何要怪你?” 萧清嘴角含笑,面容明净,美得温淡而平静。如水墨,脂玉,悠然独立。 “清清…”元祁唇角微勾,一抹奇异的笑在唇角绽放,沿着面容一点点蔓延到眼尾,竟次点亮,惊艳了眸光。 碧草从中,温泉池畔,两道身影轻轻相拥,清风吹拂,卷起两人衣角,猎猎飞舞。 ** 当萧清重新回到别院时,已是凌晨。 院内黑漆漆的,十分安静。萧清好不容易将身旁男人打发走,轻轻入了院门。 “这么晚了,又去哪溜达了?” 忽然一道淡淡声音传来,吓了萧清一挑。转头就看见李小力正坐在她院中,静静望着她。 “小力啊,吓我一跳。就随便出去走了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休息?”萧清走了过去。 李小力神色在阴暗光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清,“漠北传来消息,耶律扈被人带走了。” 萧清眸子一沉,“何人?” “耶律硕。” 萧清眯眼,“耶律硕…” “我们的人已经追上去,监视他们的行动。一旦找到时机,就会将耶律扈带走。” “他们朝什么方向去了?” “北面。” 萧清沉默半晌,随即道,“让我们的人撤回来吧,再深入漠北可能会让耶律硕的人发现。” “只是耶律扈…” “耶律硕不会让他死。”萧清眸子漆黑。 “恩,我会留下几人监视他们,不让他们轻举妄动。”李小力道,“还有,北境军已在城外驻兵,褚睿传来消息,让你几日后去兵部一趟。” “怎么了?” “应该是因为虎啸营之事。” “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赶紧走吧!”说着捞起坐着的人,朝院外推去,“伤还未好,就坐在这寒风里吹,你还真不怕自己伤势加重!以后再找我,先把伤养好了,否则别过来了!” “啪”身后院门重重关上,差点夹住李小力鼻子。无奈地皱了皱眉,走了。 萧清进屋,将披风挂在架子上,朝床榻走去。 “谁?”忽然感觉屋内有异动,萧清袖子一抖,薄刀便瞬间划入手中。 “是我。”漆黑的屋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清身子蓦地一顿,迅速点燃了灯,望着屋内出现的人,“噬魂?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噬魂身上透着风尘和寒霜,明显是经历了数日奔波。萧清鼻子微动,“你受伤了?” 淡淡的血腥味还是没逃过她的鼻子,迅速来到他身旁,“让我看看伤口。” “没事,只是小伤。” “让我看看。”萧清扯住他手臂,在感觉噬魂肌肉蓦地一紧后,想也不想便掀开了他的袖子! 手臂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映入眼帘,皮肉外翻,还泛着青黑之色,很明显是中了毒,怪不得她感觉噬魂气息有些不稳。 “坐下。”萧清将他按到椅子上,遂走到内室拿出储备药箱,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怎么回事?” 噬魂漆黑的面具看不清表情,“我追捕幽冥殿中的人,不慎重了埋伏。” “是为了破军?”萧清手上动作不停。 噬魂点头,“恩。一路追赶至鬼夷边境,我被发现了行迹受到围捕。幽冥殿主拿走破军,下了灭杀令,我只得暂时退离了鬼夷边境。” 萧清眉宇微蹙,“明知不敌,还独身前往敌营。难道一个兵器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噬魂沉默,一时间屋中只剩下萧清忙碌的声音。 一刻钟后,伤口处理完毕。 “伤口虽无碍,但毒还未解。在我制出解药之前,你不能动用内力,也不要乱动,累了就到那边的榻上休息一下。我会在天亮之前制出解药。” 萧清将清理出的腐肉装进玻璃试管中,朝外走去。脚刚跨出,又特意转身警告,“在我回来前,别、乱、动!” 说罢,迅速离开了。 噬魂坐在屋内,没有动弹。望着手臂上层层裹着的绷带,周身冷冽一点点褪去。 或许因为已经到达祁国都城,又或者是屋内熟悉的气息,他紧绷的神经竟在一点点放松,就这样靠在桌边,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噬魂蓦地惊醒,警惕望向门口。 “吱”门开了,小清睡眼朦胧地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走到桌前,“二哥让我给你准备的吃的。”说着在桌前坐了下来,揉着困顿的眼,“我会在这呆着,你安心休息吧。” 二哥大半夜忽然闯进他房间,二话不说就将他从被窝里拖起,还打发他去准备食物。在进实验室前,还特意叮嘱让他就待在她房间,不用想就知道什么原因。 噬魂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食,还有眼前撑着下巴一脸困顿的小清,一丝莫名情绪从胸口涌出。 他竟忽然有种感觉,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归宿。 夜幕散去,黎明将近。 当萧清从实验室中走出来时,天已大亮。 走进屋内,就看到坐在桌前的噬魂,和旁边榻上睡得口水直流的小清。 萧清走过去,将一瓶绿色药液递过去,“喝吧。” 噬魂接过药瓶,望着里面散发着古怪味道的绿油油药液,没有做声。 “放心,虽然味道有些古怪,但质量绝对过关。”望着桌前的人,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便走到一旁不再看他。 身后传来面具被取下的声音,萧清望着窗外,轻轻打了个哈欠。 “好了吗?” “恩。” 萧清转身,“三个时辰后,再服一次。直到伤口血液转红就…咦…?”声音忽然一顿,诧异地望着桌前坐着的人。 噬魂漆黑的面具放在桌上,掩在黑袍下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了里面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张极为平凡的脸,一眼望去毫不出奇。只是右半边的脸上不知用何物纹着神秘的暗红花纹,竟隐隐透着血腥的妖气。白得无丝毫血色的肌肤仿佛幽灵鬼面,有些渗人。 那双眼睛没有亮光,仿佛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诡异冷凝。 萧清望着他,“毒素清除之前,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能动用内力。注意休息,有需要就找小清或郝猛,当然也可以告诉我,但要在我睡醒后。” 说着走到自己床边,扑了上去。被子一卷,瞬间将自己裹成粽子,头埋进枕头中,“我先睡了,晚饭之前都不要来叫我…”话罢,便已经沉沉睡去。 经过一晚不停的实验,制药,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筋疲力尽,所以身子一沾上床,她便很快入睡。 床上传来浅淡匀速的呼吸声,噬魂望着床上睡得香甜的人,缓缓拿起桌上的面具带上。 只是在那一瞬间,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月光洒落,柔和了满室光晕,淡淡的暖意在屋内流转。 这一觉,萧清睡得很沉。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屋内坐在桌前的李小力见她醒来,放下手里的书,“醒了?” “恩。”萧清伸了个懒腰,呆呆地愣了会神。 “过来吃饭。” ------题外话------ 噬魂露出真容啦啦啦,颜党们会不会失望啊?不是绝品帅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遇朱钧 萧清下床,走了过去。刚拿起筷子,面前就递来了一个药碗,“先把药喝了。” 萧清一顿,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啪”一声放下碗,拎起盘里的炒青笋塞进嘴里。 “他们呢?” “噬魂的毒已无大碍,小清带汪仔出去溜圈了。” 萧清点头,迅速解决着桌上的食物。不到一炷香,便消灭干净,打了个饱嗝望向窗外,“天好像更冷了…” “恩,这几日可能会下雪。” 萧清唇角微勾,“下雪啊…” 李小力收拾完餐具,起身,“休息吧,有事找我。” “恩。”萧清望着院内被风吹得乱舞的树叶,裹着被子坐到了窗前。夜幕低垂,几颗星辰闪烁。偶尔有阴云飘过,月亮时圆时缺,仿佛预示着人的命运,反复无常。 ** 萧清在别院休息了几日,除了平日里在湖边溜汪仔,其他时间,她要么在实验室,要么在自己房间里。就这样养着,身上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 李小力和小清都对她超常的愈合力感到诧异,殊不知,这是有原因的。 这几日晚上,元祁都会带她都后山温泉。不知是加了药材的原因,还是她体内那股气流,总之她的伤口愈合奇快。 这日,萧清吃完午膳,准备出门。 “二哥,真不用我陪你去?” 萧清整理了下衣袖,“不用,你跟小力伤未痊愈,就别出去了,有郝猛跟着,不会有事。” “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随即有悄悄凑近萧清,低声道,“二哥,记得给我带那个…” 萧清轻轻弹了他一下,“记着呢,贪吃的小鬼!” “嘿嘿…” “二清子!马车来了,走吧!”院子里传来郝猛的声音,萧清披上李小力递来的厚氅,出了院子。 院外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上面正坐着一个少年,见萧清走出来,忙下车,“参见大人。” 萧清步子一顿,脑中瞬间响起似曾相识的一幕,有个少年也曾跳下马车,说过这句话,朝他露出干净腼腆的笑… “二清子?”郝猛又叫了声。 “走吧。”萧清跳上马车,掀帘钻了进去。 郝猛跃上旁边马背,轻喝一声,一马一车缓缓离开了。 别院外站着的小清微微蹙眉,望着离开的马车,“二哥他,还是对小呈的事…” “她就是这样的人。”李小力淡淡道,随即转身进了院子。 “对啊,像个傻瓜似的…”小清低喃。 马车畅通无阻地来到长陵主街,一路驶向兵部。 这几日回京述职的不少,城内街道偶尔就能看见一身铠甲的武将。 冬日的长陵似乎更加热闹,华丽的马车,穿梭的商旅络绎不绝。萧清放下车帘,靠在厚厚的垫子上,闭目养神。 须臾,马车停了下来,兵部到了。 萧清下车,郝猛向守兵出示了腰牌,两人便走了进去。 腰牌是褚睿给他的,能在兵部,北境军营及虎啸营来去自如。 走在路上,周围皆是来来往往的武将和身穿官服之人,只有萧清两人是一身便服。 “二清子,你不是来过兵部吗,怎么还不记得路?” 萧清道,“来过是真的,但不记路倒也是真的。” “早知道就先问了守兵再进来了,二清子你等等,我去找个人问问。” 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缓缓走来,看见两人顿时一怔,“你是…萧副史?” 萧清望去,发现此人正是兵部侍郎,田文。 “果然是萧副史啊!”田文忙走了过来,朝他微微施礼,笑道,“我倒忘了,现在不能称你为萧副史了,该改口称将军了!” 知道萧清弃政从军者,虽不多,但田文就是其中之一。 萧清回了一礼,“田大人。” “萧将军怎么今日来兵部了?” “田大人叫我小萧便可,今日前来是应褚将军要求,提交奏报。” “哦,是关于此次战报吧?褚将军提前吩咐了,只是未说是你要来。既如此,跟我来吧。” “有劳。” 田文在前方带路,萧清跟随其后。两人随意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进去吧。” 萧清走了进去,大堂中央正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抬头,“田侍郎,你手里回京述职武官名单都整理好了没?” 田文一拍脑袋,“哎啊,我差点给忘了,这就回去拿给你。对了大人,原刑部副史萧大人来了!” “哪个萧大人?”曹升转眼,当对上旁边的萧清时,顿时皱眉,“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大人忘了?就是那个破了落霞湖一案的刑部副掌史,萧大人啊!” “啊!本官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辞了官从军的副史萧清嘛!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瞧我这记性,褚将军前几日才刚提过你,没想到我这事一多,就给忘了!” 曹升走了过来,打量着萧清,“没想到短短一月未见,当时的萧副史一跃成了将军,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曹大人过奖,只是萧某未曾受封,您叫我小萧便可。” “哈哈,行,小萧,你过来是为了提交战报吧?” “是。”萧清拿出簿册,递给他。曹升接过,放到了案台上,“事后我会将你所述整理成奏折,呈给陛下。不过你今日既然来了,就随我去见个人吧!” “何人?”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大人,刑部尚书朱大人到!”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萧大人,随我一同前去?” 萧清侧身,“大人,请。” 朱老头也来了,正好省得她再跑一趟了。 一行人朝大堂走去,刚进门,萧清就看到了坐在堂内的朱钧。比起一个月前没有太大变化,见他们进来,起身,“田大人,我来…” “朱大人先等等。”田文打断他的话,侧过身露出后面的萧清,“你看这是谁?” 萧清上前,朝他行了一礼。 朱钧神色不变,“原来是小萧,不是回家休养了么?怎会来此?” 萧清眸子一闪,随即笑道,“来看望一个友人,没想到正好遇见您。近来可好?” “好好!你说你回来也不去看看我,这下让我逮着了吧!过几日找个时间出来小酌一杯,如何?” “乐意至极。”萧清淡笑。 曹升望向两人,“等等,朱大人难道你不知…” “哦曹大人,本官正好有事要同你商议,是这样的…”朱钧拉过曹升走到一旁,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 萧清唇角微勾,转身,“田大人,我先走了,等会还有事。” “这…不用告知大人他们么?” “两位大人有事相商,我便不多打扰了。”说完萧清朝他一礼,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田文。 出了兵部,萧清上了马车。 “二清子,现在回去?” “不,将马车赶到前面路口。” “好嘞。”郝猛翻身上马,马车朝着路口驶去。 车内的萧清拿起旁边未看完的书,继续翻了起来。待翻过第七页时,外面传来了动静。 萧清姿势未变,须臾,车身微动,接着帘子就被掀开,朱钧钻了进来。 “你小子!一月不见就成将军了?本事不小啊?” 萧清放下书,“刚见面就冷嘲热讽,可不是你的性格。” “哼,老夫就是这性格!爱听不听!” 萧清笑道,“若不爱听,何必巴巴在这等你?” 朱钧哼唧,“油嘴滑舌。你辞官从军一事只有极少人知道,老夫当日帮你可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回来。” 若非陛下亲封,边境将士不得私自离开。萧清当时执意北上,谁能想到短短一月他便受到重赏,重返帝都? “你还真不简单,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种情况。”这是大实话,当一个个北境战事传来时,其中定会提到一人,“萧督军”。 别人或许不只这是谁,但他却一清二楚。少年在前线的战绩一次次被传回,带给人震惊的同时,更是唏嘘不已。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外如是! 看来,眼前的少年远比他想像的要厉害! “小萧,你可知朝野上下现在对你是众说纷纭,尤其是此次回京的受封将士。” “猜到了。”忽然被一个小毛头夺了这么大的封赏,任谁都无法接受。 “已经开始有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现在有沐小王爷护着你,虽暂时防止你的身份被泄露,但恐怕要不了多久,你曾任刑部副掌史一事就会传遍帝都。到时,你所受非议就会更多。这不是简单的事,若你走的是普通晋升道路倒也罢,偏偏用这种方式,想不让人注视都难。” 萧清道,“归根结底,都是因封号之故吧?” “对,此次陛下宣召的封号太引人注目,‘辅国’之重,众人皆知,接下来你要更加小心谨慎,隐藏锋芒,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如今,在我受了这个封号后,再收敛锋芒还有用吗?无论我做什么,那些人都不会接受。心中的不平和不屑没那么轻易就抹平。除非…” “什么?” 萧清眸子漆黑,“拥有足以震慑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再无反抗余地。”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执此一念 朱钧眸子一缩,随即笑道,“看来你已经有自己的考虑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元宵宫宴上,你会正式受封,不过在那之前,兵部就会正式下达公告,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恩,我会让人留意。” 朱钧望着面前的少年,还是忍不住提醒,“小萧,不要忽略你身边的人。” “我明白。” “好,老夫要说的话都说了,也该走了。对了,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好了没?” 萧清忍不住腹诽,最后才想起来问这个,敷衍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 “好了。” “那我走了。”说完朱钧头也不回地出了马车,朝郝猛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萧清嘴角抽了抽,这老家伙,究竟过来做什么的?! “走吧,回去的路上去趟主街角巷。”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迅速穿过街坊,夜幕也很快降临。 ** 倾城阁内。 装饰华贵的雅房中。 一道身影正倚在窗前,目眺远方。 一身妃衫,广袖琵琶立领长袍,衬得身子愈发修长!面容艳丽高贵,唇不点而朱,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射出令人炫目的神采。 玉人倾城,艳冠四方。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朱唇轻启,却发出磁性的声音。“吱”,身后的门缓缓打开,华茂转身,望着走进来的白衫男子。 最平常的白衫穿在他身上,仿佛洗尽纤尘,不染俗世的兰。男人走来瞬间,身后仿佛涌出万丈光芒,宛如昆仑山下凡尘世的仙灵,超凡脱俗。 容貌广袖下的手一紧。 这个人永远一副超凡尘世的清高模样!悲悯地望着乱尘俗世,脸上看着,心里却在笑着!而不明他真面目的世人还将他供成救灾救难的活菩萨!真是可笑! “不知丞相大人驾临我区区倾城阁,所谓何事?”华茂淡淡开口。 “听闻阁主新得了一副玲珑玉珍棋,君华不请自来,阁主可会介意?” 华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自然不会,茂欢迎至极。梵丞相,请。” “请。” 两人分别坐于紫檀桌前,立即有娇俏的侍婢上前,为两人奉茶。 桌上是螭纹梨花木棋盘,一颗颗晶莹欲滴的白玉棋子精美滑润,淡淡光晕笼罩,仿佛镀了一层光釉。 屋内莲花香炉袅袅,千金难求的龙涎香漂浮,香气怡人。“哒”棋子落于棋盘,发出脆响。 室内一片安静。 华茂望着对面的男子,目光渐深,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赤魔宗的傀儡师是你的人?” 忽如其来的话让华茂瞬间回神,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梵丞相这是何意?” “无论是何原因,停手吧。” 华茂指尖摩挲着棋子,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停手?丞相大人越说越奇怪,华茂是当真听不懂了。” 梵君华轻抬眼帘,眸子淡而又淡地掠过他,“不要再对他下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华茂一愣,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原来丞相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那个少年将军?”笑声中的嘲讽和不屑清晰回荡空中,却又忽地戛然而止,“梵君华,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能拯救所有人,殊不知,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了!” 艳丽的嘴角扬起嘲讽,“一个短命鬼,在注定的命运中挣扎却反抗不了,这种无力很痛苦吧?在我看来,这样的你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还有何资格在我这大放厥词?!” “梵丞相还是请回吧,华茂累了,要休息了。”华茂将棋子扔进棋盏里,站了起来。 “子陵。” 华茂忽然一顿,神色在灯影下晦暗不明。 “生死有命,聚散无常。我心所向,是在守护。终生执此一念,埋骨泉下意念消。”白衫在空中划过,翩若惊鸿。背影如画,流泻如水如月华。 悠悠之声回荡屋中,缭绕不消。 华茂望着空旷的门口,久久未回神。狭长的眼眸出现微沉的色泽,如一汪深泉。 ** 这日,萧清用完午膳,准备去门。 刚出院门,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沐轻远。 “沐大哥怎么来了?” 沐轻望着他,“找你有点事,有事要出去?” “没关系,进来说吧。” 沐轻远点头,两人进了屋子。萧清倒了杯茶递给他,“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沐轻远接过茶盏,“有件事想问下萧兄,那日,你跟小尘什么了么?” 萧清坐了下来,大概明白沐轻远今日来的目的了。 “沐轻尘怎么了?” 沐轻远放下杯子,眉宇紧皱,“这几日小尘很不对劲。不仅日日留在倾城阁,而且夜夜宿醉,谁劝都不听。父亲已经多次派人找过他,可他每次都避而不见。这样下去,爷爷迟早会知道。” 萧清不语,怕沐志乾早就知道了,这长陵还有何事能瞒得过他的眼? “我推测时间,小尘就是那日从别院回去后才变得异常,所以就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萧清垂眸,“那日我与他发生了口角。” “究竟因为何事?” 萧清沉默,沐轻远见状,有些着急,“小尘一向对你特别,我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待你。你们之间若有什么误会,还是尽快解决为好。这是我第一次见小尘这样,实在不忍看他这般颓废下去。萧兄,你去劝劝他吧,去解开这个误会,可好?” 萧清眸子漆黑,“抱歉,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帮他!” “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若他心结难解,无论谁去都帮不了他!” “那你也该去试试啊!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 “沐轻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软弱!”萧清打断他,“他不会一蹶不振。” “你…”沐轻远蹙眉,“或许真如你所说,只是以他现在的处境,不容耽误一分!长陵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你知道么?他这般颓态岂不落人把柄?若传到宫中,小尘不仅才子之名不保,还会影响他将来仕途!” “他与我不同,他身上肩负沐氏一族的荣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沐府,丝毫松懈不得!将来他势必要执掌沐府,统帅十五万府兵,他已没有退路!我不能看着他一步步陷下去,既然他视你为友,你就该抛却一己之私,拉他一把,这才是你该做的!” 萧清垂首,须臾,缓缓抬眸,“恕萧某无能为力。” “你…!”沐轻远诧异,不敢置信,“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告辞!”话罢,拂袖而去! 萧清没有起身,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沐轻远说得都对,只是若她去了,恐怕会雪上加霜。 “你的决定是对的,没必要自责。”身后李小力缓缓走了进来。 萧清扯了扯嘴角,“这种事,又如何能用对错来判断呢…” 李小力望他,“人心无法勉强,他会明白的。好了别多想,你不是要出门么?时辰不早了,走吧!” “恩。”萧清将心绪甩开,笑着道,“你不说我都要忘了,那我走了。” 李小力点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宇微蹙。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李小力迅速走出去,发现院中竟出现了几个身着宫服的太监。 那领头的太监夹着嗓子,抖了抖拂子,满目倨傲,“原刑部副史萧清可在?” 萧清开口,“我就是,几位公公何事?” “你就是萧清?随咱家走一趟吧,太后要见你。” 太后?容月秋?萧清眸光微闪,她见他做什么? “劳烦公公通报,辛苦了。”李小力上前,不动声色塞了一锭银两给他,“不知太后特意通传所谓何事?” 那首领太监坦然自若收了银子,“太后娘娘的旨意,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不过,娘娘今日高兴,特邀了众世家公子和小姐进宫赏菊。你还是赶紧侍奉你家公子拾掇拾掇,随咱家走吧!” 李小力浅浅行礼,“谢公公提点。”随即转头,“公子随我去更衣吧。” 萧清点头,朝自己院落走去。 屋内,萧清换上一件竹青色棉质外衫,简单整理了下衣服,开门出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我自己能应付。” 李小力皱眉,“你之前在宫宴上给元婉盈难堪,容月秋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万一出什么事…” “万一有事,我们两个不能都栽进去。”萧清接口,朝他眨眨眼,“总要有人通知小清郝猛他们跑路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萧清轻笑,拍了拍他肩膀,唇角淡淡勾起,“放心,不会有事。想对付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别被郝猛小清他们传染了操心病,若我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谈何在朝中立足?” 李小力望着面前的人,眸光微动。随即轻轻挑眉,“操心病?” 萧清淡定地整了整衣衫,“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脚下生风迅速离去。 李小力好笑地望着走远的身影,拿起屋内的长袍,追了上去。 ------题外话------ 提前祝亲们中秋节快乐!么么哒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赏菊宴 一刻钟后,萧清坐上院外的马车,缓缓朝巍峨的帝宫驶去。 宫中御花园。 如今是十月末,早菊盛开之际。 风和日丽,花团锦簇。御花园中丝毫没有冬日的寒冷,反而一派繁荣之象。 萧清跟着太监一路来到御花园,阵阵笑声传来。打扮娇俏的女子和衣衫华贵的公子穿梭其中,莺莺燕燕,热闹非常。 “公子进去吧,咱家要去向太后复命了。” “有劳。” 待那太监走后,萧清开始随意在花园里闲逛。 入目是一片繁华,盛开的菊五颜六色,甚至还有罕见的绿菊和双蒂菊。花蕊层层吐芳,清香沁脾,或含苞,或绽放,每个都有碗口那么大,如汉白玉雕刻般,飘若浮云,亭亭玉立。 繁花锦绣的帝宫,果然与苍凉的漠北大不相同,应该说截然相反。比起那里的荒芜,这里似乎太过繁华了。 萧清头戴纶巾,一身布衣,虽质量上乘,但在这华衣锦服中还是显得过于朴素了。四周扫来的目光有好奇,不屑,还有探究。萧清目不斜视,一路到偏僻的假山后,才停了下来。 看来该让小清帮她买些‘土豪’衣服了,否则每次出现这种场合都受人瞩目,实在不方便。 拢了拢袖子,靠在假山上,打量起周围来。 御花园繁华之景初见让人赏心悦目,再看就有些视觉疲劳了,萧清干脆将目光转向天上数云彩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群莺莺燕燕之声,是一群世家小姐在议论当朝才俊,萧清无聊,便侧耳听了起来。 “我方才在花园里看见兵部尚书曹大人的公子了!那模样可俊俏了!”一女子兴奋说道。 “我也看见了!不过比起刘员外的独子,还是差了点。” 又一道倨傲的声音传来,“他们虽不错,但比起沐府的小王爷,简直差远了!” “说起沐小王爷,最近我听到一个很奇怪的传言。说小王爷为了一名倾城阁的舞姬,一掷千金,夜夜流连在烟花之地,沐侯爷多次派人寻他都无功而返,很是生气呢!” “什么?!此话当真?”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有人还亲眼看见呢!没想到沐小王爷竟也是这么荒唐之人!白白长这么一张俊美的脸了!” “就是就是…” … 还真是哪里都不得安生。 越来越多贬低的话语传来,萧清眸子一凝,不想再多待,转身便走。 迎头便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萧清被撞得七晕八素,揉着额头,抬起头来。 擦!还真是巧,短短几日竟然遇到两回!还真是‘有缘’。 她撞上的人,正是容宵。 容宵望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白净的额头上红彤彤一片,忍不住询问,“小兄弟没事吧?” “没事。”萧清准备离开,却听到后面的话,步子一顿。 “哎你们知道吗?传言沐小王爷的母亲曾与一无名小官有段纠葛,这段丑闻当时可是闹得都城人尽皆知,还惹得先帝龙颜震怒呢!” “这个我知道!当时小王爷生母死活不肯嫁给现在的沐侯爷,甚至以死相逼。最后却不知为何还是顺从了先帝的旨意,在嫁入沐府不到一个月便怀有身孕,生下了如今的沐小王爷。” “此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会不会太凑巧了?刚嫁过去就怀了身孕,莫不是…?” 果然哪有女人,哪里就有八卦!只是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的说了,就不是‘随便聊聊’这么简单了。 “若不是来到宫中,我还以为此处是哪里的市井乡野,竟是些喋喋不休的乌鸦。”萧清从假山后缓缓走出,眸子冰凉,“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蛇改不了偷腥,老鼠改不了打洞,今日萧某真是大开眼界,看了一出蛇鼠一窝的大戏!” 此声一出,满园皆静。 “噗…”身旁容宵忽然闷笑出声,打断了空气的沉静,顿时对面小姐们脸色铁青! “哪来的无礼之徒?竟敢出口脏言?”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你是何人?竟敢辱骂我们?难道不怕我们禀告太后娘娘让你好看?!” … 恼羞成怒的小姐们一看穿着普通的萧清在,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脱口之词尽显刁钻,没了端庄之态。 萧清就这样听他们骂着,一句话不说。待对面的人终于骂累后,淡淡开口,“骂完了?” 众小姐们微微顺气,刚想继续开骂,却见那人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 所有小姐们瞬间有种被噎了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掐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憋得俏脸通红。尤其是在看到从假山后走出来的容宵后,脸上更是五彩缤纷,堪比调色盘。 容宵不理身后脸色难看的众小姐,地望着走远的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兴味弧度。 萧清走回御花园中没多久,就有太监迎了上来,“萧公子,太后娘娘有请。” 萧清眸光微闪,“请公公带路。” “萧公子这边请。” 萧清跟着领路太监穿过御花园,来到了一座亭子前。远远望去,绫罗薄纱飞舞,玉珠璎珞帘坠。隐隐的笑声传来,伴随着琴筝和鸣。 长长的回廊上倚着数名世家公子和小姐,而亭子下方,是一处水塘,芙蓉轻荡,涟漪生香。 亭中央坐着的人正是荣月秋。 一袭水蓝色华裙,勾勒出窈窕身材。翡翠垂璎金簪悠荡在她侧脸,衬得肌肤更加白皙似雪,艳丽无双。黄金红宝攒五瓣梅长护甲在空中划过一道艳光,听到声音,凤眸转向他。 “参见太后。”萧清行礼。 荣月秋望着他,敛嘴轻笑,“这不是萧大人么?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谢太后关心,萧清一切安好。” “大胆!在太后面前竟不用卑称?”容月秋身后首领太监锦德怒斥,很明显地发难。容月秋却轻轻摆手,神色柔和,“不得无礼,退下。” “是。” “下人无礼,萧大人勿怪。”容月秋神色温和。 萧清道,“萧某不敢。” “太后娘娘,这人是谁啊?”容月秋身旁一个娇俏女子问道。 容月秋笑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众人目光落到萧清身上,平凡的五官,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穿着,出现在太后的赏菊宴上,会是谁?“萧大人”?难道是朝中官员?只是为何进宫一身便服? “不怪你们不知,毕竟陛下还未正式封赏,不知也情有可原。” “封赏?什么封赏?” “擢升从二品中郎将,封号‘辅国’,说得就是他啊!” “嘶…”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 “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辅国将军?”荣月秋旁边坐着的一个俊雅公子诧异地望向萧清,蹙眉,“看来传言说得是真的了。” “传言?什么传言?”容月秋来了兴致。 那公子道,“传言此次解除边境危机,活捉敌方将领的,是一名初出茅庐的新兵。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击退十万辽军,还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救出一众被掳将士,后又奇迹生还,被北境众将称为‘萧督军’。而据说,此人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郎…” 众人静默几秒,随即有人开口,“这传言也太玄乎了吧?就凭他?” “就是!此人看着如此羸弱,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闯入敌营?还救出了被掳将士?听着就不可能啊…” “是啊是啊…”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萧清却静静而立,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容月秋开口的,打断众人的议论,“事实究竟如何,日后自见分晓。萧大人既然来了,那就是客,来人,带萧大人入座。” “谢太后。”萧清行礼,随人走向旁边。 这时亭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容月秋面色不愉,“何人喧哗?” 有太监匆忙走进来禀告,“回太后,宁国侯府的几位小姐嚷着被人欺辱,请您为他们做主。” “哦?何人这般胆大?竟敢在哀家的赏菊宴上放肆?来人,叫几位小姐过来,哀家要问个清楚。” 那太监迅速领命离开了,亭内的萧清抬眼,望着走进来的几个女子,淡淡垂眸。 果然是她们。 “太后娘娘,您要给我们做主啊!”为首的一名女子刚进凉亭便跪地哭诉起来。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委屈告诉哀家。”容月秋安抚道,那女子这才颤颤悠悠站了起来,开始讲述在假山附近发生的事。 “我跟几个姐妹正在闲聊,那人就忽然闯进来,不仅口出污秽,还意欲轻薄我们,无礼至极!还请太后娘娘为我们做主啊…”说着又嘤嘤哭泣起来。 容月秋听闻大怒,“大胆狂徒!竟敢在宫内行此污秽事!哀家绝不轻饶!你们可知那狂徒是谁?” “就是他——!”那女子纤手一指,直直指向旁边立着的萧清。那模样,仿佛在看与她有深仇大恨的恶人!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萧清拢袖而立,面对众人望来的的鄙夷、嘲弄的视线,脸上波澜不惊。 “太后娘娘,就是此人!方才在园外,就是他欲轻薄我们,还请娘娘为我们做主啊!” “请太后娘娘为我们做主!”其他女子也齐齐跪地请命。 容月秋眯眼,望向这边,“萧清,你可有话要说?” ------题外话------ 亲们,今日中秋,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么么哒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诋毁 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暗含深意。 萧清面无表情,此人是不是有些太急不可耐了?眸光淡淡,“太后娘娘想让萧某说什么?” “大胆!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娘娘之意,自然是让你快快俯首认罪,娘娘宽厚,说不定会从宽处理,饶你一命!”锦德呵斥。 “太后娘娘,决不能轻饶他啊!这个登徒子轻薄了我们,岂能这么简单放过他?!” “就是就是!” “轻薄?”萧清忽然开口,目光淡淡扫过地上跪着的人,“诸位小姐可知轻薄是何意?” 那最前方的女子一顿,“本小姐自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我想几位还没弄明白。”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萧清缓缓开口,“所谓轻薄,是指男女在非正常关系下身体的亲密接触,带有触碰,抚摸,强迫性意味。通俗来说是一方不愿,另一方进行强制性,压迫性的透有性暗示的行为,以上所述才能称为轻薄,你们确定我方才对你们做了这些?” “你…你无耻!”地上跪着的小姐们柳眉竖起,满目羞怒。 “无耻?你们不是说方才我做了这些么?我将自己的罪状一一述出,哪里无耻?” “你…!”为首女子杏目怒瞠,强压下怒火,“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被萧清敷衍的态度激怒,女子狠狠瞪他,“当然是承认轻薄我们了!” 萧清心中有些好笑,面上淡淡,“诸位都是千金之躯,怎么这般迫不及待想让我承认轻薄了你们?难道不怕自己清誉受损?” 几个小姐一怔,神色露出踌躇。 古人观念封建,若有女子清誉受损,不止会被人诟病,还会留下话柄,受人歧视。若真这样,那… “你们莫怕,有哀家在这,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你们。”容月秋此话一出,无疑是给了那几个小姐底气,她们脸上的踌躇渐渐消失了。 “你这是在狡辩!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对么?!” 萧清挑眉,“好,既然小姐们说我轻薄了你们,那就不要含糊,将我如何轻薄你们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何?” “这…”众女子语塞,“这种不堪之事,让我们如何说?我们可不像你那般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还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说谎都能脸不红心不跳,这就是名门世家的千金,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那就由我来问问诸位,你说萧某轻薄你们,那具体是轻薄了谁?总不会是全部吧?那我一人可无暇分身。”萧清笑着说着,眼底却无笑意。 “这…”众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为首的那个粉衣女子一挺胸承认了,“是我,你…轻薄了我。” “呵…小姐不用用这么决绝的表情看着我,众目睽睽之下,萧某还能对你做什么?既然小姐说我轻薄了你,那请问,萧某轻薄了你哪里?” 粉衣女子咬唇,踌躇道,“你…碰了…?”到这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小姐说不出来?是难以开口?还是…根本就在说谎?” “不是!我没说谎!你碰了我的衣袖!” “衣袖?若只是碰了小姐衣袖,如何算轻薄?难道小姐外出凡是碰到你衣衫之人,你都要说他轻薄你么?” “不,你还,还…碰了我的手!”粉衣女子一咬牙,似豁出去般,“你抓住我的手,扯住我意欲轻薄,我趁你不注意,推开了你,这才摆脱纠缠,当时正好有巡查兵经过,他们一路护送我至此,我才逃脱你的魔掌!太后娘娘,小女所言句句属实,请您替我做主啊!”话语声声泪下,引人潸然,只是究竟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清楚。 “好了不哭,快,快将宁小姐扶起来!”荣月秋面露心疼,唏嘘不已,“可怜的孩子,放心,哀家定会替你做主,不让你白白受这委屈。”随即扭头望向萧清,凤眸一眯,“大胆萧清!竟敢在宫中作乱,实在胆大妄为!如今事情暴露,你还有何话狡辩?今日若不惩治了你,哀家如何向宁国侯府交代?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以正宫规!” “是!”立刻有御林军涌进来,围住了他。 萧清双眼微眯,冷冽闪过,“且慢!” 御林军被他身上骤然散发的气势震住,真的停了下来。趁此机会,萧清一个箭步来到粉衣女子面前,眸光冰凉,“你说我轻薄了你,你才趁机才得以挣脱,为何你身上衣衫平整无恙?甚至连一丝折痕都没有?” “我…” “你说我抓住了你的手,是左手还是右手?是手腕,还是手掌?” “是…手腕!” “说谎!”萧清眸中冷冽逼人,让粉衣女子心中一颤,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说谎!你确实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推到了地上欲行不轨,我趁你大意时才推开你得以逃脱!我没说谎!”她的心不知为何这么慌,尤其是在看到面前人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子时,愈加不安了。 萧清不看四周探究的目光,只牢牢盯着粉衣女子的眼睛,“若我真抓了你的手腕,为何你袖口没有丝毫褶皱?难道在我抓住你时你没有丝毫挣扎?你方才说我将你推到了地上,趁我不注意才逃脱,为何你衣服上没有丝毫泥点?” “这几日太后设赏菊宴,花匠定悉心照料园内外的菊花。而帝都近几日气候干燥,菊花又喜阴,花匠定会多浇水,保证土壤湿润。若我没记错,你当时恰好站在一片白菊前,若我当时真的轻薄了你,将你推到了地上,为何你身上没有沾上半分泥点?或者你在来此之前换了衣衫?那就问问御林军,当时护送你来此时,你中间可曾特意去换过衣服?” 萧清微微侧头,“护送这位小姐的御林军何在?” 被少年身上冷厉慑人的气息震慑,亭内几人下意识回答,“卑职在!” 萧清眯眼,“这位小姐在途中可曾去换过衣服?” “回大人,并没有!” 御林军回答得干净利索,丝毫没有犹豫。话一出口才蓦地醒神,望着那身上透着铁血之气,睥睨凌厉的少年,眼露诧异! 他们竟然被一个少年身上的气势给震住了! 众人听闻御林军所言,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在说谎?不会吧?” “可是为何她身上真的一丝凌乱都没有!这不太像被轻薄后的模样吧?” … 众人议论纷纷,怀疑的目光朝这边射来。粉衣女子唇瓣微抖,眼中慌乱再也掩饰不住,“我,我…” “还有一点。”萧清再次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亭内外此刻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公子小姐,此刻他们都很好奇亭内少年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萧清目光淡淡扫了眼其他几个跪地的女子,“你们既然与她一起,当时我若真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为何你们不呼喊周围巡逻的御林军?萧某一介布衣,身份低微,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后眼皮底下,御林军来回巡逻的地方对她下手?是我不要命了还是这女子有多么绝色倾城,祸国殃民,引得萧某不顾砍头大罪也要在众目睽睽的宫中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陛下厚爱,敕封我为辅国将军,所以萧某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还是说,诸位认为陛下双目蒙尘识人不清,所以才会任用奸佞?!” 园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亭内那人淡然独立,风卷长衫,广袖如云。远远望去如一笔凝练的画,风采绝然。 “大胆!竟敢诋毁皇帝,此乃以下犯上的大罪!哀家今日若不治你的罪枉为后宫之主!”容月秋脸色难看。 “太后娘娘误会了,就是借萧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陛下不敬。只是这位小姐无故诋毁萧某,若我再不做什么辩解,岂不要白白蒙受冤屈?萧清不才,蒙太后娘娘不弃邀请入宫,甚为欣喜。但也绝不会任由他人随意污蔑,若有人再敢造谣生事,毁我清白,别怪我去陛下面前告御状,到时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究竟谁在说谎,谁故意设计陷害人,蒙蔽陛下和太后娘娘,自见分晓!” 萧清话落,旁边坐着的粉衣女子面上瞬间惨白一片,慌乱和心虚已经出卖了她的表情。而周围精明之人大约已经看明白,望着她的目光嘲讽而不屑。 “我,我没说谎。”粉衣女子颤抖得嗫嚅着。 萧清面无表情,“那就请这位小姐拿出证据,证明我方才所说非实。” “我…我…”只是却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能证明她没说谎!” 忽然有一道女声从亭外传来,众人齐刷刷转头,就看见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最前方一身女子一身华衣,珠翠满头,长得娇媚艳丽,与亭内容月秋颇有几分相像,正是许久未见的元婉盈!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扯高气扬的进了亭子! 第三百二十章 自讨苦吃 她看也不看周围众人,直奔荣月秋身旁,“母后,这人方才调戏宁姐姐时,我在远处正好看见了,我能证明宁姐姐没说谎!”话罢挑衅地望向了萧清。 “盈儿!”荣月秋面露不悦,“身为公主,怎的如此毛躁?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 “太后娘娘恕罪!”元婉盈身后一种奴仆慌忙跪地请罪。 “母后,先别管她们了!盈儿方才确实看到了宁姐姐没人欺负,母后您可定要好好治这个登徒子的罪!” “你看到了?” “对啊,当时她们站在园外,我在高处亭阁上,恰好看见了。母后,宁姐姐一向宽厚善良,怎么会说谎呢?反而这个人,曾经就在大殿上巧言舌辨,给自己洗脱罪名,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况且这么多人,宁姐姐为何偏偏指向他?宁姐姐与他又不熟,没必要陷害他对吧?” 元婉盈一番说辞下来,倒也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目光又有些迟疑起来,毕竟作证的可是当朝公主,没必要说谎。不过也有几个远远观望的世家公子和小姐,望着这一出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局面,抱起了看戏的态度。 听完元婉盈的话,容月秋美眸望向旁边,“萧大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是啊,这么多人,为何小姐的矛头偏偏指向我?我与小姐无怨无仇,为何要陷害我?还有一点萧某要说明,上次清鸾殿一事,是萧某被人陷害,而陷害我之人,不正是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么?难道公主您忘了?” 公主殿下身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元婉盈眼中慌乱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冷静,“本公主不知此事,是那个贱婢手脚不干净才会做出那种龌龊事,与本公主何干?况且,她为何不偏不倚放着朝中那么多人,偏偏污蔑你?这说明你也有很大问题,一次就算了,这次又发生这种事,表示你本性不善,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 周围唏嘘声不断,望向亭内的目光有冷漠,有嘲讽,唯有一道视线充斥着担忧。 廖婷芳望着亭内只身而立的少年,眼眸充满不安。就要上前,却被旁边几个女子拉住,“廖妹妹,且莫冲动啊!就算你过去也帮不了他什么,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况且我观这位萧大人反应敏捷,聪颖善辩,不会任由自己吃亏的,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姐姐…” “好妹妹,你就听我的吧,否则你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父亲和大哥交代?” 廖婷芳秀眉紧拧,犹豫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大殿之上,他能化险为夷,她相信今日,他也能安然无事。 亭内元婉盈一脸得意,萧清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脸上面无表情,“这就是公主殿下你的判断?” 元婉盈冷哼,“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免得最后太难看!” “我若不呢?”萧清挑眉。 “那就拿出证据来啊!不然你在宫中亵渎世家小姐的罪名,是担定了!”元婉盈脸上的得意再也掩不住。 萧清眸子漆黑,暗光幽凉。 很好,安生日子不过,非要乱折腾,既然上次还没得到教训,这次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萧清头顶长出两只小角,唇角的弧度仿佛恶魔之笑。刚要开口,忽然亭外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 “这里好热闹啊,姑母,侄儿来给您请安了!” 容宵仿佛踏风而来,爽朗的笑声回荡亭外。三两步便进了亭,躬身请安。 笔直挺拔的身躯,一袭宝蓝碧海生潮纹络长袍,衬得俊美的五官,仿佛古希腊神域的阿波罗。众人之间,只有他就仿佛自带发光体,走到哪都受人瞩目。 亭内外几乎所有小姐们都瞬间红了脸。 “宵儿,这几日都不见你人,怎么今天想起来给哀家请安了?”荣月秋望着容宵顿时喜笑颜开。 “几日不见姑母,十分想念,萧儿就来给您请安了。”容宵的笑爽朗似阳光,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油嘴滑舌。”这样说着,荣月秋美眸却透着浓浓宠爱,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喜爱这个侄子。 “容表哥。”一旁的元婉盈朝他行礼。 “表妹也在啊,前几日记我听闻你患了风寒,如今身子可还好?” “早好了!表哥也不来看我。”说着嘟了嘟嘴。 “呵…是表哥的错,下次若表妹再生病,表哥定进宫来看你。” “表哥…!”元婉盈羞恼,“母后,您看表哥他欺负我!” “好了!先让你表哥坐下,还是将眼前的事处理完了再说。”容月秋望向亭内的萧清。 “对啊!母后赶紧让人将他带下去,总站在这实在碍眼,还扫人兴致。” “盈儿,说话注意分寸。”容月秋轻斥,元婉盈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坐了下来。 萧清眼帘微垂,面上始终淡淡。若不是那微动的睫羽,会让人以为他站着睡着了。 容宵目光扫过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姑母,这人怎么了?” “表哥你不知道,他在园中意欲对宁姐姐不轨,还不承认!母后正打算处置他呢!”元婉盈抢先一步回答道。 “哦?此人看着年纪轻轻,倒不像做此种事之人!” “表哥你别被他外表骗了,此人狡诈地狠!上次在殿内就被他逃脱了,这次竟敢调戏宁姐姐,实在可恶得很!你看宁姐姐吓得脸都白了!” 不远处坐着的宁馨梦起身,朝容宵柔柔一礼,眸中水波荡漾,缱卷羞涩,“馨梦参见容世子。” 望着含情脉脉看着容宵的粉衣女子,萧清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微勾。 “宁小姐请起。”容宵面色温和,俊朗的五官让宁馨梦再次微红了脸。 “宁姐姐今日进宫,本要来找我的。只是半天都没出现,我担心就出去寻她。却不想撞见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欲对宁姐姐行不轨,我离得远,没办法让护卫赶去救她。幸好宁姐姐聪慧,趁机挣脱了歹人得以逃脱。这人实在可恨,定要处置了他为宁姐姐出气!”元婉盈忿忿。 宁馨梦垂首,娇柔地泪雨潸然而下,惹人怜爱。 从头到尾,萧清皆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自导自演的这出大戏。只是,耐心却在一点点磨尽。 “既然公主殿下说自己看到了,那请问,你是何时,何处看到的?都看到了什么?你说我对这位小姐欲行不轨,我是怎么个不轨之法?” “哼!又要开始狡辩了!本公主为何要回答你?” 萧清神色淡淡,“我看公主是不敢说吧?因为怕说出的话有漏洞,或者你根本就没看见?” “胡说!本公主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元婉盈没看见旁边冲她使眼色的容月秋,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我在凤仙亭看到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你拽着宁姐姐口出污秽,宁姐姐不依,你就用强,幸好宁姐姐反应快,踹了你一脚才得以逃脱。后来你看御林军来了,就慌忙逃了。这些是本公主亲眼所见,你想赖都赖不掉!” “公主殿下眼力真好。”萧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竟敢嘲讽本公主?” “不敢。只是有三点萧某不明,还请公主赐教。” 元婉盈知道眼前人巧舌如簧,谨慎道,“你说。” “首先,据我所知,公主所在的陵春宫距离凤仙亭至少有百尺,为何你不先就先在附近寻找宁小姐,偏偏跑到那么远的凤仙亭?而且时机还掐的这么准,正好撞见我欲行不轨的一幕?” 元婉盈欲辩驳,却被萧清淡淡打断,“其次,若我没记错,凤仙亭地势并不高,到御花园中间又隔着假山和竹林,恰好遮住视线。公主又是如何从那里望到御花园中发生之事?就算你能看得清,这几日大风,你离得那么远,怎么听到我口出污秽?” 元婉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一点。”萧清悠悠开口,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忽然身子一闪,袖动,刀出,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来到元婉盈跟前,银光一闪,便贴上了那细嫩的脖子。 快,准,稳。 “以我的身手,若真想调戏一人,不会给她推开我的机会。公主殿下可明白?”少年声音淡淡,却凌厉,睥睨。 周围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接着亭内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哇…!” 元婉盈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公主,何曾见过这种阵仗?竟被吓得大哭出来! 座上的容月秋气得脸色铁青,胸脯不断起伏,“反了!简直反了!你们这群废物!都瞎了么?!还不赶紧将这大胆包天的贼人拿下!” 亭内御林军总算回神,一拥而上将萧清捉住。萧清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动作。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拿开的手一抖,硬生生在元婉盈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又一声惨叫冲天而出! 元婉盈吓得魂都没了,“啊!血…血…!” “盈儿!”容月秋哪还顾得了其他,忙用手帕捂住元婉盈伤口,望向周围吼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把太医找来!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要你们的命!” 瞬间亭内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题外话------ 惩治渣女啦啦啦啦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容宵解围 唯有亭中一人,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少年就算此刻被制,身上流露出的淡漠平静,也令人侧目。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遇事沉着镇定,应对自如,此乃大将之风!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胆大心细,睿智果断,此乃统帅之能! 此人,不可小觑! 容宵眯眼望着亭内少年,眼中暗光一闪即逝。 “啪啪啪”,三声脆响。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解地望向抚掌轻笑的容宵。 “宵儿?你这是做什么?”容月秋眉头紧皱。 容宵径自站起来,目光盯着亭内少年,“不愧是只身闯敌营的少年将军,果然好胆识,好气魄!” 萧清抬眸望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皮,“不敢当。若真如此,萧某就该是看戏的,不是唱戏的了。” 容宵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望向容月秋,“姑母,此事确实是一场误会。宵儿之前无意路过,看见这位兄台与几位小姐发生了口角,怕是因此才产生的误会。至于盈儿,当时离得远,看不清楚也属正常。” “宵儿?!”容月秋诧异。 这宵儿怎么凭白帮外人说话?! “姑母,此人是陛下特封的从二品将军,又是朝廷重臣,若因误会而随意处罚他,有失偏颇。再者,若真将此事闹到陛下那里,有损宁姑娘还有盈儿表妹的清誉。姑母睿智,还请三思。”容宵这番话颇有深意,在座聪明人不少,自然明白他所说之意。 容月秋听完,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是啊,若真闹到皇帝那去,万一事情暴露,吃亏的不还是盈儿? “宵儿说得有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就此作罢。馨梦啊,你不常来宫中,怕是一时紧张才误会了,你好好想想,此人当时真对你做了什么逾越之事?” 宁馨梦小脸苍白,嗫嚅着,“这…今日我身子不适,这位公子当时只是想与我攀交,可能并无恶意,是馨梦误会了,惹出这么大的祸,请太后娘娘降罪。”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脸梨花带雨。 “好了好了,你身子一向柔弱,别总跪着了。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此事就作罢…”容月秋轻声细语地安抚她,面上一副心疼模样。 萧清无聊地看着演技精湛的两人,心里实在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些人如此敬业地磨练演技,难道会有人给她们颁发奥斯卡最佳演员奖?! 随意靠在石柱上,抿起的嘴角怎么看都带着嘲讽。 “母后!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他刚刚可是想杀了我呢…!” 这时元婉盈总算回过神,望着靠在柱子上的人,目光既惊恐,又愤怒。 容月秋拧眉,心中斟酌着。旁边容宵轻笑,“盈儿表妹,若他真想杀你,不会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表哥!怎么连你都护着她?!” 容宵眉稍蹙起浅淡弧度,目光扫来,元婉盈顿时息了声。不甘地瘪了瘪嘴,垂下头来。 这时,太医总算姗姗来迟,放下药香,连忙帮元婉盈处理伤口。 “回太后,伤口不深,只需养三五日便好了。” “会留疤么?”元婉盈着急地问。 “这个公主放心,伤口极浅,不会留下疤痕。若公主不放心,臣会开些祛疤的药,您只需每日涂抹,不出七日,便会痊愈。” 听闻此话,元婉盈才放下心来。 容宵挑眉望向柱子旁的少年,眸光微闪。 下手的力度是早就计算好了么? “好了,既然误会解开了,诸位就继续赏菊吧,来人,将本宫特藏的琼浆萦露拿出几罐,给诸位公子小姐们品尝。”容月秋一挥袖,亭内众人连连谢恩。 萧清转身,径直出了亭子,将身后一甘打量的目光抛之脑后。 “萧将军就这么走了?”身后传来容宵的声音。 “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容宵缓缓走了过去,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阳光的沐浴下,俊朗如太阳神。 “我替你解了围,难道你不该感谢我么?” 萧清眸子这才转向他,“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何况大将军此次并非替我解围,真正目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容宵眉梢一挑,随即眼中露出一丝好奇,“我实在很好奇,你是怎么惹到我那表妹,让她这般记恨你?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也要陷害你?” “那就要去问你那表妹了,何必问我?” 容宵眸光一闪,“你跟沐府的沐小王爷关系很好?否则为何方才挺身为他说话?难道表妹记恨你,也是因为沐小王爷?不过你个大男人,表妹为何要记恨你?这倒让我十分不解。” 敏锐的男人。 萧清心中暗想,面上却无表情,“大将军若无吩咐,萧某告辞。” 话罢,不给容宵说话机会,转身便走了。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容宵眼眸深了深。 ** 萧清一路走到人少的地方,才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里是一条长长的游型回廊,周围偶尔有零星几人,倒是十分清净。萧清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去。 望着下面水波轻荡的碧池,一群群游过来的五彩斑斓的鲤鱼,唇角微勾。 “萧大人…”忽然身后有道嗫嚅的声音传来,萧清转头,望着来人,“你是…?” 廖婷芳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是…” “上次在夜宴中弹琵琶的廖小姐?” 廖婷芳一呆,“大人还记得?” 萧清缓缓起身,嘴角轻抿,“当然,小姐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人。” 萧清隐藏的意思,其实是当日莫名被陷害一事,没那么容易忘。 只是每个人理解,都大不相同。 廖婷芳俏脸蓦地通红,望着倚坐栏杆上秀逸淡雅的少年,心扑通扑通狂跳。 “小姐找我何事?” 廖婷芳眼眸低垂,“方才在亭内…我想过去帮你,但…”两手不断翻搅着,贝齿轻咬下唇,“对不起…” “廖小姐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可我明明知道你被冤枉却没办法帮你…” 萧清眸子一怔,随即笑了。 廖婷芳半天未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到少年含笑的眸子,头上一重,少年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谢谢你。” 廖婷芳陷入那一汪深潭中,连话都忘了回。直到少年的手掌离开,她才蓦地回神,“不,不用,我…” “哟,这不是我们巧舌如簧的萧大人么?才洗脱了罪名,现在又在这里与别家小姐暧昧不清,这次你又打算怎么为自己开脱啊?!” 远处元婉盈正与一众小姐们朝这边走来,望向萧清两人的目光透着不善。 还真是没一刻消停。 萧清起身,“见过公主。” “哼,无耻小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公主说话?”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元婉盈满身的倨傲。 萧清不欲与她多说,拉住身旁的廖婷芳转身便走。 “你站住!”元婉盈一个上步挡在两人,“萧清,你很得意是不是?不仅让我当众出声,还逃脱了罪名,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那些所谓的罪名如何来的,公主最清楚不是么?”萧清面无表情。 元婉盈眼中瞬间闪过慌乱,随即冷哼,“本公主知道什么?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关我何事?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敢伤本公主,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了么?我能走了么?” “你…”面前少年平静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元婉盈,“不准走!本公主没让走,谁敢?!” 这时旁边的宁馨梦走了过来,“婉莹,算了吧。咱们去旁边走走吧。” “走什么走?整个宫里除了穹华宫,本公主哪没去过?倒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谁让你叫我名字的?!”之前亲昵的‘宁姐姐’瞬间不复存在,元婉盈满肚子的火直接发在她身上。 宁馨梦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面色相当难看。她也是众人捧在手心的世家千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只是面对元婉盈这个当朝公主,也只好忍气吞声。 “公主消消气,馨梦也只是不想你为了身份低微之人,气坏了身子。” “哼!本公主怎会为一个卑贱之人不爱惜自己身体?不过,他竟敢伤我,本公主绝不姑息!你,赶紧给我磕头道歉!”目光转向萧清,下巴高高抬起。 “公主看过太医了么?” “那是当然。本公主悉心护理的肌肤竟被你个卑贱之人划伤了,岂能不让太医诊治?” “那公主也该让太医帮你诊治下头。” “头?头怎么了?” “噗…”忽然廖婷芳闷笑出声,元婉盈见状,顿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本公主受伤你很开心?” “公主公主,她是在笑您头脑…有病呢…”宁馨梦艰难说道。 元婉盈听完,瞬间醒悟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你个贱人,竟敢嘲笑我?”说着一巴掌便甩向廖婷芳,却被萧清一把攥住。 “你做什么?!你个贱民,竟敢碰本公主?!” “你又想做什么?身为公主丝毫端庄之仪都无,随意打骂他人,与市井中泼妇有何区别?” 第三百二十二章 落水 “混蛋!竟敢骂我?!来人,给本公主掌他的嘴!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元婉盈此刻已经理智全无,拼命挣扎,“你放手,听见没有?!放手…啊!” 萧清忽然松手,元婉盈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发髻瞬间散开,朱钗掉落,十分狼狈。 “公主您没事吧?” “公主…” “都给我走开——!”元婉盈狠狠推开上前扶她的众人,凶光毕露,狠狠瞪向萧清,“贱民!本公主要杀了你——!” 说着猛地冲了上来,凶狠蛮横。萧清灵巧一闪,便轻易躲了过去!而猛冲过去的元婉盈却收势不及,直直撞上护栏!“砰”一声,整个身子翻了下去! 而她慌乱下,竟一把拽住最近的廖婷芳,两人同时翻下了栏杆! “啊!公主——!” “公主殿下——!” “噗通”“噗通”两道落水声传来,回廊瞬间炸开了锅!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来人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数人,只是冬日的池水冷冽冰寒,有些世家公子踌躇了几分,没有立即下水救人! 这时,容月秋闻讯匆匆赶来,望着水下勃然大怒,“一群蠢货,还不赶紧下去将公主救上来?!” 话落,随行而来的几个御林军纷纷下水,很快便将浑身湿透的元婉盈救了上来! “盈儿,我的盈儿…”荣月秋慌忙奔了过去,搂着昏迷的元婉盈,“太医呢?赶紧把太医给我找来!快去——!” 宫女们匆忙去找太医了,一时间周围人仰马翻。 这时,有道惊慌的声音传来,“婷芳呢?婷芳去哪了?她也落水了,你们快下去救她!” 话未落,就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溢,有人已跳入了水中。 “谁方才跳下去了?” “那好像是…那个少年将军!” “什么?他——?!” 岸上人一阵唏嘘,很快又有御林军下水,没多久便浮了上来,“回太后,没有找到人!” 容月秋心心念叨元婉盈,哪里有心情顾忌眼前情况?!还是旁边容宵回道,“再下去,务必将人找到!” “是!”更多的御林军下到水中,只是十一月的池水冰冷刺骨,很少人能在水中坚持几个来回,很快便纷纷浮出水面。 容宵盯着平静无波的水面,面色冷峻。 过了那么久,按理说已经无生还可能。难道… “哗啦——!”忽然水中出现一人,这是方才下水的萧清。他胳膊拖着一个女子肩膀,一点点朝岸边游去。 “抓住!我拉你上来!”萧清面前出现了一个宽大手掌,容宵蹲在岸边正望着她。 “接住。”萧清径直将昏迷的廖婷芳拖了上去,容宵一怔,还是接手将人接了过去,放到了岸上。随即转身,就看见少年撑着岸边,敏捷地跃了上来。 这时太医匆匆而来,被容月秋呵斥着为昏迷的元婉盈诊治。因被救出的时间较早,元婉盈并无大碍,很快便幽幽转醒。 周围宫女连忙加衣的加衣,送暖炉的送暖炉,忙得团团转。随即便小心地将虚弱的元婉盈护送回宫。 太医又忙来这边给廖婷芳诊治,只是施救了半天,廖婷芳的气息却越来越弱,脸色苍白泛青,了无声息。 “回太后,这位小姐溺水时间太长,怕是…无力回天了!” “什么?!”旁边有个杏衣女大惊,满脸不可置信,身子整个扑到廖婷芳跟前,“婷芳!你快醒醒,别吓我!快点醒醒…” 容月秋眉头微皱,“这是哪家的小姐?” 身后锦德道,“回天后,是工部左侍郎廖文杰之女,廖婷芳。” 容月秋一听,眼底闪过一分不耐,“既然人在宫中没的,就以哀家的名义好好安抚左侍郎,将人厚葬了。” 语气中没有半分怜悯,仿佛死去的是一个卑贱蝼蚁。 “是,奴才遵旨。” 除了那杏衣女子,周围众人皆一脸冷漠,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还有公主落水究竟怎么回事,萧大人,你能跟哀家解释一下么?”容月秋目光落在岸上的萧清身上,一脸兴师问罪。 “让开。”萧清忽然来了一句。 “什么?” “我说让开。” 少年幽黑的眸子宛如冰渊,森冷慑人。容月秋身子一震,竟不由自主退了开来。 萧清看也不看脸色难看的容月秋,径直来到廖婷芳跟前,蹲下便开始解她的衣领! “你做什么?!”那杏衣女子一把抓住他,面露怒意。 “若不想让她死,就松开。” 或许是被萧清眼中的冷冽震慑,女子下意识松开了手。 萧清迅速解开廖婷芳衣领,散开她腰间束带,将里面裹紧的里衣都松开,直到露出一件碧色布兜才停下来。 看到这,周围公子都不由地转过了头。只有容宵依然盯着这边,准确来说是盯着萧清。 萧清微微抬起廖婷芳脖子,撑开她的口,两根手指直接伸了进去。 旁边杏衣女子欲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萧清迅速清理着廖婷芳口鼻中的脏物,随即双手交叠,在她胸腔附近,一次次按压。这样连续三十多下后,将耳朵贴在她胸前细细聆听。接着捏住她鼻子,抬起下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直接俯下身去! 周围瞬间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这人…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下做出此等龌龊之事,简直闻所未闻! 萧清直接忽视周围人形色各异的目光,为身下人一次次输入空气。接着又不停地做着心肺复苏,这样几个来回下来,地上女子却仍一动不动,没有苏醒痕迹。 周围传来嗤笑声,随即是容月秋的冷嘲,“萧大人今日之举真是惊世骇俗,你们还愣着做甚?!赶紧把这个伤风败俗之人给哀家拖下去!” 周围御林军迅速围上来,刚欲拿人,却被一旁容宵给拦住,“先等等!萧大人是在救她!虽方法古怪,但这女子脸色已经有了好转,先看看再说。” “宵儿?!” 容宵不理恼怒的容月秋,只一味紧盯施救的少年。有容宵发话,御林军也就未再上前。 周围聚集了一众世家公子小姐,此刻皆一脸好奇得望向岸边。 萧清最后做了一次心肺复苏,在仔细观察了廖婷芳的面部和身体后,忽然抬头,环顾一圈,锁定住旁边站着的容宵身上。 “你过来一下!” 容宵一怔,还是走了过去。 “蹲下,单膝跪地。” 话罢,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都闭嘴——!”萧清眸子冷冽,眼里的寒光让躁动的人群渐渐收了声。 “别磨蹭!快点!”若不是她一人做不来,才不会找他帮忙! 容宵自出生以来,除了父母君王,从未跪过人!就连在容月秋面前也只是行躬身之礼。他没想到,今日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一个女子,还是个将死的女人! 当膝盖触地,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涌出。眼睛只是直直盯着对面的少年,一瞬不瞬。直到腿上一重,他才回过神来! “愣什么?用手支着她身子,膝盖抵住她腹部!” 少年清冽的声音传来,容宵眸子一紧,随即按照她所说支起了膝盖。 “听我口令,我令下后,你就用膝盖撞她腹部,注意力道,别太重!否则她腹腔会被挤压出血!” 堂堂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此刻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使唤,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知道了。”而容宵竟然罕见地应了,让一旁众人大跌眼镜! “好,那…开始!” 萧清刚话落,容宵膝盖就撞上了身上人腹部,脚刚落地,萧清拳头随之而至,重重砸在廖婷芳背部! “力道加重三分!再来!” 又再次撞了上去,这次按萧清所说,加重了力道。 “砰——!”拳头落下,发出一声闷响。 “力道减弱一分!再撞!” 膝盖向上,力道减弱。 拳风随之而落。 “撞!” “砰——!” “再撞!” … 就这样,容宵按着萧清所说不断调整力度,两人渐渐找到了节奏,配合得越发默契。 偌大的池塘园林只听到少年清冽凌厉的声音,还有有节奏的撞击声。所有人望着这一幕,只觉的今日真是… 见鬼了! 这还是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将军么?帝都谁人不知,容氏一族乃高门权胄,容宵更是有惊世之才,冠绝天下,寻常人根本入不了他眼,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噗…”而就在这时,原本被太医诊断无力回天的廖婷芳竟忽然吐出一口水,虚弱地睁开了眼。 周围再次一片哗然。 “廖姑娘,能听见我说话么?若可以,就点个头。” 意识还有些模糊的廖婷芳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继续,将腹腔内积压的脏水全部吐出来!”萧清望向对面,容宵朝他点头。 两人继续这样配合着,廖婷芳胃中挤压得难受,不断呕出黑色污水。直到后来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后,身后两人才停了下来。 萧清将已经瘫软的廖婷芳扶起来,对旁边呆愣的宫女道,“去拿毯子来,还有热水,暖炉。” 那宫女一愣,容宵皱眉,“愣着作甚,快去!” “是…”那宫女撒腿就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狼追着她般。 ------题外话------ 今日的就这些撒,另外发布一则通知: 从十月一日国庆起,舒舒就要开始万更了! 万更!万更!万更! 亲们还等什么?赶紧来冒泡吧!另外还会推出留言区奖励活动,具体通知过几日会发布,亲们敬请期待哦,么么飞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婷芳,婷芳你怎么样?”杏衣女子喜极而泣,搂着廖婷芳帮她整理衣衫。 “我,很好…”随即目光轻转,“萧大人…” “先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 “谢谢…”廖婷芳艰难开口,心中万千感激之情无法言明。 萧清朝她点头,随即转头,“有劳太医。” 太医迅速上前,开始为廖婷芳诊脉。片刻,脸上涌出震惊,“好了,真好了!这简直是起死回生啊!这位公子,你是医者?” “不是。” 太医诧异,“竟然不是?那你学过医术?” “略懂。” 太医赞叹,“公子真乃神医啊,竟然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给救活了!医术如此高超,真是让老夫大开眼!公子可否说说方才救治之法?这其中有何医理?公子师承何人?学富几载…” 面前老头俨然是个医痴,竟忘了现在所处环境,大庭广众之下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 “太医,你还是赶紧给廖姑娘诊治吧,其他的以后再说。”还是容宵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是是,老夫失礼了…”太医忙开始继续为廖婷芳治疗,萧清站了起来,忽然眼前一阵眩晕,旁边容宵扶住了她,“没事吧?” 萧清淡淡收回胳膊,“起猛了,没事。大将军,方才失礼了。” 容宵看着他,“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萧清抬眼,男子眸子如一汪深潭,微湿的发丝衬得面容更加英俊,丰神玉朗。 “阿嚏——!” 忽如而来一个喷嚏,站在最近的容宵被喷了一脸,望着揉鼻子的少年,忽然有些好笑。解开身上长袍,欲披在他身上,却见萧清上前一步,直接裹住了宫女递来的毯子。 空中的手僵住,容宵脸上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 只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明事的。 “大将军,您怎么将长袍给脱了?大冷的天小心风寒!” 容宵脸色一黑,看到周围的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额角一紧,淡淡道,“我热。” “热?这种天儿?”众人脑袋上皆升起一个问号。 “要么老奴给您弄些冰块来?” 容宵有些咬牙切齿,“不必。”这不长眼的东西,故意的吧? 不远处容月秋望着这边,眉头紧蹙。目光一转,落到背过身的萧清身上,忽然眸子一凝。眼底似震惊,似诧异,最后都归于深思。 这边的廖婷芳随着宫女搀扶站了起来,随即又有一个太监走到萧清跟前,“公子,随老奴去换件衣裳吧?” “不用,你带我出宫就行。” 身旁容宵望他,“你浑身湿透,就这样出宫定会生病,还是去换一件吧。” 萧清淡淡道,“我不习惯穿这些繁琐的袍子。” “让宫女们帮你换,费不了什么事。” “我也不习惯别人碰我。” 容宵皱眉,这人怎么这么多讲究? 这时容月秋走了过来,“宵儿说的对,萧大人此次挺身而出,哀家甚感欣慰。若就让你这么回去了染上风寒,那可如何是好?锦德,你带萧大人去换件衣服,务必要伺候周到,不容有失。”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说罢走到萧清面前,微微躬身,“萧大人,请。” 萧清眸子微沉,容月秋对她不安好心,现在忽然态度大变,是何原因? “多谢太后美意,只是萧清出宫还有要事,不宜在宫内久留,望娘娘恕罪。” 容月秋神色柔和,“萧大人有何要事能比自己身体更重要?什么都别说了,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再说。锦德。” 锦德又上前一步,“萧大人,您莫要为难老奴了,跟我走吧。”说着,就去拽萧清胳膊! 萧清眸子一凝,刚要躲开却不想锦德早有准备,手一拐就抓住了她胳膊! 此人竟也是练家子! “萧大人,您就跟老奴走吧…”锦德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萧清双眸一眯,杀机闪过。 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响亮唱和,“陛下驾到——!” 所有人一怔,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众人匆忙跪地高呼,“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层层人海中,那男子一袭雪白便袍,袍角暗金纹绣,简单到极致,却透着不露声色的高贵和威慑。同色衣带在风中悠悠散开,飘然若舞,让人想起星光灿烂的银河。 绝美的五官冰如寒霜,仿佛踏日而来,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那裹着毯子的少年面前。 “皇帝?你,你怎么来了?”容月秋有些讶异。 一旁容宵跪地,“臣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元祁淡淡开口。 “谢陛下——!”众人起身,垂首而立。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风卷起男人发丝,妖娆若舞。光束盛落在眼瞳,绝美中多了分魔魅,宛如山岚冰雪凝结而成。 周围小姐们都瞬间红了脸,望着那风华绝代的男人,仿佛在仰望神明。 只有容月秋脸色微沉,不过还是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哀家今日举行赏菊宴,正好皇帝前来,那就一同到亭内坐坐吧。” 听到此话,众小姐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而元祁却连半分眼角都未分给她,只望着面前的人,“怎么回事?” 声音淡如秋水,平静无波。而只有萧清知道,这男人越沉静,往往心中蕴藏着滔天怒火。 “是…” “是一位小姐落水,萧大人下去救人,才变成这样。哀家让锦德陪他去更衣,萧大人却不依,正好此时,皇帝来了…”容月秋声音忽然一顿,当帝王眸子淡淡扫来时,她瞬间如坠冰窖,从头冷到脚。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容月秋忍不住发抖,脸色发白。 “能走么?” 萧清一怔,随即才明白男人是在问她,遂行礼,“谢陛下关心,萧清无碍。” 元祁目光扫过他身上裹着的毯子,忽然将身上的长袍一解,披在她身上!毯子随之滑落,萧清望着面前男子微皱的眉,心中一暖。 “陛下,这于理不合…” “走吧。”男人拉过她手腕,带着她穿过层层人群,径自离去。 待那两道身影消失后,水畔才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这是…?!” “天啊!陛下竟对那少年如此宠爱?!” “是啊,还亲自解下袍子给他披上,他究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 湖畔一阵议论纷纷,皇帝偶然出现,还有那惊人举动,让在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容月秋脸色阴沉,贝齿狠狠咬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而容宵望着帝王离开的方向,眼中是若有所思。 好好的赏菊宴就以这种方式仓皇收尾,只是自此后,一条传言自宫中流出。 惹谁都不能惹到那个少年将军,因为他背后,有这九州谁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 “陛下生气了?”萧清望着前面那个自顾自走的男人问道。 离开人群后,这个男人就未再说一句话。所有太监宫女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靠近。就连随侍左右的‘郭白’,都安静跟着沉默不语。 那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淡淡云雾,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萧清却有种感觉,面前的男人在生气。 生气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 就这样跟着他进了穹华宫,所有宫女太监都停在了宫外,只有郭白远远跟着,却未上前。 “下去吧。”元祁淡淡的声音传来。 郭白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 萧清望着前面头也未回的男人,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蓦地身子一晃,被脚边一颗石子绊住朝地上倒去。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身子就跌入一个宽阔胸膛中。萧清嘴角刚刚勾起,耳边便传来男人冷凝的声音,“好玩么?” 额…被拆穿了。 萧清讪讪站好,朝后退去。只是腰间男人的胳膊却未松开,抬头,男人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深眸直直锁定她,一瞬不瞬。那抹幽邃,似要将人吸进去。 “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视线闪躲着落到一旁,“我熟知水性,可以闭气半盏茶时间。而且下水前用东西将手腕和肩膀固定好了,未让水透进来。况且在水中我一直用内力护着筋脉,所以…” “所以?” 萧清转头,男人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就连声音也未有半分起伏。 萧清皱眉,明明都解释过了,这个人怎么还这副表情?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凝。 萧清垂眸,后退了几步,“那…我先回去了。出宫也有段时间了,小清他们该担心了。” 转身朝外面走去,眉头紧蹙。今日之事,她并不后悔。只是现在面对发怒的男人,却不知该怎么办。说实话,她并不擅长应对…这些,尤其是男人忽如而来的怒火。 忽然身子一紧,天旋地转,接着身子便被打横抱了起来,周围景色忽变,再睁眼,两人已经置身在琼华宫殿内。 不似往日的清寒,此刻殿内十分暖和,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绒毯,玄纹金绣,简单却不失高贵。 元祁把怀里的人放到毯上,将她披着的白袍扔在一边,修长的手划向衣扣,指尖轻轻一挑,便解开来。接着顺着衣襟而下,解开一个个盘扣,最后手腕一转,便将萧清所有外衣都褪了下来! ------题外话------ 我知道,亲们又要叫我贝卡舒后妈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帝王驾临 “婷芳,婷芳你怎么样?”杏衣女子喜极而泣,搂着廖婷芳帮她整理衣衫。 “我,很好…”随即目光轻转,“萧大人…” “先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 “谢谢…”廖婷芳艰难开口,心中万千感激之情无法言明。 萧清朝她点头,随即转头,“有劳太医。” 太医迅速上前,开始为廖婷芳诊脉。片刻,脸上涌出震惊,“好了,真好了!这简直是起死回生啊!这位公子,你是医者?” “不是。” 太医诧异,“竟然不是?那你学过医术?” “略懂。” 太医赞叹,“公子真乃神医啊,竟然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给救活了!医术如此高超,真是让老夫大开眼!公子可否说说方才救治之法?这其中有何医理?公子师承何人?学富几载…” 面前老头俨然是个医痴,竟忘了现在所处环境,大庭广众之下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 “太医,你还是赶紧给廖姑娘诊治吧,其他的以后再说。”还是容宵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是是,老夫失礼了…”太医忙开始继续为廖婷芳治疗,萧清站了起来,忽然眼前一阵眩晕,旁边容宵扶住了她,“没事吧?” 萧清淡淡收回胳膊,“起猛了,没事。大将军,方才失礼了。” 容宵看着他,“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萧清抬眼,男子眸子如一汪深潭,微湿的发丝衬得面容更加英俊,丰神玉朗。 “阿嚏——!” 忽如而来一个喷嚏,站在最近的容宵被喷了一脸,望着揉鼻子的少年,忽然有些好笑。解开身上长袍,欲披在他身上,却见萧清上前一步,直接裹住了宫女递来的毯子。 空中的手僵住,容宵脸上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 只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明事的。 “大将军,您怎么将长袍给脱了?大冷的天小心风寒!” 容宵脸色一黑,看到周围的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额角一紧,淡淡道,“我热。” “热?这种天儿?”众人脑袋上皆升起一个问号。 “要么老奴给您弄些冰块来?” 容宵有些咬牙切齿,“不必。”这不长眼的东西,故意的吧? 不远处容月秋望着这边,眉头紧蹙。目光一转,落到背过身的萧清身上,忽然眸子一凝。眼底似震惊,似诧异,最后都归于深思。 这边的廖婷芳随着宫女搀扶站了起来,随即又有一个太监走到萧清跟前,“公子,随老奴去换件衣裳吧?” “不用,你带我出宫就行。” 身旁容宵望他,“你浑身湿透,就这样出宫定会生病,还是去换一件吧。” 萧清淡淡道,“我不习惯穿这些繁琐的袍子。” “让宫女们帮你换,费不了什么事。” “我也不习惯别人碰我。” 容宵皱眉,这人怎么这么多讲究? 这时容月秋走了过来,“宵儿说的对,萧大人此次挺身而出,哀家甚感欣慰。若就让你这么回去了染上风寒,那可如何是好?锦德,你带萧大人去换件衣服,务必要伺候周到,不容有失。”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说罢走到萧清面前,微微躬身,“萧大人,请。” 萧清眸子微沉,容月秋对她不安好心,现在忽然态度大变,是何原因? “多谢太后美意,只是萧清出宫还有要事,不宜在宫内久留,望娘娘恕罪。” 容月秋神色柔和,“萧大人有何要事能比自己身体更重要?什么都别说了,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再说。锦德。” 锦德又上前一步,“萧大人,您莫要为难老奴了,跟我走吧。”说着,就去拽萧清胳膊! 萧清眸子一凝,刚要躲开却不想锦德早有准备,手一拐就抓住了她胳膊! 此人竟也是练家子! “萧大人,您就跟老奴走吧…”锦德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萧清双眸一眯,杀机闪过。 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响亮唱和,“陛下驾到——!” 所有人一怔,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众人匆忙跪地高呼,“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层层人海中,那男子一袭雪白便袍,袍角暗金纹绣,简单到极致,却透着不露声色的高贵和威慑。同色衣带在风中悠悠散开,飘然若舞,让人想起星光灿烂的银河。 绝美的五官冰如寒霜,仿佛踏日而来,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那裹着毯子的少年面前。 “皇帝?你,你怎么来了?”容月秋有些讶异。 一旁容宵跪地,“臣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元祁淡淡开口。 “谢陛下——!”众人起身,垂首而立。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风卷起男人发丝,妖娆若舞。光束盛落在眼瞳,绝美中多了分魔魅,宛如山岚冰雪凝结而成。 周围小姐们都瞬间红了脸,望着那风华绝代的男人,仿佛在仰望神明。 只有容月秋脸色微沉,不过还是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哀家今日举行赏菊宴,正好皇帝前来,那就一同到亭内坐坐吧。” 听到此话,众小姐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而元祁却连半分眼角都未分给她,只望着面前的人,“怎么回事?” 声音淡如秋水,平静无波。而只有萧清知道,这男人越沉静,往往心中蕴藏着滔天怒火。 “是…” “是一位小姐落水,萧大人下去救人,才变成这样。哀家让锦德陪他去更衣,萧大人却不依,正好此时,皇帝来了…”容月秋声音忽然一顿,当帝王眸子淡淡扫来时,她瞬间如坠冰窖,从头冷到脚。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容月秋忍不住发抖,脸色发白。 “能走么?” 萧清一怔,随即才明白男人是在问她,遂行礼,“谢陛下关心,萧清无碍。” 元祁目光扫过他身上裹着的毯子,忽然将身上的长袍一解,披在她身上!毯子随之滑落,萧清望着面前男子微皱的眉,心中一暖。 “陛下,这于理不合…” “走吧。”男人拉过她手腕,带着她穿过层层人群,径自离去。 待那两道身影消失后,水畔才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这是…?!” “天啊!陛下竟对那少年如此宠爱?!” “是啊,还亲自解下袍子给他披上,他究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 湖畔一阵议论纷纷,皇帝偶然出现,还有那惊人举动,让在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容月秋脸色阴沉,贝齿狠狠咬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而容宵望着帝王离开的方向,眼中是若有所思。 好好的赏菊宴就以这种方式仓皇收尾,只是自此后,一条传言自宫中流出。 惹谁都不能惹到那个少年将军,因为他背后,有这九州谁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 “陛下生气了?”萧清望着前面那个自顾自走的男人问道。 离开人群后,这个男人就未再说一句话。所有太监宫女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靠近。就连随侍左右的‘郭白’,都安静跟着沉默不语。 那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淡淡云雾,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萧清却有种感觉,面前的男人在生气。 生气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 就这样跟着他进了穹华宫,所有宫女太监都停在了宫外,只有郭白远远跟着,却未上前。 “下去吧。”元祁淡淡的声音传来。 郭白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 萧清望着前面头也未回的男人,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蓦地身子一晃,被脚边一颗石子绊住朝地上倒去。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身子就跌入一个宽阔胸膛中。萧清嘴角刚刚勾起,耳边便传来男人冷凝的声音,“好玩么?” 额…被拆穿了。 萧清讪讪站好,朝后退去。只是腰间男人的胳膊却未松开,抬头,男人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深眸直直锁定她,一瞬不瞬。那抹幽邃,似要将人吸进去。 “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视线闪躲着落到一旁,“我熟知水性,可以闭气半盏茶时间。而且下水前用东西将手腕和肩膀固定好了,未让水透进来。况且在水中我一直用内力护着筋脉,所以…” “所以?” 萧清转头,男人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就连声音也未有半分起伏。 萧清皱眉,明明都解释过了,这个人怎么还这副表情?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凝。 萧清垂眸,后退了几步,“那…我先回去了。出宫也有段时间了,小清他们该担心了。” 转身朝外面走去,眉头紧蹙。今日之事,她并不后悔。只是现在面对发怒的男人,却不知该怎么办。说实话,她并不擅长应对…这些,尤其是男人忽如而来的怒火。 忽然身子一紧,天旋地转,接着身子便被打横抱了起来,周围景色忽变,再睁眼,两人已经置身在琼华宫殿内。 不似往日的清寒,此刻殿内十分暖和,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绒毯,玄纹金绣,简单却不失高贵。 元祁把怀里的人放到毯上,将她披着的白袍扔在一边,修长的手划向衣扣,指尖轻轻一挑,便解开来。接着顺着衣襟而下,解开一个个盘扣,最后手腕一转,便将萧清所有外衣都褪了下来! ------题外话------ 我知道,亲们又要叫我贝卡舒后妈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们一起 萧清一动未动,任他动作。直到最后一件里衣也被脱下,只剩胸口缠着的裹布时,她抬眼,“冷。” 元祁眸子扫向她,搂住她身子一转,便来到了里面那个偌大的玉池。 袅袅白烟蒸腾,热气四散,熏得萧清冰凉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忽然胸前一松,萧清下意识拽住滑落的裹布,微微后退,“这个,我自己来。” 元祁淡淡看了她一眼,指尖又移向她下面的衬裤,萧清一把抓住他,嘴角扯了扯,“这个,我也自己来。” 面前男人轻扬修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清清是不是太任性了?” 萧清嘴角微抽,抓着他的手不由一松,接着就感觉身下一凉,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也掉落在地。 萧清,“…” 明明只是来宫中参加赏菊宴的,现在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虽不会像普通女子那样仿佛被调戏般的尖叫,但事实上,她也是女子好吧?这个男人能否给她留点私密空间? 手放在胸前攥着裹布,遮挡胸前的春光。萧清望着面前男人,“看够了?” 元祁幽眸淡淡,望着浑身都泛着一层淡粉红晕的女子,紧抿的唇角微扬。 萧清转身不看他,一步步走下水池,将光裸的身子没入水中,只留给男人半截颈背。 纤瘦的背脊伤痕累累,有旧伤,还有前不久刚愈合的伤痕。在那白皙莹润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元祁黑瞳一闪,沉了下来。 萧清感觉到身后男人的视线,微微将身子又沉下一分,蒸腾的热气逐渐驱散身上的寒意,毛孔都舒服得张开来。随后抬起受伤的手腕,微微转动了下,未感觉到痛意后她才安下心来。 身后水声想起,接着一双手臂轻而易举捞起她身子,放到了池边的玉阶上。 温热的水堪堪没入她腰间,萧清余光扫过男人莹白的手指,还有微湿的衫角,微微垂眸,“你不出去?” 元祁抬起她手臂,轻轻按捏她受伤的手腕,“痛么?” 萧清摇头。 他的手继续上移,按揉她的手臂,最后是肩膀。轻抬起她手臂,微微转动,见无大碍便放了下来。拿起旁边的丝绢,沾湿了水,开始一点点搓洗她的身体。 “你不生我气了?”萧清双腿并拢,抱膝而坐。 男人的动作轻柔缓慢,抬起她一截藕臂擦洗着,被水汽微微打湿的发丝贴在刀削般的脸侧,衬得五官更加动人。 “可知原因?”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萧清一怔,随即道,“是因我不顾自己身体,下水救人?”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太冲动,不该在宫中挑起事端。” 元祁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萧清眉头一紧,难道都不是?那还能有什么,她真想不出来啊! “没了。”干脆承认她想不出来了,萧清眼睛一闭,不说话了。 元祁扫了她一眼,手腕一翻将她转了过来。“啪”双手撑在她脸侧玉阶上,微启薄唇,“我是你的谁。” 萧清一怔,“什么?” 元祁玉手轻轻抚过她脸侧,轻声问道,“清清,我是你什么人?” 萧清嘴角轻抿,不语。 他是她什么人? 最在乎的,最相信的,最… 只是这些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元祁望着女子紧抿的唇角,轻轻叹息,一抹笑意在嘴边漾开。微微凑近,点了点那秀挺的鼻尖,“好好想,想好了告诉我。” 将她拉了起来,重新沾水帮她擦洗起来。身上白衫被水浸湿,他却丝毫未在意。 萧清望着眼前忽然心情大好的男人,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男人变脸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说风就是雨的,一点预兆都没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眼前的人,简直过犹不及。 小半个时辰后,男人总算给她清洗完。拿了件干净的衣服帮她套上,随即道,“殿内桌上有吃的。” 萧清一听,顿时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光着脚转身朝外面跑去,留下一道道湿湿的脚印。 元祁望着那湿痕,唇角微勾。褪下略湿的白衫,缓缓走下池中。 白雾缈渺,彷如仙雾,朦胧那道雪山一线天身影,冠美绝伦。 萧清吃着桌上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精致食物,边打量着殿内景象。 感觉跟第一次过来相比,这个大殿不那么像座冰冷地宫了。虽然仍全是单调的黑,但地上暖绒的地毯却冲淡了这份死寂,为这大殿平添了一分暖意。 萧清盘腿坐在毛茸茸的软榻上,将整个身子从头到脚罩在绒毯中,嘴巴不断蠕动着,一手拿着吃的,一手翻着男人搁在榻上的书。 《九州杂记》?这不是那日她在马车上看的书么?怎么在这? 这时,洗浴后的元祁走了出来,看到软榻上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人,眼中笑意闪过。 “吃好了?”将裹着她头的绒毯微微拉下,用绸绢一缕缕擦拭着她的湿发。 萧清拉过他的手,“殿中这么暖和,放着让它自己干就好。你吃了没?陪我一块?” 元祁任她拉着自己,手指擦过她唇边的碎屑,唇角微勾,“好。” 两人边吃饭,便随意聊着天。 天南地北,风俗人情,九州风光,神秘宝地。只要是萧清问出口的,面前的男人几乎没有答不出来的,这让萧清再次为他的博识多闻感到讶异。身为帝王,竟然连极西冰原,甚至是荒原之地都有了解。从他口中讲出的那些地方,竟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而萧清这一世走过的地方虽不多,但加上前世的,却也不少,所见所闻甚少人能与之相比。跟男人说着自己曾去过的地方,在讲到曾去过的北极冰川时,更是手舞足蹈起来。她最爱的,就是那个白得无任何杂质,一望无际的冰原。抬头就仿佛能触到的灿烂星河,热情淳朴的爱斯基摩人,海平线上高摆的巨大鲸鳍,都美得宛如一幅画。 她漂泊一生,就想在那里买一栋三层小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平凡生活,是她的憧憬。只是,往往事与愿违,这个愿望,怕是没办法实现了。 “怎么了?”身旁男人似感觉出她气息变化,揉了揉她的头。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元祁并不问,只是将下颌轻抵着她,“若你想,我陪你去。” 萧清抬头,“去哪?”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无论是冰原,还是塞北,或是无边深海,只要你想,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这简直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了。 如此平常的字眼,却让萧清心口微微一颤。有什么东西仿佛涌出,暖如和熙光束。 两人就这样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不觉,这顿饭竟然吃了整整一个下午。待萧清回神后,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天竟然黑了。 “咦?黑天了?”萧清诧异,随即抻了抻发麻的腿,“我得走了,不然小力他们该担心了。” 元祁拿了件宽袍给她穿上,随即又给她披上一件墨黑披风,“我让人送你回去。” 萧清点头,“恩,那我先走了。” 手一紧,身子被转过来,额头瞬间被贴上两片薄唇,“路上小心。” 萧清唇角微勾,轻轻点头。 元祁将风帽带到她头上,“无。” 殿内出现一道黑影,“主子,车已备好。” “恩。” 萧清望他,“我走了。” 元祁轻点头,萧清跟着无朝殿外走去。忽然脚步一顿,她侧过身,“明日…” 元祁眸光微闪,朝她微微勾唇,“最近好好养着,我会每日让人送药过去。” 萧清挑眉,转过身,“再养就成药罐子了,你送了也不吃。”话罢,走了出去。 低沉的笑声幽幽回荡,元祁望着空旷的殿门,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匿,眸中冰蓝一闪而过。 一道白影闪现,郭白躬身,“主子,时辰不早了。” “走吧。”元祁转身朝殿内走去,郭白在侧为他掀开珠帘,将紫檀架上一本书轻转,随即一阵齿轮转动声传来,郭白将两边书架一点点合拢,只听‘咔嚓’一声,隐隐有重物落地声传来。接着书架再次被打开,漆黑的墙上是九把繁琐的转轮。一个个转动轮子,看似随意的排列,实则暗藏玄机。 当最后一颗齿轮停止转动,沉重的墙终于缓缓打开。 一条甬长的通道漆黑无际,透着股阴寒的风。元祁走了进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冰宫,违者,杀。” “是。” 元祁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当墙壁再次关上时,隐隐有幽凉的声音传来,“噬魅,回到你原来位置听命。” 噬魅眼眸一闪,躬身,“属下遵命。” “咚——!”墙壁沉沉合上,两排的书架也回归原位。噬魅闪身出了殿,缓缓合上殿门。空气中闪过数道黑影,仿佛道道鬼影,转眼便消失不见。 穹华宫内空无一人,就算是宫外也不见一个宫女太监,只能看到落叶几片,随风轻荡。 ** 萧清回到落霞湖别院,已经一个时辰后。从马车上下来,朝车前的人点头,“多谢。” 坐在车前的无递给她一个包裹,一句话未说,便驾车离去。 望着在夜色中消失的马车,萧清拎着药包,走进了院中。安抚了叨唠的小清,随即将药包递给他,“这几日的,劳烦了。”随即回到了自己院中。 一夜好眠。 ------题外话------ 万更通告已出,亲们记得去看哦。 咱们元祁大大蛊咒要发作啦啦啦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三大宗门 翌日,十一月初一。 新王耶律硕登基。 萧清用完早膳,去了梵君华府院。 小九还是一如既往的木头脸,小七当面一个缠颈抱,在萧清差点被勒死的时候,解救之人总算出现了。 梵君华一袭布衣,头戴纶巾,衣角还隐隐湿着,胳膊上的袖子向上挽着,手上也湿哒哒的,望着被小七缠得频频向他求救的萧清,笑道,“小七,下来。” 温和的声音一出,小七就晃着三角脑袋松开了身子。萧清重重松了口,瞪向罪魁祸首,“以后再敢这样,就不准你靠近我。” “嘶…”小七歪了歪三角脑袋,假装听不懂。 萧清弹了弹它的蛇脑袋,“今天没空陪你玩,要是无聊,就去找汪仔,但记住,别再故意将你的毒液滴在它身上了,否则我就用特质绷带将你嘴巴缠起来。” 上次小七故意将毒液滴在汪仔毛上,汪仔那一身黑亮亮的毛瞬间冒烟,烧成了秃子,到现在还蔫儿着呢。 萧清有时很奇怪,她竟能猜出小七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是跟蛇类动物接触多了? “你先坐,我等会就来。”梵君华道。 萧清打量他,“你干什么呢把自己弄成这样?” 梵君华浅笑,“做点心。” “额…”萧清哑言,谁说古代君子远庖厨的?这就是特例! “需要帮忙么?” “好啊。”梵君华答应得爽快,萧清有一瞬间的后悔,但还是好心提醒道,“但后果概不负责哦。” 在一刻钟后,梵君华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当萧清第五次打碎碗,第三次切到手,第n回撞翻菜篮后,梵君华无奈地叹息一声,拉着灰头土脸的某人出了灶房。 坐在干净的屋中,萧清四处打量。 简单到甚至有些朴素的房间,但却透着一股清郁的竹香。旁边架子上是晒好的药草,铺得十分整齐。架子上方摆放着厚厚的医术,萧清扫了几眼,发现全都是生涩难懂的医典,还有不少他国文字的。 屋内十分明亮,充斥着淡淡的暖意,正如男子给人的感觉。 这时,梵君华拿着药箱走了过来,坐下,“手伸出来。” 萧清将受伤的手指伸了过去,“不用那么麻烦,用水冲冲就行。” 梵君华好笑地望她,“这又是哪门子的疗法?” 萧清‘啊’的一声,“你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是容将军帮你救人一事?还是你大庭广众下给廖小姐呼气一事?” 萧清撇嘴,“谁说好事不出门来着?这简直出得不能再远了。” 梵君华轻笑,“今日下了早朝,就听闻了昨日宫中之事。自然你昨日的壮举,也一并听说了。” 萧清用手撑住下巴,“猜到了,所以今日不就来你这躲着了么。” “呵…你昨日之举,虽是救人,但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今日早朝,工部左侍郎廖文杰就参了你一本。” “我猜奏本上肯定写着无耻之徒,暗藏龌龊之心的登徒子云云,在列了我数道罪状后,再请求陛下处罚我,让我身败名裂是吧?” “这倒是好事,最起码,他没让你娶了廖小姐。” “啊?”萧清张大嘴巴,“不是吧?让廖姑娘嫁给我?他脑袋坏掉了?!” 梵君华轻笑,将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包好,“好了。” 萧清收回手,轻轻活动了下,“你怎么包的,竟然一点不影响活动。” “下次教你。” “恩。” 梵君华将药箱放到柜子上,身后萧清望着他,须臾,忽然开口,“你为何没进宫?” 梵君华眸子一滞,转过身,“你知道了?” “恩。”萧清轻轻点头。 梵君华走来,微微叹息,“不到最后,他不会见任何人。”那男人不容许任何人看到他那副模样。 萧清目光认真,“我想知道他发作时的情况。” 梵君华望她,须臾,缓缓开口,“元氏一族的蛊咒世代只会遗传一人,在其满十周岁时便会发作。发作时会一夜白发,瞳孔变蓝,控制不住自己弑杀的欲望。陛下每月月初会发作,尤其是在新月之时,是体内蛊咒侵蚀最严重之时,陛下从小修习祁天诀,靠此来压抑蛊咒侵蚀的速度,只是在新月之夜,就算是动用祁天诀,也无法压制体内暴走的气流。” 萧清眼眸深沉,“你说十岁会发作?” “对。所以陛下就在十岁时,才会被立为太子。元氏一族只有那个身中蛊咒者,才能成为下一任帝王,这件事,是皇族宗密,除了历任帝王,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为何会有这种规定?”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元氏皇族已存在上百年,历经几十代,随着时间推移,关于蛊咒的信息也越来越少。只是有一点。”梵君华望向萧清,“蛊咒会一点点侵蚀宿主的身体和精神,到最后,中蛊者会完全失去理性,忘却一切,变成一个嗜血冰凉的怪物。” 萧清眸子微缩,艰难开口,“他身体…侵蚀到何种程度了?” 梵君华神色复杂,“已经过了第一阶段。简单来说,原本发作的三日,已增加到了七日,而且侵蚀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为何会加快?” 梵君华眸光微闪,“这个还不清楚。每次陛下都会在冰宫中抑制蛊咒发作,那里是天然的冰寒之处,特有的曼珠沙华香气也是为了抑制蛊咒发作而种。只是上个月,陛下体内的蛊咒忽然无法抑制,发作时间也突增到七日,每次虽有我辅以银针逆行施针止息,但也险些控制不住那股暴动气流,不知这次…” 萧清拧眉,低喃,“七日么…” 那日他到达松林绝壁时,身上的寒气比往常更甚。难道说他在蛊咒发作七日后,未做丝毫休息,不眠不休从帝都赶到了漠北? 萧清抬头,当看到梵君华轻轻点头后,眼中一滞。 那个傻瓜… 萧清抬头,“他体内蛊咒的侵蚀,是否与我有关?” 梵君华眸光微闪,“清清…” “中蛊者之所以不能动情,是否因为强烈的情绪会加快蛊咒侵蚀?” 望着面前女子仿佛洞察一切的清透目光,梵君华道,“你都知道。” “恩。” 她还记得当日在皇家园林时,她和元祁一起掉进了地洞中时,那男人曾说过的话。 “你知道这蛊咒可有办法解开?” 梵君华道,“历代祁国帝王都曾寻找解咒之法,只是却一直未寻到。这种蛊是上古失传的一种毒咒,中咒者世世代代,直至死后方解,所以每任帝王都会绝情绝心,就是为了不受蛊咒控制。” “世世代代…下咒者对元氏一族该有多浓烈的恨意,竟会下此毒咒。”萧清抬眸,“你知道谁是元氏一族中此咒的第一人么?” “元氏的一位先祖,也就是距今无百多年前的一人,元烈。” 萧清微微蹙眉,“元烈…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九州人物谱中看过他的名字。元烈,是百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 梵君华点头,“对。当时九州大陆曾有一个古老大国,国力鼎盛,有百年历史。这个国家和平繁盛,对周边小国也礼遇有加,那是九州大陆最为繁盛之时。只是后来,此国的强盛逐渐遭到其他势力的忌惮,他们开始秘密联合起来,要倾覆百年大国,取而代之。之后在历经了近百年的战乱后,这大国最终灭亡,隐在暗处的势力终于浮出水面。” “这些势力就是隐藏于大陆各方的隐宗。他们联合了当时的元氏一族,共同灭了古国。元烈在也此役当中名扬九州,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当他从古国战场上退下来后,却忽然消失无踪。没过几年,便传来了他死去的消息,元氏一族也逐渐隐没。直到二百多年前,元氏开国皇帝建立祁国,元氏才再次回归众人视线。” 萧清沉吟,须臾,才开口,“那轩辕一族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灭掉古国,导致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为了能终止战乱,隐宗才决定扶持傀儡国,他们选择的,就是当时的轩辕一族。” 萧清皱眉,“这些隐宗,为何有这么大能耐?” “传言他们曾是这片大陆的造物主,大到国家政权,小到顷亩良田,皆在他们掌控之中。有些隐宗拥有近千年的历史,在这过程中,他们的势力逐渐遍布整片大陆,越发深不可测。其中尤以太宣宗,长歌殿,云澜阁这三者为最。其他宗门皆依附三者而生,就连灵隐宗也不例外。” 见萧清望来,梵君华眉宇温润,“灵隐宗一向避世不出,只是若想在这片大陆生存下去,只能依附强宗,这是这片大陆生存生存的铁则。” 萧清缓缓站起,走到窗前。 虽已猜到这大陆上势力的错综复杂,却未想会是这种程度。 “清清,祁国与云澜阁关系匪浅。”身后梵君华欲言又止,眼中复杂一闪而过。 “你是说祁国背后是云澜阁暗中支持?” 梵君华微微点头,萧清望着窗外,眼眸深邃。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的字 “嘶嘶…”这时,外面传来小七的叫声,梵君华道,“你坐会,无聊的话架子上有书。。しw0。” “哦。”萧清应声,梵君华便出去了。 萧清无聊地在屋里转悠着,翻着架子上的书,随即目光落在了最里面的竹盒上。 盒子很干净,做工朴实无华,能看得制作的人很用心。萧清打开盖子,当目光触及到里面静静躺着的琉璃瓶子时,一顿。 保存完好,里面的浅碧色草药在液体中轻荡。萧清眸光幽沉,缓缓合上了盖子。 为何不用,难道…? 萧清将盒子放回原处,走出了房间。穿过一片小竹林来到灶房,那个一身布衣的男人此刻正在忙碌。热气打湿他的额前的发,白皙的手揉着面团,袖子也沾上少许。 “你怎么来了?”梵君华望过来,萧清走过去,轻轻扁起他滑落的袖口,“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过来了。做什么好吃的?” “绿豆糕,芙蓉卷,口水鸡。” 萧清嗅着锅里的香味,悄悄咽了口唾沫,“干嘛做那么费力的?什么时候好?有我的份吧?” 梵君华唇角微勾,“馋丫头。”温润的眸子露出宠溺,“出去吧,这里太乱。” “不,我要偷学你怎么做,回去告诉小清,让他以后每天也做给我。” “你若想吃,我做给你便是。” 萧清抬眸,忽然开口,“梵君华,你有字么?” 梵君华手一顿,眉眼柔和望她,“九渊。” “那就是阿九了?” 梵君华一怔,随即微微点头,“恩。” “阿九,你脸上沾上面了。” “哪里?” 萧清指尖戳上他挺直的鼻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望着原本干净的脸上出现的面点子,萧清笑得恶劣,“好了,都帮你擦干净了。” “谢谢清清。”梵君华任她在脸上捣乱,嘴角的笑暖如春风。 “客气客气。”萧清有些讪讪,望着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还是凑上去将面点一一抹掉,嘴中轻轻咕哝着什么。 “呵…”梵君华脸上笑意渐深,用手指点了点萧清鼻尖,“不想出去就在这待着吧,别捣乱。” 萧清抹掉鼻子上面点,“知道了。”捞起篮子里洗好的萝卜啃着,“阿九,朝中事情不忙?你怎么还有时间做饭?” “事情虽多,但要想的就那几点,无妨。” “哦…才子大会最终殿试马上就开始了吧?” “恩,定在十一月十五。” “所有才子都会进宫?” “对,在清鸾殿举行殿选。” “哦…” 梵君华望着靠在门边啃萝卜的人,眼中闪过无奈,将最后一个做好的绿豆糕放入蒸笼中,“清清,午后跟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里?” 梵君华嘴角微勾,“去了你就知道了。” 午饭后,萧清就在梵君华竹林中小憩。午膳吃得太饱,她连片刻都不想动了。 他手艺为何这么好?无论是厨艺,还是医术,或者是性格…简直完美无缺。 只是,太过完美,也太温柔了。 萧清闭眼,呼吸减缓。淡淡的竹香萦绕鼻尖,清新沁脾。躺在软榻上一点点放松身体,朦胧中,熟悉的脚步缓缓而来。接着身子一重,一件绒毯盖了上来。 缩了缩身体,萧清蜷进毯子里,沉沉睡去。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浅淡的药香回荡消失于空气中。 睡醒后,萧清同梵君华出了门。身后小九远远跟着,不靠近,也不说话,背上的竹框里偶尔有‘嘶嘶’的声音传来,只是竹框外面罩着黑布,外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要去哪?”萧清望向四周街道。行人川流不息,商贩,百姓,贵族公子小姐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我知道有个地方,泡的茶很香,带你去看看。”梵君华道。 喝茶?就为了这个? 萧清眼中闪过疑惑,跟着他向茶楼走去。 大概走了一炷香左右,终于到地方了。萧清望着眼前简单却不失优雅的阁楼,“就是这里?” “恩,进去吧。” 跟着他进了楼,立即有小厮迎上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一个房间。屋内格局并不大,布置与华贵的倾城阁不同,多了分简约清新。 萧清推开窗户,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目光一转,微微一怔。 街道对面,一座繁华楼阁林立,朱红砖瓦阊阖,丹青阁台,正是倾城阁! 而这个窗户竟然正对着倾城阁正门! 怪不得周围街道看着那么熟悉,原来是在倾城阁附近!这个人,简直把她的心思猜个彻底! 萧清望向桌前的男人,梵君华抬头,缓缓走来,指向对面三层的一个房间,“既然担心,就去看看吧。” 萧清望向对面,摇头,“既然无法替他解开心结,去有何用?” 梵君华叹息,“十五日后,就是才子大会。他若不到,不但失去资格,还会惹来众人非议。就算去了,心结未解也于事无补。昨日,远儿来找我了。” “让你来劝我?” “恩。” “那你呢?也希望我去劝沐轻尘?” 梵君华转头望她,“他的心结虽因你,但错不在你,你有权利做出选择。” 第三百二十七章 市井留言 淫荡的笑意传出,随即所有人哄然大笑,不堪入耳的话接连不断传来,萧清眼帘微垂,看不出情绪。 梵君华眼中的温和已经不见,冷凝一闪而过。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片混乱! “啊——!蛇!这里怎会有蛇?!” “娘的!给我抓住那畜生!别让它跑了!” 蛇? 萧清一转眼,就看见脚边原本盘着的小七不见了,顿时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嘶嘶”,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就见小七扭着身子爬了进来。兴奋地来到她脚边仰着三角脑袋,似乎在等着她夸奖。 萧清嘴角一抽,无奈地望向身旁的人,梵君华也朝她勾了勾嘴,“别拧成麻花了,干脆蒸了做碗蛇羹吧。” “噗嗤”萧清忍不住笑出声,对这男人难得的玩笑十分受用,“好,就这么办。” “嘶…”脚边小七顿时蔫儿了,一脸无辜。 “砰——!”房门从外面被人踹开,接着呼呼啦啦涌进一堆人。 “在那!畜生,看你往哪跑!”为首人厉喝,说着便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蓦地一道黑影闪现,小九抓着前面一人轻松就将他甩了出去! “哗——!”轩窗破碎,那人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下面传来一阵惊呼,闯进屋里的人顿时全部停了下来! 望着屋中静坐的两人,还有忽然出现的黑衣人,眼露警惕。 “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对我们出手?知道我们是谁么?!” “一群爱在背后嚼舌根的八婆。”萧清面无表情。 话罢,屋内的人脸色瞬间铁青! “臭小子!竟敢骂我们?不想活了?!”为首之人说着便要冲来,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一个稍长的中年男子上前,“两位,这条蛇偷袭了我们,还请两位行个方便,把它交给我们。” 被指的小七朝他们龇了龇牙,三角脑袋一绕,便缠到了萧清身上,不再搭理他们。 那些人一看,顿时明白过来! “这蛇,难道是你们养的?” 萧清拍了拍小七的脑袋,“下去,太重了。” 小七委屈地抬起脑袋,嘶嘶直叫,不愿下去。梵君华朝小七招了招手,“过来,别缠着清清。” 小七还是滑了下去,到梵君华脚边盘了起来,尾巴萎靡的耷拉着,似在控诉。如此通人性的一面,让闯来的人万分惊讶。对屋内两人打量再三,面露深思。 毕竟萧清和梵君华穿着实在太普通,若真是有身份的人,怎会如此? 只是他们也是有见识的,天子脚下,权贵繁多,小心些总是对的。 “不瞒两位,你们的…小宠咬了我们将军,如今将军昏迷不醒,生死不明。若上面的人追究下来,不仅我们不好交代,两位也会受到牵连!我奉劝两位一句,若不想惹事,就将它交给我们处理,不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萧清扫了眼地上的小七,“还有作完案就往老本营跑的,生怕别人不知你是谁家的对吧?” 小七蛇眼都懒得睁,脑袋背对着萧清,不搭理她。 对面有人恼了,“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吧?到底交还是不交?!” “若我不交呢?你能怎样?” 望着神色淡淡的少年,门口的人怒火大盛!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一群人呼啸着便冲了过来!还未靠近,忽然眼前黑影一闪,闷哼顿响,小七几个无影脚便将几人踹出屋外! “这定是他们的守卫!兄弟们,包抄!” 这些人还算训练有素,立刻分两拨来袭!萧清拉起梵君华,一脚踢上凳子砸到来人胸口,接着一个后旋,再次踢飞一人!捞起旁边瓷器,砸向一人脑袋!总之凡是她手碰到的,全都被她化为‘凶器’,招呼到了那群人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撞击声,破碎声从屋内传出,门外渐渐聚集了不少人,探头朝屋内望去! 忽然一人飞了出来,重重摔到地上!片刻,屋内安静下来。外面的人朝里面望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哀嚎的人,窗边还站着两人,时不时还有奇怪的嘶嘶声传来。 “发生了何事?” “不清楚啊!好像是两拨人因什么事打了起来!你方才没看见,那小个子少年好俊的功夫啊,还有那个黑衣男的,那身手,嗤嗤…”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有人拨开人群,慌忙进了屋,“哎呦,这可遭了!”楼中掌柜一看见这场面,顿感不妙,“各位军爷,没事吧?” “滚!你这什么破地,竟然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我告诉你!这些人伤了爷,还用毒蛇咬了将军!去给我报官!把衙门的人还有刑部的通通给我找来!若治不了他们的罪,爷拆了你的楼!”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掌柜的点头哈腰,忙不迭跑了出去。 地上的人爬了起来,面色不善,“你们有种就别跑!给我等着!这笔账,我们好好算清楚!” “什么帐?让我也听听?”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磁性声音,接着屋内走进了一个男人。 一身简便袍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只是那双眼不经意露出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见此,周围人顿时息声。 “大,大将军?!” 屋内的人望着来人,双眼大睁! 来人,正是容宵。 “参见大将军!”屋内所有人忙不迭行礼,容宵站在门口,目光微沉,“聚众闹事,私自斗殴,才刚回来几日就无视军规,胆肥了是吧?” “大将军不是这样…” “还不住嘴!将军面前还敢顶嘴?”容宵身后一武将厉喝,那人顿时收了声。 容宵目光落在窗前两人身上,随即朝梵君华行礼,“容宵参见丞相大人。”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丞相大人?!此人竟是当朝丞相?!难道就是那个飘渺神医,灵隐宗的宗主? 梵君华轻轻抬手,眉宇间温润如风,“容将军不必多礼。” 容宵起身,“是容宵治军不严,才发生此种事,望两位恕罪。” “无妨,一些误会而已。”梵君华温和道。 萧清朝他一礼,“见过大将军。” “萧将军,又见面了。” 萧清垂眸,“不敢,将军直呼我萧某名字即可。” “虽未正式封赏,但陛下的旨意已下,你自然当得起这称呼。” 听完此话,地上跪着的众人身子蓦地一僵,半天未回神。 “不过,既然萧将军都开口了,那我就唤你萧贤弟吧,毕竟我们有过一次熟稔交清了。” 萧清自然知道他是说宫中救人那次,随即微微点头。 “两位若无事,随我到隔壁坐坐?就当容宵为了方才之事,向两位赔罪了。” 萧清望向身旁梵君华,见他笑着望她,随即轻轻点头,“好。” 容宵笑道,“两位请。” 萧清跟在两人身后,经过地上跪着的小将跟前时,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两个时辰服一粒,直到伤口的血变红为止。” 那小将一愣,忙接过,“多谢…萧将军。”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眼底透出意外。 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少年将军萧清!连大将军都对承认了他,还好今日没有铸成大错! “原来他就是…难道,方才咱们说得话他都听到了?”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还是那个稍长的将领开口,“看他并非是报复心强之人,否则方才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了。好了,先给将军把毒解了再说…” ** 这边萧清随容宵进了雅间,里面还有几个将士,见容宵进来,连忙起身。萧清目光一转,对上一人视线,随即朝他点了点头。 黎云霆竟也在屋内,看到萧清时微微一怔。 “梵丞相,萧贤弟,两位请坐。” 萧清与梵君华纷纷落座,容宵在其对面入座,执杯望向两人,“今日之事,容宵向二位赔罪了,望两位见谅。”话罢仰头将杯中的酒干了下去。 梵君华眉宇温润,“容将军多滤了,流言止于智者,不必挂怀。” 容宵眸光一闪,笑道,“自然。”眼眸掠过旁边垂首的少年,暗光闪过。 看来这少年,不仅得陛下宠爱,连丞相梵君华也很维护呢。 “萧贤弟,听闻此次你救了表弟云霆一命,容宵在此谢过。” 萧清目光落到旁边黎云霆身上,随即转向容宵,“将军客气,令弟武功高强,曾于危难中帮过我,该道谢的应该是我。” “哦?这倒没听云霆说过啊!” 萧清笑而不语。 黎云霆道,“将军那日闯入夷军大营,将我等落难的虎啸营众人救出,云霆一直念着你相救之恩,今日在此郑重谢过。” 萧清望他,“既然都是我祁国将士,岂有不救之理?卿不必放在心上。” “哈哈,说得好!我大祁将士,自然不会任由同伴落入敌军之手!萧贤弟小小年纪能有此胆识,容宵佩服!再敬你一杯!”容宵望着少年,脸上笑意更真了几分。 萧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容宵赞了一句,也仰头干下。气氛顿时热络起来,周围将领看萧清的眼神逐渐温和起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喝酒 不一会,下酒菜上桌。在座将士本就长年戍守边境,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一时间乌乌泱泱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话便多了起来。 萧清肩膀被搭上了一条胳膊,旁边一个方脸黑胡子的将军打了个酒嗝打量着他,“你这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究竟怎么从敌营里救出人的?”说着还戳了戳萧清的脸,“这小脸,嫩得跟那些公子哥儿似的,一看就是享福的主,咋会去条件艰苦的军中?若不是亲耳听黎小公子说,我们哪会相信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嗝,能有这么大能耐。” 萧清脸有些黑,揪起肩上搭着的铁臂放了回去。只是不到一会,那人整个身子都挂了过来,“小兄弟,你快跟我们说说当时什么情况?” 萧清被这熊一样的身板压得脸色微黑,望向对面,就见容宵正一脸笑眯眯地望着她,明显看好戏的模样。旁边黎云霆也望着她,见她望来,缓缓垂下眼。 “小兄弟快说!不然就灌你酒了!” “快说快说!”周围人开始起哄。 萧清心中叹息,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不如你们给我讲讲大将军的事迹可好?我一向仰慕大将军,对诸位前辈在战场的英勇也十分敬佩,不如前辈们给我讲讲可好?” 一向平淡的人忽然换上一种崇拜的目光,这让在座一根筋的家伙们几人能承受得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这就跟你好好说说我们大将军的英勇事迹!你小子,本来还觉得你挺怪的,没想到这么好相处,哈哈哈!”黑胡子将军笑得爽快极了。 身旁一个年轻点的将士不服了,“行了,就你那三寸口舌,如何讲得清?还是我来说吧!”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讲什么,一边去!我来!” “啊!你们方才谁捅我?给我出来!是不是你?!” “不是我!是常将军…!” “混小子竟敢出卖我…” … 噼里啪啦,叮当咣叽。 不到片刻,屋内就仿佛狂风卷过,一片狼藉。桌子上趴着一个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原本还‘你说我说谁打我’的场面,被少年轻飘飘一句话,就此歇菜。 容宵叹息,这些人,今日简直丢尽他的脸! “让两位见笑了。军中向来禁酒,没想到偶尔一回,竟然…”有这么大效果。 萧清笑而不语,梵君华道,“倒是让君华投了巧,正好增长了回见识。” 容宵苦笑,“让丞相见笑了。军中男儿,向来不拘小节。边关虽苦寒,但更自在。帝都繁华…却不是沙场男儿的久留之地。” 话语中莫名多了分苦涩,让人微微侧目。 梵君华眉宇温润,“战场刀剑无眼,却有形,比不得锦绣都城无形剑光。将军心意徘徊,不知所向,念此,却也苦于此。生为权门之下,不能忠于本心,确实为难。” 容宵眼中一亮,“梵丞相洞若观火,心细如发,容宵佩服。在下最近确实为一件事烦忧,还望丞相大人提点。” 梵君华眸光淡然清宁,“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心宁,气定,烦扰便皆可去,容将军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容宵眉宇微蹙,片刻后,豁然明朗,起身对梵君华一礼,“谢丞相提点。” 梵君华笑着点头,“将军只是当局者迷,待静下心来,自然可看清楚。” 萧清望着打哑谜的两人,也不插话,走到窗前吹了会风,酒劲顿时醒了不少。 “你伤势未愈,还是少吹风为好。”黎云霆走她身边。 萧清望向窗外,“偶尔违背下那些所谓的道理,说不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乐趣。” 黎云霆眼中一闪,“你是在提醒我么?” 萧清转身望他,“是感谢。” 黎云霆一怔,萧清笑道,“感谢你帮了我,没有对别人提起我的身份。” “并非为了帮你,只是不想惹上麻烦而已。”黎云霆转过头,“你不仅有陛下宠爱,还有位高权重的梵丞相和沐小王爷为你撑腰,试问帝都几人敢动你?我不想趟这趟浑水,纯碎自保而已。” “你帮我的理由或许有千万种,但我的谢意不需要理由。”萧清嘴角微勾,一抹笑意跃上面容。 黎云霆一怔,一时间没有说话。 片刻,他迟疑地问道,“听闻朝中对你的非议很多,尤其是那日你在宫中所为,让你处境更为堪忧。此次回朝受封赏的除了西境将士,还有许多人。他们可不像这些人那般好说话,你最好小心些。” “我晓得,多谢。” “还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若有一日你的秘密威胁到我或我府上中人性命,我会第一个揭穿你,所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萧清望向他,“多谢直言相告,萧某铭记于心。” 黎云霆望着身侧的人,眼中暗光微闪。 “在聊什么?”容宵走了过来。 “随便聊聊,表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容宵拳头锤了下他,“臭小子!那么久未见,回哪去啊!我早跟黎伯父打好招呼了,今晚你去我那,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黎云霆脸顿时拧成苦瓜,“我不想去你府上…” “呵呵,不想去?我看你是怕看见雪儿吧?放心,咱们偷偷溜回去,定不让她看见!” 面前的大将军显然有些醉了,说偷溜回府那叫一个顺口。 萧清朝不远处的梵君华使了个眼色,随即拿了披风,朝门口走去。 “贤弟这是要去哪?不准走——!”萧清脖子一紧,就被容宵拽着衣领扯了回去。面无表情看着一脸笑嘻嘻的男人,“回住处。” “回什么住处啊!走!跟我去清风楼再喝一杯,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男人紧紧搂着她脖子,怎么都不撒手。 萧清没办法对一个醉酒的人动手,只得望向梵君华。 梵君华走来,“好,那今夜咱们就不醉不归。不过大将军还是先将众将士送回去,就这样睡着容易染上风寒。” 容宵望着趴在桌上睡得呼呼的一群汉子,拍了拍头,“对!还是先把他们送回去!来人啊!” “我已让人叫好了马车,咱们直接下去便可。”梵君华笑着说道。 “哈哈!好!走,去喝下一波!” 一行人晃晃悠悠下了楼,外面停着一列马车。黎云霆将容宵扶上马车,朝下面两人道,“多谢,先行一步。” 萧清点头,这时容宵扒开车帘,“你们赶紧上来!” 萧清道,“我们坐后面的马车,跟着将军的车走。” “哦,那行…”容宵醉醺醺得倒进车里,小厮轻喝一声,马车朝前驶去。 萧清望着一辆辆驶远的马车,道,“走吧。” “恩。” 两人沿着街道,缓缓走着,身后小九默默跟着。此刻夜幕渐深,他们竟在茶楼中待了三个多时辰! “没想到你酒量不错。” 萧清道,“是楼里的酒不易醉,不过想醉之人自然会醉。” “呵…”梵君华脸上涌出一抹笑意。 萧清微微抿唇,淡笑不语。目光望着前方,开口,“阿九,我去个地方。” 梵君华脚步一顿,眸若月华流泻,“我陪你。” ** 马车上,容宵靠在海棠软垫上小憩,一派熏熏然。 “人都走了,还装什么?”黎云霆翻着他脚边堆积的书,冷哼。 “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表弟难道不懂?”容宵声音清朗,哪有方才的醉意? “嗤,你肚子里那点文墨,就别拿出来卖弄了。说说,你有意接近他想做什么?” “表弟说得他是谁?”容宵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兴味。 黎云霆道,“别打哑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容宵笑了声,随即道,“我确实对那少年很感兴趣,不是因为都做了什么,而是他的目的。” “什么意思?” 容宵手搭在膝盖上,随意道,“在帝都每人都有目的,或为名利,或为权财,或为其他,只是我却看不透他的目的。此人行事看似严密沉静,实则随心。那日宫中一遇,就感觉此人身上有种别样洒脱,表面恭敬,内里却无视尊卑之念,对所有人皆一视同仁。今日再遇,发现她心胸豁达,敢爱敢恨。不会像其他人那般脸上笑着,心里却算计着。” 黎云霆静静听着,不语。 “我见过太多阴奉阳违之人,之所以不愿回到这里,是不愿面对这里的勾心斗角。边关虽苦,却自在,我也无需拘束,只是这里…呵,虽是生我之地,我却避如蛇蝎,想想都可笑。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只是在高处呆得太久,有些乏了。能遇上一个不因身份,地位接近我之人,实在难得。再加上那小子有些宁折不弯的脾气,呵,说实话,还真挺对我胃口。不过我也确实对他存了好奇之心,谁让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古怪呢?哈哈哈…” 黎云霆望着哈哈大笑的容宵,“我看你是真醉了,话还真多。” “哈哈,好像真是…” “不过,劝你一句,还是别太接近他为好。”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最感激的人 “为何…?” “因为他是…”声音忽然一顿,没说下去。 黎云霆皱眉,“总之你听我一句劝,别随便接近他。你这乱交朋友的性格也该改改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别忘了太后跟容国公的话。”半 天没听见声音,转过头才发现旁边的人已经呼呼睡着了。 黎云霆叹息,将车中的毯子盖到他身上,“可别怪我今日未提醒你,是你自己睡着了。好奇心害死猫,表哥你可小心点。”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表哥这般评价人。 “果然还是不能趟这趟浑水…”莫名地喃喃声,飘出马车消散在空气中。 倾城阁中。 雅间内,一片昏暗。浓重的酒气充斥整个房间,地上到处都是酒坛子。 轩窗旁的软榻上,倚坐着一个人。原本俊美的脸胡子拉碴,神情颇为憔悴。手中拎着酒壶,随便撑在膝盖上。头垂着,晦暗的光遮住他半边脸,显得阴暗不清。 灌了一口酒,来不及吞咽的酒顺着下颌流了下来,打湿衣服,他却丝毫不顾。眼底透出森森寒光,没了往日慵懒。 “吱…”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从外面被推开。 “啪——!”沐轻尘将手中的酒坛摔个粉碎,怒道,“滚出去!” 门口的人没有动静,须臾,清冽的声音传来,“沐轻尘。” 当听到这个声音后,榻上的人身子蓦地一僵,却未转过身来,冷冷开口,“出去。” 萧清望着他,转身朝外面走去。听到脚步声远离,榻上的人背脊不但未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只是没多久,离开的人又再次回来了。随即原本黑暗的屋子亮了起来,萧清吹灭火折,将地上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给你带了粥,还有些小菜,过来吃点吧。”沐轻尘一动未动,仿佛没听见般。 萧清将吃的一一摆到桌上,随即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屋内十分安静,能清晰听到外面的歌舞丝竹,还有女子的巧笑嫣然声。萧清折身走回,将桌上翻倒的酒壶摆正。 “你来做什么?”沐轻尘没有抬头,拎过桌上酒壶往嘴里猛灌。这时一只手搭了上来,“先吃饭。” 沐轻尘猛地抬头,双眼充斥着浓浓血丝,“你以什么身份管我?朋友?知己?还是他们找来的说客?若是这样,大可不必,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会走,但在你吃完东西后。” “萧清!”沐轻尘怒喝,一把攥住她手腕,“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让你滚,你听不懂?!” 萧清眸子漆黑,直直望着他,“用这种人尽皆知的方法逼我过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些话?既然我来了,为何不诚实一点,反而要让我走?” 沐轻尘双眼深邃,忽然笑了,那是种奇异的,看着让人揪心的笑。缓缓站起,抬手抚上萧清侧脸,“不愧是萧将军,这么轻易就看透一切,沐轻尘佩服!只是既然明白我的心思,就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 萧清站在远处,静静望他。 “呵…还是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手指轻轻滑下,勾起她秀气的下巴,脸缓缓贴近,“不然,我来告诉你?” 唇越来越近,酒香清晰传来。沐轻尘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在距离萧清唇一寸之处,停了下来,“为何不躲?” “若你执意如此,我躲有何用?” 沐轻尘手一紧,眼中燃起怒火,“为何你在我面前总是这般冷静?我甚至连你丝毫情绪都激不起?你可知,你对九皇叔,耶律硕他们都不一般!为何对我却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 “沐轻尘。” “别叫我名字!我不想听!既然知道我的想法,还来这里做什么?!想欲擒故纵,还是来看我笑话?说起来,我只见过你三年前的样子,现在你究竟长什么模样?整日戴着这个面具面对我,你在想什么?他可看过你的真容?还有谁见过?耶律硕?还是…师父?!” 沐轻尘牙根紧咬,“萧清!你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啪——!”一声脆响,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沐轻尘侧过脸,额前一绺发遮住他面容,看不见表情。缓缓转过头,声音微哑,“师父…” 梵君华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眉宇间的温和早已不见,这是萧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那个一向温文尔雅,嘴角含笑,如沐春风的男人,此刻却冷凝到极致,淡然中透着冰冷的目光,如寒霜临将。 只是一眼,便让人心悸。 梵君华望着面前的沐轻尘,“尘儿,你该长大了。” “师傅,我…” “无论何时,都不要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否则,伤害的不止别人,还有你自己。” 沐轻尘眼中闪现挣扎,懊悔,刷的闭上眼,猛地转身,“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其实越倔强。 梵君华叹息,转身离去。 萧清望着身子紧绷的人,默默转身,在走到门口时,步子忽的一停,“沐轻尘,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你都是我最感激的人。” 三年前,他是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三年后,他是改变她世界的人。 窗外寒风呼啸,吹打着窗沿啪啪作响。安静的屋内,烛光将一道身影拉得修长,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飘忽不止。 ** “你没事吧?” 走在安静的街道,萧清开口。 梵君华望她,撩起她袖子,当看到手腕上一圈红印时,眼中闪过心疼,“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明知腕上伤势未愈,为何不躲?” “这么疼他,却出手打了他,你…” 梵君华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你担心过头了。” 萧清垂眸,笑着没说话。梵君华望着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清清,这不是你的错。” 萧清望向前方,“这不是我的错…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害都在。每个人都会找出无数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了填补那种负罪感。这种自我安慰,是否太过卑鄙?” 梵君华叹息,这个人啊… “阿九,看那儿。”萧清忽然指向前方,梵君华望过去,寒风中,一个馄钝摊出现在街道边。白气飘飘,隔着好远都能闻到那股香气。 “走吧!你运气不错,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萧清朝他挥了挥手,便向馄钝摊前奔去。 夜幕中,一道身影在寒风中奔跑着,而她身后,一个男子久久伫立在原地,望着那人,许久。 当萧清回到别院时,夜已经很深。 径直回到自己院中,屋中的灯亮着。萧清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简单洗漱完后,便熄灯上了床。 闭上眼,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在第十七次翻身后,萧清还是坐了起来。下了床,径直来到院中,望向东面天空。 “噬魂,你在么?” 半晌,安静的空气微动,噬魂出现她身旁。 “今天夜色静好,咱们去屋顶吹吹风如何?” 回答她的是呼呼的风声,萧清也不在意,朝两边看了看,“怎么上去…” 忽然身子一轻,再转眼,她便已经落到了屋顶上。噬魂退到一旁,萧清望着下方安静的别院,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果然还是上面的空气最好。”拍了拍身旁,望向噬魂,“愣着做什么?你也来坐。” 噬魂黑袍下的身子没有动弹,萧清皱眉,“噬魂,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将我的命令放在心上了?” 噬魂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只不过坐在了离她较远的地方,安静待着,仿佛一团空气。不过尽管如此,萧清还是很满意。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坐在屋顶上,头顶夜幕低垂,星辰熠熠。仿佛银河般,璀璨皎洁。 “在这里,也能看到这样的星光啊!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很难看到这样的风景。除非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机会见到。去过的人,会将这种美景留在一张方形纸片上,偶尔拿出来就能回忆。只是,我连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噬魂黑袍被风吹的猎猎舞动,却依旧未说话。 “你肯定在想为什么会没有机会,对吧?”萧清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仰头,“恩…很多原因。概括一句话就是,太忙。” 噬魂一顿,转了转头。萧清嘿嘿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忙着查案。” 又竖起一根指头,“忙着验尸。” “忙着东奔西走,搜寻线索。忙着东躲西藏,不让人察觉踪迹。忙着…逃命。” 噬魂一顿,幽幽开口,“为何要逃命?” 萧清扫了他一眼,似在说‘笨蛋’,随即重新望向天空,“逃命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活着。只是后来发现,很多事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我却到最后才明白。果然,我才是笨蛋对吧?还不如一开始待在原地,哪都不去。” “你…后悔了?” “后悔么…?”萧清喃喃,“当然后悔,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当然后悔得要死!” 空气中一阵沉默。须臾,却又听到她幽幽的声音飘来,“不过,若不是这样,或许我不会发现那个地方…美得像天外仙境一样的星辰。” 空中繁星闪烁,似一片银河。星光云色交相辉映,壮丽瑰美。 ------题外话------ 亲们,活动公告已出,留言区中,亲们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撒 抢楼活动已定,欢迎亲们十一晚上八点来参加! 第三百三十章 千两。。。黄金? “小力。”萧清打断他的话,淡淡开口,“我想了下,这宅子…咱们还是要 李小力继续道,“周围林子是天然屏障,若加上五行阵法,外人想靠近宅子也没那么容易。且这栋宅子的主人曾修筑了一条水渠,想将落英湖中的水引进来建一个荷塘。只是后来看风水的说引水意为‘引灾’,宅子主人便就此作罢。只是那条渠道仍在,稍加修改,便能通出百尺外,成为一条密道…” 萧清眉梢一抖,未说话。 李小力扫了他一眼,“这府院周围不仅有大片林子,还有不少罕见草药。我看了一下,发现那里的地全是红土。” “他们想要就给他们,这么招风,得了也难安生。” “位置好,景色雅致,而且还是块风水宝地,自然人人想要。” 李小力淡定地拿出手帕递给她,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她这个反应。萧清接过,攥在手里,咬牙切齿道,“一千两,还黄金,谁开的价?怎么不去抢?” “噗——!”萧清嘴里的粥直接喷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黄金。”李小力又轻飘飘说出了一句。 “哦。那就买吧。”萧清喝了口粥,干脆说道。 “一千两。” “多少钱?” 李小力也不否认,“恩,是个好地方,院子虽不大,住四人绰绰有余。” 萧清挑眉,“看来你已经规划好了?” “帝都东面的一个巷子,距离落霞湖不远,景色不错,最主要的是,位置很好。” 萧清喝着碗里的粥,“哪里?” 身上一重,厚厚的棉衣披在她身上。李小力在她旁边坐下,道,“找到了一个地方。” “知道了。”萧清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院子。仅仅一夜,地上就堆起了厚厚一层雪。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萧清喝了药,洗漱完后,就端着饭碗坐在院外,看小清他们兴致十足得玩雪。 那边李小力拉着来回乱窜的汪仔,正给他整理满是雪的毛,见萧清望来,指了指后面,“早饭在灶房中热着,先把药喝了,洗漱完再去吃饭。” 摆你妹! 萧清,“…” 小清嘿嘿傻笑,旁边的郝猛大掌托着一个雪球,上下抛着,“既然醒了,就一起来!俺新研究了个破空飞旋龙摆尾的招式,二清子你要看不?” “大早上被莫名吵醒,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小清一脸‘糟糕’了的表情,“二,二哥你醒啦?睡得怎么样?还好么?” 屋里也被映照得明亮异常,她穿上鞋子,皮了件外衣,推门走了出去。刚出别院拱门,脸上就被一个雪球瞬间袭击。萧清大半的睡意顿时醒了,扒开脸上的雪渣,皮笑肉不笑地望向雪地中三人,“几位这是在做什么?” 落霞湖别院中,萧清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揉着发痛的头坐了起来。转头,就看见窗外一片雪白。 瑞雪兆丰年,无谷登丰收。 翌日,帝都一片雪白。四处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至极。 一夜很快过去。 夜幕低垂,月色如洗,将洒落大地的雪花镀上一层薄晕,晶莹剔透。 深邃的蓝眸似感应到什么,微微闪烁,随即,缓缓阖上了眼。 忽然,蓝光冲出湖面!水中的男人蓦地睁眼!冰蓝双瞳,银发妖娆飘舞,魔魅慑人! 这时,天中云雾渐散,露出了悬于天际的半边月牙。幽幽的月光洒落湖面,仿佛镀上一层耀眼光晕。 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隐隐有蓝光泛出,由湖底自外层层蔓延。黑色的发丝忽然飘过,水底沉着的男人整个身体被蓝光包裹,宛如一层光茧。 东面的巍峨宫阙,层层冰雪下,是一片银装素裹。幽蓝曼珠沙华随风舞动,与飘落的雪相融,凝成冰晶。 雪花漫天洒落,如玉色鲽羽,轻盈飞舞,将整个帝都笼罩其中。 总觉得,今晚的她…还是有些奇怪。身影一闪,消失在院中。 望着进屋的人,噬魂眸光微闪。 噬魂身影一闪,便带者她落回了地面。萧清站稳,朝他挥了挥手,“我睡啦,你也休息吧。” 说完,步子一顿,笑着望他,“劳烦下轻功大神。” “哈哈,你真好玩!”萧清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随即转身,“别发呆了,下去吧。” 不是“好吗?”,而是确定的反问句,让噬魂呆了呆,半天未说话。 萧清转头望他,“你心情很好?” “咦?” “心情很好?” 噬魂实在对眼前的人疑惑了,似乎很担心,却又不太像。否则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而且她似乎… 萧清嘿嘿一笑,“你们陛下这一世肯定是雪精转世,若出了事,哪还有精力下这么大雪来玩?你说对吧?” 这是什么理论?噬魂不解。 萧清望着东面的天际,“下雪了,就不担心了。” 噬魂黑瞳闪了闪,缓缓垂下。须臾,才开口,“您在担心陛下?” 少年站起,嘴角的笑意绚丽了漫天星辰,似一线流光惊鸿。 “嘿,下雪了。瞧吧,很好看是不是…?” 忽然,一片雪花洒落。接着是两片,三片,四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降临帝都,似雪色梨花轰然绽放,飘然若舞。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扮鬼吓人 “哎老爷您等等!等等!这院子虽然破了点,只是这位置好啊!您想想此处这么隐蔽,您做什么都没人管,这多自在啊!而且待您接手了再好好整修一番,若将来不想住了再卖了,定能卖出个好价钱!何愁现在的钱收不回来?” 小贩见胖商有些犹豫,就知有戏,忙凑上前小声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这落霞湖长年人流不断,每至中元节上元节都会举行灯火会,到时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甚至还有朝中名望贵族!老爷您想想,若您在此有处宅子,无意中碰到一两位达官贵人,这将来,飞黄腾达不说,您也能挤上帝都的上流圈,这其中的好处您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不瞒您说,这院子之所以出价那么高,大部分原因皆在此!有好多人都是冲着这点来的,只是一见宅子有些荒就打了退堂鼓。都是些无知之辈,哪能配拥有这座府院?只有像您这样面向不凡,有见识有远见之人,才配拥有它啊!” 小贩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那胖商哄得心花怒放。大笑着拍了拍那小贩肩膀,“你说得确实不错,院子虽破了点,但冲这位置,倒也算行。好,那这宅子,本老爷就要了,去给我拿地契来!” “哎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小贩见此,顿时笑得眼缝都快没了,忙躬身着跑到院内那灰衣男子跟前。 “莫掌事,这次我可是给您卖了个好价!五百两…黄金!这可是五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正好要买宅子的人也来了,不如今日咱们就将地契给签了,这两日您便能拿到银子,可好?” 灰衣男人拎起水桶,走到一旁,“当初你承诺我这宅子千两黄金,怎么现在却变了?” 男子声音如清泉,干净明朗,听着让人很是舒服。 “这…莫掌事啊!您这宅子原本就不值这个价!这您也知道啊…” “咚…”水桶被男子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小贩声音一顿,有些讷讷。 灰衣男子望来,瞅了小贩半晌,忽然笑了,“小哥说得对,这院子确实破了点,千两黄金是有些多了,不知小哥有何主意?” 小贩见此,顿时心中窃喜,“莫掌事,您在行内待得也不是一两天了,自然明白现在世道不稳,生意难做的道理。您看好不容易有人想买这宅子,正好您手中又急需钱,咱暂时先把宅子卖了,等您将来手头宽裕了,大不了再买回来就是。”说着又凑近几分,示意不远处站着的胖商,“那边站着的是廖州很有名的布商,手中有的是钱,您若将宅子卖给他,还能顺势结交一下他,听闻他与咱们帝都巡城统领孟大关系匪浅,您不如利用这层关系,去结交一下?” 灰衣男人笑得一脸和顺,“小哥消息倒很是灵通。” “呵呵,没办法,天子脚下,就得耳听八方。莫掌事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说是不?” 灰衣男浅笑,“小哥说的是,这样如何。今晚我将东西整理一下,你明日再过来,如何?” 小贩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这么说莫掌事是同意了?” 莫子言笑眯眯望他,“小哥让他将银两备好就是。” “好好!我这就去说,这就去!”小贩兴冲冲跑回去,手舞足蹈的对那布商说着什么,随后躬身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莫子言蹲地,继续松土浇水,脸上神情在光影下,晦暗不清。 夜晚很快来临,莫子言拎起一盏灯,朝偏屋走去。偌大的府宅如今就他一人,也就用不着点那么多灯,况且他现在也没那个闲钱可以烧。 黑暗的府院中,一缕烛光忽明忽暗,宛如鬼火。再加上呼呼的风声,衬得院子有些阴森。树影婆娑,吹刮干枯的柳枝,发出呲呲的响声。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莫子言踩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影飘过,莫子言步子一顿,转过身。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莫子言面露一丝疑惑,随即转身继续走。 忽然又有什么东西飘过,感觉耳侧有什么阴嗖嗖的凉物拂过,他忍不住一哆嗦。猛地转身,眼睛来回搜寻,四周还是空荡荡一片,安静异常。 “是错觉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飘过似的…是我多心了?”莫子言小声嘀咕着,刚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猩红血目,狰狞渗人。尖利的獠牙,暴起的血管,血从他凸起的眼珠子滑下,舌头几乎耷拉到胸口,脸渗白渗白得吓人。 “啊——!”一声惨叫冲破府院,传出好远。 莫子言一屁股坐到地上,抱头颤抖,“鬼,鬼…” 周围半天没有声音,他悄悄从胳膊中睁开眼,发现庭院内什么东西都没有。莫子言忙捡了地上的烛灯,拔腿就朝院内冲去。 “呼呼…” 莫子言喘着气,却听到背后也传来呼呼的喘气声,顿时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也不敢往后看,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冲进屋中。想也不想就关上房门,死死锁住,又插上了木棱,才瘫坐到地上。 “吓,吓死了…方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莫子言声音微颤,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难道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该啊,当初可是特意请风水大师来看过,不会招阴物,现在是怎么回事?”莫子言平息着自己的心跳,转过身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莫子言 “笨蛋!扑个火都能弄自己身上,瞧你这点出息!”郝猛一脚踩上地上烧着的纸,来回捻了捻,“行了,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 “啊大哥,你鞋子烧着了!” “啥?”郝猛一低头,就看见他的厚靴正呲呲着火,浓眉一拧,“这火不对劲啊!怎么越扑越大?” 两人说话间,火苗便蹿得更厉害了,小清和郝猛原本袖口,厚靴上的火正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扩散!小清望着已经蹿上他胳膊的火苗,哭丧着脸,“大哥,怎么办?我要被烤熟了…” “嗤嗤,这风吹进来,火苗好似蹿得越猛啊!而且你不觉得这屋里有股味么?”郝猛说着鼻子动了动。 “我早闻到了,只是咱们现在应该先想办法灭火吧?对了大哥,我看院子里积着雪呢,咱用雪试试。” “也行。” 两人出了屋子,小清身子一扑,便倒在了雪堆中。身子来回扭着,双臂更是直接插进雪堆里,怎么看都像一条涌动的虫。 “呲…”身上的火还真灭了,小清见此顿时大喜,“哈哈,还真有用,大哥你也试试。” 那边郝猛用雪搓着脚上的火,望着那边在雪中翻得不亦乐乎的小清,“臭小子别玩了!办正事要紧!” “哦。只是大哥,那东西恐怕也烧没了,怎么办?” “就算只剩下一点渣子咱们也要带回去,二清子肯定能看出来什么。” 两人进了屋,忽然又一阵风吹来,“噗呲”两人身上再次冒出了火,这次竟比方才烧得更快! “啊!怎么又来了?!简直没完没了!” “臭小子,鬼叫啥?给俺闭嘴!” “大哥你才要闭嘴呢…” “啊你说啥?这是对大哥说话的态度么?” … 噼里啪啦,咕噜呱唧,两人竟然面对面吵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人微微抽搐的嘴。 “笨蛋。”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郝猛跟小清一怔,转过头去。 “小力,你怎么来了?” 李小力望着浑身火苗乱窜还只顾拌嘴的两人,心中翻了个白眼。从袖口掏出一个袋子,伸手抓了一把东西,朝两人身上撒去。 “噗呲…”白烟蹿起,火苗一点点熄灭。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小清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呕…什么味儿?这么怪?” “你们身上被洒了白磷粉,遇到空气便会着火。” “白磷粉?什么东西?”郝猛挠头。 李小力淡淡收回了袋子,“说了你也不明白。” 郝猛顿时语噎,不说话了。 小清拎了拎身上破洞的衣服,“啊,衣服都烂了,真可惜。这可是二哥刚给我买的新衣服呢…” “臭小子你还有功夫关心你那衣服?” “怎么了?这可是二哥给我买的呢…” 两人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李小力直接无视,望向屋中。 “地上凉,莫掌事还是起来吧。” 李小力话一出,门口拌嘴两人顿时收了声,齐刷刷望向屋内倒在地上的人。 片刻,只见地上昏迷的人竟睁开了眼,缓缓坐了起来。望着门口三人,笑眯眯道,“难道子言方才在做梦?怎么醒来后,鬼阁下就变样了?” 郝猛,“…” 小清眨巴眨巴眼,原来这人是在装晕啊! 李小力神色淡淡,“今晚是我们鲁莽了,莫掌事勿怪。只是我家公子对您这宅子很敢兴趣,但碍于囊中羞涩,因此便让我们来顺手牵羊。现如今既然被发现,那就听凭莫老板处置。” 囊中羞涩…顺手牵羊… 对面莫子言眼角微不可微地一抽,表情有些古怪。 这人说话…还真是有趣。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何来处置一说?不过若你家公子对我这宅子感兴趣,不如明日来我院中一叙,子言定当欢迎。” 李小力淡笑,“莫掌事大度,我替我家公子在此谢过了。那便明日未时一刻,如约而至,还望莫掌事赏脸一叙。” “自然。” “告辞。”李小力浅浅一礼,便转身离去。 “等等。”莫子言忽然开口,“请问贵府公子尊姓大名。” 李小力淡淡声音传来,“草头萧,单名,清。”话罢,便离开了。 望着空旷的院子,莫子言眸光微闪,锐利深沉。 ** 落霞湖别院。 萧清正裹着棉被,坐在软榻上吃着刚烤好的番薯,听完李小力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人倒是有趣!” 刚换好衣服进来的小清顿时不满了,“二哥!你还笑!你刚给我买的衣服都被那家伙给烧坏了!” “是你自己大意,被人往身上撒了白磷都不知。” 小清嘟嘴,咕哝了一句,随即皱眉,“确实,那人究竟是何时给我们身上动了手脚?我又没有直接接触到他。” 身旁李小力道,“应该是在门檐上,你开门时正好落到了你身上。至于郝猛,曾接触过他,他有机会直接下手。” “嗤,那家伙,看不出来啊,竟然这么狡猾,把俺都给骗了!”郝猛想起他扮鬼时那人被吓得浑身打颤的模样,现在想想原来都是假的,顿感挫败。 萧清淡淡道,“此人遇事沉着,心思缜密,确实难得。要想让白磷燃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如约而至 “萧公子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 “若打扰,还请莫掌事见谅。只是萧某不习惯让人等。” 莫子言轻笑,如沐春风,微微侧身,“两位,请。” “请。” 萧清与李小力跟着他进了别院,朝主屋走去。 “府上多日未打理,失礼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萧清笑道,“少了三分刻意,这样自然之景并不多见,我很喜欢。” 莫子言眸子微闪,笑而不语。 三人进了屋中,莫子言请萧清两人落座,随后去倒了壶茶来。只是很清淡的野菊花茶,却在热水的冲沸下,散发出怡人清香。萧清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甘苦,不易察觉,在舌尖回荡片刻后便很快散去,只留下满口茶香。 萧清微微挑眉,“子言还懂药理?” 子言?莫子眼轻挑眉梢。 “既然你已不是清风楼掌事,我便唤你子言可好?” 莫子言笑道,“子言才疏学浅,如今名声又不好,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萧清对他话语中的拒绝毫不在意,轻笑,“我观院中种有五味草,茶中是否也加了?还有金银花,蛇胆草,还有一味,我倒不知道了,子言可否相告?” 眼前的少年直接无视他的话,问起药理来。莫子言望他片刻,随即道,“商路,还有一味是商路。” “活血养胃,散热清肺,强身健体,果然好茶,多谢子言盛情。” 莫子言笑眯眯道,“萧公子有所不知,子言欠了一身的债,府上奴仆全部遣散,家产也一夜全无,因此只能用一文不值的药茶来款待,萧公子口中的盛情一说,子言实难授受。” 脸上笑容温和,甚至眼中都充斥着笑意,只是眉宇中那抹难以察觉的冷,比言语更深刻。 萧清垂眸,轻轻吹开袅袅的白烟,缓缓啜了一口,“今日天儿很冷。” 莫子言望着他,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乘马车而来,就算是在车中,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冷风。你可能不知,萧某天生畏寒,尤其是这种寒风大作的雪天。”萧清双手捧在茶盏上,淡淡的暖意传入掌心,“在我看来,价值千金的茶水,奴仆环绕的伺候,都比不上雪天中友人亲自冒寒摘下的药草所泡的茶水珍贵。” 莫子言一怔,眼中莫名瞬息闪过,“萧公子畏寒?可是体虚之故?” “并不是,只是单纯得怕冷,遇到天寒就不愿出门。不过若子言愿传授泡茶之法,萧清倒愿时常过来。” “我也只是多看了些药理方面的书,对药材有些认识,若真说精通其实并不然,萧公子若不介意,子言随时恭候。” 萧清笑着点头,三人环绕而坐,边喝茶边偶尔聊上几句,闲适得仿佛老友相见。 莫子言打量对面的少年,眼中闪过疑惑。只是对方不提,他也就未先开口,三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短短半个时辰后,莫子言便再次感到诧异。 他去过很多地方,曾经因为清风楼的生意甚至去过很远的西域。在这过程中,他不断累积见识,增长见闻,眼界开阔的同时,心境也不断提升。当到达一定程度后,在与人第一次接触时,短短寥寥几句,他便可知深浅。 只是眼前的人… 若说见识深厚,却又不然;心机深沉?可看着那双淡笑的澄净眸子,莫子言便下意识否定;那么…别有目的? 这是肯定的,这少年并非普通人,若说接近他没有任何目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的。只是听这少年的传闻,并不像那种攻于心计之人,若只是单纯为了一个宅子就有心思地接近他,是否太过? “萧公子今日前来,应该是为了子言府宅一事吧?”莫子言很干脆地问出口。 萧清也很爽快承认,“自然。” “只是为何一直不提?” “子言没看出来我正与跟你打好关系?” “打好关系?”莫子言望他,“为何?” 萧清缓缓啜了口茶,“因为囊中羞涩。” 莫子言,“…” 望着对面坐的两人,莫子言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两人不愧是主仆,连说出来得话都一模一样。 “所以啊,子言给我来个友情价,如何?”萧清朝他眨巴眨巴眼,萌态毕露。 莫子言已经逐渐习惯他的不按理出牌,缓缓添了杯水,“萧公子在朝中受赏封将,又深受帝君厚爱,买一个宅子,难道还要吝啬?” “子言有所不知啊,我乃一介清官,两袖清风,正直不阿,一不贪百姓钱财,二不收他人奉礼,再加上家中有三人一狗一蛇要供养,实在不堪受重,一贫如洗。我年纪轻轻,便承此重担,可怜我年幼稚嫩的双肩,惨遭蹂躏,实在让人闻之落泪,唏嘘嗟叹啊…” 旁边李小力端茶的指尖忍不住一抖,随即淡定地继续喝茶。 莫子言嘴角一抽,望着对面一脸可怜兮兮的少年,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强硬态度,对经历过朝堂沙场凶险的少年来说,不值一提。 迂回之策,更是仿佛打在棉花上,轻松松便被弹了回来。 莫子言眼底精光闪过,随即开口,“子言不知实情,若惹得萧公子伤心了,还请恕罪。子言如今孑然一身,身无一物,虽有老宅常伴,却时常感到苦涩。如今有萧公子和李公子诚心相待,子言甚是欣慰。既是朋友,子言自然不能吝啬。恰好我打算过几日离开帝都,此院既然空置着,不如就赠与萧公子,就当子言真心交二位的心意,如何?” 萧清挑眉。 以退为进,精打细算,反应灵敏,能言善辩,寥寥几句便让人无从辩解。若继续纠缠,定显得自己不够大度。若真收下此宅,又与强抢有何区别? 此人,能坐上清风楼掌事一位,确实不简单。 萧清眼中深意一闪而过,笑道,“跟子言玩笑两句,怎可当真?不过子言要离开帝都?是要去哪?” “准备去空海城。” “空海城?很远啊,出了祁国边界了吧?” “恩,空海城不属任何一国,是个独立的城池。那里不受任何约束,对我来说正适合。” 李小力望他,“空海城中势力混杂,帮派繁多,若去那里需提前做好准备。” 莫子言意外看他,“李公子曾去过空海城?” “前些年偶尔路过几次,有些了解。” 莫子言点头,“多谢李公子提醒,子言在空海城有朋友,他们会照拂我。” “何时出发?”萧清开口。 “将清风楼之事解决完后便会离开。” “不想洗脱污名?” 莫子言手一顿,缓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 神色依旧温和如风,只是声音却冷凝。 萧清眸光微闪,望着他不语。 这时,院外传来动静,莫子言起身,“两位先坐,子言去去就来。” “好。” 待莫子言走出去后,李小力开口,“你怎么想?” “什么?” “若只是想要宅院,何必与他在此周旋?” “我对他很感兴趣。” “感兴趣又如何?别忘了他乃原清风楼掌事,若真做了假账也就罢,若没有却落得此下场,定是有人故意构陷。这府院四周布满了监视之人,莫子言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掌控之中,你确定要趟这浑水?” “我们趟过的浑水难道还少?不介意这一次。” 李小力皱眉,“总之,在暗眼未查清楚事情始末前,你不可轻举妄动。” 语气毋庸置疑,萧清点点头,“知道知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还伴随着叮咣的砸东西声,萧清眉宇微蹙,起身,“出去看看。” 两人刚出院门,迎面就飞来一物,萧清微微侧身,“啪”一声脆响,花盆尽碎。 萧清转身,对院中立着的一众人挑了挑眉,“诸位在此大打出手,所谓何事?” “你是何人?若不想受伤就赶紧走!”开口的人明显是个家丁,而他身前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身肥肉,耳大膀粗,身上穿金戴银,恨不得将所有宝贝都戴在身上似的,完全一副暴发户模样。 “子言,他们是谁?”萧清直接无视那人的话,转头望向莫子言。 “想买我府宅之人。” “哦?那就跟我一样了?” “你也要买这破宅院?你出价多少?说出来让本老爷听听!”那臃肿中年男子开口道。 萧清嘴角微勾,“萧某出的价,说出来怕老爷您吓到。” “哼!危言耸听!那你倒先说说看!”胖商不动声色打量着站着的少年,见他穿简单,眼底闪过不屑。 “看老爷一身富贵,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不如先说说你的价,让萧某开开眼?” 胖商冷笑,面带倨傲,“好啊,本老爷向来说一不二,出黄金五百两买此宅,若你出价高于此,那便说来听听!” “哎呀,黄金五百两?老爷可真是大手笔啊!” 胖商听此顿时满脸得意,“这点小钱,对本老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子,开眼了吧?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别耽误老爷我办正事!” 他完全将对面少年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喽了。 ------题外话------ 明天起开始万更,提前祝亲们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奸诈少年(万更) 萧清眉眼微弯,“这位老爷看来真的很有钱啊,这可怎么办?父亲给我的银两有些吃紧啊…” 莫子言望着笑意深深的萧清,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还好父亲准备充足,给了我六百两黄金备着,这下好了,正好!子言兄,就将这宅院卖给我吧,我现在就能将银两给你!” “等等!你说你有六百两黄金就有六百两黄金了?!拿出来让我瞅瞅,没看见金子本老爷我可不相信!” “嗤嗤,这位老爷还真是笨啊!谁天天出门抬着一箱箱的金子招摇过市?这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有钱,赶紧过来抢么?” “你…!我看你是没钱,在这招摇撞骗的吧?” “呦,这都被您猜到了?不过,恐怕这回要让您失望了,本公子这次出来可做足了准备。喏,看看这是什么?”手腕轻轻一抖,一沓银票出现在他手上。 上面通宝钱庄四个红彤彤的大字十分惹眼,朱红印记清晰,那胖商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真有?” 那一沓的银票每张是五百两面额,这么一沓下来怎么说也有六千两了!这小子真有银子? “怎么不可能?那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废纸么?” 那胖商迅速恢复冷静,“哼,就算你有银票又如何?区区六千两就敢跟本老爷我争?来人,把箱子抬上来!” 立刻有家丁抬着两大箱子上前,“砰砰”两声重响落地,接着箱子被打开,里面黄灿灿的金子看得人眼花缭乱,估计最少也得值个千两黄金! 萧清看得口水直流,眼冒金光。 还真有人抬着金子招摇过市啊啊啊!不愧是土豪,牛! 胖商看着少年瞠目结舌的模样,鼻孔都要翘上天了,“哼,这下知道本老爷厉害了吧?!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别在这碍本老爷的眼,赶紧给我滚!” “赶紧滚!”他身后的家丁叫嚣着,洋洋得意。 萧清嘴角勾出一抹狡黠弧度,随即怒火冲冲,“本公子还就偏偏不滚!这宅子我要定了!小力,把东西拿出来!” 李小力眉梢一挑,随即躬身道,“公子,不可啊,老爷出门前叮嘱过,绝对不能让您乱来,您…” “废什么话,本公子让你拿出来你照办就是!再废话小心公子我赏你板子!”萧清将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旁的莫子言眸光微闪,干脆就站在旁边看起戏来。 李小力迫于‘淫威’下,只能不情不愿将东西拿出来,萧清一把夺过,得意洋洋望向对面,“哼,这府宅靠着落霞湖,每日都有无数美人经过,还不受拘束,本公子今日就买来当府宅住!看你能怎么样!我再加五千,加上我之前六千两,总共一万一千两,怎么样?!” “嘶…”对面家丁抽了口气,这小子疯了!竟然花一万两买个破宅子?! “老爷,还是算了吧!咱没必要跟他呕这份气…” “闭嘴!你懂个屁?!今日若是真让他得意了,传出去,本老爷的脸往哪搁?还要不要在帝都混了?你给我一边待着去!”胖商一把推开上前劝解的家丁,怒视对面,“既然你铁了心要跟本老爷作对,我定让你后悔!区区一万两,你以为本老爷会放在眼里?” 说着便也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拍到旁边石桌上,“再加一万银票!共计两万!本老爷就不信还买不下一栋破宅子!” “你…你怎么…?” 望着少年惊愕的模样,胖商终于平了心中的闷气,“怎么?没话说了?有本事你就再拿出来银票让老爷我看看?哼,臭小子!再敢惹我,定让你好看!来人,去给老爷我将地契拿来!” “是!” “慢着——!”萧清忽然喝道,脸色忽白忽青,最后一咬牙,似有了决断,“你不是两万银子么?好!我就出两万一,买下此宅!” “公子——!” “臭小子!”那胖商勃然大怒,大步上前揪住萧清衣襟,“你故意找茬是吧?敢在我头上动土?好大的胆子?!” “是你要跟本公子抢!我早看好的宅子,哪有凭白飞走的道理?若你想要,好啊!拿银两出来!若没有,就滚出去!别在这碍本公子的眼!”少年一脸得意洋洋,那模样,简直跟方才的胖商如出一辙。 “混小子!今日我就告诉你,你究竟惹的人是谁?!来人!去钱庄取十万两银票来!我就不信你有能耐拿出比我更多的银票出来!” “老爷!” “还愣着作甚!给我去取!” “只是…” “混账东西,没听见么?!连我的吩咐都不听了?!” “老爷!要去钱庄取这么多银两,可是需要您的私印啊!小的们可没这么大权限支取这么多银两!” 家丁说完,胖商才想起来,私印他一向小心收藏在书房暗阁中,顿时气恼。他从不允许外人进入书房,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去拿私印!只是现在这情况… “怎么,没钱了?哈哈哈,既然没钱了还在此瞎嚷嚷什么?赶紧给我滚!”萧清那一脸不屑嘲讽的神情,仿佛一把火,彻底将胖商怒火烧了起来! “死小鬼!有种你就别跑!看老爷我如何收拾你!莫掌事!暂且稍后,我这就去取银票!在我回来之前,此宅决不能卖给他!否则老爷我定让人拆了你这府院!走——!” “哈哈哈,子言兄别听他乱说!此人定是拿不出银票,准备逃跑呢!别等了,直接将府院卖给我吧!现在我就能将银票交予你,咱们银货两清,现在就去将地契了了,如何?”萧清转身,背对着后面气得发抖的胖商,朝他眨了眨眼。 莫子言很好气眼前少年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他是知道的,这布商不仅在圈内小有名气,更是十足十的恶霸,家缠万贯,若是十万两,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虽然他很高兴府院能卖出如此价钱,但是这少年来此不就是为了此宅么?难道他放弃了? 莫子言脑中疑惑闪过,在看到少年漆黑如潭的双眸时,忽然有种异样感油然而生。 他想看看这传闻中的少年究竟有多大本事,凭此弱龄,就能得这般万人瞩目的成就。 “刘老板,并非子言不信任你,只是萧公子有此诚心,子言实在难以推却…” “怎么?你觉得老爷我在骗你?” “这…” “呵…这不是废话么?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买一宅子,花十万两银票呢!又不是废纸,子言你说对不对?”萧清继续煽风点火。 “臭小子!老爷我向来说一不二,十万两算什么?就凭我在辽州一带的商铺和势力,区区十万两你以为我拿不出?” “哼,大话连篇!你说能拿出来就能拿出来啊?骗小孩呢?子言,你别相信他的话!” 胖商怒道,“那你要如何?” 萧清冷哼,“我当然要这宅子了!你最好是拿不出银票来,我就最高兴了!我告诉你,这宅子本公子是要定了,赶紧带着你这两箱破金子和银票滚出去,别耽误了本公子的好事!” “你…”胖商气极,眼中怒火中烧。他今日定让这小子后悔终生! 两箱破金子?银票?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咧嘴,“莫掌事,这样如何?我将这两箱金子和银票暂且押你这,算是定金,在我回来之前,这府宅你不能卖给任何人,如何?” “这…”莫子言眼底精光一闪,神色为难。 “不行!”旁边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故作镇静道,“你当我们傻啊!无凭无据,还定金呢!谁相信你这鬼话啊!子言,别听他乱扯,他肯定是在诓你呢!” “萧公子急什么,莫非是怕了?谁说无凭无据?来人,上笔墨!” 立刻有家丁奉上笔墨纸砚,胖商大笔一挥,按上指印,片刻,一张押条新鲜出炉。 胖商拎起纸张,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水,得意道,“这就是凭据!我将两万银票和金子押于此,若明日辰时之前未将十万两奉上,这两万便全归于莫掌事,如何?” “你…!”萧清目瞪口呆,“我不信!” 一个跨步上前,将押条抢过来快速看着,胖商也不拦,老神在在道,“看吧,好好看看,放心,你撕了也没事,老爷我有的是纸笔,再写个几十张都没问题!” 萧清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恼羞成怒。 “哼,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以为靠耍一些小聪明便能奈得住我?老爷我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敢在我面前叫嚣?区区几万两,老爷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如何,莫掌事?这样可相信我了?” 胖商一把拿回押条,亲自放到莫子言手中,“白纸黑字,无从抵赖。若莫掌事应了,我这便去取银票,明日亲自给你送来。怎么样?” 望着莫子言无从言语的模样,胖商就知道这事是成了,嘲讽地望向旁边愤恨的少年,仰头大笑,“哈哈哈,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要你有种,明日就过来,我亲自让你看看这府院究竟是怎么归我的!若你不来,我敢说,今日之事定会传遍整个长陵!看你出手阔绰,家中也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看你该如何收场!” “你竟敢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么?!告诉你,我是…”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老爷我也不想知道。甭管你是谁,今日既然惹到了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悔终生!”胖商笑得一脸得意,望着少年憋得通红的脸,只觉得全身畅快,长袖一挥,领着一帮子家丁,扬长而去! 没一会,院内便安静下来。风吹来,卷起石桌上银票一角,轻轻舞动。 “人都走了,别装了。”李小力扫了那边兀自瞪眼的人。 萧清揉着脸,眉头微拧,“累死了,脸都僵了,不过也没白干。”走到两大箱子前,拿起一块金锭,笑脸眯眯,“好东西啊,好东西…” 莫子言望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十万两虽多,但对刘老板来说也并非拿不出来。” “怎么?子言不是想卖宅子么?将此宅卖出十二万天价,难道子言不该谢谢我?” 莫子言望着眼前笑意晏晏的少年,实在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若真如他所说,他自然感谢。毕竟原本破败的宅子竟能卖出十二万,不止在帝都,恐怕在祁国上下,都十分罕见。 但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人,心中似乎另有谋算。 这是为何? 莫子言深深地望着眼前少年,明明还未及冠,却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真是古怪。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子言,明日见。” “等等。”莫子言叫住他,“你是否早就知道今日刘老板会过来?” 萧清轻笑,“没啊,准确来说,是今日来之前才知道的。” 莫子言眸子一冷,“你在我府院周围安排了人?” “对。在未了解情况下,我向来不会轻举妄动。知己知彼方可取得先机,子言这么说,是在怪我?” 萧清承认得如此干脆,让莫子言一时语塞。 “若真怪我,那便等此事结束后,再与我一较长短吧。明日见,子言。”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莫子言眸光闪烁,久久无言。 ** 出了府院,萧清与李小力上了马车,车轮转动,缓缓离开。 “加派人手守在府院周围,免得有些人心生贪念,意欲不轨。” “放心,我会安排好。” “既然定在明日,那行动就在今晚。好好招呼那位,别让人冻着饿着了,不然就太过分了。”萧清嘴角扬起一抹轻微弧度,透着丝恶劣和狡诈。 手指捻起袖中的‘银票’,随意甩了甩,“哎,做得好逼真,不过要全部都是真的就好了。” 富商不知,萧清拿出来的一沓银票中,只有最上面那一张是真的,其他的皆是伪造。不知他若知道这点,恐怕得气吐血不行。 李小力挑眉,“你也太大胆了,这件事若捅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清白了他一眼,“你有脸说我?这不是你做的么?” “我只是平日里做来玩玩,可没想过要拿出来用。” “我也只是‘玩玩’啊,连一张都没用出去。”萧清很是无辜。 李小力望着眼前腹黑的女人,心中为那富商默哀。 昨日他得到暗眼传来的消息,便知道了莫子言府院发生之事。让人详细打听了那位刘老板,并在今日将所有消息告诉了她。他还记得面前女人听完后若有所思的模样,后来忽然问他要了‘银票’,便笑呵呵地出发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这女人出门之前笑得一脸邪恶的原因了… 惹谁都不能惹面前这人啊,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力,你那什么表情?” 李小力神情淡淡,“现在才明白,原来我还是很单纯的。” 萧清,“…” ** 一夜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例如,某个钱庄忽然被取出十万两银票,掌柜点头哈腰了半日。 又例如,某个富商家忽然糟了贼,全府上下鸡飞狗跳了半夜。 再例如,长陵城外三十里处一个隐蔽水沟中,一臃肿中年男子被半夜掳至此,整个身子被吊在水沟上方的树枝上,摆动了一晚。嘴上绑着不知谁的臭袜子,呜呜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却被呼呼乱做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淹没。 某富商府上鸡犬不宁了一夜, 某别院却从始至终安静了一夜。 翌日,约定之日。 萧清辰时才从床上爬起,磨磨蹭蹭洗漱完,来到了主院。 屋内郝猛正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不时传来哈哈大笑声,小清时不时插上几句,旁边李小力正安静地吃饭,见萧清进来,开口,“你起晚了。” “恩…”还没睡醒的某人迷迷糊糊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早饭来。 耳边是郝猛和小清的喋喋不休,在迷糊了一刻钟后,萧清才逐渐清醒过来。 “醒了么?”眼前递过来一物,萧清接过来,顿时所有的瞌睡虫都不翼而飞! 望着手中厚厚一沓的银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李小力淡淡扫了他一眼,“有那么高兴么?” 暗眼每月贩出的消息收成可是这的好几倍,怎么没见这女人开心? “小力你不懂啊,这白得来的和辛苦赚的,能一样么?” “反正都是票子,能有啥不同。”郝猛嘴里塞了个包子,暗自嘀咕着。 萧清不搭理他,兀自在那一张张数着银票。那一副贪财模样,看得李小力有些想笑。 “二哥,事情都办好了,你放心。只是这么大动静,难道不怕他们报官?” 郝猛哼唧,“怕啥?!那胖贼在辽州称霸一方,窃取民脂民膏不说,还与那的官勾结一起,祸害百姓。昨日我去时,光书房里的宝物就有好几箱,盒子里的地契,散票更是多得数不清!像这种人,就不该留情,全被偷光了才好!” “大哥今日很来劲呢!” “哼,那是,不过你昨晚跑去哪了?到凌晨才听见你回来?” 小清嘿嘿一笑,“去帮二哥半点事,嘿嘿…” “啥事?快说说…”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该出门了。”萧清擦了擦嘴,起身出门了。 一炷香后,马车缓缓从别院出发。 落霞湖府院。 莫子言望着院中忽然出现的一群人,就知道自己预感成真了。 刘府忽然遭贼,不知所踪的富商刘老板,还有面前气势汹汹要讨个说法的家丁,不管怎么想,他怎么都觉得这一切跟那少年脱不了干系。 “我家老爷呢?是不是你给掳走的?!还有昨晚刘府失窃,也是不是你干的?!赶紧交代,不然拿你去见官!” “就是就是,还有老爷昨日押在此的两万金子和银票,也通通交出来!” “对,交出来!” “交出来…!” … “诸位在说什么?子言一点都不明白。”莫子言一脸迷惑。 “别给我装傻!昨晚刘府被盗,丢了好多宝贝!府上正四处捉拿贼人时,才发现老爷也失踪了!昨日从你府上出来,老爷便让人去钱庄取了银两,准备今日交给你,可到了晚上不仅银两被盗,还消失无踪,怎么想都太巧了!说!是不是你干的?!为了勒索刘府索要赎金,对不对?!” 莫子言仍笑脸相迎,“诸位无凭无据就随便臆测,是否有失公道?昨晚子言始终待在府上,未曾出去,如何偷走银两?还掳走了刘老板?” “你莫狡辩!这府院上下就你一人,谁能作证?!何况你如今身负巨债,清风楼要你十日内归还所贪银两,不然就让你去坐牢,你以为这事没人知道?你欠下那么多银子,是不是想借此大捞一笔,好拿去还债?” “小哥慎言,我若真想还债,直接卖这府院便是,拿了十二万,难道还不够将所欠债务还清?何必要冒这个险?” “这…”对面的人一听,确实在理,那不是他,还能是谁? “诸位在此吵闹,还不如快点去找刘老板,说不定他只是有事出府,并未被掳呢?” “怎么可能?老爷子时还在书房,怎会这么晚出去?况且我们询问了门侍,他们说并未看到老爷出去!怎么想都是贼人趁乱掳走了老爷!” “或许是刘老板忽然有要事不愿惊动人呢?只是无论是何缘由,诸位未搞清楚事情始末前就强闯我府院吵嚷,是否太过无礼了?” “我们也只是担忧我家老爷,得罪之处请莫掌事勿怪。”虽是道歉,态度却极其敷衍。 “既然我家老爷出现了意外,今日我们过来,是奉夫人之名,将昨日抵押在此的两万金锭和银票拿回去,还请莫掌事配合。” 就知他们来此别有用心。 莫子言笑道,“子言当然愿意配合,金锭和银两诸位若想拿回去,那就请拿走吧。只是刘老爷白纸黑字写下的押条,我会送至清风楼去,这样一来,应该也能还清一部分所欠债务。” “什么?!你脑子有毛病吧?!押条当然得给我们了,凭什么让你拿去抵债?!” 莫子言疑惑,“那子言就不明白了,刘老爷白纸黑字写着,若今日辰时未将十万两银票拿过来,抵押在此的两万金锭和银两尽归于我。现在辰时早过,却仍未看见十万两银票,难道这抵押的金锭和银票不是归子言所有了么?” “你…”刘府家丁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昨日他们也在场,老爷确实亲自写了押条,奉上了两万银子。只是谁能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大变故?老爷不仅不见人影,连府上也糟了贼人! “甭跟我们废话!今日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兄弟们,给我上!” 刘府家丁见说理不成,干脆直接动武了!呼呼啦啦一拥而上,就准备开抢! “这儿可真热闹!子言兄,萧清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忽然一道清冽之声传来,接着众人就看到一个少年缓缓走进院中。 “是你!”有家丁立刻认出了他,顿时面色不善。 萧清走来,“诸位这是做什么?好远都能听见吵嚷声!咦?刘老板呢?怎么没见他?” “你别装糊涂!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就是你昨晚掳走了我家老爷对不对?!” 萧清一脸讶异,“什么?刘老板被掳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臭小子,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怀疑你么?昨日我还奇怪,为何你偏偏要与我家老爷杠上,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将我家老爷掳走,自己好独吞这个宅子?!”最前面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瞪向这边,正是昨日跟在胖商身边的心腹。 看来还是有聪明人的嘛。 萧清微微挑眉,“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想要这个宅子直接买下便是,何必要费劲周折掳走你家老爷呢?” “哼,别装腔作势了!瞧你穿得这副寒酸样,哪里能与我刘府相比?你为了得到这宅子,又因为没钱,所以才想出这种下三滥主意来,对否?!” “啪啪”两声,萧清抚掌笑道,“分析得头头是道,萧某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诸位能否告诉我,你们有何证据说人是我掳走的?如此笃定,想来是有证据在手吧?” “这…”那心腹面露犹豫,随即正色道,“虽还未找到证据,但整个帝都只有你有作案动机!我奉劝你一声,若不想遭殃还是趁早认罪,否则我刘府不会放过你!” “嗤嗤,这无凭无据便能随便冤枉人,刘老板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若你们想报官或想告我,尽管去!只是我想衙门也不会无任何凭据便随意抓人吧?” “你…!” “还有一点,现在已过辰时,刘老板还未出现,既如此,这府院,就由萧某接手收了。还请诸位转告刘老板,事后可不要再来此闹事,不然,萧某可不客气了!” “臭小子你别得意!我家老爷定不会放过你的,有种你就别走,待我家老爷回来了…唉?老爷?!”那心腹忽然惊叫出声,望着院门口出现之人,满脸惊喜。 “老爷…” “是老爷来了!” 那心腹迅速跑过去,“老爷您昨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咦?您身上这是…”不怪他讶异,自己主子身上灰尘扑扑,发髻散落,神情说不出的狼狈,一向挑剔的人竟然以这副模样出现,实在反常! “老爷,要不小的先陪您去洗漱下…” “狗奴才给我滚开!”刘老板双眼充血,看也不看便将他踹翻在地,怒火冲冲地朝前方冲去,“臭小子你竟敢这么对我,我杀了你——!”理智已经全无,只剩下满腔怒火。 今日若不是有人无意路过林中将他救下,还不知他要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待多久!跌跌撞撞走出林子,好不容搭上一辆车,回到城中府上,结果就听到府上糟了贼,他一路冲到书房,果然发现他放在暗阁中的十万余两银票全部不翼而飞!他气得脑袋充血,想也不想便冲了过来! 他被掳,接着府上便糟了窃,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偶然,前前后后将事情细想了一遍,就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面前这臭小子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故意激怒他,让他写下押条,然后将他掳走,甚至还顺走了他的银票!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再约定时间赶回来,府宅自然就归了他!这么阴险的手段,怪不得他着了道! 没想到他刘达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如今竟被个毛头小子给坑了,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臭小子,是你搞得鬼吧?”刘达望着眼前的少年,双目猩红。 “刘老板这是怎么了?听说你被贼人掳走,既然现在安然无事那便去好好收拾下,宅院之事咱们之后再提,如何?”萧清淡淡开口。 “别给老子打马虎眼!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这么贼,敢坑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刘达的大名!敢在帝都犯到我身上,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来人,给我打!把这小子胳膊,还有腿儿全给我打折了,我就不信教训不了他!”刘达自来到帝都,还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自然恼羞成怒,一心只想泄愤! 他手下之人虽是家丁,但个个身强体壮,明显不好惹!刘达一声令下,全部围了上来,呼喝着朝萧清冲去! “砰砰砰”几道落地声,就见最前面几个家丁被人一脚踹飞,摔出好远! 刘府众人望去,就见不知何时院子出现一个矮个子少年,挡在那个萧公子身前,笑嘻嘻望着众人。 “怎么能以多欺少呢?你们这群大人脸皮真厚,仗着人多势众敢打我二哥,这可不行…”少年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随即一转朝众人勾了勾,“想打我二哥的注意,先过我这关再说。” “哼,狂妄小儿,给我上!”刘达大怒,又一声令下,身后几十人全部冲了上去! 偌大的院子顿时成了肉搏场! 只见院中一道身影灵活似泥鳅,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丁中钻来钻去,时不时勾脚出拳,放倒一个个敢偷袭他的人! 不看不知道,原来这个忽然出现的貌不惊人小子竟会有这般身手! 身手灵活,行动敏捷,一看就是连家子!出手刁钻,步伐古怪,竟然在几十个打手中来去自如,甚至还游刃有余! 不远处莫子言望着这一幕,眼中讶异。 原本就知道这孩子身手不错,没想到竟到这种程度!果然是这个人调教出来的,不简单!余光落到旁边萧清身上,若有所思。 恐怕他才是真正深藏不露之人,毕竟能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还完好无损回来的,这大祁恐怕没有几人! 呵,传言果然不虚。没想到在离开帝都之前,竟还会有这么大惊喜,真让他意外。 就在莫子言沉于思绪中时,院中的肉搏战已接近尾声。 在小清一个狠狠回旋踢后,刘府最后一名家丁也轰然倒地!满院只剩下一片哀嚎之声。 刘达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你,你竟敢出手伤我家仆?” “这位老伯,你没搞错吧?明明是你的人先动手的,难道还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二哥被打不还手啊?真是奇怪…”小清嘀咕着,一脸有病地表情望他。 “好小子!你算是彻底惹毛我了!你以为我会没丝毫准备就过来?哼,可笑!你这点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爷有心饶你一命,只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了!” 刘达一脸阴笑,忽然猛地大喊,“打人了!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来人救命啊!” 话落,忽然院外呼呼啦啦涌进一群官兵!少说也有三四十人!迅速便将院子密密麻麻包围起来,佩刀刷刷指向萧清几人! 随即,从官兵之后走出来一身官服的男子,看他穿着,应是巡城武将。 萧清嘴角轻勾,连巡城兵都给找来了,看来这刘老板势力果然不可小觑。 “林副统领!快救命!他们欲谋财害命,不仅打了我的家仆,还仗势欺人在此闹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那位林副统领环视院内一周,随即道,“自然,确保帝都城安全是我的职责,对一切闹事者定当严惩。刘老板,他们就是你说得闹事者?”说着下巴示意对面的萧清几人。 “正是他们!此人不仅打伤我家奴仆,还欲对我下手!若不是林副统领及时赶来,结果定不堪设想!小小年纪,心思十分歹毒,他还威胁莫掌事,把原本属于我的宅子卖给他!如此目无王法,林副统领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哼,你这老伯脑袋糊涂了吧?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后来技不如人,才被我撂趴下,现在还反过来状告我们,你脸皮可真比灶房的烧火盆还厚。”小清冷哼,清秀的脸露出不屑。 “黄毛小儿休要无礼!林副统领在此,你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林副统挥手制止住怒喝的刘达,目光落在对面,“诸位在此闹事,恣意打伤百姓,既然本官身为巡城统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来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收监候审!” 立即有官兵上前,朝几人围去。 “此乃内宅,林副统领身为巡城将士,为何无故破门而入,私闯民宅?”萧清忽然开口,目光淡淡望向林副统。 林檐一惊,难道这人看出什么了?遂正色道,“本官巡城至此,听到院内有打斗之声便入门查看,一切皆为城中百姓安全考虑,怎么?本官行事还需向你报备?” 萧清淡笑,“那倒不是,只是林副统来得时机真巧,刘老板呼救声方落,诸位便冲了进来,看来两位关系不错。” 刘达冷哼,“你别想随便诬陷我们,告诉你,今日之事,本老爷我跟你没完!你就好好在牢里蹲着,过你的下半辈子吧!” “呵,刘老板难道是刑部侍郎大人?说给我们定罪就给我们定罪?你算哪根葱?” “哈哈!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本老爷的名声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他刑部什么侍郎大人来了,能耐我何?!天高皇帝远,今日过后你们就甭想安生,我定让你们为之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刘达目露凶光,满脸得意。 “哦?请问阁下尊姓大名?竟连朝堂陛下亲设的刑部都不放在眼里?”忽然一道低沉男声从门口传来,众人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你…”院内众人望着来人,顿时瞠目。 这人…乞丐?还是流民?这身装扮…忒奇怪了! 只见男人衣服皱巴巴的,衣角随意窝在裤缝里,胡子拉碴,头发似鸟窝,右眼还带着个形状怪异的眼罩,整个一混混装扮!双目充血,身上透着阴沉沉的低气压,正狠狠瞪着院内众人。 “哪来的乞丐敢在此叫嚣?你们都傻了么?还不赶紧给我轰出去?!”刘达拧眉望着来人厉喝。 “乞丐?”男人眯了眯眼,声音又沉了一分。 “说你乞丐都抬举你了!瞧你那破草鞋!还有那头鸟窝…嗤嗤,在本老爷好好说话前赶紧走!这不是你要饭的地儿,回你的狗窝待着去!”说着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随意扔给他,明显一副打发乞丐的模样。 男人脸色越来越沉,眸光如剑,似要将对面的人削成剁成肉泥。 “噗嗤…”忽然一道闷笑声传来,接着就见男人原本阴沉的脸更沉了,仿佛雷霆骤雨降临! ------题外话------ 统一一下: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 祝亲们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五章 思虑 “你、是、在、笑?”男人目光射向不远处的闷笑的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蹦出口。 萧清抚着额头大笑,“哈哈哈,早跟你说过别这副模样出来吓人,你不听,瞧吧,被人当成乞丐了吧?” 男人额角一抽,望向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看得一旁小清头皮发麻,忙拽了大笑的萧清衣角。 二哥你有点眼色好不好,没看曲大哥脸色都成黑炭了么! 这边的刘达至此才看出端倪,这两人认识?遂皱眉,面露沉思。 林副统领望着来人,“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你管老子是谁?”曲晟正憋火,直接呛了他一鼻子灰。 “你…大胆!”林副统眼中一沉,脸色铁青。 曲晟甩也不甩他,直接越过众人走向萧清,“你让我来就为了这破事?” 萧清笑道,“回头帮你整理案宗。” 曲晟一顿,随即瞥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萧清心中好笑,说道,“那就拜托了。” “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别瞎掺和此事!不然惹火了我,连你一起抓进去!” “抓去哪?”曲晟反问。 “废话!当然是刑部大牢了!你若不想尝尝那里面的大刑,就赶紧给我滚!别在这碍事!” 曲晟冷哼,“我竟不知刑部何时出了你这个滥用职权的官,竟敢打着刑部的名号乱抓人?” “你…”刘达诧异,忽然生出一种奇怪感觉。 旁边林副统领心中蓦地咯噔一挑,细细打量对面邋遢的男人,越看越惊心,忽然脸色大变,“你是…刑部侍郎曲晟?!” 曲晟冷笑,“你头顶上司孟曹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倒是好胆量。” 刑部侍郎位居朝中二品,而巡城统领只位居三品,谁上谁下自然一目了然。 林副统顿感不妙,蓦地跪地,“下官拜见曲大人!” “拜见大人!”院内其他官兵也齐刷刷跪地,不敢多言。 刘达望着这忽然反转的一幕,诧异不已。抬头望向对面,那、那个跟乞丐似的男人,竟然是刑部侍郎?! 糟了! “小人拜见侍郎大人!”刘达慌忙跪地,俯首求饶,“还望大人见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冲撞了大人,望大人见谅,望大人见谅!” 今日真是出门不利,踢到铁板了!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跟这刑部侍郎有关系,真是失算! 曲晟看也不看跪地的刘达,目光转向旁边,“林副统,你确保城中治安无虞我不干涉,只是话都未问清就随便抓人,是否太过草率?” “是,大人说得对。是下官一时冲动,请大人恕罪。” “你且起来,既然你到此处抓人,就跟我说说事情始末。” 林副统忙起身,“这,这都是误会,是我们误会这位小公子了,以为他在此闹事,所以才…” “对对,都是误会,是我错怪这位小公子了,其实只是小打小闹,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那就没事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再有钱有势也不能与当朝二品高官相提并论,这点刘达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如此,这回他也只能认栽了,暂且放过这小子,等有机会… 刘达眼底闪过阴毒,暗自恨恨瞪了那边萧清一眼。 将他阴狠的目光尽收眼底,萧清淡笑,“刘老板,曲大人向来公私分明,你若有何冤屈尽管说便是,他不会因与我的关系而故意偏袒。清正廉洁,这可是刑部尚书大人亲提的箴语,身为刑部侍郎,曲大人更是尽忠职守,大公无私。所以,你不如将发生之事说出来,让曲大人听听?” 刘达犹豫片刻,随即道,“萧公子,这确实是误会,方才我以为你欲对我不利,所以府上家丁才与你有些冲突。如今既然误会解开了,咱们不如握手言和,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萧公子见谅。” 说是不偏袒,骗谁呢!想也知道是套他话呢!若今日他表现出稍稍的不满,说不定他日就会遭到报复!还是先忍一时之气,以待来日! 萧清微微挑眉,她可是认真的,没丝毫要以权压人的意思。 “刘老板大度,既如此,那我们就将此事翻过,说说这府宅之事吧。” “萧公子请说。” “昨日刘老板立下字据,今日要那十万两银票来买下此宅,不知刘老板可将银票带来了么?” 刘达暗恨,这小子明知他被掳刚回城,哪有时间去钱庄提银子,现在还说这话,摆明了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昨日府上糟了窃,十万银两被偷,因此…” 萧清做恍然状,“对,刘老板方才说过自己府院遭了窃,导致银两丢失。还怀疑有人偷走了银票,如此想来,萧某似乎也很有嫌疑…” 刘达咬牙,“我怎会怀疑萧公子呢?定是府上哪个奴才手脚不干净,闯入我书房偷走了银子!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这帮奴才,直到揪出犯人为止!” “只是刘老板昨晚无故被人掳走,到今日才侥幸逃脱,不知这贼人长何模样,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刘达袖中的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青筋直爆,“哪里是被掳了啊!昨晚是我临时有事出了趟城,中途马车坏了,所以才晚归了!根本没有掳人这回事!萧公子怕是听错了吧?” 刘府家丁听着这一番话,皆面面相觑。 “老爷?您不是被…?” “住口!这哪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待着去!” 刘达能在帝都混地风生水起,凭得就是察人观色的本事。眼前这臭小鬼明摆着借人势要堵他的嘴,若他还兴冲冲地一头撞进去,倒霉的肯定就是他!所以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自个肚子里吞,闭口不言。 “那这府宅…?” 刘达笑得极为僵硬,“既然萧公子心属此宅,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莫掌事的府院,自然是莫掌事说了算了。” 那边的莫子言今日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刘老板大度,只是昨日你押在此的两万银子…” 刘达咬牙切齿,“既然今日我未如约拿银票过来,昨日押在此的银两自然归莫掌事所有。” 莫子言忙摆手,“这可不行,如此大数额的银两怎能给我?虽刘老板今日未能如约而至,但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什么,银两我分文未动,这就如数归还给刘老板。” 什么都是自己人?当着一个巡城副统领,一个当朝二品大官,让他耍赖言而无信,岂不是当众打他脸?传出去,他刘达还要不要混?这银子能要么?能要个屁! 刘达皮笑肉不笑,“在下一言九鼎,说话算话,莫掌事也无需推脱,收下便是。” “既如此,子言却之不恭,刘老板不愧是长陵有头有脸的人物,子言佩服。” 刘达哈哈笑着,只是额头上的青筋却在不断抽搐。 林副统领见此,就知今日之事算是了了,遂行礼道,“曲大人,在下还有职务在身,不可久留,就先告辞了。” “林副统慢走。” 院内官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会,便人走院空。刘达也行了礼,领了一众家仆匆忙离去,那身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这下满意了?” 曲晟走到旁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萧清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方才多谢,只是今日找你来,是因另一件事。” “说说。” 萧清望向一旁,“说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莫子言,原清风楼掌事。子言,他是曲晟。” 莫子言朝曲晟微微行礼,道,“曲大人之名,子言早有耳闻,幸会。” 曲晟颔首,“无需多礼,请坐。” 莫子言坐了下来,三人在院中围着石桌而坐,小清任劳任怨地去倒茶,走开了。 “清风楼之事,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萧清开口。 曲晟道,“听说了,只是当时主审之人并非我。案卷我看了,证据确凿,口供也无疏漏。所贪三万两银票若在十日内如数归还,清风楼便不再追究,若还不了,刑部就会捉拿犯人入狱。” 他口中的‘犯人’,自然就是旁边的莫子言了。 听完此话的莫子言也只是轻轻一笑,未做声。 “主审是谁?”萧清问。 曲晟瞥了他一眼,“新上任的右侍郎,蔡升。” “前大理寺官员蔡升?” “你倒是很清楚。此人有些背景,背后有沐府支持,你别随便招他。” “能从一向眼高于顶的你口中说出此话,看来他不简单啊。” 曲晟道,“此人行事刚硬,手段残酷。时常对犯人使用酷刑,逼其招供,可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惹上他,会惹得自己一身腥,很是麻烦。你不会对他感兴趣吧?” 萧清耸了耸肩,“被你猜对了。” 曲晟皱眉,“刚回来伤都未好,瞎折腾什么?” “呦,这你都知道?看来朱老头跟你说了?那怎么也没见你来看我?” “忙,没空。”曲晟回答得干脆利落。 “嗤嗤,你忙也就罢了,纯儿呢?怎么也没见他?” 曲晟垂眼,不应他。随即望他,“你今日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这时,小清拎着水壶走了过来,“这院子还真不错啊,不仅宽敞,还四面通风,汪仔看了一定很喜欢。” “小清,把你昨日拿到的东西给我。” 小清放下托盘,随即从胸口掏出一叠纸放到她手上,萧清接过,递给了曲晟。 曲晟一张张看着,眉头越皱越深,片刻,抬头,“你从哪弄来的?” “我自有办法,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曲晟眸子微沉,“凭这些,不足以动他。” “我并没想过要动他。” “那你是何意?” 萧清目光落到旁边莫子言身上,嘴角微勾,“这就要看子言的意思了。” 莫子言一怔,眼中疑惑闪过。曲晟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莫子言接过扫了几眼,手指一紧。 上面是几个人名,而且皆是他所熟悉的人,几人都属清风楼,也是此次确立他罪名的证人。 正是因为他们的证言,才判定了他贪赃的罪名。之后又莫名从他住处查出了他做违账的证据,与楼中各地传上来的账本对照后,便确立他的罪名。可以说,这几人的证言,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这薄薄几张纸上,却写了他们几人受人要挟,诬陷于他的证词,还有几人亲笔签字和红印,若将此物呈上刑部,那…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萧清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这个你不用管,只要告诉我你的决定便可。” 莫子言望着面前的少年,许久,才幽幽开口,“为何?” “子言想说什么?” “为何帮我?” 萧清浅笑,“当然不是为了让你将这府宅便宜点给我,也不是为了你封你的口,让你对刘老板之事缄默不言。更不是为了让你向别人隐瞒买你宅院之人的名字。我只是个乐于助人,善良诚实的好青年而已。” 莫子言,“…” 曲晟只是静静地喝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莫子言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他不明白。他一个身无分文,负债累累,而且声名狼藉之人,有哪里值得这个少年关注?甚至不惜费尽力气为他洗清污名?他又哪里是在玩笑?哪里是认真?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实在猜不透。 “所以,你的决定呢?”萧清望他。 莫子言眼眸微垂,须臾,缓缓抬头,“子言孑然一身,虽无太多追求,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那些污蔑利用我之人,需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就算我即将离开,子言之名也不可任人诋毁。” 萧清望他,面前的人就算说这些话,脸上也无丝毫恨意,冷静得仿佛局外人,置身事外。 “好,那便如你所言。”萧清目光望向曲晟。 “你想让我接手此案?” 萧清道,“你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你。” “若我接手,那便是与蔡升作对,与沐府作对,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曲晟还怕与人作对?蔡升之流,你不招他,他自然会来招你。” “我与他相处这段时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泛险去惹恼他?” 萧清眸子漆黑,“你与他不是一路人,政见不合,所思不同,如今未生事端,只是时候未到。待以后,只需一个导火索,便能引燃战火。不是你生,便是他生。清风楼一事,对你来说是个契机,在他未站稳脚跟之际,你尚有六成把握,待他羽翼渐丰,想扳倒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曲晟左眼微微眯起,望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一旁莫子言却暗暗心惊。 如此机密之事,竟在他面前无任何遮掩,是太相信他?还是… “一月未见,你变了许多。”过了许久,曲晟幽幽开口。 萧清淡笑,“是人,都会变。” “我一直以为其他人会,你却不会。” “世上无绝对,以前不变,是没有改变的方向。” “哦?现在有了?” 萧清伸手一指,“那边。” 曲晟皱眉,随他所指方向望去。 东边?东边怎么了? “如何?成交?”少年的眸子在阳光下泛出浅浅光泽,如墨色琉璃。 曲晟轻启唇瓣,“成交。” 风起。 吹拂院内紫藤,瑟瑟飞舞。空气中透着一股清香,轻轻环绕在三人周围,缭绕不散。 “我走了,有事去刑部找我。”曲晟起身,朝院外走去。蓦地步子一顿,转身,“你不用送我?” 萧清一怔,随即起身,“子言,我去去就来。” 莫子言颔首,起身行礼,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眸光微闪。 “这两日来趟刑部吧。”曲晟忽然开口。 萧清道,“怎么了?” 曲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在前面走着。 “纯儿怎么了?”萧清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他染上了风寒,你若有时间去看看他。” 萧清微微皱眉,还是道,“好。” “行了,我先走了。”曲晟朝他说了句,便出了院子。忽然身子一顿,没有回头,“你真决定了?” “为何这么问?” “你与沐府作对,该如何应对沐小王爷?” “我有分寸。” 曲晟转身望他,“你确实变了。以前的你虽有手段,却从不在意朝堂之事。而现在,你目光比以前更透彻,也看得更远了。或许之前你是下意识忽略那些你不想看到的事,而现在,你已决定踏足这深水之中了?” 萧清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记住,一旦决定了,就再无回头之地。望卿谨记。” 望着曲晟走远的身影,萧清转身离开。 在她决定重返帝都后,就早已没有回头余地! ** “曲大人回去了?”莫子言望着回来的萧清。 “恩。” “外面风大,进屋吧。” 两人一同进了屋,小清正蹲在炉火旁取暖。见两人进来,挪了挪身子,“外面那么冷,亏你们能聊那么久。二哥,咱们该回去啦,午饭时间快到了!” “知道了。”萧清应了声,与莫子言一起进了里屋。 莫子言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拿出里面放着的东西,“这是此宅的房契,还有这个,是地契。府宅后面的小林,还有两边的竹林,皆属范围之内。刘老板所给的两万银票,我会拿走五千两,剩下的,会留在宅中。今日收拾完东西我就会离开,若你想找人修葺府院,明日就可让他们过来。” 将盒子缓缓推到他面前,莫子言缓缓坐下,静待她回话。 “子言,空海城是个好地方。” 莫子言望她,萧清轻笑,“虽然鱼龙混杂,但却无拘无束,没人在乎你的过去,也无人探究你的来历,这样一个去处,确实不错。” “我以为你会让我留下。” “为何?” “你为一个没认识几日之人,费尽心思洗脱污名,若说无丝毫目的,不太可能。而我形只影单,无权无势,你不可能抱着这种目的接近我,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点。” 莫子言抬头,“你想招揽我。” 萧清唇角微勾,“你很敏锐。” “多谢。这么说,我猜对了?” “是,我想让你为我办事。” 莫子言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肯定,而早已想好的答案却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 “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不会威胁你,也不会强迫你,一切皆凭你自己的意愿。” 莫子言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选择我?” “那你说说我为何不会选择你?” “我三十近五,却一事无成。轻信他人,遭人陷害,最终身败名裂,生活也一塌糊涂。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武不如你身边那健壮汉子和屋外少年,文不如那位李姓公子。胸无大志,只愿安乐一方,平淡过活。这样一个文武不能,胸无点墨,无权势,无背景的人,你要来何用?” 萧清起身,缓缓走到一旁关上窗户,转身,“子言,你可知,仅你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你不同常人?” 莫子言一怔,萧清走过去,“你与他们仅接触过一面,却能轻易将他们所长点出,试问有几人能做到?我身边从不养闲人,我选中你,自然有我的想法。” “子言洗耳恭听。” “就如你所说,我身边三人文武相辅,所以我要找的人并非这两种。你无权无势又如何?我有足矣。你无背景无倚仗又如何?我就是你的背景倚仗!” “胸无大志,只愿安乐一方,是因你懂得在这平静乱世中,守一方安稳有多难。子言,你同我一样,追求的无非是最简单的东西。只是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守一方安宁,护亲人周全并非易事。若想实现这些,就需懂得割舍。” “你心思敏捷,善于体察人心。观察入微,处事圆滑周全。更主要的是,你对各地商贸往来和交易了然于心。长期去各地的清风楼收账,你积累了不少人脉,且通过实地考察,对各处的百姓生存状况有深刻理解,若说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些,整个大祁恐怕都找不出几人。” 萧清望着他嘴角微勾,“在来之前我去了趟府院后山,发现那里种植了许多品种的药草和谷物,它们不仅种植时间,收割时间各不相同。每种需浇多少水,施多少肥也全然不一。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对温度要求很高,有的对所需土壤要求不一。如此繁冗复杂之事,不是谁都能有条不紊办到。” “而你却办到了。”萧清眸光微闪,目光望着他,“还有那晚小清他们闯入你府宅之事,再加上今日你面对刘府家丁时的态度可以看出,你遇事沉着冷静,机智多变。不固步自封,谨慎小心。综合以上几点我可以说,若你这样的人若还妄自菲薄,那么天下恐怕再无优秀之人了。” 好半晌,才听到屋中莫子言的声音,“若非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以为你是在说别人。” “你觉得我在夸大其词?” “至少,我很清楚,自己没有你说得那么…出色。” 萧清目光认真,“子言,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人,就是自己。人常常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旦找不到便会妄自菲薄,忽视一切而怀疑自己。若真如此,就会止步不前。你选择离开这里,难道不是想抛却过去,重新开始么?” 莫子言手指微紧,眼帘垂下,“你说得对,这里是我的伤心之地,我不愿再面对,所以才会离开。只是若我离开,难道不与你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么?” “这世道,有财者,有势;有势者,生权;有权者,可坐享荣华。所以,万事之首,在于财。只有拥有无尽财富,才可能成事。所以,你招揽我,是想让我为你生财,对否?” “知我心者,非子言莫属。”萧清淡笑,眼中浅浅光泽涌动。 “只是,你忽略一点。”莫子言望她,“长陵这个伤心之地,我不会再待下去。而我一旦离开,天高海阔,你又如何保证我不生二心,出卖你?” “问得好。只是子言,人的心不会随着地域不同而变化。就算你人在此,心若不定,你还是会选择背弃。同理,即使你人不在此,若心如磐石,就算再多人煽风点火,依然毫无用处。对否?” “你是说,你相信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对你心生疑窦,何苦与你说那么多?” “为何?我不明白。”仅仅不过两次见面,难道就能让一个人无条件信任另一个人?这是何道理? 萧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将桌上东西放回盒子中,“宅子,我收下了。至于两万金锭和银票,你收起来。” 莫子言皱眉,“你…” “还有这个。”萧清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放到他桌前,“这个,也是你的。” “这是…?”莫子言诧异。 “这是十万两,从何而来,你应该清楚。” 莫子言皱眉,“为何给我。” “这是我给你的本钱,就用这十万两,建立一个比清风楼更大的情报组织和垄断机构,将百姓的吃穿用度全都握在我们手上。如何?做得到么?” 莫子言震惊,“你…” “觉得我野心太大?还是太过狂妄?” 莫子言沉默。 “呵…子言,若想都不敢想,那如何能做到?不要给自己的心加上枷锁,那会让你失去飞出去的勇气。”缓缓起身,手抵上莫子言的肩,“第一站,就定在空海城吧,因为那也是我想去的地方。若有了答案,就去找我吧。” 莫子言望着少年缓缓离开的背影,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 当萧清和小清回到别院时,早已过了饭点。 小清迅速跑到火房,做出了简单的三菜一汤端进了屋中,两人以风卷残云之势解决完温饱问题。 “回来了?”这时李小力走了进来,“事情办得怎样?” 小清嘿嘿一笑,“我出马,当然没问题。轻松搞定啦,小力你去哪了?” “善后。” “啊?善后?”小清一脸疑惑,只是很显然李小力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打算。 “莫子言什么回答?” 萧清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不好说。” 李小力眉宇微蹙,他不明白为何女人偏要选择莫子言。 小清收拾着完桌子,就出去了。李小力开口,“我不明白,若你需要钱,我可以…” “阿芜,你可真不懂女人心啊!” “什么?”萧清忽然的一句,顿时让李小力愣住了。 萧清眼睛眯开一道缝,“这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啦,谁还会嫌少?何况,只有自己赚的,花起来才踏实嘛…” 李小力很想冷哼,选择莫子言难道就算‘自己’赚的钱了?这女人怎么想的? “隐楼眼线遍布大祁,月入数万,足以成为支撑。如今你又费尽心机开辟另一条暗线,难道是不信任我?” 萧清睁开左眼瞄向他,“阿芜,这种激将法可不太高明。” “那你就如实说。” 只是许久,也未听见萧清的声音。就在李小力以为她睡着时,躺在椅子上的人终于开口,“阿芜,你的身份,我怕会被他们知道。” 李小力皱眉,“他们?” “鬼夷手中控制着封氏一族后人,再加上千玄幽的幽冥殿,查出隐藏在九州大陆的轩辕族人,是早晚的事。而在帝都,我爬的越高,仇视我的人也会越多。在他们无从下手之际,我身边的人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若因此让你的身份暴露,隐楼还有‘暗眼’,也将曝光人前。” 手撑在脑后,萧清闭上眼,“回到帝都,为了护我安全,你便一直想将隐楼势力迁徙过来对吧?” 李小力眸子一闪,原来这女人早看出他想法了。只是为何不说? 萧清继续道,“若我说不让你这么做,你会听么?八成不会吧。其实,暗眼的势力已经逐渐渗入帝都,我隐隐察觉到了。此次刘达之事,你便动用了暗眼中的人对吧?只是这样下去,即使你的身份不暴露,我们身后隐楼的势力也会让人发现。何况还有之前北境之行,耶律硕恐怕已经隐隐察觉。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隐楼和‘暗眼’就会被那些人查出来。” “所以,你就想出了另一条隐秘之法。为的就是一旦隐楼暴露,有朝一日你埋下的这条线会起作用?”李小力望着她,“或许…不止这些?” 萧清淡淡开口,“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李小力眸光微闪,暗藏厉光,“退路。你担心一旦遇到危机,或无力挽回之事时,无法顾全我们性命,所以就提前为我们创造好退路,是么?我真是迟钝,竟然现在才想明白。空海城,这个无任何国家管辖的地界,不正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才会拉拢莫子言,不仅因为他去意已决,不受任何人怀疑,还因为他对空海城的了解和执着。由他代你去建立隐秘势力,再合适不过,是么?” 屋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火炉中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许久,萧清的声音幽幽传来,“强行将你们卷入我的争斗之中,最起码,要对你们愿意将性命交付与我的诚意,作出回报。若结果非我所愿,那也只能是我一力承担,怪不得任何人。” “你是说,可同甘共苦,却不可共赴黄泉?” “对。”萧清答的干脆利落,竟不给人任何反驳的余地。 李小力望着面前神色淡漠的人,眼底涌起的情绪似要破堤而出,汹涌汇聚! 这个人,这个女人啊… 为何总有让他哑口无言的本事?为何会出现在他面前?果然是冥冥注定,一物降一物? 李小力心中叹息,恐怕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向她这般傻的人了,傻得让人…莫名发酸。 ** 此刻,萨爵城。 正中央王族所住的高地城堡中,极乐殿。 一袭金色华袍的男子此刻正坐于正殿上方,支首假寐。 俊朗似刀削般的五官,立体深邃。眼窝深深凹陷,衬得那鹰钩鼻更加坚挺。稍显凌利的唇角轻抿,隐隐透着丝邪佞。听到下方有人进殿,闭着的眼缓缓睁开。 犀利似鹰隼,锋锐而危险。 “何事?” 下面的内侍忙躬身,“大王,侧妃乌拉氏在殿外候着,特意准备了点心想呈给大王。” 耶律硕揉了揉眉,“让她进来。” “是。”内侍行礼退下,不多时,殿外走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性感女子。贴身的暗紫纱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亚古色的肌肤更添一丝野性和妖娆,如猫般扭着纤腰款款而来。 “大王,您都好久没去看臣妾了…”声音甜软略带娇嗔,身子一旋便坐在了耶律硕腿上,两截藕臂揽上他的脖子,丰满的唇一点点凑近。 “爱妃不是给孤王送点心来了么?”耶律硕未做任何解释,也不推开她,一手撑着下颌懒懒开口。 “大王,臣妾就是您的点心啊…”声音透着一丝挑逗,说着唇便贴上了他的脖子细细舔舐。 “呵…”耶律硕薄唇微勾,猛地勾住女子细腰,便将她压倒在软榻上,高大的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身下的女人。 “大王…”女子望着上方男子俊朗邪肆的面容,胸口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双颊绯红。身子更是柔软无骨地贴上去,“臣妾想要,大王…” 耶律硕望着身下女子妖媚的脸,陷入*中迷乱绯红的样子,忽然脑中闪过一张清秀淡漠的脸,动作蓦地一顿。 浓重艳烈的花香味自女子身上传来,耶律硕忽然有些厌恶。想起那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还有那双漆黑的双眸,时不时闪现凌厉和冷凝,他竟一时愣了神。 “大王?”身下女子疑惑,不知男人为何停下了动作。耶律硕垂眸,抬手摩挲着女子丰满的唇,不知在想什么。 “大王,让臣妾来服侍您。”女子缓缓支起身子搂住他脖颈,艳丽的双唇缓缓凑近。耶律硕闻着那浓重的脂粉气,还有涂着厚厚红脂的唇,忽然伸手将她推开! 女子收势不及,狼狈地摔到在地上。诧异地抬头,“大王?” “滚出去。”耶律硕声音寒冷似冰。 “大王…”蓦地男子一个眼神扫来,女子身子一颤,忙住了口行礼,“是…臣妾告退。” 眼前的男人虽俊美无双,却喜怒无常。若一不小心惹怒他,下场绝对凄惨无比。虽不知为何男人忽然变脸,但擅于察言观色的女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耶律硕闻着殿中的脂粉气,眉梢微拢,一甩袖出了大殿,吩咐内侍,“去叫大将军前来觐见。” “是。”内侍忙下去传旨,耶律硕大跨步走出了大殿,朝紫菱园而去。 萨巴进宫后,随着内侍一路来到了紫菱园。远远望着一身王服加身的男子立于楼阁上,眺望着远处。 “臣参加大王。” “萨巴,你来。” “是。”萨巴稍稍上前,垂首而立。耶律硕指向远处天际火红的耀日,“那边,你可知是何处?” 萨巴抬头,“回大王,是咱们大辽王都,萨爵城啊!” “萨巴,你的眼睛就只能看这么远么?” 萨巴疑惑,“大王的意思是?” “日新月异,更迭变换。这耀日看似还在那,或许早就发生了变化而孤王却尤不自知?” 萨巴越发糊涂了,大王这是怎么了? “萨巴,若一直不动,那天边耀日迟早会消失。你说阴暗的世界若少了照耀的光,岂不是要永远陷入黑暗之中?” 萨巴心中一动,忽然隐隐明白了什么。 耶律硕伸手,火红的光束在他指尖跳跃穿过,似凝着万千血颇的红莲,壮美瑰丽。 “萨巴,是时候了。” “是,谨凭大王吩咐!” 耶律硕眸子深邃,“传我旨意,十日后启程,由大将军带领三百将士跟从,命宣召官,特使官昭告天下,孤王要亲率使臣,拜访大祁!” “是!臣领旨!” 耶律硕望着远方被染得火红的天际,唇角微勾,一丝呢喃从他嘴中溢出,随风飘散。 ------题外话------ 亲们都快出来吧!抢楼活动还未结束哦!今天的就这些,暂且奉上,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的感情,仅是占有 这日,落英湖别院中。 萧清正用晚膳时,院中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端木校尉?” 端木陵褪下了一身铠甲,身着一袭藏蓝便袍,正立在庭院中。见萧清出来朝他颔首,“忽来拜访,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萧清轻笑,微微侧身,“怎么会?请进。”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萧清望他,“端木用过晚膳了么?若没有,不如一起?” “好。”端木陵也没有客气,萧清给他添了碗筷,两人坐在桌前一起用起晚饭来。 “怎么今日过来找我了?” “办事路过此处,就来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全好了,每日汤药补品不断,还能不好?” “看你气色确实好了不少,那我就放心了。” 萧清挑眉,“放心什么?” 端木陵挑起一根青菜,“放心你不会让那群武将给生吞活剥了。” 萧清挑眉,“怎么回事?” “城外驻营,城内巡房营,还有西境,南海,东岛众武将会在元节齐聚宫宴之上,你不会以为这次仅仅是个封赏众将的盛宴吧?” 萧清不说话,端木陵道,“宫宴会举行一日一夜,从白日起开始狩猎活动,捕到猎物最多者可获得赏赐。还有许多余兴节目,但实则都是大多武将暗中较量的比拼。你如今身份不同,想全身而退不太可能。就算你能独善其身,你身边几人也会受到牵连。原本你的封赏就惹来众人眼红,若此次宫宴不能震慑众将,将来会后患无穷。” 端木陵起身,“将军让我将这些话带给你,你好好想想吧,我吃好了,多谢款待。” “我送你。”萧清起身,与他一起出了院子。 “还有一事,你可知最近帝都关于你的传闻?” “除了那些,又传出来什么了?” “你原身居刑部副掌史一事,已经传开了。” 萧清丝毫不意外,“还挺快。” 端木陵转身,“此事一经传开,朝中那些大臣们恐怕就坐不住了。弹劾会很快将你推上众矢之的,你不仅要防范,还要小心他人暗放冷箭。朝中不比关外,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不然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你就会有性命之忧。” 半天,都不见萧清说话,端木陵转身望他,“怎么了?” “为何忽然对我说这些?”在萧清印象中,端木陵可不是这么一个热络的人。 端木陵的神情在晦暗的树影下显得有些不清,“那日我深陷地宫,九死一生,隐约知道有人救了我,那人是你吧。” “你当时应该昏迷了。” “意识仍一丝尚清,所以听见了你叫我的名字。之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回到了青云城。随后我便奉大将军之命,率军攻打夷军,只是敌军有意绊住我方,所以才未能及时救援你们。” “回营后,原本想跟你道谢,只是一直未能找到机会…”端木陵欲言又止。 “所以今日过来并非大将军之意,而是你的意思了?” 端木陵神情出现一丝尴尬,转瞬即逝,背过身,“多谢那日救命之恩,端木定当铭记。” 萧清嘴角微勾,这个人,其实并不像外表那般不近人情,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别扭… “无需道谢,豆子和石洪他们之所以能调到虎啸营,不也是你的意思?否则以他们的能力,想进虎啸营并非易事。” 端木陵眸光微闪,“虎啸营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地方,我调他们进来,也是看重他们的能力,并非全因私情。” “他们有你照顾,我便放心了,虽现在能力不足,但若好好打磨,会是个好兵。” “你似乎很看好他们?” 萧清嘴角微勾,但笑不语。 这时院外传来敲门声,端木陵转头,“时辰差不多了,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端木,过几日我会送去请帖,还望你能赏脸。”萧清淡笑,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端木陵疑惑地望了她一眼,随即离去。 在出院门时,与一个灰衣男子擦身而过。平凡的外表,却透出温润谦和的气息,男子看到他朝他微微一礼,随即便进了院子。 端木陵侧身望着那灰衣男子半晌,须臾,转身离开。 院内萧清坐在石凳上,见走进来的男人朝他招手,“来了,过来坐。” 莫子言走到他面前坐下,萧清递给他一个杯子,“尝尝小清新做的果茶,还不错。” 莫子言接过,一缕果香清新扑鼻,缭绕不散。轻轻啜了一口,口齿生香,甜而不腻,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小清手艺不错,人虽然啰嗦了点,馋嘴了点,但做出的东西绝对没话说。郝猛经常不在院中,他常待的地方就是城外军营,还有城中北面的一块湿地,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小力毒舌了些,你最好不要惹到他。”说着脑袋偷偷凑近些,“若他惹到你了,你可以偷偷往他饭里放韭菜,保证能让他吃了昏迷个两三天,这可是他唯一的软肋,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哦…” “你似乎不诧异我会过来。”莫子言静静望着她,脸上神情难辨。 萧清瞥了他一眼,“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什么事都知道。” 莫子言不语,为何他有种眼前人早看透他的感觉? “刑部与大理寺已经开始重新受理清风楼一案,想来这几日就会传我过去问话。” “恩,这几日受审,十日内应该就可了解此案,不耽误你行程。” “在我离开前,会将府院一切打理好。所以这次,是我在长陵最后一次见你了。” 萧清抬头,轻笑,“呵…我也不喜欢送行的场面,所以今日,子言你可要好好陪我喝一杯。” 莫子言望着对面少年漆黑如曜的眸子,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和熙似风,“荣幸至极。” 月色正好,流泻如水,将整个别院笼罩在一片光影中。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下起雪来,纷纷扬扬,如鹅毛般,洒落大地。 别院中的灯亮了一夜,温暖了冰冷的寒冬。在静寂的夜晚,洒落浅淡光晕。直到第二日白昼的降临,才终于幽幽熄灭。 ** 这几日,帝都的人们在津津乐道一件事。 原本清风的掌事被传作伪帐贪污白银三万两,只是还没几天,事情就来了个大反转,不仅传出有人故意污蔑掌事莫子言,甚至还传言是因楼中内部斗争,故意让其背了黑锅。 民众对这种街巷之事最爱喜闻乐道,虽不知传言真假,倒也一传十十传百,没几日便弄了个人尽皆知。 果然很快此案就再度受审,主审者是大理寺的一位官员还有刑部左侍郎曲晟。而莫子言也很快被传讯过去,之后三日,这则引得全帝都关注的案件一直在秘密受审中。第四日,总算出了结果。 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莫掌事确实被诬陷,只是诬陷之人竟是清风楼的一个掌柜?这如何不让人讶异? 这小小一个掌柜如何有那么大本事?这就不得不说此人的背景了。此人不单是掌柜这么简单,与这清风楼的东家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不满莫子言对其指手画脚,便心生歹念,暗自筹划了此次事件。原本他是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只是此次主审此案的曲侍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证据,竟然是上次证人亲笔写下的被他诬陷的经过,再加上证人的证言,这下证据确凿,那掌柜是无从抵赖了。 之后很快便承认了罪名,自称是因一次楼内纷争才会对莫子言生出歹毒之心。再加上少东家一直对莫子言十分看重,所以心生嫉恨,一念之差,便酿成了这场构陷阴谋。 此案一结,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只是也有些精明之人对结果心存揣测。仅凭一个有勇无谋的掌柜,真能策划出这一场骗局?还是说另有幕后之人推动? 在众人揣测期间,刑部忽然发生一起官员调动。新上任的右侍郎蔡升被重新调回大理寺,只是所任的官职却只是个从三品的寺正官。从二品到三品?这是调动?应该说是降职吧? 朝中官员闻此事顿时议论纷纷,猜测不已。或不屑,或冷嘲,或等着看好戏,总之众说纷纭,将蔡升推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此时,蔡府。 从正堂中发出一阵阵碎裂声,伴随着男子的怒喝,传出好远。 “曲晟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竟然趁我不注意在我背后捅刀子?!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我蔡升跟他没完!” “老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们何用?都给我滚!” 所有家仆和手下都被轰了出来,心惊胆缠地听着屋里一声比一声凶猛的摔东西声,脸色发白。 蔡升冷酷之名众所皆知,平日对府上的人都十分苛刻,甚至动辄打骂,此次被降了职,自然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唯恐他迁怒自己。 这时,有门侍过来通报,沐府来人了。管家一听,顿时犯愁了。现在这个时候通报无疑是撞刀口上。只是若不通报,事后老爷怪罪,他可担不起啊! 思量再三,管家一咬牙,还是敲了门,“老爷…” “给我滚——!再来打扰我小心扒了你的皮!”里面传来一声怒吼,管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开口,“老爷,沐府来人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须臾,门被缓缓打开,蔡升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沐府来人了怎么不早些通报?白养你们这群废物了!” “是是,小的们知错…” “带贵客去前厅稍作,我等会就到。” “是。”管家躬身应道,让人带了进府的贵客去了前厅。 很快蔡升便赶至前厅,当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顿时一惊,随即忙上前行李,“蔡升参见沐小王爷。” 来人,正是沐轻尘! 比起前几日更加削瘦了,只是那双眸子却越发幽邃,深不见底。见到来人,笑道,“蔡大人无需多礼,本王只是随意走走,想着许久未见蔡大人了,就过来坐坐,没打扰你吧?” “小王爷光临寒舍,是蔡升的荣幸,怎会打扰?您请坐。” 沐轻尘淡笑落座,立刻有奴仆奉上茶果点心,随即静静离去。 “蔡大人这府院不错,本王一路过来,楼亭水榭,奇花异草不计其数。比起沐府,也丝毫不差啊!” “小王爷折煞蔡某了,蔡府怎能与镇国王府相提并论?蔡某愧不敢当啊…”蔡升望着沐轻尘的神情,揣测他说此话的意思。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沐轻尘勾了勾唇,手指摩挲着杯沿,忽然开口,“蔡升,你可知错?” 蔡升心一咯噔,忙起身跪地,“蔡某不知何处惹恼了小王爷,请小王爷提点。” 沐轻尘冷哼,“你此次办得好事,差点连累了沐府!有胆子做,没本事善后,如此没用,沐府要你何用?” 果然是因清风楼一事前来!蔡升心一沉,垂首道,“此事是蔡升大意,才让那莫子言钻了空子,找出翻身的证据。虽然下官因此被贬,但绝没有提沐府一字半句,更让手下缄口如瓶!清风楼一事绝不会牵扯到沐府,还请小王爷放心!” “哼,本王自然知道你只字未提,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站在本王面前?” 蔡升一惊,头更深地垂下,“蔡升谢小王爷宽恕之恩,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尽心竭力为沐府办事!” “行了,起来吧。” 蔡升叩谢后,缓缓起身。 眼前的人,是沐府未来的继承人,在其及冠之年便承袭了王位,这表示沐志乾对他的重视和宠爱。沐志乾曾是大祁唯一的异性王,权倾朝野,手握重兵,而这些,将来都是属于面前这个人的。所以,眼前之人绝不能得罪。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清风楼之事就此作罢,勿要再涉身其中,免得引起他人怀疑。” “是,蔡升明白。” “另外,爷爷吩咐你的事,还记得么?” “自是记得。只是原本沐老将军吩咐蔡升借此机会,控制长陵城中所有清风楼茶肆。但没想到莫子言得到证据翻了案,让属下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此次只能暂且放弃此事。” 沐轻尘垂下的眸子微闪,随即道,“那个莫子言不用管,派人看紧他便是,若再生变,找机会做了他便是。”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身华贵,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发寒。 “蔡升明白,小王爷尽管放心。还有一事,下官前几日得到的消息,那个曲晟曾经跟莫子言接触过,下官猜想此事是否与清风楼一案有关?” “怎么回事?” “是这样,属下在莫子言府院周围安插了人监视,前几日有人回报,曲晟去了莫子言府院。原因好像是帮一个姓萧的少年摆平一场纠纷,甚至因此还跟巡防营的人冲突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那少年是谁,但下官猜测,曲晟此举应该是障眼法,为了掩盖他与莫子言接触,所以才拿那少年当挡箭牌。若是这样,此次清风楼之事被他察觉,也可解释得通了。不过这曲晟明显针对下官,万一此次我与清风楼东家接触过之事被他察觉,那…” 沐轻尘此刻已经听不到后面他说得话了,所有思绪都被那“萧姓少年”带出好远。这‘萧姓少年’是谁,不用细想,他也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人的名字,还是以这种方式。 脑海中少年的脸不受控制地闪现,占据他全部思绪。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勾唇,竟然如此深刻得铭记在心。甚至只是听到可能关于他的事,就让他这般心绪不宁。 沐轻尘握杯的手微微收紧,俊美的五官渐渐发寒。 蔡升说了半天,都未见坐着的人反应。抬头,“小王爷?” “本王看你是越来越没用了,竟然让曲晟有机会接触到莫子言,给他翻案机会?”沐轻尘的眼冷若冰霜,轻轻扫来,让蔡升顿时浑身发冷。 “下官…” “此事我不想再追究,蔡大人还是待在府上好好反思吧。”沐轻尘起身,看也不看他,转身离去! “小王爷…”蔡升望着离去的沐轻尘,眉头紧紧隆起,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蔡府门外停着一辆简单却不失华贵的马车,侍从看见从蔡府出来的人,忙躬身上前,扶他上了车。 “主子,可要回府。” 车内半天没有声音,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幽幽传来声音,“先去一个地方。” ** 落英湖别院,此刻正人仰马翻。 萧清望着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被弄成这副模样,额角直抽,笑眯眯望着旁边的郝猛,“阿猛啊,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指着破碎的瓶子一团红红绿绿之物,笑容亲切。 郝猛挠了挠头,“二清子,不是俺说你。这东西都发臭了!再不扔都得生虫了,咱们既然要搬家,这些破烂玩意还它做什么?我就替你把它们扔了。不过你咋又给捡回来了?多脏啊!” 萧清嘴角裂出更深的笑意,手又指向另一边,“我那些琉璃瓶呢?你看见了么?” “哦,我见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瓶子,就全给装袋子里了,只是…嘿嘿,装车时不下心给弄碎了,就,也扔了…不过二清子你要是想要,我再去给你弄些来,放心!我绝对能给你弄出一沓来!”郝猛嘿嘿地傻笑着,对周围越来越冷的气氛丝毫未察觉。 “我那些骷髅架子你也给扔了?” “放心二清子,我绝对没给你扔!只是看那东西太脏了,血淋淋的,就给你拿去外面洗了,现在正晾着呢,放心吧!” 萧清,“…” 一旁收拾东西的小清同情地瞥了眼郝猛,心中悄悄为他默哀。 大哥啊你这白痴!跟你说了这里他来收拾就行,你非要帮忙,这下好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萧清拍着郝猛的肩膀,点头,“阿猛,干的不错,我要好好奖励奖励你。” “嘿嘿不用啦,就这点小事…啊——!”话未说完,迎面一拳便砸向他眼睛,一只熊猫眼顿时华丽丽诞生! 接着“啊”“砰”“咚”“叮叮当当”的响声从屋里传来,小清很有先见之明地远离了‘战场’,坐在屋外棱沿上无聊地数云彩。李小力走进院中,在听到屋内某人‘凄惨’声后,挑了挑眉,随即也坐到了一旁。 一刻钟后,屋门缓缓打开,郝猛顶着一张被揍得六亲不认的‘猪脸’,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嗤嗤,好一张五彩缤纷的脸,比上次大哥你偷吃二哥的蜜汁鸡下场还惨。”小清惋惜地摇头,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透着幸灾乐祸。 “臭小子你还说…”“啊二哥你出来了!” 郝猛声音蓦地一顿,接着以旋风的速度,一溜烟便没影了。 “嘿嘿,让你以后欺负我…”小清笑得一脸奸诈,身边忽然传来萧清淡淡的声音,“小清,是你让阿猛过来帮忙的?” “额…二哥…”小清笑得一脸讨饶,萧清想也不想一个爆栗拍在他脑门上,“晚饭别吃了,给我好好反省!还有,屋里的东西没收拾完,别给我睡觉!” “二哥…”小清眼睁睁看着夺门而出的萧清,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他不要一个人收拾那堆恐怖的“收藏品”啊啊啊… 天色慢慢暗沉下来。 院外,萧清正蹲在湖边,捡着地上掉落的一块块人形骨头,边捡边念叨着那个破坏他宝贝的家伙。李小力走来,没说话帮他一起捡地上的骨头。 “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这两日就能搬过去。我已找人去修葺府院,很快便能完工。” “辛苦了。”萧清道,“府院周围的人呢?” “莫子言已经离开府院,藏在附近的眼线也一一撤去,我会让人留心,看是否还有纰漏。” “恩。还有,在子言走之前,我想去趟暗眼。” 李小力望了她一眼,“想挑选随他去空海城的人?” “恩,也想看看隐楼在帝都的势力,最起码他们有权利知道,自己现在效命的究竟是谁。”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 “什么?” “我会去安排,你何时去告诉我一声。”将最后一块骨头放进袋子里,“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剩下的明日再收拾。” “恩。”两人一起朝别院走去。 “院中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搬去那边,剩下的最多两日就能搬完。时间刚好…”李小力声音忽然一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萧清抬头,当目光触到不远处那辆马车时,眸光微顿。 车帘微动,一袭大氅的男子下了马车,立在车旁远远地看着她。 “小力,你先回去吧。”将手上袋子递给他,“这个帮我放回,谢了。” 李小力接过袋子,“恩,早去早回。”话罢,朝别院走去。 萧清望向不远处的沐轻尘,一步步朝他走去,“吃晚饭没?一起进去?” “你要搬走?”沐轻尘打断她的话,深眸直直望盯着她。 萧清轻轻点头,“恩,前几日找到一个宅子,还不错,就准备搬过去。在你这蹭吃蹭喝这么久,该离开了。” “若我说不介意呢?” 萧清不语,沐轻尘盯着她,“若我说不介意,你会留下么?” “沐轻尘。” “呵…够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答案。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留你,就像你毫不留情拒绝我一样,是么?”沐轻尘眸光似冬日寒风,“我回到沐府,封闭自己多日。拒绝想你的一切,拒绝打听你消息。今日出门,却在别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不知不觉来到这里,你却让我看到这样一幕?” “你毫不留情地离开,甚至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若我今日不来,你是不是会一声不吭就这样离开?你竟连一丝一毫都不顾念我?我在你心中,是否连普通的路人都不如?清清,你真的很绝情。”沐轻尘居高的俯视她,声音无一丝起伏。 “轻尘,有时离得太近,就更容易迷失。”萧清淡淡开口,“就像现在的你,我离你越近,你越无法理清自己。” “理清自己?有什么需要理清的?清清,你说这话好容易啊,你连理清感情的机会都没给我,我需要理清什么?!”声音蓦地上扬,沐轻尘身体凑近一分,“你之所以选择搬走,是不是为了避开我?不打算再见我?” “沐轻尘,你并非普通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沐府。我住的这间别院,谁人都知道是归你沐府所有?我也不是原来的萧清,自封赏下来后,诸多眼睛便盯在我身上。朝堂之上,党争不断。我住在你沐府的别院,受你沐轻尘的庇护,他人会如何看?是你沐府在做我的后盾?还是我归顺你沐氏一党?沐轻尘,这些话我不说,难道你不明白?” “那又如何?我原本就不想你涉足朝堂过深!若别人以为你身后是沐府撑腰,那正合我意!到那时,这帝都,整个大祁,还有有何人敢动你?”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他,“这话,还是等你坐上沐府家主之位后,再跟我说吧。” 沐轻尘冷笑,“怎么?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这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沐轻尘眸若冰霜,一把抓住萧清胳膊,“与你无关?你说得还真是轻松!你以为我不明白你想什么?你选择离开,都是因为你选择了那个男人!若你不是为了他,为何急于跟我撇清关系?是怕他怀疑?还是怕他怪你?与我在一起就是结党营私?就是你选择了沐府?可笑!这全部都是你的狡辩之词!你可以为了那个男人抛弃你的坚持!为何不肯为了我稍稍让步?这就是我在你心中跟他的差别?!” 萧清缓缓垂眸,眼睑睫羽微微轻颤,“沐轻尘,我不想再与你争辩。”话罢甩开他的手,转身便离开。 “站住!”沐轻尘一个跨步上前,挡在她面前,眸中的怒火破堤而出,“现在,你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 “对。因为每次说完,都是这个结果。”萧清抬头,“你在我面前,已失去冷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只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说出的话,对你来说都是无谓的辩解。既如此,我何必白费口舌。” 沐轻尘望着面前的人,“我一直都很冷静,但我就怪自己太冷静了,才没有尽早说出对你的感情。让那男人有机可趁,将你夺走!若我能早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否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无论何时,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莫逆之交,不会改变。” “莫逆之交?呵…清清,现在你说出这番话,不显得太可笑了?!你有何资格做我的莫逆之交?我也从未将你当成少泽那般来看待!我怎么看你的,难道你不知?”蓦地一把搂住萧清,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我从头至尾都是将你当成一个女人来看!想一直看着你,护着你,终其一生,将你留在我身边!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沐轻尘散乱的气息近在耳边,手臂的力道似要将她的身子勒断,未松分毫。低沉悦耳的声音此刻透着沙哑,声声低吼清晰回荡在空气中。 萧清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无力,还是无奈?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揪揪地扯着,闷疼。 “轻尘,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无法回报你的期望。我的心很小,再容不下第二人。放下吧,否则它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沐轻尘不说话,手臂却越收越紧,“我可以放下,我们也可以回到从前,只要你能做回从前的萧清。” 这样近乎无理的话语,沐轻尘没想过自己也有说出口的一天,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眼眸黯淡。 “我们谁都回不到从前了,轻尘,若你执意如此,我们就只能形同陌路,变成陌生人了。” 沐轻尘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才缓缓放开她的身子,眸光黑的看不到光亮,“你说什么?” 萧清静静望他,“比起看你痛苦,我情愿与你从此形同陌路…”话未落,嘴唇就被封住,萧清双眼大睁,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诧异不已! 沐轻尘此刻只想封住那不断说出绝情之话的嘴!他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气息狂烈,如暴风雨般亲吻着那渴望已久的唇!仅是唇瓣相触,闻到那清冽的气息,竟然他心中涌出难以言状的激动!想更深地吻她!得到她!想拥有她的一切!这念头一生,就如魔障,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再无丝毫理智可言! 更紧地拥住她,将她牢牢锁定在怀中!唇更深地压上去,厮磨,啃噬,如同失去束缚野兽,*支配一切! “啪——!”忽然一声脆响,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沐轻尘偏头,抬手缓缓擦过嘴角的血迹,望着面无表情的萧清,勾唇,“我以为你会刺我一刀。” 萧清没有说话,眼眸漆黑一片,静静望着他,那眼神,像高而远的冰山,冷淡无光。 沐轻尘忽然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抓住他,“清清…” “放手。”声音平静无波,如破碎的冰晶。 沐轻尘下意识想松手,却又倔强地重新握紧,嘴上扬起一抹苦涩,“我怕这次若放手,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睫羽轻颤,望向她,“清清…不要恨我。” 萧清眸光一闪,随即隐于无形。望着眼前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哀伤的男子,竟一时无言。 夜色低垂,天际乌云遮挡住光束,将整个湖岸染上一层阴郁,压抑莫名。 萧清垂眸,忽然目光瞥到不远处,蓦地一顿。猛地转头,就看见一袭白衣的梵君华立在一颗桦树下,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沐轻尘缓缓松开攥住她的手,望向远处的梵君华,“师傅。”那神情竟无丝毫意外,似乎很早就知道他在那里。 梵君华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沐轻尘身上。温润清雅的面容隐隐闪过一丝无奈,却一句话未说。随即目光望向萧清,“清清,我来接你进宫。” 萧清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 “路上再告诉你,现在先跟我走。” 萧清点头,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开。 “不准你去!”沐轻尘一把拽住萧清手腕,眼冒怒火,“不准你去见他!” “放手。” “我不放!我不准你进宫去见他!”那模样仿佛是心爱的东西被抢走,慌乱无助。 梵君华望着这样的沐轻尘,心疼,无奈,复杂的情绪闪过眼眸,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随即先行走向了远处停着的马车旁。 “清清,若你今日走了,你我之间,就此恩断义绝!再不相识!”沐轻尘有种直觉,若今日放这个人走了,他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再留住她了。所以,就算说他卑鄙,说他无耻也罢!他也要想尽办法留住他!哪怕赌上的,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情谊! 萧清望着眼前慌乱的男人,缓缓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沐轻尘,你对我的感情,就只有这种不顾一切的占有么?” 沐轻尘一怔,“清清…” 萧清不再与他多说,直接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去。 沐轻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难道是他错了么? ** 夜幕深深,一辆马车穿过帝都街道,迅速朝帝宫驶去。 萧清闭眼靠在马车上,神情无波,只是眉宇从始至终都未松开过。 忽然眉间一暖,一只手指轻轻抚平那里的褶痕,萧清睁开眼,“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梵君华望着她,“清清,世间有太多的看不开,尘儿是太在乎,所以才会迷失自己。” “我知道,只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做。恐怕远离他,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梵君华轻轻叹息,揉了揉她的额头,“清清,有时太理智会很容易伤到自己,不要自己一人背负这些。我虽从未将你当作孩子,但事实上,你还是一个孩子啊…” 萧清一怔,望着男子宠溺担忧的目光,目光恍惚。心底被某种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暖意缓缓溢出。 “谢谢…” 梵君华嘴角涌上一抹笑意,随即微微正色道,“清清,今天是最后一日。” 萧清点头,“我知道,他怎么样?” 梵君华神色微肃,“不太好,我逐渐控制不住他体内的蛊咒,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蛊咒情绪波动越大,侵蚀速度就越快。原本我怕自己出现,会影响他的情绪。只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萧清眸子漆黑。 梵君华道,“清清,蛊咒侵蚀全凭他的意志。他能撑到现在,是他不想被体内另一个意志取代。你要答应我,无论等会发生什么,都不要勉强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否则,你会成为他的心魔,懂么?” “几十年他都一人度过,之后的路,我会一直陪他,无论发生何事。”萧清望着轩窗上透出的一缕月光,折射的光束洒落在她眼眸,澄澈坚定。 梵君华眸光微闪,缓缓垂眸,一丝落寞涌上眉间,却转瞬即逝。 “将这个披上,外面冷…” 马车畅通无阻驶入帝宫,所有守宫禁军未做查探,就直接放行。暗沉的宫宇巍峨壮阔,在这样的夜晚多了一份阴沉。 穹华宫外,寂静无声。华贵的宫阙此刻黑暗一片,仿佛一头狰狞巨兽,在暗夜中悄悄露出獠牙,吞噬靠近的猎物。噬魅守在宫门一角,远远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驶来,双眼微眯。 数道黑影瞬间电射而出,如幽灵鬼魅,悄无声息间杀机现! ------题外话------ 今日的奉上,咱们的轻尘小爷终于忍不住了,霍霍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不是他 “铿——!”电光石闪,卷起阵阵气流!短短一息的交手,两方堪堪打了个平手!噬魅眯眼望着车前那黑布遮面的人,眼露杀意。 小九挥剑入鞘,如木雕般立在车前。车帘微动,梵君华从车内走了下来。噬魅望着他,“梵丞相,这是何意?”当目光触及到随即走下来的萧清时,瞳仁一缩,眼露杀意,“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去,违者,杀。如此,萧将军确定还要一意孤行?” 梵君华开口,“他现在的情况不容耽搁,大监确定要在此与我们纠缠?” “主子之命不可违,敢抗旨者,就地诛杀!”话方落,所有死士身上杀机骤现,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寒,另人窒息。 忽地,噬魂的身影闪现,挡在萧清面前。一袭黑袍瑟瑟飞舞,出现瞬间黑刃已出鞘,指向对面。 空气一凝,凛冽如霜。 噬魅望着来人,冷笑,“噬魂,多日不见,看来你都忘记自己主子是谁了?” 噬魂面具下传来沙哑之声,“噬魂之主,唯萧一人。” “呵,背主的东西,今日我就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看你能如何?!” 噬魂身后的萧清面无表情,“今日,这穹华宫,我闯定了!若你有胆,就来杀我!”话罢,袖刀已出,带出丝丝银线,在月光下闪烁寒光。映照着她黑沉的眸子,冷凝似冰。 空气一触即发。 危险而慑人。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放她过去。” 无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望着这边,“噬魅,放她进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噬魅一惊,“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后果我一力承担,放她进去!萧公子,请跟我来。” 萧清收回袖刀,望向对面。噬魅双眼迸射冷光,须臾,朝身后挥了挥手。百名死士瞬间消失,宛如黑烟。 “无,若主子出事,谷中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随即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 萧清缓缓走过去,望向包裹在黑暗中的无,“多谢。” “我所做决定并非为了你。”无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领着她进入穹华宫。萧清朝宫外的梵君华微微颔首,随即望向噬魂,“在这等我。”话罢,跟在无身后走了进去。 噬魂望着很快没入黑暗的那道身影,黑袍微动,随即便消失无踪。 梵君华立在宫外,天际乌云遮住映照下来的光束,让那抹淡雅出尘的身影显得忽明忽暗,晦暗不清。 萧清随着在无身后,在偌大的宫中走过。眼前飘过血红的曼珠沙华,缕缕妖娆香气侵入鼻尖。萧清敛气,迅速经过。不知不觉周围开始聚起了白雾。缥缈如云,渐渐模糊了视线。 很熟悉,萧清之前曾误入过一次。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至今未忘。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流水声。不到片刻,云雾渐散,无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幽幽的声音飘散在云雾中,“希望你不会后悔…” 萧清步子不停,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双眸搜寻着那道熟悉身影,终于,在片片飞雪中,看到了那个男人。 层层雪雾中,男人背对着她立在曼珠沙华丛中,一头银发如瀑披散在肩后,飘荡若舞。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将那抹孤傲身影轻染上一层白,如雪雾谪仙。 “嘎吱”一声,脚下枯枝断裂,清脆的声音打破空气的沉静。 男人袍角暗金纹绣翻舞,缓缓转过身来。绝美的五官,在如水的月光下,宛如九天宫阙神明,俯瞰众生。幽蓝的双瞳在看到身后的少年时,闪过一道妖异蓝光,精致的唇角微微勾起,“清清…” 萧清一怔。 男人宠溺的唇角,柔和的目光,一切都那么熟悉,真实,却不知为何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元祁轻轻勾唇,一步步缓缓而来,抬手轻抚萧清额前的碎发,“傻丫头,愣着做什么?” 萧清抬头,“你,没事了?” 元祁轻柔地环住她,将下颌抵在她肩颈,“让你担心了,已经无碍,你怎么会来?” 萧清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头深深埋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许久,都未听见她的声音,元祁低头,“怎么了?” 萧清不语,攥着他袖角的手一点点收紧,紧抿的唇绷成一道僵硬弧度,微微颤动。 “清清…?”当元祁指尖触到那紧绷的背脊时,动作一顿,蓦地推开怀里的人,捧起她的脸。当目光触到少年苍白无丝毫血色的面容时,眸子一紧。 许久,幽幽开口,“…怎么了?” 萧清此刻眼前一片黑雾,这段时间日日夜夜的等候,始终紧绷的心弦,在看到男人安然无事后,顷刻塌陷。或者是突然的放松,竟让她现在浑身发软,身体仿佛被一阵阵寒意侵蚀,头冒虚汗。 糟,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没事…就是赶得太急,脑袋有点晕…” 元祁眸光微闪,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垂首望她,“回去吧。” “恩。”萧清窝在他怀中,闻着男子熟悉的幽凉气息,心安定下来。 耳边是瑟瑟的风声,片片冰雪落在两人周围落下,如一只只白色蝶羽,或飞翔,或盘旋。将湖面,花海渲染成一片银白。 “你的头发和眼睛为何没有恢复?”萧清望着男人垂露胸前的丝丝银发问道。 元祁淡淡道,“蛊咒发作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恢复。待彻底将它压制下,便会恢复成原来模样。清清不喜我这副模样?” 萧清抬头,“为何这么问?” 男子淡淡的粉色薄唇微抿,“只是想知道。” 萧清抬起身子手搭在他双肩,直直望进那双冰蓝幽瞳深处,“若我换了容颜,易了容貌,你可还会待我如初?” 元祁停下步子,望着眼前的少年,许久,唇角微勾,“心如磐石,永不转移。” 笑意绽放少年唇角,如夏花,明媚纯净。 元祁蓝眸微闪,眼底异光化为深邃幽寂,隐没无形。忽然眼前一暗,随即两片柔软轻轻贴上他眼帘,耳畔清冽的声音笑意晏晏,“说得好,这是奖励。” 萧清嘴角微勾,容颜明净,如柔软的云,刚被天雨洗过。 元祁蓝眸微闪,抬手轻点她鼻尖,“小丫头…” 萧清嘿嘿一笑,随即干脆搂住他脖子,将头窝在他颈项,“回去吧,外面好冷。” “恩。”元祁身影一闪,如一缕白烟,迅速消失在茫茫冰雪中。 天际月光被乌云遮盖,将冰雪地宫笼罩在一片晦暗中,阴影闪烁如魍魉。 待回到宫殿中,冰寒的空气被阻绝在外,萧清冻得发凉的脸才慢慢缓过来。元祁将她放到地上,拿起紫檀架上的长衫递给她,“去换了。” 萧清没有接,“不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怕太晚不好出宫。” 元祁眉梢微挑,“换了…还是,我帮你换?” 萧清无奈,接过长衫走到了屏风后。衣衫尽解,一件件褪下,属于女子姣好的身形倒映在薄薄的屏风上,那微挺的浑圆,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在此刻清晰无比。 仿若隔了一层薄纱,神秘而尽显诱惑。 屏风后的男人蓝眸一深,嘴角勾起一抹妖娆笑意。 萧清将里衣褪下,换上那件丝质白衫,随即拿起中衣套上,接着是外袍…忽然手腕一紧,接着身子就被拽入一个宽阔胸膛中! 长袍滑落,屏风上倒映出令人身影,紧紧相拥,如双藤缠绕,不可分离。 萧清抬头,刚要说话,唇便被男人紧紧封住!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吻排山倒海而来!男人气息狂烈,灵舌轻易撬开她的唇划进去,带起一阵阵颤栗。唇上的舔舐越发暴躁,透露出浓浓的欲,一缕银丝悄悄从她嘴角滑落,刚至那纤细的下颌,就被男人灵舌一勾尽数卷入口中。萧清皱眉,手抵在他胸口微微后仰,欲躲开那粗暴的唇舌,却不想身子一轻,就被男人拦腰抱起,身影一闪,便压到了那墨金纹绣的龙榻上! 萧清一把攥住他的手,“不…” 身上男人银发蓝眸,似地狱魔妖,欲色天成,妖瞳微微眯起一道魅惑弧度,“清清,给我…”喑哑低醇的声音似最魅的骨,徐徐绽放。 萧清眸光微闪,手上却未松,“不行。” “为何?难道清清不喜欢我?”男人俯身唇厮磨着她鬓角,灼热的气息幽幽洒落。 萧清沉默,没有什么原因,此时此刻,她心中竟涌出一丝慌乱,面对这样有些陌生的男人,她下意识抗拒。 “恩?为何不回答?”男人唇停了下来,抬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的女子。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撩起,轻执唇间落下一吻,“好香…”男人微微俯下的脸竟带着一丝邪佞,来到她耳边轻咬她耳垂,舌尖扫过她耳廓,气息灼热,“呐,清清,难道你不想要我?我…想要你,想看你沉迷在我身下,混乱恐慌的样子…” 男人幽丽之声,如欲望红莲,妖娆绽放。 萧清垂下的双眸缓缓抬起,漆黑沉静。忽然抓住男人肩膀,一个挺身将他反压到床上!漆黑的眸子望着下方妖娆似魔物的男人,细细打量片刻后,忽然开口,“你不是他。” 空气瞬间凝滞。 “呵…清清在说什么?”身下那人忽然轻笑出声,线条曳丽的唇角缓缓勾起,“难道清清生气了?” 萧清脸上面无表情,“他不会不顾我的想法,强迫我做不愿做之事。他也不会说出你方才说出的那番话。”少年眸子漆黑深沉,透着毋庸置疑,无丝毫动摇。 “哈哈哈…我的清清,你真的好天真。若我不是他,那方才跟你耳膜斯鬓之人会是谁?” 萧清眼眸冰凉,“闭嘴!说,你将他怎么了?!” 男人无奈蹙起眉梢,抬手点了点萧清鼻尖,“小丫头,在我面前,怎能如此粗鲁?该罚。” 话罢,袖口微动,手轻飘飘攥住她脖子,身子一转将她压回身下!银发闪烁,男人冰蓝的双瞳如最冷深渊,令人发寒。 萧清眸光一厉,手腕一转薄刀划出!只是下一秒便被身上男人毫不费力攥住,接着身子被翻转,按压到床上!后背一凉,挂在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衫被剥下,露出双臂上一圈挂着的薄刀。 “清清真淘气,这么危险的东西怎能随便带在身上?”指尖一挑,绑着的银丝薄刀瞬间滑落!男人拎起直接甩了出去! “碦——!”刀片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大殿在一瞬间暗了下来,静寂无声。背上男人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让萧清脸色发白。 游移在背上的指尖带着审视的,不容置疑的力度,如君王审视自己的领土。那结实修长的腿嵌在她腿间,身体整个压在她身上! 指尖一挑,萧清束着的长发散落,接着下颌被扭到一边,液体滴落,接着“呲啦”一声,脸上缚着的面具瞬间被扯下! 萧清唇紧抿,脸上被扯得生疼却不愿发出丝毫声音。男人随意扔掉手中的面具,拨开她垂下的发丝,露出一张清丽隽秀的脸! “这就是清清的样子啊…虽然透过那人见过,但果然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真实…”扭过她洁白的脸,男人缓缓俯下身,唇一点点贴上。 在仅距一寸之处停下,“清清,你可想过,我和他,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元祁?” 萧清睁眼,“你想说什么?” “我和他,一直在争夺这具身子。他从心底排斥我的存在,厌恶我,从他十岁起我出现后,他就想尽办法要除去我。只是,我和他,谁才是真正你爱的男人?或许,他真实的模样,就是现在的我,只是他却怯弱地不敢承认,试图掩饰。用虚假的自己伪装残暴,冷血无情的他。而现在,他最想隐藏的自己被他最爱的女人看见了,你说,他知道后该会是何表情?” 萧清微斜的眉眼冷凝似冰,“别把你与他混为一谈。” “真是个傻丫头,到现在还相信着他。清清,他若并非你想象那般,你还会爱上他?” “这与你何干?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没权利插手。” “我有没有权利,清清真不知?”男人低沉的声音透出一丝危险,“丫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三个之间的联系,谁都无法割断。爱的越深,就越痛苦,这就是身为元氏一族的宿命。清清,逃吧,有多远逃多远,因为被恶鬼诅咒的我们,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我的选择,别人决定不了。而你,只是他身体被寄宿的蛊咒衍化出的另类人格。你害怕一旦蛊咒消失,你也会随之消失不见。甚至你连他心中微小的幸福都感到憎恨,因为那就是在否定你,否定你的存在。所以你不愿看到他幸福,因为这就意味着你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你说他怯弱,依我看,你才是那个真正怯弱胆小之人。” 清冽的声音清晰回荡在空气中,幽暗的四周,女子黑沉的眸子如利剑,犀利明锐。 “哈哈哈…说得好!”身上的男人忽然仰头大笑,那阴魅喑哑的笑声透着一丝暴虐!蓦地拽起萧清头发,长臂一揽将她身子抬起!“呲啦”一声,萧清双腿一凉,接着男人健硕的身子覆了上来! “你做什么?!放开!”萧清心中忽然一窒,不由挣扎起来。 “清清,无论你伪装得再平静,当身体被撕裂时,你还能如此心平气和么?”轻易制住她挣扎的身体,男人的手指沿着腰侧玲珑曲线缓缓向下,牙齿毫不留情要咬上她肩膀,留下深深痕迹! 萧清呜咽,紧紧咬住下唇。肩上男人凶狠的力道似要将她的肉扯下,狠狠地,毫不留情。头皮一痛,颈部被迫上仰,男人的利齿再次狠狠咬上她脖颈,狠狠吮吸起来!血腥气传来,将空气染上一层暴虐。她后仰的颈如濒死的天鹅,透出绝望。 身子蓦地被翻转过来,男人毫不留情俯下身,“看着我!” 萧清下颌被男人掐住抬起,她缓缓睁开眼,“这就是你报复的方式?”身下抵着的火热清晰传来,仿佛利刃随时都能将她撕裂。 男人唇角邪肆勾起,轻柔抚摸着她的发,“清清,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 苍白的脸,散乱的发丝,澄净如黑曜的双瞳,却比平日多了分柔弱,仿若折翼的鸟。洁白的身子上青点斑斑的痕迹,透着诱惑的靡丽,引发人想更深得蹂躏她! 让她哭泣,求饶,染上他的气味!完全变成他的东西! 男人冰蓝的双眸越发幽邃,危险,宛如坠入恶道的魔,透着狂躁的侵略! 萧清脸色发白,恐慌从胸口瞬间蔓延!在男人动作前,蓦地失声尖叫,“元祁——!” 身上男人骤然一停! 萧清却像找到了发泄口,嘴上噼里啪啦骂了起来,“元祁你个猪头!混蛋!被一个破虫子给控制失了心神不算,现在还要让别人跟我xxoo?你给我去死!” “呵…清清,自暴自弃了么?” 萧清睁眼狠狠瞪向身上男人,“混蛋你听见没?你若再缩在这身子里,我就跟他xxoo,天天做,夜夜做!做到这具身子精尽人亡!做到你断子绝孙为止!” “清清,你以为这样有用?他会听到你的声音而醒过来?告诉你,不可能。”男子唇角恶劣地勾起,“一旦被我占据这身体,至少三日他无法醒来。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你个鬼!你个变态,赶紧滚回去!我不想看见你!回去!”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撕心裂肺,整个大殿都充斥着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男人冷笑,刚想封住她开开合合的唇,忽然胸口一痛,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让他整个身子瞬间发麻! 男人单臂撑着身子,绝美的五官痛苦的皱了起来,“不准…不准你出来…”似在与身体内的声音抗争,紧抿的双唇冷冽慑人! 须臾,紧闭的双眸蓦地睁开,冰蓝的瞳仁竟在一点点褪去!身上浮现出一层蓝光,越来越盛,越发耀眼,汇聚翻涌,在一瞬间冲破堤而出,轰然破散! “啊——!”男人衣衫被气浪卷起,瑟瑟翻卷!幽暗的宫殿被冲出的光束笼罩,亮如白昼! 光束中,那银白的发丝一点点退却,浮现漆黑的色泽,飘然若魅!光芒渐渐隐去,片刻,消失不见。 萧清望着身旁的男人,缓缓撑起身子,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阴影下,男人纤长的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帘。深邃的黑眸直直望向她,沉静的瞳仁中清晰倒映出她的面庞。 是最熟悉的色泽,目光。温淡平静的眼眸深处,是疼惜,爱恋,思念。那般深刻,浓重,不加掩饰,让人望之颤动。只需一眼,便沉沦其中。 “清清…”幽凉的声音透着沙哑,却曾经无数次在耳边响起。那般熟悉,明彻,无法忘记。 萧清闭上眼,轻轻靠在了床沿上。帐影打在她苍白的面容,忽明忽暗,晦暗不清。 不知多久,身子被轻柔揽入一个宽阔怀抱中,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清…”似包含了无数情绪,汇聚像是摩梭的沙粒,干涩萧索。 萧清睁眼,就这样躺在他怀里,望着透明的窗外,“下雪了。” 元祁抬手,轻抚她苍白的脸,“恩。” “我还想着,今年第一场雪要跟你一起看,只是没想到就这样错过了。” 元祁唇线紧抿,望着怀中狼狈的女子,眼底闪现出毁天灭地的狠厉。长袍一扯,盖在她光裸的身上,元祁轻柔地抱着她,“下次,定不会错过。” 萧清唇角微勾,一丝笑意涌上脸庞,“幸好你回来了。” 元祁一怔,身上的寒气渐渐褪去,只剩柔情一片,“抱歉,回来晚了。” “天快亮了,若觉得抱歉,就带我去看日出吧。” 元祁唇角微勾,宠溺地望她,“好。” 漆黑的穹华宫瞬间亮如白昼,宫外一抹孤影立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周围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如鹅毛般,将整个宫殿镀上一层银白! 梵君华望着前方,温润的眸子掠过纷扬的雪花,落在那抹光亮处。许久,缓缓转身,“走吧。” 小九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为他撑着伞。 须臾,马车缓缓转动,在层层雪花中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 东边的天际隐隐泛起一层白,不知不觉,夜幕褪去,一绿光束从天边隐隐透出。 冰宫中,被大雪覆盖的沉香树上,两道身影相拥坐于最高的树干上,望向东面天空。 “冷么?”元祁将萧清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风帽盖上她的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你太夸张了,没这么冷。”她身伤被裹了六七层,怎么会冷? 元祁揽着她,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为何来这里?” “来过好多次都没细细看过这里,现在一看,这儿还真漂亮。” 从高处向下望,一片银装素裹。宽阔的冰湖,幽兰的曼珠沙华,还有一片片沉香树林,仿佛一幅水墨画,沉静悠远。 “这里真静,仿佛远离世间一切尘嚣。” “很喜欢?” 萧清仰头望他,“你不觉得这里像你口中说得极西冰原么?” 元祁唇角微勾,“这里,就是仿造极西冰原建造而成。这里的雪,受我体内祁天诀影响,长年冰封,所以并无四季变换。” “哎?”萧清长长叹息,惊奇地上下打量身侧的男人,“你这体质究竟怎么塑造的?这么牛?”都能改变天气?! 元祁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祁天诀原本就是十分难得的心法,若练至臻境,不仅可以化叶为刃,还可滴水成冰。我自幼修习祁天诀,体质已被改变。再加上蛊咒的原因,所以内息与常人不同。” “那以后夏日炎热,你不就是天然空调了么?” “天然空调?” 萧清嘿嘿一笑,“我超喜欢,离不开的东西。” 元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皎皎莹润。唇轻轻印上她光洁额头,指向天际,“看,日出了。” 旭日东升,雾气渐薄。仿佛光艳夺目的玛瑙,缓缓升起。霞光浸染,绚烂的光束洒落大地,冲散一切阴霾。天边轻舒慢卷的云,宛如薄纱轻舞的裙,轻荡飘逸。 银装素裹的冰宫被一片光笼罩,似冰雪消释,蓬莱仙境。树上两道身影沐浴在灿烂红河中,美如画卷。 元祁望着怀中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笑意。揽过女子,跃下树干,横抱着她朝冰宫外走去。 ** 待萧清醒来后,已是午后。 窗外一片雪白,大雪已停,将整个穹华宫照得通亮。 萧清伸了个懒腰,下了床。脚刚触地,殿门被打开,身穿墨金玄纹龙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上朝了?” 元祁缓缓走来,拎起旁边的长衫给她披上,“恩,去了趟议政殿。” 萧清望他,“有什么事么?” 元祁挑眉,“我是帝王,去议政殿很奇怪?” 萧清撇了撇嘴,不应他。 向来一月都上不了一次清鸾殿的人,还好意思说? 元祁用一根发带将她散落的头发束起,拉起她出了内殿,“先洗漱,等会用午膳。” 萧清点头,蓦地站住,摸了摸脸。元祁牵过她的手,“没事,不会有人看见。” “许久没有摘过面具,忽然…有些不习惯。” 元祁眸光微闪,捧起她的脸,唇轻轻印上她侧颊,“清清,何时恢复女子身份吧,我想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突然?” “并非突然,而是已念想了许久。” 萧清忍不住偷笑,微挑眉梢,“若我恢复女子身份,帝都的世家公子们就遭殃了,你确定要增加一众敌?” “清清既有了我,这世间再无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这么自信?” 元祁唇角微勾,摄人心魄的五官绝美动人,如云月玉珠,尊贵冷傲。 萧清撇了撇嘴,这个妖孽的男人! 简单洗漱完,萧清走回内殿。桌上已经摆好了二十几样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均匀,且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这个男人,一顿饭真是奢侈!光这一桌得花多少银子? 说到银子,萧清坐了下来,挑起一筷肉送进嘴里,“我搬家了。” “搬去了何处?” “落英湖附近一个宅子,前几日刚找的,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就会搬进去。” 男人盛了一碗鳕鱼汤放到她面前,“等会过去看看。” “你要去?” “认认门。” 萧清挑眉,认门做什么?难道要搞夜袭? 半个时辰后,两人用完午膳。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宫。 穹华宫外停着一辆马车,千金难求的深海紫檀木,透着极淡的木香,干净醇和。车身古典简约,内部十分宽敞。玄紫暗纹的精细花纹织就的车帐,将金银二色丝线交错层叠,恰如层层云影,万里长山。坐于车中,如腾云驾雾,稳如泰山。 马车朝宫外驶去,一路畅通无阻,所见之人皆躬身行礼,面露恭敬。 萧清放下帘子,望向身旁的人,“你身体无碍了?” 元祁靠在软垫上,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听到这,轻轻抬眸,“清清担心我?” 萧清拿起旁边散落的书册看着,直接无视他这个问题,“上次在你殿中就看到了九州杂记,你对这类书感兴趣?” “没有感不感兴趣,只是随便看看。” 萧清望他,“这么说来,你殿中的书就很少,我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几本。” “幼时便将御书房中的书全部看完,后来能看得书也越来越少,到现在,也就剩下那些了。” “什么叫能看得越来越少?难道你不会看第二遍?” “一遍就过目不忘,没必要看第二遍。”男人又翻了一页,淡淡道。 萧清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过目不忘的本领,她也想有啊… “脑子怎么长的…”小声嘀咕着,萧清揉着手中的书,暗自恨恨。车内男子唇角浅浅勾起,眼底笑意闪过。 “其实也有看第二遍的时候。”元祁慢慢说道。 “哦?何时?” 元祁缓缓放下书,忽然长臂一揽,将她搂在怀里,双眸闪过一丝恶劣,“例如清清在我身边,我会分神时,自然就会看第二遍。” 萧清无语,望着上方男人,“那是我的错了?” “自然是清清的错,所以你要负起责。”说着头缓缓俯下,唇印了上去。 轻柔似云,缱卷缠绵。 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意。 ** 此刻落霞湖宅院,小清正在院中清理着杂草。 “小力,你说二哥有事要办,怎么去了一晚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小力正在石桌上勾勾画画,听此头也没抬,“他又不是孩子,出去一晚能出什么事。” “小力,你都一点也不担心么?二哥去了哪,你知不知道?她那迷路性子,万一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又没有咱们跟着她…” “你这操心命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记得将杂草全部清理完,明日就要搬进来了。”说着,拿着图纸朝院外走去。 “小力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出了院门,前脚刚跨出去,就看见一辆紫檀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府外,随即从车内钻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二哥——!”小清一个跨步奔了过去,拉过萧清,“二哥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有点事。” 小清瘪嘴,“二哥你这可不行,晚归可不是好习惯。”其实他是想说,二哥你是女的,有点自觉好不好! 萧清讨饶的迎合着,望向走过来的李小力,“怎么样,还顺利么?” 李小力点头,“今日就能完工,只是你屋里的还需几日。”说着目光望向从马车中走下来的男人,眸光微闪。 “二哥二哥,这不是那日在雪松绝壁上救你的那人么?”小清拐了拐萧清,“他怎么来了?” “恩,有点事。” 李小力望着缓缓走来的男人,朝他微微一礼,随即拉过旁边发证的小清,走开了。 “哎小力,你拽我作什么…” 萧清好笑地望着那两人,转头,“宅子还未收拾好,你就先凑活看吧。” 两人一起进了宅院,院中正修葺的工人见他们进来,目不斜视,仍垂首忙着手中的事。萧清领着他来到自己的院子,一株水泽木槿树屹立在庭院中,陌上花开,浅粉花苞随风轻舞。 小亭竹林,回廊水榭,简单中透着淡雅和温馨。院中堆积着一层厚厚积雪,两人并排走在小道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留下一串串脚印。 不知不觉,天空又开始下起雪来,将两人包裹在一片漫天飞雪中。空气透着雪的清新和木槿花的香气,沁人心脾。两人缓缓走在庭院中,忽然手上一暖,一只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紧紧握住。 明明是冰凉的温度,却让萧清身体涌出暖意。 浅浅勾唇,回握了那双手掌,身体靠近,相携漫步庭院。 跟身旁的人保持相同步调,跨出相同距离,萧清忽发童心,悄无声息从旁边树灌上抓起一把雪,揉成团藏在身后,身子前倾侧首望向身边的人,“送你个好东西。” 元祁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要。” 萧清一顿,脸上笑眯眯,“别这样嘛,你都没看怎么就说不要呢?先看看呗!” 元祁修眉轻挑,好笑地望她,“是什么?” 萧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忽然伸手扯开他衣领,就要将雪球塞进了衣服中,蓦地手腕被男人轻松攥住,身子一旋,就被他扯进怀里! “夫人,大庭广众之下,怎能扯为夫衣裳?夫人如此急色,不如等回房再继续?”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邪魅摄人。 萧清脸色一黑,谁扯你衣服?谁跟你继续?这男人在她面前怎么就没个正形? “放开!” “夫人自己投怀送抱,怎么还让为夫放开?如此多变为夫可吃不消啊。” 萧清嘴角一抽,猛地拐向男人胸膛,旋身抓起旁边的雪朝他丢去,“你个腹黑男!去你个为夫!”话罢气冲冲地跑了。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笑声,接着身子被男人一扯,拽了了回去。背着他的萧清嘴角染上一丝恶劣,猛地转身跳到他身上,将手里握成一团的雪按到他头上,使劲扭了扭。 望着男人一头的碎雪还有微散的发冠,萧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静的院子里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好远。 ------题外话------ 甜蜜蜜一章啦啦啦,咱们元祁大大这蛊咒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夜被袭 元祁搂着怀里的人,宠溺地望着一脸恶作剧的萧清,轻点她鼻尖无奈摇头,“你啊…” “嘿嘿…”萧清搂着他脖子,身子吊在他身上,远远望去像只无尾熊。 “咣当…”一声闷响,拱门外站着的工人一脸见鬼似的望着院中搂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嘴巴大张得都能塞下一颗鸭蛋。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话未完,一溜烟便没影了,脸地上的铁锹都忘了拿! 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两个男人脸对脸亲密搂在一起啊啊啊… 院内萧清一脸黑线,“这下,糟了…” “都怪清清太调皮…” 萧清讷讷地从他身上滑下来,“千万别传出什么奇怪流言啊,我还想好好在这住呢。” 像新住进落霞湖府院的某某宅主有龙阳之好,大白日在府上宣淫等等…那他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元祁将她手上的雪扫去,“进去吧,外面冷。” “恩。”两人进了屋子,萧清竟发现屋内暖炉正烧着,丝毫未觉得冷! 小力真是细心,竟早早生了暖炉!难道他知她今日会过来? 萧清不知,这几日她屋中的暖炉一直生着,从未断过。就是李小力担心她忽然过来,便早早收拾好了她的房间,做了准备。 萧清将披风挂在架子上,走到暖炉旁烤着火,边环顾屋内的布置。 是她最喜爱的暖色调,整体布置简约舒适,床边还放置着一个宽敞软榻,几盆常青松和景栽放在窗台前,为屋中增添了几分生机。 书架上皆是小力搜罗来的稀奇古怪的书,按照她的喜好一一排列,整齐干净。床榻帘帐是淡蓝和浅蓝色,青竹纹绣靠枕遍布床头,就连软榻上都放了好几个,似乎深谙屋中主人走哪睡哪的习惯。 整个屋中都铺着厚厚绒毯,云日飞流暗绣,踩上去如踏云端,柔软舒适。 萧清眼底闪过暖意,嘴角微勾。 元祁目光在屋里扫过一圈,随即来到萧清身旁,“你身边的人,不错。” 萧清得意得挑了挑眉,“那是,比起你的人,可是丝毫不差。”说完,忽然摊开手凑到他跟前,一脸笑眯眯。 元祁挑眉,将手放到她摊开的掌心。 萧清翻了个白眼,不客气拍开他的爪子,“谁要这个了。我要礼物,既然搬了新居,自然少不了乔迁之礼,你的礼物呢?” 元祁神色淡淡,“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敢堂而皇之来我新居?出去出去!”推着男人便朝外走。 元祁侧过头,在她脸颊偷香一枚,眨了眨眼,“不然将为夫送给你?” “不要!”萧清拒绝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那就将你送给为夫?” 萧清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出去,啪的一声关了门。随即,又打开门,将男人的大氅丢给他,“等着。” 元祁含笑接过大氅,无奈抚额。 他元祁也有被赶出门的一日,果真世事难料。 笑着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萧清在屋里换了身衣服,束好腰带,拿起架上的披风准备出去。忽然眼前蓝光一闪,脚步一顿转过身。 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枚冰蓝吊坠,熟悉的曼珠沙华花雕,正泛着幽幽蓝光。走过去拿起,触手温润如玉,通体光莹,一缕蓝光似小蛇绕过她小指,蓦地隐于无形。 光晕渐褪,片刻消失无踪,只剩下晶莹幽蓝在指尖荡漾。细细绳链柔软坚韧,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摸上去触体光滑,仿若无物。 萧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吊坠带在脖颈系好,小心塞入衣服里。套上披风,拿起竹伞开门走了出去。 院外大雪纷飞,一片雪白,出了拱门,一眼便看见立在紫藤树下的男人。 身躯挺拔如松,孤傲独立。 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远远望去,清贵悠远,如一笔凝练绝然的画,气韵天成。 萧清撑伞站在不远处望着他,没有上前。而站在树下的男人似心有感应般,回过身来。目光相触瞬间,周围一切黯然失色,只余眼底清晰映出的那抹身影! 笼罩在男人身上的冰寒瞬间褪去,低沉的嗓音传来,“发什么呆?” 萧清走过去,将伞撑在两人头顶,“看美人。” “呵…那清清对看到的,可还满意?”元祁微微凑近,深不见底的黑瞳似要将人吸进去。 萧清撇开脸,嗫嚅道,“还凑合…” 望着女子耳廓薄染的一层绯色,元祁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笑意,暖如春风。 远处,李小力望着大雪中相依的两道身影,须臾,转身离去。 ** 两人出了府院,上了马车。 萧清开口,“你不回去?我要去趟刑部。” “我陪你。”男人淡淡道。 萧清望他,他很闲?为何会这么多时间陪她? 身体被揽进男人怀里,萧清调整一个舒服位置,随便拿起身旁的书翻着。 车内沉木香漂浮,清新沁脾。男人似乎从未有用香料的习惯,身上总充斥着一股淡淡幽凉气息,很是好闻。 “听说辽国使团要进京?” “恩,新王耶律硕亲率使团而来,贺岁献礼。”男人手指摩挲着一颗黑棋,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紫檀桌上的棋局。 萧清抻了抻腿,“献礼?献什么礼?” “那就要看辽王的诚意了。”落下一子,玉盘上发出清脆响声。 “刚登基不足月余,就亲率使团出使别国,他想做什么?”萧清想起那日在绝壁上耶律硕救她的一幕,黑眸微闪。 “耶律硕准备多年,早已将辽国大权掌控手中,登基只是形式而已。” 萧清诧异,几个月前,还传来耶律硕与耶律扈斗得不可开交,怎么才几月功夫,就发生这么大变化?想起耶律扈,萧清眸子黑沉。 “清清,帮我看看下一步怎么走?”手中的书被男人抽走,萧清仰头看他,“我不会下棋。” 元祁挑眉,“无碍,随便走一步。” 萧清撑起身子,望向桌上棋局。白子与黑子正杀得不可开交,密密麻麻混成一片。黑子被白子堵死在角落,其他地方也无生机。萧清扫了一圈,随即,手指向左上角一点,“这。” 元祁眼底异光闪过,“哦?为何?” “因为这儿最空。” 若是有棋师在此,听到她这句话恐怕得气晕过去。她指的位置,是个死棋,一旦走这一步,黑子只有死路一条。 元祁黑瞳落在棋局片刻,随即,笑了,抬手揉了揉萧清的脑袋,“好丫头。” 萧清扒着被弄乱的头发,不明所以。 元祁不语,目光巡视棋局一周,淡淡落子,眸光深邃似潭。 马车很快就到了刑部,萧清下车,递了牌子,便走了进去。 身后男人不紧不慢跟着,目不斜视,一副随从模样。只是那高大的身材,内敛却仍掩饰不住的高贵,让路过之人不禁侧目。 “萧大人?”这时有人认出了他,迅速走了过来。萧清一看,是朱钧身边的人,便停下跟他打招呼。 “萧大人今日怎会来刑部?尚书大人前几日还念叨您呢?没想到今日您就来了,正好尚书大人在书房,您随我来吧。” 萧清摆手,“不了,今日我来是来见纯儿的。” “段小郎?他前几日生了病,今日正好来了,我带您过去吧?” “没事,我自己去便行,替我向尚书大人问好。” “好嘞,您慢走!” 萧清虽不是刑部官员,但他的名声仍在。再加上最近帝都沸沸扬扬关于他被封二品将军的传言,刑部中人见了他仍礼遇有加,不敢怠慢。 一路上,萧清又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很快便到了段纯屋前。 屋内一片寂静。 萧清来到门口轻轻叩门,只是半天却没回应。 “纯儿,你在么?” 只是回应他的仍是一片寂静。 萧清蹙眉,一旁元祁推门直接走了进去。萧清跟在后面进了屋,转眼就见段纯躺在里屋地上,一动不动。 “纯儿!”萧清一个箭步上前,将昏迷的段纯扶了起来,见他双脸通红,一摸额头竟滚烫!抬起他身子放到一旁椅子上,接过身旁男人递过来的水杯,凑到段纯嘴边,“纯儿?纯儿醒醒,喝口水。” 段纯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嘴喝下萧清喂过来的水,晕晕乎乎抬眼,“萧…哥…?” “是我,你怎么烧得这么严重?” “萧哥…你怎么来了?” “先别问那么多了,我扶你去躺下。” 段纯摇头,“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萧清皱眉,“不准。首先要先退烧,你有何事告诉我,我帮你。” 萧清态度坚决,段纯只得将他下面要做的事告诉她,随后被扶着躺到了榻上。 半个时辰后,萧清喂他吃了药,换了毛巾,从他房间内走了出去。望着屋外立着的男人,道,“纯儿高烧不退,我等会要陪他。” “我将无留下,你有事找他。” 萧清忙摆手,“不必不必,方才已经够麻烦他了,何况现在也已经没事,不用让他再留下了。”方才打水,抓药,换水,都是他全部包办。身为男人的贴身死士竟被命令做这些杂事,恐怕暗地已经要气炸了吧。 “听话。”男人一如既往的霸道,不给她丝毫拒绝机会。 萧清无奈,只得点头。 元祁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早点回去,别太晚。” “恩。” “无。”元祁话罢,一道黑影闪现,“主子。” “你留下。” “是。”无躬身,声音无一丝起伏。 萧清望着男人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院中,随即收回目光,讪讪望向旁边黑衣男人,“麻烦你了。” “不敢。”声调死板僵硬,无一丝波澜。 萧清进了屋,查看了段纯额头的温度,随即到桌旁开始做事。 段纯的主要工作是辅助左侍郎的曲晟整理案件,还有一些细碎琐事。并不难,但需细心谨慎。 整理着这几日的案卷,时不时查看一下榻上人的情况。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袭来。榻上的人幽幽转醒,发出微微呻吟。萧清发下手中的事情,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喂了一些水,随即坐到一旁。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般憔悴?” 面前的段纯比一个月前消瘦许多,眼窝凹陷,眼中充斥着血丝。原本圆圆的脸不见了,甚至能看见尖尖的下巴。脸色因生病原因有些蜡黄,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只是最近没注意染上了风寒,等过几日好了就没事了。”段纯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萧清凝眸,静静望他。段纯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头垂了下来。 有液体打在被子上,悄无声息。萧清望着无声落泪的少年,轻轻叹息,“好了,我不问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纯儿虽年幼,但并非爱哭之人。究竟是何事让他露出这种痛苦表情? “萧哥,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傻瓜,若觉得对不起我,就快点将身子养好,知道么?” 段纯点头,萧清将放在一旁温火的药锅端下来,倒了一碗递给他,“趁热喝,我已让人备了些吃的,等会便会送来。你吃完后就放着,自然有人收拾。今晚你就宿在这,我已跟值夜的人打过招呼。桌上的案卷也已整理好,还有我将抓来的药也放到桌上了,你每日熬一锅,分三次喝…” 段纯望着一一叮嘱他注意事项的萧清,忽然开口,“萧哥,对不起…” 萧清望他,敲了敲他脑袋,“笨蛋,方才你已经说过了。” “我知道。只是儿还是想再对你说一声。”段纯缓缓抬头,“对不起。” 萧清轻轻勾唇,“知道了,赶快将药喝了,我先走了。” “恩,萧哥慢走。” “你不用起来了,我改日再来看你。”披上披风,萧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榻上的段纯久久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一动不动。苍白的嘴紧紧抿着,血色全无。 萧清出门就撞见了曲晟,他站在院外,静静望向这边。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萧清走向他。 “不了,准备回去了?” “恩,有事?” “走吧,我送你。”曲晟转身,朝前走去,萧清眸光一闪,跟了上去。 “纯儿是怎么回事?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曲晟神色一顿,脚步不停,“他说什么了?” “他若说了什么,我还用得着来问你么?” 曲晟沉默。 “你做了什么?”萧清怎么想都觉得纯儿的反常跟他脱不了干系。 半晌,曲晟缓缓道,“只是让他认清现实罢了。” 萧清步子一顿,“你跟他说了?” “恩。” “怎么说的?” 曲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还能如何说?自然该怎说怎么说。” 萧清上前,面对他,“你不会特意在他面前,做出跟别的女子亲密之态这种愚蠢办法来拒绝他吧?” 曲晟没说话,萧清一看顿时明白了,“还真是?曲晟,你脑子是不是被屎糊了?这种方法只会让他更痛苦!” “那又怎样?与其让他越陷越深,还不如用这种方法让他放弃。” “怎么?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很可耻?是世间不能容许的?” 曲晟转头,“难道不是?这种迷恋本就是个错误!他还一直执迷不悟,我只是让他清醒些罢了。” “你只是在逃避吧?逃避让你不安的事实,怕自己也陷进去,不可自拔。” 曲晟冷笑,“你何时也管起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了?还有,不要将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测强加到别人身上,从前身为刑部官员的你,这种简单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很愤怒?还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萧清目光逼人,不容他退却,“你若对他全无心意,何必特意来告诉我让我这几日去看他?何必一人冒着寒风站在他屋外,却不敢进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前,先想想自己这些举动究竟代表什么?纯儿对你的感情从未要求你回报过,甚至他都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不敢让你发现。你可以一直这样装傻充愣装作不知,为何忽然要用这种方式拒绝他?除非你不想再让他靠近你,你想让他离你远远的!因为你的心早就已经动摇了!” 萧清冷冷望他,“你对他的心意开始动摇,怕自己也深陷其中,所以才会用方式逼退他,让他远离你!这样你才能守住自己的心,不为他动情!曲晟,你不觉得自己很卑劣么?” 曲晟神情掩在树影中,晦暗不清。许久,他才幽幽开口,“我们的事,不用你插手,慢走不送。”话罢,转身离去。 萧清双唇紧抿,望着大步离去的曲晟,眼底深沉。 ** 从刑部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马车依旧停在府外,萧清上车,在夜色中离开了刑部。 车外传来阵阵喧闹声,车子在闹市缓缓行驶着。须臾,周围便安静下来,喧哗之声逐渐远离。 萧清靠在车上,眉头微蹙。 想起纯儿憔悴的脸,还有曲晟冰冷的面容,她便觉得脑中的线如麻绳,越拧越紧。 罢了,这种事原本就不是外人能插足的,只能他们自己解决。纯儿的心意,曲晟若一直视若无睹,就算是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劝说,都不管用。这种感情,别说古代,就是放到现代,也很难为人接受。即使两情相悦也要承受世人异样的目光和诟病,终难以走到最后。 这如此绝望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纯儿那孩子,究竟是怎样一人承受到现在? 得不到回应的爱,可以幸福么? …沐轻尘呢?是否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情?她对他说得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如今想想,真是讽刺。 头皮发疼,萧清闭上眼,不再去想。忽然耳朵一动,她刷的睁开了眼,望向车外。 这不是回去的路! 萧清唇角紧抿,眼眸黑沉。 “还有多久才到宅院?”萧清淡淡开口。 车外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若可以,我想拐去青角巷买些东西,麻烦你掉个头,从之前经过的巷子穿过去,再向东行驶三百尺停下…”萧清声音不疾不徐地从车内缓缓传来,外面驾车的人嘴角微微勾起。蓦地,白光一闪,如虹贯日从车中激射而出! 车头前的人轻巧一跃躲开,伴随着银铃的孩童笑声,落在了马车顶棚。 萧清站在车前,眯眼,“是你。” “大哥哥,好久不见啦!”车顶上的稚童银貂小褂,笑起来虎牙尖尖,可爱的很,只是若不是萧清亲眼看见他冷酷杀死一对母子,恐怕也会被他的外表欺骗。 “大哥哥,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哦。”小银笑眯眯望她,忽然手指轻轻翻舞,扫向空中。 “叮!”银丝翻转,袭向忽然出现的一道黑影!锋锐割裂空气丝丝作响,化成无数雪白的细丝! 噬魂落于车顶,手中黑刃隐隐颤动,发出嗜血低鸣。 小银摇了摇指尖,小脸微皱,“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偷袭呢?小银可没忘记你哦。只是,主人着急,小银不敢耽误,所以这次就不能好好跟你打喽!” 说完,打了个响指,随即就见黑夜刷刷冲出无数道红影! 九名赤红纱衣男子!正是摄政王元宸的贴身血卫! 落地无声,暗红的衣袖在夜色中卷荡若舞,像游荡的鬼魅,飘然而至!噬魂紧握剑柄,一划,青光爆射,袭向空中!低叱一声,腾空而起,迎向九人! 黑暗天际雪光闪烁,纷乱作响。如道道飓风划过,轰然炸裂。 噬魂化成道道流光,与九道红影纠缠在一起。如魑魅魍魉,游荡人间。快得只能看到划过空气留下的一缕余影,甚至连如何出招都看不清。 萧清望着空中,黑眸幽沉。蓦地脑后警兆突生,飞身纵起,身在半空中抽刀,激射而出! 不知何时一名红衣使者竟绕到她背后,闪身躲过他的飞刀,扑身朝他跃来! “铿——!”刀刃相触,发出一道刺耳声!一身黑衣的无挡在萧清身前,青月弯刀低吟一声,隔开袭来的剑,身影一旋,便踢飞那红衣使者! 拎起车上的萧清,厉喝,“走!” 萧清被抛向空中,身子一旋,稳稳落于地。脚蹬地,蓦地躲开射来的银丝,袖袍卷起身侧树枝,飞掷而出! 小银手指翻舞,刷刷几声,树枝便被银丝割碎,抬眸,萧清已至!刀光化成道道流光,刺向他眼睛,喉咙,胸口,肋下,每一击皆精准,迅速,凌厉,撕裂空气,声声夺人! 萧清的招数,不华丽,却招招凌厉。角度刁钻,步子怪异,每一击都瞄准人薄弱处!很显然,她战斗经验不浅。低矮的下盘很明显是针对对手身高而定,纤瘦身躯爆发力强悍,如敏捷的豹,凶猛隼利! 蓦地一招声东击西,萧清隔开飞来银丝,手腕一个柔拳绕过,袭向他喉咙!小银敏捷挡住,萧清瞬间撑掌为刃,刺入他喉头! “呜…”小银喉头被掐得难受,连连后退,萧清身体爆射而出,一脚将他踹飞! 身子蹬地,腾空而起!腿风如长虹贯日,横劈而下!小银身子一翻,腿风砸空,身子一挺跃起,却被萧清一个扫腿,压制在地! 脖子被冰凉之物抵住,萧清居高望着他,黑眸冰凉,“让你的人退下!” “大哥哥,你弄疼小银了…”小银嬉笑着,神情无丝毫恐惧。 “我说退下!”薄刀一划,血丝飙出,萧清眸若冰霜。 “嗤嗤,大哥哥,小银若是你,方才刀就直接割破喉管了,哪会手下留情?这样做,你会后悔的哦…”小银眼底闪过一抹诡异,萧清心中警铃大作,蓦地后颈一痛,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昏倒瞬间,余光撇过身后一抹红衣,旋即陷入黑暗中。 该死!他竟没注意身后有人! ** 昏迷中萧清仿佛置身冰窖,浑身发寒。冰凉的风无情吹刮着她身体,冷冽刺骨。 蓦地脸颊被一只冰冷指尖划过,萧清身子一颤,刷的睁开了眼!一把攥住那欲往下的手指,眸子冷冽,“摄国殿下,请自重。” “呵…”面前男人性感的唇勾起,暗红瞳仁闪过妖娆光泽,“萧卿,许久不见。” 一袭玄纹暗袍,拢坐塌侧。玉勾悬胆鼻,往生菱唇艳,如佛前修罗,逼人艳丽。 眼前男人,正是摄政王元宸! 萧清冷冷甩开他的手,扫了眼四周,扯过亭中纱帐,裹住赤裸的身子!眸若冰霜,冷冽逼人,“你想怎样。” 此刻,她身无寸缕,脸上易容面具不再,胳膊上的薄刀也不翼而飞!如此劣势,实在危险! “女人适时示弱,会惹得男人怜悯。萧卿既是女人,怎的不懂利用自身长处?” “你不会怜悯任何人,只是当她们为狎弄对象,我何必自取其辱?” 元宸笑了,鼻尖一点朱砂殷红似血,妖娆慑人,“说得好,只是…本殿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蓦地云袖轻晃,一缕香气幽幽飘来。萧清一惊,眼前景象开始扭曲,身子一晃便倒了下来! 那香…有毒! “放心,只是一点迷迭香,会让你身体无力罢了。”男人暗红的衣角出现在眼前,接着下巴一双手抬起,撞上那抹暗红! “嗤嗤,长得也不怎么样么,我那侄儿为何这般在意?甚至将它都给了你?”手缓缓滑至她胸口,捻起那幽蓝吊坠,轻轻一扯,便拽了下来! “别碰…”萧清艰难抬起眼皮,胳膊却似灌了有千金重,动弹不得! 元宸拎起吊坠细绳,在她眼前晃荡,“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清抿唇不语。 “此物是用极西冰原千年凝就的雪寒玉制成,以本殿侄儿的内息炼制,经过数十年沉淀方成形。他以内息幻化成冰花,并将一脉内息驻存。得到此物者不仅可强身健体,还能治愈伤口,增强内息。” 萧清黑眸闪烁,“所以呢?” 元祁红眸幽沉,“还有一点,制成此物者可清楚感应到它的位置,自然就知道佩带者如今身在何处。萧卿,不如我们来猜猜,我那侄儿,何时能找到你?” 亭中寒风凛凛,四面通透,紫纱飞舞。漫天风雪下,唯亭中一盏孤灯忽明忽灭,魅影闪烁。 萧清趴在床榻边,抬眸,“将我掳来,就是为了引他来?摄国殿下还真清闲。” “萧卿,这种激将伎俩别在本殿面前使,不然会很无趣。” “你的有趣,就是一次次戏耍别人取乐?真是无趣的人生。” 下颌猛的被扭过去,掐着她下颌的手一点点收紧。元宸眼眸似最艳的血,“确实无趣呢…萧卿走的这段时间,本殿实在无聊,少了一个有趣玩具,总觉的整日提不起劲来。不过,既然萧卿如今回来了,那就给本殿找点乐子,如何…?” 手指缓缓下滑,沿着那纤细脖颈,精致锁骨,一路来到她胸前。当触到那抹柔软时,手指停了下来,元宸的眸子渐深。 紫纱裹在赤裸的身体上,映衬那纤瘦身形洁白似雪,莹润如玉。在这黯淡的烛光下,多了分神秘。纤长笔直的腿,如修竹,细嫩羸弱。很难想象这般瘦弱的身躯,会有那么强悍的爆发力! 女人的容颜并非倾国倾城,可却秀逸清丽。如空谷幽兰,傲然独立。 眉宇间的倔强,坚韧,元宸不曾见过。幽深的双眸,即使在这种危机下,依然凌厉。带着三分冷意,三分睥睨。似乎谁都不能摧垮她的意志。如凌傲的鹰,凶猛的豹,就算只是一瞬间,也会忽然跳起撕裂它的猎物! 这样的女人,聪慧,狡诈,竟让他沉寂的血意外沸腾起来! 元宸眼眸一眯,手指一划,轻易扯碎那片薄纱!拽住她的头,俯身咬上她被迫抬起的脖颈! 萧清闷哼,剧痛袭来凌虐着她的神经。一缕血从脖颈汨汨流下,却被男人细舌一勾,尽数卷入口中。唇齿并用,啃噬着那块细嫩肌肤。舌苔狠狠舔过伤处,带起一阵更剧烈的痛意。 萧清银牙紧咬,唇瓣紧抿。 这个…变态! 蓦地尖利的牙齿深深刺入,接着传来令人惊悚的吮吸声。精致的喉头不断滚动,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让人毛骨悚然!男人睫羽轻颤,微眯的幽瞳暗红闪烁,仿若堕入魔道的妖物,嗜血魔魅! 萧清眸子陡睁! 这男人,竟在吸血! 一缕鲜红从他嘴角滑落,缓缓滴落在地,溅起一层血花,魅骨生香。 血液一点点从身体内流失,不知是药物的原因,还是其他,萧清眼前竟开始一阵阵发晕… 不知过了多久,吞咽声总算停止。 元祁撑起身子,唇被血染成一片鲜红,妖娆如魅。红眸似玛瑙,艳丽血腥。 “好香…处子的味道…”看到萧清微闪的眸子,元宸勾唇,“他竟没碰你?” 萧清眼前发晕,闭上眼等待眩晕过去,轻颤的睫羽泄露她气息的不稳。 这样柔弱的她,引得元祁双眸微眯,手按在她颈后,一手捏住她下颌,“睁眼。” 萧清眉宇紧蹙,缓缓睁开双眼,黑沉的眸子望他,双唇紧抿。 元宸手划过她肩窝处那块咬痕,轻柔抚摸,“这是他做的?” 萧清面无表情,“不是。” “不是?难道是沐小王爷?” “并非所有人都如摄国殿下这般。”萧清声音冷凝。 元宸挑起她下颌,魅唇微勾,“本殿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萧清冷笑,眼底的不屑这般明显,“可笑。” 元宸唇边笑意越发妖娆,苍白指尖缓缓滑至她颈侧齿痕处,轻轻按下。看着萧清痛得紧皱的眉头,笑声冰凉,“看来,你是见过他了?本殿的另一个侄儿?” 萧清睁眼,“你想说什么?” 元祁目光扫过她肩窝的咬痕,“这是他留下的?被欲望侵蚀,诅咒控制的身体这么快复原,是何原因?”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下巴忽然一紧,元宸的脸微微凑近,“他蛊咒发作时间日渐增长,为何此次恢复如此之快” “你这般在意他体内的蛊咒,是担忧,还是别有用心?” “自然是担忧,他是本殿心爱的侄儿,本殿如何不担忧?” 萧清面无表情,“鬼话连篇。” “咚——!”头被扯起,重重掼到冷硬的床木上!剧痛传来,一缕血从萧清额前溢出。 “记住,没人敢跟本殿这么说话,若再不长记性,下次磕掉的,可是你的脑袋了…”男人声音阴魅沙哑,透着诡冷之气,冰凉渗人。 萧清眼前天旋地转,男人暴虐的力道撞得她头脑发昏,险些晕过去。 再一点…还差一点点… 萧清双眸微眯,冷凝的光幽幽闪过,“落在你手中,我没想过完好无损地回去。不过,你逼问的方式,就只会使用这种暴戾手段?” “呵…萧卿,你说作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是什么?”元宸揪着她发丝,将她拖到面前,“一个被玷污的女人,不知我那皇帝侄儿还会要么?” 萧清指尖微颤,须臾,面无表情望他,“你不会。” 元宸红眸深邃,暗沉无边。 “若你想,方才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 男人望着身下的女子,半晌,脸上扬起一抹魅人弧度,“你以为我会用你要挟皇帝侄儿,所以,不会动你?” 萧清望着他,不语。 “还是…不舍得动你?”元宸笑着,眼底却冷得毫无温度,诡凉死寂,“本殿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尤其是…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 “砰——!” 天旋地转,接着身子就被重重掼到床榻上!刚睁眼,男人冰凉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四目相接。 周围一片安静,甚至静的有些诡异。 男人强势压迫的气息牢牢锁定身下的人,眼底是无垠的诡吊幽色,阴冷无人气。 腿强势嵌入她腿间,苍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划过她颈项,锁骨,胸口,细腰,一路下滑。目光一瞬不瞬望着身下的人,嘴角噙着一抹玩味,似圈入掌心的猎物,一点点调狎。 只是身下的人却从头至尾无丝毫慌乱,漆黑的眸子静如止水,暗沉无边。 元宸凤眸微眯,兴味地挑起她额前一缕碎发,凑到鼻前,“知道么?有种人,就如棋盘中跳跃的棋子,吸引人目光。只是,它无论如何反抗挣扎,都逃不过执棋者的掌心,亦逃不过沦为废子被人丢弃的命运。” 缓缓俯身,男人如魔物诡凉的气息贴近脸侧,“萧卿,既身为棋盘一子,就要遵循游戏规则。不然,便会很快沦为废子。这不是警告,而是箴语。本殿对于仍有用,却不听话的棋子,一向宽厚,尤其是你。” 男人缓缓撑起身子,挑眉望他,“只是…一些小小的惩罚必不可少,至少让你下次见到本殿时,懂得何为恭顺。” 萧清望着男人嘴角邪肆的笑,心底蓦地涌出不好预感。 “来人。”元宸懒懒卧于高台,漫不经心开口,“好好招待招待我们的萧将军,别怠慢了。” 有人领命下去了,须臾,立刻有五名衣衫褴褛的男人被带了上来,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体黑乎乎的,仿佛是从垃圾堆中爬出来。 神情慌乱,浑身哆嗦不已,尤其是看到那高台之上的侧卧的男人时,更是一阵呆怔。 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人! 就在五个人神情恍惚,面露痴迷时,忽然一道银光闪过,接着眼前一阵剧痛,血红一片! 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发出闷响!五人捂着眼皮下的血窟窿,恐惧地尖叫!只是还未出声,口中剧痛,舌根被人什么东西直接拔去,“啪嗒”掉落在地。 “呜呜…”五人滚到地上疯狂打滚,嘶哑的低叫。 ------题外话------ 变态元宸出现啦啦啦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机 上首元宸修眉微蹙,诡凉的声音传出,“吵。” 小银指尖乱舞,银丝似蛛网缠到五人脖上,亭内顿时安静下来。“嗖嗖”几声,五道银丝扎进他们后颈,随即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五人仿佛是失了神智的木偶,僵硬地立在地上。脸上两个血窟窿惊悚至极,再加上被拔了舌头无法合拢的嘴,在这冷风呼呼的暗夜里,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野鬼,阴冷渗人。 小银坐在亭棱上,小嘴微撅,“这么吵,小银的主人会生气的哦…” “小银。”上首传来元宸不耐的声音。 小银跳了下来,来到五人跟前,“主人不高兴了,小银不能陪你们玩啦…”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在他们鼻前晃了晃,嘴里嘟囔着什么,随即重新跃上了亭子。 “大哥哥,不要怪小银哦,这药可不是小银的,要怪就怪制成这药的坏人吧!” 萧清浑身发冷,眼看那五人气息渐渐暴躁,口中呼哧呼哧发出剧烈喘息,心中不详的预感顿时应验了。 “这就是你说的惩罚?”萧清望向上首元宸,眼眸冰凉。 元宸懒懒撑着下巴,“萧卿可要好好享受,莫错过这难得机会。” 萧清闭眼,随即睁开望向冲来的五个乞丐男,手指微攥。 五人被药物控制,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就像急着发泄欲望的野兽,脑中只剩淫欲。跌跌撞撞来到塌前,一把抓住萧清细嫩的足踝。开始在那白皙的肌肤乱摸起来! 双眼被挖,什么都看不见。动作越发暴躁,口中呼哧呼哧发出难耐的喘息。 萧清眸子越发冰凉,如刀刺。 五个流浪汉将萧清团团围在中央,任意动作。上首元宸支首懒懒望着下方,勾起的嘴角透着兴味,仿佛在看戏。 萧清指尖紧攥,刺破掌心。一缕血丝从她口中缓缓溢出。 这时一人嘴巴大张,啊啊淫笑着将手伸向胸前… 蓦地一声脆响,在这安静的夜晚更显清晰。 上面的元宸双眼一眯,随即就看见最前方一流浪汉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空气微凝。 咔嚓,又一声脆响,随即元宸看到那原本软倒在榻上的女人,似凶猛的豹,挺身直接扭断了她右侧男人的脑袋! 明明是如此瘦弱的身子,却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 剩下三人听到动静,气息越发暴躁,大张着嘴朝她冲来!女子眸若寒霜,身子一旋拎起破碎的紫纱裹住身子,单手撑地,双脚勾住一人脖子,一扭,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回荡在亭中。 萧清拍地,身子跃起,抓住来人右手,一拐,折断他手臂!一脚踹飞旁边大汉,身子倒悬空中,膝盖狠狠顶向身下人后颈,手掌锁住他颈侧一扭,‘咔嚓’一声,地上的人顿时咽了气。 脑后风声闪过,萧清头一矮躲过袭击,抓住他的手腕向上一掰,身子一旋,径直将那人踢飞!那力道竟然将一个百斤大汉踹向空中,直直朝上首一脸兴味的元宸座上飞去! 空中银光闪过,那大汉身子还未靠近上首三尺就蓦地停滞,小银身子一闪出现在座前,手指刷刷几下就将面前的人切割成肉块,抬头,亭内紫纱幻成利器,瞬息而至。 萧清手中的紫纱快无形,变幻莫测。小银手指不断飞舞,银丝缠上紫纱,刷刷几下,紫纱四散破碎!碎裂的紫纱如一只只蝶,在亭内纷纷扬扬飘落。 小银来回搜寻着亭内,忽然身后空气一滞,眸子一缩,他猛的转身。 上首座前,元宸懒懒靠在软座上。而他身旁,一身紫纱的萧清手持一片琉璃碎块,抵在他脖颈。 “主人…” “下去。”元宸一挥袖,懒懒吩咐。 小银躬身,便退了下去。元宸对脖子上的威胁恍若未见,执起桌上的碧绿琉璃盏,轻轻晃动里面血红的琼浆酒液。 “萧卿好身手,只是…你在何处藏了解药?” 萧清眸子漆黑,“仵作出身之人,小指却留了指甲,会是何原因?” 元宸轻笑,“原来如此。” “就是有殿下这种不按理出牌之人,萧某才会更加谨慎,为了自身性命着想。” 元宸修长的手指支在光滑的下颌上,“萧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只是,你认为就凭这种东西,能伤得了本殿?” 萧清眸若冰泉,望着眼前之人,蓦地收回手。缓缓起身,在元宸好奇的目光下,手一扯将桌上铺着的丝滑锦布拽了下来,随意裹在了身上。 “呵…”元宸望着桌上纹丝未动的摆设,眼底闪过一丝有趣。干脆靠在背后垫上,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萧清大方地任由他看,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空盏倒了杯酒,缓缓喝了口。 元宸凤眸微眯,目光扫过她裸露的削肩,修长的脖颈,还有那抹红肿的伤痕时,眼底微暗。 “本殿很好奇,为何萧卿在本殿面前这般肆无忌惮?” 萧清摘下一粒紫葡萄,塞进嘴里,“那萧清在殿下面前应该是何模样?畏惧?瑟瑟发抖?还是绝望得理智全无?若是这样,殿下就会高兴得放了我?” 元宸懒懒道,“所以呢?” “所以,既然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放过我,我何必摆出苦苦求饶的姿态,供你愉悦?” “你倒聪明,但本殿向来喜怒无常,或许在看到萧卿那般楚楚可怜模样,会一时心软放过你?姿色貌美的女子,往往容易引得男子垂怜,不是么?” 萧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萧清对自己的容貌没有自信,也对殿下的怜香惜玉不敢奢望。” “呵…萧卿难道不知,此刻你这副模样有多诱人?”缓缓伸出修长指尖勾起萧清下巴,目光一点点巡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容貌还算上等,最要紧的,是处子。就凭这点,相信会有无数男人为你倾心,何必日日扮成男子模样,在刀尖上游走?” 萧清抬眸望他,U忽然展颜一笑,明媚动人,“男人为女人容貌心动,沉沦色欲,能到几时?以色事人,沉沦华贵空虚的美梦中,却全然不知自己周遭仅剩下势力的毒,傲慢的香,撩人却也杀人的芬芳。” 元宸一怔,眼中竟罕见地微滞。 萧清脸上笑容渐消,只剩如水的平静,“这样的女子太可悲,如掌中玩物,行尸走肉,有形而无神,被人弃若敝屣,任意玩弄。摄国殿下手握天下重权,身份尊贵。而萧清不同,只是个名如草芥的百姓。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至少希望自己可以决定如何活着,如何死去。” 望着面前淡如止水的女子,元宸双眼微眯,缓缓收回了手,“萧卿拖延时辰的手段越发高明了,如此言论,倒也稀奇。” “既然与殿下难得相对而坐,就随便聊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萧清耸了耸肩。 元宸把玩着手中空盏,懒懒道,“萧卿此去北上一行,可碰到什么稀罕事?” “天下之事,尽在殿下掌握。还有何事是殿下不知的?” “鬼夷幽主,萧卿如何看?” 萧清眼帘微垂,“天下局势明三分,实则暗藏汹涌。幽主千玄幽可为当时鬼雄,独霸一方,是个不能小觑之人。” 元宸神色淡淡,“无趣的说法。” “虽无趣,却也是事实。” “听闻在北行之中,萧卿曾被他虏获?” “殿下消息倒很灵通。” 元宸兴味抬眸,“传闻此人之才,与本殿皇帝侄儿不相上下,萧卿如何看?” 萧清神色淡淡,“无法比较。” “哦?为何?” “因为萧清是个护短之人。” 元宸眸光一闪,忽然大笑起来,低哑透着一丝愉悦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尤为清晰,“好个萧卿,果然有趣,有趣得紧…” 萧清垂首,缓缓啜饮着盏中的酒,神情晦暗不明。 蓦地身子一晃,手中酒盏掉落在地,萧清望着对面笑容鬼魅的男人,脸色发白,“你…” 脸被男人一把捏住,元宸笑意如诡凉魔物,“萧卿,你很聪明,懂得用一个男人的好奇心来达到目的。只是,你不了解本殿,对于那些不听话的棋子,本殿向来抱持着宁毁不用的态度。你的存在,已经影响了这局棋的走势,本殿只能亲手毁了你,这样才能让偏离的棋局,回到原来轨迹。” 萧清脸色发白,胸口阵阵剧痛如翻江倒海,喷涌而来。蓦地口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瞬间瘫软下来! 胳膊一紧,身子就被男人带入怀中,萧清睁眼,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他竟罕见的用衣角一点点擦着她嘴上的血痕,动作出奇地温柔,“萧卿,你可知人濒死前,是何感受?呼吸一点点停止,身体渐渐失去温度,直至冰冷。到最后一刻,出现在你脑中的,会是谁?” 微微扯了扯嘴角,“他不是你棋盘中的棋子…也并非你…手中的玩物…” “到最后一刻,你想得都是本殿的侄儿,果然,情深似海。只是,本殿的侄儿也如你所料,这般想你么?为何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 萧清胸口一窒,再次咳出一口血。 “你猜猜,侄儿如今身在何处?” 萧清脸上白得无丝毫血色,衬得那双眸子更是漆黑,“你用何办法…将他引开了…?” “呵…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到临死了也这般聪明。”元宸凤眸微眯,“本殿只是用某个方法绊住了他,让他一时半刻脱不了身而已。待他赶来,你早已命归黄泉,没了呼吸。可怜的萧卿,至死都没能再见他一眼,不过有本殿陪着你,你且安生上路便可。” 萧清呼吸开始不稳,眼前也一阵阵发晕,“摄国殿下,看在萧某临死之际…能否为我解一疑惑?” 元宸淡淡挑眉,“你说。” “当日…皇林围猎,杀死小呈的幕后之人…是谁?” “萧卿远赴漠北,本殿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答案。” “耶律扈并非幕后之人…萧某要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元宸望着腿上气息奄奄的女人,幽幽叹息,“既赴身黄泉,何必再为世间俗世烦扰?” “若非身赴黄泉,萧清不会问殿下…” 元宸唇角微勾,似无奈,似叹息,缓缓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是本殿的皇帝侄儿,耶律扈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在辽人与本朝官员勾结被你身边那孩子看见时,皇帝侄儿的人就在林中。原本有机会相救,他们却漠视那孩子被狼群杀害。而那朝中与辽人勾结之人,就是受皇帝侄儿指使。也就是说…从头至尾,他都一清二楚,任由那孩子被杀,命丧皇林,所以,他才是导致你弟弟死亡的罪魁祸首…” “闭嘴!你的谎言…实在可笑…” 元宸轻扯嘴角,暗红双眸如魔似魅,蛊惑人心,“真是谎言么?那男人…就没有一丝可疑之处?当时你远赴漠北,不也曾怀疑过他?他虽不是主谋,可对那孩子见死不救却是不可推脱的事实。到现在,你还在未他辩解?你还相信他?想一想,那个未足十五岁便惨死的少年,该有多么可怜?他在泉下,对没有为他报仇的你,会是多么怨恨…?” “够了!别再说了…”萧清脸色雪白,睫羽止不住轻颤,齿尖紧紧咬着下唇。 “萧卿…莫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他就是杀你幼弟的凶手…” 耳边是男人一遍遍回荡的声音,透着蛊惑的力量。萧清缓缓睁眼,望着不远处亭中缓缓飞舞的紫纱,眼中黑沉死寂。 蓦地,一道熟悉的幽凉之声传来,“皇叔。” 萧清身子一颤,缓缓转头。 亭中,那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冰霜,周围散发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寒气,一双深瞳直直望进她眼底。 萧清静静回望他,不语。 “皇帝侄儿来了?坐吧。”元宸怀中搂着萧清,笑着开口。 元祁目光落在口中不断冒血的萧清身上,随即淡淡移开,“朕要带她走。” “侄儿刚来,怎么就要走?时辰尚早,我们叔侄两人许久没有好好聊过了,不如衬着今晚良辰美景,小酌一杯?” 元祁脸上毫无表情,“朕要带她走,现在。” 元宸懒懒勾唇,“你说的她,是谁?是你敕封的少年将军萧清?还是我怀里的宠姬,萧氏?祁儿,你真是让我失望至极!”元宸声调蓦地一扬,眸子冰冷,“只不过区区一个女人,就让你这般神魂颠倒,忘乎所以?看你如今的模样,哪还有一分大祁帝王的样子?!” “皇叔,朕不想说第三遍。”元祁声音又沉一分,话罢,周围忽然闪现数道黑影,将整个亭子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你竟出动了上百名噬神死士,就为了这女人?”元宸凤眸微眯,“若我说,不放呢?” “有何条件,请皇叔直言。” 元宸轻笑,将倒在地上的萧清一把拽起来,抬起她下颌,“条件?没有条件。这女人颇合皇叔心意,不如皇帝侄儿将她送与我,如何?” “既无条件,皇叔用她作饵,引朕前来所为何?” 元宸深眸望他,“侄儿,你是帝王,将来会有三宫六院,如今为一个女人跟皇叔大动干戈,难道这就是本殿辛苦教导你的结果?你身负元氏诅咒,不可动情,一旦动情是何后果难道你不清?偏偏为了个不能助你成事的女子与皇叔作对,你太让我失望了!” “皇叔,朕心已决,此生唯她一人相伴,若你一意相逼,朕不会再客气。” “呵…真是个痴情儿。祁儿,你一心想带她回去,我不阻拦。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跟你回去?”元宸望向座上的萧清,缓缓勾唇。 元祁眸光一闪,目光落在萧清身上。 萧清缓缓抬眸,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步步朝他走来。身上的紫纱轻轻飞舞,眸子一片黑沉。 元祁解开身上披风,为她披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一个问题。”埋头在他胸前,萧清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你中了毒,先跟我回去。” “不,你先回答我!”萧清攥住他胸前衣襟,缓缓抬眼,“我只问你,是否曾对小呈见死不救?” 元祁眸光一沉,“清清。” “你的人当时是否就在林中?” 元祁眸子深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当时明明知道小呈危险,却不告诉我。还任由我傻傻找着,担惊受怕,那时,你到底在想什么?” 回答她的仍是男人的沉默。 萧清垂眼,一点点退开他的怀抱,“这帝都,有何事能逃得过你的眼?当时,我明明想到了,却强迫自己忘记。欺骗自己你并不知情,你并没有对小呈见死不救,所以,小呈的死不怪你。呵…现在想想,真是自欺欺人。” “你不相信我?”元宸眸子冰凉,眼底深处漩涡汇聚,阴沉中透着戾气。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萧清冰凉得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出,空气蓦地一滞。 亭内两人就这样无言相望,许久,萧清缓缓垂下眸,面无表情开口,“你走吧。” “你说什么?”元祁的眸子冷若寒渊。 萧清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是臣失言,陛下既与摄国殿下有事相商,臣就不多打扰,告退。”转过身,径直离去。蓦地胸口一窒,一口血喷出,点点血滴溅在了墨金披风上。 身子一晃,朝下载去。蓦地身子被揽入一个熟悉怀抱中,身子被整个抱起。元祁眼底无丝毫温度,望向元宸,“你对她说了什么?” 元宸懒懒勾唇,“无论本殿说了什么,她心中的刺,并非是我种下的。祁儿,她配不上你。” 元祁转身,抱着怀中的萧清,径直离去。 “祁儿。”身后传来元宸的声音。 元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该清醒了。” 元祁身上寒气又增了一分,抱着萧清,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人,元宸缓缓坐于榻上,抬手拂过榻上浅浅的褶痕,暗红双眸闪烁幽光。 这时,一道白影闪现,“殿下,陛下还未对她死心。” 元宸轻轻勾唇,“若那么容易死心,就不是本殿的侄儿了。” 白影身上闪过一丝杀机,“既然陛下不能死心,那就只好杀了那女人。” 元宸暗红血眸淡淡扫来,白影身子一顿,垂首不语。 “杀她?那祁儿就更无法忘记她了。有什么,比信任破碎,更容易让祁儿死心的?” “殿下是想…?” “那女人的话,会成为祁儿心中的刺,总有一日会弄得他遍体鳞伤,将来他就会明白。”元宸捻起一块碎裂的紫纱,随意把玩着。 “你回吧。” 白影行礼,“是,属下告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亭子中。 元宸苍白的手指捻着那块紫纱,鼻尖那颗朱砂衬着暗红的双眸,越发殷红艳丽,“真无趣呢,女人…” 紫纱缓缓落地,描金凤靴踩过它缓缓离去。空阔的亭子只剩下一地血红肉块和尸体,还有那鲜红的血迹,提醒着方才亭内发生的一幕。 夜,渐深。 帝都又不知不觉下起雪来。 ** 穹华宫。 元祁一身寒霜,眸子冰冷。一脚踹开殿门,抱着萧清走了进去,“传朕口谕,令丞相速速进宫。” “是。”噬魅躬身,望着瞬间合拢的殿门,眼眸微闪。 元祁抱着萧清径直走进内殿,将她轻柔放到床上,取出一颗药丸给她服下,开始一点点为她输送内力。 “无,怎么回事。” 无身影瞬间出现在殿中,“是属下失职,摄政王派出九名血衣使,将属下与噬魂缠住。并将属下安排在周围的死士全部诛杀,属下未能及时通报主子,请主子责罚。” “为何这般轻易就被人看穿布防,你可知?” 无垂首,“…属下不知。” “既不知,那就没必要留在朕身边。” “主子!”无惊慌抬头,当对上那双冰寒似渊的眸子时,蓦地垂首,“属下知错。愿接受一切惩罚,还望主子不要赶无走。” “朕不会说第二遍。” 无身子一震,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攥。 “不是他的错…”忽然床上传来萧清的声音,元祁转头,握住她的手,“不要说话,毒素会扩散。” “让他留下吧…否则,哪里去找那么能干的手下…” 元祁修眉微蹙,将她嘴角的血丝一点点擦干净,“为什么?” 萧清轻轻勾唇,“能否等会再审问?我现在浑身上下好疼…” 元祁望着一身狼狈的女子,冰冷的眸子仿若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欲将人吞噬。 萧清将手放到他手上,唇角微勾。元祁眼底冰凉渐褪,须臾,开口道,“下去。” 殿内的无身子一颤,眼中闪过狂喜,“谢主子。” “仅此一次。”元祁幽凉的声音传来,无深深躬身,随即便消失在殿中。 元祁望着榻上的人,伸手披在她身上的披风解下。萧清忙伸手按住他,笑意晏晏,“还未成亲,你是否太着急了点?” 当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时,萧清声音一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奈将手收了回去。 披风被解开,露出她赤裸的身子。 身上并无严重的伤,只是那道道抓痕和青黑痕迹,却让元祁眼眸一沉。目光缓缓上移,当看到萧清血迹淋淋的颈部时,身上的冰寒更甚,连殿内空气都透着沉沉的压抑。 “是他干的?” 萧清垂眸,随即淡淡开口,“不愧是曾教导你的九皇叔,在他面前,我所有心思几乎都被他看破。” “这么多年,他已习惯收敛锋芒。如今的他越发深不可测,在时机未到之前,随意出手只有死路一条。” 萧清望他,“我明白,你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时机,将这毒瘤彻底拔去。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所以,你的韬光养晦,不要因我的插足,半途而废。” 元祁望着床上淡笑的女子,胸口一股热流缓缓溢出。猛地伸出双臂揽住她,声音微哑,“清清…” 萧清唇角微勾,须臾,开口道,“我还是伤员呢,快放下我。”轻轻拍了拍他,元祁将她放回床榻,继续为他输送内息,压抑毒素扩散。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看出什么?” 元祁淡淡扫了她一眼,萧清挑眉,靠在他怀里老实交待,“若他真想杀了我,完全可以悄无声息要了我的命,而他却大张旗鼓将我掳走,很明显就是引你出来。其次,将我掳走后,他有意无意在拖延时间,还给我下了这种不会立即毙命的毒,所以我猜测,他的目的并非杀我,而是借此机会,挑起我对你的恨意。” “他很明白我为何远赴漠北,也很清楚我心中对小呈之事的猜测。所以他借此机会,在你赶来之前,引出我对你的怀疑,甚至是恨意。无论之后我是否会质问你,这跟刺都会扎进我心底,一旦将来时机到了,就会成为我们间的阻碍。我若真的相信了他,最终恨上了你,那时我们之间,就真无挽回余地了。” 萧清想起那男人暗红的幽深双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男人,实在太可怕…” 若是一个月前的她,恐怕真的会动摇。只是现在…若非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她可能会一直龟缩不前,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既然在回帝都前就选择了相信,那她就不会轻易动摇。 “清清,你后悔么?” 萧清抬眸,挑了挑眉,“后悔有用么?” 元祁低沉的笑声传来,随即环住她,头抵在她颈侧,“你并非躲在我身后,需要我保护的女人,而是能立在我身侧,与我共度荆棘之人。” 萧清嘴角忍不住勾起,“我方才,好像听到了很感人的告白啊…” 元祁点了点她的鼻尖,“是告白,若你想听,我便每日说给你听。” “别,我可不想每日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啊…” 身侧是男人宠溺的声音,萧清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困了,睡会…” “睡吧,我在这。”元祁缓缓抚摸着她的发,须臾,浅浅的鼻声从怀中传出。元祁望着怀中陷入沉睡的萧清,轻轻抬手,沿着她清秀的眉,一路划过微敛的眸,秀挺的鼻,随即在那淡粉的双唇上印上一吻。 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梵君华走了进来。元祁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起身。 梵君华目光落在榻上人身上,“什么毒?” “青陀罗花。” 梵君华眸子一沉,“此毒很是霸道,虽不致命,却伤及肺腑,损伤筋脉。如今再加上她之前未能痊愈的伤,就算毒清了,也会烙下病根。” “我自有打算,你尽全力医治便可。” 望着男人消失的身影,梵君华眸子微凝。 难道,他想…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轻哼,萧清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的梵君华,“你怎么…” “别说话,我帮你清毒。” 萧清望着来人,半晌,眉宇微蹙,“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梵君华为他施针,听此,眉宇柔和,“小恙,无妨。” “让你担心了。”萧清望着他身上积下的薄薄一层雪,眸光微闪。 “既明白会让我担心,为何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阿九,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此事她虽受了重伤,但若能让元宸暂且放松对他们的防备,那也算值了。 梵君华望她,“就算你有无数理由,但若身体垮了,又有何用?他…也希望你以身犯险,拿自己的性命去帮他?” 萧清抿唇,“我不会用自己性命去犯险,之所以敢与摄政王周旋,是我知道他不会要我性命。” “清清,元宸此人喜怒无常,你无法真正猜透他的心思。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特殊含义,在没弄清楚这些之前,答应我,不要再轻举妄动。” 梵君华此刻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竟让萧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恩,好。” 听到此,梵君华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帮她清毒,“旧伤未调养好,又添新伤,这次,至少要再休养一个月,这期间,不得动用内力,也不可剧烈活动,明白么?” 萧清这次很老实地点头,明白若再不好好调养身子,恐怕眼前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发飙。 半个时辰后,施针完毕。 梵君华拔下最后一根,放入摊开的白布上,“连续施针三日,再配以汤药服用,七日后毒素便会解。但是,清清,这毒素猛烈,已损伤了你的筋脉,就算余毒清了,你也需安心静养才行。” 萧清点头,“我会好好养着,只是明日,我有事需要出趟城。有个朋友,我想去送送他。” 望着女子漆黑的眸子,梵君华无奈叹息,“明日我陪你。” 萧清展颜一笑,“呵呵,谢谢阿九。” 梵君华揉了揉她的发丝,“你先休息,我去帮你煮药。”帮她盖好被子,梵君华便出了大殿。 萧清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有人坐到床边扶起她,熟悉的幽凉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清,把药喝了。” 萧清就着他的手喝下药,热热的汤药涌入腹中,身体越发困倦,晕晕沉沉便再次睡了过去。 元祁放下药碗,轻轻擦着她嘴角的药汁,这时,无的身影闪现,“主子。” “让血魂卫保护她,朕离开这几日,你们要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若她损伤一分,你们就不用再来见朕了。” 无一惊,血魂卫可是主子的贴身影卫,自幼就跟在主子身边保护,现在主子却将他们调给那女人?! 无跪地,头垂下,“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元祁目光落在榻上熟睡的萧清身上,在她眉心印上淡淡一吻,“清清,等我…” ** 萧清第二日醒来后,发现竟然在落霞湖自己的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外面一片雪白,看时辰,应该还早。 这时,李小力推门走了进来,“醒了?吃药吧。” “谁送我回来的?” “梵君华。”李小力将药碗递给她,萧清接过,仰头灌进口中。李小力递给她一颗杏梅,拿着空碗走到桌前放下,转身望她,“发生了何事?” 萧清披上衣服,“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怎么样了?” “昨晚全部被杀,无一人逃脱。我是看到信号,才会赶过去,只是当时你已不在。” 萧清眉宇一沉,“好好安葬他们。” “清清,是谁掳走了你?” “摄政王元宸。” 李小力眸子一缩,“该来得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阿芜,隐楼的人擅情报,并非护卫,以后只让他们负责打探消息即可。” 李小力点头,“我知道了,城外已经安排好,虽想劝你暂缓几日再去,但想来你也不会听吧。” 萧清轻笑,“还是阿芜了解我,放心,有你们跟着我,能出什么事?还有,我中毒一事,不要告诉小清和郝猛,汤药就跟他们说是新开的补药就行。” 李小力望她,须臾,淡淡开口,“待回来,将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 “恩。” 之后,萧清洗漱完,简单用了早膳,准备出门。 刚出宅子,就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小九正坐在车前,萧清走过去,“早。” 小九目视前方,对她理也不理。萧清碰了一鼻子灰,讪讪挠了挠脸。 她哪里惹到他了? “清清,上来吧。”车帘挑开,露出梵君华的脸。 萧清和李小力一同上了马车,小九轻喝一声,马车缓缓驶离宅子。 “听闻你搬了府院,一直未能有机会过来看看。今日一观,确实是个好地方。”梵君华将新装好的紫铜手炉递给她。 萧清接过,捧在手心里,“前段时间刚找的,这几日忙着修葺,等过了这两日,我打算设宴邀请一些朋友过来,到时还请梵丞相赏脸。” “阿九自当备好薄礼,前来一观。” 萧清轻笑,随即道,“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恩,陛下有事要忙,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不适合你养伤。” 萧清轻轻点头,挑开车帘,“这几日天气愈发冷了,你身子如何?” “偶尔有些小恙,但并无大碍。” 萧清放下车帘望他,“那晚…你一直在宫外等着?” 梵君华眸光微闪,笑道,“傻丫头,不用在意小九。” “那就是真的了?你真的在外面等了一夜?”萧清眉头紧皱,怪不得昨晚她觉得他脸色不对,原来是这个原因。 “只是染上风寒,吃几味药就好了,不用担心。” 萧清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比昨日好了些,心中稍定,直直盯着他,“真的只是风寒?” “我何时骗过你?”梵君华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 萧清望着他半晌,随即道,“好,那便相信你。小力,这几日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给他住。” “清清,这是做什么?”梵君华讶异。 萧清望他,“这三日,你不是要来给我施针么?住得近些难道不好?” 梵君华白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赫色,“清清…” “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难道阿九有何难言之隐,不能向人说的?”萧清挑眉望着他。 梵君华眉眼闪过一丝无奈,望着面前不容拒绝的少年,终于妥协,“好,那阿九就打扰了。” 萧清笑了,“欢迎至极。” 马车载着三人很快到了城外,萧清三人下了车,进了旁边一座亭子,抬头望向亭上匾额,“千里亭,好名字。” 千里送故人,今朝待重逢。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逢? 萧清抖了抖身上的雪,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亭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今日应该是长陵最冷的一天了。周围人烟罕至,寂静无声,只余呼呼吹刮的寒风和偶尔掉落的积雪声。 第三百四十章 重建隐楼 煮上一壶茶,将青铜炭火炉放置梵君华面前,萧清捧着手炉走到亭前,朝外望去。 万籁俱静,冬季的长陵多了分宁静,四周一片银装素裹,颇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丽。 不多时,寂静的长亭旁传来一阵马蹄声。萧清眺目望去,一行商队打扮的人由远及近,缓缓而来。中间是一辆朴素的马车,车上是一名小厮,当路过亭子时,目光扫了这边一眼。 “不过去?”李小力走到萧清身边站定。 “在这就可以了。”萧清目光落在中间的马车,“让人分两批护卫,一批在明,一批在暗。” 李小力点头,“我知道。” “噬魂。”萧清忽然开口,周围空气一动,噬魂的身影出现在亭中。 “此去空海城,千里之远,行事一切小心。” “是。”噬魂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亭中。 李小力眉宇微凝,望向身旁萧清,“为何要让他去?你在帝都危险重重,更需要人保护。少了噬魂,你的安全就少了分保障。” “清风楼一案虽解决了,但难保幕后之人不对子言痛下杀手。有噬魂暗中保护,更安全些。何况我身边还有你们,怕什么?” 李小力无奈,“你总有无数理由。” 萧清轻笑出声,抬眼望向渐行渐远的商队,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商队的马车里,莫子言挑开车帘望向身后渐渐变小的亭子,眼底闪过一道微光。 “公子,怎么了?” “无事,继续赶路吧。” “是。”赶车的小厮放下车帘,轻打马背,马车缓缓驶离帝都。 莫子言靠在车中,手捧一卷书静静翻着。 外面呼呼狂风吹刮着车壁,将帘子卷的瑟瑟鼓动。而车内暖炉烧得正旺,空气都透着暖意,正如此刻莫子言不断涌动的心。 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褶印,渐行渐远,须臾,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 长陵城内一暗巷里。 几道人影涌动,隐隐有声音传来。 “听说楼主今日会带咱们的少东家过来,不知是真是假?”一道柔媚的女声从暗巷中传来。 “是真的。今日把咱们聚在一起,听说就是为了跟少东家会面。”又一道粗沉的男声响起,“只是从前只听闻楼主之名,何时多了位少东家?刘老,你可听说过这少东家的名号?”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开口,“时机到了,自会知道。” “刘老,您可真会吊人胃口…” 这时,叫刘老的耳朵动了动,头微转,“来了。” 果然没多久,巷子有脚步声传来。须臾,停到了他们所在的院门外。 “噔噔噔”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接着发出呲啦呲啦的划动声,院中的女子听到熟悉的暗号,上前开门,“是楼主来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楼主!” “柳儿,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让楼主进来!”他身后的男人开口,叫柳儿的女子听闻,忙错身,“楼主快进来。” 面具男子走了进来,这时,屋里的人才看到跟在楼主身后,缓缓进来的一人。 那人身披一件暗色披风,脸整个罩在宽大的风帽里人,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先进去再说。”面具男人淡淡开口,柳儿在前面带路,几人七拐八拐,总算到了一个不大的屋子前。 进了屋,柳儿把门关上。 “参见楼主。”柳儿,壮汉,还有老者跪地行礼,面具男子开口,声音沙哑似梭,“起来吧,时间紧张,我不能在此久留。” “请楼主吩咐。” “昨晚隐楼损失一个暗堂,你们应该知道。今日过来,我决定,刘老,由你继任风堂下一任堂主。” 屋内烛光晃了晃,将刘老不满皱纹的脸映得越发清晰。 “是,属下遵命。”刘老跪地领命,面具男子将一块牌子给他,“这是堂主令牌,你收好。” 刘老接过令牌小心收进怀里是,随即站了起来。柳儿和壮汉当即跪地,“参见堂主。” “起来吧。”刘老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即三人又向面具男子汇报了最近楼中情况。 一炷香后,谈话结束。 “楼主,这位是…?”柳儿频频望向旁边坐着的披风男子,脸上透着好奇。 面具男子缓缓走过去,站在坐着的披风人身后,“他就是少东家,隐楼真正的主子。” “什么?!”柳儿和壮汉吃了一惊,虽然早前有猜测,但也以为是传言而已。现在忽然冒出个真正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楼主,为何以前从未听您说过?” “当时主子不愿轻易暴露身份,所以我便隐瞒了下来。” “身份?他究竟是何人?”柳儿目光落在披风下男子的脸上,只是宽大的披风遮挡视线,看不真切。 一时间让他们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少东家,并没有那么容易。 壮汉开口,“楼主,他真是我们的少东家?” 面具下的李小力望向坐着的人,没有说话。 “三位,请坐。”披风下的萧清忽然开口,指向对面桌前。 “咦?声音怎么这么年轻?”壮汉瞅了他一眼,坐到了对面。 这样的年轻小子真能当他们的主子? “不以貌取人,不以年纪论深浅,这位好汉,你们做的是秘密情报任务,若只从表面判断事情,探查的消息准确性会大大降低,这就增加了出使任务的危险性,这点你可清楚?” “额…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比起这些大道理,我们更注重真刀实枪得干。”暗藏的意思就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毛头小子,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柳儿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不安地望了眼桌前坐着的人。只是预想中的怒火却没有出现,只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说得不错。可见你不光空有力气,还有点脑子。” “你啥意思?”壮汉一拍桌子,怒火冲冲地站了起来。 “只是这脾气,有点急了。怎么?觉得我一个年级轻轻的毛头小子,忽然冒出来命令你们,心中很不满?” “哼!就是不满怎么了?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楼中的人都是一路扶持走过来的,你一个不知姓名不知背景的人忽然冒出来,让我们听命于你,将性命交付到你手上,我们如何服气?” “哦?那你如何才会服气?” 汉子上下打量他半晌,眼睛转了转,随即道,“十招内,你若能将我撂趴下,我就服你!” “张大哥!”一旁柳儿起身,欲劝他,却被刘老一个眼神制住,讷讷地坐了下来。 “怎么样?你敢不敢?” “呵…好啊。”萧清缓缓起身,轻飘飘竖起三根手指,“不过,三招,若我三招内没将你撂倒,就算我输,如何?” 李小力面具下的眉头微蹙,但却未开口阻拦。 萧清的话彻底激怒了汉子,“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输了还不承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们出去打!这地儿太小,施展不开!”话罢,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萧清唇角微勾,缓缓跟了上去。 院中十分空阔,积雪堆了厚厚一层,堪堪没入人脚跟。壮汉立对面,朝萧清行了个礼,随即拉开了拳脚。 下盘稳健,肌肉勃发,一看便是练家子。汉子望向这边,“来吧!” 萧清立在院中,一动未动。 汉子见他不动,一蹬地的,大喝一声便冲了过来!抡起一掌朝他劈来,气势凛凛,拳风赫赫! 萧清却仍未出手,就在汉子以为他吓傻准备收手时,面前的人,忽然动了。 身子一晃,便躲开他掌风!手如刀,刺向他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他前襟,一个过肩摔便将他甩了出去! “咦?”汉子诧异,空中身子一转,敏捷落地。再抬头时,眼底的轻视已经不见。 “有两下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话罢便冲了过来,虎拳生风,直接朝萧清面门而来! 速度比之前更快! 萧清眸光微闪,一个太极柔拳,轻易将他的拳风化解。绕开他胳膊,运转一周天,蓦地打出!壮汉被这绵里藏劲的拳法打得连连后退,脸上是诧异。 这什么古怪招数?不仅轻易化解了他的掌风,还以力打力,将他拳掌之力全部反打了回来! 萧清将他的诧异尽收眼底,唇角微勾,“还剩一招。” 汉子神情渐渐凝重,绕着萧清四周缓缓走着,寻找时机。轻喝一声,脚蹬地,飞身而来!腾空而起,腿狠狠劈下! 头顶生风,在腿风落下瞬间,萧清侧身躲过,而在那汉子落地刹那,瞬间出脚,一个扫堂腿将他扫趴在地!身子矫健似豹,拐住他袭来的胳膊,别向身后,腿一拐,将他按到地上! “砰——!”院内传来一声闷响,积雪飞溅。 汉子不敢置信盯着下面黑黢黢的地面,半天没回过神。 萧清松开他,缓缓站了起来。下面趴着的汉子直起身子,闷闷道,“是我技不如人,你赢了。” 面前忽然伸出来一双修长的手,洁白莹润,指甲干净整齐,秀逸似竹。汉子抬头,披风下只露出少年漆黑的眸子,幽深似潭。一个恍惚,他竟不自觉搭上那只手,萧清轻轻一拽,便将他拉了起来。 “过刚易折。你拳路正,下盘稳固,可看出你平日勤加苦练,未曾懈怠。只是有时在面对强敌时,再采取这种招数,就无异于自寻死路。实战中,讲究的是一招制敌的方法,再多的繁冗招式,在高手眼中,仍破绽百出。不如思考一下,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发掘出自己的一技之长,或许会成为你制敌的强招。” 汉子眼中闪过深思,随即抱拳,朝他行礼,“在下受教了,多谢少东家提点。” 此话一出,就是承认了萧清的身份。眼中的轻视已经不见,只剩下心服口服。 “呵,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耿直性子,一点都未变。” 汉子诧异,“少东家认识我?” 萧清轻笑,缓缓摘下头上风帽,望向他,“丫丫怎么样了?几个月未见,病可好利索了?” “啊!你…”汉子眼睛大张,指着萧清一脸不可置信,“是你?!” “张大哥如此大嗓门,就不怕把他人引来?”萧清笑意晏晏。 眼前的汉子,正是几个月前发生地动后,在街市闹事差点被抓的张嘎。 “萧,萧,萧…”半天张嘎都没说个完整话,萧清无奈望他,随即道,“进去说吧。” 张嘎被一脸疑惑的柳儿拽进屋中,刚到屋里,张嘎便咚一声跪到地上,“张嘎方才不知是萧恩人,多有得罪,还请恩人见谅。” 萧清俯身将他扶起来,笑着道,“张大哥再这么客气下去,这天儿就该亮了,咱们还能不能说正事了?” 张嘎脸色微赫,“这,我忘了,恩人快坐,我给您倒杯茶去。” “张大哥叫我名字就行,不用恩人恩人的唤我。” “不行!至少要教您少东家,叫名字是万万不行的!少东家您坐,我给您倒杯茶去!” 萧清好笑地望着跑出去张嘎,在桌前坐了下来。望向屋内的柳儿和刘老,“两位请坐。” 柳儿好奇地望着他,坐了下来。萧清朝她微微一笑,随即目光落在刘老身上,“没想到暗眼中都是熟人。刘老,近来身体可好?” 刘老起身,朝他缓缓行礼,萧清忙扶住他,“刘老这是作什么?” “为逝子段亦风平反污名之恩,老朽永生铭记,请萧大人受我一拜。”佝偻老人颤巍巍躬下身,待此礼完后,萧清忙将他扶起来,“刘老不必如此,萧清只是在其位谋其政。” “但替逝子洗清污名的,唯萧大人一人。换作他人,谁敢接这烫手芋?若非萧大人,恐怕逝子之冤,一辈子都难清了!萧大人理应受老朽这一拜…” “啊!我想起来,原来是你!”柳儿忽然指着萧清大惊,“刘老,他是害死魏统大哥和魏腾的凶手!若不是他,魏统大哥还有魏腾也不会在牢里自尽!你为何还要感激他?!” “柳儿别说了!” 萧清望向面前一身面容姣好的女子,“原来你就是那个柳儿。” “是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魏统大哥他们的仇!总有一日我要向你讨来!” 萧清轻笑,“好,那我等着。” 柳儿不知,可一旁的刘老却一清二楚。魏统和魏腾两兄弟在离开帝都前,让人给他留下了口信,他们安然无事离开了长陵,这其中原因,刘老能想到的,就是眼前受那个无极帝君宠信的少年。 萧清似知道他想什么,却只是淡笑不语。这时,去倒茶的张嘎回来了,给萧清和旁边的李小力倒杯茶,放到两人面前,“这儿也没啥好茶,楼主和少东家就凑活喝点吧。” 萧清接过,“三位请坐吧,今日过来,还有事要交待三位。” “少东家请讲。”张嘎立即正襟危坐,一旁柳儿哼了声,沉默地坐了下来。 “我平日不会常来,一切联络照旧。只是有几点,三位需谨记。” “少东家请讲。” “首先,我的身份一定要保密,不要对隐楼中任何人提起。” “这个您放心,我们晓得。对楼中的人会缄默三口,不会提起。”刘老缓缓开口。 萧清点头,“其次,以后我身边不必再安排人,将楼中人调出一批,到祁国上下网罗一些乞丐,流儿,尤其是在纷乱之地。将网罗上来的人分成三批,潜伏者,远行者,守卫者。潜伏者,意思就是潜藏于九州大陆各地的眼线,将灵活善变,头脑灵活的人留下,培养他们侦探消息的能力。少则半年,多则三年即可放出。远行者,是长年奔波在外的武者。他们主要作用,是去完成一些危险任务,有强悍的野外生存能力,无论是身手,耐力,还是头脑,都必须是经过强化训练,是身手高超的强者。” 萧清望向面露严肃的张嘎,“这类人要从落魄侠士,剑客,和有功夫底子的人中寻找。若有筋骨奇佳者,也能破格收用,不求人数众多,只需精锐即可。具体训练项目,我已详细列在纸上,你先看看,有哪里不懂再问我。”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张嘎,张嘎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 “至于守卫者,顾名思义,其实类似护卫一样的存在。守卫在各地隐楼的据点,还有楼中关键人物,就是他们的职责。守卫者需要八面玲珑,临危不乱,可灵活应对突发状况的人担任。灵活的身手,冷静的头脑与判断力,还有指挥领导能力缺一不可。这类人,综合素质要求极高。要想培养出来,需要很长时间,短期内可以从训练后的远行者中挑选。” “阿芜,如今长陵中隐楼之人有多少?” 李小力道,“约三百人。” “将他们按照上述三类编制。分别制作出代表不同身份的腰牌,并将人名编制记录在册,三日后交予我。另外,远行者需组队,根据能力强弱,均匀分配。十人为一小队,每个队伍自行想出一个分队名,在一个月时间内进行磨合训练,在这期间,我会派人过来专门训练他们。最后一点,阿芜,除了这里,长陵中有哪里位置隐蔽适合训练?” “在城外树林里有一处隐蔽的院子,周围人烟罕至,很少有人过去,很适合暗中训练人。而且院中还有几条密道,可应对突发状况。” “好,就定在那里。张嘎,每日分五个训练时间段,并将每队训练时间错开,七日变换一回,免得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引人怀疑。在训练时,派出潜伏者在方圆三里内设防,一旦发现有异常人靠近,立刻通知训练队伍疏散。等过段时间,我会过去看看成效,若有不适之处,再另行修改。” “是,张嘎遵命。” 萧清望向刘老,“刘老,你在长陵人脉广,网罗人选之事就交予你了。慢慢来,不要引人注意。另外,长陵四市当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从这些人中挑选出一些有特殊技能之人,组成特编小队。平日里不用聚在一起,只有在特殊情况时,会安排他们出行任务。你负责平日对他们的训练。” 刘老点头,“我明白了。只是坊市中人向来散漫,难以管教,若真要用他们,恐生事端。所以少东家,我觉得可以在坊市中挑选出一些未成形的孩子进行训练,虽然他们能力尚欠缺,但不会生出异心,威胁到楼中安全。再者,若由半大的孩子行动,不会引人注意,这点也算优势。” 萧清眼中闪过赞许,“刘老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妥,就按你说得办。人数不用过多,十名左右即可。但需要经过这些孩子的同意,若有人不愿,切勿勉强,明白么?” “属下明白,少东家放心。” 萧清随即望向身旁李小力,“阿芜,这个训练方式只是个雏形,先这样训练一个月,待结果出来后,你再将这种训练方式传达下去,让各处隐楼中人开始在大祁境内网罗人选,进行试炼。” “我明白。” “暂时就这些,之后若有改动,我会另行安排。”随即萧清望向桌前几人,“还有,此次变动过大,定会引得楼中人心惶惶,所以还要劳烦诸位好好安抚人心,不要引起动乱。辛苦你们了。” “定不负少东家所托!”张嘎抱拳,眼底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少东家无需担心,有您和楼主坐镇,不会出大乱子。”刘老望着眼前的少年,眼底露出满意。 处事果断,心思周密。还拥有一颗为下属着想的心,跟着这样一个东家,是他们的福气。 柳儿望着桌前坐着跟李小力低语的萧清,冷哼一声,面上不屑,眼底的厌恶却少了一分。 就这样,几人又探讨了细节,当萧清和李小力从暗巷出来时,夜色已经很深。 穿过几条巷子,七拐八拐后,上了停在街角处的一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迅速驶离暗巷。 萧清靠在车内,眉宇微蹙,“怎么回事?” 李小力将手炉递给她,“张嘎原本就是隐楼暗眼中人,至于刘老,是我后来找的他。” “他知道你的身份?” “对,我告诉他了,自然他也知道你才是隐楼真正的少东家。不然,他也不会加入隐楼中来。” 萧清望他,“为何之前没告诉我?” 萧清轻瞥了他一眼,“从前你对这些事毫不在意,说了有何用?” 萧清靠在垫子上,轻轻叹息,“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 “觉得是自己强行将他们扯进这场漩涡之中?” 萧清不语,神情在帘影下显得晦暗不清。 “你总这样,什么过错,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有没想过他们也有做出选择的权利,你以为你能耐这么大,可以勉强这么多人留在你身边任你所用?他们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能给他们创造未来。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与其让他们在别人手下枉死,不如用你的智慧和手段,给他们创造一片新天地。” 李小力罕见地说出这么多话,淡淡的声音回荡在车中许久。 “抱歉,是我钻牛角尖了。你说得对,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竟然也会有如此懦弱的一面,自怨自艾,呵…幸好有你在,阿芜。” 李小力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若感谢我,以后就莫要将不想吃的韭菜偷偷扔我碗里了。” “你还记得那件事呢?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 萧清回到落霞湖宅院,推门就看见主院灯火通明。 “咦?他们都没睡么?” “来之前,小清说等我们一起用晚膳。” “他们不会等到现在吧?”萧清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宽敞的主屋中,一袭棉质竹绣白衣的男人正手捧书卷,于青铜灯前静静看着。秀雅绝尘的面容,如月华流泻。莹白的手指瘦不露骨,长指如玉,线条优美。 听到声响,放下书望来,男人眉宇如星辰洒落般柔和,“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睡不着,就起来看会书。” 萧清皱眉,“你风寒未好,需要多休息。” “知道了。”梵君华唇角微勾,一抹浅笑跃上嘴角,“用过晚膳了么?” 萧清摇头,随即望向旁边趴在桌上睡得口水直流的两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说要等你回来,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萧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即望向身旁人,“你吃了么?” 梵君华轻笑着点头,萧清扬眉,“真的?” 男人无奈,“还没。” 萧清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就一块吃点吧,吃完再休息。” 这时,桌上趴着的小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二哥,你回来了?” “嗯,困了回屋睡去。” “知道了,二哥你还没吃饭吧?梵大哥一直把饭给你温着呢,我去端过来。”说着就跑出屋子了。 萧清挑眉,“梵大哥?”这一晚上时间,怎么变化这么快? 梵君华唇角微抿,“去洗个手,等会用晚膳。” 萧清应声,随即走到一旁净手,待回来时,桌上已陆续摆上了菜。 “二哥我跟你说,今日这顿可全都是梵大哥亲自下厨做的呢!”小清一脸的崇拜,望着梵君华的目光星星闪烁。 “看出来了。”萧清望着桌上的菜,嘴角微勾。也只有这男人能这般了解她的口味,做出荤素搭配,有益疗伤的菜式来。 这时李小力换了身衣服进了屋,萧清道,“人齐了,开饭吧。” 几人纷纷落座,直接忽视旁边睡得昏天地暗的郝猛。 “二哥,小力,你们不知道,梵大哥会的东西好多啊!不仅医术好,会做饭,还会养花,尤其是这手艺,简直比小清还厉害!看,这个就是今天梵大哥做的的,怎么样,像吧?” 说着拿出了一个木雕,一只活灵活现的藏犬映入众人眼前。 萧清接过细细打量,木雕刻的是只藏獒,口中叼着一块肉,那贪吃憨厚的表情都刻画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这分明就是汪仔! 萧清眼底闪过诧异,望向身旁的男人,“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梵君华轻笑,“只是偶尔会做些给小七玩,它很喜欢这些玩意。” 萧清将木雕还给小清,随即望向男人,“改天给我也做个。” “好。”梵君花眉宇温润,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在外面一晚上,萧清早饿了,快速将桌上食物扫荡一圈,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放下了筷子。 “小清,他干嘛去了?睡得这么沉?”旁边郝猛呼噜打得震天响,小清看了眼道,“哦,大哥这两日每天都去城外军营跟人切磋,褚将军知道后非但没说,还鼓励大哥去,这不,大哥一有闲就往营里跑,现在城外许多将士都知道大哥的名号了…”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道,“把他弄屋里睡,在这睡像什么事。” “知道了。” 将呼呼大睡的郝猛拖回屋里,又收拾了一桌狼藉,萧清回了自己院子。 李小力为梵君华收拾出的屋子就在她隔壁,萧清回到屋中,换了身衣裳,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 梵君华推门而入,将药箱放到桌上,“过来坐下。” 萧清走过来坐下,梵君华抬手为她把脉,须臾,收了手,眸子望向她,“你与人动手了?” 萧清暗道一声糟,“只是跟人简单切磋了下,并未动用内力…”望着男人微蹙的眉宇,她没了声。 “抱歉…” 梵君华望着她,须臾,轻轻叹息,“等会再施一次针,明日早晚各两回,谨记,这三日,你一步不准再离开宅子,直到余毒清了为止。” 萧清一听便笑了,“遵命,神医大人!” 梵君华微勾的唇角透出无奈,眼底却是宠溺。 当李小力端茶走进来时,正好看到梵君华在为萧清施针。 躺在床上的人半裸着后背,一袭布衣的男人谨慎地在她背部找出穴位,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迅速。每根针刺入,床上的人秀眉都更紧一分,直到半裸的纤背布满银针。 梵君华收回手,望着床上唇瓣紧抿的萧清,用绢布小心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忍着点,还需一炷香时间。” 萧清趴在床上,侧过脸望他,“没事,你跟我说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阿九,你看见院中种着的木槿和海棠了么?” 梵君华轻点头,“待来年二三月便开花了吧?” “恩,这木槿是这宅子前主人种下的,还有紫藤树,海棠,也都是明年初春开花,到那时你再来,这院子里肯定焕然一新!不过我想在我院子里弄个葡萄架,夏季可以用来乘凉,还有新鲜的果子,到时我给你们做果子冰粥吃,肯定很美味!” “冰粥?” “是啊!这个你没吃过吧?这可是我的拿手活,放眼整个大祁,不,整个中原,只有我会做!不仅冰粥,还有鲜果冰汁,你尝了绝对好喝得连舌头都想咬下来…” 望着眸子发光的萧清,梵君华忍不住轻笑,“清清亲自做的,那我可是很期待。” “当然,我会做很多美味的小食,绝对是你见都没见过的!若一年做一样,细数下来,怎么也得个二三十年才能轮一遍…所以,无论是一样,还是三十样的,阿九,以后我全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梵君华一怔,“清清…” “三十年后,或许我每日大小病不断,到时你为我熬药,我给你做粥。若你身子弱,我就给你做把木椅,推着你到院子里晒太阳。你若喜欢,我也可以给你在院中扎个葡萄架,到时我们可以在架子下乘凉,看满天星辰,圆月当空…” 梵君华眸中闪烁着浅浅光晕,如碧泉泛着柔和涟漪,“好。” “那可就说好了!”萧清望着他,嘴角绽出一抹明媚笑意,皎洁绚丽。 梵君华唇角微勾,“我去把药给你端来。” “我想着时间该差不多了,就把药端来了。”李小力从门口走进来,目光扫过背上扎满银针的萧清,“像刺猬…” 萧清一枕头丢向他,头一扭不搭理他。 梵君华轻笑,起身开始帮萧清去针。一刻钟后,萧清坐了起来,接过李小力递来的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口中嚼着甜梅,“小力,明日将请柬都送过去吧,其余的事等明日再说。好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很晚了。” 待两人出去后,萧清简单洗漱完,便倒在床上睡觉。 屋内十分安静。 窗外月光洒落轩窗透射进来,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银光中。 坐起来望着窗外,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无论是门还是窗户,都无丝毫动静。 萧清脸上闪过疑惑,又盯着窗外半晌,随即倒头躺了下来。嘴中轻声嘀咕了一句,便借着药劲,沉沉睡去。 ** 沐府。 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巨大的镇国府邸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走进自己院中,沐轻尘抖落一身雪,进了屋,解开大氅随意扔到地上,“都出去。” 屋内奴仆迅速退下,不敢有丝毫懈怠。 沐轻尘一人独立在屋中,修长的身影在屋内拉出长长黑影。俊美的五官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小王爷,老将军请您去书房。” 沐轻尘手一顿,“知道了。” 换了件便袍,沐轻尘推门走了出去,不让人跟着,一人独自去了沐志乾书房。 铭松居。 沐轻尘进了书房,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坐于书桌前的沐志乾正修剪着一颗百年古松盆栽。 “爷爷。” “坐吧。”沐志乾随意一指,示意他坐下。 沐轻尘走到一旁坐下,“爷爷有事?” “听闻前几日你去了蔡府?” “是。” “见着蔡升了?” “见到了,近日他被贬,在府中修养,孙儿过去慰问几句。” 沐志乾修剪着盆中枝叶,“你如今大了,去哪老夫也不愿过问。只是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孙儿晓得。” “过几日便是才子殿选了,你要尽快收收心,专注在此次大选上。” 沐轻尘轻轻点头,“是。”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沐轻尘起身,“是,孙儿告退。”行了礼朝门外走去,这时沐志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次清风楼一事,忽然转变是何原因?” 沐轻尘步子一顿,转身,“听闻是清风楼掌事莫子言得了证据,上交了刑部。” “哦?他从何处找来的证据?” 沐轻尘眸光微闪,“这个孙儿不知,爷爷若想知道,孙儿可命人去查。” “无妨,你下去吧。” “是,孙儿告退。”话罢,出门离去。 屋中只剩下沐志乾,将桌上古松转了一圈,继续修剪。 “老爷,看来小少爷对那人还未死心啊!竟然故意替那人隐瞒,那清风楼之事,若不是他搅和进来,蔡大人那边已然得手了。”林管家从门外走进来,将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放到沐志乾跟前。 “只是区区一个清风楼,没了也无妨。只是近段时日,让在尘儿身边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看着他,别再出什么岔子。” “老奴省得,只是蔡大人那边…” “让他最近在府上待着,有事我自会找他。” “是。”林管家出去了,沐志乾剪了最后一根松枝,放在手上细细打量,“这杂叶,是该清清了…” 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渗人。 出了铭松居的沐轻尘一路回到自己院中,进了屋,轻解玉带,放到一旁,“悠。” 一道灰影闪现,沐轻尘坐到桌前,“蔡升这几日是否与府上人接触过?” “林管家昨个去了趟蔡府。” 果然。 沐轻尘暗光微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对了,将守在落霞湖周围的人撤下来吧。” “是。”悠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沐轻尘望着朱雀琉璃玉灯映照下的光影,从胸口拿出一张银白请柬,坐在原处良久。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石雕,不动分毫。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同聚一院 萧清在宅子里修养了三日,待体内余毒全清后,总算获得了“走动赦免”。 今日一大早,萧清就被郝猛和小清从床上拽了起来。 “干嘛,时辰不还早着嘛。。。”萧清迷糊着洗衣穿衣,晃晃悠悠出了院子。 “二哥你忘了,今日你邀客人来府上做客,这都过了辰时了,你还不起来准备准备?” 萧清打了个哈欠,“准备什么?昨晚不都弄得差不多了?而且这才过辰时,着什么急。” “二哥你让准备得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跟大哥都没法下手,就等你来弄了。你赶紧醒醒神,开始准备吧。。。” 萧清被一路拖到灶房,乒乒乓乓开始忙活起来。 今日的落霞湖府苑十分热闹,湖周围丛林深深,只有一条小径可供通行。 午时将近,不一会就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闪过。随即又有马车缓缓而来,目的地,都是前方不远处那座宅院。 偶尔路过的百姓好奇地望着这一幕,发生了何事?怎么平常没人经过的地儿,忽然冒出这么多贵人来? 百姓人头攒动,爱看热闹的均聚集在前方,议论纷纷。 望着又一队打马而来的军旅将士跳下马,昂首阔胸进了府苑,不时更加好奇。 “这都第几批了?看进去的人个个气势不凡,这府院主子是何人?这么大能耐?” “此宅原本主子是清风楼的莫掌事,只是听闻近几日易了主,不知新换之人是谁。” “看,又来了一行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行器宇不凡之人骑马而来,停在了府前。为首一人,容颜俊美,五官硬朗,远远望去气势惊人,另人侧目。 “此人是谁?竟有这种气势?” “不清楚啊。。。” 。。。 李小力立在府前,见来人上前微微一礼,“容将军。” 容宵望向他,“你是。。。?” “在下萧府管事,在此恭候将军。” “哦?那你如何知我姓名?” 李小力神情淡淡,“蔽府主子邀请之人,在下都熟记于心。听闻容大将军龙风之姿,气宇不凡,再身添一丝傲然峥嵘之气,在下便猜到一二。再加之,黎公子身在其侧,将军的身份,不言而喻。” 容宵望了眼身旁的黎云霆,随即望向身前的李小力,轻笑,“不愧是贤弟身边的人,果然有趣。” “容将军过奖,请。”李小力侧身,将两人请进府中。只是却没有奴仆上前带路,正在两人疑惑之际,头戴礼帽的汪仔雄赳赳走到两人面前。 身上裹着一件红色小褂,胸前还挂着一块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欢迎光临。” 汪仔昂着大脑袋,从容地望着面前一脸好奇打量它的两人。尾巴一摆,屁股对着他们。歪了歪脑袋,似在说‘跟我来’。那憨态可掬,通人性的模样,看得人好奇又欢喜。 “看来今日之宴,定十分有趣。”容宵轻笑,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惊喜,很是期待。 “走吧。” 两人跟着领路的汪仔,一路来到主院。 从头到尾他们没看见一个仆人,甚至连个家丁都没有。所过之处,一片简约之风。水榭楼台,竹林海棠,生机盎然。 明明是寒冬,院中却无一分荒凉。被掩藏在白雪之下的紫藤与木槿,在银装素裹下,更多了份清丽。香气飘逸,清新沁脾,和着冰凉的雪气,让人通体畅快。 简单却透着温馨,淡雅中无丝毫奢靡之气,正如那个清冽卓然的人。 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右侧屋内传来,接着就见裹着围裙的人被毫不留情赶了出来。 “二哥你别捣乱了!出去待着去!” “啪”门被狠狠关上,差点夹住萧清鼻子。 “臭小子,你怎么把主厨的我赶出来了?”萧清不可思议望着紧闭的房门,使劲拍了拍门。 “二哥你老实在外面待着,别来捣乱了,你再不出去火房都要被你点着了,剩下的交给我,让你来恐怕最后我们都得饿肚子!”小清抱怨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说得萧清哑口无言。 她不就是打翻了几个盘子,弄翻了几盆草鱼,差点烧着了房里的干草,结果就被他毫不留情赶出来,至于嘛。。。 萧清讪讪得挠了挠脸,随即转身,一下变对上了院内容宵调侃的目光。 萧清无语,没想到这副窘态还有人围观,淡定得解下围裙,走向两人,“两位何时有了偷看癖好?” 容宵望着束发散乱,衣服上这一道印,那一道水渍的人,忍不住想笑,伸手将插在他头顶的干草拿下,“贤弟竟然亲自下厨,容宵实在受宠若惊。” 萧清不理他调侃的目光,道,“既然受宠若惊,就别吃了,我会吩咐人在容将军桌前放壶好茶。” 这是只给他一壶茶了事的意思么? 容宵苦笑,“看来容宵今日要饿肚子了。。。” 黎云霆道,“方才进府,我看到了外面停着不少良骏,看来今日来萧兄新宅之人不少。” 萧清领着两人进屋,“都是些熟人,你们都认识。” 三人进去,屋内一群人顿时围了上前,“半天不见你人影,我跟老刘还打算去找你呢!” 武良笑哈哈拍着萧清的肩,上下打量他,“几日没见,气色好了点,只是这瘦得跟猴儿似的的身形,怎的一点没变?” 一旁刘山哼唧,“每日胖三两,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过小萧,你可出现了,我们都在这等半天了!你把客人晾到一旁是何道理?你。。。咦?”正说着,目光一转,当看到一旁的容宵时,楞了好半晌。 “看着怎么忒眼熟。。。” “啪!”一熊掌狠狠拍到他脑后,武良一脸恨铁不成钢模样,随即朝容宵行礼,“末将参见大将军。” 大将军?! 刘山一拍脑门,总算想起来了! 这可不就是大将军?!那日在军帐中,隔得远,他从头到尾低着头,还真没怎么看清将军的长相!没想到连大将军都来了!小萧是何时认识的将军? “参见将军,属下那日隔得远,所以。。。” 容宵不在意地摆手,“无妨,现在在外面,没那么多繁冗礼节,今日我也是受萧贤弟所邀而来,与诸位别无二致,大家随意点就是。” “哈哈,将军说得是。。。”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方才的尴尬也被冲散。本就是铁血沙场之人,没那么讲究,没一会众人就笑呵呵闲聊起来。 “小萧,方才看你了这宅子,还真不错。简单舒适,有咱们军旅将士的大气之风。只是你这半天不见人影,是忙什么去了?这都快到午时了,你还打算这么晾着我们?”武良笑呵呵望向他。 一旁刘山吸了吸鼻子,面露疑惑,“而且从方才就一直有股香味飘来,这什么味儿?” 萧清轻笑,“你鼻子倒是灵,想知道?那就随我出去看看吧!” “走!”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屋子,来到了院中。 院子里的郝猛正来回忙着,见他们过来,笑着招手,“快来!饭马上就好!俺跟你们说,这可是二清子亲自下厨做的,味儿正得很!保管你们从没吃过!” 众人望着院中摆着的长长一条桌子,周围摆着几十张椅子。桌子设计精巧,凹陷处放着好几个造型古怪的铁锅,陆陆续续有新鲜的菜摆了上来。 不过,却是生的。 “小萧,这都是生的怎么吃啊?”刘山望着桌上摆的盘盘生食,一脸莫名。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行了,别在这杵着了,跟俺端菜去!”郝猛一把拖住刘山跟武良朝灶房走去。 正好迎头碰上跟着汪仔进院的褚睿,端木陵等人,“褚老兄来了?快进去吧!等会就开饭!” 武良悄悄凑近褚睿,“大将军也在里面呢。。。” 褚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你们去吧,我先进去一趟。” 端木陵打量周围,随即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随便走走,不用特意跟着了。” “是。”他身旁的人正是石洪和豆子,听此便好奇地在院中溜达起来。 此时,院中萧清正拿着火钳,填充着每个桌下的炭火,一旁容宵好奇望他,“这是做什么?” “等会开锅用,容将军还真以为咱们吃生菜呢?” 黎云霆观察着桌上铁锅,“这东西从没见过,你是从哪得来的?” “让郝猛特意做的,准备吃火锅用。” “火锅?”身旁两人异口同声,疑惑望他。 萧清轻笑,“就当是大锅饭吧。” 身为现代老少皆爱,冬日必食的火锅,萧清没办法向古人解释它的重要性。前世的自己最爱食物,就是火锅。这几日帝都寒冷,那日在屋中忽然灵机一动,想吃回回火锅。于是,就有了今日迎客之食。 “大锅饭?只是旁边那些又是什么?”黎云霆指向旁边桌台上摆放的碗碗盏盏,面露疑惑。 “哦,蘸酱调料,你们可根据自己喜好调味,不过我推荐麻酱加甜酱汁,味道不错。” 容宵黎云霆面面相觑,对今日的午膳越发期待起来。 “让让,都让让。。。”这时一身围裙的小清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一路走来,身后的郝猛,武良也分别提着一壶东西匆匆而来。 将新鲜的菌菇汤汁倒进铁锅中一侧,另一侧倒进引人口水的辣锅,一面白汤晶莹,一面火红欲滴,浓浓的香气惹得院内众人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口水直流。 “呵,远远就闻到香气,看来今日不虚此行啊。。。”忽然院中传来一道温润之声,萧清转头,就见一袭白衫的梵君华缓缓而来,而他身旁还跟着沐轻远,元少泽两人。 宛如踏风而来,在人群中,那男人只是一身粗布白衣,却鹤立鸡群,风姿绰约。 “见过丞相大人。”众人行礼,除过容宵与褚睿,在座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个传闻中的缥缈国相,好奇中暗自打量。 梵君华笑着让众人免礼,萧清走过去,“今日不是会晚点来么?”随即朝身旁沐轻远和元少泽轻轻颔首。 梵君华轻笑,“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应该没迟到吧?” “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开饭。” 元少泽道,“少泽中途正好碰到梵丞相就与沐兄就一块来了,萧兄今日这做的是什么?” “尝尝不就知道了。”沐轻远笑道,随即将手中迁礼递给她,“乔迁之礼。” 萧清轻笑着接过,“多谢。” 原本直接在府苑门*给迎客之人便可,但那个叫李小力的却没有收下他的贺礼,还言“若亲手相交,他定更欢喜。” 口中的“他”不用言明,他也知道是谁。 “那日轻远情急失言,望萧兄勿怪。”说着轻轻一礼。 “那日?哪日?沐大哥在说什么?”萧清轻轻眨眼,一脸莫名。 沐轻远轻笑,顿时释然了。 “萧贤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容宵笑意款款走来。 萧清道,“这是沐大哥,沐轻远。这位是元少泽,我食友。沐大哥,少泽,他是容宵,曾在宫中帮过我。这位是褚大哥,在军中时常照拂我。端木陵。。。” 萧清剪短的介绍中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只有简单却亲昵的称呼,摒弃身份地位,今日相聚在此的人,都是他萧清的朋友,没有尊卑。就连石洪,豆子都被介绍给众人,虽两人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也算平静应对。 这样一圈下来,待萧清介绍完,已是半盏茶之后。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萧清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请众人纷纷落座。 长形方桌上落座众人,不分年龄,身份,高低,随意落座。此刻在这里的,没有丞相,将军,侯爷,只有一种,朋友。 “感谢诸位驾临寒舍,今日来的,都是萧清的朋友。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就是缘分。多余的话就不多说,总之今日大家吃好喝好,咱们不醉不归!” “说得好!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都是些爽快人,不喜条条框框。如今别具一格的安排更让人觉得舒心。很快气氛便热闹起来,众人吵吵嚷嚷在院中吃起火锅来! “真香!!太香了!小萧,这怎么做的?太好吃了!尤其是这羊肉!” “。。。这牛肉真鲜!这辣白菜腌得够味儿!爽快!!: “老武!那是我下的肉,你别抢!!” “说什么呢!谁先捞着就是谁的,你自己动作慢怨谁?” “啊!那是我刚下的萝卜!你个贼孙儿,还给老子。。。” “哇。。。别上手。。。” 。。。 开饭不到一刻钟,院中桌前完全成了战场。除了萧清这桌,其余两桌皆一片混乱!刘山武良因肉开打,不一会郝猛也加入战局。小清很聪明地远离战场,跟端木陵坐在一起讨论酱汁调料。豆子和石洪吃得不亦乐乎,一句话都顾不上说。沐轻远,元少泽竟罕见地跟黎云霆拼起酒来,众人吃喝玩乐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拘束。 萧清啃着筷子,望着眼前被迅速消灭不见得羊肉,眉梢一抖,一筷子按下,双眼微眯,“这是我的。” 李小力轻挑眉,“饭桌之上,哪有你我。谁先落筷便是谁的。” 萧清面无表情,“这是最后一盘羊肉,不给。” 李小力筷子紧了一分,“今日没帮上忙的,没肉吃。” 萧清眼帘一抖,笑得一脸和善,“摆着张死鱼脸迎接客人,有人还好意思说?” “烧个水都能炸锅,有人确实好意思。” 萧清眯眼,“你说谁呢?” “你觉得我是谁?” 噼里啪啦,呱唧呱唧。 萧清与李小力的口水战也正式开始! 容宵有些好笑,将欲上桌的某人按回座位上,夹了几块新鲜出锅的肉放他碗中,“好了别吵了,这些给你,快吃吧!” 手影闪过,碗中的羊肉已经不见,尽数落入郝猛口中。 萧清额角一抽,啪地一声单脚踩凳上,横筷一指,“郝猛!那是我的肉!” “谁让你发呆的!被抢了怪谁?!” 萧清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你们。。。”刚要冲过去,肩膀被人按住,梵君华好笑地望他,“这还有,乖乖坐下吃饭。”说着将一盘新切得羊肉放到他面前。 萧清一看,顿时眼冒金光。刷刷几下,羊肉尽下锅中,神情警惕得望着四周,以防再有人顺手牵羊。 “呵。。。”一旁的褚睿忍不住摇头。这少年,平常老成睿智,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一面,让人惊讶。 不过细细想来,他也就未及冠稚龄,只是那不同常人的心智,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小萧,来,今儿高兴,陪我喝一杯!”褚睿端起面前琉璃杯子,与萧清杯子一撞,灌入口中! “好酒!色泽红润,醇厚清冽,口齿留香,不过还隐隐有股苦味,小萧,这是什么酒?” “小清酿的果子酒,有好几种口味。褚大哥你喝的是葡萄酿,混合了野柚子,青梅,椰子露还有些降火驱寒的药草酿制而成。喝后清热解毒,活血驱寒,冬季了喝一杯最能暖身子!” “哈哈!虽然酒不烈,倒也另有一番滋味。”褚睿哈哈一笑,又干了一杯在肚中。 几人边吃便料,萧清对辣锅情有独钟,很快辣的额头上都冒出汗来!嘴巴红肿,边吃着边望嘴里灌喝的。 “慢点吃,不急。”梵君华倒了杯茶递给她,“既然辣,就少吃些。” “阿九这就不懂了,吃火锅怎么能不成辣的?尤其是冬天,吹着凉风,吃着辣的,这才爽!” 梵君华轻笑不语,容宵忍俊不禁,“这什么理论。。。” 院中吵吵嚷嚷,一片热闹之象。欢声笑语和着这股独特的食物香气,传出好远。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尤显融合。 酒过三巡,桌上已经一片狼藉。 萧清靠在凳子上消食,望着不远处扔兀自吃得不亦乐乎的郝猛等人,深深感叹,“原来我饭量真一般。。。” 容宵,“。。。” 吃掉四盘羊肉的人,还一般? “酒足饭饱,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就当消食?”这时容宵忽然开口,望着看过来的众人提议。 “游戏?将军想玩什么游戏?”刘山疑惑。 “先说好,别是什么猜谜对诗的游戏,这俺可不擅长!”郝猛嘟囔。 “对对!不说别人,就说二哥连个四书五经都没看过的,让他对诗,岂不是太难为他了?” “啥?小萧连四书五经都没看过?不会吧?他这脑子你若说他博览群书这我倒还相信。”众人皆一脸诧异望向萧清。 小清继续爆猛料,笑的没心没肺,“哈哈,你们太高看二哥啦!他可是连《诗经》《礼记》看几张都能坐着睡着的人,说的成语十句九句都是错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啦!” 还有这等事?! 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透着古怪,让萧清神情微赫。狠狠瞪了眼小清,目光似剑。 容宵嘴角微勾,继续道,“猜谜对诗容宵也不擅长,既然在座的大多都是武将,咱们不如来玩投壶,如何?” 萧清挑眉,“投壶?若是普通投壶,太无趣,不如咱们换个玩的方式。” 容宵望他,“你想换个什么方式?” “咱们不投壶,改捉鬼如何?” “捉鬼?”众人异口同声,皆一脸疑惑。 萧清抽出一根筷子,放到手中转着,“抽签分为两派,一方为攻,一方为守。地点就在我这院中,攻方负责擒拿守方,以筷为箭,前方涂上漆料,被漆料击中的守方判出局,出局者不能出声,也不能提醒同伴。而守方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就是捉住攻方的‘鬼’。攻方的‘鬼’是何人,只能守方的人去找出来。所谓的‘鬼’就是胳膊缠有红带之人,一旦‘鬼’被找到并捉住,那游戏结束。攻方每次攻击时间仅一盏茶功夫(大约五分钟),若时间过了,攻方必须回到最初位置等待钟磬响起后,方可再行攻击。只是这期间,一旦守方的人捉住了返回的‘鬼’,攻方就满盘全输!游戏期间,不限手段,不限方式,只要守方全灭,或者攻方“鬼”被捉住,游戏便结束。如何?” “有意思啊!倒是个新奇的玩法!听得我都跃跃欲试,好!就玩它了!!” “好!正好饭后消消食!哈哈。。。” 容宵望着身旁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萧清点头,“那还需一个裁判和计分之人。。。” “就由我来吧。”梵君华笑着开口,“这样正好一十四人,两边各半,人数相同。” “好,就这么决定了!那开始抽签吧!小清。” 小清准备好抽签条,“下方带红的为攻方,其余的为守方。开始抽签吧!” 众人围上来开始抽签,片刻,分组决定。 容宵看着手中带红的签条,笑道,“我为攻方。” 褚睿道,“跟将军同组啊,这分组有意思。” 萧清道,“攻方决定了。容兄,褚大哥,武大哥,刘大哥,小清,少泽兄还有沐大哥七人组成。那剩下的,便是守方了。” 容宵道,“可惜。原本还想跟贤弟组一队的。” 褚睿哈哈大笑,“不过看将军表情倒很是跃跃欲试啊!” 容宵但笑不语,望着对面小清,嘴角微勾。 梵君华道,“既然分组结束,那就一刻钟之后便开始。现在两队人暂且分开做准备,待钟磬响起,便正式开始。” 容宵道,“梵丞相,萧贤弟,既然是游戏,是否该定个彩头?” 萧清望他,“容兄有何想法?” “不如这样,败方许给获胜方一个条件,胜方可要求败方做一件事。当然,这件事要在其力所范围之内,且无关家国政事,如何?” 萧清扬眉,“萧某无意见,诸位觉得如何?” “很有意思,那便如此吧!” “赞成!” 众人纷纷点头,萧清道,“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击掌为誓,如何?” 容宵嘴角微勾,上前,与萧清击掌三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萧清眸子漆黑,眼中的暗芒闪烁幽光。 众人很快分散开来,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偏院小竹林中,萧清七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端木陵望向萧清,“既然是连队行动,那就需有一个小队长。我对这院中地势并不熟悉,且是第一次玩这游戏,不如就由你来担任小队长吧。” 其余人点头,皆无异议。 萧清道,“那萧某却之不恭。既如此,首先说明一点。攻方定是容兄带队,端木,以你对容兄的了解,他会如何做?” 端木陵道,“将军行事果决,慧眼明断。一旦游戏开始,定会主动出击,以他之慧,擒贼先擒王,他的首要目标,定是你。” 萧清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由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们六人兵分三路,一队潜伏在他们据点周围,一队半路截击,另一队寻找出攻方的“鬼”。” “只是既然端木如此了解容将军,他们的人也定十分了解端木。可能对我们的战术早就了然于心。”李小力开口。 “表兄心思敏锐,说不定他早就设下埋伏,引你上钩。”黎云霆道。 萧清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下面,咱们商议下具体行动细节。” 另一边。 容宵七人也在商议。 “今日真是来对了,不仅有美味,还有这般有趣的游戏,不虚此行啊。”元少泽笑道,“早就仰慕诸位风采,今日有缘得以近观,少泽欣喜异常啊。” 沐轻远苦笑,“等会怕是要给诸位添乱了,轻远身无缚鸡之力,不会丝毫武功,做一诱饵倒还算可以。” 容宵哈哈大笑,“各有所长,沐兄无需妄自菲薄。我想对方定以萧贤弟为首,黎表弟与端木都在其队,定然十分熟悉我们行事作风。所以,接下来咱们的行动要在此基础上,反其道而行,这样一来,便有胜机。” 褚睿笑道,“看来将军心中已有打算了。” 容宵嘴角微勾,“初次与萧贤弟较量,我怎能不好好谋算一番?” 毕竟这么有趣的事,可很难再碰上第二回了。 很快一刻钟过去,两队重返前院。 分立两侧,容宵望向对面萧清,“萧贤弟,为兄今日可不会手下留情,准备接招吧!” “彼此彼此,到时若容兄输了,可别耍赖。” “狂妄的小子!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两人针锋相对,眼底都闪着跃跃欲试! 梵君华上前,“两方对垒,开始。” 随着一声钟响,两方人瞬间拉开距离!前一盏茶功夫,攻方暂停攻击,守方可在此时间内,占据地形。 萧清七人快速离开主院,按照先前商议分别隐蔽起来! “攻方只有一盏茶攻击时间,在此过程中,我们需分散隐藏起来。若有人被发现,便鸣号警示,离得最近的队伍前去接应。若接应不得,鸣号两声,其他隐藏之人迅速离开,不要做无谓之争。一旦攻击时间过去,潜伏小队便趁机捉拿返回攻方,谨记,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鬼”,一旦发现目标不对,不要恋战,立即撤退以待时机。” 按照先前商议,七人分为三队,隐蔽起来。 萧清,郝猛,黎云霆为潜伏小队。李小力,豆子探查小队,端木陵与石洪为接应小队。 萧清三人悄无声息潜在紫藤树上,观察着主院情形。 “时间快到了,他们就要行动了。”黎云霆压低声音,望向主院几人。 郝猛道,“二清子,能看出他们中谁是‘鬼’么?” 萧清观察着下方,“‘鬼’的人选,通常会是其中武功最高强之人,这样的人就算被发现了,也很难捉住。但以容宵头脑,很可能会反其道而行,挑选出一个最不可能之人来充当这个角色。暂且将目标锁定在沐轻远和元少泽两人身上,试探一下变知。” “那就决定了!二清子,等会你少出手,交给俺和黎兄便行!” 萧清也不推辞,“恩,我需要在高处观察他们的布局,试探之事,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 郝猛话方落,院中便传来一声钟响! 游戏,正式开始!! 只见院中除了容宵,其余人全都散开,以地毯式搜索朝后院与偏院而去! 容宵只身立于庭中,缓缓打量着四周,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萧清双眸微闪,身子一动,便瞬间消失在紫藤树上。 容宵嘴角微勾,望着远处的紫藤树,轻笑出声,“谨慎的小家伙。。。” 萧清在偏院奔走着,警惕着周围动静。 郝猛与黎云霆应该就在附近,不知小力和豆子那边怎么样了,有无消息。 双眼微眯,方才他们的位置早被容宵发觉,可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看来,他是想等一盏茶时间过,等待他们主动出击。 呵。。。好个容宵,看来是对自己的布放十分自信。既然人诚心相邀,他又怎能让他失望? 风吹来,萦绕萧清身侧。 抽出背后插着的竹筷,手指灵活一转,手腕一动,朝旁边竹林掷去! “哗啦”竹叶晃动,随即隐于无声。萧清目光淡淡望去,“出来吧。” “呲呲”两声,武良跟刘山笑哈哈跃了下来,“你小子,好灵的耳朵。我俩可没放水,竟然让你这么轻易就察觉了,看来我们功夫不到家啊!” 萧清淡淡道,“在隐藏之前,你们该先把身上浓重的火锅味儿去了,众人中,只有你们两人身上的味儿最浓。风一吹,便闻见了。” “哈哈!好小子,真是厉害!不过可要提前告诉你,将军可说了,若此次胜了,就准许我们一月饮酒三次!所以小萧你可有个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俩可不会手下留情。” 萧清缓缓道,“来吧。” 武良摆出架势,“今日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身手!老刘,让我来,你一边待着去!”说罢就冲了上去,刘山张口拦都来不及。 “看招!”武良拳风虎虎生威,与张嘎不同,他实战经验更为丰富,萧清应对得很小心。 见招拆招,手臂隔开他手掌,一个小擒拿捉住他手腕,轻轻一拐,武良咦一声,身子如泥鳅般灵活躲过,抬腿膝盖磕向萧清! 双手撑膝,身子撤退,一个旋身来到他身后,迅速出拳,却被武良一把拽住,一声大喝将他举起!萧清身子一扭,以诡异弧度绕头一圈,手撑他头顶,双腿一别勾住他身子,胯部一个巧劲,将武良带翻到地! 武良一个鲤鱼打滚,灵活跃起,望着对面身子纤瘦的少年,忍不住嗤嗤两声,“看着没几两肉,劲儿倒不少。。。” 刘山走来,“什么劲,小萧用的全都是巧劲,我看一半的力道都没用出来,你就招架不住了,还说要一人上,甭端着了!这小子功夫忒古怪,你一人应对不了!” “还想着好好跟小萧切磋下,但将军有言在先,也只能作罢!老刘,小子身手不赖,看来咱们要认真上了!” “那还等什么?” 两人前后包抄,将萧清围在中间。 萧清以静制动,等待时机。武良先出手,刘山找准时机加入对打中。不愧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战友,配合默契,且时机把握精准,两人炼气手来,更难对付。 萧清见招拆招,沉着应对。躲开武良扫堂腿,凌空一跃,拉开距离。点地上树,直冲树顶。身手刘山迅速追上,却不想萧清蓦地回头,如彗星撞月,当胸一脚便将他踹下树去!那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 刘山闷哼,这臭小子,竟然杀个回马枪!还故意隐藏身手引他上当!奸诈的小子! 刘山落地,武良下方撑手一垫,将他抛上树,接着自己也脚踩树干,跃了上去!紫藤树被三人踩得哗哗直响,茂密的枝叶遮挡人实现,两人在树上瞅了半天,都没看到萧清的人。 “老刘,人呢?” “你问我,我哪知道?还说啥,赶紧找去!”话罢,忽觉脑后生风,刘山身子灵巧闪过,随即竹筷飞射而出,“哈哈,臭小子,敢偷袭我。。。咦?人呢?” 转眼一看,竟发觉背后没人,只有一根银丝拴着紫藤枝叶,来回晃动。 “不好!!”刘山大感不妙,方明白中计了!刚想离开,蓦地后颈一麻,身子顿时朝树下栽去! 武良大惊,“老刘!”忙飞身而来,接住他落了地! “怎么样?没事吧?” “身子麻了,怕是穴道被封了!”刘山道。 “哼,谁让你大意了!这下栽这小子手上了吧?”武良抬头,萧清正独身立在树枝上,笑咪咪望着两人,“前辈可别怪我使诈,你们两个我一人实在对付不来,耍点小聪明,才有生路嘛!” “行了臭小子,你几斤几两我们大约是知道的。若想让我原谅你也行,下来跟我正式较量一番,我就大人有大量,不怪你了,如何?”武良一心念叨着跟他切磋,就快将这游戏抛之脑后。 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竹号声,萧清望了眼不远处的偏院,随即笑着望向下方,“抱歉了武大哥,小萧有事,不能陪你好好切磋了,咱们下次再单约。”话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树上。 “啊臭小子等等。。。”望着已无人影的树枝,武良岔岔,“这小子,跑得也忒快了。。。” “行了,赶紧把我扶起来,那小萧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我现在后背的筋直抽抽。。。” “就你这老胳膊老腿儿,我劝你今早卷铺盖回老家得了。” “嘿你这老顽固。。。” 。。。 萧清穿过亭台,一路来到偏院。 在墙跟处落定朝下方望去,端木陵和石洪正与褚睿、沐轻远对峙。不远处还站着小清和元少泽夹击,可谓热闹至极。 萧清双眼微眯,手指摩挲着下方墙壁,干脆蹲在墙根看起戏来。 端木对阵褚睿,这出可是难得的好戏。褚睿的身手他是看过,端木身为虎啸营校尉,身手定然不差。强强相撞,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贤弟是就打算在这看戏不出去了?”忽然耳侧传来一道磁性男声,萧清侧头,一眼便对上了容宵带笑的俊朗面容! ------题外话------ 假期结束啦,又开始忙碌的日子啦啦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游戏 萧清轻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重新转向院中,“容兄何时有了背后吓唬人的习惯了?” “那也要真的吓到你才行啊。”边说着也一同蹲到了地上望向院中。 这小家伙明明早就察觉他了,还不动声色等他靠近,若不是发现他手指握着一枚石子,恐怕他会因判断失误而失去先机。 “褚睿身手自不用多说,端木也非寻常之辈,这两人对上倒确实有些看头。”容宵评价着望向院中两方人。 就这样,两方‘主帅’蹲在了墙根一下,没有预料中的争锋相对和打斗,倒是优哉游哉地看起戏来。 不多时,院中较量正式开始! 褚睿不愧是统领十万北境军的将军,无论是身手,速度都高于端木陵一筹!只是端木陵也非常人,凭借敏捷的判断和精锐的目光,几次三番从褚睿手中逃脱,用擅长的贴身战术缠上,一时间,两方竟堪堪打个平手,不分伯仲! 不止墙角这边,就连不远处的小清和元少泽都看得兴致勃勃,兴奋不已。时不时传来叫好声,气氛渐渐浓烈起来! “萧贤弟怎么看?”容宵轻笑望向身旁的人。 萧清淡淡道,“端木擅常贴身攻防术,双腿力道惊人,只是要想对付防守坚固的褚大哥,并非易事。攻不成,待体力耗尽,就容易受到反击。褚大哥内力深厚,实战经验略胜一筹,待找到时机,就会一簇攻之,哪怕只是一瞬功夫,旁边观战的少泽兄和小清也会一拥而上,将端木制服。后果,怕是我方尽数落入你方手中吧。” 容宵眸光微闪,“贤弟明智,只是为何容兄从你身上未见丝毫紧张之气?” “可能我比较擅长伪装?”萧清朝他眨眨眼,忽然起身,大摇大摆朝院中走去。 “啊!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偷偷躲到一旁观看!”小清最先发现他。 “刚到没多久,见几位打得正欢,就没有上前打搅。”萧清淡淡开口,随即走向石洪,朝他轻声低语了几句。 这时容宵也走了出来,褚睿与端木陵暂停交手,齐齐望过来,“大将军怎么也跟小萧一样学会墙角偷窥了?” 萧清挑眉,“先说明,你们大将军偷窥的功夫可是学的我,容兄是自学成才,萧清还没那本事教大将军,对吧?” 容宵笑着走过来,“萧贤弟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不过,现在可非闲聊之时,三人对五人,萧兄可有应敌之策?” “没有。”萧清回答得干净利落,轻轻环胸,“萧清虽从不打胜不了的仗,但这以少胜多的机会,可不想错过。” 容宵轻勾唇角,“那就让为兄看看贤弟的本事,如何?” “好啊!贤弟也想领教下容兄的身手,今日正好切磋一番,来吧!” 一旁褚睿端木陵已经分开腾出空地,其他人皆立在远处,望向中间对立的两人。 大祁不败战神对横空出世的新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瞩目期待的? 容宵不动声色,负手而立。未动分毫,但那身傲然凌厉的气势,已让人臣服。 不愧是血战沙场的战神将军!这通体的气派,谁与争锋?! 萧清身上血液渐渐沸腾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如发现猎物的豹,静待时机。 容宵望着对面不动声色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当对上那双漆黑中透着认真的眸子时,胸口蓦地一窒,一种陌生感从体内缓缓溢出。 那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期待。 两人对立而视,空气一触即发。 萧清先动,如敏锐的豹瞬间冲出,直逼而上!容宵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一动未动。 萧清瞬息而至,却在他身前蓦地停住,身影一闪,骤然消失! 容宵双眼一眯,目光一转就见少年飞身跃于他头顶,单腿以雷霆之势直劈而下!容宵身子一侧,轻松闪过,挡开少年另一记腿击,单手一把抓住她脚踝!萧清身子一扭,身子朝下一拳袭向他肋下,另一手直扯向他袖口! 容宵一惊,身子迅速向后撤去。稳住身形,眯眼望向对面。 萧清单手撑地,身子轻松落地,缓缓起身,“容兄好灵的反应。” “贤弟才是,一上来就扒为兄的衣裳,这是何意?”容宵嘴角微勾,这家伙,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用行动限制他双手,趁机探查他身上是否有‘鬼’的标记,好小子,果然不能小看了他! 萧清淡淡挑眉,“若容兄不想贤弟再如方才那般,不如直接告诉我‘鬼’是何人?” 容宵轻笑,“好不容易能与贤弟切磋一番,那么快透露机密,岂不无趣?何况,现在才刚刚开始,小心了贤弟…”话罢,轻喝一声,猛地飞身而来! 速度快如闪电,另院内众人瞠目不已! 萧清眉宇平静,只是眼底却微凝。小心躲过男人拳风,身子一矮错过神。肩膀一重,萧清一把抓住他手腕,一拐,男人直接扒住他胳膊,轻松箍住他双臂。力度沉稳,如千斤之重,不可撼动。 萧清咬牙,身子一扭,卸掉他腕力。一记排山倒海太极拳推势而出!脚下步伐来回移动,闪出数道重影,与拳风相辅相成。明明是柔棉无力的拳风,却硬硬让人难以招架,配合着那古怪的步伐,更是诡异莫测! 这一手,看得旁边的元少泽都睁大了眼。 萧清对阵之人是谁啊,那可是大祁有不败战神支撑的容宵啊!而这萧清竟然能与他连战数个回合仍不落败?! 虽然从之前就知道这少年身手不错,可没想到会是这种程度! 在场之中,只有元少泽未见识过萧清身手,而褚睿和端木陵等见识过的,看到院中与容宵打个平手的少年,一时间也半晌无言。 褚睿双眸微闪,看来这小子以前还是隐藏了身手,没想到竟连他都瞒过去了! 院中众人各有心思,而中间对打的两人确实越战越猛! 原本容宵心中还存了顾忌,未动用全力。却没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在与他短短相交几回合,便对萧清的身手再次刮目相看。 灵活多变,反应敏锐。明明好几次他就快得手,却不知为何被他灵活躲过!心思胆大,毫不畏惧。每到危机时刻,皆沉稳应对,无丝毫慌乱!动作隼利似鹰,灵敏如豹,只待一个时机,便飞身而上将猎物咬碎! 这样机智,从容,秀逸决然的少年,生平罕见! 没想到他容宵此生,还能碰上一个这般让他热血沸腾的对手!黢黑的眸子闪过灼热的光,身上气势大盛,如飓风降临,席卷院中! 空气忽然一冷,似寒霜透染,令人心惊! 一旁褚睿眼底闪过诧异,没想到大将军竟认真了!难道小萧身手已经到此地步,逼得大将军不得不使出全力来应对?! 容宵手掌微微收紧,脚下靴子缓缓转动,身上气息将衣袍掀得瑟瑟飞舞。目光直直锁定院中少年,身子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萧清眸子一惊,调动起全部感官警惕四周!忽然心中警兆突生,野兽般的敏锐直觉提醒他,有哪里不对劲! 上面,没有。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背后…没有! 难道…? 强烈的警觉让她身体更快一步,运起轻功蓦地飞身而起!刚至半空,忽然脚踝一重,容宵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一把拽住他的脚将他扯了下去! 身子在空中一滞,忽然下坠!男人手掌力道如同铁壁,半分挣脱不得!“碰”落地声响起,身上却未感到疼痛。萧清蓦地睁眼,想也不想一个挺身,‘刺啦’一声,下方容宵半截袖子露了出来,古铜色的胳膊上空无一物,没有预料中的红带! 萧清确立了心中所想,也不恋战,迅速抽身而起!而容宵动作更快,一个鲤鱼挺身,单腿扫向她下盘!萧清身子一翻,灵敏躲过,却未曾想男人还留一手,大掌轻易拐住她双臂,以雷霆之势将他反按到地上! 萧清吃了一口灰,在男人拳风袭来之际,猛地翻身,手掌一抬,忽然厉喝,“停!” 容宵身子一滞,竟真的停住了! 萧清收回手掌,抬起一根手指,朝旁边一指,“听。” 听什么? 院中众人一脸疑惑,只是下一秒,不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钟磬之声,悠悠回荡在整个宅院。 容宵目光缓缓落在少年身上,就见身下的人裂开嘴角,露出白灿灿的牙齿,朝他桀然一笑,“容兄,攻击时间到了哦…” 容宵顿时一脸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竟然连他都诓上了! “哈哈哈!小萧这时机把握得还真准,连大将军都未讨得便宜!”褚睿在一旁哈哈大笑,那神情竟说不出的愉悦。 容宵无奈起身,伸手将地上的萧清拉起,“服了你了。” 萧清嘿嘿一笑,“是容兄太专注,否则怎会让小弟讨得便宜?不过接下来就说不好了,几位还是赶紧回吧,现在可是我们攻击时间了,小弟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萧清话落,院中的褚睿,小清几人已经迅速离去。只留下容宵一人含笑望他,“那为兄就拭目以待了。” 身影瞬间消失,宛如一缕青烟!那速度,与噬魂怕都相差无几!萧清眼眸一闪,诧异掠过! 好快的速度,方才她都未来得及反应! 端木陵缓缓走来,“走吧,那边传来信号了。” 萧清点头,与端木陵和石洪迅速朝前院奔去! 刚转过回廊一角,三人就撞上了李小力和豆子!李小力看见他,下巴微扬朝前示意。 萧清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沐轻远。 “查看了?”萧清走过去,李小力道,“他不是。” “不是?”萧清眉宇微拧,“不是沐大哥,也非少泽兄,难道…?” “最想不到的人,除过容大将军自己,还会有谁?” 萧清眸光一闪,眉宇微蹙。 之前与容宵贴身肉搏,就是为了查看他身上是否有红带。若是‘鬼’,胳膊处必系了印记,只是在对打期间,她手掌接触过他胳膊的位置,并未有异。难道,是她有所疏漏? 不,她很确定,容宵身上并无印记。那么,是她想错了? 萧清脑海中数道思绪瞬息闪过,忽然目光掠过院中的沐轻远,脑中陡然灵光一闪! 为何沐轻远会一人在此?为何容宵在与他对战中这么轻易让她得逞?又为何她能如此顺利找到沐轻远所在之处? 眼底精光乍现,却又蓦地隐于无形! 好一招金蝉脱壳,暗度陈仓的妙计! 以沐轻远甚至他自己做饵,就是为了扰乱她目光!真正的‘鬼’,恐怕… “怎么了?”李小力敏锐察觉出她神色细微的变化,随即目光落在院中沐轻远身上,“不是沐轻远,也非元少泽。武良与刘山你最早便探查过,暂且排除。端木校尉与褚将军交过手,并未察觉有异。剩下的,就是容大将军,还有…” “离得最近的人,往往最容易被忽略。这个容宵,果然名不虚传。”萧清嘴角微扬,眼底闪过暗芒,“只是未到最后,谁胜谁负都说不好。阿芜,最后的时机,到了。” 李小力微微点头,“放心,我已安排好。” 一旁端木陵眸光微闪,难道,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 容宵和褚睿等人迅速回到主院据点,等候再次攻击时机。 “有些奇怪。”容宵环顾四周,忽然开口。 “奇怪?哪里奇怪?”褚睿疑惑。 小清道,“先不说大哥那急性子,就连二哥在咱们回来之际都没出现一次,确实有些奇怪。” 旁边元少泽开口,“按理说,他们最好攻击时间就在我等回防之际,只是他们却迟迟未有动作,这是为何?” 容宵轻笑,想起那少年漆黑中透着狡黠的眸子,心中隐隐涌出跃跃欲试。 不知接下来那小家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真是让人期待! “铛——!”钟声再次响起,梵君华道,“守方,时辰到。” 第二轮攻防战,再次开始! 院中几人再次四散而出,容宵长臂一挥,“按原计划行动!” 众人快速消失,开始寻找目标。容宵悄无声息游走在墙檐上,穿过曲型回廊,小桥水榭,一路来到一座偏院中。 缓缓落地,身形隐于玉兰树枝下,朝下望去。 院中的少年静立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什么。紧皱的眉宇显示出他的焦躁,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未察觉到他。 容宵眼底闪过疑惑,怎么回事?难道这次做得太过了? 不对,虽与少年短短接触几回,却很清楚他骨子中的隐忍和坚韧。这点迷惑,根本不足以撼动他! 那么,眼前一幕是为了引诱他而故意设下的圈套? 容宵嘴角微勾,有意思。最好的防守莫过于主动出击!他倒想看看这小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身子从树上落下,缓缓朝他走过去。而半背着他的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仍一动未动立在原地。 容宵身影一闪,直接来到萧清身前,“贤弟这是何意?这时候竟在发呆,难道是摸不到头绪所以生为兄的气了?” 萧清垂首,不搭理他。 容宵一滞,暗想难道真猜对了? 毕竟眼前的人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他这个年纪也正是好强要面子之时,如今少年在自家宅游戏被他这般耍弄,自然面子上过不去! 心中顿生一股懊恼,他竟不知不觉认真起来,丝毫不顾少年感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容宵伸手,安抚地揉着他头发,有些别扭道,“是为兄不好,贤弟别气了可好?也是为兄小气了,竟跟贤弟较上真来,还在这好日子惹得你不悦,都怪我,贤弟你…”忽然声音一顿,当目光触到少年紧绷的身子时,眼底一惊! 直接抬起少年的脸,目光一扫,顿时明白过来! 萧清嘴巴不断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很明显是被人点了穴! 容宵指尖轻点,迅速给他解了穴!少年身体一获得自由,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容宵忙扶住他,“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什么贤弟啊!将军,是我啊…”少年口中传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不是熟悉的清冽嗓音,而是一道温和男声! 容宵一惊,大掌蓦地一扯,一张面具直接从少年脸上扯了下来! 面具下的人,竟是沐轻远! 容宵眼眸大睁,回想到之前种种,再想起少年种种行动,顿时明白过来! 中计了! “哈哈…”蓦地仰头大笑起来!爽朗中透着愉悦的笑意飘出好远,回荡在空气中。 沐轻远望着兀自大笑的容宵,心中惴惴。 这大将军是怎么了?不会真被气着了吧? “大将军,从一开始我就被暗算了,被他们虏至此,改装成这副模样待到现在。还以为会这样一直等到结束呢,没想到将军来了!结果如何了?可分出胜负了?” 容宵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还能是何结果?那小家伙将计就计,从一开始就吃得我死死的,这结果八成不会错了!” 沐轻远嘴巴大张。 啊?不是吧?难道…他们输了? “好了,回去吧。究竟是何结果,到时就明白了。” 容宵转身大步离去,徒留了沐轻远一脸疑惑在院中。 直到他回到别院,看到少年一脸笑意晏晏望着他们,身旁还拎着耷拉着脑袋的小清,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真被大将军猜对了。 容宵脸上无丝毫意外,款款走上前,抬手便弹了萧清一脑嘣,“狡诈的小家伙。” 萧清嘴角笑意不减,胳膊一绕勾住小清脖子,望向容宵,“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选人的眼光果然不俗,竟然挑了一个我们最不可能怀疑的人。” 现在想想,若非那时看到沐轻远,她又怎会想起一直被他忽略的人? 攻方中,他留意过所有人,唯独单单忽略了一人! 那就是小清。 小清常年待在他身边,不仅气息相近,甚至一举一动都与她相像。无需刻意隐藏身影,她都很容易将他忽略。再加上之前与容宵一战,小清也在其侧,他如何能想到,最近的人,就是他要找的“鬼”? 容宵轻笑,“那还不是被你一招将计就计,给轻易对付过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旁边的沐轻远一脸莫名。 这时,褚睿等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一看院中情形,便知胜负已分。 “这究竟怎么回事?小萧你快跟我们解释解释!”刘山最按捺不住,一肚子的疑惑无人给解,憋闷得很。 萧清笑道,“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你们放出的饵被我捉住,反将了你们一军。” “啊?啥意思?”刘山还是不明白。 容宵轻笑,“意思就是,从一开始,沐兄就被他们捉了去,当时返回主院的,并非真正的沐兄。” “并非真正的沐兄?那是…?” “是我。”这时,从旁边缓缓走出一人,竟然与沐轻远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啊!怎么回事?” 走出来的‘沐轻远’抬手朝下颌轻轻一撕,露出里面李小力的脸! “怎么是你?!”武良大惊,就连旁边的褚睿也吃惊不少。 这小子何时扮成了沐轻远的样子,而他竟然丝毫未觉?! 李小力淡淡开口,“在钟声响起后,我便扮成了沐兄模样回到了主院中。既然你们预设沐兄为饵,那他身边定暗自跟着你们的人。我说得没错吧?”说着眼睛望向武良和刘山两人。 两人点头,“对,最开始我们是跟着沐兄台来着,只是…” “只是后来你们碰上了我,被我发现后,就一时心痒难耐欲与我较量一番,就跟丢了沐大哥,是么?”萧清接口,眼中透出了然。 武良表情讪讪,“呵呵,这都被你发现了…” 接下来李小力继续开口,“之后你们也想到了,沐兄落了单,被我们易了容藏了起来。之后大将军寻了去,误会了沐兄身份。而趁此机会,小清被潜藏在暗处的郝猛发现拦住了路。将军心细如发,还特意在暗处安排了褚将军保护,若非郝猛也在附近,怕是我们就算发现了小清,也捉不住他。” 垂着脑袋的小清轻声嘟囔,“还说呢,趁着大哥跟褚将军打得正酣,小力你竟然扮成沐大哥模样,趁我不备将我捉住,还用了我最怕的痒痒粉,实在太奸诈了!” 李小力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怕痒痒粉一事,我可不清楚。” 小清一顿,豁然转头望向笑的一脸灿烂的某人,“二哥是你对不对?!” 萧清使劲揉了揉他脑袋,“抱歉了小清,为了二哥的胜利,只能勉为其难牺牲你了!放心,明日我会亲自去买二十串臭豆腐好好慰问你的…” “那二哥可不准耍赖啊,记得还有方记店铺家的点心啊…”某人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一听吃得,顿时将什么都抛到九天云外,眼中只剩下让他垂涎欲滴的美食了。 院中众人一脸无奈,尤其是沐轻远,更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在此局中起了关键作用,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苦笑。 “铛——!”这时,悠悠的铜钟轻轻回荡。梵君华笑着望向众人,“诸位,胜负已分。” “不行!这局玩得不爽!咱们再来一局,我就不信赢不了这小子!”刘山大嚷着不服,非要再来一局。 萧清听后倒也不反对,“好啊,反正时辰还早,那就再玩一局吧。只是…诸位之前答应我的事,可赖不了哦。” 容宵好笑道,“放心,不会赖你的。” “就是我们想赖,有将军在,谁能赖得掉?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小萧你也顾不过来。不如这样,若小萧你有事便直接找将军,相信将军一言九鼎,定不会赖账。”褚睿这一招太极打得漂亮,意思很明显,萧清若有条件直接跟容宵讲,他们就不过多干涉了。 此话一出,院中容宵一时间都无从反驳。望着眼眸亮晶晶望向他的少年,容宵只得无奈抚额,“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萧清忍俊不禁,眼底闪过笑意,亮似清泉。 接下来,众人又玩了几局。只是切磋居多,再无像之前那局迷雾重重。院中时不时传出的笑声和吵嚷声传出好远,久久未散。 夕阳渐沉,各有输赢的两方总算玩痛快了,成群结队回到主院。 院中的小清和郝猛早就退出战局,在院中架着个炭火,来来回回忙碌着。 武良刘山相互搭着肩膀,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哀怨地望着前面边走边聊得开心的两人,心中挫败感顿生。 没想到最终一局竟是大将军和小萧联手!这两人明明接触没多久,怎么配合得这么默契?一句话概括,简直碾压他们一众人! 他们好歹也是战场上颇有名气的将军,怎么到他们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地?还让不让人活了?! “将军,您好歹也说句啊…”两人幽怨得望向一旁悠哉的褚睿。 褚睿正帮郝猛翻烤着炉子上的肉串,听完此话,嗯嗯敷衍了声,便身心全都投入到炉子上的烤肉上去了。 刘山,武良,“…” 院中逐渐黑沉,萧清将院中九枝灯悉数点亮,淡淡的光晕冲散阴霾,整个院中顿时明亮起来。 经过一下午的游戏,众人早已饥肠辘辘。也许是夜晚的宁静,或者是热闹的院落和食物的诱惑,直到月挂天际,院中众人无一人离去,热闹异常。 十几串烤肉下肚,萧清酒足饭饱。拍着鼓鼓的肚子,走到院中紫藤树边坐下。 月影倾斜,洒落满院银辉,如水月华。 “萧兄。”沐轻远缓缓走过来,在他身侧坐下,嘴角透着一丝笑意,“好久没那么畅快了!上次喝得酩酊大醉都忘了是在何时。” 萧清望他,“沐大哥酒量不错,我看连少泽兄都难以招架。” “哈哈,少泽那是让着我呢!他的酒量,可绝非这么点!之前尘儿还曾告诫我,少泽的酒量可非常人能比…”说到这时,忽然声音一顿。抬眼望向身旁,见少年淡笑的脸,心中叹息。 “你与尘儿还未能解开心结?” 萧清倒了杯清茶递给他,“既是心结,如何轻易解开?” “唉…自认识你以来,你与尘儿间的种种我都看在眼中。若说真有什么能让你们嫌隙至此,我真想象不出。”沐轻远眉宇微拧,望向萧清,“究竟因为什么?今日原本想拉尘儿一同过来,只是他…” “沐大哥,有些事,正如你无能为力,我亦然。”萧清轻轻垂首,纤长的睫羽在眼尾留下一抹阴影,“他的心结,也只能他自己能解开。若他始终想不开,那只能说天意如此,谁能勉强不了。” 沐轻远沉默,这些道理,他何曾不明白?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尘儿消沉下去,他怎么忍心?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朗笑声,接着就看见朱钧与曲晟的身影步入院中。 “哈哈!这儿好热闹啊!朱钧没有来迟吧?”随即朝着院中梵君华,容宵轻轻一礼,“丞相大人,容大将军。” “之前还听贤弟念叨朱大人呢,没想到这立马就见到了!”容宵轻笑,亦回施一礼。 “哈哈,在大将军跟前念叨老夫,想必也只有小萧那小子了!”朱钧哈哈大笑,随即望向走过来的萧清,“你小子,竟然不吭不晌就置办了新宅,这速度可够快啊!” 萧清走过来,“不是说刑部有事,来不了了么?” 旁边曲晟道,“案子已结,大人见时辰尚早,就过来了。不过,半路遇上一人,想必是来找你的。” 微微侧身,萧清顺势望去,当看到院门阴影处站着的人时,目光一顿。 人影一闪,再望去,那人已然不见。萧清转身,朝众人一礼,“萧清失陪片刻。”随即转身朝外面走去。 容宵望着离去的少年,眸光微闪。方才站在院门前的人,若他没看错,是…沐小王爷吧? 心中异样闪过,转瞬即逝。 “将军发什么楞,快过来吧!再不来肉都没了…” 容宵应了声,便走了回去。一时间,院中再次恢复热闹。 ** 萧清穿过层层院落,终于在偏僻的竹林处看到了那抹熟悉身影。 寒风凛冽,院中的沐轻尘却只着一袭青衣,立于阴影处。孤影形只,隐隐透出莫名的萧瑟,让萧清下意识停了脚步。 “宅子不错,是你的风格。”沐轻尘忽然开口,缓缓转过身来。 萧清眸光微闪,举步上前,“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原本是这样。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来了。”沐轻尘轻笑,随即走到一旁亭子前坐下,那神色,竟如从前如出一辙。 “过来坐啊,愣着作甚?”沐轻尘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萧清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一抬头,便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 不着痕迹拉开距离,萧清仰头望天,“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也是这个眼神。” “哦?是何眼神?” 漫不经心中透着慵懒,仿佛蛰伏的兽,等待猎物上钩。调笑中带着淡淡嘲讽,用纨绔伪装不屑,冷看周身一切。 “恩?”半天得不到回应,沐轻尘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今日过来,看来已经有了决定。” 沐轻尘轻笑,“呵…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清清,今日过来,我想再次确定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打算改变了?” 萧清眸子漆黑,静静望着他,不语。 沐轻尘嘴角微勾,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待着丝苦涩,“其实不用问我也清楚,以你性格一旦决定之事,就不会回头。而我却仍心存希望,傻傻跑了过来…” 低哑的声音中透着黯然,在这个高贵的男人身上,实在罕见。 萧清一时无言,此时此刻,她唯有沉默,任何安慰之语都会成为讽刺。 “清清,能遇见你,我从未后悔过。只是,若可以,我情愿从一开始就只将你当成‘萧兄’。” 缓缓起身,来到萧清面前,沐轻尘眸若星辰,“你眼中,看的太多。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正如你所说,离的越近,就越容易被忽略。清清,是否因为我离你太近,所以你眼中便看不到了我的存在?” 萧清眉宇微蹙,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心中所想,你真的猜对了么?你是否觉得,在沐府荣誉,家族荣宠中,我就算不愿,也不得不做出抉择?顺应我的身份,地位,抛却那些所谓的情爱,变成原本的那个沐轻尘?” 萧清望他,“一个人的命运,他人无法决定,只有你自己选择。沐轻尘,你的路只有你自己去走,或许时机到了你就会发现,我只是你身边茫茫一粟,如过眼云烟转瞬便会散去。” “呵,清清,你可知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沐轻尘手撑在他身侧,明明未曾靠近,身上无尽的压迫却不断逼近,“你可知,你就像一道捉摸不透的风,擅自闯入别人世界,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却从未想过负责。你一贯的平静处之,待发现原本的轨道偏离后,你就会轻甩衣袖,飘然离去。最终,你还是你,可原本波澜不惊的湖水,早已偏离轨迹。清清,你可以做原本的你,只是我,已非昨日的沐轻尘。” 沐轻尘抽离身子,淡淡俯视坐着的萧清,“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有君子之交,再无其他。无论将来你身处何境,我都不会再理会。从前的我始终不愿正视自己,现在我终于明白。有时,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需懂得割舍。我舍弃了自己的坚持,究竟未来能否得到想要的,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舍弃坚持的,只为得到想要的?萧清眸子微闪,沐轻尘,你现在所想,真的值得你赌上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么? “清清,最后提醒你一句。沐府从以前便已深入朝局,此后依旧如此。若有朝一日你成为了镇国沐府道路上的阻碍,别怪我到时不念旧情。” 萧清望着面前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嘴角微勾,“这是最后的通牒么?” “不,是忠告。”沐轻尘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傲然,回首朝他淡然一笑,“这是作为你熟悉的沐轻尘,对你的最后一句忠告,望卿谨记。” 风吹来,卷起院中片片落叶,飘摇飞舞。 亭中,只剩下萧清只身独坐,飘零的树影将她整个身子笼罩其中,忽明忽暗。 此时亭中,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冷风吹来,身上蓦地升起一层寒气。萧清缓缓抬头,眼底未及隐藏的黯然被远处站着的男人尽收眼底。 梵君华望着怔怔出神的人,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将臂弯处的衣裳披在他身上,静静坐在了她身旁。 须臾,萧清幽幽开口,“抱歉,一时忘了时辰。他们呢?” “都回去了,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改日再来拜访。” 萧清抿唇,“客人离开,身为主人却毫无所知觉,真是失敬。他们是否已出宅子?我还是过去一趟吧。” “清清…”梵君华拉住欲起身的萧清,眼中闪过担忧,“你现在需要休息。” 萧清望他,“时辰还早吧?没事,我休息时间一向很晚,这么早也睡不着…” “清清,你脸色不太好。”梵君华手未送分毫,神情不容拒绝。 萧清一愣,眼帘轻垂。身旁男人轻轻叹息,温润的手掌探上她额头,“你在发烧,知道么?” 萧清轻轻摇头,梵君华无奈,拉过她朝偏院走去,“什么都不要想,先去休息。无论方才你听到什么,全都忘记。此时,没有什么比你的身子更重要。” 袖子忽然一紧,梵君华步子一顿,回头。当目光触到少年平静中透着惶然的黑眸时,胸口蓦地一窒。 有什么东西在顷刻塌陷! ------题外话------ 哎,咱们轻尘与清清决裂了啊啊啊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手一紧,忽然将身前的人拥入怀中,带着小心地,无比珍视的情绪。梵君华环着怀中的纤瘦的身子,手掌轻轻摩挲她的头,“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清清,不要怕。” 不要怕。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萧清手指一颤,忍不住战栗。 怯懦,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不给她丝毫准备机会。 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带来如此大变故。沐轻尘的决绝,今晚平静说出的那番话,现在想想,难道不是她逼得么? 她只是异世的一抹孤魂,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改变了别人的人生。这次是沐轻尘,那么将来呢,会是谁? 会是眼前的人么? 萧清身子一僵,下意识抽离身子。却不想刚抬头,就对上了梵君华柔和的眸子。 那是瞬间便将她看透的眼神,她竟退无可退,无法转开目光。 梵君华望着她,抬手轻轻抚摸她鬓角碎发,“缘来缘散,皆是定数。清清,不要将一切过错都加在自己身上。无论尘儿,还是我,都有选择的权利。留在你身边,是我的决定。或许将来不可预料,会发生更多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你要牢记,今日之言,纵使日月变换,也不会随时间散去。” 男人轻柔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萧清望着面前的男人,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为…什么?” 梵君华嘴角荡起一抹如水笑意,“遇见你,或许就已注定,我就是你此生的守护者?” 守护者? 萧清眉宇微蹙,“什么意思?” 梵君华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回去休息吧!没有忘记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吧?” 萧清心中生出古怪的感觉,稍纵即逝。望着面前男人,“没有忘,抱歉,让你担心了。” “清清,对我,你无需道歉。”男人将披在她身上的衣裳拢了拢,“这里风大,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清点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缓离去。 ** “尘儿,究竟是何原因让你做出这个决定?” 此刻,缓缓驶离落霞湖宅院的马车上,沐轻远望着靠在车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沐轻尘,神情沉重。 “你真的决定了?不顾忌从前种种,与他决裂至此?”亭内的事,沐轻远都看到了。但他只能远远站着,无能为力。 此刻沐轻远心中既疑惑又沉重,尘儿是他从小看到大,原本以为他很了解他,可是今晚过后他却迷惑了。究竟是什么让两人决裂到这种地步? 沐轻尘眼帘轻闭,淡淡道,“立场不同,终究殊途难归。大哥,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 “明明心中难受,却强撑着。尘儿,你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沐轻尘缓缓睁开眼,眸子深邃,“值与不值,又有什么关系?我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让那人的目光稍稍转向我罢了。就算那是透着恨意的,我也甘之如饴。” “尘儿…”沐轻远眸子一缩,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蓦地涌出。 难道…? 望着神情被掩在暗影中的沐轻尘,沐轻远竟久久无言。 “尘儿,做你想做的吧,大哥会一直支持你。” 沐轻尘嘴角微勾,“大哥,谢谢你…” ** 萧清回到自己院中,熄了灯,便准备上床休息。 蓦地空气一动,萧清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 无悄无声息立在屋中,此刻正冷冷望着她,“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主子为何会放任梵君华接近你?又为何在你醒来至今都未曾出现过?还有,你真以为你所中的毒,凭梵君华一人就能清除的?” 萧清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无声音冷硬,“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得意忘形!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若你敢辜负主子,我定让你悔恨终生!” 话罢,瞬间消失在屋中。 萧清眸子微凝,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单薄的身影在晦暗的光影下,模糊不清。 现在,你究竟在哪里? ** 高远山巅,穷极之处的峰峦叠嶂中。 一辆马车在夜色中迅速闪过,快如闪电。车中倚着的男人容颜孤傲绝美,黑瞳半敛,浑身仿佛置身于冰寒之中。 鬼斧神工的俊颜仿佛睡着了般,冰凉无一丝生息。须臾,似感应到什么,修长的睫羽轻颤,睁开了眼。 幽邃似世间最深的冰海,虚无冷寂。轻抬指尖,摩挲着掌中墨绿水晶瓶,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柔和。 宛如冰雪瞬息消融,绽放华光。 “咳咳…”低哑轻咳从他口中溢出,身上寒气越发冷冽,“噬魈,再快些。” 车外头戴鬼面的男人手腕一抖,将车速提到极致。毫不起眼的墨黑马车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光,转瞬即逝。 远远望去,如夜半魍魉,游荡人间。 翌日。 萧清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昨晚她何时回到床上的?她怎么没印象了? “支”门被推开,李小力走了进来,“醒了?洗漱吧,不然就要就错过时辰了。” 萧清下地的脚一顿,疑惑抬头,“错过什么时辰?” 李小力淡淡道,“今日,是才子大会殿选之日。” 萧清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所有候选才子进宫殿选的日子,只是,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难道也要进宫? “前几日,宫里传来旨意。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皆需到场,你虽未正式受封,但旨意已下,你二品将军名号已落实,岂能不去?” 萧清就着温水洗了洗脸,用棉巾擦着水渍。随即坐到桌前,“小清他们呢?” “郝猛出城巡视楼中训练情况了,小清一大早便没了影。今日进宫,我跟你同去。” 萧清点头,“简单收拾下,准备出发吧。” 琼楼玉宇的巍峨帝宫西门前,当萧清下车时,此处已聚集了许多进宫的百官。 很凑巧就撞上了正入西门的褚睿和端木陵,简单打了招呼,便与他们一同进了宫。 “昨晚失态了,没来得及相送,褚大哥,端木兄勿怪。”萧清眼底露出歉意。 褚睿好笑地望着身旁少年,“芝麻大点的小事,也值得你惦记?昨日我们吃饱喝足,玩得尽兴,还有何抱怨的?莫非小萧觉得我们小肚鸡肠?要真如此,哥哥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一旁端木陵轻瞥了她一眼,“你何时这般矫情了?兀自瞎想,就是你的毛病。” 话罢,径自携了褚睿走开了。 “还愣着作甚?赶紧跟上来…” 褚睿的声音远远传来,萧清轻笑,迅速跟了上去。 还是熟悉中的巍峨壮阔,层层铺就的玉石仿若神殿阶梯,精雕玉琢而成。紫柱金梁,双龙缠绕,踏雾吐息长啸,尽显威仪。 从没有一处宫殿能给人这般震撼,千年的沉淀,造就古朴凛冽的浓厚气息。让人踏入此地,便如置身穷极山巅,生出俯瞰众人的傲意。 萧清跟着褚睿,站于清鸾殿偏僻一角。从她这可以将整个大殿尽揽眼中,但却不为人察觉。 远远的就看见一袭白衣梵君华,周围围绕着朝中一品大员,偶尔与人低语,眉宇间温润如玉,清雅出尘。似感应到这边的视线,目光转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萧清朝他扬了扬眉梢,口型缓缓张合。比了比自己身上宽大的官服,一脸无奈。 远处的男人轻笑,眉眼都似落了霞光。这时身旁的人凑近,男人望了这边一眼,再次与人周旋起来。 萧清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人,嘴角轻勾。有的人,天生就是发光体。走到哪都众星捧月,受人尊重。这个男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单单站在那,身上出尘的气质让人无法忽略。 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一身官服的沐志乾身上,随即淡淡移开。 时辰将近,在唱官高喝下,内监缓缓入殿,其后跟着十名身穿白雀襦服,头戴纶巾的男子。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缓缓而来的队伍中,身材修长的男人跟着进殿。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眼瞳,就算身着与其他才子相同的襦服,也卓尔不凡,鹤立鸡群。 沐轻尘垂首,跟着队伍行至殿中站定。 正好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嘹亮高喝,随即群臣朝拜,跪地高呼。 一袭赤金龙袍的男人似踏日而来,周身华光万丈,款款走进殿中。绝美的五官氤氲在日光下,宛如神邸。 袖袍飞卷,款款坐于龙椅之上,抬手让重臣平身。百官谢恩起身,屏息以立,不敢逾越。 萧清望着上首的男人,眸光微闪。刚要垂首,上首高坐的男人目光忽然转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萧清一怔,一股异样情绪从胸口流出,快得她抓都抓不住。只是目光相触一瞬,男人便淡淡移开,仿佛从未望过来。 眼底暗芒闪过,萧清眉宇微蹙。耳边是言官大臣就此次殿选的章程,接着殿选便正式开始。 此次候选才子皆是经过层层选拔,过关斩将至此。在经历了墨义,口试,贴经,策问,诗赋之后,最终脱颖而出的十名才子才能入选殿试。 而入选者皆是权贵之子,对于此种大场面,也算应对得手,无甚差错。 在言官唱和下,才子们一个个上前,听候口试试题。而负责提问的,正是沐志乾。在一旁编嵌中抽选出口试题目,再有才子们进行解答。考试的题目无非关于时世策论,治国良要等方面。 “发什么愣?”一旁端木陵目不斜视,小声提醒有些不在状态的萧清。 萧清回神,“据闻殿选之后,陛下就会以成绩封赏。” 端木陵瞅了他一眼,“多少人想入朝为官不成,而他们皆出身权贵,一旦任职,定会给朝中造成不小冲击。此次才子之中,不乏侯门权胄。尤其是…”目光扫过殿中的身材高挑的男人,欲言又止,“沐府掌管十万京曌军,沐小王爷若入朝为官,沐府日后定权势滔天。” 萧清望着殿中白雀襦服的男人,喃喃,“过犹不及啊…” 这时,言官正好叫到了沐轻尘的名字。 沐轻尘上前,朝上首帝王叩拜行礼。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光那一身气度,就将其余才子比下三分。 殿前梵君华走到内监前抽取竹条,缓缓摊开。一旁沐志乾负手而立,看不出神色。 试题是简单的策论。 虽说简单,但涵盖范围甚广,而且在文武百官聚集的清鸾殿,言语,措辞都需细细斟酌,不容有失。 在前一名才子口试之时,沐轻尘有一炷香准备时间。 很快,时间到。 沐轻尘走至殿中,开始答题。条例清晰,论点明确,稳健之中又有自己独到见解。 望着殿内风华正茂,侃侃而谈的沐轻尘,萧清此刻才有种恍若入世的感觉。似乎又看到了初入异世高坐马背上俯瞰众人的男子,如此骄傲,众人环绕。 或许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铛——!”钟磬声响起的,答题完毕。殿内随即传来小阵议论声,沐志乾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却流出一抹满意。 沐轻尘缓缓行礼,准备退下。这时,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殿外传来,随即就见身着一袭暗红云锦华衣的男人缓缓走进殿中。 倾城之姿,魅骨生香,灼灼如妖莲。 广袖云衫,高高的束领将他白皙的脖颈衬得修长。精致的五官上,那双暗红瞳仁流转出摄人心魂的光芒。 百官朝他躬身行礼,元宸嘴角噙着一抹笑,目不斜视径直走至殿中,恣意一礼,“皇帝。” 上首元祁轻轻颔首,“皇叔。” “今日皇叔不请自来,特意来看看热闹。皇帝侄儿不会怪罪吧?” 元祁淡淡道,“皇叔能来,朕甚欣喜。来人,赐坐。” 立刻有内监抬上一把太师椅于御座左下方,元宸掀衣而坐,懒懒靠在椅背上,“诸位继续吧,还等什么?” 整个大祁恐怕只有他,才敢在众臣赫赫,百官朝列的清鸾殿这般恣无忌惮。当然,身为大祁唯一的摄政王,他有这个资本。 殿选继续,接下来,轮到最后一名才子。 “才子楚思睿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有些臃肿的男人走到殿中行礼。襦服包裹着他圆滚滚的身形,眼睛小如糖粒,肥头大耳,年龄在三十上下。 元宸斜依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沐志乾继续抽题,缓缓摊开,“描述《治国策论》里关谷子献出的君王之策,简述要论。” 此题一出,殿内顿时一阵哗然。 这是谁出的题?竟然也敢呈于御前?谁人不知,这关谷子可是有名的佞臣,他的言论狂妄恣意,有悖纲常,被视为反佞之言,不与世人通传。今日怎会忽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下方负责殿选的官员脸冒虚汗,惶惶不安地望向上面。只是坐于龙椅上的帝王神色如常,一时间众人皆惴惴不安,踌躇不已。 “呵…这是何人出的题目?”元宸低哑的笑声传来,立刻有官员上前,“回殿下,原本试题中并无此题,却不知为何忽然…” “哦?”元宸轻挑修眉,低醇的声音一出,下方官员身子一颤,忙跪地,“是臣失职,望陛下恕罪,望摄国殿下恕罪…” 沐志乾上前道,“陛下,殿选有失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元祁神色淡淡,“无妨,再重新抽取一题便是。” “是。” 这时,元宸忽然开口,“皇帝,既然原本不该出现的试题出现于此,那也算有缘。本殿对诸位才子如何回答此题,倒很感兴趣。” 元祁眸子淡淡扫来,神色不变,“既如此,那便继续吧。” 下方众人应是,很快一炷香过,口试正式开始。 只是等了好半晌,殿内那人却支支吾吾,口不成语。一张胖脸虚汗连连,面色发白,明显紧张过度。 殿内一阵唏嘘,议论声渐起。 “这也难怪,忽然冒出这种题目,是谁都招架不住。”端木陵开口。 萧清望着殿中,眸光微闪。 对这个官谷子她并不陌生。此人言论不羁,为人放荡轻狂。虽有才,却常招惹是非,尊卑不分杵逆权贵,后被削鼻挖眼流放千里致死。而后世则对他诸多诟病,言官更是大骂此人无视三纲五常,有悖常伦,是十足奸佞的小人。 所以此人所著言论及书籍都被列为*,严禁流传翻阅。而不想,在此刻才子殿选中,会出现此种乌龙。 若答,那就是翻阅*,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不答,那就是忤逆皇上,不尊旨意,同样也罪加一等。 答与不答,都是罪。如此一来,别说殿中的才子,怕是整个清鸾殿也无人能答,无人敢答。 时间渐渐流逝,而殿中的人仍答不出个所以然。支吾间,气氛越发古怪,终于有人丧失了耐心。 “今日前来,诸位就是为了给本殿看这出荒唐戏的?”元宸懒懒开口,低哑的声音极淡,却让重臣心惊。 “这种货色也能上清鸾殿,看来诸位大臣是耳目失聪,愚钝无能了。本殿也就罢,让皇帝受此污耳,诸位,该当何罪?” 王侯之怒,伏尸百万!更何况大殿上同时坐着威慑九州的无极帝王和摄政王元宸! “(老)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众臣纷纷跪下请罪,一时间殿内气氛紧张到极致。 “诸位这是做甚?本殿只是随便说说,怎么还当真了?”一袭红衫的男人懒懒支首望着下方,上一秒可以雷霆之怒,而下一秒就笑意晏晏。这般反复无常,让众臣更是胆战心惊。 “嗤,无趣…皇帝,你的臣子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实在无趣极了…” 元祁神色淡淡,“只是些舞文弄墨的言官,自然挡不住皇叔的玩笑。” “是嘛…那也不一定。”元宸懒懒开口,目光转向一旁白衣的梵君华,“你看梵丞相就气宇淡定,不受丝毫影响。你说对否,丞相大人?” 众人目光皆望向他,梵君华浅浅一礼,“殿下谬赞,微臣只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说得好,若我大祁众臣都能像丞相这般气度,本殿和皇帝也就能省下很多心了。只是现在殿选中断,你们选出的这所谓的才子本殿是一个都看不中。这可如何是好?” 殿内楚思睿冷汗涟涟,其余大臣不知所以。 “启禀陛下,殿下,原本此题就非正式选题,且超出范围许多。诸位才子一时情急答不出,也在情理当中。”一耿直言官上前进言,言语中意有所指。 “哦?那依你所言,就连对这等佞言都做不出任何辩解的才子们是情有可原了?本殿还未让他们参与国事,探讨政论就这副德行,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将来为国献策,效忠皇上?” 元宸淡淡一行话堵得言官哑口无言,就算有人心存异议,谁敢在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面前进言? “那依殿下之意,此次殿选该如何?”还是梵君华开口,打破一殿僵局。 “还是丞相大人最得我心,明白本殿意思。”元宸说着缓缓起身,走至下方大殿,“很简单,若诸位想通过此次殿选,那就回答方才的试题。不过,至于是谁回答,由本殿来选。” 众人面面相觑,悄悄望向龙椅之上。 “如何,皇帝?” 元祁深瞳微敛,“皇叔决定便可。” “好,既然皇帝侄儿允了,那本殿就据越代庖,好好测试下诸位才子们!”元宸恣意一笑,随即重新落入太师椅上。纤手一指,直指最后,“你,上前来。” 众人齐刷刷朝后望去,沐轻尘的身影映入眼帘。 沐志乾眸光微闪,随即隐于无形。被叫到的沐轻尘没有停留,缓缓上前行礼。元宸轻笑,“这位是沐府的小王爷吧?” 沐志乾躬身,“回殿下,正是臣孙。” “不愧是沐老调教出的人,气度确实不凡。” “殿下谬赞。” 元宸望着下方垂首静立之人,笑道,“本殿早就听闻沐小王爷之名,据说你幼时便博览群书,舌辨翰林院众学士,是难得的少年英才。不知是真是假?” 沐轻尘淡淡道,“是真是假,殿下自有定断,轻尘不敢妄自揣测。” “呵,反应还算灵敏,有点当年沐老的风姿。”元宸话中有话,神情琢磨不透,“既如此,那你便说说对于方才试题,有何见解?” 殿内众人屏息以待,目光皆望向殿中央沐轻尘,早就将原本应试的楚思睿抛之脑后。 须臾,只听沐轻尘的声音缓缓传来,“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农务,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识。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此为关谷子策论中心思想,轻尘以为,治国如烹小鲜,需徐徐图之。凡治乱之情,皆道上始。御民之辔,在人之所贵。道民之风,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若君王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那便臣法,个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强也。” 这番言论中不止包含了治国良策,还涵盖了君王之道,商世经纶。只是其他也就罢,这治国良策及君王之道,可非常人能说的。 此言论一出,满殿皆惊。 为出言之人的胆大,无撞,和毫不掩饰的狂傲。 “哈哈,说得好,好胆识,好气魄。沐老,此子不凡啊,你调教有方啊…”元宸忽然大笑,低醇的笑声回荡整个大殿。 “老臣不敢。”沐志乾躬身。 元宸缓缓道,“无需谦虚,有此远见,是你沐府的福气。我大祁就需要这般有胆识气魄的男儿,若举足不前,将来祁国还有何气数?有此回答,便足矣。只是…” 忽然元宸声音一转,沉邃冰凉,“君王之道,是你小小沐府能妄自揣测的?” 大殿空气蓦地一凉,如坠冰窟。 众臣大惊,待回过神后皆全部俯首跪地,噤若寒蝉。 上首帝王静静支首,神情被掩在九旒冠珠下,看不真切。重臣俯首间,唯有殿中一人平静而立,没有言语。 “沐卿,你可知罪?”上首元宸凤眸微眯,气势凛冽。 “轻尘知罪。” “哦?你知何罪?” “轻尘不该妄献忠言,以为陛下心之所向,广纳谏言,畅谈古今。不故步自封,不因循守旧。一切皆以贤能为主,治国齐家平天下。轻尘也错误估量了殿下的气度,以为您虚若怀古,海纳百川。若因此而惹怒陛下,轻尘顽丝难辞其咎。只请陛下念在沐府世代忠诚份上,只降罪一人,轻尘定死而无憾。” “大胆——!”沐志乾怒喝,“孽障!还不住口!” 沐轻尘此话,言语间尽显忤逆。就算是治个大不敬之罪,也足矣! “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摄国殿下赐老臣死罪!”沐志乾颤巍巍跪地。 殿内鸦雀无声,直到元宸轻笑声传来,“沐老,你这胆量可不足你这孙儿一半啊!当年威武赫赫的大将军哪去了?竟然把本殿的一句笑言当真了?着实有趣…” “是臣教导无方,这孽子向来无拘无束惯了,性子野得很。冲撞了陛下和殿下,还请陛下降罪!” 元宸笑而不语,上首帝王淡淡道,“那便罚爱卿三个月月俸,以示警戒。” 沐志乾忙行礼,“多谢陛下。” “皇帝,那他呢?”元宸指向下方站着的沐轻尘。帝王扫了他一眼,“皇叔不是对他很感兴趣?那便由你决定吧。” “好!本殿可以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不知沐小王爷愿不愿接受了?” 沐轻尘拘礼,“殿下请讲。” 元宸暗红双眸中闪过幽光,懒懒靠在椅上,“很简单,本殿提问,你来作答。若答上了,本殿就饶了你。若答不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沐卿,你可愿接受?” 众人为沐轻尘捏了把汗。这种选择,根本就没得选。面对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就算是沐府的小王爷也无法抗余地,只得从命。 “是,轻尘接受。”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本殿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试题。不如这样,本殿选出一人,由他来替本殿问,如何?” “旦凭殿下吩咐。” “好,那就…”摄人心魂的目光在殿内搜寻,缓慢而不经心。当被那双目光扫过时,众人纷纷屏息垂首,唯恐大祸降临自己头上。 远在偏僻处的萧清心中顿生不详预感,当头顶落上那道玩味视线后,心中咯噔一跳,随即男子低醇的声音响起,“萧卿。”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来。 萧清眼帘微垂,身旁端木陵轻轻推拽了拽她的袖子。抬首,从百官队伍中走出,缓缓上前。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摄国殿下。” 帝王幽凉的声音传来,“免礼。” “谢陛下。” 元宸轻抚着袖间暗纹,“几日不见,萧卿脸色怎的不太好?可是身体有恙?” “只是偶然风寒,并无大碍。” “是嘛,那可要注意身子。萧卿是朝中栋梁,若身子有异,陛下与本殿可都会忧心的。” 萧清垂首,“是,微臣谨记。” 元宸嘴角微勾,“听闻萧卿与沐小王爷关系甚好,常出伴同游?”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屏息。 朝中风传,沐小王爷与陛下新封赏的萧将军结识已久,交往甚密。更传言小王爷曾为这少年,公然顶撞过当今太后,其亲密程度可见一斑。难道沐轻尘有要将这新晋之贵揽入囊下之意?毕竟这少年受陛下赏识,恩宠正盛。且名声在外,颇受北境诸将赏识,拉拢他,就多了分北境将士的支持。 沐轻尘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微臣向来爱结交朋友,小王爷名声在外,萧清自然想结交一番。在与朋友同游帝都时,恰好认识了小王爷,便引为知己,偶尔便会出去游乐一番。”萧清四两拨千斤地说着,应付从容。 “哦?沐小王爷,可是真的?” 沐轻尘道,“正是如此,轻尘也听闻过萧将军之名,无意中相识。之后偶尔同游过落霞湖,便熟稔起来。将军之才,轻尘爷甚为钦佩。” 元宸望向下方两人,轻笑,“哦?看来两位惺惺相惜,关系不错了?本殿还真是找对人了,那萧卿,提问之事,就由你代本殿来吧。” 萧清眉宇微敛,“是。” “只是…”元宸双眸微闪,“既然沐小王爷答题有条件,为了以示公平,萧卿是否也该加上个条件?” “殿下请讲。”萧清虽不知面前之人打什么主意,但此刻已不容她后退。 “那就这样,若你提出的问题,小王爷答出来了,那萧卿就答应本殿一个条件。若小王爷答不上来,那就只能按方才所说,重重处罚沐小王爷殿前失仪了,如何?” 萧清眸光一沉。 这个男人,是让她在沐轻尘和自己两者中做选择么? 一旁沐轻尘眸子微敛,目光深邃。 “萧卿,你的回答呢?”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萧清行礼,“萧清遵命。” “好,萧卿果然爽快,皇帝,如此妙人儿,怪不得你对他青睐有加。”元宸目光转向上首帝王。 元祁袖袍翻卷,漫不经心道,“看来皇叔感兴趣之人,并非沐小王爷。” 元宸眸光一闪,“呵,不愧皇帝,对,本殿对你特意封赏的小将军很感兴趣。正好,我身边缺一个文武双全的护卫,心念了许久。若皇帝肯割爱,就将此人赏给本殿,如何?” 殿中传来隐隐的抽气声。 摄政王竟当殿向陛下索要人?!这殿中谁人不知摄国殿下元宸向来喜怒无常,身边除了那矮个小童再无其他侍卫。虽从前也有贴身侍奉的护卫,但后来都不知所踪。 一入摄国王府,如入鬼门之狱。此言不虚!而摄政王亲口像陛下要人,看来这少年… 众人目光复杂,望向萧清眼中透着同情。 “启禀陛下!萧将军乃我朝中重臣,智勇无双,理应留在朝中效忠陛下,为我大祁造福!”这时,褚睿出列跪地请奏。 元宸眉梢一挑,笑而不语。 “陛下,萧将军为我大祁边境立下汗马功劳,是去是留,臣觉得应该询问下萧将军之意。”端木陵也出列跪地。 “臣附议,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又有几名北境将领出列请求,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诸位这是何意?说得本殿府上仿佛洪水猛兽似的。”元宸魅唇轻勾,眼底透出慑人光芒。 殿下跪着的褚睿等人只觉头皮一麻,逼人的气势直逼而来。几人咬牙承受,不退分毫。 远处沐志乾望着殿内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短短一个月不到,就收服了北境诸将,此人,若再放任,将来必成大患! “诸位将军急什么?陛下这不是还未应允么?何况萧将军还未出题,诸位怎就知道他定输呢?”沐志乾缓缓开口。 “就是,诸位将军这般袒护他,是何意?摄国殿下身为我大祁唯一的摄政王,难道连索要一名小小护卫都不行?”有人添油加醋。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朱钧道,“陛下,臣觉得此建议并非不可。只是陛下封赏萧将军的旨意已下,若再收回,朝令夕改,怕会惹得朝堂不安啊。” “朱大人说得对…” 殿内众人瞬间分成两派,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各执己见,一时僵持不下。而原本作为始作俑者的男人竟懒懒靠在太师椅上,笑着望着下方众人,一抹讥讽从眼底划过。 目光一转,蓦地正对上殿中少年幽黑的眸子。只是一瞬,再望去,少年仍垂首而立,似乎方才的目光相触只是错觉。 元宸轻轻勾唇,“呵…皇帝侄儿,看来朝中有许多人看好萧卿啊。如此无双之人,本殿可不想错失。只是本殿也不能白让皇帝割爱不是?这样如何?若萧将军胜了,那本殿方才之言,就此作罢。但若沐小王爷胜了,萧卿就归本殿所有,皇叔再附加一个条件给你。无论是何条件…如何?” 摄政王竟当中许下条件?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哗然的?! 褚睿等人一惊,对事态变故之快始料未及! 萧清敛下的眸子漆黑,从始至终都仿佛置身事外。 许久,只听上首帝王缓缓开口,“好,便依皇叔所言。” 话罢,便是金口玉言,再无反悔机会! “那就说定了!萧卿,本殿王府大门,始终为卿敞开,望卿赏脸。”元宸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萧清躬身一礼,“定不负殿下所望。” “呵,那便开始吧,让本殿看看卿的本事。”元宸轻甩衣袍,懒懒开口。 就这样板上钉,不给下方众人求情机会!褚睿刚想再开口,袖子却被人一拽,容宵对他悄悄摇头,暗示不要轻举妄动。 褚睿皱眉,只得退了下来。容宵望着殿中央的少年,眼中思绪捉摸不透。目光一转,望向上首。 帝王仿佛一尊冰雕,周身无一丝波澜。而殿前的梵君华也立于一旁,沉静不语。 容宵眸光微沉。 若沐小王爷真如传言那般与萧弟交好,自会帮萧弟摆脱此困境。但赔上的,怕就是自己的名声了。身为沐府嫡孙,他恐怕没有选择。 只是,殿中也唯有他能解开此局。 是进是退,就在他一念之间了。 ------题外话------ 咱们轻尘大大会怎么选择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惊天秘密 清鸾殿中,此刻正一片安静。 众人目光皆集中在殿中那少年身上。 平凡的五官,貌不出奇。纤瘦的身形,在宽大的官袍下稍显羸弱。只是那沉静的眉宇却丝毫不显弱势,反而透着一股淡然清气。 眸光一转,正对上梵君华温润的眸子。萧清眼神安抚他,随即朝上首行礼,“摄国殿下,萧某有一事不明。” “萧卿请讲。” “殿下所谓的答上来,与答不上来,其标准是在何处?” 元宸懒懒道,“这标准么…并没有。” 萧清神色不变,元宸魅唇轻勾,“只要你出的试题让本殿满意,沐小王爷所说解答,让本殿满意,这个标准,萧卿觉得可好?” 萧清面无表情,“多谢殿下解惑。” “本殿是相信萧卿的能力,定不会让我失望。” 萧清不想看男人兴味调侃的目光,径直走到沐轻尘面前,“沐兄,请听题。” 沐轻尘眼眸微敛,轻轻一礼,“萧将军请讲。” “假设…”萧清缓缓开口,“当你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奇怪的房间。这个房间有两扇门,每个门前有一个守卫,房子的墙上会有一则提示:一扇门会带你去极乐世界,另一扇门将带你去永远出不来的地狱。门前的守卫知道哪一扇门通往哪里,但是其中一个只会说谎话,一个只会说实话。而你只能问他们其中一人,若是这样,沐小王爷该如何判断出他们身后的门通往何处?” 萧清话罢,周围顿时一阵唏嘘。 “这是什么试题?萧将军不是强人所难么?” “就是!乱诹一通,胡言乱语,这让人如何作答?” “对啊…” 殿内众人从未听过这种怪癖之题,自然无法给出答案。 萧清垂首,此题在现代是一道广为人知的智商测试题,对人的逻辑思维与分析能力有一定要求。在思想锁闭的古代,想回答此题并非易事。她承认有些投机取巧,只是若非出其不意,椅上男人怎会轻易罢休? 元宸望着下方萧清,魅唇微勾,“呵,有趣…比起那些让人听得起茧的治国良策,萧卿这问题道让本殿耳目一新。只是此题答案,萧卿应该心中可有数?” “自然。” “好,那…沐小王爷,一盏茶后作答,如何?” 沐轻尘躬身,“轻尘遵命。”垂首静立一旁,低眉沉思起来。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在殿中不断搜寻,时不时低语几句。沐志乾立在原地,闭目养神,似乎毫不担心。倒是才子队伍中的元少泽眉宇紧蹙,担忧之色不言而喻。 很快,一盏茶过去。 上首元宸懒懒打了个哈欠,“如何?沐小王爷,有答案否?” 沐轻尘行礼,“回陛下,摄国殿下,轻尘已有答案。” “说说看。” “是,其实要想回答此题,很简单。此题答案可分为四种,一老实人后面是天堂。二,老实人后面是地狱。三,不老实后面是天堂。四,不老实后面是地狱。我只需问其中一人,‘假设我去问另一人,若我问你后面是不是天堂,你认为他会如何回答我?’而得到的答案只要是是确定的,无论问之人是否老实,他后面的门一定地狱;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则他后面的门就一定是天堂。此题出的十分灵巧,世间罕见。只是萧将军不知,轻尘自幼博览群书,最擅长解答世间这疑难杂问,若萧将军对轻尘再多分了解,恐怕就不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题目了。” 深邃的眸子望着面前少年,眼底隐隐透出一抹嘲讽。只是这抹情绪,是对萧清,还是对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围一阵安静,须臾,一阵清脆掌声打破殿内的沉静。 “沐小王爷好才学!心思缜密,不寻常人,不容小觑啊…”元宸轻轻抚掌,暗眸深深,“沐府有此嫡孙,如虎添翼啊。沐老,你有福了。” “谢殿下谬赞,尘儿也只是投机取巧,正好答对此题罢了。若萧将军再寻他题,他就不一定有此运气了。”沐轻尘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沐老不必谦虚,本殿观沐小王爷这般就甚好。萧将军,不知小王爷这番回答,可否正确?”元宸望向一旁萧清。 萧清神色淡淡,“是否正确,殿下心中自有明断。” “哈哈,说的好!只是既然沐小王爷答出了此题,那这局,便是你输了。看来萧将军是注定要来本殿府上做护卫了…” 元宸幽幽开口,暗红深眸闪过如血光泽。 “陛下,万万不可!萧将军年纪轻轻便心智无双,有将帅之才,若不能得以重用,岂不遗憾?” “褚将军说得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堂堂大祁,就只有他萧清一个能人么?”有官员面露不屑,“陛下面前,竟如此武断!本官知道褚将军与萧将军私交甚好,只是褚将军身为朝中重臣,这般意气用事,如何能率领上千祁军上阵杀敌?” “住口!休要诋毁将军!我等在战场浴血奋战,才守得尔等在此鼓唇弄舌!无论是萧将军还是褚将军,都是铁血铮铮的男儿,岂容你在此任意诋毁?!” “闭嘴!陛下面前,不可失礼!”褚睿厉喝,那小将面色忿忿,退了下去。 这时,容宵走上前,“陛下,摄国殿下,诸位大臣说得不无道理。陛下金口玉言,封赏萧将军,旨意已下不可收回。而摄国殿下则有言在先,与萧将军达成协议,陛下自然亦不好拒绝。不如将此事暂且搁置,待才子大选过后再行讨论,这样如何?” 容宵有自己的考虑,此局明显针对萧清,形势不利,唯今之举,只能暂且拖延一二,待事情有转机后再想办法解决。 这也算缓兵之策吧。 容宵一开口,方才争论不休的官员顿时无言。 沐志乾眉头微拧,此举看似中立,实则为那少年开脱。容家世子何时与这小子有交情了? “呵,诸位急什么?皇帝何时说过要撤了萧卿将军一职了?”元宸忽然开口,众人一听,顿时噤声。 不撤官职?摄国殿下这是何意? “既是二品辅国将军,自然有保卫大祁百姓安全之任。本殿的安全岂非重中之重?身为将军,保卫本殿安全,众卿有何异议?”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官职仍在,只是需守卫摄国王府安全!说白了,就是纸糊的老虎,将军之职有名无实! 若真如此,那此人可就成了帝都天大的笑柄了! 众人目光纷呈,有嘲讽,有讥笑,有同情。 褚睿等一众武将心中愤怒,就连向来不言声色的端木陵都脸色冰寒。脚步方抬,就触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 平静无波,幽深似潭。少年眼中无丝毫情绪,渐渐抚平他的冲动。 端木陵眉头紧蹙,最终没有开口。容宵暗含担忧的目光望向他,萧清朝他轻轻颔首,以示没事,便移开了目光。 元宸玩味地望向下方神色各异的大臣,随即扭头望向上首,“皇帝,本殿若真要了萧卿,你可愿割爱?” 萧清睫羽微乎其微颤动一分,随即隐于无形。 须臾,只听龙椅上传来幽凉的低沉声,“既与皇叔有约在先,朕自当履行承诺。” 殿内空气蓦地一滞! 帝王恩宠,果然无常!就算他才智再无双,谋略胆识再非同常人,在帝王眼中,仍不值一提,如缥缈一粟! 同情的目光纷纷而至,北境众将士憋红了脸,青筋直暴。 就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太师椅上的男人却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皇帝侄儿大度,只是本殿怎好就这样夺侄儿所爱?不如这样,既然沐小王爷答对了此题,就由他来决定萧卿是去是留。诸位看可好?” 立于一旁始终温润如玉的男人眼底却骤然一凉,冷凝似霜。 萧清抬眸,当触上太师椅上男人笑意晏晏的眸子时,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沉。 这男人,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为的就是让沐轻尘亲自将她推入虎穴,让她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可怕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男人! “沐小王爷,如何?”元宸望向下方沐轻尘 “轻尘乃戴罪之身,不敢僭越。” “哪里的话,沐小王爷既已答出萧卿所提试题,之前种种自然消除,由你来决定,再合适不过。” 沐轻尘眼眸微垂,随即开口,“轻尘遵命,只是在决定之前,想询问萧将军一事。” 元宸懒懒支首,“可以。” 沐轻尘转身,抬首。 这是今日沐轻尘第一次抬眼正视面前的人,似乎看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随即就听他问道,“还是方才的问题,若换做萧将军,你会如何作答?” 萧清望他,“小王爷的答案,就是正解。” “我在问你。”沐轻尘眸子深深,一瞬不瞬。 萧清唇角微抿,须臾,缓缓开口,“我会问其中一人,一加一等于几。” 沐轻尘瞬间怔住。 “等于几,诚实的人会给你真实答案,说谎的人却只能给你假话。这样究竟谁在说谎,谁在说真话,便一目了然。而且,萧清试题中并没有限制,只准问其中一人一个问题。” 沐轻尘诧异,“你…” “萧清确实耍了手段,只是沐小王爷却忽略了。你的答案固然正确,却非萧清心中所想。世间最复杂之事,往往最简单。天堂地狱,仅在一念之间,随理,不如随心。” 萧清话罢,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元宸凤眸微眯,双眸殷红似血,妖娆艳丽。须臾,低醇喑哑的笑声幽幽回荡在大殿,冷魅慑人。 “萧卿,真是个妙人。”元宸缓缓起身,望向上首帝王魅唇微勾,“怪不得皇帝侄儿这般宠爱…罢了,本殿也累了,剩下的就交给诸位大臣吧。” 缓缓走下高台,在经过萧清身旁时,步子一顿。俯身,贴近耳侧,“萧卿如此妙人,不知此刻沐小王爷会是何感受?” 萧清眸子一凝,“不劳摄国殿下费心。” 男人低醇的笑声响起,如醇厚大提琴。广袖飞卷,头也不回地离去。 众人诧异。 没想到最后,竟来了个大反转。摄国殿下离开,意思很明显,此事不再追究,也就是说,少年再次恢复自由身! 褚睿等人皆重重松了口气。若真让萧清去当那劳什子护卫,传出去,他们北境军不用在京城混了!不过,能从那个摄国殿下手中脱弦,不愧是萧将军! “陛下,殿选是否继续?”梵君华缓缓开口。 上首帝王起身,“这里交给你了。” “是,恭送陛下。” 众臣行礼,目送帝王御驾缓缓离去。 萧清垂首,赤金龙袍暗纹从她眼底一晃而过,缓缓离去。 接下来,殿选继续。在经历了一场风波后,之后一切都顺利进行。十名才子相继完成口试,在内监带领下出了清鸾殿。 接着就是等待评分结果,在此期间,众才子都需留在宫中,不得随意走动。待成绩出来后,会在夜晚宫宴上公布。 萧清随众人出了清鸾殿,在内监引领下去临时休憩处。 “小萧,方才好险啊,我都为你捏了把冷汗。”褚睿就算历经沙场,对这种动辄心惊肉跳的场面还是感到心惊。 “无事,褚大哥,方才多谢你。” “谢什么?别说是你了,就是任何一个咱北境将士遭遇了方才之事,我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端木陵道,“将军说得对。只是你是如何惹上摄政王的?他方才之举,看似无意,但我总觉得是针对你。” 萧清淡淡道,“他的心思,岂是轻易能揣测出来的?不管他是何目的,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褚大哥,端木,像今日之事将来可能还会发生,所以,萧清有个不情之请。” 褚睿道,“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你说。” “若将来再发生此事,两位不可再为我舍身说情。”她身边危机重重,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她。若将他们也牵扯进来,非她所愿。今日过后,怕是满朝文武都知道她与褚睿等人交往甚密,若有人想对她不利,或许就会对他们下手,她要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褚睿听闻眉头紧皱,“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北境将士,又是救了我的萧弟,说句不害臊的话,自从相识以来,我褚睿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你现在说这些见外的话,是不想认我这褚睿这个大哥?还是对我们北境众将不屑一顾?” 萧清大汗,“这…当然不是…” “那还啰嗦什么?有那功夫瞎操心,不如养好身子!等你哪日打赢了我,我就承认你可以独挡一面,不用我们顾全了!行了,多的肉麻话我也不想说了,你自己想想吧。端木,走了。”话罢,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萧清一怔,顿时无奈。 “就是这样,褚将军的脾气你该知道,想让他放弃,还是你先放弃得好。”端木陵开口,“我们之前所做的也并非一时冲动,沐氏一党有心削弱北境军在帝都的力量,好让沐轻尘能顺利接管京曌军。而原本十万京曌军是在沐志乾手中,但你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辅国将军,亦可统帅一军。若陛下对你更为倚重,将京曌军交予你手中也并非不可能。如今你与北境诸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我们是否帮你,都摆脱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我们之举,不止因与你私交甚好,更是为了大局着想,你明白么?” 没想到向来不言声色的端木陵早就将朝中局势了然于心。 萧清朝他郑重一礼,“多谢端木兄提醒,是萧清欠考虑了。” 端木陵扶起他,“以你心智,无需我们过多提醒就能做得很好。只是,褚将军待你,还是疼惜之心更多些。” 萧清嘴角微勾,“我明白。”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 “两位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不远处容宵与梵君华缓缓走来,萧清望去,“事情忙完了?” 容宵道,“我原本就无事,只是丞相等会还有要务要忙。” “那怎么来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梵君华温润的眸子望来,“宫宴之前,我都会在议政殿,你若有事,就让人去寻我。” 萧清点头,“好。” 梵君华离开了,容宵望着他身影,笑道,“丞相日理万机,比容宵这个闲散之人辛苦多了。” 萧清挑眉,“那容兄倒是好福气。” “呵,确实如此。离宫宴还有一段时间,萧弟若不累,为兄就带你在这宫中随意逛逛?” “深宫之中,外臣随意闲逛不太好吧?” 容宵悄悄凑近,“我可是知道许多这宫中的好去处,绕过御林军也非难事,怎么样?” 萧清望着面前一脸神秘的男人,“好啊,那就去看看吧。” 一旁端木陵道,“我就不去了,大将军,末将先告退。” 容宵点头,“去吧。” 端木陵离开了,萧清道,“对了,看见阿芜了么?” “你是说那个姓李的小兄弟?没有啊,要不我让人去跟他说一声?” 萧清点头,容宵招呼身边的内监吩咐了几句,随即带着萧清朝御花园方向走去。 “你说的好地方不会就是御花园吧?” 容宵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兜兜转转,小心地躲开巡逻的御林军。穿过精致宫苑,林立山石,来到一片湖泊前。 此刻正值寒冬,再加上帝都这几日大雪不断,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亭阁瓦楞,冰雕晶莹,在淡淡日光照耀下,折射出耀眼光晕。 一片冰雪世界,美不胜收! “怎么样?这儿不错吧?”容宵眼中露出一抹得意。 萧清点头,“确实。”比起冰宫的孤冷清寒,这里多了分人间的气息。 “这里很少有人来,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听闻此处原本是宫中禁地,后来陛下登基后就将它封了。”容宵指着前方一片湖,“听宫里老人说,这湖中原本种了一大片水仙,花开之期满湖春色,名动帝都。” “水仙?” “对,是当时的承乾帝为心爱的妃子所种,满湖的水仙盛放之景,绝美倾城,暗指情深缱卷,矢志不渝。” 萧清望向湖面,不语。 “只是谁能想到,原本的锦绣繁华会变成现在这副荒凉模样?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你今日似乎感慨颇多。”萧清望向身旁男子。 容宵轻笑,“让贤弟见笑了。” 萧清转过头,抓起木棱上的雪,随意揉捏,“这宫中身不由己的事很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被掩藏在这层层深宫中。容兄有此感慨,可是因为上午清鸾殿一事?” 容宵眸光微闪,真是个敏锐的小家伙。 “摄政王为何针对你,沐氏一党又为何欲将你除之后快,原因你可清楚?” “大概。” “萧弟,你虽聪慧,但对这深宫中的手段还是知之甚浅。那些人为达目的,手段的阴险毒辣无人可及。若你有一瞬的心软,他们就会蜂拥而上,将你啃得连渣都不剩。” 萧清望他,“那容兄你呢?身为容氏一族的世子,又为何接近我?” “贤弟如此聪明,不如猜猜看?” “猜不到。”萧清回答得干脆利落。 “呵…”容宵轻笑,目光远眺湖面,“…原因么,若我说我也不太清楚,贤弟可信?” 萧清挑眉,没有回答。 “若必须要加上一个,那就是兴趣吧。相对于传闻,我更喜欢直接点的方式。只是贤弟若觉得心中不安,大可不理会,又为何与我来此偏僻处?难道不怕容宵对你不利?”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若你真厌恶某人或想对付他,不会与他在此周旋,以你的性格,不屑耍那些阴诡手段。” 容宵一怔,随即轻笑出声。 两人就这样立在雪亭前,眺望前方冰雪之湖。 “贤弟与小王爷发生了何事?”容宵踌躇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之前清鸾殿之事,他总觉得沐小王爷的反应有些古怪。 “我与小王爷能有何事?” “你与沐小王爷关系密切,他将你带入帝都之事并非秘密。” 萧清沉默,容宵望他,“虽然这么说对小王爷有失公允,但我一直以为,他会将你的安危放在首位,但方才大殿上他并没那么做。所以,我只能猜测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昨晚他亲临你府上,我的猜测就更确定了一分。” 眼前的男人只凭几条简单线索便推测出事情原委,果然不简单。 “若你不想说,我不强求。只是今日过后,你处境怕会更加艰难,你要小心些。” 萧清望他,“谢谢。” “贤弟客气了,为兄也只是随心罢了。” 萧清轻笑,目光望向前方,“这湖可有名字?” “怎么了?” “水光潋滟,云卷云舒。水云碧天,恍若世外桃源。宫中能有这样一处美景,怪不得容兄会对此处青睐有加。” 容宵一怔,望着他,“贤弟难道不知?” “什么?” “此湖就叫云水湖,是承乾帝特意起的,为的就是怀念当时逝去的云贵妃。” 萧清眸光一闪,“云贵妃…” “对,也就是当今陛下的生母。” 空气微滞,风声徐徐。须臾,萧清缓缓移开眼,“是这样…” “原来贤弟不知,不过也不奇怪。陛下生母云贵妃一直是个禁忌,先帝在位时无人敢提起,如今陛下继位更是无人敢触其逆鳞,所以人们也渐渐忘记了此事。这个地方,这片湖,也逐渐不为人知。” “云贵妃是怎么去世的?” “听闻是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当时她腹中已怀有龙种,不足九月产下了龙胎,之后就撒手人寰。”容宵轻轻叹息,“宫中传言,云贵妃容颜倾城,绝世风华,可惜…红颜薄命。陛下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生母,这是他的禁忌,萧弟切忌。” “恩。”萧清眸光微闪。 “不早了,回吧。” 两人转身,正准备离开,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糟,被发现了!快走!”容宵一把抓住萧清朝亭外奔去! 萧清被他拽住左奔右跑,闪躲着后方追来的御林军,忍不住翻白眼,“容兄这是一回生二回熟啊。” “贤弟就别嘲讽为兄了,要是等会让御林军捉住了,可就麻烦了。” “你还怕麻烦?” 容宵苦笑,“擅闯禁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清无语,那他还特意带她过去?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两人在密密麻麻的枫林中闪来闪去,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御林军似乎与他们较上劲了,一直穷追不舍。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分开走。我去引开御林军,萧弟你从那边走,转个弯再走百尺就能出去了。”话罢,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林中。 “等下…”萧清刚想出声阻止他,容宵却已经不见踪影。 萧清很想骂天,无奈下,只得按照他方才所说找寻出口。 一刻钟后,萧清再次转了回来。 两刻钟后,再次回到原地。 三刻钟…。 萧清抹了把头上的汗,咬牙切齿诅咒着把她扔在这的容宵。叹了口气,细细打量着周围,发现他总算出了那枫林。 只是,却迷路了。 兜兜转转,走了小半个时辰,四周景色越来越陌生。萧清眉头紧皱,实在分不清东南西北。 路痴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啊。 环顾四周,树木深深,十分偏僻。萧清飞身直接跃上一颗高松,眺目远望。 百尺之外,隐隐有一座宫苑。萧清眼睛一亮,纵身朝那处飞去。 有宫苑就代表有人,有人就能将她带出去了。 施展轻功,迅速穿梭在树木间。不到片刻,就来到了那座宫苑前。 有些破败,墙跟处杂草丛生。只是宫苑却很宽敞,格局布置也十分合理,看得出是经过精心修葺的。 只是此处还是空无一人。 萧清穿梭在宫苑中,寻了半晌仍未果,只得放弃。 该死的容宵,别让她今日看见他! 忽然步子一顿,目光落在墙跟处,身影一闪跳了下来。 拾起地上的东西,打量起来。那是一只镂空镶玛瑙凤钗,样式华贵,做工精致,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萧清眉宇微蹙,这里怎会有女子的凤钗?还落在这种旮旯角落?而且宫中能戴的起这种钗子的,怕也寥寥无几… 忽然耳朵一动,隐隐有声音从不远处屋内传来。萧清眉宇微蹙,身影一闪消失在院中。 越往里走,声音越发清晰。衣衫摩挲混合着女子娇媚的呻吟,源源不断传来。 萧清悄无声息落在房顶,如壁虎般趴在屋檐上。下方女子的娇吟一声比一声高亢,那似舒服又似痛苦的吟哦,听得人脸红心跳。 萧清嘴角微抽。 得,无意中路过,还撞见了一对野鸳鸯,她这什么‘运气’?还是快走吧,别打扰人‘性’致。 身子轻转,刚要准备离开。忽然下方传来的一声沙哑的男声,让萧清身子顿时一僵。 那低醇中透着魅惑,仿佛万恶之香,慑人心魂的声音,打死她都忘不了。 不是吧?竟是他? 萧清指尖微动,警惕环顾四周。在发现并无异常后,才一点点移开身下的砖瓦。 屋内景象清晰从缝隙中映出来。 与外面的破败不同,房间里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宽大的绯色床榻上,一个肌肤雪白的女子在上面。而她下方的男子面容被薄纱挡住,看不真切。 “呵…”床榻上的男人发出低哑的笑声,勾魂摄魄。那女子听到声音,忽然抬头,发丝狂乱,迷乱的面容清晰倒映在屋檐下! 萧清指尖一抖,眼眸大睁! 不、是、吧?! 男人身上的女子,竟是当今太后,容月秋! 心中暗惊,萧清迅速收敛心神,屏息趴在原处,一动不动。目光渗透砖瓦,悄无声息落在下方。 “皇弟,皇嫂做得好么?”快感未褪,容月秋娇媚地趴在元宸身上,媚眼如丝。 眼前的男人华发披散,风华潋滟。微勾的唇角艳骨魅香,那方才透着*的暗红幽瞳此刻正半敛着,慵懒似妖。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男人?仿佛是罂粟,让人沉迷,欲罢不能。 容月秋眼底是深深的痴迷,抬手不由自主抬手抚上那魅惑的睫羽。 “啪”柔荑被攥住,原本假寐的男子缓缓睁开眼,冰凉虚无,“本殿讨厌人碰我。” 容月秋一惊,美眸瞬间黯下去,勉强地笑道,“是,皇嫂下次会注意。” 元宸勾唇,修长的指尖轻挑起她精致的下巴,“乖乖的,本殿自不会亏待你。” 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让容月秋眼睛一亮,“是,无论你想要什么,皇嫂都会给你…”说着便将螓首贴在了他胸前。 “这是何意?”元宸漫不经心道。 容月秋抬首,美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就算皇弟想要那至尊之位,皇嫂也绝无二话。” “呵…”元宸胸膛微微震动,鼻尖一点朱砂殷红似血,“皇嫂,这可是大不敬的话,让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嫂不怕,这大祁原本就该是你的,那贱人所生的孽子有何资格坐那位置?”容月秋眼底露出一抹恨意。 元宸懒懒支首,轻笑不语。 “皇弟,只要你开口,容氏一族定赴汤蹈火,为你清除一切阻碍!” “哦?看来你已经有目标了?” 容月秋美眸中闪过一丝杀意,“那孽子多年不理朝政,但朝中仍有不少大臣听命于他,暂且动不得。但有一人,根基不稳,还颇受那孽子宠信,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此人,绝对留不得!” “哦?谁?” “新封的辅国将军,萧清!” 空气蓦地一凝。 趴在屋檐上的萧清眸子冰凉,幽沉似潭。 容月秋说完,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见他修眸半敛并无异色,才继续道,“此人十分狡诈,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之前不知用什么方法拉拢了沐府的小王爷,后来又让朝中众多大臣青睐于他,如今又不知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勾上了宵儿!这样下去,朝堂还不被她搅个乌烟瘴气?趁他还未正式受封,正是除去他的最好时机!而且,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容月秋柳眉紧蹙,若有所思。 “皇弟,若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对我们,绝对是心腹大患啊。” 元宸缓缓睁眼,血樱薄唇轻启,“你想杀他?” 容月秋眼中杀机毕现,“怪只怪他太碍眼,阻了皇弟的道,那只能杀之而后快了!” “皇嫂是真心为本殿着想?”元宸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容月秋美眸直直望着他,深情款款,“皇嫂的心,难道皇弟还不明白?” 元宸魅唇微勾,缓缓来到她耳畔,声音低哑,“那就别动他。” 容月秋一惊,不敢置信抬眸,“皇弟?” 元宸眸子淡淡,“本殿说了,别动他。” “皇弟?难道你也对他生了恻隐之心?为什么?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贱民!长相,家世,背景哪样入得了你的眼,竟这般为他开脱?宵儿也是,如今连你也是!你…”忽然容月秋声音一顿,在触到男人诡凉的暗红双眸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弟…” “本殿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男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仅是一个抬眸,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皇嫂并非有意忤逆你,只是…”荣月秋轻咬唇瓣,“只是,你看他的眼神不同。” 那种透着趣意,甚至是兴奋的目光,就仿佛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不愿放手。 元宸深眸微闪,魅唇轻勾,“皇嫂怎的忽然这般在意起一个外人了?区区一颗棋子,值得你这般劳师动众?” 容月秋悬着的心放下,美眸闪过担忧,“我只是担心你。” “那就不要忤逆本殿。” 容月秋轻轻点头,“好,皇嫂听你的便是。” “这才乖,本殿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女人。”男子指尖下滑,沿着那光裸的肌肤,一路滑至腰侧。修长的指尖如魅惑的灵,让容月秋瞬间软了腰,媚眼如丝得望着他,“皇弟…” 元宸懒懒一笑,风华曳丽,迷乱了女子的神智。 这样的男人,就是魅惑尘世的妖魔。 下方,下方再次传来女子的娇吟声,一室春色荡漾,*气息弥漫整个屋子。 屋檐上的萧清眸子幽沉,轻轻将碎瓦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没想到无意中误入此地,竟得知这么大的秘密。 元宸和容月秋…还真是绝配!毒妇配变态,天生一对! 不过这两人显然已经勾结一起许久,不用想,容月秋都是被利用的那个。最危险的,就是陷入感情丧失理智的女人。若这样… 萧清眸光深沉,事不宜迟,先离开这再说! 身子方动,忽然脚下一松,颗粒大小的碎瓦片簌簌滑落。 不好! 萧清一惊,飞身朝外扑去!而与此同时,一根细丝骤地闪过缠上她脚踝,轻轻一抖,便将她扯了下去! “啪嚓——!”砖瓦破碎,房顶塌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萧清直直摔了进去! ------题外话------ 奸情暴露啦啦啦啦,原版发群里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才子宫宴 “砰——!”重重落地,不理会被摔得七晕八素,萧清扭身朝窗外扑去! 纸窗破裂,在墙壁的掩饰下,她迅速掏出布巾蒙上脸,甩手便将身上外袍点着扔了出去!脚踝一重,身子再次被扯了进去!萧清低咒一声,灵活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屋中气氛诡异。 床榻上的容月秋面色大变,迅速拿起旁边衣服裹在身子,“你是何人?竟敢在外面窥探?” 萧清垂首,压低声音,“无意中路过,打扰了两位雅兴,还请见谅。” “放肆!还敢狡辩!把面巾摘下,我要看你的脸!”容月秋还没傻到自曝身份。 “在下容颜丑陋,不敢污二位的眼。娘娘放心,今日之事在下就当没看见,定不会说出去。” 容月秋眼底闪过狠厉,“是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那娘娘想怎样?” “把你的面巾摘下!我要看看你究竟是谁才能安心。”容月秋声音放缓,循循诱导,“你放心,此处是宫中重地,我不对拿你怎样。反倒是你,若让人发现了你私闯禁地,后果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 萧清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并非在下不愿暴露真容,而是怕我露出脸后,会吓到娘娘。” “我不想与你废话,你究竟是露还是不露?!”容月秋已失了耐性,望着屋中的人,面露杀机。 今日之事,绝不能传出去!这个人,必须死! “娘娘若想动手,恐怕在下也拦不住。只是方才在被拽回来之际,在下朝空中发出了信号,相信在附近的御林军很快就会赶来。若两位不想被众目睽睽围观,还是三思为好。” “你——!”容月秋大怒,美眸杀机尽现! 怎么办?若真在此杀了他引来了御林军,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若不杀,那今日之事万一暴露… 容月秋心中人天交战,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而榻上的另一侧的男人却始终一言不发,漫不经心望着屋中的人,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先回去。” 容月秋诧异,“那此人…” “本殿会处理。”男人懒懒开口,容月秋眸光微闪,道,“好,你小心。” 话罢,狠狠瞪了眼萧清,转身走到一旁,按了下一个格子,“咔嚓”一声脆响,架子旁出现了一道暗门,容月秋闪身便消失在屋中。 萧清眸光微闪,原来屋中有一道通向宫外的暗门,怪不得那凤钗位置掉得那么古怪。 容月秋走后,屋中顿时只剩下萧清和榻上的元宸。 空气中还残留着*的味道,夹杂着男人兴味的目光,着实有些诡异。 “萧卿何时学会做这梁上君子了?”元宸懒懒开口。 萧清眸子一凝,果然还是暴露了。 缓缓摘下面巾,望向他,“殿下是何时发现的?” 元宸轻轻拢了拢身上散落的衣襟,魅唇轻勾,“在萧卿发现本殿之时。” 萧清沉默,这个人,竟然一开始就察觉了,却一直不动声色,到底想做什么? “偌大的帝宫,萧卿怎会来此?” “迷路了。”萧清淡淡道。 元宸修眉微挑,“呵…倒是萧卿的作风。只是,被你看到了本殿的秘密,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殿下要杀我灭口么?” “不然呢?” 萧清认真道,“杀我灭口,是下下策。若殿下真的在此杀了我,拖着一具百斤重的尸体,太过引人耳目。若殿下将我肢解埋于此处,萧清身边的人一旦察觉我丢失,定会上奏陛下将整个帝宫翻上一遍。待找到我的尸骸,想必又是一番大乱,此宫苑中的秘密也会大白天下,到时这个时辰不见踪影的殿下还有太后娘娘岂不徒惹嫌疑?当然,凭这个根本不足以撼动两位。只是萧清贪生怕死,为了怕殿下报复,方才在发出暗号时,无意中将太后娘娘的凤钗给弄丢了。若之后有人来查找到了此钗,不知太后娘娘要如何解释?” 望着榻上兴味望着她的男人,萧清继续道,“当然,相信以殿下的手段,这些都不会对你造成威胁。若你愿意,就算杀一百个萧清,也无人敢说什么。只是…萧某这颗不会透露您秘密的棋子,是否还有利用价值?比起一颗死棋,殿下更倾重哪一边?” 萧清在赌。 这个秘密,她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她赌的,就是她在这局棋盘中的重要性。 屋内十分安静。 萧清垂首,神色如常。只是衣服下的身子却紧绷着,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面前的男人太过喜怒无常,表面震怒,不代表他真的发怒。表面平静,却不代表他心底未动杀机。 所以,片刻她都松懈不得! 耳边传来衣衫摩挲声,接着男人缓缓的脚步传来,一点点靠近,随即在她面前停下。 在这之前,萧清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脚踝竟也能这般魅惑! 修长的双腿隐在半遮半盖的华衫下,那玉足之上,小腿之下的一抹线条婉转曳丽,肌肤莹润如顶尖白玉,踏足在光滑的地面,仿佛步步生香,惑尽繁华。 萧清忙收敛心神,眼帘低垂盯着身下地面,不敢再看。直到脸侧传来男子触碰,萧清下意识一闪。 脸被男人强势箍住,扭过来。元宸洁白的指尖擦掉她脸上落下的一抹灰尘,魅唇微勾,“像只花猫。” 萧清眸光一闪,任男子动作,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元宸蹲身,仿佛戏弄小猫般帮她把脸上的灰尘全部擦干净,“本殿何时说过要你性命了?” “那殿下是何意思?”萧清猜不透眼前人的想法。 “比起死气沉沉的萧卿,这般生龙活虎的你对本殿来说,更有趣。” “萧某不是玩具。” “萧卿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对本殿来说,别无不同。”男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 这男人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变了个样? 元宸对她探究的目光毫不在意,缓缓松开她,“走吧。” 走?意思是就这样放她离开了?萧清不解。 “难道萧卿想继续留在这?”元宸勾唇,修长的手指一抖,缠在她脚上细丝瞬间滑落。 萧清眸子微闪,缓缓起身后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宫苑中。 元宸望着地上闪烁银光的细丝,缓缓将它收起攥于指尖。这时,小银的身影闪现,“主人,方才为何不让小银杀了他?” 元宸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根细丝,“小银,本殿对她很是不同?” 小银歪了歪脑袋,沉思半晌,随即道,“是有点,但具体的小银也说不上来。” “呵…足够了。有什么比找到了一个这么有趣的玩具,更让本殿高兴的?”元宸魅唇微勾,鼻尖一点朱砂映衬着那双暗红双眸,如血红玛瑙。 ** 萧清可以说是一路狂奔,气都不喘,迅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忽然眼前身影一闪,她被人拦腰截住,差点摔个狗吃屎。 “萧弟这是怎么了?跟背后有洪水猛兽追你似的?”容宵扶住他,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你还说?将我一人撂那,自己却不见人影,还问我去哪了?”萧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为兄冤枉啊,我方才将御林军引开后,就马上去寻你了。可是到了那就发现你人不在了,找了许久都未找到你,就差把整个帝宫翻一遍了,没想到你竟在这忽然冒了出来。” 萧清平了平气息,环顾四周,“这是哪啊?” “这是储秀宫,帝宫最南面,你怎会跑来这边了?发生了何事?你衣服呢?” “一言难尽,总之先回去再说吧。” 萧清很明显不愿多说,容宵也不多问。解下身上袍子给他披上,“天寒,你身子又弱,先把我衣服披上吧。” “多谢。”萧清也不推辞,毕竟他现在的邋遢模样,实在不适合面众。 “回吧,天都快暗了,你这一跑足足丢了一下午,褚兄他们再看不见你,怕是要将整个帝宫都翻过来了。” “褚大哥他们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我回你休憩处寻你,正好碰上他们,就告诉他们我将你弄丢了,他们听后便在宫中四处搜寻起来。” 萧清一惊,“可惊动人了?” “并没有,我怕引起事端,就让他们秘密寻找。表面上他们也只是随意闲逛,没有人会多想。” 听此,萧清才放下心来。万一容月秋事后不安,让人在宫中探查。那曾消失不见的他,岂非最有嫌疑? “…萧弟?怎么了?” 萧清回神,“没事,我们回去吧。” “嗯。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了,让你受苦了。”容宵脸上露出歉意。 “什么?” “我听李小兄弟说了才知道,原来萧弟竟有那种毛病。” 萧清步子一顿,“啊?” “路痴的毛病啊,萧弟经常迷路,不辨方向,若为兄早知道,方才定不会将你一人留在那。” 萧清,“…” 这道歉怎么道得她一肚子火? 待两人回到休憩处,天色已经渐沉。守在屋内的李小力见萧清回来,就让人将还在寻找的褚睿等人找了回去。 挨了一顿唠叨,匆忙换了件衣裳,萧清就被几人拉着朝宫宴地点走去。 “咕噜…”萧清肚子第n回唱空城计了,身旁走着的褚睿几人望着脸色发黑的他,忍俊不禁,“再等会宫宴就开始了,到时便能吃到东西了。” 萧清郁闷地点了点头。 除了早上那顿粥,一天下来,她几乎米粒未进。而这的始作俑者,都要怪这个男人! 目光似剑,直直射向身旁的容宵。容宵被她‘热切’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过也自知理亏,安抚他道,“要么我去给你找点先垫垫?” 萧清挑眉,“不用了,让你堂堂大将军去找食,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容宵顿感无奈了,他哪里惹到他了? 一旁李小力神色淡淡,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油纸递过来。萧清眼睛一亮,忙接过打开,几块绿豆糕映入眼前。 “哈,不愧是阿芜!”萧清三两下就将糕点吞下,那速度,让一旁容宵咋舌。 他总算明白这少年的逆鳞了,食物和路盲。而今天,他一次性将这两者全破了,虽是无意,但他亦只能认栽。 几人相伴随意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此处是一片露天盛宴,长长的阶梯下,人头攒动,筵席绵延百尺,十分壮观。宫女太监穿梭其中,三五成群的官员聚集在一起,饮酒畅谈,等待宫宴开席。 萧清几人在宫女的带领下落了坐,不一会,新鲜的瓜果点心便呈了上来。饥肠辘辘的某人不理应酬的褚睿他们,快速解决着面前食物。 “慢点,宫席还未上,你就饱了可不划算。”容宵倒了杯茶给他。 萧清接过,咕咚咕咚灌进口中,随即又塞进一小瓣柑橘,口齿不清道,“放心,这点东西过会就消化没了,不影响我吃正食。” 容宵打量她那副小身板,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将军在这啊,可让我等好找。”这时走过来几个武将打扮的男人,朝容宵行礼,“末将回来帝都一直未能见到将军,正遗憾,未想到今日就见着了…咦?这位小兄弟是…” 萧清翻白眼,明明老早就一旁瞅他好久了,现在还装作不认识,骗鬼呢? 容宵淡笑道,“这是萧将军。” “原来是陛下新封的中郎将,在下眼拙,失敬失敬。” 萧清只得起身朝他们拱手一礼,那几人笑道,“白日大殿之上我等离得太远,未看清将军真容,如今近看,将军果然长相英武,不同凡响啊!” 一旁容宵暗笑,萧清嘴角微抽。 这谎话编得也太没谱了吧?她?英武? 她只是想安静吃个饭,怎么这么难?哀怨地望向身旁容宵,容宵抿唇,朝几人道,“几位不是找容宵有事?不如随我去旁边坐坐?” “好好,大将军,请!”容宵难得开口,几人自然十分欣喜,遂跟着他朝一旁走去,将这边的萧清抛之脑后。 萧清暗暗朝容宵比了个大拇指,施施然坐下继续吃他的东西。 这时,李小力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萧清递给他一块芙蓉糕,“怎么样?” “果然有人过去了,不过我已提前将袍子处理了,没留下痕迹。” “看来容月秋还是不放心。” 李小力望她,“你太大意了,进宫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乱来么?怎会惹到她?” “这次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呢?” “什么秘密?” 萧清嚼着嘴里的食物,望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保密。” 李小力皱眉,“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芜,要不咱等回家了再审?你先让我把肚子填饱呗?”萧清明显耍赖,李小力却不吃她这一套,“审问与你填饱肚子并不冲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好吧,其实真没什么,当时我被发现,情急之下怕暴露身份,便将官袍点着扔到了树上。后来我趁容月秋不备,便逃了,你也知道我轻功不错,想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中逃走并非难事。之后就碰上了容宵,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别避重就轻,容月秋为何会出现在那?你发现了她什么秘密?她又为何会这般紧张,甚至还秘密派人过去查看?” 果然,李小力不是那么好糊弄,只是事关重大,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阿芜,此事我不能说。”萧清面色认真,以李小力的聪明,敷衍他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诚实告诉他。 李小力眉宇微蹙,“连我都不能?” “正因为是你,才不能。” 望着神情罕见如此严肃的女人,李小力心中隐隐猜出了原因。 “算了,你不想说,我还能怎样?” 听到这萧清才松了口气,朝他嘿嘿一笑,“话说,你不喜欢容宵?” 否则怎会故意告诉容宵她路痴的毛病,让她对他生气? “不是不喜欢。”李小力朝她轻轻勾唇,面色温和,“只是不待见而已。” 萧清,“…” 还不是一个意思! “稀奇啊,阿芜你也有不待见一人的时候。” 李小力斜睨了她一眼,不搭理她。萧清神色讪讪,老实坐在一旁啃她的点心。 这时,远远传来内监的唱和,“摄国殿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接着就见一袭暗紫华衫的元宸和身穿凤袍的容月秋一同走进殿中。 容月秋嘴角含笑,姿态雍容。水红缎面底子配上七彩凤凰霞衣,更是将她面容衬得明艳动人。只是在身边男人绝美的五官衬托下,竟黯然失色,相形见绌。 这世上,竟有男人比女人还美,却丝毫不显女气。那种雌雄莫辩,摄人心魂的美,如罪恶之莲,颠倒众生。 众人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忙躬身行礼。 萧清随众人起身,眸光微闪。 这两人竟一起来赴宴,还真是肆无忌惮。明明下午才被人发现秘密,晚上就同进同出,这心理承受力,哪是正常人可比? 忽然走着的元宸目光竟转向这边,正对上萧清!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阴魅慑人。 萧清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移开了目光。 两人径直走向上首坐下,容月秋笑着让众人起身,“诸位免礼吧,皇帝政务缠身,就差了哀家过来与诸位同乐。正好摄国殿下也在宫中,就与哀家一同过来了。诸位都别站着了,坐吧。” “谢太后。”众人落座,宾客皆已到位,又说了几句应酬话,容月秋就吩咐开席。 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端上美味的珍馐。动人心弦的丝竹乐响起,身着粉色舞衣的宫女旋身轻舞,衣袂飘飘,身姿妩媚。片片花瓣飞舞,绚烂迷人。 席上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众人酒过三巡,便开始四处走动起来。 毕竟难得有这种百官齐聚一堂的场面,再美味的酒食也无人顾暇。 萧清坐在自己位置上,环顾四周。她所在位置比较偏,位于筵席中间地段,周围是北境武将,都十分熟稔。 “你倒是会享受,在这窝着享清闲。”端木陵走回来坐下,萧清倒了杯水给他,“只是暂时而已。”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她进宫赴宴从未有安生过。再加上从方才就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恐怕能偷闲的时间也长不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能应付过去。” 这时褚睿走回来,一屁股坐下,“不行了,我得歇会。” 萧清好笑望他,“上战场打仗可从未听你说不行,怎么跟人喝个酒就不行了?” 褚睿摇头,“应付这群文绉绉的官,比打上百个流寇都累。” 若让那些文官听见堂堂宣武将军说这话,还不得气死?萧清暗笑。 “真佩服大将军,竟然从头至尾面不改色,应对从容。”褚睿望向那边被众官员包围的容宵感叹,端木陵开口,“将军是容府世子,这种场面想必见多了,自然应付无碍。” 这时,又一行人远远朝这边走过来,褚睿一看,顿时叹息,“是西境的人。” 萧清望去,就见一群武将浩浩荡荡走来。 “褚将军,许久不见啊。”为首是个络腮胡中年汉子,走过来朝褚睿拱手。 “更将军,久仰久仰。”褚睿起身亦回礼,随即两人客套了几句,络腮胡男子便将目光转向萧清。 “这位就是萧将军吧?” 萧清起身朝他一礼,“正是萧某。” “哈哈,久仰萧将军大名,今日总算得见。萧将军的名号在咱们祁军可是颇有名气,不止北境将士,就连我们西境诸将,也仰慕许久。” 萧清淡淡道,“将军谬赞,不敢当。” “哎,哪里不敢当,我说得可是实情!咱们回朝的武将何人不知萧将军的大名?勇退敌军,生擒主将,听说还救了当时有性命之忧的褚将军,这丰功伟绩,谁能与之一较?” 萧清嘴角微勾,此人话中有话,明摆着是来挑拨离间啊! “更将军过奖。”萧清不接他话茬,态度不咸不淡。大汉见此,说得更兴,不多会,周围目光皆聚了过来。 “萧将军,趁此良机,不如你给我们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萧清轻笑,“将军有所不知,自从萧某在九嶷山受了重伤,身子就不太好。那几日发生之事,都给忘了。” 淡淡一句话堵得汉子压哑口无言,可以说毫不客气。 旁边褚睿咳了一声,有意提醒他,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原来是这样,那萧将军如今身子可好了?” 萧清淡淡道,“外伤虽愈,内伤仍在。萧清一向爱饮酒,就因伤势未愈连酒都给戒了,实在苦恼。” 汉子端酒杯的手一僵,皮笑肉不笑道,“那还真是苦了萧将军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再苦,萧清也只能受着,还能作何?”萧清做无奈状,惹得那汉子脸色发黑。 “既如此,那萧将军可要赶紧养好身子,腊月皇宫狩猎,我们可是等着看萧将军大展身手呢!” 萧清嘴角微勾,但笑不语。 “对了,还有一事,在下还未感谢萧将军救命之恩呢?”汉子忽然话锋一转,让一旁众人摸不着头脑。 褚睿疑惑,“更将军这是何意?” “褚将军有所不知,那日我在茶楼中,无意被毒蛇给咬了,幸得萧将军赐药为我解毒,更某才侥幸捡得一命!”说着露出胳膊上两道深深的齿痕,“看,这就是那孽畜咬的。” 萧清眸光微闪,原来是他。怪不得方才听声音耳熟,原来是在茶楼中被小七咬伤的那个将军。 “茶楼中怎会有毒蛇?”褚睿不解。 “就是啊,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毒蛇放进来任其乱咬人,若让我知道了,定将它抽筋扒皮,乱刀砍死!”汉子直直盯着萧清,话中不知是说那咬人的蛇,还是说放蛇之人。 萧清心中好笑,原来是来报仇的。 “那蛇,是我的。”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梵君华缓缓走来,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退让。淡雅出尘的面容噙着一抹柔和笑意,在七彩宫灯照耀下,更显皎洁。 “梵丞相?”汉子听闻,顿感诧异。 梵君华走过来,容颜明净,“更将军不知,那蛇是我的家宠,那日它无意咬了将军,失礼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事情忽然转变,让大汉措手不及,“这…不敢不敢,我不知那蛇是丞相大人的,方才失言之处…”汉子脸冒虚汗,梵君华是什么人?岂是他能惹的?手下虽跟他说了当日情况,可没跟他说那蛇是梵丞相的啊! “无碍,原本就是君华大意,才导致将军受伤。后来我托人给将军送了药,小七虽带毒,但抹了那药就不会留下伤疤,将军难道未用?” 什么?原来那药是丞相送的?大汉心中一惊,他以为是贼小将送的,就直接给扔出了,这下糟了… “这…丞相大人费心了,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梵君华修眉微蹙,担心地望向他的伤口,“只是这疤…” 汉子忙将袖口放下,“我粗人一个,留点伤疤算什么?没事没事…” 那态度,简直跟方才截然相反,看得一旁萧清嘴角直抽。 望向旁边笑意温润的男人,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微笑间杀人于无形,这就是最高境界啊! 这时梵君华目光转向萧清,讶异道,“萧将军也在?我正找你呢,关于此次陛下封赏之事…” “啊,两位慢聊,慢聊,在下就不打扰了…”说着便拱手一礼,迅速退开了。再看不明白就太傻了,梵君华很明显帮着那少年,他若再纠缠,就吃力不讨好了。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也逐渐散去,萧清望着身旁的人,轻笑,“你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就过来了。”梵君华笑道,与萧清一同坐了下来。 “你何时给那人送药了?”她都不知道。 “那日事后,我就让小九把药送了过去。可能未留名,所以他不知是我送的。” 萧清叹息,“可惜那药了。” 梵君华轻笑,“小七闯的祸,自然得收拾。” 萧清点头,这时,有个宫女缓缓走来,“萧将军,太后娘娘有请。” 萧清眉宇微蹙,“不知太后娘娘找萧某所谓何事?” “这个奴婢不知。” “你先回吧,等会我带萧将军过去。”这时容宵正好走来,朝那宫女说道。 “这…”宫女为难,最终还是微微欠身,“是,奴婢遵命。” 容宵走来坐下,“萧弟放心,有我在姑母不会对你怎样。” 萧清轻笑,“容兄怎的将太后说得好似洪水猛兽。”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什么事。走吧,我带你过去。” 萧清随容宵起身,朝梵君华道,“我去去就回。” “嗯。”梵君华轻轻颔首,望着少年朝高台而去的身影,眸光微闪。 萧清跟着容宵一路走上高台,朝上方元宸和容月秋行礼,“参见摄国殿下,太后娘娘。” “起吧。”容月秋望着一同来的容宵,柳眉微蹙,“宵儿怎么会跟萧将军一同过来?” 容宵笑呵呵上前,“我来见姑母,难道姑母还不高兴?” “哼,先前不见你人影,这时倒会卖乖。行了,你到一边坐着去,哀家有事要询问萧将军。” 容宵走到一旁坐下,容月秋望向下方萧清,“萧将军也别站着了,坐吧。” “谢太后。” 萧清目不斜视,走到一旁坐下。身侧不远处元宸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兴味地望着她。 “听闻萧将军最近染上了风寒,不知可好了?”容月秋开口。 “已无大碍,谢太后娘娘关心。” “那就好,原本哀家想派人去问候一下,却听闻萧将军最近搬了宅子?” 萧清眸光微闪,“是。” “哦?原来的宅子住得不舒心么?” 萧清淡淡道,“并不是,只是原本的宅子太大,萧清一人住太过浪费。” 元宸低醇的声音传来,“萧卿难道不喜欢大宅子?” “也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 元宸望着下方垂首的少年,魅唇轻勾。一旁容月秋见此,美眸一沉,“据说萧将军原本所住之处是沐府的别院?” 萧清神色不变,“正是。” 容月秋抿唇轻笑,“看来你与沐府的小王爷关系深厚倒是真的,一个王爷,一个当朝新贵,倒也算惺惺相惜。” “小王爷身份尊贵,萧清不敢僭越。” “呵,瞧萧将军说的,你乃陛下亲封的二品将军,难道身份不尊贵?不过也是,听闻小王爷今日在才子殿选中大出风头,将来若承袭了沐府,入朝为官,怕更不同凡响,萧将军与小王爷同朝为官,可会有压力?” “同为陛下效力,会有何压力?” 容月秋一噎,眼底闪过一丝薄怒。 这时容宵出来打圆场,“姑母,你找萧将军过来,所谓何事?” “怎么?哀家跟萧将军闲聊几句你都等不了?” “姑母不会真找他来闲聊吧?”容宵开玩笑道,容月秋哼了一声,道,“是有正事,只是之前萧将军一直久病未愈,哀家不便打扰,正好今日得闲,哀家就说了吧。” “何事劳得姑母这般郑重?”容宵轻笑,容月秋卖关子道,“自然是好事。” “哦?姑母说说。” 容月秋目光转向萧清,“萧将军十七了吧?” 萧清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回道,“是。” “那正好!萧将军还记得之前你所救廖侍郎之女廖婷芳么?此女年方十五,为人知书达理,温婉谦和,哀家看与萧将军正合适,就自作主张,将廖府的小姐许配给你,如何?” “娶妻?!”一旁容宵诧异,随即笑道,“姑母,萧将军还未及冠,现在娶妻是否太早了点?” “早什么?这帝都中的公子们谁不是十几岁就成了亲?” “侄儿就不是啊。” “你不一样。”容月秋柳眉微皱,遂转头望向萧清,“萧将军放心,哀家事先打听过,这廖府的小姐蕙质兰心,与将军绝对般配。” 萧清眸子漆黑,缓缓起身行礼,“多谢太后娘娘好意,只是萧清年纪尚轻,正是建功立业之时,现在还不想娶妻。” 容月秋面露不悦,“大丈夫先齐家,后立业,难道萧将军是不满哀家给你安排的婚事?” “并非萧清不满,而是我与那廖府小姐并不相熟,便强娶人为妻,实非萧某所愿。再者,亡父曾给萧清定下一亲,待时机一到便会与我成亲,既身有婚约,如何能再娶廖府千金?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已有婚约?是哪家千金,姓甚名谁啊?” 萧清淡淡道,“并非名门千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容月秋冷哼,“普通人家的女儿,如何能与廖府的千金相比?萧将军莫不是在诓哀家?” “虽是平凡人家的姑娘,但却是萧清挚爱。” 一旁容宵眼底闪过讶异,转瞬即逝。 “萧将军倒是个痴情儿,不过你年纪还小,不明白娶妻当娶贤的道理,廖家小姐美貌无双,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乡野丫头?” 萧清神色淡淡,“纵然她美若天仙,不对我心,又有何用?” “哼!好个萧清!简直油盐不进,白费哀家对你的一番好意!实话告诉你,这廖家小姐,你是娶定了!赏菊宴那日,你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人姑娘清白,难道想这样撒手不管?!”容月秋见软的不行,态度直接强硬起来。 萧清皱眉,“当日萧某是为救人,轻薄之语从何而来?” “救人又如何?那么多的太医在场,为何你偏偏要凑上去?何况就算是为了救人,你碰了廖小姐身子也是不争的事实,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哀家可不准!” “那太后娘娘想怎样?” “选个黄辰吉日,去廖府下聘,待礼数周全后,再择日完婚!” 萧清神色淡淡,“原来太后娘娘是要逼婚?” “哀家身为后宫之主,难道眼睁睁看着廖府小姐名誉受污耳置之不理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来人,去请廖大人过来。” 萧清万想不到当日之举,会惹来今日之祸。这容月秋,摆明了是早有准备! “姑母,此事不急。毕竟是婚姻大事,还是听听萧将军的意思吧。”容宵开口,容月秋毫不动容,“身为臣子,婚姻大事由哀家为他做主,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 “只是…” “宵儿,记住你的身份。”容月秋轻喝。 容宵无奈,望了眼萧清。看来此事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时,廖文杰被带了上来,“参见摄国殿下,太后娘娘。” “免礼吧,哀家找你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廖府的千金,方才哀家已将她许配给萧将军,待黄辰吉日聘书下后,萧将军就准备去廖府迎亲,你赶紧让人开始做准备吧。” 廖文杰一上来就被这消息差点砸晕,不过他也算久浸官场,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女婷芳哪配得上萧将军…” “怎么?哀家的话你也不听?” “臣不敢,只是有些突然,臣一时未反应过来。不知萧将军打算何时下聘,让臣也有个准备。” 萧清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容月秋不满,“萧将军打算抗旨不遵?” 萧清声音清冷,“抗何人的指?遵何人的命?萧清身为朝廷官员,只奉一人的旨,遵一人的命,只是此人,绝非太后娘娘!” “大胆——!”容月秋拍案而起,“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哀家无礼?!简直反了天了!来人,快将这反贼给我拿下!” ——“谁敢。” 淡淡两个字一出,四周骤然一凝,仿佛空气都染上一层寒霜。 ------题外话------ 撒花欢迎大大,么么 此处,是元宸大大心境变化转折点哦… 第三百四十六章 命案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是群臣叩拜,万岁高呼。 帝王一袭墨黑便袍,黑发如瀑披散身后,冰雕般绝美绝伦的五官仿佛笼罩一层冰霜,幽冷摄人。 “皇,皇帝来了?”容月秋起身迎了上去,“不是说政务繁忙脱不开身么,你…”忽然目光触到帝王毫无温度的眸子时,容月秋脸色顿时一白。 又是这样!就为了这个不去轻重的贱民! 容月秋一咬牙,说道,“皇帝来得正好,哀家有一喜事要告诉你。萧将军打算迎娶廖府的千金,正在选定黄辰吉日呢。” 元祁直接穿过她,走到高台落座,“众卿平身。” 众人行礼谢恩,纷纷回到座位。 容月秋红唇紧抿,随即再次恢复端庄之态,款款走过去落座,“皇帝觉得此事如何?” 元祁深眸一转,“萧卿以为呢?” 萧清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半晌,起身来到殿中跪下,“臣已心有所属,不能再娶其他女子,还请陛下允准。” “萧将军怎的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般神魂颠倒?你不如说出名字来让哀家听听?”容月秋肯定萧清在说谎,她的人早打听过,萧清无父无母,根本没有所谓的婚约! “萧将军怎么不说话?难道哀家说对了?” “月筱。”萧清淡淡开口,“他的名字,叫月筱。” 上首帝王深瞳一闪,一抹笑意跃上冰凉嘴角,转瞬即逝。 “月筱?哪家的姑娘?这帝都中有月姓的姑娘么?”容月秋眉头紧蹙。 “姑母,月姓虽不多,但并非没有。既然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姓月也有可能。”容宵开口。 “既然萧将军属意她,将纳回府上作妾,亦不耽误你娶廖府千金。” 容月秋话罢,旁边帝王身上的寒气蓦地冷上一分。 明明事态严峻,萧清却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萧某只愿得一心人,还望太后娘娘成全。”萧清缓缓行礼,语气毫不退让。 “你…”容月秋气极,脸色阴沉。 “陛下,太后娘娘,今晚是才子宫宴,不如先将此事放一放,等日后再议吧。”下首梵君华行礼,缓缓开口。 “是啊姑母,诸位才子已经等候多时,萧将军的婚事不急,还是等日后再行商议。” 容月秋面色不悦,但却知此事急不得,只得勉强点头,“诸位说的对,是哀家心急了。既然今日的主角是诸位才子们,那就将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吧。廖大人先行回去,待之后有了决定哀家会让人通知你。” “是。”廖文杰被传得莫名其妙,打发得也莫名其妙。 就这样,赐婚风波暂时平息。皇帝亲临,宫宴继续。下方歌舞依旧,人影攒动,觥筹交错。 容月秋盯着旁边静立而坐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元宸轻执镂空琉璃盏,缓缓啜饮,暗红的双眸微闪,“皇帝,看来今晚的宫宴很热闹啊。” 元祁神情淡淡,“皇叔可还尽兴?” “皇帝来了,本殿自然尽兴。怎样,不如陪皇叔喝一杯?” “南海新献的百年屠苏,皇叔可愿一尝?” 元宸嘴角微勾,“那最后不过。” 元祁轻轻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斟酒,只是浅浅一杯,浓郁的酒香便回荡四周,让人闻之欲醉。 “屠苏酒,意重重。百年的屠苏老酒,烈而甘醇,苦涩回味。”元宸懒懒支首,微眯的凤眸透出一丝迷离,“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有暗香盈袖。萧卿,美酒怎可错过?你也尝尝。” 萧清杯中也被斟上的屠苏酒,色泽清淡,仿若透明。 “来,萧卿,今日你陪本殿喝个痛快!”元宸执盏,朝她遥遥示意。萧清端起杯子,仰头缓缓喝下。 辛辣的酒瞬间划过咽喉,轰然炸开。萧清没想到这酒竟这么烈,仅是一小口就让她脸像烧着般! 少年平淡的面容染上一层绯色,衬着那漆黑的眸子,愈发明亮耀眼。 这样的萧清看得旁边的容宵一怔,一种异样从心底涌出。 元宸暗眸微眯,缓缓起身走到萧清身旁坐下,“萧卿觉得此酒怎样?” “萧卿不善饮酒,品不出来好坏。”萧清淡淡道。 “呵呵…皇帝,你这百年好酒,落了萧卿的胃,可是白白浪费了啊!” 元祁漫不经心扫来,“无妨,萧爱卿也喝不了多少。” “皇帝这话实属偏心,若萧卿千杯不醉,皇帝岂不是要把私藏的所有陈酿都拿出来?” “此事只有皇叔做的出,朕宫中有多少陈品,皇叔会不知?” “哈哈,说得也是。萧卿,你可只有今日有口福,过了今日,就是你想喝,皇帝侄儿也没了。” 萧清淡淡道,“一杯足以,回忆中的酒往往比真实更醇。” 元宸眸光微闪,轻笑,“原来萧卿也是爱酒之人。” “自然无法跟陛下和殿下相比。” 高台之上,三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完全将一众大臣抛到一旁,甚至连旁边的容月秋都忽略了。 容月秋望着这边,尤其是看到元宸竟毫不在意靠近那少年时,眼底更是闪过一丝嫉妒。 “你们别只顾喝酒啊,萧将军身子未愈,需要吃点好的。正好今晚御膳房备了鸽子汤,哀家还未用,就赏给萧爱卿吧,福海。” 福海捧着精致的瓷碗走了过去,“将军,您请用。”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半盆鸽子汤悉数撒到她身上! 萧清面无表情,一旁福海慌忙跪地,“皇上饶命,太后你娘娘饶命…” 容月秋厉喝,“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给哀家滚下去!萧将军,没伤着吧?” 萧清衣角全撒上了汤汁,身上也被溅了几滴,那模样有些狼狈。 “回太后,并无大碍。” “那就好,不过这衣裳怕是穿不得了,萧将军去后殿换身衣服吧。来人,还不带萧卿去更衣。” “不劳烦太后娘娘了,我车中有衣服,去换上便是。” 容月秋拦住欲走的萧清,“萧将军客气什么,原本就是哀家的奴才手脚不利索闯的祸,怎会麻烦?福海,还不赶紧带萧将军过去?” 福海忙躬身上前,“请将军跟奴才走吧。” 萧清无奈,只得朝上首帝王一礼,便跟着福海离开了筵席。 “奴才不中用,让皇帝见笑了。” 元祁淡淡道,“既无用,留他作甚?” 容月秋笑脸一僵,面色难看,“皇帝说得对,哀家事后定好好教训他们。” 这时,下方沐志乾起身,“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是否公布此次才子殿选成绩?” “准。” ** 萧清被领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屋中,福海欠身道,“将军在此稍等片刻。” 萧清颔首,“有劳。” 福海退下,屋中只剩萧清一人。走到桌前坐下,抖了抖身上的汤汁,有些无奈。 很明显这汤汁是荣月秋故意让人泼的,不过也正好解了她燃眉之急。百年屠苏酒果然不是盖的,若再多喝一杯,她恐怕就真得酔了。 不过,容月秋会这么好心替她解围?肯定不可能。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走进来几个老嬷嬷。 “见过将军,海公公让老奴过来伺候将军更衣。” 萧清道,“不用了,将衣服放下,你们出去吧。” “这…海公公吩咐,定要老奴亲自伺候将军更衣。” “我不习惯他人伺候,你们将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这…老奴遵命。”上前将衣服放到桌上,随即缓缓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萧清起身将衣服摊开,发现是件样式十分华贵的淡紫色男子长袍,但却十分繁琐。 萧清皱眉,“麻烦…” 解开衣衫,忽然鼻尖传来一阵香气,他动作一顿,双眼眯了起来。 屋外窗前,原本退下的几个嬷嬷悄悄守在外面,侧耳倾听里屋的动静。直到一声闷响传来,几人眼前一亮,“成了!” 三人直接推门而入,当看到地上倒着的人时,走上前探了探气息,“真晕了。” “你说咱们这么做,万一事后暴露了可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有太后娘娘撑腰,谁敢对咱们不利?况且这人若真伪装了身份,到时还指不定谁遭殃呢!别瞎想了,赶紧办正事要紧。”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声,接着萧清身子就被翻了过来。 “这长相倒看不出什么,你过去,把他衣服给扒了,看看他究竟是男是女。” “哪里会有女子入朝为官的?怎么可能?”手伸向萧清胸前,忽然身子一僵,一句话耳未说直挺挺倒了下去! “咦?这是怎么了?”其他两个嬷嬷诧异,忙上前查看。却不想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只是被我点了穴,昏过去了而已。” 两人大惊,猛地回头,就看见原本倒地昏迷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两人大惊,想也不想猛地跪地,不停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萧清冷冷睨着他们,“要饶过你们也并非不可,把你们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是,是海公公让老奴这么做的。” “对对,海公公说是娘娘吩咐,让老奴确定您…是男是女,若是女子,就将此事告诉陛下,让陛下来处罚您。一切都是海公公的吩咐,不关老奴的事啊!” “求将军饶命啊…” 两人吓得只管磕头,抖若寒蝉。 萧清眸子漆黑,果然容月秋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还有何隐瞒,全部招来!”萧清声音一沉,气势慑人,地上的两人哪惊得起吓,连连摇头,“没了,真没了…” 看来她们也只是受命行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本将军可以饶了你们,但之后该怎么说,不用本将军教你们吧?后宫不得干政,若你们陷害当朝二品武官之事传扬出去,你们以为凭太后就能保得了你们?” 两人脸色惨白。 “一旦陛下知道此事,你们觉得太后是力保你们不死,还是将你们舍弃保全自己?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 两人身体不断磕头,“老奴不敢了,不敢了…” “行了,只要你们不乱说话,本将军就不会拿你们怎样。” “是是…” 福海在外面等了一刻钟,这才看见人出来。 “怎么这么慢?” “公公别生气,要做得天衣无缝自然需要些时辰。” “行了,怎么样?查出什么了?” “老奴亲自给那将军更了衣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福海皱眉,“此话当真?” “是真的,那将军显然年纪还小,未张开,所以看起来比平常男子瘦弱些,但老奴看了,此人真真儿是男人,错不了。” 福海皱眉,难道是娘娘想错了? “你们所言不假?!若是让咱家知道你们撒了谎,定扒了你们的皮!” “老奴不敢!公公就是借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公公啊…”三人忙跪地不停磕头。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此事我会禀告娘娘。还有,今晚之事谁敢泄露半句,绝不轻饶!” “是,老奴遵命。” 福海走了,三人才颤颤巍巍起身,望着远处不屑地啐了口,“呸,老东西,整天扯高气扬得意什么?” “行了,别让他听见了。不过我怎么记不得之前的事了?那将军真是男子之身?” “嘘,说什么呢!堂堂二品大将军,岂会是女子?这世上哪会有这么能耐的女子?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记住,若不想掉脑袋,就别再提起此事,知道么?” “知道了…” ** 当萧清回到宫宴上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上首容月秋一脸讶异,眉头紧皱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没多久,福海上前,凑近跟她说了句什么,容月秋点头让他下去,神色阴晴不明。 暗自将她神情收入眼底的萧清心中冷哼,随即缓缓走上高台。 “萧将军回来了?” “参见陛下,摄国殿下,太后娘娘。” 元祁望向他,深瞳一闪,“爱卿坐。” 萧清走到一旁坐下,容宵道,“怎么这么久?又迷路了?” 萧清瞥了他一眼,“衣服太难穿。” 容宵上下扫了一圈,“衣裳是不错,但是不是大了点?”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呵…容世子何时与萧卿这般熟稔了?”元宸懒懒开口。 “容宵一向喜好交朋友,萧将军这么有趣的人,岂能错过?” “哦?这么说世子倒与本殿喜好相同了?” 容宵笑道,“摄国殿下似乎也对萧将军青睐有加?” 元宸但笑不语,唇角勾出一抹妖娆弧度。 萧清目不斜视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抬头就触上了元祁深邃的眸子,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迅速垂下眼,调整呼吸。这时,下方传来梵君华的声音,“陛下,众才子前来请安。” 许久,才传来帝王幽凉的声音,“准。” 下方十名才子缓缓上前,跪拜行礼。一旁言官开始报他们的名字和此次成绩。 “萧弟觉得此次殿选,谁能拔得头筹?”容宵悄悄凑近萧清耳边。 “还有悬念么?” “呵…” 果然没多久,前三甲便出来了。分别是沐轻尘,元少泽,还有那臃肿的才子,楚思睿。 “确实没有悬念啊…”容宵摩挲着下方,兴致缺缺地望向下方。 萧清指着一人,“他是怎么回事?” 容宵顺着他指的望去,就看见了正在行礼的楚思睿,“哦,你说他?他是翰林院推选的。” “翰林院?” “对,好像是翰林院院士的入门弟子,学富五车,有些来头。” 萧清点头。 一炷香后,礼毕。上首帝王挥手,让一旁太监宣旨。除了前三甲,其余人皆安排了官职。大多都是四品文官或五品闲职。众人领命谢了恩,便纷纷退下。至于前三甲的安排,内监宣布,会在三日后公布。 沐轻尘三人行礼,缓缓退下。这时,变故突生! 一旁的楚思睿竟竟忽然喷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在场大多数人皆未反应过来! 直到一声惊呼,众人才纷纷回神。 “都愣着作甚?!还不宣御医!”容月秋率先出声, 周围瞬间涌入数名御林军,将帝王所在的高台团团围住。御林军统领卫染迅速赶来,“陛下。” 帝王颔首,“去看看。” 卫染上前,伸手探向地上楚思睿,须臾,道,“启禀陛下,此人死了。”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 好好的宫宴,怎会忽然死了人?! “陛下,此事蹊跷,楚才子方才还无事,怎会忽然吐血身亡?难道是被人下了毒?”有官员臆测。 “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论。”沐志乾开口,朝上首行礼,“但陛下,也不排除此种可能。您与摄国殿下是否先行移步偏殿?” 元祁淡淡道,“无妨,查你们的。” 元宸神情依旧慵懒,“本殿也凑凑热闹。” 沐志乾挥手,“卫统领,封锁一切出入口,不得任何人出入。一旦发现可疑者,当众拿下!” 卫染带领一批御林军迅速退下,梵君华上前,“陛下,不如让臣看看。” 元祁颔首,“你去吧。” 梵君华上前,细细查看了楚思睿吐在地上的血,拿出布绢擦上一缕血迹,凑到鼻前轻嗅,眸光一闪。 “丞相可看出什么?”容月秋问道。 “血中含毒,是马钱子。” “马钱子?” “马钱子是一种药材,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之功。但若使用不当,就会引起中毒,轻者头晕目眩,精神失常,重者会全身抽搐,吐血身亡。” “那丞相的意思是,有人投毒?” “梵某只是验出他血中带毒,究竟是否有人投毒陷害,就未可知了。” 这时,御医匆匆而来,忙行礼叩拜,“参见陛下,微臣来迟,请陛下见谅。” 元祁淡淡摆手,御医忙谢恩起身。 “御医大人,你来看看此人。”梵君华开口。 “是。”御医上前,很快查看了死者,道,“此人是中毒身亡,毒是马钱子。” 御医开口,亦确立了答案。其实不用他再验,众人对梵君华所说的深信不疑。毕竟他的医术放眼整个大祁,无人能比。 “陛下,发生此事是老臣失职,请陛下降罪。”沐志乾跪地请罪,“众目睽睽之下,竟让凶手得逞,是老臣无能,臣愿接受一切处罚。” 一旁有人立刻跪地,“陛下,此事怨不得沐老将军,是那犯人手段阴险,还请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沐老将军殚精竭虑,为殿选日日操劳,不该受罚啊!” 沐志乾请罪,立刻有人纷纷为其说情。萧清望着台下众人,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陛下,臣愿将功折罪,找出真凶!求陛下开恩,让老臣为您分忧。”沐志乾再次请命。 上首元宸低醇的笑声传来,“皇帝,这不是很好么?就让沐老去查吧。” 元祁眸子幽深,“朱爱卿,邱爱卿。” “臣在。” “老臣在。” 下方朱钧和邱石鸿应道。 “你们二位从旁协助,务必查清真相。” “臣(老臣)遵旨。” “多谢陛下。”沐志乾行礼谢恩。 这时,卫染大步上前,“启禀陛下,在清水园抓住一名嫌犯。” 众人小声议论,这么快就抓住犯人了? “带上来。” “是。”卫染下去,须臾,几名御林军带着一人走上前来。 萧清望着绑着推上座前的人,袖下的手猛攥,眼若冰霜! 被带上来的,竟是李小力! 嘴角一片青黑,胳膊被御林军紧紧锁在后面,按到地上! “回陛下,正是此人。” 帝王望着下方跪着的人,深邃的黑瞳看不出情绪。 “把他的头抬起来!”沐志乾道,御林军伸手一拽,李小力面容映入众人眼前。 “此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啊!我知道,他不是萧将军身边的人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萧将军身边的人?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这…是不是弄错了?此事不可能跟萧将军有关系吧?”有人幸灾乐祸。 “就是,萧将军也没有杀害楚才子的理由啊?难道是这贱仆背主求荣,瞒着萧将军干的?” “嗤嗤…” 众人小声议论,望向萧清的目光各异。 “陛下!臣可以作证,方才此人一直待在席上,从未接触过楚才子,怎么可能会下毒谋害他?!”这时端木陵上前说道。 褚睿亦上前,“陛下,臣亦可作证。他没有杀害楚才子的理由,更遑论背主求荣,无凭无据不能证明人是他杀的!” 旁边有人开口,“两位急什么,若非他行为诡异,卫统领怎会抓他?” 这时,上首容宵笑道,“卫统领,你是否抓错人了?” 卫染行礼道,“御林军搜索到清水园时,就看到此人蹲在水边清洗什么东西,御林军上前查看时找到了此物。”说着将一个湿透的布袋呈上。 内监上前,接过布袋呈到御前。 “陛下,不如让御医看看此物有无异常?”沐志乾缓缓道。 元祁挥手,御医上前,从内监手中接过布袋细细翻看,嗅了嗅袋子,随即脸色微变,“启禀陛下,此香囊中马钱子的味道。” “此话当真?你可看清楚了?!”沐志乾质问,御医确定地点头,“是,下官确认,此物上确实有马钱子之味。” 梵君华走来,拿起布袋轻嗅,温润的眸子微凝。 “梵丞相,如何?” 梵君华缓缓放下布袋,“确实如此。” 周围一片哗然。 “大胆奴才!还不快如实招来!是不是你下毒谋害楚才子的?”翰林院院士柳澄厉喝。 从始至终都未说话的李小力缓缓抬头,神色平静,“不是。” “还敢狡辩!若不是你,这带毒的布袋为何在你手中?” “这不是在下之物。” “那御林军为何说是你的?难道堂堂御林军还会诬陷你不成?” “在下不知。” “你…!陛下,楚才子无故被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将此人押入大牢,听候处审!” “柳大人莫急,事情还未查清,勿妄下定论。”朱钧开口。 “朱大人,这还查什么?证据都有了,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朱钧沉默,如今有布袋为证,难堵众人之口。只是小萧身边的人会谋害别人,他断断不信。 目光望向上首萧清,眉头微蹙。 “陛下,此事既已有了眉目,臣建议先将此人押入大牢,听候再审。”沐志乾开口。 “陛下,沐老将军说得对,此人嫌疑最大,定要好好审问才行!” 死者楚思睿是翰林院院士柳橙的得意门生,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害,他岂能不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清忽然开口了,“卫统领。” 卫染一怔,应道,“萧将军有何吩咐?” 萧清漆黑的眸子淡淡望他,“御林军在找到萧某的人时,他可有抵抗?” “这…” “阿芜,你可有抵抗?” 李小力神色平静,“没有。” 萧清神色无丝毫意外,“既无抵抗,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卫染瞬间明白过来,望向身后两个属下。 “他,他想逃,所以…” “想逃之人为何衣衫平整?你抓他时难道不会碰到他衣裳?还是你不用力便能抓住他?又或者他身上衣物价值百斤,如何揉搓都不起褶皱?” 几句话问得那御林军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分辨。 “萧将军这是做甚?御林军抓捕犯人有些小磕小碰实属正常,萧将军又何必拿着这小细节难为人?”沐志乾缓缓开口。 萧清轻扫了他一眼,“若是正常抓捕,萧某不会说什么。但若有人趁乱做小动作,萧清就不得不多问一句。我的人,未经我同意,谁若敢碰,绝不轻饶!” 眸光似剑,直直射向沐志乾。凛冽清寒,不退分毫!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人…好大的胆子! “萧将军好大口气,这是公然包庇自己的人了?”沐志乾老神在在地开口。 “今日之事,若易地而处,你借他十个胆子,看他敢否动你的人。萧清虽未正式受封,但陛下旨意已下。当朝二品将军贴身副官,他敢动,就得承受敢动的后果。” 她从不以身份压人,但不代表她会任人欺凌!有时一味退让,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从前不在意,是因为还未触到她底线,今日他们竟对她身边人下手,若她再坐视不理,她萧清二字就倒着写! “陛下,御林军拿人臣不敢妄言,但在其未反抗下,仍恣意伤人,这种行为实在令萧某不齿!被揭穿后,仍不思悔改心存侥幸,这样不诚不信之人,有何资格做陛下亲军?” 萧清话罢,那御林军已经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呵…那萧卿欲待如何?杀了他?还是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上首元宸魅唇微勾,懒懒开口。 “摄国殿下?”众人一脸诧异, 萧清眸子漆黑,“不用杀他,也不用千刀万剐。” “哦?那你想怎样? ”只要将他交给我便可。“ ”不可能!“沐志乾忽然出声,待萧清犀利的目光望来时,眸子闪了闪。 ”老夫的意思是,就算他行为有失,也轮不到萧将军出手。卫统领难道不会严加惩处,萧将军此举是否越俎代庖了?“ 萧清嘴角微勾,”陛下都未开口沐老将军急什么?“ 沐志乾眸子一眯,薄怒闪过。 ”萧爱卿。“这时,上首元祁淡淡开口,”沐老比你年长,要尊礼。“ 萧清听后缓缓行礼,”是,萧清记住了。“ 元祁目光淡淡,”沐老,此人行为有失,就先暂时交给萧卿。至于嫌犯,邱爱卿,交给你了。“ ”是,老臣遵旨。“邱石鸿缓缓行礼。 一旁沐志乾脸色有些难看。 ”陛下,证据确凿,此人明显就是犯人,还需审什么?!“柳橙不服,不明白明明板上钉钉的案子,怎么还要交给大理寺审问? 帝王支首,冰眸淡淡扫来,柳橙脸色蓦地一白,俯身,”臣失言…“ ”三日后,朕要结果。“ ”臣(老臣)遵命。“沐志乾,朱钧,邱石鸿行礼。 上首元祁轻甩衣袖,走下高台,”梵卿,这儿交给你了。“ 梵君华欠身,”臣遵旨。“ ”陛下起驾——!“ ”恭送陛下——!“ 待帝王身影消失后,众人才缓缓起身。 萧清望着下方李小力,朝他轻轻颔首。这时耳边一热,低醇的男声传来,”萧卿可算得偿所愿了?“ 萧清面无表情,”这一出,又是摄国殿下的杰作?“ ”呵…萧卿想知道?“ 萧清不答他,元宸魅唇轻勾,”明日午时,本殿在府上恭候大驾,届时,萧卿自会知道。“ 话罢,懒懒抻了个腰,”本殿也累了,就不多呆了,小银,走了。“ 忽然一道银光,小银身影出现。跟在元宸身后,一蹦一跳离开了。 元宸走后,容月秋也没了留下的兴致,吩咐了几句便意兴阑珊回了宫,剩下一众大臣和御林军收拾残局。 好好的宫宴就这样匆匆收场,还留下一桩扑朔迷离的命案。 萧清走下高台,来到李小力面前,望着他嘴角高高肿起的淤青,皱眉,”你怎么不躲?“ 以阿芜的身手,不至于伤成这样。 李小力淡淡道,”不想暴露身手,更何况他们有心拿我,躲也无用。“ 萧清眉头微拧,道,”怎么回事?你为何出现在那?“ ”有人用你,将我引了过去。而且是很了解你我之人,他们设好了局就等我跳,此事是我大意了。“李小力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你将前后经过告诉我。“ 接下来李小力将他如何被引出去,又如何去的清水园,及最终如何被御林军发现的经过,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萧清听完,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幕后之人很显然有备而来,计划周全。 微微凑近,”我们时间不多,阿芜,你听我说,等会他们就会将你押入大理寺,今晚已无事,想必明日他们就会开始审理此案。阿芜,我会用最短时间查清此案,在这期间,若他们审你,什么都不要说。切忌一点,一旦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不要顾虑我,动用隐楼势力,保全自己。“ ”你查案能力退步了?“ 萧清挑眉,李小力轻瞥他,”既没有,那就赶紧将我弄出去便是。“ 萧清轻笑,”嗯,等我接你出来。“ 李小力勾唇,目光落在走过来的邱石鸿身上。 ”萧将军,此人老夫要带走了。“ 萧清朝他一礼,”有劳邱主簿。“ ”放心,若他是清白的,老夫必不让他白白蒙冤。但若他就是犯人,老夫亦不会手下留情。“邱石鸿捋着白须缓缓道,挥手让人将李小力带走了。 萧清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眸深沉。目光一转,正对上沐志乾。 ”萧将军好本事。“ ”沐老将军也不差。“ 沐志乾冷哼,”年轻人,以后路还长着,别太得意,否则容易栽跟头。“。 ”多谢沐老将军提醒,萧清还是那句话,敢动我的人,就得承受敢动的后果。“萧清面无表情。 ”哼,狂妄小儿。“ 萧清嘴角微勾,沐志乾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萧清双眼微眯,嘴角的笑隐了下去。转身,前方沐轻尘不知何时站在那边望着她,神情掩在阴影下,晦暗不清。 萧清眸光微闪,没有过去。这时,卫染走了过来,”萧将军,此人交给你了。“ 萧清望向卫染旁脸色发白的那名御林军,轻轻点头,”多谢卫统领。“见卫染欲言又止,她淡淡开口,”卫统领放心,萧清并非得理不饶人,若他能告诉我想知道的,萧某自不会为难他。“ 听到这,那人脸色蓦地一白,而一旁卫染则眼睛一闪,若有所思。随即朝他拱手,”那卫染先行一步。“ ”卫统领慢走。“ 容宵望着走远的卫染,来到萧清跟前,”此人有何异常? 那御林军站在萧清面前,比她高上不止一头,此刻却神色惶惶,惴惴不安。 “问过便知。”萧清淡淡道,“我先走了。” “不用跟梵丞相说一声?” “不了。”领着那御林军朝外走去,在经过沐轻尘时,未作丝毫停留。 沐轻尘望着走远的人,眼眸深邃。身后有人行礼,“小王爷,老将军让您回去。” 半天,无人回应。那人疑惑,“小王爷?” “知道了。”声音低沉,无一丝温度。 ** 萧清从清水园出来,便出了宫,直奔府院。 此刻夜色已深,不算宽敞的道路上,马车迅速行驶。 车内,萧清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一旁是那名御林军,时不时不安地望向萧清。 “放心,萧某不会对你怎样,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好。”萧清缓缓睁眼。 那人讷讷道,“将军请问。” “首先,怎么称呼?” “小人…窦林。” “好,窦小兄弟,对今晚之事,你可有想说的?” 窦林小心望了他一眼,“将军恕罪,小人确实不是故意的,小人不知那位是您的人,所以才出手伤了他。若惹得您不高兴,小人在这给您赔罪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萧清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 “将军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了。要不然您也打我几拳,消消气?今晚之事,真是个误会。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将军饶了小的一回。”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少年冰凉的声音一出,窦林一滞,“大人究竟想听什么?小人实在不明白,还请大人明说。” 萧清眸子静静望他,“我想听的,自然是实话。”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撒谎。”萧清眸子漆黑,“你与我无冤无仇,亦与我身边人毫不相识,为何忽然出手伤他?不要告诉我是因他拒抗不从,这种低劣谎言,你该清楚骗不了我。” 窦林被她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当时情况有些混乱,我不小心才伤到了他,并非有意…” “是何人指使的你?”萧清忽然一句,让窦林面色瞬间惨白。 ------题外话------ 又有命案啦啦啦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为卿不辞冰雪 “萧,萧将军在说什么。。。” “好,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就换个问题。当时你在何时,又为何会忽然去清水园搜寻?” “当时是亥时三刻(晚上近十点),小的奉命搜索可疑之人,搜索到清水园时听到里面有动静,心中疑惑便进去查探。没想到正好看到那位小兄弟在水边洗东西,小的就诧异这么晚为何那处还有人,便上前询问,那位小兄弟见了我,面色十分慌张,小人便察觉不对,将他捉了回去。” “当时你身边可有别人?” “当时几个兄弟去了旁边的林子,并没有跟小的一起,所以。。。” “既然你说他在洗东西,那他在洗何物? “。。。在洗布袋。” “若只是普通布袋,为何你会觉得可疑并交给了卫统领?” “这。。。他当时看见小人时,就想将布袋藏起来。所以小人才会觉得此物可疑,便将它交给了卫统领。” “你说他想将布袋藏起来?” “。。。对。” “那他将布袋藏到了哪里?” 窦林支吾道,“藏到。。。旁边的树丛,被小人拦住,就未得逞。。。” 萧清眸子漆黑,望了他半晌,缓缓道,“窦林,你可知欺君罔上,陷害他人被查出,会是何后果?” 窦林神情微变,“小的。。。” “会株连九族。”萧清神色冰凉,“你确定要继续为幕后之人隐瞒?” “小的没有隐瞒。。。” “还在说谎!”萧清忽然一声厉喝,眼若利剑,“清水园离宫宴之处有百尺之远,在你收到命令后,为何不先在附近搜寻而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命案发生时是亥时二刻,卫统领奉命搜宫时仅过一刻钟,也就是你接到命令后几乎未做丝毫停留便去了清水园,这是为何?难道你早就知道那里有人?还是说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小人可能记错了时辰。。。” “就算你记错了时辰,清水园光线黯淡,你又是如何看到我的人在水边洗东西?再者,你方曾说自己是无意经过了清水园,听到里面有动静才会跑进去查看。但我记得很清楚,清水园水池距离园外有一段距离,若非武功高强,内功深厚者,如何能这般轻易便听到里面动静?难道说你的武功竟这般厉害,可将十尺之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窦林此刻脸色发白,却说不出话。 “还有,你说你发现他后,他神情慌张想将布袋藏于树丛?”萧清嘴角透出淡淡嘲讽,“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大理寺可千万别这么说。清水园中的树丛距离水边可有五六步之远,若阿芜是犯人,会放着面前的水池不顾,特意跑到旁边的树丛藏证物?窦林,是他傻还是你傻?” 马车内一阵压抑。 窦林的脸掩在阴影处,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虚。 “怎么?还不打算说实话?”萧清神情淡淡,“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大约能猜出来。只是窦林,你原本受人之名提供证词陷害我身边的人,如今却落入我手中,没有机会再去提供证言,你这颗很有可能泄露幕后之人身份的废子,你觉得指使之人会放任你活过今日么?” 窦林猛地抬头,不敢置信。 “不信?窦林,宁可错杀不会放过,身为宫中御林军,朝堂纷争你看得还少?通常被利用者最终的下场,你难道不明白?” 窦林脸色惨白,眼神闪烁不安,却紧咬牙不肯松口。 萧清望着他眸子微闪,淡淡道,“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钱也好,地位也罢,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了何用?” 窦林干脆沉默下来,不再回答她任何问题。萧清双眼微眯,心底隐隐闪过一个猜测。 蓦地,警兆突生! 萧清想也不想按下窦林身子,“趴下!” 话罢,一只箭直接扎了进来,钉在窦林脑袋一寸处! 窦林眸子大睁,一脸惊恐。方才那箭差点就射进他胸口! 四周一片安静,隐隐透着丝诡异。 “砰”萧清从车中瞬间冲出,扯着窦林落到地上,目光环顾四周,神情警惕,“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须臾,从林子里缓缓走出一名黑衣人,望来这边冷冷开口,“把人交出来。” “就阁下一人?” “一人足矣。” 萧清嘴角微勾,“是何人派你来的?” “到了阴曹地府,你便知道了!”话罢,抽出长剑飞身朝两人刺来! 那速度,快如闪电! 萧清眸子一惊,脚点地迎上,瞬间,薄刀已出! 刀剑相接,发出一阵刺耳低鸣!萧清身子一闪,隔开长剑,飞身朝他胸口刺去!而那人竟速度奇快,轻易躲过,旋起一脚踢来! “啪”萧清抬手接住,那沉重的力道踢得她连连后退,方才站稳。双眼微眯,警惕望向对面。 黑衣人立在原处,长剑指向萧清。 “我再说一遍,将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旁边窦林脸色一白,面露惶惶。萧清轻轻挑眉,“阁下放着萧某这个当朝二品将军不顾,却独独要一个小小御林军,这是何意?” “你只需把人交出来,废话少说。” “若我不交呢?” 黑衣人身上杀气骤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罢,忽然身影消失在原地! 萧清一惊,谨慎环顾四周,双眼眯起。 “萧,萧将军。。。”那无处不在的杀气让一旁窦林不断发抖,腿脚发软。 “闭嘴。”萧清冷冷喝道,窦林顿时收声。 此刻夜黑风高,周围空无一人,那黑衣人又武功高强,情况实在不利。眼前的人,就是窦林唯一的救命稻草,若他倒下了,那。。。窦林不敢想象。 为何?他都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了,为什么就不能给放他一条生路? “噗呲”忽然肩上剧痛传来,窦林惨叫一声回头。那黑衣人不知何处出现在他身后,手持长剑,再次刺向他胸口! 窦林眼睛恐惧大睁! ——要死了! 忽然有人猛地将他扯开,迅速隔开长剑,与黑衣人纠缠起来! 萧清眸子黑沉,手上薄刀一转,幻化出道道光影,袭向对面!黑衣人舞出剑花,稳稳接住最后一道光影,黑布下传来不屑,“这就是萧将军的本事?” 萧清眸子一沉,凌空跃起,身子古怪一扭,单腿劈斩而下!黑衣人接住,胳膊用力将他抛了出去!萧清在空中翻转而下,几个旋转,踹向下方! 拳掌袭来,两两相撞,掀起一阵强烈气风,两人的内力激烈碰撞,连四周的草木都被波及,摇晃起来。 萧清瞬间飞出,脚踩树凌空一跃,落到了树枝上。下方黑衣人连连后退,望向这边,目露杀意。 两方远远对峙,气氛阴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隐隐有官兵朝这边迅速奔来。黑衣人脸色微变,萧清淡淡开口,“阁下还要继续?” “我会再来,你做好准备。”话罢,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萧清望着那人离开的地方,漆黑的眸子幽光闪过。 这时,端木陵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望着那边被吓坏的车夫和满身血的窦林,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有人半路截杀。” “人呢?” “已经走了。” 端木陵跳下马走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目光转向窦林,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有无大碍?” “并未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端木,帮我把他抬上马车。” 端木上前跟萧清一起将窦林抬上马车,打发了车夫,他跳上车前亲自驾马朝萧府驶去。 此刻落霞湖宅子。 小清在院中来回走动,待听到声音后,忙开口出门迎了上去。看萧清从马车内扶一个人下来,脸色微变,“二哥。” “先将人抬进去再说。” 小清忙上前帮他把人一路扶进偏院的屋子里,便去拿伤药和绷带了。萧清朝一旁端木陵点头,“多谢。” “不用,那人究竟是谁?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我也不清楚,只是那人身法奇特,就连我也一时亦拿他不下。” 端木陵眼底闪过一丝暗沉,“幸好我隐隐觉得不安,悄悄跟在你们后面,要不然真得出大事了。”目光落在窦林身上,“想必是有人怕他泄露了机密,要取他性命。为了以防万一,萧兄,你还是别再管此事了,将他移交给大理寺看管吧。” 窦林一听此话,猛地抬头,“不,我不去,我不能过去。。。” 端木陵看都不看他,“既然有人想杀他,就表示此人与今晚才子被杀一案有关,大理寺和刑部负责此案,将他移交过去对案情进展也有帮助。” “不,不行!”窦林神情激动,猛地扑到萧清跟前,不断磕头,“求将军不要将小人交给去,将军想知道什么,小人全都如实相告,再不敢有半分欺瞒!” 萧清轻轻挑眉,“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方才在马车中,我说了,那是你最后机会。” “小人的老母被他们绑了!” 萧清双眼微眯,“什么?” 窦林抬首,面露悲怆,“他们拿我那跛腿老母相要挟,若我不听他们话,就要将我老母分尸了拿去喂狗!所以小人不得不听命于他们,否则我唯一的老母,就要命丧野狗口下了啊。。。” “为何不上报卫统领?他若知道,必不会置之不管。” 窦林神色一顿,在萧清逼人的目光下,支吾道,“小人,小人。。。好赌,欠了东市赌坊一千两银子,此事被他们得知,便要挟小人,所以。。。” 一旁端木陵冷哼,“宫中御林军嗜赌,欠人千两不还,此事若被揭发,不但御林军一位不保,还会遭人诟病,怕永世都翻不了身。他们以此要挟你,所以你就听了他们的话,在此次宫宴上陷害李小弟?” 窦林面露犹豫,端木陵眸子一沉,厉喝,“还不快说?!” “是,正是如此,所以小人也是没了办法才受他们威胁啊,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这样!卫统领一向带我不薄,有意提拔我为参领,若此时我欠债之事暴露了,那我就真完了。。。” 端木陵眼底闪过嘲讽,缓缓与旁边萧清对视一眼,随即道,“指使你之人,是谁?” 窦林身子一僵,面露恐惧。 “还不说?!是要本官亲自将你送到大理寺么?!” “饶命啊!!千万别将小人送到大理寺!大理寺有。。。有那人在!” “那人?何人?” 窦林身子一哆嗦,脸色更白,“蔡,蔡升。” 萧清眸光一闪,“原来是他。” “此人是谁?”端木陵疑惑,萧清道,“此人原是刑部左侍郎一职,后因清风楼贪污一事被贬,如今在大理寺任职。”目光望向窦林,“指使你之人,就是他?” “正是他,他抓了小人老母,不知关押在何处,所以小人只能受他挟制陷害萧将军的人。没想到他见事情未成竟派人来杀我,萧将军,萧将军,您可一定要救救小人啊,小人还不想死啊。。。” “除了他,可还有别人?” “有,有,但小人大多都不不知长相,只是偶然听见过他们声音。对了,蔡升称呼他们其中的一人为‘将军’,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萧清与端木陵对视一眼,随即淡淡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谢将军,谢将军。。。” “今日之事,暂且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在案件未明了之前,你就暂且住在这,我会让人时刻保护你的安全。” “多谢将军。” “还有,不要心存侥幸,我虽不像那些人手段残忍,但若让我发现你有一丝不轨之心,别怪我不留情面。” 少年幽深的眸子似乎能轻易看破人心,窦林一惊,心中最后一丝不定也瞬间熄灭。 “小人不敢。” “那就好,你待在这,等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上药。端木,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端木陵点头,与萧清出了屋子。屋内窦林见两人走后,瞬间瘫软下来,摸着肩上隐隐作痛的伤,咬牙暗恨。 蔡升,老子跟你没完! ** “此人说的话可信么?”端木陵走在院中,问身旁的萧清。 “经历了方才一事,最后的活路都被断了,他不想办法保命还能怎样?” “你要小心,他说得话若是真的,那他口中的将军,十有*就是。。。”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出来。最近那人越发迫不及待,平日监视的眼线增了不止一倍,会发生今日之事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拉下李兄弟,便是他的第一步,或许接下来,还会有别的事发生。萧兄,我多问一句,你身边可有护你周全之人?” 萧清颔首,“放心,他就是一时奈何不了我,才会选择对我身边之人下手。” 端木陵皱眉,“可今晚。。。” “今晚之事,本就在我预料之中。” “你知道他会派人来暗杀?” “不,他还没那么笨。” 端木陵不解,“那是。。。” 萧清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然拍了拍他肩膀,指向他身后。端木一脸疑惑,转过头,蓦地眼睛大睁! 身后竟不知何时站着之前袭击萧清的那名黑衣人! “刷——!”端木陵猛地拔剑就要冲上去,而对面黑衣人却连连摆手,“等等,等等,是俺啊。。。“说着将脸上黑布一揭,露出了一张熟悉粗野的脸。 “你。。。”端木陵双眼大睁,一脸诧异。 只因黑布下的人,竟是郝猛! 指着前方的人,又不敢置信望了眼身旁浅笑的萧清,再将之前的事连起来细细想了一遍,总算明白过来! “你诈他!” 萧清颔首,“若非如此,他怎能轻易招认?” 端木陵望着眼前低眉浅笑的少年,是彻底服了他了! 可怕的男人。 郝猛大步走过来,“之前你忽然传信回来,吓了俺一跳,后来跟你对打,俺生怕露了痕迹,怎样,俺表现还好吧?” 萧清嘴角微勾,“连端木都没看出来,你觉得呢?” “哈哈,那就好。”郝猛大笑,随即望向他,眉头紧皱,“二清子,小力他。。。” “恩,人在大理寺,这几日就会受审。” 郝猛皱眉,“二清子,还有什么需要俺做的?尽管说。” “嗯,有件事,需要你去查一下。” “你说。” “去查查蔡升将窦林的老母关在了何处,查到后就让人小心看着,随时汇报情况。” 郝猛点头,“你放心,此事交给俺。” “还有,窦林这几日住在府上,你安排几人暗地保护他,换药一事就交给小清,平日随便扔点吃的给他就行,不用对他太好。” “哼,敢诬陷俺家小力,刺他一剑都算轻的,还给吃的,简直浪费!”郝猛愤愤道。 一旁端木陵无语。 果然物以类聚,一个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跟朝中一品大员顶撞,一个扮成刺客狠狠刺了人一剑,还不解恨。 一群护短的人。 虽这么想,端木陵嘴角却涌上一丝笑意。 “二哥,你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换衣裳?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小清端着托盘走过来,郝猛挠了挠头,“说得也是,俺这就去。”话罢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二哥,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萧清点头,小清便进了屋。不到片刻,某人杀猪般的惨叫传来,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随即戛然而止,之后就只能听见呜呜的闷哼声。 端木陵,“。。。” ** 将端木陵送走,萧清回到了自己屋子。 解开外衣随手仍在地上,点燃铜灯,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淡淡的光笼罩整个房间。 屋内十分安静。 面前的铜灯灯芯是用特质的南海黑油所做,烧起来的烛火堪比夜明珠,且无丝毫异味,持久耐用。外面的灯罩是西域特有的茗香草淬造而成,上面还精心纹了花样,就算火苗飞溅上去也点不着,十分安全。 而这样的东西,虽并非多么罕见的宝贝,但却极难寻得。可她的屋中,却放了不止一盏,只因为她有经常熬夜做实验的习惯,某个人怕她熬坏眼睛,便特意寻了过来。 但一次,都未听他提起过此事。 萧清抬手抚摸上面的花纹,烛光映照在她脸上,透出淡淡暖意。 忽然烛影微动,接着身子就被揽入一个熟悉的胸膛,耳畔传来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清清。。。” 萧清任男子双臂紧紧环着她,将身子轻靠在他身上,“你回来了。” “嗯。。。” 没有再多言语,两人只是静静相拥。一时间屋内十分安静,透着淡淡静谧。 须臾,元祁松开她,牵着萧清走到一旁坐下。 修长的手指翻转,解开身上的墨黑披风,挂在一旁。萧清看着他动作,目光一瞬不瞬。 “你去了哪?” 面前的男人身上气息比平常更加寒冷,仿佛黑雾笼罩,幽沉冰凉。尤其是在今晚宫宴出现之时,那抹寒气更盛,如玄铁般厚重。究竟是去了哪身上才会染上这般浓厚的寒气? “雪雾山。” “雪雾山?!那都快到极西冰原了,距离大祁有千里之远,你去那做什么?”萧清忽然站起,一把扭过他的脸细细打量,“你身上怎么这么冰?是哪里不舒服?”边说边哈气在手上,捂住他冰凉的脸。 “这样不行。”萧清牵着他走到床边,将嘴角带笑的男人推到床上,厚厚锦被一抻,直接裹到他身上。又将一旁火炉挪来,添了几块炭火,不一会,空气都染上了热气,温暖异常。 “怎样?缓过来了么?” 元祁轻轻点头,黑眸始终望着她,一瞬不瞬。 萧清探了探脸上的温暖,拧眉,怎么还这么凉? 元祁笑着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没事。不过清清是否太主动了?祁刚来就将我往榻上推,这是何意?” 萧清冷冷瞥了他一眼,“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事。” 元祁低沉的笑声传来,抬手轻轻捏了捏她鼻子,“上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萧清挑眉,“你眼睛又不花,在这难道会看不见?” 元祁轻笑,直接伸手一带就将她拉了上来,长臂轻揽环进怀中,在嗅到那熟悉的清冽气味后,心瞬间安定下来。 萧清身子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你何时走的?”眸光忽然一闪,“难道是我中毒那晚。。。” 在看到男子神色时她便知道猜对了,“那么短的时间,往返雪雾山和帝都,究竟因为何事?” 男子手臂微微收紧,“当然是不想跟清清分开太久了,想早点看见你了。。。” 萧清无奈,这个男人。。。算了,既然他不想说,她不会勉强。 “对了,那这几日大殿上的扮成你的人是谁?” “噬魄,我身边血卫之一,擅易容伪装,奇门遁甲,改日介绍给你。” 噬魄?难道是跟噬魂一样的血卫? “他的易容术真厉害,不仅是容貌,身形,就连说话的一举一动,气息和眼神都模仿得一模一样,真是不简单。”怕是他的易容,连鬼谷老头都不及。 感觉身上男人的手臂紧了紧,萧清转头,“怎么了?” “此时此刻,清清还有时间想别的男人?” 望着男人微微眯起的冰眸,萧清顿时哭笑不得,“他是你的人吧?况且不是你先提起的么?” “那也不行。”男人语气淡淡,却一如既往地霸道。 萧清忍俊不禁,“好,那就不提。” 被男人这莫名的醋劲一闹,萧清心底的沉重顿时不翼而飞。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今日在清鸾殿上与上首帝王目光相触瞬间,她总觉得有种奇怪感觉。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陌生吧。虽眼神和气势模仿的入目三分,但终究不是他。 “今晚之事,要我插手么?” 萧清一顿,转过头,“为何忽然这么问?” “你在担心别的男人。”男人声音有点闷,萧清听后一怔,直直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元祁双眼危险眯起,“看什么?” “在看一个闹了一晚上别扭的男人。” 男人望着她调侃的眼神,修眉微挑,绝美的面容一点点逼近,“嗯?” 那隐隐透着危险的语调让萧清顿感危机,忙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清清是何意思,祁不急着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清清如何安抚我才是。。。”幽深黑眸闪烁妖异的光,血樱粉唇一点点靠近。 萧清望着近在咫尺男人绝美的面容,心跳失控,“停!”手指按住那两片薄唇,笑得讪讪,“天色很晚了,你不回去?” 元祁挑眉,“清清是在拒绝我?” “身体不好不适合有氧运动,改日,改日,哈哈。。。” “有氧运动?”元祁面容又贴近一分,冰唇勾出一抹笑意,摄人心魂,“清清口中倒时常蹦出些新鲜词,这句又是何意?” 萧清大汗,“就是。。。不利于身心的运动,还有,你贴太近了,热。。。” “既然热,那我就帮你把衣裳脱了如何?” “我。。。我好像又不太热了。。。”萧清结巴着,脸上因窘迫染上一层绯色,这样不知所措却强装镇定的她让男人爱不释手,眼底流露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好了,不逗你了,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做。”元祁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萧清听后心中重重松了口,随即才反应过来,“逗我很好玩?你何时变得这般恶劣了?” “祁本就恶劣,难道清清不知?” “此时此刻,深刻明白了。” “呵。。。”元祁轻笑,伸手拉开她胸前扣带。萧清下意识一躲,瞪他,“君子一诺,岂能言而无信?” 元祁朝他魅惑一笑,“在清清面前,祁只愿做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萧清嘴角一抽,这个男人!! 元祁胸膛鼓动,修长玉指一挑便解开她衣扣,长臂一挥,便剥下她外衫扔到一旁。再次伸手,萧清身子一转就躲到了床尾,两手牢牢捂住身上最后一件里衣,狠狠瞪他,那眼神,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元祁无奈抚额,这小丫头,把他当什么了? 长臂一伸,直接拽过她!萧清刚欲抗议,却未想男子只是揽着她躺在床上,再未有其他动作。 “睡吧。” 萧清动了动脑袋,随即明白过来。 被耍了。 这个腹黑的男人。 屋内十分安静,萧清望着桌前微微晃动的烛光,身子动了动。 忽然幽凉气息一闪,整个屋子瞬间暗了下来。萧清眉梢一挑,这男人,难道会读心术? 身体被男人翻转,迎面便撞上男人幽邃深沉的眸子。黑漆漆的房间,两人静静对视,呼吸起伏的节奏,都渐渐一致。 萧清手指轻抬,伸向男人深邃的眉眼。那如孔雀翎纤长的睫羽,在她手指触碰瞬间,轻颤。萧清手指一顿,迅速回神,面容微赫,忙收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攥住。 那深邃暗含妖异的眸子,闪烁奇异的光。如花火绚丽,划破黑夜穹顶。 “清清,待腊月三十,由我来为你束发,可好?” 萧清一怔,“你怎会知道?” 他若不说,她都快忘记自己的生辰了。来到这个异世,她都不记得上次过生辰是何时了。 “你人生的十七年,我未参与。往后的岁月,我陪你。” 男人声音淡淡,却在萧清如水的心中掀起浅浅波澜,久久未平。 “好。”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明亮如皎月。 老人都说,男子为女子挽发,就如将三千柔丝尽捧于手心,代表柔情和呵护。这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么? 只是,一辈子太长,若相依,就算片刻,此生也足矣。 元祁轻抚萧清鬓角发丝,缓缓倾身,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为卿不辞冰雪,披荆斩棘,他亦无怨无悔。 窗外明月高空,光影流泻,洒落一院涟漪。 屋内的榻上,元祁静静看着呼吸沉缓的女子,眸若星辰。 “主子。”忽然空气一动,鬼面黑衣男子出现在屋中。 “事情如何?”元祁声音低沉,视线未离开床上女子片刻。 “已办妥,大理寺安插进血魂八卫,会确保他无虞。谷中‘刍鬼’已出,已渗入目标周围,只待主子号令。” “嗯。” “宫中暗影已到位,是否开始行动?” “去吧,留下半条命即可。” “是。”身影一闪,消失在屋中。 元祁望着身侧熟睡的人,轻声低喃,“朕会为你创造一个永世无忧的生存之地。” 声音极轻,极淡,却睥睨,俯瞰众生。 ** 此刻,沐府。 沐轻尘快速走在树影婆娑的园子里,神情掩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阴晴不定。径直穿过庭院,一路来到铭松居院前。 门口的护卫见他,上前行礼,“小王爷,老将军已睡下。” 沐轻尘声音冰凉,“滚开。” “小王爷莫要为难属下,老将军吩咐了,谁来都不见。” 沐轻尘眸子幽沉,望着门口两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几日不见,你们胆子越发大了,连小爷我的路都敢拦。悠!” 悠的身影瞬息闪现,“咚咚”两声径直将他们踹飞出去! 沐轻尘头也不回,径直而入。院中闻声赶来的护卫纷纷赶来,“小王爷不要让属下们为难,老将军有令谁都不见,您若再执意如此,属下只能得罪了。” “这沐府,还没有小爷我不敢去的地方!你们谁敢拦我试试!” 沐轻尘身上气势惊人,对面护卫一震,顿心生怯意。 这人可是沐府未来的主子,谁敢招惹? 这时,后方屋子大门打开,沐志乾走了出来,“你们都退下。” “是。”众护卫松了口气,皆退了下去。沐志乾望向院中,“进来吧。” 沐轻尘跟着他进了屋,沐志乾走回书桌前,拿起剪子继续修剪桌上的古松,“这么晚过来,有何事?” “今晚宫宴之事,可是你所为?”沐轻尘单刀直入,毫不废话。 “今日你表现很好,才子大选拔得头筹,老夫很高兴。”沐志乾头也未抬,继续修剪那盆古松。 沐轻尘眸子微凛,“孙儿在问,今晚之事是不是爷爷所为?是你让人去陷害他身边人的?”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歇着了。” “爷爷!!” “啪——!”沐志乾一把将剪刀拍在桌上,目光沉沉,“没听到老夫的话么?还不出去!” 沐轻尘大步上前,“为何?他只是一个小小将军,无身世无背景,就算有陛下的宠爱,那又如何?!沐府是大祁唯一的镇国王府,爷爷又手握重权,为何偏偏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将军这般忌惮,处处提防?如今还拿他身边之人下手,只是一个五官轻重的家仆,爷爷也下得去手?难道不觉得有*份么?!” “住口!这是你跟老夫说话的态度?!反了天了!!” 见沐志乾面色薄怒,沐轻尘冷静下来,放缓语气,“爷爷,我已与他划清距离,从此各不相干。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身份,从此之后他亦影响不了我,我也不会再自降身份与他扯上任何关系。既如此,爷爷何必再与他针锋相对?朝堂上您大权在握还有何不满?今晚之事,明眼人一看就知有蹊跷,更何况是他!若非如此,她何必特意当众为难那御林军?那御林军行为古怪,十有*与命案有关,如今他被制,以那人能力迟早会查清此案!爷爷费尽心思,难道就图谋这个?!” “尘儿,你还太年轻,目光太浅。你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将军那么简单?”沐志乾缓缓开口,神情莫辨。 沐轻尘蹙眉不语,沐志乾道,“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单凭让陛下宠信这点,就足可证明此人不凡。” 沐志乾从桌前走出,缓缓来到窗前,“陛下登基十四载,老夫何曾看到他这般宠信朝臣?若现在不除去此人,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陛下心思难测,他表面对人宠信,难道就真是宠信?没有别的目的?若真如爷爷所说,那就是陛下的宠信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这样的恩宠,岂非害了他?!” “你懂什么?!你太不了解陛下,那个人若另有目的,根本不会让我们这般轻易看出来!他的心思,就连老夫也未能揣测三分,更遑论是你!”沐志乾望着窗外,负手而立,“但有一点老夫可以确定,陛下对那小子,绝对不一般。” 身后沐轻尘眸子一闪,遂隐于无形。 “不管陛下是何想法,就算他恩宠再盛,爷爷又为何这般迫不及待要除掉他?” 沐志乾转身,眸子精光闪烁,“就凭他短短三个月,就一跃成为当朝二品大员,收服北境一众将士为他所用,让梵君华,容宵,褚睿,朱钧等一众朝廷重臣对他另眼相看,处处维护!” “凭他身为上古神剑破军之主,闯入九嶷山仍完好无损的返回帝都!” “凭他能让你夜半至此,费尽心思劝说老夫,只为让老夫放弃对付他来保他安全无恙。就凭这几点,尘儿你说说,此人能不成为老夫的心头大患?” 沐轻尘目光深邃,久久未言。 “尘儿,你还太嫩,若老夫连你的这点心思都看不破,如何在朝堂上立足?那人的事,你就莫要再管,你只要记住,老夫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和沐府着想。他若不除,迟早会成你继承沐府的绊脚石,错就错在,当初他选择的人,并非是你。” 沐轻尘神情一沉,眼底幽沉闪过,隐隐透出一丝黯然。 之后,书房内平静下来。 当管家走进来时,书房中只剩下沐志乾一人。 “主子,方才老奴看小王爷出去了,只是脸色不太好。。。” “不用管,经此一事,他也该收心了。”沐志乾面无波澜,“事情办得如何?” “是这样。。。” 今夜的帝都,注定不太平静。 无论是沐府,还是此刻华丽富贵的延禧宫。 ------题外话------ 太后三番五次挑衅,元祁大大岂能轻易放过她?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刑部验尸 容月秋在墙壁上摸了半晌,终于找到一块凸起,轻轻 目光落在宫苑之内,或许是掉进屋中了? 难道已经被人拿走了?这宫中的太监宫女无数,再加上四处巡逻的御林军,每日经过这里的人多得数不清不计其数,这要如何查起?容月秋脸色阴沉。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容月秋仍什么都未找到。耐心一点点耗尽,脸色愈发难看。 若是其他也就罢,那凤簪太过惹人注目,万一落到他人手中,定生是非。只是究竟掉到了何处? 容月秋提起宫灯,朝更深处走去。沿着熟悉的小径,穿过一片小林,终于到了那个荒凉的宫苑,开始在墙外四处寻找起来。 “老奴明白。” “你就在这等着,若有人经过,迅速通报哀家。” “走快点!”容月秋不耐地催促,嬷嬷应了声迅速加快步子。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储秀宫附近。 她为何要在这么冷的天儿跑出宫?若非下午那小贼,她也不至于这般大费周折! “恩。”容月秋拢了拢披风,烦躁地皱眉。 “娘娘,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无事,你只管带路便是。”女子正是容月秋,头藏在披风下,在暗夜的遮掩下看不清容貌。在前方嬷嬷的带领下,两人小心避开巡守的御林军,七拐八拐朝帝宫南面走去。 “娘娘,这儿暗,您小心脚下。” 此时偏殿一角的门悄悄打开,一个佝偻身子的嬷嬷提着宫灯,引着一个身罩披风的女子缓缓走出。 半个时辰后,太后就寝。寝宫内一片黑暗,除了守夜的宫女太监,再无他人。 “是。” “伺候哀家就寝。” 殿内推开,宫女俯身,“娘娘有何吩咐。” 容月秋眉头一皱,美眸暗光闪过。须臾,朝殿外吩咐,“来人。” 然皇弟说过他会解决,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股隐隐不安,似乎会有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事发生。再加上凤钗一事,心中不安更深了。 她容月秋此生最大的秘密,就是那个魅惑的男人。此生最爱的,除了他,再无二人!只是这个秘密,只能她知道!如今却被一个陌生人发现,让她如何能冷静?! 不可能!皇弟说了会解决此人他,怎会留他性命? 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只是,会是谁?难道是…下午那人? 若到现在她还未察觉不对,那她就太傻了。 立即让人过去查看,便沐浴更衣去了宫宴。没想到直到宫宴回来,那边却一直未传来消息。前前后后他打发了三批人过去查探,却都销声匿迹,至今杳无音信。 午后回来,她便发现今日佩带的凤钗不见了踪影,前后细想了一遍,她就想到可能掉在了那个地方。 为何她派出去的人都不知所踪?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回来了! 所有人慌忙退下,不敢停留片刻。片刻,整个殿中只剩下容月秋一人。她缓缓坐回凤椅上,神情疲倦。 “全都给哀家滚出去!滚——!” 殿内所有宫女太监胆战心惊,噤若寒蝉,唯恐牵涉到自己。容月秋气得胸脯不断耸动,又想起今日宫宴之事,猛地将桌上之物通通扫落在地! “太后娘娘饶命啊,太后娘娘求您饶了奴才吧…呜…。”只是却无人听他的话,门外太监捂住他的嘴,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哀家要你何用?来人,将这不中用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那小太监顿时脸色大变,扑过来连连叩首,“奴才知错,奴才一时心急才会向御林军打听,求后娘娘开恩…” “狗奴才!哀家千叮咛万嘱咐,不得惊动任何人,你竟然去向御林军打听?!” 那小太监话未说完,就被大怒的容月秋一脚揣倒在地。 “奴才说得都是真的!奴才按照太后娘娘的交代,找到那个地方,只是搜寻了半天发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奴才怕找错地儿,又跟几个太监核实了一遍,并将周围细细搜寻一遍,可仍一无所获。后来奴才询问了几个御林军,他们说从未看见有人去过,也未见有人从那出来过,小人听后顿觉事情有异,便赶紧跑回来给娘娘禀报…啊!” 容月秋一听,顿时大惊,“什么?!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会不见?定是你这奴才办事不利,没探清楚就回来了!究竟怎么回事,还不给哀家老实说出来!” 那小太监一秃噜慌忙爬起,跑进殿中跪下,“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派出去的人,都,都…莫名其妙不见了!” “一群废物!慌慌张张做什么?还不给哀家滚进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春桃慌张起身,头也不回朝外面奔去。刚出殿门,就与迎面一个小太监撞上摔到在地。 “废物!还跪在那作甚?还不赶紧去看看什么情况!” 殿内众人纷纷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马上马上,这句话哀家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没用的东西,哀家要你们何用?!”容月秋怒极,抓起桌上的鎏金盏摔了出去! 旁边的绿衫宫女恭敬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去问了,相信马上就有消息了。” 此刻的容月秋神情焦灼,时不时望向宫外,“春桃,出去查探的人还未回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两人对话 在萧清填饱了肚子后,马车也到了刑部 章节更新最快萧清下车,易过容的元祁也跟着她一同进了刑部。朱钧很早就跟人打了招呼,所以两人一进来,就有候着的人带他们去了停尸房。 地方不大,但里里外外有数名官兵把守。萧清跟着领路的人进了屋子,里面朱钧正好在,见他们过来忙迎上来。 “见过…”“咳咳,朱大人,尸体在哪?”萧清截住要行礼的朱钧。 朱钧抬头,在看到萧清身后一张陌生的脸时,面露诧异。 不是陛下?方才他看身形还以为是陛下来了,原来是他看错了。只是,此人是谁? 朱钧默不作声打量着萧清身后的男子,“这位是…?” “他是…”“贴身随侍。” 男人的回答让萧清一个踉跄,嘴角忍不住一抽。 朱钧表情怪异,望着男人,又望了眼萧清,不明所以。 “验尸要紧,朱老头。” “对,你跟老夫进来。” 朱钧在前面带路,萧清跟着他走了进去。 “就是这,从昨晚将尸首带回来后,老夫便亲自在这守着,一步都未离开。放心,这次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 上次刑部保管尸首就被人不知不觉掉了包,所以这次朱钧是片刻不敢大意,从昨晚一直守到现在,为让任何人靠近过尸体。 萧清点头,走上前掀开尸体上的白布。 经过一晚,尸身并无太大变化。再加上天气及其寒冷,所以尸体得到了很好保存。 面前递来一双手套,萧清下意识接过套上。随即一怔,在看到拿出围衣准备给她穿上的男人时,就连向来脸皮厚的萧清都忍不住微赫。 “我来就好…” 男子不理,径直帮他围上,在腰后系好,还细心地将套上的袖子一点点扁起。动作熟练,仿佛做过无数回。 萧清不说话了,而一旁的朱钧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 “好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萧清才回神,朝他点头。转身望向面前的尸首,神色严肃。 楚思睿为何会忽然吐血身亡,真的是因为中了毒草马钱子的原因?无论如何,只有验过这具尸体才知道。 “开始验尸。”萧清开口,一旁站着的朱钧直接充当起记录官,纸笔瞬间到尾。 “性别男,发育正常,年龄在二十八到三十之间,身高五尺有三,体重二百七到三百斤之间。死亡时间为昨晚亥时,尸僵程度明显,颌关节咬合肌,颈部,上肢,下肢肌肉明显较硬,尸斑出现于身体低沉部位,以背,臀部为重,呈暗红色。” “全身皮肤见散在灰褐色的色素沉着斑,直径在一寸到三寸间,巩膜无黄染,眼睑无水肿。口、鼻腔可见明显血性泡沫状分泌物,口唇紫绀,口腔黏膜可见一个缺口。角膜无浑浊,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结膜未见出血点…” 萧清验尸,朱钧记录。只是这其中有许多专业术词并非朱钧能听懂的。所以,他会时不时提出不明之处,在萧清解释后,再行记录。 “腹壁平坦,脂肪较厚,双手指甲有紫绀,四肢未见其他异常和…咦?”萧清忽然一顿,身子微微凑近,拿起一旁特质的放大镜到尸体胸口。当看一块细小的针眼时,眸光一闪。 “怎么了?” “此人似乎患有厥脱病(心脏病),也就是心梗。初步推断,可能是身体肥胖导致的高血压心肌硬化。他胸口处这个细孔,应该就是治疗此病留下来的。我曾经听人提起过,只是具体的我也不能确定,这个就需要找了解此病的大夫过来看看了。” “我马上派人去请。”朱钧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官兵,随即走了回来。 “还有这里,此处皮肤颜色有些古怪。”萧清眸子微眯,“针。” 元祁从旁边摊开的黑布上抽出一根细长的针递过去,萧清接过,抬起尸体脑袋,撑开脖子的脂肪,将长针刺了进去。 一点点下沉,来回揉搓。一掌长的细针已经刺入脖颈一半,萧清动作仍未停下。一旁朱钧看着这一幕,神色凝重。 直到隐隐有阻碍挡住,她才缓缓拔出银针。而银针已经变色,呈现乌黑色。 “再拿一根。” 又一根细针递来,萧清继续向下,新的细针再此刺进了喉头下方三寸位置。拔出,还是黑色。 “再来。” 就这样,一路向下,萧清共试了四次,当第五根银针从尸体颈窝处拔出时,终于出现了变化。 此次细针竟没有变色。 萧清眸光一闪,“再试一次。” 又试了一次,同样扎在颈窝处。只是结果与之前一样,细针仍未变色。 萧清望着摆在台上的两根没有变色的细针,若有所思。 “怎么了?”朱钧开口。 “这毒的位置,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看,方才我用银针试探死者喉头的位置,只有喉头以上位置的细针变色,而再往下却未有变化。”萧清眉宇微蹙,“若是中毒,死者喉头,颈项,到胸腔应该都会有毒,既然只有刺入喉头的细针产生了变化,那只能说明,毒并未到达胸腔附近。” “难道楚才子之死,并非因为毒?” “也不一定。只是通过银针试探,不能完全确定。除非…”萧清眸子漆黑,“开膛。” 朱钧眸子一沉,“若是寻常人,没什么问题。只是,此人身份…” 萧清也明白死者身份非比常人,只是在没有任何先进设备的古代,这是唯一能验证死者死亡原因的办法。 “若开膛后,我能将其恢复如初呢?” “恢复如初?” “对,我只需查看下他胃中是否带毒,之后进行缝合,会让其看起来与之前差不多。” “真能如此?”朱钧讶异,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仵作,开膛后再恢复如初,这种事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 萧清目光认真,“可以。” 朱钧沉吟,须臾,道,“好,那你做吧,一切后果老夫承担。” 萧清点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尸首上,眸子微沉。 接下来的一幕,是朱钧生平罕见。他亲眼看见少年将尸体开膛破肚,拿出让人不敢直视之物。之后又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将尸体恢复如初。 那五花八门的不知名器材,娴熟仿佛做过无数次的动作,精湛绝伦的手艺,让朱钧叹为观止。萧清剪断缝合线,最终只在尸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缝合痕迹。微微松了口气,“暂且这样吧。” “怎样?有发现么?” 萧清眸子深沉,“大概。” 大概?那是有还是没有?朱钧疑惑。 “朱老头,何时开始审理此案?” “明日巳时,在大理寺开始审理。” 萧清点头,将手套褪下,“来验尸的大夫还未到?” “来人,去催催是怎么回事!”朱钧皱眉,回头望向台上尸体,“马钱子并非是剧毒,虽量多会置人于死地,但时辰上很难把握。若楚才子并非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亡,那凶手岂非白费功夫?” “所以,我们需要知道具体的量会给人身体造成何种伤害,否则无法推测出凶手犯案的时间。” “大人,大夫来了。”有人进来禀告。 “带进来。” 一个白须佝偻老头被带了进来,朱钧明显认识来人,“章大夫,让您大老远跑一趟,朱某实在过意不去。” “大人客气了,能为大人效劳是老朽的福气。” “那麻烦章大夫过来看一下,此人胸口处的细孔是如何造成的?”朱钧指向一旁尸体。 “是。”老头走上前,趴在尸体胸口看了好半晌,须臾,才缓缓开口,“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治疗方式。” “哦?这么说此人身有旧疾?” 白须老头又趴下细细查看了半晌,摇头,“此人已死,老朽看不出什么。只是此人胸口的痕迹,确实很像锥穿之法。” “何为锥穿?”一旁萧清开口。 老头捋着胡子,“这种手法很老了,如今只有极少部分大夫会。就老朽所知,此种疗法是以茴香草所制的针缕空锥,将所制药汤直接打入病患伤痛处,通过此种方式来治病。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此种疗法逐渐失传,如今很少人知晓了。” 萧清皱眉,“章大夫,可有书籍文献记载此种疗法?” “此种疗法皆是口耳相传,属于民间偏方,并未有书籍记载。若公子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其他大夫,老朽惭愧,对此疗法知道的并不多,怕帮不上公子忙了。” “不如去问问丞相大人?或许他知道?”朱钧建议,萧清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从刑部出来,萧清直奔梵君华住处。 小九一如既往的木头脸,给她开了门便直接无视她走了。萧清也不介意,跟身旁元祁一起进了宅院。 院内景象依旧,没有太大变化,这时蓦地一道蛇影从旁边蹿了过来,直扑萧清。 蓝光一闪,小七瞬间被打飞。萧清被一旁男人揽在怀里,望着那边地上朝她委屈嘶叫的小七,忙开口阻止,“别伤它。” 元祁挑眉望向对面,小七狠狠朝它龇牙,却在男人冰眸扫来时,脑袋不由一缩,蛇眼中透出防备和敌意。 萧清讶异,“这小七,竟也有怕的人?” 话罢,对面小七抗议的嘶嘶直叫,似在不满。 这时,院中传来温润的声音,“小七,不得无礼。”梵君华走来,轻轻斥了一声。小七听后,蛇脑袋顿时蔫儿,一溜烟便没影了。 梵君华微微行礼,“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元祁淡淡开口。 “你怎么知道是他?”萧清疑惑,梵君华笑而不语,随即道,“两位到竹园小坐片刻,阿九去去就来。” 萧清点头,与身旁元祁暂且去了小竹园。 “你来过这儿?”萧清见身旁男人对此处十分熟悉,领着她很快便到了竹园。 “没有。” “那你怎知小竹园的方向?” “猜的。” 萧清扬眉,这都能猜到,也太神了吧?她来了好机会都还摸不准路,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元祁牵着他,走到桌前坐下。淡淡的声音传来,“清清来此的次数不少,为何还不知位置?” 萧清一滞,“我方向感不太好。” 她怎么觉得男人有点奇怪?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萧清瞄了他一眼,见男人神情无异,就很快将心中顾虑抛开,沉思于案件中去。 隐于暗处无嘴角一抽,这女人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作没听明白?主子的意思这么明显,她竟还无动于衷?这种迟钝女人,为何主子还这般在意? 抬手让周围的血魂卫离远一些,无隐在树上收敛气息。 忽然,风起。 无一惊,旋身躲开,抬手抓住袭来之物,缓缓落地。 萧清闻声望去,就见小九手中上下抛着石子,黑眸直直盯着无,“打一架。” 两人都是一身黑,分立两侧,无声地较量。 萧清见身旁男人没有开口,便也乐得看戏。 那边的无声音无波,“恕不能奉陪。” 小九二话不说,手指一弹,夹着三成内力,一颗石子瞬间袭来! 快如闪电,疾驰而过! 无身影一动,轻松接过飞来的石子,打落在地。 小九身子不动,掌心翻转,此次用力七成,三道光影咻咻弹射而出! 无身体后仰,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单手撑地,一个后翻躲过。脚瞬间踢飞一颗,袖角一卷,化解其余两颗力道,抓于手心,甩手掷去,势如破竹! 小九后脚一蹬,卷起地上碎石,一击排山倒海,托掌而出! 石块相撞,夹杂着内力,掀起一阵气风!一旁萧清挑眉,撑着下巴望向两人。 “小九认识无?” “一年前,无曾险胜他一招。” “怪不得。” 小九的身手已经很是惊人,没想到无更胜一筹。 “那无与噬魂相较呢?”萧清忽然来了兴致。 “在谷中时,噬魂从未赢过。” 萧清讶异,“这么牛?那现在呢?他们谁厉害?” 元祁眸子轻轻扫来,“你想知道?” “嗯。” “那清清便告诉我,何时明媒正娶,将月筱娶回府?” 萧清一怔。 这人…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额…那只是情急下随便说说而已,别当真,别当真。” “随便说说?”男人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挑,萧清一听,顿时大汗,“不是…我的意思是,当时情况特殊,我只能搬出你,反正月筱这个名字别人也不知道,也查不出来什么。用一用,应该无碍吧?” “那清清之意,是不打算履行御前之诺了?” 萧清皱眉,“这…就算我想,也不可能啊!” 元祁挑眉,忽然伸手一拽,将萧清扯到面前,“月筱在此,清清问都没问,怎就知不可能?” 萧清瞬间僵住,“…啊?” 傻傻地望着眼前眸若深潭的男人,萧清呆了。 这男人,不会是… “小九,住手。”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梵君华的声音,院内对打的两人瞬间分开,立于两侧。 小九望了眼对面的无,一句话不说,便消失了。无亦不停留,身影一闪,再次隐于暗处。 梵君华走来,拘礼道,“是小九失礼了。” “无妨,坐吧。”元祁淡淡开口,梵君华在对面坐下。 萧清心中隐隐吁了口气。幸好阿九来了,不然她可不知如何应对方才情况。 “阿九,今日我过来,是有一事想问你。” “你说。” 萧清便将之前验尸所发现的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梵君华听后,若有所思,“你所说的,应是百年前西域人特有的一种疗病之法。只是此种疗法有一个弊端,后被禁用逐渐失传,至今已很少人知晓此法。” “弊端?什么弊端?” “此疗法通过向病痛之处注入药物,来缓解病人之痛。只是此种方式,却治标不治本。其注入药物中大多含有茴香草等让人身体麻痹药物,只能暂且缓解疼痛,却不能永久杜绝。长此以往,病人会逐渐依赖此物,身体会渐渐被掏空,严重者,可能会心力衰竭而亡。所以,在很久之前此疗法便被禁止使用。” 萧清皱眉,“你所说的药物,是属于麻醉药一类么?” “麻醉药?” “就是可以使人体暂时失去知觉,也可缓解疼痛的药物。” “十分相像。” “只是,既然已被禁止,为何帝都会再次出现这种疗法?” 梵君华眉宇微蹙,“虽禁止,但仍有一些病患在寻求暂缓病痛之法,所以,便给了那些不法之人机会。” 萧清双眼微眯,“看来,要想得知楚思睿真正死因,我还得再跑一趟了。” “不用。”一旁元祁淡淡开口,朝暗处吩咐,“无,半个时辰,将人带过来。” “属下遵命。”无身影一闪,迅速离去。 萧清不由感叹。 她在男人身旁,似乎从前四处走访查探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不过,这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似乎不坏。 “既然还有时间,阿九,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你可知道关于马钱子毒性和用量的差异?死者血中虽有马钱子的毒,但我想,若能知道此毒用量和使用后的反应,或许能推测出凶手犯案的时间。” “这个给你。”梵君华从袖口抽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萧清疑惑接过,目光落在纸上,遂一惊。 “你怎么知道马钱子的具体用量和反应症状?”忽然声音一顿,萧清讶异,“你方才就在弄这个?” 梵君华温润的眸子望他,“你应该能用得到。” 萧清心中一暖,笑着望他,“多谢。” 梵君华轻轻颔首,随即起身,“你先看着,若有不明之处再来问我。” 萧清点头,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纸上。 一旁元祁微敛的眸子深如幽谭。 ** 梵君华走进屋内,满屋药香四溢,飘于空气中。走到摆满古书的桌前,拿起配了一半的药,细细查看。 “如何了?”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元祁不知何时来到屋中,缓缓而入。 “陛下。” “恩,这便是药方?”元祁拿起桌上散落的白纸,一张张看着。 “碧仙缕的配方早已失传,若想制出修复筋脉的伤药,发挥最大药性,其他相辅的十八位药材,不能弄错其中一味配量。” 元祁深眸淡淡,“就算再难,你能配出此药,这点朕深信不疑。” 梵君华眸子微闪,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陛下似乎很相信微臣。” 元祁缓缓放下药房,“九渊,不要用那种笑对朕,太假。” 梵君华笑容不变,“下次微臣会注意。” 只是嘴角那微微勾起的弧度,却未变。 “这世上,只有你,不会背叛朕。” “人心难测,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元祁眸子深如幽谭,“她的心在这,你又怎么舍得让她为难?” 空气蓦地一滞。 须臾,传来梵君华清雅的声音,“陛下这是何意?” “朕是何意,丞相应该很清楚。” 帝王眸子深不见底,只是眸底深处那抹幽邃,让人心惊。 梵君华望着面前帝王,须臾,悠悠开口,“陛下之言,微臣谨记。” 脸上笑如春风,仿若最美的璞玉 元祁黑眸微闪,未再多言,转身离去,低沉的声音随风飘来,“辛苦了…” 梵君华立在屋中,久久无言。 “呵…” 他,是在警告他么? 须臾,将散落在桌上的纸一张张拾起,捋顺,随即整齐地放到一旁。走到一旁,从暗阁中缓缓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目光落在里面的东西上。 琉璃瓶中,*草轻柔飘荡,仿若少年柔软的发。梵君华眼底闪过一抹柔和,手指轻抚瓶身,随即缓缓合上盒子放回原处。 走回桌前,从袖中亦掏出一个墨绿水晶瓶,里面殷红的花茎妖娆绽放,魅骨生香。 望着瓶中似血的花蔓,梵君华眸子深邃,“血雾山么…” ------题外话------ 咱们元祁大大吃错了,哈哈哈 第二百五十章 碧萝轩 萧清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抬头,“去哪了?” 元祁缓缓走来,“随便转转,如何,可弄明白了?” “差不多,马钱子虽带毒,但只有在使用过量后,才会导致剧毒发作。若只是普通马钱子,要想达到人如此强的毒性,并非易事。但若将马钱子中的毒分提取,制成高强度毒药,那就有可能。” 萧清目光落在纸上,“这上面清楚说明了马钱子的毒分和食用后的症状,并与死者楚思睿血液中的毒进行了对比,只是…死者所中的马钱子量并不多,让他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身亡,还不至于。也就是说,死者真正的死因,并非是马钱子,而是另有他因!” 目光熠熠,精光闪烁,“若是这样,那阿芜的嫌疑便能洗清了。只是,单凭这个,怕还不足以让人信服…楚思睿在中毒前与何人接触过,都食用过什么,做了什么,这些都一一查清楚。” 元祁缓缓坐下,望着面前低眉沉思的少年,眸中闪过一抹柔光。 这时,空气微动,无手中拎着一人落在了院中。 “主子。” 元祁颔首,“可查清楚了?” “是,楚才子生前经常去西市的一家医官治病,此人便是为他治病的大夫,人称乔老,在西市一带名气不小。只是此人明为大夫,实则暗中以倒卖药材为生,手中有不少稀有药材,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去,楚才子便是其中之一,他从今年年初便一直在此人医官治疗,属下还他住处还找到了病案,请主子过目。”说完将一本厚厚的本子递了过来。 元祁接过,递给了一旁萧清。萧清接过迅速翻开看着。半晌,终于找到了楚思睿的名字。 这份病案记录得十分隐秘,除了名字,再无其他。若非此中记录的时间与无调查的时间相符,真的很难看出谁是谁。 细细查看了记录的病例,须臾,萧清开口,“把他弄醒,我有话要问他。” 无上前,拿出一个瓶子在昏迷的人鼻前晃了晃,片刻,那人悠悠转醒。 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此人在最初的慌乱后立刻恢复冷静,“你们是何人?将在下掳有何目的?” 面前的两人看着并非普通人,尤其是那边的男人,周身的隐隐的高贵令人不敢直视。乔老心中疑惑,这些人,到底是谁? “用这种方式找乔老过来,还请见谅。只是有些事,在下想询问乔老。” 乔老望着面前少年,暗暗打量,“阁下请说。” “乔老医治的病患中,可否有一位叫楚思睿的病人?” 乔老眸光微闪,“在下身为医者,不能随意泄露病人的名字,望小兄弟见谅。” “楚思睿是何人,你应该知道。此人在昨日,死了。” “死了?怎么会?!”乔苒诧异。 “在宴会中,他忽然吐血不止,等医官来之前,便已不治身亡。我听其府上人说,他曾长期在你这就诊,所以萧某想知道,楚思睿生前有无旧疾,你又是如何为他治疗的?” 乔老细细打量面前少年,“请问阁下是…?”随即就见少年拿出一个腰牌,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刑部”。 乔老诧异,“阁下是刑部中人?” “敝姓萧。相信京城重地,应该无人敢冒充朝廷官员。”虽然现在他已不是了。 “若阁下是刑部中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掳在下过来?” 此人倒十分谨慎。 萧清淡淡道,“那乔老是希望在下大张旗鼓将你带回刑部受审了?若是如此,倒也并非不可,只要乔老不在意自己名声受损。” 乔老眸光一沉,须臾,道,“大人想问什么?” “楚思睿生前可有旧疾?” “楚公子是患有旧疾,因家族遗传导致身形臃肿,时常有眩晕昏厥之症,听闻在下手中有偏方可治此症,便在年初之际找到了在下。” “只是患了眩晕昏厥之症?” “是,此病看似严重,实则若养好了也并无大碍,在下便开了几副养身安神的药方给他,至于是何配方,病案中皆有记载,若大人觉得有异,可跟其他大夫求证。” 这番话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纰漏。 萧清随意地翻着病案,漫不经心道,“既然并非大病,为何楚思睿会避开众人耳目,特意跑去你那里治病?以他的身份,府内自有大夫,他为何不让府中大夫医治,特意找府外的大夫?” 乔老面对这番问话,神色丝毫不变,“术业有专攻,可能楚公子府上的大夫并不擅长治疗此病,再加上来在下医官治病的不少,有了点名气,所以楚公子找到了在下。” “哦?这么说一切皆是巧合了?” “或许也可能是有人向楚公子介绍了在下,所以楚公子便找了过来,也并无不可。” 萧清望着院中面色沉稳的男人,忽然笑了,“乔老不必拘束,萧某找你过来,只是例行公事,并无其他。听坊间传闻,乔老对治疗疑难杂症颇有一手,萧某身子有些不适,膝盖一遇湿冷,便酸痛异常,看了许多大夫都不得治,不如乔老给看看如何?” 乔苒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道,“大人可否让在下看看伤痛处?” 萧清颔首,“有劳。” 乔老缓缓上前,微微躬身,“在下失礼了。”说着伸手就要撩起萧清裤腿,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慑人视线,他刚转头,便对上了一双冰寒似狱的眸子。 霎时间,身子如坠冰窖,彻底僵住。 忽然手腕一紧,少年清冽的声音淡淡传来,“乔老今日去了倾城阁?” 乔老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萧清神情淡淡,“乔老身上有倾城阁特有的熏香气味,此种熏香源于西域,一小罐便价值百金,有价难求。此香只放置于倾城阁雅间,招待尊贵客人,看来乔老不仅医术高明,出手还很大方。” 面前少年的目光仿若一眼就能看透人心,让乔苒心中不由一紧。 “让大人见笑了,只是偶然会与友人在阁中小聚,畅谈古今,今日正好得闲,便去阁中小叙了片刻,没想到单凭此香,大人就猜了出来,在下佩服。” 萧清轻笑,“乔老客气,若将来有机会,与萧某一同去阁中小聚,畅聊一番如何?” “大人相邀,在下怎敢拒绝?” 萧清嘴角微勾,“今日多有冒犯,还请乔老不要介意。既然话已问完,就由我的人送乔老回去吧。” “有劳大人。” 无的身影闪现,手轻轻一拎,便携着他离开了。 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此人很是古怪。”萧清双眼微眯,“一介坊市医官,竟能进倾城阁雅间,单凭这点,就让人费解。” 一旁男子淡淡道,“他身上的香,乃西域特有的紫金香。” 萧清眸子一闪,嘴角微勾,“呵…事情越来越有趣。此人明显知道些什么,看来要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就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有需要,告诉我。”身旁男人淡淡道,萧清转头望他,朝他嘿嘿一笑,“那就借你家无一用。” 元祁黑瞳轻轻扫来,“我家?” 萧清不明,“怎么了?” 男人修眉轻挑,缓缓凑近,“清清与我,何时分家了?” 萧清一怔,喃喃,“咱们何时成家了?”话罢,才忽然反应过来,望着男人调侃的眸子,顿反应过来上当了。 这男人,一天不逗她,就难受么? 一掌推开男人的脸,面无表情道,“你靠太近了。” 元祁望着埋首于病案中的人,冰唇微勾,“清清还没告诉我,何时打算迎娶月筱。” 萧清缓缓翻了一页,淡淡道,“月筱何时成女子了,萧清便何时奉上聘礼,过府相迎。” “呵…可惜月筱已生为男儿身,无法改变。不如这样,就由月筱奉上聘礼,将清清娶回门,可好?” 萧清翻页的手一顿,转过头来。 “你…”不是认真的吧? 面前的男人眸子幽邃,仿若深潭,似要将人吸进去。 萧清心中一惊,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元祁忽然轻笑出声,抬手轻点了她秀挺的鼻尖,“迟钝的小丫头。” “什么?”萧清瞬间怔住,“你又逗我?” 元祁嘴角微勾,懒懒支首望着她,笑而不语。 萧清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男人,怎的如此多变? 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转头不再看他,却未看见背后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深邃,流泻出无奈浅泽。 半个时辰后,萧清与男人出了府院,坐上马车离去。 已过晌午,外面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萧清垂眸,眉宇紧蹙。 怎样才能从乔老口中问出东西来?她猜测,在今日将人带来之前,应该已经有人找过他。目的很明显,封口。至于是谁,她大约能猜得出来。 这些人动作倒挺快,知道她会查到乔老,便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她若这般轻易放弃,就不是她萧清了。 蓦地手上一紧,男人微凉的手指握上她,“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萧清望他,“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了,现在先陪我用膳。” 萧清挑眉,“又保密?不说我不去。” “那便不去吧。” 咦?这么爽快?萧清讶异,随即就见男人淡淡道,“那我便让人将碧萝轩中的雅间退了。” 萧清,“…”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不用退不用退,既然订了,再退多浪费啊?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去那吃吧!正好我也饿了…”萧清态度转变那叫一个快,果然某人一听见吃的,什么都忘了。 元祁望着身旁笑得一脸讨好的女人,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轻轻颔首,“那便去吧。” 马车很快便到了碧萝轩,两人下车走进了装饰古色古香的楼阁。在小厮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雅间。 碧萝轩中的美食在帝都数一数二,只是此楼做生意的方式很是古怪,每日只接待三十名客人,人数够后便不会再接待任何人,哪怕来的是京中权贵有没用。 只是不知为何,这种接待方式不但未使客户流失,反而生意越发红火。每日有无数慕名而来的人一大早就在楼前排队,为的就是要品尝楼中的美味。只是碧萝轩中一位难求,就算是普通位置也有近百人争夺,更遑论是雅间了。 而萧清被带到的地方,正是三层雅间。两人进了房间,小厮躬身,便迅速退了下去。 将披风解下挂到一旁,萧清环顾四周,“怪不得京城之人都争相要来碧萝轩,此处确实不错。”单看那窗边放置的双蒂玉兰便能看出,这里绝非普通人能进来的地方。 “只是这么一个房间,进来得要多少银子?” 元祁倒了杯茶递给她,淡淡道,“一百两黄金。” “噗…。”萧清嘴里的水瞬间飙出好远,不敢置信,“咳咳…啥?一百两,还黄金?!” 一旁男人递来锦帕,“嗯。” 萧清一把攥住他手腕,一脸肉痛,“一百两黄灿灿的金子啊,就这样没了?!这是吃饭还是吃金子啊?” 元祁另一手接过锦帕,将她嘴角水渍抹掉,缓缓收回,“自然是吃饭。” 萧清仰天长叹。 这个男人,一顿饭竟然要一百金!他就不怕说出去引起群愤?! 忽然脑子一亮,萧清笑呵呵地凑到元祁面前,“不然这样,你将一百金给我,我请你去吃比碧萝轩还美味的东西,如何?” “好。”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吃货的眼光,绝对比这里更…哎?你方才,是答应了?”见男人轻轻颔首,萧清顿时一愣,这人答应得也太爽快了吧? “你还不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就这么答应了?” 元祁修长的指尖轻扣杯沿,袅袅白烟模糊了那双深瞳,“无论是哪,只要清清想去。” 萧清眸子一动,随即头瞥向一旁,“…哼,是么?” 余光瞄向神色如常的男人,萧清脸颊微热。这么肉麻的话,这男人是如何一脸淡定说出来的? “那…嘿嘿…”萧清双手摊开,凑到男人面前,那笑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讨好。元祁挑眉,“什么?” “金子啊,你不先给我,我怎么带你去吃好的?不过金子太重,你直接给我银票就行,我不介意。” 元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修眉微蹙,“只是,我只有这一张…” 望着那张轻飘飘的一万两银票,萧清顿时眼冒金光,“可以可以,一张就行,不用再多了…” 元祁将那张银票交给她,望着少年一脸乐滋滋的表情,不由揉了揉她的发,宠溺道,“很开心?” “那是当然,这一张票子能买多少个肉饼和馄钝啊?最近小清长身体,吃得越发多了,我这难以负荷啊…”说了一半,忽然回过神来,“放心,我就用一百金,其他的会还你!” 只不过何时还就不知道了。 “呵…”男人薄唇微勾,轻笑不语。 这时,屋内闪现无的身影,躬身道,“主子,事情皆已办妥。” “下去吧。” 无身影消失在屋内,萧清疑惑望向男人,“什么事情已办妥?” 元祁不答反问,“想吃什么?” “哎?不是不在这吃了么?” “今日楼中有新出的菜品,还有脆响蜜汁鸡和晶粉雪山翠,清清确定要再换一家?” 萧清一听,顿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默默咽了口唾沫,老实道,“外面太冷了,咱们就不乱跑了吧?下次再带你去吃更好的,怎么样?” “好。”元祁嘴角轻弯,任由她兴冲冲地点菜,将单子拿给外面候着的小厮。 一炷香后,做工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上桌,浓郁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萧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蜜汁鸡放入口中。又香又脆,还带着淡淡荷香,只一口,就让人回味无穷。怪不得碧萝轩一座难求,所有人都想来品尝楼中美味,现在看来确实值。 “这一百金虽然贵了点,但还挺值,这的东西确实不错。” 只是她不知道,一百金只是预定雅间的价格,不包含菜肴的钱。若让萧清知道了,她这一顿花了足足三百两黄金,不知会是何感想? “对了,你方才让无去做什么了?” “晚上你便知道了。” “…哦。” “元少泽,就在楼下雅间。” “哎?真的?”萧清一听,顿时将要问的话抛之脑后,“你怎么知道?” 元祁夹了一筷翠竹放到她碗中,“十日前他就预定了这的雅间。” 萧清讶异,“你连这都知道?难道…你早知道他今日会过来,所以才会带我来这里?” “元少泽当时就在死者身旁,应该对你查案有些帮助。” 萧清心中一暖。 这个男人,总是默默为她想好一切,却从未说过什么。能遇见他,是她萧清之幸。 加快吃饭速度,萧清口齿不清道,“既然元少泽就在楼下,那我先过去一趟。” “不用急,等你用完,会有人带他上来。” 萧清无语,这男人,还真打算让她哪也不去地查案了。 “不用,我过去一趟就好。”萧清胡乱扒了两口饭,起身,“我去去就回。”说吧,推门跑出去了。 “无,跟着她。” “是。”空气一动,随即雅间内再次恢复安静。 元祁轻缓缓倒了杯茶,雪山莹萃的香气飘荡整个房间,沁人心脾。 ** 萧清下了三楼雅间,这才发现整个三层竟然只有他们所在的一个房间!怪不得只是一个雅间竟然要一百两黄金! 萧清感觉到小小的罪恶感。还是等会给小清他们打包点吃的回去吧!摸着袖中薄薄的一张银票,心中再次乐开了花! 萧清下了三楼,朝二楼雅间走去。只是这一层的雅间就不止一间了,她顿时懊恼,方才竟忘记问房间了。 来回看了看,正当她一筹莫展时,耳边传来无的声音,“天字三号间。” 萧清步子一顿,随即朝天字三号间走去。很快到了地方,雅间有两名侍从,见到萧清刚想阻拦,蓦地身子一僵,竟呆立在原地!萧清暗暗称赞了一句,随即“咚咚”敲了敲门。 须臾,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进。” 推门走了进去,一阵热气迎面扑来,里面很是热闹。萧清转过一个屏风,屋内景象映入眼帘。 圆桌旁有十几个打扮富贵的世家公子,见到忽然走进来的萧清,顿时愣住了。 “你是…?” “抱歉打扰诸位雅兴了,我找个人。”目光环视一周,却没看到元少泽的身影。 “公子要找何人?为何门外没有人通报?”开口说话的公子面色有些不悦。 这时,元少则听到动静从内室走出,看到萧清顿时诧异,“萧兄?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现在可有时间?” “当然,萧兄请跟我来。” 萧清点头,走了过去。元少泽朝旁边众公子抱歉道,“诸位继续,少泽去去就来。” “好,你先忙。” 待两人离开后,众公子才小声议论起来,暗自揣测那忽然出现的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内室。 “萧兄请坐,今日你来,是为了楚才子一案吧?” “对,我想知道他生前都接触过何人,有无什么奇怪之处。” 元少泽蹙眉,“当时他就坐在我身旁,除了不时有宫女太监上前斟酒,并无其他可疑之人。” “那些他接触过的人,你可还记得他们长相?”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便在当晚回去时绘出了他们相貌,原本想今日过去交给你,没想到你竟亲自找来了。”随即走到外面跟人吩咐几句,又走了回来,“我放到下面的马车上,已经让人去拿了,萧兄稍等片刻。” 萧清颔首,“多谢。”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当晚发生之事多有蹊跷,我也不相信李兄弟会做这种事。萧兄可查到了什么?” “有些眉目了,但还缺少确凿证据。若这些人当中有涉及此案的,或许便能解开当晚案件之谜了。” 元少泽点头,“对了,当晚我观楚才子脸色一直不太好,后来好似在找什么东西,神情有些急躁。” “找什么东西?”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他让太监特意跑了一趟,去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后来我因应酬离开了位置,之后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萧清听后,若有所思。 找东西?难道是他丢了什么东西?是何物竟让他这般紧张? 这时,有奴仆走进来行李道,“公子,东西拿来了。” “嗯,你下去吧。” 那奴仆犹豫了下,凑近元少泽耳边道,“公子,外面的侍卫像是被人点了穴…” 元少泽眸光微闪,随即道,“我自会处理,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元少泽拿着一摞纸走过来,“萧兄。” 萧清接过,放到桌上缓缓摊开,一共有五张,分别画了一名宫女,一名太监,还有两名身穿官服的男子,一名小厮打扮的家奴。 “这些就是我能记得的接触过楚才子的人,但不能排除有遗漏的。” “我明白。”萧清一张张翻着,“他们当时都站在哪?分别何时接触过死者?” 元少泽努力回忆着,随即道,“这两人站在楚才子身后,负责布菜和斟酒。从宫宴开始到楚才子御前面圣,他们一直都在。另外两人是与楚才子接触的时间不长,对他们的样貌我也只记了个大概,并不全面。似乎是楚才子熟识之人,与他言语了几句便离开了。至于最后一人,是楚才子的贴身小厮,当时此人并不在宫宴上,后来楚才子应是吩咐他带了什么东西过去,才会出现在宫宴上。” 萧清颔首,“那死者生前都接触过何物?” “很多,宫宴上的酒具器皿,食物,桌椅,靠垫等,凡是其他人接触过的东西,他亦触过。” “有没有你觉得可疑的地方?” 元少泽皱眉,须臾,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细细思索着,他犹豫道,“只是…” “怎么了?” “只是后来我观楚才子面色,似乎好了很多…但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 萧清眸光一闪,陷入沉思,随即指着一张身穿官服的画像问道,“此人你可有印象?” “若我没记错,他应该是翰林院中人,当时他与另外一人走过去与楚才子说了几句话,喝了几杯酒后,便离开了。当时楚才子神色并未有异,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有些坐立不安,在我离开之前,就看到他对身旁太监吩咐了几句,之后没多久,我就看见那太监领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了楚才子身旁。” “之后呢?” “后来我被人缠上,至于楚才子他们都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直到我回到位置上,他神情也并无什么异常,可没想到后来他竟会在御前忽然吐血而亡…” “少泽,你与此人死者曾接触过么?” 元少泽摇头,“并没有。此人属于翰林院,我平日相交的都是世家公子,没什么机会与他接触。只是听闻此人是翰林院院士柳橙的得意弟子,柳大人对他亦十分重视。楚才子少年时就在帝都小有名气,很受老一辈儒士喜爱,他父亲曾经就是翰林院副院士,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在诗书浸晕中长大。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才子大会,听闻翰林院众人都对其抱以很大期望…所以萧兄,你要小心,柳橙此人锱铢必报,或许他会因为此事,迁怒于你。” “嗯,我会小心。” 之后,萧清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元少泽都尽可能的回想当晚情景一一作答。待两人聊完后,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 萧清将桌上的画一张张收起来,“我已大概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多谢你了,少泽。” “没事。只是我知道的有限,萧兄不如去问问沐兄,当时他也在场,应该会有些线索。” “这些就足够了,我会将这些人找出来询问,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萧兄。”元少泽开口叫住萧清,见他望来,犹豫着说道,“沐兄有沐兄的立场,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他。” 原来元少泽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他们。 萧清嘴角微勾,“少泽,以后也拜托你了。” 元少泽一怔,随即笑道,“萧兄客气了。” 萧清出了屋子,重新回到了三楼的雅间。当然不会忘记让无解开门口站着的两人侍卫的穴道。 “看来有些收获。” 萧清进了雅间,就看见男人仍坐在位置上,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如何?” 萧清将手中的画像摊开,“这几个人,我想一一问他们话。” 元祁目光扫了眼画像,随即道,“噬魄。” 忽然一个灰衣男人出现在屋内。 身形不高,样貌极为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那种放到人群中都会瞬间被淹没的人。 但不止如此。 萧清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气息。 对,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他整个人就仿佛一团空气,即使站在屋中,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存在。 这样的人,当真是那个扮成帝王气势逼人的噬魄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将自己身上的气势如此自如地收放?而且还是如此两个极端? “把画像中的五人找出来。”元祁淡淡道。 噬魄上前接过画像,“属下遵命。” “还有,今晚让噬魅和噬魈一起过来。” “是。” “你下去吧。” 噬魄行礼,随即消失在屋中。 “他就是噬魄?我竟然察觉不到他丝毫气息!”萧清若有所思道。 “噬魄自幼修习一种心法,可自行收放气息。” 萧清讶异,“什么心法,竟然这么厉害?” “无上心经。” 萧清一惊,“那个传说中的无上心经?世人都想得到的最强心法?” 元祁轻轻颔首,萧清诧异,“我以为这些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没想到真的存在。” “所谓的传说,也只是经历时代变迁,时间流逝,被掩盖在尘埃下的东西。”元祁淡淡道,望向她,“有很多都真实存在。” 萧清若有所思,“那么三大隐宗呢?他们是这片九州大陆幕后的操纵者,亦是真的?” 元祁黑眸深邃,“无论真假,它的存在终将会被取代,这乃万物不变的真理。就算是世人眼中的霸主大祁,也难逃脱这样的命运。” 低沉的声音幽凉,透着丝丝寒意,笼罩空气。 萧清眸子一缩。 在大祁平静的表象下,有多少是假的?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男子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会将这片大陆搅个天翻地覆也说不定。 萧清下意识握住男人手腕,眉头紧皱,“你在想什么?” 那隐隐闪烁的黑眸下,是强烈的不安,如此清晰。 元祁眼底的寒意褪去,恢复幽邃,笑着抬手轻点她鼻尖,“怎么了,一脸凝重表情?”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方才你在想什么?” “一些坏事。” 萧清皱眉,“没跟你开玩笑。” “呵…”元祁轻笑,扣住她手腕径直将她带入怀里,揽住她的腰,“祁一直很认真在想一些坏事。” 萧清抬眼望他,“这就是你所谓的坏事?” “清清觉得呢?” 萧清望了他半晌,心中微微叹息。 这个男人,为何永远有这么多秘密? 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事,她也不想听他说出来,总有一日,她会凭自己的能力知晓一切。 “我还没吃饱。” “…所以?” 萧清翻了个白眼,“你不放开我?” “有何冲突?” 额…你牛! 萧清无奈,只能无视身后的男人,拿起筷子继续填半饱的胃。 只是桌上的饭菜经过半个时辰,竟没有凉。是何原因,不用想也知道跟身后男人有关。 萧清嘴角微勾,快速解决着面前食物。时不时与身后男人闲聊几句,待用完饭,已是半个时辰后。 两人从雅间出来,让萧清奇怪的是,楼内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她甚至没有看到大堂中有其他客人。这么说来,在进楼时,除了引路的小厮,萧清一路上似乎也没看见其他人。 这碧萝轩,实在古怪。 从碧萝轩中出来,萧清开口,“我去办点事,你回宫吧,晚上见。” 元祁帮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淡道,“注意安全。” “嗯。”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萧清转身朝反方向而去。 ** 萧清此刻站在华贵富丽的王府面前,这庄严的府门前,不知是因为主人疏忽大意还是其他,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萧清抬头望向天空,已过午时。抬脚缓缓上前,叩向朱红大门。只是还未等伸手,门已经从里面缓缓打开。 门内空无一人。 萧清放下手,跨步直接走了进去。 虽然只来过一次,已经见识了这栋府院的华贵,但再次踏入,还是有一种恍若梦境之感。 再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人感觉这般压抑,沉重,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笼罩在空气中,随着她一步步深入,那张看不见的网也在一点点收紧。 穿过繁华锦绣的亭台水榭,假山石壁,花池拱桥,萧清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大殿前。 只是,依旧没有人的踪影。 萧清皱眉,绕过大殿,朝偏殿而去。 层层回廊,曲折幽深。仿若一条迷宫,永远看不到尽头。萧清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影子越来越长,终于,在一座寝宫前,她停了下来。 眸子微闪,随即轻轻推开殿门。厚重的门发出“吱”的沉闷声,幽幽回荡在空气中。 殿中装饰华贵,只是那绯红的帘帐就价值千金,奢靡至极。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股幽香,有些浓郁,透着一丝莫名的诡异。重重红帐堆积的殿顶,仿若遮天蔽日的云,染上血红的霞光。 而整个大殿竟然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完全封闭!仿若一座幽暗潮湿的华丽地宫,死寂无丝毫人息。 ——就像那个男人,鬼魅渗人。 殿内很安静,萧清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紫檀桌上时,蓦地一顿。 迅速上前,当那条幽蓝的曼珠沙华吊坠映入眼前时,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拿起那抹冰蓝,萧清眸子幽沉。 忽然手上一空,再抬头,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幽魅的男人着一袭黑衫,正懒懒望着她。 “你迟到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人听不出喜怒。 萧清望他,“我并未答应你会过来。” “确实,只是从未有人敢让本殿等,你说,本殿该怎么罚你?” “此处是殿下的地盘,自然是殿下说得算。” “萧卿倒很是爽快,那…就罚萧卿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道,“萧清遵命。” 元宸唇角微勾,率先转身走出寝殿。萧清未多停留,缓缓跟了上去。 长长的走廊,两人一前一后缓慢步行。前面的男人身形修长,却略显削瘦。暗黑袖袍下的手腕苍白纤细,黑与白的交织,鬼魅渗人,仿若幽冥魔物。 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纤细的手腕,会有这般令人震慑恐怖的力量,轻易便能决定他人生死。 ------题外话------ 昨天公司断网,所以没办法更新,亲们见谅撒,么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是奖励 萧清缓缓垂眸,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 “萧卿可听过本殿的传闻?”忽然前方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萧清淡淡道,“萧卿不信传闻。” “哦?为何?” “传言真真假假,容易蒙蔽人双眼。” “那未被蒙蔽,便能看清么?” 萧清眸光微闪,沉默不语。 “在本殿看来,聪明之人无论是否听信,皆能从点滴间查找疏漏。愚昧之人,即使双耳蒙蔽,看不清就是看不清。但萧卿之耳,蒙蔽与否,却随你心。” 萧清望着前方慵懒的男人,道,“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元宸缓缓回身,嘴角勾出一抹邪魅弧度,“萧卿觉得,你目光所到之处,本殿能否看到相同光景?” 萧清面无表情,“萧清听不懂殿下是何意思。” 元宸轻挑修眉,幽幽道,“听不懂么…呵,能否听懂本殿的意思,只有萧卿自己知道。”随即留给萧清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身继续慢前行。 萧清望着男人慵懒的背影,黑眸幽深。 之后,两人再无一句交谈。萧清跟着前方男子七拐八拐,就在她快被绕晕至极,前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出了正殿,来到了那座熟悉的水池旁。 寒冷的冬季,池内双生花依旧恣意绽放,丝毫不受天气影响。 “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缓缓走至一处,手指轻轻摩挲木栏上铜虎雕像,在其虎眼处一按。顿时巨大的响声瞬间传来! 面前的池水哗哗着朝两边涌出,地面隐隐震动,随即就看水池从中间缓缓分开,露出了一方长长阶梯,通向地下。 萧清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此处还有这种机关。 “走吧。” 身旁男人缓缓走下阶梯,萧清眸光微闪,亦跟了下去。身后传来沉重的声音,机关再次合上,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入目一片漆黑。 四周十分安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忽然耳边一凉,似某种诡凉生物靠近。 萧清一动未动,“殿下有何吩咐?” 身后的男人气息冰凉,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带向自己,萧清脚撑地稳住身形,却不想男人力道惊人,手臂似铁牢牢箍住她! 男人凑近萧清脖颈,长长吸了口气,“萧卿身上好香…” 萧清眸子一凛,手成刀朝后刺去!男人低醇的笑声传来,轻易便放开了她。轻打响指,四周顿时一片明亮,墙壁旁一个个铜灯沿着暗道瞬间燃起! “走吧。” 萧清面无表情,抬脚朝下方走去。楼梯蜿蜒而行,直通地下。两边是黝黑的墙壁,看着似乎有些年代。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炷香,才总算看到尽头。元宸轻轻转动一旁的铜灯,随即就见面前墙壁缓缓分开。 一阵湿冷的风迎面扑来! 萧清微眯眼睛,待冷风过去,才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一幕,让她双眼大睁! 面前是一个偌大的圆形场地,宛如小型的古希腊斗兽场。在这深深的地底,却丝毫不显幽暗,反而亮如白昼! 萧清诧异地打量四周,这里真的是摄国王府地下?为何竟会这么明亮? “这里是本殿令人修建的戏台,可还入萧卿的眼?正好今日有一场好戏,萧卿便随本殿上前一观吧。”男人说着朝前方的高台走去。 戏台?这怎么看都不像唱戏的地方吧? 萧清虽疑惑,但却未问什么,跟着男人上了高台。 “坐吧。” 萧清望着男人身旁的位置,还是上前坐了下来。 整个斗兽场空无一人,只有高台上的萧清与男人,空气透着一股湿气,隐隐还夹杂着一丝铁锈腥味。 萧清眉宇微蹙,这种又湿又冷的空气,实在让人不舒服。 “萧卿不喜这里?”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这里的湿气而已。殿下让萧清来此,就是为了让我陪殿下看戏?” “萧卿莫急,等会便知道了。” 这时,下方出现一名红衣男子,“殿下,已准备妥当。” “嗯,开始吧。” “是。”男人很快消失。萧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发现此人正是之前掳走她的九名红衣暗使之一。 这时,下方出现了动静。一只蒙着黑布的笼子被缓缓推出,随即在侍卫带领下走出一群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 黑布瞬间被揭开,一条有碗口粗的蟒蛇盘踞在笼中一角,嘶嘶地吐着蛇信子,猩红的蛇眼透着残虐,直直盯着笼外瑟瑟发抖的人群。 笼子缓缓被打开,瞬间,蟒蛇扭着粗壮的身子,缓缓游了出来。 人群中顷刻发出一阵恐惧的骚动,隐隐伴着孩子的哭泣声。声音惹得蟒蛇更加狂躁,尖利的獠牙露出,身子一弓,朝人群扑去! 尖叫声传来,人群慌乱四散!那蟒蛇正好咬上一人头,缓缓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吞入腹中。那吞咽的声音,让人颤栗,即使相隔甚远的萧清,都能感觉出场内那恐惧的气氛。 双眸漆黑,深不见底,“殿下邀萧清前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萧卿稍安勿躁,往下看便知道了。” 萧清沉默,目光移向下方斗兽场中。 那群可以成为乞丐,或者流民的人在巨蟒的猎杀下,越发混乱不堪。阵阵哭声和惨叫声回荡在安静的兽场,仿若地狱归来。 这时,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不小心跌倒在地,慌乱爬起间,却不想脚被蛇尾一扫,再次摔倒在地!巨蛇身子一扭,直逼而来,女子拼命从地上爬起,慌不择路朝前奔去。 伸手拽住一人,苦苦求救。而那男子却恐惧地望着迅速靠近的巨蟒,伸手一推直接将那女人送入蛇口之中! 那女人不敢置信,大叫着向周围的人求救,而四周解释瑟瑟发抖的人群,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她。这时巨蟒已来到女人身后,张口便将女人下身吞入口中! 一点点吞噬,蛇腹不停蠕动,蛇皮上隐隐浮现女子双腿轮廓,这惨烈一幕,让周遭众人更加绝望。而那被吞噬的女人却忽然拼命一掷,将怀里的孩子扔向人群! “求求你们救救他…”话未落,整个身子便被蛇口吞入,没了声息。 滚落一旁的孩童似有感应,哇哇大哭起来。而一旁的人却冷眼旁观,无人愿意上前。倒有一个青年汉子面露犹豫,刚想上前就被人拽住,“你做什么?带个孩子只会引来大蛇追杀,你不要命别连累我们!” 那汉子面色一白,迈出去的脚便收了回去。 接下来,毫无悬念。那巨蟒长蛇一绕,直接卷起地上哇哇乱叫的孩童,甩了出去!“砰”一声重响,血花四溅,掉在地上的孩童顿时没了声音,只剩下满目的血红,嘲讽场内众人的冷漠无情。 只是,想尽办法苟且偷生的人,最终却依旧无法逃脱蛇口。当巨蟒填饱肚子后,剩下在场的人遭受了更加惨烈的下场。撕裂的身体,飞溅的血浆,阵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触目惊心,惨烈如地狱。 即使是高台上的萧清,也能闻到下方传来的浓重血腥气,闻之欲呕。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下方兽场上血腥一幕,眸子黑沉。 而身旁男人却懒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无聊,看得本殿都昏昏欲睡了。” 立在下方的红衣暗使行礼道,“殿下,是否换人上场。” 元宸随意挥了挥手,“换吧。” 暗使应声,随即摇了摇手上铜铃。场内栅栏再次被打开,此次进场的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虽然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大多是身负武功的剑士和江湖人士。 萧清不去探究这些人为何会落到身旁男人手中,单看这些人面目蜡黄,还有呆滞的眼神,就知这些人被关押在此已经不少时日。 很快,场内再次展开了一场猎杀。 只是此次的‘猎物’,就没有之前的那么好对付了。再加上巨蟒方才已经耗费了些体力,还有腹部的饱涨,让它行动逐渐缓慢起来。看准这一时机,有大胆些的便悄悄绕到它背后,举起斧头砍了下去! 蛇尾剧痛,巨蟒一阵痛嘶,张口朝后咬去!那人灵活一躲,又一斧头砍向巨蟒!衬着巨蟒负伤之际,众人蜂拥而上,利器纷纷刺入蛇身!疼痛让巨蟒越发暴躁,狂乱地攻击人群。 只是随着血液流失,它的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而周围的人显然作战经验丰富,有意消耗它的体力,一炷香后,血迹斑斑的巨蟒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来!之前那名壮汉拎着斧头,直接将那蛇头砍了下来! 周围一阵欢呼,仿佛在庆贺一场胜利!场内的人沉浸在这种杀戮带来的快感中,却不知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无边的地狱。 当栅栏再次被打开,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整个斗兽场时,原本气势高昂的场内,瞬间一片死寂。 足足有三人高的虎兽飞跃而出,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扑倒一人!而那人连呼救都未来得及说出来时,便已命丧虎口! 场内顿时一阵骚动,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众人谨慎盯着虎兽,气氛凝重。虎兽兽嘴龇起虎牙,发出一声高昂咆哮!仿若雷霆之怒,风驰电掣! 顿时,场内众人颤栗不已。一人悄悄绕到虎兽背后,想效仿之前给予杀虎兽一个措手不及,却未想还未靠近,就被那似铁鞭一样的尾巴拍飞出去,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倒地不起。 气氛越发凝重,虎兽如同战场上的王者,所向披靡。所过之处,血浆四溅,一片哀嚎。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无论是身负武功的剑士还是身手不凡的侠客,都无丝毫反抗之机。 众人魂飞魄散,四处逃散。不到片刻,场内所有人全部葬身虎口,无一人生还。 灰尘散去,场内血迹斑斑,一片惨烈。除了凶戾的虎兽,再无其他。那一地的血将地面染上刺眼的红,宛如片片血花,魅骨妖娆。 “这就是殿下所谓的好戏?”萧清声音无一丝起伏。 “萧清觉得这场戏如何?” “无趣。” “哦?怎么个无趣法?”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若殿下想告诉萧清这个的话,用这种方式,太过无趣。” “呵…萧卿果然聪明。” “若殿下无事,萧清就先行告退了。”这里令人窒息的气味,她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场下这一幕,萧卿可觉得眼熟?” 萧清脚步一顿,未回身,“殿下想说什么?” “三年前,皇家兽场百官被袭一案,伤者近百名,牵扯官员数十名,此案最终却以一场意外而结案。只是本殿却听说一件有趣的事,当年猛虎伤人一案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更让本殿惊讶的是,引发此案的却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奴,萧卿你说有不有趣?” 萧清眸子漆黑,宛如幽潭。 元宸黑衫微动,缓缓踏步而来,“生擒虎兽,设计诛杀近百名权贵,你说若此事被揭发,那女奴会怎样?当年帮助女奴伪造身份,潜逃出京的人又会怎样?” “殿下想怎样,还请直言。” 元宸暗红幽瞳直直盯着面前萧清,“区区一个十三岁的女奴,便有这般心计。萧卿,你真让本殿意外。” 萧清知道,她的身份总有一日会暴露。 “你想怎样?” “怎样?本殿可以将你送入大理寺,将你三年前的所作所为公布天下。自然本殿也可以将萧卿的过去全部抹去,包括你的罪行,你的…身份。只是究竟如何做,取决于你。”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成为本殿的人。” 低醇的男声一出,空气一滞。 萧清缓缓抬首,“成为你的人?” “对,成为本殿的手足,为我办事,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呵呵…”萧清忽然笑了,眉眼微弯,那是透着一抹奇异的笑,竟莫名的勾人。 元宸红眸一怔。 “殿下会给我想要的东西?那萧某想要的,是什么?身为一个女奴,这世上最低贱的人,这一生最害怕的,应该就是自己的身份会暴露。殿下想说,会将我女奴的身份,彻底抹去么?” 元宸凤眸微眯,不语。 “凡是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有想要的东西。萧某自然也有,权利,名声,富贵,殿下猜猜我想要的,是什么?”萧清望着面前的人,轻轻勾唇,“若我说,我想要的,是殿下最在乎的东西呢?” “哦?本殿最在乎的东西?”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玩味。 萧清缓缓上前,黑眸散发出慑人的光,“对,殿下最在乎的东西。只是…殿下没有吧?” 元宸眸子一沉。 “这世上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并非你有多高的权利和地位,而是因为,你没有弱点。一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有真正有在乎的东西?只是,这般牢不可破的人生,殿下不觉得可悲?我从未觉得自己女奴的身份可耻,可耻的,向来是人心。” 男人幽眸仿若笼罩一层黑雾,诡凉渗人。黑衫微动,袖角下的苍白指尖缓缓扣上萧清纤细脖颈,嘴角的笑意渐深。 还是在笑,还是平静,只是那笑,如魔物挥去层层云雾,现一尊烁目金身,令人发寒。 “萧卿本事不小,总能惹怒本殿…”那苍白的,仿若玉葱的手指明明是纤细的,却如索命的死神之掌。 萧清一动不动,任他手指一点点收紧,“殿下一怒,伏尸百万。萧清惜命,怎敢惹恼殿下?” “这般纤细的脖颈,本殿轻轻一捏,便再无声息。只是…”男人低喃,暗红异眸越发深不可测,却忽然松开她,身上慑人的寒气顷刻消失无形。 喜怒无形,心思难测的男人。 萧清眸子漆黑,“摄国殿下,萧清身份低微,只求在朝堂得一隅安稳,还请殿下成全。” “若本殿成全了你,下次,萧卿又再想出什么主意来蒙蔽本殿?”元宸手腕一转,冰蓝的雕花吊坠出现于他指尖,“这个,萧卿不准备拿回去?” 萧清眸子一凝,“只是一件旧物,殿下若喜欢就留着吧。” “是么?”元宸神情淡淡,手蓦地一扬,扔了出去,“既然萧卿不要,本殿留着何用?”话罢,转身离开了高台。 萧清目光望向下方,眸子黑沉。 ** 长长的暗道看不见尽头,空气透着潮湿和阴冷。不知走了多久,萧清渐渐感觉喘不过气来,手脚冰凉。 怎么回事?只是走了这么点路就体力不支,难道是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 萧清双唇紧抿,目光望向前方,层层的阶梯仍看不见尽头,只有那一袭黑衫的男人缓缓前行,姿态透着漫不经心。 咬牙加快脚步,迅速跟上。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墙壁。男人轻按机关,厚重的门缓缓打开。红眸扫来,元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萧清一怔,忽然头顶传来哗哗水声,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当头浇了个透! 浑身狼狈,束发散乱。刚抬头,正对上男人嘲讽的眼。萧清面无表情,双手拢起湿发,转身朝外走去。 元宸望她离去的身影,凤眸微眯。 萧清将袖角水渍拧干,朝走上来的男人微微行礼,“多谢殿下今日相邀,萧清告退。” “站住。” 萧清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背后男人的声音。 忽然空气一动,胳膊被人一拽,拧了回去。元宸冰凉的面容冷冷睨着她,“本殿的话你没听见?” 萧清想也不想狠狠甩开他的手,这一举动,让男人眸子一沉。 “萧清没时间陪殿下玩这种无聊游戏,无论殿下想让我做什么,恕萧清不能奉陪!” 空气蓦地一凝! 元宸眸子深沉。 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恣意妄为,而眼前的女人,却三番五次忤逆他!一股陌生的怒火瞬间升起! 手一紧,死死箍住西萧清手腕,红眸幽邃,“没人敢在本殿面前这般放肆。” “萧卿放肆也不是一两回了,殿下难道不清?”手一扭挣开男人掌心,却不想男人力道惊人,竟不松分毫! “放开!”萧清挣脱不得,脸色冰冷。 元宸凤眸一沉,拽着她朝正殿走去! “放开!殿下这么做不觉得有失身份?”男人的力道仿佛千钧之重,勒得萧清胳膊剧痛。而元宸却反常的一言不发,拽着她,不,应该说拖着她径直朝正殿走去。 “殿下。”正殿内侍女恭敬行礼。 “给他更衣。”元宸扯过萧清冷冷吩咐。 “奴婢遵命。” 萧清一句话未说,甩开男人的手转身就走。 “今日你若出了这门,本殿就将你身边的人抓来,通通杀了。” 萧清步子一顿,冷冷转身,“殿下就只会用这个威胁萧清么?” “毕竟百试不爽,本殿给你离开的机会了。”话罢,元宸拂袖离去。 萧清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袖中的手微攥。 “公子,请您随奴婢去更衣。” 萧清不语,那侍女又问了一句,萧清缓缓道,“有劳。” ** 华丽的宫殿,侍女将更换的衣服拿来,“公子,奴婢伺候您更衣。” “你们出去吧。” 侍女躬身道,“殿下吩咐,让奴婢亲自为您更衣。” “我说出去。”萧清声音一沉,气息逼人。 侍女一惊,颤颤巍巍地跪地,“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若让殿下知道奴婢伺候不周,定会处罚奴婢的!” 萧清皱眉,随即微微叹息,“你们起来吧,我更衣之事向来不假人手,若你们觉得为难,可以不用出去。”话罢,拿过一旁的衣服,朝内室走去。 侍女为难,但却未敢多言。这时,殿门被打开,元宸走了进来。 “殿下。”侍女慌忙行礼。 “人呢?”元宸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殿下,在…内室。” 元宸眸子一冷,“为何不进去伺候。” “殿下饶命,是那位公子不准奴婢们靠近,所以…” “小银。” “是,主人。”小银身影闪现,银光一闪便箍住两名宫女拖出了正殿。 元宸掀帘,径直走进内室。屏风后隐隐映出一道纤瘦的人影。 “站住。” 冷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元宸微眯双眼,步子却未停。 萧清没想到这男人会去而复返,迅速抽过架上的衣服披到身上,转身系上腰带。空气微动,男人已经出现。萧清怒目而视,“殿下不知非礼勿视…” “啪——!”屏风倒地,萧清下巴被男人箍得生疼,元宸面容透出戾气,“你很喜欢忤逆本殿?” 那慑人的寒气仿若幽冥魍魉,让人心惊。 萧清垂眸,“萧某确实没有让人伺候更衣的习惯,并非有意忤逆殿下。” 面前女子语气明明并不好,却让元宸眼中的寒气消褪了几分。缓缓松开她,冷冷道,“换好了出来。” “是。” 元宸甩袖大步走了出去,萧清眸子微闪,迅速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拿过一旁干净的衣裳换上。 内室外的正殿,元宸立在窗前,周身气息莫名。 为何会对那个三番五次忤逆他的女人这般纵容?若换成他人,恐怕早不知死了多少回。这女人,有何不同? 蓦地想起女人被他惹怒的表情。灼亮的黑眸,甚至隐隐透着丝妖异,就连嘴角的笑,都似乎带着种奇异的魔力。 暗眸一沉,瞬间卷起诡凉的漩涡。耳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转头对上那双清冽的眼! 元宸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过去。 宛如黑暗鬼域而来的血腥生物,步步惊魂。 萧清心中一惊。 蓦地,浑身发冷。 面前男人身上真真正正透出的,是杀意。 彻骨的杀意。 没有丝毫掩饰,是真的要将她杀了。 萧清想也不想,飞身便朝外冲去!瞬间,数把薄刀飞出,夹杂着道道银丝,携风袭去!黑衫轻荡,男人苍白的指尖轻飘飘夹住飞来薄刀,甩手扔到地上。 趁此机会,萧清掠过男人朝门外扑去!蓦地头皮一紧,她毫不犹豫回头斩断发丝,刚要离开,后颈忽然一凉! 那透着浓重杀意的威压让她战栗,强烈的警兆让她下意识矮身,身子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攻击。 “砰——!”身后的铜镜蓦地碎裂,宛如镜雨。 萧清面色发白,方才那一击,若非她警惕,现在四分五裂的就是她了。 ——面前的男人,是真的要杀了她。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阴沉下来,将大殿整个笼罩进一片黑沉中。 元宸神情掩在阴影中,晦暗不清。一步步走来,宛如死神归来,让人不寒而栗。 蓦地黑影消失在大殿中,如一缕魔烟,空气都透着沉重和压抑。 萧清手心冒出冷汗,身子紧绷,目光一转,忽然眼前凭空出现那双令人战栗的血红双瞳,手握薄刀一点点刺入她胸口… 如同慢镜头清晰无比,而她却整个身子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萧清眸子一缩,“无!” “砰——!”蓦地兵器相接,掀起一阵气风! 无忽然出现挡在萧清面前,手中青月弯刀隔开元宸的袭击,拽住萧清朝外冲去!忽然银光一闪,小银出现,手指翻舞数道银丝仿若密不透风的网,挡在两人面前。 无一凛,携着萧清退回大殿,倏地空气一动,九名红衣暗使凭空闪现,长剑直指殿内两人! 萧清眸子幽沉,冷若冰霜。手上薄刀紧攥,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殿外嗖嗖飞来十一道黑影,如同道道鬼影,瞬息落下,将萧清牢牢护在中间。乌黑长袍血红鬼面,气息幽无,仿若暗域幽魂。 两方人冷冷对峙,空气都透着凛凛杀意。 “原来是你。”元宸望向殿内忽然出现的无,暗红幽眸淡淡扫过周围,“血魂十一卫…他连从不离身的血魂卫都派出来了,呵呵…本殿还真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啊,萧卿…”目光一转,血眸正对上萧清。 “那晚,你是故意的?”元宸一步步走来,面无表情,“故意让本殿以为你与皇帝侄儿决裂,从而误导本殿?” 萧清望着缓缓走过来的男人,一言不发。 元宸隔着无,深眸淡淡睨着她,“对本殿,你使计?” 明明是极轻极淡的声音,却让萧清心瞬间沉入谷底。 仿佛落入猎人眼中的猎物。 “摄国殿下不是一直都在怀疑么,何必还要再问萧清。” “若非你感觉到本殿的杀意,会这么快承认?”元宸话罢,萧清蓦地望他,“你早发现了暗处的无?”所以故意对她露出杀意,就是为了引他出来,确定对她的怀疑?! 这个可怕的男人! “萧卿如此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让本殿对你放下防备?” 萧清面无表情,“只是如今看来,萧清白费功夫了。” “呵…”元宸挥了挥手,殿内九名红衣暗示躬身退下,只留下小银安静守在殿外。 “本殿今日刚得到消息,皇帝侄儿前几日去了雪雾山。” 萧清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萧卿可知皇帝侄儿去血雾山所谓何事?”元宸缓缓走到一旁榻上坐下。 “何事?” 元宸支首,侧卧懒懒望向她,“本殿的毒,可没那么好解。” 萧清眼眸一缩,“殿下什么意思?” “本殿的意思,萧卿心中自然明白。” 萧清眸子漆黑。 她的毒,没那么好解。难道,男人远赴雪雾山,是因为她? “我所中的毒,已经解了。否则怎会安然无事出现在殿下面前?” “萧卿所中的乃青陀罗花毒,药性霸烈。就算毒解了,对筋脉亦会有极大损伤。你最近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会时常气短胸闷,体力不支么?” 萧清眸光一闪,方才在地道中,她不适的原因,就是这个? “青陀罗花毒带来的损伤,就算是神医梵君华,也治不了。除非…得到碧仙缕。” 碧仙缕? 小银笑嘻嘻道,“碧仙缕是九州大陆传说中疗伤圣药,用十九种珍贵的药材制成。每一种都极为稀缺,有价难求。尤其是天罡冰草,它只生长在极西的雪雾山附近,想得到它可比登天还难,更别说集齐十九种珍贵草药,配出圣药碧仙缕了!不过…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将这十九种药材集齐…啧啧…” 榻上的元宸低醇的笑声传来,“呵…皇弟侄儿还真是痴情,萧卿,你觉得呢?” 萧清冷冷望向榻上的男人,“殿下告诉萧某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要提醒萧卿。” “提醒萧某什么?” “马上就会有一名远道而来的客人要来帝都,还望萧卿好自为之。” 萧清眉宇微蹙,幽眸闪烁。 “多谢殿下提醒,既如此,殿下能否再为萧某解一迷惑。宫宴那晚,设计将阿芜引出去的人,是谁?” “萧卿觉得呢?” 萧清双眼微眯,“那晚,阿芜告诉我,有人用一物将他引了出去。不知殿下可知道它?”说着,缓缓掏出一物,呈于掌心。 她掌心握的,是一块令牌。紫墨翔龙金牌,两边蟠龙缠绕,腾云驾雾。中间刻着两个字“无极”,正是无极令! “无极令?” 萧清收起令牌,“没错,正是无极令。只是,这块却并非萧清手里的那块。”随即又手腕一转,竟然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出现在手中! “萧某敢问殿下,无极令在大祁,可还有第二块?” “天下只此一块,由无极帝掌管。萧卿难道不知?” “就是知道,所以萧清才会不解。为何会出现第二块一模一样无极令,是何人能仿造此物,亦知晓此物在我手中。” 幕后之人若真是沐志乾,以他的能力真能如此轻易就仿造出无极令?何况,此乃诛九族的重罪,若被揭发,整个沐府都会被牵连!他真敢冒此大不帏? 她觉得,其中另有内情。 “萧卿以为,此事是本殿所为?”榻上男人懒懒道。 萧清眸子漆黑,“萧某以为,殿下可能会知道内情。” “呵…就算本殿知道,为何要告诉你?” 萧清抿唇。 确实如此,她今日过来,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毕竟伪造无极令并非小事,若此事与男人有关,他也不会轻易承认。只是她总觉得,这次的手法并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萧卿,令牌之事就此作罢吧。”元宸忽然开口,声音难以捉摸,“你什么都查不到。” 萧清眸子一闪,“殿下这是何意?” 元宸懒懒道,“若你想通过送令牌之人引出幕后黑手,本殿劝你,收手吧。” “殿下似乎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元宸幽眸望来,“本殿以为你会觉得是我所为。” “最初是。但现在,萧某觉得并非是殿下。” 衣衫摩挲的声音传来,元宸从榻上起身,缓缓走来,“哦?为何?” “若是殿下,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萧某察觉。” “呵,是么…”男人笑声喑哑,仿若摩梭的沙粒。忽然抬手箍住她下巴,凤眸微眯,“萧卿以为很了解本殿?” 一旁无手微紧,眼中透出警惕。 萧清静静望他,“至少这次,萧某没有猜错。” 那双漆黑的眸子,仿若曜石,散发奇异的光。 莫名的感觉再次涌现,元宸暗红幽瞳微缩,诡凉慑人。蓦地伸手,触向萧清脖颈,在她惊讶的目光下,缓缓凑近,“萧卿的回答,本殿很满意,这是奖励。” 脖子上一凉,萧清垂首,本该被男人丢弃的幽蓝吊坠却完好无损出现在她脖颈。男人贴得很近,那诡凉的触感让萧清下意识后退,却不想未等她动作,男人便放开了她。 萧清望着贴在脖子上的吊坠,双唇紧抿。 “本殿累了,小银,送他们出去。”元宸挥了挥手,径直离去。 “小银明白了。” 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清眉头紧锁。 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 萧清没想过她能完好无损从摄国王府出来。 当前脚跨出王府大门时,萧清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此刻她才发现,她手掌心全是湿汗。 不由苦笑。 原来她一直在逞强,心中对那男人的畏惧,从未减少。 上了王府前停着的马车,无亲自坐在车前,驾驶马车迅速离去。 萧清靠在车内,须臾,开口道,“我身边的暗卫,是他安排的?” 半晌,外面传来无的声音,“主子在离开帝都之前,将所有血魂卫调到你身边暗中保护你,我也一样。” 萧清沉默,“他去血雾山,也是为了替我寻找解毒药材?”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只是不用再确定,萧清也已经明白。眼帘微垂,面容掩盖在车影中,晦暗不清。 马车迅速回到落霞湖别院,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夜晚来临。 ------题外话------ 聪明的亲们从这一章看出什么了么?某人心中已经产生变化啦啦啦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密道重重 萧清下了马车,回到宅子里。 小清正好做了饭,郝猛将饭菜端到屋内,三人围着桌子用起晚膳来。 “下午我去了大理寺天牢。”小清忽然开口,“只是却没见到小力,那些看守的官兵说小力是重犯,谁去都不准探视。” 郝猛愤愤道,“什么重刑犯!小力还没确定罪名呢,那些龟孙子就乱加罪名!让俺去了,非痛打他们一顿不可!” “幸好你没去,大理寺重地,岂由你随意胡来?”萧清淡淡开口。 “俺就是说说…”郝猛挠头。 小清皱眉,望向萧清,“二哥,小力会不会有事?牢里阴暗潮湿,小力身子又单薄,万一生病可怎么办?” 萧清眸子微垂,“他跟我们一同北上从军,历经艰险,不会那么容易倒下,你要相信他。” “是啊,小力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但身手绝对不差,况且以他那不吃亏的性格,不会有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一旁郝猛说道。 小清缓缓点头,“嗯,说得也对。小力那性格,很难想象有人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不过二哥,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安排楼里的人在大理寺附近监视,有任何异动,我们就能立刻知道。” 萧清道,“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明白。” “窦林呢?可有异常?” 郝猛道,“那小子伤势严重,动都动不了。我在院中安排了不少人看守,出不了什么乱子,你放心。” “阿芜不在,这几日你们辛苦些,多注意楼中的动静。” 小清两人点头,“我们明白。” “还有,找到窦林老母了么?” 郝猛道,“花了一天功夫,还是我亲自跟踪蔡升才发现他藏人的地点。那贼老官竟然将人藏到自己府上,怪不得楼里的人搜寻了好久都没找到。我已经安排了人在蔡府附近守着,一有异动咱们马上就能知道。” “嗯,让楼里的人小心些,若有危险,迅速撤离,切勿逗留。” “有张嘎在,没问题。而且经过这段时间训练,他身手提高了不少,只是监视,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 萧清点头,“楼中事情进展如何?” 小清道,“小力前几日都安排妥当,大哥和张大哥也已开始着手训练楼中的人,刘老也在帝都周围的州县城镇网罗了一些筋骨不错的孩子,还有些身手极佳的游侠剑士,这几日就会编入各堂开始训练。” 郝猛兴奋道,“那刘老头本事不小,原本就认识不少能人奇士,这几日把他们都网罗进了楼中。俺看了下,确实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二清子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恩,隐楼有你们看着,我很放心。等阿芜出来,我会和他一同过去。” “二哥,明日小力就受审了,会没事吧?” 望着小清担忧的脸,萧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有二哥在,不会有事。” 听此,小清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重重点头,“嗯。” “晚上我可能会出去,府中就交给你们了。” “二哥放心。” 郝猛道,“注意安全。” 用完晚饭,萧清回到自己屋中。 换了件衣裳,便走到桌前取出笔墨纸砚,开始整理案情线索。 到目前为止,综合之前少泽给的线索,她大约知道了楚思睿的死因。只是凶犯如何作案,具体的犯案过程她还并不清楚。看来只有在问过那五个人后,才知道了。 还有… 萧清缓缓拿出袖中的无极令,放在桌上。随后又将另一块拿出,放到一旁。左边这块,是她的。而右边这块… 萧清拿起令牌,细细打量。这番细看,真的看不出与她这块有何不同,怪不得一向心思细腻的阿芜也会着了道。看来幕后之人不仅熟悉无极令构造,而且对他身边的人亦很了解。 那容月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当时若非她离席更衣,阿芜也不会以为她出了事。若说容月秋不是故意的,那真有这般巧合之事?若说她是故意的,那她与幕后之人… “咚咚…”忽然屋中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萧清一惊,环视四周。 “咚咚…”又一声敲击声传来,萧清细细听了后,发现声音从架子后墙壁内传来。 她眸子一沉。墙壁后面,是通往后山的密道。几日前刚刚打通,没有人知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有人发现了密道? 将令牌收起,薄刀缓缓划出,萧清挪开架子打开机关。“咔嚓咔嚓”的转动声回荡在屋中,随即整个墙壁一点点从中间分开,露出暗沉的密道。 “谁?”没有人回答。萧清缓缓走进密道,里面却空无一人。忽然警兆突生,身体未动,薄刀已激射而出! “叮…”清脆声传来,随即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萧清转身,就看见身后一身黑袍的元祁正笑着望她,“清清是要谋杀亲夫?” 萧清无语,走上前,“你怎会从我的暗道里出来?” 元祁指尖轻划薄刀,递给她,“上次来便知道了,回去让噬魄也修建了一条密道,正好通向你这里。” “啊?我这机关费好大劲才修好,而且之前就有旧渠才能迅速完成,你新修的暗道怎会这么快建好?” 元祁走到旁边架上拿起她的披风,走回来帮她穿上,“等会你便知道了,走吧。”随即拉起她的手走进暗道,墙壁在两人身后缓缓落下。 密道瞬间暗沉下来,萧清刚想点燃火折子,四周瞬间亮了起来。 身旁男人手上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耀眼的光亮将整个密道照的亮如白昼。就算是南海夜明珠,也仅仅只有它一半大小,这男人从哪弄来这么大一颗夜明珠? 似乎知道萧清心中所想,元祁淡淡道,“这是南海蛟珠。” “南海蛟珠?” “嗯,它出自南海深处巨大海贝中,百年方结一颗,传闻是由鲛人的眼泪而生,在贝壳中孕育出的海珠。” 萧清听后,顿时眼冒金星,“好东西啊…还有么?” 元祁眸子轻扫她一眼,淡淡道,“没了。” “就一颗啊…”萧清顿时一脸失望。这么好的东西,要是能带在身上,这不是天然的手电筒么! “想要?”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萧清一听,惊喜道,“要给我么?” “也并非不可。” 萧清一听,顿知有戏,“那你说说看。” 元祁深瞳望来,嘴角勾出一抹魅惑弧度,“过来。” 萧清,“…” “过来。”男人又说了一遍,声音竟隐隐带着丝引诱意味。 萧清扬眉,缓缓走了过去,还未到他面前,就被男人一把揽住,唇瞬间压了下去。 “喂…唔…” 就知道男人不怀好意! 嘴被封住,男人冰唇轻轻摩挲,温柔缱卷。唇瓣一点点描绘,轻触,辗转,勾勒她细腻的唇形。灵活的舌轻易撬开她的唇,卷起她口中津液,勾起那细舌缠绕。 这是一个细腻缱卷的吻,如细柳,如轻风,甜蜜似浸了糖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心跳快爆裂时,男人总算放开了她,眉眼仿佛妖娆的曼珠沙华绽放,魅唇微勾,“交涉成立。” 萧清,“…” 脸上滚烫,心跳到现在都未平息。这个男人…! 元祁望着她微微充血的唇,似尤不满足的伸出血樱舌尖,魅惑地扫过唇角,那模样,仿佛在回味方才一吻。 如此妖异的表情,配上那绝美似魔似仙的面容,让萧清脸上血色轰然炸裂,直冒烟。 “呵…”元祁低沉的笑声传来,竟透着一丝愉悦。 萧清瞪了他一眼,抬脚朝前走去。别气别气,她这道行如何能跟那妖孽男人相比? “清清不要这个了?”身后元祁挥了挥手上蛟珠,萧清步子一顿,转身快步走来一把抢过珠子,“谁说不要了?先声明,这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你可别想再要回去了。” 百年蛟珠,天然灯泡,死都要拿到手! 元祁好笑地点了点她鼻尖,眸子宠溺,“好,走吧。”执起她,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从我房间的密道出来。这条密道是通往后山的,离帝宫虽不远,但坐马车都得一炷香时辰,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让人修建出地道的?” 元祁淡淡道,“我寝宫有一条直通皇家温泉的秘径。” 只一句,萧清就明白了。 她宅子的后山离皇家温泉可只有一山之隔,近得很,当初看重这栋宅子也是因为离那座温泉很近的缘故。没想到男人寝宫内竟有一条直通皇家温泉的密径,那么从此道直接打通一条连接后山的密道,那便能直接通往她屋中了。 萧清眼前一亮,“这么说,这条密道可以连接你寝宫,皇家园林,后山枫林,还有我宅子了?” 元祁颔首,萧清一看顿时乐了,“这样倒方便多了…额…”忽然感觉到旁边男人调侃的目光,她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想…”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清清不妨解释一下?”绝美的面容一点点逼近,让萧清冷汗连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么?赶紧走吧!” 元祁望着一脸窘迫的萧清,轻笑地揉了揉她的发,“走吧。” 萧清摸着脑袋,她发现男人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 两人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左侧有一处暗门,两人进了暗门,又走了约一盏茶时辰,一个四方房间映入眼前。 “哎?这里何时有这么个地?” 房间里桌椅案台俱全,细细看去,都非平常之物。光房顶那盏鎏金镂空朱雀灯,就价值不菲。更别说房间中央放着的那台错金博山香炉。 是谁的杰作,显然易见。“只是一个密室,你布置的也太华丽了吧?” 元祁走到那台错金博山香炉面前,轻轻转动上面镂空金盖,这时,墙壁上的仙人壁画出现一个门。萧清走过去,“这就是你打通的那条密径?” 元祁颔首,“走吧,还要一会才到。” “嗯。”沿着密径七拐八拐,须臾,隐隐有水声传来,萧清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温泉地下。没多久,水声越来越大,空气中隐隐透着湿气,萧清眼底闪过疑惑,转过一个弯,面前的景象让萧清睁大了眼。 偌大的水帘瀑布,在地面汇聚。碧色绿藤植物盘踞四周,形成一处天然洞穴。 “这是…” “上方就是后山温泉,清清,这边。” 萧清跟着他,讶异地环顾四周,“这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忽然一阵震动,水帘之下的墙壁竟缓缓升起,元祁将萧清护在胸口,宽大的黑袍罩住她,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耳边是嗖嗖的风声,伴随着隐隐的水声,迅速划过耳畔。当萧清脚落地时,水声已经消失。目光望去,一个偌大房间出现在眼前。 简单至极,几乎全是黑色。里面桌子,软榻一应俱全。 “这是…?” 忽然空气一动,三道人影闪现,齐齐跪地,“参见主子。” 元祁拉着她坐在桌前,“起来吧,人呢?” “在黑牢里。” “嗯,无。” 无很快出现在屋中,元祁望着屋内四人,淡淡道,“从今日起,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萧清眸子一缩,望着身旁的男人,眼睑微敛。 地上四人一惊,难道主子…?! 元祁深瞳淡淡扫来,四人垂首道,“是,属下遵命。” 萧清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男人这样做,是正式向他们承认她的身份。之前或许都心照不宣,只是今晚过后,意义又将不同了。只是,要想真正改变他们的看法,并不简单。 但她选择的,是面前的男人,无论他人怎么想,都无法改变她的初衷。 “把人带来。” 元祁吩咐完,噬魅躬身,迅速离去。萧清打量着面前三人,除过无,噬魄,屋内还有一人,头戴鬼面,身上气息透着一股阴寒,只是静静站在那,就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与一旁的噬魄仿佛两个极端! “他是噬魈。”元祁淡淡开口,给她介绍,“四影卫之首。” 噬魈朝萧清行礼,萧清轻轻颔首,眸子幽沉。 对面噬魈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垂眼。能在他目光下面不改色,此女定力还算可以。 没一会,噬魅带来了五个人,他们皆被蒙着眼,似乎感应到周围有人,面露不安。 萧清望向元祁,这样把人掳来,她还怎么查案? 元祁轻轻挥手,屋内噬魅四人瞬间消失。走到一旁榻上坐下,拿起旁边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萧清嘴角一抽,这男人,难道不打算离开了?无奈,走上前一一解开了五人眼上的黑布。 光亮袭来,地上五人眯眼,待适应了光亮后,才睁开眼来。面前坐着一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只是那长相,越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你是…?” “在下萧清,抱歉将诸位以这种方式带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询问几位,还请见谅。” “你是那个萧将军?!”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诧异道。 “这位是翰林院的韩学士吧?萧某失礼了。”萧清浅浅一礼,韩文脸色微沉,“萧将军用这种方式将我们掳来,这是何意?虽然你是朝中二品将军,但任意掳走翰林院学士,也太目无王法了吧?!” 他身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怒目而视,“简直无礼至极!老夫从未见过你这么胆大狂妄之人!你可知老夫是谁,竟敢这么对我?老夫要到御前告你,让陛下替我主持公道!” 萧清无语。 别到御前了,你们的陛下正在那边躺着呢,你直接过去告状吧。 “萧将军,无论是何原因,今日之事你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韩某绝不罢休!” “对!老夫可不管你是什么二品大将军,惹恼了老夫,老夫定让你后悔终生!” 两人气势汹汹,势要讨个说法! 忽然旁边传来纸页翻动声,两人一愣,望过去。 这屋里还有别人?只是…怎么这么眼熟? 两人越看,眼睛瞪得远大,好像是看见鬼似的,一脸惶恐,“噗通”两声齐齐跪地,“陛,陛下…!” 榻上元祁缓缓翻了一页,淡淡道,“是朕命人将你们带来,两位爱卿似乎很是不满?” 是陛下让人将他们掳来…不,带来的?! 两人大惊,忙叩首,“臣不敢,臣不敢…” “朕命萧爱卿暗中调查宫宴一案,请两位爱卿协助。” “是,臣遵命…”两人此刻背脊已经全是冷汗,头深深垂着,连一眼都不敢抬头再看。 萧清嘴角不由自主轻抿,随即道,“几位,有关宫宴的命案,萧某有些问题想询问诸位。” 两个朝廷官员都不有异议,何况是其他三人? “萧将军请问。”韩文恭敬道。 “几位在宫宴上都曾与死者接触过,对否?” “是,韩某与钱大人去向楚才子贺喜,与他小酌了几杯,便回去了。” “对对,老夫亦是跟楚才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萧清道,“当时死者面色如何?有无异常?” 韩文蹙眉思索道,“…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与我们畅聊了几句,后来他身边的小厮回来了,他便离开了。” “他身边的小厮,可是他?”萧清指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人。 韩某打量了半晌,随即道,“对,就是他。” 萧清望向那小厮,“你是楚才子身边服侍的人?” “是…正、正是小的…” “当晚你在哪里?为何会出现在宫宴上?” “当晚小的…一直在马车上等候,后、后来…有一名公公找到小的,说我家公子旧疾犯了,让小的带上药跟他走。小的听后,就立刻带上药去公子了,小的就知道这么多…” “药?什么药?” “我家公子患有心悸,一旦犯病就浑身抽搐,严重之时还会晕厥,所以时常身上备着药。” 萧清眸光一闪。果然,古代所说的心悸,就是心脏有病。只是却没有明显分类的,但通过此人的描述,她猜测可能是高血压心脏病或者是冠心病。 “你可知是何人给开的药?” “这个…公子每次出门,只带几名侍卫,小的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公子常去西市的一家医官治病,那药应该就是那的大夫开的。” 看来他说的十有*是乔苒了。 萧清又问道,“当时你家公子吃完药后,有何反应?” 那小厮思索半晌,道,“倒是不喘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小人以为当时是公子太紧张的缘故,就没在意。” “紧张?” “对,此次公子是头次参见才子大会,所以…” 萧清沉思,随即望向另外两人,“你们就是在宫宴上服侍楚才子之人?” “是,奴婢参见将军。” “小的参见将军。” 两人纷纷行礼。 “你们都是哪个宫的?” 那名宫女开口道,“奴婢是钟翠宫的。” “小人是洗衣院的。” “你们将当时楚才子的一举一动,接触过何人,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讲一遍。” “是。”那名宫女想了片刻,随即道,“楚才子随众人落座后,一直都在位置上跟旁边的几位才子小叙。他身旁坐着的,是一名小侯爷,还有沐府的沐小王爷。后来有两位大人过来,与楚才子说了些什么,大约一盏茶功夫,楚才子便回到了位置上。之后没多久,楚才子脸色就有些不对了,神色隐隐有些焦躁,桌上的菜肴也没怎么动。后来奴婢见楚才子神色难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便上前询问。楚才子当时没理奴婢,四处在身上翻找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盒子。奴婢猜测是楚才子随身携带的药盒,只是里面的药却用完了,楚才子便吩咐小德子去把他贴身小厮找来,也就是他…” 说着指向一旁的楚思睿的小厮,随即道,“他来了之后,楚才子很快服了药。之后御前公布了才子大会的前三甲,楚才子荣登三甲,随众才子上前谢恩。之后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萧清颔首,“你可看清了那盒子什么样?” “是个暗红柳木盒,十字锁扣,盒子上刻着一株柳叶。” “楚才子服用的药,是何颜色?有无异味?” “是褐色,带着点黑。至于味道…当时风一吹,奴婢隐隐闻到一股香气。” “什么香气?”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就是有点像栀子香,还有点像某种熏香…” 萧清眉宇微蹙,陷入沉思。 面前几人望着眉头紧锁的少年,心中惴惴。 宫中出了命案,却独独将他们带来问话,难道是怀疑他们? 这时萧清抬头,望向韩文,“两位大人当时过来,跟楚才子都说了些什么?” 韩文一听,顿时踌躇,“这…” 萧清淡淡道,“两位放心,只要你们如实相告,萧清会保证两位无虞。” 韩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目光小心望了眼那边的帝王,随即道,“当时,韩某只是…只是提了句当时清鸾殿一事…” 萧清顿时了然,当日清鸾殿,楚思睿受辱,无论这两人有意无意,楚思睿必定不会好受。 “我们只是简单提了几句,也未多说什么,我们也未想到最后他会被人投毒…”一旁钱大人神色有些慌张。 萧清道,“两位大人放心,此事陛下不会追究。” 韩文两人听后,忙躬身谢恩。远处榻上元祁似乎是睡着了,面容掩在帐影下,晦暗不清。 萧清目光望向那名太监,“当时你离开宫宴后,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人?有何异样?你将经过细细说来。” 那叫小德子的太监躬身道,“当晚小的受楚才子吩咐,离开宫宴去找楚才子的小厮。后来小人找到他并将楚才子的吩咐告诉了他,他在找到了药便准备随小的回来。可后来他又说忘记什么东西…” 一旁的那个小厮忙说道,“是的,我家公子每次用完药后,都习惯吃些蜜饯,所以小的当时又回车里找蜜饯了。” “对,后来他找到了东西,我们便迅速回宫宴上了。” 萧清听后问道,“中间可有发生什么?” 小德子回忆道,“也没什么,当时他在车内找东西,我在车外…” “对了,小的想起来了!”一旁小厮忽然开口,“当时似乎有人不小心撞了这位公公,还跟他发生了口角…” 萧清皱眉,“怎么回事?” 小德子道,“回大人,是这样的,当时小的在车外,有个公公慌忙走过,无意撞了小的一下。当时小人手上拿着药盒,也一并给撞翻在地,待小人将盒子捡起来后,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 “当时太暗,小人并未看清。只隐约感觉那人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穿的似乎的宫中太监的服饰,只是感觉有些…有些不太合身。” 萧清眸光一闪,随即隐了下去。 之后,萧清又问了几人一些问题。这场询问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结束。 “该问的话我已经问完,有劳各位了。” “不敢不敢…” “几位先回去,若再想起任何可疑之处或遗漏之处,都可到落霞湖处的萧宅找我。”萧清详细报了地址,之后五人再次被蒙上眼带了出去。 萧清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目前来说,可疑之处有两点。 一,死者服用的药丸上的香味究竟是什么?死者御前吐血身亡,血液出含有马钱子,那么那股香气与马钱子是否有关? 二,那个撞了小德子的人,究竟是谁?停车的地方位置十分宽敞,就算匆忙也不至于撞到他,而且若小德子所言是真的,此人为何要穿一身不合身的太监服?除非他并非宫中之人。那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楚思睿的药。 萧清眸子漆黑。 假设,他在药上动了手脚,那么杀死楚思睿的凶犯就是他? 陷入沉思中的萧清,没有发现身后缓缓靠近的男人。眉间一凉,元祁修长的指间轻抚她紧蹙的眉宇。 萧清抬头,“我得出去一趟。” 元祁坐到她身旁,“去西市?” 萧清无语,这男人为何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案件中关键的几个疑点,我需要找他问清楚。” 元祁倒了杯水递给她,随即淡淡道,“噬魅,把人带过来。” 萧清一怔,“难道,你连他都…” 元祁不语,忽然拉开她的袖子,萧清手忙一缩,似看洪水猛兽般望他,“你突然干嘛?” 元祁眸子扫了他一眼,只一眼,看得萧清头皮发麻,讪讪将胳膊递过去。男人拉开她袖口,当看到胳膊处一抹淤青时,眸子一冷。 萧清无奈。 她明明都藏得很好了,这男人是怎么看见的?幸好回来之前她就将断裂的头发整理好了,否则先不说让小清他们看到会怎样,这男人看到后的模样,她都无法想象。 元祁拿出一瓶药膏,缓缓替她上药。面上平静无波,但周围的空气,却冰凉。 萧清望着他,“只是淤青,并不严重。” “嗯。”男人声音低沉。 “我是敏感型肌肤,稍微一碰就会有印子。胳膊上的淤青看着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清清。”元祁打断她的话,深邃的眸子望她,“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萧清指尖一动,嘴角微勾,“并不是逞强,只是我不是温室中的花朵,这点吹打,撼动不了我。我也不希望从你脸上,看见现在这种表情。” 元祁眸子微怔,望着面前淡笑的人,心中一动,蓦地起身靠了过去。 萧清下意识后撤,手抵住他胸膛,“停!别过来了…” “清清在说什么?” 萧清一顿,抬头就看见元祁手中捏着一撮灰尘,瞬间明白是自己想多了,“额…没,没什么…” 低头,心里窘迫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正好错过了男子含笑调侃的目光。 这时,噬魅回来了,昏迷的乔苒被他丢到地上。 萧清望着地上的人,得想个办法让他开口才行。 “此人应该是被封了口,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实话。” 元祁淡淡开口,“噬魅,把他弄醒。” “是。” 噬魅迅速点了乔苒身上几个穴,须臾,就见地上的人轻哼一声,睁开了眼。 望着屋里的人,他蓦地惊叫一声,仿佛看见鬼怪般跪地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这与之前态度截然不同的乔苒让萧清顿时诧异,转头望向元祁,“他是怎么了?” 元祁淡淡道,“此人嗜好大烟,无将他关进黑牢一日,用药引出他了的烟瘾。” “大烟?”萧清讶异,难道这也有鸦片一说?不是吧? 噬魅道,“大烟是用曼陀罗花粉等令人成瘾之物制成,长期吸食不仅会让人上瘾,还会产生幻觉。此人吸食大烟至少有三年,身体早已无法离开大烟的侵蚀。” 萧清挑眉,听着似乎与现代的毒药差不多。 怪不得仅仅一日,此人的态度就发生这么大转变。眸子瞥向一旁的男人,之前他让无办的事就是这个?她竟然丝毫都未察觉! 萧清嘴角微勾,一丝暖意从心中掠过。 目光望向地上不断磕头的人,“乔老,又见面了。” 乔苒抬头,这才看见站在面前的萧清,“你…”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谁,乔老从一开始便知道吧?” 乔苒眸光一闪,诺诺道,“大人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萧清双眼微眯,厉色闪过,“倾城阁中,你去见谁,他又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欲追究。但你想清楚,他能威胁你,我亦能十倍百倍奉上,就比如说,你今日在牢中所受的,再重来几回,如何?”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有人给了在下五千两银子,让我对楚公子之事缄默三口,不管是谁问起都不能说!此人权高位重,小人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如何能与其对抗啊!” “你都隐瞒了什么,说说。” “…楚公子是患有旧疾,而且十分严重,是心悸。此事极少人知道,楚才子又身份尊贵,所以在下亦不敢跟他人提起。没想到今日一早就有人找到了我,不仅给了小人一大笔银子,还让小人隐瞒楚公子病情。小人被威胁之下,只能从命…” 萧清皱眉,“别废话,捡紧要的说。” “是是,楚才子最近的病情更加严重,时常会犯病。小人给他诊脉后发现,他…他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萧清眸子一眯,“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小人断断不敢欺瞒大人!只是小人却不敢将此事告诉楚公子,只能给他加重药量,缓解痛苦。” “楚思睿胸前的细孔,可是你锥穿后的结果?” “这…”乔苒踌躇,一旁噬魅一把攥住他脖子,吓得他连连应道,“是是,正是锥穿之法!小人也是偶然间跟人学会了此法,再加上它来钱快,才一时鬼迷心窍,用在了病患身上,求大人饶命啊!” “楚思睿用过此药后有何反应?” “患者用后,可解暂时之痛,但不长久。楚公子用后,心悸得到了缓解,但随着次数增加,原本的药量已经渐渐失去作用,小人只能给他加大用量。只是楚才子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无力回天。片刻都离不开此药,小人只能将其制成药丸,让他随身携带。并叮嘱他,服用此药半个时辰内绝不能饮酒,否则药丸会失去作用…” “你是说,绝不能饮酒?” “对,此药与酒相撞,若两者同时饮用,便失了作用。” “可会危及性命?” “这倒不会,此药虽烈,但只会与龙胆草和青黛香产生副作用。” “龙胆草?青黛香?” “对,若此药与这两种药接触,那…” “如何?” “那…只有必死无疑。” 萧清双眼微眯,眼底射出暗芒,“你可确定?” “小人确定,这两物与此药中的茴香草相冲,若是患有心悸之人同时服用了,会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严重者甚至会…窒息而亡!” 萧清眸子深沉,须臾,缓缓道,“那人让你隐瞒的,就是这个?” “…是。” 萧清望他,蓦地厉喝,“大胆乔苒,你可知罪?!” 乔苒忙叩首,不明所以,“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啊…” “你知情不报,隐瞒真相,受人贿赂,还欺瞒本官!你可知,这任一一条罪状呈上大理寺,最轻都会判你个流放之刑!” “大人饶命啊,小的确实是被人所逼,那人…那人小的实在惹不起啊…” “那人是大理寺的蔡升?” 萧清话一出,乔苒一惊,“大人…怎么…” 萧清面无表情,“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你只要记住,若你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请大人垂怜。” “明日大理寺公审,你出面作证,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若你不愿,我亦不勉强,你该知道自己身边到处是他们的眼线,你忽然消失一天一夜,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想?今日你若出去了,明日横尸街头的,你猜会是谁?” 乔苒脸色青红交错,过了许久,颤巍巍道,“小人明白了…” “还有,把你给楚思睿配的药方写下来。” 之后,乔苒将他开的药方写了下来,萧清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噬魅带走了他。 ------题外话------ 查案查案,亲们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形影不离 萧清盯着手中的药方,陷入沉思。须臾,望向一旁男人,“我要进一趟宫。” 明日阿芜就要公开受审,她没有时间了。 “走吧。”元祁将披风给她披上,吩咐了噬魅几句,便带着她离开了。 夜晚的穹华宫多了分苍凉,寒风下吹拂着的道道树影,如魑魅魍魉,幽魂丛生。 帝王寝宫中,原本安静的偏殿发出异响,齿轮转动的声音缓缓响起。神秘花纹下的墙壁忽然被打开,一袭黑袍的元祁走了出来。 “真方便,竟这么快就到了。”他们在暗道中行了不足一盏茶功夫,想到就到了宫中。虽然男人使用了轻功,但花费的时间比地上坐马车可少得多。 “我先过去了。”萧清拢了拢披风,就朝外面走去,却不想被元祁拉住,“等到子时。” 子时? 萧清忽然想起来了,待子时就是宫禁了,到时是御林军换防时间,她行动便会更方便些。 “嗯。” 殿内十分温暖,中央螭纹雕花火炉烧的正旺,隐隐有火苗窜出。 萧清解下披风,走到火炉前将手放在炉顶暖着,陷入沉思。 身后有脚步靠近,随即发上一空,束发瞬间散落下来! 萧清讶异转身,“你…” 元祁指尖挑起她断裂的发,缓缓道,“过来,我帮你修理下。” 萧清沉默,随即举步走到榻前坐了下来。身后男人站在她身后,冰凉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发,用木梳将她微乱的发丝捋顺。 萧清盘腿坐在榻上,搂着旁边的金丝抱枕,暗暗想着。 这男人是怎么知道?她明明重新束好发了啊! 只是萧清不知,她束发的水平,还赶不上街边的七岁小童,以男人细密的心思,岂会察觉不到?当然,就算她很庆幸的束好了发,有关她的事情,血魂卫都会毫不遗漏地告诉她身后的男人。 所以无论如何,元祁都会知道。 萧清撑着下巴望着窗外,身后男人修长的指尖穿过她发丝,帮她修理参差不齐的发梢。 殿内十分安静,透着淡淡的静谧。噼里啪啦的火炉烧的正旺,驱赶殿外的寒冷。空气都透着温馨,萧清忽然想着,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或许也不错。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涌上颊边。 “好了。”不知不觉,身后男人已经帮她修剪完发梢。萧清捋过发丝,看到修剪齐整的发尾,嘿嘿一笑。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帝王,为何连这些事都会? 元祁轻挑修眉,“我可以当做是清清对我的夸奖么?” 萧清唇角微勾,“可以。”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出,缓缓道,“坐好,我帮你束发。” 萧清老实转身坐好,乖巧地像听老师话的小学生。男人手指翻舞,拢起她垂在背脊上的发丝,一点点束起。修长白净的手指间,根根发丝划过,黑与白两个极致的色泽,却在此刻生出柔美和谐的光釉。 “好了。” 束好发,萧清转过身,却看见男人拾起她地上的发丝,缓缓卷成一束。 “忘了你有洁癖了,给我吧,等会我带出去。”萧清伸手,却见男人细细卷好发,走到一旁紫檀案前,拿出一个盒子放了进去。 “等等。”萧清一个箭步冲过去,“你留这东西做什么?” 男人轻易躲开她的手,手臂揽住她不断错上蹿下的身子,淡淡道,“纪念。” 啊?纪念什么? “不行,给我。” 男人留下她发丝,还当做纪念,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只是她却不知,古人以发寄相思,长发亦代表长生。就算是断发,亦不会随意丢弃。 元祁盖上盒子,望着她忽然手腕一转,一串金色钥匙出现在手心,“那…用这个交换,如何?” 萧清望着那串金色钥匙,皱眉,“这什么啊?” “金库钥匙。” 男人淡淡一句,让萧清差点咬到舌头,“金库…钥匙?” “嗯。” “那个…金库里有什么?” “很多。” 男人口中的‘很多’,不用想就知道绝非普通的‘多’,萧清脑海里自发想象金光闪闪,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瞬间眼冒金光! 元祁眸子淡淡了她一眼,“不要?” “要!”萧清探身一把握住那金钥匙,紧紧的!那模样,生怕男人反悔似的! 额… 忽然反应过来,萧清目光一转,正对上男人调侃的目光,蓦地脸色爆红。 她的形象啊,形象! 讪讪收回爪子,挠了挠头,“这个…太贵重了…” 元祁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缓缓凑近,“既然清清不要,那我收回去了。” “我随便说的!”无影飞爪一把拽过钥匙,那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元祁望着乐的嘴角快咧到耳根的萧清,眼底露出一抹宠溺。 萧清打量着手中的钥匙,心中乐开了花,抬头望向男人,“话说,金库在哪?” 高兴过头的某人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密道中,至于是哪,相信清清能找到。” 这是给她出的谜题么? 萧清挑眉,随即望向手中钥匙。没关系,这世上,还没她萧清解决不了的难题! 不过,也不知道男人的金库里会有些什么东西… 萧清暗自想象中,一旁元祁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偷乐完的萧清才总算回神,小心收起钥匙,走了过去。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萧清神色微肃,从袖中掏出两块令牌放在桌上,指着左面的一块道,“我很疑惑,为何会出现两块无极令。” 话落,指着左面那块,“这是你给我的。” 随即指向右面那块,“这一块,是宫宴那晚有人引阿芜出去用的那块。” 元祁手指拎起右边那块,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萧清皱眉,“我细细查看了这块,却发现几乎跟你给我的这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须臾,元祁低沉的声音传来,“这令牌,是用极西冰湖中的玄石所做,湖中玄石每一块纹路皆不相同,这一块,纹路虽与我这块不同,但亦是用玄石制成。” 萧清眸光微闪,陷入沉思,“究竟是谁?竟然会知道这么隐秘之事?我不觉得会是沐志乾。” 身旁帝王深瞳幽凉,不知在想什么。须臾,将那块无极令收起,“这块,先放我这里。” 萧清点头,“嗯。” 毕竟此事关系重大,除非找到确凿证据,否则还是不要将此事闹大为好。 “清清…”身旁男人忽然轻轻揽过她,手臂微微收紧。 “怎么了?”隐隐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萧清望向他。,细细打量。男子深邃的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清晰分明。 “你在担心什么?” 元祁眸光微闪,抬手将她的头轻柔按到胸前,低沉微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萧清疑惑,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 子时,一声声宵禁回荡在宫中。 此时,万籁俱静。宫内所有人都沉沉入睡,只有御林军仍负责守卫宫防。蓦地,层层树影中,一道黑影瞬息闪过,下方巡守的御林军竟无一人察觉。 枯叶缓缓飘落,轻缓无声。御林军查探了下四周,发现并无异常后,便接着去下一个地点巡查。 案发之处,宫宴外四周被御林军全部封锁,卫染亲自带队守在这里。 黑影飘落,卫染一惊,刀瞬间出鞘,“谁?” 黑影缓缓走来,微微撩起黑袍一角,妖异的漆黑冰瞳淡淡扫来。 卫染一惊,忙跪地,“陛下…” “卫统领请起。” 卫染起身,随即就看见帝王身后,缓缓走出一人。 “萧将军?” 萧清朝他轻轻颔首,“卫统领,萧清想进去看一下案发现场。” 卫染点头,“卫染这就去安排。”话罢,迅速离去。 须臾,他迅速回来,“陛下,萧将军,请。” 两人随卫染走了进去,四周空无一人,防守的御林军也不见了踪影。卫染躬身,“陛下,萧将军,属下在外候着,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有劳卫统领。”萧清道,卫染行了礼,便退下了。 萧清转身望向层层阶梯,走了上去。因为之前下了御令,所以这里还保持的宫宴当晚的模样。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穿过层层席位,来到了楚思睿当晚所坐之处。 那晚她离开前,特意让卫统领保持了楚思睿位置的原样,所以此刻,桌上的酒食仍原封不动地放着。 萧清带上特质手套,细细查看四周。 桌上食物确实没怎么动过,杯盏中却是空的,酒壶中的酒也只剩下一半,看来当晚楚思睿饮了不少酒。矮下身子,细细查看地上,忽然眸子一闪,捡起掉落在角落的一颗药丸,站了起来。 药丸灰褐色,有些发黑,与那名宫女描述的样子十分接近。 看来这个,就是楚思睿平日携带在身上的药丸了。 微微凑近轻嗅,一股酸涩的气味隐隐传来,萧清皱眉。 这种味道,与那宫女描述的香气不太符合吧?难道是她提供的线索有误?或者,是这药丸暴露在空气中,变质了?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这么冷的天,怎会如此轻易变质?那么,就是那个宫女在说谎了?只是,她有什么理由要编造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萧清眉头紧锁,脑子里有些纷乱。 目光一转,望向旁边位置。她隐约记得,楚思睿身旁分别坐着元少泽还有沐轻尘,而且这三个位置,恰好都在前方。 这是巧合么? “为何他们三人的位置正好会安排在一起?”萧清望向身后的男人。 元祁淡淡道,“宫宴位置,前三甲会安排在一处。” “你是说,成绩公布之前,下面的人便得到了消息?所以将他们三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元祁轻轻颔首,“有得势的,自然有献媚的。” 萧清明白了,看来是有人想巴结此次才子新贵了。 她若有所思,缓缓走到旁边。这里当时坐着的,应该是元少泽了。他的位置,在楚思睿右侧,仅隔不足三尺,那么当时应该能清楚看到这边的情况。左侧,是沐轻尘。他的位置在最前方,离高台很近。 萧清又细细查探了四周,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看来,今晚的收获,怕是不多了。 寒风吹来,瑟瑟发冷。萧清拢了拢披风,缓缓道,“去西面宫道看看吧。”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尖,萧清一顿,蓦地有种熟悉感。 “这香味好熟啊…” 元祁凤眸微闪,拾起位置上一绺像细线,随即递给了对面的萧清。 萧清疑惑接过,闻了闻,顿时讶异道,“这里也有一样的香气?这是什么东西上的?” “应该是玉佩上的流苏。” “流苏?”萧清细细一看,确实很像玉佩下方垂着的流苏线。 元祁缓缓走来,修长的手指拿起那绺细线,淡淡道,“金线银络,锦织细纹,还算上品。” 萧清眸光一闪,能拥有此物的,并且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 萧清蹙眉,她觉得香味熟悉,是因为此香源于沐轻尘么?为何她总有种遗漏什么的感觉? 将药丸和细线分开装好,收进袖中,萧清道,“走吧,去下个地方。” 帝宫西门。 宫宴当晚,百官就是从此门进入。当时马车停放之处也就在西门尽头的宫道上,楚思睿小厮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 只是,当晚百官离宫,现场已经遭到严重破坏,痕迹全无。 萧清皱眉,这样的现场,几乎没丝毫作用。 “依那小太监所言,他当时就是在这里被人撞到,导致药盒被洒,若是这样,被动手脚的可能性较大。只是,现场被破坏,一点踪迹都没有,要如何找到那个神秘人…”萧清小声嘟囔着,须臾,抬头道,“看来还得去找一下卫统领了,问下当晚在此当值的人是谁,或许会有些线索。你回寝宫吧,等完事了我去找你。” 元祁走来,将她微散的披风拢正,“小心些。” “嗯。” 萧清很快找到卫染,说明了情况,卫染将当晚在西门守职的几人找了过来。 “找你们来是例行查问,你们不用紧张。” “是。” 卫染朝一旁萧清轻轻颔首,便退到一旁。萧清上前,“几位当时都在西门值守?” 虽然疑惑眼前浑身裹着披风的人是谁,但能让卫统领引荐,绝非普通人,所以他们还是毕恭毕敬回答面前人的问话。 “是,小的们当时是在西门值守。” “可有离开?” “并没有,一直到宫宴结束。”其中一名瘦高的御林军回道。 “当时谁在西门最里侧的位置?” “是小的。”发话的正是方才开口的御林军。 萧清望他,“你可记得楚才子的马车停在何处?” “楚才子?是那个…” “对,宫宴当晚吐血身亡的才子三甲之一。” “小人记得楚才子的车停在最里面,离小人值守处不远。” “那你可记得当晚有一名叫小德子的太监,在楚才子马车旁跟人发生了口角?” “这…”那人努力回想当日情况,随即道,“当时好像是有一名小太监经过,只是具体去了哪辆马车前,小的并未看清…” “那你可否听到有何异动?” 那人思索半晌,喃喃道,“当时确实隐隐有争吵声,只是很快就没了动静,所以小的也并未在意。” “那你可有看到一个身形高大,也穿着太监服的人从你身旁经过?” “这个…当晚宫宴,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所以…” 萧清眉宇微蹙,得到的有用消息并不多啊… “大人,小的当时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公公经过西门。”这时,一旁的御林军开口道。 萧清望他,“具体什么模样?” 那人回忆道,“身形偏高,但很瘦。当时低着头,小人并未看清他的长相,但他走路有些佝背,这点小的记得很清楚。” 萧清眸光微闪,佝背? “他往何处去了?” “小人记得当时他路过小人值守的地方,往南面去了。” 南面?当时楚思睿的马车在东面,他却去了南面? 不是此人。 萧清拧眉沉思,随即道,“大概情况我明白了,若你们之后有想到什么,就去找卫统领,他会转告我。” “是。” 萧清朝一旁卫染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大人!”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那名瘦高的御林军快步走了过来,“大人,小的想起来了,当时楚才子车前确实有两个声音在争吵,当时小的无意中瞄了一眼,只看到了那个小太监低身捡什么东西,后来他跟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便着急离开了,其他的,小的就不清楚了。” “你可看见与他争吵之人的长相?就算是模糊的身形也行。” “咦?跟他争吵的,不是那名小厮么?” 萧清一怔,蓦地脑中亮光一闪,一个念头隐隐生出。 “大人?大人?” 萧清回神,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大人客气了…” 萧清转身,迅速离去。隐于暗处的双眸,漆黑幽邃。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误导了。若她猜的不错,那么,当晚与楚思睿接触过的五人中,有一个人在说谎。而这个说谎之人,十有*就是凶手! ** 当萧清回到穹华宫时,已经将近寅时(凌晨三点)。 解下披风,步入寝宫中,空气中的暖气缓缓驱散她身上的冰寒。殿内十分安静,没看到元祁身影。萧清走到火炉前,暖着微凉的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萧清转头,正好看见男人走进殿中,“你出去了?” “嗯。案子可有眉目了?” 萧清点头,“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等天亮再跑一趟,就能解决此事。”搓了搓手,望向走来的男人,“我得走了,太晚了。” “待天亮我送你回去。” 萧清一顿,看了看外面天色,也不矫情,“好。” 反正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在这还是回去都一样。 在殿内待了一会,冰冷的身子逐渐回暖,可能是太过暖和,萧清眼皮子越来越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道,“我得去睡会,好困。” “先别睡。”元祁叫住迷迷糊糊往床榻上走的萧清。 “怎么了?”这时,屋内闪现无的身影,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给元祁,随即又再次消失了。 元祁端起碗,拿起汤匙搅了搅,道,“把这个喝了再睡。” “啊?我已经不冷了…” 元祁轻轻挑眉,萧清一怔,当看到碗中的姜枣和红糖时,脸上顿时血气上涌。 这男人怎么知道的?!她这几日…是特殊时期! 接过男人手里的碗,热乎乎的温度瞬间传入掌心,让她心中一暖。将碗里的姜汤一点不剩全部喝掉,感觉双脚都暖和起来,肚子里热热的,很舒服。 “你怎么知道的?” 元祁淡淡扫了她一眼,“猜的。” 萧清,“…” “不是困了么?” 萧清撇嘴,“那我去睡了,你…” 元祁望着她,蓦地靠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魅惑,“需要我帮清清暖床么?” 萧清噌的一声站起,一个箭步扑到床上,“不用!” 回答她的是男人低沉透着愉悦的笑声。 沾上床的萧清很快就昏昏欲睡。迷糊中,有人走了过来,帮她盖上了被子。 “睡吧…”元祁低沉的声音传来。 萧清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睡了过去。 元祁望着榻上呼吸均匀的人,嘴角微微勾起。轻甩衣袖,明亮的宫灯熄灭,只留下一抹光晕轻轻晃动。 身后空气一动,无跪地,“主子。” “如何?”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元祁眸子深邃,“提高警惕,确保他性命无虞。” “属下明白,还有…那边那位,已经动身了。” 空气一凉,床上的男人声音无一丝起伏,“知道了,下去吧。” “是。” 元祁望着床上睡得香甜的人,褪下外衫,长臂一揽便将窝在里面的人揽入怀中。 怀里的萧清动了动,随即找到了一个舒服位置,再次沉沉睡去。 元祁轻抚她眉眼下的一层暗影,深瞳微闪。手臂微紧,缓缓阖上了眼。 一夜好梦。 清晨,当萧清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男人搂在怀里。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他轻缓均匀的呼吸。 这样看,面前的男人没了那分冰寒之气,倒与普通男子没什么区别。 虽然长相妖孽了点。 如果放到现代,凭他这副长相,恐怕会让所有女人疯狂。只是,就算这里是古代,以这男人的身份,为何身旁就没有女子围绕? 古代帝王的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他不仅通通没有,甚至连身边服侍的,都全是男子。话说,她似乎从未看过有人靠近过他身侧,甚至是三尺之内,都没人敢接近。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么严重的洁癖? 还有那日关于容宵所说的,他亲生母亲的事。为何会成为宫中的禁忌?云贵妃,是因为患了什么绝症才会不治身亡?他从出生,到现在,都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般冰冷的性子? 她心中有无数疑问,现在想想,她对他的事,似乎一点都不了解… “在想什么?” “想你。” 萧清下意识接口,随即猛地回神,望着不知何时睁开眼望着她的男人,无奈道,“为何你每次睡醒都悄无声息?” “因为我每次醒来,清清都在发呆。”男人声音有刚睡醒的喑哑,低沉如大提琴。缓缓坐起靠在垫上,轻轻打了个哈欠,懒懒望来,“在想我什么?” 如慵懒的豹,优雅性感,让人呼吸一窒。 萧清自觉屏蔽男人身上散发的超强魅力值,望着他,“我从未听你说过自己的事。” 元祁静静望她,“你想知道么?” 萧清沉默,须臾,缓缓点头,“但若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 元祁望着她,缓缓起身凑近她,薄唇轻启,“为何忽然想知道我的事?” 萧清垂首,“那日,听人说起了你的母妃。” 蓦地,空气一凉。 萧清缓缓抬眼,面前的男人眸子黑的深沉,无一丝波澜。仿若坠入某种漆黑空间,隔绝一切。 什么都没有。 对,就像面对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陌生的感觉。没有爱,亦没有恨,只是虚无。 这样的眼神,好熟悉。 萧清眸子一缩,微沉。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空气,元祁脸侧一痛,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去,望向面前的人。 萧清双手拍在他脸侧,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元祁一怔,眼眸微深。抬手覆上她手被,轻轻握在掌心,“清清…” “没想好怎么说就不要说。”萧清开口,静静望他,“等你想说时再说吧,我等得起。” 元祁轻笑,在她手心印上一吻,“并非没想好,只是,没什么可说的。”手一伸将她轻松举起,放到自己腿上,手臂揽着她,“我一出生,便夺走了那女人性命,只因我是蛊咒的新一代宿主。” 萧清顾不得现在这个别扭姿势,忙问道,“什么意思?云贵妃难道不是身患绝症才会去世的呢?” 男人轻轻环着她,“并非绝症,她的病,在当时并不严重。若不是生下我,她可以一世无忧地活着。” 萧清眸子一缩,“那…” “历代蛊咒宿主,他们在母体中时会吸取孕育他们的母体性命,以此作为养食。整整十个月,母体的生命会被他们全部吸食干净,即使没有意识,他们也如同是天生的掠夺者,掠夺给予他们重生的女人性命。” 元祁声音冷淡得无一丝起伏,却让萧清暗自惊心。 “以此为代价,他们来到这世上。而那孕育其性命的可怜女人,会丢掉性命。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 萧清握着他的手微紧,“这是她的选择,并非你的过错。” “她的选择?不,并非如此。”元祁眸子深沉,“听那男人说,她在被确定怀孕时,就被关了起来。因为,她曾数次想打掉肚中的孩子。” 空气蓦地一滞。 手上微紧,元祁望着萧清担忧的眸子,淡笑道,“我没事。” 萧清微微抿唇,“抱歉,我并非有意提起她的事。” “我知道。”元祁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世人都觉得她对我来时,是不能提及的禁忌。其实,是因为那男人下的命令。” 那男人? “我的父皇,也就是承乾帝。”似乎知道萧清的疑惑,元祁淡淡道,“他下令将女人关起来的,让人层层封锁了宫殿。也是他对宫中所有人下了命令,不得任何人再提起有关女人的一切。” “为什么…” “在我十岁时,那男人告诉我,我的亲生母妃,在怀我之际,想数次杀了我。因为她得知了生下蛊咒宿主会是何下场的秘密,所以她恐惧,不顾一切想打掉腹中的胎儿。所以那男人将知晓此事的所有宫婢全部赐死,并囚禁了女人,任她哭闹,发狂,甚至数次寻死,都不放她离开。后来,她自知寻死不成,就放弃了,开始偷偷绝食,将每日送进宫中的食物悄悄倒掉,平日也不哭不闹,每日活的仿佛行尸走肉。终于,她如愿以偿,有了滑胎之相,却没想到,被恰巧过去的男人知道。可想而知,那男人会如何震怒。” 元祁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他将女人所有亲人抓进宫中,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父母全部处斩。只要她反抗,就杀掉她一个亲人,而且全部是当着女人的面行刑。被这种残忍惩罚折磨的女人痛苦绝望,饱受摧残。最终为了保全唯一的弟弟,她放弃了挣扎。在十月之后,产下一子,最终含恨而死。” “那男人说,女人是不断诅咒着他和腹中的胎儿,最终血尽而亡。我的出生,是用她最心爱女人的命换来,所以,我是怨念和诅咒结合生下的怪物,终生只做蛊咒的宿主便可。而相对的,我会得到世间最高的权利,一生做那个俯瞰众生的帝王。” 男人幽沉的声音淡淡回荡在殿中,没有恨,亦没有怨,只是平静得仿佛在叙述他人的事。 这样的男人,让萧清隐隐心疼。 不知该说什么,因为面对这个真相,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苍白。 有时,真相比谎言更伤人,她明明知道这点,却还让这男人再次面对这道血粼粼的伤,难道真相比现在的男人更重要么? 答案是否定的。 无论面前这个男人,有什么样的过去,她都不在乎。既如此,为何要在意那些让他烦忧之事? 轻轻环住他,手臂微微收紧。就像男人数次拥她入怀般,这次,轮到她了。虽不太健壮,但此刻,她想成为他的依靠。 无声胜有声,此刻沉默,比言语,更能打动人心。 她的体温,气息,让元祁眸中的冰寒一点点褪去。缓缓伸手拥住她,口中低喃,“清清…” 每一声低喃,都仿佛烙印,让这两个字更加深刻。 ** 萧清从密道中出来时,外面天色还透着暗沉。迅速换了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正院屋内,小清已经做好了饭,见萧清走进来,道,“二哥,你起来啦?吃饭吧。” “恩。” “今天是小力的受审之日,二哥,我陪你去吧?” “不,巳时之前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你留在家里,等时间到了,便将窦林带过去。” “我明白了。” 用完饭,萧清出了门,直奔楚宅。 楚宅此刻白绫遍布,正行祭奠之礼。刚到门口,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哭声。萧清下车走到宅前,门口侍卫见她道,“这位公子,楚宅今日不见客,请您回吧。” 萧清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们,“在下是楚公子的朋友,前几日听闻他出了事,特来祭奠,还望两位通融一下。” 两人面带犹豫,“这…” “两位小哥放心,在下会在远处静静祭奠,不会打扰里面的仪式。” 两人一听,接过碎银子,“行,那你进去吧,记着别让人看见了。” “多谢。” 萧清走进了宅子,小心避开周围的奴仆。正院之中聚集着不少人,皆一身丧服,最前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两鬓斑白,神情憔悴,此刻靠着空荡荡的灵柩,失声痛哭。 想来他就是原翰林院副院士,楚思睿的父亲了。 未作停留,萧清朝着内院而去。伸手拽住一个家仆,“请问你家公子住处怎么走?” “你是谁?”那人疑惑打量她,萧清淡淡道,“当日宫宴,楚才子有一物落在了宴会上,我家公子让我给楚公子送来。” “你家公子是何人?” 萧清双眼一眯,厉喝,“大胆!我家公子的名号岂是你能问的?” 那家仆气势一弱,再见萧清身上气势不凡,顿时慌忙道,“就,就在那里,你拐个弯就到了…”话罢,匆忙便离开了。 萧清望向他指的那个院子,迅速朝那边走去。 由于楚府正行祭礼,所以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正堂。楚思睿的住处此刻空无一人,萧清不费什么力便进了屋中。 屋内很安静,但有些凌乱。萧清走了进去,在屋中绕了一圈,走到一个案台前。 那里随意放着一些书卷,还有几个紧锁的盒子。她拿起盒子掂了掂,里面有东西。放下盒子,拿出薄刀在锁芯上轻轻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锁被直接撬开了。 一个个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些银票和贵重之物,并没有她要找的东西。萧清眉宇微蹙,目光一转,看到最里面有一处暗阁,缓缓拉开来,里面竟还有一个朱红漆盒。 将盒子拿了出来,打开,里面一颗颗褐色药丸映入眼前。 这应该就是乔苒给楚思睿开的药了。 拿出一颗,细细打量,随即凑到鼻前轻嗅,一抹暗光从她眼底闪过。放下盒子,在一旁搜寻,须臾,眉宇微蹙。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萧清迅速将盒子放回台上,身影一闪,躲到了内室的屏风后面。 须臾,门从外面被打开,接着走进来一人。萧清透过缝隙,望向进屋的人。 “哼,病痨子,死了更好!我就不用再伺候你个死胖子了!”那人骂咧咧着,将一个盒子扔到桌上,“每日吃这些破药,没了却打骂老子,说老子盼着他死,哼,还真说对了!老子就盼着你死呢,怎么着吧!” 哼哼唧唧躺在椅子上,腿直接翘到桌上,“表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就是个没用的胖子,还才子呢,老子看就是个废物!” 话罢,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低头,就看见一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什、什么人?” “要你命之人!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楚才子?”萧清压低声音。 “好汉饶命啊!不、不是我害的他!我虽然恨他,但也不敢对楚府的公子下手啊!” “那药,是不是你在上面动了手脚?” “不、不是我!我没有!” “还狡辩?!那你心虚什么?说,你背地里偷偷做了什么?!要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刀往前一送,瞬间一绺血淌了出来。 “好汉饶命啊!我说,我说!我就是偷偷将公子身上药盒中的药全给倒掉了,这样他吃不到药就会犯病。我也只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啊!” 萧清双眼微眯,“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一并说了。” “没了,再没有了!好汉饶了我吧,公子的死真不关我的事啊…”忽然他声音一僵,当看到缓缓走到他面前的人时,顿时双眼大睁! ------题外话------ 甜甜一章加查案奉上,么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理寺受审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的没有杀害公子,真的没有啊…” 这人,正是昨晚萧清审问的五人中的那名小厮。 “起来吧。”萧清淡淡开口,“我知道不是你,只是你的行为,也并非无辜。”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萧清拿过桌上的盒子,“此物,就是当时你交给楚才子的药盒?” “…是。” “为何之前没有拿出来?” “这…老爷交代,此药决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 萧清眯眼,随即细细打量手上的盒子。这个盒子,与那宫女所描述的正相符。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小格子,格子中应该是用来装药的。手细细摸索药盒,并无任何异常。 沉思片刻,萧清开口,“你是怎么拿到这药盒的?” “当时公子服了药后,就随手放到桌上了。小人还记得老爷的叮嘱,所以就收了起来。” “这个药盒,是一直用来存放药丸的?用了多久?” “这…也有一年了,公子用惯了一样东西,就不怎么换了。” “当时你拿药盒时,可否发生了何事?” “没有啊…啊,小人想起来了,当时小人匆忙间跟小德子公公撞上了,还打翻了盒子,幸好公公人好,也没怪罪,还帮小的一起把药捡了起来。” 萧清颔首,将盒子收了起来,“此物由我保管,今日我来一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很显然,他把此话,当成了对他的警告。而萧清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只是,此刻的他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望着少年缓缓离去的身影,他重重松了口气,“今日真倒霉,还是回去吧…” ** 萧清很快出了楚宅,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往大理寺。 望着手中的木盒,她陷入沉思。 这下,所有疑点,都串起来了。凭借这些,应该就能洗清阿芜的嫌疑。 忽然马车急急停了下来,冲力让萧清忙护住手中木盒,皱眉,“怎么回事?” 外面一阵吵闹,似乎是前方有人闹事,引来了一群人围观,正好堵在他们前方。 萧清皱眉,“绕道。” “是。”车夫轻喝一声,驾车从旁边小巷穿了过去。大约走了一刻钟,出了暗巷,道路宽敞起来,这时,车上一阵晃动,随即停下不动了。 外面传来声音,“公子,小的下去看看。” 萧清应了一声,车夫跳下马,去查看情况。须臾,回来禀告,“公子,这儿的路太泞,车子陷进里泥坑里出不来了!” 萧清掀开帘子,扫了眼车下。随即拿起车上的东西,下了马车,“你找人将车弄回去吧。” “公子呢?” “我直接走过去,此处离大理寺也不远了” “可是公子,让您一个人走,小的不放心…” “没事,你回吧。”萧清吩咐了几句,便迅速离开了。 这条巷子萧清虽没怎么走过,但幸好不绕,直通外面街道。巷子内十分安静,只偶尔有几个商贩路过。 萧清面色如常,脚下步子却一点不慢。 这时,前方走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手持拐杖从她身旁经过,忽然脚下一个不稳,摔到在地。 “哎呦…”老头痛呼,苍老的脸皱纹深深,他试了下起身,却一个不支再次摔倒在地。 “小公子…”老头叫住一旁经过的萧清。 萧清步子一顿,淡淡望来,“有事?” 老头一顿,一脸和蔼道,“这位小公子,老朽方才不小心扭了脚,你能帮个忙把我送回家么?老朽家就住在前面巷子第三家,如果小公子不赶时间,劳烦把我送过去,老朽感激不尽。” 萧清望着他,淡淡道,“抱歉,我赶时间。”话罢,转身就走。 “小公子等等!”那老头忙叫住萧清,“若小公子实在赶时间,那就将老朽扶到一旁坐下吧!这路中间,我这么坐着,也不好不是?” 萧清挑了挑眉,不语。 那老头见状,继续说道,“小公子一看就是心善之人,还请小公子帮帮老朽,老朽在这谢过了…”说着就躬身一礼。 萧清见此,缓缓走了过来。老头顿时一喜,忙伸出手,“多谢小公子了…” 蓦地,手被一把拧住翻转过来。老头一惊,“小公子?” 萧清攥着他手腕,面无表情,“阁下在易容前,是否要先将这满手的茧子给去了?” 老头眸子一沉,“老朽听不懂小公子的意思。” “普通拐杖,敲击地面会发出沉闷之声,而阁下的拐杖,声音却很轻,这说明你的拐杖,是空心。而后面隐隐跟着清脆响声,仿佛尖锐之物撞击之声,你这拐杖里装了何物,还用我提醒你?” 老头神色一冷,“哼!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今日,留下你这条命,否则别想离开!”一把抽出拐杖中的刀,飞身刺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几个商贩,老妇,身背柴火的樵夫通通抽出随身武器朝这边冲来! 原本寂静的小巷,瞬间杀机凛凛! 萧清一动未动,一把攥住老头握刀的手腕,轻轻一折,随即抬腿一脚将他踹飞出去!矮身,躲过后方的斧头,一个回旋踢正中一人胸口!脚蹬地,翻身而上,盘腿勾住一人脖颈,手一扭,便折断那人脖子! 几人瞬间倒地,趁此时机萧清飞身跃起,缓缓落在远处空地上。 断手老头双目狠狠瞪向这边,“这小子确实不好对付。” 萧清望向对面,“萧某不欲追究是何人派你们过来,诸位若想活命,还是离开吧。” “哼!狂妄小儿,就算你身手不错那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我们就只有这些人吧?” 萧清挑眉,“阁下的意思,暗处还有人?” “有还是没有,你看过不就知道了!”老头拍掌两声,沉声道,“都出来!” 四周寒风凛凛,一片安静。 老头皱眉,“都出来吧!不用藏着了,直接杀了这小子,咱们回去复命!” 只是,回答他的还是一阵沉静。 这时,老头才察觉出不对,猛地瞪向对面,“你做了什么?!” 萧清淡淡道,“我做了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你…” 不欲与其废话,萧清眉间微凉,“无,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了。” 空气一动,一袭黑衣的无忽然闪现,“是。” “站住!谁让离开的?你…额…”老头刚张嘴,蓦地眼前一闪舌根剧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堂主!” “你,你做了什么?”一人惊恐地望向黑衣的无。 无眸子无一丝起伏,朝身后挥手,忽然三道黑衣闪现,血红鬼面,仿若魔狱魍魉,那渗人的煞气,让对面人脸色瞬间一白。 “杀。”无声音无一丝起伏,如同死神之镰,挥斩而下。 暗巷中瞬间化身为无边地狱。 须臾,四周再次恢复沉静。无望着满地的残骸,缓缓上前掏出一个瓶子,微微倾斜,暗紫液体留下滴在尸体上,“噗呲”一声,白烟升腾。那尸体竟以肉眼速度迅速腐蚀,不见踪影。 地上只留下一片血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巷子内再次恢复沉静,仿佛之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 萧清从暗巷出来,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巷子对面,车帘微动,从里面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上来吧,我送你。”沐轻尘静静望着她。 萧清眸光微闪,走过去上了马车。 车内只有沐轻尘一人,轻靠在车上,黑眸微敛。萧清坐到对面,须臾,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车内十分安静,将寒风隔绝在外。精致的小炉生者炭火,十分暖和。 “多谢。”萧清开口。 对面的沐轻尘没有开口,双眼微敛,似在养神。 萧清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随即移开了眼。就在这时,沐轻尘双眼睁开了,正对上她未收回的眸子。 四目相接,空气顿时一滞。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下来。 萧清垂眸,淡淡道,“你为何会在这?” 沐轻尘黑眸望她,“若我说自己是无意路过,你信么?” 萧清不语。 沐轻尘嘴勾了勾,“那些人,是他派来的?” “你说的,是要杀我的那批,还是护我的那批?” 沐轻尘眸子一闪,笑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说出来,谁能明白呢?”萧清淡淡开口。 沐轻尘望她,目光幽深。 “看来你已经解决了这个案子,想来,小力能很快从牢里出来了。” “沐轻尘,今日你来,究竟想说什么?”萧清单刀直入,望向对面男人。 沐轻尘静静望他,须臾,眼眸微垂,“我只是…想看看你。” 萧清一顿,沉默下来。 空气透着一丝沉闷。 他们何时,竟会这般相对无言?究竟要如何才能解开这团错综复杂的线?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大理寺到了。” 萧清起身,“多谢。”话罢,掀帘走了出去。 蓦地,手被攥住,萧清回头,沐轻尘眸子幽幽望她。 “还有什么…”蓦地身子被一带,天旋地转后,一睁眼,便对上男子的深邃目光。 沐轻尘压制住她双手,身体忽然俯身压下,俊朗的面容一点点靠近。胸口一紧,他低头,萧清薄刀正静静抵在他胸前。 “起来。”萧清面无表情。 沐轻尘望着她,忽然笑了,“现在,你竟对我以刀相向了么?” “若是他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那么…我该庆幸了?”沐轻尘嘴角微勾,隐隐透出一抹自嘲。撑起身子坐起,退到一旁,轻笑,“抱歉,方才只是跟萧将军开个玩笑,还望将军莫要生气。” 萧清望着他,“小王爷轻便,萧某告退。” “萧将军。”沐轻尘忽然开口,眸子深邃,“最后一次,我想再赌一把。从不知,我竟是个天生的赌徒。萧将军,到那时,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我拭目以待。”话落缓缓放下了帘子。 萧清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眉宇微微蹙起。 这个沐轻尘,究竟在想什么?想起方才他的行为,越发猜不透了。 “小萧,你站在那发什么呆?”这时,迅速驶来一辆马车,朱钧从上面走了下来,“进去吧。” 萧清点头,跟着他朝大理寺走去。 “咦?小萧你身上用了香料?”朱钧吸了吸鼻子。 “我不用那东西。” “是么?那老夫怎闻到一股香味?” 萧清抬起胳膊,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她眉宇微蹙,还真有? “你还愣在那作甚?赶紧走吧。”前方朱钧催促,萧清应了一声,迅速抛开顾虑,跟了上去。 大理寺。 今日是宫宴命案受审之日,被害人是翰林院有名的学士,刚被封为才子三甲的新贵。帝王亲自下旨,要求严审此案,刑部与大理寺自然不敢懈怠。 大理寺公堂上,层层官兵把守,而堂下亦坐着不少人。 首先便是楚府中人,一脸憔悴的楚副院两鬓微白,正坐在下面。他身旁正是翰林院院士柳橙,两人偶尔低语几句,神情凝重。其余的有朝中官员,亦有翰林院中人,一眼下来,至少有三四十人。 上方邱石鸿看到朱钧,朝他微微一礼,朱钧亦回施一礼。两人纷纷落座,萧清走到后方一处偏角位置坐下,就算如此,她亦能感觉堂下传来的不善目光。 “镇国将军到——!” 通传声刚落,沐志乾便跨步走了进来。堂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沐老将军。” 上方邱石鸿与朱钧亦起身,沐志乾走到上方,朝众人拱手,“诸位请坐。”众人纷纷落座,沐志乾在高堂前坐下,邱石鸿与朱钧分坐在他两侧。 “邱大人,开始吧。” 邱石鸿点头,朝一旁朱钧对视一眼,随即道,“来人,将嫌犯带上来!” 片刻,身穿囚服的李小力便被带上公堂。双手双手皆拷着锁链,缓缓走了进来。他微微抬头,很快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萧清。 萧清眸子微闪,细细打量他。身上并未明显伤痕,看来他们并未对他用刑。只是脸色却有些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囚服极为单薄,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地牢湿冷,再加上如今寒冷的天气,他一人在牢中怎么熬过来的? 眸光微凉,缓缓垂下,再抬眸,已是一片漆黑。 这时,从堂外走进一人,朝上方行礼,“属下来迟,望大人恕罪。” 来人正是蔡升。 “蔡司狱,到旁边坐吧。” “谢大人。”蔡升走到一旁缓缓坐下,萧清望着他,双眼微眯。 “啪——!”惊堂木一拍,上方邱石鸿发话了,“嫌犯李小力,前日宫宴之上,涉险杀害才子楚思睿,今日于公堂上,正式受审!现在,你可有话要说?” 李小力跪地,神色淡淡,“在下并未杀害楚才子,请大人还我清白。” “那你可有何证据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在下并无证据。”李小力话罢,旁边传来一声冷哼,楚廉一脸嘲讽,“没有证据,竟还说自己清白?我儿何处阻了你,你竟然残忍将他杀害?你…” “楚老,这里是公堂,还请稍安勿躁。”上方沐志乾开口了,楚廉起身,“在下失礼了…” “无妨,失子之痛,老夫能够理解。”随即沐志乾望向下方李小力,“你说自己清白,那当晚为何会从你身上搜出带有毒药的袋子?你又为何出现在清水园?这些证据皆指向你,你要如何辩解?” “这袋子并非是我之物,当时之所以去清水园,是因为有人将我引了过去,到在下了那之后没多久,便忽然有个御林军冲上前,将我当做嫌犯押到了御前。” “哼!胡言乱语!大人,此人嘴犟得狠,依下官看,若不给他上刑,他是不会招的!”蔡升起身说道。 “哎,蔡司狱切勿急躁,事情还未问清就动刑,岂不是屈打成招?”上方朱钧面露不妥。 “这还有何要问的?证据确凿,以毒袋为证,除了他还能是谁杀了思睿?”柳橙皱眉,抬首望向上方,“沐老将军,老夫恳请将军定要为思睿做主,严惩此人!” “柳大人勿急,此案正在审理中,待判决一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沐志乾说道。 “是…” “嫌犯,你无证据证明自己清白,而却有毒袋证明你的罪行,老夫现在再问一遍,你是招还是不招?” 李小力面无表情,“在下无罪可招。” “好!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来人,上夹刑——!” ------题外话------ 周六日更新比较少,亲们先凑活看撒,等到工作日就会万更拉 第三百五十五章 “慢——!”朱钧出口拦道,“沐老将军,此案疑点重重,还未查清楚就上刑,岂非不妥?” 柳橙冷哼,“朱大人此话差矣,若不给他带教训,他还这样有恃无恐,愚弄众人呢!况且,此人就是个贱奴,竟然不以卑贱自称,成何体统?这般无视尊卑,自然要给他点教训才行!朱大人这般偏袒嫌犯,难道跟他私下有交情?” 朱钧皱眉,“柳大人这是何意?此人罪名尚未确立便动用刑法,传出去,岂不是说我等屈打成招?本官知道柳大人失去爱徒,心绪难平,但不该将这种情绪带到公堂上来,影响审判!” “你…!” “啪——!”上方惊堂木一响,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沐志乾开口,“两位说得都有道理,邱大人,你怎么看?” 邱石鸿捻着胡须缓缓道,“正如沐老将军所说,两位所言都有道理,沐老将军决定便可,本官没有意见。” “好!那老夫就决定了。来人,上刑!打到此人招了为止!” “是!”堂下刑官拿上刑具,架在了李小力身上。 正在此时,堂外有人匆匆来报,“启禀大人,外面有人击鼓,说是此案的证人!” “何人击鼓?” “此人自称是宫中御林军,窦林。” 沐志乾眸子微眯,“将人带进来。” “是。” “沐老将军,此人不正是当时抓住嫌犯之人么?”柳橙问道。 沐志乾颔首,“正是他。” “那太好了!有此人的证词,我就不信嫌犯还敢抵赖!” 很快,窦林便被带了上来。只是却身上带伤,面色极为惨白。 “堂下何人?” “小人宫中御林军窦林,特有事禀告。”窦林跪地回道。 “你身上伤是怎么回事?”旁边蔡升开口了,“何人所为?” 地上的窦林暗自咬牙,道,“小人在来此途中遭受攻击,幸好有惊无险。至于是何人所为…小人不知。” “哼!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当众行凶,看来这些不法之徒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不过无事便好,既然你堂前击鼓,想来是有话要说了?” 窦林心中惴惴,抬首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处的萧清,顿时松了口气。 柳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若有所思。 “堂下之人,你来此有何证词呈上?”邱石鸿开口。 窦林道,“小人前来,是想说明宫宴那晚发生之事。” “哦?那你说说当晚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抓住的嫌犯?又是在哪里找到的证据?” “是,那晚小的奉卫统领之名,在宫中搜索。当时无意中路过清水园,便进去查看。当时这位小兄弟…”窦林指向李小力,“当时他正站在水边,小人觉得他一人出现在清水园,实在可疑,便上前询问了几句。只是小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回应,小人一气之下便伤了他。后来,小人无意中在水中发现了那个袋子,当时觉得十分可疑,便带了回去。没想到,那袋子上竟带了毒…” 他话未说完,一旁柳橙打断他,“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跟你在御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小人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当时在御前小人只是呈上了证据,并未说什么啊…” 柳橙瞪向他,“你当时虽未言明,但意有所指此物是嫌犯所有,怎的今日就忽然变了卦?!” 窦林慌忙跪地,“小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啊,不敢有一丝虚言,请大人明察…” “呵,原来闹了半天,唯一的证据也存在疑虑啊!”朱钧面露沉思,“既然证人无法证明毒袋是嫌犯的,那么嫌犯罪责就无法成立了,虽然他一人大晚上跑去清水园很可疑,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就是杀害楚才子的凶手。” “嗯,确实如此。”一旁邱石鸿赞同地点头。 “沐老将军!此人忽然改变了态度,在下觉得非常可疑!”柳橙站起来说道,“此人宫宴之后便被一人带了回去,而巧合的是,嫌犯正是他身边之人,仅仅一日态度就发生这么大转变,若真如他所说,当如在宫宴上为何他没有澄清,反而任由众人误会?我看他分明是受人威胁,所以才会编造出这种证言来!” “小人没有说谎啊…” 柳橙冷哼,“当时本官就在宫宴之上,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你是何意思难道本官会不清楚?我就说为何他特意将你带回去,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哼,狡猾之辈!” 这时,一道清冽声音淡淡传来,“柳大人所说的狡猾之辈,指的可是萧某?”萧清缓缓走出,望向堂下众人。 “哼!明知故问。” “柳大人可有何证据证明萧某威胁了他?” “虽无证据,可事实摆在这儿,若你不是想暗中威胁他,何必将他一个小小御林军带回府上?你敢说你从没威胁过他?” 萧清点头,“问得好。只是既然柳大人当日在宫宴上,应该清楚我带他回去,皆是因为他打了我的人。萧某这人护短,谁敢动我的人,我就不让他好过。此人在我府上这几日,受了不少委屈,既然来到了公堂上,他有何理由为我的人辩解?” “本官方才说了,定是因为你威胁他!否则还能是何原因?” “威胁?他人就在此,我拿什么威胁他?难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 “那本官就不清楚了,这要问问萧将军你了!” 萧清挑眉,淡笑地望向窦林,“既然柳大人怀疑是我威胁了你,那御林军小哥,不如你说说是否受我威胁了?” “不,威胁我的人并非萧将军,而是另有其人!他掳走小人老母,以此来威胁我听从他的命令,否则就要了小人老母性命!”窦林语出惊人,目光刷的一下望向一旁蔡升,“威胁我的,是…” “本官想起来了!”忽然蔡升打断他的话,站起来走了过来,“前几日在帝都南面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是有人截去了她四肢,只埋了半具尸骨。难道此人就是…” 他话一出,窦林脸色霎时一白,“你、你说什么?” “女尸啊,在后山发现的,挖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人形。本官听闻好像是此女的仇家所为,因她儿子没有听仇家所言报了官,所以他们便将此女分尸埋在了荒野之中。难道…那死者儿子就是你?!” 蔡升大惊,随即皱眉,“不对,本官偶尔见过死者儿子,并非是你,那你所说老母被掳,又是怎么回事?” 窦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底露出强烈怒意!此人,明显在威胁他!若他不听他之言在公堂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就会杀了他老母!以此泄愤! “堂下证人,为何不发话?你说你受人威胁,老母被人掳走,是怎么回事?”朱钧问道。 窦林脸色发青,须臾,一咬牙,“没有人威胁小人,小人因在路上受了重伤,神智模糊,所以说错了话,望大人见谅…” “啪——!”惊堂木响起,堂下众人一片沉寂。 沐志乾脸色微沉,“荒唐,公堂之上岂有你胡乱言语?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窦林脸色惨白,如霜打的茄子一动不动。 “沐老将军,他是唯一证人,若将他重打二十大板,今日恐怕很难呈上证言了。”朱钧缓缓开口。 沐志乾神色不变,“正因为他是证人,才要知道在公堂上随意乱说话的后果!若不能谨言慎行,严苛吏法,那公堂之上还有何威严存在?” 朱钧皱眉,只能看着窦林被官兵拖了下去。随即外面隐隐传来阵阵凄惨叫声。 须臾,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接着有人进来禀告,“回大人,仗刑结束。” 邱石鸿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下了。邱石鸿捋着胡须,“嗯…案情又陷入僵局了,沐老,您怎么看?” “回大人,下官有新的证据呈上!”下面的蔡升忽然开口。 “哦?你有何证据?” “下官手中有一分药单,上面详细记载了嫌犯曾去西市一间药铺购买了大量马钱子,上面还有嫌犯的名字和手印,请大人过目。” “呈上来。” 单子递了上去,沐志乾迅速扫了几眼,道,“可与药铺中的人核实过了?” “回大人,已经核实过了。那人确实说过嫌犯曾去他那里买过马钱子,只是…”蔡升犹豫道,“只是不知为何,那药馆大夫昨日便不见踪影,下官问了药馆中的跑堂,他说只在晌午见过乔大夫,之后便不见他人影。” 朱钧道,“乔大夫?” “对,此人名叫乔苒,在西市小有名气,手中药材颇多,马钱子是难得的药材,京城之中有此药材的药铺没有几家,所以小人便很快查到了嫌犯购买马钱子的途径。” 萧清面无表情,双眸微敛,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嘲讽。 邱石鸿道,“只是此人忽然消失,不能来公堂作证,倒是个问题。” “大人放心,下官将那药铺跑堂的小厮带了过来,此刻正在堂下等候,请大人允许他上堂作证。” 沐志乾颔首,“准。” 萧清走到一旁坐下,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即望向堂内。 看来,此次审问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了。 目光对上李小力的,朝他轻轻颔首,李小力悄无声息移开了目光。 很快,官兵将一人带了上来。 那人身形瘦高,相貌平平,只是眼中隐隐透着一股戾气。 “小人唐义,参见大人。” “起来吧。”沐志乾开口,随即道,“老夫问你,你可认识堂下之人。” 唐义望向李小力,随即道,“回大人,小人认识,几日前,他曾到药铺中买过药材。” “那你可记得他都买过什么药材?” “这…每日来买药材的人很多,小的一时半会也记不太清。但小人手中有药案,记录每位客人买过的药材,数量和银两。” “药案何在?” “小人今日带来了,请大人过目。” 药案呈了上去,邱石鸿翻了几页,找到了唐义所说时间那几页,须臾,便找到了李小力买药的记录,随即递给一旁沐志乾和朱钧。 沐志乾将唐义记录的和方才蔡升呈上的证据对照一番,随即放到案台上,倏地厉喝,“大胆嫌犯!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要说?!”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理寺受审(三) 李小力缓缓抬首,“在下从未去过西市,更未去过那家药铺,不知为何会有这些所谓的证据。” 蔡升厉喝,“还狡辩!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人,这等刁民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否则他绝不会松口!” “嗯,确实。”沐志乾缓缓开口,若有所思道,“只是,老夫看想对其用刑,恐怕没那么容易。对否…萧将军?” 沐志乾此话一出,堂内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一处。 萧清嘴角微微勾起,缓缓起身,“不愧是沐老将军,对萧某真是理解。” 沐志乾淡淡道,“萧将军也在一旁看得够久了,也该出来说上几句了。” 楚廉不解,“沐老将军,您这是…?” 柳橙道,“廉老不在朝堂,有所不知,这位萧将军在朝中可是很有名气,在未被陛下敕封前,曾担任过刑部三品副掌史,解决过京中不少大案。如今自己的人被捕,他岂会坐视不理?” “只是,此处乃大理寺,以他现在的身份岂不应该避险?为了一个区区仆人就如此大动干戈,这是何理?” “就是啊…” 堂内众人议论纷纷,蔡升冷哼,“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他又能如何?” “证据确凿?”萧清淡淡挑眉,“蔡司狱说的证据,就是那张收据和药案?” “当然。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治他的罪?” 萧清淡淡道,“若蔡大人呈上的证据是真的话。” “你是何意?是说本官呈上的证据是假的了?!” “是真是假,蔡大人心中清楚。” 蔡升一听,笑了,“哈哈哈,萧将军真会与本官开玩笑!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 “所谓的人证,可以寻找。所谓的物证,亦可编造。究竟是真是假,都不好说。” “你…!好,既然你怀疑本官,那便拿出证据来!” 蔡升面露嘲讽,他就不信他真能查出个什么来! “萧某正有此意。”萧清转身望向堂上,“三位大人可否容我向证人问几句话?” 朱钧颔首,“堂上旁听若有疑者,皆可提出,萧将军亦然。” 邱石鸿捻着胡须道,“自然。” 沐志乾缓缓开口,“既然两位大人没有意见,老夫姑且也听一听萧将军有何高见。” “多谢。”萧清微微一礼,随即走到药铺小厮唐义面前。 唐义头微垂,在萧清逼人的视线下,神色如常,“参见大人。” 萧清望着他半晌,须臾,轻笑,“小兄弟无需拘礼,只是例行查问,你就当与萧某闲聊吧。” “是。”唐义应道。 萧清淡笑,“唐兄弟是何方人氏?” “小人是乾州人氏,几年前来京中寻亲,便落脚于此,在京中做些小本买卖养口饭吃。” “家中可有兄弟?” 唐义道,“老家糟了灾,跟家人走散了,来京中的只有小人一个。” “原来如此。听闻乾州是个富饶之地,乾州太守爱子如民,尽忠职守,难道乾州受灾后没有受到抚恤?” 唐义眸光微闪,“小人家乡是个偏远之地,太守大人政务繁忙,自然无暇顾及。” “乾州与并州倒不远,凑巧萧某就是出自并州,也常去乾州走动,唐兄弟来自哪里?说不定萧某也曾去过那呢?” “小人来自锦县。” “锦县啊,听闻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可惜此处确实偏远,萧某不曾领略那里的风光。” “若有机会,小人很愿为大人引荐。” “呵呵…那自然好,萧某对那处的水泉可是情有独钟。” “小人家中山水确实宜人,小人幼时也时常与家兄在水中游玩,很是怀念。” 萧清轻笑,“那确实不错。” “是…” 两人就如同是唠家常,气氛愉悦,而一旁的众人早已不耐烦。大理寺公堂,竟然这般悠闲放纵,成何体统? “萧将军闲聊够了吧?若是没有证据,就别在此逞强耽误大家时间。”蔡升道。 “蔡司狱急什么?堂上三位大人都未开口,蔡司狱还请稍安勿躁。” 萧清一口一个‘蔡司狱’,说得蔡升直咬牙。他最烦的就是有人叫他‘蔡司狱’,他蔡升如今竟然沦落成为区区牢司,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大牙! 蔡升暗怒,随即却又见萧清缓缓走到一旁,在众人诧异目光下,拎了把椅子到堂中,施施然坐了下来。 众人,“…” 朱钧有些汗颜,“咳咳,萧将军,此处乃大理寺公堂,你要注意下身份…” 萧清挥了挥手,“朱大人放心,萧某对身在何处,非常了解。” 朱钧,“…” 他要说得不是这个好么?!关键是他一个当朝二品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药铺伙计聊得如此开心,而且是在这种严肃场合,是否… 忽然眸光一闪。难道小萧心中另有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众人耐性已经耗得一干二净后,堂内萧清终于结束闲聊。 堂内所有人总算松了口气,却未想萧清悠哉喝了口茶后,慢悠悠道,“时辰也不早了,跟小兄弟聊得也很愉快,下面咱们也该进入正题了。” 唐义躬身,“是,大人请问,小人必会知无不言。” “嗯。”萧清缓缓颔首,“那…既然时辰不早了,想来诸位也累了,不如我们暂且休堂,待午后再审?” 众人,“…” 朱钧很想给下方笑眯眯的萧清狠狠一拳!这小子,脑袋里究竟打什么主意?! 只是此话却在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荒唐!你这是耍着我们玩是吧?此等庄严之处,岂容你任意胡闹?!” “哼!初出茅庐就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竟在此瞎折腾,三位大人,还是勿要听信于他,快些将此人判罪吧!” “是啊…” … 萧清挑眉,“诸位大人这般易怒,小心容易口中生疮,腹滞不下。” “哼!不用你在此假好心!”柳橙起身,“三位大人,下官实在看不下去了,还请大人下令,将这个扰乱公堂之人轰出大堂!” “柳大人勿怒,萧将军年轻气盛,但本官知道他不会凭空在此胡闹。何况如今时辰确实不早了,也到了休堂之时,邱大人以为如何…?” 邱石鸿颔首,“确实时辰已到,不如就暂且休堂,待午后再审吧。” “大人?!”蔡升脸色发黑,“您不能…” “姑且这样吧。暂且休堂,待午后再审。”沐志乾一拍定音,率先起身离去。随即是邱石鸿和朱钧,众人见此也摇头纷纷离去,只剩下蔡升在原地暗自咬牙。 萧清拍了拍唐义肩膀,笑眯眯道,“跟小兄弟聊得很愉快,下次我们再继续。” 唐义望着转身缓缓离开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 就这样,晌午的审问就以这样乌龙的方式结束了。众人唏嘘不已,鱼贯而出。萧清随众人走出大堂,没走多久,就被一人拎着后领扯进了角落。 “你小子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也不看看这是哪竟在此胡闹?”朱钧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通训,等他说完了,才发现面前之人压根就没听! “老夫的话你听没听见…” “朱老头,你急什么?真正的审判下午才开始,你若有邱大人一半定力,也不会在刑部尚书位置上混了这么多年。” 朱钧额上一抽,“…” 什么叫在尚书位置上混了那么多年?他尚未五十就已是朝中一品大员,比起其他人可算是升的快了,他以为谁都跟他似的这么…吓人?! “我知道你行事向来有都有目的,只是你将审问拖至午后,究竟是为何?” 萧清望向远处,“到时你便知道了。” 朱钧无奈,这小子竟然对他都保密… “老头,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哎等等,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吧…” 未等他说完,萧清已经走远。朱钧叹息,“这臭小子…” 萧清很熟络地摸到牢中,正站在牢外跟旁边牢吏吩咐什么的蔡升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萧将军。”蔡升行礼。 “蔡司狱不必多礼。”萧清淡淡道,“蔡司狱休息时间仍这般尽忠职守,萧某佩服。” 蔡升心中冷笑,随即道,“萧将军来此有何要事?” “哦,我来这…” “萧将军应该知道,就算将军乃朝中二品重臣,没有陛下口谕亦不能随意探视朝廷重犯。蔡升身为大理寺司狱,职责在身,恐怕不能放萧将军进去了,还请将军勿怪。” 蔡升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管你是朝中二品还是一品将军,此刻在他蔡升面前,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他进去! 萧清挑眉,轻笑出声,“蔡司狱在说什么?” 蔡升一脸‘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面带倨傲,“本司狱在讲什么,萧将军应该明白。” “萧某还真不明白,原本我来此是想与蔡司狱闲聊一番,没想到竟生出这种误会。” 蔡升一怔,随即冷笑,“萧将军莫要打哑谜,你我都清楚你来此的目的。但恕本司狱不能通融,萧将军还是请回吧!” “蔡司狱似乎很不待见萧某啊,是何原因?”萧清懒懒一笑。 蔡升不为所动,“萧将军这是何话?蔡升岂敢对陛下亲封的辅国将军不敬?” “看来蔡大人是对清风楼一事耿耿于怀啊…” 萧清话一出,蔡升面上一冷。 这小子竟然堂而皇之说出此话,戳他的伤疤。 缓缓凑近,目光阴沉,“小子,我就知道那事是你捣的鬼,否则就凭他区区一掌事,能有这般能耐拉本官下马?你记住了,此仇不报,我蔡升誓不罢休。” 萧清轻笑,“蔡司狱急什么?萧某也是无意之举,并非早知此事乃蔡司狱筹谋。若早知道,萧某怎会坏了蔡司狱的好事?” 蔡升冷哼,“无论萧将军说什么,蔡升都不会放行,将军还请回吧。” “哦?是么?原本萧某也并非一定要进去,只是既然蔡司狱百般阻拦,萧某还真对大理寺监牢起了兴趣。”萧清笑意微敛,从袖中掏出一物,摊于掌心,“若有它呢?蔡司狱仍不让萧某进去么?” 蔡升目光一转,当看见他掌心静静躺着的紫墨翔龙金牌,眸子一惊。 那是…无极令?! “蔡大人应该认识它吧?” 蔡升咬牙,没想到那传言竟是真的!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蔡升无奈之下,只能跪地行礼。 萧清缓缓收回金牌,“蔡大人辛苦了,还请继续在此值守,萧某一人进去即可。” 蔡升暗恨,“…是。” 无极令一出,相当于帝君亲临,谁敢阻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清走进牢中,朝身旁的人示意,“跟上。” 牢头迅速跟了进去,蔡升望着地牢口,眼眸阴沉。 萧清在牢内慢悠悠走着,早察觉出身后的小尾巴,却没不在意。 关押李小力的地牢很容易就找到了,看老外层层把守的官兵就知道。 “你是何人?!敢擅闯大理寺监牢,赶紧速速离开!”老外官兵见萧清,大声叱道。 萧清朝身后一指,“诸位去问那位小哥吧。” 什么?官兵不解,随即就看见他身后走出一人,正是蔡司狱的随侍。 “让他进去。” “…是。”官兵虽不解,但依旧照做。将牢门打开,放萧清进去了。 此处是大理寺监牢最深处,四周黯淡无光,阴冷潮湿。地上铺着杂草,嘴里侧有张台子,上面铺着一张草席,这就是牢中所谓的“床”。 牢内李小力见他进来,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萧清见他,嘿嘿一笑,“嗨,我来看你了。” 李小力靠在墙上,“两手空空?” 萧清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张油纸摊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点心和小食。 “是小清做的,早上临走前塞给我的,吃么?” 李小力拿起一块芝麻糕,挑眉,“这不全都是他自己最爱吃的么?” “呵…将自己最喜欢的做给你吃,还有什么抱怨的?” 李小力忍不住抿唇,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缓缓嚼着。 就算身居脏乱牢中,他身上的从容不迫依旧不减,更添一分贵气。 萧清眸光微闪,原本身为百年王族后裔的他,不该在这种脏物之地… “在想什么?”李小力淡淡开口。 萧清望他,“我未想到蔡升会成为司狱长。” “无事。你那晚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立威,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我。” 萧清眸光微闪,“余威尚有,但却持续不了多久。” “但在那之前,我就会出去了,你担忧什么?” 萧清挑眉,“阿芜怎么感觉比我还有自信?” 李小力不理她的调侃,一点点将油纸里的食物吃完,“令牌呢?查到眉目了么?” 萧清递给他一杯热花茶,“还没。我觉得此事可能是他人所为。” “帝都中没有人比沐府势力更强,只能说制作此令牌之人,来自别国或者其他隐秘势力。” 萧清点头,“我已令人暗中调查此事,在未查清之前,还不宜泄露此事。” “你问他了么?” “嗯,但依旧没有结果。” 李小力暗眸微闪,随即隐于无形。 “那此事就暂时搁置吧,时机到了,自会知道。”李小力打量着手上造型奇特的水壶,“你又让郝猛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萧清得意一笑,“这是便携式水壶,用段叔从海外搜寻的暖瓷和陶土所做,还有保温作用呢,就是拎着有些重,下次再让郝猛好好改善下,做个轻点的。” “这茶…是你做的吧?” “有眼光。这是我做的热花茶,用茉莉花,大麦,还有普洱制成,对胃很好的。” 李小力,“…” 她拿来前…没尝过味道吧? 没有多言,他还是一滴不剩地将热茶全部喝完。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萧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您看…” “知道了。”萧清应了声,随即上前收拾了东西,接过他递来的杯子,起身,“我走了。” “恩。” 望着萧清离开,牢门重新上锁,他缓缓躺到榻上小憩起来。须臾,缓缓摊开掌心,望着手中之物,微微勾起唇角,随即又重新闭上了眼。 ** 午后,公审继续。 朱钧望向堂下,“萧将军不在?” 下方有人回道,“回大人,从休堂后就并再看到萧将军。” “哼,晌午那一通故弄玄虚,恐怕到现在不知该怎么收场,所以便离开了吧。” “狂妄的小子…” “抱歉,萧某来迟,让诸位久等了。”这时一道清冽之声缓缓传来,接着萧清抬脚走了进来。 堂内众人讶异,他竟然真来了? “萧将军来了,坐。”沐志乾缓缓道。 “不了,等会恐怕没机会像上午那般悠闲了。” “哦?看来萧将军总算要认真了?” 萧清勾唇,“否则辜负了沐老将军的美意,岂不失礼?” 沐志乾颔首,“老夫拭目以待。” “自然。” 堂内精明之人听着这一番对话,若有所思。上方朱钧眼中闪过担忧,而一旁邱石鸿始终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堂外有人来报,“回大人,外面有人击鼓。说是此案的证人,请求入堂作证。” 又有证人?这次来的又是谁? “传。” 沐志乾话罢,那人很快离去。蔡升望向堂外,心中隐隐生出不详预感。 须臾,官兵领着两人走了进来。一人正是小清,而另外一人,却是个满头银发,脚有些跛的老妇。 蔡升一见来人,脸顿时一沉,黑如锅底。 “参见诸位大人。”小清行礼,那老妇也颤巍巍跪下,“民妇…参见诸位大人。” “堂下何人?” 小清行礼,“在下是萧将军贴身随侍。” 老妇道,“民妇是…窦林老母,赵氏。” “你就是窦林老母?”朱钧问道。 “正是。” 朱钧望向堂下萧清,瞬间了然。 这小子,原来一直拖延时间是为此啊? “你来堂上所谓何事?” “民妇要状告…状告堂上一人。” “你要状告何人?” 老妇面色发白,仍咬牙道,“状告大理寺司狱长,蔡升!” 话落,四周一片抽气声。 “放肆!大胆贱妇,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官?!”蔡升厉喝,那老夫脸色更白,面容惊惧。 “蔡大人急什么?何不让这老妇将话说完,再做定夺?”朱钧缓缓道。 “朱大人勿怪,只是蔡升怎能任由一介贱妇在此肆意污蔑而不反驳?!” 这时上首沐志乾开口了,“蔡大人,稍安勿躁。” 蔡升咬牙,只得恨恨瞪了眼老妇,一屁股坐回位置上。 沐志乾望向下方,“你要状告他何罪?” “状告他掳走民妇,以民妇性命威胁我儿,恣意打骂老妇,还将民妇关押在柴房中好些时日。若非这位恩人相救,老妇如今怕已经没命了…”老妇声声泪下,引人潸然。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掳走了你?” 小清行礼,“回大人,在下迫于形势,带人强闯蔡府,发现被蔡司狱强行关押的赵大娘。当时柴房外有数人把守,里面的人正对赵大娘施暴。在下一急之下,便将赵大娘截了出来,上报给了衙门,衙门派遣了官兵,便将蔡府全全封锁了起来。” “你说什么?!竟然敢封了我蔡府?!还有没有王法了?!”蔡升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还有你!竟敢胆大妄为私闯我蔡府,谁给你的胆子?!” “我给的,你有意见?”萧清淡淡的声音传来,让蔡升脸色更加铁青,“你…就算萧将军身居高位,也不能强闯我私宅,还封了我府院!萧将军这般目无王法,还将陛下放在眼中么?!” “目无王法?”萧清挑眉,“跟蔡司狱比起来,萧某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你敢恣意掳走他人,要挟宫中御林军,有何居心,还要萧某为你一一道来么?” “胡说八道!本官何时干过这些?萧将军莫要污蔑我!” 萧清淡笑,“是不是污蔑,稍后便清。三位大人,是否可以请窦林上堂?” 沐志乾面色如常,“把人带上来。” 很快,刚受过仗刑的窦林被人抬了上来,那老妇一见此,顿时嚎嚎大哭,“儿啊…” 窦林艰难爬过去,“娘?您怎么会在这…?” “儿啊,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儿没事,娘,您怎么样?” “娘也无事,幸好这位恩人相救,娘才能逃出来…” 这时,小清开口,“两位,此处不是叙旧之地,各位大人还等着两位的证词。” “是小人失礼,如今看到我娘没事,小人也没什么顾忌了!”窦林深深躬身,“请三位大人为小人做主!正是蔡升以老母性命相要挟,让小人在当晚宫宴上陷害萧将军身边之人,做出伪证!之后见小人没了用,又三番五次派人杀害小的!若非萧将军救下小人与老母,此刻我等早已命丧黄泉,成为孤魂野鬼!还请诸位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此话当真?”邱石鸿缓缓开口。 “千真万确!小人绝不敢说谎!” 邱石鸿沉思,目光转向一旁,“蔡司狱,你还有何话说?” 蔡升起身,“大人,此人完全是疯了,所言更是子虚乌有,闻所未闻!蔡升任职多年,还从未听此种啼笑皆非之言,实在好笑!” 萧清淡淡道,“蔡司狱觉得好笑,这两位可不觉得。被人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蔡司狱恐怕体会不到吧?” “萧将军!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您,竟会让您处处针对下官,还给下官扣下这么大一罪名?!”蔡升怒目而视,“这个窦林,原本就谎话连篇,方才才刚被杖责!此人说得话如何可信?还有这刁妇,不知萧将军从何处找来的,竟让她给下官扣上这么一个罪名?就算您看不惯下官,也不能用这种狠毒之机,构陷下官啊!” “构陷?萧某平日忙得狠,没时间去特意构陷一个五品的司狱长。”萧某话一出,蔡升那脸色顿时好看极了。 堂内众人隐隐抽气。 此人还真敢说!蔡升如今虽是五品司狱长,可是从前还担任过朝中二品要职啊! “大人,此事下官实在冤枉!属下见都未见过这民妇,与这御林军更是从未接触过,却不知为何他们会这般诬陷我?!属下身为司狱长,为何要与宫中御林军接触?更何况下官与萧将军并不熟稔,更无深仇大恨,又为何要指使此人诬陷萧将军的人?这么做对下官而言有何好处?这道理说不通啊!” “为何要对我身边人下手,蔡司狱不是该最清楚?”萧某淡淡道。 “萧将军为何无缘无故污蔑在下?就算是为了给他洗脱罪名,也不该拉蔡某下水!”蔡升指向李小力,随即道,“难道是因为清风楼一案,你与那清风楼掌事莫子言交好,恰好蔡某误判了此案便对我怀恨在心意图报复?若真如此,蔡某在此向萧将军赔罪!只是此乃你我间的私事,就没必要牵扯上无辜之人吧?” 萧清冷笑,“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蔡司狱此刻还敢提清风楼一案?此中详情究竟如何,朱大人最清楚。看来蔡司狱经历此事,非但未长教训,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你…!” “三位大人,证人在此,罪状和证据萧某已经列下,如何决判请三位决定。”萧清挥手,小清上前将列下蔡升的种种罪状呈上,沐志乾一页页翻看,脸上看不出情绪。 蔡升银牙暗咬,心中极为不安,此刻亦不明所以。 为何他们会知道他关押妇人之处?又是如何查到他身上的?他们还掌握了什么罪证?若只是这两人的证言,他还可以翻身,若再找到别的… 此时,上方沐志乾开口了,“蔡司狱,这上面列下你不守王法,私扣人质,欺压百姓,对犯人擅用私行等数种罪状,至此,你可有何话辩解?” “大人!此状种种,都是对下官的诽谤!完全子虚乌有啊!” “那你如何解释这些?”沐志乾将几张纸扔了下去,蔡升拾起一看,顿时脸色发白! 这上面不仅列了他种种罪状,竟然连证词和证人名字都一一列了下来!平日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事无巨细,十分详尽!一旦这种证据呈上,那他…!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理寺受审(四) “噗通”一声,蔡升跪到在地,“大人,下官冤枉啊!仅凭几张纸上的名字怎能就定了属下的罪啊?!” 柳橙起身,“大人,这其中是否有何误会?蔡大人向来秉公执法,无意中得罪了某些小人,也是有可能的。” “秉公执法?并非本官有意提起旧事,当时蔡司狱之所以被贬大理寺,就是因他以权谋私,陷害清风楼掌事!如今发生此事,虽未能确定其罪名,但在事情未查清前,他亦有嫌疑。邱大人,你觉得呢?” 邱石鸿眯眼望向下方,须臾开口,“沐老将军以为如何?” “既然蔡司狱乃大理寺中人,就有邱大人决定吧。” 下方蔡升手一紧,紧紧攥起。 “好,那本官决定,暂且将蔡大人关押,等待候审。” “大人?!”蔡升猛地抬头,不敢置信。若此时他被关押,那他唯一的活路就被堵死。没有丝毫作用的人,被救的可能会有多少? 目光落在上方沐志乾身上,随即忽然跪地,“大人,就算此刻将下官关押,下官亦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宫宴一案尚未解决,这两人证言不可信!属下不能就此离开!” 邱石鸿沉思,随即转头,“两位大人如何看?” 朱钧皱眉,“此案虽未查清,只是蔡大人亦涉身其中,若他再参与岂非有失公允?” “正因他涉身其中,所以此刻才应留在此处。”沐志乾缓缓开口。 邱石鸿若有所思,“沐老将军所言有理,那就让蔡司狱留在此处协助审讯,待结果出来后,再行处置吧。” 沐志乾颔首,朱钧见此,也只得点头。 邱石鸿望向下方,“蔡司狱,你暂时留在堂上,待此案了解后,再行审问。” 蔡升顿时一喜,“谢大人!” 萧清眸光微闪,与上首朱钧对视一眼,便缓缓移开。也罢,原本就未想过单凭此事就扳倒蔡升,此人在官场根基不浅,要想拉他下台,并非易事。 “堂下证人,既然你说自己被人要挟陷害他人,那么关于被害人所中马钱子毒素一事,也该清楚吧?” 窦林道,“小人在宫宴之前,就被知会要在何处找到嫌犯,找到后要如何呈上证言。并且那毒袋小人之前亦是知道的,至于是何毒,蔡大人并未告诉小的。只吩咐让小人按照他所言行事便可。待事成之后,不仅会放了小人老母,还会给小人一大笔银两,所以…” “胡说!你竟然还敢诋毁本官…” “啪——!”惊堂木一出,满堂皆静。 沐志乾开口,“蔡司狱,证人发言之际,勿要三番五次扰乱,否则老夫只能将你请出公堂了。” “是属下失言了。”蔡升躬身退了下去,眼底愈发阴沉。 “证人继续。” “是。蔡大人承诺会给小人一大笔银两,所以小人被逼无奈,只能按照他所言行事。当晚事发后,小人便直奔清水园,捉拿了嫌犯后,就将水中事先准备好的毒袋一并拿走,呈上御前。原本以为接下来小人会照计划到御前进言,却未想…” 窦林犹豫道,“却未想萧将军忽然发了怒,向陛下提出要带走小人。当时发展出乎小人意料,打乱了原本计划。后来小人随萧将军回府,未想到半路中间冲出一名刺客要杀小人,后来还是萧将军舍身相互才保全了小人性命。只是那刺客武功高强,就在危难之际,幸好有一名将军经过救下了我们,才使得小人得已活命。” 窦林说完,就将肩上伤口呈于众人面前,“诸位大人请看,这就是刺客当时刺杀小人时留下的伤。还有今日小人来公堂上作证时,半路上却忽然遇人截杀,小人怎么想都不觉的这是巧合!定是有人害怕小人说出对他不利之言,所以想要杀了小人!” 眼露恨意,瞪向旁边蔡升,随即叩首道,“小人以上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堂内众人若有所思,纷纷望向静静而立的少年。 在座有不少目睹宫宴一事之人,是知道萧清当晚开口索要窦林一幕。只是如今看来,此事不简单。 堂内精明之人不少,很快就明白过来。难道此人当时就看出这御林军有嫌疑,才特意将他收归府上,以待时机? 众人面面相觑。可能么?仅凭几眼,便能窥破玄机,若真如此,那这少年…未免太过可怕! 蔡升心中却满是疑惑。刺杀?宫宴当晚?他何时派了人去刺杀窦林? 高位上的沐志乾望着萧清,暗眸微闪。若他猜得没错,宫宴当晚的刺杀,十有*是此人所为,至于目的,不用说就是为了动摇证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计,此人…果然留不得。 “若依你所言,那么染上毒药的袋子,便是你故意准备陷害嫌犯了?”邱石鸿开口。 “此物并非小人准备,当时小人去清水园时它便在那了。” 朱钧皱眉,“那表示此案背后还有犯人了?” “平日只有蔡升与小人联系,至于是否有其他人,小人不清。” 蔡升暗自咬牙,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 “若你所言非虚,那么此人究竟是不是犯人,就不好说了…”邱石鸿望向堂中李小力。 “大人不可片面听取他人片面之言,下官这两日四处查案,才查出嫌犯购买马钱子的蛛丝马迹,并找出了证人。若此人没有嫌疑,为何要去西市购买马钱子?” 这时许久不发言的李小力开口了,“之前在下说过了,我从未去过西市,不知蔡司狱从何处弄来的证据?” “此证板上钉钉,就算能作假,那证人呢?难道也能作假?诸位不会又要诬陷本官威胁他,让他来为本官做事吧?”蔡升面露嘲讽,“萧将军难道不能换一套说辞?” “换不换,又有何妨?楚才子真正的死因并非马钱子,就算萧某的人去买了此药又能如何?” 萧清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你说什么?!思睿并非死于马钱子之毒?”柳橙诧异,“这是何话?当时太医都诊断过来,而且丞相大人亦验明了结果,还能有假?” “是啊…”沐志乾缓缓开口,“萧将军此话何意?” “萧某的意思,楚才子真正的死因,是心悸突发而亡。” “心悸突发?”邱石鸿疑惑,萧清解释道,“心悸,也就是心梗病。会时常伴有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等症状。严重者甚至会全身抽搐,窒息而亡。而死者楚思睿,就患有此病。” “胡说!睿儿怎会患上心梗病?你莫要胡言乱语!”楚廉猛地站起,面带怒容,“睿儿身体一向很好,平日顶多有些小恙,怎会像你说得那般心悸突发而亡?!” 萧清面无表情,“楚老确实不知?还是有意隐瞒?” “老夫为何要隐瞒?!睿儿从未患上此病,隐瞒一说从何说起?” “那为何楚老要让其贴身小厮处理随身携带药物?” “老夫不明白萧将军的意思。” “楚老不明白也无妨,只是萧某手中有一物,楚老可知它是什么?”萧清缓缓拿出药盒,呈于众人面前。 楚廉一看,顿时脸色一沉。那是…! “对,此物就是楚才子平日随身携带的药盒,这里面装的,就是治疗心悸的药。若诸位不信,可找大夫一验便知。” 上方邱石鸿挥手,“来人,去找大夫过来。” 楚廉望着萧清手上的药盒,脸色难看。 “楚老,你心中的顾虑萧某明白。只是此刻楚才子的死因被幕后之人蒙蔽,真正的犯人却仍逍遥法外,比起你儿子而言,蔡府的荣宠真有那么重要?” 楚廉眸子一沉,“萧将军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药盒,就说是睿儿,这种无凭无据之言,让老夫如何相信?何况,丞相大人已经确定睿儿死于中毒,你莫要胡言乱语。” “梵丞相当时说的,是”血中带有马钱子之毒“,何时说了‘死者死于马钱子之毒’?” “你…你这是强辩!若想让老夫相信你所言,就拿出证据来!” 萧清眸光淡淡,“楚老想要证据,萧某并非拿不出来。只是,就怕楚老不愿。” “你说说看。” “当众开膛验尸。” 此话一出,堂内传来一阵抽气声。 “你说…什么?” “萧某说,开膛验尸。马钱子之毒,对楚才子来说,并不致命。要想知道其真正死因,那就只能开膛验尸。” “老夫绝不同意!”楚廉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杀害我儿的凶手还未找到,你就要剖我儿尸身,你…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正是因为真正凶手还未找到,所以需要知道楚才子的真正死因,否则从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还谈何找到真凶?” “那也不能剖我徒弟尸骨!萧将军查案方式简直闻所未闻!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若思睿泉下有知,在他死后有人剖其尸骨,如何心安?!”柳橙亦不同意。 萧清面无表情,“愚钝,封建,固执。死人的怨念终归是死人的,而传播它的却是活人。让灵魂安息唯一的方式,就是找到杀害他的真正元凶。” 楚廉拧眉,“无论你怎么说,老夫都不会同意。” 这时上方朱钧开口了,“楚老,若本官保证,会将令郎尸骨恢复如初呢?” “恢复如初?” “是,在验过尸身后,会将楚才子尸身原原本本恢复,若是这样,你可愿意?” 柳橙冷哼,“朱大人,并非本官不信任你,这剖开尸骨还能将其恢复如初,怎么可能?!试问这世间何人有此等手法?!” “不巧,萧某就有。” 萧清话一出,堂内目光齐刷刷望来。 “你?!” “是。” “呵…这真是本官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了!萧将军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柳大人可能不知,萧某在入仕之前,是仵作出身。” “什么?!”柳橙上下打量着萧清,眼底隐隐透出不屑。 在古代,十八种低等职业中,仵作就在其中。这就是所谓的贱职,未想到当朝二品将军,从前竟有如此不堪身世! “就算萧将军从前仵作出身又如何?满大祁所有仵作中有何人能有此神技,萧将军的话未免太可笑了!” “若是本官亲眼所见呢?”朱钧忽然开口,“若本官亲眼看到萧将军剖开尸首后,又将死者遗体恢复如初,诸位可愿让萧将军一试?” “朱大人亲眼所见?”邱石鸿望来,朱钧颔首,“正是,本官亲眼所见。” “哦?既然朱大人开口了,本官也有点感兴趣了。”邱石鸿抚着胡须道,“柳大人,楚老,事实究竟如何,就由萧将军替我等揭晓吧。” “可是大人…”柳橙拦住欲争辩的楚廉,上前道,“若萧将军做不到呢?” 萧清神色淡淡,“任凭处置。” “好!既然萧将军这么说,本官就看看萧将军究竟有什么能耐!只是若你做不到,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柳橙甩袖坐下,一旁楚廉皱眉,亦缓缓落座。 沐志乾缓缓开口,“既然两位都没意见,那萧将军,你就开始吧。来人!去将楚才子尸首抬上大堂来!” “是!” 很快,楚思睿的尸体就被台上了大殿。虽然尸体上罩了白布,但那隐隐透出的苍白手臂,还是让人发寒。 大堂的空气都仿佛拢上一层阴沉。 “萧将军,请吧。” 萧清接过小清递来的手套戴上,蹲地一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拿出箱子中薄刀,划向尸体腹部。 “等等!”柳橙忽然开口,望向萧清,“萧将军就这样开始了?” “柳大人还有何嘱咐?” “你…起码在开始前,先说一声…” 萧清皱眉,“说与不说,不是都要剖么?”话罢,手一拉,径直划开尸体肚子! “啊——!”周围顿时一阵惊呼,有胆小的甚至捂眼不敢再看,就怕看到什么血腥场面。所以几乎众人都未看到楚思睿肚子上浅浅的一道线痕。 “你…”柳橙不敢置信,当看到中间被剖开肚子的尸体时,脸色发青。 萧清手微动,在尸体腹腔摸索,“尸体血液中之所以含有马钱子的毒,是因其在死前确实服了此药。尸体口腔,喉管处皆发黑,而胸腔内肝脏,胃袋,甚至心脏却颜色正常,这表示毒素只进到了死者喉管,并未到达肝脏,死者便已身亡。由此可见,导致其死亡的,并非是毒草马钱子。” 萧清边说边拿出对应器官,详细解释给众人。那透着乌青暗黄的尸体内脏,在少年手掌上翻来覆去,根根青黑筋络分明清晰,在暗红下更显迥异。 虽是寒冬,尸体并未腐烂。但还是有刺鼻的异味传来,再加上被剖开的尸体和内脏,这一切让在座没见过什么血腥的朝廷官员,脸色极为难看。 “胃袋中有死者生前吃下的食物,虽然时间稍长,但还能分辨得出,应该是牛羊肉一类。”用镊子夹出一物,细细观察,“此物颜色稍淡,胃囊还未完全消化,应是柑橘一类的水果。胃部颜色正常,并未有中毒之症。肠道附近除了正常排泄物,颜色亦正常,由此可以判断,毒素并未流入内脏,只是…” “唔…!” 萧清未说完,一阵呕吐声忽然传来!堂内一个胆子小的文官竟然当堂吐了出来!而这一吐,就仿佛按下了某种开关,如同连锁反应,堂内一阵阵干呕纷涌而来! 萧清停下动作,将手中东西放回死者体内,等待四周干呕声结束。 除了萧清,小清和堂上沐志乾三人,其余人皆脸色难看,尤其是柳橙和楚廉。堂内除了尸体的异味,还有酸臭的呕吐物传来,刺鼻的气味充斥整个大堂。 沐志乾脸色微沉,“公堂之上,都成何体统?来人!将各位大人请下去,好好安置。” 立即有官兵进来将不断呕吐的朝中大人扶了出去,并迅速清扫了堂内,异物虽无,味道却并非一时半刻就散。其余坐在位置上的人闻着那刺鼻之味,如坐针毡。坚持不到片刻,就纷纷离去。 朱钧心底一阵快哉。这些无所事事,尽想着看热闹的闲人,如今总算得到了教训! “萧将军,请继续吧。” 萧清颔首,继续道,“死者胸口处有一细孔,这是一种古老的治疗之术,锥穿之法,专门治疗心梗之病。通过向体内注入药物来缓解疼痛,而此孔就是治疗此病留下的。若诸位不信,等大夫来了一问便知。但此法治标不治本,且有很强的副作用,在很久以前就被禁止使用,所以并非所有大夫都知道。” 朱钧道,“此事我已同大夫确实过,死者胸口上的细孔确实是治疗所致。” 柳橙开口,“此种治疗发放有何不妥?” 萧清淡淡道,“注入病患体内的药物有麻醉作用,虽能缓解疼痛,却并不能永久杜绝。久而久之,人体逐渐习惯这种药物后,其作用就会减弱。患者为了缓解疼痛摄入的药量就更多,而里面的成分会让其逐渐上瘾,最终身体会被掏空,如同毒药一般。” 柳橙脸色难看,“是何人?!竟敢给我徒儿开出这种毒药!” “此人是西市一家药铺的大夫,名叫乔苒,在那一带算小有名气。巧合的是,此人亦是这位小兄弟药铺中的人,蔡司狱说得消失不见的乔大夫。”萧清望向唐义缓缓道。 唐义蓦地跪地,“大人明察,小人只是药铺中一介跑堂的,并不知晓乔大夫每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啊…” 世上有这般巧合之事?为楚思睿治病的药馆恰好就是嫌犯去买马钱子的地方?会不会太巧了些? 朱钧望向蔡升,“蔡司狱,你可有话要说?” “此事下官并不知情!定是嫌犯提前就打听好了楚才子常去的医官,为了掩人耳目才去那处买了大量马钱子!”蔡升脸冒冷汗,但神色依旧镇定。 朱钧听后,顿时冷笑,“蔡大人此话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先不说他根本没有杀害楚才子的理由,就算他有,又为何偏偏在相同的医官购买毒药?根本不会掩人耳目,反而会引人注意!这一举动,就像在告诉别人他购买了毒药马钱子,是他杀了楚才子一般!这么明显的错误,哪个凶手会犯?!” 朱钧的话说得蔡升哑口无言,须臾,他冷静下来,“大人有所不知,这马钱子并非普通药材,若使用不当会成为剧毒。因此贩售此药的药铺在整个长陵亦没有几家。而乔大夫经营的药馆中其中的药材十分全面,且药量很充沛,所以嫌犯去那里购买也是情理之中啊!” 朱钧皱眉,“就算如此,这种方式太过冒险。若他真是犯人,会找出其他不易察觉的方式购买草药?这种方法,简直是在告诉别人他就是凶手一样!” 此话一出,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柳橙眼眸阴沉,楚廉亦望向堂中,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萧清忽然开口,“蔡司狱方才为何说‘药量很充沛’一话?” 蔡升不明所以,“萧将军何意?” 萧清缓缓上前,“‘药量很充沛’此话并不是随便就能说出口。” 蔡升皱眉,忽然似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萧某应该并未说过,马钱子虽带毒,但只有到达一定量才会致命吧?此事蔡司狱是如何得知的?” “…我也是听药铺伙计说的,有何不对?” 萧清缓缓勾唇,那漆黑的眸子仿佛瞬间就能看破人心,蔡升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手心却直冒冷汗。 “那萧某继续了。”萧清淡淡开口,“导致楚才子身亡的并非马钱子的毒,而是心悸突发。当晚他虽带了药,只是却因饮了酒而失去药性。再加上马钱子的毒催发,才会让他心悸发作,在御前忽然吐血而亡。” “饮酒会失去药性?难道楚才子随身携带的药会与酒相撞?” “正是。” 邱石鸿沉思,“看来这凶犯早有计划,如此缜密的心思和手段,非常人可比。只是那马钱子之毒是怎么回事?凶犯是如何给楚才子下的毒?” “这个萧某之后会给诸位解释,在萧某带来的证人进堂之后。”萧清手指翻飞,快速缝合着尸体伤口。那敏捷快速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是此刻在堂内的人都没有心思观此绝技,心中各有各的心思。 “证人?是何证人?” “当晚接触过死者的五人,还有西市药铺的乔苒。” 邱石鸿很快反应过来,“是你将人藏了起来?” 萧清手上动作不停,轻轻点头,“对,以防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一旁蔡升脸色阴沉,盯着萧清的目光似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须臾,小清带着六个人走了上来,正好萧清也完成了尸体缝合,取下手套,让一旁官兵打来了水,清洗起来。 “大人,六位证人都已带来。”小清道。 这几人正是昨晚萧清审问过后的六人。 之后,六人分别行礼并言明了身份。楚思睿的贴身小厮面色惶惶不安,望着堂内萧清,到现在都未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晌午不是在刚见过这位萧将军么?怎么他一回房就被人直接掳来了这?难道因为偷倒公子的药就要坐牢么?! “将军饶命!小人知错了!求将军不要让小人去坐牢啊…” 那小厮天生胆小,还未等萧清等人发问,就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不断求饶,“小人并非有意将公子的药倒掉,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没想过要害死他啊!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沐志乾皱眉,“怎么回事?” “正好,那就从此人开始说起吧。”萧清缓缓开口,“乔大夫曾经叮嘱过楚才子,服过药后不能再饮酒,想必楚才子对此禁忌是知道的。只是为何当晚明知故犯,归根结底,正是因为此人惹得祸。” 萧清指向地上跪着的小厮,“他心中怨恨平日对他多为苛责的楚才子,便在当晚宫宴之前偷偷倒掉了药盒中的药。待宫宴时楚才子病发后,急于用药时才发现药盒中空了。疼痛难忍之下,便让一旁太监将其小厮找了过来。只是这样一来,他服药的时间便推迟了。直到御前敬酒,虽刚服下药,只是在当时情况下他亦别无选择,所以便在那时饮下了酒。而这酒,导致他体内的药失去了作用,最终才会心悸突发而亡。” 听了此话,那边的楚廉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站起,“原来是你这该死的贱仆害死了我的睿儿,老夫绝对饶不了你…” “并非是他。”萧清开口,“他只是无意之举,却也正中了凶手心意。想来就算不是他,凶犯也会另有他法引出楚才子的心悸,让其在大殿之上忽然身亡。” “那究竟是何人害死了我儿?” “楚老莫急,且让萧将军把话说完。”邱石鸿开口,望向萧清,“只是有一点本官不明,凶犯究竟是在何处下了毒?” 萧清不答反问,“请问大人,派出去寻找的大夫可到了?” 邱石鸿望向一旁,旁边官兵禀告,“回大人,已候在堂外。” “带他进来。” “是。”很快有人将大夫带了进来,行了礼后,萧清将药盒拿出,递给那个大夫,“请大夫帮忙看一下,此盒中的是什么药。” 那大夫接过药盒,拿出一粒来细细查看。只是过了半晌,却仍未看出个所以然。 “大夫,可看出什么了?”朱钧问,大夫颤颤巍巍躬身,“小人…小人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此盒中究竟是什么药。” 邱石鸿皱眉,“怎么回事?”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邱石鸿挥手,“再去请一名大夫来。” “是。” 只是官兵还未出去,忽然堂外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看来梵某来得正是时候,不如让我看看此药如何?” 一袭白衣的男子翩然而至,仿佛踏风而来,面容出尘宛若谪仙。他出现瞬间,空气都仿佛受到洗涤,清透明亮起来。 堂内众人在瞬间的讶异后,纷纷起身,朝梵君华行礼。 “参见丞相大人。” 梵君华走进唐聂,“诸位免礼,梵某不请自来,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怎会,丞相大人上座。” “不急,不如让我看看那药怎样?” “那自然最好。” 萧清上前,将药递给他。梵君华接过,拿出一粒轻嗅,须臾,缓缓开口,“乌桕三两,甘松一两,威灵仙、白头翁各二两,黄芪,党参三两半,荜茇、细辛稍许…还有一味,茴香草。此药丸大多用于缓解疼痛,治疗胸滞,气闷,心悸等病。尤其是其中的一味茴香草,使用后会让人身体暂时麻痹,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但若长期服用,会令人上瘾,对人身体有害无益。” “这帝都中怎会有人贩卖此药?”朱钧诧异。 “此药大多是在暗市中流通,要价颇高,一旦服用就很难断除,这帝都恐怕不止楚才子一个想要此药之人。”萧清淡淡开口,接过梵君华递来的药盒,“多谢。” 梵君华轻轻颔首,面容温润如玉。 邱石鸿道,“萧将军所说的乔苒,便是制作此药之人?” 萧清侧身,“那就要问问乔大夫了,制作此药的,是你么?” 乔苒面色发白,躬身道,“…是小人。” 萧清勾唇,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大胆!你竟然在京城之中贩卖此等危险之物?!”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是你将此药卖给了楚才子?” “…是,当时楚才子无意找到小人药铺,小人就给他开了此药。” “你既然知道此药的危害,怎还敢开给他人?” “是楚公子向小人要求的,楚公子患的是心梗,无药可医,平日里若保养得当,便能阻止发作,只是一旦心情阴郁,或承受压力过大就会时常犯病。楚公子的症状比较严重,小人曾叮嘱过他要小心服用,保持心情平顺,只是楚公子并未按照小人之言顾全身体,因此他的病情就愈发严重。直到后来,不用此药根本就无法缓解,小人也是不得已才加大了药量,未想到楚才子会因此而死…” “你这奸医,竟然用此药谋害睿儿…”楚廉身子晃了晃,被柳橙扶回到椅子上,“楚老莫急,此案还未查清,先勿动气。” “此药只是一方面,导致其心梗突发的,还有马钱子的毒。”萧清缓缓开口。 “只是此毒究竟下在了何处?” “这里。”萧清摊开手掌,一颗暗褐色药丸出现在掌心。 “这是…?” “这是楚才子当晚服下的药丸。” “就是盒子里的药?” 萧清眸子漆黑,“不,与盒子里的药并不同,因为此药上被洒了马钱子,而盒子中的药丸却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堂内众人是越发糊涂了,朱钧皱眉,“萧将军,你将事情始末完完整整地说一遍。” 萧清道,“其实很简单,当晚小厮拿过去的药被人掉了包,楚才子当时服用的是带毒的药丸,之后在他去御前觐见时,有人又将掉包的药盒换了回来,换成了原本没有带毒的药丸。所以就算到时有人怀疑是药的问题,也察觉不出那药丸上带了马钱子的毒,到时自然会将目光转向带有毒袋的阿芜身上,认为他才是嫌犯。” “只是,这道理说不通吧?既然药被掉了包,萧将军手中的药又从何而来?”蔡升冷笑。 萧清指向那小厮,“在楚才子去觐见之际,此人原本要将带毒的药盒收回去,却被人忽然撞到,药盒翻倒在地。而此药就是在楚才子座位下方偏角处找到的,也是凶犯遗漏在现场的唯一证据。” 众人皆面露沉思,须臾,楚廉问道,“你怎知此药中加了马钱子的毒?” “猜的。” “猜的?!”众人诧异。 萧清淡淡点头,“对,我只是觉得此药丸与盒子里的药丸气味不同,所以便猜测药丸被人动了手脚。” 沐志乾缓缓道,“萧将军这番是否太过草率?” “根据有限的线索,推理出犯案之人的心理和目的,是萧某所长。正直寒冬,温度极低,此药丸变质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为何此药丸会发出酸涩气味?再加上被掉包的药盒,让犯人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难道不是这药丸上有问题?至于会有何问题,联想之前种种线索和疑点,猜出药中加了马钱子的毒,并非难事。” 邱石鸿忽然笑了,“萧将军似乎对自己的推测很有自信,否则也不会未经大夫核实,就呈于公堂之上了。” 萧清眸子漆黑,“是对我的人绝对信任。” 邱石鸿一怔,眼底露出一丝有趣。 “只是若作为证据,还需要经过准确核实才行,梵丞相,有劳。”萧清将药丸递给身旁的男人,梵君华接过,放到手中细细打量,须臾,缓缓道,“马钱子味苦,气酸,此药丸中确实含有一定量的马钱子。” 梵君华此话,将原本的猜测成为事实。 沐志乾道,“那么也就是说,楚才子之所以当晚忽然吐血身亡,一方面是因为长期服用禁药,另一方面是因为被人掉包中的药丸中含有马钱子之毒,所以导致心悸突发吐血身亡?” “正是如此。” “但这一切均是你的猜测,只凭一个带毒的药丸,如何让本官相信你所说一切?” 柳橙怀疑道,“确实,萧将军说这药盒被人掉了包,难道就仅凭一个带毒的药丸?这种证据实难服众。” “若再加上这个呢?”萧清忽然伸手指向一旁的药盒,淡淡道。 “萧将军何意?” 萧清将药盒打开,将盒底呈给众人,“死者生前所用药盒已长达一年之久,若真如此,药盒中应会出现深深药渍,而且不会这么新。但萧某手中药盒内壁却无明显痕迹,盒面更是光洁无印,甚至连朱漆都未掉丝毫,这种盒子,真的是一个患有旧疾日日随身携带之人手上之物么?” 邱石鸿沉思,“确实如此。” “其次,此盒中的药与萧某手中的药气味不同,难道一个盒子中会出现两种不同的药?就算犯人将两种药都放在了盒子里,又如何保证楚才子会准确无误拿到那颗带毒的药丸服下?所以综合以上几点,萧某可以确定,此盒是被人掉包了,而掉包之人,就是犯下此案的真凶!” 话罢,堂内空气蓦地一凝。 “凶手究竟是谁?” 萧清缓缓转身,走向堂内五人,“犯下此案的,定是当晚与楚才子有过接触之人,所以犯人就在你们五人当中。而有机会将药掉包,又重新复原的,只有直接接触过药盒之人。” 走到其中两人面前,漆黑眸子淡淡望去。 “小人冤枉啊,小人虽对公子有怨言,但借我再多的胆儿也不敢谋害公子啊…”那小厮慌忙跪地,连连磕头。 那边楚廉冲上前来,“狗奴才,不是你还能是谁?!日日跟在睿儿身边,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他的病情?定是你心生怨恨,所以起了带毒之心,对否?!” “老爷冤枉啊,小人确实没有…” “还敢狡辩?!” “楚老,凶手并不是他。”萧清淡淡开口,目光望向一旁,“真正的凶手,是他!” ------题外话------ 亲们猜猜凶手是谁?嘿嘿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波三折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当看到站在那一身宫服的太监时,顿时讶异。 “凶手是他?!” “冤枉啊!小人绝对没有杀害楚才子,请大人明察…”小德子慌忙跪地,神情惊恐不已。 萧清望着他,“当时楚才子到御前觐见,他贴身小厮收拾药盒时,是你撞到了他偷换了药盒,对否?” “小人没有!小人当时确实无意撞了他,但没有偷换药盒!而且当时小人在寻他时,被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给撞到了,难道…药盒是在那时被掉包的?!” 朱钧皱眉,“你说你曾被人撞到?” “是,小人当时奉楚才子之名,将其小厮带到宴上。在车外等候时,被不知何处走出的一人撞到,手中的药盒也翻倒在地。所以小人就想是不是那人趁机将药盒换了…” “嗯,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谁能证明?” 这时跪着的小厮开口,“小、小人能证明,当时确实有一人撞到了这位公公,还与他争执了几句,后来就很快离开了。” 朱钧蹙眉,“难道此人才是掉换药盒的真凶?只是宫宴当晚来往之人颇多,若想找出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一日,若他真是犯人,恐怕早没了踪迹。” “找不到也无妨。”萧清忽然开口,目光望向小德子,“因为…根本就没有他说得那个人。” “什么?!没有那人?这是何意?!” “当晚并未有人与他撞到,此人,一直在说谎。” “这…”朱钧疑惑,“当晚不止有他在,楚才子的小厮不是也在场么?他也证明了确实有人撞了他!” 地上跪着的小厮忙点头,“小人绝对没有说谎,可以证明当时确实有人撞到了这位公公…” 萧清蹲下身,漆黑眸子望他,“你确定当晚你看到了有人撞到他?” “小的确定…” “听好我的问题!当晚,你确实‘亲眼’看到有人撞了他么?”萧清特意加重了‘亲眼’二字,那小厮一听,顿时一愣,“这…小人当时在车内,并未亲眼看见,但确实听到了声音…” “你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未‘亲眼看到’,对么?” 小厮不解地点头,“是…” 上方朱钧眸光一闪,一个念头忽然闪现,“难道…?!” “对,无论是在场的小厮,还是当时在四周值守的御林军,都未直接看到撞向小德子之人,而都只是听到了声音!若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一个不知名的神秘嫌犯身上,那岂不是对自己最好的伪装?” 萧清话落,大堂顿时一阵安静! 跪在地上的小德子头深深垂着,看不清表情。 萧清眯眼,当晚她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此人口中所谓的“嫌犯”,她以为是那人隐藏得太好,线索太少,未想到从一开始她就被引导到了错误方向。直到御林军的那句话提醒了他,“在争吵的,不就是他和那小厮么”,这句话让她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若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嫌犯”,这一切疑点和谜团不就对上了么?为何小厮只是“听”到了撞击声和争吵声?为何御林军没有看到一个与她描述相符的人经过?又为何‘嫌犯’能轻而易举将药盒掉包? 而这一切都是真正的犯人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一种掩饰身份的好方法。”邱石鸿缓缓道,“若真如此,那这犯人,实在狡诈。” 萧清继续道,“之后,他便用此法将我注意力全部引到了别处,而他自己却置身事外,金蝉脱壳。只是他却未想到,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人为,总会有疏漏。” “而他的疏漏,就是那颗被下了毒的药丸。”朱钧接口,目光落在小德子身上,蓦地厉喝,“事到如今,你还不统统招来?!” “小人冤枉,确实无罪可招!单凭这些就定小人的罪,小人不服啊!” “还敢狡辩?!那你为何要做出那种伪装来?” “…小人不知为何大人会怀疑我,但就算别人没有亲眼看到那撞我之人,也不能代表小人说谎啊!何况,小人如何能弄出两人的声音?这不合常理啊!” “不合常理?”萧清冷笑,“擅长口技之人,能模仿出多种声音,甚至连鸟虫动物的声音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两个人的声音?” “这…这也不代表小人就会啊…” “擅长口技之人舌头都比常人细长,且纤薄,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习惯模仿身边人和动物的声音,怎么,你还未察觉么?” “…什么?” 萧清眯眼,“从昨日到现在,你一直同谁在一起?” “小人一直在宫中洗衣苑,新来一位太监小人教他…”蓦地他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刷白!难道…?! “对,你此刻的声音,与那小太监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难道你未察觉?” 他怎么可能察觉?!常人怎会察觉出这种细微之事?!就算两人的声音十分相近,但听得多了谁还能分辨出来?! 小德子脸色发白,“只是…” “只是巧合而已?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现在的声音,与之前不同了?” 小德子拳头微攥。 他大意了!竟在此人面前犯下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他只是没想到面前之人竟对奇门之术也精通,还清楚他们隐晦的习惯,从而设下陷阱! 堂内之人望向一言不发的小德子,已经明白过来。 沐志乾一拍惊堂木,厉喝,“还不说?!” “小人…无话可说…唔…”忽然他浑身剧颤,嘴角溢出一缕血。 萧清一惊,箭步上前“咔嚓”一声直接卸下他的下颌,出手点了他的穴! 事情发生得太快,堂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小德子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冒血。 堂内顿时一片惊呼! “发生了何事?!” 萧清又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一把撬开他的口,梵君华蹲下查看,开口,“舌根已断,已无力回天。我只能尽力保全他片刻。” 萧清颔首,“小清,把他平放到地上,压制住他身子。” 一旁的小清迅速照办,萧清薄刀划出,银光一闪,径直划开胸前衣服,下一秒,梵君华的银针已扎进小德子身上! 一旁众人看着眼前一幕,在惊讶此人决绝狠辣的同时,亦为三人无间默契的配合感到诧异。 沐志乾三人走了下来,“梵丞相,此人如何?” 梵君华缓缓收起针,“最多能活一刻钟。” 沐志乾道,“看来已经无力回天了,此人既已畏罪自尽,那就保其尸身,拉去安葬了吧。” 朱钧皱眉,“此人固然可疑,但能在宫宴上杀害当朝才子,绝非一人能办到,他应该还有同伙。” 躺在地上的小德子已经奄奄一息,萧清凑近他面前,黑眸直直望他,“清水园中,将阿芜引出去的并非是你。” 小德子原本浑浊的眸子微闪,想要说什么却只能不断吐出血泡。 “是谁?可在这大堂之中?” “毒袋是你准备的?” “是那人准备的?” “陷害阿芜是为了对付我?” “还是另有目的?” … 众人只能看见萧清在小德子耳边说着什么,但却听不清说了什么。须臾,地上之人在一阵剧烈抽搐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萧清望着死了的小德子,眼底一片幽深。 “怎样?问出什么了么?” 萧清缓缓摇头,朱钧蹙眉,“沐老将军,邱大人,为了进一步验证死因,还是将此人尸体交予刑部处理吧。” 沐志乾颔首,“辛苦朱大人。” 朱钧躬身,挥手让一旁官兵将尸体带了下去,处理了堂上痕迹。 一旁几人看着被抬下去的尸首,面上惶惶不安。 三人重回位置上,邱石鸿道,“沐老将军,朱大人,本官以为此案已经明朗,这个小德子极有可能就是犯人,至于是否有从犯,还需过后探查方知。” 朱钧点头,“邱大人说得不错,只是真正的犯人既已找到,那么此人的嫌疑便也能清了…” 邱石鸿望向下方李小力,“嗯…此人在宫宴当晚并未与楚才子有直接接触,谋害他的可能性并不大。虽有毒袋为证,但根据证人所说,此证物亦是凶犯栽赃陷害,因此罪名并不成立。本官以为,此人并无杀害楚才子的嫌疑,沐老将军以为呢?” “两位大人所言有理。”沐志乾缓缓点头。 朱钧望向下方,“只是还有一点,就是犯下此案的幕后真凶。” 沐志乾淡淡道,“能在宫宴中谋害才子,设计这一场阴谋的,绝非常人。两位觉得呢?” 邱石鸿颔首,“确实,根据证人所言,现在唯一有嫌疑的,就是…” “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并不清楚为何此人会诬陷我!”蔡升跪地,面露愤怒,“下官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杀害楚才子对下官有何好处?还望大人明察啊!” “你身为大理寺官员,确实没有杀害楚才子的理由。根据本官了解,你与他亦无旧怨,也没有杀害他的动机。只是,仅凭这点,也不能排除你的嫌疑,本官只能暂时撤去你的官职,将你押入监牢候审。” “大人?!”蔡升跪地,面色阴沉。怎么办?若就这样被关监牢,他这辈子恐怕都无翻身之地!只是他唯一的机会都被扼杀,如今又有窦林的证言,无论怎么辩解都难摆脱他的嫌疑! 就在蔡升天人交战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唐义忽然开口,“大人,小人有事禀告。” “讲?” “小人在东市赌坊见过这位御林军大哥。”唐义指向一旁的窦林。 “东市赌坊?” 窦林一听,脸瞬间刷白。 “是,听闻此人欠了西市赌坊上千两银子,赌坊中的人正对他四处追债,前段时间还绑了他老母,要他还钱。” “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人常去西市一家茶馆听戏,便在那听人说的。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应该禀告大人。” “有何蹊跷?” “小人听说是赌坊的人绑了他老母,如今又听这位大娘在蔡大人府上,不由觉得奇怪…” 蔡升听闻,眼中精光一闪,迅速上前,“大人!下官之前还有所顾忌,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说了!” “怎么回事?” “下官…其实在西市有些门生,跟人一同开了几间赌坊。窦林时常在赌坊中赌钱,前段时间他欠下赌坊一千两银子,至今未还。下面催款要的紧,但窦林此人却狡猾的很,时常躲着不见人影。赌坊中的人无奈,只能绑了他老母要求他还钱,还一时气愤下对老人动了手,却未想此人仍一意孤行,竟不顾他老母死活。老人家身子又孱弱,很快就病倒,下官前几日无意得知,心生同情,便训斥了坊中的人,将老人家暂且接到下官府上养病。未想到窦林此人竟心生歹意,知道赌坊与下官的关系,竟试图威胁下官索要万两白银!下官气愤,便将其赶了出去,却仍好心收留他老母,而他竟因此心生恨意,公然在此陷害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实在忍无可忍!” “你胡说——!我何时威胁你向你索要银两了?!一切都是你胡编乱造,故意栽赃我!”窦林愤怒交加,猛地起身,“你如今看事情败露,就故意反咬我一口!还心生同情照顾我娘?我娘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你这奸诈小人…” “啪——!”沐志乾放下惊堂木,面容威严,“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闹?再放肆,别怪本官不客气。” 窦林面上一惧,只得不甘收声。 沐志乾望向下方,“蔡司狱,你该明白身为朝廷官员,严禁私开坊铺,你是明知故犯?” 蔡升忙跪地,“下官知罪,只是跟人攒了些银两,平日并不插手赌坊之事,不曾想竟被人以此要挟,还被卷入朝廷命案中,下官不敢辩解,任凭大人处置。” “邱大人,蔡司狱乃大理寺中人,就由你来决定吧。只是在这之前,还是应该将此事弄个明白才行。” “是。”邱石鸿道,“蔡司狱,你说证人曾以此威胁你,所以心生怨恨,才会在公堂上污蔑你?” “正是。” “那之前为何不说?” 蔡升冷静道,“下官心中藏私,不敢暴露与西市赌坊间的关系,所以便隐瞒了此事,望大人恕罪。” 这番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听着更具几分说服力。 “你说证人故意污蔑你,让本官如何相信?” “大人可以派人去查证,窦林确实之前在赌坊中欠了银两,而且被人追债,此事西市赌坊人尽皆知。” 邱石鸿沉思,随即挥手,“来人,去西市查探清楚。” 下方窦林脸色发白,猛地跪地,“大人饶命啊!小人确实是欠了西市赌坊一千两银子,但从未威胁过蔡大人,更没有污蔑他啊!是他绑了小人老母,威胁小人为他办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窦林!本官一再相让并不代表能任由你污蔑!本官看你老母可怜,所以才将他带到府上照拂,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故意诋毁我?!既如此,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你…!” “老天爷啊…竟然还有这等黑心之人,你欺辱我们娘俩儿没人照顾是不?我打死你个黑心的狗官…”那老妇哭天喊地,扑过去便要上手。蔡升原本要躲开,却忽然停住,硬生生挨了老妇一掌! “还不将她拉开!” 邱石鸿话落,官兵立刻上前将哭闹的老妇拉到一旁,而蔡升脸上却被抓破,透出一丝血迹。 “这位大娘,若是我府上之人怠慢了,还请见谅,蔡升在此给你赔罪了。但你儿威胁在下,污蔑朝廷命官,就算我能容忍,大祁法度亦不能容。若你真心为他,就该劝说他尽快俯首认罪,这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你…你…”老妇气得身上直抖,蓦地一抽,竟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梵君华快步上前,探了探老妇的脉和鼻息,随即道,“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来人,将她扶下去休息。” 官兵迅速将昏迷的老妇扶了下去,窦林悲愤交加,怒视蔡升,“你个狗官!我杀了你…!” 蓦地脚下被人一绊,他噗腾便翻倒在地。一旁小清轻松将他按倒在地,冷冷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在此放肆?你要清楚你的身份,别被气愤冲昏了头。” 窦林身子一颤,终于冷静下来。小清缓缓松开他,立在了一旁。 邱石鸿望了眼退开的小清一眼,眸光微闪。随即道,“蔡司狱,你所说之事,本官会让人查探。堂下证人,公堂上若你再言行不当,本官只能将你请出去了。” 蔡升和窦林分别行礼,心中一个得意一个忿忿。 “大人,下官还有事禀告。”蔡升开口。 “讲。” “下官相信大人会做出正确判断,只是如今窦林自身有了嫌疑,已不能作为证人证言,他之前所说的,都有待考据,还请大人三思。” “嗯…若蔡司狱所言非虚,那么证人提供的证言就真假难辨了。” 朱钧皱眉,“但真正的凶犯已经自尽,李小力身上嫌疑理应洗清了才是。” “朱大人的话在理,只是之前您也说了,此案还有从犯,就算凶手自尽了,从犯还未找到,任何有嫌疑之人都不能放过,大人您说对否?” 朱钧眯眼,这个蔡升,竟然用他的话堵他。 邱石鸿道抚须,“沐老将军怎么看?” 沐志乾闭目沉思,没有回应。 邱石鸿道,“那就将这两人暂且收押,待事情查清后,再继续审问。蔡司狱暂时撤去职务,由专人看守,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是!” 沉思的沐志乾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堂下,“不知萧将军对此决定可有异议?” 众人目光望向堂内萧清,萧清轻笑,“沐老将军很了解萧某,只是…既然这是三位大人的决定,萧某怎会有异?” 沐志乾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即挥手,“那今日审问就到这,待明日继续。” 话罢,走下高堂,与梵君华互礼后便大步离去。 审了近一日的案子终于结束,堂上其余的官员亦相继离去,柳橙楚廉更未做丝毫停留,脸色难看得离开了。 李小力在官兵带领下,朝外走去。小清欲上前,被萧清拦住,“二哥…” 萧清走上前,对官兵道,“能否让我同他说几句?” 官兵为难,走过来的邱石鸿挥手,“你们下去吧。” 官兵躬身退下,萧清朝邱石鸿拘礼,“多谢邱大人。” “老夫以为萧将军不会轻易妥协。” “有把握的行事和没把握的逞强,萧清还是分得清孰是孰非。” 邱石鸿轻笑,拍了拍他的肩,随即离去。 萧清与李小力来到堂外回廊上,小清上下打量他,哈哈笑道,“我跟大哥还担心你来着,现在一看,你过得很好嘛。” “多亏你的韭菜点心了。” 油纸中其中一块点心竟是韭菜味,亏得他能想出来。 “额…”小清讪讪挠头,嘿嘿傻笑。 “小清,你去旁边守着,我跟阿芜说几句话。” “好。”小清走到了一旁,萧清望向李小力,“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有些古怪,蔡升暴露的太容易了,而且…”李小力皱眉,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个唐义?” “原本蔡升已呈败露之势,却在此人简单一句话提醒下,扭转了局势。与其说蔡升反应灵敏,不如说是此人在背后暗中点拨。这个人…你要小心。” 萧清眯眼,当时她看得很清楚,在那老妇上前时,原本蔡升是要躲的,却在唐义一个眼神下硬生生受了那一掌。 众目睽睽之下,伤者比施暴者说出的话更具同情和可信。这个唐义,不简单。 “我明白,我会让人查探他的身份。只是今日,你恐怕还要在牢中待一晚了。” “怎么,你在担心我?” 萧清挑眉,“你才看出来?” 李小力轻笑,萧清望他,“我留给你的东西,好好保管,希望不会用得到。” “你想太多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萧清眸子漆黑,“多少次死里逃生都靠它,我也不想改。阿芜,记住我的话。” 李小力望着他,随即点头,“恩。” 这时,旁边走来官兵,“萧将军,小人要带犯人离开了,您看…” 萧清侧身,“有劳。” 官兵带着李小力离开了,小清走来,“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也该回去了,接下来会更忙。” 两人迅速出了大理寺,刚出大门,便遇到了门口还未离去的梵君华和朱钧。 “小萧,正等你呢。” 萧清望他,“你不是应该跟邱大人一起整理案情么?怎么出来了?” 朱钧将他扯到一旁,凑近他耳边,“你告诉老夫,你是不是早知道蔡升与此案的关联?” “方才知道的。” “行了,你几斤几两老夫还是大约是清楚的。宫宴当晚你将窦林带走,不就是为了探听虚实么?他都说了什么?是否有关蔡升?”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哼!果然是他,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只是没想到宫宴之事,他竟然也参与了…”朱钧皱眉,“小萧,蔡升为人狠辣,虽心机深沉,但并非能想出如此周全计划之人,真正的犯人并不是他。” “嗯。” 朱钧讶异,“难道你已经有了怀疑的人?是谁?” “朱老头,此事你莫要再追查下去,否则会威胁到你。” 朱钧眼睛微眯,“看来此人权利比老夫还大,是谁我大约知道猜到了。” 萧清指尖一抖,这老头,竟在套她话!奸诈的老家伙! “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老夫也去忙了!”朱钧挥挥手,朝旁边的梵君华一礼,就离开了。 萧清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梵君华温润的声音传来,“朱大人虽性情爽直,但远见非比常人,你不用担心。” 萧清点头,“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想起大理寺今日会审理宫宴一案,便过来看看。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两人一同上了马车,离开了大理寺。 “若累了,就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萧清点头,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再加上奔波了一日,确实有些累了。她躺下来,梵君华拿了梨花枕放到她头下,萧清枕着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梵君华望着呼吸均匀的少年,抽出一旁的毯子轻轻给她盖上,随即将手轻轻搭在她腕上。 须臾,缓缓松了手。望着沉睡的人,修长的眉宇微蹙。 在摇摇晃晃中,萧清睡得很沉,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是车内淡淡的竹香,让她这两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睡得格外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屋中。外面天色已暗,时辰应该不早了。 萧清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时梵君华从屋外走了进来,“醒了?” “嗯,你没回去?”萧清穿上鞋走了过去,望向他手中的碗,“这是什么?” “我熬得安神药,你喝了吧。” 萧清坐下,接过药碗,“我只是没休息好,喝药太浪费了吧?” “你身体还未痊愈,劳心会让你更疲倦,此药能稍稍调理一下。” 萧清端起碗,轻轻吹了吹,缓缓喝下。须臾,一碗见底,轻轻咂了咂舌,“竟然不苦。” “我稍微改善了下药味。” “碧仙缕看起来与别的药也没什么区别啊。” 梵君华眸光微闪,随即无奈道,“你知道了?” 萧清抬头,“碧仙缕?还是天罡冰草?还是十九种稀缺药材?” 梵君华望她,“你身中青陀罗剧毒,就算是我亦无法将你体内毒素全清,唯一的办法只能找齐十九种药材,配出碧仙缕,方才能彻底为你解读。” “那为何不告诉我?” “以你的性子,是不愿让人为你冒险,更何况是潜入危险的雪雾山。陛下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未告诉你。” 萧清垂眸,随即道,“那此药就是碧仙缕?” “这只是安神药,在服用碧仙缕前需将你的体质调到最佳,那时碧仙缕才能发挥作用。” 原来在她不知情下,身边的人已经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无论是面前的人,还是… “谢谢。” 梵君华轻揉她的头,“若想谢我,就调养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让我担心。” “恩。”萧清点头,“对了,小清呢?” “在正屋,要叫他过来么?” 萧清想了想,道,“不了,我出去一趟。” “去西市?” 萧清无语,难道她脸上很清楚写了自己想什么?为何他们都能这么轻易就猜到她的想法? “嗯,明日阿芜就要受审,时间不多,那个唐义究竟是何来头,我要亲自过去查看一下。”将白天那件披风穿上,收拾妥当后望向他,“你要跟我一起么?” 梵君华无奈起身,“走吧。” ** 此刻的西市,虽是隆冬,可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同东市一样,这里人流复杂,三教九流比比皆是。 萧清与梵君华很快找到乔苒那间药铺,随即在不远处的一间茶馆坐了下来。小儿殷勤地上了茶和点心,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两人坐在大堂靠窗边的位置,可以一眼便能看到药铺四周的情况。 堂内十分热闹,许多饭后出来走动之人都聚集在此,聊着最近京中的趣事和传闻。 “你们听说没?宫中晚宴上似乎有人被杀了!” “什么当真?郑瘸子你快跟我们讲讲怎么回事?” 那叫郑瘸子的老汉右腿有些毛病,走路一拐一拐的,听到这顿时兴冲冲地跟众人讲了起来,“这可是最新消息,只有我知道!听说啊宫中当晚宴请百官,场面那叫一个壮大,京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在了一起!当晚歌舞升平,人头攒动,光服侍的宫女太监都不计其数!而且啊,听闻摄国殿下还有太后娘娘都驾临宫宴,与众臣同乐…” 郑瘸子口吐飞沫,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周围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几句,堂内气氛越来越热烈。 萧清挑眉,“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正好看见一个说书的,不如咱们也听听?” 梵君华轻笑,“好啊。” 郑瘸子站在座上,说到兴奋处更是手舞足蹈,“…当晚宴会有多盛大你们不知,最后,咱们大祁帝君竟也驾临晚宴!”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之后才子们去御前敬酒,就在那时,事件发生了!”郑瘸子故意一顿,在众人胃口都被吊起来时,才冲口而出,“竟然有人忽然倒地,吐血身亡!” “什么?!” “真的假的…” 郑瘸子继续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听宫中熟人说的,当晚他就在宴会上,将御前发生之事看得是一清二楚!宫宴上竟有人谋害新晋才子,后来嫌犯被宫中御林军抓到,听说现在已经关入了大牢,等待审讯呢!” “何人这么大胆?竟敢谋害当朝才子?” 郑瘸子悠悠道,“据老夫的消息,此人身份也不简单,似乎朝中一名将军的贴身随从。” “将军?!哪个将军?” “听了你们可别被吓到!就是前段时间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少年将军,陛下新封的辅国中郎将!” 堂内顿时一阵哗然。 “当真?!这是怎么回事?将军身边的人竟然谋害朝中才子?” “是啊,这是为何?” … 萧清听着堂内的喧哗,望向中央说得兴致勃勃的郑瘸子,黑眸微闪,“看来,不用咱们特意去查了,这不就有一个消息灵通的么?” 堂中的郑瘸子蓦地一激灵,脖子后凉飕飕的。猛地转身,却只看见围着他的人群和窗边空无一人的位置,再无其他。 是错觉么? 郑瘸子疑惑,随即很快便抛之脑后,投入到热烈议论中。 时间很快过去。 当他从茶馆出来后,外面夜色已深。打了个饱嗝,他晃悠悠朝小巷走去。 嘴里哼着小曲,摸了摸鼓鼓的袋子,他心中一阵畅快,“哈哈!就是动个嘴皮子就得来这么些银两,划算!划算!嗝…要是日后每天都有这活,那老子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嘿嘿…” 他将钱袋塞进袖口,又打了个饱嗝,“天儿还早,正好去红香院坐坐,嘿嘿,春儿小妞,老子来了…哎呦…”迎面便与一人撞个正着,他揉着脑袋连连后退,抬头便大骂,“娘的!是谁撞老子?!” 面前的人整个身子罩在披风中,面容在阴暗的巷子里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一抹纤细的下颌,清秀洁白。 “嗝…你,谁啊?” 清冽的声音淡淡传来,“还挺重。” “…啥?” 披风微动,随即就看见白皙手掌上一个熟悉的袋子。 郑瘸子眼睛大睁,这…这不是他的钱袋子么?!忙摸向自己袖口,里面空无一物,他大惊,“小贼!快将钱袋子还我!” 萧清上下抛着袋子,淡淡道,“还给你也行,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 “放屁!你算哪根葱?还不赶紧把钱袋子还给老子!”说完就猛的扑了上去! 萧清轻松一闪,郑瘸子收势不及,差点摔个狗吃屎,那脸顿时更黑了,挥舞着拳头再次冲上。萧清脚一勾,直接将他绊倒在地!一个小擒拿便拐住他胳膊,将他轻松到地上! 郑瘸子一个混市的瘸子,哪里是萧清的对手?很快痛呼连连直喊饶命。 “要我饶命也并非不可,你只要告诉我有关茶馆外那家药铺的事便可。” “药铺?少侠说的是乔家药铺?” “对,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手上一用劲,身下的人顿时又一阵痛呼,忙应道,“我说我说,少侠手下留情啊…” 萧清缓缓放开他,站到了一旁。郑瘸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畏惧地望向萧清,“少侠想知道什么?” “药铺中有个叫唐义的,你可知道?” “唐小三?他怎么了?” “为何这么称呼他?” “乔大夫这么叫他的,我们也就跟着一块叫了,怎么,他惹到少侠了?”郑瘸子确定眼前的人不好惹,听他问道唐义,自然以为是唐义得罪了人。 “你只管回答我,多的别问。”披风下扫来的目光让郑瘸子一震,忙点头,“是。” “此人是何时来到的西市?又是怎么进入的这家药铺?” “这…大约几年前吧,似乎是老家糟了难,便来到了京中。一年前他在京中得罪了人,后来幸亏乔大夫相救并收留了他,所以他就留在了药铺中帮忙。” “得罪了京中何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某个朝中某个权贵,很厉害的一人,身边跟着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并不知道他是何身份。”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道,“他可有什么家人?或者熟悉的友人?” “唐小三来京中就一直孑然一身,没见过他的家人。而且此人性格有些孤僻,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对了,他倒是跟茶馆中的哑姑挺熟,似乎是哑姑曾经在危难时帮过他,所以唐小三会偶尔送些吃食给她。” “为何不经常过去?” “听闻唐小三在宜春坊有个相好的,长得极标志,把他迷得团团转,隔三差五就经常往那跑,怕是这样才没功夫老过去茶馆吧…”郑瘸子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宜春坊?” “嘿嘿,那是京中一个妓坊,里面的姑娘都白净的很,唐小三无意中认识了里面一个叫宁儿的姑娘,之后就被彻底迷住了。” 萧清眯眼。 哑姑…宁儿… ------题外话------ 今天的就这些,话说亲们都在养文么?每天看文的人好少啊…呜呜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只为一个答案的赌徒 “他还经常去哪?都做些什么?你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之后,郑瘸子将唐小三的日常的行踪都讲了一遍,萧清记下有利的信息,随即道,“这几日,唐小三可有什么不同?或是你见过他与面生之人私下接触过?” 郑瘸子心中疑惑,但还是老实回道,“也没什么不同,就是白日里在药铺里干活,晚上回住处或是去宜春坊,与平日没什么不同,至于见过什么人…每日去药铺买药的人很多,他接触过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对了,昨日我看见他从巷子里一个马车上下来,那马车,嗤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乘的!这小子,怕是搭上有钱人了!” “马车?什么样的马车?” “巷子太暗,我没看清。只是隐约觉得挺大的,帘子是暗紫色,车前还坐着一名车夫,人高马大的,很壮实,再多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萧清沉思,随即拿出钱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拿回去?” “这,嘿嘿…自然…” “那就告诉我,是何人让你再茶馆中散播消的。” 郑瘸子一惊,“少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宫中事发不足三日,便如此迅速传到了坊市,而且你还对当晚之事这般清楚,若非有人特意告诉你,还能是什么原因?” “我,我有个远方亲戚在宫中当粗使太监…” “若只是粗使太监,如何会到御前侍奉?你在茶馆中的那番话,若非亲自在场,不然不会这般详尽。再者,你告诉我,你一个小小说书先生,去哪里说书能赚这么多银两?这也是你那位宫中亲戚给的?他一个粗使太监,对自己远方亲戚真是大方。” 郑瘸子大惊,“你,你究竟是谁…?!” 这人为何会对宫中之事这么清楚?他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淡淡的声音从披风下传来,明明极轻,却给他一种不可违抗的压迫感! “是…是有人找到了我,让我在坊间散播消息,所以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但那人当时蒙着脸,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只听到他的声音很沉,有些哑,像…像坊间磨石的声音。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萧清眸光微闪,道,“今晚之事,若有人问起你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是是,我明白,今晚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曾遇见过少侠,更不会对外人说起什么,请少侠放心,饶我一命…” 郑瘸子趴在地上求饶,只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回应,一抬头,就发现面前已没了那人踪影。 四周一片安静,只剩下他一人。地上还放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暗示他方才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郑瘸子一把抓过钱袋,呼哧呼哧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巷子! 今日真是见鬼了! ** 萧清抛着从郑瘸子钱袋里顺手牵羊出来的银锭,思考着方才他说的话。 一些无关的人命,地名,他们之间会有何联系?若方才那人所言不虚,那么搭载唐义的那辆马车上,是何人?让人散播宫宴命案的神秘人,又会是谁?除了郑瘸子,帝都是否还有别人做相同的事? 这些线索与才子命案是否有关联?当初唐义得罪的贵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何会恰好在乔苒的药铺中?这个唐义,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与蔡升又有何关系? 萧清脑中万千思绪闪过,面上一片沉思。蓦地手腕被人拽住,扯向一旁,随即就见一辆马车从她面前呼啸闪过! 方才那车差点就撞上她了! 她这才回神,环顾四周,发现她竟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街道中间。 梵君华望着她,眉宇微蹙,“小心些。” “抱歉,一时晃神了。” 梵君华松开她手腕,温润眸子望她,“今日太晚了,先回去吧。” “嗯。” 两人上了马车,迅速朝落霞湖宅子而去。 “在写什么?”梵君华将手炉放到她面前,萧清正趴在案几上,迅速写着什么。 “今晚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虽然是一些并不相关的人名和敌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让人去好好查探一番。”收了笔,萧清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随即折了起来。 捧着案上的手炉,窝在车内一角,她眉头微锁。 “怎么了?” 萧清面色微沉,“不知道。” 梵君华望她,“是累了么?” “可能,但不知为何,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感觉很不对劲。” “有关案子的?” 萧清点头,“犯人作案的手法我已清楚,是将马钱子的毒涂到掉换的药丸上,在死者服下后,又因饮了酒导致药丸失去作用,从而引发马钱子的毒性,直到死者心悸突发吐血而亡。酒让药丸失去了作用,却不能让马钱子的毒失去效果,这才导致死者喉管附近变而肝脏却正常的原因。只是…” “怎么了?” 萧清皱眉,“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单凭马钱子的毒,和长期以来服用的禁药,就能让死者忽然在御前吐血身亡么?马钱子的毒,并非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若他只是因心梗导致的死亡,怎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她想起当时在殿前,楚思睿是忽然吐血,随即才浑身抽搐倒地,不治身亡。若他真死于心梗,那顺序是否该反过来才对? “还有…”萧清忽然想起了宫女昨晚说的那句话,若她所言是真的,究竟为何会出现那种情况? 忽然额头上一暖,梵君华温热的掌心贴在她额头,眉眼担忧望她,“你在发热。” 萧清拉下他的手,“是你马车里的暖炉太旺了。” 梵君华无奈,“先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休息。你如今的身子经不起劳累,否则毒素会再度复发。” 萧清认真点头,嘴角微勾,“是,梵大神医。” 梵君华望着她,淡色的眸子微微闪烁。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萧清下意识摸了摸脸,梵君华轻笑,“没事,快到了,将披风穿上,免得寒气打头。” “嗯。”萧清拿起一旁披风,轻轻一抖,套在身上。 “你何时有了熏香的习惯?” 萧清将带子系好,“我没用香的习惯啊,怎么这么说?” “你披风上隐隐有熏香的气味。” 萧清鼻子嗅了嗅,“是么?可能无意中沾上的吧?什么香,味道竟然这么持久?” “青黛香,产自北边的笙香国,是用十几种不同香料制成,味道清淡,却十分持久,透着淡淡的栀子香。此香十分贵重,常人用不得,属于难得的贡品。” 萧清轻轻挑眉,“青黛香啊…”她若有那钱,还不如给小清他们多买些肉饼呢,拿去买几罐破香,想想都亏。 蓦地,脑中亮光一闪,有个她一直忽略的念头骤然冲出! 萧清袖中手一紧,面色顿时刷白! “清清?”梵君华看萧清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只是半天却未见萧清回应,只是那双漆黑眸子越发幽沉,仿若坠入冰冷深潭。 梵君华眉宇微蹙,温润的眸子闪过担忧。须臾,才听到萧清如寒霜的声音缓缓传来,“阿九,我想去个地方。” ** 威武庄严的府院中,一袭薄衫披肩的男人静静坐在屋中。面前摆着一盘棋,男子手执白,目光扫了一圈棋盘,随即缓缓落下一子。须臾,又执起黑棋,轻放在令一处。 棋子落盘,发出清脆声响,清晰回荡在屋中。 男人一手执棋,一手撑着下巴,面上不动声色,微敛的眼眸却透着漫不经心,心神似乎并不在眼前的棋局之上。 蓦地,空气微动,悠的身影忽然闪现,手中的剑瞬间出鞘,“何人在外面?” 外面一阵安静,只能听得见簌簌的风声。 剑一点点抽出,悠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深。正在这时,一旁的沐轻尘缓缓开口,“悠,退下。” 悠一顿,但还是躬身,退到了一旁。 “外面太冷,进来吧。”沐轻尘话罢,就见门忽然从外面打开,随即走进来了一个身穿披风的人。 银色披风将他整个身子罩在其中,只隐隐露出淡色的唇。 “萧将军这么晚过来,有何要事?”沐轻尘话罢,一旁的悠眼中惊讶闪过,随即就见披风下的人缓缓撩开风帽,露出一张普通却熟悉的脸。 来人正是萧清。 “悠,去泡壶茶过来。” “是。”悠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屋内顿时只剩下萧清与沐轻尘两人。 “请坐。” 萧清眸子漆黑,缓缓走到他对面坐下。 沐轻尘手执棋子,指尖轻轻摩挲,“下一局?” “我不会下棋。” “还未学会?” 萧清淡淡道,“有些事,我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沐轻尘指尖微顿,随即轻笑,“这倒是你的作风。” 萧清不语,沐轻尘也未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再无多言。 室内愈发安静,隐隐有一丝香气飘来,清新沁脾。 没多久,屋门被打开,悠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放到桌上。沐轻尘轻挥手,他便退下了。 “这么晚,萧将军亲自驾临,所谓何事?” “我以为你清楚。” 沐轻尘轻笑,“不说出来,谁又能清楚呢?” 这句话,与白日她说出来的话,竟如此相似。 萧清眸子微垂,“是啊,小王爷说得有道理,那我就直接问了。” “请讲。” 萧清眸子漆黑,“为何这么做?” “什么?” “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巷子外?为何要载我,又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何话?‘我是天生的赌徒’?呵…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萧将军不必在意” “随便说说?若只是随便说说,那这么晚,你一人独坐在此,是在等谁?” “呵…萧将军不会想说我在等你吧?”沐轻尘抬眸,嘴角扬起一抹慵懒笑意,“你何时变得这般自以为是了?以为我离开你,什么都做不了了?还是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萧清静静望他,“这种笑,太假了,沐小王爷。” “既然是沐小王爷,一举一动就要当得起这个名号,你说呢,萧将军?” 萧清不认识面前这个嘴角含笑的男人。 这个眼中带着算计,甚至都猜不透他行动意义的男人。 “看来萧将军还未想好要说什么,那将军请自便,本王先休息了。”沐轻尘缓缓起身,朝内室走去。 “为何要杀害楚才子。” 萧清此话一出,空气蓦地一凝。 沐轻尘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萧将军说什么?” “若你听不懂,那我换一种问法。为何要告诉我,是你杀了楚才子。”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沐轻尘缓缓走了过来,“萧将军说的话越来有奇怪了,本王实在听不懂。” “别装傻。今日让我上车,又故意靠近,让我沾上你身上的青黛香,为的不就是让我察觉你就是杀害楚才子的真凶?” “故意靠近?”沐轻尘嘴角微勾,“如何一个故意靠近法?像这样…?”面容一点点逼近,那双眸子深邃无底,竟透出慑人的光芒。 就在距离萧清一寸之际,他停了下来,眸子望进她最深处,卷起一汪漩涡。 就这样对视,谁都没有移开目光。空气都透着一丝冷凝,如冰霜临降。 “有一个问题一直被我忽略了。”萧清缓缓开口,“就算死者一直服用禁药,但仅凭当晚马钱子的毒,就能引出他的心梗,让吐血身亡么?马钱子原本就不属于剧毒,若真想要他性命,凶手为何不选择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会选择并非剧毒的药草?当晚死者服下药丸后,在御前饮了酒,之后不久就吐血身亡。短短几息时间,就能让他体内的药丸失去作用,进而引发马钱子的毒?这种杀人风险太大,谁能如此准确掌握这瞬息的时间?” 萧清眸子幽黑,“这种微妙的时间差,和细微之处就是我一直忽略的地方。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总想不明白。直到我想起乔苒说过的话,我才终于明白过来。马钱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陷害阿芜的伪装。而真正导致他死亡的,是…青黛香。” 空气微微一滞。 沐轻尘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萧将军在说笑吧,本王竟不知,何时青黛香竟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若只是青黛香,当然不会成为毒药。但若它与一种草药混合,那便会成为比砒霜更厉害的剧毒。这种草药的名字,就是…” “茴香草。” 低沉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气中,沐轻尘嘴角的笑意更深,“茴香草,是么?” 萧清眼眸一沉,“你果然知道。” “本王当然知道,我平常从不用此香,却在宫宴当晚用了此香,萧将军觉得是为什么?” 萧清望着他,须臾,幽幽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沐轻尘缓缓走向一旁坐下,“为什么要杀他?此人三番两次挑衅本王,暗中给我使绊子,以本王的脾气,岂能容他?所以几日前灵机一动,便想到了这种方式。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果然,萧将军就是萧将军,名不虚传。” 男人淡淡一句杀人,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萧清一步步走来,望向桌前的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将军没听清楚?本王说了,人就是我杀的,怎么了?” “啪——!”棋子崩落,就连棋盘亦被萧清挥落在地!那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屋中,幽幽不散。 许久,才听到沐轻尘愉悦的笑声传来,“没想到,本王也有能看到萧将军发怒的一日。” 萧清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他前襟拎了起来,怒目而视,“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次次挑战我的耐性究竟是为了什么?!” “挑战你的耐性?本王哪有那个闲心?萧将军未免自视太高了。” “宫宴已过两日,若你是真凶,为何不迅速处理了带有青黛香的衣服?反而故意接近我,让我察觉?你究竟想做什么,将这种惊天秘密暴光,难道就是为了好玩?沐轻尘,我竟不知你这么无聊!” “无聊?清清,我想做什么,你真的不知?”沐轻尘眼中波光流转,隐隐透出一丝妖异,“我说了,我就是凶手,杀害楚才子并陷害你身边人的真凶,现在你知道了,你要怎么做?” 萧清攥着他衣襟的手微紧,眸子漆黑一片,冷凝似霜。 沐轻尘轻覆她手背,“怎么,决定不了?还是,你在犹豫?若不将我抓进大牢,你就无法给李兄弟洗清冤屈;就算你有别的方式,可知道真相的你,会为了我,欺瞒众人,隐瞒真相么?清清,你曾说过,‘为生者权,为死者言’,身为亡灵安渡人的你,如今,会怎么选择?”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萧清声音无一丝波澜,“就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你就不惜堵上自己的一切?!” “可笑?你说得真容易啊,清清!”沐轻尘眸子一沉,拽住她身子蓦地一转,将她反压在桌上,目光牢牢锁定她,“我说了,我是个天生的赌徒。如今,我就赌自己在你心中占了什么分量!为了你重视的人,你是否会让我跌入谷底,永无翻身之地?又或者为了你心中的信仰,将我从云端,直接拉入地狱。” 萧清指尖都在隐隐发颤,一股火在胸口越烧越旺,不断撕扯她的神经。 她从不知道,面前的人竟如此偏执!甚至偏执得可怕! “为何不说话,嗯?” 萧清动了动唇,好久,才幽幽开口,“不惜堵上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一个答案?” 沐轻尘静静望他,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遇见你后,我一直在想,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沐氏一族的荣宠?高高在上的权利?还是他人的卑躬屈膝?只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想要的,似乎并不是这些。这些是责任,是我身为沐府继承人必须承担的重任。但却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深邃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一瞬不瞬,幽黑的瞳仁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萧清眸子一颤,缓缓垂下。须臾,推开面前的人,迅速朝外走去。那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清清。” 身后传来沐轻尘的声音,萧清步子未停,打开屋门,抬脚走了出去。 “若你有了答案,轻尘随时在此恭候。” 回答他的是簌簌的风声,沐轻尘望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苦笑。 悠的身影出现在屋中,望向独立在屋内的人,“主子,为何不告诉萧将军实情?” “什么实情?身为沐府小王爷的我被人利用了?还是利用我的就是沐府的主子,当朝的镇国老将军?” “主子…” 沐轻尘目光深邃,“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就像我了解她一般,她也一样了解我。” “难道…?” 沐轻尘缓缓走到桌前,蹲下身子拾起地上掉落的棋子。 “主子,还会让我来吧…” “你下去吧。” 悠一顿,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沐轻尘一人,一颗颗将散落的棋子放回盒中,拾起地上的棋盘搁到桌上。 手撑在桌上,脑中蓦地闪过少年苍白的脸,眼底幽沉闪过,蓦地将棋盘摔了出去! “砰——!”对面的铜镜霎时四分五裂!刺耳的声音回荡屋中,久久不散。 沐轻尘紧绷的身子一松,缓缓坐回椅上。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愈发修长,晃荡似鬼魅。 “我究竟在做什么…” ** 萧清走在外面街道,两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暗淡的光影打在她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将她的面容掩盖,忽明忽暗。 迎面走来一人,匆忙间正撞上萧清,东西瞬间散落一地。 “你没长眼啊?!走道不看路啊?!”那人骂咧咧道,却见面前少年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般幽幽离去。 “什么人啊!呆子…”那人又低咒了几句,蹲下身子捡起东西来。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如鹅毛,轻荡飞舞。 夜色渐深,街道上显得有些空寂,只有街边零星几个小贩在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回家。 萧清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空地。再抬头,面前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建筑。雕梁画柱,虎兽石像,颇有种古希腊的华贵庄严之风。只是巨大的建筑不知为何透着一丝血腥杀伐之气,如同凶兽蛰伏,吞天吐地。 此处,正是皇家斗兽场。 萧清站定,抬头望向对面。没想到她竟会走到这,三年前她初临异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沐轻尘。三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她还能想到初见他时,高坐于马背上风华正茂,一身雍容的男子。 只是… 萧清眸光微闪,缓缓垂下眼帘。 “最后一次,我想再赌一把。从来不知,我竟是个天生的赌徒。” 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当时的沐轻尘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 “呵…”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萧清抚额,亏她还自以为是,觉得此案已在她掌握中,却没想到,如今竟会到这种进退两难之地。 沐轻尘太过了解她,甚至不给她丝毫退路。做得这般决绝,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自己。她只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真的值得他将自己的全部赌上? 嘴角微勾,那笑,怎么看都带着分苦涩。 “咳咳…”一口冷气进喉,她抑不住咳嗽起来,却未想越咳越重,喉咙一腥,蓦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清清!” 身后一直跟着她的梵君华顿时惊呼,那一向温润的声音中竟隐隐透着慌乱。 萧清还未转头,身子便被揽入一个熟悉幽凉的胸膛,微微睁眼,元祁冰寒的面容映入眼帘。 “你怎么…” “别说话。”直接打横抱起她,快步朝后方马车而去!梵君华走上前,“清清,你怎么样?” 萧清原本想说没事,却不想口中一甜,又一缕血从喉中溢出。 梵君华迅速探向她脉搏,越探越心惊,“气急攻心,郁积于胸,致她体内毒素扩散!怕等不了了,这样下去,定会伤及肺腑,必须马上替她解毒。” “朕带她回去,无,你跟着丞相去准备药浴。” 无身影闪现,“是。” 梵君华道,“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期间,陛下要护住她心脉,阻止毒素扩散。” “朕知道。”身子一矮钻入车内,车外噬魈一喝,驾着马车狂奔而去! 萧清此刻感觉肺腑像一把火烧到了般,疼痛难忍。半昏半醒间,感觉到一只冰凉手指轻抚她额头,随即一缕缕凉气涌入身体,如冰泉流淌过灼痛之处,抚平伤痕。 微微睁眼,望向身前的男人,微微勾了勾嘴,笑道,“好可怕的脸…” 男人面容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冰凉幽冷。 元祁深瞳静静望她,“怎么回事?” “什么啊?” “怎会忽然毒发?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我伤未好,你就要开始审问了么?” 元祁修眉紧皱,手抹下她眼帘,“休息。” 那沉闷却透着无奈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轻笑,缓缓拉下他手掌,“我没事,只是这两日没休息好…” “嗯。” “我之前就是,什么病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你不用担心。” “嗯。” 男人还是淡淡应了一句,躺在他身上的萧清只能看到那抹光洁如刀削般的下颌,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微微皱眉,抬手抓住他前襟,费劲力气才扯到自己面前,“既然答应了,就别摆出一副可怕的脸!” 元祁望着下面女子紧锁的眉,须臾,无奈叹息,拉过她的手,轻轻环在掌心,“好。” 萧清轻笑,躺在他身上缓缓闭上眼。 元祁给她又盖了一件绒毯,幽凉的声音催促外面的噬魈,“再快点。” 一声厉喝,马车如离弦的箭,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萧清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屋中,当再睁眼时,便看到了床前一脸凝重的男人。 “我要死了?你怎么脸色这么严肃?” 元祁眸子一凝,柔柔牵起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死。” “那你干嘛还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萧清手指动了动,蓦地指尖一阵剧痛,仿佛被利刃撕裂般。 她身子一顿,随即笑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那我也没睡多久啊…” “清清,你听我说。”元祁深瞳静静望她,“要想彻底清除青陀罗之毒,除了服用碧仙缕,还需要配以药浴一天一日。此中疼痛,非常人能忍,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要怕。” 萧清眸光一闪,轻笑,“放心,我很能忍的,这个你知道的吧!” 元祁手指轻柔抚过她发白的脸,眼底幽邃如潭。 这时,噬魈的身影出现,“主子,差不多了。” “嗯。”元祁颔首,望着她,“我们会在后山温泉解毒,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嗯。” 元祁抱起萧清,噬魈开启墙壁上的机关,三人迅速进入了暗道中。 男人速度飞快,不到一盏茶就到了后山温泉。 此刻的梵君华正准备药浴,身上的白衫被蒸汽打湿他却毫不在意,一心全在眼前的药材上。 元祁抱着萧清走来,“怎样?” “可以了,待我为她施针后,就可以入浴开始解毒。” “那尽快开始吧。” ** 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夜幕低垂,万籁俱静,夜晚的帝都多了分秀丽和静谧。 此刻的大理寺十分安静,轮首的官兵都昏昏欲睡,时不时打着哈欠。 监牢中。 李小力靠在湿冷的墙壁上,透过狭窄的铁窗,望向外面。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一只只飞舞的蝶,翩翩飘落。望着外面的雪,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 蓦地一阵冷风袭来,天际的云瞬间遮挡住月光,整个监牢瞬间暗了下来。 李小力眸子一缩,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异样。 这时,牢外传来“咔嚓”一声,随即牢头走了进来。 “出来,审讯开始了。” 李小力站了起来,跟着他朝牢外走去。 这样的审讯,他昨晚已经经历过,所以并不陌生。 李小力跟着人走出监牢,朝审讯室而去。目光扫过前方,忽然一顿,眼睑垂了下来。 “牢头大哥,咱们这是去哪?这好像不是去审讯室的方向啊…” “废什么话!让你跟着就跟着,多嘴什么?!”前方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 “只是…忽然有个陌生人易容成牢头,在下自然想多问几句。” 李小力话一出,前方人影一顿,缓缓转过身。平凡的五官下,那双眼睛泛出戾光,“还挺敏锐。” 没有丝毫没拆穿的讶异和惊慌,语气平平无一丝波澜。 李小力眼中闪过警惕,袖中缓缓划出一物,方动,后颈蓦地一痛,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幽暗的监牢,原本重重把守的牢外此刻却空无一人。嗖嗖的风穿过监牢缝隙,仿佛是怨灵低鸣。 火光晃动,几道黑影瞬息闪过,悄然无声。再望去,已了无踪影,仿佛道道鬼影,从未出现过般。 ** 皇家后山的一处温泉中,袅袅的热气朦朦胧胧,宛如仙缕。层层云雾中,两抹身影隐隐透出。 此刻的萧清如坠冰火两重天,时而身子如浸泡在冰湖之中,时而如同在烈焰中奔跑。体内两种气流不断撕扯,阵阵剧痛纷涌而来,不给她喘息机会。 这时,背部贴上一块宽阔胸膛,耳畔传来元祁的声音,“运转内息,用我之前交给你的心法一点点将毒素清除出去。” 萧清头上冒汗,轻轻点头。 之后,萧清便开始运转内息,一点点清理着体内残毒。 温泉内充斥着浓烈的药味,丝丝缕缕侵入她身体。伴随着不断流转的内息,热气从她头顶一缕缕蒸发。时间慢慢流逝,萧清脸色越发苍白,几乎没丝毫血色。 巨大的痛意排山倒海而来,甚至让她根本无法支撑身体。元祁揽着她,撑住她下滑的身子,不断在她耳边低语。 萧清头越来越沉,仿佛灌了铅。四肢使不上丝毫力气,她只能下意识攀住身旁的人,昏昏欲睡。 只是每当她想陷入沉睡之际,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别睡,清清…” 昏沉的意识再次回笼,随即有一缕冰凉气息缓缓输入她体内,帮她驱逐四肢百骸中的毒素。 …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萧清只知道在水中的时间极度漫长,漫长得仿佛过了一辈子。当她再睁眼时,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夜幕深深。 她仍旧泡在药浴中,身上充斥着浓浓药味。疼痛已逐渐褪去,只是四肢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她动了动手,酸麻僵硬。抬脚走向岸边,蓦地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滑落水中! “唔…”四周的水蜂拥而来,侵入她口鼻。酸麻的身体让她无法自由活动,就在快窒息之际,隐隐有水声传来,接着身子便被一双手臂托了起来。 “哗——!”冲出水面,萧清咳出几口水,元祁轻拍她背脊,担忧得望着她,“怎么样,没事吧?” 萧清摇头,“没…” 张口才发现她声音干哑,喉咙更是涩涩的疼。 “把药喝了。” 萧清望着元祁手中的碗,发现里面的药汁竟淡如清水,呈透明状!若非传来的浓重药味,她真当这个是白水了! “这是…?” “碧仙缕。” 这就是碧仙缕?! 萧清讶异,传说中的圣药竟长这样? 接过碗,她一点点喝下。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明明是冰凉的药,却在流入体内后,涌起淡淡的温热,如同轻柔的羽毛,一点点抚平她身上的疼痛。 一碗很快见底,淡淡的苦涩回荡舌苔,将碗递给男人,她环顾四周,“什么时辰了?” “亥时。” “亥时?”她记得开始药浴时已经子时了,怎么会…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萧清一惊,猛地抬头,“大理寺审讯呢?阿芜呢?怎么样了?!” “你先别激动,等会我再告诉你详情。”用披风将她裹住,抱上岸来,随后绸绢将她身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净。 萧清此刻浑身*,虽然两人并非第一回*相见,她还是感觉面上一热。 “…我自己来吧!”一把夺过他手中绸绢,背过身草草擦干了身体。穿上元祁递来的干净衣服,收拾妥当后,才发觉原本沉重的身体竟感到轻松异常! “我体内的毒解了?” 元祁帮她戴上风帽,“差不多,但还需用药调理。这几日,搬到我那去。” “啊?这个…不用了吧?” 元祁淡淡道,“我要时刻知道你的状况。” “只是…我不能总待在宫中啊。” “那我去你那里。” 萧清无语。 看来这男人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昨晚的事,恐怕是刺激到他了。 “走了。”元祁一把揽住他,走进了不远处的暗道中。 很快两人便回到了萧清宅中,从密道中出来,元祁抱着她朝床榻走去。 “我已经好了,放我下来吧。”萧清动了动身子欲下去。 元祁紧了紧胳膊,不为所动。径直走过去将她放到床上,掀起被子帮她盖上。 萧清靠在垫子上静静望着床边的男人,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嘴角微勾。 “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对了,审讯怎么样了?” “在那之前,清清不该对我解释一下昨晚的事?”元祁双臂撑在她身侧,妖异幽瞳深深望她。 他逼人的目光让萧清呼吸微滞,手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身子,“解、解释什么?昨晚我不是说了么,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为何昨晚你会在竞技场?” “…只是无意走到那了。” 元祁双眼微眯,手抬起她下颌,正对上她微微闪烁的眼,“清清,看着我。” 萧清抬眸,当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时,眸子一动,随即敛下了眼,“这件事,我不想说。” 元祁眼底闪过一抹深邃,淡淡道,“那清清可做好受罚的准备了?” “受罚?” 蓦地被子一轻,接着身子就被揽入一个幽凉怀抱,元祁躺在她身旁,手臂环着她,“给我做热花茶,我便不再追究。” 热花茶?这男人怎么知道的? ------题外话------ 今日的奉上!真正的元凶,亲们猜到了么? 第三百六十章 再多爱我一点 萧清讶异,“你怎么会…”随即想到了什么,顿时皱眉,“这个打小报告的无…你怎么忽然想喝这个?” 元祁手臂微紧,“等身体好了,做给我吧。” 萧清挑眉,这个男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吃醋吧? 而她不知,陷入感情中的男人,心眼一向比较小。 “口感我可不敢保证,喝了你别后悔。” “做出来再说。”元祁淡淡说了句,将她环到胸前,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发。 萧清微微撇嘴,她可是提前说了,倒时别怪她没提醒他。 屋内十分安静。 不知是药的原因,还是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眼皮子越来越重,昏昏欲睡起来。 “对了,大理寺…审讯…” “睡吧,等明日起来再说。” “我中毒的事…不要告诉小清…他们…” 元祁眸光微闪,在她发间印上一吻,“我明白。” 男人低沉的声音逐渐远离,越发模糊。没多久,萧清就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浅浅的呼吸声均匀响起,元祁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静静望她。 蓦地空气一动,“主子。” “出去说。” 元祁轻轻将怀中的人放下,掖好了被角,随即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关上屋门,元祁走到院中。 郝猛和小清不知在那里究竟站了多久,见男人走过来,忙上前问道,“二哥呢?他怎么样了?” “热度已经退下,现在睡着了。”元祁淡淡道。 小清皱眉,“二哥怎么会忽然发热?还这么严重?” 郝猛朝里面探头,“不行,俺得进去瞅瞅。” 蓦地无的身影挡在他面前,郝猛瞅他,“你干啥?让俺进去。” “没有主子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啥?二清子现在病着呢!你竟然不让俺进去,赶紧让开!” 无声音没丝毫起伏,“没有主子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进去。” “你这家伙…” “大哥!别冲动!”小清拦住就要冲过去的郝猛,望向一旁,“我们只是想进去看二哥一眼,绝不会吵醒她。而且二哥还不知道小力的事…” 元祁凤眸微眯,隐射出的寒光让小清一惊,不由得收了声。 “此事,朕自有打算,你们回去吧。” “可是…”郝猛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清拦住,他望向元祁,眼底认真,“你虽是皇帝,但也不能阻止我们进去见二哥。” 元祁神色淡淡,眼中光芒捉摸不清。 无蓦地闪身,转眼间,手中刀刃已搭在小清脖子上,声音冰凉,“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主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他以为他是谁?! 小清目光缓缓望他,眼中无丝毫惧意,“小力出事,二哥若不是病得不能下床,以她的性子,就是爬也要爬去大理寺!若只是一个普通风寒,她怎会一天一夜不见人影!?!” 无双眼一眯。 这小子,看着愣头愣脑,没想到还挺聪明。 郝猛脸色微沉,身上气势大盛,“俺不管你们是谁,敢拦着俺见二清子,别怪俺不客气!” 空气微微一滞,透着莫名的紧张。 正在气氛一触即发时,元祁淡淡的声音传来,“无,下去。” 无收起弯刀,退到了一旁。 元祁缓缓走到一旁石桌前坐下,“朕可以让你们进去,只是,进去之后,看到了她,你们又能怎样?” 小清眸光微闪,“至少让我们知道二哥是否无恙。” “你们是大夫,还是有医官?就算知道她有恙,你们又能做什么?” 小清抿唇,默不作声。 “既然你已知道她身体有恙,就不该再给她负担。作为她身边的人,就该有独挡一面的觉悟。” 元祁话落,小清眸子一沉。 旁边的无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主子这是…在点他们么?那么长时间,除了他们四影卫,主子从未单独调教任何人,而此刻却愿花心思教训这两人? 看来那女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小清望着院内的男人,须臾,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但是你记住,我们离开,并不是认同你,只是二哥因为选择了你。” 话罢,转身朝院外走去。 “照顾好二清子,等她醒来了,就马上通知俺!到时,不管你们谁拦着都没用!”郝猛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院中。 而两人今晚,都未在宅中。 今日,他们明白了。二哥(二清子)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她也有虚弱倒下的时候。既然现在已经有人在她身边照顾,那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也该是他们扛起一切的时候了! 院子里的无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眸子微闪,“主子,需要属下派人去看着他们么?” “没有必要,他们还需打磨一番。” 还需打磨,应该是主子对人相当高的评价了。若只是块废石,那根本就没有打磨的价值。 无眼底露出沉思,随即躬身,“主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血魂卫皆已到位,刍鬼亦潜伏许久,只等主子命令。” 月影打在院中男人身上,将他绝美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五日后子时,开始行动。” “属下遵命。还有…”无声音微顿,随即道,“萧将军昨晚,去了沐府。” 元祁深瞳淡淡扫来,“怎么回事?” 无忙跪地,“属下一时疏忽,没能阻拦将军。她从沐府出来后,脸色就不对,应该是沐小王爷与她说了什么。” 元祁黑瞳深邃,“去查清楚,朕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忽然毒发。” “是。” “下去吧。” 无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院中只剩下元祁一人,深邃的眸子望向院中那株紫藤。袍角轻动,起身缓缓进了屋。 房间里一片安静,隐隐有均匀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元祁脱下外衫,将床上的人轻轻揽入怀中。 此刻萧清已经陷入深度沉睡,对男人的气息丝毫未觉,一动未动。元祁眸子静静望着她,眼底流出的情绪捉摸不透。 “清清,若你知道了此事,会怪我么?”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屋中,隐隐透着一丝叹息,久久未散。 ** 翌日。 当萧清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她这是…在自己屋里么?什么时辰了…? 猛地起身,“糟了!审讯…唔…”因为起的太猛,她眼前一阵眩晕。揉了揉脑袋,刚掀开被子,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二哥!你醒了?!”小清和郝猛迅速走进来,担忧地望着她。 “怎么样?身体没事了吧?” “嗯…”萧清点头,这两人知道她中毒的事了? “竟然染上了风寒!二清子你身子也太弱了!是不是最近没锻炼的缘故啊?等你身子好了,每日跟着俺出去跑步去!这样病怏怏的俺看着真不习惯!” 萧清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嗯,已经好多了,最近是松懈了,等病好了就开始锻炼。”萧清披上外衫,下了床,“昨日我昏迷了,审讯怎样了?阿芜呢?” “二哥…”小清欲言又止,眉头紧皱,“二哥,你大病初愈,本不宜伤神,但我想此事你需要知道。” 萧清转过头,脸色微沉,“发生了何事?” “昨日大理寺没有审讯,因为…小力他,失踪了。” 萧清握杯的手一紧,眸子漆黑,“怎么回事?” “昨晚子时,官兵发现牢中的小力没了踪影。当时牢中一片大乱,将整个大理寺都翻了一遍,可仍未找到。现在全城已经下了抓捕令通缉小力,此刻外面全是官兵。” 萧清眸子幽深,“大理寺监牢呢?事发当晚什么情况?” “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我特意去小力的监牢看了下,锁完好无损,没有从外面破坏的痕迹。而且根据牢吏所说,他们一整晚都守在牢外,没有离开过,而且也未见有人进去过。只有子时那会有一次换班,他们才稍稍离开过一会,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再回来时,就发现牢中的小力不见了人影。他们搜遍了整个监牢,依然没有结果,就很快通报了上面,邱大人知道了,就迅速发布了追捕令。现在全城都在追捕小力,我得到消息后就去了隐楼,发现小力也不在那。二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官兵也来了宅子?” 李小力点头,“昨日就来过了,将整个宅子搜了个底朝天,到现在还有官兵在外面守着。” 萧清皱眉,昨日她一直后山温泉,没想到只是片刻疏忽,便发生在了这么大的事。 “二清子,小力肯定不会逃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宅子她没回,楼中也没他的消息,俺就担心他会不会遭遇不测…” 小清道,“二哥,我们已将隐楼风堂的潜伏者分批派了出去,搜寻城中和附近的城镇,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二哥,你说小力他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有事。” 小清皱眉,“只是大理寺已经认定小力是逃犯,下令全城追捕,还公布了悬赏令,无论生死,我担心…二哥,你干什么?” 萧清迅速换好衣服,套上披风,“我出去一趟。” “可是外面正在下雪啊,而且你病才刚好…” “没事。”萧清穿上鞋走出去,刚打开门,就看在了立在屋檐下的男人。 “你怎么…?”萧清讶异。 元祁走过来,拢了拢她的披风,“出去?” “嗯,去一趟大理寺。” 元祁拉过她的手,进了屋。萧清眸光微闪,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郝猛和小清相视一眼,轻轻退出了屋子。 “为何要出去?”元祁坐在桌前淡淡开口。 “阿芜出事了,否则他不会一句话未说就不见踪影。我担心是有人掳走了他。”萧清皱眉。 若掳走阿芜的人,想对付的是她,那情况还有转机。若是他们是因为知道了阿芜的身份才将她掳走,那… 她不敢想象,若阿芜的身份泄露,那些人会怎样对他。 “我身体已经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晚上前会回来。”萧清拿过一旁的纸伞朝外走去。 “你体内的余毒刚清,稍稍奔走就会复发。你就待在屋里,哪都别去。”身后元祁开口,语气毋庸置疑。 萧清转身,“你是让我不管阿芜的性命,安心在屋里休养么?” “他的性命重要,你的身体就不重要了?” “我身体已经无碍,就算出门也并无大碍。” 元祁眸子幽凉,“你是大夫么?你怎么知道自己身体无碍?” “我虽不是大夫,但谁能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若你了解,为何昨晚会气急攻心,吐血毒发?” 萧清一顿,唇角微抿,“总之,我今日一定要出去。” 元祁放下茶杯,缓缓走来,“若我说不行呢?” 萧清咬唇,脸上复杂闪过,缓缓低头,“阿芜他…他跟小清他们不一样,那些人掳走他,若威胁我也就罢,但就怕…会伤他性命。” 元祁轻轻叹息,将面前的人缓缓揽进怀里,“我已派血魂八卫去找了,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刻传来。刑部与大理寺的追捕,你不用放在心上,都只是做个样子。敌不动我不动,在未了解他们目的前,怎能自乱阵脚?” “可是…” “相信我,我不会让人伤害他。” 望着男人深邃的眸子,萧清终于微微点头。 元祁轻抚她脸颊,“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其他的,都交给我。” 淡淡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平静人心的力量,让她不安的心渐渐安定。 “大早上未洗漱就往外跑,你何时这么邋遢了?” 萧清面色讪讪,“一时着急就给忘了…” 元祁牵起她,“走吧,先将脸洗了,我已让人备了早膳。” 萧清跟着他简单洗漱了下,又换了件便服。待出来时,桌上已备好了早膳。 “郝猛他们呢?” “出门了,有些事交给他们办。” 啊?这男人有事交给他们去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什么事?”萧清坐到桌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忙起身走到旁边架子前,翻找着什么,“我昨晚穿的衣服呢?” “扔了。” “扔了?”萧清小跑过来,“扔哪去了?我里面还有重要东西呢!” “写着字的纸?” “哎?你看见了?那放哪了?” 元祁淡淡道,“我让他们两个拿去查了。” 萧清一怔,望他,“你给郝猛他们了?那不早说,害我虚惊一场。” 她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幸好你没扔,我头脑可不像你那么好,听一遍就不会忘。” 元祁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那些名字,就是你昨晚打探到的线索?” “嗯,西市药铺中有个叫唐义的伙计,我觉得他有些古怪,昨晚就去查了下,不过倒是无意中听到了坊间关于宫宴的传闻。”萧清呼呼喝着碗里的粥,“那晚的事被人故意散播了出去,而且明显针对的人是我。这一系列的事件,我总觉得是有人在故意试探我,可是却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萧清皱眉,掳走小清的,会是谁?与沐志乾有关系么?还是… 蓦地额头上一痛,她皱眉瞪向男人,“干嘛?” “吃饭时别瞎想,容易噎着。” “你敲我头才容易让我噎着好吧?”萧清揉了揉脑袋,暗自腹诽,随即老实吃起饭来。 用完早膳,她在屋里缓缓转悠着。望向窗外,外面一片雪白,飘扬的雪花将整个院子裹上了一层银色。打开屋门,缓缓走了出去。仰头望向天际,萧清眸子微沉。 “无,在么?” 无身影闪现,躬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萧清对他‘将军’的称呼微微讶异,眸子微敛,须臾,缓缓道,“…那晚的事,不要告诉他。” 无眸子微闪,“将军,主子已经知道了。” 萧清望他,“我说的…是沐轻尘。” 无沉默,须臾,跪地道,“恕属下不能从命。” 萧清转身,“为何?” “这也是为了确保将军的安危。” “他不会伤害我。” “若他不会,将军就不会毒发。” 萧清眯眼,“不管是不是他,我的毒总有一日会发作,他只不过是一个契机。你既然是我身边的人,却不遵我的命令,那我留你何用?” “属下的职责,就是确保将军的安危。一切凡会威胁到将军性命的,属下都会斩除,包括您对沐小王爷的纵容。” 萧清眸子一冷,声音微凉,“纵容?” “是。将军毒发,与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为了将军的安危着想,您不能与他再有接触。”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 无声音没有一丝波动,“是属下的…” “是我的意思。”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元祁从院中缓缓走来,黑眸扫了眼地上的无,“你下去吧。” “是。” 无瞬间消失,长廊上只剩下萧清两人。 萧清望着他,“你不给我一个解释?” 元祁走向她,“外面天寒,回屋吧。” “不要敷衍我。”萧清眉宇微蹙,“我现在就要知道为什么。” 元祁望她,薄唇轻启,“因为他姓沐。” 萧清眸光一闪,“那又如何?他的姓名我很清楚。” “清清,你不清楚。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只能是你的敌人。” “当初,是他救了我,带我来到帝都。” “那么这次,你已经还清了。” 萧清一怔,“你…” 他知道了? “清清,你心太软了。难道你不知,他就是仗着你这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萧清抿唇,“他并非这样的人,是我的错…” “清清,感情不能勉强,这是他的选择,并非你的错。”元祁轻轻揽过她,深瞳幽邃,“今日过后,你不能再对他心软。否则你退一步,他就会将你逼入绝境。” 萧清眼眸微敛,须臾,缓缓开口,“我明白了,但是…不要对他出手。” 她很早就知道,在她决定立足朝堂时,总有一日会与沐轻尘变成敌人。因为,他是镇国沐府未来的主子,大将军沐志乾的嫡孙。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或许注定,只能形同陌路。 元祁眸中幽光闪过,“若他不再对你出手。” 清清,他决不允许,有人能对你产生这么大影响。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进屋吧,外面风大。” “嗯。”两人进了屋,将寒风隔绝在外。 “把药喝了。” 萧清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药罐子了… “梵君华呢?昨晚我好像看见他了。” “清清。”男人蓦地凑近,深瞳一瞬不瞬望她。萧清一惊,嘴中的药差点喷出来,忍着强硬吞下去,瞪他,“你别总这么吓人好么?” “在我面前,清清总提起别的男人,让我很不快。” 萧清咽了口唾沫,“不是别的男人,只是恰好性别是男的。” “无论男女,清清记住,你是我的。” 萧清脸蓦地一热,忙低头,“你说什么呢…” 下颌被男人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似要将她吞噬进去,“清清,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心里装着别人,丝毫都不行。” 这个霸道的男人。 萧清无奈,此刻的她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说出此话时,心中的执念有多深。 萧清吃完药,闲闲躺在榻上愣神。身旁梨花椅上,男人轻执玉兰杯,手捧一卷书缓缓翻着。 一袭银色便袍,黑发披散,如瀑般垂于背上。修长的手指微动,缓缓倒了杯茶。白气袅袅,氤氲了绝美的面容,纤长的睫羽如孔雀翎,在眼尾烙下神秘弧影。 缓缓抬眸,黑眸中波光流转,如曜石流光溢彩。淡淡光束穿透轩窗,映在他冰雕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华光闪烁,惊艳了一室静谧。 同高坐在帝椅时不同,此刻的男人少了分冰寒慑人的气势。多了分高贵,清雅的美。那亮如天山池水的肌肤,在光束下折射出淡淡光辉,仿佛摒弃一切世外喧嚣。 萧清干脆托着下巴,欣赏起面前的男人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仿佛不是世间存在的人来?似仙似魔,亦正亦邪,这么矛盾极端的气质怎会出现在一人身上?明明平日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对她却展现出不一样的温柔。 他究竟为何会喜欢上她? “清清对看到的可还满意?”男人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 萧清挑眉,“明明在看书,你怎知我在看你?不专心啊。” 元祁抬眸,幽深的眸子如碎裂的晶莹水钻,光彩慑人。萧清蓦地一顿,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了头。 这样一张惊心动魄的脸,无论多久,她都无法免疫。 忽然面前一黯,她抬头便对上了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吸一窒,忙后仰,“你怎么走路都没声?” 元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她,黑眸深邃。 “干、干嘛?” “清清可知,你的眼睛,一直都未离开过我。” “啊?你说什么呢?大白天别犯神经了。”萧清推开他,却被男人一把握住手腕,黑眸慑人,“第一次你见我,就用这种眼神望我。那种明明被我吸引,却强迫自己不去承认的目光。” 萧清眸子一颤,“你胡说什么?乱想也要有个界限。还有,你过去一些,我要起来。” 偏过的头被男人不容置疑扭过去,那双深瞳不容她有丝毫退却,“清清,你早就爱上了我,自己却不愿承认。因为一旦接近我,你就变得不像自己,失去冷静和理智。所以你害怕,才会一直逃避。对你来说,我就是致命的,对么?” “你…”萧清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推拒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清清,我很高兴。”元祁嘴角微勾,一抹柔和的笑意涌上嘴角,“你可知,我对你,也是如此。” 萧清眸子微怔,元祁手指轻抚她的脸,“你对我来说,也是危险亦致命的。第一次遇见你,我就被你那双眼睛吸引,三年不曾忘记。直到在落霞湖再次遇见你,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应该是认出了你这双眸子。” 微凉的指尖摩挲眼眸,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温柔,“心中抗拒着,却忍不住靠近。你对我的疏离,让我恼怒。你逃离我,让我愈发想将你捆绑束缚在身边。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对你的执念,已经那么深。呵…身负被诅咒的命运,却依然想逃脱这个深渊。对我来说,你就是将我从黑暗解救出的光束,几十年待在冰冷地狱中的人,如何能放过这唯一的光?” 萧清感觉自己脸色上涌,心脏狂跳。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男人吃错药了么?大白天竟说出这么燥人的话! 元祁嘴角扬起一抹慑人的笑,“表白,清清,我在对你表白啊。” “你脑袋坏掉了?!这种话不用说出来的吧?心里知道不就行了!” “若不说出来,你怎会明白?” 萧清抚额,“我当然明白啊,你的一举一动,早就清清楚楚传达过来了。” “说出来,就会更加深刻。清清,将这些话,更深地印在脑中吧。然后,永远不要忘记。” “你搞什么?忽然这么酸,让人很难为情啊…” “那就再难为情些吧,我喜欢看你为我着迷的样子。”元祁眉眼华光皎洁,如日月星辰,华光溢彩。萧清心脏蓦地一跳,忙转过头。 “不要转过头,让我看你的脸。” “不…” “清清…”元祁欲拉开她遮挡的胳膊,萧清却紧紧挡在脸上不松开。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先无法直视你的脸…” 元祁一怔,望着她低垂的黑色脑袋上,耳廓已经通红,霎时胸口有什么东西冲脱而出,嘴角止不住扬起,愉悦的笑声瞬间回荡在屋中。 “清清…”将榻上蜷着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发,他幽幽叹息,“再多爱我一点吧…” 因为我早已深深爱上你,不可自拔。 ------题外话------ 咳咳,元祁大大忽然表白,会不会吓到亲们啊?舒舒总觉得这章写得好酸啊… 自己都觉得肉麻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要抱你 夜晚的凉风吹拂院子,大雪不知不觉已经停止。空气透着一丝凉意,清新沁脾。 屋内十分暖和,偶尔有啪啪的火苗声传来,还有书页的翻动声。榻上的元祁手执一卷书,时不时翻着,眸子偶尔望向一旁床上熟睡的人。 又过了一刻钟,床上的人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 萧清迷迷糊糊坐起,愣神半晌,转过头,“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午饭后用完药就睡了。” 萧清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那我这一整日都在睡啊…” 感觉好久都没睡过这么饱的一觉了,身上好舒服。 元祁走来,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起来吧,要用晚膳了。” “嗯…” 这样迷糊的萧清,让元祁心中一软,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在她颊边一吻。 “唔…你干嘛…?”萧清眯眼,元祁宠溺道,“过来洗洗脸,你嘴角上有口水印。” “哦…”萧清擦了擦嘴角,老实起身朝洗漱室走去。 元祁嘴角微勾,吩咐人端上晚膳。等萧清出来后,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元祁轻笑着望他,“过来吃饭。” 萧清身子一顿,走了过去。 一日三餐都跟他一起用,这样闲适的时光,真是难得。 桌上摆的都是一些清淡饭食,精致美味。萧清坐下来,端起碗吃了起来,“小清他们回来了么?” “还没,我让无给他们留了菜。”元祁淡淡道。 堂堂帝王贴身影卫沦为端盘小厮,隐在暗处的无默默流泪。 萧清夹了一筷肉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嚼着,目光悄悄打量身旁的人。 从未有人吃饭都能用得这般优雅的。 他身上流露出的是天生的高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明明是普通的动作,却让人移不开眼。 萧清咬着筷子,这人吃个饭都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了!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何为照相机?” 原本是萧清的喃喃,没想到被一旁男人听个正着,忽然的发问吓了她一跳。 “照相机啊,这你都不知道?”萧清调侃地瞅他,元祁夹了一筷鱼肉方她碗里,“愿闻其详。” “照相机呢,就是能将某个人,或某个怀念场景,瞬间定格影印在特质的纸上,而且永远不会褪色。就像方才,若是有它的话,就可以将你吃饭的样子照下来。嗯…我看你这妖孽长相,根本不用考虑什么上不上镜的问题…”说着两手比了个方形相框,将男人罩在中间。 “听着倒稀奇,只是此物在哪里能寻来?” 萧清摇头,笑道,“这里没有,只有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才有。” “是在你的家乡?” 萧清一怔,这男人,什么脑子? “对,只有在我家乡才有,别的地方找不到。” “清清的家乡,很远么?” “嗯,很远。远得我恐怕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萧清喃喃。 元祁深瞳微闪,望着她垂下的眼,蓦地伸手弹向她额头,却未想到被她轻易一闪,攥住他作恶的手,萧清嘿嘿一笑,“我可不会每次都让你得逞…。” 元祁修眉轻挑,蓦地手一拽,将她扯到自己面前。她一头便撞上了他胸口,抬头,男人含笑的脸就映入眼前。 元祁一手托着她的身子,一手锢着她手腕,嘴角勾出一抹魅惑,“哦?是么?” 望着男人一脸邪笑,萧清心脏直突突,“你怎么一脸坏主意样?” “呵…清清真了解我,那我怎能让你失望?”蓦地脸压了下来,萧清吓得脑袋一缩,刷的闭眼,“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否则我心脏实在难以负荷你这突然袭击…” 忽然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萧清声音一顿,眼睛缓缓咪开一条缝,随即就看见男人正一脸调侃望她,“原来每次亲你,清清都在害羞啊。” 萧清脸色顿时一黑,咬牙切齿,“你这…” 元祁好笑地一把搂住她,“你生气的模样,好像仓鼠。” 眼睛瞪得圆不溜秋,腮帮子微鼓,可不正像仓鼠的样子? 萧清原本黑沉的脸更黑了,“逗、我、很、有、趣?!” 元祁轻轻摇头,“好玩。” 萧清,“…” 她已不知该用何话表达自己此刻愤怒的心情,这男人,她想拍飞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萧清转头,就看见小清正扶着摔倒在地的郝猛,一脸尴尬的望着她,“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萧清,“…” 她此刻‘投怀送抱’的姿势,真是有理说不清啊! “二哥,你们继续,继续…” “回来!”萧清黑着脸,从男人身上站起来,“一天都去哪了?吃饭没?” 小清挠头,“还,还没…” 郝猛一掌拍向他脑门,“笨蛋!这个时候当然要说吃过了!否则二清子留咱们下来吃饭,你要怎么整?” “哦…那、二哥我们吃过了。” 萧清,“…” 你们真是想多了,她压根没这么想过。 “你们先去吃饭,等会过来找我。” “可是二哥,会不会不方便…”小清很有‘眼色’地提醒了一句,“要再碰上方才那种状况…” 郝猛一脸‘你懂什么’的表情,“你想多了,二清子让咱们一会过来,就表示他们一会就完事了。” “呵呵…”身后蓦地传来男人忍俊不禁的笑声,萧清脸色顿时黑如灶底,一脚踹向郝猛屁股,“给我滚——!” 郝猛嗷一声,跳起来就朝外面冲去,“二清子你个凶小子,咋能踹俺屁股…”声音渐行渐远,随即便没了音。 萧清呼哧呼哧直喘气,感叹家门不幸,出了这两个让她糟心的,转头就对上了元祁带笑的眸子,面无表情走过去坐下,“笑够没?笑够了吃饭。” “呵…清清,其实…”元祁微微凑近她耳边,魅惑低喃,“若真开始,只是‘一会儿’,祁可完不了事…” 萧清脸上血色轰然炸裂,一下子涌到脖子跟! 元祁愉悦的笑声再次传来,萧清咬牙切齿,狠狠瞪他! 这、男、人! ** 小清和郝猛来到萧过来,只看见萧清一人坐在筑桌前正写着什么。 小清探头,来回看了看,“二哥,皇帝陛下不在啊?” 萧清朝他翻了个白眼,“怎么?在了你就不进来了?” “嘿嘿,当然不是啦,我只是问问啦,问问…”小清走进屋中,朝桌前走去,“二哥,你在写什么?” “让隐楼风堂的人在这几个地方特别注意,具体地方我都标下了。一旦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小清接过纸张,大约扫了几眼。那上面详细绘制了京中瞰图,萧清用红笔在其中几处特意标了记号。 “二哥放心,我会安排好。”将图纸小心收起来,道,“对了,二哥提供的几个名字和敌方,我已让苍堂的人潜入西市去打听了,相信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不过二哥,这个唐义真的有问题么?从今天的消息来看,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萧清走到一旁坐下,“看似没有异常,并不代表他没有嫌疑。还记得当时在公堂上,我曾问他出自何处么?” 小清回忆道,“记得,当时他回答来自乾州的锦县。难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那你还记得,我又说过什么吗?” “嗯…二哥你说那里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还说对那的水泉情有独钟…”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有机会带你去领略下那的山水…”小清皱眉,“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哪不对么?” 萧清淡淡道,“水泉不是水,而是一种酒。” “啊?”小清嘴巴大张,“二哥…你故意的?” 萧清点头,眸子漆黑,“嗯。阿芜有没有去过西市我很清楚,而他却做出了那种证词,自然会引得我怀疑。所以便试探了他一下。此人,绝非乾州人氏,连自己家乡最有名的水泉清酒都不知,这个人怎么可能出自那里?” 小清沉思,“那他究竟为何要说谎?现在来看,他与蔡升之间似乎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帮着他做伪证了!”他狠狠敲了下脑袋,懊恼道,“我真笨!竟然现在才发现!” 一旁郝猛开口,“二清子,此人跟掳走小力的人有什么关联么?” 萧清摇头,“不清楚。现在我没有丝毫头绪,亦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所以并不清楚。” “难道…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么?”小清一脸担忧,“二哥,我很担心小力的安危。” 萧清起身,走到窗边站定。须臾,缓缓开口,“小清,明日你同我去趟大理寺。” 小清点头,“好。只是,此刻府外都是官兵,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控之下。” “谁说要从正门出去了?” 小清一想,顿时眼睛一亮,“啊!我明白了!” “二清子,那俺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说着,走向一旁案台前,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瓶子。 透明的琉璃瓶中,一个如蚕蛹般的东西趴在瓶底,一动不动。胖乎乎的肉身,一圈圈泛着粉色,头顶两根触角懒洋洋趴着,萎靡得没有一丝精神。 郝猛诧异,“二清子,这不是鬼老头的螟蛹碟么?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小清猛地望向萧清,“二哥,难道你…” “那日审讯前,我总感觉心神不宁,觉得可能会出事。所以在去监牢时,我将母蛹给了阿芜。公蛹和母蛹心有灵犀,能感应出对方位置。而且在闻到血后,就会发出一种独有的低鸣来告诫同伴,身体也会变红。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将母蛹交给阿芜,没想到,如今却起了作用。” 幸好她早早做了准备,以防幕后之人还有后手。 “二清子,这虫子变化过没?” 萧清摇头,“从昨日起,一直未变过。” 听到这,小清两人顿时松了口。 怪不得二哥(二清子)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原来早做了应对之策。 “郝猛,这个交给你。”萧清将瓶子递给他,“你要小心保管,公蛹不比母蛹,十分脆弱,稍微遇上冷气就可能死去,你要一直注意它周围的温度。” 郝猛点头,“俺明白了。” “一旦发现公蛹变化,立刻告诉我。另外,组织一批清堂的特编小队,随时待命。” “好,俺立刻去办。” 小清望着她,“二哥,如今小力消失,他身上的嫌疑,怕更难洗清了。官府已经给他扣上了一个逃犯的帽子,更可恶的是那个蔡升,竟然添油加醋,说小力是畏罪潜逃,还顺势澄清了自己身上的罪名。听闻今日傍晚,他就回到了蔡府,我想过不了几日,他连司狱长的官位都恢复了…” “所以,明日我才需要去趟大理寺,好好慰问下这个蔡司狱蔡大人。” 萧清望向窗外的眸子黑沉,深邃如幽潭。 之后,萧清又交代了他们其他一些事,便让两人回去了。 屋内再次恢复安静。 萧清立在窗前,望着院外不断晃荡的紫藤,眉宇微蹙。 阿芜暂时是安全的,她可以放心。只是,究竟是何人带走了他?又带去了哪里?他们对阿芜的身份了解多少?若目的是为了对付她,只掳走她身边一人,便够了么?还是,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阿芜。 若是这样,那她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深沉。 忽然肩上一重,一件外衫披到她身上。元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 “都交代完了?” “嗯。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元祁下颌轻抵在她颈边,“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听吧?” 萧清靠在他身上,“嗯。” “呵…回答得真干脆,那就没办法了!” 萧清疑惑,刚想抓头,身子蓦地被横抱起来,她忙抓住他衣襟,“你做什么?” “明日我会陪你,今晚,你陪我。”元祁微勾唇角望她。 萧清嘴角一抽,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有歧义? “怎么样?” 萧清淡淡道,“成交。” 这下轮到元祁一怔,随即蓦地轻笑出声,“好,那就说定了,清清,今晚我可不会让你睡。” 萧清,“…” 这家伙,以前真没有跟女子接触过?怎么这种情话说得这么顺溜? “清清平日喜欢做什么?”元祁将她放到床上,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忽然想着问这个?” “今日下午想了想,我似乎一直不知道你平日都做什么。” 下午他不是一直在看书么?怎么还有功夫想这些? 萧清挑眉,“我每日都做什么,不是都有人向你汇报么?” 元祁冰眸微眯,“哦?” 隐在暗处的无一惊,微微缩了缩脖子。 不是他的错啊! “我想亲口听你说。”长臂一揽,元祁将萧清搂在怀里,懒懒道。 萧清动了动身子,嘴角微抽,“…你最近是不是得了‘抱抱症’?” 元祁身子一顿,转过她下巴,“抱抱症?” 望着一脸懵懂的男人,萧清忍不住轻笑,“哈哈,就当我没说…” 元祁挑眉,捏住她脸颊,“笑什么?” “呵呵,原来你也有不懂的,不懂更好,决定了,以后就叫你维尼了。” 元祁修眉微蹙,“为你?” “嘿嘿,错!是维尼,一种很可爱,跟你很像的动物!”萧清脑补着元祁的脸,维尼熊的身子,这样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张开手臂求抱抱的场景,顿时噗嗤一声再次闷笑出声。 蓦地眼前一暗,下巴被托起,接着唇就被瞬间封住! 男人幽瞳近在咫尺,慑人心魂,“清清,在我身侧,你怎能没一丝防备?” 萧清只是一怔的功夫,元祁疾风骤雨般的吻便再次瞬息而至!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她措手不及,霸道中带着柔情,品尝她唇上的香甜,然后,开始更深入的探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她能感觉到他幽凉的气息,渐渐失控的呼吸,紧贴着她愈发灼热的身体。 “砰——!”身子被压在床上,眼前一暗,元祁手撑在她身侧,深瞳灼灼如妖。 “我要抱你。” 萧清眸子一缩,脸上顿时血色炸裂,嘴上结巴,“你、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清清,我现在就要抱你。” 缓缓俯身,一点点靠近,男人仿佛是故意的,似在给她选择机会。身体缓缓贴合在一起,近得她都能看到他白皙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他身上幽凉似雪的气息。呼吸变得灼热,任何语言都仿佛多余。 她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再看,心跳的声音似要冲出胸口。 两唇相触瞬间,周围所有声音都仿佛消失,只剩下那愈发失控的心跳,和男人霸道却温柔的吻。舌尖灵巧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缠绵。渐渐的,她头脑开始发晕,全身发麻,不知不觉,手臂环上他脖子回吻着他。 元祁身子一颤,眼底闪过狂喜。下一瞬,愈发疯狂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空气都似乎透着甜蜜,缠绵悱恻。 ------题外话------ 咳咳,这章写得我脸冒血啊,哈哈哈 第三百六十二章 前世 许久,厮磨的唇缓缓分开,牵起一根细细银丝。四目相视,呼吸相缠。 元祁眼眸深邃,仿佛夜幕烟火划过,妖异绚丽。静静望着身下的人,眼底的*如同漩涡,要将她吞噬。 萧清身子蓦地一僵。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记忆碎片,狼狈的,挣扎的,不堪回首的记忆蜂拥而来,让她脸色一白。 “清清…”元祁薄唇呢喃,沙哑而性感。手指轻轻拂过萧清微颤的睫羽,来到她微肿的双唇间,“…你在害怕?” 萧清眼眸微敛,唇角轻抿。 她能清晰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强烈的欲念和灼热的气息,强势的,不容她逃避。只是… 睫羽微颤,她眼眸轻抬,“我…”却犹豫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望着身下人发白的脸,元祁轻轻叹息,长臂轻柔将她揽住,“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萧清沉默,须臾,幽幽开口,“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元祁抽身,黑眸静静望她,“清清,从前在你身上发生过何事?” 萧清身子一顿,“为何…这么问?” “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抗拒我的吻,却在每次我想抱你时,会不由心生恐惧。清清,是何原因,我想知道。” 萧清望着他的深眸,嘴角微勾,“还能有何原因,某人这么突然,是个女子都会有些害怕吧?虽然我一直男子装扮,但你也不能真将我当男人对待吧?” 她轻笑,只是当目光触到男人深邃如潭的眸子时,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透着一丝沉闷。 萧清移开视线,望向旁边,“…从前的事,太久远了,我不想再提起。若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只是,在你听后,或许会发觉我并非你想象中那样,这样你也要听么?” 元祁眸光轻闪,“你的过去,我都想知道。” “你确定?” 元祁眸子认真,“告诉我,清清。” 萧清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须臾,缓缓开口,“…从我出生记事以后,印象中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母亲。她并非是很美丽的女人,却很温柔。无论是待我,还是待我唯一的弟弟。” 元祁眸光微闪,静静听着萧清讲述她的过去。 “我与我的弟弟还有母亲虽然过得并不富足,但很满足。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当…那个男人出现后,就变了。”萧清语气无一丝起伏,只是元祁却隐隐能感觉出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那个男人,若只是从外面看,是个优雅斯文的男人,可以说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他将饱受生活折磨的母亲和我们接到了富贵豪华的大宅中,让我们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我和小澈,都关怀备至。渐渐地,母亲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物质上的满足让她遇见沉迷,渐渐迷了眼,没有发现男人温和表象下的真实面目。” 萧清眸子黑沉,“那个男人风流,残酷,用温和无害的表象伪装自己,将接近他的人拉入他制造的虚伪表象中。而母亲,就是掉进他温柔陷阱中的猎物,被幸福的表象蒙蔽了眼,陷入幸福的虚幻中。直到有一日真相被揭露,沉溺幸福中的母亲无法接受忽如其来的打击,便得疯狂了。而那个男人,丝毫不介意事情败露,依然温柔得对待母亲,转头又毫不在意地投入别的女人怀抱。这样日复一日,母亲逐渐受不了打击,性格愈发狂躁。这样的苦闷和痛苦得不到纾解,她便开始将仇恨转加到我与小澈身上。” 元祁眸子一缩,沉了下来。 “之后母亲会时常打骂我和小澈,从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的鞭具利器,我和小澈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完好之处。但这样的母亲却让我感觉越发悲哀,心底生不出一丝恨意。直到后来我开始上学…在我们那边女子亦可上私塾读书,从那之后,我留在家中的时间少了,与母亲碰面的时候也只剩在早晚用饭之际。而很幸运的是,在一日那男人偶尔看到我身上的青紫询问过后,母亲就怕她虐待我与小澈的事败露,就收敛了很多。从那之后,我便安心开始上学,在我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继续下去时,残酷的事实再次打破我的自以为是。” 萧清眼眸淡淡,“小澈被那女人打成重伤,生命垂危。当我赶到医院时,双腿骨折,身上被凌虐的惨不忍睹的小澈的样子,陌生得让我几乎认不出来。如今想想,每次在我去上学时,小澈紧攥住我的手和恋恋不舍的目光,都是在恐惧和不安吧?可那时的我却丝毫未察觉,或者,是我不愿察觉。因为那时的我,确实是个胆怯无能的人。” “清清,这不是你的错。”身旁元祁轻抚她脸侧,声音低沉却温柔。 “没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已放下。”萧清淡淡道,“只是,我没想到,母亲残虐的程度,早已病态,若我早些发现,小澈也不会因为救治不及,失去了健康的双腿。当时小澈急需医治,可饱受自责和仇恨折磨的母亲已经神志不清,甚至对外界的话做不出任何反应。无助的我找到那男人,将事情原委告诉他,只是没想到…” 萧清垂下的睫羽微颤,“那男人说,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为何要动用资金人脉,来医治一个并非他血脉的孽种。呵…这果然像他会说的话。我早知道这男人的真面目,却仍心存希望,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打破幻想。从那以后,小澈失去了双腿和眼睛,终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而饱受折磨的母亲终于在看到男人与另一个女人缠绵时,彻底发狂。仇恨让她失去理智,向那个男人展开了疯狂报复。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母亲怎会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的对手?事情败露后,母亲失去了一切。金钱,地位,还有他人艳羡的目光。变得一无所有的母亲,带着对男人的刻骨的仇恨,堕入了地狱。”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那女人真正的报复,才刚开始。她要那男人也体会到爱而不得,饱受摧残的痛苦,所以…她将一个最不可能的人送上了那男人的床。” 身旁元祁气息骤然一沉,仿若幽冥修罗。 萧清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有谁会比那男人名义上的女儿,更适合这个角色?那女人的执念已经到达丧尽天良的地步,不仅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了出去,还将此事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丑闻。” “*,这种有违纲常的罪名,谁人能担得起?结果真如那女人所愿,此事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当然也终于触及了那男人逆鳞,发怒的他以雷霆的手段封锁了一切消息和传播手段,将所有参与此事之人通通抹杀。而母亲在逃亡了一个月后,终于被抓了回去。等待她的,是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折磨。经受身体和心灵摧残的女人,在彻底发疯之际,那男人终于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我。” 萧清面无表情,脸色却是愈发苍白,“我被作为母亲的合谋者,被那男人带到母亲面前。而让人可笑的是,母亲做了那么多,都只是为了让男人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却不想那个冷心绝情的男人,对她的报复从未放在眼中。他亦未想过要放母亲解脱,却好心的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说得话,他可以原谅被利用愚蠢的我,但我需在女人和小澈两者中做出选择。” “母亲和弟弟两人的性命,我只能选择一个…” “清清,不要说了…”元祁忽然将面无表情的萧清搂在怀里,紧紧的,“不要再说了,够了,已经够了…” 萧清嘴角微勾,拍了拍他的背,“不用担心,我没事。” 元祁没有做声,只是将她紧紧环在胸前,那力道似要将她嵌入骨子里。微微的痛传来,萧清没有推开他,只是安静地待在他怀里。 垂下的睫羽在她眼睑烙下一道暗影,黑眸盯着旁边浅蓝色帘帐,“当时我未加细想,就选择了弟弟小澈的命。在我看来,那女人活着,就是另一种折磨,或许死去才是对她的解脱。所以我选择舍弃她的性命保全我和小澈的安危。而这样的选择亦在那男人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决定让我亲手了解那女人的性命。” “生死只在一瞬,原本以为我会害怕,但当时我竟没有丝毫颤抖,很干脆接过男人手中的枪,了解了那女人的性命。当时的情景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男人满意的笑。” “‘不愧是我的女儿,骨子里的冷漠也与我有三分相同’。这是我记得那男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温和的,仿佛找到同类般的喜悦。呵…或许真如他所说,我与他真的是同类,否则当时杀死母亲的我,为何没有丝毫罪恶?” 喃喃的说着这句话,萧清嘴角轻轻勾出一抹弧度。 干涩的,没有丝毫情绪,如同干枯的树散发出一种沧桑和凄凉。 ------题外话------ 今天的更晚了,亲们见谅。清清的过去逐渐揭露,将来或许还有现代番外篇哦。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再出命案 “而自那天开始,我想要的平静生活就彻底失去。那男人将我的一切毁掉,无论是想要的生活,还是…”萧清唇紧抿,想起那男人在她耳边恶魔般的呢喃,身体下意识地一缩。 没想到就算是换一个身体,那男人留下的恐惧烙印依然无法消磨。 蓦地脸被抬起,当对上元祁熟悉幽邃深瞳时,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这就是我的过去,虽然听起来不太可能,但对现在的我来说确实太过遥远…” “清清,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都不重要,只要现在你能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元祁目光深沉,却慑人,“你记住,从今往后,我绝不允许任何男人动摇你,影响你,诱惑你,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萧清微微一怔。 男人低沉却霸道的声音幽幽回荡在耳边,那般清晰,深刻,让她胸口微动。 嘴角微扬,“呵…那你可要将我看好了,否则说不定在你没留意时,我就消失不见了。” “清清,你逃不掉的。” 元祁深深搂住她,抬起她下颌唇便印了上去。虔诚的,却带着强势的温柔,如藤蔓般深深纠缠着她,不松分毫。 “清清,我很高兴你能相信我。”元祁嘴角微勾,目光望她,“因为相信我,所以你才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从前告诉我。因为相信我,所以在我身边你才能这般安心。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我是你什么人’么?” 元祁眼底闪过温柔,仿佛能包含她一切的宠溺,“我想做你能依靠的人,所以,更依赖我一些吧,这样我会觉得你是需要我的。” 可以依靠的人。 无论是前世的萧清,还是现在的萧清,在她内心深处,真正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因为人一旦学会了依赖,就会成为习惯,再难改变。而如今,面前的男人告诉她,愿意做她的依靠。 脸上不由扬起一抹笑,皎洁如月。 或许尝试一下偶尔依赖别人的滋味,也不错。那不如,就试试吧? 屋内十分安静,透着淡淡静谧。窗外的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呼呼的寒风吹刮着轩窗,上面结了一层冰霜。 外面那么冷,而屋内却暖和异常, 萧清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只觉得这一觉,仿佛卸下什么担子般,睡得异常香甜。 元祁撑着身体,静静望着沉睡中的人。 这时空气微动,无的身影出现在屋中,“主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 “属下曾经就查过萧将军的身世,但很奇怪,除了三年前她初入长陵,其他一切有关将军的身世都查不到。无论是背景,还是为何来到长陵,一切痕迹都仿佛被人故意抹去般。主子,属下担心…” 无的顾虑并非一日两日,面前的人明明是个女子,却有着比男子还惊才绝艳的能力。悄无声息间动摇帝王心,而这样的女子竟然动用噬谷的力量都查不到她的身世,这不得不让他起疑。 若她真如他查到的那般无害,那最好。若她… “主子,并非属下质疑萧将军的话,只是她言语中有太多疑点,让属下不得不防。若她所说是真,她口中的那人定不是简单人物,可放眼整个九州,属下都找不到与其相符合的人,这太反常了。” “无,你可曾想过,原本她就并非用正常逻辑能估量的人?” 无面露疑惑,“主子的意思是…?” “她身上没有丝毫男尊女卑,高低贵贱的概念,仿佛她自幼接受的理念,就与常人不同。她身上自有一股清气,对待任何人看似淡漠,却都一视同仁。她经常会说出一些常人理解不了的话,或做出一些所谓的‘惊世骇俗’的事。这样的她,无法用常人眼光来看待。” “只是为何她所说与现实不符,她或许真的在欺瞒主子,别有用心!” 元祁眸光淡淡,“以她的聪慧,若想欺瞒,可以做的更滴水不漏,毫无痕迹,怎会让你轻易察觉?” 无哑然,同时惊愕。主子竟这般信任她?! “她身上存在太多正常理论无法解释的地方,有时朕总有种感觉,似乎她是生活在另一个世间之人。” 无诧异,“主子?!” “行了,朕心中自有定论,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无躬身,消失在屋中。 元祁望向身旁安然沉睡的女子,轻轻在她嘴角印上一吻,“无论你究竟是谁,是何身份,我都不会放你走。清清,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低低的呢喃回荡在屋中,清晰而深刻。 ** 翌日,萧清很早就起来,洗漱完用过早膳,就准备出发。 “一定要这样?” 元祁挑眉,继续手上动作。 “可这样很不舒服…” “等会就舒服了。” “喂,别再弄了…” “别动…” … 屋外的小清满脸憋得通红,此时此刻,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让他着实为难。 二哥…这是在干嘛?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他若现在进去,不好吧? 就在他天人交战时,里面传来的萧清的声音,“你愣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小清低着头,迟疑地探出一个脑袋,“二哥…那个,时间尚早,你们可以慢慢来,我…我等会再过来…” “回来!” 萧清一声清喝,原本转身的小清听话地折了回来,讷讷道,“怎么了二哥…?” 萧清身上裹着厚厚的裘披,皱眉望他,“你想什么呢?我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走吧。” “啊?”小清讶异,抬头就看见萧清从头到脚裹在一件厚厚的墨色裘披中,只露出一双圆不溜秋的眼。 “二哥你这是…?” 萧清无奈,她也觉得自己的装束有些太夸张了,只是这男人却丝毫不让。 “都收拾好了,走吧。” “哦。”小清跑到院中来回探了探头,将房门关上。随即来到墙边,按动开关。 “二哥,可以走了。” 萧清点头,望向身侧男人,“你真的要跟我一同过去?” 元祁牵过她,“走吧。” 两人进了暗道,小清紧随其后,扭动机关,暗道的门再次缓缓合上。 此刻,大理寺。 邱石鸿正与身边几个官员说话,这时,有一人悄悄走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在哪?” “正在前厅候着。” “嗯,知道了。”邱石鸿转头道,“你们按照我方才所说的去办吧。” 几人纷纷行礼退下了,邱石鸿未做停留,朝前厅迅速走去。 刚进前厅,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同。一转眼,就看见一脸阴沉的蔡升正狠狠瞪着全身裹在披风中的少年。 “蔡司狱,你怎会在此?” 蔡升起身行礼,“大人,下官听说萧将军来了,特来迎接。” 邱石鸿走过去坐下,萧清起身朝他一礼,“邱大人,萧某不请自来,还望大人见谅。” “萧将军无需多礼,你来此的目的我明白,只是,恕老夫不能相告,毕竟你亦身为当事人,需与此案嫌犯保持距离才是。” “萧某今日过来,也无意为难大人。只是,正是因为阿芜是我的人,所以就算萧某再持身中立,亦撇不清关系。” 一旁蔡升冷哼,“萧将军此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嫌犯是你的人,无论你再怎么撇清关系,想来都无济于事。” “邱大人,我只想去关押阿芜的监牢中看一下,询问守兵几个问题。若想解决此案僵持的现状,还需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行。再者,今日就是陛下给的截止日了,若不尽快破案,想必邱大人也很为难吧?” 邱石鸿沉思,须臾,朝一旁招手,“来人,带萧将军过去。” “大人?万万不可!谁都知道他与嫌犯的关系,怎能让他再接触此案?!” “那蔡司狱可有何其他办法解决如今局面?” “这…但大人…” “行了,老夫已经决定。萧将军,请。” “多谢大人。” 萧清行礼,随即出了大堂。只留下蔡升一人在屋内暗自愤恨。 这个糊涂的老东西,怎么连他都受那小子摆布?不管是朱钧还是他,都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听他的话?无论如何,他绝不让他再得意下去! 萧清跟着官兵,一路来到了关押犯人的监牢。 “萧将军,到地方了,但只能您一人进去是,所以…” 萧清点头,“多谢,你们留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二哥。” 萧清目光转向男人,易容后元祁就算收敛了九分气势,在人群中依然鹤立鸡群。身上的冷意让一旁守兵侧目,面露不安。 萧清无语,这男人怎么对谁都一副冰块脸? 进了监牢,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拢了拢裘披,沿着阶梯朝下方走去。 裘披将湿冷的空气完全阻隔在外,身上竟感觉不到丝毫凉意。萧清抚过身上裘披,那男人难道早知道她会来监牢么? “将军,这里就是了。” 守兵带完路,便躬身退下了。萧清打开牢房,环顾四周。 不大的牢房十分幽暗,只有最上方一个不大的铁窗,但最多只能爬过一个三岁稚童,若想大人从那出去根本不可能。走上前,细细查看了牢内周围,目光一转,望向锁链上。 确实没有撬开过的痕迹,完好无损,那么可以确定掳走阿芜的人是正大光明将他带了出去。 “易容么…” 萧清喃喃,走到墙跟的草席前,蹲下细细查看。手拂过墙角,一点点掀开周围的杂草,忽然目光一凝。 “发现了什么?” 身后蓦地传来男人的声音,吓了萧清一挑。 “你走路怎么没声?”朝走过来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手上的灰渍,“你怎么进来的?牢外不是应该有人把守么?” 目光一转的,当看到牢外立着的一袭黑衫的无和全部僵着不动的牢吏时,顿时嘴角一抽。 果然强悍! 元祁用雪云锻擦了擦她微脏的手,“发现了什么?” 萧清摇头,“没什么发现,只知道阿芜应该是自己走出监牢的,四周并未有挣扎的痕迹,最起码在这间监牢中时,未发生任何异常。” “那么,就是牢外了?” “还不清楚,我只是疑惑他们是如何将阿芜带出去而不惊动外面层层的守兵?” “大理寺监牢并非牢不可破,何况,对那些擅长伪装的人来说,要将一个犯人带走,并非难事。” “只是,在帝都城内,谁有这个本事?还是说,带走阿芜的,是外来势力?”萧清沉思,“去牢外看看吧。” 出了监牢,朝外面在走去。 根据小清打探的消息,守兵说他们曾经子时有过一次换防,就是在那时阿芜不见了。那么在子时,发生了何事? 忽然想到了什么,萧清问一旁的牢吏,“牢中的例行审问通常在何时?或者当晚有没有什么人在子时前后进来过牢中?” 无手一弹,瞬间解开一人的穴,拎住他冷冷开口,“问你什么,答什么。” 只是一眼,便让守兵软了腿,“是。是…每晚都有审问,大约在子时前会提审犯人…” “当时提审的是何人?” “是牢头…但当晚牢头有事耽搁了,之后再回来时,牢里的犯人就…就不见了…” 萧清眸光微闪,“牢头因何事耽搁了?” “这…似乎晚上吃坏了肚子,所以…” 萧清挑眉,是巧合,还是…? “当晚都有谁来探监?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邱大人来过一趟,看了眼犯人便离开了,还有卓少卿,他负责审讯犯人,在快到子时来了监牢,后来因为犯人不见了,所以就没问成话。” “卓少卿?” “…是。” “此人是谁?” 一旁元祁淡淡开口,“卓尧是新上任不足一年的大理寺官员,与刑部侍郎曲晟齐名,有断案之能的三司少卿。” 萧清讶异,“与曲晟齐名?” “此人在上任后连破了几桩大案,逐渐声名鹊起,与曲晟是死对头,常针锋相对。” “这些你都知道?”萧清对男人强大的情报网再次惊叹。 看来她要去会会这个卓尧了。 之后,萧清又到审讯室和牢外查看了一番,便出去了。刚出去,就看见邱石鸿行色匆匆要出去。 萧清上前,“邱大人,发生了何事?” 邱石鸿脸色凝重,“城南发生了命案,死的人,是殿选才子。” 萧清眸子瞬间一冷。 ** 城南,命案现场。 立在街边的马车帘帐上血迹斑斑,隐隐有血不断从车底渗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看得人触目惊心。 众人围在街边,议论纷纷。 “太吓人了!方才你是没看见,那血喷的,整个马车都是!那小厮都吓晕过去了…” “嗤嗤,听说死的人还是个世家公子,身份贵重着呢!只是没想到死得这么惨!” “就是啊…” 这时,有一队官兵迅速围了上来,“让开让开!通通都让开…” 从官兵中走出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面向白净,五官却十分锋利,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逼人。与他的目光相触瞬间,都让人为之一颤,感觉瞬间被看透一般。 他无视周围的喧闹,径自走到马车旁。 萧清跟着邱石鸿赶来时,正好看到马车下正蹲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男子看见邱石鸿,迅速从车下起来,朝他行礼,“大人。” “嗯,如何?” “死者是殿选十才子之一的秦府公子秦雨泽,死因是头颅被砍身亡。最先发现之人是驾车的车夫,他将马车停在清风楼门前后,才发现死者头颅被砍,便迅速到官府报了案。方才衙门的人已经来过,将尸体带回看管了。” 邱石鸿面色凝重,“可封锁了消息?” 卓尧道,“目睹之人太多,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下官已经尽量让人遏制消息散播出去,但恐怕没有太大作用。” “无论如何,事态不能再扩大下去。你全权负责此事,老夫要迅速进宫一趟,向陛下汇报此事。” “下官明白。” “这里为何会有碎屑?” 蓦地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卓尧转头,就看见一人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旁边守兵厉喝,“你是何人?!竟敢乱闯进来…” 邱石鸿制止那官兵,对卓尧介绍道,“忘了介绍,他是…” “原刑部副掌史,如今陛下亲封的辅国中郎将,就是他吧?”卓尧接口,目光望向蹲在地上的少年。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办了,这儿就交给你了。”随即又不忘叮嘱一句,“现在事态紧急,你那脾气收敛点。” “属下明白。” 邱石鸿很快就走了,卓尧朝身旁守兵挥了挥手,缓缓上前,“萧将军,此处还是交给下官吧。” 萧清起身,走到一旁车前,在木轮四周寻找着什么。须臾,当看到细细的裂痕时,目光一顿。 卓尧看着面前少年在车前走来走去,随即又检查车内的血痕,立在旁边不再多言。 虽然从很早前就听说了有关这人的传言,但除了当日公堂上无意一瞥,今日算是第一次打照面。 总感觉…是个无礼的家伙。 萧清查看了车上痕迹,沉思半晌,随即走到一旁车夫前,“这位小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该、该说得小的都说了,公子惨死真不关小人的事啊!”那车夫仍惊魂未定,脸色惨白。 “你不用紧张,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问过后就会放你离开。” “那…大人想问什么?” “在你驾马途中,可曾有离开过?” 车夫点头,“小的离开过两次,一次是受公子之命,去美味斋给公子买点心。还有一次,是拿公子放在琴阁中修的古琴。” “这期间,你家公子可有什么异常?” 车夫摇头,“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你们途中都经过哪些地方?” “这个…经过长街后拐去了隆四巷,后来又…”车夫回忆着,将之前经过的地方都一一说了出来。 随后萧清又问了几个问题,就放那个车夫离开了。 萧清沉思,楚思睿一案还未了解,就又发生了命案,她不觉得这次是巧合。那么,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将军。”那边瞅了她半天的卓尧走了过来,“萧将军可查出什么了?” 萧清这才看见面前的人,“你是卓少卿吧?” “正是,萧将军知道下官?” 萧清点头,“方才恰巧听人提起你来,正好有些事我想请教下你。” “是关于宫宴一案嫌犯之事?” 萧清眸光微闪,真是个敏锐的人。 “对,我想知道当晚你到监牢时,可察觉到有何异常?” “萧将军是何意?” “嫌犯审讯皆由你负责,那么在案发当晚你在提审阿芜时,可见到了他?” “并没有。” “去提审阿芜的是何人?” “下官记不太清了。” “那除了上述问题,卓少卿可觉得有哪里特别让你在意之处?” “并没有。” 男子敛眉,面上丝毫没有不耐,但回答的每一句都惜字如金。 萧清挑眉,随即轻轻环胸,“卓少卿似乎对萧某有些不满?” “不满倒谈不上,只是…有些看不惯。” “哦?卓少卿快人快语,那萧某可否知道原因?” “你的一举一动,行事作风都让我看不惯。”话罢,朝萧清一礼,“下官还有要事,萧将军轻便。” 望着卓尧走远的身影,萧清微微眯眼。 “这个人好嚣张啊!二哥,他是谁?”小清走了过来,面容忿忿。 “大理寺少卿。” “啥?就这嚣张男?”小清一脸不敢置信。 萧清望向走来的元祁,“此人倒是有趣,跟某个人还真有点像。” “既然是对手,自然有几分相像。走吧,该回去了。” “等等。”萧清拽住男人,朝他讨好一笑,“我想…” “免谈。” 元祁淡淡一句话,直接截住萧清欲说出口的话。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也免谈。” 萧清无语,这个男人何时变得这么霸道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查案(一) “说说你的条件?” 元祁轻瞥她一眼,随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你。。。不行。” “那就没得商量了。” “等等。”萧清忙拽住就要转身离开的男人,一咬牙,“好吧,一言为定。” 元祁嘴角微勾,“成交。” 一旁小清暗想,究竟是什么条件让二哥这个表情? 萧清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扭头便走,“走了。” 三人上了马车,很快便来到了京兆衙门。 将朱钧给她的令牌给守兵看后,就有人带着他朝停尸房走去。 刚到门口,萧清就看到一个熟人。 “张捕头。” 张荣一转头,看见来人后顿时一惊,“萧大人?!” “许久不见,张捕头,近来可好?”萧清走了过去,张荣又惊又喜,“真是萧大人?好久不见了!不,现在应该称您为萧将军了!” 萧清拍了拍他,“张捕头何时这么见外了?” “呵呵。。。”张荣心中一暖,觉得面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少年,丝毫没变。 “大人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南街出了一桩命案,尸体是否抬回了衙门?” 张荣神色微肃,“今日确实发生了一起命案,门里的弟兄们刚将尸体抬回来,但因死者身份特殊,所以府尹大人特意下了命令,谁都不能靠近尸房。” “府尹大人?” “嗯,新上任的府尹,蒋大人。”说着悄悄凑近萧清,“此人十分严厉,不懂变通,萧大人若遇上了,可千万别跟他硬碰硬啊!” “多谢提醒。只是,似乎有点晚了。” “啊?”张荣一怔,顺着萧清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他方才口中说的蒋大人携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来! “参见府尹大人!”张荣忙行礼。 这也太巧了点吧? 蒋济桓年近五十,是个健壮的汉子,只是额间一道深深的皱纹,衬得他面容刻板严肃。 “张荣,可有异常?” “回大人,属下一直在此守着,一切正常。” “嗯。”蒋济桓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当看到站在旁边的萧清时,眼底闪过意外,“萧将军怎会在此?” 萧清朝他一礼,“见过蒋大人,萧某听闻南街发生了命案,便过来看看。”随即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男人,“卓少卿。” 蒋济桓身旁站着的就是方才在案发现场遇见的卓尧。 卓尧亦朝他一礼,“萧将军好快的速度。” “人命关天,萧某怎敢怠慢?” “只是,萧将军已不再是刑部官员,京中发生何案与将军并无关系吧?” “萧某身边之人被指为杀害楚才子的嫌犯,而今日死亡之人亦是殿选才子,单凭这一点,难道还不够萧某关注?” “萧将军的意思,是认为两案之间有关联了?” “是。” 卓尧冷笑,“这也是萧将军的推断?将军就是靠这种毫无依据的推测来解决案件的?”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嘲讽,就连一旁的张荣都听了出来,顿时为萧清捏了把冷汗。 “臆测并非是无凭无据,根据案发现场得来的线索,及凶犯作案的手法,还有我长期断案的直觉,得出一种或多种臆测,有何不妥?“ “直觉?萧将军果真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查案需要直觉,这地府得出多少冤魂来?” “连这种直觉都没有的人,有何资格在此叫嚣?” “哈!看来萧将军对此还引以为豪了?” “那你以为呢?” 卓尧双眼微眯,暗射冷光。 萧清面无表情,与他冷冷对峙。 视线相撞,发出噗呲噗呲的电光石火。张荣冷汗连连,结巴着想要劝解,却被一旁的小清拉住。 望着对峙的两人,小清忽然觉得这两人还满合拍的嘛! “咳咳。。。萧将军,此处并非是你长待之地,还是请回吧。”蒋济桓下逐客令了。 萧清道,“萧某只是想看一下死者尸体,绝不会干扰大人办案。” “本官知道将军担忧心切,但此案关系重大,一切无关人等皆不能随意靠近尸体,若萧将军想插手此案,那就拿陛下的御令过来,到时本官自然会放行。” 萧清挑眉。 果然是个强硬不懂变通之人。不过。。。算了,她也决定今日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之后查案若都如此,岂不耽误时间? “大人不说,萧某倒是忘了,我这确实有样东西,需大人过目。”萧清掏出随身携带的无极令牌,呈向众人,“陛下有令,让萧某协助刑部与大理寺侦破此案,找出真凶。两位大人还有何疑问么?”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萧清悄悄瞥了眼身旁的男人,暗自思量。她这是完全当着他的面假传御令啊,这男人回去不会让她跪洗衣板吧? 元祁淡淡瞥了她一眼,暗音传声,“我的令牌竟让你拿来打发人了?” 萧清顿时一汗,这男人生气的点竟在这? 悄悄凑近他,“那还能做啥?有用不就行呗。” 元祁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两人兀自‘交流’着,却忘了对面的一群人。待萧清转头,便看见卓尧等人已经跪在地上行礼。 萧清收起金牌,“诸位大人免礼。” 众人起身,蒋济桓还是原来的表情,“既然是陛下的命令,萧将军,请吧。” “多谢蒋大人。” 萧清随蒋济桓进了尸房,卓尧暗眸锐利,也随即走了进去。 而今日过后,帝君御赐新任辅国将军无极令一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亦在朝中上下引起了一片哗然。文武百官再次对那少年重新估量起来,毕竟无极令在整个大祁是什么样的存在,恐怕无人不知。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此时的停尸房,仵作早已待命。萧清望着台上的无头尸体,眸子微沉。 对,就是无头尸体。凶手在将死者杀害后,便头颅拿走了,只留下一具死者的尸身在马车中。根据第一时间发现尸体的车夫所言,当时整个马车都被血染透,那场景,萧清不用想都知道如何惨烈。 “开始吧。” 蒋济桓话罢,仵作便开始验尸。 台上的尸体身穿锦服,腰缠玉带,白玉珠佩悬于腰侧,一看便是富家子弟,只是却是具没有头的身子。这副场景就算是见惯了尸体的仵作也觉得触目惊心,更何况是其他人。 屋内一股阴森感笼罩,说不出的诡异。 仵作大约验了半刻钟,才开口,“大人,此人是被某种利器砍断了脖颈身亡,从切口来看,非常整齐,小人判断凶手所用武器应非常锋利。而且此人武功很高,否则不会如此利落斩断死者脖子。” 蒋济桓点头,“嗯。可以将凶手范围锁定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或是秦府的仇敌和政敌上。 卓尧沉思,“根据那车仆的证言,他曾经离开过马车两次,最后一次与秦公子交谈是在去美味斋之前,那么,凶手作案的时间极有可能就是车夫离开马车那段时间。” “但车夫回来后,马车内没有动静难道就未产生怀疑?” “据车夫所言,秦府公子昨日一直通宵达旦准备任职一事,因此他以为秦公子是太累睡着了,就未觉有异。” “原来如此,那么很有可能秦公子当时已经被凶手杀害。” 卓尧眉宇微蹙,“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当时马车停在街道旁,四周人来人往,若凶手在那时杀害秦公子,难道就不怕让周围人看见?” “嗯。。。难道说凶手武功高强到瞬息杀人,不留痕迹的地步?” 卓尧沉思,“看来凶犯非同常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而不被察觉,此人身手绝对在江湖中排得上明号。死者头颅被斩,所用武器应是锋利的刀、剑、斧头等利刃,再加上高强的身手,能不惊动任何人斩杀犯人也并非不可能。” 蒋济桓道,“江湖上杀手排行榜第五的刀疤无痕应该符合这个要求,他杀人的手法极为残虐,经常截去尸体四肢,抛尸荒野。且武功高强,兵器是一把巨斧,若他想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公子轻而易举。” “符合此等要求的并非他一人,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不在少数,还是应该将锁定的范围扩大才是。” “嗯。。。卓少卿,秦府的人快过来了,到时再详细询问他们。你们看好尸体,切勿让任何人靠近。”蒋济桓对一旁守兵吩咐。 “是。”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之际,忽然一直未开口的萧清说话了,“两位大人,凶犯就算身怀绝世武功,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死者。”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她。 “萧将军是何意?”卓尧开口。 “死者当时身处马车之中,四周又皆是人流,犯人如何携带刀剑武器进入马车而不被众人察觉?” 卓尧道,“江湖上杀人的手法多如牛毛,犯人要想接近马车,有的是方法。至于凶器,我已经查看了马车下方,那里有一处凹槽,完全可以放置兵器。犯人在接近马车后再用车下兵器杀害秦公子,随后拿走了他的头颅,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这便是凶手的犯案手法,有哪里不对?” 萧清抬眸望他,缓缓道,“疑点有三处。” 卓尧双眼微眯,“下官愿闻其详。” “一,杀人方式。若真如卓少卿所言,武器藏于车下,那么犯人是取过凶器后才会来到车内杀害秦公子的。但在此期间,如此显眼的兵器,他武功再高强,就敢保证无一人看见?就算周围没有人看见,那么他又如何确定秦公子出门会不带小厮或护卫?一旦有人留在车前,犯人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马车内杀害秦公子而不被护卫或小厮发觉?” 卓尧听后,脸色微沉,陷入沉思。 “二,血迹。我观察了马车,车身下方有大量血迹,且车厢两侧内壁皆溅上血印。车内案台在左,毯子在右,推测死者当时所坐位置应为马车右侧。若假设犯人进入车中用兵器杀害了死者,喷溅出的血迹应该在车厢右侧,怎会两边都溅上了血迹?若依卓少卿所言,犯人是一击毙命杀死了秦公子,那就不存在多次伤害,血迹理应在右侧,为何会出现在两侧?” “或许是犯人武器上的血迹无意撒上了呢?”蒋济桓开口。 萧清望了他一眼,“若照大人所说,那两侧的痕迹应该会有些许不同,但车内血迹形状相同,且未有断痕,表示是在同一时刻留下的,所以不可能是犯人杀害死者后又无意撒上的痕迹。” 蒋济桓点头,“萧将军所言有理。那么第三点可疑之处呢?” “第三点,尸体头颅。此处是两位大人忽略的地方。若凶犯目的是为了杀害秦公子,为何斩下他头颅后又设法将其带走?血淋淋的头颅无论如何携带都不会方便,容易引人注意。那么犯人这种行为有何意义?” “或许,是犯人乐于此道呢?” 萧清挑眉,“建立在可能暴露的前提下?那为何不选择更隐蔽的地点杀人而是在大庭广众下?” 蒋济桓哑口无言。 卓尧望向他,“萧将军说这些究竟想表达什么?” “萧某想说,犯人并非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若我判断未错,那么犯人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死者杀害。” 此话一出,周围传来一阵唏嘘。 “萧将军此话怎讲?若只是普通人,如何能这般干脆利落地将秦公子头颅斩断?”蒋济桓疑惑。 卓尧皱眉,“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若是普通人,想毫无声息的杀人并非易事,更何况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萧清望着尸体脖颈断裂的痕迹,眼眸深沉。 “萧将军?” “凶手范围不能只锁定江湖人士,犯人作案的原因暂时不清,待秦府的人来了之后两位大人再详问吧!在这之前,死者乘坐的马车中有重要线索,还请两位大人妥善管理现场。” “重要线索,萧将军难道知道了什么?” 卓尧疑惑,正准备询问,这时有人禀告,秦府的人来了,他只能作罢,交待了守兵几句,便同蒋济桓匆匆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萧清一行人。 “萧大人啊,您怎么偏偏跟那个卓大人杠上了?他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啊!”张荣见他们出去,忍不住擦着头上的汗。 “无碍。” 萧清围着尸体翻看,一会抬起死者的胳膊,一会查探他的胸口,不知在找什么。须臾,当翻开死者的掌心时,目光一顿。 “二哥,你在找什么?” “证据。” “什么证据?” 萧清不言,褪下手套,“出去吧,尸体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去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几人一同出去,张荣让人打了盆水出来,萧清净了手,道,“小清,有个地方需要你去一趟。” “二哥你说。” 萧清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须臾,小清颔首,“二哥放心,我去去就回。” “嗯,一切小心。” 小清迅速离开了,萧清由张荣领着,朝前厅走去。 “有眉目了?”身旁男人淡淡开口。 萧清道,“大约明白了七八成,只是犯人作案的动机依旧不清楚。为何要特意将死者头颅带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什么别的目的?” 元祁眼眸淡淡,“或许是想掩盖什么?” 萧清皱眉,若有所思。 很快,两人便到了前厅,从很远就听见一阵吵嚷。 “我儿尸首呢?为何不在?我要将我儿尸首带回去!” “秦大人请冷静些,目前犯人未寻到,秦公子尸首需暂交衙门保管,待找到犯人后自会将秦公子归还府上。” “那何时才能找到凶手?!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竟对我儿下此毒手?!老天啊。。。” 。。。 痛哭声和劝解声源源传来,萧清走进去,屋内卓尧和蒋济桓都在劝解一名黑须中年男人,根本未察觉她进屋。 那中年男子萧清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朝中三品文官,应该就是死者秦雨泽的父亲了。 眼前混乱继续,萧清皱眉,欲上前,却被身旁男人牵着走到一旁坐下。 “若事事都亲力亲为,要他们何用?” 萧清无语,但细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就与男人坐在一旁,任卓蒋二人解决面前的混乱。 而张荣很有眼色地上了热茶和炉火,放到两人面前,在一旁小心打量坐在萧清身旁的男人,暗自揣测他的身份。 须臾,那边的混乱总算停下,卓尧抬头,就看见那边悠闲坐着的萧清,顿时脸色一沉,“萧将军,这里交给下官,若您累了,请回去休息吧。” 萧清放下杯盏,起身走来,“卓少卿勿动怒,萧某只是觉得方才秦大人情绪不稳,所以才未敢上前。”随即望向那中年男子,“秦大人,在下萧清,有几个问题想询问大人。” 卓尧脸色阴沉,却未再多言。 秦征渐渐稳住情绪,这才抬眼看过来,“你是。。。萧将军?” “正是,若大人不介意,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 “下官知道萧将军曾经破解了落霞湖一案,还请您一定要抓住杀害我儿的凶手,下官在此谢过了。”说着朝她深深一礼。 萧清扶起他,“秦大人请起,此案亦攸关萧某,抓住凶手势在必行,大人无需多礼。” 一旁卓尧眸子闪了闪,随即隐于无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查案(二) “萧将军有何疑惑,请问。” “这几日,令公子可有何异常?或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秦征回忆道,“…并无什么异常,在殿选之日过后,泽儿就准备任职一事,所以每日都很繁忙。今日我还与泽儿闲叙,叮嘱他任职前注意事项,未想到现在却…”蓦地哽咽,秦征泣不成声。 “今日他出府前与何人接触过?可有什么异常?” “泽儿接触的都是府上中人,并没有哪里异常。只是…出门前才发现府上常用的马车坏了,泽儿因为着急,便让小厮令寻了一辆,这才匆忙间出了府。” “马车坏了?”一旁卓尧反问。 秦征点头,“是,仆人说是木轴出了点故障,泽儿为了不耽搁时辰,就让小厮从外面找了辆马车来。” “府上没有别的马车了么?” “今日下官的母亲和夫人正好上山敬香,所以就只剩下了一辆,未想到还出了问题。” 萧清道,“是何人找的马车?车行是哪家?” 秦征虽疑惑她为何总问马车的事,但还是一一回道,“是泽儿小厮在京安车行找的马车,府上用的车辆一直从那处买进的。” 京安车行… 萧清望向蒋济桓,“蒋大人,立刻派人将京安车行封锁,将雇给死者马车之日带来问话,或许他能给出犯人些线索来。” 蒋济桓迅速吩咐身旁的人,卓尧道,“萧将军是怀疑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萧某不觉得秦公子出门之际马车忽然坏掉会是个巧合。” “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排除这个可能。” 卓尧道,“我查看了马车上的痕迹,除了车下的凹槽,并无其他暗阁能藏匿凶器,那犯人究竟将凶器藏在了何处?” “这个暂且不提,卓少卿,能否先将此案相关证人聚集起来,方便闻讯?” “萧将军已明白犯人的作案手法了?” “大概。” 卓尧双眼微眯,若非方才尸房一事,他不会在此听这人在此多言。只是… “去将相关证人都带过来,立刻。” 官兵立刻下去办了,卓尧望着面露沉思中的少年一眼,随即转向秦征,“秦大人,贵府在帝都可有得罪什么人或有什么仇家?” “卓大人这是何意?”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凶犯极有可能是对秦府或秦家公子怀有仇恨之人,若秦大人隐瞒,可能会让犯人逃脱。” 秦征脸色阴沉,须臾,才开口,“秦某在朝为官,想来也会无意得罪些人。但仇恨道要杀我亲儿的,下官真想不到会是何人。” “秦大人将能想到的人都告诉我,他们是否有嫌疑,之后我会一一查证。” 秦征将能想到的人都说了一遍,卓尧让身旁的人记下,随即让他们去查看。 “大人与江湖帮派可有来往?或无意中得罪过他们什么人?” “在下身在朝堂怎会与江湖帮派来往?平日里深居简出,根本没有接触他们的机会。” “难道犯人并非是江湖中人?”卓尧沉思。那么,或许是朝堂中人雇佣杀手杀害了死者?或者… 没过多久,官兵便将所有相关证人带到。 “你们谁给秦公子雇佣的马车?” 一名贴身小厮躬身道,“是小人。” “是谁将马车雇佣给你的?” “是车行的掌柜,府上的马车都是他推荐的,当日公子外出用的车也是他找来的。” 卓尧望向他,“他说得可是真的?” 掌柜道,“是小人将马车推给秦府的,但小人保证车行中的车子绝无问题,不止秦府,京城中还有许多府宅用的都是我家马车,他们从未出过问题…” “你不用紧张,本官也只是例行查问。你只要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便可。” “是。” “车中可有何处能藏身,或者能藏武器的地方?” “若是藏武器,车厢中确实有暗阁,但若是藏人…不太可能。” “就算是能作为支撑的地方也行。” 江湖中多的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小人就不知了…但若是藏身之地,就算是七岁小童,也难藏于车中。” 卓尧沉思,马车上没有藏身之处,犯人就不可能藏匿车中杀人。但若将武器藏于车中,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毕竟大府规矩多,仆人也不敢疏忽大意。 这时萧清开口了,“马车是亲自经你手挑选,又亲自交给秦府的?中间都有谁接触过车辆?” “是小人挑选,但并而小人亲自交过去的。金六是我身边的人,平日这些事都由他安排。” “此人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车行中。” 一旁蒋济桓朝旁边人吩咐,“去将人带来。” 卓尧道,“当时你们都接触过马车,可发现有何异常?” 掌柜沉思半晌,随即摇头,“并无什么异常…” 那小厮亦摇头,“小人也未发现有何异处。” “你是秦公子贴身小厮,可发现他与平日有何不同?” “公子每日作息都十分规律,因这两日在准备任职,所以只是睡得比平日晚些,其他就没什么不同了?只是…”小厮犹豫了下,随即望向旁边的秦征。 “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是公子不想老爷担心,所以就没告诉您。昨日公子回府后方,发现屋中有人进去过,而且…还留下了这个东西。”说着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旁边的卓尧。 那是一张画着鬼面人身的图像,只是画像脖颈被利器斩断,神情狰狞痛苦。 而让人诡异的是,这上面鬼人的死法,竟然与被斩断透露的秦玉泽一模一样! 卓尧脸色一沉,“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那小厮面色一白,忙跪地,“公、公子原本只当是书中散落下来的图纸,就并未在意。没想到今日公子出门没多久就传来被人杀害的消息,小人…小人也是怕自己会被纸上附身的怪物杀了,所以一直未敢提及…” “荒唐!哪有鬼怪会杀人?胡编乱造!” “是是,但小人也是害怕啊…因为这画像上的人也是被削了头颅,这不是跟公子的死一样么…” “还不住口!”秦征一声厉喝,那小厮忙息声,面色惶惶。 “昨日发现此事时为何不报?若我知道今日就不会让泽儿一人出去,大胆贱奴,竟敢知情不报害我儿性命?!” “小人冤枉啊老爷,当时是公子不让小的吱声,所以小人才没有禀告老爷啊…” “你…” “秦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尽快破了此案,抓住杀害秦公子的凶手,公子泉下有知才能安心啊。”蒋济桓劝解他,随即望向卓尧,“卓少卿怎么看?” “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恐怕犯人早就计划好了要杀害秦公子。” 秦征脸色难看,“究竟是谁,竟然残忍得杀害泽儿,让我知道了,定将他挫骨扬灰!” 萧清走过来,“可否让我看看?” 卓尧将纸递来,萧清接过细细打量。这上面除了斩断头颅的鬼面人,还有一把锋利的剑。剑上刻钟一种不知名的图案,隐隐看着像是某种动物。 “这是什么?”萧清指着剑柄上的图样。 卓尧看了一眼,“看着像是蛇,又像角龙。通常鬼神杂论中此物都象征高高在上的神,凶犯画出此物,是想说明什么?” “人身鬼面,神剑,斩杀头颅…”萧清低喃,眼底暗光闪过。 “可是…我觉得这图像中的鬼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卓尧打量半晌,蹙眉,“怪谈论或神鬼图样中都有记载,这种图像并不罕见,有什么不对?” 萧清皱眉,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有什么从脑子里瞬息闪过,快得她抓不住。 但她有种感觉,这是个非常重要讯息。 “游园惊梦,五鬼绕西京。此像画的正是《西京杂技》中的五鬼之一,燮牛。” 忽然一只修长的指尖挑起鬼像,元祁淡淡道。 “燮牛?”萧清疑惑望他,“《西京杂技》又是什么?” 元祁耐心为她解释,“《西京杂技》是一本鬼神记,讲述五鬼重生在人间霍乱,天神为了平息人怒,就派了烛龙化身来到人间斩杀邪鬼。烛龙化身为神剑,历经二十四日将五鬼斩杀。人间又重获太平,世人便将烛龙奉为神明,日日供奉,祈求福泽庇佑。” “二十四日…五鬼…”萧清喃喃,望着纸上的鬼面人身,眸子微凝。 卓尧深深望了眼萧清身旁的男人,暗自揣测他的身份。蓦地一双幽沉的眸子淡淡扫来,卓尧陡然一惊! 此人…是谁?竟会有这般摄人的气势! “萧将军可想到了什么?”蒋济桓望向她。 萧清面无表情,“若我猜得不错,凶手可能还会继续犯案。秦公子,不会是最后一个被杀之人。” “什么?!”蒋济桓大惊,“此话当真?” “通过这张凶手留下的鬼面图可看出,凶手是在模仿烛龙斩杀五鬼的一幕。人身鬼面代表了被杀害的秦公子,画有烛龙的剑就代表凶犯自己。他将自己比作神明,来惩罚世间作恶之人,通过此像就可看出,犯人是有目的性杀人,其中怀有仇恨的可能性极大。通过将自己比作神明这点,便可看出此人极为自负,认为杀人是在惩恶扬善。” 卓尧蹙眉,“但或许此举只是巧合,并不代表什么呢?” “若只是巧合,那便最好。但若不是呢?”萧清话罢,卓尧脸色一沉。若不是巧合,那犯人画出五鬼之一被杀图像,是不是代表接下来他还要再杀四人? “该死!” 蒋济桓亦脸色阴沉,“绝不能让犯人再为所欲为下去!今日之事已经在京中引起骚动,若民众知晓犯人还会继续作乱,定会人心惶惶,所以此事绝不能传出去!” 卓尧道,“最好将此事告知巡城统领,让他加强京中巡逻,以免犯人肆意作乱。” 蒋济桓吩咐旁人,守兵领命迅速离开了。 “只是目前还未找到丝毫凶犯的线索,京城人流众多,如何将凶手揪出?” 卓尧沉思,“要想找住真凶,首先要了解犯人的作案手法。只是犯人究竟是如何杀害秦公子,又如何将头颅带走,目前还没有头绪。” “时间紧急,我们不知道犯人何时会再犯案,若再磨蹭,下一个受害者就会出现!” “二十四日…难道凶手也会用二十四日来作案?” 萧清眸子微沉,“不一定,或许是指五日也说不定。” “五日?” “犯人作案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痕迹。尤其是这种下了预示的杀人方式,速战速决才是上策。若真花费二十四日,足够官兵将个帝都搜寻一遍,如此犯人的身份岂不是更容易暴露?再者,你们看图像上方的太阳,再看龙剑所指的方向,不觉得有些眼熟么?” 卓尧细细打量半晌,蓦地眼前一亮,“这是…日晷!” “对,就是日晷。鬼面人身代表晷身,龙剑代表阳光投射下的影子,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每日的时辰。而从两者呈现出的角度来看,指着的位置,正是卯时(五点)。” 蒋济桓脸上闪过讶异,“还真是!剑刃正指卯时方位!” 卓尧脸色阴沉,“也就是说,犯人是在告诉我们,他会在五日之内完成杀人计划?!” 萧清望着手上的鬼面人图,“我想应该是这样。” “狂妄!区区凶犯竟敢明目张胆挑衅,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卓尧眯眼,“若有王法,他也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了。蒋大人,此案是我等与犯人之间的角逐,片刻不能懈怠!” “只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凶犯要杀害的四个目标是谁,如此一来岂不很被动?” “现在最重要,是先弄清犯人的作案手法。如此一来我们才能继续侦查下去,萧将军…”卓尧望向萧清,眼中再无之前的轻视,“还请将军相助。” 只是通过不到一日的接触,卓尧对眼前的人看法就有了改变。虽然还是不喜她轻狂的性子,但至少她洞若观火,心思灵敏,能察觉出案件中细微的遗漏之处,单凭这个就让他刮目相看。 萧清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微微点头,“萧某自当全力以赴。” 此人,倒是爱憎分明,没有丝毫掩饰。 “几位大人,那我能否将我儿尸首接回去?就这样一直放置着下官如何忍心?”秦征面色郁郁。 蒋济桓忙劝解道,“秦大人稍安勿躁,请再给我们些时间,定将杀害秦公子的凶手缉拿归案。” 蒋济桓在安抚着秦府一众人,这边萧清走到那车夫面前,“有件事还要问问你,当时你从琴阁中出来后,可有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 “就是…”萧清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随即那车夫一脸讶异,“确实如此,当时吓了小人一跳,忙稳住马,这才未出事。不过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萧清心中明了,随即道,“当时你可曾进入车中?” 车夫摇头,“这个倒没有,车内传来几声敲击,小的以为公子没事就驾着车离开了。” 萧清陷入沉思。 若是这样,那么凶手犯案的手法,她大约是明白了。 正在这时,小清匆匆赶了回来。 “二哥,我回来了!” 萧清抬眸望他,“怎么样?” 小清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随即道,“事情就是这样。” “现场可保管好了?” “几个官兵正巡查到那,我就出了二哥你给我的刑部令牌,让他们将整条街都封锁了。” “干得好。”萧清拍了拍他脑袋,小清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萧将军查出什么了?” 萧清望向卓尧,“卓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去哪?” “真正的案发现场。” ** 长陵太乙大街。 此刻把守在街道两旁,不准任何人靠近。逗留在附近的百姓皆议论纷纷。 “听说城南出了命案,到处都是官兵,你说怎么这边也有官兵把守?” “不清楚啊,不过死的人是谁?竟然出动了这么多官府的人?” “听说是个世家公子…” “怪不得…” … 萧清一行人迅速赶到现场,官兵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外沿,不准任何人靠近。 “就是这了?”卓尧望向现场,将守着的几个官兵挥退,环顾四周,“这里就是你说得案发现场?” 萧清淡淡道,“犯人作案的地点并非琴阁,而是在这里。” “这儿?此话怎讲?” “马车中血迹斑斑,木轮上亦沾上了血迹,若琴阁外是第一案发现场,为何地上却没有丝毫血印?” “你让人过去就是为了验证这点?” “对,但也不尽然。之前我问了车夫马车经过的地方,就让小清沿途查探,最后便找到了这里。”萧清望向地上一轮车轴血印,“看这个血印,再推测血液渗入车下的时间,这里应该离第一案发现场不远了。” 萧清朝旁边走去,目光不断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当看到一个高耸的阁楼时,忽然目光一凝。 ------题外话------ 查案查案,这几章都要查案撒,不喜欢看悬疑的亲们就要忍耐下啦 第三百六十六章 查案(三) “找到了。” “找到什么?”卓尧是完全不明白眼前人在想什么,刚抬手,忽然面前横出一条手臂,将兀自沉思的萧清围在怀中。 卓尧一怔,抬眼便对上了一人淡漠的眸子。 “怎么了?”萧清感觉气氛不对,抬头望向元祁。 “地上滑,小心点。” “嗯。”萧清应了声,随即又垂首陷入沉思,丝毫未发觉她此刻姿势与身旁男人有多暧昧。 一旁卓尧眉头微蹙。 他怎么感觉这两人…怪怪的? 萧清望向那边的楼阁,随即望向卓尧,“卓少卿,派人去那处的茶楼询问一下,曾待在三层最东侧房间的人都有谁,将名字容貌记下带回来。” “那房间有何不妥?” 萧清眸子漆黑,“若我猜得不错,曾待在那房间的人之中,可能就有与此案相关的嫌犯!” 卓尧眸子一惊,迅速吩咐旁边官兵。须臾,快速走到萧清面前,“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曾待在那房间的人就是嫌犯?” “因为…” “启禀卓少卿,邱大人让您马上回大理寺一趟。”忽然有官兵前来禀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卓尧转身,“怎么回事?” “刑部朱大人,曲侍郎,京兆衙门蒋大人都已赶往大理寺,邱大人让您速速回去。” 卓尧皱眉,“我知道了,下去吧。” 卓尧转头望向萧清,“萧将军跟我一同回去吧!” “正好我…” “午时到了。”旁边站着的元祁忽然开口,眸子望向她,“你该用午膳了。” 萧清一顿,心中无奈,转头回道,“卓少卿先走,萧某随后便到。” 卓尧深深望了眼元祁,随即朝萧清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 萧清抬眸望了眼男人,“我还不太饿…” 元祁扫了她一眼,“那案子也不用查了?” 萧清,“…” 霸道的男人! 之后,萧清同他一起去吃了饭,喝了元祁不知从何处熬的药汤,便迅速朝大理寺奔去。 因有事让小清去办,就让他离开了。萧清与元祁一同进了大理寺,未至正厅,就感觉里面一股沉重的气氛。 萧清小声问元祁,“你出来又留噬魄在宫中?” “嗯。每次有事离开,便让他扮成我的模样留在宫中。” 萧清挑眉,“就没人识破?” “你。”元祁淡淡道。 萧清嘴角微勾,“你平日拒人三尺之外,身上冷得跟冰块似的,朝中大臣连看你都不敢,再加上噬魄精湛的易容,没人识破也在情理之中。” 元祁微微俯身,深瞳望她,“冰块?” 萧清脸一僵,呵呵直笑,“没、没事…快进去吧!”话罢,忙抬脚进了屋。 元祁嘴角微勾,随他走了进去。 屋内分别坐着邱石鸿,朱钧,曲晟,蒋济桓,还有卓尧。几人见他进来,微微颔首,随即继续听官兵禀告。 “下官已经传达了大人之意,孟统领也已经加强京中守戒,尤其在京中要地和朝中官员府外安排了不少守兵,保护城内百姓安全。” “嗯,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邱石鸿望向下方坐着的萧清,“萧将军,我已经听卓少卿说了你对此案的推测。能否请将军说明下,为何犯人会出现在曲园楼?” 萧清颔首,“这也是萧某来此的目的,若想解释大人所问问题,还需从犯人作案手法上说起。” “愿闻其详。” “在此之前,萧某想知道,嫌犯所乘坐马车在何处?” 卓尧道,“就在大理寺偏院,由官兵看守着。怎么了?” 萧清起身,“请几位给萧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萧某再给诸位解释犯人的作案手法。” 几人相视一眼,随即朱钧开口,“好,你去吧。” 萧清离开了,屋内只剩下邱石鸿一行人。 卓尧开口,“大人进宫面圣,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三司配合,十日内侦破此案。沐老将军此刻正在议政殿与陛下商议才子任职一事,恐无瑕顾及此案,便交由老夫全权负责,朱大人从旁协助。” 朱钧讶异,“才子三甲任职之事有结果了?” “明日旨意便会下来。” 蒋济桓皱眉,“但…如今已经两位才子惨遭毒手,我担心接下来万一再有才子遇难,那咱们三司之名恐怕要威亚尽扫了。” “蒋大人说得有理。先有宫宴楚才子被害,如今又出命案,被害人还是当朝三品大员之子,这一连的案子确实惹得京内人心惶惶啊!”朱钧脸色微沉,“几位大人觉得犯下此案的,可是同一人?” 卓尧道,“很有可能。如今宫宴一案的嫌犯逃跑,到现在都未抓获,此人有犯案的嫌疑。” “哼!胡说八道。”曲晟一声冷哼,原本沉重的空气更添一丝凝重。 卓尧冷冷道,“哦?曲侍郎有何高见?” “我有何高见为何要告诉你?” “那就是在此胡搅蛮缠了?你还是那臭脾气,我劝你还是尽早辞了侍郎一职,回家养老去吧!” “卓少卿连一名犯人都看管不住,这少卿一位当得可算称职?” “都住口!” “住嘴!” 邱石鸿与朱钧同时开口,堂下两人这才收声。 邱石鸿脸色微沉,“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刑部,大理寺,京兆衙门三司的脸都快丢尽了,你们若有能耐,去将犯人抓来再说!如今靠着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才能查到犯人蛛丝马迹,你们还有脸吵?!再吵都出去!” 邱石鸿在三司间威望颇重,就连朱钧都不及,此刻罕见地动怒,尤见事态严重。 众人沉默不语,气氛凝重。只有曲晟面不改色,懒洋洋起身,“他有多大能耐,曲某再清楚不过。在这坐着也没用,我先走了。” “臭小子你去哪?!” 曲晟不理朱钧的怒吼,随意摆了摆手,“去查案啊,否则待在这长草呢…” “这小子…”朱钧额头青筋突突,随即抱歉地望向众人,“是我管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 蒋济桓淡淡道,“曲侍郎的脾气我又不是第一天接触了,无妨。” “哼!这种人朱大人留他做什么?赶紧趁早将他赶出刑部算了!” “卓少卿!注意你的身份!” 邱石鸿一声厉喝,卓尧才噎噎收声。 “成何体统!这下面的人再不收拾,都翻天了!” “邱大人勿动怒,此刻还是以大局为重,先将此案侦破才是首要任务。”蒋济桓开口,随即面露犹豫,“只是,有一事我较为担忧…” “蒋大人请说。” “如今宫宴一案的嫌犯仍在逃亡,我等还未清楚他与此案的联系,而嫌犯身为萧将军身边的人,贸然让他参与此案,是否有失妥当?” 邱石鸿微捋虎须,“蒋大人说得有理。” 朱钧道,“公审当日,邱大人也在场。朱某认为李小力的嫌疑已经洗清,如今他究竟是私自逃狱,还是有人故意将他掳走还不明确,若将杀害秦公子的嫌疑也推给他,未免有失公允。再者,以萧将军的为人,无论嫌犯是谁,哪怕是他最近亲之人,若那人真做了不法之事,他定不会窝藏包庇,这点朱某可以保证。” 此话一出,不止蒋济桓诧异,就连邱石鸿都略感意外。 朱钧身为刑部尚书,持身稳重,鲜少替他人说话,更遑论为人作证了! “看来朱大人很看好萧将军?” 朱钧道,“朱某只是就事论事,自然,萧将军也当得起。” “但朱大人别忘了,世事无常,萧将军也只是一个弱冠少年,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是让他谨慎些为好。” 朱钧眸光微闪,“多谢邱大人提醒,只是萧将军脾气倔强,一旦做决定的事恐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朱某的话想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还是年轻啊…”邱石鸿喃喃,随即起身,“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移步偏院吧。” “请。” 几人迅速朝偏院走去,远远看见曲晟立在马车前,与车上忙来忙去的萧清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瞄向不远处的男人,脸色颇为古怪。 “朱大人,蒋大人,你们看萧将军身边此人是何来路?”邱石鸿望向远处静静而立的男人,若有所思。 朱钧道,“邱大人的意思是?” “老夫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蒋济桓望过去,须臾道,“此人我确实是头一次见到,邱大人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此人的气息…莫名的熟悉。” “气息?”朱钧蹙眉,望了眼远处的人,“此人气息内敛,靠近他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阻碍般,邱大人是在说这个。” 邱石鸿颔首,“正是。此人气息沉静,却不知为何让人难以接近。虽衣着普通,但他衣领处所用银丝暗纹,却是千金难得的云锦织就。而且萧将军今日身上披着的,可是东岛特有的云狐所做的裘披,放眼整个大祁,就算是沐府和容府,恐怕都用不起。” 卓尧几人讶异,“云狐?那不是贡品么?” “所以老夫才觉得此人不简单,而且,我观萧将军对他的态度,也不同旁人。” 朱钧缓缓道,“小萧身边的人,从来都没有一个简单的。咱们还是暂且将精力放在案子上吧,否则来日陛下怪罪起来咱们谁都无法交待。” 邱石鸿点头,“嗯。” 几人迅速走过去,萧清钻出马车,抬头就看见了他们。 “几位大人来得正好,我刚布置完。”萧清跳下马车,抹了把汗。手刚抬起就被一旁的元祁拉下,兀自拿出绸缎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萧清脑袋一缩,忙接过,“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元祁挑眉,“你确定?” 萧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手指,发现上面不知在何处沾上了血迹。元祁执起她手一点点帮她擦着,当院中所有人为隐形。 邱石鸿双眼微眯,与旁边朱钧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讶异。 曲晟吊儿郎当打趣萧清,“你这是哪一出?几日不见从哪找来这么一位随从?” 萧清瞪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要命了,竟然连这男人都敢调侃!小心见不到明日太阳! 话罢悄悄瞥了眼元祁,而男人竟然意外地没有反应,只是专心帮她擦完手,缓缓走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偌大的院子,当朝三位一品大员,两位二品官员都站着,唯独他一个身无半分官职之人支首坐着,而满院之人却无一人出声斥责。 这一幕,着实离奇。 “咳咳…咱们开始吧,我这准备得也差不多了。”萧清忙出来打圆场,暗自瞪了眼那小憩的男人。 这男人,下次出来干脆将脑袋一并易容了吧! 朱钧等人回神,“那便开始吧。”随即望向院中立着的马车,“这便是秦公子当时乘坐的马车?” 萧清道,“这是另一辆,秦公子的马车在那边。” 官兵将马车牵了过来,与院中的并立在一处。 “为了不破坏死者乘坐过的马车,我又令准备了一辆,在车厢中设好了与犯人杀害死者相同的机关,稍后诸位看过后便知道了。” “等等,你说车厢中设好了机关?那犯人杀害死者所用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萧清从袖中掏出一物,“就是这个。” 几人望过来,只见她手中是一根纤细的银丝,在她洁白的手指上泛着点点银光。 “这是…银丝?你是说犯人用此物杀害了秦公子?”卓尧皱眉,“萧将军怎么知道的?” “死者手指出现过细细勒痕,应该是银丝勒住脖子时他拼命挣扎所致。再者,死者乘坐的车厢内血的痕迹。” “血怎么了?” 那边曲晟眉头紧拧,“我说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自己不长眼?车厢中线痕的血迹你看不见?” 卓尧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来到秦玉泽的马车中,当看到车厢角落那抹血迹时,眸子顿时一凝,“这…” 邱石鸿几人也纷纷走来,望向车内。 萧清解释道,“这种线痕是因为银丝上沾了血迹留下的。”说着将银丝抹上事先准备好的牛血,印上旁边马车的帘子上,“就是这样细长的痕迹。” 眼见为实。 两者痕迹确实相同。 “也就是说,这种丝线才是犯人的凶器?但就算此物再坚韧,若想将人的头颅割下也太过勉强。除非是力大无穷身怀武功者,否则寻常人如何能办到?”卓尧道。 “并不一定,此案犯人就未动用丝毫力气,便用它割下了死者头颅。” “未用丝毫力气?这是何意?” 萧清缓缓走到前方,拍了拍身旁打喷的枣红骏马,“靠它就够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朱钧耐不住性子了。 “眼见为实,不如诸位亲眼看看吧。正好,我要的东西也到了。” 几人随着她目光望去,就见小清怀里捧着一物快速跑来。 “二哥,东西我带来了!” 萧清接过小清手中人形布偶,呈给众人,“这是我让人赶至的,硬度几乎与人身体相同,可以暂时作为替代品。” 曲晟好奇地上前摸了摸人偶表皮,“这是什么材质?摸着跟人皮肤很相似啊!” “猪皮。” 萧清话落,曲晟嘴角一抽,独眼瞪她,“这又是你收藏的破玩意?” “你口中的破玩意关键时候可会起到大作用,懒得跟你解释,起开。”萧清绕过碍眼的曲晟,钻入马车中将人偶布置好,随即跳下马车。 “为了方便等会能看见,车帘会掀开。诸位若想看得更清楚,还是站到那边吧。” 几人走到最佳“观赏位置”,须臾,待一切准备妥当,萧清朝十丈外的小清挥了挥手,那边小清便坐在了马车前。 “诸位仔细看,关键之处只在一瞬间。”话罢萧清翻身跃上旁边的马,接着,远处小清一声厉喝,驾着马车朝这边狂奔而来! 马上的萧清亦厉喝一声,保持与马车相同速度,并头而行。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宛如闪电! 就在这时,只听“刷——!”一声,车内人偶头颅竟忽被截断,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嗖的冲出车窗!马上萧清长袍一卷,裹住飞出来的人偶头颅停了下来! 这一切皆发生在一瞬间! “吁——!” 小清猛勒缰绳,前方的马嘶鸣一声,缓缓停下。 真的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若非是萧清之前有意提醒,恐怕在场众人连反应机会都没有! 须臾,才听到卓尧不敢置信地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再解释,几人都明白过来。萧清此刻是再现案发当时犯人的杀人手法。 朱钧沉思,“看来是用了某种机关。” 蒋济桓望向跃下树缓缓走来的萧清,“萧将军能否为我等解释一下?” “自然,诸位请看我手中之物。”萧清将手中一物呈给几人,“这是轮轴,是用铁制成,坚硬无比。原理跟我们平日常见的弩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上方缠着的是银丝,按下这里,就能瞬间将飞出的银丝弹回来,方才几位也看到了,眨眼功夫就能将车内的人偶头颅扯过去,凶手犯案所用道具,就是它。” ------题外话------ 银丝杀人啦啦啦 第三百六十七章 查案(四) “你的意思,是凶手用它杀害了秦公子?” “当然不止这个,小清。” 小清上前,递给她两块白布,萧清迅速包裹住脚下的鞋,并戴上验尸的手套,随即走到秦公子马车前。 “为了让几位更明白,萧某便在这辆马车上演示一遍。首先,请看这里。”萧清指向马车外一角,手指在车顶下方摸索半晌,随即朝那边卓尧示意。 卓尧疑惑走上前,在她示意下探头望向车底。只见偏角处有一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细孔,因为位置偏僻,若不矮身根本无法发现。 卓尧一惊,又迅速查看了别的地方,发现车厢底下四个角皆有细孔! “就算做工再精致的马车,只要是木头相连的地方,就是薄弱之处。想从那里钻一个孔并非难事。” 卓尧起身,面露沉思,“确实不易发觉,只是,这些小孔有什么作用?” “你们看。”萧清将银丝从车下细孔穿过,随即绕回到车内,沿着车厢角落向上,在车顶拉开银线,呈交叉装并固定好。随即又将银线穿过车窗一角,拉到下方细孔中穿过,并系好结固定在车外角落处。 之后,萧清又抽出一根银线,以同样的方式在车中设置好。 萧清在马车上忙着,车外邱石鸿几人越看越惊奇,须臾,个个一脸诧异。 “好了,基本的布置已经完成。根据我所用时间推算,犯人至少需要一刻钟的准备时间。在将银丝布置好后,再用鱼胶或鳔胶将其固定好。设置成轻轻一拽,就能扯掉的程度。之后再用带有钩爪的细丝固定在车角银丝上,这样一来准备的工作就完成了,之后就是等待时机了。” 萧清走到秦玉泽的马车前,拍了拍马须,动作轻柔,马似乎很舒服,打了个喷亲昵地蹭了蹭她。萧清缓缓蹲下,撩开它马蹄上的毛,“之前我问过车夫,在他们的车驶离琴阁没多久,马就受到了惊吓狂奔起来。车夫并不知道,马忽然受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手一扬,蓦地马痛嘶一声,双蹄高高抬起! “小心——!”朱钧几人大惊,眼睁睁看马蹄朝萧清身上踏去,心瞬间提起!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蓦地闪过,卷起马下萧清带到一旁,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小清牵住缰绳,安抚痛嘶的马,须臾,暴躁的马总算安静,小清蹲下给它受伤的马蹄包扎起来。 “没事吧?”朱钧上前,皱眉望向萧清。 萧清摇头,随即望向身旁身旁,元祁缓缓松开她,“小心些。” “嗯。” 朱钧望向身旁元祁,若有所思。 此人方才好快的速度!他连看都未看清,他便眨眼来到了马车旁!这种身手,怕是连褚将军都难敌! 院内几人目光望着男人身影,神情莫辨。 “几位,这就是导致马受惊的原因。”萧清的声音让几人总算回神,望向她手中之物,顿时诧异,“这是…?” “因钉刺扎进了马腿中,才让它发狂。凶犯就是利用马车的速度,杀害了死者。” “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清走到马车前,解释道,“只需扯下事先挂好的细丝,连接在车外的银丝便会启动,利用马车迅捷的速度,将车内秦公子的头颅瞬间绞下。之后便是犯人设计最精密之处!” 萧清钻入马车中,指向右侧上方,“你们看窗户这。” 几人目光望去,萧清道,“这里的血痕明显与别的不同,似某物滚过去留下的印记。我推测,是当时凶犯将死者头颅收回去时,无意中留下的。” “等等!你说收回去?如何收回去?”卓尧疑惑,“当时车上还有车夫,他是如何将死者头颅拿走的?” “你们看这里。”萧清拿出被截断的人偶头,只见人偶后脑连着一根银丝。她一点点将银丝抽出,露出了前方带倒刺的钩子,“有了这个,就算犯人不在车中,亦能将死者头颅收回,就像方才我。” 卓尧拿过钩子细细打量,“此物是怎么射入死者后脑的?” “犯人在车厢中事先安装好了刺钩,并调整好了角度,用两根细丝固定好。一根是连窗外细丝,一根是与车厢内壁银丝相接。当秦公子脖颈上的银丝越收越紧时,便会瞬间扯掉银丝上的刺钩,射入死者头部。而另一根细丝连接在犯人手中,利用轮轴的冲力将死者头颅扯出窗户。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如我方才一样,悄无声息收走了死者头颅,再驾马迅速离去。轮轴快速的冲力会让收线的速度很快,普通人很难看清。而犯人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车厢内的刺钩不能准确无误射入死者头部,那么在马车外的他会用袖弩射穿死者头颅,再行收走。” 院内一片沉静。 应该说萧清目前所说的,超出他们认知太多。 这种复杂周密的杀人方式,就连卓尧都从未见过,若他所言是真,那凶手未免太过可怕! “萧将军,本官有一疑惑。” 萧清望向蒋济桓,“蒋大人请说。” “此种杀人手法太过严苛,也太过冒险。假如当时周围有身怀武功之人,那么犯人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再者,车厢内空间并不小,犯人如何知道秦公子坐于何处?又如何事先调整好机关位置,让其正好能绞掉秦公子头颅?这些不确定因素很有可能让他计划功亏一篑,甚至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难道犯人想不到这点么?” “确实。”邱石鸿几人面露沉思。 萧清道,“先不论此人敢当街诛杀当朝才子,就只看他布置在车内的机关,就知此人心智非同常人。为何犯人会知道死者坐于何处?首先他应是对秦公子做了一番详细调查。从身形,身高,体重,习惯皆做了参详。之后,在布置马车中的机关前,他便将车中案台坐垫的位置提前做了安排。” 卓尧讶异,“难道…?” “对,车中的布置是凶手事先准备好的,挑选出了一个最适合攻击,银丝轻而易举能绞断头颅的位置。普通马车案台皆摆在中间,两侧分别摆上软榻。而秦公子的马车你们不觉得布置得有些古怪么?” 几人细细打量,朱钧皱眉,“确实,案台在左侧,软榻的位置亦靠近窗户,这种布置确实有些奇怪。但是难道凶手不担心秦公子因此不满而要求换马车么?” “这个我想不会。”卓尧道,“据他贴身小厮所说,当时秦公子因耽搁了时辰,着急出府,所以我想他根本没有心情要求重新换一辆马车。” 萧清道,“至于犯人为何能确定自己不会发现,其实原因很简单。就如我现在这般,头罩披风,整个裹在里面。当时犯人与马车并行,背后的人因披风挡着,便看不见当时发生何事。至于马车前方的人,因马车冲撞皆慌忙闪躲,有几人会在危机关头观察马车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邱石鸿双眼微眯,“犯人着实狡猾,竟将这些都算进去了,。” 蒋济桓面露沉思,“如此一来,犯人就算没有高强武功,亦能杀害秦公子。那么想锁定嫌疑人,就困难多了。” “也并不一定。”萧清望向卓尧,“派人去曲园楼查探的人回来了么?” 卓尧颔首,吩咐一旁人,须臾,几个官兵匆匆走来。 “参见大人。” “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回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属下搜查了三楼最东侧的房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根据楼中跑堂对进过房间之人长相的描述,属下让人绘出了这几张图。但当时楼中人来人往颇多,有些去过那房间人的长相记不太清,有印象的也就是这三人。” 卓尧接过画像,一一翻看着。 旁边蒋济桓开口,“为何要查探曲园楼?” 萧清解释道,“犯人若想清楚知道秦公子马车何时驶来,就需要找到一个最佳的观测地点。曲园楼是太乙街最高的楼,从那个房间内望下去视野开阔,能很清楚将四周景象揽入眼底。所以我猜测犯人可能曾经去过楼中,便让官兵去楼中查探一番。” “原来如此。只是曲园楼中人来人往,若这样查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曲晟道,“比起在整个帝都搜寻至少要好上很多,我看就算官兵将整座城翻过来,恐怕都找不到犯人。以这凶手的狡猾,定早想好了退路。还是让孟统领歇着吧,犯人是有目标杀人,全城搜捕也没用。” 卓尧冷哼,“凶犯众目睽睽之下敢杀害秦府公子,你如何保证他不会对城中百姓下手?” “你不长脑子?难道不会自己想?通过犯人的作案手法,明显看出犯人是经过长期计划,详细安排实施的犯罪。若他想对普通民众下手,岂是官兵能阻止得了的?现在找不到任何线索就妄动,不是打草惊蛇让犯人更警惕?” “你…” 朱钧眉头一皱,“你们两个都少说点吧!当着萧将军的面,也不觉得丢人?” 这两人不知为何,从刚开始接触就一直针锋相对,谁都不让谁。曲晟一向是个纨绔不听礼教的,卓尧平日恪守礼法,对谁都彬彬有礼,怎么每次面对曲晟就一副炸毛样子? 曲晟懒洋洋道,“对了,几位派去车行的人还没回来?这时辰早过了。” “将此事给忘了!”朱钧一拍脑袋,“来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官兵刚准备离开,院外匆匆走进来一人,“启禀大人,派去车行的人回来了。” “哦?正巧,本官要问话,将人带过来。” “恐怕不行…” 朱钧皱眉,“怎么回事?” “属下在家中找到了被人迷昏的金六,只是不知为何人至今未醒,兄弟们只能将他抬回了大理寺。” “被人迷昏?”院内几人脸色微沉。 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遭人毒手? “前面带路。” 几人迅速移步前厅,刚进屋子就见大厅正中央躺着一人,旁边有名大夫正在诊治。 “怎么样?” “回大人,此人是中了迷香,小人已经给他用了药,相信片刻就会醒来。” 邱石鸿点头,沉思道,“看来犯人早有准备,将金六迷晕后自己再扮成他潜入车行,等待下手时机。” “那么只能等他醒来后,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有关犯人的线索。” “嗯。” 须臾,地上的人总算醒了过来,在最初的慌乱后,了解过情况后总算冷静下来。 卓尧问道,“当时你可看见是何人迷晕了你?” “小人不知,那晚小的在屋中睡觉,后来迷迷糊糊就晕了过去,未看见什么人进来屋中。” “那可听见什么动静?” 金六想了想,随即摇头,“当晚外面风很大,并未有其他响动。” 卓尧皱眉,没想到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你住的地方可是城南的暗柳巷?”一旁曲晟忽然开口。 金六点头,“正是。” “暗柳巷的路很老了,一旦下雨或下雪便会泥泞不堪对否?” 金六讶异,“大人怎会知道?” 邱石鸿望向曲晟,“曲侍郎是觉得犯人可能会在当晚留下痕迹?” 曲晟点头,“这几日长陵大雪不断,暗柳巷的路过人困难得很,若是犯人晚上行动,天儿那么黑,说不定会留下些证据。” “嗯,那立即派人去看看。” “不了,我亲自过去,反正在这待着也无事。”曲晟挥了挥手,转头便走了。 卓尧皱眉望着离开的曲晟,冷哼一声,随即转头,“大人,下官再去一趟太乙街,查看下现场遗漏的证据。” “去吧。” 卓尧也很快离开,屋内只剩下朱钧几人。 “小萧,我先送你回去吧。” 萧清摇头,“没事,等会我还要去个地方。” 朱钧缓缓凑近她,“不过你府外有官兵把守,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有消息随时通知我。”萧清挥了挥手,走出了屋子。 朱钧叹了口气,须臾,待屋内人走得差不多后,对邱石鸿说道,“是何人派兵围住了萧府?” 邱石鸿坐了下来,“朱大人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当日出事,邱大人刚得到消息,官兵就行动了,我觉得此事并非是邱大人所为。” 邱石鸿倒了杯茶放到旁边,“朱大人请坐。” 朱钧坐下来,邱石鸿缓缓开口,“朱大人都猜到了,何必再问老夫?” “果然是这样,那不是邱大人,会是谁下的命令?” “老夫劝朱大人一句,有关萧将军的事还是莫要再参与为好。” 朱钧眸光微闪,“邱老应该知道我的脾性,决定的事不是旁人一句劝便左右得了的。” “呵…都说近朱者赤,朱大人这脾气倒是与那少年挺像。” “像他?那小子像我才对吧?”朱钧哼哼道。 邱石鸿抚须,随即眉宇微皱,“如今朝堂形势混乱,波折不断,他究竟能否经得起这周折,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朱大人若有心帮他,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朱钧面露沉思,“邱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他身边早已危机四伏,若不有人小心提醒他,怕是会吃亏啊!” “吃亏是福,况且以老夫来看,他身边的人个个不简单,还用地着你操心?” 朱钧一怔,笑道,“邱大人观察入微,朱某佩服。” “朱大人的心思,老夫并非不清楚。你久居朝堂,应该知道老夫向来持身中立,不偏倚任何人,所以才能这么多年安居朝堂不倒。如今你虽心诚,但老夫亦有无法违背之事,还望朱大人见谅。” 话罢,朱钧是知道从他口中打听不出什么了,若再相逼,那就是他不识抬举了。 朱钧起身微微一礼,“是朱某让邱大人为难了,还请见谅。” 邱石鸿摆手,“朱大人客气了。” “既如此,朱某也不过多叨扰了,告辞。” 两人互相一礼,朱钧朝外走去。 “朱大人。” 这时背后传来邱石鸿的声音,朱钧转头,就见邱石鸿抚须笑道,“陛下还是很宠爱萧将军的。” 朱钧眼底精光一闪,随即隐于无形。朝邱石鸿深深一礼,“多谢邱大人提醒。”话罢,转身离去。 堂内只剩邱石鸿一人,饮下桌上杯中茶,起身进了内堂。 朱钧走在大理寺石路上,眼底幽深。 陛下还是很宠爱萧将军的…吗?意思就是,就算小萧身边危机四伏,甚至有那位权势滔天的镇国将军压着,只要有陛下在,就无人能动他么? 原来如此…看来是该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朝堂纷争,向来无人能摒离。若在风暴来临之际仍无准备,就会被蚕食殆尽。只有站在风眼中,才会有丝毫的存活之机。 这长陵的风,已起,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出了大理寺,朱钧翻身上马,朝刑部直奔而去。 ------题外话------ 今晚的就这些撒,么么亲爱哒们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正面对决 此刻的萧清正站在沐府大门前。 望着前方护门石柱上的几个大字,她陷入沉思。 上一次从正门来此,还是他初入长陵,受沐轻尘相邀时。未想转眼半年不到,府宅仍在,心境却早已不同了。 “小清,去敲门。” “是。”小清上前,还未抬手,门就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身藏蓝管家服的林海走了出来,朝萧清行礼,“萧将军,主子已在书房等候多时,您请。” 萧清眸子微闪,道,“有劳。” 林海在前方带路,萧清跟着他走进了沐府大门。 白天的镇国王府更加庄严气派,奴仆环绕,恭敬得体。一路上仆人朝前方的林海行礼,目不斜视,没有一人多说一句,各自尽忠职守,大家风范尽显。 萧清曾听人说过,看其府上仆人就知其主是何模样。从这点便可看出,沐志乾调教下人的严谨。 “萧将军,这边请。” 萧清颔首,林海带着她穿过流水小桥,曲曲回廊,来到了正堂前。 “主子在里面,将军请进吧。” “多谢。” “不敢。这位小兄弟随我去偏堂等候吧。”林海望向小清。 小清望向她,萧清点头,“去吧。” 小清跟着林管家离开了,萧清转身,走进了堂中。 屋内十分明亮,却空无一人。老红木雕花桌前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人,一袭深灰松柏符蝠纹锻长袍,腰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就算背对着人,身上那股威严仍不减分毫。 “萧将军来了,请坐吧。”沐志乾似乎早知道萧清到来,未回头,缓缓开口。 萧清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沐志乾亲手沏了一盏茶方,放到她面前,“陛下赏的西湖龙井,萧将军尝尝。” 萧清端起杯子,轻啜一口。 “味道如何?” “略苦。” “哦?那萧将军口味偏淡些。” 萧清放下杯子,“萧某对茶一向没有讲究,只要能解渴,便足矣。” 沐志乾用镊子缓缓拨弄着器皿中的沉香茶杯,“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茶能静心,亦能养神,萧将军年纪轻轻,身子却如此单薄,平日可烹些茶来饮,有益身心。” “谢沐老将军提醒,萧某会注意。” “再来一杯吧?” 萧清将杯子递过去,沐志乾接过又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 “萧将军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萧某入朝以来,一直未有机会拜访沐老将军。将军名声在外,朝中大臣对您敬重有加,萧某早有拜访之心,今日得闲便过来与将军一叙。” “萧将军乃我大祁不可多得的人才,又受陛下宠信,方才之言,老夫愧不敢当。” 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聊着,丝毫没有之前宫宴上的针锋相对。 “方才环顾沐府,发现府上仆人举止恭谨,仪态得体,沐老将军不仅治军严明,这府上亦打理得井井有条,值得萧某学习。” “府上之事,都是林管家在管,但大多决策都是尘儿,老夫甚少插手。” “沐小王爷确实出类拔萃,才智不凡。沐府有小王爷,沐老将军该放心了。” 沐志乾幽幽叹息,“只是尘儿有时太感情用事,性子又太拗,还不足以担此重任啊!” “小王爷心思聪慧,如今又得拔得才子头筹,将来定能为沐老将军分忧解难。”萧清淡淡道,“依萧某来看,小王爷并非太感情用事,而是他重情,无论是兄弟之情,还是与沐老将军的血浓之情。” 沐志乾缓缓放下杯盏,“萧将军想说什么?不如直言。” 萧清眸子幽黑,“为了家族荣宠,沐府门楣,舍弃自己孙儿的信赖,沐老将军认为值得么?” 此时立在堂外的沐轻尘身子一顿,深邃的眸子幽光闪过,看不出情绪。 “值与不值,只有老夫自己清楚。萧将军今日过来,就是来与老夫争论对错的?” “不然呢?沐老认为萧某今日过来会有何事?” 沐志乾缓缓倒了杯茶,“难道不是为了那个牢中逃脱的嫌犯?” “阿芜究竟是不是嫌犯,沐老将军心中清楚。” “老夫清楚有何用?得朝中的文武百官清楚才行。” “沐老将军所言极是,正如百官不清楚阿芜是被人陷害,萧某亦不清楚沐老将军为何会利用沐小王爷杀害当朝才子。” 萧清话罢,屋内空气骤然一凝。 “萧将军是在同老夫开玩笑?” 萧清面无表情,“萧某还没闲到跑来府上跟沐老将军开玩笑。” “那萧将军今日是来兴师问罪了?你指证老夫可有凭证?” “并无。” 沐志乾神情不变,“萧将军还是太年轻,今日之事,老夫就当未听见,将军还是请回吧,恕老夫概不远送。” “沐老将军。”萧清叫住起身的沐志乾,缓缓开口,“沐小王爷并非只是沐府的继承人,他还是你的血脉相连的孙儿。” 沐志乾身影一顿,转过身,“他是何人,老夫自然知道。” 萧清抬眸,“若沐老将军知道,就不该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想要的,并非是他心中所想。而他想要的,亦非你如今所夺。沐老将军若真为他好,就不该一步步将他逼入你设下的圈套!” 沐志乾双眼微眯,眼底阴沉闪过,“你说什么?” “你所做一切,不皆为了让他下定决心,成为你心中理想的沐府继承人么?从逼走沐轻远,让沐轻尘自愿出仕,再到如今亲自设下圈套,让他挥断过往,下定决心成为沐府继承人。这难道不正是沐老将军希望的?” 沐志乾声音透出冷意,“萧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沐轻尘并非你手中任意揉捏的棋子,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命运,不该由你决定,更不该由任何人决定!” “哼,区区一介草民出身,有何资格在此叫嚣?沐府荣宠是世世代代的沐氏子弟用血堆砌出来,他身为沐氏子孙,理应承此重任!”沐志乾神情威严逼人,“你出身贫寒,如何能理解高门之争,不进则退!一步走错,赔上的就是沐氏满门,你以为他还有退路?萧将军,老夫感谢你出现,正是因为你,尘儿才能真正下定决心。你们两个,注定道不同,若不想拖累他,就离尘儿远些,不要再让他因你而动摇!” 萧清眸子漆黑,“沐老将军,你机关算尽,最终能否如你所愿,萧某拭目以待。至于沐轻尘,正如将军所说,我们注定殊途同归,道不相同。他与我既然注定成为敌人,那就请沐老将军不要再做无谓的试探,无论是为他,还是为你自己!” 沐志乾目光无波,面色阴郁。 这小子,果然… 须臾,眼底阴沉褪去,他忽然开口,“萧将军不想知道老夫如何清楚你今日会来么?” “沐老将军的眼线遍布帝都,萧某的一句一动岂能瞒得过你?” “萧将军很聪明,但你可知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今日你单枪匹马闯入我沐府,难道就未想过,老夫是否会让一个威胁沐府之人活着走出去?” 萧清眯眼,“你想杀我?” “萧将军认为老夫不敢?若在此刻杀了你,不仅会引起朝野上下怀疑,还会惹得众臣非议?或者你觉得有陛下的护佑,老夫就不敢杀你?” 沐志乾一步步走进,“萧将军认为一个死人,如何开口说话?” 萧清眼眸幽沉,“沐老将军应该知道,杀了萧某,是下下策。” “若能除掉你,就算铤而走险又如何?只要沐府不倒,沐氏一族不倒,老夫在朝中的位置,就无人能动摇。” 萧清眸子一沉,看不出情绪。 屋内透着一丝死寂,隐隐伴随着危机与杀意。 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空气蓦地一动,一道黑影瞬息闪现,手中黑刃划出一道光。一袭黑袍,乌黑刀刃,面具下传来熟悉的干哑之声,“谁敢动她。” 萧清望向身旁站着的人,胸口微动,“你怎么会…” 面前出现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噬魂! 沐志乾望着屋内黑袍人,细细打量,“传说的黑袍死神,就是阁下?” 噬魂黑刃低鸣,面具下再无声音。 萧清缓缓起身,“沐老将军,看来今日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就凭他?就想从沐府上百暗卫中将你带走?” 萧清神色淡淡,“沐老将军不妨试试。” 屋内两人对峙,气氛阴郁凝重。 就在这时,对面的沐志乾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与萧将军开个玩笑而已,将军怎可当真?” 萧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萧将军,得罪了,老夫听闻萧将军身边有不少身手不凡之人,便也想看看,没想到传闻果然不虚啊!”沐志乾轻笑,“噬魂之名,老夫早有耳闻,今日能够见到,也算老夫之幸。” 萧清心中冷笑,面上神情无波,“噬魂,看来你名气不小,竟能让一向严谨的沐老将军都开起玩笑来了。” 噬魂一言不发,黑刃缓缓入鞘,立在她旁边。 萧清淡淡道,“噬魂不善言辞,恐怕无法与沐老将军畅聊一番了。” “无妨,今日能够见到,老夫已十分满足。”沐志乾走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萧将军身边的人个个不凡,无论是他,还是监牢中的李小力,都让老夫刮目相看。” 萧清眸子一沉,“沐老将军对萧某身边的人很了解。” “了解不敢说,感兴趣倒是真。尤其是那位外貌平平,却身份不俗的李小兄弟。” 萧清神色淡淡,“沐老将军想说什么?” 沐志乾神情莫测,缓缓开口,“隐楼身为祁国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一向神出鬼没,不留踪迹。而原本从不涉朝堂的隐楼,却在这几个月忽然开始大规模动作。不仅在长陵城内活动起来,楼中眼线更是遍布帝都。就拿近段时间发生的清风楼一案来说,当时就有人动用了隐楼的势力,才将原本成定局的清风楼一案翻个彻底,甚至还牵连了当时的主审官,我想不用老夫提醒,萧将军也应该知道是谁吧?” 萧清双眼微眯,“所以呢?沐老将军应该不会为了蔡司狱,来兴师问罪的吧?” “兴师问罪?就凭一个愚蠢之人,值得老夫大动干戈?”沐志乾面露嘲讽,缓缓道,“老夫只是想不通,为何原本隐在暗处的势力会忽然这般大张旗鼓。直到我发现,隐楼的势力曾经一度深入漠北,还在三军交战之际,多次出现在军营中。之后又忽然隐匿无形,再联想前段时日的清风楼一案,老夫做出了一个大胆推测。或许隐楼的势力,是根据某个人移动而变化的?” 沐志乾双眼眯成狭长的弧度,望向对面萧清,“从萧将军漠北从军时,恰巧隐楼势力也在那时深入漠北。之后你重回帝都,而其势力也逐渐开始在城中扎根扩大,一次是巧合,难道两次还是?根据老夫情报得知,当时是你将清风楼的证据交给了莫子言,若还不能猜出你与隐楼间的关系,岂不就是老夫无能了?” 萧清眸子漆黑,看不出情绪。 “但更让老夫惊讶的是,隐楼的主子竟会屈尊于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之下,还甘愿为其鞍前马后。如此看来,此人不是更令人畏惧?”沐志乾望向萧清,“仅凭弱冠之年,便能驱使身下一众高手听从于他,靠得若非无双的智计,又会是什么?你说呢,萧将军?” “那么沐老将军掳走阿芜,想得到什么?” 沐志乾轻嗤,“萧将军这个试探可不高明,此人可并非老夫掳走的,对他感兴趣的,可并非老夫一人。” 萧清盯着太师椅上的人,一瞬不瞬,暗自在揣测他话中的真假。 “萧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老夫言尽于此。” “那么,萧某也想问沐老将军一个问题。”萧清淡淡开口,“沐老将军手上的无极令,是从何处而来?” 话罢,屋内空气蓦地一凝! 沐志乾未想到,面前的人眼睛竟如此犀利! “哈哈…问的好!只是这问题,让老夫好生为难啊!” “若沐老将军觉得为难,可以不答。” “那岂不是让萧将军失望了?既然你已察觉,老夫说了又有何妨?”沐志乾悠悠开口,“萧将军可否知道隐宗?” 萧清眸子一闪,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看萧将军的神情,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说。那么你可了解,这大祁真正的掌控者,是何人?” 萧清眉宇清冷,“九州大陆传说的三大隐宗之一,位于极西冰原的神秘宗门,云澜阁。” 沐志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萧将军做了不少调查。你说得对,正是云澜阁。这个大祁看似由元氏一族统治,而真正的幕后之主,却是云澜阁。” “那么云澜阁,才是你真正的效忠对象?” “良禽择木而栖,云澜阁并非老夫效忠的对象,而是沐府百年来的守护之主。” 萧清眸子一缩,百年来?难道沐府从百年前效忠的对象,就一直是云澜阁? “无极令就是云澜阁交予你的?” “正是。只是比起这个,萧将军难道不该担心为何云澜阁会这么做的原因么?” 萧清面无表情,“你想说,我已经成为云澜阁欲拔出的眼中钉?” “眼中钉?”沐志乾轻笑,眼底透出嘲讽,“萧将军未免自视甚高,千年历史的隐宗云澜阁,怎会将你一个小小将军放在眼中?” “既如此,那又为何要对萧某身边的人下手?” “萧将军已经猜出来了,不是么?你不值得云澜阁动手,可那个李小兄弟,就不一样了。”沐志乾嘴角微扬,“不,不该叫他李小兄弟,而该称呼为轩辕一族的后裔,对否?” 萧清眸子一沉,冷若冰霜。 沐志乾眼窝深沉,“谁能想到,传说中轩辕一族的后人,竟会沦落至此?不仅日日伪装自己的身份,不敢轻示人前,还四处躲藏,隐姓埋名。萧将军就是知道他的身份,才将他揽于麾下?不得不说,萧将军的野心,不小啊!” 萧清知道总有一日阿芜的身份会暴露,却未想到会这么快,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你们将他弄到了哪里?” “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就连隐楼亦无法触及之地。萧将军不知猜上一猜?” 萧清冷冷望他,“你们想怎样?” 沐志乾望向少年犀利的眸子,抚掌叹息,“如此聪慧,怪不得尘儿对你不同。既然萧将军挑明了,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很简单,你只要继续留在城中,做好你的萧将军便够了。” 萧清眯眼,“你是让我放弃阿芜,对你们唯命是从?” “萧将军一点就透,倒让老夫也省了不少唇舌。”沐志乾淡淡开口,“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也无法随心所欲。身为轩辕一族后裔,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受人摆布。阁中不会放他离开,萧将军若知轻重,就该明白自己什么身份,该做什么。若你心中存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老夫劝你一句,还是尽早放弃吧。蚍蜉撼树,你对于云澜阁只是浮游一粟,任你再如何折腾,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白费力气。” 萧清眸子深邃,“这是沐老将军的警告?” “是忠告,萧将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你再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萧清眸子幽邃,须臾,淡淡道,“多谢沐老将军的忠告,萧某铭记于心。今日不多叨扰了,告辞。” 沐志乾望着大步离去的少年,神情莫辨。 那个眼神,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几十年他阅人无数,像这样看不透一个人,已经不记得是在多少年前了… ------题外话------ 总算正面对决啦啦啦!沐志乾这个超级炮灰,清清也该想办法对付他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交心 那个眼神,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几十年他阅人无数,像这样看不透一个人都记不得是在多久之前了… 沐志乾身子一顿,面露回忆。 除了…初次见那人之时吧… “主子,您没事吧?”林海的声音打断沐志乾的思绪,他缓缓走到桌前坐下,问道,“尘儿人呢?” “回主子,已经回去了。” 沐志乾略微讶异,“已经回去了?” “是。老奴看小少爷神情,并无异常,想来小少爷是真放下了,否则方才早冲进来了阻止主子了。” 沐志乾缓缓坐下,神情莫测,“这个,谁说得清?老夫这个孙儿,有时总有些惊人之举,让老夫应接不暇啊!” 林海道,“主子您说得是小少爷故意泄露青黛香一事?” 沐志乾拨弄着小炉中的炭火,“尘儿心思机敏,在当晚就察觉了不对。原本老夫以为他会跑过来兴师问罪,未想到他却不动声色将此事告诉了萧清。不知是为了惹怒老夫,还是…” “可主子您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阻止小少爷?万一被人发现,对小少爷声誉岂不有损?” “老夫也想知道,萧清知道此事,会如何选择。在轩辕一族后人和尘儿两人之间,他会选择谁。但结果,倒是让老夫意外。”沐轻尘脸上出现一抹轻嘲,“感情用事,终究难成大器,他舍弃了轩辕一族这个可以助他成事的棋子,就注定会功亏一篑。但若尘儿通过此事,又对他心生希冀,那就适得其反了。” “所以主子今日之举,是在试探小少爷?” “自然,但也不全是。有些事是该让那小子知道了,与沐府作对,与老夫作对,就是与整个大祁作对,他以为自己得到了陛下的宠新,就能为所欲为?这祁国,还不是他元氏一族说得算!” 林海躬身,“主子英明。” ** 沐府院中。 萧清望着身旁的噬魂,嘴角轻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属下护送莫公子一路抵达空海城,一切安顿好后返回长陵。未想途中遇到大雪,便耽搁了三日。” “安全回来便好,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沐府?” 噬魂沉默,萧清眸光一闪,想到外面马车上的男人,会心一笑。 “子言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噬魂道,“他让我转告您,安好勿念。” 萧清轻笑,“倒是他的性格,途中可遇到什么麻烦?” “出城后,共有两波人追杀,在快出大祁边界时,便再无踪迹了。” 萧清冷笑,“还真是不死心啊,那些人…好了,我知道了,详细情况等回去后再告诉我,你下去休息吧!” “是。”噬魂身影一闪,便隐在了暗处。 萧清唇角微扬。 没想到短短十日未见,她竟不知不觉怀念噬魂在身旁的时候。 这时,远远看见她的小清正朝这边迅速奔来,“二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回去了。” “好。二哥方才在跟谁说话?” “空气。” 小清,“…” 两人迅速出了府,外面天色已经不早。 萧清上了马车,“回宅子。” 小清跳上车子,轻喝一声,驾马缓缓驶离沐府。 萧清钻入马车,车内的元祁抬眸,“回来了?” “嗯。”接过他递来的手炉捧着,坐在他对面,眼眸静静望他。 元祁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无奈望她,“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早知道阿芜的身份?” 元祁淡淡道,“嗯。” “何时知道的?” “你初入长陵,噬谷查了你们的身份。” 萧清讶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元祁轻轻颔首,“对。” “怎么可能?阿芜从未露出过痕迹,而我也是在九嶷山之后才知道的,你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察觉?何况以阿芜的易容术…”蓦地想起什么,萧清一惊,“是噬魄?” “凡是易容之术皆有迹可循,再者,身为轩辕一族,他身边的隐族势力不少。当时在并州时,噬魄已经隐藏在他身侧一年,直到你出现,他随你来到长陵,噬魄才重回噬谷,结束任务。” 萧清眸子暗沉,“除了你的人,还有哪些势力?” 元祁目光幽深,“三大隐宗。” 萧清脸色一沉。 她之前曾想过,以阿芜的身份,定会受到众多势力的围追堵截,却未想,他们的势力竟如此深入整片大陆,让人根本无处可藏!这些人的势力竟如此可怕! 原来从头至尾,都她一直都活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我真是天真…” 萧清苦笑,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清清…”元祁轻揽过她,轻轻叹息,“不想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感觉日日活在阴影中。你随性自由,不喜拘束,若当时你若知道,如何能忍受自己一举一动在他们掌控之中?” “所以你担心我会一时冲动,做出危害性命的事,便未告诉我?” “面对无法动摇的强大铁壁,这种无力,我不想让你体会。” 萧清手指一紧。 不想让她体会,那么,一直生活在隐宗势力阴影下的你,这些年,又是如何过来的? 心中隐隐生出酸涩,还有心疼。 萧清转头,眸子望他,“阿祁,你想要的,是什么?” 元祁目光幽深,静静望她,似一汪漩涡能将人吸噬进去。瞳孔中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那么深刻,透着不易察觉的深情和执着。 面前的人一句话未说,萧清却已经明白。嘴角微扬,一抹笑意跃上眉眼。 “我们一起吧,无论将来会怎样。” 元祁眼眸微动,声音温柔,“好。” “但是…”萧清却忽然话锋一转,淡淡望他,“阿芜的事,我绝不让步。” 元祁一怔,“清清…” “你早知阿芜身份,却任由他们将他掳走,为的就是让隐族的目光从我身边转开,对么?” 元祁无奈望她,“你不怪我么?” “当然怪。”萧清眼眸认真,随即微微垂下,“但更怪自己无能。” 元祁叹息,“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势力盘根错杂,已渗入大祁百年,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并不容易。” “现在我明白,自己还是太过弱小。若没有足以撼动他们的能力,就没有资格任性。”萧清抬眸,眼底光芒如利刃,“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不会一直是你的累赘。总有一日,我会赶上你。” 元祁眼眸流转,皎洁如月,“你从来都不是累赘,现在的你,就很好,不需要再有任何改变。” 他会创造出一个让她无忧的世界,任她随心所欲,恣意任性。 车内透着淡淡沉静,静谧无声。 “沐府与云澜阁的渊源,我竟今日才知。我与沐轻尘注定是敌人么,真是讽刺…”萧清想起男人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一时心中复杂万千。 元祁轻抚她垂下的眼帘,“元氏一族虽为大祁皇族,却并非真正掌权者。沐府百年来效忠的,一直都是云澜阁。它在帝都权势滔天,沐志乾掌管十万京曌军,巡防营亦是他的人,眼线遍布朝野。百年毒瘤若想连根拔出,唯有待它愈加腐烂,才能清除得更彻底。” 萧清抬眸,“所以你将朝政大权全权交给他,为的就是让云澜阁放松警惕?” “对,但这并不是结束。沐府只是云澜阁用来监视我的一颗棋子,随时都可能被弃用。真正的敌人,一直都是三大隐宗。”元祁眸子幽沉,“只要有他们存在,这世间,就没有我们真正的容身之地。” “那么摄政王呢?他与云澜阁有何关系?” “云澜阁中有三大长老,其中两人,皆听命于他。” 萧清讶异,“他怎会有这么大权力?” “当年他离开帝都,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但噬谷查出,他曾在极西之地出现过。皇叔暗中的势力遍布九州,再加之隐宗长老对他的支持,这几年越发深不可测。所以,比起隐宗,他才是最强的敌人。” 萧清望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隐隐有种感觉。 面前的男人,总有一日会与元宸有一场生死较量。这两人,就如同高高屹立的王,彼此互不相容。 蓦地想要那个阴魅的男人,萧清指尖一颤,缓缓垂眸。 “清清…”脸被元祁轻轻捧起,他在她眉间轻印上一吻,“不用担心,相信我。” 低沉的声音渐渐抚平她的不安,萧清阖上眼,轻轻应道,“嗯。” 马车迅速在街道穿梭而过,到达落霞湖后山,几人从密道中回到了萧清屋中。 此事,外面天色已经暗沉。 小清说了句去做晚饭,便一溜烟没影了。 萧清将披风解下放到一边,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元祁走近,目光在纸上扫了两眼,随即走到一旁桌前坐了下来。 须臾,萧清吹了吹纸上的墨印,打开窗户。拿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圆哨,吹了一声。悠扬清逸的哨声回荡在院中,不到片刻,就从空中飞来了一只黑乎乎的鸟。 那鸟十分瘦小,眼尾有两抹漩涡状的红纹,看着玲珑小巧,十分可爱。落在窗沿上,亲昵地蹭了蹭萧清的手指。 元祁轻轻挑眉,“赤鹫?” 萧清讶异,“这个你都知道?赤鹫可是只生长在黑山深林中的鸟啊!” 元祁起身走来,“它们速度极快,且群居于深山,桀骜不逊,想驯服它们,可非易事。” 萧清眼睛上下扫了他两眼,“你简直是现成的百科全书啊!” 元祁眼中闪过疑惑,萧清轻笑,指尖点了点赤鹫的脑袋,“郝猛和小清现在的身手,大半都是拜这些小家伙所赐。当时在黑山林,我和小清,郝猛就衬着老头子不在,常跑到深林中打野食吃。无意中发现了它们,小清和郝猛那两个馋货,就想抓它们烤了吃,可无论他们怎么追,都被这些小家伙轻而易举甩开。之后,那两人就跟它们杠上了,非要拿它们下锅不可。时间一长,就彼此熟悉起来。那时我才发现,它们不止速度快,还十分聪明,极通人性。所以郝猛和小清便一直训练它们,直到现在,已经可以娴熟无比的传信了。” 元祁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幸运的小家伙。” 萧清轻笑,“确实很幸运,后来听老头子说了我才知道,这些小家伙速度飞快,百里之程只需两个时辰,在整个大陆都十分罕见。而我们竟然驯服了他们,说简直撞大运了。呵呵…” 说着将手中写给莫子言的信绑到赤鹫腿上,喂了它最喜欢吃的小食,放走了它。 萧清望着赤鹫越飞越远,“训练时,我教会它们如何躲避人类的追踪和攻击,这些赤鹫比起漠北的信鹰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训练出的数量太少,全部加起来还不足三十只。” 她准备近段时间将这些赤鹫全部放飞,用于隐楼和空海城之间的通信,若将信息网建立起来,那么他们之间的通信就会更方便了。 “过来。”元祁牵过她,走到桌前坐下。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萧清疑惑接过,“什么东西?”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叠叠纸,眸子迅速扫过,“这是…?!” “噬谷分布在九州所有暗点和势力。” 萧清手一紧,抬眸望他,“这些全是?” “嗯,把这些记下,以后说不定能用得到。” 萧清望着他,胸口一暖,随即颔首,“好。” 元祁看了她一眼,忽然凑近,挑起她脖子上的细绳,指尖摩挲下方的冰蓝花坠,“这个,不要弄丢了,我要时刻知道你在哪。” 萧清笑道,“知道了。” 晚上两人在屋中用了晚膳,萧清在屋中打了几圈太极,随即蹬上厚靴准备出门。 “干什么去?” 萧清穿上披风,拢了拢领子,眼睛发光,“找宝贝去!”说着朝他摇了摇手上的金钥匙,那把正是当时在琼华宫元祁给她的宝库钥匙。 榻上的元祁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穿上。 “哎?你干嘛?” “跟你一块去。” 萧清走到墙壁前,“干嘛要跟我一块,万一我发挥失常没找到,岂不是很丢脸?” 元祁打开机关,淡淡道,“无妨,再丢脸也是我的人。” 萧清脸微赫,嘀咕着,“谁是你的人…” “不走?”前方传来男的声音,萧清应了声,钻进了暗道中。 两人在密道中走了约一刻钟,便到达熟悉的房间。 元祁走到软榻上坐下,指了指桌上,“暗道构图。” 萧清走过去拿起图纸,细细打量。里面详细标注了几个地方,看字迹应该是男人的。 “你什么时候画了这个?” “昨日你睡着后。” 萧清挑眉,“下次你先睡。” 她睡觉的姿势听小清说可是超级不好,一想到这些全被这个男人看到,她就觉得别扭。 元祁低沉的笑声响起,随即拿起书架上的书翻了起来。 萧清低头,开始琢磨这份‘藏宝图’。密道中的暗室除了这间,还有三间。连接这三间的有数条通道,错综复杂,如同游蛇数不清。 萧清心中纳闷,这人怎么修个暗道都弄得这么复杂? 目光扫过男人标记的地方,他在这三个房间标了记号,意思是宝库就在这三个房间中么? 先不管了,过去瞅瞅再说。 “我去找了!” “嗯,找到了今日之事就免了,若找不到…”元气嘴角勾出一抹魅惑弧度,“那就请清清履行诺言。” 萧清嘴角一抽,“知道了。” 话罢,不看身后男人的表情,转头打开了密道钻了进去。 元气嘴角微勾,靠在榻上,闭眼小憩起来。 萧清在看图纸时,就知道密道设计的复杂程度,亲身体验后,更加觉得建造出这暗道的人简直是个变态。 半个时辰后,当她气喘吁吁坐在密道中时,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狠狠敲自己的脑袋! “萧清啊萧清,你碰上那男人怎么就变成猪了?自己就一路痴,还想在数不清的密道中找宝库,傻了吧?” 那腹黑的男人,明明知道她路痴还让她找宝库,摆明了欺负她! 但是,若就这样放弃,那就不是她萧清了。这里面,一定有他给的提示,但是…在哪呢? 借着蛟珠明亮的光,萧清盘腿坐在暗道里,细细打量图纸。一点点搜寻,不放过丝毫疏漏处。当扫过图纸左上角时,忽然一顿。上面画着一个十字状的图标,像是方向指示,又像是某种花纹。 但萧清却觉得有些眼熟。 “在哪见过…?” 细细搜索着脑中记忆,蓦地灵光一闪,想起男人领口绣着着的一个十字状的银丝暗纹,再比照图纸上画的,顿时一阵无语。 这两个图案不是一模一样么?!再看了眼手上的图纸,瞬间明白过来。 “这家伙搞什么?结果闹了半天,关键点在他?”萧清挠头,暗自腹诽。 这男人,真是耍的她团团转。画这个是考验她的记忆力?还是在锻炼她认路的能力? 起身朝外面走去,又走了一刻钟,她才终于回到之前的房间。望着榻上闭眼假寐的悠闲男人,萧清脸色一黑。眼睛扫了眼旁边,随即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沾了沾桌上的墨汁,朝男人走去。 ------题外话------ 咳咳,甜甜一章奉上,么么哒 第三百七十章 宝库 “咳咳…我回来了。” 元祁缓缓睁眼,“找到了?” 萧清瞪他,“你明知故问,跟着你那破地图,我差点走不出来了!结果你竟告诉我,找到宝库的关键在你身上?还画了一个破花给我,下次再也不信你了!” 元祁忍不住轻笑,拉过气鼓鼓的人坐下,“饭后简单活动下,有益健康。” “我已经活动过头了,现在都饿了!” “呵呵…”萧清嘴角轻勾,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那我让无做些吃的给你?” 暗处的无额头一抽,默默流泪。主子啊,难道他已经彻底沦为煮夫了么? 萧清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做你最爱吃的蜜汁鸡和翡翠卷,如何?” 萧清还是不说话。 “那清清如何才能气消?” 萧清转头,嘴角勾出一抹恶劣弧度,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元祁修眉一挑,眼眸兴味地望她,缓缓凑了过去。 萧清忽然扑身而上,爪子朝他白净的脸上抹去! “啪——!”不是手掌拍在脸上的声音。 而是某人成功被压在榻上的声音。 望着上方男人透着邪肆的绝美面容,萧清彻底认命。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得逞。但是…她要是这么简单就放弃,那还是她么? “你…”萧清脸上挂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眉毛耸拉,两眼汪汪,一派受了委屈的指责模样,“太欺负人了…” 说着鼻子还抽了抽,可怜兮兮望着他。 元祁哭笑不得,这个小家伙…明明知道她故意骗他,却还不忍心戳穿。脸上扬起一抹无奈,“那你想怎样?” 萧清眨眨眼,抬起黑乎乎的手指,晃了晃,“让我抹。” 元祁挑眉,抿唇不语。 萧清再添一把火,狠狠掐了自己腿根,挤出了几颗泪珠子,眼中满是控诉。 不让我抹就翻脸…不让我抹就翻脸…眼神中满满充斥着都是这句话。 元祁几十年可能都未经过这般让他无奈的时刻,哪怕是面对再危险的局面。而面前的女人…元祁心中叹息,果然是他的软肋。 “好,抹吧。” 萧清脸上可怜样顿时不见,兴冲冲望他,“真的?!” 元祁轻点她鼻尖,宠溺道,“真的。” 萧清嘿嘿一笑,两只黑乎乎的手掌朝他白皙如玉的脸抹了上去。恶劣地在他脸上画了一副恶虎图,还不忘在他脸侧画上三瞥胡子。 完工后,萧清盯着面前她的杰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的脸…哈哈…” 面前的男人,还哪有原本孤冷冰寒的绝世模样?这副模样,实在… 隐在暗处的无一脸僵硬,与旁边噬魂对视一眼,迅速转开眼。 只是,他现在真的很好奇,主子现在的模样… 好奇地探出头,想看清楚些。蓦地眼前寒光一闪,贴着他的脸扎进了旁边墙上。无望着深深嵌入墙壁中的毛笔,身上猛地一凉,僵硬的脸白了白,老实地缩回了身子。 元祁望着面前捧腹大笑的人,轻轻抚额。 片刻后,萧清总算笑够了,抹着眼角的水,忍不住道,“没想到我的画工还不错…” 元祁起身,缓缓走进内室,低沉却无奈的声音传来,“只有你敢这么做。” 小家伙似乎从未怕过他,初见时,就用一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直视他,现在想想,倒是丝毫未变。 萧清忍不住再次闷笑,目光一转,正好对上了旁边案台上的铜镜。镜中清晰倒映出她现在的模样,明亮的,恣意的笑,不加丝毫掩饰。 萧清微微一怔。 多长时间了,她没有再放声大笑过,甚至连眉眼上都沾染上了笑意。无论是前世,还是来到异世的她,这样明媚的笑,实在不易。 起身走到铜镜旁,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一些在手中。 元祁净罢脸,走了出来,抬眸便对上了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褪下易容的萧清淡淡望他,“看什么?” 元祁嘴角扬起一抹笑,“自然是看你。” 萧清挑眉,走了过去,“愿赌服输,既然我未找到藏宝库,那就答应你的条件,换上女装让你一观。这样,你就没什么意见吧?” 望着神情淡淡,却耳朵微红的人,元祁眼中闪过一抹宠溺。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搂紧怀中。 萧清微微动了动,“怎么了?” “清清还真是别扭呢。” “啊?说谁呢!”萧清瞬间炸毛,元祁抚了抚她的脑袋,在她脸颊印上一吻,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我这可是在夸你呢。” 萧清耳朵微红,嘴硬道,“谁让你夸了…” 未说出口的话被男人瞬间已唇封住,轻柔的吻席卷而来。 身子被揽在一个有力的怀抱,两唇相接,轻柔缱卷。萧清睫羽忍不住轻颤,下一秒,男人的唇印上她眼睑,缓缓下移,鼻尖,脸颊,最终再次印上她柔软的唇。 轻轻厮磨,舔舐,温柔缠绵,透着浓浓深情。气息交缠,喘息声渐渐浓重。男人灵舌轻轻撬开她的唇,勾起她的舌轻舞,纠缠着,探索着,更深的亲吻。 萧清双颊染上一层绯色,清丽的面容更添一分诱人。湿润的眼眸如黑曜,波光流转,清纯而魅惑。 元祁眼眸一沉,埋头再次加深了这个吻。唇疯狂的席卷她口中的香甜,宛如暴风雨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气息越发炽热。 “呜…”一道轻吟从她口中溢出,微哑而魅惑。萧清一惊,顿时大赫! 她竟然发出这种声音?! “这、这是…唔…”萧清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只是未等她说完,男人的唇便再次压下,堵住她的口!这次的吻浓烈而疯狂,透着炽热的欲念!身子被搂得更紧,那力道似要将她嵌入身体中。男人的吻狂野,大胆,缠绵。似怎么也吻不够般,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香甜。舌紧紧纠缠着她,不送分毫。 未及吞咽的水渍从她嘴角滑落,下一秒就被男人灵舌一卷,吞入口中。那妖媚的动作看得萧清心脏狂跳,血色上涌! “清清…”男人磁性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薄唇沿着她清秀的下颌一路下滑,亲吻修长纤细的脖颈。 一室温情。 隐在暗处的无目不斜视,对眼前的一幕已经可以淡定处之。目光一转,望向不远处的方向,却只看到一抹淡淡黑影,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噬魂面具下的眸子微垂,将身上气息微敛,似乎不想泄露自己丝毫情绪,打扰屋内相拥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萧清感觉自己浑身发麻,脸上一阵燥热。埋在脖颈间的唇依然肆虐,让她身体掀起阵阵热潮。 “停…”低柔带着微哑的声音传来,这不同与以往的声音,反而让元祁更欲罢不能,重重地在她颈侧留下一枚咬痕,再次封住她的唇。 “唔…”萧清气息愈渐不稳,就在她快窒息之际,面前的男人总算放开了她,在她唇间蜻蜓点水一吻,缓缓抽离,头轻轻抵着她的额。 两人气息交缠,她能很清楚感觉到他呼出的炽热气息,不同往日的幽凉。 “叫我名字,清清…”元祁低喃。 萧清唇角微抿,低低开口,“祁…” “再叫一遍。” “…祁。” 元祁愉悦的搂住她,蓦地将她高高举起。萧清一惊,忙托住他肩膀,“你干嘛?放我下来…” “清清,我很高兴。” 萧清嘴角忍不住扬起,头转向一旁,“咳…是么?” 元祁抬头望她,“想快点拥有你。” 萧清脸色蓦地一红,狠狠瞪他一眼。 这男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害臊么?! “呵…想快些,更快点拥有你,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从未如此迫切过想拥有你。”元祁眼中的深邃似一张网,深深凝望着她。 萧清心中涌出一股甜意,缓缓俯身,在他额间印下一吻,“这算是求婚么?” “求婚?” “在我的家乡,若一个人想和另一人终生相守,便会向他求婚,希冀能与他(她)白头到老。” 元祁嘴角微勾,“那清清的答案呢?” “什么?” “若方才祁是在求婚呢?” 萧清一怔,对上他含笑深邃的眸子时,淡淡睨了他一眼,“这算求婚?聘礼呢?元宝呢?金子银子呢?” 元祁挑眉,“不是该三书六礼么?” “那是你们,在我这,就得按照我说得办,若少了其中一样,都不成。” 元祁一脸好笑,轻轻捏了捏她鼻子,“小财迷。”放下他,替她整理好微乱的衣襟,轻抚她略染绯色的面颊,“跟我来。” 牵着他走到软榻旁,按下紫檀扶手下方凸起,只听“嘎登”一声,不远处地面竟缓缓分开来,露出长长的阶梯。 萧清诧异地打量软榻扶手,“原来机关在这,你这也太赖皮了,竟然屁股底下藏着金库。” “这不正是视金钱为粪土么?” 萧清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原来也有污的一面!” 元祁嘴角微勾,牵着她走下了阶梯。不到片刻,一个虎面蛇身的铜门便出现在萧清眼前。 她上下扫了两眼,嗤嗤道,“我还以为金库的大门都是用金子做的呢?” 元祁忍俊不禁,“若用金子做,某人岂不是得把我这大门撬走?” 萧清轻轻瞥了他一眼,不理面带调侃的男人,掏出钥匙上前,在门上搜寻半天,“哎?这锁孔呢?” 元祁从她手上拿走钥匙,插入铜门最上方虎兽嘴巴里,轻轻转动,门上蛇身一点点收缩,随即便打开了。 萧清,“…” 这是在歧视她长得矮的么? 萧清面无表情推开门,暗自恨恨道。 下次她一定要亲手拆了这破门! 抬脚走了进去,蓦地眼前划过数道金光,闪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片刻,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嘴巴大张! 眼前的,简直是一座金山! 金条银块不计其数,更遑论那些随意散落在地上的翡翠玛瑙了!眼前的暗室比她屋子还打,而这里竟然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的财宝! 萧清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激动来表明!她这是彻底榜上大款了啊!感动地望向身旁的男人,眼泪哗哗,“土豪啊!” “土豪?”元祁疑惑。 “嘿嘿,就是你很有钱的意思!” 元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些就让你看花眼了?另外还有七个暗窖,不想去看看?” 还有七个?! 萧清激动地头发稍都立起来了,拽着他胳膊眼冒金光,“快带我去瞅瞅!” 元祁带着她来到第一个暗窖,打开房门,萧清探头望向里面,眼睛陡然大睁! 若说外面的金银财宝足够让她惊讶了,那么这间放置着的,才是真正的稀有至宝! 地上随便一颗绿玛瑙竟有孩童拳头那么大!光泽璀璨,灼灼生辉,一看就知绝非俗品!更遑论其他的一些珍珠,雪寒白玉,各种稀有瓷器和珠宝了!恐怕随便拿上一件出去,就够普通百姓几辈子花销了! 之后,元祁又带着她一一将其余六间暗窖参观了一遍。 从金银财宝,稀有字画,古玩瓷器,再到各种绝世兵器,功法秘籍,战甲蝉衣,种类繁多,皆非俗品!而更让萧清讶异的是,九州大陆排的上名字的十大宝器,这里就有三件!还有与碧玉萧,流云琴齐名的丹朱笛,焦耳琴,皆在暗窖中!更别说那些传说之中的那些绝世宝物,血珊瑚,金母鹤顶,卢舍那大佛,鹊华秋色图… 眼前成堆的绝世宝物让萧清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以前她就知道这男人很‘家底’,但没想到,竟然到这种地步! 萧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下巴,喃喃道,“比起你,我真是穷到旮旯堆了…” “呵…”元祁轻笑缓缓走进暗窖,随意拿起一个白玉盒,“这些都是元氏一族历经百年从大陆各处囊括之物,从祁国建立后便一直堆放在此。” 萧清走过去,手指抹了抹旁边台子,环顾四周,“你不经常过来?” “嗯。” 萧清挑眉,“满窖的宝藏,你就不怕被人偷了?” “噬谷中的宝物比此处多三倍,偷了也无妨。” 萧清嘴角一抽,望着在地窖中一身闲散的男人,欲哭无泪。 她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了。忽然灵机一动,她眼冒金光地望向他,“嘿嘿,我看你这宝库挺好的,就是…缺了样东西。” 元祁斜睨了她一眼,“哦?缺了何物?” 萧清嘿嘿一笑,怎么看都透着不怀好意,“当然是…守窖人啊!这么多的宝贝,怎么能没人看守?万一被人给撬了,那不就亏大了?你说是吧?” 元祁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清清说得有道理,只是我一直未有合适人选,不如清清帮我推荐一人?” “咳咳…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正好宝库离我屋子不远,我平日就多帮你留个神,但俗话说亲兄弟亦明算账,我帮你这个忙,你要怎么感谢我?” 此刻的萧清,还没有察觉,她在某个男人面前脸皮已经越来越厚。 元祁兴味地望向她,“清清想要何奖励?” “嘿嘿,我也不贪心,你暗窖中的宝贝让我挑三件,我就帮你看守地窖中的宝贝,就三件,如何?” 元祁轻笑,宠溺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家伙,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我不是已经将钥匙给你了?” 萧清顿时眼冒金光,“你的意思,是这的东西我可以任意挑选?还不限数量?” 元祁面露宠溺,微微凑近她,“就当是嫁妆了。” 萧清面色微赫,眼珠子转向一旁,“咳…是么?” 望着面前一脸别扭的人,元祁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前的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加掩饰,就算是这副财迷样,都让他爱不释手。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暗窖中出来,萧清爱不释手地捧着手中的宝贝,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处了。 元祁无奈抚额,“清清这副模样,似乎比看见我更开心?” 萧清眼珠子直直盯着怀里的宝贝,暗自思量着他们的用途,压根没听见旁边男人说的话。直到身子被人一拽,转眼便对上男人幽邃的眸子时,她才蓦地回神,“我…我刚刚在想事情,不是故意的…” 元祁将她压在榻上,双眸危险眯起。萧清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忙撑住他不断靠近的身子,“等、等等!我、我该服药了!” 元祁身子一顿,黑眸幽沉。 “嘿嘿,咱们出来的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正好我也该吃药了,那不是你特意吩咐人做给我的么?” 元祁望着身下一脸讨好的人,挑了挑眉。 这女人,似乎总能扼住他软肋。 心中无奈,俯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缓缓拉起她,“走吧。” 萧清嘿嘿一笑,起身穿上裘披,随他一同出了暗道。 ------题外话------ 甜甜一章奉上!怎么样还算甜吧?话说某清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这可如何是好?哈哈 第三百七十一章 错乱之情 “你这两日都待在我这,不用回宫中看看?”回到屋子,萧清解下披风坐到一旁。 元祁淡淡道,“宫中有噬魄,无妨。” 萧清点头,望他,“对了,听说宫中前段时间闹鬼,太后容月秋吓病了,她身边的首领太监也死了,可是真的?” 元祁让人端了药进来,放到她面前,“嗯。” 萧清抬眼望他,此事他还是听朱老头说的,只是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宫宴刚结束,容月秋就被吓病,她怎么感觉这事跟面前男人脱不了干系? “愣什么?把药喝了。” 萧清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算了,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容月秋吓病,那应该就暂时没功夫找她麻烦了。 用完药,萧清去了隔壁的实验室。 这两日被男人拘着,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身上余毒清得差不多了,她自然坐不住。 在实验室待了不知多久,等她再抬头时,外面天色已深。收拾了东西,清洗了手准备回去。 蓦地脚步一顿,萧清望向窗外,眸光微闪。缓缓打开房门,目光落在不知何处出现在院中的男人,缓缓开口,“不知沐小王爷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院中的人,正是沐轻尘。 “无意路过,便来看看,没有叨扰将军吧?”沐轻尘的声音从风帽下传来,缓缓抬首,露出一双黑沉的眼。 萧清走到石桌前坐下,“小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不请我去屋里坐坐?” 萧清淡淡道,“小王爷见谅,不太方便。” “呵…”沐轻尘缓缓走来,坐到她对面,“萧将军似乎很不欢迎本王?” 萧清抬眸望他,“小王爷若是为了白日之事而来,萧某只能说,无可奉告。” 沐轻尘双眼微眯,“怎么?白日还一副为本王担忧的模样,怎的到了晚上就变了?” “小王爷误会了,今日萧某所说的话,只为己,不为任何人。” “你何时也学会说谎了?” 萧清神色淡淡,“天色不早了,若无其他事,小王爷还是请回吧。”她起身,转身离开。这样继续纠缠下去,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有害无益。 蓦地手腕被一拽,一双洁白的指尖贴上她颈侧!萧清一惊,猛地攥住沐轻尘的手,眼眸微凉,“小王爷这是作甚?” 沐轻尘目光直直盯着她颈侧,深处酝酿着浓浓怒火,“这是什么?” 白玉修长的颈侧,那一抹清晰的深红,深深地灼痛他的眼。 萧清眸光一闪,冷冷道,“不关你事。” “不关我事?!”沐轻尘一把锢着她,愤怒一点点淹没他的理智。 不关他的事?!这个女人,竟然这么无情?!她是他珍惜的,从不敢轻易触碰之人。他守护了那么久,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却未想她竟然让别的男人动她! 日日夜夜,他头脑中所思所想全是她!明明知道不该来见她,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再多的理智都抵不上相见她的迫切,所以他放下自尊和骄傲,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却未想,他看到的竟是这样让心痛的一幕! “是谁?!你竟然让他碰你?究竟是谁?是…他?!”锢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力道惊人! 萧清皱眉,冷冷望他,“放开!” “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与你有何关系?!”萧清眼眸深邃,“沐小王爷,别忘了你的身份。” 沐轻尘眸子一缩,酸涩,痛苦等情绪一闪而过,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狠狠咬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上他的床?那么白天为何要去沐府说那些话?你在玩弄谁?看着我痛苦你很开心?!为何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愿看我一眼?他就那么好?你就那么爱他?竟然连自己都献了出去?!” “沐轻尘!”萧清眼眸沉了下来,晕出薄怒。 沐轻尘冷笑,“怎么,生气了?原来你也会生气?我以为面对我,你会永远这副平静淡漠的模样?” “沐轻尘,你究竟还想任性到何时?” “任性?我的行为在你看来就只是任性?清清,为何你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擅自动摇我,驻入我的心,你可想过我的感受?我如今的模样不全是拜你所赐?你竟当做是在任性?清清,你还有没有心?!” 萧清脸色一白,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或许他说得对,若非她,他也不会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沐轻尘抬起指尖,轻抚她脸颊,声音低柔,“清清,你还不明白么?我沐轻尘对想要的,绝不放手!无论你是何身份,就算是我的敌人也罢,都别想逃开我。” 萧清唇角紧抿,微垂的睫羽轻颤。 “清清…”沐轻尘望着她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迷恋。 忍不住想触碰她,将她身上别人留下的痕迹通通抹去!让她眼中只剩下他,就算是恨也罢! 萧清敛眉,蓦地下巴一痛,抬头便对上沐轻尘放大的脸!眼眸一缩,不由自主后退,而沐轻尘似乎早料到她会闪躲,长臂一揽直接搂住她的腰,唇直直压了下去! 霎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如鬼影幽魂。轻而易举拂开了她,揽过萧清落在了一旁。沐轻尘胸口一痛后退了几步,再抬头,眸子骤然一缩。 院中的男人一袭便袍,五官似冰雕绝美孤傲,但却如千年玄冰。他轻轻揽着萧清,幽瞳淡淡扫来,冰寒慑人。 沐轻尘望向的萧清,又望向她身旁的男人,眼底冷嘲一闪而过,随即缓缓躬身,“参见陛下。” 元祁声音幽凉,“这么晚,沐卿来此所谓何事?” 沐轻尘嘴角扬起一抹笑,“只是想与萧将军叙叙旧,不知陛下在此,轻尘打扰了。” 元祁将袍子披在萧清身上,轻揽过她,“若无事,沐卿便退下吧。” 望着被帝王搂在怀里的萧清,再想到她颈侧的吻痕,沐轻尘再也压抑不住,怒目而视,“萧将军有陛下陪伴,怪不得想不起轻尘来。” 空气骤然一凝。 元祁双眸危险微眯,“沐卿,你所做所为,皆是为了让她为难?” 沐轻尘眸子微闪,“若真能让她有一丝半点在意,轻尘倒甘之如饴。” “你所思所想与她何干?这番执着,究竟是为何?” 沐轻尘沉默不语,元祁神情淡淡,“时辰不早了,沐卿且回去吧。” 沐轻尘双拳紧攥,咬牙,厉声脱口而出,“那陛下呢?您对她的感情又是什么?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就是为她好?” 沐轻尘话一出,蓦地一道黑影闪出,剑刃贴上沐轻尘脖子。无声音透着杀意,“注意你的语气。” “主子!”悠惊呼,出现在沐轻尘身旁,躬身跪地,“请陛下恕罪,主子并非有意忤逆您。” 沐轻尘目光直直望向萧清,“这就是你的选择?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甚至搭上自己性命?” 元祁幽瞳一沉,冷冽摄人。 萧清淡淡开口,“对,这就是我的选择,应该不需要向沐小王爷报备吧?” “清清!他乃九五之尊,注定会有三宫六院,难道你要成为他众多妃嫔之一?” 元祁眸子一眯,阴戾摄人。无手腕一转,剑刃直直刺入沐轻尘胸口! “唔…”沐轻尘闷哼,点点血迹在他胸前蔓延开。 “主子——!”悠大惊,忙扶住他。沐轻尘捂住胸口,轻咳一声,抬眸冷笑,“清清,你会后悔的!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无眼底杀气闪过,剑刃再次朝他刺来!萧清厉喝,“住手!” 无手一顿,放了下来。 “咳…”沐轻尘嘴角溢出一缕血,轻笑望她,“你选择谁,我管不了,但…绝不能是他!我的身份若注定得不到你,那么身为帝王的他,就更没有资格!” “轰——!”一道气风闪过,直直打在他身上!沐轻尘被瞬间打飞,撞到树上。 元祁黑瞳幽邃,一步步上前,气息诡凉逼人。 萧清眸子一惊,忙拽住他,“不要!” 元祁步子一顿,转头望她,萧清朝他摇摇头,面露一丝祈求,“不要。” 元祁眸光微闪,眼底杀意渐褪,冷冷转头,“若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些,朕不会留情。你若不甘,就用尽手段来试试。区区沐府,朕还未放到眼里。” 沐轻尘咳出一口血,对上帝王幽深诡谲的冰瞳,眸子不由一缩。 那是真正动了杀气的眼神,没有顾忌,看来他是真的惹怒他了。 “咳咳…”又吐出了一口血,旁边悠担忧地扶起他,“主子,你怎么样…” 沐轻尘目光直直望向不远处的萧清,一瞬不瞬,眸底是深深执念,“清清…”蓦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径直晕了过去。 “主子——!”悠大惊,忙接住他身子。萧清眸光微闪,缓缓转身,“带他离开吧。” 悠迅速扶起昏迷的沐轻尘,脚尖一点便离开了。 寒风呼啸,院中点点血斑刺人眼球,四周一片安静,空气都透着股寒意。 萧清静静垂首立于原地,眼睑微敛。下巴一凉,被男人轻轻抬起,元祁黑瞳望她,“清清。” 萧清微笑,“我没事。” 元祁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将她揽入怀里,“不要再为别人烦忧,清清,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萧清窝在他怀里,轻嗅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这样真的好么?从前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人无法左右。可现在想想,若非遇到我,或许他会有别的出路。” 元祁轻轻叹息,披风紧裹住她,“这里风大,回去吧。” “嗯。” 夜晚的寒风吹拂,冷厉冰寒。只余一院孤冷的紫藤,在夜风中轻轻晃荡,仿若鬼影。 温暖的屋中,萧清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只是眉头却紧紧蹙着,未松分毫。 床边元祁静静望着她,眸子幽沉。 “主子。”无的身影忽然出现,元祁冰凉的声音回响,“如何?” “人已经无碍,未惊动沐府任何人。但最迟明日沐志乾便会知道。” “无妨,知道也好。” 无皱眉,“但主子…这样是否会打草惊蛇?” “你以为他会没有丝毫防备?那女人的手下,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无眼眸一闪,落在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影上,随即眼眸微敛,“主子,她快到了,是否要告诉萧将军?” “朕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是。”无躬身,消失在屋中。 元祁望向床上萧清,轻拂衣袖,屋内霎时暗了下来。 ** 翌日。 萧清刚用完早膳,房间的门便被推开。小清一脸凝重,“二哥,又出命案了。” 萧清手一顿,缓缓起身,“在哪?” 城西。 层层官兵将整个府邸围个水泄不通,四周全是闻讯而来的百姓,指着这边议论纷纷。 当萧清赶到时,正好碰见卓尧从马上下来。 “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便过来了。” 萧清上前,“什么情况?” “具体我也不清,只知道死的,是柳员外之子,亦是此次新晋才子之一。” 萧清眸子一凝,“先进去吧。” 两人迅速进了柳府,直奔案发地点。还未至院前,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哭声,还有官兵的厉喝。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加快脚步。 此刻院中一片混乱,一名珠翠满头的美妇人不顾官兵阻拦,哭泣着往里冲,“你们放开我!儿啊…”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柳员外,拦着那美妇人,神情悲痛,“你们大人呢?究竟何时才到?本官定要抓住那犯人,将他千刀万剐!” “大人稍安勿躁,方才已令人去报,卓少卿马上就到。” “卓某来迟,望柳大人勿怪。”卓尧话一出,院内众人齐齐望来。 “卓大人啊,你快去看看我儿吧,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卓尧询问他一些情况,萧清跟身旁小清吩咐了一句,便走了进去。 屋内地上血迹斑斑,充斥着一股尸臭味。现场保存还算完整,沿着血迹来到内室,映入眼前的景象惨烈异常。 身后传来响动,卓尧走了进来。望着屋内倒抽了口气。饶是见过诸多血腥场面的他,也觉得头冒冷汗,更何况是屋外神情激动的柳府人。 眼前一片血腥,面前的尸首,不,已经称不上尸首了。隐约能看见外形的血肉块状,被削成片片尸块,散落在地上。五脏六腑,表皮血肉,肠胃骨架换七八糟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血流了一地,腥臭味充斥整个房间,看着令人作呕。 卓尧脸色阴沉,胃中隐隐反酸,转头厉喝,“仵作呢?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还未将人带来?!” “大人息怒,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外面风雪太大,恐怕要耽搁片刻…” “废物!早干嘛去了?!再去请!还有,传令下去,任何无关之人都不准进来!” 官兵领命,迅速退了下去。卓尧转过身,却看见身后萧清不见人影,目光一转,竟发现他正蹲在尸块前,一块块翻看着。 卓尧讶异,“萧将军,仵作马上就到,验尸之事交给他便可。” 萧清默不作声,一块块翻看着,眉头紧皱。那副模样似乎根本未听见他说话。卓尧沉默,之后就站在一旁远远看着,未再做声。 须臾,萧清停了下来,卓尧说道,“怎么样?” 萧清打量着地上尸体,“凶手十分残忍,先将死者四肢打断,咽喉割断,再一片片割下死者尸首。我验了下尸体,死者脸上,身上有多处创伤,被割下的皮肉有一百零一块,由于入刀不深,每一处都不会致命伤,此外,暂时未发现其他创伤,初步判断,死者临死前曾遭受数个时辰的凌辱和折磨,导致流血过多而死。” 卓尧听后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这究竟是什么人,下手竟这般狠辣?” “这已经不止是狠辣的程度了。将死者四肢打断,是防止他反抗。把他咽喉割断,是防止他呼喊求救。而用一百多刀把人活活割死,要么是与死者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杀虐欲。” 卓尧望着散落一地的尸块,“看来此案已经瞒不住了,注定要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只是,你认为此案与秦公子一案,有何关联?还要宫宴一案,死的皆是当朝才子,难道这犯人是对朝廷愤恨,所以生起的报复之心?” “并非没有可能。只是犯人手段残忍,心思胆大,若此案与秦公子一案犯人是同一人,那么他为何要费劲死心选择不同方式来杀害死者?此处乃朝廷官员府院,院内应该有护卫把守,犯人是如何杀害柳公子而不被人发现?”萧清皱眉,“当务之急,先了解情况再说。劳烦卓少卿将相关人等和证人聚集正堂进行审问,一定要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我马上去办。”卓尧迅速下去了,萧清环顾房间,在屋内搜寻着。 窗户紧闭,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屋内摆设整齐有序,并无打斗痕迹。可以推测此处应该并非第一案发现场。抬头打量屋檐,红砖青瓦,棱形房顶,并无破损。萧清双眸微眯,施展轻功跃上木棱,自上而下俯视屋内。须臾,一点点在四周搜寻着,当看到木棱上细微的裂痕时,身子一顿。 难道…? 目光一转,望向房檐。手在红瓦上一点点划过,细细打量着屋顶瓦片。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接着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领头之人,正是朱钧和邱石鸿。 ------题外话------ 沐轻尘这是要黑化的节奏啊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死亡暗示 望着屋内一幕,两人脸色发青,而身后几名文官被这血腥一幕吓到,当众软了腿。 外面柳员外听到动静,不顾官兵阻拦冲了进来。瞠目结舌地望着屋内景象,面色灰白。他一介文官,哪里见过这等凄惨场面?胃中一酸,当庭吐了出来!经不起一连打击的柳员外头一仰,直接晕了过去。 “来人,将柳大人扶出。”朱钧忙朝身后人吩咐,几个官兵迅速将地上昏迷的柳员外扶了出去。 屋内血腥味冲鼻,再加上呕吐物的酸臭,别说其他人,就连见惯尸体的朱钧都面色难看。 “卓少卿人呢?” “回大人,卓大人在前院正堂。” “萧将军呢?他也在前院?”朱钧话罢,蓦地头上一阵风,抬头就看见萧清从房顶落了下来,吓了他一跳,“你没事跑房顶上作甚?” 萧清径直走到圆木桌前,趴下捡起一物站了起来。 “什么东西?”朱钧走上前,当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时,霎时一惊,“这不是…?” “对,犯人的死亡鬼图。” 萧清手上握着的,正是与秦玉泽屋内找到的鬼面人身图纸相似,不同的,是这鬼面人全身是血,身子被截成一块块,与屋内被分尸的死者恰好一模一样! “第二封了!这已经是第二个遇害的才子了!这凶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京城之中如此恣意妄为!” “这恐怕并非第二封,若我猜得没错,还有一封被我们遗漏了,这应该是第三封犯人的死亡鬼图了。” “你是说宫宴中突发身亡的楚才子?”一旁邱石鸿忽然开口,萧清轻轻颔首,“对。”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小清匆匆走进屋中,掏出一物递给了萧清,气喘吁吁道,“…二哥,我在楚才子屋中找到了这个,但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太清了。” 小清手上的东西虽损坏严重,还撒上了不少墨迹,但依稀还是能看到模糊的图样,与她令一只手上的十分相似。 “在哪找到的?” “案台上,跟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夹在一块,我找了半天才找到。” 萧清细细对比两张图纸,发现纸张材质相同,所画图案皆是鬼面人身被屠杀之景,只是楚思睿房间这一章的鬼面,口中滴血,而方才找到的这一张,则被分成了许多块。 “果然,楚才子房间也留有此物。” 朱钧道,“你的意思,是这三个案件的犯人,是同一人?”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但并不排除有同伙。” “只是这三起的作案手法大不相同,犯人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杀人?” 萧清目光落在碎裂的石块上,“若我所猜不错,犯人作案手法,是根据祁国五大酷刑来定。” “五大酷刑?”朱钧双眼微眯,蓦地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竟这般大意没早些察觉!” “对,三起案件犯人的作案手法明确,分别是毒酒,斩首,和凌迟。这三种杀人方式,正是大祁五大酷刑的其中之三!” 朱钧沉思道,“犯人用这种杀人方式,极有可能是自身曾遭此罪行,所以对权贵心生怨恨才犯下此种杀人罪状。看来,犯人的身份有可能是权贵之后,或落魄名门子弟。” 邱石鸿颔首,“嗯,有几分道理。来人,将近二十年所有案宗全部找出来,寻找与其相符合的嫌疑人,本官要在三日之内知道结果!” “是!” “另外,封锁柳府,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私自向外人泄露半点消息!违者,全部关押!” 官兵领命退下,这时,卓尧匆匆走了进来,“大人,情况大约已经问明白了,死者是柳员外的四子柳昊笙,亦是当朝新晋才子。根据其贴身丫鬟所说,柳公子昨日去城外散心了,这两日都未在府上。” 邱石鸿道,“是何人发现死者的?” “正是柳公子的贴身丫鬟,今早辰时她来清扫屋子,便发现了尸首,柳府管家则立即通报了官兵。柳员外下朝后得知此事,便立即令人通知了下官,下官便迅速赶来了。因发现得早,所幸现场并未遭到严重破坏。” 萧清问道,“同死者去城外的是何人?” “据刘府管家所言,共四名护卫,一名车夫,还有两名贴身小厮,共七人。我已经让官兵去城外搜索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朱钧蹙眉,“如今已经发生三起命案,受害之人皆是当朝才子,但关于死者的线索依旧不明,依萧将军推测,犯人会继续杀人,那么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捉住犯人才是!” “大理寺案宗共有千卷,每卷都有近百起案子,若想在三日之内筛选出嫌犯并非易事。”邱石鸿捋着胡须,面露沉思,“朱大人,案宗之事交给老夫,你负责审讯证人追查案情。” “恐怕来不及了,若犯人当真一日杀害一人,那么明日恐怕还会有人遇害。” “不然。既然犯人的目标是当朝才子,那么就将剩余七名才子全部保护起来,派重兵守护,老夫就不信犯人又这么大能耐,可以突破层层守兵杀人。”邱石鸿吩咐身旁的人,“去告诉孟统领,让他来大理寺一趟,老夫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 朱钧拧眉,“如此大张旗鼓,犯人必会得到消息,或许他会改变计划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这次绝不能再让凶手逃脱!不抓住他,势必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两人商议好应对之策,交代好身边之人,便让人开始处理尸体。转头才发现,许久未说话的萧清正趴在桌前,对着桌上三张鬼图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望着一脸严肃的他,朱钧问道。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萧清凝重的声音传来,“我想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 萧清凝视着桌上三幅画,眉头紧拧,“原本我以为犯人透过画像是在宣告他杀人的时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时间,而是…名字。” “名字?” “是,剑刃与其呈出的影子指的并非是是日晷,一日一天,其实他指的是,犯人杀害之人的名字。” 卓尧目光锐利,“一日…一天…难道,是昊?” 朱钧和邱石鸿蓦地恍然大悟,“是指柳昊笙?!” 萧清颔首,“正是。最初,我并未发现放于楚才子屋中的鬼图,所以我忽略了这个重要线索。直到今日柳昊笙被杀,我细看第三张鬼图才发现,上面剑刃与鬼面人身的角度与之前截然不同!指的根本不是日晷!所以,犯人的杀人时间并非五日!” “那犯人究竟何时会动手我们岂不一无所知?!” 朱钧拧眉,“虽不知道他犯案的时间,但若知道他下个目标,不是对我们更加有利?” “关键是,犯人下个目标究竟是谁我们并不清楚。”邱石鸿沉思,“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既然不知犯人作案时间,那就先将主动权掌握在手,占取先机。” “邱大人有何主意?” 邱石鸿眼眸深沉,“守株待兔,静待时机。” ** 京城中接连发生命案,百姓们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街上随处可见巡查的官兵,挨家挨户查问,一旦有可疑之人皆被抓起来。传闻城中被杀者皆是权门子弟,身份贵重,长陵百姓作为饭余闲谈的同时,也纷纷猜测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又过了三日,城中依然没有动静。 犯人未再作案,就在众人以为事情逐渐平息后,第四个被害人出现了。 时间还要追溯到第三日夜晚。 应大理寺邱石鸿要求,剩余七名才子所在府上皆由重兵把守,另派遣一名校尉在府外看守。此令下达之后的第一日,犯人没有动静。第二日,亦未有动静。第三日… 而在此期间,府上所有人,包括小厮和护卫,出入皆需经过搜查。而七名才子则被重点看守起来,不得随意出入。只是经过三日的风平浪静,府上公子们渐渐按捺不住,这番言行举止受人监控下的日子,世家公子们有几人能熬得住? 就在第三日晚上,萧清正在大理寺与曲晟几人查探案子进展,有官兵来报,薛府内传来异动。官兵与其府上护卫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而在这期间,才子薛景文不见了。 几人听后立即赶往薛府,还未到地方就听见一阵吵闹。萧清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才发现原来是驻守校尉与薛府一名公子打了起来。那公子头上挂彩,汨汨流着血,衣衫散乱十分狼狈。而那校尉却好上很多,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是那张脸却蕴含着怒火。 “是你吧?前两日在城南云香阁轻薄了我表妹还出手伤了她?!你这兔崽子,今日不教训教训你跟你姓!”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轻薄她了?本公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竟敢不识好歹抓伤我?我只是小小训斥了几句,谁能证明我打了她?” “你还敢抵赖你…我打死你!” 那校尉怒火冲天,不顾旁边官兵阻拦,拔刀便冲了过去!此人明显武功不弱,身旁众多官兵竟一时拦他不下! 萧清皱眉,“郝猛。” 身后郝猛蓦地冲天而起,弹起一块石子射向那人!一声脆响,那人手上兵器掉落在地,扶着手伤的手腕怒气冲冲望来,“是谁?!” 卓尧上前一步厉喝,“谁敢作乱?!” 官兵一看是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忙跪地行礼。只是那校尉一介武夫,如今又怒火冲头,竟不将两人放在眼里,“两位大人莫管,今日我定要给我妹子讨个说法才行!此人竟然当中羞辱我表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曲晟冷哼,“本官管你怎么讨说法,你们拼个你死我活那是你们的事。只是如今你正当值,却因私误事,导致府上薛公子被掳,你该当何罪?” 一句话让那校尉哑口无言,半晌他才讷讷回道,“我守在府外片刻未离身,若不是这小子,怎会让犯人着了道?” “废话少说!究竟怎么回事?”曲晟说话毫不客气,那校尉好歹一三品武将,如此被人不客气当面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他也知道今日之事是他失职,若真追究下来必定讨不了好。所以只能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今夜他值守,本来相安无事,却未料那个曾羞辱过他表妹的李公子竟是薛府大少爷的好友。他们两人原本约着今日傍晚一起出游,只因府外官兵不允,便争吵了起来。之后他便认出那人正是之前羞辱过他表妹的人,与他争辩开来。未想事情越闹越大,惊动了府上周围的守兵。没多久,服侍薛才子的小厮便来禀告,薛景文不见了。官兵这才知道事态严重,连忙通知了他们。 “事情就是这样,末将无话可说,可此人扰乱秩序,不听官命,此事跟他亦脱不了干系,还请大人一并处罚!” “你…”那李公子气极,满脸通红。 卓尧皱眉,“此事稍后再论,薛才子呢?可派人去搜寻了?” “回大人的话,已经出动官兵去查了,邱大人和朱大人也正赶往这边,稍后便到。” “伺候薛才子的人呢?可听见什么动静?” “小的一直守在屋外并未听见任何动静,也无异常,只是给公子奉茶时才发现屋中没了公子身影。” 曲晟拧眉,“不是下令让你们寸步不离跟着么?守在屋外干什么?” “大人息怒,是…是公子不让小的们靠近,所以,所以小的们只能守在屋外…”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靠他们猪都能上树了!”曲晟冷哼,“还愣着做什么?带我们进你们公子屋里看看。” “是是…”小厮在前方带路,曲晟和卓尧迅速进了府。 “二清子?你发什么愣?”郝猛望向身后眉宇微蹙的萧清。 萧清环顾四周,随即走到那李公子跟前,“你与薛公子何时相约出府同游的?难道你不知薛府这两日府禁?” “你是谁啊?问那么多干什么?!”李公子正一肚子火气,看也不看就冲面前的人撒来。郝猛一把拎过他,像拎小鸡似的举过头顶,“问你话你就答!哪那么多废话!” “我、我说!快放我下来…”那李公子面色一白,忙求饶。郝猛毫不客气将他丢到地上,粗矿的脸冷冷望他。“快说!” “是、是薛府今日有人送了口信过去,让我今晚过来找薛公子…” “什么?李兄,我何时让人传信过了?”他身边蓝衣公子讶异。 “啊?今日午饭后薛府一名小厮上门传了你的口信,让我在这个时候过来寻你,难道你忘了?” “奇怪,我何时让人传了话过去…” 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片疑惑之际。忽然府内一阵骚动,须臾,就看见一名仆人奔了出来,面露喜色,“几位官爷,公子找着了!找着了!” “怎么回事?” “是公子无意在阁顶睡着了,下人们一时着急也未搜查仔细就禀了官爷,未想到是虚惊一场,让几位官爷受惊了!老爷吩咐让人备了几坛好酒给几位送来,天寒官爷们好热乎热乎…” 那校尉重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大惊小怪,吓了我们一跳…” 这边气氛松懈下来,而旁边萧清却脸色骤然一沉,蓦地转身朝那校尉喝道,“立即将所有官兵调回来,派人去通知邱大人和朱大人,让他们即刻回去!” “什…什么?”那校尉还未回神,萧清便已经跃上马背,冲了出去。 “什么啊,莫名其妙…”正丈一脸疑惑,转头便对上了迅速出府的卓尧和曲晟,躬身道,“两位大人,既然薛公子已经无碍,您看…” “愣着作甚!去将所有人都调回来!这是圈套,犯人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其他六名公子才是他的目标!将这消息通传下去,所有派出去的官兵全部撤回来,加强各府防守!” 曲晟吼完,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调虎离山…”那校尉喃喃,蓦地脸色大变,朝旁边官兵厉喝,“没听见么?立刻将咱们的人调回来…” 萧清策马狂奔,两边是簌簌的风声,吹刮着身上的披风瑟瑟鼓动。 “二清子!咱们这是要去哪?”身旁传来郝猛的声音,但萧清却沿着长街狂奔,似乎根本未听到他说的话。 是谁?犯人的目标究竟是谁?脑海中浮现所有关于才子的线索,从名字,特征,喜好,再到他们各自的身份,族氏及称号,皆一无所获。 第三张鬼图上所画之物代表了什么?若不解开这个谜底,就无法阻止犯人继续作案。 只是…该如何解开这个谜题? ------题外话------ 案件案件,这两日查案比较多,有喜欢悬疑的妹子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第四名死者 “吁——!”蓦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朱钧!他望向这边,“小萧,发生了何事?” 萧清勒马停下,“薛公子还在府上,是犯人使得调虎离山之计!邱大人呢?” “还在大理寺查阅案宗。若此事真是犯人使得调虎离山之计,那他真正的目标是谁?” “还不清楚,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将派出官兵调回去!朱大人负责城西单府和镇国王府,我去东面,剩下的就交给卓少卿和曲晟了!” “好!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小心些。” 萧清应了声,轻喝一声,策马离去。朱钧吩咐人传令下去,亦迅速离开。 城东有两家官兵把守的府院,分别是上官府和周府。萧清轻吁一声翻身下马,立即有官兵上前,“参见萧将军。” 这几日萧清随着朱钧和邱石鸿几人查案,大部分官兵都认识她,何况他还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将军,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回将军,副统领听到消息,便率领巡城兵离开寻人了,现在应在长街附近。” “立刻将所有人召回来!现在马上去!” 那官兵一愣,虽疑惑,但还是下去办了。 “府上可有什么异常?” 另一人回道,“小的们一直守在府外,并无异常。” “后门,高墙外呢?” “亦有人把守。” “提高警惕,直到巡城副统回来为止。” “是。”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须臾就看见一队人马朝这边奔来,为首的正是曲晟。 “让我好一通找,现在跟我走,邱大人正找你呢!” “出了何事?” “去了你便知道了。” 萧清上马,跟着曲晟迅速离去。原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是待她赶到时,才发现目的地竟是大理寺。邱石鸿坐在一堆案卷前,见她进来才从高高的案卷中抬头,“来了?过来看看。” 萧清走过去,邱石鸿递给她几卷案宗,“我筛选了近二十年的案宗,这三桩最符合要求。其中一宗犯下的忤逆大罪,全府被株连,重犯遭受凌迟和斩首之刑,亲族全部赐予车裂和断椎之刑,而所有女子之流则被赐予毒酒和流放之刑。其余两宗虽也有不同,但与这宗也差不多。只是这三桩案子所犯的皆是大罪,应该不会有亲族子系逃脱,难道犯人并非至亲,而是与其相关之人?” 萧清迅速翻阅着手上案卷,须臾,开口问道,“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邱石鸿扫了一眼,道,“这个啊…是十三年前的大案,当时匈奴来袭,大祁内忧外患,此人是当时忠候府义英将军,在率兵攻打匈奴时被查出通敌叛国之罪,全府被抄,亲朋好友相关人等一律获罪,被斩杀者近千人,算是十几年来大祁发生一桩大案了。” “通敌叛国…”萧清低喃,随即道,“义英将军是何人?” “义英将军啊…”邱石鸿抬头,陷入回忆,“当时老夫还只是朝中一介三品文官,他已经是大祁有名的将军了。带领上千兵马上阵杀敌,名震四海。当年义英将军的名号,十几年来无人可及。就连如今的沐府也…” 邱石鸿停顿了下,微微叹息,“只是谁能想到,当时赫赫威名的将府会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时正值陛下登基,朝中一派混乱,若非靠陛下的雷霆手段,恐怕如今的大祁早已不复存在。” 萧清讶异,“此案发生在陛下登基时?” “对,当时证据确凿,百官激愤,所以很快义英将军全府上下锒铛入狱。但当时亦有仰慕他的将军和义士的认为他是被冤枉的,只是最终皆被官府镇压,四分五散。” 萧清沉思,“普通案件若非重罪,不会用此极刑。这三桩案子皆是大案,想来查起来应该并非难事。” “老夫已让人调其详细案卷过来,你们那边呢?如何了?” “朱大人和卓少卿已经调遣官兵回去,薛府之后亦没了动静,现在唯有解开犯人留下的谜题,才能有下一步进展。”萧清拿出三张鬼图,摊在桌子上,“只是我将所有线索分析整合后,依然没有任何发现。难道…我又想错了?” 邱石鸿望着兀自沉思的少年,挥手让旁边的人倒了杯茶过来,放到了她面前,“外面的事就交给朱大人吧,这几日你东奔西走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萧清垂首盯着三张鬼面图,默不作声。邱石鸿无奈,走到桌前坐下,继续埋头于案卷中。 须臾,有人来报,“启禀大人,所有官兵已经全部调回完毕,朱大人让下官来通报您,目前所有府院并无任何异常。” “知道了,你下去吧。” 邱石鸿拧眉,“看来是虚惊一场。只是犯人为何要故意引守兵离开?如今雷声大雨点小,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萧清陷入沉思,“或许,他是为了试探什么。” “试探?” “不,也许是我想多了。”萧清低喃,再次沉浸在案子中。 夜色渐深,三更天已过。整个帝都安静下来,街道上除了偶尔形色匆匆的商贩,再无他人。 巡防营与驻扎士兵在城内巡逻着,尤其是七位才子所在府邸,更是加了两倍不止的人防守,严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此刻卓尧立在院外,对一旁的官兵吩咐着什么。须臾就见有人匆匆跑来,“大,大人,北园走水了!” 卓尧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是院内仆人贪睡,不小心打翻了烛火。” “去看看。” 卓尧迅速赶到事发地点,面前是一座马棚,火烧得并不大,幸亏发现得早,如今已经被赶来的人扑灭了。 “留下三人收拾即可,其他人回去继续守职吧!”卓尧吩咐着,“何公子怎样?” “小厮回禀何公子已经歇下了。” 卓尧颔首,望向府外。夜已过大半,看来犯人是不会来了。 “你们继续值守,不得有一丝松懈。” “是!” 这时有官兵来报,“大人,邱大人让您回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知道了。” 卓尧跟身旁人吩咐了几句便迅速出府,骑马朝大理寺奔去。 ** 此刻的萧清望着手中的鬼面图,若有所思。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邱石鸿走了过来,萧清眉宇微蹙,“我让人用缀纤草液清洗了第一张鬼图,虽然纸张有些破损,但好歹画像能看个大概。第二个死者秦雨泽擅琴,且最爱护的就是他那把流芳琴。流芳琴出自制琴大师唐家,声音清脆,七弦并发如百鸟争鸣,所以此琴又名为”百音“,你看这张图。” 萧清指着图中剑刃上刻着的细纹,又从旁边桌上翻出她找到的百草药典,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张上的草药图,开口道,“我总觉得柜面图中刻在剑刃上的花样十分眼熟,后来才想起与一种草药非常相似。” 邱石鸿细细打量半晌,“嗯…亏你能注意这些小细节。” 那是因为那日她去梵君华宅子,在他屋中翻了几页医书正好看见了,不得不说确实凑巧。 “百音,亦是‘百音’流芳琴,在所有才子中,有此琴者,唯有秦公子一人。这就是犯人所下的杀人预示。” 邱石鸿捋须,“人身鬼面,若每张图是在暗示下一位受害者,那么这第三张图上中所暗含的信息是什么?第一张是琴名,第二张是人名,这之间没有丝毫联系,想推测出第三张暗含之意恐怕不易啊…” 萧清目光细细打量图纸,落在鬼面上,眉头微拧,“我总觉得这图上鬼面与之前两张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邱石鸿目光落在上面,“这不是祭祀用的龙王面么?” “龙王面?” “对,这是多年前南疆一种少数部落特有习俗,以舞龙吟唱来祈求驱邪逐疫,祈求福泽庇佑。但后来这个部落灭亡,这一习俗也就逐渐没落。你看这面具上有三只眼,骨亥凸起,头颅上有细角,这就是特有的傩舞所戴的鬼面巫具。” “鬼面巫具…”萧清低喃,蓦地脑中灵光闪过,迅速走到案前翻倒着什么。 “怎么了?” 萧清没有回答,须臾,从最下方找出一沓纸来。 “找到了。”萧清迅速浏览着上面的记录,邱石鸿望去,发现那上面全部记录着一些关于七名才子的线索。萧清一张张翻着,不出片刻,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犯人下一个目标是谁了。” 邱石鸿讶异,“是谁?”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接着就见卓尧走了进来,“大人,出了何事?这么急找我回来?” 邱石鸿讶异望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卓尧步子一顿,“不是大人传话让我回来么?” 邱石鸿眉头紧皱,忽然身旁一阵风飘过,转头就发现原本屋内的萧清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纸轻飘飘落在地上。邱石鸿上前捡起纸望去,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才子何澄鸿,幼时失声,疑怨灵上身。后经南疆巫术葬魂,驱逐邪灵得以恢复如初。自此后便对南疆巫法之术起了兴趣,时常请来南疆法师来驱灵净魂,祈求安泰。 ** 当邱石鸿与卓尧赶到何府时,府内已经一片大乱。 才子何橙鸿被杀,分尸于古井中。原本所有人都未发现,还是有人忽然闯入府中,何府小厮才发现何澄鸿已经不在房中。搜遍整个何府,终于在后院一个古井中找到了被杀害的何才子的尸首。 而第一个找到尸体的,正是萧清。 邱石鸿与卓尧赶到后院时,就看到她蹲在散落的尸体旁不知在想什么。望着被分开的尸块,饶是邱石鸿也面色一沉。 卓尧刷的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利,才让凶手有机可趁,请大人降罪!” 事到如今他若再想不通那就是蠢了,今晚之事明显是犯人故意将他调开,而他竟然一时大意让凶犯得逞。 “待此案了后,本官自会对你做出惩罚,现在你该做的,就是尽快将犯人找出来!” “是!” 卓尧起身走向尸体,面色阴沉。这犯人,他定将他绳之以法! “还是晚了一步。” 萧清望着地上尸首,神情掩在树影下晦暗不清。 “我早该发现的。” 卓尧垂眸,许久,才缓缓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声音一顿,矮下身子,“可发现什么了?” 萧清手一扬,两指中夹着一张纸,正是第四张鬼面图,“在古井旁找到的。” 卓尧接过,目光落在上面,只是看了半晌他也未发现有何异样。将纸递给她,“解谜我并不擅长,还要劳烦你。” “犯人思路广阔,见识深远,就是我亦无法相较。从前三张鬼图就能看出,他才学不比当朝任何一位太学浅。不怕凶犯手段残忍,就怕他智商超群,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卓尧拧眉,“确实,此人狡诈的程度实在罕见,细数我接手的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凶犯。” “所以,仅凭我,想破解他留下的谜题并不容易。”萧清望向他,“卓少卿,还请你调集一批擅解暗语之人,将这张鬼图中所有能想起的一切线索,暗示,及代表的相关符号,文字全部列下来,这次一定要赶在犯人之前动手。” 卓尧脸色凝肃,“我即刻去办。” 萧清点头,“多谢。” 卓尧眼中复杂一闪而过,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迅速离开了。邱石鸿走来,“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我不会让第五个受害者出现。” 邱石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难道,他已经有发现了? 萧清缓缓起身,“离死者被杀害,还不足一个时辰。也就是说,犯人前脚刚离开,就被我们发现了尸体。我们离犯人越来越近了。只是,我总有种感觉,犯人似乎对我们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这是为什么?” “难道,官兵中亦有他的人?” “可能。但想揪出这些人并不容易,如今最紧要的,是要安抚住其他才子,以防有不轨之人趁机作乱。” “此事朱大人早有安排,你不用担心。尸首就交给下面的人吧,如今天快亮了,你回去歇会吧。” 他们已经几乎不眠不休了三日,恐怕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无事,等会再说。” “只是…”邱石鸿望向她身后,萧清随着他目光回头,就见树影下静静而立一抹孤高的身影,不知已经站在那多久。 萧清叹息,回过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好休息,有任何异动老夫会即刻让人通知你。” 萧清朝他一礼,转身走了过去。邱石鸿望向树下高大的男人,将袍子披在萧清身上,两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邱石鸿沉思,这人…果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人,衙门传话过来,让您去一趟。” “知道了。” ** “你事情处理完了?” 坐在马车上,萧清望向身旁的男人。 元祁淡淡应了声,“嗯。” 这几日男人白天皆不见踪影,萧清是趁他不在,才能出来办事。若是他在身旁,她想这般几乎不眠不休的查案恐怕不太可能。只是每到晚上,这人就会准时出现,就如现在。 “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你才忙完?” 元祁轻轻环住她,头埋在她颈项,“有些事要处理。” 萧清转身望他,“你的蛊咒,快发作了吧?” 元祁眼睑微垂,话锋忽转,“清清,我若说这两日让你待在府上,恐怕你也不会听吧?” “为何忽然这么说?” “没事,这两日我恐怕不能陪你了,我会让无跟着你。” 萧清心中闪过疑惑,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坠子,贴身戴着,不要弄丢了。” 萧清从领口掏出冰蓝雕花坠,“放心,我一直贴身戴着呢。” “嗯。”元祁环着她的胳膊微紧,“保护好自己。” 萧清觉得今晚的男人有些不同,转头望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元祁手指轻抚她眉宇间,微微勾唇,“乖乖的,不要乱来,知道么?” 萧清挑眉,“怎么说得像是我平日经常乱来似的。” “呵…”元祁轻笑,幽瞳静静望他,深邃似潭。俯身在她脸颊印上一吻,“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嗯。” 萧清就这样躺在他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元祁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一点点抚着她的发。这时车外传来噬魈的声音,“主子,一切准备就绪。” “知道了。” 马车迅速穿过夜幕,朝落霞湖而去。 待萧清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屋中床上。望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立刻起身简单收拾好,用了早膳,她便赶去了大理寺。 今日一大早,又有才子被杀一事便传遍了帝都大街小巷。一路走来,所有百姓议论纷纷。衙门、刑部及大理寺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萧清翻身下马,大理寺门前重兵把守,三司官员行色匆匆,皆脸色凝重。 ------题外话------ 伏笔很多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布置 “萧将军。” 有官员见他忙行礼,萧清问道,“出了何事?” “回将军,邱大人昨晚昏倒了,大夫说是染上了风寒,到现在都高热不退,还未醒来。” 萧清脸色一凝,“带我去看看。” 跟着他来到邱石鸿暂时休憩之地,还未进门就看见朱钧从里面出来,脸色难看。 “你来了?” “怎么了?邱大人还未醒过来?” “方才已经醒来了,如今关键时刻,他不可能还安心躺在床上歇息。但大夫说他病情不能耽搁,若勉强怕随时都会再次病发。” 萧清猜到了以邱老的个性,怕不会这么简单就听大夫的话。 “那你脸色为何这般凝重?” 朱钧拧眉,“今日早朝,此案呈于御前,引起轩然大波。没想到有些人竟拿此做文章,斥责三司无能,致犯人接连作案。秦征几人不知被谁挑唆,在御前参了一本,陛下下令要三司在五日内破案,否则就拿我们是问。今日刑部算是颜面尽失,威严扫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清望着朱钧眼睑下青黑的眼圈,就知道他好几日没歇息了,恐怕卓尧几人亦是。 “五日,足够了。”萧清淡淡开口,“我进去看看邱大人,有事去卓少卿那找我。” 朱钧望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萧清从邱石鸿屋中出来,直奔偏院。 卓尧昨晚照她嘱咐,聚集了十几人来解读鬼面图中隐藏的暗语。方才让人来报已搜集完所有线索,让他来偏院。萧清进屋,就看见偌大屋中趴着一人,正是卓尧。 走过去拿起桌上厚厚一摞纸,迅速翻看着。 卓尧睁开眼就看见坐在旁边一脸认真的少年,坐直身子揉了揉脸,“抱歉,睡着了。” “无妨。趁这时睡会,待晚上就有的忙了。” 卓尧眼底闪过疑惑,转瞬即逝,“从鬼面图中找出的所有线索都在这了,怎样?对你可有帮助?” “嗯。多谢,有这些足够了。”萧清起身,朝外面走去。 “萧将军去哪?” “去找犯人最后一个目标。” ** 夜晚很快来临,灰暗的云层遮掩住月光,将这个帝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城东一座府院,经历了一日劳累,府外的守兵已经十分疲惫。寒风呼啸,冻得他们浑身发抖,只得在换岗之际聚在火堆前取暖。 “妈的,今晚实在太冷了!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火堆前聚集了十几名守兵,冒着寒风在瑟瑟发抖。 “哎,这都死了四个人了,上面还没一点办法。要是再让犯人这么猖狂下去,依我看咱们也甭想离开了!该死的,这天儿实在太冷了,你们谁带酒了?” “说什么呢!咱们守职怎能饮酒?让上面的知道可就麻烦了…” “嗤,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这倒是有点…要么给几位大哥?”这时旁边一名个矮的守兵掏出几个酒袋子晃了晃,众人惊喜,迅速接过道了声谢喝了起来。 片刻,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他们边喝边聊,还算惬意。只是过了没一会,就觉得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须臾,头一垂,便睡了过去。 这时,从昏睡的人堆中缓缓站起一人,扫了眼四周,一闪身便跃上了桅樯。 府中十分安静,偶尔有巡夜的守卫经过。这座府宅并不大,但却规划合理。假山石壁,水榭亭台皆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由于这几日帝都大雪不断,所以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寒风呼呼,吹落松枝上的积雪,簌簌飞舞。 假山后的卓尧等人盯着院中,警惕着四周。这时肩上一重,他回头,就见曲晟朝他勾了勾手。他猫着身子走过去,“怎么了?” “你去那边,这里交给我。”曲晟指了指不远处的冰湖。 卓尧拧眉,但还是带着几人悄悄朝冰湖移动。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身影趴在雪堆里,他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已经这个点了,怎么还没动静?” 萧清淡淡道,“不急。” 卓尧望了他一眼,这人倒真能沉得住气,他难道不知现在什么情况?若犯人真的过来,仅凭这几个虾兵蟹将真能将人抓住?万一失手,所有官员的唾沫就能将他淹死! 并非是他不相信,只是此案犯人是在太过狡诈,三番两次被他逃脱。这人真有办法将人捉住? “萧将军,你确定犯人今日会过来?” 须臾,淡淡的声音传来,“不确定。” 卓尧眸子大睁,“不确定?那…” “但鬼面图已经出现,就表示犯人已锁定好目标。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哪怕只有不足一成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卓尧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原本以为面前的人该是傲慢的,毕竟他仅凭弱冠之年便有此成就。只是通过这两日接触他发现,眼前的少年没有丝毫倨傲之气,对待任何人都温和有礼。更主要的是,面对自己判断的失误,他会主动承认,丝毫不见自负。不骄不躁,处事冷静。面对任何情况皆能灵活应对。 若说从前他对他还有些偏见,那么如今,却有了一丝敬佩。 “你…” “嘘!” 卓尧话未落,萧清猛地按住他脑袋俯下身来,“有动静了。” 卓尧转目望去,安静的院中出现了一人,看打扮,像是府外守兵。来到院中打量了下四周,便迅速朝内院而去。 卓尧神情一凝,朝身后摆了摆手,隐在暗处的官兵悄悄跟了上去。 府邸东院,那守兵打量了下四周,见并无人,便轻声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卓尧手掌紧攥,眉宇凝肃。须臾,待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响动后,立刻朝身后摆手,“上!” 霎时,府院灯火通明! 隐在暗处的官兵纷纷涌入屋中,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后,接着一个身穿兵服的人被扭着押了出来! “大人!抓住了!” 曲晟和卓尧迅速走来,“把他的头抬起来!” 官兵锢着他头抬了起来,那是一张长相有些贼眉鼠目的脸,此刻面露惊慌,不断求饶,“大人饶命啊…” 卓尧拧眉,“你就是杀害才子的凶手?” 那人大惊,“什么?!小人不是啊,小人没有杀人!” “还敢狡辩?!那你这么晚鬼鬼祟祟来这做什么?” “这…小人只是、只是想偷偷拿点东西回去…” 旁边曲晟细细打量他,“看你面生,原本在何处当值?” 那人面色一慌,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 “你叫什么?” “小人…叫福明。” “来人!去查!本官要知道他是谁?!” 一刻钟后,守兵去而复返,“启禀大人,属下查遍档案,并未有叫福明的守兵。” 话罢,那人噗通一声跪地,不断求饶,“大人饶命…” 卓尧一声厉喝,“还不说?!” 那人一哆嗦,忙道,“小、小人只是一个普通商贩,平日都在这府外的街上摆摊,偶尔会给府上送些新鲜蔬果。前几日小的家中生了变故,老父被人打折了腿,小人家中贫苦无钱为老父医治,大夫说若再耽搁老父的腿恐怕就保不住了!小的着急下,才生了歹心。看今晚守备松懈,便扮成守兵混了进来,想随便偷点东西拿出去卖,没想到刚进来就被人抓住了!小人没说谎啊,也没有杀人,还请大人明鉴…” 曲晟眯眼,“还狡辩!若你真想顺些东西,不会在街上寻人下手,为何偏偏到才子府上行窃?” “小人也是一时贪心,才会酿成大祸!要想从外面偷东西更不易啊,这每条街上都有坊市的人插足,若外人擅自动手,那可是要吃苦头的啊!” 京城中有明面势力,自然有暗处势力。而坊间的三教九流更多,他们将城中各处分化出势力范围,若外人擅自插足,那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曲晟眸光微闪,“你是如何进入府中的?外面守兵呢?” “小、小人在酒里下了药,各位守兵大哥就、就全睡着了…” 旁边官兵回道,“回大人,方才属下去看了,外面守兵确实晕了过去。” 曲晟与卓尧对视一眼,随即道,“将人暂且押下去,本官稍后过去亲自审问。” 那人很快被押了下去,卓尧望着前方沉思,“此人不是凶手。” 曲晟扫了他一眼,冷哼,“废话!就他那样还想杀人?笑话!” 卓尧也不与他一般见识,问道,“你觉得此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 曲晟眯眼,“半真半假,未查清末前还不好说。” 卓尧脸色微沉,“没想到,白忙活一场。对了,萧将军呢?”两人环顾四周,才发现没看见那少年人影,“萧将军呢?去了何处?” 有人回禀道,“萧将军方才去了后院,” 两人听后,迅速朝后院走去。远远的就看见萧清正跟一人说话,旁边还站着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萧将军,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萧清淡淡道,“守兵是抓住了人,只是被抓之人并不是杀害四位才子的凶犯。”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恐怕犯人不会来了。” 萧清话罢,旁边几位官员面面相觑,随即道,“今晚之事我会立即回禀邱大人,此处就交给萧将军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话罢,几人匆匆离去。 曲晟皱眉,卓尧脸色也不太好,“这些个老酸儒,整天不办实事,就知道耍嘴皮子!”两人走过去,卓尧道,“萧将军莫介意,这些人就是这样。” 萧清淡淡道,“今日本就是是我判断失误,怪不得旁人说道叨。” “萧兄说什么呢!我可是很相信你的。”旁边一人笑呵呵道,语气轻松,丝毫没有生命受胁的紧张。 “这位就是元小侯爷吧?”卓尧望向旁边,朝他微微一礼,“见过小侯爷。” 旁边站着的,正是元少泽。身穿一袭浅墨色长袍,外罩一件绒披,立在萧清身旁。 “不必多礼,今晚辛苦二位了。” “小侯爷客气了。只是,萧将军怎么知道犯人今晚的目标会是小侯爷?” “此事稍后再说,今日抓获的犯人现在何处?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暂时将他关了起来,你要去看看?” 萧清颔首,随即道,“少泽,我过去了。” “嗯,你先忙,小心些。” 萧清三人迅速离开,卓尧回头望了立在院中的元少泽一眼,心中疑惑,望了眼身旁的萧清,他与元小侯爷也有交情? 三人迅速去了关押嫌犯的地方,说是关押其实也只是一间柴房,几人在里面待了一刻钟便出来了。 “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卓尧沉思,“今晚犯人没来,我们却暴露了,这样一来可能又要陷入被动之地了。” 曲晟道,“以静制动,寻求良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行了,着急也没用,夜也深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话罢,便离开了。 卓尧不满,“这人还真悠闲,这时候了都没一点紧张感。” “他有他的办事方式,这两日他一直在秦雨泽的案子和京安车行,片刻不歇,也该歇歇了。” “哼!这几日谁不是不眠不休四处奔波?我看他是破了几宗案子,心气越发高了!根本没将此案放在心上!” 萧清嘴角微勾,这两人见面就如猫狗大战,真是片刻不歇,“今晚先这样,这里交给卓少卿了,我暂回大理寺一趟。” “嗯,你去吧。”卓尧想了想,还是有些别扭道,“今晚之事,你别放在心上。” 萧清眉梢微挑,轻笑,“多谢。”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卓尧面色有些懊恼。他怎么还学会安慰人了?一点都不像他。再说这人哪里需要别人的安慰?他小声嘀咕了几句,转身走了。 府院再次恢复安静,阴云笼罩月色,将院落蒙上一层阴影,仿佛薄纱笼罩。斑驳树影后,待几人离开后,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转眼便没了踪影。 元少泽回到屋中,解下披风,“你们都下去吧。” 小厮犹豫,“可公子,刑部大人吩咐让小的寸步不离守着您…” “今晚不会有事,你们退下吧。” 小厮犹豫了下,还是躬身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元少泽一人,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随后拿起旁边未看完的书翻了起来。 屋外寒风簌簌吹打着轩窗,微微作响。屋内火炉正旺暖和异常。烛火发出啪啪声响,偶尔还有翻书的声音传来。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闪烁起来,元少泽起身,打开灯罩,拿起旁边剪刀绞断多余的烛芯,盖上灯罩又再次坐了下来。 蓦地,眼前一晕,不知是起得太猛还是别的原因,他竟觉得有些四肢乏力,昏昏欲睡起来。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却不想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寒风将屋内细微的声响掩盖,小厮们丝毫不知屋中发生了何事。 须臾,屋檐上方的瓦砖悄无声息移开,一条银丝悄悄伸了下来,悬于昏迷的元少泽头顶。接着一缕缕不知名的液体滴下,正落在他脸上。 等了片刻,似乎在确定下方之人是否真的昏了过去,随即就看见一道人影迅速落下。用银丝绑住昏迷的元少泽手脚,双手双脚系在一起。又拿出一捆绳子缠在他腰部固定好,抛上房梁,将垂下的另一头绳子与上方的银丝用铁轮固定好。 一切准备就绪,那人来到桌前吹灭了灯。霎时,屋内一片黑暗。 外面小厮望了眼屋子,朝旁边的人招了招手,“公子歇下了,你们准备守夜吧。” 屋内的人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呼呼作响。那人猛地按下铁轮一处,只听嗖嗖两声,绳子拽起地上的元少泽猛地扯了上去,直接悬在了房梁上!人影踩上桌上,轻轻一跃扒上房檐跳了上去,从屋顶一人宽的口子钻出,随即通过铁轮将悬在半空中的人一点点拉了上去。 “吱吱”的声响在屋中回荡,被呼啸的寒风掩盖。昏迷中的元少泽丝毫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那人将他拉出来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套上,将屋顶再次恢复原样。 周围一片晦暗,阴云渐散,明亮的月光洒了下来,隐隐看到房檐上一缕银光闪烁。 那人抬手扯了扯空中,若周围有人定能看见他手中攥着一根银丝,连接房檐一角和旁边的树上!将钩爪固定在旁边袋子上,与上方银丝连接,用轮轴固定好,接着令人讶异的一幕出现了。 袋子悬于空中,缓缓朝对面移动。远远望去,仿佛鬼影漂浮在空中,令人发寒。 “呵…”低低的笑声从那人口中传来,似嘲讽,又似满足,幽幽回荡在空气中,“真是无趣…” 身子方动,蓦地一道清冽之声从旁边幽幽传来,“那阁下以为如何才算有趣?” 骤然空气一凝。 ------题外话------ 咳咳,局中局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环环相扣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身.只见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人,整个身子罩在披风中,只露出一双清冽逼人的眼,在寒夜在熠熠生辉。 “可以麻烦阁下将人放下么?” 那人静静打量她,低低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出,平静无丝毫惊慌,“萧将军。” 萧清挑眉,“看来阁下认识我?” “无极帝君亲封的辅国将军,在下怎会不认识?” “哦?可我对阁下却一无所知。” “在下无名之辈,萧将军不认识也很正常。” 萧清淡淡道,“阁下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杀害四名才子,怎会是无名之辈?” “萧将军过奖了,原本想再增加一位,看来今晚是不可能了。” “既如此,阁下要如何做?束手就擒?还是等我的人来抓你?” 话罢,四周骤然一片明亮,火把重重下出现数名官兵,手中弓箭直指那人!朱钧从后方走了出来,眼露冷光,“你已经被包围,快快束手就擒!” 火光下那人身形显露,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容裹在黑色头罩下,看不见容貌。他扫了眼四周,忽然笑了起来,“是我大意了,萧将军,今晚这局,是我输了。” “。。。所以?” “但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萧清双眼微眯,“那就试试?” “好啊,将军尽管一试。” 空气中透着一丝诡异,一触即发。 蓦地,一道身影如大鹏展翅飞身而来! “别动!”那人一声厉喝,抽出匕首指向袋子,“谁敢动,我立刻杀了他!” 郝猛落在房檐上,虎目凛冽。那人匕首指着袋子,抬手轻轻解开衣襟,“诸位,还请放过在下一回。如此我就能保元小侯爷安然无事,如何?” 下方朱钧厉喝,“做梦!大胆贼人,你已插翅难飞,还不赶紧放开元小侯爷?若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官不手下留情!” “好啊!那大人就下令射杀我吧!只是在此之前,我会亲手在元小侯爷身上捅个血窟窿,大人若不相信就尽管试试。” 朱钧脸色阴沉,犯人挟持人质相要挟,若强行抓捕,元小侯爷性命恐怕不保。只是若再耽搁下去,保不齐就让犯人逃了。好不容逮到这个机会,怎能看着他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正在他两难之际,屋檐上的萧清开口了,“依你之言,想怎样?” “很简单,让你们的人退开放我离开,待出了府门我自然会放开元才子。”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对他下手?万一你反悔不认账怎么办?” 那人冷笑,“很遗憾,诸位没有选择。是让他现在就死,还是赌一把?” 萧清眸子漆黑,此人深谙人心,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而他们,亦不敢随意拿才子性命做赌。 “怎样,想好了么?还是诸位想亲眼看见,才能下定决心?”匕首猛地刺入,殷红的血在袋上晕出,让萧清脸色一沉。 “放他离开。” 官兵们面面相觑,朱钧一声厉喝,“。。。放他离开!” 众人迅速分开一条道,警惕地望着上方的人。 “呵。。。诸位放心,待在下安全后自然会放了元才子。但若有人想趁机作乱,在下劝一句,还是放弃吧。被匕首扎伤元才子都未醒,诸位觉得是何原因?” 萧清眸子一厉,“你对他做了什么?” “萧将军勿急,在下只是给他下了种药水,这种药水会让他四肢乏力,陷入昏迷。虽暂无性命之忧,但若一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那就不好说了。” “看来阁下准备周全。” “和萧将军这样的对手较量,自然要小心些。”说着掏出一物,瞄准对面射了出去,‘钉“一声刺入树干上。 萧清眸子漆黑,“这就是你杀害秦公子所用的轮轴?” “轮轴?萧将军这么称呼啊,我叫它滑索,这可是个宝贝,但今日恐怕不能与萧将军好好探讨一番了,待来日,在下定亲自登门拜访将军!” “咻——!”滑索转动,那人拖着元少泽如一道风,迅速朝对过滑去! “可惜,原本还想与将军好好叙叙。。。”空中的人望着屋檐上的人,眼底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暗芒。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空中银线蓦地一断,那人身影一滞瞬间跌落下来!一道黑影电射而出,接过空中的元少泽!与此同时,一道爆裂声响起,在四周掀起一阵浓烟! “小心——!是毒烟——!”一声厉喝传来,众人大惊,纷纷捂住口鼻退开!白烟很快蔓延开,遮挡住众人视线。房檐上的萧清凌空跃下,眼睛迅速在四周搜寻着! 须臾,待浓烟散去,周围除了官兵,再不见那人踪影! 朱钧厉喝,“人呢?去给我找!本官就不相信他能那么快就逃了!” “所有人都不准动!”忽然萧清一声厉喝,望向朱钧,“朱大人,犯人很有可能扮成官兵或府内之人,现在不能放任何一人离开!” 朱钧瞬间明白过来,“来人!将府院全部封锁起来,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是!” 朱钧脸色阴沉,他们并没有大意,却未想还是被犯人逃了! 萧清走到噬魂旁,解开袋子将里面昏迷的元少泽扶起,“少泽,少泽。。。” 只是元少泽却无丝毫回应。 “立即去把大夫找来!”朱钧吩咐身旁的人,然后蹲下,“如何?小侯爷伤口可有大碍?” “伤口并不深,我先简单给他包扎下。”萧清撕开他的裤腿,迅速帮他包扎起来。 “只是这毒该怎么办?” “方才我探查了下他的脉,并无任何异样,恐怕犯人用毒是假,威胁才是真。” 朱钧脸色阴沉,“这个狡诈的贼人!” 萧清望着昏迷中的元少泽,“但为保万一,还是让大夫确诊一下为好。” “嗯,此人着实不简单,恐怕早就想好了退路,在与我们交涉中便准备用此法逃脱。这不安全,还是先扶元小侯爷回屋内歇息吧。” 元少泽被带回屋内,很快大夫赶来,诊治后一切正常,朱钧这才松了口气。 元少泽的身份不止才子这么简单,他还是皇族后裔,身有爵位,若他出了事,恐怕整个三司就遭殃了。 这时官兵前来禀告,府院已全部封锁,所有人都在后院集合完毕。 “知道了,本官马上就到。”朱钧望向萧清,“小萧,你跟我一起过去。” 萧清颔首,两人迅速出了屋子,朝后院走去。 偌大的院子站着将近三十多个下人,还有近百名护卫,见两人过来忙躬身行礼。朱钧摆手,“今日有人潜入府中欲谋害元小侯爷,现如今犯人逃脱,极有可能混入尔等之中。稍后本官会对你们进行排查,在这期间任何人不得反抗,违者,论罪处置!” 话罢,朱钧朝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开始进行排查。 须臾,卓尧闻讯赶来,望着面前一幕诧异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萧布的局,为了捉住真正的犯人。” “那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们?” 萧清淡淡道,“要想骗过敌人,就要先瞒过自己人。” 卓尧脸一黑。 原来自始至终都在他掌握之中,他还傻乎乎地担心他,真是。。。不过,也多亏了他,否则还不知此案何时才能有进展。 “那现在如何?可有发现?” “正在排查,只是人数众多,一时不会恐怕还找不出什么。”朱钧沉思,随即道,“卓少卿,邱大人现于何处?” “还在大理寺。” 朱钧望了眼夜色,“那就赶紧揪出犯人吧,再拖延下去怕是不好,小萧。” 萧清走上前,“犯人身高五尺二,身形偏瘦,贴身着一件藏青色内襟,肤色偏暗沉,声音较粗,不排除嫌犯故意伪装的可能。脚上着一双墨色厚靴,银白暗纹,靴厚三寸。” 旁边官兵一愣,朱钧叱道,“还愣着作甚?赶紧记下来挨个去查!” “是。。。” 萧清继续道,“另外,可以通过这几点来排除。一,寻找鞋底沾有积雪和青苔之人。屋顶上有积雪,再加上空气湿滑,瓦片上生了苔藓。犯人在作案时鞋底应沾了这两物。二,手掌有勒痕。犯人作用工具是银丝,在将元小侯爷运往房檐上时,手上或许留下了痕迹。三,血迹。犯人用匕首刺杀了元小侯爷,身上可能沾有血迹。四。。。找出是左撇子的人。” 卓尧讶异,“左撇子?” “对,方才犯人刺杀小侯爷以及射出钩爪所用的皆是左手,但。。。并不排除偶然性。” 卓尧沉思,“只是,若犯人有意隐藏,那就不好办了。” “日常留下的痕迹并不能轻易隐藏,寻找手上有薄茧或勒痕之人。就算没有也无妨,将上述四条符合其中一条的人找出来,再逐一进行排查。” 之后半个时辰来,按照这种方法,共筛选出了十三个人。五个下人,八名护卫。 萧清扫过面前十三人,又筛去十人,只剩下三人。 “你怎么选的?”卓尧不解。 “表情,眼神,穿着,神态及言语方式。犯人心智非同常人,思维缜密,他的伪装不是轻易能识破。连杀四名世家公子,其胆量可见一斑。杀人手法残酷,从凌迟与分尸便可看出。无论情况对自己危急还是有利,都不会过于兴奋和慌乱,所以他的伪装几近完美,但太完美,反而会是缺陷。在这种情况下,考虑正常人会有的反应,那么与之相反的人,就很可疑。通过此种方式可排除一批。但最难察觉的,应该就是不符合上述观点的人了。” 萧清望向面前三人,“他们没有在场证明,亦没有人看见过他们。单独行动,案发时不知所踪,之后便被直接带来此处,不可能还有时间来改变身形,外貌和穿着。” 朱钧走上前,目光一一扫过三人,“你们在案发当时都在何处,干了什么?” 三人中一个是官兵,一人是杂役,还有一人是名丫鬟。 守兵先回道,“属下一直守在府墙西侧未曾离开,直到墙内传来动静,属下才知道出了事,便立即进了府,之后便被带来了这。” 杂役道,“小人,小人是府上杂役,今日轮到小人在火房值守,就一直待在那未离开。” 最后那个丫鬟道,“奴婢是伺候公子的,今晚忙完就回屋歇息了。之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刚出来就被官兵押到了这。” 朱钧继续问道,“你们三人,这期间都是一人?” 三人点头,“小人(奴婢)是一人。” 萧清目光落在那名守兵身上,“你说你一直在府墙西侧守职,未曾离开?” “是。” “那这又是什么?”萧清从他身上捻起一物,那是个细长的叶子,矩形,色泽红润,浅浅的脉络清晰呈现。 萧清淡淡道,“这是府外树林的红株叶,若你一直守在府外,身上怎会有此物?” 那守兵大惊,面色慌乱,“这。。。” “怎么回事?!还不说实话?!”朱钧一声厉喝,那人忙跪地,“属下知错,但属下绝不是犯人,是、是当时属下腹痛难忍,才会去了不远处的小树林,属下怕大人怪罪,所以刚刚才未敢说出来。。。” “还敢狡辩?!” “大人明鉴,属下当时确实不得已才离开了一刻钟,但之后很快便回去了,若大人不相信,可派人去查证。” 卓尧吩咐道,“来人。。。” “不用查了,他说得是真的。”萧清淡淡开口,指向他脚底,“他鞋底泥印还很新,若他是犯人,屋檐上就会留下泥印。就算之后他换了鞋,也不会特意跑去府外的林子一趟再重新回来吧?” 卓尧沉吟,“那他。。。?” “他不是犯人。” “那犯人。。。”卓尧细细打量面前两人,须臾,望向那个杂役,“本官这两日对府内所有人身份都做了了解,为何我看你这么面生?” “小、小人身份卑贱,不敢污大人的眼。。。” 旁边府院的管家回道,“大人,他是新来的,平日经常待在火房中不露面,大人不认识也正常。” “本官之前吩咐过,府上所有人身份都需经过审核,为何有遗漏者?” “这。。。是小人疏忽了。。。” 卓尧拧眉,旁边萧清淡淡道,“一时疏忽没关系,但关键时刻疏忽,害的可就是他人性命了。” 管家神色讪讪道,“小人知错了,请大人降罪。” “你不该向我请罪,该向被你们害死的四名公子请罪!” 话落,空气骤然一凝! 萧清眸子漆黑,冷冷望着他,面无表情。 寒光闪过,那名管家忽然抽出旁边守兵的刀,直直朝这边砍来,“奸官我杀了你!!” “来人,快抓住他!!” 官兵瞬间蜂拥而来,三两下便将那人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官,不去抓那些人面兽心的罪人,竟做些欺压百姓之事,狗官!狗官。。。呜。。。”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而旁边那火房的小厮二话不说,转身朝院外奔去! 卓尧厉喝,“他才是犯人!抓住他!” 官兵齐刷刷追了过去,外面的守兵也涌了进来,将那小厮团团围住。只是那人身手灵活,轻功不凡,就算是近百名官兵竟一时拿他不下!这时,郝猛腾空而起,速度如闪电,一掌拍在他胸口! “噗——!”那人摔出好远,跌落在地。官兵迅速围了上去将他制服! 那小厮吐出一口血,一句话不说任由官兵动作,啐了口血,冷笑地望向萧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鞋子几乎全湿,鞋底沾满了雪。若不是嫌犯,他一个管家大晚上站在雪地中做什么?今晚之事,除了几位大人,其他人并不知情,难道他会因担忧小侯爷的身体而夜不能寐?那么此刻他就不该在这,而是守在小王爷榻前了。” 那小厮冷笑,“呵。。。果然不能小瞧了你。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今晚的目标,会是他?” “第四张鬼图中,剑刃直指上方,鬼面化为麒麟,代表的应该是至高无上的皇族被诛杀的意思吧?那么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身为皇族后裔的元小侯爷了。” “原来如此。只是,你如何确定我今晚会行动?” 萧清望着他,“三司将所有公子都保护起来,派重兵把守,这在你预料之中。所以在杀害何公子时,你故意用调虎离山计来试探各府布防,这是其一。其二,深夜正是防卫松懈时,经历了之前的折腾,守兵自然以为犯人不可能再次重返而来,这也让你行动更加便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萧清眸子漆黑,“你行动的主要因素,就是风。唯有在大风狂作之时,你才能实施杀人计划。因为无论是轮轴的转动,还是将目标拖出屋子,或者将死者的尸块放回屋中,都需要你提前设置好,而风声就是你行动时最好的掩饰。” 萧清话罢,那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呵。。。哈哈哈!不愧是萧将军!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题外话------ 案情迷雾重重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犯人伏诛 卓尧上前,“事到如今,你就束手就擒吧!谋杀当朝才子的重罪,你是逃不掉了!” 那人冷笑,“逃?从一开始我就从未想过要逃!若非是他,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也想抓我?笑死人了!” 朱钧对他的冷嘲热讽恍若未闻,“你可还有同伙?为何要杀害才子门?你与他们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问得好!只是,你以为我会回答你?我早恨透了你们这群狗官,想从我嘴里撬出东西,做梦去吧!” 卓尧脸色一沉,“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等着牢里的大刑伺候吧!” 那人冷哼,对他的话根本不屑一顾。目光一转对上萧清,“萧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只是你用这种方式捉住我,未免有些无趣?” 萧清面无表奇怪,“此话我已经听了第二遍,今晚不想再听了。多余的话便到大牢里再说吧!” 那人哈哈大笑,嘴角扬起一抹诡异,“可惜…你们怕是永远都听不到了。” 萧清望着他被火光照得血红的眸子,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好念头,刚要出声,就见那人猛地强行挣脱束缚,掏出一物点燃,“你们都去死吧——!” 萧清眸子陡睁,“不好!全部散开——!” “轰——!” 霎时,火星四溅,瞬间在院中爆裂!阵阵烟雾掀起一阵气流,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夜晚清晰回响。 萧清抬手护在面前,透过层层烟雾望去,离得最近的几个官兵无一幸存,而那个犯人,只剩下块块焦尸! “啊——!”旁边又一声惊呼,接着就见那名管家浑身抽搐,瞬间倒地身亡!卓尧快步走去,掰开他的嘴,“不行了,咬舌自尽。” 萧清眸子一沉,深如幽潭。 捉到的两个犯人皆双双自尽,还牵连了十几名官兵,院中的气氛愈发沉重。 朱钧上前,“来人!将犯人尸体带回刑部看管,其余人检查无误就可离开。卓少卿,这里就交给你了。” “下官明白。” 朱钧转头,望向旁边蹲地检查焦尸的萧清,“小萧,你也回去吧。” 卓尧也说道,“萧将军奔波一晚也累了,这里交给我吧。” 萧清望着一地的碎石,眉宇微蹙陷入沉思。 “怎么了?”卓尧疑惑。 萧清缓缓起身,“没事,两位不用管我,先去忙吧。” “哪里不妥么?” 萧清沉默,须臾,缓缓道,“虽然犯人已经伏诛,但此案疑点还有很多。宫宴上,他为何要设计陷害阿芜?此人是何身份,为何要杀害当朝才子?又是为何要用这种杀人方式?他们背后是否仍另有幕后黑手?这些谜底随着犯人死去也石沉海底,他们的行为不像普通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对,从他们言语,谈吐,毫不犹豫的自缢方式,可以看出他们一举一动皆非常人。若他们是一个组织,那么…是何人雇佣他们? “案情确实疑点很多,但是现在这些不是你要考虑的。”朱钧望他,“我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去休息!” “只是…” “怎么?还是你觉得自己捉到了犯人,就瞧不上我们了?”朱钧眯眼,透出一丝危险。 萧清心中翻了个白烟,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啰嗦什么!接下来你该考虑的,是如何找到李小力,为他洗清冤屈!” 萧清眸子一沉,须臾,道,“你说得对,或许是我多虑了。” “你心思缜密,思虑周全,但有时想得过多就会成为负担,让你变得束手束脚。如今犯人既已缉拿归案,你就着手准备小力的事吧。现在距天亮不足三个时辰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待明日再到大理寺找我。” 萧清点头,“我知道了。” 朱钧又吩咐了身旁人几句,便迅速离开了。卓少卿开始下令官兵收拾残局,萧清目光扫过地上尸骸,随即走到旁边坐下。 郝猛走过来,“二清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快点回去歇着吧,小清准备了夜宵,咱们回去正好能用点,嘿嘿…” 萧清起身,“那就回去吧。” 院中的下人在守兵审查后缓缓离开,卓尧还是十分谨慎,担忧这些人中还混了犯人的同伙,便让人仔细勘查,无误后才准其离开,萧清同他打过招呼便朝院外走去。 “哒”“哒”“哒”,不知从何处传来敲击声。萧清步子一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怎么了二清子?” “你有听到什么响声音么?” “声音?什么声音?” 萧清又听了半晌,发现方才的声音却不见了,道,“没什么,或许是我听错了。” 两人离开了元府,驾马回到了落霞湖宅子。简单用了小清做的宵夜,萧清便回到了自己屋中。经历了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查案,追踪,就是她也感觉有些疲倦了。将身子抛到床上,阖上了眼。 犯人伏诛,才子一案落幕,本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为何他丝毫喜悦感都没有?还有,心中这股隐隐的沉重感又是什么?总觉得还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被她遗漏了,这股莫名的情绪让她焦躁不已。 “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萧清盘腿坐在床上,“噬魂,你在么?” 空气一动,噬魂出现在屋中,“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出来说说话。你坐吧,顺便帮我把台子上的纸笔拿过来。” 噬魂犹豫了下,还是按照她所说拿来了纸笔,萧清接过摊在床上,撑着下巴,“今晚之事,你怎么看?” 半晌,噬魂才幽幽开口,“您问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行,你就当闲聊,随便说说。”萧清手指转着毛笔随意道。 噬魂面具下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道,“那犯人,耳后有一道很深的疤。” 萧清抬头,“疤?” “之前在屋顶时,我看到的。” 有疤倒是不稀奇,只是在耳后的疤痕,就很少见了。除非… “削耳之刑么…”萧清喃喃,眉宇微蹙,“大祁酷刑颇多,通常承受此种酷刑的,除了之前说过的落魄子弟,还有就是罪臣反叛之人了…难道他们的身份,是其中之一?” 萧清陷入沉思,“这件案子凶手所用犯案方式皆是根据刑法而定,由此可见,犯人对刑法深恶痛绝到何种地步,若是如此,那么就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惨烈的审问和刑法,或亲眼看到至亲之人死于此种刑法,因而对他造成了极大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杀人。” “犯人应该出身不低,从他犯下的这几起案件来看,此人见识不凡,行动神秘,才思敏捷,身边又有高手护卫,甚至能轻而易举将人安插进官兵看守的势力范围。冷静,睿智,能感应到周遭变化从容应对,手段冷酷,对朝廷充满仇恨,尤其是对大祁官员。具有领袖气质,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出身不凡,但后来曾经受过巨大变故,所以导致他性格扭曲,变得残忍。他在经受一段痛苦磨砺后,建立自己的势力,回到让他憎恨的帝都实施报复,目的可能是为了死去的亲人报仇,又或许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无论是何原因,若按照这些线索搜寻下去,要想找到犯人的真实身份,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噬魂静静立在屋中,望了眼床上蹙眉的人,默不作声。 萧清将所述线索一一列下来,须臾,吹了吹纸上墨迹放到一旁,“你打算一晚上都杵在那?” 噬魂眸子微闪,走到一旁桌前坐下。远远望去如同一道笔直的铁壁,屹然不动。 屋内十分安静,偶尔有毛笔的刷刷声响起,须臾,萧清将旁边所有纸张归置好,下床走到书桌前。从箱子里拿出一物扔给桌前的人,“这个给你。” 噬魂下意识接过,目光落在手上微微一顿。 “听说这东西用金蝉所做,质地轻薄,戴上去不会憋闷,而且颜色也很配你。平常跟你说话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面具,连眼睛都看不到,这个正好适合你。”萧清望向他,“但说不定是我多事了,你若觉得不习惯,可以…” 萧清话未落,噬魂已经取下面具,将那金蝉薄面戴在脸上,黑眸望来,“谢谢。” 右脸上暗红花纹被薄面瞬间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闪烁幽光。 萧清嘴角微勾,走到床边坐下,“不用。” 那个金蝉面具正是她在元祁宝库中搜刮出的,看见第一眼她就觉得很适合噬魂,现在看来她的眼光果然没错。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窗沿上都被鹅毛大雪堆积了薄薄一层,萧清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没想到帝都的冬季雪会下得那么大…” “在极西冰原,那里一整年几乎都在下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在霜月时雪深甚至能没到人大腿跟。” 萧清讶异望向噬魂,他竟主动搭话,真是难得。 “你很喜欢雪?” 噬魂垂首,“只会从前跟主子在冰原待过一段时日。” “那就是喜欢了?” “属下没有喜欢之物。” “那就是有讨厌的?” “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没有感情,对于属下而言,只有生死,没有喜恶之分。” 萧清扬起下巴,模仿他的神情,“‘因为我是来自地狱的暗鬼,永远活在光明之下的孤魂’…你要不要再加上这一句?” 噬魂,“…” 萧清轻笑,“无趣的家伙,总板着一张扑克脸很舒服?” 噬魂低眸不语,眼底幽光隐隐透出一抹罕见的柔和。 “对了,他现在在宫里?”萧清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那男人平常这个时辰早过来了,怎的今日还没动静?她也不是特意等他过来才能睡,只是这几天日日如此,突然改变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噬魂目光微闪,不语。 萧清疑惑望他,“怎么了?” “陛下…并不在宫中。” 这时无的身影出现在屋中,“将军,主子有事要办,暂时离开几日。” “他去哪了?” 无躬身,“主子临行前让无好好照顾将军,您放心,主子身边有噬魈跟随,不会有事。” 萧清眸子微闪,淡淡道,“我知道了。”无微微躬身,随即消失在屋中。噬魂望着床上兀自发呆的人,悄无声息离开了。 萧清抽出脖颈上的冰蓝吊坠,手指轻轻摩挲。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幽暗的夜幕。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静谧无声。 这一晚,萧清睡得有些不踏实。不知是少了那抹熟悉的气息,还是因为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直到后半夜她才终于睡了过去。 梦中不断闪过犯人狰狞的脸,愤怒的声音,还有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无数悲鸣,如冤魂哭泣,不断缭绕耳边。地狱之门打开,火光中爬出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人,挣扎着,晃荡着朝她走来。嘴里呜呜低鸣,似哭泣,似哀鸣。 萧清脑中嗡嗡作响,被这声音吵得头晕脑中。蓦地,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从远处隐隐传来敲击声。 “哒”“哒”“哒”,沉重而清脆,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敲击声一直持续着,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脑中天雷骤闪,轰地炸裂!床上的萧清蓦地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外面天色已亮,安静的房间只能听见她剧烈的喘息声。 萧清神情凝重。 她想起来了,为何那声音会觉得熟悉… 猛地掀开被子,拿过架子的长袍和裘披朝外冲去。 “啊——!”打开门差点与要敲门的小清撞个正着。小清忙稳住身形,疑惑道,“二哥,一大早你去哪啊?” 萧清眉宇沉肃,“小清,叫上郝猛和汪仔,跟我出去一趟。” “啊?去哪啊?” 回答他的是萧清头也不回地背影,小清皱眉,放下手中的东西迅速跟了上去。 ** 大理寺。 朱钧与邱石鸿正在议事,下面的人禀告说萧将军来了。 邱石鸿放下手中的案宗,“快请。” 朱钧道,“邱大人身子无碍了?” “只是小病,下面的人夸大其词了,养几天便好。” “我看您也别逞强了,此案已经了解,归案后邱大人就好好歇一段时日吧。” “老夫看没那么简单。” 朱钧讶异,“邱大人何意?” 邱石鸿盯着手中的案宗,没有说话。 这时萧清走了进来,朱钧望向她,“挺早的啊,正好我与邱大人已经让人将才子一案归档…” “还不行。”萧清忽然开口,黑眸望向两人,“此案还没有完。” 朱钧疑惑,“怎么回事?” 萧清眸子漆黑,“真正的犯人还未抓到。” “小萧,你睡迷糊了?昨晚犯人已经伏诛,你忘了?” “那两人并非是真正的犯人,说明白点,他们昨晚之举,都是为了让真正的犯人逃脱,我们被蒙蔽了!” 朱钧目光一沉,“你详细说来。” “昨晚我离开是隐约听见一种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响。当时觉得有些疑惑但并未在意,直到今早我才想明白,那东西正是铁轮。” “铁轮?” “准确来说,是铁轮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声响。昨晚犯人逃脱后,此物也一并消失。经过官兵严密搜查,并未在府中下人和守兵身上找到疑物,而且那两人身上亦没有,那么犯人作案用的工具都去了何处?” “或许是犯人将他藏在了府中?” 萧清摇头,“方才我已经让小清和郝猛搜寻了整个元府,还有府外周围的地方,皆没有发现。汪仔的鼻子很灵,任何异味都不会放过,可仍一无所获。而这期间,卓少卿一直都在,犯人不会特意冒着被抓的危险特意回来取回此物。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昨晚有人将它们带了出去,再加上昨晚那个声音,我猜想…证物已经被真正的犯人带了出去。” 朱钧拧眉,“若是这样,他是如何避开众人耳目,将证物带出府宅的?” “若藏于身上,绝对会被发现。但若是藏于鞋底呢?” “鞋底?怎么可能?官兵的搜查怎会遗漏此处?” “若是藏于鞋底板夹层之中呢?” “什么意思?” “如今京城女子间盛行高缦鞋和锦空靿靴,因这些鞋底都较厚,所以穿起来显得身姿袅袅,极受女子喜爱。若是将鞋底做成空层,再将东西藏于里面…” “就算是官兵也搜不出来了…”朱钧缓缓接口,面色阴沉。忽然似想到什么,脸色突变,“等等!这么说…犯人是女子?还是他伪装成了女子?” “恐怕是后者。” 朱钧双眼微眯,“难道,你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当晚在院中,有嫌疑的,又符合要求的,会是谁?” 朱钧蓦地灵光一闪,脸色骤变,“难道是…?” 萧清眸子漆黑,“对,当时被筛选出的三人中那个丫鬟!” ------题外话------ 哈哈,犯人亲们猜到了么? 第三百七十七章 义英将军府 “砰——!”朱钧拍案怒道,“怪不得昨晚那两人如此轻易就认罪,还当众自缢,原来是为了让真正的犯人金蝉脱壳!他们倒是忠心,把三司耍的团团转!” 这时,旁边的邱石鸿开口了,“萧将军,昨晚之事老夫听朱大人说了,但有一点,为何犯人不趁着爆炸时逃出去?这样不是更安全?” “不,我觉得这种方式反而不妥。”朱钧沉思,“当时院内聚集了不少高手,四周被围个水泄不通,尤其是萧将军身边的人,若是他趁乱逃跑,很可能会暴露身份。何况我们已将其余两人当成了凶手,若她擅自行动,岂不弄巧成拙?” “嗯,确有几分道理。” 朱钧脸色阴沉,“第二次让他从眼皮子底下逃了,是本官大意了!如今犯人逃脱,他很有可能会再次作案,我们不能再耽搁。来人,通知卓少卿和曲晟,让他们迅速来大理寺!” 门外官兵立即回道,“是!” 邱石鸿起身,对身旁人吩咐,“将所有大人都找来,此事先暂时不要声张。” 两人吩咐完事情,朱钧见萧清一脸沉思,道,“小萧,怎么了?” 萧清回神,“没事,只是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她所有的反应,犯人都了然于心。 “邱大人,有一事我想请教您。” “萧将军请说。” “当年义英将军府为何会全府被抄,又是如何获罪,我想知道详情。” 邱石鸿眸光微闪,“萧将军为何忽然对当年的旧案感兴趣?” “邱大人也应该有感觉吧?此案或许与当年义英将军府一案有关联。” 邱石鸿沉默,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上面一宗厚厚的案卷道,“你过来看吧。” 萧清迅速走过去,拿起案卷快速翻阅起来。 “当年纳兰将军名动四海,有无数推崇他的义士和猛将。只是听闻此人不擅言辞,但却颇受麾下将士尊敬。义英将军武功高强,放眼大祁几乎无人可敌。当时正值陛下继位,朝堂混乱,匈奴趁乱袭来,辽蛮与鬼夷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之际,义英将军主动请缨驱逐鞑寇,收复边疆失地。只是在他欲班师回朝时,南疆倭寇和辽蛮再次突袭,不知用了何办法一路过关斩将,连续攻破大祁十七座城池。后来若非摄国殿下亲自率兵征伐,恐怕大祁早已国破山亡。” 朱钧道,“此事我也听过,当时大祁一片混乱,边境战火不断,百姓流连失所,直到后来摄国殿下带兵平复叛乱,大祁才恢复安定。之后,一个惊天内幕传来,敌军之所以能突破大祁防线,皆是因为祁军中有判将暗自投敌,与敌军勾结之故。而此人,就是当时的义英将军。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自然当时也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誓死追随义英将军。只是一个个铁证被揭发,甚至还有其麾下将军作证,到底是真是假愈发扑朔迷离。后来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这也是导致纳兰将军府一息灰飞烟灭的主要原因。” 萧清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朱钧面色微沉,“当时的义英将军亲自承认自己叛敌,并以死谢罪,自刎于府中。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沸然。有人坚持说义英将军是被人冤枉的,还有些人对整个纳兰府充满怨愤,认为是义英将军才导致大祁战火连连,数人丧命。两种极端让民众情绪激化,事态越演越烈。刑部与大理寺经过一个月调查,最终人证物证确凿,陛下亲下御旨,将纳兰府全部人入狱,相关人等一并获罪。当时受牵连者无数,正所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此案前前后后共历经了数月才平息下来,后来便甚少人再提起。” 萧清沉默,须臾问道,“那么当时支持义英将军的人呢?” 朱钧道,“当时经过官府严酷镇压,原本支持义英将军的人也越来越少,逐渐四分五裂。只是。。。” “只是什么?” “其实具体的我也并不清楚,只听传闻当时有位少将军拼死为义英将军鸣冤。后来在义英将军死后,其府所有家丁全部入狱,这少将军甚至独闯天牢劫人,但终归力量有限,还是被官兵发现,不仅丢了官职,还被关入了大牢。后来此人被发配到了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再无音讯。” 萧清若有所思,随即道,“邱大人,我想知道此人现在如何了,能否派人去打听一下?” 邱石鸿道,“没有必要,此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在流放途中被人杀害,尸骨无存。只留下了一对母子,被官兵送至了苦寒之地为奴。” 萧清皱眉,“母子?” “对,那位将军的发妻和独子,但据闻过了没多久,他们便死在了苦寒之地。究竟是如何死的,老夫就不清楚了。但想来那地方苦寒怕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死了倒也算解脱。” 才子一案的犯人明显不是泛泛之辈,亦对朝廷有着强烈仇恨。再加上昨晚她分析的种种,或许犯人与当年这位少将军有关联? “邱大人,还有一事我想拜托你,能否告诉我当年义英将军的府宅在城中何处?” 邱石鸿拧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义英将军的府院早已被封,现在要查恐怕并不容易。我让人走一趟吏部,你先稍等会。” 萧清颔首,“有劳大人了,我暂且去一趟侯府。” 与两人又说了几句,便离开大理寺。 元少泽侯府,守兵重重把守。萧清过来时,卓尧已经离去。熟练地找到元少泽的院子,外面的小厮见他过来忙行礼,“萧将军。” “小侯爷呢?” “侯爷在亭子里。” 萧清进了院子,元少泽身披一件大氅,背对着她坐在亭子里。 “身体还未好,怎么就跑出来了?”萧清走上前,元少泽听到声音回过头,笑道,“在屋里待得闷就出来走走,你呢,一大早听人说你便来了,之后又匆匆离开,发生了何事?” 萧清坐到他面前,将犯人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须臾,元少泽道,“这么说,那两个自缢的犯人是为了掩护真正凶犯逃脱才。。。” 萧清点头,“嗯,犯人十分狡猾,这次未得手,下次恐怕还会卷土重来,这几日需要更谨慎才行。” 元少泽轻笑,“有萧兄在,少泽定会平安无事。” 萧清挑眉,“少泽似乎很相信我?” “当然,否则又怎会将性命全权交付于你?” 萧清沉默。昨晚虽可以用别人伪装成他诱导犯人,但未想元少泽竟提议亲自上阵。他的身份,朱钧等人自然是不同意,没想到他却十分坚持。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萧清黑眸望他,“萧某定倾尽全力,保你无虞。” 元少泽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倒了杯茶递给她,“萧兄可知,陛下的御令已下。” “前三甲任职的御令?” 云少则颔首,“嗯,只是如今三甲只剩下两人,众人目光都被才子一案吸引,对我们倒是未太关注。不过,这也并非是坏事。我就罢,但沐兄。。。”抬眸瞄了对面的人一眼,欲言又止。 萧清神色淡淡,“小王爷怎么了?” 元少泽眸光微闪,“沐兄被封正三品将军,不日将统领十万京曌军,正式承袭沐王府。” 萧清眼眸微敛,淡淡道,“那看来要恭喜沐小王爷了。” 职位虽不高,但关键是承袭沐王府,就代表他已掌握了实权,并非从前的一个闲散王爷了。而朝野百官的目光,势必会被其吸引去,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 “你们身为才子,原本就承载着比其他人更多的目光,这就是身为王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元少泽轻轻叹息,“想当初萧兄初封副史,广受关注,如今少泽只是得了个三品文官就这般,可想当初萧兄的举步维艰。” 萧清嘴角微勾,“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未开始就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元少泽苦笑,“萧兄就莫要取笑我了,我与沐兄一样,可从未有要出仕的打算。”话罢,蓦地一顿,望向对面,“。。。萧兄,有些话少泽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少泽,有些事并非你我能左右,就算是身为沐府王爷的他,也一样。”萧清眸子静静望他,不退分毫。 元少泽一顿,心中叹息。 罢了,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沐兄,恐怕都无人能劝解吧。有时候看似理智的人,当遇到让他执着的事,就会更倔强。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走到最糟糕的那一幕。 这时,卓尧从院外走了进来,元少泽望去,“卓少卿来了。 “小侯爷。”卓尧微微一礼,随即望向萧清,将一物递给她,“萧将军,这是邱大人让我交予你的。” 萧清接过,摊开看了一眼,随即起身,“少泽,我先出去一趟。” 元少泽颔首,萧清与卓尧一同朝院外走去。 “外面已备好了马车。” “多谢,这就交给你了。” 萧清出了府,上了马车,直奔城东。一刻钟后,到了地方,小清停下马车,萧清从车上走了下来。 “哇。。。好破的宅子。”小清讶异地望着面前满是灰尘与蛛网的府宅,走到大门前,“二哥,这还有封条呢!” 萧清走过去,直接伸手将封条扯去,轻轻一推,院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声,缓缓打开来。 “你在外面等着。” 萧清走了进去,门再次被关上。院中景象隐隐可见当年帅府的巍峨,只是如今却遭蒙尘,入目皆是一派萧条。偶尔几声鸦鸣,更将院子增添了几分凄凉。 萧清走过一处处破败的院子,看苔藓绿藤爬满整个府院,竟一时无言。 谁能想到,当年赫赫威望的帅府,会落到这般破败萧条的景象?真的是一夜之间,繁荣尽褪,荒芜人烟。 寒风吹刮着石缝断壁,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整个府院都发出悲鸣。 “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 萧清望着这一院残骸,忍不住嗟叹。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凝结眉间。 忽然耳边传来响动,萧清转头,就看到了端坐于假山之上的灰衣男子。 看到那男人的瞬间,萧清微微一怔。 只是一个侧脸,却如秋风霁月,清逸皎皎出尘。那是一种温淡平静的从容,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动摇他。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轻柔如珠玉的声音低喃,隐隐透出一股哀伤,让人侧目。 萧清忽然有种熟悉感,仿佛面前的人并非初见,只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此处乃禁苑,阁下擅闯此处可是大罪。” 男子没有回头,“那么萧将军又为何出现在此?” 萧清目光一厉,随即隐于暗处,“阁下认识我?” 话罢,坐于假山上的男子缓缓转过头,萧清这才看到他的真容! 若说阿芜是让人心惊,绚丽潋滟的美,那么面前的男子就如云月玉珠,芝兰飘逸的美。那双眸子深深,似收敛了这世间玉珠琉璃水晶,流眄生波,望过来的目光似冷似热,似有情又似无情。虽只着一件普通灰袍,却如同暗影中提亮的一笔,端坐于假山之上的寒风中,连纷扬的雪都停留在此刻。 萧清从不知,长陵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美得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质朴天然。 雪花模糊了她的眼,目光相触瞬间,周围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荡然无存。 “将军在看什么?”男子清脆婉扬的声音淡淡传来,望向拢袖立于冰雪之上的少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以为这是形容女子的,只是如今看来,形容阁下亦恰如其分。” 明明这句话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感到愤怒,只是当对上少年清澈无波没有丝毫鄙夷的黑眸时,竟让人无气可发。 “这样形容一个男子,将军不觉得有些失礼?” 萧清淡淡道,“若让阁下感到不快,萧某深感歉意。只是萧清一向快人快语,对美的事物纯粹是欣赏,并未有亵渎之意。” 男子转过头望向眼前断壁景象,“将军认为一副好皮囊是上天的恩赐?” 萧清望他,缓缓道,“上天给予人一样恩赐,必会剥夺另一样重要之物。好的皮囊虽让人赏心悦目,但亦可能引来无穷祸患。” “但若让将军选,将军会选择什么?” 萧清挑眉,“首先,老天不会给人选择的权利。其次,对于美的事物,萧某只存了欣赏之心,并未想要独占。有时得不到的,才更具珍藏的价值。” 男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很有趣的说法。” 萧清眸子幽沉,静静望着假山上的男子,沉默不语。 两人都未再多言,纷扬的雪越来越大,无声飘落在两人身侧,一坐一立,天地间悄然无声。 “将军来此,是为了才子一案而来?”男子忽然开口。 萧清目光望她,“看来阁下并不仅仅知道萧某的身份。” 男子道,“既知将军身份,将军来此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萧清双眼微眯,“哦?阁下这是何意?” “将军难道不是猜测此案与昔日十几年前的义英将军一案有关联,才来此探查的?” 空气骤然一凝。 萧清眼眸锐利,“看来阁下今日到此,是有备而来。” “应该说是在下特意在此恭候萧将军的。” “哦?那么萧某洗耳恭听。” 男子望向院中,“这一方帅府,当年如何风光,事到如今却这般苍凉,真是时过境迁。” “阁下乃纳兰府旧人?” “呵。。。将军是在试探?”男子缓缓转头,轻笑,“若我说是,将军是否要让人将我抓起来?毕竟是叛臣贼子,理应株连。” 萧清看不透面前这人。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毫不掩饰,又似乎故意虚设迷局,他意欲何为? “将军心有疑虑?” 萧清从桥上走下,朝假山旁缓缓而去,在距离一丈远时停了下来,“萧某心中确实存了疑虑,不知阁下能否为我解惑?” “那就要看将军所解的是何问题了。” 萧清垂眸,缓缓道,“我让人去查了十几年前义英将军一案,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无可挑剔。应该说根本没有丝毫漏洞般。只是,有一件事让我很奇怪。当年跟在义英将军身边的,有一名少将军。他一直四处奔走为其伸冤,在此人入狱后,他七岁的孩子被流放千里之外,直到后来命丧寒地。” 假山上的男子神情温平,“所以呢?何事让将军奇怪?” “让我奇怪的是,当时边疆忽然出现一起离奇的杀人案,而死的人,恰好全是与那孩子接触过的官兵。更巧的是,在那些官兵死去后,那个孩子也一命呜呼。” 这些都是邱石鸿派人去打听的情报,不得不说,在四日前他筛选出那三桩大案后,就早早命人做足了调查,并将所有相关线索全部找出,以备将来所需。 ------题外话------ 案情渐渐揭开,这几日还要继续破案,亲们耐心点撒 第三百七十八章 纳兰夜白 男子轻轻抖落一身的雪,“边疆苦寒,常人无法体会。一个七岁稚子就这样死去,并不为奇。” “死一个稚子并不奇怪,只是为何在几个月后,他的尸骨却忽然不知所踪?” 男子淡淡道,“将军未免太大惊小怪,或许是被猛兽叼走了亦说不定。” “几个月后,尸体早已化成骸骨,野兽将其叼走要干什么?” “那将军以为呢?” “我以为,是有人故意将其尸骨移走,甚至…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所谓的尸体!” 萧清盯着假山上的男子,目光幽深。 “将军的想法很有趣,只是却没有丝毫依据。十几年前的旧事,若想重新查起并不容易。”男子转身,轻轻一跃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望向她,“不如,我给将军一个提示如何?” “萧某愿闻其详。” 男子缓缓走来,轻轻俯身在她身侧低语,“…将军猜对了,那名稚子确实还活着。” 萧清眸子一眯,刚想说什么,男子已抽身离开,笑望他,“将军想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可惜在下只能透露这些了,不过相信以将军的聪慧,定能找出答案。” 萧清望着眼前的男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并无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将军查案辛苦,想帮助一二。” 萧清沉默,这男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今日很高兴能见到将军,在下告辞。” “等等!”萧清叫住欲转身离开的男子,“还不知阁下姓名。” 男子没有回头,“待来日再见,将军自然会知道。” 萧清望着身影渐行渐远的男子,眼眸深沉。 ** “二哥,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萧清上了马车,“嗯,多转了几个地方,小清,陪我去几个地方。”她说了几个地址,小清暗自记下,驾马离去。 两人在外面奔波了一日,在夜幕降临时才回到大理寺。 萧清刚进去,就有人闻讯赶来,“萧将军,邱大人和朱大人正找您呢!” “前面带路。”萧清跟着他来到议事堂,屋中除了邱石鸿和朱钧,还有几个官员。见他过来,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邱石鸿脸色沉肃,见她进来开口道,“萧将军,你过来看看。” 萧清上前,目光迅速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朱钧道,“十几年前的尸检报告。” 萧清皱眉,“谁的?” “义英将军府全部家眷。” 萧清迅速翻看着,“有什么不对么?” “有几具尸体对不上,而且还少了几人。” “少了几人?” “对,只是此案过了十三年,再细查并不容易,老夫也只让人找到了这些。” 萧清细细查看着尸检报告,在翻到最后一张时,目光一顿,“这个人是谁?” 朱钧看了眼道,“此人是义英将军的幼子纳兰夜白。” “纳兰夜白…”萧清低喃,“他为何是溺水身亡?” “听闻是在纳兰府被抄前几日,纳兰夜白在府内玩耍时不小心溺了水,其母悲痛至极,还未来得及为他设立灵堂,义英将军便自刎于府中。有人说是他不愿接受幼子丧命的沉痛打击,才会悲伤过度自缢而亡。” 萧清若有所思,随即道,“他们的尸骨还能找到么?” “这…”朱钧拧眉,“因为当年他们是叛臣家眷,所以…” 萧清明白了,自古罪臣死后尸骨无存,更何况是与其有牵连之人了。 “那他们的尸首会如何处理?” “拉到乱葬岗中随意掩埋,只是事隔多年,恐怕早已与别的尸骨混合一起。再加上后来吏部在后山大兴改建,那里早已面具全非,很多尸骨都被焚烧殆尽,不留痕迹了。” 萧清沉默,须臾,道,“两位大人,有关纳兰府的详细资料能够给我一份?” 邱石鸿点头,“我马上让人准备。” 朱钧沉思片刻,道,“当时刑部与大理寺急着结案,对纳兰府尸骸个数并未详细核实。如今看来不仅有好几具对不上,尸体数量也不对。” 邱石鸿望他,“朱大人在猜想,犯人会不会就是这些消失的纳兰府家丁中?” “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人对朝廷有如此深的怨念,而且…” 萧清疑惑,“而且什么?” 朱钧又递给她一叠文案,“你看看这个。” 萧清接过迅速翻过,眼眸陡然大睁,“这是…” “若非邱大人特意让人去查,恐怕没人会知道。看来犯人杀人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为了当时惨死的纳兰府众人报仇。” “犯人在帝都的根基不浅,否则如何能查出十几年前旧案的隐情?” 邱石鸿捋须道,“如此一来,能锁定的范围就缩小了。老夫已让人对当年消失的几人身份进行了核查,若能确定身份,定能即刻揪出犯人!” 朱钧道,“如今知道犯人的目标,我们就能提早做好准备。卓少卿和曲晟两人轮值守在元府,相信不会有事。只是之前未能捉住犯人,还打草惊蛇,恐以犯人之后会更加谨慎了。” “嗯。” 这时,门外官员将纳兰府的文案送了过来,三人坐到桌前看了起来。天色越来越晚,他们在屋内随便用了些晚膳,又忙了起来。 “邱大人,你知道这个纳兰夜白么?” 邱石鸿放下文案,回忆道,“嗯…说起这个纳兰夜白,当时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气。八岁稚龄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博览群书,聪慧机敏,就连当时先帝都极为宠爱,说他是当世罕见的神童。只是好久不长,在其十岁时忽然溺水身亡,当年好多才子学士都十分惋惜。” 朱钧叹息,“他的才学足可与如今沐府的小王爷比肩,但天妒英才早早殒命。不过即使活下来,他恐怕也难逃纳兰府破灭的宿命,终归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听闻义英将军十分喜爱这个幼子,早早就教他骑箭射马,而他不仅天赋卓越,十分能吃苦,十岁时就能与义英将军麾下第四员大将战上近百个回合,当真是文武双全。” 萧清听着两人一点点说起纳兰府旧事,面露沉思。 这时,有官员进来禀告,“启禀大人,卑职在京城外的一个边远县城找到了当年纳兰府的旧人,身份正是当年失踪几人中唯一幸存者。” 朱钧惊喜地站起,“人在何处?” “就在院外候着。” “将人带进来!” 须臾,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被带了上来,虽白发苍苍,只是神情十分平静,未见一丝慌乱。 “罪妇叩见大人。”动作一丝不苟,熟稔到仿佛做过无数次。 朱钧道,“你可知本官找你前来所谓何事?” 老妇竟不惧朱钧身上的官威,躬身道,“老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大人找罪妇来,是为了当年纳兰府一案?” “不错,当年纳兰全府被抄,你是如何幸免于难?” “当年事发一月前,老妇回乡省亲,才侥幸逃脱。后来听闻纳兰府蒙难,老妇就一直躲藏于乡下,未敢再露面。” “既然一直躲着,为何不去偏远之地,反而来到京郊附近?” 老妇沉默,须臾开口道,“在老主子蒙难后,老妇曾经回过长陵一回。” “为何?” “为了替几位主子收尸。” 朱钧眸子一眯,“你可知你所做的是砍头的大罪?!” “老妇活了大半辈子,能伺候老主子乃三生有幸。就算丢了这条贱命,又有何妨?” 朱钧眸光微闪,随即道,“你将他们的尸骨收于何处?” “老妇不会说,大人若降罪,老妇心甘情愿领受。只是老主子荣辱一生,老妇不允许任何人再玷污他的死。” 萧清望着白发苍苍却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一丝敬佩油然而生。 “老人家,当年此案你知道多少,能否告诉我?” 老妇望向开口的萧清,“已经过了十几年,大人为何还要追问此案?” “不瞒老人家,近几日京中发生的几件大案,我们怀疑与当年的纳兰府一案有关系。而且…当年的案件仍有诸多疑点,希望您能提供些线索。” 老妇不为所动,“十几年前此案就已成铁案,如今大人却说疑点重重,是骗老妇年迈无知么?” “那您认为纳兰将军是否叛国了?” 老妇眸子一凝,“无论是真是假,老主子已经不在,再探究这些又有何用?” 萧清缓缓起身,“纳兰将府十几年的荣宠一夜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谩骂和污名。您正是因为相信纳兰将军的清明,所以才会甘愿冒掉脑袋的危险为其收尸。您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若我说,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为纳兰将府洗清十几年的污名呢?” “萧将军!” “小萧?!” 不止老妇,就连一旁的朱钧和邱石鸿都一脸诧异。 邱石鸿面容微肃,“萧将军请慎言,当年一案证据确凿,何况已经过了那么久,要想再翻案谈何容易?” 那老妇望着眼前的少年,“大人是在同老妇开玩笑么?” “我查了下,当年指证义英将军的,正是其麾下一员大将。只是此人在纳兰府家眷悉数入狱后,便消失无踪,至今音讯全无。若是将他找出来,那么当年的旧案,是否会有一丝生机?” “若是找不到,或者此人已经死了呢?” “只要有一丝疑点,就能抽丝剥茧,揭晓真相。若义英将军真是被冤枉的,那么我会为他恢复清名。” 老妇望着眼前眼眸漆黑的少年,忽然神情一晃,转瞬即逝。 须臾,老妇躬身一礼,“恕老妇帮不了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清沉默,朱钧开口,“那么本官只能将你收押候审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老妇很快被带了下去,朱钧望向旁边萧清,神情不赞同,“小萧,你怎能这么冲动?你想重翻旧案谈何容易?此案光是牵连官员就有近百名,何况当时下令的还是陛下,你此举岂不是在质疑陛下?” “并非质疑,只是才子一案与当年旧案有诸多牵连,若不弄明白当年发生了何事,如何破解此案?”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如此冒进!幸好这里就我们几人,若让有心人听到起岂不坏事?” 萧清眸子微闪,须臾,垂首道,“是我冒失了,让两位见笑了。” 朱钧望着她,微微叹气,“你太累了,正好趁此缓缓吧,赶紧回去休息养足精神了再说。” 萧清没有说话,走到一旁在桌前坐下,拿起文案继续翻阅起来。朱钧与邱石鸿相视一眼,无奈摇头,终归未再多言。 ** 翌日。 萧清出了一趟城,直奔那老妇住处。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罕见地从云层出来,照在雪白大地上。萧清骑马直奔城外,半路上正遇见郝猛。 “二清子,还需再行十里就到了。” “嗯,事不宜迟。” 两人驾马飞奔,在正午前赶到了经常外的一个偏远县城。郝猛在前方带路,在城中七拐八拐,总算到了一间普通的草屋前。 “就是这了。” 萧清翻身下马,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意外的院中十分干净,看出来是经过细心收拾过。墙角种着一株君子兰,散发出淡淡清香。 “那老妇住的十分隐蔽,又深居简出,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所以楼里花费时间多了点。” 萧清走进屋中,“她平日都做些什么?” “平日以织布为生,过的并不好。偶尔去集市,与县城中的人甚少来往。” 萧清目光扫过屋内散落的布匹和针线,随即走到内室,“最近呢?” “最近?嗯…听巷子里的人说,她平日里偶尔会去十里外的后山,不知做些什么。” 萧清望向窗外,“后山?” “嗯,不过那极少有人去,听闻是个乱葬岗,时常有鬼魂出没。” 萧清眸子一闪,推门走了出去。郝猛跟着她出来,“二清子,你要去?” “嗯,你就在这等我。” “等等!你是怀疑那老妇将尸体藏在了后山?” “并非没有可能。” “但之前俺已经过去瞅过了,没发现任何踪迹。确实是一片乱葬岗,看着挺邪乎的,二清子你还是别去为好。” “你何时也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了?” “不是有句话说宁什么有,不能什么无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清暗自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轻喝一声迅速离去。 “哎二清子…”郝猛还想说什么,但萧清已经驾马走远了。 “这小子…” 萧清驾马来到山下停了下来,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朝山上走去。入目是一片雪白,由于这两日下了雪,未融合的积雪充斥着道路上,地面湿滑得很,不易行走。 大约走了近半路程,萧清停了下来。望着越来越陡的山路,身影一闪,跃上了旁边树上,施展轻功朝山顶而去。 自从身体中的余毒清了之后,她隐隐觉得轻功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丹田的位置隐隐股气流盘旋,只是这些日忙于才子一案,一直未曾顾忌。如今看来… 眸光微闪,默念元祁交给她的心法,运转起体内气息,更快朝山顶而去。 身影在山野中迅速闪过,那速度竟比之前更快上三分!隐于暗处的无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亦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很快便到达了山顶,入目是一片荒芜,时不时有乌鸦啼鸣传来,在空荡的山野幽幽回荡,更添了一分诡异。 果然如郝猛所说,这里荒凉得很。目光在四周搜寻半晌,朝前方走去。一刻钟后,仍未有任何发现。萧清眉头紧皱,那老妇始终相信义英将军被人冤枉,所以才会将其尸首找地方埋葬起来。那么,她会选择何处? 一个不易被人察觉,又能让她时时祭拜之的地方… 萧清脚步蓦地一顿,眸子锐利。 难道…?! ** 此刻的郝猛随意坐在院子里,无聊地望着天,“二清子也太慢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一阵寒风吹过,郝猛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阿嚏!这天也太冷了,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打套拳解解闷!” 说着就开练起来,一套拳法下来,身上逐渐热乎起来。他干脆一甩袍子,打起赤膊来! 若是有高手经过,定然讶异他虎虎生威的身法下,那灵活多变的步伐。如今的郝猛比起几个月前一成不变的身手,更加难以捉摸了。 只听他一声厉喝瞬间腾空而起,俯身向下,胸口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轻啸一声一拳轰了下来! “砰——!”下方的磨坊被他隐含内力的拳风轰得四分五裂!郝猛落地,暗道一声不好,忙上前查看。 “这下糟了!等二清子回来定要大发雷霆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到。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郝猛转头就看见萧清走了进来,顿时面色一僵。 萧清挑眉望着光着膀子的对她呵呵傻笑的人,又扫了眼旁边一院的狼藉,面无表情,“玩得可开心?” 郝猛讪笑着挠头,“嘿嘿,二清子,你回来了?俺…这…” “让你老实待在这,就是这结果?” “俺方才太冷了,就练拳来着,没想到一不小心就…” 萧清走上前,拿起碎裂的石块查看着,“这磨坊,是后建的。” ------题外话------ 查案继续,这个案子是重要的铺垫,所以亲们耐心点撒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具尸体 郝猛穿上袍子,奇怪地望向她,“后建的怎么了?” “只是却很新,没有用过的痕迹。为何要在院中建一个用不着的东西?” “或许…当时没想那么多呢?” 萧清不然,目光细细搜寻过四周,捡起其中一块,当看到上面有些发黑的印记时,忽然眸子一凝。 这是…?! “二清子,怎么了?” 萧清幽沉,缓缓起身,“郝猛,去找几把铁锹过来。” “铁锹?” “嗯,准备挖坟。” ** 当朱钧和卓尧带人赶到时,天色已黑。望着院中巨大的坑和一旁陈放的三具尸骨,面露惊诧。 卓尧打量着院中一人高的深坑,再望向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眼眸微沉,“萧将军,这是…?” 萧清脱下手套和布罩起身,“可以确定这三具尸骨已经埋于此至少十几年,其中一具的身份亦基本确定。” “是谁?” 萧清指向其中一具,“从这具尸体骨骼上来看,年龄在四十到四十三之间,性别男。骨骼比较粗大,表面粗糙。人体骨骼长到四十岁时,肋软骨骨化中心增多,胸骨柄与胸骨体出现愈合。尸骨上出现的与我所述基本吻合,再加上其脖颈处有一道细微裂痕,可以判断死者生前脖颈处曾受过重创,失血过多而亡。” 朱钧望向院中那副宽大的尸骨,“那么…他就是…” “对,正是当年自刎的义英将军的尸骨。不过为了确保万一,还是找仵作过来验一下为好。” 朱钧道,“不用,你验尸的能力我信得过。” 卓尧拧眉,“没想到义英将军的尸骨竟埋于此,萧将军如何知道的?” 萧清望向院中,“草房外面看着十分简陋,院子却十分干净。能看得出来主人经常清扫,再加上院中那株君子兰,看树龄应该是后移植而来,但却并不像妇人喜爱之物。再加上…” “加上什么?” “再加上我在纳兰旧府看到的,就明白了。” 卓尧疑惑,“明白什么?” “君子兰,正是已逝义英将军的心爱之物。” 那日在纳兰旧府中,满园的君子兰至今仍记忆犹新。虽早已枯萎,但可以想象当年满园碧色的繁华。 “这是其一,再者,是这个磨坊。痕迹很新,可以看出很少使用,再加上磨坊上的黑印。”萧清拿出那块带着印记的碎石。 卓尧凑上前细细打量,当看到那抹黑乎乎的印记时,疑惑道,“这是什么?像是被什么烧了的痕迹。” 朱钧蹙眉沉思,蓦地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祭台?!” 萧清点头,“正是,根据案卷所述,半个月前,是义英将军的忌辰。” “原来如此。”朱钧望向院中,“那么另外两具呢?” “一具为女性骨骸,年龄在三十五左右。另一具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了,这么小的骨架,年龄不会超过十岁。” “难道是义英将军的幼子纳兰夜白?” “线索太少,他的身份还无法明确。” 朱钧沉思半晌,随即道,“来人,将尸骨小心运回去,萧将军,卓少卿,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吧。” 三具尸骨由官兵运送,萧清几人驾马先行回了大理寺。 萧清同朱钧说了声,便朝监牢而去。 “这老妇口风很紧,无论问她什么都不说。”卓尧在她前面带路,两人很快便到了关押老妇的牢房前。 牢吏打开锁,两人走了进去。老妇盘坐在墙角草席上,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随即又缓缓阖了上去,“无论大人想知道什么,老妇都无可奉告,上午时老妇应该已经说过了。” “尸骨,我已经找到了,在你所住院中。” 老妇猛地睁开眼,眼若刀刃,“老主人已去世十三年,你们竟还不放过他,甚至要挖其尸骨来侮辱他?!” “老人家,这样只守着一件枯竭的尸骨,难道就能平息纳兰府死者的怨念?他们为何而死,义英将军又是为何自刎,当你找到他们尸骨时,就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忍辱负重,可以甘冒生命之险为义英将军设陵,足可见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甚至对纳兰府有着深重感情。而十几年来你隐忍不发,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为义英将军全府洗刷冤屈?” 卓尧意外地望了眼身旁的少年,眸光微闪。 须臾,那老妇缓缓开口,“老妇十几年来,苟且偷生,没有一刻不想。只是,那又能如何?治老主人于死地的,是那些权势滔天之人,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能做什么?!” “当然可以!因为你是纳兰府唯一存活的证人!难道你想在死去时,悔恨当初的无能?” 老妇垂首,须臾,只听她道,“大人想让老妇做什么?” “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事情。” 卓尧望了眼身旁的少年,一言未发。 “其实当年,老妇确实因回乡逃过一劫,后来在得知纳兰将军蒙难后,便一心担忧女主人和小主子的安危。当时衬着混乱我偷偷回到了长陵,正好目睹纳兰府被抄一幕。那时老妇不知所措,四处打探老主人的消息,才终于得知将军自刎于府中,而小主人,也在几日前溺水身亡。” 老妇周身充斥着浓浓的悲伤,事情即使过去十几年,但可以看出她依旧十分痛苦。 “后来老妇听闻,曾追随老主人的一位将军一直在为入狱的纳兰府上下走动,原本还抱持一丝希望,可未想那位将军也无能为力,被抓了起来。焦躁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初醒之日一步步靠近。行刑当日,我去了刑场,只斩杀的家丁就有数百人,更不用说誓死追随老主人的部下。那日血染高台,他们死前挣扎的面孔,十几年来老妇都不曾忘记。” 空气都透着一股压抑,萧清望着眼前已过半百的老人,心中的敬意更深一分。能熬过这十几年,这老妇的韧性让人佩服。 “老人家,您是如何找到义英将军骨骸的?” 老妇收起悲伤,回忆道,“在行刑过后,老妇一直守在附近,在官兵清理过尸体去掩埋时,便悄悄跟了上去…”这时她脸上涌出了浓浓的愤恨,“那一幕老妇永远忘不了,堆积成山的尸体,血浸透了地面,仿佛地狱。那是一处乱葬岗,鲜少人过去,就连官兵也觉得晦气,匆匆处理了尸体便离开了。等到天黑后,老妇偷偷出来寻找老主人尸体。只是…只是所有尸体堆积在一起,早已面目全非。老妇花了一夜,终于找到了老主人和女主人的尸体,之后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小主子的…” 萧清眸光微闪,“纳兰夜白?” 老妇点头,面露愤怒,“当时小主人已溺水身亡,尸身摆放在堂前棺柩中。可那些丧心病狂的官兵竟将连小主人尸身都不放过,随意拖至乱葬岗掩埋!老妇找到小主人时,他全身浮肿,已看不出样貌…” “那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是纳兰夜白?” “小主人身上穿的衣服,是老奴和女主子亲手为他缝的,老奴自然认得。小主子生性和善,孝敬有礼。对待老奴最是贴心,未想到…”说到这,她几乎泣不成声。 萧清没有催促她,须臾,待老妇情绪稍微安稳后,才问道,“你是如何将尸体运出城的?” “老妇花钱雇了几人,与他们扮成了渔贩,将尸体藏于暗箱中才得以运出城。” 萧清讶异,这老妇倒十分聪明,知道用鱼腥味来掩盖尸臭。 “后来,老妇便在城外的一座偏远小县安顿下来,将老主人三人尸首埋于院中。老主人生前最爱的,便是君子兰,我在院中种了一株,以奠其亡灵。老主人戎马一生,却过得十分清贫,想来比起富贵棺冢,这样的沉睡之处更适合他。” 牢内十分安静。 须臾,萧清缓缓开口,“我虽不知义英将军为人如何,但若当年当真存有冤屈,萧某定会将真相大白天下。” 老妇眼中闪过讶异,随即隐于无形。 萧清问完话,转身出了监牢,随即对旁边牢吏吩咐道,“将她带到偏院安置,再准备些暖食送去。” 牢吏一怔,为难道,“可将军…此人可是重犯…” 一旁卓尧道,“去办吧,大人那边本官自有交代。” “是。”牢吏将老妇人带出监牢,妇人望向萧清,朝她微微躬身,“多谢将军。” 萧清颔首,朝牢外走去。出了监牢,没走多远,迎面便碰上许久不见的蔡升。 蔡升看到两人并肩而行的萧清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面露嘲讽,“这不是萧将军么?怎么不在议事堂,跑大牢里来做什么?” 萧清脚步不停,径直从他身旁走过,一句话未说。 “你…!”蔡升望着看也不看他的萧清,脸色阴沉。 这狂妄的小子,竟敢无视他? 前几日他好不容易洗脱身上嫌疑,恢复了官职,却没想到邱石洪那个老头竟以他辛苦为由,让他回府休息。这不是摆明了要撤他实权么?这样下去,对他可不利啊! “卓少卿何时与那位萧将军这么熟稔了?”蔡升话罢,前方的卓尧停了脚步,转过身,“萧将军奉陛下旨意监察此案,卓尧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有协助的义务。” “卓少卿一向独来独往,没想到会与萧将军合得来,倒让蔡某讶异。” “京城连出命案,卓尧与几位大人四处奔波,若蔡大人得闲,不如尽早过来帮忙?”话罢,便转身离去。 蔡升咬牙,好个卓尧!竟敢暗讽他?!无论是他,还是那个萧小儿,实在可恶! 眼底闪过一丝阴毒,蔡升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卓尧快步跟上前方的萧清,与他并肩而行。 “萧将军相信那老妇所说的话?” “为何不信?” “我认为她仍有所隐瞒,当年她将尸体运出长陵,为何要选择在如此近的地方隐姓埋名?这点我们仍一无所知。” 萧清望向前方,“可能仍心存希望吧,觉得有朝一日有希望出现也说不定。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卓尧望着前方的少年,眸光微闪,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进了议事堂,朱钧不在,只有邱石鸿埋首于文案中。萧清走到桌前坐下,卓尧同邱石鸿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议事堂内十分安静,须臾旁边传来几声轻咳,萧清抬头望向邱石鸿,“大人病还未痊愈?” 邱石鸿饮了口水,“老了,身子就会有些小毛病,并无大碍。” 萧清眸光微闪,“如今能治愈大人的良药,恐怕就是尽快将犯人抓捕归案了。” “哈哈,若能如此,老夫这病不治便能痊愈。” 萧清淡笑,邱石望向她,忽然开口,“萧将军,听闻你与沐府的小王爷交情不浅。” 萧清手一顿,抬眸,“邱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邱石鸿并非那些听信谣言的人,忽然发问定有原因。 邱石鸿缓缓道,“你应该知道陛下已经下旨,令沐小王爷接替十万京曌军一事吧?” “我知道。” “那萧将军可知,京曌军前身原本是义英将军的府兵?” 萧清诧异,“什么?” “义英将军练兵如神,无人能及。尤其是他亲自操练的五万府兵,更是高手云集,是一支无人能撼动的铁军。当年誓死追随他的人大多都被处斩或消失,剩下不足一万的府兵就是如今京曌军的前身,后被沐老将军接管后才逐渐发展成如今模样。” 萧清眉宇微蹙。她没想过原来京曌军竟是义英将军的府兵!那么十三年前,沐府在当时案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为何当年沐老将军会接管京曌军?” 邱石鸿回忆道,“那时突厥来袭,义英将军率兵赶至战场。在将敌军驱逐境境外后,却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大祁十几座城池被攻陷,当时跟随摄国殿下大败敌军的,正是沐老将军。那时他刚任三品彪西将军,首次出战就大获全胜,在回京后就接管了义英将军在京的残余兵将,整编成了如今的京曌军。巡防营负责城防安全,京曌军则是帝都的铜墙铁壁,随时抵挡敌人入侵。” 也就是说掌管了京曌军,就掌握了军政实权,地位非常人可比。 萧清目光幽深,忽然站起朝门外走出。屋内邱石鸿望向她匆匆离开的身影,轻轻叹息。 ** 沐府。 沐轻尘身披一件外衣,手捧一卷书坐于窗前。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须臾,沐志乾走了进来。 “身子还未好,怎么在窗边坐着?你们是怎么服侍公子的?”沐志乾面色微冷,屋内所有人一惊迅速跪地,“将军饶命…” “我没事,让他们下去吧。” 沐志乾不语,身后林海朝一帮跪地的奴仆厉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一众人忙迅速退了下去,林海福了福身亦走了出去,还小心关上了门。 “您找有何事?”沐轻尘首先开口。 沐志乾走到他面前坐下,“知道你这几日身体不好便来看看。” 沐轻尘淡淡道,“只是小病,并无大碍。” 沐志乾望着神情淡漠,却多了几分憔悴的沐轻尘,轻轻叹息,“尘儿…” “若您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沐轻尘起身,径直朝内堂走去。 “尘儿。”沐志乾叫住他,眉宇微拧,“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沐轻尘背对他,“难道没人向您禀告我的行踪?” “你这是对老夫说话的态度么?尘儿,记住你的身份!” 屋内气氛有些凝滞。 须臾,沐轻尘缓缓转身,“尘儿时刻不曾忘记。” 沐志乾起身,“那就好,陛下旨意已下,你这几日就要接管京曌军,早些将伤养好别让老夫担心。林海!” 屋外林海推门而入,沐志乾吩咐,“挑几个细心的来伺候,那些没用的尽早打发了!” “老奴遵命。” “你早些休息吧。”话罢沐志乾便走了,林海朝沐轻尘一礼,也退了下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沐轻尘眸子闪过一丝嘲讽,缓缓走到窗前重新坐下。须臾,他忽然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悠身影出现在屋中,在他面前跪下,“是属下告诉老将军的。” 沐轻尘神情淡淡,“你是爷爷派给我的,自然听命于他。只是,本王身边不留二心的奴才,你回去吧。” 悠猛地抬头,“主子…” “不用叫我主子,你的主子究竟是谁,想好了再说吧。” “您是悠的主子,此事是属下错了,但让我看着您一步步陷入险境,属下于心难忍!” 沐轻尘双眼微眯,“你说什么?” “主子您对那女子太过执着,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性命!属下不能置之不理。” 沐轻尘眼眸幽深,隐隐透出一丝薄怒。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悠身子一颤,咬牙道,“就算主子生气,属下还是要说!那女子就是一个祸害,您若再执迷下去可能会搭上您的性命!” “啪——!”沐轻尘甩袖扫落面前茶杯,猛地站起,“别以为本王宠着你,就能恣无忌惮。敢对本王指手画脚,你还没那个能耐。” 低沉的声音冷冷回响,比以往多了分寒意和。悠面色发白,声音微颤,“悠不会背叛主子,但若有人威胁到您的性命,悠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是在威胁本王?” 悠垂首,“…若有必要,悠会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 ------题外话------ 再等等,再等等,马上犯人身份就能揭晓啦 第三百八十章 沐轻尘失踪 “呵…好一个忠心的奴才…”沐轻尘忽然笑了,只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缓缓走来在他面前俯身,抬起他的下巴,“悠,何时你竟这么笨了?” 悠不语,手心却隐隐浸出薄汗。 “你以为,本王对她,只是区区一层身份就能禁锢得了的?” 悠脸色忽变,“主子?!” “嘘…”沐轻尘轻轻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若她身份暴露,无法再立足朝堂,岂不正好给了本王机会?那时她就只是萧清,不再是萧将军了。” “主子…”悠从未曾想过,他跟随十几年,对任何事都从未执着过的主子,竟会对那女子有如此深的执念! 这样的沐轻尘,对他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恐惧。 “属下…明白了。”悠终归是妥协了,面露一丝苦笑。主子怎会任由自己受人威胁?是他太天真了。 “下去。”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悠身子一颤,垂头,“是。”身影一闪,消失在屋中。 沐轻尘眸子深沉,须臾,走到一旁拿起裘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公子?”门外的小厮见他出来,忙行礼。 “去准备马车,本王要出府。” 小厮诧异,“可夜已深,公子您身体还未好…” 沐轻尘一眼扫来,那小厮蓦地收声不敢再言,“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片刻后,马车准备好,沐轻尘上了车,车夫轻喝一声迅速离去。 ** 马车离开不到一刻钟,萧清驾马便停在沐府门前,快步上前,门口挡在她面前,“站住!你是何人?!” 萧清放下风帽,掏出刑部令牌,“劳烦通报一声,刑部萧清拜见沐老将军。” 侍卫扫了两眼,随即道,“夜已深,将军已经歇下。大人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 萧清面无表情,没有功夫跟他们纠缠,“在下有要事要见到沐老将军,若两位不放行,那我只能硬闯了。” 侍卫一惊,刚想拔刀蓦地后颈一痛,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噬魂身影出现,无声无息。携着萧清飞身跃上高墙,落入院中。施展轻功迅速穿梭在府中,须臾,就到了铭松居。 萧清道,“我一人进去即可。” 噬魂闪身重新隐于暗处。 萧清走进院中,刚踏入,院中忽然出现道道黑影。皆一身劲装,手持兵器,明显是沐府的暗卫。 “深夜叨扰了,萧某有事拜见沐老将军,还请几位通传。” 须臾,林海从屋中走了出来,对周围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萧将军,主子有请。” 周围黑影一个个消失,萧清上前走进屋中,沐志乾正坐于书桌前,见她进来朝林海挥挥手,随即望她,“萧将军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萧清眸子幽沉想,须臾,开口道,“沐老将军可知最近京城连发命案?”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四名才子被杀,凶手至今未抓捕归案。可惜老夫近日忙于辽国使团进京一事,未能顾暇此案,萧将军就是为此案而来?” “是。我查到凶手的一些线索,想请沐老将军为我参详一二。” “萧将军请讲。” “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四名被害才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父辈或者祖父一辈,都曾涉及十几年前一桩旧案中。” 沐志乾倒了杯茶轻啜,“旧案?是何旧案?” “十三前纳兰府一案。” 沐志乾缓缓放下杯盏,“哦?这倒有趣。” “很明显,犯人是与纳兰府有关之人,他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萧将军所说确有几分道理,只是纳兰府一案已经过去十几年,要想从中查出蛛丝马迹并不容易。若有老夫能帮到的,萧将军尽管说。” “萧清确实有一疑惑。”萧清眸子幽深,“当年纳兰府一案中,沐老将军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沐志乾淡淡道,“萧将军这是何意?” “义英将军一死,沐老将军便接管了他全部势力,这不得不让萧某猜疑。” “你是怀疑当年一案是老夫从中作梗?” “至少沐老将军是当事人,应该比谁都清楚此案经过。” 沐志乾忽然笑了起来,“萧将军说得不错,当年一案老夫确实牵涉其中。如今的京曌军便是当时义英将军的府兵,老夫接管之后,历经十年才训练出一支不输当年的铁军。至于义英将军叛国一案,证据确凿,主审此案的官员也早已不在朝中,就算是老夫,也知之甚少。” 萧清道,“据萧某所知,沐氏一族在大祁世代显赫,尤其是近几年,在帝都更是无人可比,权势滔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沐老将军的手段。只是很久之前,祁国曾发生一次兵变。而沐府亦牵涉其中,自那以后就逐渐没落,没了往日繁盛。直到十几年前,沐老将军执掌沐府,才将没落的豪门发展成如今鼎盛地步,想来这都要归功于十三年前纳兰府一案吧?” 沐志乾双眼微眯,眼底光芒琢磨不透。 萧清继续道,“义英将军声名远扬,威震四方。手中更是掌管了数万大军,深受先帝信赖。在朝野中一呼百应,极负威望。这样一个人,他拥有无上的权利和名声,为何要甘冒大不帏出卖祁国,投靠敌军?说明白点,他能得到什么?他用兵如神,难道看不出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若他真的叛国,又岂会被这般轻易察觉?与敌国来往书信,文涵,还有人证,轻而易举被揭发出来。在短短十几日间,证据就被呈上了御前,直到义英将军回京,恐怕还未明白事情始末,就被定了罪,全府上下悉数入狱。” 萧清目光幽深,“这其中,当真没有任何隐情么?” 她这几日一直都在查看纳兰府的案宗,反复浏览,可以说每个细节她看了无数遍。从文案之中抽丝剥茧,寻找疏漏。渐渐的,她有种感觉,案件处理得太过顺利,也太潦草了,甚至可以说是匆匆结案。如此惊天大案,为何会如此草率了事?她不明白。直到听闻邱石鸿的话,她才确定心中的猜测,能让赫赫帅府一夕间坍塌的,除了比其更强大的势力,还会是什么? 再联之后最大的获利者,究竟是谁,答案自然揭晓。 萧清望向端坐于书桌前的沐志乾,眼眸锐利,“所以,当年义英将军一案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 沐志乾神情无波,“将军是在怀疑老夫?” “沐府正是在那之后迅速崛起,才有了如今的威望。” “嗯…萧将军这么想也属正常。只是,义英将军自己承认了罪行,这点你要如何解释?” 萧清眸子微沉。 这点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算当时人证物证都指向他,他也不该不辩一句就承认所有罪状。难道他不知这样的后果?千夫所指,污名留史,这样的滔天大罪,注定会让他万劫不复。可是他却亲口承认了,究竟是何原因? 沐志乾望了眼拧眉沉思的萧清,轻笑,“萧将军,这么武断可有损你的英明。就算此案疑点重重,但犯人亲自承认罪行,还有比这更确凿的证据么?将军怀疑老夫,也要拿出实证来才行,否则岂不是落人话柄?” 萧清抬眸,“我确实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测,无论是十三年前的旧案,还是如今的才子一案,沐府都牵涉其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犯人的目标,是所有致纳兰府毁灭的仇人,将军若清白一身也就罢,若不然,那就请您小心了。” 沐志乾缓缓添了杯水,“多谢萧将军提醒,老夫谨记。” “那萧某不多叨扰了,告辞。” 萧清微微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将军。”身后传来沐志乾的声音,萧清停下步子,转身。 沐志乾眼中异光闪过,“萧将军为何要对尘儿手下留情?” 青黛香一事,此人并未揭露。虽然他有足够能力保尘儿无虞,只是有时这少年的举动,确实让他猜不透。 萧清眸光微闪,须臾,开口道,“因为当初他曾救萧清一命。” 她不会忘记,斗兽场上,她初入异世,是他给了她生的希望,这点她永生铭记。 烛光晃动,打在沐志乾脸上,晦暗不清。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林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老奴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 林海推门而入,脸上罕见地露出焦急,“主子,方才有人来报,公子的马车翻倒于武罗巷,公子…不见踪影!” 沐志乾脸色一沉,“谁准许他出去的?” “小厮来报,是公子执意要出府,还不让人通报您。” “反了天了!”沐志乾豁然起身,面容阴沉,“出动所有府兵,去给老夫找!找不到尘儿,全都别回来了!” “老奴这就去。”林海迅速退了下去,沐志乾望向一旁萧清,“今日恐怕不能招待萧将军了,将军请回吧。” 萧清眸光闪了闪,随即一礼,“告辞。”话罢便走了出去。 沐志乾立在屋中,望向树影斑驳的院中,神情捉摸不透。须臾,一道黑影闪现,“启禀主子,已经出动所有暗卫去找,半个时辰就会有消息。” “不用,会有人替老夫找到尘儿。”沐志乾望向院外,神情莫测。 黑影想起方才屋中的少年,顷刻了然,“只是主子,他竟敢掳走公子,需要属下出手么?” 沐志乾缓缓道,“不用,他的目的,老夫早就知道。此举亦在老夫意料之中,但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但万一他对公子出手…” “若他对尘儿下手,岂不是白白放过一个可以要挟老夫的机会?” 黑影公审,“主子英明。” “你小心跟在那人后面,别让他身边的隐卫发现了。” “属下遵命。”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屋中。 ** 萧清出府,直奔武罗巷。一路上随处可见沐府的府兵,在挨街挨巷紧密搜寻。 沐轻尘被掳,犯人十有*就是那人。他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寻仇。若是这样,沐轻尘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轻喝一声,萧清加快速度。一刻钟后便赶到了武罗巷。翻倒的马车在街角被沐府府兵围了起来,萧清翻身下马,正好看到旁边站着的林海。 “林管家。” 林海转头,“萧将军来了?” 萧清点头,目光望向一旁翻倒的马车,“车夫呢?” “在那边,被歹徒打晕了,才醒过来。”林海指向墙边坐着的一人,萧清快步走到他跟前,问道,“你可看清歹徒样貌?” 车夫捂着犯晕的头,“并没有,小人驾马行到此处,忽然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未曾看到歹人样貌。之后待小人醒来后,就发现公子没了踪影。” “沐小王爷今晚出府要去何处?” “公子吩咐小的去落霞湖一个宅子,似乎是要见某个友人。” 萧清一怔,随即眼眸微垂。转身走到旁边侧翻的马车前,细细查看起来。须臾,官兵闻讯赶来,萧清抬头便看到了朱钧匆匆走了过来。 “小萧?你怎么在这?”朱钧望向马车旁的萧清面露讶异。 “方才我在沐府,知道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朱钧眸子微闪,随即道,“可有眉目?” “从马车内部来看,并无打斗痕迹,沐小王爷可能是被迷昏后带走的。只是事发当时,周围并没有人,所以很难查出犯人踪迹。” 朱钧蹙眉,“掳走沐小王爷的人,是否是才子一案的犯人?” “十之*。” 朱钧脸色微沉,“沐老将军已经出动所有府兵搜寻,巡防营也封锁了城门,沐小王爷应该还在城中。” 萧清若有所思,随即道,“小侯爷那边怎样?” “有曲晟卓少卿在,不会有事。只是犯人为何要劫走沐小王爷?若真是才子一案的犯人,他为何要对沐小王爷下手?” “沐府曾经牵扯进纳兰府命案之中。” 朱钧双眼一眯,“原来如此。但若是这样,沐小王爷就危险了,必须赶紧找到犯人的藏身之地才行。” 萧清道,“事发当时夜幕已深,犯人是如何将小王爷运走的?就算周围无人,但想将一个成年男子悄无声息运走,仍有很大风险。再者,根据车夫所说,他昏迷了不到一个时辰,再加上通知沐府的一刻钟,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半时辰,步行人均速度四到五公里,若有马车接应,速度会在二十到三十公里左右…”萧清转头望向旁边官兵,“可有城中图纸?” 朱钧吩咐道,“去拿图纸过来!” 官兵领命,迅速退了下去。很快图纸便被带了过来。 萧清摊开图纸,放到地上细细查看。这张地图还算详尽,长陵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囊括其中,还有不少标志性的楼宇和建筑。很快她就在地图中找到他们现在所在位置,然后以此为坐标,向周围搜寻。 “若犯人身怀武功,一个时辰内至少行了十几公里,那么他的位置就是在这附近。若是坐马车,那么位置就在…”萧清算好比例,用银丝圈住方圆十几里和三十里的位置。 “犯人既然要藏匿,必会选择一个隐蔽之处。巡防营很难找到,且方便他出入,不被外人察觉。那么,就是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地方最适合。” 萧清共圈出了六个地方,“这六个地方重点搜寻,最好是先派遣小队官兵悄悄查看,一者不会引起民众恐慌,二者不会让犯人察觉打草惊蛇。” 一旁林海望着蹲在地上的少年,眼中闪过深意。 接下来,朱钧将所有官兵集合起来,分成六队赶往各处搜寻起来。 萧清盯着图纸,陷入沉思。 犯人的作案手法并不固定,但他却有极度的个人主义和完美主义。他的作案方式十分讲究,且每次都会有死亡书信,用来透露他下一个目标。这样对细节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人,为何这次却偏偏例外? 还未完成第五个目标,却又锁定下一个,究竟是何原因?萧清拿出贴身保管的四张鬼图,摊放在面前,陷入沉思。 根据邱大人查出的线索来看,死的四名才子府上都或多或少与当年一案有些牵连。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元国候当年为何也会牵扯此案当中。 元少泽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元侯爷,在未受封之前,曾担任过大理寺少卿一职。虽并不是他主审此案,但是人证,物证都是经由他审核立案,而且纳兰府抄家都是他亲自监察。 按理说犯人若是为了寻仇,首要目标就该是元少泽才对,为何到现在都未动手?这之中到底有何隐情? 再者,从最初宫中一案到现在掳走沐轻尘,犯人总能赶在她之前行动。这表示犯人十分了解她的一举一动,难道她被监视了? 萧清皱眉,“噬魂,隐在暗处的都是些什么人?” 须臾,噬魂的声音传音入耳,“沐府暗卫两人,隐楼护卫三人。” 萧清沉思,以噬魂的听力,不会遗漏。当然若是对方身手更胜一筹,那就令说了。 “被监视的可能性并不高啊…”萧清低喃。 这时朱钧匆匆走来,“小萧,人还未找到。” 萧清神情一凝,“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犯人很有可能会对小王爷不利。” 朱钧脸色阴沉,“官兵几乎将整个长陵翻了一遍,仍未找到,犯人是否已经出城了?” “不会,夜晚出城查得更严,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再者,他的目标是寻仇,怎会离开长陵?” “情况实在不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再找不到人就只能全城戒严了!” ------题外话------ 下一章会揭露犯人身份,亲们期待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犯人身份 全城戒严,是将整个长陵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也不能出去。所有百姓必须接受官兵调查,这属于最高戒令,能执行此令的,唯有三司最高官员,或者陛下的御令。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毕竟全城戒严会导致人心惶惶,虽是下下策,但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我漏掉了…”萧清低喃,目光迅速在地图上搜寻。 快想起来,所有线索,作案手法,犯人的心理,目的。若她是犯人,带走自己仇恨数年的人,会去哪里。 萧清垂首,脑子迅速转动起来。须臾,蓦地灵光一闪,一个被她遗漏的地方冲了出来! “我知道犯人藏匿的地点了。” 朱钧一惊,“在哪里?” “没时间解释了!”萧清迅速翻身上马,大喝一声,似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朱钧也不迟疑,带领一众官兵迅速跟了上去。 此时已过子时,街道上人烟稀少,只能听见阵阵马蹄声疾驰而过,清晰异常。 萧清轻夹马腹,再次加快速度! 她遗漏了一个地方,若犯人是为了复仇,那么此时,他定会去那里! 很快她便到了地方,轻吁一声勒马停下,望向面前破败苍凉的府宅。 眼前正是纳兰府旧邸。 翻身下马,朱钧带人也很快赶到。萧清朝他比了个手势,朱钧点头,令众人悄无声息下马,将整个纳兰旧府团团围了起来。 “这里不是…” “对,正是纳兰旧府,我先进去,一刻钟后我若没有出来,你便带人闯进去。” “小心。” 萧清点头,上前轻轻推开破败的门走了进去。 还是一样残破不堪的府邸,只是此刻在夜幕笼罩下,多了分游魅之态。天空阴云遮挡月光,将整个府邸蒙上一层黑纱,诡秘渗人。 萧清走过石桥,穿过假山,目光警惕地在四周搜寻。这时,耳边传来噬魂的声音,“东侧屋内有动静。” 萧清望向东面,随即朝那处走去。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枯叶,踩在上面发出细碎声响。院内十分空旷,除了废弃的石块,墙跟杂草丛生,更添几分荒凉。 萧清目光望向前方的一串脚印,黑眸微闪。袖中薄刀轻轻划入掌心,缓缓朝屋中走去。 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呼吸。屋内幽暗,并无任何人影。 屋子十分宽敞,从残留的痕迹可以看出,应该是一间寝房。四周格局十分简单,只是墙角处却结了层层蛛网,空气都透露出一种灰尘之气。 蓦地耳边传来一声异样,萧清一惊,“谁?!” 屋内十分安静,没有人回答。 萧清缓缓朝侧门走去,细细聆听周围动静,抬手推开了门。木门发出“吱”的一道沉重声,灰尘扑面而来。抬手驱走灰粒,望向里面。 看着像是一间储藏室,四周有不少散落的箱子。萧清走了进去,目光搜寻一圈,当看见其中一个箱子上落下的手印时,眸子微凝。 快步上前打开箱子,当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沐轻尘!” 箱子里躺着的,正是被掳走的沐轻尘。 “沐轻尘,醒醒!”萧清拍了拍他,见他没有动静,忙探了探他鼻息。 幸好只是昏了过去,应该无碍。 “噬魂,将他抬出来。” 噬魂出现,轻松将箱子中昏迷的沐轻尘抬了出来。而变故,就在此刻! 原本昏迷的人忽然挺身而起,匕首直直刺向身边的萧清!萧清一惊,刚想反应,身子就被噬魂揽过,躲开了匕首攻击。 两人退到门前,萧清低头就看见噬魂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你受伤了?!” 噬魂摇头,“没事。” 萧清迅速撕下一块布条为他包扎好,随即抬头望过去,“你是何人?” 对面的人根本就不是沐轻尘!都怪她一时大意,才让人捉住了空隙。 “他是我的部下,萧将军。”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萧清转头,就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头罩黑色帷帽,身着一件藏青长袍,静静立于门口。 萧清一惊,这人是如何到她身后的?她竟毫无察觉! “你是谁?” “怎么?才过了几日,将军就不认识在下了?” 这说话的语气,还有声音…萧清自然记得,难道是那日在元府欲加害元少泽的凶犯? 面无表情望向他,“沐小王爷呢?” “传闻将军与沐小王爷交情匪浅,果然不假。”男人也不废话,轻轻招手,屋外走出两个黑衣人,架着昏迷的沐轻尘走了进来。 “小王爷在此,毫发未损。” 萧清迅速打量了昏迷的沐轻尘,缓缓道,“看来阁下早有准备。” “以将军的聪慧,迟早会找来这,只是比在下预料得稍微晚了点。” 萧清面无表情,“你想怎样?” “在下只是想再见将军一面。” “然后呢?阁下有有何赐教?” “萧将军在追查十三年前纳兰府的旧案,对否?” 萧清眯眼,没有开口。 “十三年前,义英将军自刎于府中,三百一十二口亲眷家丁悉数入狱,命丧刀口。当时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如今已过了十三年,将军为何又想重翻旧案?” “此案被杀害的四名死者,他们之间仅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十三年前,他们的父辈或祖辈都曾牵连到义英将军旧案中。” “呵…将军好本事,在下查出此事亦花了不少时日,没想到将军不过几日就知道了。所以,你怀疑此案与当年旧案有所联系?” 萧清淡淡道,“不是怀疑,是确定。你选在此处,难道不是为了缅怀纳兰府所有逝去的英灵?” 男子面纱微动,声音如幽灵低语,“没错,十三年前那血腥的一幕,至今我都无法忘记。义英将军对我恩重如山,他是沙场上的战神,无数人崇敬他,跟随他。这样一个人却死在奸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这腔怨恨,我隐忍了十三年,事到如今,是该向他们索命的时候了!” 男子望向眼前的少年,“将军很聪明,只是我很了解你。你擅长分析人心,在看到我留下的杀人线索后,定不会怀疑我的目的。” 萧清眸子一缩,心中一丝异样油然而生。 “鬼面图已起到作用,最起码将你的目光吸引到了元小侯爷身上,才能给在下可趁之机。” “你最后一个目标,是沐小王爷?” 男子黑纱下的目光深沉,“当年致纳兰府一夕毁灭的可是沐府,在下怎能轻易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就算你的目标是他,可当年元国候亦牵扯进其中,为何你独独放过他?” “此事原委,将军不如去问元国候?” 萧清眸光微闪,难道此事当真另有隐情?目光望向那边的沐轻尘,暗自思忖。 怎么办?若妄动沐轻尘可能会性命不保。眼前的男子不好对付,再加上那个伪装成沐轻尘的人,腹背受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不动声色朝身后噬魂使了个眼色,袖中薄刀微紧。 “若将军想趁我不备偷袭,在下还是奉劝一句,放弃吧。”男子竟轻易看破萧清的想法,指向噬魂,“我知道他是谁,就算他身手天下无敌,只是方才被涂了软骨散的匕首划伤,恐怕一时半刻也动不了。” 萧清眸子一沉。 “还有,隐在暗处的护卫,将军不如一起叫出来?” 萧清目光深深望着对面头罩面纱的男子,“你究竟是谁?” “将军在问我的名字,还是我的身份?名字和身份都只是代号,将军确定要知道?”男子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将军应该已经猜到了,若要在下说的话,就是纳兰府旧人,憎恨沐府的仇人。” “你是义英将军麾下那位少将军的独子。” 萧清话罢,空气骤然一凝。 “哈哈哈…”那男人蓦地仰头大笑,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府宅,多了一分诡异。 “将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多亏这个身份,我才能活到至今。事到如今,该是讨回十几年前的债了。” 萧清望他,“就算你杀了他,又能如何?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你也会面临镇国沐府和朝廷的追杀,这样就是你的报仇方式?” “将军一个局外之人,说出这些话不觉得可笑?若没有舍弃生死的念头,谈何报仇?”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好啊,那就要看将军的本事了。” 萧清双眼微眯,眸子锐利。 气氛一触即发,充斥着浓浓的危机。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朱钧带人闯了进来!火把瞬间将黑沉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朱钧上前厉喝,“你们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 “被包围了,在下处境堪忧啊…”男子淡淡道,“只是…若我不从呢?” 朱钧缓缓抬手,身后弓箭手齐齐瞄准他,神情冷肃,“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这场景真是熟悉…只是,就算大人不顾惜沐小王性命,难道会对萧将军的安危置之不理?” 朱钧脸色阴沉,屋内萧清望了眼开口的男子,眼底疑惑闪过。 “阁下认为萧某会再次让你你从眼皮子底下逃脱?有上一次的教训…就足够了。” 萧清眼若寒冰,院中官兵严阵以待,气氛越发凝滞,透着浓浓危机。 寒风吹卷起院中枯叶,轻轻飘荡。下一秒,男子先动了。 抽出匕首直直朝沐轻尘胸口刺去,萧清身子瞬间冲出,眨眼间便到了男人面前,飞起一脚踢开匕首!旁边两个黑衣人拔剑而起,却被一道黑刃拦住! “噬魂,那两人交给你。” 噬魂虽中了软骨散,但他靠内力已经驱逐了近半,虽无法动用全力,但暂时牵制住两人还是没问题。黑刃出鞘,发出阵阵低鸣,转瞬便与两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萧清与青衣男子交手一个回合,落于一旁。她的前方正是青衣男子,而后方则是他那个伪装成沐轻尘的部下。 脚蹬地,似猎豹猛地跃起!薄刀划出,朝男子身上刺去! 眼睛,喉咙,颈部,胸口!所有人身上薄弱的位置,都承受攻击!萧清速度很快,运用起轻功和流云步伐,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众人只能看到她闪过的衣角,再一眨眼,她便出现在犯人身后,薄刀刺向他后心! “呲啦——!”布匹破裂,青衣男子堪堪躲过她的攻击!与此同时,身后的‘沐轻尘’动了,手中拿出一个古怪机关,‘砰’一声,数道细针如急雨朝萧清射来! “小心——!”院内朱钧大惊,就要冲过去之际,蓦地一道人影闪过,瞬间挡在萧清面前!掀起身上披风,卷起数道细针轻易化解了力道,“叮叮”几声脆响细针落地,无手执青月弯刀,望向对面。 以内功化解暗器攻击,无仅这一手,便震慑一众人。 青衣男子轻笑,“将军身边高手如云啊…死神噬魂就已令人闻风丧胆,这一位,在下看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的身手远不止此,但想让你束手就擒,恐怕并不容易。”萧清解开身上披风扔到一旁,眸子锐利似隼,“只是,若今日不能抓住你,恐怕来日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今日,你逃不掉了!” 话罢,身影瞬间化成一道闪电,飞射而出! 那速度,就连旁边的噬魂和无都诧异不已。这样的速度,几乎能与两人一较高下!而半年前的她,连在噬魂面前十招都走不过,未想到六个月后,竟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清从前没有丝毫内息,只能靠灵巧多变的步伐和身手应敌。如今身有内力,再加上锻炼了半年的身法,才能有这般惊人改变! 院中寒风呼啸,在众人诧异时,萧清已瞬息来到青衣男子面前!男人身子一紧,正要动作,面前的萧清竟骤然消失! 男子一惊,旁边黑衣人惊呼,“主子,小心后面——!” 男子蓦地转身,只是仍不及萧清的速度!眨眼功夫,萧清便挥手袭向他头顶帷帽! 黑纱飞舞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闪烁凌厉的光,清晰灼人。只是当看到青衣人的容貌时,眸中说不出是诧异还是震惊,整个人瞬间怔住! “咚…”纱帽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声响,仿佛重重敲击到萧清心口。 周围一片死寂。 院内朱钧望着露出真容的青衣男子,眼眸陡然大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青衣男子神情掩在阴影中,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伤痕,汨汨留下。缓缓转过头,眸子黑如曜石,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不愧是你…好久不见了,萧萧。” 在男子转过头瞬间,萧清脸上血色尽褪! 这世上能叫她萧萧的,只有一人。 这个人了解她心中所想,无需言语,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明白她的意思; 清楚知道朱钧对她的看重,不会对她安危置之不理,所以才会这般恣无忌惮。 还有,为何她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犯人看透,原来归根到底,竟是他。 … 萧清未想过,消失了那么久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眼前的人,如初见般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平静淡漠。 萧清艰难地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她口中传来微哑的声音,“阿…芜…” 眼前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李小力! 夜幕低垂,遮掩的阴云缓缓散开,道道月光透了下来,洒落院中,映照在他的脸上,更加清晰。 萧清手掌紧攥,望着对面的人,胸口仿佛压了千金重石块。许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 李小力淡笑,“几日不见,看见我怎么这个表情?” 萧清此刻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噬魂走到身旁她才骤然回神,眼眸锐利,“你是何人?竟敢冒充阿芜?” 李小力轻轻挑眉,指尖抹了下脸上的血痕,淡淡道,“你还没睡醒?” 萧清眸子一缩,指尖掐进肉中。 这神态,这语气,是阿芜! 此刻她心中天人交战,脑中一片空白。院中朱钧望着呆怔的萧清,暗道不好,开口大喝,“小萧!他是犯人!不是你当初认识的李兄弟!你给我清醒点!” 萧清双唇紧抿,眸若深潭,“为什么…” “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我接近你原本就是为了复仇,借助你的力量悄无声在长陵扎根,以待时机。否则你觉得我如何能与沐府和朝廷为敌?” “你说…你接近我是为了复仇?” 李小力眸若冰凉,“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萧清面无表情,“这种粗劣的理由,就是你用来说服我的借口?” 李小力淡淡道,“我没打算说服你。需要我在沐小王爷身上戳一个窟窿来证明么?” ------题外话------ 咳咳,亲们不会打我吧?下面会有非常大的变化!先给亲们预警下撒 第三百八十二章 混乱 萧清眸子一凝,蓦地挥刀钉入他面前地上,冷冷道,“何必那么麻烦,若想让我相信,不如在我身上戳个窟窿,否则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小萧!” 院中朱钧厉喝,脸上闪露浓浓焦急。方要上前,忽然院中出现数道人影,将他们所有人团团围住! 放眼望去至少近百人,皆身着绛紫蟒袍,头罩帷帽,气息幽无。最前方一人剑指朱钧,声音冰凉,“别动,否则刺穿你喉咙。” 朱钧大惊,脸色阴沉。 此处埋伏了这么多人,他竟丝毫未觉! 屋内萧清望向外面百名紫衣隐卫,目光转向李小力,“我是否相信,选择权在你,阿芜。” 李小力目光幽深,俯身抽出插入地上的薄刀,指腹轻摩刀刃,“我记得此刀是郝猛特意打造给你的,我若用它杀你,伤心的是他吧?” “我说了,选择权在你。” 李小力抬眸,淡淡道,“虽然我做事并不会向人解释什么,但你算个例外,毕竟是你,才给了我报仇的机会。”他一步步走上前,噬魂身影一闪挡在萧清面前。 “退下。”萧清冷冷开口,噬魂转身就对上她漆黑的眼,身子一顿,退到了一旁。 李小力走到她面前,黑眸望她。眼底闪烁的,是连萧清都捉摸不透的暗芒。缓缓抬手,薄刀贴上她胸前,萧清发现不知何时,当初初见的那个少年,个头已经超过她半个头。 两人目光相视,萧清道,“你是何人我再清楚不过,阿芜,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小力眉宇无波,“真正的姬芜早已不在,为了接近你才会编造出这个身份,难道你从未怀疑过,为何当时在并州会恰好发生命案?又为何正巧我会出现在那?那些都是为了接近你故意编排的一场戏,这样你才不会怀疑我的目的。” 萧清冷笑,“当时的我不过是并州一个小小的捕快,如何能牢你这般费尽心机接近?如此矛盾的说词,阿芜,这不像你。” “到现在你都未发现自己的特别么?你与沐轻尘早有结识,当时他为何会忽然前往并州寻你?若不是有人在他身边提点,他会这般恰好想起你?还有,鬼谷子的真正身份,你以为只是一介江湖人士?他曾经,可是隐宗长老啊…” 萧清眸子一缩,“胡言乱语,若他是隐宗之人,为何要隐居山林?”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身为隐宗长老,竟在外私自收徒传授武艺,此举若让其宗门人知晓,可是重罪。” “那你呢?”萧清淡淡开口,“你的身份又有多少?轩辕一族的后裔?还是身负仇恨的将门之子?” “随你。若你想,就算当我是你身边的小厮也罢,只是我的目的不会变。”李小力望她,忽然俯身,“作为交换,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但今晚你要放我离开,如何?” 萧清面无表情,忽然开口,眸子黑如曜石,“阿芜,我说了,想让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有一个方式。”身子缓缓贴近,匕首瞬间刺破她衣襟,就要刺入她胸口时,李小力拿刀的手蓦地撤了几分。 “怎么?下不了手?需要我帮你么?” 李小力双眼微眯,冰凉锐利,“你以为我不敢?” 萧清嘴角微勾,一抹淡淡笑意跃上眼眸,“其实就算你真的要杀我,我也不会怀疑从前的你。这点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阿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一个人承担。” 李小力眸子深邃,黑瞳仿佛卷起惊涛骇浪,静静望着面前的人良久,须臾垂下了手。 “无聊。” 李小力淡淡开口,转身走到旁边,拾起地上的帷帽,卿抖上面的灰尘,重新带在头上,“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弊端是什么?”那毫无感情,甚至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竟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就是太天真。”李小力缓缓举起手,在萧清忽变的面容下,猛地挥下,“杀!” 话方落,院内顷刻变成人间地狱! 百名紫衣隐卫的剑瞬间无情刺穿官兵的胸口,在院内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展开了一场屠杀!惨叫声四起,血瞬间染透地面,仿若索命的死神,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朱钧大惊,这些人的身手,根本不是普通官兵能抵御了的! “全部撤退!不要…呜…”蓦地胸前一痛,他低头,就看见一把剑插在他胸口,血染透了他的衣衫。 “大人——!” 萧清目光阴沉,“噬魂!” 噬魂瞬间冲出屋中,黑刃低鸣,轻松隔开再次砍向朱钧的剑,将他护在身后!越来越多的隐卫涌了出来,朝噬魂攻击!若是平日的他,抵挡片刻不成问题,只是如今他身中软骨散,内力不足无成,这样下去,怕坚持不了多久。 只是就算如此,屋中的无依然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立在萧清身侧,不容任何人靠近。 萧清望向对面,眸子愤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小力轻轻挥手,“我知道,只是将军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我杀不了你,只是他们,就不一定了。” 话罢,瞬间抽出一把袖弩,对上旁边的沐轻尘!萧清面容一冷,身子一闪,薄刀瞬间飞射而出!“咔”一声脆响,萧清身影已至,手掌紧攥,一拳打在李小力脸上! “主子!” 屋内三人惊呼,就在他们分神之际,无动了。抽出一条鞭卷起昏迷的沐轻尘,扯了过来! 李小力被打得撞在门上,头上帷帽再次掉落。他抹了抹嘴角缓缓溢出的血,吐了口血,淡淡道,“这一拳,算我还你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是敌人。” 萧清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你还没清醒?!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杀害朝廷命官,是死罪!你是一心想求死么?就算你想复仇,为何要杀害无辜之人,还我?一拳就想抹干净我们的关系?不可能!” 李小力眉宇平淡,“是么?我想也是,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蓦地从院中冲过来十几个隐卫,长剑直直朝她刺来!萧清闪身躲过,而趁此李小立摆脱她,朝外面走去。 “站住!你去哪?” 萧清被十几个因为缠住,远远看着李小立走出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李小立背对着她,淡淡道,“我去哪里,没必要告诉你。”话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清见此,手上薄刀越发凌厉,杀机毕现!她胸口此刻有一股无名怒火,还有不安,隐隐觉得若今日让李小力离开,他们将来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日! 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凝聚全身内息豁然轰出!强烈的冰蓝气流瞬间冲出,仿若一股飓风,将周围所有隐卫轰了出去! “砰——!”破败的屋子竟被这股内息冲击得摇摇欲坠!萧清如冲天的鹤,清啸一声从窗口飞出,银丝闪过,瞬间朝前方李小力袭去! 就在触到他衣袖瞬间,一截金光闪过,竟直接将她特质的银丝割断!萧清落到他面前,望向他手中金色的匕首,还有缓缓飘落的半截衣角,眸子幽沉。 “割袍断义,虽与你只是利用关系,但姑且就尝试一回。”李小力手中拿的,正是当时在九嶷山地宫得到的金色匕首。缓缓收回,抬眸望向她,“今日一别,此生再不相见。萧萧,保重。” 萧清胸口一窒,箭步上前,“什么叫再不相见?你以为说那些谎话我会相信?” “相信吧,这样对你最好。”李小力淡淡开口,身旁隐卫出现在他身侧,躬身道,“主子,时辰到了。” “走吧。” “阿芜!”萧清欲上前,却被随之而来的层层因为拦住了道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小力被人带离院中,逐渐融于夜色中。 “阿芜——!” 萧清清冽透着一丝不安的声音从身后穿来,李小力微微转头,漆黑的眸子望向不远处面露惊慌的人,轻轻说了一句,便消失在暗夜中。 寒风轻啸,萧清望着空无一人的屋顶,脸色苍白。 阿芜…阿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袖中双手紧攥,背后传来官兵官兵的呼喊声,“…萧将军!将军!” 萧清猛地回神,转身就见朱钧身旁的护卫正焦急地望着他,“将军!大人还有气息,现在怎么办?!” 院中的紫衣隐卫已悉数撤离,只剩下一片断臂残骸,散发着浓重血腥气。朱钧带来的官兵只剩下不足十人,却也受了伤。 萧清手掌紧攥,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你去通知附近守兵,让他们迅速赶来增援。另外,寻一辆马车过来,噬魂,你走一趟,去将梵丞相找来。其余能动的人将重伤及还活着的人清点出来,做上标记,等医官过来救治。” 一系列命令吩咐下去,护卫领命迅速离开了。院中能走的官兵按照她所说行动起来,萧清按压朱钧胸前动脉处,薄刀一划割开他衣襟查看他伤口。 胸前有一道三寸长的深深血痕,狰狞吓人。血不断汨汨流出,染透了他的官袍。萧清掏这次出来并未带止血的药,只能用治疗外伤的金疮药给他撒上,只是血流得太快,药沫瞬间被浸透散落下来。 萧清眸子阴沉,止不住血,这样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这时无蹲下身来,迅速封住朱钧身上几个穴,随即用药膏抹在他伤口周围,再用干净的纱布按在上面,止住不断流出的血。余光瞄了眼身旁的人,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将军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萧清垂下的睫羽微颤,须臾,缓缓抬眸,“嗯,我知道。” 很快,前来救援的官兵就赶到了,最前方的正是闻讯而来的曲晟。看到地上昏迷的朱钧,眸子一沉,“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快抬大人上车。” 萧清点头,与曲晟小心翼翼扶起朱钧朝外走去,无则带着昏迷的沐轻尘跟在后面。 刚到门口,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萧清抬头就看见坐在车前的小九。马车迅速停下,梵君华掀帘走了下来。 “你怎样?”望着萧清满身的血,梵君华眸子一紧。 “我没事,但朱大人…” “先抬朱大人上车。” 迅速将朱钧抬上马车,这时林海带着府兵迅速赶来,萧清扶过昏迷的沐轻尘,对无轻轻点头。无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原处。 梵君华望向昏迷的沐轻尘,探向他的脉,“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明日就能醒过来。” 萧清低头望了眼沐轻尘,便将人交给了走来的林海,“沐小王爷交给你了,萧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林海小心接过沐轻尘,朝她点头,“多谢将军仗义相救,改日定登门答谢。”随即朝梵君华一礼,便带着沐轻尘迅速离开了。 萧清望向身旁曲晟,“我先走了。” 曲晟应道,“嗯,大人就交给你了,我留下处理下面的事。” 萧清颔首,与梵君华一同钻进马车迅速离去。 小九驾车又快又稳,车内梵君华查看着朱钧的伤口,眉宇微沉,“伤口太深,用药恐怕不行,得进行缝合,现在必须先给他止血才行。” 萧清道,“用了药,只是还是血流不止。他此刻已经深度昏迷,再拖延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清清,放心,我会保住他性命。”梵君华轻声安慰他,温润的眸子望着她,透着平静人心的力量。 萧清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是啊,现在不是她慌乱的时候,深深呼了口气,她缓缓点头,“嗯,拜托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大理寺,早就候在门口的人将车中朱钧抬下来,送至准备好的屋中。 “你们出去吧,将我说的东西准备好,再烧些热水送来。”萧清吩咐外面的人,随即转向几名大夫,将梵君华所需药材配方递给他们,“这是等会要给朱大人用的药,你们尽快熬上,一个时辰后送来。另外,还需一些干净衣服,纱布,以及…” 须臾,守兵按照她的吩咐将东西送了上来,这时,邱石鸿与一众官员匆匆赶来。 “萧将军,朱大人现在如何?” “仍昏迷不醒,丞相大人正在里面医治。” 邱石鸿脸色阴沉,望向她,“究竟怎么回事?” 萧清垂首,“此次是我的失误,低估了犯人,才让朱大人受了重伤。” 邱石鸿轻轻叹息,“萧将军,关于犯人我已经听当时的守兵说了。” 萧清抬头,“犯人不是他,他没有杀人的理由!” “只是他的身份,并非普通人。罪将之子,原本流放在苦寒之地却又活了下来,此事老夫不能当做不知。” “这些都只是他的说辞…” 萧清抿唇。阿芜轩辕后裔的身份,她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阿芜今晚杀害百名官兵,还有当朝一品大员,绝对会被全城通缉,若不能为他洗清杀人嫌疑,加上今晚他所犯种种,这样的重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邱石鸿望着眼前的人,道,“萧将军,此事你最好不要再牵涉其中。今晚他所犯罪行官兵有目共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洗清的,为了你好,莫要再深入下去。” 萧清默不作声,邱石鸿叹息,转头对身旁的人吩咐了几句,随即望向她,“萧将军,先去偏室换身衣裳吧,这里老夫盯守着。” 萧清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没有拒绝,跟着人离开了。打发了引路的守兵,萧清解开被血浸透的衣衫,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此时东边天际已经隐隐透出白光,多事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换完衣服萧清走了出去,开门的手顿了顿,随即缓缓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现在,她需要理一下思路。 真正的犯人,根据她的推测,确实与十三年被流放的七岁稚子有关。十三年过去了,若他当年真的活了下来,寻找机会来长陵复仇并非不可能。只是,阿芜是如何知道这些事?如此机密之事,应该只有她和邱石鸿,朱钧三人知道。难道,是谁告诉他的? 阿芜为何会出现在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劫持沐轻尘,屠杀官兵,重伤一品官员,这些行为仿佛就在将自己一步步推入绝境,这完全是自杀行为!阿芜忽然大变态度,是否与劫持他的人有关?他现在又去了何处? 萧清脑子里一片纷乱,不明白事情为何忽然变成这样。昨晚之事定会马上传遍帝都,若不尽快抓到真正的犯人,那阿芜的处境,就危险了! ------题外话------ 小力大爆发!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发现 萧清眸子一片深沉,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郝猛和小清闯了进来。 “二清子!听说小力回来了?他在哪呢?!” “二哥,你没事吧?”小清望了眼旁边染血的衣服的,面露担忧。 萧清起身,“详情待回去再告诉你们,郝猛,螟蛹蝶还活着么?” “活着啊,怎么了?” “是么…”萧清低喃,螟蛹蝶一雌一雄,命体相连,若有一只死去,那么另一只也活不过一日。也就是说,给阿芜的那只母蛹还活着么… “盯好它,有任何异动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 螟蛹蝶在遇到危险或生命垂危时,会发出一种特殊信号,到那时或许就能知道阿芜的位置了。 “二哥,你去哪?”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萧清走了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转身,“楼中有什么动静?” 小清疑惑地摇头,“并没有啊,怎么了?” 萧清蹙眉,发生了这种事,为何楼里会没有丝毫动静?这太古怪了。 “小清,你回楼中看着,郝猛,这几日长陵不安生,先暂停城外的训练,将所有人原地待命。另外,派遣一小队人给我,这几日我有用。” 郝猛和小清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看萧清的脸色就知道事态的严重,便未在多问下去办了。 萧清走到正院前,邱石鸿与身旁的官员在商议什么,皆一脸凝重。见她过来,众人的目光都透着古怪,邱石鸿朝他们挥了挥手,待所有人离开后望向她,“已经下了命令,全城搜寻犯人,这次不同上次,会出动五千巡防兵。” 萧清眸光微闪,没有回答。 上次公开审理之后,阿芜的嫌疑几乎已经洗清。所以搜捕力度并不强,只是经过昨晚一事,抓捕官兵定会全力搜捕,不再有丝毫松懈。 这时,旁边的房门打开来,梵君华走了出来。 邱石鸿上前,“梵丞相,朱大人现在如何?” “性命已经无碍,方才我已帮他处理好伤口,三日后就能醒来。” 邱石鸿听后,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朱大人失血过多,十分虚弱,接下来需每日辅以汤药,好好疗养才是。我会每日过来为他把脉,具体需要注意的,我已经交代好医官,他会时刻注意朱大人的情况。” “辛苦丞相了。” 梵君华颔首,“邱大人客气了。”目光转向旁边,“萧将军也过来让我把下脉吧?” 萧清眸光闪了闪,点头,跟着他去了旁边的亭子中。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驱散寒夜的雾气,照耀在院中。 梵君华手指搭在她腕上,须臾,温润的眸子望她,“毒已全部清除,没有大碍了。” 萧清收回手,“放心吧,我很好。” 梵君华眼眸微闪,“清清,发生了何事?你脉象很不稳。” 萧清眉宇微凝,抬眸,“阿芜回来了,只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萧清从头到尾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包括这几日京中发生的四桩命案与十三年前旧案的联系,还有李小力昨晚的事及他的身份。 待一切说完,已经一刻钟后。 萧清望他,“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在九嶷山地宫时才知道的,他的身份我一直竭力隐藏,但隐宗的人早就潜伏在阿芜身边,这次忽然对他下手,恐怕也是早有预谋。” 梵君华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没想到那少年竟隐藏了这一层身份。 “清清,若他是轩辕族后裔,那么三大隐宗绝不会放任他不管。轩辕一族掌握了隐宗的秘密,我虽不知是什么,但百年来能让隐宗这么紧张,绝不寻常。” “我知道,只是他们此次带走阿芜,我总觉得很不安。再加上昨晚…” 梵君华眼中闪过一抹柔和,随即道,“清清,我与元国候有些交情,不如我带你去见他?” “元国候在京城?” “嗯,元小侯爷出事,他便赶来了,昨日刚到。” 萧清惊喜,“若能见到他,那最好了。” 梵君华修眉微蹙,“只是当年之事,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出来,只能试试了。”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个地方。” ** 萧清独自一人来到那妇人暂住的地方,从监牢中将人转移出来后,她便一直住在这。虽然得到了邱石鸿的准许的,但四周还是有不少官兵守着。 “将军。”守兵向她行礼,萧清道,“我想进去问她几句话。” 守兵打开房门,萧清走了进去。 比起监牢中的潮湿阴冷,这间屋子还算舒适。妇人坐在桌前,见她进来起身行礼。 “您不用多礼,我来是有些问题想问您。” “将军请说。” “坐。”萧清走过去坐到她面前,老妇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缓缓坐下。 “想向您打听一人,当年跟随在义英将军身边的那位少将军,您还记得么?” “将军说得是古将军?” 萧清颔首,“当年他有个七岁的稚子,你有印象么?” “将军说得是文轩少爷吧?老妇有印象。” “能同我说说他的事么?” 老妇回忆道,“嗯…其实文轩少爷跟小主人关系很好,常在一起玩耍。那孩子很有礼貌,只是有些怕生,但却是个好孩子,对人很真诚,所以小主人与他关系很好,亲如兄弟。” 老妇开始一点点讲述当年之事。 “记得当年他与小主人一同学武,小主人天资聪颖,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但文轩少爷天生体弱,所以经常跟不上小主人的学习速度。他知道自己体弱,就十分刻苦锻炼武艺,想有朝一日随小主人出生入死。老妇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年文轩少爷被贼人掳走,小主子为了救他,追了十几条街才将他从歹徒手中解救出来。两人逃走时,为了躲撞来的马车,小主人将文轩少爷推到一旁,自己却被马车撞断了腿。” 说到这老妇苍老的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别看文轩少爷文弱,但却是个坚强的孩子,平常练武就算再苦再累也不抱怨,没掉一滴眼泪。却在当时小主人受伤时嚎嚎大哭,当时将迅速赶到的古将军都吓了一跳。这件事后,文轩少爷就更拼命的修习武艺,老妇想他应该是不希望以后会成为小主人的累赘,所以才会如此吧。” 萧清眸光微闪,“那么当年古将军入狱后,他去了哪里?” “文轩公子与其母一同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当年老妇曾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后来才知道他被流放不久,就死在了那里。”老妇脸上闪现一抹哀痛,“就算是现在,老妇时常还会想起当年,文轩公子与小主人情同手足,未想到十三年过去了,他们都化为了白骨,竟比我这老婆子走得还早,真是老天无眼啊…”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也是个可怜人。 萧清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随即起身,“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外面守兵,今日打扰了。” “将军。” 萧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老妇打量着他,苍老的面容上透着一丝怀念,“…若是小主人未死,现在也应该像将军这般大了…” 萧清眸子微闪,淡笑道,“您似乎不怎么防范我?” 老妇望着他,“将军有些地方很像小主子,他也是跟您一样,十分聪颖,而且也很贴心,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人见人爱…萧清没想到这个词还能用在她身上。 “老人家您说错了,恨我的人很多,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更是多不胜举。” “但老妇看将军是能将敌人变成自己这边的人呢。” 萧清一怔,淡笑,“您谬赞了…”话罢,推门走了出去。 老妇望着少年离开的身影,轻声喃喃,“小主人若是还活着,定能与他成为当世双雄,可惜啊,老妇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萧清离开屋子,没走多久就遇上一群官兵匆匆经过,看样子是去议事堂。她眸光微闪,折身朝朱钧休息的院落走去。 朱钧还在昏迷,医官给他喂了药,查探下温度,便退了下去。 萧清立在床前,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一向生龙活虎的人突然安静躺在这,她还确实有些不习惯。想起昨晚的事,阿芜如此决绝的态度,她脸色微微一沉,转身出了屋子。 “将军?”外面的医官没料到她这么快便出来了,有些诧异。 “我还有事,朱大人就交给你们了。” “将军放心。” 萧清快步出了院子,在经过尸房时,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见过将军。” 萧清颔首,推门走了进去。屋内陈放着三具尸体,正是当时在老妇院中挖出来的三具。 通过老妇所说可以得知,纳兰夜白从小便修习武功,再加上能从歹徒手中解救出古文轩,身手应该不差,怎会一不小心掉入水中身亡?而且这个时间…也太巧了些。正好是纳兰府被抄前几日,难道真实祸不单行?还是,另有原因? 萧清掀开白布,打量那具纤细的骨骸。 虽尸身已腐,很难看出什么,但若当时他曾受过击打或创伤,或许会在骨骸中留下一些线索。 萧清细细观察尸骨每一处,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须臾,仍未有任何发现。她拧眉,陷入沉思。尸骨上并没有任何异常,难道纳兰夜白真的是溺水身亡? 缓缓起身,黑眸扫过骨骸,忽然一顿,想起方才老妇说过得话。 ‘小主人曾经被马车撞断了腿’。 她忙望向尸体腿骨,随即眼眸一惊。 完好无损。 竟然完好无损! 若是腿曾受过伤,那么即使是复原了,也会在骨头上留下痕迹。可这具尸骨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难道…?! 萧清望着面前的尸骨,眼眸黑沉。 ------题外话------ 亲们猜到了吧?尸体不对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元国候 萧清从大理寺出来,与梵君华一同直奔元府。 元国候身为一方诸侯,又是皇室宗亲,身份自然不同。年根降至,各个分封出去的皇亲和诸侯都会回京,而据闻元国候是因元小侯爷才匆匆来京,比起他宗亲到得更早些。 当萧清与梵君华到达元宅时,门口已经停了两三辆马车。虽然周围仍有巡防营的官兵把守,但京中不少人听闻元国候来京,纷纷前来拜访。 萧清两人下了车,门外守着的官兵认识他,上前行礼,面露为难,“萧将军,这些大人要拜访元国候,小的们也不敢拦着…”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值守就是。” “是。” 两人一同进了宅子,在仆人带领下去了正堂。堂内坐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元国候。五十上下,身着藏青玄纹蟒袍,长相斯文儒雅,但却不显孱弱,隐隐透着一股英气。与元少泽有几分相像,一看便是血脉相连。萧清走进去时,几人正在说话,见他们走来纷纷面露诧异。 “梵丞相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元国候起身,迎了上来。旁边几个人见此也纷纷起来朝梵君华行礼。 梵君华温润笑道,“元国候客气了,是君华不请自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丞相言重了。”元国候轻笑,目光望向一旁的萧清,“这位是…” 梵君华简单介绍道,“他是萧将军,此次京城才子一案就是由他负责。” 元国候讶异打量她,“哦?你就是泽儿口中的萧将军?此次多亏了你,泽儿才能安然无事,未能亲自登门拜访,还望将军莫怪。” “元国候言重了,此次若非小侯爷相助,案情恐怕难有进展,只是让小侯爷受伤,是我思虑不周了…” 元国候笑着摆手,“萧将军哪里话,事情我已经听泽儿说了,他是什么性格老夫最清楚,若非是他执意如此,你们怎会让他泛险?好了,两位别站着了,快请坐吧。” 萧清与梵君华落座,立刻有仆人上前奉茶,随即退了下去。 “两位今日过来,是为了泽儿之事?” 梵君华道,“不瞒元国候,今日前来,确实有要事同侯爷相商。” 元国候眸光微闪,下面坐着的几人也颇有眼色,起身朝他们行礼,“既然三位有事相商,我等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元国候道,“好,老夫改日再宴请几位,来人,替老夫送送几位大人。” 一行人很快出去了,元国候让屋中人退了下去,随即望向两人,“不知两位有何事相商?” 梵君华望向身旁的人,萧清眉宇微肃,“萧某想知道十三年前有纳兰府一案的详情。” 话罢,空气骤然一凝。上首的元国候表情虽无异样,但眼底却微沉,“已经是十三年前的旧案了,萧将军为何还要探查此事?” 萧清道,“萧某认为,近几日京城内发生的一系列命案,皆与当年纳兰府一案有关。而此次被杀害的几名才子,其府上都曾涉及此案,所以我觉得此案嫌疑人,可能是当年纳兰府的旧人。” 元国候眸光微闪,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老夫当年审过此案,证据确凿,不知萧将军想问什么?” 萧清眸子漆黑,“萧某想知道,纳兰府全府被抄,其中可有漏网之鱼?” 元国候淡淡道,“当年是老夫亲自率人封了纳兰府,怎会有漏网之鱼?不过当年追随义英将军的人颇多,萧将军口中说的嫌犯也可能就在这些人当中。” “国候可知道古将军?” 元国候颔首,“略有耳闻,听说是义英将军麾下第二员大将,身手非凡,只是早在十三年前就死了。” “古将军曾有个七岁的孩子,当时与纳兰府的小公子关系很好,这您有印象么?” 元国候摇头,轻轻叹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老夫早已记不得了。你有此一问,是在怀疑他?” “这名稚子当年在古将军入狱后,一家全被流放致苦寒之地。之后不久就传来消息,他们悉数死于纷乱中。只是后来他的尸体却不知所踪,我怀疑他并没有死。” “将军怀疑他就是杀害才子们的犯人?” 萧清道,“对,此案明显是有目的性犯罪,四名死者唯一的联系,就是都涉及义英将军之案。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犯人为何没有对元小侯爷下手。” “我听泽儿说,当晚多亏将军明智,才未让凶犯得逞。” 萧清摇头,“并非如此,犯人原本就未打算要谋害小侯爷。” “哦?这是为何?” “这也是萧某疑惑的,除了那晚,犯人之后再无动静,就算是将门外的守兵撤了大半也未见其动作,而之后沐小王爷就被掳走,我怀疑犯人的真正目标并非小侯爷。只是当年国候是主审此案的官员之一,那么为何犯人却未对小侯爷下手?” 元国候缓缓道,“将军是在怀疑老夫与嫌犯有私交?” 萧清眸子黑沉,“并非如此,萧某只是觉得,国候可能知道一些当年众人不知的旧事。” 屋内十分安静,梵君华望了眼身旁的人,眼眸微闪,随即转头道,“元国候,此案牵连甚广,若您知道当年隐情,请您相告,君华在此谢过了。” 望着开口的梵君华,元国候眼底闪过诧异。 这个人竟然亲自替这少年说话?要知道梵君华虽待人温文尔雅,但入朝以来从未见他与谁走得近过。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就连手握重权的沐志乾都敬他三分,没想到他竟会为这少年说话? 看来泽儿说得果然没错,这少年…不简单。 “国候放心,今日无论您说什么,萧某都不会告诉第四人。” 元国候眉宇微凝,须臾,幽幽叹息道,“其实,当年的7纳兰府一案确实有诸多疑点。仅凭当时的几个证人和书信,根本不足以定他的罪。” 萧清眸光微闪,“是因为义英将军亲口认罪之故?” 元国候点头,“对,当年追随他的人不少,甚至朝中有不少官员与他私交颇好,当年案发时,很多人都认为义英将军是遭奸人诬陷,在御前为他申辩。就算有人证物证,以当年他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定罪。只是后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他亲口认罪并自刎于府上的消息,当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萧清拧眉,“义英将军是亲口认罪的?” “对,他自杀前老夫正在纳兰府上,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之后衬着回房更衣之际,便自刎了。” 萧清讶异,“这么说,他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元国候了?” 元国候颔首,眉宇微肃,“可以这么说。之后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官兵很快包围了纳兰府,义英将军自刎于府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随即未过多久,纳兰全府便悉数入狱,一夕间沦为了阶下囚。” 萧清与梵君华相视一眼,随即道,“国候,恕萧清无礼,为何您会在那时去纳兰府?” 元国候手指轻轻转动着杯沿,缓缓道,“当时老夫去纳兰府,就是为了当年一案。虽有足够的证据,只是我仍觉得有很多疑点,便去探听虚实。未想到,会发生此事…”说完悠悠叹了口气,面上说不出的复杂。 萧清双眼微眯,眼底暗芒闪过。 “那么关于纳兰夜白,国候知道当年他是如何溺水身亡的么?” “这个老夫并不知情,只是听闻义英将军的幼子是在池水边玩耍才不小心沉了水,再多就不清楚了。”萧清垂首,随即缓缓起身,“多谢元国候提点,今日打扰了。” 元国候起身,“当年之事老夫也知道得不多,恐怕帮不了二位了。” “国候言重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来人,替我送两位出去。” 萧清两人在下人带领下,出了屋子。元国候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眸深沉。 这时,从暗处走出一人,“侯爷,您说他们来此是不是怀疑您了?” 元国候双眼微眯,“可能。他这么大动作,怎会不引人怀疑?” “当年之事您也是受人所托,万一被他们知道,那就遭了…” 元国候想起少年那双黑沉的眸子,有种被瞬间看透的错觉,不由低喃,“或许已经被知道了也说不定…” “侯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今日之事不要让泽儿知道。” “属下明白。” 元国候走到太师椅上坐下,忽然问道,“人到哪了?” “刚传来消息,已经快到长陵了。” “将人小心安顿了,听老夫消息,莫要让人察觉。” “属下明白。” “你先下去吧。” “是。” 屋内只剩下元国候一人,须臾,只听他缓缓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空气一凝。 须臾,从暗处走出两人,前面一人身着一件斗篷,面容掩在帽子里看不真切。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明显是他的护卫。 元国候望着来人,脸上毫不意外,“是您啊,我还以为是谁派了的刺客呢!” 那人冷哼一声,缓缓上前坐下,“别废话了,时间紧迫,事情进展得如何?” 而那护卫则走了出去,将门缓缓带上,很自觉得守在了屋外。 “所有准备已经完毕,只待时机。” “好,这几日就会行动,你莫要放松警惕。” “我知道。只是…为何会忽然更改时间?比原本计划晚了许久。” “这是主子决定的,咱们就不要多问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元国候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神秘人就离开了。屋内的元国候未做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 萧清与梵君华出了元府,上了马车准备回大理寺。 车上,萧清始终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她问道,“阿九,你觉得元国候所言可信么?” 梵君华淡淡道,“半真半假。” 萧清望他,“你也这么觉得?” “嗯,首先,为何义英将军自刎时他会恰好出现在纳兰府?再则,他来长陵的时机也太过凑巧。” 萧清颔首,“对,尤其是后者。元国候所在封地距离京城有七八日车程,而少泽出事才仅过两日。就算他忧思心切,快马加鞭也至少需三日,而他今日便赶到了长陵,由此可见,他在少泽出事前就已经从封地出发。只是究竟是何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梵君华望着沉思中的萧清,温润的眸子微闪,随即道,“清清,这几日帝都不太平,你行事一定要比往日更加谨慎才行。” 萧清颔首,“我知道,你还不放心我?” 梵君华淡色的唇露出一抹笑意,清雅出尘,“若是平日我不会担心,只是若发生你始料未及的事,切勿冲动,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梵君华难得这么郑重,萧清表情微肃,举起两根爪子,“我发誓,一定不乱来。” 望着这样的萧清,梵君华不由莞尔一笑,那皎洁如月的笑容直看得萧清一呆。 “你啊,就会耍贫…” 萧清轻笑,放下了手。 梵君华有事要处理,萧清将他送至了宫门口。与他道别后,吩咐小清朝西市而去。 很快就到了地方,萧清下了马车,让小清在这里等着,就独自一人朝不远处的药铺走去。 铺内有个跑堂,见萧清进来忙迎了上来,“公子您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萧清扫了眼堂内,“你们乔大夫呢?” “公子找乔大夫啊?他方才出去了,正好不在,要么您在这稍坐会等等?” 萧清颔首,“好。” “您这边请。” 跑堂将他引到一旁坐下,并给她倒了杯茶。萧清接过,望向那人,“你是这的跑堂?怎么我没见过你?” “怎么会?小人在这已经快两年了,公子若经常过来应该认识小的啊!” 萧清淡淡道,“可能是我忘了吧。” 那跑堂讨好道,“公子您贵人多忘事,小人一个跑腿的您怎会记得呢?” 萧清扫了眼四周,“平日都是你一个人守铺子?” “还有一个叫唐义的跑堂,只不过这两日他染上了风寒,乔大大夫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面带薄怒,“对了,两日前下人给我抓的药竟有一味弄错了,当时是你给抓的么?” 那跑堂一听,脸上闪过慌乱,“这…不是小人啊…” “哦?那就是那个唐义了?” 那跑堂面露犹豫,“可能是唐义那几日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一时大意了,望公子见谅,不如小的再给您重开一副?” 萧清淡淡睨了他一眼,“下人未将药方拿回去。” “这没事,药铺中都留有底,小的帮您查一下就是。公子您是何时过来的?” 萧清随便报了个时间,那跑堂查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为难道,“公子,没有您说得药方啊…” 萧清面无表情,“怎么?难道是本公子骗你不成?” “不敢不敢,可能是唐义那小子忘记留底了,只是他现在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萧清起身,“你将他住处告诉我,我让下人跑一趟。” “是,他就住在…”跑堂迅速报了一遍地址,萧清颔首,随即走了出去。 身后跑堂这才抹了把汗,“差点摊上大事了,幸好幸好…这个唐义,做事毛手毛脚的,等乔大夫回来了,我一定好好告他一状!” ------题外话------ 过度过度撒,剧情会一点点展开的哦… 第三百八十五章 真正的名字 “二哥,到了。” 萧清走出马车,眼前是一座普通小院。院中空无一人,萧清让小清留在车上,自己上前敲门。还未用力,门就开了,她没有迟疑,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堆积着厚厚一层雪,明显是很久未清扫过。还有些谷物玉米,只是外面结了一层薄冰。萧清大约扫了眼四周格局,发现院中有两个房间。正前方是应该是主屋,相较另外一间稍大些。 萧清上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屋中是些简单的摆设,桌椅柜俱全,旁边堆积着不少书籍,萧清走到桌前,上面还摆着一本未看完的书。她翻开书面,只见上面写着‘人物志’三个字。 “将军也对《人物志》感兴趣?” 不知何时,唐义身披一件外衣,出现在一旁。萧清将书放回原处,淡淡道,“我对他人的故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唐义走过来,将屋中的炭火升起来,架上铜壶煮起水来,“将军请坐,稍后便暖和了。” 那语气,仿佛两人是非常熟稔的朋友,萧清眸光微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片刻,水沸腾,唐义拿起两个干净的茶杯走了过来。 “寒舍简陋,将军见谅。” 萧清淡笑,“怎会?萧某从前所住也是这种农家小院,虽比不上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院,却多了分自在清闲。” 唐义望了他一眼,缓缓沏了一壶茶放到他面前,“请。” “多谢。”萧清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虽并非上好的茶,入口却十分甘醇,迅速驱逐了身上的寒气。 “将军特意来找唐义所谓何事?” “听闻你病了,我便过来看看。” “只是偶然风寒,并无大事,牢将军挂念。” 萧清淡淡道,“最近天气寒冷,你身体孱弱,应该多注意些才是。” 唐义手一顿,望向她,“将军怎知我身子孱弱?” “你屋中有着浓重的药味,但却并非治疗风寒的药材,而是补气养身之物。炭火旁的药罐一看就用了有些年头,若非日日使用,罐外不会积起这么厚的药垢。” 唐义笑道,“将军心思敏锐,唐义佩服。” 萧清目光落在桌山的茶杯上,忽然话锋一转,“若真如你所说,萧某不会到现在才知道你的身份。” 话罢,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萧清抬眼望他,眸子漆黑,“我该称你为唐义?还是…凶犯?” 唐义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拿起一旁火钳翻了翻盆里的炭火,缓缓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萧清道,“最初,我一直在怀疑你的身份。很明显你并非乾州人,将水泉当成水,这样的人怎会出自那里?” “你给我设套?” “对,因为我很清楚,阿芜当时是否有去过那。” “呵…”唐义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淡淡道,“若将军当真清楚,他昨晚就不会出现在纳兰府,还犯下了令朝野震惊的大罪。” 萧清眸子一厉,“此事果然与你有牵连。” “也并非完全没有关系。毕竟是他亲自找到我,之后才会发生昨晚那种事。”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阿芜突然的转变,是你的缘故?” 唐义随意拨着炭火,“将军应该知道,凭我之力还威胁不了他。” “那么,就是沐志乾?”萧清感觉到,在她提起沐志乾三个字时,眼前的人情绪有一瞬间的波动,随即恢复如常。虽然只是一霎那,但她清楚感觉出了,这股情绪,是比愤怒更强烈百倍的仇恨。 “呵…无论是谁,有关系么?将军如今在朝中混地风生水起,正受陛下隆宠,还是勿要再卷入这些是非当中为妥。” “萧某若是害怕,今日就不会过来。阁下在此等候,难道不是早知我会过来?” 唐义轻笑,“和将军这样聪明的人说话,感觉实在矛盾。” “既觉得省劲,又要处处提防?” 唐义深深望了她一眼,缓缓垂眸,“将军很聪明,但有很多事,并非你所及。世事冷酷,行路艰苦,人只有在历经千帆磨难后,才发现许多事都太过无奈,从前的豪言壮语一身抱负,在面对永远无法跨越的屏障时,才发现有多么可笑无力。只有经历了血的教训,放弃一些自以为是清高和傲慢,才能真正重生。只是这个代价,并非所有人都能付得起。” 萧清目光淡淡,“你说得不错。只是…那又如何?” 唐义眼眸望来,“所以说,将军还太过天真。” 萧清唇角微勾,“天真又如何?有些事看似复杂,却又最简单。萧某所做一切,都不过随心而已。无论是面对不能跨越的屏障,还是无法战胜的对手,若心中有一丝动摇,那结果注定会失败。我只是在万千道路中,选择那条看似最艰难,其实最简单不过的路。因为,我这个人,很懒。我会将所有心思,都耗费在如何跨越面前的屏障,而不是悲天悯人,感慨万千上。” 望着朝他耸肩笑得一脸淡然的少年,唐义目光深沉。眼前的人…总会在他自以为了解他后,又忽然出现另一面,让他捉摸不透。 唐义笑了,此次的笑不同以往,有种释然,却透着怀念的笑,“将军今日过来,是想知道那个人的事吧?” 萧清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望着他。 唐义轻轻啜了口茶水,道,“半个月前的晚上,他忽然找上门,告诉我可以帮我复仇。让我讶异的是,他竟然知道所有事,包括…我真正的身份。” 说到这时,他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当时我深知此人来者不善,但他却未要求我做任何事,只是让我与蔡升接触,扰乱此案线索而已。随即很快,震惊的事发生了。从楚思睿,秦雨泽,再到柳吴笙,薛景文,一个个让我憎恨的人以凄惨地死去,让我不禁为他高超的手段拍案叫绝。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在文武百官眼皮子底下杀人?又有几人能计划出这般周密详尽的计划?此人,堪称鬼才。若非是他,恐怕在下穷极一生都报不了仇,说起来,我还真应该感谢他才是。” 萧清目光幽沉,待唐义说完她都未发一言,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唐义轻笑,“怎么?将军不信?我很明白这种感觉,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谁一开始都无法接受。只是,事实就是事实,并不是你不相信就会改变的。” “你胡说——!” 一声怒吼传来,却并非是萧清的。门从外面猛地踹开,小清怒气冲冲走了进来,“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了解你?!” 唐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真的是在下胡言乱语么?从宫宴事发后,将军就一直派人悄悄打探在下的事吧?包括与我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被你们查了个遍,对否?” 小清目光一紧,“你怎会知道?” “我怎会知道?答案不是很明显么?当然是有人亲口告诉我的,若非他告诉我,我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隐楼,竟会听命于萧将军,你们说这消息惊不惊人?” 小清大惊,匕首瞬间划出,抵在唐义脖子上,清秀的脸上满是杀气,“不准你再说一句污蔑小力的话。” 唐义嘴角微勾,表情平静,“你可以杀了我,只是唐义说得都是事实。你若心中无丝毫动摇,怎会对我的我恼羞成怒?” 小清咬牙,腮帮子嘎吱嘎吱直响。 “他的真正身份,你知道么?他的一族曾惨遭灭门,幕后黑手就是大祁皇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仇恨不比我少,甚至更深。所以他从一开始便计划好接近你们,一步步在帝都安插他的势力。隐楼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让你们更信任他的幌子罢了,而对于他真正的势力,你们又了解几分?” 小清脸色阴沉,“我们虽不了解他的过去,但他一直与我们共进退,他虽毒舌了些,但他的心不会假,我不准你再诋毁他!” 唐义冷笑,“是么?那昨晚的事又怎么回事?他身边的百名暗卫个个身手不凡,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招揽的?” “什么暗卫?” 唐义挑眉,“原来你不知道?昨晚他带领近百名暗卫,掳走了沐小王爷,杀害朝廷命官,还对你的二哥下手…” “你还胡说八道!”小清暴怒打断他的话,匕首直直朝他刺去! “小清。” 一旁萧清忽然开口,小清手一顿,匕首在唐义脖子上瞬间划出一道血印。他额头青筋直爆,愤怒让他双目赤红。 唐义抬手抹了下脖子上的血,拿出布绢轻轻试了试,缓缓道,“信不信由你,在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如实相告罢了。” “你…” “唐义。”一直未说话的萧清忽然开口,她缓缓转身,眸中没有预料中的愤怒,只有平静。 “那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他没有对元小侯爷出手?” 唐义眸光我微闪,“这只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达到他真正目的罢了。” “是么?难道不是因为元国候当年曾对纳兰府有恩,所以犯人不愿伤害他儿子的缘故?”话罢,空气骤然一凝。 小清疑惑,“二哥,你说得什么意思?” 唐义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绪。 萧清缓缓道,“义英将军自刎前,为何元国候会这么巧出现在纳兰府?他在死之前,究竟对元国候说了什么?在抄府之时又发生了何事,竟让元国候在案发过后便辞了官,做了个闲散侯爷?” “将军究竟想说什么?” “当年纳兰全府被抄,府上有位嬷嬷因回乡省亲幸免于难,几日前官兵找到了他将人带回了大理寺,如今正在审问。” 唐义面色无波,“所以呢?这与在下有何关系?” “那位嬷嬷告诉我已故的古将军之子与纳兰府的小公子情同手足,纳兰夜白曾于危难之中救过古公子,还与我说起他们很多旧事。” 唐义眼睑微敛,神情淡漠,“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萧清望他,“在那嬷嬷院中,官兵搜出了三具尸体,一具是义英将军的,还有一具是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尸骨。第三具…是个孩子。这三具尸首,是嬷嬷从乱葬岗中找出来的,一直安葬在她院中,为了祭奠纳兰全府死去的亡灵。只是有一点我很奇怪,纳兰夜白当年为了救古公子,腿骨曾受到重创,只是这具尸骨腿上却丝毫痕迹都没有!这是为何?” 唐义垂首,面上没有丝毫情绪。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具尸体,不是纳兰夜白的!那嬷嬷曾说过,当时在乱葬岗中,她之所以认出这具尸骨,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衣裳是她亲手为纳兰夜白做的,但若那具尸骨不是纳兰夜白,为何这件衣裳会出现在他身上?” 萧清眸子漆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当年有人偷换了尸体,用别人顶替了纳兰夜白。” 空气微微一滞,隐隐透着一股沉闷呵压抑。 萧清静静望着眼前的人,“也就是说,纳兰夜白并没有死,他如今更名改姓,以唐义自称,我说得对么,纳兰公子?” 屋内空气骤然一凝!凛冽逼人! “刷——!”蓦地,屋外出现十几个普通衣着打扮的百姓,手持兵器闯入院中。前方一面容秀丽的女子舞出一个剑花,直直刺向萧清! “铿——!”兵器碰撞,小清隔开她的剑挡在萧清面前。趁此时机,唐义已被其他人带出屋子,噬魂身影闪现,挡在他们面前。剑未出鞘,只是那一身冰凉气息,让院中的人停下脚步。 那女子与小清对峙,一点点后退出了屋子,站在唐义面前,“公子,您先走,这里交给奴婢。” 萧清缓缓步出屋子,“话未说完,纳兰公子就要走这是何道理?” 唐义,不,应该说是纳兰夜白望着走出来的萧清,眸子微眯,“你果然知道了,当奶娘被抓后,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发现。” “现在的你应该并非真容吧?” 纳兰夜白轻笑,突然抬手至耳侧,缓缓撕下一层面具来,“将军说对了。” 望着面前人的褪下伪装后的面容,萧清神情无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清楚。 因为这个人,她曾见过。 “又见面了,萧将军。” 眼前的男人淡如菊,美如冠玉,精致的眉眼透露着精雕玉琢般的温和,如楼兰芝玉,深贝明珠,散发着清逸卓然的气息。只是那双眸子却如出鞘的寒剑,弧线优美的眉挑出凌厉的弧度。 眼前的人,正是萧清在纳兰府假山上见到的男子!只是比起那日清逸略带忧郁的他,此刻男人多了几分锐利,几分森然! “将军见到我似乎并无意外?” 萧清望他,“那时你出现在府中,我就猜想你该是纳兰府旧人。直到今日发现了被换的尸体,再联想那日你看见你时的样子,猜出你的身份并不难。” 那日的他身上淡淡笼着找一层哀郁,就算再加掩饰,在看见一片苍凉的纳兰府时也不经意流露了出来,只是他自己却未察觉。 “将军洞如观火,心思息怒,纳兰佩服。原本还想好好与将军畅谈一番,只是如今身份暴露,看来只能改日了。” 萧清淡淡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大理寺有许多空着的监牢,纳兰公子不如跟我去坐坐?” “呵…那就要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清双眼微眯,幽深似潭。 院中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蓦地,小清先动了! 匕首一转,朝前方掷去!绿意女子挥剑挡开,只是下一秒,小清身影已至!旋身踢向她,速度惊人! 女子大惊,忙双手挡在身前,那力道打得她一个踉跄,连连后退!面露凝重,娇喝一声冲来!其余人也纷纷拿出兵器,与门口的噬魂缠斗起来。 一时间院中呼喝打斗声四起。拳影脚风,兵器相戈。 小清只靠一只匕首,舞出道道光影。腾空,旋踢,斜劈,直击,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在他强烈的攻击下,绿意女子节节败退,很明显她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她面上却无丝毫慌乱,脚蹬墙壁腾空而起,甩袖抽出一物,弹指飞来! 小清一惊,忙闪身躲过!那物在他身后炸裂,渐起层层雪浪! 小清目光一沉,朝那女子望去,只见她再次拿出一个球状物朝他弹来!暗器在他脚边瞬间炸开,火猩迅速蹿上了他的衣角,小清匕首一划割裂衣角,迅速与她拉开距离。 ------题外话------ 应该没人猜到唐义的身份吧?毕竟这条伏笔埋得很深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追踪 女子望着他,略带嘲讽,“倒是不笨,想待我暗器耗尽再出手?哼,天真!”话罢,从身后掏出一个弓弩状的奇怪兵器,将火球架在凹槽中,手指一按,暗器噌的一声射出! 那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不止一倍! 小清面上平静,身子方动,萧清已瞬息而至,扯着他朝院外飞去!就在这一刹那,整个院子瞬间爆裂!就连屋定也被整个掀飞出去! 两人落在院外,小清震惊,“怎么会…?!” “不可大意,这女子擅长机关甲器,她手上的武器应该是为了增加火药威力而制。”萧清望向对面的纳兰夜白,眼眸暗沉。 “将军好身手,能从绿秀手中暗器上逃脱的,可没有几人。” 萧清淡淡道,“谬赞。” 纳兰夜白目光深邃,“只是…缕秀的暗器可不仅仅只是这个作用…” 话罢,萧清神色蓦地一紧,迅速捂鼻,“不要吸入烟尘,小心有诈!” 只是却晚了一步,身旁小清身子微晃,萧清忙扶住他,发现他脸色发白,显然已经吸入了烟尘。 “噬魂。” 噬魂落到旁边,喂了一颗药丸给小清,并迅速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萧清探查了下他的脉,随即对噬魂道,“你带他去旁边。” “二哥…” “听话。”萧清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小清只得退到了一旁。 萧清目光落在对面男人身上,“你的身份已经泄露,官兵很快就会赶来,待明日你就会成为重犯,全城通缉。无论如何,今日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纳兰夜白道,“就算我随你回去,萧将军觉得就能洗脱那人嫌疑?在下奉劝将军一句,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昨晚不就是一个教训?” 萧清望他,忽然开口,“纳兰公子,你与阿芜达成了什么协议?” 纳兰夜白眸光微闪,淡笑,“无可奉告,将军不如亲自去问他?” 萧清面无表情,“那萧某只能抓你回去再问了。” 这时,不远处转来一阵马蹄声,隐隐可见官兵正朝这边奔来。 纳兰夜白扫了眼远处,道,“官府的人来了,看来在下只能改日再与将军叙旧了。” 萧清上前一步,“休想。”薄刀瞬间划出,身子腾空而起,飞掷出去!道道光影在空中划过,袭向纳兰夜白! 绿秀轻易隔开薄刀,冷哼,“这西东西对公子没用,别浪费力气了…”话未落,忽然身侧几道银光闪过,如一层细密的网将她围住!对面萧清手指一收,“叭”一声,那些银丝竟瞬间缠住女子身体! “啊…”女子身子被银线拽起,就在这时,萧清身影迅速袭向纳兰夜白! “公子…!” 在女子的惊呼中,蓦地从斜处飞来一把长鞭,卷起纳兰夜白扯了过去!萧清一惊,下意识去拽他,却只掠过他一截衣角。正在这时,从四周蓦地出现数道黑影,黑烟炸裂,席卷四周。噬魂迅速闪身而来,携起她躲过道道暗器,落到烟雾外! “无,去追!” 耳畔风声瞬息闪过,无追了出去!小清挣扎着起身,“二哥,我没事了,我也去追。”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 “可是…” 这时,官兵赶到,最前方驾马之人正是曲晟,他迅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萧清道,“路上再说,先回大理寺,我有事要告诉邱大人。” “好。” 留下官兵平息周围的骚动,萧清一行人迅速回到了大理寺。很快邱石鸿赶到,曲晟将路上萧清告诉他的一五一十转述给了他,邱石鸿听罢,面上罕见的流露出诧异,“此话当真?纳兰夜白没有死?” 萧清点头,“对,我也是在验过那具孩童的尸骸时才发现。” 邱石鸿神情凝重,“难道是当年义英将军知道难逃一劫,就伪装了纳兰夜白的死,用别人替代了他?” “极有可能。这也解释了为何自幼习武的纳兰夜白会忽然溺水身亡,时间还这般凑巧。” “那么是何人替代了他?” 曲晟道,“可能是纳兰府中的家仆,当时全府被抄后有几具尸体未找到,不排除这个原因。” 邱石鸿捋须,眉头紧皱,“此事先暂时不要声张,待我进宫回禀了陛下再说。还有,萧将军,为了避嫌,此案你就莫要再参与了。” 萧清眸子一沉,“萧某涉身此案许久,怎能说抽身便抽身?” “萧将军,马上就是你的封赏之日,还是莫要再生枝节为好。此案老夫会负责到底,你就安心准备自己的任职一事吧。”邱石鸿话罢,转身出了屋子。 萧清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眉头紧皱。 “邱大人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朝中不少弹劾你的文书,说你纵容下属杀害朝中官员,甚至还将你与才子一案联系起来,这样下去,定会危及到你。如今朱大人仍在昏迷,昨晚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你不可再冒进了。” 萧清知道曲晟说得都对,这几日都是邱石鸿与朱钧顶着下方的压力,让她参与此案。但经过昨晚之事,事态变化之快让她始料未及,虽然她手中持有无极令,但众人非议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消去?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在曲晟耳边说了些什么,曲晟很快便出去了。 “二哥,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方才医官已经来诊治过,小清身子并无大碍,只需休养两三日便好。 萧清上前扶起他,出了大理寺。郝猛已经闻讯赶来,见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你们两个没事吧?” 小清摇头,“我没事,只是吸入了一些迷烟而已。” “咋这么不小心,赶紧上车。”三人迅速上了马车,朝落霞湖驶去。 车里,将小清安顿好,郝猛开口道,“二清子,楼里传来消息了。” “你说。” 郝猛面色微肃,“风堂的人在邱县找到了他,他藏在一家酒楼做跑堂,数年无人问津。原本我们的人打算将他带回长陵,这时一波神秘人忽然插手,趁我们不备将他带走了。” 萧清拧眉,“神秘人?” “对,那些人似乎也早就盯上他,知道我们目的藏于一旁,趁我们不备忽然下手,清堂人中了埋伏,跟丢了目标。” “可有伤亡?” “只是轻伤,并无大碍。二清子,要继续追踪么?” 萧清沉吟,须臾,开口道,“不,那些人早有准备,我们已失了先机,让他们撤回来吧。” 郝猛颔首,“知道了。只是那些人,究竟是谁?” 萧清拧眉,是何人,还不好说。可能是沐志乾的人,也可能是纳兰夜白那边的,又或者是暗藏在帝都的某个势力的,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人应该知道他的身份。 “二哥。”这时,坐在旁边的小清忽然开口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小力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二哥你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萧清望着面色罕见沉肃的小清,目光微闪,心中微微叹息。 “昨晚…” 于是,萧清将昨晚发生的事,李小力的忽然转变,以及当初在九嶷山地宫发生的事和他的身份全部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待她说完,马车已经快到落霞湖。 “抱歉,一直以来都未告诉你们。只是阿芜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你们知道得越少,对你们越好。” 郝猛道,“二清子你不用道歉,俺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只是没想到小力从前还有这样的过去…” 旁边小清忽然开口,“二哥就这么不相信我们?若不是发生了今日的事,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是么?” “小清!怎么跟你二哥说话呢?!”郝猛厉斥,只是这次小清却不听他的,面带薄怒望向萧清,“二哥你总是这样!总把我们当成你要保护的人,什么都揽自己身上!那要我们干什么?!你是这样,小力也是这样,出了什么事都自己承担,从不想想我们的感受!这样不就相当于把我们排除在外么?难道我们就只能是你们的包袱?!二哥你这样最讨厌了,今晚不做饭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话罢,甩头就跳下了马车,朝宅院奔去。 “哎臭小子你给我回来…”郝猛掀帘跳下去,只是眼前还哪有小清的身影? “这臭小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二清子,你别听他的,他就是皮痒痒了…” 萧清走下马车,面露无奈,“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 这是小清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现在想来,确实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口上虽说着共进退,心中却总将他们划分成要保护的对象。若换做是她,可能也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吧。 郝猛挠头,“二清子,俺头脑没你那么聪明,所以,只要是你决定的事,俺都相信你。不管是小力,还是你,你们选择不告诉我们肯定有原因的,反正想太多也没用,你还是现在这样就挺好。” 萧清微微一怔,唇角微微勾起。 其实真正明白的,是眼前的郝猛啊… “进去吧。”萧清开口,两人一同进了府院,天色逐渐暗沉,经历了一日一夜的奔波,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屋中。 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萧清准备小憩片刻。 就在这时,无回来了。 “知道对方是的身份么?” 无回道,“是沐府的暗卫。属下跟踪他们到城外一处树林,发现他们进了一个木屋中。便留下几名血魂卫回来通知将军。” 萧清眸子微沉,“纳兰夜白怎会与沐志乾有关系?” “这个属下并不清楚,只是看那女子的神情,似乎对沐府暗卫十分戒备。” 萧清若有所思,随即道,“盯着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待夜深之后,你随我出城一趟。” “是。” “辛苦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 萧清眸光闪了闪,随即道,“他还好么?” 无自然知道她口中问的是谁。 “主子一切安好,已在回来的路上。” 萧清眉宇微蹙,“他的身体…” “您放心,主子会在月初前赶回来。” “嗯,你去休息吧。” 无躬身一礼,迅速消失在屋中。萧清躺在床上,望向头顶的浅蓝布帐,须臾,缓缓阖上了眼。 ** 夜晚很快来临。 萧清随着无来到他白天说的森林中,在离那座木屋不远处停了下来。 “就是那。守在外面的沐府暗卫有九名,这期间没有人出来过,也无人进去,根据这栋房子的格局来看,里面的空间容不下那么多人。” 萧清望向前方,“你是说屋中有暗道?” 无颔首,萧清若有所思,道,“可有什么办法混进去?” “四周守卫森严,若强行突破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只能伪装成沐府的人混进去。” 萧清眉头微拧,“恐怕并不容易,贸然行事说不定会引起他们怀疑。” “属下同您一起进去。” 一起进去岂不是目标更大? 萧清心中正疑惑,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随即就看见一行人驾马迅速奔来,为首之人正是沐志乾。 一行人在木屋前停下,沐志乾翻身下马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人正是林海,吩咐旁边的护卫几句,便也跟着进了木屋。 萧清挑眉,“你早算准了时间?” “属下一直让血魂卫盯着沐府,方才传来消息,沐志乾出了府。” 原来如此。 萧清不由心中赞叹,果然是他的人,行事细密,计划周全。 须臾,两人便锁定好了目标,萧清悄无声息出现在一名护卫身后,打晕他拖至林中。迅速换上护卫服走出去。与此同时,无也准备妥当,他身上穿的,则是沐府暗卫的黑衣。 萧清对他微微颔首,随即朝正门走去。 这个木屋只有一个入口,所以只能从此处寻找突破。为了不引人注意,四周并无火把,暗淡的光影恰好给了她机会。微微压了压帽檐,她快步走上前。 “三位小哥辛苦了,府上方才传来消息,小王爷醒了,属下特来通告将军。” 正门前的三名暗疑惑地望他,“为何我们没有听到动静?是何人通知的你?” “是我。”这时,无伪装成暗卫走了出来,三人见他忙躬身行礼,“堂主。” “嗯,你们辛苦了。去守职吧,切勿放松,夜还长着,都打起精神来。” “是。” 单凭无那一身高深莫测的气息,震慑这几个暗卫足矣。无朝萧清招手,“跟我进去吧。” 萧清跟在无身后走进了木屋中,心中暗道:这个无,唬人功夫一套一套,竟无四好紧张,看来他很习惯应付这种场合啊。 两人进了屋,里面都是些简单的摆设,桌椅凳俱全。屋内还有守职的两人,见无走进来,忙朝他行礼。无摆手,淡淡道,“可有异样?” 暗卫回道,“禀堂主,一切正常。” “嗯,继续守职吧。”无轻轻挥手,暗眸扫过屋内一圈,缓缓走到桌前。轻轻转动上面烛台,随即地上出现了一道暗门。无走下台阶,萧清立即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进去后,身后机关再次合上。眼前是一条直通向下的楼梯,无抽出火折点燃,四周顿时亮堂起来。 “你怎么看出机关在那?”萧清抬眸望向他。 “这样的摆设,通常机关都设在那里。” 这不是相当于没解释么?萧清心中翻了个白眼。 不过,仅仅扫视一圈,就看出屋中些许的微妙之处,不得不说,他果然厉害。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通道中走着,须臾,无停了下来,吹灭了火折。停顿了半晌,待萧清适应了黑暗,朝她指了指前方。 萧清点头,两人又走了片刻,四周逐渐宽敞起来。不远处隐隐有声音传来,萧清目光一沉,悄悄朝声音处移去。越靠近,前方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面前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暗房,里面站着十几个人。沐志乾背对着她坐在太师椅上,而他对面的人,正是纳兰夜白。 萧清身影迅速一闪,小心躲在了暗处。 屋中沐志乾的声音缓缓传来。“…不该擅自行动,现如今你暴露的身份,老夫亦保不了你。” 纳兰夜白轻笑,“将军不必着急,就算我的身份暴露,也并不妨碍将军的计划。小王爷接管京曌军之事,势在必行,您还担心什么?”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有片刻松懈。这点道理,不用老夫教你吧?” “将军说得是。” 沐志乾望向对面淡笑的男子,目光深沉。 “对了,小王爷如今怎样了?” “已经醒了,并无大碍。”沐志乾缓缓道,忽然语气一冷,“你未经老夫同意,就擅与那人行动,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解释?” “将军勿恼,多一个助手对我们并我坏处,更何况是那位萧将军身边的人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暗室 “哼,莫要拿此话敷衍老夫,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夫再清楚不过。只是你记住,要想为纳兰府翻案洗清污名,就不要动那些歪脑筋,否则让老夫发现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纳兰夜白垂首,“自然,将军请放心。” 见他态度恭顺,沐志乾面色微缓,道,“索性尘儿并无大碍,此事也就罢,若下次你再不听老夫之言擅自行动…”沐志乾轻轻摆手,随即就见那绿衣女子被押了上来,身上血迹斑斑,很明显是被施了刑。 “这是老夫最后一次警告,你要记住自己现在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最好想清楚了!” 房间里透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浓浓紧张。须臾,只见纳兰夜白起身,朝他躬身一礼,“唐义谨记,谢将军提醒。” 旁边的绿衣女子见此,眼眸闪过一丝水雾,银牙暗咬,缓缓垂下了头。 萧清眸子深沉。 虽与纳兰夜白只是短短三次接触,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隐忍和骄傲。沐志乾是他的仇人,他却能在他身旁屈居这么久,足可见他心机深沉。 这样的人若是敌人,定然十分棘手。 沐志乾望向眼前躬身的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屑。 就算是再有雄心报复,如今还不是要对他卑躬屈膝?不管是他,还是当年的纳兰寰,都不是他的对手!纳兰一族,注定要被他沐府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坐吧。” “是。”纳兰夜白重新坐了回去,沐志乾接过林海递来的茶杯,问道,“那人是轩辕一族的人,你莫要过多接近他,有什么事就找老夫,老夫会与阁中长老商议。” “唐义明白。” “两日后尘儿就要接管京曌军,老夫不允许有任何差错。你看住那个萧清,别让她有任何异动。” 纳兰夜白笑道,“那位萧将军心思全扑到才子一案上了,怎会有心情关注此事?” “老夫看经过昨晚之事,他怕是无心再顾暇其他了。”沐志乾轻轻抿了口茶水,忽然问道,“你觉得萧清此人如何?” 纳兰夜白眸光微闪,随即道,“此人很聪明,至少从他识破在下身份这点就可看出来。” 沐志乾垂首,面上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此人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太感情用事。毕竟太过年轻,历练太少,若非有陛下的宠信,单凭他,还不足以威胁到将军。” 暗处的萧清眼眸微闪,转瞬即逝。 “你小看他了。”沐志乾缓缓开口,“此人年纪虽小,但能凭一己之力,就能拉拢朝中朱钧,褚睿等重臣,再加上陛下对他的宠信,足见此人不凡。短短半年不到,他就升至朝中二品将军,试问大祁开国以来,谁人能与之相较?” 纳兰夜白面露沉思,“这点在下确实未想到。” “不止如此,百年神兵破军为何偏偏认他为主?破军曾历经四代,每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那是不是预示此人将来也非凡俗之辈?” “将军不必担忧,原本破军就是一把上古宝剑,得到它的自然都是当世枭雄。向来都是人成就物,何来物成就人之说?” “嗯…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此人不能再留,阁中长老已发话,在阁主抵达帝都之前,一定趁机除去他!” 不远处的萧清眸子冰凉,锐利似隼。 纳兰夜白道,“只是此人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单说那个噬魂,恐怕长陵中都无人是他的对手。” “那就想办法将人从他身边引开!”沐志乾放下杯盏,眼中杀意闪过,“林海。” “是。”林海躬身,走上前,“此人身边有两个家仆,虽是家仆,但萧清对他们很是看重,平日以兄弟相称。这两人是他的软肋,若能拿下他们,那他必会受制于我们,到那时再除去他就易如反掌了。” 那边对话仍在继续,暗处的萧清眼底射出寒光。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到两个关键词,“长老”,“阁主”,若她猜得不错,沐志乾口中的长老,应该是云澜阁中三大长老之一。而“阁主”不用想就知道是云澜阁的阁主了。 云澜阁阁主亲自驾临帝都,是何原因?隐宗长年避世不出,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长陵?那男人说有些事要办,是跟这个有关么? 目光落在前面沐志乾身上,心中冷笑。 看来他已经很忌惮她了,否则怎会在这个节骨眼要除去她?只是拿她身边的人作饵…呵… 眼底暗芒闪过,她缓缓后退,不打算再停下去。就在这时,沐志乾身边一名暗卫忽然望向这边厉喝,“谁?!” 萧清身子一顿,袖中手微紧。 她一直隐藏得很好,怎会被发现?就算是方才她不小心掩藏了气息,难道一瞬间就被人发现了? 房间内气氛诡异。 沐志乾起身,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那暗卫抽出武器缓缓朝这边走来,萧清面色暗沉,袖中薄刀轻轻划出,身子紧绷。 暗卫一步步靠近,萧清身子越绷越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攻击!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是我。” 萧清一惊,猛地望向身后。 只见沐轻尘从阴暗处缓缓走出,看也未看她径直走了过去。 萧清脑中无数思绪瞬间闪过,随即隐于无形。 沐志乾看到沐轻尘脸色陡然一沉,“你不在府上休息,瞎跑什么?” 木轻尘淡淡道,“原本想与您小叙一番,没想到刚至铭松居就见您匆匆出了府,孙儿便也跟了出来。” 沐志乾眉宇紧蹙,“这不是你待的地方,林海,送尘儿回府休息。” 沐轻尘道,“既然我马上就要接管京曌军,这些事尘儿理应有知道的权利,不是么?” 沐志乾眼眸深沉,“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待你何时真正接管沐府,自然有你要费心的时候。” “您是担心尘儿会泄露方才听到的话?” 沐志乾双眼一眯,未做声。 沐轻尘缓缓走上前,“孰轻孰重,尘儿分得很清。既然我已身为沐府继承人,这点道理怎会不明白?” 沐志乾望着他,眼底闪过深意。 这时纳兰夜白笑着走出来打圆场,“将军,既然小王爷有此心,您不如成全他,也好多一分助力。小王爷,将军是担忧您的身体,所以才不想让您太过费心。如此看来,这都是唐义的错。” 沐轻尘黑眸扫来,“何出此言?” “小王爷不知,昨晚之事是唐义的失职,才让您受委屈了,唐义在这跟您赔不是了。” “你与李小力什么关系?” 纳兰夜白一顿,随即轻笑,“并无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应该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 沐轻尘淡笑,“本王不管你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敢对本王动手,好胆量。” 淡淡几个字,却充斥着浓浓的冰凉和威慑,周围空气温度蓦地一凝! 纳兰夜白眸子微闪,忙躬身,“小王爷息怒,此事确实是唐义失职。只是那人背后有阁主撑腰,在下实难与之抗衡啊!” 沐轻尘眉梢微挑,“阁主?” “好了,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府了。”沐志乾打断两人的对话,面露不耐,“尘儿,你随我回去。”话罢,沐志乾便率先走了出去。 纳兰夜白缓缓行礼,“将军慢走。” 林海走到沐轻尘旁边,“小王爷,您随老奴走吧。” 沐轻尘未再多言,举步跟了上去。在经过那处暗影时,微微一顿,随即缓缓离去。 其余人也迅速离开,纳兰夜白让人带上那重伤的绿意女子,朝外走去。萧清朝暗处无示意,两人跟在他们之后,一路出了暗道。 林中。 萧清换上自己的衣服,问暗处的无,“他们如何处理?”目光落在昏迷的两人身上。 “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任何事。” 萧清诧异,难道是给他们用了某种迷幻香或药物? 正在这时,无忽然挡在她面前,望向前方一处,“谁?” 片刻,纳兰夜白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目光淡淡,“看来将军安然脱险了。” 萧清双眼一眯,“你知道我在那?” 纳兰夜白轻笑,“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对气味却很是敏感。” 萧清望着他,“那么纳兰公子当时为何不拆穿?” “为何要拆穿?那岂不是让小王爷为难?” 萧清眸光一沉。 这个人果然知道,可却什么都不说,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夜色正好,不如将军与我在林中随意走走?” 萧清望他,淡淡道,“乐意奉陪。” 此时夜色渐深,一轮弯月悬于天际,洒落朦胧光辉。林中十分寂静,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啼幽幽传来,给树林增添了一分诡异。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将林子裹上一层银白,月光照耀下,泛着浅淡氤氲。 “今日倒与将军有缘。”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晌午侥幸从将军手中逃脱,原本以为方才你会趁机抓我回去。” 萧清道,“今晚不会。” “哦?为何?” 萧清脚步一顿,淡淡道,“怎么?我不抓你,你心里不舒服?” “呵…怎会?那就多谢将军了。” 两人并肩在林中缓缓走着,谁能想到白日他们还针锋相对,晚上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在林中散步?纳兰夜白轻笑,余光落在少年身上。 之所以选择今晚放过他,是因暗房中他在沐志乾面前为她开脱之故?只是这种细枝末节,就连沐志乾都未察觉,难道这人察觉出来了? “纳兰公子与云澜阁也有牵扯?”萧清忽然的一句话,让纳兰夜白脚步蓦地一顿,转身望向她,“将军知道得倒是不少。” “支撑祁国的幕后隐宗云澜阁,萧某知道很奇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点纳兰知道。只是,阁中竟放任知道其秘密的人活到现在,这倒是罕见。” 萧清眸光微闪,“那你呢?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吧?” “将军与我不同,我是他们的走狗,而将军却不是。” 萧清轻轻抿唇,“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说自己。” “呵。事实如此,只是有人会用一层光鲜亮丽的身份伪装罢了。” 萧清望他,“那么你呢?与他们为谋想得到什么?” 纳兰夜白仰头望向漆黑的夜幕,低喃,“想得到什么啊…将军觉得呢?” “纳兰公子卧薪尝胆,在仇人麾下卑躬屈膝,是为给族人复仇,洗清污名?” “…或许吧,只是就算为他们洗清污名,父亲,母亲,兄长他们也不会回来了。”纳兰夜白声音变得逐渐缥缈起来,“对世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件无关己身的事。忏悔和泪水,亦无法让他们活过来。当年赫赫威名的帅府,一夕间荡然无存,毁灭在争权夺利的夹缝中。十三年前,谁能想到纳兰府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一片废墟?” 萧清眸子漆黑,“这世上的不公随处可见,并非只有纳兰府。” “将军说得对,只要有那些玩弄权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在,世间就永无太平。将军虽知道隐宗的存在,却不知道它的可怕。只要是他们想,哪怕是一国皇帝,也只能任他们驱使。” “所以,当年纳兰府一案,幕后元凶就是云澜阁?” 纳兰夜白一顿,随即朝前走去,“对,就是云澜阁。” 萧清举步跟了上去,“当年义英将军为何会自刎?” 纳兰夜白的身影在暗影下忽明忽暗,须臾,传来他微凉的声音,“因为父亲知道,以他之力根本无法动摇隐宗半分,所有退路都被斩去,父亲只能按照他们所说行事。” “什么叫所有退路都被斩断?” 纳兰夜白缓缓道,“当年父亲率兵亲佂,路经一处峡谷时被困。忽然出现的一方不明势力将父亲麾下近半的将士斩杀,留下其余人为质,逼迫父亲按他们所说行事。父亲回京后与部下商议,准备连夜进宫,只是未到宫门前就被拦住,那些人如鬼影随处可见,甚至潜入了府上。为了警告父亲,他们将我溺于池水中,亲眼目睹此景的父亲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绝望?之后就如他们谋划的一样,父亲认罪自刎于府中,叛国污名留于史册,受世人千番唾骂,纳兰府一夕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萧清讶异。 虽猜测过当年之事,却未想过会是这种地步。隐宗在帝都势力已到这种程度?竟能轻易决定一国帅府存亡! “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纳兰夜白脸上扬起一抹冷笑,“当年父亲自刎前向他们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保我性命无虞。隐宗势力虽大,但父亲训练出的五万亲兵也不容小觑,加上一直追随父亲的部下不在少数,若他们反抗起来,就算是云澜阁,也难保消息不走漏出去。最终,他们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对外宣称我溺水身亡。” 萧清望他,“云澜阁会放任一个威胁他们的隐患存在?” “只是一个叛臣之子,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中。不过你说对了,只要有一丝威胁到他们的可能,他们都不会放过。但父亲亦考虑到了这点,为了不给他们反悔之机,在当日将大理寺一名官员叫至了府中。” 萧清眸光一闪,“难道是元国候?” “对,元国候其实与父亲是世交,但除了母亲和几个忠心的部下,外人并不知晓,所以当日父亲叫来的元侯爷,拜托他将我救出护送出城。元侯爷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不到万不得已父亲不会对他张口。所以他衬着府上混乱之际,偷偷将我带了出去,一直藏在自己府上。那时的我虽小,但已明事。知道自己这条命是父亲用全府的性命换来的,便一直隐忍着心中仇恨。后来,待风声过去,侯爷将我送出京城,自那之后我就一直隐姓埋名,直到现在。” 萧清沉默。 虽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的艰辛绝望岂是外人能体会的?没想到元国候与义英将军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怪不得小侯爷能安然无事。 “元国候对你有恩,可你仍利用你了他,不是么?” 纳兰夜白目光幽深,“成大事者,怎能被感情牵绊?若没有舍弃一切的决心,谈何复仇大业?将军不是纳兰,如何理解十三年来我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确实。 眼前的人曾经历过的,这世上恐怕无人能体会。悔恨,迷惘,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他需要承担多大痛苦,才会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谄媚奉承? 萧清望向他,缓缓道,“那么,当时是何人代替了你命丧刀口?” 纳兰府目光一沉,深沉似海,“是…文轩。” ------题外话------ 当年之事揭晓啦啦啦 第三百八十八章 阴谋初始 “古将军之子古文轩?” “对,他易容成我的模样,母亲在将他送出府时被云澜阁的人杀害,而那时,我就躲在一旁。”纳兰夜白眼底冰凉,“我亲眼看见他们将文轩的尸体拖回去,母亲悲痛,一直搂着文轩的尸体哭泣不已。之后府上大乱,官兵迅速赶来,将整个府邸包围起来。父亲认罪的消息传出,全府被封,而我则被元国候伪装成他随侍模样,带出了府。” “我自幼习武,身高比同龄人更健壮些,所以当时才能趁乱侥幸逃脱。只是后来为了躲避隐宗的暗眼,我潜身于冰寒之地出了意外,一身武功皆废,病体缠身,人不人鬼不鬼活了十三年,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纳兰夜白嘴角涌起一抹嘲讽,手指抚上自己易容后的脸,“这张面具下的脸我已经许久未见到,若非白日被将军识破身份,恐怕当年之事,就会永远无人所知了。” 萧清望向他,“你利用他们达到目的,以沐志乾的聪明会不明白?你这是与虎同行,走错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早在十三年前,纳兰夜白就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我,只是唐义。” “好,那萧清想请教一事。” “将军请讲。” 骤然眼前刀光一闪,转眼,薄刀已经贴在他颈上。 纳兰夜白身子抵在在树上,垂眸望着身前的面色冰凉的少年,轻笑,“将军这是做什么?” “今晚你找我来,究竟有何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只是来找将军谈谈心而已。” 萧清面无表情,“一个残忍杀害四名才子的犯人,萧某不认为有这份闲心。” 纳兰夜白冷笑,“萧将军真是善良,若当年你看到纳兰府三百余人惨死的一幕,不知是否还会说出这些话?” “幕后真凶并非他们,他们也只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既然你与沐志乾合谋,他怎会给你杀人的机会?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说!” “问得好,将军心细如发,杀他们确实不止为了复仇。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什么契机?” 纳兰夜白眼眸微转,眼底深处隐隐流转着一抹诡谲的妖异,“将军听…”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刮着树林,仿若幽魂哭泣。 “风已起,将军还未察觉么?” 萧清双眼微眯,“你想说什么?” “屹立于大祁的两座赫赫高门,沐府和容府,他们已经相安无事十几年,只是其中的波涛汹涌,萧将军难道丝毫未觉?” 纳兰夜白目光幽深,“容府容国公位列三公,德高望重。世子容宵又是大将军,统领数十万兵马,威名远扬。沐府虽掌管十万京曌军,可大部分势力都在帝都。沐志乾虽是镇国将军,但毕竟已离开军中许久,论威望却比不上如今的容大将军。两方势力均衡,所以才能一直相安无事。而如今,均衡却被打破了。” 萧清拧眉,“什么意思?” “将军入朝不久,朝中之间的复杂关系你并不清楚。容府在朝中的势力并不比沐府少,翰林院,吏部就是他隐藏在朝中的势力。” 萧清眼中暗芒瞬息闪过,“若我没记错,死者柳吴笙父亲就是吏部二品官员,而楚思睿则与翰林院牵连甚深。” “将军好记性,确实如此。” “若只是为了削弱容府势力,为何要找才子下手?他们在局中只是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这点将军想错了,恰恰相反。那些才子代表的是将来的各方势力,如今看来或许不足为惧,那么五年,十年后呢?沐志乾就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不能放任不管。” 萧清冷笑,“纳兰公子话语矛盾得很,当年他们是陷害纳兰府的帮凶,沐府是主犯,如今沐志乾却急欲除去他们?这是为何?” “帮凶?当年之事,朝中的帮凶可并非他们几人。父亲在朝中虽有众臣支持,但不乏一些阴险之人。父亲天生不善权谋,只一心扑在军中战事上,那些支持他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在父亲倒台后,除了一些忠心的部将和友人,还有谁为纳兰府上下说过一句话?他们追随父亲皆是另有图谋,却在重要时刻临时倒戈的大有人在,只我查出的名单中就有数十人。我若将他们一个个全杀了,岂不浪费时间?十三年过去,朝中势力早已重新划分。如今最权势滔天的两方,容府和沐府分庭抗礼。而这些人,就是容国公的人。” 萧清眼眸幽深。 她虽知道容府与沐府是大祁两大权门,但未想过他们竟有如此繁冗复杂的势力。自古争权夺利比比皆是,她也揣测过两大高门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她还是太过天真,被表面的平静蒙骗,哪知水下的争斗早已惊涛骇浪。 “怎么?将军到现在还不相信?” 萧清缓缓收起薄刀,后退一步,“是因为沐轻尘要继承京曌军一事,所以沐志乾才会赶在这之前除去一切碍事者?” “正是。沐志乾目光深远,心思冷酷,不好对付,若被他盯上,那便在劫难逃。”纳兰夜白目光淡淡,“只是,最先打破平衡的,可并非他,而是你,萧将军。” 萧清眸光一闪,“你什么意思?” “将军忘了?当初因段亦风之事,朝中折了不少官员,尤其是前任吏部尚书沈博通等人,他们可都是沐志乾的心腹。当时两方势力就已失衡,沐志乾折损那么多人,怎会轻易罢休?如今沐轻尘要接管京曌军,为了以防容府及其他势力妄动,他有所行动也在情理之中。之后的事不用我说,将军也该明白吧?” 萧清双眼微眯,“你们要对付容府?” “应该说已经开始了,削减他的势力,就是第一步。不过这几人都是小虾,动摇不了容国公,真正的大人物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朝中争权夺利,竟将满朝文武都卷入其中,看似互不相干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她身边的人呢?是持身中立?还是早有选择? “沐府有隐宗一族撑腰,难道还敌不过容府?” “呵…将军如此敏锐,还猜不出原因?隐宗势力错综复杂,有支持沐府的,自然有支持容府的,云澜阁中三大长老分庭抗礼,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可不比朝堂中少。” 如此复杂的势力,怪不得梵君华曾告诫她不要牵涉进隐宗势力中。 “那么阿芜呢?隐宗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纳兰夜白目光幽沉,“就算将军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什么都做不了,何必凭添烦忧?” “这个由我决定。” “看来将军今晚是定要问出个结果来了?” 萧清眸子漆黑,一瞬不瞬望他。 “那纳兰也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将军。”纳兰夜白望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心中就无丝毫怀疑过他?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像常人那样活着,他只会给你带来灾难,即使这样,你也不在乎?” “纳兰公子今晚话似乎格外多?” 纳兰夜白一怔,轻笑,“识时务为俊杰,以将军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撼动隐宗分毫,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萧清声音淡淡,眸中似落了万千璀璨星辰,“退一步是为人间,进一步为幽冥。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既已没了退路,何必想太多让自己为难?” 纳兰夜白望着面前淡定如菊的少年,胸口一窒,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奇怪感觉。 “既然将军已经决定,纳兰也就不再多言。”纳兰夜白缓缓道,“隐宗确实与他接触过,我虽不知他们间有什么交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云澜阁阁主曾亲自召见他,至于他们说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云澜阁…阁主么?萧清若有所思,黑眸望向面前男子。 此人心思难测,时而冷酷狡诈,时而温和平淡,他话中真假难辨,不能全信。只是为何他要与她说这么多?总感觉…他似乎并不想让她与隐宗对抗一般? 她可不认为他会对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这般好心。 这时,旁边传来脚步声,随即就见纳兰夜白的人走了过来,“公子。” “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很快退下,纳兰夜白望向萧清,“今晚能与将军畅谈,纳兰受益颇深,若有机会,改日再与将军一叙。” “今晚过后,再见就只能是在牢里了,纳兰公子好自为之。” 纳兰夜白轻笑,对她微微一礼,“告辞。”缓缓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林中。萧清立在原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黑眸幽沉。 “无。” 无来到她身边,萧清淡淡开口,“他离开,是因为云澜阁阁主?” “主子离开之前吩咐,若您问起此事,就让属下将此物交给您。”无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她。萧清接过,缓缓摊开,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笔锋苍劲有力:等我回来。 萧清眸光微闪。 等我回来。意思就是她所有不解之事,等他回来后会全部告诉她? 重新将信笺折起收进袖中,萧清淡淡道,“回去吧。” ** 翌日清晨。 在萧清准备出门之际,郝猛带着一条消息闯进了她屋中。 正在用膳的萧清手一顿,缓缓转头,“你说什么?” 郝猛抹了把头上的汗,神情凝重,“二清子,咱们要找的那个人,忽然出现在了大理寺!之后没多久,里面一阵骚动,所有官员全部去了议事堂,到现在都没出来!而且外面全是官兵,俺想去打探消息都不成!” 萧清二话不说,起身拿起披风就朝外走去。 “哎,二清子你等等…” 驾马迅速奔至大理寺,还未到就见外面围着一众官兵,个个神情肃穆。萧清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发生了何事?” “萧将军。”守兵行礼,道,“尚书大人下了封锁令,非大理寺官员一律不得入内,还请将军见谅。” 萧清皱眉,封锁令?事态竟这般严重?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就见曲晟驾马赶了过来。 “你也来了?”曲晟见她下马走了过来,环视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知道?” 曲晟摇头,“我只知道一大早邱大人就将蒋大人叫来了大理寺,之后下了封锁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出了何事?” “目前还不清楚,只能等封锁令撤去了。朱大人现在怎样?” “仍昏迷着,昨晚发了高热,幸好有梵丞相在,否则凶多吉少。现在烧已经退下,没有大碍了。” 萧清沉默,曲晟扫了他一眼,随即望向前方,“这不是你的错,朱老头也不会怪你,有这功夫伤感,不如早点将真正的凶手抓捕归案。” 萧清微微颔首,目光幽沉,“嗯,我知道。” 两人一同站在大理寺门前,大约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终于有动静了。官员匆匆涌了出来,萧清一眼就看见了后面的卓尧。 卓尧也看到了他们,随即便朝两人走来。未等两人说什么,便先行开口,“什么都不要问,邱大人下了命令,今日之事不得外扬,否则论罪处置。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等时机到了自然便会知道。” “为何连我们都隐瞒?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命案?不对啊,就算是命案,刑部也该有消息才是…”曲晟拧眉,面露不解。 “时间紧迫,我先走了。”话罢,卓尧就匆匆离去。 曲晟望着周围行色匆匆的官员,面色微沉,“我的直觉,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 萧清望着门前层层的守兵,陷入沉思。 果然,在第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帝都。 大理寺于昨日正式开始重审十三年前义英将军一案!此消息一出,满城皆惊! 就在满朝文武哗然之际,得到消息的萧清来到了大理寺。邱石鸿似乎早知道她会过来,让她在一旁稍等,与一众官员吩咐了几句,随即走了过来。 邱石鸿坐下,面上有些倦意,“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大理寺官员确实昨日就开始搜集当年一案的所有线索,到现在为止相关证据已集齐大半,明日就会公开重审。” 萧清望他,忽然开口,“邱大人是何时开始筹备此案的?” 邱石鸿执杯的手一顿,缓缓抬眸。 “您若不是早有准备,这消息怎会一夜之间就传遍帝都?” 萧清昨晚想了一夜,之前有许多她忽略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最初,将她引入义英将军案子中的,正是邱石鸿。现在想想,他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开始为今日犯案做铺垫了。若没有才子一案,如何能将十三年前的旧案忽然翻出来? 也就是说,邱石鸿从一开始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不…或许不是他料到这种情况,而是另有他人? 邱石鸿缓缓放下杯盏,“萧将军之前不是一直想细查此案么?” 萧清眸子幽深,“但不表示我愿当他人的铺路石。” 邱石鸿轻轻叹息,“朱大人对我说你脾气倔强,起初老夫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他也知道此事?” 邱石鸿摇头,“朱大人并不知情,此案老夫确实早前就开始准备了,半个月前我得到了一些当年的证物和线索,在禀明了陛下后便开始暗中调查当年之事。” 萧清眸光微闪,“半个月前?宫宴命案发生之后?” 邱石鸿颔首,萧清皱眉,“邱大人是怎么得到那些证物的?” “是有人送到大理寺的,但是何人并未表明。” “那么蒙坤呢?他是独自一人来大理寺的?” 邱石鸿面露诧异,“你怎么会…?” “不瞒邱大人,我一直让人暗中寻找他,毕竟此人是当年指证义英将军的重要人证。只是在我的人找到他时,他被另一波神秘人劫走了,未想到他会出现在京城,还来到了大理寺。” 邱石鸿捋须,“如此看来,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推动此案进展了?只是究竟是何人…?” 萧清眸光微闪,道,“邱大人,现在案件进展如何?” “原本老夫并不打算近期调查纳兰府一案,但昨日蒙坤至大理寺投案,叙说当年义英将军遭人陷害,陷害的罪魁祸首…”邱石鸿顿了顿,面色凝肃,“是如今的镇国将军,沐志乾。” ------题外话------ 哈哈,每一处都是阴谋啊啊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京曌军动乱 萧清目光深邃,“所以你下了封口令?但这也只是权益之计,沐志乾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老夫明白,只是既然此案已重新开审,势必会引起多方势力动荡。既然背后有人故意推动此案,若有人从中阻碍,最着急的可未必就是老夫。” 萧清望着他,能在朝中屹立三十年不倒,邱石鸿确实不容小觑。比起沐志乾,他可能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这时,门外匆匆有人走了进来,在邱石鸿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就见他脸色大变,“此事当真?” “大人,千真万确,方才属下得到消息,镇国将军已亲自出城,如今京曌军内已是一片混乱。” “陛下可知道此事?” “已有人进宫禀告,但还未传来准确消息。” “派人去盯着,一有消息马上禀告老夫。” “是。” 那人匆匆离开,邱石鸿对门外官兵吩咐道,“来人,备马,本官要出城一趟!” 萧清起身,“发生了何事?” 邱石鸿眉宇沉重,“京曌军中发生叛乱,形势危及。老夫现在要赶过去,将军先回去吧!” “我同大人一起过去。” 邱石鸿一顿,随即颔首,“走吧。” 两人出了大理寺,驾马朝城外奔去。一路上随处可见官兵将领,皆行色匆匆。城内百姓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围在街边议论纷纷。 邱石鸿吩咐身旁的人,“去告诉巡防营的官兵,让他们注意城内安全,切勿引起百姓恐慌。” 那人领命很快下去了,邱石鸿环顾周围的百姓,面色微沉,轻喝一声,加快速度朝奔向城门。 当萧清一行人来到城外,还未到京曌军驻扎地,就被一队士兵围了起来。看他们的穿着,正是犯乱的京曌军。 邱石鸿勒马停下,面色微沉。 对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目光扫过前方的邱石鸿,躬身行礼,“几位大人勿怪,军中正在演习,严禁任何人靠近,请各位见谅。” 邱石鸿拧眉“演习?本官为何不知?是何人下的命令?!” “军中机密,末将不能说,几位请在此稍后,待演练结束就会放诸位过去。”那将士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邱石鸿身后官兵厉喝,“大胆!这位是大理寺主簿邱大人!来此有要事勘察,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那将士听后面上无丝毫变化,缓缓道,“待演练结束,自然会放几位过去。” “你…!” 邱石鸿抬手,制止身后人,与一旁萧清对视一眼,道,“本官明白了,有劳将军。” 那人躬身一礼走开了,而其余京曌军依旧把守在周围,明显是不放心他们。 “萧将军怎么看?” 萧清扫过四周,“他们是早有准备,用这种方式拦下我们,就算将来追究也非大罪。恐怕京曌军在各个地方都安排了人,我们就算绕道也不一定能进去。” 邱石鸿脸色阴沉,“他们好大的胆子!”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不会让大批官兵进去,但城外这么多地方总会有疏漏之处,我乔装一下想办法混进去,有劳邱大人就在此吸引他们注意了。” “小心些,里面可能已经发生动乱,若遇上危险,先保自身要紧。” “我明白。” 萧清驾马朝来时的路奔去,旁边京曌军见此也未阻拦,任由她离去。 萧清小心避开显眼的位置,将马停在城外一个小亭处。这时,噬魂的声音传入耳中,“西侧林中有条小径,可通往京曌军驻地。” 萧清扫了眼四周,迅速钻入林子里。沿着那条小径,根据噬魂的提示迅速在林中穿梭。一炷香后,京曌军的营帐出现在眼前。她找到一处高地隐藏身形,朝远处望去。 军地外全是京曌守兵,三步一人,十步一暗哨,想悄悄接近并不容易。萧清细细打量前方,忽然身后一阵窸窣声,猛地转身,“谁?!” 薄刀划入掌心,就要掷过去!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来人竟是褚睿! “小萧?怎么是你?”褚睿见到是她面露讶异,随即迅速走了过来。 萧清收回刀,“就你一人?” “端木从南面绕道过去,武良和刘山留在驻地中。” “你们那边没什么事吧?” 褚睿拧眉,“我离开前还无事,但现在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京曌军中忽然发生动乱,方圆十里全是他们的人守着,谁都进不去,我看事态恐怕要遭。” 萧清望向前方,随即道,“你能通知到端木么?” “可以。” “让他来这,我们三个集中一点突围进去。” 须臾,收到信号的端木陵赶了过来,三人商议过后,便悄悄朝驻地移去。 三人爬伏在一处,褚睿朝端木陵示意,端木颔首走开了。随即不到片刻,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这边的守兵听到动静,纷纷朝那处奔去。 “走!”萧清与郝猛迅速穿过木栏,这时端木陵也回来了,“只能暂且拖住他们片刻。” “足够了,快走!” 三人小心躲着巡查的守兵,分开前去查探。萧清躲在帐篷后,前方不远处是几个京曌军。 “这样行事太过鲁莽!怎能与巡防营的官兵对抗?这若捅出去可是大罪!” “沈将军带人已拦住驻扎地四处,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现在就是决断的时候!” “可…当年义英将军之事还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这干我们何事?咱们是沐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总不能与将军对着干吧?”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士兵说道,“你们随军时间不长,并不知道当年之事。义英将军为百姓鞠躬尽瘁,礼待将士,在那时就深受众人拥护。就算过了十几年,咱们军中仍有许多他的残部。如今听到当年将军是被人诬陷致死,这些人怎能不怒?听军中老人说,当年事发时,义英将军麾下上万将士暴动,连官兵都制止不住,还是当时的古将军亲自出面才制止了混乱。你们想啊,当时传言将军叛国还依然有将士追随他,如今知道他含冤而死,很难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 几人还在犹豫不决,偏角处的萧清迅速闪身离开了。 看来义英将军的事已经在京曌军中传开了,军中各方人马势必大动干戈。沐志乾虽在军中树威多年,但义英将军旧部势力仍在。如今传来这种消息,定会引燃他们心中复仇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大军! 萧清迅速穿过一个个营帐,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兵器交戈和打斗声!看声音应该是前方校场。她快步上前,随即就看见偌大的空地上,两方人分割而立对峙,四周还有不少受伤的士兵,气氛十分紧张! “季寻!你眼里还有没有军纪?!敢打伤我们的人,不怕将军治你的罪?!”站在最前方一个三十多虽多的汉子厉喝,而他对面的人肌肉横生,身材健壮,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季寻听后冷哼,“将军若来,我自会解释!反倒是你们,昨日在校场输给了我们,今日不服,竟然在训练中给我们使绊子?别以为我等不知道!” “胡说八道!谁给你们使绊子了?还有,我们何时输给你们了?昨日明明就是你们胜之不武,仗着人数众多欺辱人,我们一时不备才被你们钻了空子!要说卑鄙,谁能比得过你们?!” “你再说一遍?!” “说了你能怎么着?” 两人谁都不让谁,气势汹汹,眼见又一场混乱要起,正在这时,前方忽然一声厉喝,“通通住手——!” 两人转过身,就见沐志乾和几个将军朝这边快速走来!众人见此,忙行礼,“参见将军!” 沐志乾面色沉肃,“老夫几日未来,军中就成了这副模样!军纪散漫,私自斗殴,拉帮结派!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就算沐志乾涉身朝堂,但在军中威望仍存,此刻他一声怒喝,场内顿时一阵安静,众人气焰也小了不少。 这时,那个叫季寻的将士开口,“将军息怒,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们气不过所以才…” “胡说!明明是你们先出手伤人,现在竟反咬一口…” “都住口!”沐志乾厉喝,神情阴沉,“鲍霆,将他们所有人都押下去,仗打三十军棍!” “是…” “将军!我等不服!”忽然队伍中一声厉喝,接着引起一阵抗议之声,“对!明明是他们先出声挑衅,污蔑您当年陷害叛贼纳兰珏!我们气不过所以才会与他们大打出手!” “胡说!我们何时说这些话了?这摆明了是你们无中生有!” “谁无中生有了?方才是何人说将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设计杀害纳兰珏,还将其伪装成自缢模样…”那边越说越离谱,而沐志乾的神色却越发难看,眼中寒气闪过,杀机凛然!就在这时,两方人矛盾再次被激化,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暗处的萧清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幕,心中疑惑。 为何…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两方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只见沐志乾身后一人陡然拔刀而起,唰的一声斩断那叫季寻的头!血液飙出好远,喷在旁边人脸上,霎时,周围安静下来。 “咕噜咕噜…”头颅掉到地上,滚出好远。血粼粼的脸上,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还有谁不服?” 沐志乾冷冷开口,寒目一一巡视四周,被他看见的士兵纷纷垂下头,表情惶恐。 “谁再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这就是他的下场!谁若不服,尽管来找老夫!鲍霆,将他们全部押下去,重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是。” “将军。”忽然人群中有一人开口,沐志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只见队伍从中间分开,走出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老。他身上穿着的,是火头兵的兵服。 “这不是崔老么?他怎么过来了?”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只见那老兵缓缓走来,脸上疤痕深深,左脚微跛,但那背脊却挺得笔直。鲍霆见他,忙走过去,“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你让开。” 那老兵开口,语气毫不客气,而鲍霆脸上却无丝毫怒意,“崔老…” 老兵不理鲍霆,径直走到沐志乾面前,朝他躬身一礼,“参见将军。” 沐志乾目光微眯,道,“免礼。” 老兵起身,缓缓开口,“将军,恕老朽无礼,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不知可否?” “崔老!”鲍霆跨步而来,拉住他,“您这是做什么?不要冲动…” 老兵直接甩开他的手,目光直视沐志乾,“将军,老朽想知道,当年您有没有陷害纳兰将军。”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崔老!您疯了?您问得这是什么话?将军怎会做出那种事?!” “是与不是,由将军来说,你别插嘴。” 老兵说话毫不客气,而周围士兵脸上却无丝毫意外。 这个姓崔的老兵在军中就是个异类,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传言当年他跟随义英将军出生入死,在军中威望甚高。后来纳兰寰死后,他也消弭了好久。据军中老人说,此人年轻时武功高强,还曾打赢过义英将军麾下第一员大将,只是他性情古怪,不喜张扬,所以就甘愿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步兵,未受过任何武职。 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虽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火房兵,但知道他事迹的众多士兵和将军对他都十分敬重,而鲍霆就是其中之一。 “将军,老朽只想知道当年义英将军之死,是否与您有关。”老兵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沐志乾。 须臾,沐志乾开口了,“崔老,你曾于危难之时救过老夫,老夫不与你计较方才之事。念在你多年的军功上,今日就此作罢,你下去吧。” 鲍霆忙拉上老兵,“崔老,您跟我回去…” “将军,老朽大半辈子都在军中度过,纳兰将军曾对老朽有知遇之恩。若他有罪,老朽绝不偏袒!但若他含冤而死,老朽就要站出来为他讨个公道!今日众将都在,老朽只想问个清楚!之后无论是何结果,老朽都愿以死谢罪,还请将军成全!” “嘶…”众人诧异,鲍霆更是大惊,“崔老,您说的什么话啊!” 老兵目不斜视,“当众顶撞一军统帅,就算有再充足的理由,都不能抵消罪过!只盼将军念老朽戎马半生的份上,成全老朽死前的唯一夙愿!老朽在此谢过将军了!”话落头就重重磕了下去,沉重的撞击声清晰回荡在校场上。 四周一片安静,气氛诡异。 沐志乾面色阴沉如暴雨,而暗处的萧清双眸微眯,暗芒闪过。 这样的局面,无论沐志乾答还是不答都不妥。若回答,他一军统帅的威严何在?若不答,岂不显得他心虚?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时,沐志乾开口了,“军中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太多,若你们全都相信,京曌军还有何气数?如今只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不实之言就让你们乱了分寸,看来本将军是白白训练你们这么久!” 鲍霆忙跪地,“将军息怒,崔老他并非有意忤逆将军。” 旁边有个壮汉冷哼,“鲍霆,你倒是会偏袒他!将军一向治军严明,今日竟出这种事,你说按照军纪该如何处置?!” 鲍霆咬牙,“请将军饶过崔老这次!” “哼!若人人犯了事都能讨饶免于惩戒,还要军规何用?鲍霆你这是明知故犯,还把将军放在眼中吗?!”此人明着训斥鲍霆,实则话中暗指崔老。 老兵神情稳如泰山,不动分毫,“刘将军不必指桑骂槐,老朽在军中多年,这点阵仗还吓不到我!若是你以为就凭几句话就能让老朽打退堂鼓,那你便错了。” 刘将军面色一沉,怒意涌现。 崔老缓缓起身,“今日老朽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弄个明白。将军,老朽没几年可活了,这条命您若想要,就尽管拿去。只是,还望您能让老朽死个明白,当年义英将军之死,是否与您有关?!” “大胆——!”沐志乾身旁护将大喝,瞬间抽刀指向他,“你竟敢质疑将军?不想活了吗?!” “老朽戎马半生,这条命早就豁出去,还有什么可怕的?老朽这条贱命,若你想要就拿走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那刘将军爆喝,就在他刀锋要落下之际,沐志乾开口了,“住手。” ------题外话------ 下章继续,继续 第三百九十章 杀人诛心 冯护军身子一顿,面露杀意,“可是将军,此人竟敢以下犯上,若不惩治了他,何以服众?” “老夫行事,哪里有你插嘴余地?”沐志乾目光幽深,寒光凛凛。 护军一惊,慌忙跪地,“末将不敢。” 沐志乾转头,“清者自清,此种不切实际的谣言老夫从未放在眼里。是何人在军中造谣,辱我清白,若老夫抓住了他,绝不轻饶!当年纳兰寰之事,老夫亦觉得十分惋惜。只是陛下圣心独裁,又有数名朝中官员查探数日,最终确立罪名!若他当真无罪,难道说是陛下忠奸不分,朝中所有官员愚昧无知,才让奸人得逞不成?何人能有这么大本事?能将赫赫一座帅府轻易覆灭?老夫自问没这个本事,如此大的罪名,老夫亦承担不起。上述这个答案,不知崔老可还满意?” 崔老缓缓道,“将军肺腑之言,老朽怎会不满?那么当年,您在接管京曌军之时,为何还要对军中曾追随过义英将军的人赶尽杀绝?” 话方落,沐志乾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崔老神情不变,“那时将军刚刚接手京曌军,有一段日子军中不断有人被杀,却始终找不到犯人。巧的是,当牛按老朽也曾受过神秘人追杀,只是老天厚待,让我侥幸捡回一条性命。那犯人慌忙逃脱之际,恐怕根本未想到老朽会跟在他身后,一路追着他,直到看见那人进了将军的营帐…” 话未落,冯护军蓦地打断他,“胡说八道!你竟敢污蔑将军?!” “老朽不打诳语,究竟是真是假,将军心中明白。您后来之所以会留我一命,不就是因为猜到老朽已知您命人杀他们灭口之事么?” 鲍霆一脸震惊,周围更是一阵死寂。 沐志乾面色阴沉,宛如暴雨前的宁静。 老兵缓缓道,“其实您无需如此,老朽原本就打算不再过问军中任何事。只是,您不该对那些追随纳兰将军的人下手!这样岂不显得您更有嫌疑?您铲除异己,稳固自己的地位老朽不敢妄言!只是那些人亦是大祁的将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妻儿都在等他们回去,您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杀害那么多人?他们赤胆忠肝,为祁国出生入死,却未想到最后竟惨死于自己人刀下!这样可笑的死法,您让他们的灵魂如何安息?!” “唰——!” 刀光浮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冯护军已斩下崔老头颅!而崔老竟直直站在那,躲都未躲! 血瞬间飙出好远,崔老头颅咕噜咕噜滚到鲍霆脚边,仿佛折断的人形木偶没了声息。 鲍霆呆呆望着老人未闭合的眼,直到一声闷响,他才缓缓抬起头。 崔老如干柴的身子倒在地上,汨汨流着血。血瞬间染透地面,大片大片的晕开。 周围一阵诡异的沉静,接着瞬间炸开了锅! 沐志乾勃然大怒,“谁准你动手的?!” 冯护军收刀入鞘,掀袍跪地,“末将不能忍受他一而再地污蔑将军!愿承担一切后果,没有怨言!” “糊涂!”沐志乾厉喝,脸上寒光凛冽! 此人原本就是为了激怒他,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杀了,岂不是更坐实了他的罪名?如今军中仍有不少人仰赖他,如今他惨遭杀害,那些人怎会善罢甘休? 暗处的萧清望着前方的骚动,目光幽深。 此人是故意激怒沐志乾,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为此而连性命都葬送了,难道…他是想借此引发军中之人对沐志乾的愤怒? 萧清目光落在躁动的人群之中,心中隐隐生出一个预感。 若是此时,有人再点燃这把火,那… “我杀了你——!”忽然一声怒吼,响彻天地。鲍霆红了眼,瞬间拔刀而起,杀向那护军! 鲍霆被愤怒冲昏了头,眼前不断闪现崔老血粼粼的头颅,拔刀便朝冯护军砍去!一声惨叫,冯护军被杀个措手不及,被他径直斩断了手臂,大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周围顿时大乱! 沐志乾暴怒,“来人!快将他们拦下!” 只是眼前除了发狂的鲍霆,还有一众为崔老惨死而群情激愤的士兵,这种情况下,要想阻止他们谈何容易? “将军,这里不安全,末将还是送您先离开这里…” 沐志乾望着眼前混乱一幕,面色冰寒,“去将老夫亲兵调来!” 那将军面上一惊,躬身道,“属下领命!”话罢匆匆离去。 这边的沐志乾忽然腾空一跃,落致高台上,一声爆喝,“通通住手——!” 夹杂内力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响彻四周!混乱的将士逐渐平息下来,沐志乾又一声厉喝,“谁敢再生事端,犹如此剑!” 轻啸一声,手中长剑骤然断裂!他挥臂一掷,“咔——!”短刃深深插入了下方地面上。 空气骤然一凝。 暴动的将士面露怯意,不敢再造次。而鲍霆也被两个将军制服住,按压到地上! 鲍霆神色激愤,“将军!末将不服!就算崔老有再大的罪过,他也是带领京曌军浴血奋战的英雄!怎能就这样不明不明被人杀死?还请将军给末将们一个交代,否则我等愿就此长跪不起!” “请将军给我等一个交代——!” 鲍霆跪地,而他身后一众将士也纷纷跪地请命。 “鲍霆!你这是做什么?本就是崔老忤逆在先,污蔑将军,就算杀他一百回都难消其罪!”鲍霆身旁一个将军斥责道。 鲍霆脸上悲愤交加,“就算崔老有罪,那也需将军发号施令,何时轮到一个护军来决定?崔老戎马一生,为大祁立下汗马功劳!却一生清苦,落下一身伤残不说,最终却以这种悲惨方式死去,你叫我等怎能不怒?!” “对!我们要为崔老讨个说法!” “崔老不能白死,我们要讨个说法!” 身后众人纷纷应和,情绪激动。 “崔老之死,老夫亦难辞其咎。”上首沐志乾忽然开口了,目光扫视下方众人,“崔老曾救老夫于危难中,如今他英灵先逝,老夫亦哀痛难铭。虽他生前曾对老夫有些误会,但清者自清,老夫自问无愧于天地!若非有小人从中挑唆,崔老亦不会这般惨死!来人!传老夫军令,将崔老好生厚葬,追其为忠勇将军。其亲眷赏银千两,良田百亩。不日老会亲拟一道奏章,进宫呈于陛下。待陛下旨意下来后,即刻生效!” 话罢,下方顿时一阵哗然。 忠勇将军,那可是三品武将!他们可能穷极一生都没办法做到这个位置!而且,就算人死了,其家眷也能得到丰厚待遇,至少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上首沐志乾继续道,“今日之事,尔等受奸人挑唆,老夫不愿过多追究。但是,接下来谁敢再生事端,就莫怪老夫铁面无情了!按军规,私自斗殴,以下犯上,轻则仗刑三十,重则斩首,更甚者,族人亲眷一律获罪!你们可以不顾惜自己,但你们若再执迷不悟,受罪的就是你们的妻儿父母!尔等确定要继续闹下去?” 这样一番安抚威胁下来,躁动的士兵渐渐心生惶恐,心中不安起来。 萧清望着眼前一幕:不愧是沐志乾,几句话就安抚了一众暴动士兵。他知道此刻再用重刑,势必会引发将士反叛之心,所以便三言两句将事情盖过。再抬出众人亲眷,加以威胁,如此一来就无人再敢乱出头。 沐志乾对时机的把握,恰如其分。更是摸透了士兵的心理,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 鲍霆面露沉重,但想到自己的亲人父母,他只能压下心中悲愤,“属下替崔老…谢将军厚恩。” “谢将军厚恩!” 有鲍霆打头,其他人也纷纷没了再争之心,忙跪地谢恩。 而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鲍霆起身,小心抬起崔老的尸体之时,蓦地耳边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接着他胸口一阵剧痛! 霎时,不远处传来沐志乾的暴怒声,接着人群一阵混乱。他缓缓低头,就见胸前深深插着一把匕首!再不敢置信地望了眼面前的人,头一仰,直直栽了下去。 面前的冯护军双目猩红,捂着断裂的胳膊重重喘息,“兔崽子,敢砍断我胳膊,这就是你的下场!” 话落,对面一众士兵挺身而起,暴怒,“混蛋!你竟然杀了鲍将军?!” 仿佛油入水锅,瞬间炸裂!冯护军的一时冲动,将沐志乾之前所做全都付诸流水!原本因崔老的死,已经让众将士心中不满,如今又杀了鲍霆,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兄弟们!杀了他,为崔老和鲍将军报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将士大喝一声排山倒海冲了过去!冯护军似乎才反应过来,忙连连后退。这时沐志乾的亲兵迅速赶来,与被激怒的众将士瞬间交锋在一起! 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刀剑相戈,拳影重重,事态在层层扩大,愈演愈烈。偌大的校场已经成了肉搏战场,血腥惨烈。 萧清小心隐在暗处,有两个士兵扭打着撞了过来,她身影一闪,落于他们之后,两个利落的手刀击在他们脖颈,将他们拖至一旁。迅速换上其中一人的兵服,用灰土抹了把脸,猫着腰朝前走去。 四周混乱不堪! 迎面飞来一人,她迅速闪身躲过。对面一名壮汉气势汹汹而来,抬腿狠狠踩上那人胸口,“呸!老子平日就看不惯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亲兵了不起啊?再得意,老子碾死你!” 这时一名亲兵悄悄从他背后突袭,将那壮汉踢翻在地!只是力道稍浅了些,未能给汉子造成致命伤,那壮汉咒骂一声,大喝着冲了过来!汉子力气不小,一拳打得那亲兵连连后退,接着道道重拳落在他身上!须臾,那亲兵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亲兵见此,三五人迅速围了上来!只是那汉子却身手了得,再加上颇有些力气,那些亲兵竟一时奈何不了他!在壮汉又打翻几人后,亲兵门心生怯意。就在此时,一亲兵持刀而来,从背后一把洞穿那壮汉脖子! “刷——!”血刀抽出,汉子倒地,抽搐了几下咽了气。 旁边亲兵冷冷抽气,一把揪住动手之人的衣领,“谁让你杀他的?!将军是让我们阻止他们!并不是杀了他们!” 那亲兵怯怯道,“可是…若我们不下重手,死的就是我们了…” 几人望向倒在地上的亲兵尸体,面目阴沉。 而对方的人见此,更是大怒!纷纷拿起兵器,砍了过来!萧清一惊,才恍然自己身上穿的是亲兵的兵服,闪电般出手击向他们持刀的手腕,旋身踢飞他们! 身子落地,正好对上一双讶异的眼。是那名杀了壮汉的亲兵,他望向萧清的目光不知是诧异,还是震惊,随即迅速转身再次投入到争斗中。 萧清眉宇微蹙,这人难道认识他? “小萧,你发什么愣?!”褚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抬脚踹飞一人,拽住她朝外面突围! 褚睿身上亦穿了京曌军的兵服,他在前方开路,途中经过之人皆被他撂倒在地! “如此局面可能会引发兵变,咱们必须将消息传出去才行。端木已经回去调兵,希望能来得及。” 萧清躲过周围的暗击,蓦地感觉一丝异样,猛地抬头朝旁边望去!校场旁的树影中,似乎有暗影闪过,接着一只箭矢飞射而出,那速度,快得连她都未来得及反应! 萧清眸子一缩。 箭矢射出去的方向,不是…?! 高台上的沐志乾正让人调兵遣将,忽然察觉不对,方抬头,那疾驰而来的箭直直射进他胸膛! “呜…!”他不敢置信睁大眸子,吐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将军——!” 旁边几名武将大惊,忙扶住他朝周围人大喊,“还愣着做甚?快去找军医过来——!” “将军!将军!” 高台上刹那间一片大乱,一名武将起身,指着这边大喊,“抓刺客!有人行刺将军!别让刺客跑了!” 一队亲兵蜂拥而来,只是场中的两方人正激烈得厮杀,如何能突围过去!而那名武将的声音更是被众人的打斗呼和声淹没,石沉大海。 萧清目光幽沉,“褚大哥,这里交给你!” 褚睿击飞旁边两人,“没问题!” 萧清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迅速追了出去!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过,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她捞起兵器架上的长弓,手攥三根箭羽,搭弓射了出去! 三箭齐发,速度惊人! 就在快要射中目标时,那黑影身子竟在空中诡异一扭,硬是躲过袭来的三道厉光!借力一蹬便迅速没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萧清暗惊,此人…好快的身手! ------题外话------ 沐志乾中箭啦啦啦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动乱平息 方要追出,身后飞来一人,萧清迅速闪身躲过,抬头,就看见之前杀了那名汉子的亲兵走来,与人缠斗起来。萧清朝黑影离开的方向望去,发现早已空无一人。她蹙眉,未再追出去,转头反身回去。 身后一双眼见他离开,随即迅速隐于人群中。 褚睿铁臂锢着两人甩了出去,回头就看见了返回来的萧清,“怎么样?” 萧清摇头,“那人速度很快,跑了。” 褚睿讶异,“比你还快?” “不在我之下。” 褚睿是见过萧清的身手,就算现在形势混乱,能从他手中逃脱,确实不简单。 萧清望向高台,上面人影纷乱,根本看不见详细情况。下方校场上混乱愈演愈烈,两方人互不相让,血腥惨烈。正在此时,从外面冲来一批士兵,将校场团团围了起来! 一人冲身而出跃于高台,运起内功一拳轰在铜锣上!“啪——!”一声巨响,锣鼓四分五裂,振聋发聩!下方所有人渐渐停了下来,望向高台! “容大将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回神!高台上的人,正是容宵! 萧清与褚睿相视一眼,随即悄悄退出了校场。 “尔等速速放下兵器!谁若再起纷争,绝不轻饶!”容宵的声音传遍校场每个角落,宛如雷霆,震慑威严!他带来的士兵皆手持战戟,一身铠甲,那逼人的杀气清晰凝重。一旦他们有丝毫异动,下一秒就会将他们斩杀! 这时,端木陵从甲兵中走出,厉喝道,“容大将军奉陛下之命至此,所有闹事者缴械不杀,若不然,就地论处!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校场内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随即纷纷丢下了手上兵器。 先不论容宵带来的近万名甲士,单是容宵出现在此,就足以让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们本就未打算要反叛,如今容宵至此,若真将事态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容宵一挥手,甲士立刻上前将闹事者闹事者制住,这一场纷乱才总算停歇。 “大将军,沐老将军他…” 容宵望着昏迷的沐志乾,随即吩咐旁人,“你们速速将沐老送入营帐医治,这里交给我。” “是。”一行人迅速将沐志乾抬走了,容宵望着校场中斑斑血迹,面色微沉,“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在这之前,所有京曌军不得妄动!违者,杀无赦!” 空气一阵凝滞。 容宵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理眼前军中动乱。暗处的萧清目光扫过他,方要转开,未想到容宵似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睛直直对上她! 萧清一怔,朝他微微颔首。 容宵朝一旁人吩咐了几句,再望去时已经没了萧清身影。黑眸微闪,若有所思。 萧清与褚睿朝营外走去,所过之处皆是全副武装的甲兵,将营帐四周团团围住,所有京曌军未敢再有异动。 “看来此事总算平息了,幸好事态还未扩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褚睿拧眉,“只是究竟是何人刺杀了沐老将军?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这胆量,而且能躲过营中的眼线的人,绝不简单。小萧,你觉得呢?” 萧清扫了四周,“今日事出蹊跷,义英将军之事这么快便在京曌军中传开,这点就古怪得很。” “那么,此消息属实了?” 萧清缓缓点头,褚睿诧异,声音透出一丝异样,“没想到…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清望了他一眼,“待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 “嗯,如今容大将军亲自前来,应该无碍了。我很担心营中安危,就先回了。” 萧清颔首,目送褚睿离开,打算离开。蓦地脚步一顿,她停下来,又折身返了回去。 她回到校场,悄悄跟在甲兵后,找到了暂时看押闹事者之处。目光搜寻了半晌,随即一顿。蹲身拾起地上一块石子,屈指探向对面人群中。 “啪!”正中一人脑袋!那人揉着额头,怒喝,“谁暗算我?” 周围众人皆面露疑惑,那人骂骂咧咧,却在旁边甲兵的怒喝下,重新蹲到了地上。 萧清双眼微眯,露出沉思。忽然耳后一热,接着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我竟不知萧弟还有如此顽劣一面?” 萧清转头,身后的人正是容宵。 “你何时来的?” “在萧弟拿石头偷袭人之时?”容宵扫了眼旁边的京曌军,“他们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么?” 萧清淡淡道,“没什么,那边已无碍了?” 容宵面色微沉,“此次动乱折损了不少部将,虽已平复,但军中内部人心惶惶,四分五裂,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了。还有…沐老将军身受重伤,性命攸关,至今仍在昏迷中。” 萧清望向他,“你怎会忽然过来?” “我当时正在宫中与陛下议事,有人禀告京曌军动乱一事,陛下就令我率兵前来平复。你呢?怎会忽然来此?” “我也是听到消息,便与邱大人一同过来,却在半道中被京曌军截住,只得悄悄潜了进来。”萧清沉思道,“此次动乱,我看没那么简单。总之,万事都需谨慎才行。” 容宵望她,“我观察了沐老将军的伤口,伤口带毒,是有人要治他于死地。以沐老在如今的身份,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潜入军中行刺?而且他挑选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萧弟,方才你就在场,可有发现什么?” 萧清眸光微闪,“当时刺客就潜伏在校场中那棵杏树上,他身手奇快,箭法不俗,我一路追踪都没能追上。” “萧弟都没能追上?看来此人不简单啊…”容宵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道,“对了,我来时听路上的百姓议论,大理寺要重审十三年前义英将军一案,消息可属实?” “确实如此。” “为何忽然要重审当年旧案?” “听闻是有新的证人和线索出现了,直指当年一案,大理寺便只能重新审理。” 容宵若有所思,“虽已过了十三年,但京曌军中仍有不少当年义英将军的旧部。只是为了不引人耳目,一直未表现出来罢了。如今传出义英将军是蒙冤而死的消息,他们若再被有心人挑拨,有今日之举也在意料之中,但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捣鬼?” “虽不清楚是何人自所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今日过后,朝廷若想在义英将军一案上敷衍糊弄,绝不可能了。”萧清想起校场中死去的崔老,道,“有件事,想劳烦容兄。” “萧弟客气什么?尽管说。” “那个死去的崔老,我觉得他行为有些异常,我想知道他这几日的行踪,看能否从中打探出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 “容兄忙自己的便好,只要给我半日的通行许可就行。” 容宵轻笑,“没问题。”随即拿出一枚黑色虎头令牌递给她,“这个你拿着,有了它你便能在军中畅通无碍出入,无人敢拦你。” “这是…?” “将令。” 萧清诧异,这将令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能随便乱给么? “拿着吧。” 萧清缓缓接过,抬眸朝他颔首,“多谢。” 容宵轻笑,“客气什么,若有需要随时让人来找我。” 萧清点头,“嗯,我先走了。” “去吧。” 容宵望着少年迅速离开的身影,眸光微闪。他身旁的副将开口,“将军,您怎能把这么重要的将令给他?万一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可是您啊!” “能出何事?别瞎担心了,忙去吧。” 那副将欲言又止,但终究未再多说什么,行礼后离开了。 ** 京曌军动乱,在经过大将军容宵一日镇压下,总算平复。只是镇国将军在途中不知为何受了重伤,生死不明。此消息不胫而走,京中顿时一片哗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忙碌了一日,夜色逐渐降临。萧清打探完有关崔老的线索,朝关押白日闹事者之处走去。经过商议,这些闹事者各仗刑三十,以儆效尤。下午已经行过刑,所有甲兵便将他们各自关押。 半个时辰后,萧清掀帘走进一个营帐。里面有十几个京曌士兵,见他进来皆面露诧异。 “你是何人?”有人问道。 萧清身后一名甲兵道,“这是萧将军,等会将军问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回答,敢有一丝虚言,绝不轻饶!”话罢,朝萧清一礼,便出去了。 帐中的人望着忽然出现的少年,皆议论纷纷。 萧清望向众人,“打扰诸位休息了,萧某来此想请教一些事,还请各位谅解。” 原本因甲兵倨傲的态度而心中恼火的京曌军,见萧清谦和的态度,怒火稍减。有人开口,“将军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如何得知义英将军被人诬陷的消息?” 十几人面面相觑道,有一人回道,“今日晨训,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我等就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的?” 那人指向一人,“是铁子告诉我的。” 萧清望向他所指之人,那铁子忙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一人轮一人,就这样追根究底,最终源头指向了里侧一个汉子。 萧清望向那人,“是你。” 那人晃悠悠从塌上起来,跪地道,“小的白日不知是将军,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您恕罪” 萧清道,“不必多礼,本就因为我未表明身份,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多谢将军。” 面前的人,正是白日与萧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亲兵。萧清望向他,“你的伤可好些了?” “谢将军关心,小的皮糙肉厚,这几十军棍,并无大碍。” “那正好,萧某从前只听闻过京曌军之名,却未亲眼见过。衬着今日得空,不知你可愿引我去随意看看?” 那人躬身,“能为将军带路,是小人的荣幸。” 萧清转身,朝帐外走去。那人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帐。两人穿梭在营帐中,随意走着。 须臾,那个士兵开口了,“将军想知道什么,需要小人给大人带路么?” 萧清停下脚步,望向他,“小兄弟在京曌军多长时间了?” “回将军,已经四年了。” “那时间算是比较长的了,可还习惯?” 那人憨憨道,“没啥习不习惯的,虽然刚开始有些苦,但这世道干啥都苦,能有口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萧清淡淡勾唇,道,“关于义英将军的事,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回将军,小人向来起的早,今晨出去打水时,在水房听人说的。” “他们都说什么了?” “说义英将军当年是被人冤枉的,他的死另有蹊跷,当时小人打完了水便离开了,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萧清问道,“那你觉得此消息可信么?” 那人低头,须臾,开口道,“小人身为沐将军的亲兵,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他的,没有多想。” “你很聪明,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这些都是军中的老人教导我们的,并非小人一人知道。” 萧清淡笑,“听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听到心里的人不多。白天我观你身手不错,干脆利落,一击毙命,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你的功夫是何人所教?” “是军中的几位教头大人。” “哦?若有机会,我倒也想领教一下。” “将军何时想来让人通告一声,相信几位教头定倾囊相授。” 萧清轻笑,打量眼前的人,忽然开口,“你之前见过萧某?” 那人面露疑惑,“将军为何这么说?” “白日在校场上,你看见我似乎很惊讶?感觉并非第一次见面。” 那人缓缓道,“将军误会了,小人之前从未见过将军,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看着您眼生,还有就是您身手不凡,所以小人才会感到惊讶。” 萧清眸光微闪,“原来如此。”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萧清就让他回去了。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她眉宇微蹙。 难道是她想多了? 经过方才试探,她并未发现此人有何可疑之处。只是白日,若非是他,京曌军的士兵和亲兵矛盾不会如此被激化。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在追踪那黑影时,原本离得很远的人却忽然出现在她身旁,若非是他与人打斗牵扯到她,她也不会一时不慎跟丢了犯人。 这两件事真的都是巧合?她不信。只是经过方才试探,她又未发现此人有什么问题。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就是此人当真没有任何嫌疑,白日之事确实因为凑巧。二,就是这个人太擅长伪装。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能悄无声息便激化两派矛盾,并从她手中放走刺杀沐志乾的犯人,此人能耐可见一斑。这样的人待在京曌军营,是何何目的,令人深思。 萧清蹙眉思忖了半晌,随即抬脚离去。 容宵在营帐中正与几位将军议事,萧清掀帘走了进来,容宵朝她微微颔首,随即又与几位将军说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萧清走来,将令牌递给他,“原物奉还,今日多谢了。” 容宵接过,“怎样?可有收获?” 萧清缓缓摇头,容宵走到旁边坐下,“不用着急,待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眉目,过来坐。” 萧清走上前坐下,容宵倒了杯水递给他,“听说你这段时日一直为才子之案操劳?” 萧清喝了口水,“嗯。” 容宵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萧清垂眸,淡淡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容宵望她,“那位李小兄弟是怎么回事?” “你听说了?” “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你的事了。朝中流言蜚语不断,就算不用特意打听,都传到了我耳中。打伤官兵,重伤朱尚书,这些都是真的?” 萧清垂眸,须臾,微微点头。 容宵眼底诧异一闪而过,原本他并未相信传言中所说的,没想到却是真的。 “你…没事吧?”容宵担忧地望向面前的人。萧清轻笑,“还好。” 还好…么… 容宵眉宇微蹙,“或许此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定,据我观察,李兄弟虽不善言辞,但绝非轻易害他人性命之人。他这次忽然出现,应该是有他的目的。” “我知道。”萧清声音清冽,眼眸黑沉,“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这个人,我从未怀疑过。只是我唯一担心的,是他的安危。他既然有此一举,就表示已被逼入绝境。这证明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而这些事是他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才会选择舍弃一切。究竟是什么,让他宁愿背负杀人之名,甚至与我们决裂,也不说出来?” 萧清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容宵望着面前的人,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三百九十二章 做我的人 眼前的少年,该说他傻呢还是执着?世上真的有全心全意的信任么?若今日易地而处,面对确凿的证据,他能够没有丝毫怀疑地相信他人么? 容宵心中苦笑,身为世家高门的他,自幼看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让他如此简单去相信另一个人,并不容易。他很清楚,若此事换成是他,他绝对做不到完全信任。 那么他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少年从心底无条件地相信他?不顾一切阻碍和流言蜚语,全心全意地相信另一人?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萧清的声音,容宵回神,说道,“没事,天色不早了,我送萧弟回去吧?” 萧清仰头灌下剩余的水,“我是三岁孩子,所以容兄不放心?” 容宵无奈笑道,“好吧,那你小心些,这几日我都会在京曌军营,你若有事,就来找我。这个令牌,你先收着,这样你出入会方便些。” 萧清望着他手上的将令,道,“不了,军中之事还需你调兵遣将,怎能离开它?而且,我自有办法进来这里。” 容宵听后也不再劝,收了将令送她出营帐,萧清缓缓离去。 翌日,萧清去看朱钧的路上,便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大约都是在说昨日重审旧案和京曌军动乱之事,而关于沐志乾重伤昏迷的流言,却未听人提起。 昨日有人故意泄露消息,将沐志乾重伤之事传了出去。沐府定不会置之不理,仅仅一晚就制止了流言散播,可见其在京中的实力。 萧清进了朱府,由下人领着去了朱钧的院子。进了屋,除了朱府的亲眷外,还有一些前来看望他的官员。见萧清进来,几人面色不善。 “这不是萧将军么?您不是忙着查才子一案吗?怎会有时间来这?”一人阴阳怪气道,旁边官员拉了拉他袖子,低语了一句,那人才不情不愿起了身,“见过萧将军。” “见过将军。” 几人官阶都不如萧清,自然要行礼。 萧清淡淡道,“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几人敷衍的态度换做旁人定是要发怒,可萧清本就不在意这些,也不欲与无关之人费那力气。 萧清走到床边,发现朱钧的脸色比之前好些了,面色微缓。 “哼,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若不是你的人,朱大人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现在摆这副关心模样给谁看呢?”身后传来一道冷哼,萧清恍若未闻,掏出一罐瓶子递给妇人打扮的女子,“这是疗伤的药,每日一粒,对朱大人的伤会有作用…” “啪——!”药瓶被打翻,那妇人面露怒容,“不用你在这假好心!若不是你,老爷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至今都未醒!你出去,我们朱府不欢迎你!” “夫人…”旁边的人欲劝,但那妇人却丝毫不理,美眸一直狠狠瞪着萧清。 旁边几人略带嘲讽道,“萧将军听见了吧?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在此遭人嫌!” 萧清神色不变,眼眸微敛,“朱大人之事,我很抱歉。给大人和夫人带来的伤害,萧某难辞其咎,也并不打算推卸责任。萧某会抓住犯人,还朱大人一个公道。” “哼,这些大道理就莫要在妾身面前说了!无论你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老爷所受的伤害,总之我朱府不欢迎你,萧将军,还请回吧!” 屋内一众官员皆一脸看笑话模样,未有一人开口。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这里好热闹啊…” 众人转头,只见一袭青衣男子立于门口,面容俊雅出尘,仿若九天谪仙。缓缓而来,发带微动,衬得那如玉的面容仿若天人。 “参见丞相大人!” 屋内众人忙行礼,梵君华穿过众人,径直走到萧清跟前。温润的眸子望着她,朝她浅浅一笑,“原本想去萧宅接你一同过来,却未想你先行一步。” 屋内众人讶异。 这梵君华是谁啊,不仅是当朝丞相,更是救了朱钧之人。无论是屋内的官员还是朱府的人,都对他尊敬有加。只是观他此刻的态度,似乎对这少年很是不同? 梵君华解下身上披风,为她穿上,“天气寒凉,这几日你又为了才子一案东奔西走,不停忙碌,若再不顾念好自己身体怎么行?” 萧清默默任他给自己穿上衣服,未发一言。梵君华细心地帮她整理好披风,随即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蹲下了身子。 “丞相大人,这可使不得!” 梵君华俯身,将地上散落的颗颗药丸拾起,小心地重新放入瓶中。就算如此,他做出来却平添一分高贵和出尘,仿若不染纤尘的世外仙人。 妇人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丞相大人…” 梵君华走来,眉宇温润,“这是凝玉丸,用九种珍贵药材所制,每颗皆有价难求。服用一粒,便能使伤口快速愈合,而且还有补血化瘀,延年益寿之效。朱大人若服用了,对他的伤势恢复大有益处。” 凝玉丸?!这就是传说中的圣药凝玉丸?屋内之人皆一脸震惊! 听闻凝玉丸不仅千金难求,更是疗伤的圣药!单是一颗就珍贵无比,而这少年竟一下子拿出一瓶来?!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这少年究竟从何处找来的? 妇人讶异,望了眼旁边的萧清,犹豫道,“如此珍贵之物,妾身如何能收?” 梵君华轻笑,“这是萧将军的一片心意,若夫人不介意,就收下吧。” 妇人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随即朝一旁萧清拘礼,“那妾身便收下了,多谢将军慷慨赠药。方才是妾身莽撞了,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萧清扶起她,淡淡道,“关心则乱,夫人也是担忧朱大人的安危,萧清怎好责怪?” 妇人望向面前的少年,发现他眼中无丝毫责怪之意,只有清澈干净的眸子含笑望她,里面充斥着淡淡的包容。妇人心中一暖,脸上再无方才的咄咄逼人。 屋中那几个官员见此,亦不敢再多言。这梵丞相明摆了是在偏袒萧清,谁再不长眼色往枪口上撞,那不是傻子么?几人随意寻了个由头便匆匆离去。 梵君华又询问了妇人朱钧的情况,为他搭了脉,重新修改了下药方,叮嘱了几句后,就同萧清离开了。 拒绝了妇人的相送,两人缓缓朝府外而去。 “你的披风…”出了府,萧清解开披风还给他,却被梵君华拦住,眸子柔和望她,“你披上吧,外面天寒,你穿得如此单薄不怕生病?” “也没有单薄吧?只是出门前忘带披风了而已…”萧清扫了眼身上,梵君华轻笑,“这两日要降温了,出门还是小心些为好。” 萧清老实点头,两人一同出了朱府。这时,府外匆匆走来一行人,萧清定睛望去,发现为首一人,正是沐府管家林海。 萧清淡淡道,“看来是找你的。” 林海箭步而来,朝梵君华行礼,“梵丞相,老奴可找着您了!请您跟老奴去一趟沐府吧!” 梵君华与萧清相视一眼,颔首道,“林管家带路吧。” 林海一喜,忙侧身道,“丞相请。” 梵君华朝萧清轻轻点头,随即便离开了。林海朝萧清匆忙一礼,忙跟了上去。萧清看马车迅速消失在人群后,才走到一旁翻身上马,很迅速离开了。 关于昨日京曌军动乱一事,皇帝已经下了御令。所有带头闹事之人,轻者仗刑,重者发配为奴,凡是参与此事者,按情节轻重加以惩戒。京曌军中二十余名将军,降级的降级,罚的罚,就连重伤昏迷的沐志乾,都未能幸免。 皇帝旨意,罢免其监朝之职,让他暂时在府上休养生息,朝中一切职务都交给丞相梵君华和大理寺主簿邱石鸿暂未接管。旨意一下,自然引得朝中一片哗然。 先不论沐志乾被免了监国一职,单是他此刻性命攸关,就足以朝野上下动荡。 若他能保全性命,那以他就算被免去了监国一职,也动摇不了他在朝中的地位。但若他性命不保…那各方势力必定会被重新洗牌,到那时,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无论是谁在背后推动此事,之后的的长陵势必会经历新一番动荡。 萧清驾马在街道上走着,帝都长陵就算经过这段时日的风波,仍繁华依旧。商贩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一片热闹之态。再加上临近年跟,各方势力涌入帝都,甚至还有异国商旅和邦国行人,为京城更是增添了一道靓丽风景线。 自从回到京城,接连不断的事件发生,萧清已许久未仔细看过京中景象了。想起当时他们初入京城,那时沐轻尘,沐大哥,少泽,还有…阿芜,他们曾一同在这条街上逛过夜会,没想到仅仅半年,就已时过境迁,完全不同了。 阿芜消失,沐轻尘又与她决裂,如今她深入京城这场漩涡中,无法抽身,不知何时才能将这些事平息,安稳下来。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眼前掠过一家糕点店,停了下来。萧清记得,小清最爱吃的就是这家的甜点。翻身下马,进了这件糕点放,片刻后,萧清拎着一大包油纸走了出来。 嘴角微勾,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这么多好吃的,那小家伙总不能还生她的气吧? 翻身上马,刚准备离开,蓦然感觉到一抹慑人视线。她猛地抬头,朝对面三楼望去,却无任何发现。 萧清疑惑,难道是她看错了?不可能,方才确实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而且…有些熟悉。 就在她蹙眉思忖之际,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童声。萧清抬头,就见身着狐裘小褂的小银坐在高楼上,朝她招手,“大哥哥,好久不见了!” 萧清眸子一沉,淡淡道,“好久不见。” “大哥哥上来吧,主人有事找你哦!”清脆的童声悦耳似银铃,可在萧清看来却如魔音催耳,唯恐避之不及。自从上次从摄国王府出来后,她就下意识经常避着那条路。平日若非必要,她几乎从不进宫,为的就是不再跟那个男人碰上,没想到方才想事,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她怎么忘记了倾城阁,就在这条街上啊! 萧清有种想拍死自己的冲动,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多谢殿下邀请,但萧清之后还有要事,就不叨扰殿下了,改日再叙,告辞。” 萧清不欲在此多留,打马准备离开。蓦地眼前人影一闪,小银忽然出现在马头之上,手指翻舞,层层银丝包裹住骏马四肢,让它d动弹得,随即笑眯眯地看向萧清,“大哥哥,就算你拒绝主人,也要亲自过去说哦,否则小银可不能放你离开呢!” 身下的马传来一阵痛鸣,是因为小银手中的线越勒越紧,让马一阵吃痛。周围的人皆察觉了这边气氛的异常,停下来望着这边议论纷纷起来。 萧清眸子微凉,薄刀忽动,瞬间绞断缠在马上的丝线!小银也不动怒,笑嘻嘻地跃下马,朝她天真一笑,“大哥哥,请吧。” 萧清面无表情,翻身下马,立刻有倾城阁的门童上前接过她手上缰绳,将马带了下去。萧清进了倾城阁,很着小银一路上了上层,直奔最里层的雅间。 萧清环顾四周,发现整个三层竟空无一人。她眸子微垂,随即进了雅间。 屋中檀香袅袅,散发着优雅香气。装潢华贵而不失优雅,大气而颇具格调,一看就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萧清走过双生并蒂莲的屏风,抬眸便看见了坐于榻上的男子。 一袭耀眼的红衣,绚丽夺目。原本这种颜色,在萧清心中是俗气的,可这这男人穿上,却透露着灼灼如妖莲的绝世风华。萧清虽厌恶此人,但不可否定的是,这个男人在样貌上,老天确实对他厚爱非常。 “见过摄国殿下。”萧清缓缓行礼。 元宸望向窗外,须臾,懒懒应了声,“想见萧将军一面,真是不容易。将军很怕本殿?否则对本殿的相邀怎的推三阻四?” 萧清淡淡道,“殿下说笑了,萧某确实有要事,所以才急于离开。若让殿下感到不快,萧清在此向您赔罪。”话罢,她躬身一礼。 屋内檀香缈渺,十分安静。须臾,男子低醇透着磁性的声音传来: “过来。” 萧清一顿,没有动弹。 “怎么?怕本殿会吃了你?”男人声音微微上挑,透出一抹漫不经心。 萧清眸光微闪,抬脚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十分缓慢,仿佛脚上有千金重。在距离榻前一尺处,她停了下来,目光微垂,“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人回应。 半晌,她缓缓抬眸,正对上一双暗红幽瞳!下意识后退一步,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手瞬间攥住,扯了过去! 萧清双手忙撑住软榻两侧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整个人摔在男子身上。她刚松了口气,才发现她与男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忙起身,腰上却被一只手箍住,动弹不得! 萧清抬眸,径直直对上元宸暗红的妖瞳。两人目光措不及防相撞,她一怔,随即眼眸微敛,“殿下这是做什么?” 元宸却不答她,一手揽住她腰,一手径直抬起她下巴,红唇轻启,“看着我。” 萧清面无表情道,“萧清不敢。” 元宸手上一紧,双眸危险眯起,“本殿不想说第二遍。” 屋中空气骤然一降,冰凉寒冷。萧清睫羽微颤,缓缓抬眸,随即便触上那双如幽冥般的暗红双眸。 元宸并不说话,那带着审视的,捉摸不透的目光淡淡望着她。当对上少年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时,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曾经在雪山遇见的一只狼崽。 面对着他,心中明明是害怕的,却倔强地不肯退分毫。如琉璃般的眸子,散发着让他移不开眼的光。 想靠近,却又想毁掉。这种感觉,始终萦绕于胸口。 元宸眼底暗芒瞬间一闪而过,快得就连萧清都未察觉。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愈发渗人,让萧清身子渐僵。 腰上紧锢的手,还有下巴上的冰凉触感,仿佛某种嗜血生物触碰,让她后颈起了一层细密疙瘩。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男人总算开口了。 “做我的人。” 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没有征求的意思,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空气微微一滞。 好半晌,萧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不要让本殿再说第二遍。”元宸的眸子危险眯起,锢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萧清身子后仰,与他拉开距离,“殿下身为皇室宗族,天下的子民都是是您的,萧清自然并不例外。” “别敷衍我,你知道本殿的意思。” “萧清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元宸望着眼前毫无表情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薄怒,“你敢忤逆我?” 空气蓦地一冷。 ------题外话------ 变态殿下出来啦啦啦啦 第三百九十三章 威胁 “萧清不敢,只是我不清楚自己哪里又惹恼了殿下,还请您明说。”元宸凤眸微眯,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她光滑的下颌,带着一丝狎弄,“不知道吗…” 萧清额头浸出细密的薄汗,身体仿佛被什么定住般无法动弹。元宸的指尖沿着下颌,一点点下滑,来到纤细的脖颈,食指停留在那微微的凸起上。 那是萧清为了掩饰身份,制作的假喉结。冰凉的指尖不断徘徊在那处,萧清觉得喉咙发紧,扭头扭头躲过男人的手,眉头微拧,“殿下能否先放开我?” 她为了不跌到男人身上,双臂一直撑在两侧,如今已隐隐发酸。再这样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 元宸搂着她的手依然未松开,懒懒撑着下巴,似在欣赏她这副窘态,“萧卿似乎瘦了些?” 萧清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回答。 下巴再次被抬起,对上那双暗红妖瞳,“是因为那个轩辕族小儿?” 萧清眸光一厉,“这与殿下何干?” 元宸忽然轻笑出声,“看来本殿猜对了。” 萧清猛地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萧某就先告退了。”话罢,径直朝门外走去。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在哪?”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醇的声音,萧清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现在萧卿可愿听本殿说了?” 萧清缓缓转身,“殿下想说什么?” 元宸手指轻轻拿起紫檀木上的白玉杯,懒懒道,“本殿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萧清神情不变,“条件呢?” “呵…”元宸笑声沙哑磁性,“本殿的条件,萧卿应该知道。” 萧清眸光微闪,淡淡道,“你要我如何相信殿下?” 元宸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站定,“你已没有选择。”转过身幽瞳望她,“云澜阁的阁主,可不是好惹之人。” 萧清手一紧,黑眸深邃。 这个男人,果然知道。 “萧卿的答案呢?” 萧清淡淡道,“萧某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为我解惑。” 元宸修眉微挑,“你说。” “殿下若想要一个得力手下,整个大祁,不,整个九州应该有无数人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若殿下想要一个暖床的,萧清自问姿色中等,性格驽钝,不懂讨喜变通,殿下为何一定要选择我?” “呵呵…”元宸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一抹奇异的,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笑。从唇角,沿着脸颊,再到眉宇,渐次点亮,如寒风中提亮的一笔,刹那芳华。 他缓缓走近萧清,绯衣翻卷,步步生莲。萧清一动未动,看男人靠近,微微倾身望着她,“萧卿对自己为何这般没有自信?你可比他们有趣多了…” 男子唇上勾起一抹妖娆,抬手抚向萧清侧脸,“能让本殿如此感兴趣的,萧卿可是头一个。” 萧清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面无表情道,“也就是说,殿下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任你消遣的玩具,是么?” 元宸慑人的面容凑近她,“玩具怎能与萧卿相比?你是猎物,狡诈聪慧的野狼,萧卿知道要如何才能驯服这种桀骜不驯的动物么?” 萧清不语,元宸血红樱唇贴上她耳畔,幽幽开口,“找出它的弱点攻击,让它再无逃脱之力。这样它就能永远禁锢在本殿手中,这个驯服的过程会很有趣,不是么?” 萧清直想大骂一声变态,然后照着那张惹人厌的脸上狠狠打下去!只是不行,如今的她无论身手还是实力,都不足以与这男人抗衡。平复了下心中的冲动,她冷冷道,“萧清不是动物,亦不是殿下可以任意玩弄的对象。至于阿芜,我会找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所以,此事就不牢殿下费心了。” 元宸直起身子,“萧卿似乎还未明白,本殿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是么?这点萧清倒与殿下不谋而合,萧某决定的事,亦从未有人能改变。” 元宸凤眸微眯,透出一抹寒光。萧清与他对视,目光未躲分毫。 屋内空气透着一丝诡异,渗人。 须臾,元宸猛地捏住萧清下颌,唇角微勾,“你总有一日会来求本殿。” 萧清面无表情,“殿下等不到那一日。” “是么…那本殿拭目以待。” 男子的声音隐隐透出一丝诡异,萧清抬眸,正对上那双血红的深邃妖瞳,心蓦地一紧,隐隐有种不安涌了出来。 “萧清告退。”话罢,她转身径直离去。背后那道视线似乎快灼伤她肌肤,萧清几乎是逃命般迅速出了雅间,等那道视线消失,她才靠在墙上微微喘气。 “萧清啊萧清,你在害怕什么…”她低喃,睫羽微颤。 她无法否认,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像前世那个人了。他们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相似,让她后脊发凉。 是她的错觉么?为何她心中会生出一股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她闭眼迅速调整好自己心情,须臾,朝楼下走去。出了倾城阁,她未做停留,驾马飞奔而去。 楼上,元宸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晃动杯盏中的酒酿,若有所思。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殿下为何对那人这般看重?” “在你来看,他如何?” 身后之人,正是倾城阁阁主,华茂。 华茂道,“在属下看来,此人虽有些聪明,但不足以让殿下这般重视。” “重视?”元宸声音微微上挑,华茂躬身道,“恕属下多言,此人不知好歹,又骄傲自大,主子大可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呵…本殿看上眼的猎物,怎能轻易放手?”元宸樱唇轻轻啜了口酒酿,“去告诉阁中长老,没有本殿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动他,包括那个女人。” 华茂心中暗暗心惊,但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元宸望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暗红幽瞳看不出情绪,轻轻低喃,“我会让你来求我的,萧卿…” 那声音,宛如执掌生杀大权的冥君,慑人心魄。 ** 萧清驾马狂奔,待出了那条街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马速慢了下来,她拐到一个小巷翻身下马。 靠在墙上,噬魂忽然出现在眼前,吓了萧清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噬魂忽然搭上她脉搏,萧清讶异,“怎么了?” “方才屋中的香有问题。” 萧清一惊,眸子沉了下来,“有何问题?” “会使人身体麻痹,时间久了会失去意识。” 萧清疑惑道,“可是我并未察觉有异,而且我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噬魂松开手,“那香,应该是对付我们的。” “你是说,他早察觉了你与无在附近,所以在香中动了手脚?” 噬魂身上的气息微凉,“对,若是再待久些,我们就算不被香气迷倒,行动也会受缚,到那时,就算您发生意外,我们恐怕也无能为力。” 萧清后颈发凉,“他是在试探我身边的防卫?” “有这个可能。” 萧清眼眸微敛,须臾,抬头道,“你们如何?可有大碍?” 噬魂摇头,“内力暂时被封,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这时,无的声音传来,“属下并无大碍。” 萧清道,“噬魂,今日你好好休息,让无跟着我就行。” 噬魂踌躇不语,萧清道,“放心,我身体无事,你安心休养,之后才能更好保护我。” 噬魂点头,“是。”话罢,闪身消失在原处。 萧清目光幽沉吗,这个男人,果然心思诡谲,难以捉摸。他今日之举,究竟何意? 出了暗巷,她翻身上马朝落霞湖奔去。半个时辰后,回到府上,郝猛不在,汪仔摇着尾巴亲昵地蹭着她。萧清揉了揉它肉呼呼的脑袋,进了小清的院子。 院子收拾得十分干净,只是却未见他身影。萧清望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下,便将油纸放在了屋外地上。张了张嘴,终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之后,房门缓缓打开。小清走了出来,望着地上的油纸哼唧了声,“连句好话都不说,哼!”拎起地上的纸袋,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夜晚很快来临,萧清刚用过晚上,郝猛就走了进来。 “刚回来?用过晚饭了么?” 郝猛摇头,坐到她面前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有消息么?” 郝猛扒了一口饭,咕咚咕咚灌了口水,道,“查出来了,送那人进京的,是元国候的人。” 萧清眸子微沉,“竟然是他。” 郝猛口齿不清说道,“那人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护卫,昨日楼中的人曾在大理寺周围见过他,只是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张嘎发现那人身手与当时带走梦坤的神秘人十分相似,就留了个心眼。故意设了一出戏引他出手,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那孙子!” “做的不错,可有被察觉?” “没,张嘎那小子聪明着呢,放心。不过,元国候不是那个元小侯爷的父亲么?他怎么也搅和进这桩案子来了?” 萧清道,“元国候当年曾与义英将军关系甚好,只是外人不知而已。”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会这么着急将人掳走。” “那京曌军动乱可与他有关?” 郝猛摇头,“这个不清楚,他这两日一直在府上,也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萧清沉思,随即道,“继续盯着,让张嘎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明白。对了二清子,那个沐老头好像已经醒了。” 萧清神色淡淡,“是么?” “对啊,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刺杀他,嗤嗤,只是那老头子命大,最终还是没死成。” 萧清端起面前茶杯,“就算捡回一条命,接下来的事也足够他应付了。” 之后,郝猛吃完饭,收拾了桌子便回去了。萧清望向窗外,随即走回去罩上披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施展轻功迅速穿梭在楼宇间,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在一座府宅前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赫赫公府,朱红大门,青黑砖瓦,简约却不失威仪。在暗夜的掩衬下,锋芒尽敛。双头虎兽镇守大门,仰天长啸,虎虎生威。 此处,正是容国公府宅。 萧清眸子漆黑,掏出黑色布巾蒙住脸,施展轻功跃入墙内。眼前应是一座花园,十分安静,萧清闪身躲到一处假山后,此时一队守兵巡查至此,发现并无异样后,很快离开了。 无闪身来到她身后,“将军,容国公擅长五行机关之术,他的府宅并不容易闯。” “不是还有你么?”萧清淡淡开口,闪身迅速离开了原地。身后无忍不住叹息,这个女人惹事的本事不小,什么地方都敢去。只是想到主子临行前的嘱咐,他只能无奈跟了上去。 萧清根据无的指示,在府院中绕来绕去。须臾,来到了一个书房前。她如壁虎攀在走廊木棱上,双腿倒挂着,小心抽出薄刀在轩窗上刺出一条缝隙,朝屋中望去。 房间里并无人,萧清轻巧落了下来,扫了眼空阔的院子,闪身迅速进了屋。轻轻将门关上,望向屋内。 房间摆设十分简单,但很有讲究,每一样都能看出价格不菲。屋中摆放了三层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整齐有序。墙壁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笔锋苍劲,多了分峥嵘之气。 整间屋子丝毫不见京中富贵人家的华贵奢靡之风,透露着简约大气。正中央放着一个四羊方尊香炉,雕刻的花纹精致简约,贵重不凡。 萧清上前,手轻轻抚上香炉上的花纹,轻声道,“无,你不觉得这上面的纹路有些奇怪么?” 话罢,忽然警觉陡生! 墙壁上露出一个个洞口,下一秒道道箭矢飞驰而来!萧清一惊,旋身躲过袭来的箭,以披风为盾,卷起层层箭雨!只是射来的暗器却层层不断,让人躲避不及! 萧清凌空一跃,飞身至房檐上。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房檐上竟忽然刺出数把利刃,在火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萧清低骂了声,身体灵活一扭,躲过刺刀突袭。 萧清在屋中来回穿梭,刺刀与箭矢深深插入地面,不留缝隙。须臾,攻击总算停了下来。她身子一动不动,周围密密麻麻扎满了刺刀暗器,最近的只离她三寸远,就在她鼻前轻轻晃动。 目光扫过那鼎香炉。 没想到之前的攻击只是为了将人引到房檐上而设下的圈套!这香炉,就是启动机关的关键。设计这个陷阱之人,实在奸诈。 而就在这时,忽然从头顶罩下一张大网!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正在危机关头,无飞身扑来,携起她躲过绳网。萧清手指无意擦过绳索,蓦地一痛,扫了眼才发现网上竟夹着根根倒刺! 两人落到一旁,无询问她,“您没事吧?” 萧清摇头,忽然眼前一晕就要栽倒在地。无立刻扶住她,抬起她的手才发现指尖上一道浅浅血痕。 “倒刺上…有毒…”萧清艰难开口,无迅速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我带您先离开。” 萧清咽下药丸,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走了…” 话罢,门砰地被打开,涌进来一大批护卫!手持兵器,纷纷指向两人。须臾,从后方走出一人。年龄大约五十来岁,剑眉高耸,英武不凡。面上是饱经风霜的皱纹,为五官增添了一分深刻。宛如锋芒尽敛的宝刀,气势凌厉。 若说朝中何人能与手握重权的沐志乾相抗衡,恐怕也唯有眼前一人了。 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阁下深夜闯入我府宅,所谓何事?”声音铮铮,宛如洪钟低鸣。 无扶着萧清,背后暗暗为她输送内力化解毒性。萧清淡淡道,“深夜惊扰,望容国公见谅。只是想与国公一叙,未想到惊动了那么多人,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容国公神色不变,“与我一叙?阁下想与我说什么?” “不如国公屏退左右,我们再好好一叙?” 容国公双眼微眯,旁边有人小声道,“国公爷,小心有诈!这两人身手不凡,万一要对您不利…” 萧清淡淡道,“国公放心,就算我想对您不利,恐怕也没这个本事。凭您身边的那些影卫,还怕制不住我们?” 容国公眼底异光闪过,随即朝身后摆手,“都下去。” 屋内护卫迅速退了出去,须臾,就只剩下容国公和萧清三人。 “阁下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萧清道,“早就听闻容国公的大名,今夜前来特意领教。”目光扫过周围的机关和暗器,淡淡道,“国公屋内的机关设得巧妙,不知您是何时发现的我们?” 他们来时并未受到阻碍,且院中空无一人,如今想想的确有些古怪。再加上护卫来的如此迅速,可以猜出,他们的行动怕是早就暴露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试探 容国公负手而立,“这个恕我无可奉告。奉劝阁下一句,还是不要打小聪明,否则,休怪老朽不客气。” “国公爷自然有这个本事,只是…在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胡闹惯了,别人越是这么说,在下就越想试试看。” 容国公冷哼,“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萧清轻笑,耸了耸肩,“容国公可别那么急着下定论,在下一向喜怒无常,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也说不定。” 容国公神情无波,“阁下尽管一试。”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蓦地,萧清动了!目标却不是容国公,而是窗户!与此同时,无陡然袭向容国公,携着内力的掌风排山倒海轰出! 三道黑影骤然闪现,其中两道拦在无面前,与他掌风瞬间相接!令一道人影拔剑而去,挡住了萧清的去路!两方交手只在一瞬间,随即迅速分开来。 萧清目光扫过眼前三道黑影,暗自打量。无步法诡异,速度奇快,两个黑衣人心惊,竟一时奈何不了他。三人在不大的书房中打斗起来,无声无息。 高手对决,只一招内便可知对方深浅。两个黑衣人知道若是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是联手就说不定了。 无见招拆招,招式稳固。 容国公眼底闪过一道异光,疑惑陡生。 此人身法奇特,内力深厚。恐怕就算是他身边两名暗卫联手都敌不过他。只是他却只是防卫,很少主动攻击,这是为何? 很快百招过去,却仍未见分晓,两方闪身分开,冷冷对峙。 容国公朝两人挥手,“你们退下。” 两名暗卫退了下去,容国公望向对面,“阁下故意试探我府的防卫,是为何?” 萧清轻笑,“国公明鉴,就凭我和身边一个小小护卫,如何能与公国身边的暗卫相提并论?” “阁下不必兜圈子,你们是何人?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并非没有。只是就算说出来也又有何用?所以,恕在下不能相告了。” 容国公眯眼,“既如此,那我就无需客气了。”话罢,一挥手,屋中那名暗卫骤然出手,速度快如闪电,朝这边袭来! 萧清一动不动,黑眸盯着他。就在那人飞身而来瞬间,旁边的无动了!迅速挡在萧清面前,与来人掌风相接! 内力碰撞,掀起一阵气风!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间,几十招已过。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而无依旧未主动出击,那人似乎也有此意,带着试探的意思。无望着他,蓦地杀机陡现!衣袍卷起地上刀刺,手腕一转握于指尖,刀刀刺来! 身法逐渐凌厉,杀招尽现!气势惊人,逼得那暗卫连连后退,不得不认真起来! 之后的比试才叫精彩! 无卷起地上刀刺,以内力凝就,宛如漫天刀雨,激射而出!那人轻喝一声,挡在容国公身前,用剑将所有攻击一一挡了下来! 萧清望着他不断闪烁的身形,眸子漆黑。 “铛铛铛!”刀刺纷纷掉落,发出阵阵脆响。那人未做停留,腾身而起,剑光闪现,宛如长虹贯日劈斩而下!这一击,仿佛携了雷霆之势,让萧清陡然一惊。 “无——!” 话罢,无一个虚影,堪堪躲过剑气!“砰——!”一声,剑气打在桌上,四分五裂!衬着此刻,无携着萧清猛地破窗而出! 暗卫就要追出去,容国公喝道,“别追了!” 暗卫一顿,收起了剑。容国公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陷入沉思。 “国公,这两人究竟是何人?” 容国公面露沉思,“京城中卧虎藏龙,或许是江湖上的高手也说不定。” 暗卫道,“只是他们究竟为何而来?难道,是沐府派来的?” “不像。这两人试探居多,不是他派来的。而且身手不凡,若是沐志乾的人,以后我岂不是要发愁了?” “确实如此,属下之前亦未听过沐府还有这样的高手。” 容国公沉思道,“我听前面那人说话的声音,岁数并不大。恐怕比起宵儿,还有小上不少。” 暗卫担忧道,“这样的人若与国公作对,恐怕会十分棘手。” 容国公沉吟半晌,随即道,“这几日加强府上防卫,别出什么乱子。” “属下明白。” “宵儿在军中如何?” “回国公,一切如常。” “嗯,小心行事,莫要让他察觉异样。” “属下明白。只是国公…此事还不告诉世子么?万一被他发觉,到时…” 容国公神色一冷,暗卫忙躬身,“属下多嘴了…” 容国公缓缓道,“还不是时候,宵儿生性不喜权谋,若让他知晓此事,怕会坏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他的勿理。下去吧。” 暗卫躬身便退了下去,容国公望着屋中的狼藉,若有所思。 ** 无携着萧清迅速穿梭在房顶上,须臾,在一个暗巷中停了下来。无放下她,“将军,这里应该安全了。” 萧清环顾四周,随即解下脸上面罩,重重呼了口气,“容国府果然不好闯,幸好有你在,否则今晚怕出不来了。” “将军您太乱来了,如今您身边只有我一人,若是出事,您让我向主子怎么交代?” 萧清拍了拍他的肩,“你的身手我很放心,不会有事。” 无嘴角一抽,咬牙切齿。这女人… “那您看出来了么?那影卫是昨日刺杀沐志乾的人么?” “你觉得呢?” 无不语,萧清摇头,眸子黑沉,“不是他。虽然此人武功高强,但仍不如昨日的刺客。而且他身法稳固,颇有大家之风。而那刺客的却十分古怪,看不出出自何处。” 无眸光微闪,道,“就算您想知道刺客是否是容国公派出的,也不能这般铤而走险。明知那香炉古怪,还去触动机关,万一受伤暴露了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萧清挑眉,“你今日怎的这么关心我?” 无一顿,神情恢复如常,“主子临行前叮嘱过属下,定要保将军无虞,若您有事,属下也难辞其咎。” 萧清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下不为例,这次情况特殊,若不铤而走险,如何能将他身边暗卫引出来?好了,既然我们都没事,那就回吧。” 无皱眉,“您身上的毒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萧清说得倒是实话,除了方才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望向无,“应该是方才给的药丸起作用了,毒素已经被清除了。” 无疑惑,那药丸效果竟这么好?不到半个时辰就彻底清除了毒素? “为了以防万一,待回去还是让噬魂给您看下吧。” 萧清轻轻颔首,“走吧。” 两人回到落霞湖,让噬魂重新把了脉,在确定并无异常后,无才彻底放心。 萧清褪下披风,望向噬魂,“你身子如何了?” “内力已经恢复。” 萧清颔首,小声嘀咕着,“那就好,今天什么日子,我们三人竟然全部中毒…” 噬魂一顿,面具下的眸中闪过一丝温和。 萧清将披风挂到衣架上,目光落在脖颈上那串幽蓝雕花坠,有些发怔。 之后,她简单洗漱了下,便熄了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整个院子拢上一层暗淡。寒风呼啸,拍打着轩窗方,发出啪啪声响。 这时,床上萧清唰地一声睁开了眼,锐利似剑!随即再次缓缓阖上,仿若睡着了般。 须臾,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飘了进来,床上的萧清一动不动。又等了一刻钟,几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房中,剑光闪过,以迅雷之势刺向床上萧清! “铿——!”金戈相交,打破一室沉静!噬魂黑刃低鸣,手腕翻转舞出一个剑花,如闪电般扫向三人喉咙!三人后翻躲过,接着十几人忽然破窗而入,将屋中噬魂团团围住! 窗外阴云渐散,月光洒落,照亮暗淡的院落。“嗤”一声,屋中大亮,床上的萧清手持灯盏,面无表情望向屋中。 近二十名黑衣人皆手持兵器,杀气凛然地站在她床边。 空气都透着凝重。 “这么晚了,诸位杀气腾腾来此,有何要事?” “你…怎会没事?!”有人讶异道。 “下次诸位再行暗杀时,要好好隐藏身上的气息才是,否则若被人察觉了,做什么都会失了先机。” 那人眼眸一沉,“既如此,那还废什么话?纳命来!”那人大喝一声,持剑便刺了过来!萧清将灯盏掷了出去,身子瞬间腾空,从窗口跃了出去! “嗖嗖”数道声响,几十个黑衣人追随而至。院中月光忽明忽暗,气氛诡异。 “上!”对面厉喝一声,几十名黑衣人飞身而来!噬魂闪身来挡在萧清面前,手持黑刃护在她四周。无身影瞬间冲出,以一人之力,对战十名黑衣人。 一时间院子兵器相接,打斗声四起。 萧清望着对面的黑衣人。 这些人明显是经过训练的,若论单打独大,他们并不出挑。但彼此间配合默契,非普通人能及。 正在此时,郝猛与小清闻声赶来,看到院中一幕,二话不说来到萧清面前。 “二哥你没事吧?” 萧清摇头,“我没事。” 郝猛虎目盯着院中黑衣人,摩拳擦掌,“哼,竟然能闯进来,有些本事嘛!俺去会会他们!”话罢,迫不及待冲了过去! 小清守在她身旁,没有动弹。萧清望了他一眼,当看到他微乱的发髻时,心中一暖。 有了郝猛的加入,战况逐渐偏向这边。虽然黑衣人身手不弱,但比起郝猛和身经百战的无,自然无法抵挡。 “二哥,应该没事,这些人还不是大哥他们的对手。” “嗯。”萧清目光扫向对面,不知为何,心中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何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太一样?就算受伤了,或者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的也无丝毫退却之意。难道…是她想多了? 忽然她警兆突生,蓦地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檐上竟站着一人! 银色薄衫,轻轻飘荡。面上罩着一层薄纱,看不出样貌。只隐约能看出是个高挑的男子,见萧清望来,缓缓从身后拿出一把琴,盘腿坐于屋顶,将琴放在了膝上。 衣袖翻卷,一声高亢的琴音蓦地冲天而起! 萧清忽然觉得耳中一阵轰鸣,脑中嗡嗡作响,身旁小清更是一晃,直接瘫倒在地上! “运气抵御琴音!”噬魂的声音传来,萧清迅速运转内息开始抵御琴音,将小清扶起来,往他体内不断输送内力。 “二哥…我没事…” 萧清不语,抬首萧清望向屋顶上的男子。琴音不断,音浪在他指尖下层层推出,一声比一声高亢,在安静的夜幕中尤显清晰!而下方黑衣人在这声声琴音下,动作忽然僵硬起来!眼神慢慢变得呆滞,仿若被操控的木偶。 蓦地,飞身扑来,没有丝毫迟疑!“噗”无的弯刀瞬间斩下那人头颅,血浆四溅,洒落一地。 只是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没有头颅的尸体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萧清这边走来。仿佛是不老不死的僵尸,没有心跳,亦没有声息。 就算是萧清,在看到这一幕时,心脏也不由一紧。 “二、二哥…别怕…”小清艰难地将萧清护在身后,咬牙冲了过去!手握匕首,朝那具无头尸体砍去!道道血印出现在他身上,可那人依旧未死,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琴音依旧,仿若看不见的线,操控着院中黑衣人攻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算他们几人武功再高,也抵不住这些不死僵尸源源不断的攻击。 萧清目光锐利,手腕一转,三把薄刀瞬间飞出,直直朝屋檐上的男子袭去!“铛——!”薄刀掉落,男子面前出现两个黑衣人,直接挡下她的袭击! 琴声一转,两人骤然腾空而起,携剑朝她刺来! 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萧清一惊,迅速闪身躲了过去! 不仅是不死之身,而且速度,身手都提高了不少!这究竟是什么魔音,竟有这种效果?!之前在漠北时,她也遇到过一个操控傀儡的老者。只是他并非以琴音驭人,而且并不能提高傀儡本身的能力!而此人,竟能通过琴音,强行增加人的身体能力?! 若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二哥!小心身后!” 忽然传来小清的惊呼,萧清脑后风声闪过,她身子一矮,躲过凛冽的剑锋,蓦地转身,一截断发飘飘落地。身后不知何时竟又出现数名黑衣人,宛如人海般层层不绝涌出!放眼望去,几乎近百人!只是他们每个人都气息飘忽,仿若游荡的鬼魂,了无声息。 萧清暗自心惊! 以他探查的能力,竟让他们如此靠近背后而丝毫未觉! 噬魂与小清迅速来到他身侧,小清望着眼前层层的人海,拿出一管长哨蓦地吹响!悠扬的哨声在夜幕下回荡,随即淹没在琴声中。小清脸上露出着急,“二哥,这琴声实在古怪,我看还是应该想办法让这它停下才行。” “你们能挡多久?” 噬魂道,“一刻钟。” “足够了。”萧清凌空一跃,落在屋檐上。黑发飞舞,目光望向坐于不远处的男子。薄刀飞转,攥于掌心。 “你是何人?” 男子一言不发,仿佛未听见般专心于面前的琴上。萧清眸光微闪,也不废话,薄刀瞬间飞掷而出! “铛铛!”琴声化为利刃,将薄刀打落!而此时,她身影已至!出手干净利落,如灵活的豹,袭向男子后颈! 男子身子古怪一扭,五指成爪,扫弦飞出!萧清眸子一厉,后翻躲过,在狭窄的屋顶上,躲闪着不断袭来的音刃。须臾,身子落定抬眸望去。 此人擅长远距离攻击,要想接近他,恐怕不容易。如此看来,只能拉开距离进行攻击,之后再另行机会接近了。 目光扫到下方,从高处看,下面形势更是危机。黑衣人乌压压一大片,而仅凭郝猛,小清四人,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也顶不了片刻。 正在这时,从墙外跃入一群普通百姓装扮的人,为首者,正是张嘎!看到院中景象,张嘎面色一沉,朝身后之人吩咐了句,一群人迅速加入了战局! “你们总算来了!怎么这么久?”郝猛飞腿踢翻一人大喝。 “潜伏在府外的月堂的人都被干掉了!我也是听到哨声才带人赶了过来!”张嘎躲过身侧的刀光,脸色阴沉,“这是怎么回事?” “没工夫跟你解释了!先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张嘎挥起大刀砍翻一人,随即就见倒地的尸体竟又重新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大变,“这…什么情况?!” 郝猛大声道,“这些都是不死之身,是屋顶上的人用琴声在操控他们!攻击他们下盘,让他们站不起来就行!” 张嘎没时间去惊讶,按照郝猛所说攻击周围黑衣人的腿!抬眸就看到屋顶上的萧清,只见她正不断躲避着银衣男子的音浪攻击,但却很难近他的身。眉头紧皱,从身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弓箭,朝上方扔了过去! ------题外话------ 可怜的清清又要受伤啦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夜下血光 “少东家——!” 屋顶上的萧清听到声音,转头望去。身子瞬间翻转,凌空接过飞来的弓箭,抽箭搭弓,飞射出去!身子落于屋顶,未做丝毫停留,又连射三箭,瞬间划破空气,在空中闪过道道光影! 音浪破空而出,与箭矢激烈碰撞!而正在这时,萧清身影已来到男子身后!腿风仿佛携着千钧,劈斩而下!男子旋身躲开,音浪有瞬间凝固,与此同时,下方所有黑衣人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萧清眸子一闪。 果然!此人就是通过琴音控制的他们!那么,只有将他制服,便能停止下方的攻击! 对面男子一手端琴,一手在琴音上来回拨动,琴音再次响起,下方黑衣人再次动了起来。 萧清抽出三根箭矢,瞄准对面男子,松弦射出!男子头微侧,轻松躲过第一支,手腕一转,音浪击碎第二支!转眼间,第三支瞬息而至,男子又扫出一阵琴音,却未想那支箭矢竟忽然爆裂,碎木朝他琴身激射而来! 男子迅速闪身躲过,蓦地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只听“砰砰”两声,琴弦被割断,在夜幕中发出刺耳低鸣! 琴音瞬间戛然而止! 下面的黑衣人接连不断倒地,攻击停了下来! 小清抹了把头上的汗,抬头望向屋顶。只见那银衣男子已停下奏琴,又望了眼旁边的萧清,见她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 银衣男子抬眸望了眼对面的少年,将已损坏的琴随手扔到一旁,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笛来。 萧清一惊,难道只要是乐声,就能重新控制下面的黑衣人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阵悠扬的笛声悠扬吹出,如泣似诉,委婉轻柔。蓦地,笛声声调一扬,变得激烈尖锐起来!下方百名黑衣人一震,神情一变,竟比方才更狰狞几分! 仿佛被激怒的猛兽,凶戾邪佞!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双眼逐渐充血,十分可怖。 郝猛啐了一口,“奶奶的!没完没了了!小清,张嘎,你们小心点!这些人太邪乎了!” 小清与张嘎背对背,抵御着不断围上来的黑衣人。虽有楼中的人支援,只是这些人就像不知疼痛的生物,源源不断围上来。几人不仅要小心他们,还要动用内力抵制琴音的侵袭,渐渐的,小清面色发白,有些支撑不住了。 “呲——!”腹部被划过一道,血瞬间涌了出来!张嘎惊呼,忙扶住他,“小清!” 郝猛低叱一声,飞身扑来!手攥成拳,运气全部内力朝下方轰去!强烈气风瞬间将下面一众黑衣人掀飞出去,郝猛捞起张嘎和小清,飞身至墙院上! “你怎么样?!”郝猛面上焦急,迅速查看他的伤口。 小清脸上毫无血色,“没、没事…大哥你不用管我,伤口并不深…” “让俺看看!”郝猛二话不说将撕开他衣裳,当看到腹部那道血粼粼的伤口时,面色一变! “都这么严重了还逞强!”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撒在伤口上为他止血,“你就待在这,剩下的交给俺!张嘎,他就拜托你了!” “大哥…” “郝大哥放心。”张嘎点头,郝猛飞身冲了下去,将周围黑衣人挡住,阻止他们靠近身后两人。张嘎护在小清身边,解决冲来的漏网之鱼。 郝猛面色凝重,手持长戟大喝一声,一下挑飞一人。胳膊一抡,身后一人双腿被齐齐斩断!他手腕翻动,将长戟舞得密不透风,所有接近之人都被刃锋划伤,靠近不得。长时间的沉淀,每日的亲加苦练,再加上常与高手对决,使他身手有了很大进步。不止内力更加精进,招数和身手亦提高了不少,经验亦丰富起来。 小清受伤让他再无丝毫保留,全部内力灌入长戟抡了起来!虎虎生威,气势惊人!逼得那些黑衣人竟一时间近不得身! 噬魂与无解决了大多的敌人,近百名黑衣人在乐音控制下,竟与几人堪堪战成平手!院中断臂残肢,血染地面。原本清雅的院子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和尸体。 萧清望着院墙上受伤的小清,面色一沉,如十月寒霜。目视前方,蓦地蹬地而起,银光激射而出,袭向对面! 银衣男子闪身躲过,笛音不断。萧清瞬息而至,薄刀刺向他下盘!男子脚点地身子后撤,萧清追曳而上,薄刀在她手上不断变化,刺向他眼睛,喉咙,胸口,腹部等薄弱之处!身子一旋,来到他身后,一个扫堂腿袭向他腿部!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力道更是惊人! “啪——!”砖瓦碎裂,男子忙后撤而去,笛声有一瞬间不稳。随即就见身侧道道银丝闪过,夹着薄刀径直刺入他身后树上!萧清双手拉开银丝,不断翻转,瞬间包裹住他四周!张口咬住银丝,轻轻一抽,银丝瞬间拉紧,男子身体被掼到树上,动弹不得! 萧清脚一蹬,飞身而出!薄刀瞬间激射而出!男子目光一闪,指尖一勾,面前出现一个黑衣人,为他挡下了所有攻击!而此刻,萧清身影已至!黑眸幽凉,“噗”一声,薄刀划过男子手腕,将他的玉笛截成两半! 男子目光一凉,不知如何竟强行挣脱银丝束缚,闪身落到屋顶上。扫了眼手上的断笛,随即落在对面萧清身上。 “有点…本事…” 沙哑阴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有些渗人。只是却并非从银衣男子口中说出。而是他旁边的黑衣人。 萧清眼底讶异闪过。 说话的,是这个黑衣人。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被操控了么? 笛声已经停止,无论是屋顶上,还是院中黑衣人都停下了动作。萧清望着对面的人,“阁下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银衣男子不语,须臾,突然一声口哨从嘴里发出。简单至极,透着浓浓喑哑,仿若沙粒摩梭之声。 而下方的黑衣人一颤,再次动了起来! 萧清眸子陡睁。 只要是声音就能轻松控制这些人么?难道并非乐器也行? 口哨幽幽回荡,在安静的夜色下,透出一丝诡异。正在此时,院中传来一声惊呼! 黑衣人的神情有些不对,不知是痛苦,还是在挣扎,仿佛濒死前的咆哮,发出低哑嘶吼。他们身上肌肉忽然暴增,将衣服撑裂!根根青筋不断涌动,脖颈,脸上都布满青黑脉络,如同发狂的的猛兽! 萧清心中忽然有种不祥预感,在看到对面黑衣人充血发狂的眼睛时,忽然厉喝,“郝猛,快带小清离开!张嘎,撤退——!” 话方落,对面如同变异的黑衣人就猛地冲来,狂吼一声,一拳击来!萧清胳膊一挡,那猛烈如山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掼飞出去! “二清子——!” “二哥——!” 郝猛和小清大惊,不敢置信! 那黑衣人怎会有这么大力气?而且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 萧清身体重重撞在树上,跌落下来!噬魂猛地冲出,迅速接住她坠落的身子,落到院墙上。 “咳…”萧清猛地咳出一口血,稳住身形。面色凝重,望向院中气息狂躁的黑衣人,厉喝道,“快走!这里太危险!张嘎,带楼里的人赶紧离开!” “少东家,您先走!属下断后!” 郝猛大喝,“俺不走!这些人那么难对付,你又受了伤,俺怎么能留你一人在这?张兄弟,你快将小清带走!” “可是…” “废什么话?你们留下也是送死!快走!” 发狂的黑衣人咆哮着冲来,张嘎咬牙,带上挣扎的小清迅速撤退,“其他人跟我走!” 楼里的人在黑衣人猛烈的攻击下,损伤近半,剩余之人一点点撤退。小清挣扎着,“放开我!大哥跟二哥都在里面,我不走…”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少东家和郝大哥身手不凡,他们定会安然无事!” “你放开…” 小清眼睁睁望着萧清和郝猛的身影隐没在眼前,大声喊道,“大哥——!二哥——!” 绝望的声音响彻夜幕中,透露出浓浓不甘。 院中,只剩下萧清四人。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呼啸着朝他们扑来! 这些人的动作已没有招数可言,只是根据本能袭击他们!仿佛被激怒的野兽,狂躁凶猛!就算四人身手再强悍,面对这些打不死的铁人,他们也招架不住! “二清子,你先走!” 郝猛身上挂了不少彩,动作不如之前凌厉,明显内力消耗过度。 萧清目光幽沉,“这个时候就别逞强了!若不杀出一个缺口,谁都难走。” “将军,这边。”无忽然开口,朝她屋中示意。萧清眸子一闪,瞬间了然,“进暗道!” 四人快速朝屋子移去,后面黑衣人紧紧跟着,无与噬魂断后,萧清与郝猛清扫着屋子周围的敌人,从窗口跃入,“快进来!” 噬魂与无闪身进了屋,郝猛立刻将门关上,兵将长戟插在门愣上! “窗户!” 之前黑衣人破窗而入,如今这成了两道缺口。萧清迅速来到窗边阻止外面的人侵入,大喝道,“快开暗门!” 郝猛立即拧开暗道,大喊,“二清子!” “砰——!”屋顶瞬间破开,从头顶砸下数道黑影!门也被破开,无数黑衣人涌了进来,张牙舞爪朝几人扑来! 萧清目光一寒,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二清子你做什么——?!”郝猛大惊,一个不备胸口挨了一击,身子重重撞到墙上!他忍着疼迅速翻身而起,瞬间无数黑影已扑到他身上撕咬起来! “啊——!”郝猛痛呼,旁边噬魂瞬息而至,黑刃嗜血低鸣,黑芒闪过撕开一个缺口,捞起地上的郝猛冲出屋顶! 郝猛身上伤口惨烈,血迹斑斑。噬魂手持黑刃,宛如地狱暗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血气沾染上剑身,发出一阵低鸣,接着凌空一斩,仿佛长虹贯日劈斩而下,将院中所有围住萧清的黑衣人轰飞出去! 无身影一闪,携起地上的萧清躲开袭击,跃上院墙上。 “您太乱来了!若是有个好歹,您让我跟主子怎么交代?!”无望着萧清被血染透的衣衫,想也不想就开口厉斥。 萧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这些话还是等我们脱险了再说吧,必须有人牵制住他们,否则谁都进不了暗道。” 无咬牙,“屋中敌人太多,暗道已被堵住,再进去恐怕不可能了。” 无望向身旁的人,方才明明是逃脱的好时机,这女人却自己冲出去做诱饵,白白浪费了机会! 这个鲁莽的女人! “如今怎么办?” 萧清望向屋顶上的银衣男子,“唯今之计,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无,你将郝猛带走,他受了重伤,耽误不得。” 无冷冷道,“无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其余人,不关我事。” 萧清盯着下方蠢蠢欲动的黑影,道,“将郝猛送到梵丞相那里,我与噬魂突围后就去找你们。” 无额角一抽,“您没听到我说的话么,无的使命是保护您…” “郝猛若不愿离开,你就将他打晕带走。之后去将巡防营的人引来,若我们命大,应该能坚持到那时。”话罢,从袖中掏出一物点燃放至空中,漆黑的夜幕下绽出一抹耀眼红光。 无,“…” 他咬牙切齿,青筋直露。这女人没听到他说话么?这般自信,是确定他会一定按照她所说的办吗?! 萧清自顾自说完,直接跃下墙院。无脸色一沉,飞身而起,拽过屋顶上的郝猛冲了出去! “你放开俺…唔…” 无毫不留情打晕挣扎的郝猛,面无表情携着他箭一般的离开了。院中萧清与噬魂对视一眼,齐齐飞身朝那银衣男子攻去! 不管这些黑衣人是怎么回事,这个银衣男子是关键。只要将他制伏,他们就有一线生机! 银衣男子静静立于屋顶,萧清两人分两侧夹击,分别袭向他致命处。男子武功平平,只是步法很是诡异。灵巧躲过他们的攻击,轻哨一声,立即有数道黑影飞奔而来。 萧清眸子微闪。 通过观察,她可以看出男子是通过声音来操控黑衣人。只是在这些人‘变化’后,为何没有声音控制这些人亦会发动攻击?若他们只是依靠本能进行攻击,为何不对银衣男子产生反应? 萧清看到黑衣人在攻击时,对旁边的男子仿若未见。她目光微眯,当看到他袖口处露出的一抹暗绿时,顿时一沉。 蹬地猛地飞出,在噬魂的掩护下来到男子身后!将速度发挥到极致,眨眼间银光已出!“呲啦”一声,男子袖口破裂,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胳臂。 而在男人手臂上,正趴着一只似蜥蜴,又似蟾蜍的动物,颜色呈诡异的墨绿色,脑袋上一缕红,绿油油的眼珠子盯着萧清。身子古怪一绕,来到男子肩头,趴在上方盯着两人吐出血红的舌头。 “咕咚…”古怪的声音从它口中发出,仿佛命令般,下方的黑衣人气势一震,齐齐朝她扑过去! 萧清一惊。 这只蜥蜴难道才是控制黑衣人的关键? 旋身直摇而上,抽箭灌注内力,朝那蜥蜴射去!箭矢破空而出,速度飞快,就在箭矢仅距它一寸之际,那条蜥蜴嘴巴鼓起,“噗”得吐出一口脓液打在箭矢上! “嘶…”白烟冒出,箭矢竟以肉眼的速度腐蚀殆尽!萧清抽了口气,又齐齐射出三箭,疾驰而去!“噗噗噗”三声,蜥蜴再次将她的攻击轻易化解,高吟一声,周围的黑衣人蹭蹭围上去,那速度,快如闪电! 空中的萧清无法躲开,眼看着攻击就要落下,她抽出银丝缠到树上,身子一扭堪堪躲开,朝树上飞去!忽然眼前绿光一闪,速度之快让她大惊!蜥蜴丑陋的眼盯着她,猛地吐出一口脓液射来! “噗呲…”衣服被瞬间融化,萧清用刀迅速划破衣料扯了下去!脚蹬树干飞身而起,而那蜥蜴速度竟比她更快,张口重重咬上她的手! “主子!”噬魂大惊,猛地朝这边冲来,却被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空中坠落! 萧清整只胳膊迅速发麻,被咬的地方瞬间乌青一片,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耳边是噬魂惊慌的声音,她仰头闭上了眼。 难道今晚就要交待在这破蜥蜴上了? 忽然周围蓦地一静,坠落的萧清感觉身子被揽入一个健硕胸膛中,艰难地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题外话------ 哈哈,不用说亲们也知道是谁吧?元祁大大出来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元祁归来 元祁绝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沉,搂着她落到屋顶,张口含住她被咬的地方! “别…”萧清艰难开口,只是元祁却恍若未闻,俯身将她伤口上的毒血吸出来,连着五六次后才停下。拿出一颗药丸送入她口中,披风一展罩在她身上。 萧清望着面前一身凉气的男人,手不由自主攥住他衣襟。 “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说话。”元祁揽住她,缓缓起身。幽瞳望向对面银衣男子,似千年寒冰。 院中不知何时出现十一人,墨袍铁面,暗红束带,在夜幕下翻飞起血色妖娆之气,正是血魂十一卫。 蓦地,绿影一闪,直直向屋顶上的元祁袭去!下方噬魅方动,就被噬魈拦住。 蜥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快如闪电!墨绿的眼珠子散发着诡异光芒,张开血口咬向元祁脖子!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夜幕中清晰回荡,却是蜥蜴骨头碎裂的声音! 元祁洁白修长的手指轻飘飘攥住飞窜而来的蜥蜴,指头一扭,便硬生生掰断了他的脖子!轻易地仿佛是扭断一根树枝。 手一松,那蜥蜴便掉落在地。身子抽搐了下,竟还未死透,挣扎着发出嘎嘎声。 “噗”元祁墨金长靴踏上,鞋跟缓慢而决绝的碾动,脸上却如蒙上一层寒霜,冰凉渗人。 幽瞳扫了眼下方狂躁的黑衣人,薄唇轻启: “杀。” 简单一个字,却充斥着狠绝与冷酷。瞬间,血魂十一卫身影冲了出去! 接下来,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毒蜥蜴已经死绝,下方黑衣人已失去了战斗力,身体逐渐恢复,面对身法诡谲的血魂卫无丝毫招架之力。不到片刻,所有黑衣人便被屠戮殆尽。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除了尸体倒地闷响,再无其他。 院中一片安静,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屋顶上的银衣男子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在黑衣人全灭后,倾身落地。 噬魈开口,“谁让你来的?” 屋顶上的萧清心中疑惑,难道他们认识此人? 银衣男子不语,须臾,倒地的一个黑衣人转了转脑袋,幽幽开口,“阁主让属下带话…这是一个警告…现在才刚刚开始…” 语不成调,但噬魈等人却听明白了。 厉光一闪,一片叶子直直插入那黑衣人喉咙!黑衣人眸子转了转,终于咽了气。 噬魈缓缓收手,目光冰冷。 就在这时,缕缕白烟蒸腾,院中所有尸体正以肉眼速度迅速腐蚀。而更让人诡异的是,在他们胸口处,爬伏着一只似蜘蛛一样的东西,它们隐身在破碎的血肉之中,一点点被融化,发出声声悲鸣。 这样的声音在夜幕下显得愈发诡异。片刻后,院中只剩下一具具骷髅,预示着之前的惨烈。 银衣男子缓缓躬身,朝屋顶上的元祁一礼,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幕中。 噬魈等人望着他离开,并未追出去。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无身影一闪,出现在院中。望着眼前一幕,他眼底诧异闪过,随即迅速跪地,“是无失职,未护得将军周全,请主子责罚。” 元祁抱起怀中的萧清,跃下屋顶,“噬魈,这里交给你了。”话罢,便消失在院中。 噬魈躬身,随即吩咐人清理一院狼藉。 噬魅走到无跟前,“此事并不怪你,主子知道才未责罚你。” “嗯。”无缓缓起身,目光幽沉,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噬魅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叹息。 就算明白,可依然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职,这倒是他的性格,恐怕…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噬魅眸光微闪,记得上次他消失,还是在主子遭遇埋伏身受重伤之际,之后他再出现时,便徒手与噬魈打成了平手。 不知这次又会有什么让他们惊讶的事出现? 噬魅嘴角微勾,身影迅速融于夜幕中。 ** 萧清被元祁横抱着,迅速穿梭在暗道之中。一刻钟后,出了暗道,元祁将她放到龙榻上,解下她身上的黑袍。 穹华宫中,易容成‘元祁’模样的噬魄出现,躬身道,“主子。” “去将梵丞相找来。” “等等。”萧清拽住他衣袖,摇头道,“我已经没事了,伤口并不深,包扎一下便好。” 元祁修眉微蹙,扫了眼她身上的伤口,随即吩咐道,“去准备热水。” “是。”噬魄离开了,元祁望着她,“我看下伤口。” 他抬起她的手,原本白皙的手背上一片乌青,两道深深的牙痕印在上面,血肉模糊。元祁面色如常,眼眸却闪过阴戾。拿出药瓶为她上些药,随即用干净的纱布帮她包扎起来。 萧清就这样静静望着面前的人,任他为她处理伤口。 仅仅只是几日未见,她便觉得男子瘦些了些,轮廓愈发深邃。那抹薄唇紧抿,有些干燥,泛着浅浅的白。 萧清不由抬手,抚上那片薄唇,直到手腕被攥住,她才蓦地回神。 元祁深瞳一瞬不瞬望着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幽幽叹息,“清清,我好想你…” 萧清鼻子蓦地一酸,头深深埋入他怀中。今夜忽如其来的暗杀,郝猛与小清皆受重伤。她整晚的心都一直紧绷着,面对那种无力感,她强迫自己镇定。因为若她慌乱,郝猛和小清就会不安。 只是当看到面前的男人出现时,她所有的防备顷刻消失不见! 委屈,惊惧,担忧纷沓而来,在这个男人怀中,她可以毫无防备。 “没事了…”元祁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低柔,透着让她安心的气息。萧清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郝猛…小清…他们受了伤,都是因为我…” “这不是你的错,放心,他们不会有事。”元祁一遍遍安抚着她,手轻柔抚摸着她的背。须臾,萧清平复了情绪,从他怀中直起身子望她,“那男子是云澜阁的人?” 元祁眸光微闪,轻轻颔首,“他是云澜阁三护法之一。” “他口中所说的阁主,就是云澜阁的阁主?你这次离开,也是因为他?” “并不全是。只是我让人动了些手脚,在她来京的路上。” 萧清讶异,“他要来帝都?为何?” 元祁眸光微闪,伸手将她重新揽回怀中,“这些事你不用管,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萧清靠在他身上,不再多问。若他不想说,她不会强迫他。 动了动手,她疑惑道,“今天已经中了两次毒了,怎会这么快就好了?” “两次?”元祁修眉微挑,萧清忙掠过话题,“那只绿色蜥蜴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元祁环着她淡淡道,“那是西域的毒物,生养在云澜阁的深林中,经过百种毒素浸泡才能有这种毒性。它的毒液带有腐蚀性,被它咬上一口,便性命难保。” “这么危险?那我为何没事?” “上次你所中青陀罗花之毒,是毒中剧毒,可能自那之后,你的身体就产生了变化。” 萧清恍然,也就是说她身体产生了抗体?对毒素有了一定的免疫性?怪不测她在容府受了伤却没事,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我算是因祸得福了?若能弱化毒素的作用,以后我岂不是百毒不侵了?” 元祁手臂微紧,“还是要小心,那些人的手段阴狠,有很多能悄无声息取人性命之法,我若不在你身边,千万不要像今晚这样乱来。” 萧清侧头望他,“放心,我有分寸。” 元祁无奈叹息,知道女子的倔强,就未再多劝。 这时噬魄出现,“主子,汤浴已准备好。” “下去吧。”元祁扶起萧清,“先去沐浴吧。”俯身准备抱起她,萧清忙道,“不用,我自己来。” 元祁没有勉强,“去吧。” 萧清绕过屏风走了进去,里面热气蒸腾,白烟氤氲,她缓缓褪下衣服,坐在池边,用绸绢沾了沾水,搓洗着身上的血迹。 从方才开始,胸口就隐隐作痛,应该是之前撞到树上伤到了的缘故。她两指轻轻按压腹腔位置,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痛感,让她面色一白。 糟了,看来这阵子要小心些了。 今晚她伤势并不严重,却受了不少轻伤,道道血痕和擦伤出现在她白净的身上,格外醒目。萧清用水清洗着身体,小心避开伤口。将束发放下,一点点清洗着。 一炷香后,她走出玉池,穿上架子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元祁正立在窗前,月光撒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釉。侧脸如冰雕般绝美俊逸,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洗完了?” 萧清缓缓走过去,“嗯,在想什么?” 元祁拉着她走到榻前坐下,“一些琐事。坐下,我帮你上药。” 萧清微微条灭,未再多问。 元祁拿过丝绢为他擦拭着湿发,她安静地盘腿坐着,开口道,“你身体无碍?” 元祁撩起她耳边发丝,“什么?” “马上就月初了,你体内的蛊咒没事?”萧清微微侧头望向他,“如果你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虽然我帮不上忙,至少能陪着你。” 元祁手一顿,眸子幽深,“你难道不怕?” 萧清拨开额前的碎发,“怕什么?” 元祁轻轻转过她,“我的体内,有另一个人存在。你不害怕?” 萧清眸光微闪,须臾,开口道,“之前确实怕过。只是…后来想想,他也是你的一部分啊,既然都是你,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元祁微微一怔,望着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柔光。 这个人啊,为何总能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清清…”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她,幽幽叹息。 萧清嘴角微勾,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元祁放开她,将她垂在肩上的发缓缓盘起,用一根玉簪插上。光滑的发丝从他指尖划过,荡起淡淡缱卷。望着那双清澈的黑眸,他不由自主俯身,在她额间轻轻印上一吻。 屋中充斥着淡淡静谧。 “我帮你上药。”元祁轻声道,萧清颔首,随即坐正。 元祁轻轻撩起她的衣袖,拿出药膏轻轻抹在她伤口处。 萧清撑着下巴望他,忽然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景象,顿时轻笑出声。 元祁睨了她一眼,“都受伤了还笑什么?” 萧清笑道,“记得刚遇见你时,你完全一副冰山脸,额头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如今再看,可丝毫看不出当时模样了。” 元祁挑眉,“冰山脸?” “对啊,当时我不敢接近你,因为你似乎总能轻易看穿我…” 元祁手上动作不停,“然后呢?” “然后?嗯…似乎越是想躲,越躲不过,所以最后只能认命喽!倒是你,我早就想问了,你看上我哪了?” 元祁轻笑,拉起她另外一个胳膊,缓缓卷起衣袖,“你猜。” 萧清托着下巴,皱眉道,“你的眼光是不是太特别了?小清他们经常就说,我不仅有骷髅癖,尸体癖,还是路痴,生活白痴。除了查案,我什么都做不好。虽然长得凑活,可天天遮挡在面具底下,长了也白费。明明是女人,却连普通的女工,做饭都不会,若是没人收拾屋子,不到一日就会乱成狗窝…咳咳,总之,我身上缺点一大堆,是个正常人怎会看上我?你的眼光确实…有些独特。” 元祁忍俊不禁,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萧清挑眉,“我唯一的有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难道你不知?” “呵…你啊…”元祁嘴角微扬,一抹动人的笑涌上面庞,“你就是你,不是别人,你无需有任何改变,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很好。” 因为他当初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她。 萧清眸子一动,眼眸微垂,“咳…是么?” 白净的脸上染上一抹霞色,这样的神情在她脸上出现,竟透出别样风情,元祁胸口一动,不由俯身吻上了她滚烫的双颊。 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沿着她的面颊流连至嘴角,随即印上那双淡色的唇。轻抿摩挲,仿佛对待最珍贵的宝物,小心而珍视。气息交缠,他捧住她的头,唇更深地压了下去。 碾转着不留一丝空隙,只是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气息,就让他激动不已。从未想过,早已习惯孤身一人的他,会遇见这样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人。几十年冰封的心有了跳动,因为她的出现,他开始焦躁,不安,甚至患得患失。 她的一切,他都想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唇更深入地吻着她,仿佛用尽生命。灵舌撬开她的唇,探入口中勾起她的舌共舞。贪婪地吸噬着,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这个吻充满了柔情,却又是贪婪渴望的。越吻越深,越吻越沉,那力道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她身上的清香,唇上的柔软,都让他欲罢不能,沉沦其中。 萧清就要呼吸不过来,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结实的胳膊环着她的腰将她压在榻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吻得难舍难分。她的唇微微张口,身子不由后仰,没想到下一秒却又被他缠住,勾起她的舌尽情挑逗。 “等下…呜…”萧清手撑在他胸口想喘口气,下巴却被他一扭,唇再次被封住!这次的吻如狂风暴雨,让她搓手不及。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思考,只能任他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喘不过气时,身上的男人总算放开了她。她重重喘息,眼眸水雾弥漫,瞪向他,“你想憋死我啊?!” 元祁捧起她滚烫的面颊,望着清澈又透着些许妩媚的眸子,那惹人恋爱的模样,让他不由再次吻上她的眼帘,嘴角微勾,“看来要多加练习才行,否则每次清清都不会换气岂不麻烦了?” 萧清嘴角一抽,扭头不看那个笑得邪肆的人。 元祁轻笑,手指解开她衣襟的暗扣。萧清迅速按住胸口,一脸防备,“你做什么?别忘了我还受着伤呢!” 元祁修眉微挑,忽然靠近她,面容绝美慑人,“放心,我不会弄痛你。” “等…等等!你…你冷静点!”萧清撑住欲靠近的男人,声音已经结巴了。 元祁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清清莫急,我会很温柔的。” “鬼才着急呢!不是这个问题啊…”望着一点点逼人的男人,萧清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题外话------ 吻啦啦啦啦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吃醋风波 瞪了半天却没有动静,萧清悄悄睁开一只眼,当看到男人一脸调侃的望着她时,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面色一黑,“很好玩?” 元祁长臂一揽,将气鼓鼓的萧清搂入怀中,在她颊边偷香一吻,“小家伙,我帮你上药,别气了。” 萧清脑袋耸拉着,“不用了,我自己来。” “好。”元祁答应的意外爽快,萧清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拿起药膏准备上药,手一顿抬头望她,“你不放开我?” 元祁手依然搂着她,“放心,我不会打扰你。” 你现在已经打扰到了! 萧清暗自腹诽,道,“你手松开,否则我活动不方便。” 元祁挑眉,手依然牢牢揽着她,不动分毫。 萧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个男人是打定主意不放开她了。 “喏,给你。”老实将药膏递给他,转过头,轻轻解开衣衫,露出光裸的背脊,“你帮我上吧。” 若这男人在这直挺挺地望着她,她还怎么上药?还不如全都交给他,再说,他们两个都共浴过了,现在还矫情什么? 元祁低沉的笑声传来,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垂上,面上笑意更深。只是当看到她背上青黑的痕迹时,笑容逐渐褪去。 萧清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一道深沉的视线望着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背脊。一点点划过她的脊沟。 萧清身子微颤,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上不上药了?不上给我!” 元祁手轻抚她乌青的伤口,“疼吗?” 萧清转过身,“当然疼啊,我又不是铁做的。” 元祁细细为她上药,“方才噬魄去了趟梵卿的府院,那两人已经无碍,你不用担心。” 萧清微怔,随即心中涌出一抹暖流。 之后,上完了药,元祁让人呈了些夜宵过来,萧清知道郝猛和小清无碍就放心了。用完夜宵,坐在榻上想今晚发生的事。 经过今晚,她已确定自己成了云澜阁的目标。今夜的事,就是云澜阁阁主对她的警告。只是为何会忽然对她出手?阿芜已经离开,他还有何事要警告她? 萧清目光幽深。 云澜阁果然高深莫测,单凭一个人就将他们逼上绝路,这种实力,怪不得人人畏惧。三大隐宗的势力非比寻常,恐怕之后她要更加小心了。 仰头望向窗外,月色明亮洒落在院中,清幽朦胧。不知是殿中太过暖和,还是今晚太累了,她竟不知不觉靠在榻上睡了过去。有脚步声缓缓走来,轻轻将她抱起,随即放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萧清迷迷糊糊蹭了蹭软软的枕头,头一偏,再次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床上只有她一人。她掀开被子走下来,这时门被打开,噬魄走了进来。 “您醒了?这是早膳,主子让我给您送来。” “多谢。你们主子呢?” “主子去了议政殿。”噬魄将早膳放下,萧清来到桌前,面前是简单的粥和小菜,清淡却十分精致。 萧清坐下来,望向身旁的人,“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噬魄不说话,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萧清挑眉,开始解决眼前的早膳。一刻钟后,用完早膳,她简单收拾了下,推门走了出去。 出了穹华宫,走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了议政殿附近。周围皆是御林军把守,萧清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这时,便看见一身官服的邱石鸿匆匆走来,进了议政殿。 萧清眸光微闪,跟了上去。 “站住!你是何人?!”御林军拦住了她。 萧清一身便装,御林军自然认不出他。她拿出刑部令牌,御林军看了之后便让她进去了。萧清一路来到偏殿,发现四周无人,便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没人?难道她又迷路了? 耳朵微动,不远处隐隐有说话声传来,萧清顺着声音走去,须臾,面前空阔起来。邱石鸿与几个大人正立在大殿,上方坐着一人,正是元祁。 几人在商议朝政,是有关辽国使团进京一事。 “陛下,辽国使团马上就要进京,新王携百名女子朝贺,要进献于陛下。”礼部尚书赵卫廷开口道。 暗处的萧清眸光微闪。 御座上的元祁一袭墨金龙袍,幽瞳扫过面前奏章,“进献于朕?” “是,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忧心国事,后宫虚设良久,臣以为此次正是大选妃嫔的最好时机。辽王既然有心,陛下可考虑一二。” “咳咳…”旁边的邱石鸿轻轻咳了一声,神色难辨。 元祁淡淡道,“爱卿何时关心起朕的后宫了?” 赵卫廷脸色微变,连忙跪地,“陛下,请恕老臣多言。陛下登基十三栽,也是该为子嗣的事考虑了。皇家子嗣延绵才能保我社稷江山千秋万代,繁荣昌盛!就算陛下暂无立后的打算,也应先充实后宫,挑选出适龄女子进宫侍奉才是啊!” 殿内空气透着丝沉闷。 从上方传来的威压让赵卫廷心中不安,须臾,上方帝王淡淡开口,“爱卿之言,不无道理。” 赵卫廷面上一喜,“若陛下首肯,广纳妃嫔入宫,定是我大祁社稷之福啊!既然陛下有意选妃,那辽国使团进献的百名女子,陛下想如何安置?” 元祁将奏折合起,黑眸扫来,“爱卿以为呢?” “之前辽国曾与我大祁交战,如今又忽然送使团入京,再加之新王耶律硕亲自前来可见其诚意。不如陛下将这百女暂收宫中,也算是两国和睦的见证了。” 旁边邱石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垂首静静立于原处。 除了赵卫廷与邱石鸿,殿内还有几个吏部和刑部的官员,曲晟就在其中。他垂首而立,对殿中所议之事仿若未闻。 元祁靠于御座上,闭目养神,“众爱卿以为如何?” 下方众人你看你我看我,随即有人上前,“陛下,臣以为赵大人所言有理,先帝子嗣繁多,陛下也是时候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臣也赞同赵尚书所说,还请陛下斟酌。” … 萧清立在柱子后,眼帘微垂。 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自古皆是如此。身为帝王,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应该早就明白,只是却始终逃避不愿面对。如今朝中斗争激烈,皇帝后位虚设,外戚势力不能入主宫中,他们自然着急。 只是,她能接受那男人有别的女人吗? ——不可能。 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人。若做不到,她宁愿舍弃。 萧清抬眸,忽然出声道: ——“陛下,臣不赞同。” 在殿内众人一脸震惊的目光下,她缓缓走了出来。 “你…”众人一脸诧异,“这不是萧将军吗?你怎会在此?” 元祁黑瞳微闪,望向下方行礼的萧清。 “臣参加陛下。” “爱卿免礼。”元祁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弧度,“方才爱卿所说何意?” 萧清起身,缓缓道,“陛下,辽国入侵我大祁在先,如今辽王忽然来京,其用意不明,若擅自收下那百名女子岂不有失我大祁国威?若让他国得知,以为只要用此方法就能平息分戈战乱,那以后谁都敢侵我大祁领土,如此一来陛下龙颜何在?大祁的威仪何在?” 上首元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微微颔首,“爱卿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这时,赵卫廷开口了,“陛下,臣以为将军所言虽有道理,但这与陛下广纳妃嫔并无干系。陛下乃一国之君,自古阴阳相合,龙凤相仪才能保我大祁千秋万代,岁岁安泰。陛下选妃,乃国之根本,不能不重视啊!” 萧清淡淡道,“赵大人,这天下,并非君王一人的天下,而是万千百姓的天下。没有百姓,哪来的社稷?又哪来的君主朝臣?如今外有强国虎视眈眈,内有京曌军动乱未平,您让陛下在此刻选妃,岂不遭百姓非议?到那时天下人会如何说,别国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赵卫廷顿时语塞,“这…陛下自登基以来后宫始终空悬,这如何说得过去?” “如何说不过去?陛下忧国忧民,一心皆在朝政上,这正是陛下勤政爱民的表现!难道这个几位大人也要剥夺了不成?” 一位吏部官员不赞同道,“将军这是强词夺理!帝王选妃,天经地义,难道陛下广纳妃嫔就不勤政爱民了?将军这话糊涂啊!” “就是就是…”旁边几人连连附和,曲晟望着萧清,眉头微拧。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邱石鸿开口了,“陛下,几位大人都言之有理。臣以为此事可以暂且搁置,正如萧将军所说,如今京城局势不明,京曌军动乱还未完全平息,再加之快到年跟,诸事繁多,若此刻选妃确实有些仓促。不如等到来年再议,陛下以为如何?” 上首元祁微微颔首,“邱爱卿所言有理,此事暂且不提。” “陛下…”赵卫廷还欲说什么,却见帝王黑瞳幽凉,到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辽使一事就交由礼部处理,至于选妃之事,朕自有分寸,你们下去吧。” 赵卫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行礼退了下去。须臾,殿内只剩下邱石鸿曲晟,还有萧清三人。元祁缓缓开口,“几位爱卿还有何事要禀?” 邱石鸿禀道,“陛下,有关义英将军一案,老臣有事启奏。” 萧清眸光微闪,元祁道,“你说。” “证人蒙坤已交代清楚,当年是沐志乾胁迫他陷害义英将军。除了他,还有副将李建成,威武将军葛朝栋皆受胁迫。只是这两人在几年前便已不知所踪,老臣让人查过,当年与此案相关的证人皆不知去向,如今唯有蒙坤一人能够做证。且当年义英将军与敌国来往的信件皆是伪造,伪造之人正是原吏部尚书沈博通手下一个幕僚,事发之后此人亦不知所踪,老臣已命人去寻,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元祁颔首,“沐卿乃朕左膀右臂,一向尽忠职守。如今发生此事,你要尽早查清此事,确保无一人蒙冤。” “臣遵命。” 元祁拿起案台上另一则奏章,“才子一案的犯人,可捉到了?” 下方曲晟躬身回道,“下官无能,还未抓住犯人。” “事情已过半月,这就是刑部的办事能力?朕再给你五日,五日后若不给朕一个交代,你这侍郎一位,就让贤吧。” “是,臣遵旨。” 元祁靠在榻上,“若无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邱石鸿与曲晟行了礼便退下了,临走前,曲晟望了眼殿中的萧清,随即走了出去。 萧清眸光微闪,垂首道,“若陛下没事,臣也退下了。”话罢,便朝殿外走去。 ——“站住。” 身后元祁淡淡开口,随即就见他朝旁边的人挥手,“都退下。” 殿内一众太监和宫女纷纷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殿中只剩下萧清和元祁两人,周围十分安静,她能清楚地听见身后男人走来的脚步声。 “陛下还有事吗?” 萧清刚开口,蓦地腰上一紧,身子猛地被揽入男人怀里。 “放开!这里可是议政殿…”萧清吓了一跳,忙望向四周,脸却忽然被元祁扭过,冰唇径直压了下来! “…!” 萧清眼睛大睁,半天未回过神! 这男人知不知道这是哪啊?!竟然在这做这事! “呜…放开…”萧清使劲推着他,只是元祁却仿若未闻,手扭过她下巴,再次深深地吻了上去。霸道地撬开她的唇,挑起她欲闪躲的舌勾缠起来!她被吻的措手不及,连呼吸都忘了。 吻越发狂热,未来得及咽下的银丝从她嘴角滑落,被男人灵舌一挑,悉数卷入口中。 萧清被吻得头晕脑胀,睁眼瞪向面前的男人,抬脚朝他腿上踹去!元祁却轻巧一躲,身子一旋,轻易将她压在殿内柱子上,搂着她的头再次压了下去! 萧清额头一抽! 这家伙,没完没了了! 暗肘迅速袭向他肋下,却被男人迅速攥住,拉起按在她头顶柱子上。萧清咬牙,腿风扫向他膝踝,而元祁似乎早料到她的行动,轻巧一躲,结实的腿瞬间嵌入她腿间,揽着她的腰将她身子悬空抵在石柱上! 萧清脸顿时一热! 因为这个姿势…实在太让人遐想了! 那带有侵略性的动作和浓烈的吻,清晰表达出他的渴求!悬空的萧清忙搂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远远望去,就像她主动亲吻男人一般。唇舌缠绕,气息灼热,元祁毫不客气近乎粗暴地狠狠吮吸她的唇,舔舐她的舌,极尽挑逗!萧清思绪混乱,他的吻侵蚀着她的神经末梢,心脏就快爆开! 须臾,炽热的吻终于停了下来,元祁轻嘬了她微肿的唇,抬起她纤细的下颌轻轻厮磨,沿着白皙的脖颈一路亲吻,印下一串串湿热痕迹。气息渐渐失控,手沿着她玲珑的曲线渐渐下滑,扯开她凌乱的衣领便吻了下去… “砰——!” 一声重击,清晰回荡在大殿上。方才的暧昧氛围顿时烟消云散,埋首在她胸前的男人缓缓抬头,绝美的面容竟一呆。 只因方才,某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狠狠敲了他的脑袋! 元祁双眸危险眯起,逼视面前的敢打他的女人。 萧清狠狠瞪回去,“干什么?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瞪什么?!” 元祁面容又逼近一分,萧清面无表情,“怎样?你要回手么?” 元祁深瞳漆黑,忽然,唇角勾出一抹奇异的笑,邪佞惑人,“怎会,清清如此诱人,就算再挨几拳,祁也甘之如饴。” 萧清脸顿时一黑,暗自咬牙,“放开。” 眼前的男人淡定地耍起无赖,“不放。” 萧清二话不说袭向他紧搂着的胳膊,挣开后,头也不回朝外走去!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身后的男人怎能就这样放她离开?身影一闪,挡在她面前。萧清抬头,“陛下何时这般无赖了?” 元祁轻笑,“对你,朕一向脸皮很厚。” 萧清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一股无名地火积压在胸口,狠狠瞪着他不说话。望着面前咬唇不语的女子,元祁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萧清火蹭地冒了上来,如炸毛的猫!元祁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不理她的挣扎,走上高台。 “放开…”话未落,身子就被放在案台上,抬眼就对上一双深邃眸子。元祁双手撑在她身侧,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 萧清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故作冷静道,“干嘛…?” “清清,我很开心。” 萧清瞪他,“我不开心!” “呵…”元祁唇角微勾,“我是说,你吃醋,我很开心。” 萧清身子一顿,面无表情望他,“谁吃醋了?” 元祁抬手捧住她的脸,眸子宠溺深情,“清清,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萧清一怔,面上尴尬闪过,“你突然说什么呢?” 这男人不知什么是害臊吗? “我只要你一人,没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一生一世一双人,清清,你愿意吗?” ------题外话------ 哈哈,霸道的元祁大大,嘿嘿奸笑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没吃醋 男人黑眸深邃,宛如一汪深泉,要将她卷进去。萧清脸上滚烫,就要冒烟。 这个男人,说这些话难道就不害臊吗? “我要走了,小清他们还在等我…” “不准。”元祁双臂笼罩着她,霸道地箍住她的下巴,“回答我,否则不准走。” 萧清淡淡道,“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没吃醋。” 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元祁心中好笑,面前这个小女人,真是别扭得可爱,让他忍不住对她下手。只是,现在还不行。 轻轻环住她,轻抚她柔顺的发,“好,你说什么都对。没吃醋,是我会错意了。” 萧清嘴角一抽,抬起脑袋,“我真没吃错。” “好,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方才我只是就事论事,也不是每个帝王就得佳丽三千不是?而且近段时间朝中动荡不断,要是选妃不仅耗时耗力,也会对朝政有影响…”萧清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欲盖弥彰,在眼前男子含笑的目光下,丧气地垂下脑袋,“随你怎么想吧,我要走了。” 一把推开男人,她健步如飞逃似地跑了!身后蓦地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透着浓浓的愉悦。 萧清脚下一顿,豁然转身吼道,“我没吃醋——!” 话罢,一溜烟便没影了。 元祁唇角扬起绚丽的笑意,绝美的面容仿若昙花绽放,刹那芳华。 ** 萧清几乎是逃似的回到穹华宫,二话不说进了暗道,直奔自己宅子。从暗道中出来,萧清才重重松了口气。面无表情解下披风,放到架子上。 一秒,两秒。 她没有动弹。 三秒…第四妙,她蓦地抱头蹲地,脑袋深深埋在手臂间。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换了件衣裳,她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才发现不仅房间里,连院子都恢复如初。昨晚的尸体,血迹,甚至损坏的房屋都完好无损地修复回来,让她不得不再次赞叹噬魈几人的办事能力。 “噬魂,你的伤怎么样?” 萧清将屋门关好,朝院外走去。须臾,噬魂从暗处走出,“只是些轻伤,休息两日就好了。” “嗯。对了,昨日巡防营的官兵来了?” “是,但并未进来,只是后来曲侍郎来了。” 萧清步子一顿,“曲晟?他怎会过来?” “他当时应该正在附近,看到您放出的信号便赶了过来。” 萧清恍然,怪不得方才在议政殿上他看向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呢,原来是这样。 “后来呢?他可进来院中了?” “并没有,属下告诉他您无事,之后他就将巡防营的官兵遣散,随即离开了。” “嗯,辛苦你了。对了,这些给你。”萧清将方才从宝库中搜罗来的几个药瓶递给他,无奈叹息,“待在我身边,你似乎一直都在受伤。” “不是…” 萧清轻笑,“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连累你受伤了,总之,这些药你先拿着,用完了再告诉我。” 噬魂低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药瓶,“…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昨晚是你保护了郝猛吧?”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笑意,“谢谢你。” 噬魂胸口一窒,一股异样情绪蓦地涌出。须臾,开口道,“这是噬魂应该做的,您没事就好。” “嗯,我完全没事,多亏了你们。对了,无呢?他可在附近?” “无已经离开了。” 萧清讶异,蓦地似想到什么,“他不会是受罚了吧?” “并不是,是他自己的决定。您不用担心,过段时日他就会回来。” 听到这,萧清就放心了,也未再追问。 “不知郝猛小清他们现在如何了…”萧清迅速朝宅子外走去,面色微沉,“昨晚楼中损伤严重,暗中保护我的月堂几乎全灭,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楼中出现损伤了。” 噬魂面具下的眸光微闪,犹豫了下开口道,“萧…主子…” 萧清淡笑着望他,“叫我萧清就好。” 噬魂沉默,萧清无奈,只得退一步,“不然,你就叫我公子好了,总是主子主子的,感觉我很老似的。” 噬魂想了下,还是开口道,“公子。” 萧清颔首,面露一丝笑意,“你想说什么?” 噬魂面具下的目光在触到她时,迅速低了下去,“其实,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您。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您不用感到…自责。” 萧清望了他一眼,随即朝前走去,须臾,她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对我来说,你们任何一人的性命,与我的并无不同。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都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的生存的权利。人不分高低贵贱,无论是你,还是小清他们,对我来说,你们的性命同等重要。所以,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对我来说,你们的性命同等重要。’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打动人?某人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已在他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噬魂望着前面女子缓缓走远的身影,眸子深沉似海。 “你在发什么愣?走了!” 噬魂身影一闪,迅速跟了上去。 萧清出府,正准备离开时,不远处迅速驶来一辆马车。远远望着,有些眼熟。待靠近后她才恍然,马车正是梵君华的。 小七驾车停下,扫了门口的她一眼。随即掀开帘子,梵君华从车上走了下来。 “阿九!” 梵君华一眼便看见她,快步朝她走去,眸子迅速扫过她身上,“你没事?” 萧清摇头,“没事,让你担心了。” 梵君华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这时,小清和郝猛从车上走了下来,“二哥!” 小清朝她奔了过来,当看见她安然无事后,眼眶顿时红了,“二哥…” 萧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没事,别担心。你呢?身上的伤怎么样?” “我、我没事…梵大哥已经帮我包扎好了,过段时间就能好了…”小清抽抽噎噎回道。 旁边梵君华道,“幸好伤口并不深,好好休养一个月就能痊愈了。” 这时,郝猛一个箭步冲来,噼里啪啦就开吼,“二清子!你竟然让那龟孙子把俺打晕带走!你这小子…” 萧清见罢,忙扶着脑袋,一片体虚之状,“哎呦,我头晕好晕啊…” 郝猛一看,也不吼了忙扶住她,“你怎么样?伤得很重?伤哪了让俺看看…” “可能吹着凉风了,有点晕…” “那还傻站着干啥?赶紧回去!”说完扶起她就往府中走,萧清捂着额头跟着他往回走,转身之际朝旁边的梵君华悄悄眨了眨眼。 梵君华好笑,无奈地摇头。 几人回了宅子,进了屋中。萧清再三解释了自己并无大碍,郝猛和小清才终于相信。 昨晚危机关头,他们不仅没有留下来保护二哥(二清子),还成了拖累,这让两人自责不已,尤其是小清。 他想起之前自己对萧清发脾气,就一阵懊悔。 “二哥…对不起…”小清拽着她的衣角,讷讷开口,“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之所以不告诉我们小力的事,是不想让我们伤心吧?小力的身份可能会给我们带了危险,二哥你也是担心我们,才选择隐瞒。是我无理取闹,误会二哥了,你别生小清的气…” 萧清望着面前小清黑乎乎的后脑勺,心中一暖。随即抬手,猛地给他脑袋一记响亮的板栗,小清啊地一声痛呼,捂着脑袋瞅她。 萧清哼唧,“不原谅你!你不想想,这几日欠我和郝猛多少顿饭?你二哥我天天啃馒头吃咸菜你知道不!你没看我都饿瘦了?说,该怎么补偿我?” 萧清一怔,红着脸道,“那、那我现在就去给二哥做饭去!” 萧清一把拽住要跑出去的小清,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小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现在身上有伤乱跑什么?老实待在屋里把伤养好哪也别去,知道么?” 小清一听顿时眼圈红了,“二哥…” “好了好了,我没生你的气。此事我也有错,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总不能老将你们保护起来,这样反倒是害了你们。”萧清抹掉他眼中的泪珠子,“二哥以前太自以为是了,以为那样做是在保护你们,其实你们不需要保护,就像昨晚,你们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若不是你们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可能安然无事逃走。还有楼中的事,一直都是你和郝猛打理,现在想想,若离了你们,我恐怕什么都做不了了。” “二哥…”小清感动地望她,眼珠子吧嗒吧嗒直掉,“我、我没、没二哥说得这么好…” “好了别哭了,再苦都成金鱼眼了。” 旁边郝猛咂嘴,“得了你们两个,别酸了,俺瞅着都起鸡皮疙瘩啦!” 小清瞬间破涕为笑,“大哥你尽假正经,也不知道谁昨晚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觉!” 郝猛闹了个大红脸,粗声粗气道,“俺那是伤口疼的!谁担心了!” “大哥你就是嘴硬…” … 萧清望着两个拌嘴的人,心中涌出一缕淡淡的暖意。这时梵君华走了进来,望向她,“我做了些简单的小菜,过来吃些吧。” 萧清忙上前搭手,“这些事交给我们就好,你忙了一晚,该好好歇着才是。” 梵君华轻笑,“我难道就这么脆弱?不碍事,你不用担心。”将做好的小菜放到桌上,对旁边径直流口水的两人招手,“你们也一块过来吃吧。” 两人一溜烟跑来坐下,“嘿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梵大哥!” 这两人丝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萧清无奈,“这么能吃,看来你们两个的伤势是没事了。阿九,一块坐下吧。” 梵君华颔首,两人一同简单用了些午膳,随即交待郝猛和小清赶紧去休息,萧清便开始收拾起桌子来。 “我来就好,你做饭,我收拾,这样分工才平均对吧!”萧清指了指旁边,原本要上前的梵君华轻笑,还是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很快,萧清便收拾好桌子,梵君华倒了杯茶递给她,她走来坐下,“昨晚,多谢你了。幸好有你在,否则郝猛和小清…” “你不用道谢,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言谢的。”梵君华眸子温润,美如黑玉,“我帮你看看伤口。” 萧清伸出手,梵君华一层层拆开绷带,须臾,当看到里面青黑的伤疤时,目光顿时一凝。 萧清轻笑,“我光荣的伤疤看来又要增加一块了。” 毒蜥蜴咬的伤口很深,再加上毒素,伤势恐怕没那么容易愈合。就算好了恐怕也会留下疤,不过她原本就不在意这些,留疤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只是她不知,对于古人来说,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身上有疤就意味着残缺,是要遭人耻笑的。 面前的梵君华半天没有反应,萧清疑惑望他,“你怎么了?” 梵君华拿出药瓶,为她细细处理伤口,“无事。”洁白修长的指尖翻舞,须臾,将伤口重新包扎好,轻轻系上一个结。 “这两日伤口不要沾水,饮食要清淡,切忌不要劳心伤身。你体内的毒素虽清,但脉象依然很虚弱,要安心静养才是。” 萧清听话地点头,“知道了。” 梵君华又交代了几句,萧清都一一记下,很是听话。 梵君华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今日怎么这么听话?” “怕你生气。”萧清老实交代。 梵君华微微一怔,随即无奈轻笑,“原来你还知道…” “嗯,再好的医生碰上不听话的病人,都白费功夫。你每次的叮嘱,我都记在心里了,并非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有些时候我身不由己,所以…” 梵君华叹息,抬手轻抚他的头,“傻瓜,我当然明白。我并未怪你,只是…” 他只是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次次受伤。 两人皆未多言,却又有种莫名的默契,相视一笑,原本凝重的气氛顷刻消散。 这时,小七忽然出现在门口,“主人,该回去了。” 屋内萧微微清一怔,这是那么久小七第一次主动开口。 “好,我稍后就来。”梵君华望向萧清,“我去给他们两个再检查下伤口,药我会放到他们屋中。” “恩。” 梵君华出去了,屋内只剩下萧清一人,而罕见的是小七竟还未离开。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小七望着她,须臾,缓缓开口,“你不要再招惹主人。” 萧清一怔,未说话。 “主人曾对小七有恩,我不想让他受伤。” 萧清眸光微闪,“我…让他受伤了吗?” “对。” 小七的干脆,让萧清沉默了。 “主人身体不好,却一次次为了你不顾性命。再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这恐怕是自萧清认识他以来,听他说过的最长一句话了。 萧清眼眸微敛,须臾,缓缓道,“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 “我确实很讨厌你。” “呵…你还真是干脆利落。”萧清嘴角涌出一抹苦笑,随即黑眸望他,“或许你说得对。只是,若非他亲口告诉我,我不会主动避开他。” 小七望了她半晌,随即转身朝外走去,“所以我才讨厌你。” 望着小七离开的方向,萧清眉宇微蹙,透出一抹无奈。 梵君华离开后,萧清回了自己院子。刚准备休息,噬魂忽然闪身出现,警惕地望向屋外。萧清缓缓打开屋门,随即就见一袭披风的沐轻尘正立于院中。 他果然来了。 “噬魂,你下去吧。” 萧清吩咐道,噬魂身影迅速隐于暗处。 萧清望向外面的人,几日不见,他愈发削瘦了,原本俊逸的五官多了分憔悴,只是眉宇间却透着一抹犀利。 “小王爷请进。” 萧清侧身,沐轻尘举步走进屋中。 两人于桌前坐下,萧清为他倒了杯水,“招待不周,请小王爷见谅。” “无妨。”沐轻尘淡淡开口,“听闻昨日将军在府中遇袭?” 萧清眸光微闪,“王爷消息好灵通,确实如此。” “受伤了?”沐轻尘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绷带上。 “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沐轻尘缓缓端起杯子,“是何人要行刺将军?” 萧清眼眸微垂,“萧某不知。” “是么?”沐轻尘望着面前的人,眼底暗芒转瞬即逝。 “对了,听闻沐老将军醒了,现在情况如何?”萧清问道。 “已经无事,只是祖年事已高,此次伤了根本,怕是要过许久才能痊愈了。” “沐将军老当益壮,定能安然无事。” 沐轻尘望她,忽然开口,“这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沐府,盼着祖父倒台。如今十三年前旧案被翻,矛头直指沐府,这不正是有些人所期待的么?” 萧清眸子漆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先不论沐府在帝都根基深厚,单以小王爷的手段,怎会让沐府步入当年纳兰府的旧尘?” “呵…若本王有这个能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祖父重伤而无能为力了。想治祖父于死地的人太多了,萧将军…不正是其中之一么?” 萧清眸子一沉,恍若寒霜。 ------题外话------ 下章继续,这里是个很重要的铺垫哦 第三百九十九章 蝶变 屋内空气透着一丝诡异。 “王爷请慎言,萧清虽与沐将军有过几次争执,但不会主动伤人。” 沐轻尘眸子微闪,垂下眸子,“是本王一时失言,望萧将军勿怪。” “无妨。”萧清神色淡淡,未再开口。 一时间两人皆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古怪。 须臾,沐轻尘忽然开口,“箭上带毒,品种十分罕见。师傅虽为祖父解了毒,但毒性霸烈,祖父筋脉受损,一身武功皆废。恐怕以后都要靠着汤药为生了。” 萧清心中一惊。 武功皆废?!竟严重至此?以沐志乾的高傲恐怕难以接受成为废人的日子吧?幕后之人手段竟如此狠辣,这是势必要至他于死地!难道他不怕沐府背后的隐宗势力报复? “听闻祖父重伤当日,萧将军就在现场,你可有关于歹人的线索?” 萧清摇头,“此人武功极高,尤其是轻功,他衬着混乱逃脱,我未能追上他,亦未看清他相貌。只是…此人身材高大,体型偏瘦,身法独特。他在行刺时曾隐于树上,之后我去查看过,并未留下任何脚印和痕迹。而且他十分小心,气息微弱难以察觉,应该是修行了某种特殊心法,所以我认为,他应该长年接受过特殊训练,是杀手的可能性极大。” 沐轻尘望着她,“以将军的身手都奈何不了,怪不得此人能重伤祖父。” 萧清知道,沐志乾身边通常都会有暗卫跟随,而那人竟能避开暗卫的防护,行刺沐志乾,足可见其本事。 “萧某知道得也就这么多,可能与沐老身边的暗卫相差无几,恐怕帮不到王爷了。” “只是这些就已足够了,多谢将军坦言相告。” 萧清望着他,面上犹豫闪过,但还是未说出口。 就算不用她说,眼前的人也定能明白。沐志乾重伤,京曌军动乱,义英将军一案重审,这看似无关的几件事其实矛头都指向沐府。此刻是沐府的危机关头,能否躲过此劫,这个重担恐怕要落在他身上了。 “纳兰府一案,将军如何看?” 萧清淡淡道,“无论萧某怎么看,都决定不了什么。” “将军也认为当年之事,与沐府有关?” 萧清抬眸望他,“这点,王爷不是最清楚么?” 沐轻尘忽然笑了,缓缓道,“这么多年,府上的事都是由祖父打理,本王从未理过。只是经此一事,恐怕本王已别无选择。萧将军,是何人在背后推动此事,本王会查清楚。今日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沐王爷不妨直说,您怀疑此事是萧某所为。”萧清忽然开口,眸子漆黑。 沐轻尘身子一顿,目光望她,“蒙坤此人,将军并不陌生吧?”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当初曾派人去寻过他,只是半路中却被人劫走。至于蒙坤为何会出现在京城,萧某亦不清楚。” “劫走蒙坤之人是谁?” 萧清眼眸深处异光闪过,“以小王爷的能力,应该能查到,何须问我?” 沐轻尘双眼微眯,“你果然知道是谁。” “知道又怎样?王爷怀疑此事与我有关,就算萧某说再多又有何用?”萧清起身,黑眸睨着他,“王爷请慢走,萧清不送了。” 话罢,转身朝屋外走去。 “我并未怀疑你。” 身后传来沐轻尘的声音,萧清步子未停。 “清清。”久违的熟悉声一出,萧清身子一顿,停了下来,背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清清,你在生气,因为我怀疑你,是么?”沐轻尘从身后缓缓走来,站在她面前。 萧清淡淡道,“王爷自我意识过剩了,萧清怎敢生王爷的气?” “清清,不要用这么陌生的语气对我,你生气,是因为还在意,不是吗?” 沐轻尘眼底竟隐隐透出一丝殷切和希冀,萧清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清清…”沐轻尘忽然伸手搂住她,萧清一惊,忙推开他。 “不要推开我,就这样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萧清原本推开他的手僵了僵,须臾,缓缓垂了下来。 “这几日,从未觉得这么累。”沐轻尘声音微哑,幽幽道,“祖父重伤生死不明,父候软弱无能,现在我才知道,沐府如今的荣宠,都是祖父如履薄冰,精心筹谋所得。从前的我一直生存在他的庇佑下,如今出了事,才明白他的不易。” 萧清安静听他说着,一言未发。 “这几日我经常会想起从前,那时你不是萧将军,我也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在皇家兽场我们相遇,你依旧洒脱飞扬,我也跋扈依旧,若没有三年的空白,若那三年我没有放你离开,是否如今就不是这副模样?我们之间,终归是要陌生了吗?” 萧清眸宇微动,随即隐于无形。 “我知道你依然关心我,否则现在不会任我靠近。清清,你总是口是心非,你在乎我的,否则那晚不会救我。你知道我宫宴一案与我牵扯甚多,却依然愿意为我隐瞒,这表示你关心我,不想我出事,对吗?” 环着她的胳膊微微收紧,萧清眉宇微蹙,“沐王爷…” “不要叫我王爷!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王爷,我只想像从前那样,听你叫我一声‘沐轻尘’…”沐轻尘缓缓松开她,黑瞳幽深,“清清,叫我的名字…” 萧清沉默,眼睑微垂。 沐轻尘眼底闪过失望,无奈,种种情绪交错,最终归为一片平静。须臾,缓缓松开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果然,就算我再不甘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要我对你的心不死,我们就回不到从前,对么?” 沐轻尘缓缓松开她,眸子深邃,“我明白了,抱歉。”话罢,他从袖中掏出几个瓶子塞到她手中,“这些药,你收下吧,虽然我想你可能用不到。” 萧清望着手中几个精致的药瓶,缓缓道,“…多谢王爷。” “你好好养伤,今日,我先走了。”沐轻尘缓缓朝外面走去,待到门口时,停了下来,低沉的声音传来,“清清,希望你不要怪我。”随即便迅速离开了。 萧清眉宇微蹙。 她为何觉得今日的沐轻尘…有些怪异? 在她蹙眉不解之际,郝猛从院外匆匆奔来,神情竟罕见地凝重。 “你不在屋里休息,乱跑什么…” “二清子不好了!小力出事了!” 萧清面色顿时一沉。 郝猛将装了螟蛹蝶的盒子打开,“你看,这个蛹碟要死了!是不是小力他出事了?” 盒子中的蛹碟两根触角不停颤着,身子呈现异样的红,发出细微的低鸣,正是遇到危险时会产生的变化! “二清子现在怎么办?小力他时不时发生危险了?我们赶紧去找他吧!” 萧清手掌微攥,眼眸深邃如潭,随即淡淡道,“急什么?这不是危险信号,是它受了凉气,身子虚弱才会发生变化。” “什么?受了凉气?”郝猛一脸诧异。 萧清接过他手上的盒子,缓缓合上,“昨晚遇袭,你没有好好照看它,对吧?” “这…当时俺担心你,就没顾得上…” 萧清白了他一眼,“冒冒失失的,我哪放心将它交给你?行了,你回去吧,它受了凉,我要将它体内的寒气驱除了才行。” 郝猛讷讷地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啊二清子,是俺疏忽了…” “知道就行,赶紧回去歇着,早点把身子养好,否则之后谁来照看它?” “知道啦,那俺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记得找俺。” 萧清颔首,目送郝猛出了院子,随即走进屋中,当房门关上瞬间,她脸色沉了下来。望着盒子里低低鸣叫的蛹碟,快步走到桌前放下,脱下身上便服,拿起一件黑色紧身衣迅速穿上。 噬魂身影忽然闪现,望着收拾行装的萧清,目光幽沉,“是真的出事了,是吗?” 萧清将薄刀插入小腿处,用布带捆绑好,回道,“是,我现在要马上出发,噬魂,你去后山等我。” “那您方才为何…” “若我说了,他们就算受了重伤,也定要跟着去吧?” 噬魂顿时沉默了,望着面色凛冽的少年,心中微微叹息。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屋内只剩萧清一人,她迅速收拾完所需要的东西,抽出架子上的披风裹上,拿起桌上的盒子来到暗道前。蓦地一顿,她低头望向脖子上挂着的冰蓝吊坠,眸光一闪,将手上东西放下,来到书桌前。取笔研磨,快速在纸上写着。片刻,她放下笔,吹干纸上墨印,折好放到一旁。 拿起盒子,打开暗道,她闪身便钻了进去。 暗道缓缓合上,在安静的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光束打在案台一角,在信纸上留下一道浅淡光束。只见上面写着三个: 阿祁收。 ** 萧清出了暗道,翻身跃上噬魂早已准备好的马,如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夜幕很快来临,当小清来到她屋中叫她用晚饭时,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小清,你磨蹭什么?赶紧叫二清子出来啊!俺都快饿死了!”郝猛半天没见两人过去,亲自过来催了。 小清在屋中扫了一圈,疑惑道,“大哥,二哥出去了吗?” “他不在屋里?这小子,真当自己是铁做的了?受了伤都不老实!算了,咱们先吃吧,不等他了!” 两人准备离开,正在这时,忽然墙壁中传来阵阵声响,接着就见暗道从里面被打开了。 两人一惊,蓦地警惕起来。随即就看见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墨金袍下的人抬头望着两人,妖瞳幽凉,“她人呢?” 小清虽讶异他为何会出现,但还是回道,“你说二哥?她出去了。” 元祁修眉微蹙,“去了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方才来叫二哥吃饭,才发现她不在房间里。出什么事了吗?” 元祁凤眸微眯,幽瞳在屋中迅速扫了一圈,须臾,落在不远处的案台上。快步走过去,拿起信笺,当看到上面三个字时,目光一沉。三两下打开,快速扫过纸上的字,随即面色一寒,如千年冰霜。 “出什么事了?您知道二哥去哪了吗?”小清见他神色不对,忙开口问道。 元祁抬眸,眼底幽邃如渊,“噬魈。” 屋内人影一闪,噬魈出现,“主子。” “出动血魂十一卫去追,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安然无恙带回来!” “是!” “噬魄,去做准备,朕要出城。” 噬魄闪现,“主子,万万不可!城内布防才刚开始,您这个时候离开岂不要功亏一篑!” 元祁面如寒霜,“要朕再说一遍?” 噬魄一惊,迅速跪地,“主子,恕属下不能从命!您如今的身子如何经得起颠簸?还请您三思!” “砰——!”瞬间一道冰蓝气风打在他身上!噬魄摔出好远,重重跌在地上! “朕的话,你听不见?去准备…”忽然身子一滞,元祁周身涌出一层幽蓝寒气,将他笼罩起来! “主子——!”噬魄大惊,眼看着他墨袍下的发丝一点点泛起银光,迅速冲了过去,“主子!您的蛊咒发作了,属下马上带您回去!” 元祁体内气血翻涌,黑瞳深处冰蓝一点点浮现,妖异诡谲。 “去…去准备…” “主子!”噬魄心惊,到这时了,主子竟然还只想着那个女人! “噬魈已经去追了,定能将她完好无损带回来!只是您现在耽误不得,若是压制不住体内的蛊咒被它反噬,到时若将军回来,属下该如何交代?” 元祁神色冰寒,墨袍在他眼尾烙上一圈阴影,看不出情绪。须臾,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回去。” 噬魄一喜,“是!” 两人迅速消失在屋中,只余一脸不解的郝猛和小清面面相觑。 “大哥?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郝猛眉头紧皱,须臾,忽然脸色大变,“这个臭小子!竟敢骗俺!” 他也不是傻子,事到如今细想今日的事,顿时明白过来!午后螟蛹蝶发生变化,根本就不是受凉所致!而确实是…小力出事了!那臭小子定然是怕他们乱来,所以才不告诉他! 他真是大意了! “大哥?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小清见他神情不断变化,语气有些着急。 郝猛迅速回神,“你在家待着,俺出去一趟。” “大哥等等!我也去!” 郝猛回头厉喝,“你就在府中好好养伤!再说若你也走了,宅子谁管?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可是…” “别可是了!二清子交给俺!家里就交给你了,知道吗?!”话罢,郝猛就匆匆离去。 小清在院中站了半晌,随即也很快离开了。 ** 夜幕降临,月悬高空。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道路上,在夜色下迅速闪过两道光影。四周十分安静,只能隐隐听到虫鸟低鸣的声音,人迹罕至。 “吁——!”萧清勒马停下,环顾四周。在她披风下,隐隐有道红光忽明忽暗闪着,她掏出螟蛹蝶,伸向前方缓缓移动,当面向左侧方位时,手上红光骤然亮了起来! 萧清收回蛹蝶,望向左侧,“进树林,驾——!” 两人迅速进入树林,沿着小径向东侧而去。噬魂驾马与她并行,“公子手上拿的,可是螟蛹蝶?” 萧清目视前方,“嗯。” “属下听闻螟蛹蝶是黑雾林深处栖息的一种生物,通常分为一雌一雄两种,生命很短。凝结于千年古树藤中,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有人以血唤醒它们才会重生。而且它们有种特殊的联系,就算相隔很远也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萧清点头,“你说得不错,螟蛹蝶只有一年的生命,在他们最后一刻,或者死亡前会幻化成蝶,并在十二个时辰内化为灰烬。所以,它们也叫双栖蝶,因为在最后一刻,它们会找到自己的伴侣,共赴黄泉。这种蝶,象征着忠贞,所以在很久之前,人类都将它们当成爱情的守护灵。” 噬魂眸光微闪,随即道,“只是听闻螟蛹蝶在很久之前就已灭绝,公子是如何找到的?” “老头子当年走便大陆,偶然所得,后来便给了我。” 噬魂了然,“螟蛹蝶会认唤醒它的人为主,它的生命,就代表主人的生命。公子,属下知道您担忧他的安慰,只是若有人也知道这点,利用蛹碟引您前去…” “我明白,只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自蛹碟发出警告到现在已过了五个时辰,它的生命力在逐渐减弱,表示阿芜此刻正有危险,我别无选择。必须在蛹碟化为灰烬前找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噬魂面具下的脸色微凝。 照这个速度,螟蛹蝶最多能支撑一日,在十二个时辰内,他们必须确定李小力的位置才行。 萧清大喝一声,加快马速。耳朵微动,余光扫向身后。 “噬魂。” 噬魂颔首,“属下明白。” 蓦地,身子拔高而起,宛如大鹏展翅。与此同时,道道暗器便朝后方林中射去! “噗噗”两声,利刃刺入肉体中的声音清晰回荡在林中!萧清勒马停下,缓缓转身,“诸位跟了我们这么久,还不打算出来?” 林内空气蓦地一滞。 第四百章 林中杀机 须臾,从暗处走出道道人影。皆一身紫衣,面罩斗篷,杀气凛凛。人数并不多,大约三十人左右。 萧清望着他们,“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最前方一个持大刀的健壮男子大喝,“你就是萧清?” 萧清眉梢微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那今日就留下你的命。若不是…就将身上所有钱财全部交出来!” “劫财又截命啊。只是…在下既不想留下性命,也没钱给你们,不如诸位好汉行行好,放我们过去?” 那男人冷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他们两个拿下!” 林中的人二话不说,密密麻麻冲了过来。 萧清望着来人,眸中闪过寒光,“噬魂,尽快解决他们。” 她没功夫在这里耗了。 噬魂抽出黑刃,“是。” 话罢,周围空气骤然一凉。就连对面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望着一身黑袍,持剑而来的男人,隐隐有些发寒。 只因他身上的气息太过诡异。 黑刃低鸣,血染深林。 噬魂的身影在林中闪过道道光影,仿若暗域鬼影,魑魅游荡。在绝对的压到性实力下,他们无丝毫反抗之地。也因噬魂知道时间耽误不得,所以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萧清解决着朝她奔来的漏网之鱼,目光落在远处噬魂身上。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出手,此刻她很确定,他用了全力。 自从她来到异世后,噬魂应该算是她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了,当然,除了那个妖孽的男人。就算是现在的她,也很难说能在他手下走过百招,若他尽全力的话。 因为他们的内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 萧清抽箭搭弓,直接钉在一人胸口!脚踩马背,凌空将后方一人踹飞,随即重新落于马上,弓弦插入马侧,望向前方。 林中的人全部倒地,噬魂独立前方,黑刃散发着嗜血幽光。剑入鞘,飞身落于马上,“公子,他们只是普通的杀手。” 萧清扫了一圈四周,“先不管他们,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是。” 两人驾马如离线的箭奔了出去。 而今夜注定不平静。 之后,他们又经历了三波暗杀,刺客的身手一次比一次厉害。短短不到三个时辰,他们耗在杀手身上的时间就将近一半,再加上不停赶路,萧清有些吃不消了。 “公子,是否要休息一下?” 萧清沉吟了下,随即点头,“那便休息一刻钟吧。” 两人将马停在一个隐蔽处,走到旁边休息。噬魂拧开水壶递给她,萧清接过,坐在树边喝了起来。 “公子,这些人有些不对劲,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 萧清眸子漆黑,“看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恐怕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找上来,得想个办法才行。” 噬魂望着她披风下略微苍白的脸,眸光微闪。休息了一刻钟,两人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杀气陡现。道道箭光如漫天飞雨洒落而下,噬魂携起萧清飞身冲出,在半空中将她抛了出去!萧清借力挺身而出,片片薄刀在手,激射而出! “铿铿”几声,薄刀被挡下,掉落在地。萧清落于树干上,寒目幽沉。 林中无声无息涌出数名黑衣人,气息内敛,明显与之前的人不同。他们身上的透露出的感觉,与噬魂十分相似。 这些人,是死士。 这时,从林中缓缓走出一人,身着紫衣,面罩一个精致的月牙面具,只露出下方棱角分明的下巴。气息浅淡,犹如沧海云烟,遮挡深不见底的一汪漩涡。 就如他给人的感觉,捉摸不透。 萧清望着男人,眸光微闪。 她记得这个男人,当时在皇家园林,刺杀她和元祁的,就是他! 紫衣男人扫了眼这边,淡淡开口,“这里禁止入内,奉劝两位一句,还是速速离开吧。” 萧清跃下树干,目光扫了眼被扎成蜂窝的马,随即望向他,“在下有急事需从此处经过,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男人声音无丝毫起伏,“这里禁止出入,擅闯者,杀无赦。” 蓦地,空气骤然一凉! 四周的黑衣人箭矢纷纷指向萧清两人,明显没有商量余地。 噬魂身影一闪,挡在萧清面前,握着黑刃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凛寒。 萧清沉思。 若是绕过这片森林,那么她至少需要两日时间。且不说到时螟蛹蝶能否坚持到那时,阿芜是生是死都无法预测! “既然诸位不允,那在下只能硬闯了!噬魂!” 噬魂持剑陡然跃起,黑刃卷起落叶飞斩而下!宛如长虹贯日,青光乍现,冲向对面!黑衣人横身列于一排,以剑为盾,挡住飞来的剑风!“砰——!”一声,两两相撞,掀起阵阵气风!落叶翻滚,如小型飓风翻卷。 萧清蹬地,施展轻功越于空中,抓起三箭搭弓齐齐射出!如彗星擦破空气,撕裂而出!紫衣男子纹丝不动,在箭矢距离他一拳之际蓦地闪身,顿时消失在原地! 萧清暗自心惊,目光搜寻四周,终于在树上看到了他。 她再次搭箭指向他,紫衣男子不慌不忙,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紫色玉笛。 萧清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底透出凝重。她不会忘记当时在皇家园林时,他用笛音控制她的事情!若非元祁就在身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这男人应该可以用乐音操控人心,比起昨日那个云澜阁的护法,他能不借助任何外物就能操控他人,可以说他的能力更加危险! 而此刻就只有噬魂和她两人,若他们全都被操控了,就代表着全军覆没!与他硬碰硬,绝对是下策。如今之计,只能… 与旁边噬魂对视一眼,随即朝他轻轻颔首。薄刀紧攥,蓄势待发。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树上传来,如泣似诉,婉转轻扬,仿若三月柔风,温和浅淡。只是承转起伏间,却隐隐暗藏杀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尸骨无存。 乐起瞬间,萧清脑中一闪,轰轰作响。她立即运用内力去抵抗,比起几个月前,她已不再束手无策。只是又抵抗黑衣人的攻击,又要小心不被笛音侵蚀,渐渐地她有些力不从心。 黑眸锁定上方男子身上,细细观察他的动作。尤其是指尖的跳动,翻转,和起伏。须臾,她闪身跃上树,如猎豹般躬身,随即瞅准他就要换气的空隙,猛地飞身而出! 动作快如闪电,灵活如隼!蓦地来到紫衣男子面前,内力凝于刀尖,袭向他后颈四肢!气风卷起树上枯叶,落下一阵叶雨!紫衣男子堪堪躲过她的袭击,身子在空中一转,落于地上。笛音再次飘出,紫衣男子抬眸望去,却见树上的萧清已不见踪影。 目光一凝,余光搜寻四周。蓦地身子一顿,猛地抬头,就发现萧清竟漂浮于空中! 他一惊,忽然一道银光闪过,他这才看清在她脚下悬着一根银丝,而她脚踩银丝飞身而下,速度竟比之前更快! 宛如一道鬼影,瞬间袭来!紫衣男子连连后退,三道黑影蓦地挡在他面前,持剑迎向她! 就在两方相撞之际,萧清忽然掏出一物,甩向地面!“砰——!”黑烟扩散,弥漫四周。在暗夜与烟雾遮挡下,噬魂来到她身边,携起她迅速离去! 须臾,烟雾飘散,面前已没有萧清和噬魂的身影。紫衣男子面色微沉,“追!绝不能放他们到寒潭附近!” 周围死士迅速追了出去,紫衣男子扫了眼暗处,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原地。须臾,周围林子出现一群人,皆身着劲装,身携武器。 “大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身手竟然这么厉害?现在怎么办?咱们要追出去吗?” “别轻举妄动,他们现在还未发现我们,先跟上去再说…” … 萧清与噬魂迅速在林中穿梭,马受重伤,他们只能徒步奔行。周围树木迅速后退,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萧清披风翻卷,风从她耳边呼呼吹过,寒冷刺骨。忽然“嗖”一声,一只箭矢直直扎入她脚边!萧清就地一滚,躲过紧跟而来的三只箭矢,身子不停,迅速朝前方飞奔而去! 噬魂挡在她身后,“主子,您先走!属下来挡住他们!” 萧清点头,“小心些!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 “属下明白!” 萧清当即奔了出去,身后的打斗声愈来愈远,她跟着螟蛹蝶和罗盘所指方向,直直朝东面而去! 周围渐渐涌出白雾,随着她的深入,白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见四周。或许是因为这些白雾的遮掩,之后再无黑衣人追来。又跑了一段时间,在听到后方没有动静后,她才停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她似乎迷路了。 连忙掏出螟蛹蝶,只见它身上的红光愈发暗淡,萧清顿时一惊。心中瞬间涌出一抹慌乱,随即小心将螟蛹蝶放回衣服中。 现在怎么办?林中起了雾,若盲目乱走定会迷路。再加上她本就是个路痴,在没有噬魂的情况下,她能走出去吗?但若再耽搁,阿芜恐怕有生命危险。 她心中犹豫不决,一咬牙,还是决定先离开此处。 无论如何噬魂都会找到她,既然如此,她就赌一把! 他们一直朝东面行走,她观测罗盘上的定位,找到方位迅速离开了。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周围雾气渐渐稀薄起来,这时,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接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传来出来! 狂风袭来,渐渐吹散林中的白雾。 萧清抬头,天空阴云密布,要下雨了! 这种浓密的深林,再加上阴云遮挡月光,若一会真下起雨来,就更难辨别方向了!她必须在那之前赶紧出林,否则肯定迷路! 她加快脚步在林中穿行,周围密林渐渐宽阔,前方不远处隐隐有光亮传来! 萧清一喜,迅速走了过去!就在这时,一道惊雷闪过,随即一滴滴雨点洒落,不一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眼眸一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快速朝前奔去! 大雨打在脸上,冰凉生疼。周围的白雾已尽数散去,只是大雨却遮挡眼帘,让她再次失了方向。 此刻萧清真是恨透了自己路痴的毛病!明明方才已看到亮光,她也朝着亮光的地方走,为何不到片刻就又迷了路?就连隐隐闪烁的亮光都不见了踪影? 她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环顾四周,全都是一样的树木,一样的景象,根本辨不出方向!大雨将她从头到脚浇个透,寒气迅速侵入体内,再加上又是冬天,没一会她就冻得哆嗦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能一直待在这。否则还未找到出路,她就先冻死在这了。 萧清咬牙,扫了眼周围一圈,举步朝前面走去。身体温度越来越低,她冻得牙根直打颤,渐渐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正在这时,忽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径,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泥泞,但她确定那是一条小道! 既然有路,只要沿着这路,她就一定能走出林子! 她快步上前,沿着那条小径朝外奔去!大概跑了有一炷香,眼前逐渐开阔起来,她终于出了林子! “啪啦…”脚下一阵松动,石块坠落。萧清忙刹住,面前是一处断崖,深不见底! 萧清忍不住抽了口气,连忙后退。 眼前一道雷电闪过,将四周照得透亮。下方崖底被浓浓白雾笼罩,根本看不见底!若是掉下去了,怕是尸骨无存! 萧清微微喘息,环顾四周,随即沿着断崖边小心翼翼走着。 大雨将断崖四周冲唰得十分湿滑,她很谨慎,恐一个不慎便会掉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力气渐渐流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一步步朝前走去。视线越来越模糊,双腿仿佛灌了千金重,步步难行。 正在这时,警兆突生! 背后忽然传来破空声,她迅速转身,袭来的箭还是擦过她胳膊,落入崖中。萧清捂着受伤的右臂,闪身躲到一旁,抬眸朝对面望去。 不知何时,周围出现了数名刺客,只是却并非方才紫衣男子的手下。 最前面是个体格健壮的汉子,身着斗笠和雨披走了出来,“这么大的雨,你跑倒是挺快,让我等好找!” 声音混在大雨中,隐约传来。 萧清目光幽沉,“诸位找在下何事?” 这些人明显不怀好意,恐怕与最初那几批人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她来。 “要你命!” 汉子毫不废话,目露凶光拔刀就朝这边砍来!对面十几个人也一并围了过来!萧清后仰躲过袭来的刀刃,脚下蓦地一滑,差点掉入悬崖!她脚步一转,迅速移开,脚灵活一勾,一踹,就将一人踢进断崖! 一声惨叫划过,那人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其他人大惊,再不敢大意。将萧清团团围住,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一点点将她逼近断崖边。 远处的汉子一动不动,只是那双凶目一瞬不瞬盯着她。似在观察,又似在等待时机。 大雨磅礴,将断崖边冲唰得十分松软,那些人步步紧逼,萧清如同走在刀尖上,步步惊心。脚下灵活,步伐多变。就算她此刻受了伤,那些人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天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而断崖边不时传来打斗声和呼喝声,隐隐回荡在山间。不知过了多久,萧清喘息越发沉重,眼前一晃,就要栽倒!这时刀光一闪,逼近她胸口,她敏锐的触觉提醒着她危险的来临,急忙闪身堪堪躲过!“呲啦”胸前的袍子被割裂,她眼冒金星,还未睁眼,一拳呼啸而来,正中她胸口! “唔…”她身子一空,径直坠入悬崖!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噬魂的喊声,抬眼就见他不顾一切俯身扑来,瞬间拽住她的手,掉在悬崖边! 深不见底的峭壁上,萧清单薄的身子随风摆动,远远望着触目惊心。 噬魂牢牢抓住她,眼中罕见地透出惊慌,“公子!您千万别松手!” 萧清艰难地抬起眼睛望他,“小心…后面…” 断崖上的人见此,持刀纷纷朝他砍来!只是噬魂却一动不动,任刀砍到他身上!血瞬间飙出,沿着他手臂滑到他们相连的手上! 第四百零一章 寒潭危机 噬魂紧紧攥住她,不松分毫,“公子,属下一定救您上来!您一定要撑住!” 萧清黑瞳望着他,艰难开口,“箭上…抹了毒…我…无法动弹…” 噬魂一惊,当看到她胳膊上的血迹时瞬间明白! 萧清在坠入断崖时才清楚,那些人在箭上涂了毒,否则就算她受了伤体力不支,身子也不该如此不济。而那个汉子之所以未攻击她,就是为了等待药效发作! 若是她未中毒,他们尚有一线生机!但此时此刻,她…恐怕会拖累他! “噬魂,放手。” 上方的噬魂一言不发,仍死死拽着她,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萧清眼睁睁地看着又一刀砍到他背上,胸口顿时一紧,厉喝,“松开…这是命令!” 噬魂目光深邃,“让噬魂松手,除非我死。” “咔嚓——!”一道惊雷凭空炸裂,轰隆作响!瞬间照亮了他的眸子,黑沉幽邃。戴在脸上的面具陡然滑落,坠入悬崖,露出了他右脸暗红的花纹,在闪电下狰狞诡异! 望着这样的噬魂,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暖意。 “若这样…我们两人都会死。噬魂,你可愿与我赌一把?” 噬魂黑眸一瞬不瞬望着她,“噬魂愿誓死追随公子。” 萧清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弧度,“好,那就放手。” “公子…” “噬魂,相信我。”萧清扫了眼悬崖下方一处。噬魂望去,眸子一深。 “相信我,我不会死。”她的声音在大雨中清晰坚定,噬魂目光深深望着她,“噬魂相信公子。” 话罢,胳膊用力一摆,将她扔了下去! 身子瞬间失重,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吹得她睁不开眼!萧清猛地咬破舌尖,压制住药性!随着噬魂扔过去的力道,身子如壁虎般扒在前方一处凸起的石壁上! 方才吊在悬崖之际,她无意扫到此处。心中灵光一闪,觉得若她能扒住石壁,延缓坠落的速度,或许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双手成爪,死死扒住石块!只是那处被雨水冲唰得十分光滑,“噗呲”一声,身子在一瞬间的凝滞后,再次向下坠去!萧清咬牙,薄刀瞬间插入石壁,伴随着“呲呲”的刺耳声,身子不断向下滑去!石壁上细小的石块在她身上划出道道伤痕,可是她却丝毫未觉! 强烈的求生意念让她紧紧攥着薄刀,不松分毫!四肢用力,紧紧扒着石壁一路下滑,减缓下坠的冲力,只是石壁上太滑,她很难抓住! 周围白雾朦胧,什么都看不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会摔死的! 萧清目光一转,陡然扫到下方一截枯藤!眼睛一亮,在坠落到那处时,瞅准时机一把拽住那株枯藤! 身子陡然停下! 萧清惊险地吊在错杂的藤蔓上,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狂跳。 还好…还好…老天果然对她不薄,让她坠崖也能获得一线生机。望向下方,层层的云雾遮挡视线,她看不出距离地面还有多远。 只是待在此处不是办法。 萧清微微平复下喘息,借着不时出现的闪电迅速扫过周围,枯藤遍布石壁,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她掏出银丝,凭着感觉艰难地穿过薄刀中间的细孔。忽然,上方一阵石块滚落,还伴随着人的惨叫声!随即就见一人从她旁边径直掉了下去,“砰——!”一声重重的撞击声传来。 周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还有萧清沉重的喘息。 她面色发白,强迫自己冷静。从袖中掏出一物,一动不动。忽然,电闪雷鸣!闪电照亮石壁四周,她瞅准时机,手一按,“咻——!”一声,银丝飞出,薄刀瞬间钉在了上方一块石壁上!萧清扯了扯,还算坚固,随即顺着垂落的银丝慢慢往下移去。 大雨磅礴,断崖下十分阴暗,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摸索一点点下滑。 忽然脚下一滑,她陡然朝下坠去!手紧紧拽着银丝,减缓坠落的速度。没想到固定在上方的薄刀却忽然掉落,她整个身子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下坠去! 空中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随着惯性朝下方坠落!萧清心脏狂跳,缓缓闭上眼。 她是真的尽力了,噬魂,希望你不要怪我。 脑中瞬间响起那张熟悉的脸,孤傲的,却又温柔的面容。 “砰——!”水花四溅,她重重跌入水中! 一刹那,萧清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随即四面八方的水蜂拥而来,灌入她口鼻! ——是水!她竟然掉进了水中!萧清挣扎着,但精疲力尽的她已使不出丝毫力气,身子如灌了铅般竟动弹不得!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掉么… 就在她陷入黑暗之际,忽然一只结实的手臂拽着她将她拖出了水面! “咳咳——!”冲出水面的萧清剧烈的咳嗽着,浑身发冷。蓦地,下巴被一双冰凉的强硬抬起,毫不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湿发。 蓦地周围安静下来。 随即一道低醇却熟悉的笑声幽幽传来,萧清身子忽然一僵,缓缓睁开了眼。 面前的男人一袭黑衫,湿发如瀑,垂于那张妖艳慑人的脸侧,更添一丝魔魅与性感。那双暗红幽瞳如血色瑰石,要将人吸进去。 元宸。 萧清大惊,他为何会在这?! 那么方才她坠落水潭中砸到的人,就是他?怎会如此凑巧?! 蓦地下巴一紧,元宸强制地抬起她的脸,凤眸微眯,“擅闯本殿禁地,萧卿,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禁地? 萧清微微喘息,“萧清并不知道这里是殿下的地方…若惊扰了殿下…请您见谅。” 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没想到又在这遇到元宸! 元宸手臂紧锢着她,一动不动。暗红幽瞳落在她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此刻都浸泡在水潭中,大雨哗哗下着,打得萧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浑身都疼得不行,毒素蔓延四肢让她无法动弹。尤其手上,火辣辣的疼,再加上雨水冲唰钻心地痛。 “殿下…能否先…放开我…”萧清艰难开口。 元宸手臂依旧未松开,“你为何来此?” “这不关…殿下的事吧?” “说,否则今晚你就在这寒潭中度过吧。” 萧清瞪他,抿唇不语。 这男人,她去哪关他何事? 元宸修眉微挑,“看来是不说了。” 话罢,猛地将萧清按到水潭中!那力道大得惊人,让她丝毫没有反抗余地!四面八方的水从口鼻中灌入,呛得她难受。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耗尽,就快窒息之际,身子被捞出水面!她大力地咳嗽着,面色惨无血色。 元宸温柔得拨开她脸上湿发,“还不说吗?” 萧清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方才的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惊恐。 “这…不关你的事…” “呵…真是倔强。”元宸笑声喑哑渗人,在冰凉的雨夜更显一丝诡异。忽然他手一拽,将她胸前衣衫撕个粉碎!萧清大惊,“你做什么?!” 胸前蓦地一凉,暗红光影闪过,当萧清再抬头时,就看到原本在她胸前放的螟蛹蝶出现在了元宸手上。 “还给我!”萧清着急上去抢夺,却被元宸轻易躲过,单手将她双臂反剪在身后,红眸扫过手上微微发光之物,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双栖蝶?” “你放开我!”萧清挣扎着,只是如今伤痕累累的她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 “这倒是好东西,不过看来这小东西已经奄奄一息,快死了。这是雄蝶吧?双栖蝶能互相感应,是谁要死了?你半夜来此就是为了去找他?” 萧清心中暗惊,黑眸锐利,“这与殿下有何关系?” 元宸魅唇微勾,红眸缓缓逼近,“是为了那个轩辕氏的后裔?” 萧清黑眸深邃,抿唇不语。 “看来本殿猜对了。” 萧清望他,“请殿下将它还给我。” 元宸凤眸微眯,“若本殿不还呢?” 萧清面色冰寒,“萧清自问没有哪里得罪殿下,殿下为何要一再戏弄我?萧清只想尽快离开此处,无论殿下有何指教,待萧清回来后悉听尊便,现在还请殿下放我离去。” 元宸暗眸微闪,“放你离去?恐怕…不行。” 话罢,手指忽然用力一捻,只听噗呲一声,螟蛹蝶抽搐一下随即没了声息。身上的红光一点点消散,无影无踪。 萧清浑身瞬间冰凉,死死盯着他的手掌,许久未回神。 螟蛹蝶,死了! 阿芜呢?阿芜怎么办?没有螟蛹蝶她就找不到阿芜了!甚至连阿芜现在的状况她都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你混蛋!”萧清大怒,剧烈挣扎着,不顾一切扑过去揪住他衣襟,“为什么?!我都已经退让了为何你仍步步相逼?为什么?!” 只是半天都未见元宸反应,萧清这才猛地惊醒。 她在做什么?现在不是惹怒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猛地松开他迅速朝岸边走去,忽然腰上一紧,将她重新按到水中!萧清睁眼,就看见一脸青色的元宸正死死盯着她。 那双暗红眸子颜色越来越深,已经变成妖艳的血红。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青白,仿佛尸僵般。她甚至能清楚看到凝结在他眉梢的冰晶,还有一点点褪色如霜的唇。 这样的男人实在太过诡异,仿佛暗夜吸血的幽魂。蓦地,他嘴角缓缓溢出一抹血丝,面色更是惨白。 萧清眸光微闪。 难道…他受伤了? 元宸红眸盯着她,苍白的手指缓缓来到她脖颈,“带本殿…离开。” 萧清一把攥住他手腕,暗中查探他的脉搏。 脉象混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内息倒流,筋脉受损。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好像是走火入魔了… “啪”元宸忽然拍开她的手,红眸冰寒。只是他稍动作,又有一丝血从他嘴角溢出。很明显之前他是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来压制她,如今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萧清冷冷道,“殿下既然受了伤,就老实待在这吧,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您。我有事先行一步,恕我不能奉陪。” 看也不看他,径直朝岸边走去。这时身后传来男子微哑的声音,“你…不想知道他在哪?” 萧清脚一顿,停了下来。缓缓转身望他,眯眼不语。 水中的男子就算身受重伤,性命垂危,面上也无丝毫慌乱。魅唇微微勾起,魔魅慑人,“要我告诉你他在哪吗?” 萧清面无表情,“我为何要相信你?” “本殿与云澜阁的关系,你该知道。何况…现在你有的选吗?” 雨水刷刷作响,萧清立在岸边,望着水中的元宸,心中犹豫不决。 该相信他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残酷诡谲。相信他无疑是在自己头上悬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只是…螟蛹蝶已被他毁了,她失去了阿芜的踪迹,现在唯一有希望带她找到他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阿芜受云澜阁胁迫,如今生死不明。那么只要找到云澜阁的人,或许就会有阿芜的消息!只是若这男人是在骗她呢?她若因此反而错过了救阿芜的机会,那… 元宸似乎很清楚她的犹豫,一点也不着急。就算浑身湿透,这个男人身上的高贵和雍容也未减分毫。 这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一阵轰隆作响,地震山摇!巨大的响声回荡整个山谷! 怎么回事?! 萧清一惊,迅速望过去。隐约间听到哗哗的水声传来,地面不断颤动,震耳欲聋! 元宸忽然开口,声音罕见地凝重,“可能是山洪。” 山洪?!萧清脸色大变,以他们现在的位置,若发生山洪,岂不是谁都逃不了了?! “慌什么?去高处。”元宸声音无一丝慌乱。 这时,他们所在的水面开始一点点上升,水速愈发湍急,萧清站都站不稳。水位淹没了整个谷底,就连岸边也被迅速吞没!紧接着一阵巨响,极速的洪水迅速冲来,萧清脚下一个不稳,栽进了水中! 水位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原本还能踩到地面,现在已够不到底!萧清在湍急的洪水中上下起伏,只能随着水流冲唰的方向飘去。水十分浑浊,到处可见石块和树木。萧清费劲力气总算攀住一截断木,冲出水面大口喘息着。 周围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见。萧清环顾四周搜寻着,只是哪里都看不到元宸的身影。 要去找吗?他现在身受重伤,如今又遇上洪灾,怕是凶多吉少。这样一个对她有巨大威胁的人,若死在这定会免了很多麻烦,对她来说更是有益无害。 只是… 萧清黑眸幽沉,无数思绪在脑中瞬息闪过,随即有了决断。 她重重吸了口气,重新潜入水中。顺着洪水流动的方向四处搜寻着,水底十分浑浊,再加上是夜晚,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肺部空气很快用完,她迅速浮出水面,大声喊着,“殿下——!殿下——!” 回答她的是哗哗的雨声和水流。 萧清再次潜入水中,就这样一沉一浮,她不知来来回回多少次,在她全身力气耗尽时,终于在水底看到了一团黑影。萧清没有迟疑,迅速游了过去。 元宸沉在水底,朦胧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是九州人人畏惧的摄政王,在他面前,无人敢忤逆。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对其他人来说是他可怕的魔物,想要他性命之人多如牛毛。只是,这世上能取他性命之人,还未出生。 能杀死他的,只有他自己。 只是他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元宸唇角微勾,隐隐透出一抹嘲讽。他若死了,定有无数人拍掌叫好吧?那些人对他来说,只是蝼蚁,只配被他踩在脚下。他一直高高伫立于云颠,笑看世间争斗,名利屠戮。早已看透了人性的丑陋,薄义,寡恩,偏狭。对他来说,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人生,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灰。冰冷死寂的灰暗,无丝毫生息的地狱,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他。 果然,到最后,都是一样了无趣意的人生。 他缓缓阖上眼,任身子沉入水底。水一点点将他淹没,意识陷入黑暗中… ------题外话------ 元宸!元宸!谁是元宸粉举个爪! 第四百零二章 陪我一晚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声音莫名地熟悉。他听过无数人愤怒的,憎恨的,嘲讽的,却从未听过像现在这般,隐隐透出一丝焦急。 焦急? 呵…这世上怎会有人为他焦急?那些人恨不得抽他筋食他血,人人畏惧他,憎恨他,欲杀他,毁了他,怎会有人会为他的死而不安? 是错觉吧…他身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蓦地,胳膊上一紧,下坠的身体被人拽住,迅速朝上浮去。眼睑被一缕柔软之物轻轻拂过,他缓缓睁开眼,缕缕发丝如同海藻般在水中荡开,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划过,荡起一阵涟漪。 “哗——!”萧清拽着元宸终于冲出水面,迅速扒住飘过的一截断木。 “殿下…咳咳…您的人现在在哪?能通知他们过来吗?”萧清紧紧扒着木头,寻找能上岸的地方。只是周围全被洪水淹没,一片汪洋,竟无丝毫落脚之地! 难道只能在这坐以待毙? “殿下?”半天未见回音的萧清,转,就对上了一双暗红血眸。 那双眸中包含的,是她无法看透的深邃!冰寒中透着凛冽杀意,如同被放出牢笼的凶兽,让她心惊! 忽然,男人紧紧掐住她脖子,面容阴寒暴戾,“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在同情本殿?” 萧清被勒得喘不过气,死死扒着他的手,“放开…” 元宸身上气息越发凛冽,那双红眸仿若啃噬人心的魔兽,阴冷地盯着她。 萧清心中大骂他祖宗十八代,心中一万个后悔救了他!早知道就任他自生自灭了,只是…若他死了,她怎么找到阿芜? 悄悄抽出绑在腿根的刀片,骤然使力,在元宸手上划过一道血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空气四面八方涌来。萧清扶着断木大口喘息着,想也不想就朝他大吼,“谁他娘同情你了?!你也配?可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还同情?我是吃饱了撑的才同情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 元宸凤眸微眯,面色沉了下来。 萧清狠狠瞪他,“我拜托你摄政王殿下!你如果想发火,等我们脱离这个危机后可以吗?现在生死攸关,你还有心情想这些?!你…咳咳…” 她一激动牵连了胸口上的伤口,一阵咳嗽,怎么止都止不住。忽然喉咙一腥,她直接呛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昏迷前,她感到一只胳膊迅速揽过她的腰,那力道,竟出乎意料地温柔。 …温柔? 她想她是撞到头了方,否则怎会产生这种错觉? ** 迷迷糊糊中,萧清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想醒来可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很快再次陷入黑暗中。 昏迷中,隐约觉得一直有道难以捉摸视线落在她身上。随即身上一凉,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萧清挣扎,只是胳膊却如灌了铅般,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耳边传来一阵低醇的笑声,须臾,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萧清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我接近你原本就有目的…” “这一拳,算我还你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是敌人了…” “今日一别,此生再不相见。萧萧,保重…” “阿芜——!”萧清猛地坐起,梦中李小力冷酷的面容顷刻消散。 原来是梦… 忽然胸前一阵剧痛,她疼得直抽气。 须臾,待痛劲过后,她背脊已浸出一层湿汗。抬眼打量起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洞中,外面一片漆黑,雨未停,仍哗哗下着。 “醒了?”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萧清身子一顿,转过头望去。 元宸坐在火堆旁,淡淡开口。红眸望着她,脸无表情。 萧清忽然想起她在水中昏迷,难道是他救了她?心中诧异,这男人吃错药了? “我昏迷了多久?” 元宸随意拨弄着火堆,“两个时辰。” 萧清一惊。 两个时辰?!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萧清迅速从地上起身,她不能待在这了!得赶紧去找阿芜! “嘶…”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萧清脸上一阵扭曲,半天未缓过来。 “别白费功夫了,外面山洪未褪,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元宸缓缓道。 萧清拧眉望他,“还请殿下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元宸红眸扫了她一眼,“本殿为何要告诉你?” 萧清眸子一沉,“殿下难道要反悔?” “反悔?我们之间从无交易,何来反悔一说?” 萧清狠狠瞪着他,“我带殿下离开,殿下会告诉我阿芜的消息,事到如今殿下却不认了吗?” 元祁轻笑,魅唇微勾,“本殿向来随心所欲,我不认又能如何?” 萧清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 确实,当时的状况,他也只是说了句‘他知道阿芜在哪’,并没有说要告诉她具体在何处!这个狡诈的男人,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告诉她?! “你故意的?” 元宸望着一脸沉怒的萧清,笑了,“我就是故意的,萧卿如此单纯,本殿倒始料未及。” “耍我很好玩?”萧清咬牙切齿,面如寒霜,“对殿下来说,可能很有趣,但对萧清来说,却是伙伴的性命。殿下,这世上可有您在乎的东西?你没有,所以才会如此轻贱人命。而萧清却有想守护的东西,为此,我愿倾尽一切,付出性命。这就是我与殿下最大的不同。” 萧清缓缓起身,黑眸望他,“殿下既然受了伤,就在此好好歇息吧,相信很快您的人就会找过来。萧清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朝他微微一礼,拿起地上她的披风裹上,朝洞外走去。 外面仍雷雨交加,大雨磅礴。他们所在的洞穴在河滩上方石壁中,萧清扫了眼周围,发现洞穴旁有一条很狭窄的小道,虽被雨水冲唰得十分湿滑,但还能走路。 萧清紧了紧披风,扒住石壁抬脚踏了上去。蓦地腰上一紧被人拽了回去,径直撞上一个健硕胸膛。 “殿下还有何吩咐?” 元宸抓着她的胳膊,二话不说朝里面走去。 “放开!”萧清去扒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剧烈动作撕裂到她伤口,她身子一僵,脸色刷白。 “殿下究竟想干什么?若您想要一个供您愉悦的玩物,恕萧清不能奉陪。” 元宸缓缓转身,猛地扭着她的下巴,红眸微眯,“谁给你的胆子,竟在本殿面前如此肆无忌惮?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萧清嗤笑,面露嘲讽,“不会杀我?殿下说此话真是可笑,一直想要我性命的,不就是殿下你么?” 元宸手微微用力,“你在嘲讽我?” “萧清岂敢?殿下权势滔天,想要萧清的命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萧清嘲讽殿下,除非不想要这条命了。” 元宸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暗红幽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他说不清,为何在这女人面前,他情绪会如此反常。若是他人,早已死了千百回,只是这个女人…他不想让她死。 这是…什么原因? 萧清被元宸抓到的胳膊上一阵疼痛,她却咬牙忍着不说。元宸望着面前隐忍的少年,眼中怒意越来越盛。 “呲——!”披风被他轻易扯掉,手上用力,“萧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不知在本殿面前越强硬,就越会引得本殿不满?作为一个女人,就要有女人的自觉,柔弱才是你的武器。若是疼,就喊出来,本殿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萧清唇瓣紧抿,一言不发。 元宸凤眸微眯,猛地将她压到冰冷的洞穴上,霸道地捏住她的下巴: “求我,求我本殿就放了你。” 萧清回望他,眸子漆黑,“求你。” 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回荡洞中。 元宸微微一怔,表情有瞬间的诧异。 “若殿下想听,萧清说给你便是。求殿下,放过我。” 元宸手红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萧清望他,“这就是殿下想要的?若是,那萧清从命便是。殿下听到想听的,能否放开我了?” 元宸忽然扭过她下巴,冷冷逼近,“为了那个轩辕芜?” 萧清不退分毫,“这与殿下何干?您还有什么吩咐?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求饶又如何?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现在她需要的是争分夺秒。 元宸凤眸微眯,里面闪烁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忽然,他笑了,带着愉悦和兴味,指尖挑逗地扫过她唇角,“问得好。只是…本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 萧清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扭头躲过他的手,淡淡道,“那殿下得到的恐怕只有萧清的尸体了。” 元宸轻笑,“以死相要挟,是最愚蠢的方式。” 萧清面无表情,“聪明的方式对殿下毫无作用,萧清只能另寻旁道。” “呵…”元宸笑声喑哑,缓缓松开她,走到火堆旁坐下,“以你现在的伤势,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云澜阁阁主正赶往帝都,她所走线路十分隐蔽,本殿可以带你过去。” “条件呢?” “陪我一晚。” 空气蓦地一滞。 须臾,萧清缓缓开口,“萧清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元宸抬眸望她,“很简单,今晚,你哪也不能去,就待在本殿身边。” 萧清疑惑。 就这么简单?还是另有图谋? “决定权在你,本殿有的是耐心。”元宸随意拨弄着火堆,神情慵懒随意。 须臾,萧清抬脚走到火堆前坐下,神色淡淡,“不需要萧清为殿下揉肩捏背吧?” “呵…若萧卿愿意,本殿自然乐意。” 萧清虽不解他的用意,却明白,她此刻出去恐怕凶多吉少。先不说她的伤能否撑住,外面接连的暴雨和山洪就危机重重。现在只能暂且等待暴雨过去,再令行打算。 只是…她总感觉旁边的男人今晚有些奇怪? 两人皆坐在火堆旁,洞穴内十分安静。 萧清没想到有一日她也能与这男人相安无事地坐在一处,果真世事难料。 火苗逐渐驱散身上的寒意,萧清搓了搓手,余光扫向旁边的男人。 经历今晚的种种,面前的男人竟无丝毫狼狈。发丝微散,紧紧贴在他精致的脸侧,比平日多了分性感和颓废。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纤长的睫羽在他眼尾烙下一道神秘阴影,衬得那绝色的面容更加魅惑。 萧清悄无声息地打量他,见他许久没有动静,才缓缓转身,背对着他拉开衣襟检查自己的伤口。 从方才开始,她一呼吸就感觉疼得很,手指轻轻按压胸壁附近,发现有明显的刺痛感。她脸色一沉,知道恐怕是旧伤加重了,拿出治疗内伤的药服下,随即将缠在腿上的白布一层层解下,准备用它来包扎伤口。 光是做完这些,她疼得就直抽气,额头上亦浸出了薄汗。牙齿咬住布带一角,开始固定。左手绕到背后,右手接过白布,随即绕到前方脖颈… 这时,身后蓦地一凉,抽走了她手上的白布。 萧清转过头,就看见元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红眸望她,“衣服脱了。” 萧清脸一僵,“只是一点小伤,不牢殿下费心了。”紧了紧衣服,去拿他手上的白布。手腕却被元宸一把攥住,“你是自己脱,还是让本殿帮你?” 萧清眼睛一沉,“殿下为何忽然关心起萧清的伤势来了?总不至于是愧疚吧?因为萧清在水中救了殿下,所以您对我有了特殊对待?” 元宸凤眸微眯,闪过一丝危险。 “殿下大可不必这样,萧清之所以救您,只不过是想从您这里得到阿芜的消息。您之前杀了螟蛹蝶,又告诉萧清您知道阿芜的消息,我会如何选择殿下不是很清楚么?更何况,殿下也救我一命,我们就此两清了,所以您不必如此,殿下金贵之身,萧清不敢逾越。” 元宸盯着面前的人,那目光,让萧清后头皮发麻。 须臾,他终于放开了她,萧清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只是元宸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身子一僵。 “无妨,萧卿昏迷时本殿已经看得很清楚,既然你不愿本殿插手,那这次我就依了你便是。” 好半晌,萧清身子动了动,面无表情转了过去,将白布重新固定好,随即穿上衣服。 昏迷时,她只记得似乎有人一直盯着她,再加上醒来后身上衣服完好无损,她并未察觉有异,这男人说得话究竟是真是假? 洞穴内十分安静,只有火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萧清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视线,眼帘微垂,拿起旁边的干柴添进火中。 “殿下为何深夜在此?” “月色正好,出来随意走走。” 萧清望着面前跳跃的火苗,“殿下脉象很乱,有走火入魔之像,这虽只是萧清的猜测,殿下在此,是在修炼什么心法?” 元宸挑眉,血红樱唇微勾,“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萧卿。” 萧清垂眸,她还记得在自己掉下悬崖之际,砸到了一个人。若当时他正在修炼,那她忽然出现势必会影响到他,难道他走火入魔就是这个原因? “殿下为何没杀了我?”萧清还是问了出来。 元宸屈膝,手懒懒撑在上面,红眸睨着她,“你猜呢?” 萧清垂眸,“我并不认为殿下是受了重伤的原因。当时您已经动了杀机,为何要给我挣脱的机会?您不可能预料到山洪暴发,那殿下为何还要留我一命?” 元宸红眸一瞬不瞬望着她,须臾,薄唇轻启,“若杀了你,本殿往后的日子岂不无趣?” 萧清眉宇微蹙。 元宸微微勾唇,缓缓起身来到她面前,修长的指尖挑起她下巴,“你记住,没有本殿的命令,你不准死。这条命既然本殿救的,那就是我的,这世上能取你性命的,也只有本殿一人。?” 萧清眸子幽沉,“我的性命,是我自己的。” “呵…本殿说出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萧清扭头躲开他的手,淡淡道,“殿下来此,为何您身边那名小童没跟来?” 元宸也不在意,“我修行时,不习惯有人靠近。”轻轻拂袖扫过地上的灰尘,袍子解开摊到地上,随意坐了下来。 萧清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恐怕接近他的人都一命呜呼了,之所以没杀她,或许是他一时兴起,又或许另有打算,总之她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忽然她想到林中的紫衣男子,眉头微蹙。 当时那个男人说此处是“禁地”,难道… 猛地望他,眼睛锐利,“那个紫衣男子,是你的人?!” ------题外话------ 陪我一晚…啦啦啦啦 有人想多没?我猜绝对有人想多了!哈哈 第四百零三章枫林仙境 元宸轻笑,“不错,反应倒是挺快。” “那当日皇家园林,是你指使他去刺杀陛下的!” 元宸微微颔首,“是我。” 萧清未想到他竟然承认得如此干脆! “本殿的侄儿可早就知道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萧清心惊。 元祁早知道?!为何从未听他说过?这两人皆心知肚明,却都不动声色,她实在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陛下是您的亲侄儿,殿下这么做,不怕遭天下人诟病?您这是罔顾伦常,欺君灭祖的大罪!” “罔顾伦常?这些本殿从未放在眼里,萧卿想知道原因直说便是,不必用这种激将法。” 萧清抿唇不语,元宸缓缓道,“皇侄儿身上的蛊咒,萧卿可知?” 萧清眸光微闪,轻轻点头。 “蛊咒侵蚀宿主身体分为三个阶段,随着侵蚀程度加深,会有不同的症状。待宿主彻底被蛊咒侵蚀,就会变得冷血残酷,无情无欲。” “殿下是在试探陛下蛊咒侵蚀的程度?” “这是一方面。令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你。”元宸深眸望她,“你对皇帝侄儿,有多大影响,本殿想知道。” “那殿下的结论呢?” 元宸薄唇微勾,笑意妖娆,“你果然不负本殿期望,皇侄儿如此在意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只是,萧卿觉得此事是好是坏?身为被诅咒的皇族,竟动了情,嗤嗤,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萧清冷冷道,“殿下别忘了,你也是元氏皇族。” “呵…那又怎样?这肮脏的血脉,我从未放在眼里。倒是你,元氏一族百年前曾经毁灭轩辕一族,那个轩辕芜待在你身边,你难道未想过他的用意?” 萧清神色淡淡,“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元宸懒懒道,“是么?只是本殿还是要提醒萧卿一句…爱上被诅咒的一族,结果注定悲凉,你最好想清楚了。” “殿下何时开始关心在下的私事了?” “本殿说了,你这条命是我的,难道萧卿这么快就忘了?” “从未记得,何来忘记一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在下一向倔得很欲,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元宸嘴角微扬,萧清眼睑微动,随即缓缓抬眸,“殿下还记得当时萧清随军北上,您说过的话?当时臣的弟弟死于皇家园林,此事可与您有关?” “这么久了,萧卿还未死心?” “血海深仇,怎能死心?当时那紫衣男子就在林中,他可有看到什么?” “萧卿不是找到凶手了么?” 萧清目光微凉,“耶律扈,只是一颗棋子,并非真正害死小呈的人。” 元宸懒懒靠在洞壁上,“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以你现在的能力,奈何不了他们。” “那么…背后之人,果然是隐宗?” 能指使耶律扈,并在皇家园林设置机关的,在朝中定然有不小势力!最初她怀疑过沐志乾,以为他与辽国有接触,只是后来细想才觉得不对,在园林中引起混乱对他并没有好处!再者,当时因段亦风一案,他在朝中势力大大受损,又怎会有余力布置这些? “萧卿认为是云澜阁?” 萧清眸子犀利,“是,只有云澜阁有这个能力。” “目的呢?” 萧清眉宇微凝,抿唇不语。 是,这点她也一直未想明白。云澜阁为何要在皇家园林制造混乱?它是大祁背后的掌权者,若引发混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元宸望这蹙眉思忖的萧清,忽然笑了,“萧卿,你可知自己有一个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有时背叛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潜伏在你周围的人。” 萧清拧眉,“殿下何意?” 元宸闭眼假寐,很明显不打算回答她。 萧清沉思,难道她忽略了什么?云澜阁并非幕后黑手?她真的要相信他说的话吗?这男人心思难测,今夜为何会告诉她这么多? 萧清望着面前的火光,思绪渐渐飘远。 外面雨仍在下,不知不觉,她意识越来越模糊,靠着墙壁径直睡了过去。 火烧得正旺,映照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柔和。须臾,闭目假寐的元宸缓缓睁开了眼,望着靠在墙上睡过去的人,目光幽深。 少年微微蜷缩着,火光拉长她的身影,侧垂着的脸透出疲倦,暗影打在她身上显得更加羸弱。睫羽根根分明,在眼睑留下一抹弧度。淡色的唇紧紧抿着,没有朱红印染,香粉环绕,只是一种淡淡的,极为清浅的色泽。 元宸抬手,缓缓抚向她淡色的唇,却在距离一寸之处停了下来,目光望着睡脸沉静的女子,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 萧清不安地动了动,眉宇微微隆起,苍白的脸上光影浮动,惹人怜爱。 元宸目光一沉,缓缓收回手。就这样静静望着她半晌,须臾,起身朝洞外走去。 ** 渐渐的,雨势减弱,下方的水也一点点褪去。东边天际隐隐映出白光,洞穴中的萧清身子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对看见了元宸的脸,距离她仅有一拳之远。而她竟不知何时靠在了他身上!萧清差点弹跳而起,迅速起身离开,面露诧异。 她记得她睡觉一向很老实,怎会靠在他身上却未察觉?这男人如此危险,她竟然睡得这么沉,一点警惕都没有?! 萧清眉头紧皱,扫了眼身上的衣服,随即缓缓起身走到洞口。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下方河滩已经退去,天色还未大亮,周围隐隐有雾气环绕,景象看不太真切。 她裹上披风,沿着昨晚发现的小道出了洞穴。 小半个时辰后的,当萧清重新回来时,洞中的男人却不在了。萧清环顾四周,走了进来,蓦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在找我?” 萧清转头,就看见元宸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醒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元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走吧。” 萧清眸子闪了闪,迅速跟了上去。两人出了洞穴,下面水潭褪去,恢复成昨晚的石路,只是却十分泥泞。 萧清跟在他身后,“殿下的人何时过来?” “他们过不来了。” 萧清诧异,“怎么回事?” “山洪冲断吊桥,将唯一的出口堵住了,要想修复,至少三日。” 萧清拧眉,“那我们怎么出去?” 元宸淡淡道,“谷中有一处密林,穿过那里便能到达外面,只是外面的人却进不来。” 单行路线吗?也就是说他们只能自救,等不到支援了。 萧清望了眼前面的人,“殿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为何要着急?” “殿下受了内伤,拖得越久就会越重吧?” 元宸随意道,“你管好自己便可。” 萧清微微挑眉,遂不再多言。她开始跟着他在谷底穿梭,渐渐的,天色大亮。 不知噬魂现在怎样了,昨晚她在他面前掉下悬崖,他定十分着急。再加上山洪冲断吊桥,山路被堵,他必很担心她的安危。郝猛和小清呢?她一夜未归,他们肯定担心坏了,郝猛再迟钝,应该也发现不对了。 还有…那男人若知道她又擅作主张涉身险境,定然十分生气。不知她留给他的信他看见没?他的身体呢,应该没事吧? 萧清眉头紧皱,随即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顾虑。从袋子中掏出今早寻到的果子,随意擦了擦咬了一口。 酸… 萧清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还是纠结着吞了下去。 明明她已经挑选了成熟的果子,怎么还会这么酸?她果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虽然不太好吃,但萧清为了保留体力,还是将整个果子都吃了下去。扫了眼旁边的男人一眼,掏出两个果子递给他。 “殿下要吃点么?” 元宸扫了眼她掌心青红的果子,淡淡道,“不用。” 萧清果断将果子重新放回袋中收好。 一看他就是自小养尊处优的主,怎会吃得惯山野小果?不吃算了,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说话,沉默地赶路。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茂密的枫树林。 入眼一片金黄,隐隐透着耀眼的鲜红。细雨打在枫叶上,滴滴作响。脚下铺满了层层枫叶,踩上去如坠云端。 四周美轮美奂,仿若仙境。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萧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殿下来过这里?” 元宸走在前面,淡淡嗯了一声。萧清打量着周围,目露惊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枫林,天下着蒙蒙细雨,四周除了雨水滴落的声音,并无异常。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紧紧跟在元宸后面。 昨日在水中她的衣服已经全湿,晚上又穿着湿透的衣服睡觉,今早醒来就觉得头昏昏的。再加上下雨,天本就很冷,此刻她更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 “阿嚏——!”萧清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前方元宸步子未停,仿佛未听见。 忽然她脚一踩空,整个身子掉了下去!“啊——!”萧清重重摔到地上,半天未起来。 该死!这里在会有个洞?! 这时,上面传来元宸懒懒的声音,“这里虽无人烟,但几年前经常有人在此打猎,萧卿要小心陷阱才是。” 萧清心中将他骂了一百遍,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抬头冷冷望他,“殿下既然知道这里有陷阱,为何早前不说?” 元宸懒懒挑眉,“本殿为何要说?” 萧清青筋一抽,暗自咬牙。 这个男人,方才在前面走时,定然早就发现了,却任由她掉进去!可恶! 萧清不看上方男人戏虐的目光,自顾打量四周。地洞并不大,却很深。而且地上全是厚厚的落叶,所以方才她虽摔下来但不至于重伤。 “殿下既然没打算出手,就请让一让。”萧清抽出袖珍箭弩,朝上方射出,“砰——!”一声,钩爪携着银丝飞射而出,钉在了外面一个树干上。 萧清拽了拽,随即脚蹬石壁腾空而起,手上拽着银丝,三两下便跃出了洞口。食指按动开关,“咻”一声,银丝收了回来。 一旁元宸修眉微挑,“好东西。” 萧清面无表情收回袖弩,“谬赞。” 这是郝猛刚为她做的,因为秦雨泽一案,她一直研究犯人的作案手法。这个像箭弩一样的东西就是由她设计郝猛赶制出来的,与犯人所用的相同。这次出来,她为了以防万一便带上了,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元宸轻瞥了她一眼,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萧清狠狠瞪了他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听闻你身边的人个个武艺超群,其中一个擅制武器,你手中的小玩意可是他做的?”前方元宸随意问道。 萧清凉凉道,“殿下消息倒很灵通。” “很有意思,萧卿可知墨氏一族?” “擅长奇门遁甲的墨氏一族?” “嗯,他们种族人数虽少,却颇受隐宗重视。只因他们制作出的兵器能大大加强军备力量。只是这些人向来避世不出,不见踪影,隐宗虽寻找多年,却仍未有收获。传言墨族的人早就在百年前的一场大战中灭亡,萧卿觉得呢?” 萧清望他,“既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何必再追究当年之事?或许灭亡对他们来说更好,这样就免受那些权势者摆弄。” 元宸红眸睨了她一眼,随即转过了头。 之后又走了一个时辰,两人在一处地方坐下歇息。 元宸靠在树上闭目养神,须臾,淡淡开口,“去找些水来。” 萧清望了他一眼,还是起身去寻水了。 现在她还要依靠她找到阿芜,只能先忍忍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她看见了一条小溪。蹲下来先喝了些,又洗了洗脸,随即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筒打了些水,折身回去。 远远的,她似乎看到有人影闪过,随即瞬间消失无踪。萧清蹙眉,再望去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是她看错了? 抬脚走了过去,将竹筒递给靠在树上的元宸,“方才是否有人过来?” 元宸眼皮都没抬,“什么人?” 萧清一顿,道,“殿下快喝吧,等会还要赶路。” 元宸扫了眼竹筒,淡淡道,“太脏,不喝了。” 萧清面色一僵,“出门在外,殿下还是将就一下吧,否则您的身体怕撑不了多久。” 元宸懒懒起身,摆了摆手,“休息好了,走吧。”话罢,转身便走了。 身后的萧清握着竹筒的手紧了又紧,半晌,冷着张脸跟了上去。 这男人,耍她玩呢吧?!这荒郊野外想也知道不可能给他弄出个金盏银杯什么的,既然觉得脏还干嘛让她去给他打水? “怎么?萧卿觉得很不满?”前方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 萧清咬牙一字一句道,“怎、么、会?殿下过滤了。” “既然没有,那就快些跟上来,本殿之后还有事。” 萧清应了声,快步跟了上去。望着前面的男人,心中思忖。 他真的知道阿芜在哪吗? “殿下如何知道云澜阁阁主现在的位置?” “怎么?你以为本殿在诓你?” “萧清不敢,只是殿下与我在谷中已待了近一日,如何能知道外面情况?” “云澜阁进京之路只有一条,他们出发至今已有七日,现在应该已到京城百里外了。” 萧清提醒他,“若殿下猜错了呢?” 元宸脚步一顿,斜睨她,“若错了,只能说你运气不佳。”话落,甩袖而去。 萧清面色发黑,他什么意思? 这时,前方的元宸停了下来。萧清上前,“怎么了?” 林内十分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萧清警惕起来,手悄悄攥上薄刀,身体微绷。 空气中都透着一丝凝滞。 忽然,脑后生风!萧清转头,就见一只黑豹朝她扑来!那速度,快如闪电! 萧清大惊,就地一滚躲了过去,黑豹一招不重,再次扑来!萧清施展轻功跃上树干,黑豹大嚎一声,一头撞来!枫树颤动,树叶哗哗飘落,那头黑豹利爪扒在树上,敏捷朝上攀去! “这畜生看来是饿了很久。”元宸轻落于她身旁,淡淡开口。 萧清白了他一眼,“殿下若有功夫闲聊,不如赶紧想个办法脱离危险。这样下去,咱们恐怕都要葬身这畜生口中了。” 元宸飞身躲过黑豹的利爪,懒懒道,“有萧卿在,怕什么。” 萧清真的很想往他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狠狠打一拳! 就算毫发无伤的她,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逃脱,更何况她此刻身受重伤?! 事到如今,没办法,只能硬拼了! 萧清抽出袖弩,灵活跃向对面树干,瞄准追来的黑豹按下开关。“砰——!”一声,银丝飞出朝黑豹迅速射去。只是那黑豹竟出乎意料的敏锐!跃向一旁避开,大吼一声再次朝她拍来! 萧清身子一翻堪堪躲过,脚蹬树干,飞身扑来!“呲——”薄刀准确无误扎进它左眼,黑豹痛嗷,张嘴便咬来!袖角被撕裂,千钧一发萧清闪身躲过,朝远处奔去! ------题外话------ 元宸是克星啊!咱们女主的绝命克星! 第四百零四章 谋心 身后是黑豹发怒的吼声,紧紧追来,萧清撒腿狂奔,脚蹬树凌空一跃,翻身骑上黑豹背上! “嗷——!” 黑豹大怒,发狂地要甩掉她!只是萧清死死扒在它背上,匕首朝它脖子狠狠扎去!黑豹痛吼,愈发暴躁起来!发狂地朝一旁树上撞去!萧清闪躲不及,肋部撞到树上,正牵扯住她的伤口。痛得她手一松,接着就被甩了出去!黑豹猛地跃来,张口朝她脖子咬去! 萧清扭头一躲,黑豹咬了个空,再次怒吼一声扑来,她拼尽全力死死掐着它的脖子,不让它咬下来。 一人一豹上下对峙着,惊险万分! 萧清脸憋得通红,咬牙强撑着。黑豹尖锐的牙齿近在咫尺,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她作呕。嘴巴一张一合,眦目欲裂,凶戾得狠。 这样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定会葬身兽口! 这时,身旁出现一双玄纹暗紫锦靴,元宸俯视着她,淡淡开口,“要本殿救你吗?” 萧清咬牙,没有说话。 “想要本殿帮忙,就说出来,不然,本殿怎么知道?” 这种危机关头,他竟仍这般悠哉!萧清气血翻涌,怒喝,“你滚开——!” “是吗?”元宸话落,毫不犹豫转身便走了。 “帮我——!” 萧清失声尖叫,声音带着隐隐的颤音。 她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再坚强,在经历这重重危机后也有崩溃的时候。若在此葬身兽口,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她想活着!她不想死!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有了让她珍视的人,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黑豹大吼,震慑山林!强行挣脱她的手,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去! 萧清绝望地闭上眼,心神俱灭。 “砰——!”一声巨响,身上陡然一轻。半天未等到痛意降临,萧清缓缓睁开眼。 原本趴在她身上的黑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把漆黑匕首,抽搐着没了气。 她躺在地上,半天未起来。愣愣盯着天,剧烈喘息。 耳边传来一声声脚步,那双暗紫锦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元宸优雅地蹲下,将她从地上扶起,那动作,竟出乎意料地温柔。 指尖捻起她发间的枫叶,暗红双眸妖娆似血: ——“你是我的。” 那低醇而喑哑的声音一出,天地一切仿佛骤然失色,只剩下这道仿佛宣告占有欲的声音,幽幽回荡。 这时,从空中缓缓落下九名红衣男子,抬着一仗偌大肩舆从空中飘飘落下,眉间一点朱砂殷红似血,脸上却如鬼灵,无一丝人息。 萧清耳中轰轰作响,这时才恍然明白,她的挣扎,绝望,都是男人为了让她崩溃的手段! 胸中一团怒火越烧越旺,她猛地揪住他衣襟,刚要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混蛋…” 元宸魅唇微勾,“本殿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萧清血气翻涌,怒火冲顶,蓦地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元宸望着昏迷过去的人,修长的指尖抹过她嘴角的血迹,缓缓凑到唇边。血红樱舌舔过那抹鲜红,红眸如地狱暗莲妖娆绽放: “你逃不掉的。” 将地上的人横抱起来,一步步朝肩舆走去。 风扬起他衣诀,如魅轻舞,与怀中人散落的黑发缠绕。远远望去,似永远分不开的藤,纠缠一生。 ** 萧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男人怀中。 元宸正靠在肩舆中假寐,一只胳膊霸道地圈着她的腰,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萧清动了动身子,肋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半天才缓过来,抬头就对上了男人暗红的幽瞳。 元宸拨开她脸上碎发,懒懒打了个哈欠,“醒了?” 萧清径直拍开他的手,眸子冰凉。元宸也不在意,“感觉可好些了?” 萧清冷冷道,“托殿下的福。” 元宸唇角微勾,指尖挑起她一缕黑发随意把玩着,“怎么?生气了?” “是萧清愚钝,被殿下从头至尾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哪有资格生气。” 他的人早就在林中,却对猛兽视而不见,想也知道定是他的命令。逼她陷入绝境,试探她的底线,恣意玩弄人心,他究竟想做什么?! 元宸轻笑,胸膛微微鼓动。萧清一把推开他的手,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而他竟也未拦着。 萧清环顾四周,随即掀开墨黑帘帐。外面九名红衣使者抬着肩舆,缓缓走在林中,而她竟未察觉一丝颠簸。 “这是哪里?” “帝都百里外的荒林。” 萧清暗惊,她昏迷的功夫就已走了这么远? 看外面天色,应该刚过午后,也就是说她昏迷了一个时辰?这么短时间他们是怎么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咳咳…”凉风灌入帐内,萧清猛地咳嗽起来。牵动胸前伤口,疼得她脸色发白。 “放下帘子,太冷了。”元宸淡淡开口。 萧清放下帘子,来到肩舆角落坐下。目光落在手掌上,发现上面绷带似乎换过,她眸光闪了闪,垂下了手。 肩舆内十分安静,元宸闭目养神,萧清也未再说话。或许是因为肩舆内十分暖和,又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疲倦,没多久,萧清眼皮便开始打架,须臾,头一歪,便倒在了一旁。 小几上香炉袅袅生烟,淡淡的龙涎香浮动。 元宸缓缓睁开眼,将几上的龙涎香熄灭。目光落在腿边沉沉睡去的人,长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缓缓褪下她的衣襟。一层层解下她胸口上的绷带,拿出一个玉瓶将药抹在她淤青处,轻轻揉开。 红眸扫到她束胸的白布,指尖轻轻一挑径直解了下来。沉睡中的萧清不安地动了动,却怎么也醒不来。 “呵…睡着了都不不安生么…” 元宸撩起她鬓间的碎发,望着她苍白的脸,缓缓揭开她脸上的面具。 清丽脱俗的面容,此刻泛着病态的白。淡色的唇抿成一条凝重的弧度,眉宇隐隐透出一抹不安。元宸指尖轻抚上她眉心,随即缓缓游移到她苍白的脸颊,最终来到她唇边。 唇色很浅,有些干燥。浅浅的气息溢出,轻轻打在他指尖。他红眸微闪,不由摩挲着她的唇瓣。 他厌恶女子涂满朱红的唇,那种鲜红的颜色让他想到血。所以,他从不触碰女子这个地方,那种透着甜腻的气味让他作呕。 只是,怀中女人干净的气味他丝毫不觉得厌恶,反而…想靠近。 他不由俯身,一点点靠近那抹淡色的唇,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清冽的气息…如此甘甜,美味,让他想品尝,勾勒,掠夺… 就在快要贴上她唇瓣时,他停了下来。须臾,缓缓支起起身,红眸淡淡落在她脸上。魅唇微勾,一抹低醇的笑从他口中幽幽溢出。元宸懒懒支首,眼底深处是浓浓的兴味。 这种感觉,倒是不坏。 “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趣了…” ** 一阵轻微的震动,萧清蓦地惊醒。猛地坐起,掀开帘子,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肩舆内不见元宸身影,萧清一惊,忙出了肩舆。外面立在几名红衣男子,见她下来也未阻拦。萧清脚落地,打量四周。他们是在官道旁的一个荒林中,四周十分寂静,罕无人烟。 “请问你们殿下呢?” 红衣使者仿佛雕像伫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萧清无奈,朝官道上走去。须臾,她远远看见一个亭子,亭中男人背对着她,两名红衣使者守在亭外。 萧清迅速走过去,元宸坐在亭中,一名红衣使者在旁为他烹茶,小炉中火烧的正旺,一缕茶香幽幽散开。 他倒是会享受。 “醒了?过来坐。”元宸指了下对面,萧清走过去坐下,“就在这?他们何时会到?” 元宸懒懒道,“急什么,等着吧。” 萧清心中着急,可却无可奈何,频频望向官道上,眼底是深深的焦急。 元宸轻瞥了她一眼,“云澜阁阁主出行,会有一名以上护法相随,百名阁中死士护驾,你确定能从她手上救到人?” 萧清面色凝肃,“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元宸执起桌前玉杯,缓缓啜了口茶,“是么,就算是死也要救他出来?” 萧清目光凝望官道,不语。 元宸缓缓放下杯子,“你知道那女人为何进京吗?” 萧清转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云澜阁阁主,是女子? “萧清不知。” 元宸薄唇微勾,“为了与大祁帝王履行婚约。” 萧清身子瞬间僵住,脸色刷白。 “呵…看来本殿的侄儿没告诉你啊,历任帝王都需迎娶云澜阁的女子为后,这是大祁与云澜阁早就定下的约定。那女人与侄儿的婚约,早在承乾帝在位时就定下了,萧卿不知?” 萧清半天才回过神,眼睑缓缓垂下,“先帝的皇后,也是出自云澜阁?” “她是上一任阁主。” “云澜阁的阁主皆是女子?” “并不全是。本殿记得第十三任就是男子,他的女儿就成了祁国当时的皇后。” 萧清面无表情转过头,不再说话。 元宸唇角微勾,魅惑妖娆。 不知过了多久,官道上还未有动静。萧清起身,淡淡道,“我去看看。”话落,便匆匆出了亭子。元宸也不拦她,任她离开。 萧清待走出亭子好远,才缓缓停下。月光将她身影拉得很长,久久伫立在原地。须臾,耳朵动了动,她蓦地抬眸,目光锐利。身子灵巧地跃上旁边的高树,朝远处眺去。 蜿蜒的夜路中,隐隐传来马车的声音。须臾,出现一条百人长的队伍,在夜幕下缓缓行进。萧清从树上跃下,沿着荒林朝那处奔去。 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在官道上行驶,队伍中间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是普通马车的三倍大。四匹汗血宝马并排前行,马车两边是八名侍女,皆面容姣好,身段窈窕。 马车做工精致,单是车轮就有一人多高,是用罕见的金丝楠木所做。浅蓝色的锦帐,牡丹暗绣,蝶舞纷飞,雍容而大气。帘子垂落,看不到里面坐了何人。 这时,一道婉转悠扬的女声从车中传来,如夜色莺啼,清澈动听,“夕颜,到哪了?” 车旁一个蓝衣女子道,“回阁主,前面就是苒城,过了苒城就到帝都了。” “在苒城找出落脚地歇息,明日再赶路。” “奴婢明白。” 队伍继续前行,隐在暗处的萧清眸子漆黑,在队伍中四处搜寻着,却仍未看见李小力的身影。 这时,一个头戴斗笠的人驾马从她面前经过,一袭银衣,身形莫名的熟悉,正是那晚袭击萧清府院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两边重兵把守,不容人靠近。 萧清盯着那辆马车,目光幽沉。须臾,直到它离开后,才身影一闪,迅速跟了上去。 苒城。 是帝都长陵外的一座小城,人口不多,却极为繁华。 萧清一路跟着队伍来到一座清幽雅致的客栈,护卫将整个楼围了起来,马车停下,从车内缓缓走出一个女子。 一袭白衣翩然,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远远望去,身姿窈窕,翩若惊鸿。头戴一顶纱笠,薄纱翩飞卷起一角,露出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秀美嫣然。 女子众星捧月地进了客栈,百名护卫皆守在客栈外,严密的防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时,令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护卫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一人。头戴斗篷,一身青衣,看不清容貌。只是身后有侍卫紧紧跟着,似在监禁。很快一行人进了客栈,外面街道上的百姓虽疑惑他们的身份,但也算无人敢靠近。 暗处的萧清望着不远处层层的守兵,随即离开了。 很快,三更已过,街道上安静下来。一道黑影迅速闪过,接着传来一声细微脆响。 “谁?!”护卫厉喝,迅速抽出武器警惕四周,却什么都未发现。疑惑着收回兵器,回到原处继续当值。 …是错觉吗? 三楼一间屋中,一身黑衣的萧清悄悄打开窗户跃了进来。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走到门前戳开一个窟窿望向外面。走廊上空无一人,萧清缓缓推开门,闪身出去,随即又悄悄合上,迅速在走廊中寻找起来。 客栈中房间很多,三楼装潢十分雅致。分为东西两侧,每侧都有三个房间。萧清来到东面房间,远远就看见两名侍女守在房前,须臾,有个蓝衣侍女端水走了出来。 “阁主已经休息了,你们在此好好守着。” “是。” 蓝衣女子离开了,萧清迅速跟了上去。 蓝衣女子到楼口吩咐护卫几句,随即进了旁边的房间。大约一刻钟后,屋子亮光熄灭。萧清又等了片刻,才来到屋前,悄无声息潜了进去。 床榻上,蓝衣女子已经歇息,萧清闪身来到床榻前,悄悄拿出腰上的细绳… 片刻,蓝衣女子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缓缓睁开眼,就见黑乎乎的屋中立着一人。刚想大叫,却发觉嘴上被塞了东西,整个身子都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呜呜…”她挣扎着,一脸惊惧。 萧清匕首贴在她脖颈上,“不准喊,否则我割破你的喉咙。” 女子忙连连点头,萧清将她口中的布拔了出来, “你、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萧清冷冷望她,“住口,再多说一句现在就杀了你。” 那女子脸色一白,顿时息声。 “我问你,那个你们押送的青衣人在哪?” “什么青衣人,我不知道啊…” 萧清冷冷将匕首送前一分,那个侍女顿时吓得一颤,“在,在二楼西侧的厢房,好汉饶命啊。” 萧清抬手砍晕她,将布重新塞到她嘴中,迅速出了房间。 二楼西侧厢房,两名护卫守在房间外。萧清身子撑在房梁上,掏出一个竹管,对准下方两人轻轻一吹。 银针瞬间射出,扎进他们后颈。萧清跃下,接住他们倒地的身体,拖到另一个房间,随即悄悄进了这边的厢房。屋中十分安静,床边的榻上微微隆起,均匀的呼吸从上面传来。 萧清一步步走过去,袖中薄刀划出。将被子缓缓掀开,接着微亮的月光,她看清了床上人的脸。 是熟悉的面容。 李小力双目紧闭,脸色不是很好,像是大病过一场。萧清轻轻摇了摇他,“阿芜,阿芜…” 须臾,李小力缓缓睁开了眼。 “阿芜,你醒了么?” 李小力望着她,脸上诧异,“你…你怎会在这?!” “详细地之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 “等等!我不能走。”李小力摇头,望向她,“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你走吧!” “无论你说什么,今晚我一定要带你走。” 李小力冷哼,“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罢了,你还没清醒?是不是想丢了自己的命才甘心?” 萧清黑眸望他,一言不发。 “我不会离开。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你走吧。”李小力重现躺回床上,背对着她。 萧清望着他,转身走到旁边桌前坐下,“也好,既然你不走,我也留下。正好几日不见,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李小力不说话,萧清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瘦了,阿芜。” ------题外话------ 元宸粉们又该激动了吧?元宸这霸气的宣言! 你是我的!哇咔咔!有谁当时想成女主来着?有木有?有木有? 第四百零五章 交锋 李小力沉默,须臾,他缓缓开口,“与你无关。” “阿芜,我还清楚地记着最初遇见你时,你的样子。很瘦小,比小清还矮,像个豆丁。呵…没想到短短半年,你竟长得比我还高了。”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你与小清不同,他从以前就爱跟在我屁股后乱转,整日二哥长二哥短的。而你却恰恰相反,总是一人待着,沉默寡言,有时连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当初你虽然决定跟我进京,却并未想与我有过多牵扯吧?” “后来,你随我北上从军,我们一路经历艰难,几次险些送命。还记得在九嶷山地宫洞穴中的事吗?当时水侵入洞穴,生死攸关之际,是你用身子托住我,我才能脱离危机,那时我就想,将来无论发生何事,福祸相依,生死相随。” 萧清黑眸幽沉,“你的姓氏,身上流淌的血脉,让你背负太多,或许你不愿拖累我们。只是,若今日易地而处,将你换成我,你会丢下我不管独自悠哉活着?” 她的话,在寂静无声的屋中回响。须臾,李小力开口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你可知道当年导致我族灭亡的罪魁祸首是谁?” 萧清缓缓开口,“是隐宗。” “对,是隐宗,若不是他们在背后操纵,我的族人不会就这样灭亡。只是,还有一个部落,他们才是直接导致我族毁灭的罪魁祸首。”李小力缓缓起身,声音微凉,“大祁的皇室,元氏一族。” 空气骤然一凝。 萧清沉默。 “当年的元氏一族将我部族所有人屠戮殆尽,无论老少妻孩,皆葬身刀口。你能想象轩辕一族的血流了多少?多少人在那场战乱中死亡?血海深仇,刻骨铭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放过他们!我要用这些人的血,来祭奠我轩辕一族的亡灵。” 李小力望着她,走下床榻,“这种仇恨,让我日日寝食难安,若不报此仇,怎能心安?我与你不是一类人,你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少将军,而我注定只能存活于阴诡地狱的复仇者,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强加一起?” 他缓缓走向萧清,“再说,这世上多了薄情寡恩之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一个与元氏皇族有诸多牵扯的人,她的话如何可信?” 萧清静静望他,“那你如何才能相信我?” 李小力缓缓靠近她,“要我相信你,那就拿出诚意来。替我杀了那个狗皇帝,我就相信你。” 萧清目光一沉,李小力嗤笑,“怎么?不敢了?那个男人对你这么不同,你是唯一能靠近他的人,若是你,定能杀了他。” “他是大祁的皇帝,若他死了,大祁的百姓该怎么办?” “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萧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是最能明白彼此心意的人。杀了他,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为了我,你愿意赌一把么?” 李小力声音幽幽回荡屋中,须臾,萧清缓缓抬眸,漆黑深邃,“这些,应该不是你的玩笑话吧?” “呵…我从不开玩笑,你应该知道。” 萧清微微颔首,“也是,谁会拿这个开玩笑呢。”缓缓站了起来,眸子冰凉。 “砰——!”她忽然出手,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勾住他左臂,迅速将他重重按到桌上! 李小力趴在桌上,面色沉静,“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不想帮我,也不必如此恼羞成怒吧?” “你不是阿芜。” 萧清话落,屋内空气瞬间一凉。 “哈哈…是么?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自欺欺人。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说那些漂亮话,听了实在让人作呕。” “你不是他。”萧清脸上无丝毫表情,“阿芜从不会强迫我,更不会无故将我卷入危险中,也不会说出你方才说出的话。” 李小力一滞,随即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是?万一你错了呢?” “就算错了也没关系,若你是,我只是给了那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渣一拳罢了。” “是么…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 蓦地,那人古怪一扭,便挣脱萧清的束缚,朝她洒出一缕白烟。萧清迅速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正在这时,屋中霎时灯火通明!门外瞬间涌入数名护卫,将她团团围住! ‘李小力’缓缓撕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平淡不出奇的脸。冷冷望着这边,“抓住他!” 护卫瞬间冲了上来,萧清旋身踢飞一人,躲过刀剑袭击,闪身落于桌上。手勾住上方木棱,双腿夹住一人脖子狠狠一扭,将其掀翻出去! 屋中顿时一片混乱!桌椅翻倒声和打斗声充斥房间,打破夜晚的沉静。 这些护卫果然比普通护卫更难对付,不仅个个作战经验丰富,且配合十分默契。将所有出入口全部堵住,有意消耗她的体力。萧清打倒一片,又有一群涌上来,源源不断的人海战术,就算是她,也逐渐吃不消了。 萧清踢翻一人,余光在屋中搜寻着出口。 这些人怕早有准备,他们如何知道今晚她会过来?她为何会泄露行踪?总之,此处不宜久留,她必须尽快离开才行! 薄刀愈发凌厉,闪烁寒光!一时间屋中血色飞舞,杀机凛然。萧清终于撕开一个缺口,扔出一个烟雾弹,飞身破窗而出! “咻——!”屋中瞬间飞来一截铁鞭,宛如游蛇缠住她身子,将她扯了回来!空中萧清身子一扭,薄刀狠狠划向鞭子。“铿”一声,薄刀断裂,而铁鞭竟丝毫未损! ‘李小力’飞身而来,一击凌厉的腿风袭来,正中她胸口!萧清身子飞出,重重撞到墙上!接着护卫一拥而上,将她按到地上! ‘李小力’冷冷俯视她,“将她带走,交给阁主惩处!” 萧清被拖了起来,押着出了房间。迎面走来那个蓝衣侍女,皱眉扫了眼萧清,随即对‘李小力’道,“白护法,阁主让您过去。” 那男子点头,押着萧清一路上了三楼。门口有两名侍女把守,蓝衣侍女让他们下去,随即在门外禀奏,“阁主,人带来了。” 须臾,从屋中传来一道婉转悦耳的女声,“进来吧。” 门被推开,白护法押着她走了进去。屋内十分雅致,简约舒适。中间有一道牡丹屏风隔着,屏风后隐隐能看见一道身影。沁人心脾的茶香回荡在房间里,淡雅清新。 “这位就是萧将军吧?您请坐。” 白护法放开她,冷冷道,“阁主让你坐,你就坐着。” 萧清揉了揉手腕,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下去吧。” “是。” 白护法和夕颜躬身,随即离开了。萧清望着屏风的女子,目光幽沉。 “久闻萧将军大名,妃鸾十分仰慕,今日得见也算如愿以偿了。” 萧清眸光微闪,“阁主谬赞,您如何知道萧某的名字?” “将军为大祁立下赫赫战功,妃鸾怎会没听说过?” 萧清抿唇不语,曲妃鸾继续道,“将军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来找人。” 屏风后茶香四溢,曲妃鸾道,“将军要找人直接告诉妃鸾就好,我会让人帮你去寻。” “不敢劳烦阁主,萧清今夜多有叨扰,还望阁主恕罪。” “萧将军客气了,你乃大祁国之栋梁,妃鸾马上就要进京,往后很多地方还要仰仗将军。” 若非那晚血腥的激战,萧清恐怕真会认为面前的女子是个温和平顺的人,只是作为三大隐宗背后的最高掌权者,单纯恐怕不可能。 萧清淡笑,“阁主您太高看萧清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还莽撞得狠,有时得罪人仍不自知,萧清才是,往后还望阁主能多担待些。” “将军太过谦虚了,能得破军认主,轩辕后裔辅佐,就足以表示你非同常人。”曲妃鸾道,“将军深夜前来所找的是何人?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萧清眸光微闪,“萧清的朋友,姓李,单名芜,阁主可知道?” “将军说得可是那个被通缉的犯人?” 萧清眯眼,未回答。 “是妃鸾失言了,将军勿怪。长陵近日发生之事,关于那几桩命案的真凶,妃鸾都略有耳闻。” “案子还未查清,尚有诸多疑点,并不能确定凶手就是他。阁主不在京城,不了解详情也情有可原。” 屏风后传来衣裳摩挲声,须臾,曲妃鸾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萧清这才近处看清了她。 身姿曼妙,亭亭玉立。缓缓转身,一抹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眉眼细长,似笑非笑,荡漾秋水横波清,如宝珠,如琉璃。正应了那句话,“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正所谓美人如玉,眼波流转百媚生。她的美,就连明艳的容月秋都无法相较。 若容月秋是人间艳丽无双的美人,那面前的女子就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明月。 这样美的女子,萧清还是第一次见到。 “将军?” 萧清望她,“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形容阁主,恰如其分。” 曲妃鸾微微一怔,掩嘴轻笑,“将军好才情,只是妃鸾可当不起。若将军褪下戎袍,换上女装,定是一代佳人,那时,恐怕有无数男子为将军痴迷吧?” 萧清目光一沉,深沉幽凉。 “呵…将军勿怪。妃鸾知道你辛苦伪装身份,定有自己的苦衷。只是,就算身为女子又如何?比起男子,我们丝毫不差。将军身为女子,却敢于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妃鸾很是敬佩。将军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清淡淡道,“那就多谢阁主了,不知阁主是否见过萧清所说之人?” 曲妃鸾轻移莲步,“将军要找之人,妃鸾见过。” “能否请阁主详细说来?” 曲妃鸾柳眉微蹙,为难道,“不瞒将军,此人已被官兵抓获,正押送回京,将军若想寻他,现在恐怕已不可能。” “押送回京?” “是,在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小县,当时妃鸾乘车路过时正好碰见。” 萧清望她,“有个问题,萧清想请教阁主。” “将军请说。” “既然阁主看到阿芜被抓,为何还让人扮成他的模样引萧清来此?” 曲妃鸾讶异,“竟有此事?这几日日夜奔波,我身子又弱,便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白护法。将军稍等,我传他来一问便知。”随即朝外面吩咐,“来人,让白护法过来一趟。” 须臾,白护肤推门而入,朝她行礼,“参见阁主。” “我问你,今晚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何要扮成萧将军身边的人?” 白护法迅速跪地,“请阁主恕罪,自县城过来后,属下就感觉有人跟踪,为了以防有人对阁主不利,才做此安排。” 萧清望他,“那么白护法为何会扮成阿芜的模样?难道你早知我会过来?” “在县城时,是我亲手将凶犯抓获,交给了官兵,我以为是有人意欲报复。” 萧清眉宇微凉,“你说,是你亲手抓住了阿芜?” “是。” “具体在何时?何地?你又是如何抓住他的?” “萧将军还是莫要打听这么多,此人是重犯,与他牵扯过多只会让将军受牵连。” 萧清眉宇微凉,“白护法,我只想知道详情。” “在下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具体的,将军不如去问官兵?或许他们会告诉你。” 他说话丝毫不客气,曲妃鸾轻喝,“白护法,不得无礼。” 白护法连忙躬身,“是,属下失言了。” 曲妃鸾柔声道,“将军心系友人,白护法,你要理解才是。”随即望向萧清,“萧将军,白护法也是担忧我的安危,若有失礼之处,请你见谅。” 萧清面无表情。 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倒是默契。只是她现在不能在此多耽搁了。 “既然如此,萧清就不多叨扰了,阁主,先告辞了。” 曲妃鸾微微颔首,“也好,既然将军急事,妃鸾便不多留了。白护法,替我送送将军。” “是,萧将军,请。”白护法送她一路出了屋,萧清扫了眼门外垂首而立的蓝衣女子,淡道,“姑娘好演技。” 夕颜缓缓行礼,“谢将军夸奖,将军慢走。” 萧清抬脚离去,一路下了楼,出了客栈,对身旁的人道,“白护法留步吧。” “将军慢走。” 萧清扫了他一眼,忽然开口,“护法的易容术,以假乱真。只是,却与阿芜的十分相似呢…” 白护法神情一厉,眼底闪过一抹煞气。 萧清冷笑,转身离去。 “萧将军。” 身后传来白护法的声音,萧清脚步一顿,转过身。白护法走来,递给她一个盒子,“这是将军要找之人留下的,我留着也没用,不如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送给将军吧。” 他眼底透出一丝阴戾,朝萧清嘲讽一笑,转身进了楼中。 萧清目光落在盒子上,须臾,缓缓打开。当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眸子陡然一沉! 杀气骤现,薄刀瞬间飞出,“噗”一声,扎在门外守兵脖子上!随即便朝门口白闫冲去! 瞬间,周围一阵大乱! 门内的白闫转身,嘴角阴冷嗜血,“萧将军,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你行刺阁主,伤我云澜阁守卫,看来今日是留你不得了。” 萧清眸中充斥着罕见的怒火和浓浓杀气,面如寒霜。 她手上盒子中,放着一只断手。纤细的,修剪整齐。手背上,是一道浅浅的伤疤,萧清记得很清楚,那是阿芜在九嶷山地宫被碎石重创,留下的疤。 萧清缓缓抽出腰间匕首,横在面前。唇抿起一道凛寒,“我要你血债血尝。” 白闫嗤笑,缓缓举手,猛地挥下: “杀!” 瞬间,街道成了战场! 数名护卫纷纷涌来,招招杀机,很显然要治她于死地!寂静无声的夜色下,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乱斗!月光渐渐被阴云遮盖,忽的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兵器相接的声音传出好远,客栈不远处的农家小院传来孩童的哭声,却被躲在墙角的妇女慌忙捂住,惊恐弥漫在这不大的小城中。 夜,才刚刚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萧清身上几乎全是血迹,有她的,也有护卫的。她仿佛不知疲惫般抵御着层层涌上来的人海,脚边的尸体越堆越高,脸上却毫无表情,那双深瞳仿佛酝酿着燃燃怒火。 她一想到此刻的李小力拖着血粼粼的断臂,被押送回京的场面,她心中的怒意如何都压抑不住! 目光穿过数人,直直落在白闫身上! ——她要杀了他! 手上动作越发凌厉,逼得周围护卫一时近身不得。 白闫眼底闪过一道冷意,厉喝,“一群废物,都让开!” 护卫迅速退开,白闫持剑飞身而来。萧清毫不犹豫,拿着匕首冲了上去。 “将军身手倒是不错,只是看来堆积了不少伤口啊…”白闫嘲讽瞄了眼她手臂上的伤,剑一转,直接攻击她的伤处!萧清由于左臂受伤,只能用一只手抵御他的袭击。渐渐地,落于下风,“噗”一声,白闫一个虚晃,剑刃从她令一只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印! 第四百零六章 她是本殿的猎物 白闫甩了甩剑上的血,倨傲地望着她,“这下,你两只胳膊都用不了,要怎么杀我?” 萧清喘息,两只胳膊微微轻颤,血沿着胳膊从她指尖一点点滑落。脸上无丝毫血色,白得渗人。 “放弃吧,你已经没无路可逃了!来人,将她拿下!” 护卫迅速涌了上来,就在这时,从旁边冲出一道黑影,厉光闪过,护卫被瞬间掀飞出去,他挡在萧清面前,以一种完全守护者的方式,微颤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 ——“公子,噬魂终于找到您了…” 噬魂扶住摇摇欲坠的萧清,“公子,此处不宜久留,噬魂带您离开!” “不,我不走…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萧清一步步朝前走去,旁边的护卫见浑身是血的少年,不由地后退。 噬魂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担忧。 “你们在愣什么?还不快点将他们拿下?!” 白闫话落,众人再次围了上来!蓦地一道剑光闪过,噬魂手持黑刃冷冷觑着众人,“谁想伤她,先过我这一关。” 护卫一惊,大喝着冲了上去。噬魂飞身而出,手中黑刃闪过嗜血低鸣。将萧清护在中间,不准任何人靠近。 白闫望着这一幕,冷笑,“不愧是有死神之称的男人,只不过你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我云澜阁的护卫,没那么容易!全部给我上!” 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刀光剑影。萧清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白闫身上。 “看来消息没错,你果然如传言中所说,不自量力。”白闫嘲讽地望着朝他一步步走来的少年,“事到如今,你还能做什么?若是方才能老实离开,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你…”声音忽然一顿,随即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对面的少年忽然勾起地上的匕首,张口咬住,看也不看周围的刀剑冲了过来! 那五人可挡的气势,仿若鬼神的杀气,让他一惊! “噗——!” 匕首直接刺入他腹部,白闫剧痛,一掌狠狠拍在她后颈!萧清却仿佛不知道痛,咬着匕首狠狠拔出,直接划向他手腕! 和盒中的断手一样的位置,她要让他血债血偿! 白闫冷冷抽了口气,猛地捞过旁边的护卫,挡在面前!就算如此,匕首还是在他手腕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白闫大怒,豁地抬腿将萧清踹飞出去! “公子——!”噬魂闪身接过空中的萧清落在一旁,萧清重重咳出一口血,望着前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凛寒渗人。 白闫捂着汨汨流血的腹部,恶狠狠望着这边,“胆敢伤我,本护法定让你们有来无回!”随即望向一旁暗处,“你还要在那看多久?还不出来?!” 话罢,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人,正是云澜阁三护法之一的银衣男子。 白闫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还打算袖手旁观?”随即冷哼一声,面露杀气,“众人听令,这两人胆敢谋害阁主,罪不容诛!给我将他们两人就地诛杀!” “是!” 越来越多的护卫涌过来,将萧清两人团团围住。银衣男子拿出一管长萧,轻轻吹奏起来。蓦地,周围闪现数十名黑衣人,身上透出狂躁气息,与那晚萧府出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萧清缓缓起身,低声对噬魂道,“他们要的是我,等会我缠住他们,你趁机赶紧离开。” 噬魂望她,“噬魂的命是公子的,不会留公子一人在这。” “既然你的命是我的,就要听我命令!否则我留你做什么?!”萧清打断他的话,眸子冷凝,“阿芜现在很危险,我需要你找到他,将他安然无恙带回去,你能做到么?” 噬魂面具下的眸子黑沉,过了许久,他单膝跪地,头深深垂下,“噬魂定不辱使命。” 萧清缓缓转身,扯掉身上破烂的外衣,缠到胳膊伤口处,勾起地上的剑握于手上,望向对面,“来吧!让我看看你们云澜阁究竟有什么本事!” 白闫目露杀意,“狂妄自大!给我杀!” 护卫与黑衣人迅速涌了上来! 不断有尸体倒下,又有人涌上来!萧清将剑猛地插地,斜身踢飞周围的人!身子一旋,跃上空中!而就在众人被她吸引目光之际,噬魂全力一击,撕开一个缺口,飞身冲了出去! “噬魂!交给你了!” 身后传来萧清的声音,噬魂眉目凛然,如离线的箭射出,瞬间不见踪影。 银衣男子箫声一扬,数道黑影追了出去!萧清震碎手上长剑,数道银光疾驰而去,扎入黑影后心!那些黑一人瞬间栽到地上。 萧清落地,压制住体内的气血翻涌,黑眸在火光照耀下,森然诡异,“…你们的目标不是我么?我就在这,有本事,就来取我的命!” 护卫冷冷抽气!不由后退一步。 这人,难道是不死之身?!这么久竟然还未倒下?! 白闫厉喝,“谁敢后退半步,杀无赦!弓箭手,准备!” 忽然,从四周高处出现无数弓箭手,搭箭指向下方的萧清。萧清目光凌厉,血染的身体不动分毫,冷冷觑着周围的人。 白闫冷笑,“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弓箭手,放!” “咻咻”无数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萧清快速闪躲着,拿起地上的兵器抵御。 “咻——!”蓦地从死角射来一箭,直直扎入她后肩!她身子一僵,脚下微微不稳,就在这时,一旁白闫冷笑着放下弓弦,飞身而来一拳打在她胸口! 萧清身子似断线的风筝飞出好远,重重摔在地上!立刻有护卫涌上,刀剑架到她脖子上! 萧清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仿佛灌了千金重。 护卫从两边分开,白闫走了过来。倨傲地望着她,面露嘲讽,“就算你再厉害又怎样?最终不还是落在本护法手中?”腹部刺痛传来,他捂着血流不断的伤口,面露狠意。 一脚踩在她胸口,使劲碾着,“敢伤本护法,这就是下场!” 萧清胸口疼得已经没有知觉,脸上血迹模糊,只有那双漆黑的眼在火光下闪烁幽光。望着他,没有惧怕,亦没有惶恐,只有一片深沉。 那眼神,是不屑,仿佛从未将他放眼里! 白闫大怒,脚下更加用力,“你敢嘲笑本座?如今都沦为阶下囚,还有何可骄傲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我就亲手送你去跟那个轩辕一族的小子相见!忘了告诉你,在移开给官兵时,你心心念叨的轩辕小儿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现在看时辰,恐怕已经去见阎王爷了。他一人在地府应该十分孤单,你既然如此关心他,就去陪他吧!” 萧清面无表情,“就凭你?” 白闫接过一旁人递来的剑,抵在她胸口,“事到如今你还自欺欺人?一介阶下囚,本座动动指头就能了解你性命!” “凭你,根本动不了阿芜一根汗毛。”萧清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嘲讽,直接刺痛了白闫,他怒火中烧,冷冷举起剑,“大言不惭,这些话,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说吧!” ——剑猛地落下!寒光凛冽! 萧清黑眸幽沉,不曾闭上。 她不会屈服于这些奸佞之人!哪怕是死!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闪电般袭来,直接洞穿白闫手腕!“铿——!”剑掉落在地,白闫诧异地捂着手腕,猛地抬头。 “是谁?!给我滚出来!” 四周一片沉静。 这时,黑暗中传来男子喑哑慵懒的声音,“白护法,许久未见,连本殿都认不出了?” 这时,众人才看清在对面房顶上,懒懒坐着一人。只是那处光影太暗,看不清男子长相。他手中上下抛着几块石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幽静的暗夜中,格外清晰。 而他身后,站着一名紫衣男子。手持一把玉笛,目光落在下方银衣男子身上。 银衣男子缓缓放下嘴边的萧,目光深深望了眼屋顶上的紫衣男子,随即竟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黑衣人也一个个相继消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护卫军和白闫。 就算未看清坐于屋檐上男人的相貌,单听声音,他也知道他是谁。 白闫缓缓跪地,“参见摄政王殿下。” “参见摄政王殿下!”护卫纷纷跪地行礼,高呼千岁。 白闫望向上方男人,“不知摄国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元宸懒懒扫了眼下方,修长手指一指,“来找她。”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地上萧清,皆一脸诧异。 白闫眯眼,“殿下要找的人,是她?只是…此人欲刺杀阁主,属下需拿他向阁主复命,恐怕不能将此人交给殿下,还请您恕罪。” 开玩笑!这人伤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砰——!”白闫蓦地被一阵气风打出好远,接着就见那紫衣男子翩翩落地,玉箫轻转,收于腰间。 “殿下说话,哪有你质疑的份?” “白护法!”周围人蠢蠢欲动,白闫抹了把嘴上的血,朝一旁护卫示意退下,随即从地上缓缓站起,“是属下失言,还请殿下勿怪。” 元宸淡淡道,“今晚,本殿定要带她走。你若做不了主,就让你主子出来跟本殿谈。” 如此狂妄之语,也就只有他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白闫眉头紧皱,犹豫不决。正在这时,头戴纱笠的曲妃鸾从客栈中缓缓走出,一袭白裙轻柔飞舞,优雅高贵,“我还想是谁呢,这原来是摄政王殿下,真是许久不见了。” “参见阁主!”众人纷纷行礼,曲妃鸾轻轻摆手,“都下去吧。” 护卫迅速退下,白闫走过去朝他行礼,“阁主,是属下失职,还让您深夜至此…” 曲妃鸾柔声道,“白护法勿要自责,你也是尽忠职守,何错之有?”随即望向对面房檐上的男人,微微矮身,“摄国殿下。” 元宸懒懒道,“曲阁主。” 曲妃鸾轻笑,“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依旧。不如到楼中一叙?正好可以让妃鸾给殿下斟一壶好茶,相谈一番,如何?” “阁主盛情相邀,本殿本不该推却。只是阁主乃待嫁之身,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不怕有损清誉?” 曲妃鸾掩嘴轻笑,“殿下这么多年,依然未变,还是总爱开妃鸾的玩笑。” 元宸缓缓起身,“本殿还等着喝阁主与侄儿的喜酒呢,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曲妃鸾道,“也罢,那就等到了帝都后再聚吧。来人,替我送送殿下。” “不必,紫莲。” 紫衣男子闪身来到萧清跟前,扶起她轻轻跃上屋檐。 “殿下等等。” 忽然身后曲妃鸾开口了,目光扫了眼浑身是血的萧清,轻笑,“妃鸾有一事不解,此人与殿下,是何关系?” 房檐上的元宸身影掩在暗影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须臾,他缓缓开口: ——“她是本殿的猎物。” 话罢,身影便消失在屋顶。 下方的曲妃鸾美眸微闪,若有所思。 猎物… ——意思就是除了他,谁都不能动么? “阁主,就这样放那人离开?”白闫心有不甘。 曲妃鸾淡淡道,“他亲自来要人,谁能拦得住?” “这摄政王也太不将阁主放在眼里了,竟然为了区区一个贱民丝毫不顾及您…” “她可不是普通人,能让这男人亲自前来,单从这点来看,就不简单。” “只是根据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大祁皇帝似乎对此人很是特别。万一他影响了阁主的计划,那…” “只不过区区一个玩物罢了,何足为俱?本阁主与陛下多年的感情,岂是她能动摇的?”曲妃鸾转身,在夕颜搀扶下进了楼,“依我看,她今日受的伤,也折她半条命了。这样鲁莽冲动之人,成不了大气候。白护法,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其他的,就交给寐吧。夕颜,我们回去。” “属下遵命。”白闫躬身,目送曲妃鸾离去,随即吩咐旁边人几句,就去后堂疗伤了。 敢伤他,此仇不报,他誓不罢休! 白闫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捏碎了旁边的桌角。 ** 暗夜中,有两道身影迅速穿梭在夜幕中。 很快,出了城。城外一片小林中,两人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九名红衣使者见来人,纷纷行礼。 元宸朝肩舆走去,声音莫名幽冷,“给她疗伤。” “是。”紫莲眸光微闪,随即放下已经昏迷的萧清,查看她伤势。 萧清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口,多得几乎数不清。整个黑袍全部被血染透,奄奄一息。最严重的,是后背的箭伤,虽并非致命伤,但血流得太多,再加之云澜阁的箭都是倒刺箭头,若随意拔去,恐怕… 紫莲思忖了下,迅速解开她的衣服… 正在这时,肩舆中传来元宸的声音,“将她带进来。” 紫莲一顿,随即拉起褪下的衣袍,带着她走了过去。帘帐掀开,元宸亲手接过昏迷中的萧清,揽住她淡淡吩咐道,“都退到百丈外。” 帘子垂落,九名红使迅速消失。紫莲走远,靠在树上,厌恶地扫了眼身上带血的衣袍,随即缓缓闭上了眼。 肩舆中,元宸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人,许久没有动作。 重伤的萧清此刻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元宸那阴戾寒凉的视线,都丝毫未觉。浑身仿佛是在血潭中浸过,不断流出的血打湿柔软的榻,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逐渐冷却。 环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元宸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拿出一个药瓶,凑到她鼻尖。而神奇的是,没多久,昏迷中的萧清竟幽幽转醒。元宸收回瓶子,淡淡道,“醒了?知道我是谁么?” 萧清眼前一阵白雾,须臾,她才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你…怎会…在这…?” “看来是醒了。” 萧清方动,顿时后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即晚上发生的一切迅速在脑中闪过,她猛地抓住元宸的衣角,艰难地开口: ——“帮…帮我…” 元宸微微挑眉,脸上毫无表情,“本殿为何要帮你?” 萧清目光瞬间黯淡。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根本没理由帮她。只是如今阿芜生死未卜,她又深受重伤,随时有昏迷的可能,她身边除了他,别无他人!她只能求他! 面前男人的冷酷她再清楚不过,他从不是良善之辈,怎会无缘无故帮助她救人? 可是…此刻她已是穷途末路,唯一能帮助阿芜的,只有他了! 拽住他衣角的手紧了紧,在他干净的衣袍上留下鲜红的血印,萧清黑眸牢牢盯着他,手倔强地不愿松开: “求你…” 卑微的,透着微颤和希冀的声音,让元宸眸光微闪。望着面色惨白的少年,他缓缓伸手至她面前,猛地掐住她下巴,毫不温柔地抬起,“你以为自己是谁?本殿向来冷血无情,你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敢只身挑衅云澜阁,就要承担挑衅的后果!本殿能救你一次,并不代表会对你的话听之任之。想让本殿帮你?你能给本殿什么?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本殿凭什么帮你?” 萧清眼眸缓缓垂下,睫羽轻颤。贝齿深深咬着下唇,脸上白得毫无血色。 ------题外话------ 亲们能看出来元宸的别扭么?明明生气清清乱来,却不愿说出来,嗤嗤,简直是抖S啊啊啊啊 第四百零七章 雨夜(虐,慎入) 她心中如今彷徨,绝望,不知所措。从未有像今日这般无力,她还是太弱小了… 只是,就算没人帮她,她也不能放弃。 “我…知道了…今晚多谢殿下救了我…”她艰难撑起身子,掀开帘子,手上的血在帘上印下一个血痕,她眉眼微垂,“抱歉…弄脏了殿下的撵帐…” 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出了肩舆。 帘幕垂下,挡住了外面的寒风。元宸红眸落在跟前一摊血迹上,许久… 萧清一步步走在荒野无人的林中,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浑身越来越冷。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毅力在支撑着她一步步向前走。血滴在她身后留下串串印记,鲜红刺眼。 她不知自己在何处,只知道她要赶快离开这。等到噬魂发出信号,她要最快得赶过去… 噬魂…阿芜… 眼前一晕,她一个踉跄撑在旁边树上,强韧的意志让她不准倒下。她甩了甩头,等待眩晕过去。只是好半晌,仍未缓过来,身上的沉重感反而愈发加重。 嘴角苦笑,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吧?在这样荒无人烟的深林,恐怕没有人能找到她。 “元祁…” 脑中闪过男人孤傲的面容,温柔的,邪肆的,宠溺的,他与她相处的种种如走马灯在脑中瞬息闪过,萧清知道此次出行九死一生,只是未想到至最后一刻,她竟会…如此想念他。 你现在…在哪?若得知她死了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她似乎从未对他说过喜欢,这样也好,或许他就不会因她的死太过难过了。她本就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这样孤身离开,或许就是她该有的结局。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须臾,她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正在这时,有人接住了她。她一喜,抬头,当看到那张精致妖娆的面容时,眼眸顿时黯淡。 元宸目光一沉,迸射出凛寒杀气。猛地扭住她下巴,凤眸危险望着她,“你方才在想谁?” 萧清垂眸,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下巴一紧,再次被他强制地抬起,“说!是不是在想他?!” “这与…殿下…有关系么…”萧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几个字,艰难地抬眸望他,“你不…帮我…为何还要…救我…” 元宸红眸幽沉,闪过她看不懂的深邃,“你忘记本殿跟你说过的话了?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本殿的命令,谁都不能拿走你的性命!” 望着眼前的男人,萧清心中苦笑。 冷血,无情,狂妄,自负。这个男人,今日她对他算是又有进一步的了解。 “殿下…萧清从未求过人…今日我求你…带我去见阿芜…” 萧清紧紧攥住他衣服,哀求地望着他,“求你…” 哪怕失去尊严,骄傲,她也要拼劲全力。面前的男人,是她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 ——因为,她不想再看到身边任何一人死去了。 她已经失去了小呈,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阿芜死去… 元宸望着面前一脸祈求他的女子,胸口隐隐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破堤而出。 抓着他衣襟的手一点点松开,萧清意识逐渐涣散。他目光一缩,不由抓住她手腕,紧紧的。 须臾,蓦地矮下身将她抱起,冷冷道,“记住,这是你欠我的。总有一日,本殿要拿回来。” 萧清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仿若昙花一现,“谢谢…” 元宸眸光一闪,随即面无表情开口,“紫莲。” 身后人影闪过,紫莲出现在他身后,接着九名红使抬着肩舆从空中落下,元宸抱着萧清进了撵帐,吩咐道,“派出死士,有消息立刻通知。” “是。” 放下帘帐,元宸打开身旁角落的一处暗隔,拿出一个琉璃瓶。倒出一颗药,冷冷望她,“张嘴。” 萧清张口,一颗冰凉药丸塞了进来,几乎是入口即化,直接流入了她喉管。不等她惊讶,元宸忽然搂过她,将她身子轻而易举地翻了过来。 “撕拉…”背后衣衫碎裂,露出光裸的背脊。萧清欲挣扎,只是她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任由他动作。 趴在他腿上,她一动不动。元宸扫过她肩上的伤口,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以酒水淋过,红眸淡淡扫了她一眼。 腿上的女子浑身僵硬,身体紧绷。苍白的身体上几乎没有完好之处,随处可见伤口。 明明是个女人,却对自己的身子毫不在意,一个浑身是疤的女人… 元宸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邪魅,缓缓开口,“拔箭,可能会疼。” 萧清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我已经…习惯了…殿下尽管动手就行…” “那怎么行?本殿可舍不得?” 萧清疑惑,正在这时,元宸忽然扭过她的下巴,魅惑的面容在她眼前瞬间放大! 忽然唇上一凉,萧清眸子陡然大睁! “呲——!”背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萧清疼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咬紧唇压制脱口而出的痛呜,却不想竟直接咬到元宸的唇,瞬间血腥味在两人唇间弥散开来。 元宸按压着她不断涌出血的伤口,缓缓放开她,修长指尖抹掉唇间的血迹,魅唇微勾,“萧卿好热情…”话落,血樱舌尖妖娆一勾,将指尖上的血渍悉数卷入口中。 那动作,如绝世妖魂般勾人。 萧清冷冷望着他,忍受这肩上剧痛过去。元宸嘴角扬起一抹慑人的弧度,“这只是一点利息,今晚本殿说过的话,萧卿最好不要忘了。” 萧清撇过头,淡淡道,“必当铭记在心。” 接下来,元宸迅速帮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萧清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之处,等所有伤口处理完,已经是一炷香后。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电闪雷鸣,随即紫莲来禀已找到目标。 元宸吩咐道,“走吧。” 九名红使抬起撵帐,就暗夜鬼影迅速穿梭在林中。撵帐没有一丝颠簸,萧清撑起身子,在旁边角落坐了下来。 元宸随手将身上沾了血的衣袍解下,扔在了一旁。点起案几上的香炉,驱散帐中浓郁的血腥气。 萧清垂首,靠在帐中闭目养神。比起方才,她现在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身上力气也在恢复了些。她知道是男人给她的药丸的作用。只是也很诧异,是什么样的药竟这么厉害。想也知道此药的珍贵,元宸为何要将此药给她? 睫羽在她眼睑烙下一道阴影,虽然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她的脸色依旧白的吓人。 她已经无暇顾及今晚男人种种的反常之举,心中焦急着,一分一秒都难熬。 “轰隆…” 又一道闪电晃过,将暗夜的林子照得亮如白昼!外面狂风大作,即使撵帐中的萧清也能感觉到。 短短的半个时辰,她感觉仿佛已经过了许久。当微微落地的颤动传来,萧清刷地睁开了眼,迅速掀帘走了出去。 面前不远处是一条官道,隐隐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萧清迅速走过去,官道旁倒着一个囚车,只是车上却空无一人。 她三步并两步迅速走过去,目光在囚车内迅速扫过。当看到角落那一滩暗红的血印时,眸子顿时一凝。她抚过那些血迹,发现还未干,顺着血迹的方向,发现其一路延伸至旁边的竹林。 萧清沿着印记进了竹林,周围的寒风愈发凛冽,刮得竹叶刷刷作响。林中异常安静,天边一道闪电晃过,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清一喜,迅速朝那处走去。 “噬魂…” 那道人影一顿,转过身来。萧清忙走过去,“你没事吧?” 噬魂静静望她,一言不发。 蓦地,又一道闪电打过,照亮四周!一瞬间,萧清看清了噬魂被血浸透的衣衫。 “你受伤了?伤哪了…?” “公子…。”噬魂声音微哑,手扶住她,“您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萧清微微一笑,“是受了点伤,具体的等回去再告诉你。阿芜呢,你找到他了么?” 噬魂身子一顿,黑眸望着她,“公子…” “怎么了?阿芜在哪?方才我在官道上看见了翻倒的囚车,血迹一路延伸到了这,或许阿芜就在竹林中…” “公子,噬魂有负您所托。”噬魂缓缓跪地。 萧清一怔,随即轻笑,“说什么呢?快起来,找不到没关系,相信阿芜现在应该就在附近。” “公子!他…已经死了!” “轰——!” 电闪雷鸣,大雨忽然滂沱而下! 萧清面色煞白,好久,才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 闪电照的萧清面容苍白得诡异,她淡淡道,“死了?” “…是。” “你说阿芜?” “…是。” “是么?他在哪?” 萧清语气超乎平常的冷静,让噬魂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公子…” “告诉我,他在哪?” 噬魂沉默,须臾,缓缓转身,望向不远处。萧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一步步走过去。 “公子,您还是不要过去了。” 萧清仿佛没听见他说得话,一步步朝那边走去。当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停了下来。 站在原地,她没有动弹。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大雨将她从头到尾浇个透,不断有血从她身上流出,噬魂大惊,忙扯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想说什么但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雨冲刷着地上的人,不,应该说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 夜幕电闪雷鸣,将竹林照得亮如白昼。萧清清楚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惨白的脸,被齐齐斩断的断臂,还有无一丝完好的皮肤。像是受过重刑,又像是经历过折磨后留下的伤痕,被雨冲唰得连一丝血都留不出来。 那张面容肿得已不成人形,隐隐有鼓起的疙瘩,看着十分可怖。 萧清缓缓蹲下,手一点点撕开他脸上隆起的面具,当看到露出来的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容时,身子蓦然僵住。 指尖颤抖,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自己此刻的脸有多吓人。 “公子…”噬魂望着哭也不哭的她,袖下的手紧攥。 “噬魂。”萧清开口了,声音沉静平稳,“去找辆马车来,我要带阿芜离开这。” “公子,属下怎能留您一人在这?” “去吧,我想跟阿芜单独待会。” 噬魂面具下的脸上闪过担忧,凝重,最终还是起身,迅速离去。 竹林中只剩下萧清一人,她望着地上的李小力,缓缓开口,“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地上的人眉眼紧闭,一动不动。 萧清抬手触上他的脸,拨开挡在额头上的湿发,“阿芜,我来了,你快点醒过来,再睡我就真的生气了。”指尖抚上他精致的容颜,她低喃,“好凉…” 指尖一颤,她猛地收回手。仿佛是碰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 望着地上毫无声息的人,她身子微微颤抖,唇苍白的无丝毫血色,蓦地眼前一晕,她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就这样怔怔坐着,仿佛一座雕像,安静凝望着地上的人。就连身后何时出现一个人,她都丝毫未觉。 元宸手中拿着一把竹伞,红眸望向抱腿蜷缩着的萧清。 被雨淋透的身子削瘦得可怜,不断有血汨汨流出,染红了雨水。 “你不想要命了?起来。” 元宸冷冷开口,而萧清似乎丝毫没有听见,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元宸凤眸一厉,猛地将她拽起来,“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的!只不过死了个人,你现在是什么样!” 蓦地声音一顿,当看到萧清呆滞的面容时,眸子更是沉怒。 “看着我!”元宸猛地掰起她的脸,萧清缓缓望向他,目光沉静,没有丝毫波动。只是他能看到在眼底深处,隐藏的绝望。 雨水打在她脸上,缓缓话落,仿佛是她的泪。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却始终是木然和恍惚,甚至连半分悲哀也看不到。 哀大莫于心死。 萧清眼前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她脑中一遍遍闪过李小力苍白的脸,一遍又一遍。 “萧萧…” “萧萧…” 耳边不停传来李小力的声音,冷凝的,着急的,担忧的… 曾对她说过的话,每一句,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她都历历在目。只是现在呢?为何声音离她越来越远?为何她已看不到他鲜活的脸?只剩下一具冰凉的,没有灵魂的肉体。 呵…她果然是个没用之人,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保护不了。 “…你听见本殿说话了么?给我睁眼看清楚我是谁?!” 耳边传来男人的怒吼,终于拉回她的思绪,萧清抬眼望向他,“…摄国殿下。” 元宸红眸幽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看来是本殿高看你了,只不过死了个奴才,你就成了这模样,实在无趣。” “死了个奴才么?若当真只是死了个奴才,那该多好…”萧清自言自语低喃,抬眸望他,“殿下,你可曾感受过心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的感受?这种生不如死,绝望,你知道要如何治么?” 元宸手锢着她,抿唇不语。 “他是睡着了么?只是为什么还不醒来?呵…是因为我太晚才过来找他,所以他生气了,对么?” 萧清脸上满是无措,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可是,我不是有意的。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阿芜才不理我了吗?” 元宸冷冷开口,“他已经死了,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需要本殿给你证明么?” “证明?”萧清困惑地望他,“为何要证明?” 元宸凤眸微眯,萧清缓缓道,“阿芜当然死了啊,还要证明什么?” 元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修眉微蹙。 “若是平常的阿芜,看到我淋了那么久的雨,怎么还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是平常的阿芜,看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早就跳起来大训我一顿了。若是平常的阿芜…他不会不理我,让我担忧。” 萧清沙哑的声音回荡在雨中,寂寥,苦涩,充斥着浓浓的悲哀。 元宸眸子一动,缓缓放开了她。 并非无法接受这个人的死,而是…一直强迫自己接受。 这个女人,理智得可怕,却又莫名得让人…心疼。 元宸一惊,心疼?他怎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既然知道,那就别在这磨蹭了,本殿没功夫陪你在这悲天悯人。” 话罢,元宸看也不看她,转身朝竹林外走去。 ------题外话------ 咳咳,我知道有人要拿东西砸我了,舒舒准备好了,亲们来砸吧!最好是钻石,鲜花,银子票票就不必了,哈哈 第四百零八章 生死攸关 身后没有动静,只能听见大雨磅礴的声音。 正在这时,后方蓦地传来剧烈的咳嗽。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接着“噗“一声,元宸猛地转身,瞬间来到她面前。 萧清衣襟被口中不断涌出的血瞬间染透,雨水冲唰在地上,汇聚成滩。 元宸胸口一颤,一丝惊恐蓦地升起。 萧清惨白的脸抬起,刚要说什么,又一口血猛地喷出,染红了地面。头一仰,倒了下去。 竹伞掉落,被大风吹起。元宸迅速搂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体中的温度一点点消失,眼底蓦地闪过一丝惊慌。 “来人——!”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竹林中血迹很快被大雨冲散,了然无痕。 这样的大雨持续了一整夜,到第二日才停。 翌日,风和日丽。 这一日,帝都所有三品以下官员都在城外迎接从极西冰原而来的公主。 传闻,极西冰原中有一个富饶,神秘的地方。它们富可敌国,实力鼎盛,不容小觑。 传闻,这个国家,人人擅战,个个骁勇,在九州各国势力雄厚。 传闻,这个前来出使的公主拥有绝世之姿,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容貌让无数男儿倾心。 传闻。。。 。。。 传闻不计其数,这一日,几乎所有长陵中的百姓都聚集在城门口,议论纷纷。在百官列队下,众人目送一辆奢华富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帝都,径直朝帝宫而去。而马车后方,文武百官携行,远远望去,浩浩荡荡,极为壮观。 帝宫正门,帝王率百官相迎。 一身龙袍的帝王负手立于高台前,马车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个华衣女子。身形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女子缓缓走到帝王前,款款行礼,帝王扶起她,绝美的面容罕见地温和。远远望去,竟如此般配。 世人谁不知,无极帝王绝不允许人靠近他三丈之内,却为了这女子破例,这则消息瞬间传遍了帝都,所有人都在揣测这女子的身份。 ‘帝王会迎娶这个神秘公主为后。’ ‘帝王自登基以来后位虚设,都是为了等待此女到来。” 。。。 一时间,帝都中充满了流言蜚语。百姓们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而就在众人被盛大的使者团吸引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迅速驶进了城。正在守兵查看马车时,忽然头顶一阵风飘过,待他们抬头查看时,只隐隐看到了几抹红光。 虽疑惑,但未想多。检查过马车无异,就放行了。 马车如离弦的箭,在街上狂奔。 一身黑袍的噬魂驾马狂奔,追赶着空中迅速闪过的红影。在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后,打马朝落霞湖而去。 *** 萧清感觉到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时起时落,周围全是朦胧不清的云,柔软,纤细。从她指缝间轻轻划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好累。。。好累。。。 她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顾,很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可每当这时,耳边就会出现一个男人阴戾的声音: “你敢死,我就把你身边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 萧清不想听到这个声音,却躲不开,逃不掉。每次离开时,都会被它拽回来,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朦胧中,无数汤药灌入她口中。身边数人来来回回经过,为她更衣,擦身。她想拒绝,却抵不住沉沉的睡意,意识一晃,再次陷入黑暗中。 萧清醒来时,外面是黑夜。 望着头顶华贵的帘帐,她许久没有动作。这时门口传来推门声,随即走进来一人。脚步沉稳,衣衫在安静的大殿发出细微声音。 元宸精致妖娆的容颜映入眼帘,他扫了眼床上的萧清,淡淡道,“醒了?” 萧清黑眸微转,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元宸道,“你重伤昏迷,已躺了十日,现在说不出话很正常。” 躺了十日?怪不得她浑身无力。 萧清动了动嘴,无声说了两个字。 元宸冷冷道,“你还是先关心关系自己吧,他已经回你宅中了。” 萧清遂安心下来,黑眸望向他。须臾,缓缓道: “谢。。。谢。。。” 声音嘶哑,很难听清楚说得是什么。但元宸却听到了,而且异常清晰。 “本殿不要你的感谢,加上之前,你已经欠我两条命了。总有一日本殿会全部讨回来,你记住了。” 话罢,转身出了内殿,朝旁边侍女吩咐,“照顾好,有一丝闪失,拿你是问。”随即便离开了。 殿内的萧清静静躺着,望着帐顶,许久,许久。。。不知不觉,她又再次昏昏睡去。 三更已过,殿门缓缓打开,一袭红衣的元宸再次走了进来。 挥手让所有人下去,朝床榻走去。 这里是他的寝宫,平常无人能进来。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她在院中飞奔时,想也未想就将她带来了自己的寝宫。目光落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女子,抬手抚向她苍白的脸。 蓦地一顿,收了回来。凤眸微眯,闪烁一丝阴戾。 手掌成爪,猛地掐住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面上冰凉,杀机凛冽。 萧清眉头紧蹙,渐渐喘不过气来。脸色愈发苍白,甚至开始发青,此刻虚弱的她如何能反抗得了?只能任由颈间的手一点点收紧。 元宸红眸妖艳似血,冷若冰霜。 这么纤细的脖颈,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这世上,再无她这个人。能动摇他的,威胁他的,再也没有。 凤眸中流露浓烈的杀气,殿内温度骤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清快要窒息而亡时,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元宸深眸落在她身上,须臾,缓缓低喃: “若杀了你,本殿往后的日子,岂不无趣?”洁白的指尖抚上她额头,勾起她一缕秀发凑到唇间,“希望你不要让本殿失望。” 床边一轻,元宸离开了。 片刻后,床上的萧清缓缓睁开了眼,黑眸幽沉。须臾,缓缓阖上了眼。 *** 不知过了多久,当萧清再睁眼时,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床尾趴着小清,正呼呼大睡,眼眶红肿,神情憔悴。 “吱”一声,门从外面打开,梵君华走走了进来。看到萧清醒来,迅速上前,“你现在觉得怎样?可有不适?” 萧清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梵君华放下手中托盘,在她身边坐下。温润的目光望着她,不语。 “为什么。。。不问?” “你想说,便会告诉我。”梵君华为她掖了掖被角,“你不说,我不会强求。” 萧清缓缓移开目光,须臾,开口,“阿芜。。。死了。” 梵君华眸子一闪,轻轻应道,“我知道。” “我甚至连他为何死,是谁杀害了他都不知道。” “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李兄弟不能白死,你要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萧清微微摇头,“害死他的,其实是我。” 梵君华蹙眉,“清清。。。” “若不是我,他不会来到帝都,也不会被怀疑成凶手,更不会惨死在林中。。。” “这不是你的错,清清。”梵君华打断她的话,“他的血脉,注定他一生坎坷。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轩辕一族的人,注定无法逃离权利的颠袭,无论他怎么逃,隐宗都不会放过他。会有现在的结果,并不是你的责任。” “阿九,抱歉我累了。。。”萧清缓缓闭上眼,梵君华望着明显不打算多说的人,心中叹息,“好,那你休息吧,我就在屋外守着,你若有事就叫我。” 梵君华又查探了她的伤口,帮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榻上的萧清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头顶的浅蓝色窗帘,眼眶不由一湿,泪水滑落。。。 门外的郝猛见梵君华出来,连忙上前,“梵神医,二清子现在咋样了?俺能进去看看她么?” “现在最好别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待会吧。” 郝猛脸上胡子拉碴,很明显是许久未打理了,神情也十分憔悴,“二清子她一定很难过。。。” 小呈的死给她打击已经够大了,如今,连小力也。。。他甚至不敢想象,二清子此刻该多绝望。 “二清子从以前开始,就将我们任何人的性命看得都比自己还重。她习惯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哪怕她自己早就伤得千疮百孔,都一句话不说。小呈的事,还未过三个月,如今小力又。。。她心中的痛,恐怕是我们体会不了的。” 郝猛脸上是浓浓的担忧,郑重地望向梵君华,“梵神医,您告诉俺,二清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她的伤要不要紧?您在何处找到了她?” 梵君华微微叹息,随即走到院中,脸上罕见地凝重,“说实话,我从未见她受那么重的伤,几乎是性命垂危。恐怕再晚点,就连我也。。。救不了她。我之所以能找到她,是因为有人告诉了我。” 梵君华想起那日,有人忽然造访他的府院。他得知她身受重伤,匆匆赶去摄政王府,在看到浑身是血的萧清时,心中满是惊恐。那时,他无瑕顾及任何,一心为她治疗伤口。经历了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才终于保住她的性命。 那时当真千钧一发,只要晚一点,若是他再晚到一刻钟,清清就没命了。想起当时的危急,他仍不由心惊。后来,在她醒来三日后,他将她从摄政王府带回了府院。由于她身子极度虚弱,所以她全程几乎都在昏迷中,直到今日,才真正醒来。 郝猛疑惑,“有人告诉了您?是谁?” 梵君华望她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清清虽已醒来,但我担心,之后才是最糟糕的。” “您是说。。。?” “她将悲伤压抑在心中,不愿发泄。长此下去,恐怕对她的伤势不好。因为此次重伤,她心肺受到严重损坏,若非有内力护身,恐怕早就成了废人。所以,接下来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梵君华眸光微闪,面色凝重,“还有。。。关于陛下之事,暂时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郝猛郑重点头,“俺知道了,梵神医放心。小力的后事,就交给俺和小清去办,梵神医,二清子就拜托给你了。” “君华自拼尽全力。” 郝猛离开了,梵君华望着一院的空旷,走到回廊坐了下来。 夜幕低垂,阴云笼罩上空。 梵君华忽然想起那日他在为萧清疗伤时,那男人的反应。本该冷血无情的男人,望向清清的目光,说不出的异样。。。 他眉宇紧蹙,须臾,缓缓开口,“小九。” 小九身影出现在走廊上,梵君华道,“将宗内云殿的人调来。” “主人是想让云殿的隐卫来保护她?”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早作准备。” 小九眸光微闪,道,“小九这就去办。”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回廊中。 梵君华仰头望天,一丝叹息从他最终溢出,幽幽回荡在院中。 *** 小清端着做好的午膳,大步朝萧清院子走去。 进了屋,看到梵君华正在写药方,将手中东西放下,望向窗边坐着的人。 “二哥,外面风大,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萧清坐在椅子上,身披一件外衫,目光淡淡望向窗外。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摇头,便再无反应。 小清叹息,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已经五日了,自从二哥醒来后,他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不知在想些什么。梵大哥说,就让二哥这样待着,他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跟小呈去世时一样,二哥依然像平时一样对他们,神情也并无异常。只是她越是平静,他心中反而越不安。 其实都知道,二哥是在掩饰自己的悲伤。她越冷静,其实心中越在意,她不愿流露情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只是二哥不知道,她这般强行压抑自己,他们看后才更是难受。 想到小力的死,他鼻子蓦地一酸,水雾蒙上了眼眶。背过身匆忙抹掉泪珠,说道,“二哥,我做了饭,你快过来吃点吧。” 萧清点头,起身朝这边走来。 “梵大哥,你也一块吃吧,这几日辛苦你了,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得让你跟二哥好好补补。” 梵君华轻笑,“也好,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三人一同坐下,桌上是些清淡的菜肴,但都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思的。 “二哥,这是我给你专门熬得药粥,有滋补功效呢!梵大哥说你失血过多,里面加了很多药材,我辛苦了一上午才炖出来,你要将他们全喝完啊!”盛了碗药粥递给她,萧清接过,颔首道,“辛苦你了。” 小清摇头,“只要二哥能赶快恢复,就算做一个月的药粥也没事。梵大哥,你也吃。” 三人围着桌子,安静地吃着饭。小清偶尔说出几个笑话,活跃气氛,萧清时不时轻笑,看着与平日并无任何异常。 不知何时,她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灯罩上,开始发起了呆。 梵君华将她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却未说什么。夹起一筷菜放到她碗里,“清清,今日感觉如何?” 萧清望他,“已经好了很多,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只是你平日政务繁多,今日还是早些回去吧。有郝猛和小清在,不会有事。” “好,今日我会早点回去,你若有事,就让他们二人去找我我。这两日一定要按时吃药,多休息,明白么?” 萧清颔首,“嗯。” 三人用完了午膳,梵君华将这两日的药交给小清后,便离开了。 萧清立在窗口,静静望向外面。须臾,开口,“小清,我想出去一趟。” 小清停下手里的动作,“二哥想去哪?” 萧清仰头望天,“我想去看看阿芜。” 小清一怔,“二哥。。。” 萧清缓缓转身,黑眸望他,“这两日,多亏有你和郝猛在,才不至于让宅里出了乱子。我已经没事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望着总算恢复如常的萧清,小清猛地扔下手中的东西朝她扑了过去,瞬间嚎嚎大哭,“二哥!!” 萧清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们担心。” “不、不是二哥的错。。。是我们、我们太没用了。。。二哥,你吓死我了,不要在丢下小、小清了。。。”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们了?傻小子,行了,别哭了,再苦我这屋子都要被你淹了。” 听到萧清的调侃,小清这才终于安下心来,破涕为笑,“二哥你恢复正常就好,大哥知道了定非常高兴。不过二哥,你现在身体还未好,不能出去走动。要不等过些时日你伤彻底痊愈了,小清再陪你过去?” 萧清走到架子旁取下一件貂绒大氅裹在身上,“我会小心,你去帮我找辆马车吧。” 小清无奈,知道再劝也没用,亲自监督她换上厚衣厚靴,将整个身子裹得密不透风,这才满意地出去叫车了。 ------题外话------ 下章帝君大大粗来啦 第四百零九章 不会放你走 萧清坐在院中等待,不到片刻,小清回来了。 “二哥,走吧,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萧清起身,“我一个人去就好…” “二哥你想都别想!”小清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在你未痊愈之前,我跟大哥商量好了,会轮番跟着你寸步不离。二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萧清无奈,朝院外走去,“那走吧。” 出了府院,上了车,很快出了落霞湖。 一路熙熙攘攘,街道上比以往更加热闹。 萧清靠在车中,眉宇间一片沉静。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萧清掀帘走了下去,抬头望向前方。 “二哥,山路有些抖,我陪你上去吧。” “你在这等我。” 小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未多说什么,点头道,“那二哥你小心点,我就在这等你。” 萧清拿着准备好的食盒,朝山上走去。 上次来这,还是秋天。比起那时,此时的山野有些荒凉,没有了之前的生机。 萧清走在山路间,没过多久,就有些喘。大病未愈,想来也知不容易。她停在半山腰上,撑着膝盖微微喘息。须臾,待缓过劲了,继续朝山顶走去。 忽然胸口刺痛,她身子晃了晃,一个不稳便朝台阶下栽去。 蓦地一道人影迅速闪过,迅速接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瞬间袭来,萧清缓缓睁眼,望着眼前的难惹,竟一时无言。 两人视线交缠,都没有开口。 萧清抬手抚上他苍白的脸,“感觉好像…很久未见你了…” 元祁手一紧,猛地将她搂入怀中,“清清…” 这声低喃饱含了无数感情,最终却都化成了浓浓思念。 “抱歉,我来晚了…” 萧清靠在他怀中,瞬间泪如泉涌。 原来她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坚强,只是他一句话,就让她筑起的心墙瞬间崩塌。就连小清都未看出她的异样,而她却在他出现瞬间卸下了伪装。 这个男人,当时她多希望他就在身边! “为什么?!你去了哪?你知不知道阿芜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经历了什么你知道么?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弱小,弱小得连我自己都鄙夷自己!”萧清狠狠推开他,“我受伤那么久,为何你现在才过来?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却始终未出现!若不是我方才我伤势发作,你是不是打算不露面,就这样悄悄跟着我上山,然后再回去?!” 元祁眼眸沉痛,深瞳望着她,一言不发。 萧清抹了把脸上的泪,狠狠瞪着他,“为什么?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多么希望你就在我身边!我最无助,绝望时,你在哪?我重伤昏迷,你又在哪?!难道就是陪你那个什么阁主?!” “清清…” “我不想听!元祁,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我想自己安静地待着。”萧清不再看他,转身就走。手腕一紧,被他拽住。 萧清没有回头,冷冷道,“放手。” 元祁眼中有痛苦,思念,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不曾移开半分。 萧清回头,猛地甩开他,“你别碰我…” 元祁身子一晃,竟轻易被她甩开,脸色却更加苍白。 噬魄忽然出现迅速扶住他,“主子您没事吧?”随即狠狠瞪向萧清,“你什么都不知道!主子为了你不顾蛊咒发作追出城…” “噬魄。”元祁冰冷的声音传来,噬魄一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萧清眼眸微闪,难道…?! “你那晚在城外?” 元祁走过去,不顾她挣扎拉住她的手,“清清,你怎么怪我都行,但我绝不会放手。” “你没有什么解释的?” 元祁幽瞳望她,“无论什么理由,在你最需要我时,我不在你身边,这是事实。” 萧清抿唇。 这个男人…傻子…拎起地上的食盒,转身就走,清冽的声音随风飘来,“随便你。” 元祁眸中一喜,脸上涌出一抹笑意。 一旁噬魂说道,“主子,您为何不告诉将军,您为了她追出了城,若非摄政王阻拦,以将军性命相要挟,您也不会被蛊咒反噬受了这么重的伤。您为将军做了这么多,为何不告诉他?” 元祁淡淡道,“这些她都无需知道。” “可是…” “噬魄,守好你的本分,再多言,朕不会轻饶。” “…是。” 望着帝王渐行渐远的身影,噬魄目光微沉,闪身消失在原处。 萧清又走了近一刻钟,终于到达山顶。周围十分空旷,面前是两座坟墓,布置得十分简单,却很整洁。 将东西放下,她就这样席地而坐。拿出盒中的祭品,一一摆在了墓前。 “阿芜,我来看你了。”缓缓倒了一杯酒,放在面前,“这是临走前,小清特意做的。还有这些吃的,虽然不是多么精致的菜,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 元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静静望着她,没有上前。 “现在想想,我似乎连你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讨厌的东西呢?这个我知道,是韭菜…”萧清随意闲聊着,仿佛在唠家常,脸上没有悲哀。 又拿出一个酒杯,倒了点酒,执起杯子,“阿芜,你可知,在最初醒来时我曾后悔过。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离开,就算是现在,我也有种错觉,觉得你还没死,还未离开我。我后悔若是当初我没有遇见你,你没有跟随我来帝都,你还在一方小城过你的清闲日子,与我没有交集,是不是今日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萧清缓缓仰头喝下一杯酒,辛辣的液体涌入喉咙,直至肺腑,“我是不是很天真?若你在这,定会这么说我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那几日,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你?你选择离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却一再追问,不自量力地与与云澜阁正面冲突,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害了你。” 元祁黑眸深邃,望着前方削瘦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不过,我不会再这样想了。”萧清忽然话锋一转,微笑,“若是你,定不会希望我这样一味责怪自己,变得颓废起来吧?这半个月,我也自暴自弃得够久了,可怜了郝猛和小清他们,不止要掩饰失去你的难过,还要时刻顾忌我的感受,如今想想,我这个二哥当得真不称职。就连小清都能挺过来,我怎能输给他?” 萧清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你在时,我从未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没想到有一日你会离开我。果然,我还是太依赖你了。现在你离开了,我恐怕会很不习惯,但…我不会轻易放过伤害你的人。” 又一杯酒下肚,萧清眸光寒凉,“我不会让你白死,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再困难,我也不会再放弃。” 萧清嘴角微勾,“阿芜,这里风景很好,小呈也在这,将你安葬在这,希望你能喜欢。还有,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 萧清目光落在远方,轻声低喃,“陌上莺啼细草薰,鱼鳞风皱水成纹。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 不知多少杯酒下肚,也不知迷迷糊糊说了多少话,朦胧间,有人走了过来,按住她的手,“清清,不能再喝了…” “你管我…嗝…走开…我又不认识你…” 元祁微微叹息,将已经面露醉意的她轻轻抱起,缓缓离开了。 清风飞舞,卷起片片落叶,落于酒盏中,荡起浅浅涟漪。 ** 萧清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在马车中。小清已不在,而她却不知何时窝在元祁怀中睡着了。 她欲起身,而环着她的胳膊却如铁壁,丝毫不打算放开她。 “松手。” 元祁叹息,“清清,你要气我到何时?” 萧清沉默。 感性上,她是埋怨他的。可理性上,她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他。只是就算她再清楚,在面对他时,却无法控制自己。 “你身上很凉。”萧清淡淡开口。 元祁微微松开她,“是么?抱歉,忘了你还有伤在身。” 萧清坐起来,望向他,“你蛊咒何时发作的?” 元祁道,“…你出城那日。” 萧清眼睑微垂,“你看到我给你留下的信了?” “看到了。” 萧清知道,他一定很生气。 “是我太任性了。” 明明是她私自出城,到最后还乱对他发脾气,她何时变得这么自私了? 元祁叹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清清,不要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清靠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幽凉的气息,眼圈微酸。到现在,她才真正安心。之前的惊慌,恐惧,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只要在他怀中,她才能卸下一切防备。 “所以,你确实去过城外找我?” “…嗯。” “只是你的蛊咒?” 元祁轻抚她的头发,“我压制住了蛊咒,所以才能出城寻你。” “那后来呢?” “后来我未寻到你,压制的蛊咒也发作了,就回到了城中。” 萧清皱眉,望向他,“你骗我,我身上有你给的冰蓝吊坠,你怎么可能寻不到我?我在摄政王府待了这么久,你怎会不知情?可你却一直没有出现到底是什么原因?梵君华呢?他为何会出现在王府中?若你不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就别想我原谅你!” 元祁无奈,“知道这些,或许会让你更难过。” “那我也要知道,比起傻乎乎被你蒙在谷里,我宁愿面对残忍的事实。” 元祁环着她,轻抚她受伤的胳膊,“那日,我先派噬魈追了出去,他在断崖处寻到了你的踪迹。我压制住蛊咒出了城,在得知你跌落悬崖时,便令人在四周搜寻。”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勒得萧清有点疼,但她却未出声。 虽然他未说,但她能想象到,当她知道她坠落悬崖的消息时,该有多么慌乱。 抬手覆上他的冰凉的手,萧清道,“那日我在崖底遇见了元宸,之后又发了山洪,出口被堵住,所以…” “我知道。在你去苒城时,我便收到了消息。只是在赶过去的途中,遭遇了伏击。” “伏击?是谁?” 元祁深瞳冰寒,“是皇叔。” “摄政王?他为何…?”萧清诧异,那晚明明是他救了她,他为何要阻止元祁来找他? 元祁没有回答她,继续道,“后来,当我找到你时,你已经昏迷过去。皇叔…带走了你。” 萧清皱眉,“那你脸色为何这么难看?是因为你强行压制蛊咒的原因?” “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我身体有很强的修复能力,你应该知道。” 萧清从他怀里出来,望他,“那么是你让人去告知了梵君华?” 元祁微微颔首,“你受了重伤,需要他的帮助。” 萧清还奇怪,元宸怎会将梵君华叫去为她治疗,原来是这个原因。 “摄政王跟你说了什么?”萧清忽然开口,黑眸幽深,“若非特殊理由,你怎会轻易受制于他?” 元祁幽瞳望着她,“没有什么比你性命更重要。清清,你知道这点就够了。” 萧清认真道,“元祁,我想听实话。你知道的,我宁愿听残忍的实话,也不想你隐瞒我。” 元祁叹息,手指轻抚她削瘦的脸颊,“他以你性命相要挟。” “以我性命?” 元祁颔首,“关于云澜阁的阁主,你已经知道了吧?” 清清目光一沉,“若你说得,是你与云澜阁阁主的婚约,我想整个帝都该无人不知吧?” “清清,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元祁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你一直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我好不容易让你对我敞开心扉,若你知道此事,从一开始就不会决定跟我在一起。” 萧清一怔,随即沉默下来。 元祁道,“清清,在感情上,你很谨慎。我虽不知道原因,但我想可能跟你从前的经历有关。我选择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再逃离我身边,还有一点,是不想你过早接触隐宗。” “经过此次,隐宗的实力你应该有所了解。我不希望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你身上,否则那时,你会很危险。” 萧清淡淡道,“这不能成为你骗我的理由,你有很多次机会明明可以告诉我,却选择隐瞒,很明显,你并不相信我。” 元祁微微叹息,“我并非不信你,是不相信自己。”轻轻捧起她的脸,“我不相信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所以我不敢赌。” 萧清冷冷望他,“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你这么久的付出我会没有丝毫动摇?为何我明知朝堂上的混乱,却仍随你回来?你隐瞒我,欺骗我,为何我会这么生气?为何我在身陷囫囵时会希望你出现?你不相信自己的分量?元祁,你还想让我怎样?需要我将整颗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元祁眼中闪过诧异,随即面露狂喜,“清清,你…” “别叫我名字!你的这些话只会让我觉自己更可笑!每日殷殷期盼你能过来,甚至濒死之时想到的也是你,这样的我,简直蠢到家了…”她未说完,就被元祁猛地搂入怀中! 萧清猛地袭向他胸口,毫不客气。元祁闷哼,却怎么也不松开,“清清,是我不对,你想对我怎样都行,可是我绝不会放你走。”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眼中揉不得沙子,既然你已有了婚约,就不要再来招惹我。”萧清冷冷道,“我要的,既然你给不了,那不如从一开始就舍弃。” 元祁妖瞳危险眯起,“你要离开我?” “是你给了我离开的机会,不是吗?” 元祁深瞳冰寒,“你想离开我,不可能,我不会放你走。” “是,你是帝王,这世上有几人能逃脱你的掌控?只是你留得住我的人,能留得住我的心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确定要这么做?” “你在威胁我?” “是,我就是在威胁你,陛下,你要怎么做?” 元祁寒目幽冷,萧清不退分毫,不大的车内空气透着一股沉闷,压抑异常。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许久,外面传来小清试探的声音,“二哥…” 萧清望着面前的元祁,“是我不知分寸了,该说的话我都说清楚了,陛下,您请回吧,我要休息了。”话罢,掀帘走了下去。小清望着走下来的两人,面露踌躇,随即连忙元祁一礼,追了出去。 ------题外话------ 吵架啦,元祁党们别拿石头砸我哦 第四百一十章 无情之人? 元祁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面色冰寒。忽然气息紊乱,他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噬魄闪身忙扶住他,面色着急,“主子,属下扶您先回去吧!您伤势未愈,千万不能动气,否则会加重您的伤势啊!” 元祁眉宇逐渐拢上一层冰霜,望着萧清离开的方向,许久,道,“…回去。” 很快,原处就没了人影。 小清从门口走出,皱眉望了眼这边,缓缓关上了大门。 来到萧清房间,犹豫了下,他还是说道,“二哥,陛下已经走了。” 须臾,萧清淡淡应了声,“…恩。” 小清走过来,“陛下他…似乎受了重伤,方才在门口脸色非常不好。” “小清,关于他的事,我现在不想听。” 小清一顿,无可奈何,“那二哥你休息吧,有事找我。”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停了下来,“二哥,其实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就算你觉得我很啰嗦,我也想说,其实我能看出陛下真的很在乎你,他是皇上,虽然有了婚约,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你们的阻碍,为何二哥会这么决绝?” 萧清静静伫立在窗边,望向外面沉默不语。 小清叹了口气,随即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萧清一人,目光落在院中摇摆的紫藤上,许久。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在无法挽回时,陷得太深。感情一旦有了瑕疵,就不再完整。如今,他们之间横着一个巨大屏障,她如何能坦然再接受他? “呵…萧清啊萧清,你真是可笑…” ** 之后的三日,萧清都在房中安心静养。 而在第四日,传来了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 皇帝平反了当年的纳兰府旧案,洗清了义英将军的冤屈! 此消息一出,帝都一片哗然。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不胫而走,根据证人所言,当年诬陷义英将军的,正是如今的镇国将军沐志乾!朝中不少文武大员听到消息,纷纷扬言是诬陷!只是当大理寺拿出一个又一个证据后,彻底让那些为沐志乾说项的人哑口无言。 镇国将军自从遭遇袭击后,始终称病未上朝,而在三日前接到御旨后便匆匆进了宫,之后就再未回来,直到平反的御旨下后,才被禁军直接押入了大牢。 短短几日,他便从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一夜间沦为了阶下囚!朝中众人闻风丧胆,惴惴不安,唯恐帝王迁怒到自己,朝堂上一时间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听到这个消息的萧清,正在院中修剪盆栽,在听到帝王平反了纳兰府一案时,许久没有动作。 小清道,“二哥,你怎么不说话?” 萧清将一盆梅花端上石桌,修剪起来,“若我猜的没错,此事是陛下早就计划好的。” 萧清挠头,“什么意思啊二哥?” “京曌军动乱,有人证忽然出现在大理寺,控告沐志乾当年的罪行,接着刑部和大理寺开始重审纳兰府旧案,传召沐志乾入宫…若我猜得不错,他入宫后就会被皇帝的禁军制住,直到御旨一下,局面已定,就会直接将他押入大牢。” 小清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真的?之前的种种难道都是…” “或许…还不止。”萧清目光深邃,想起那日在京曌军中身法诡异的刺客,若有所思。 “什么?” 萧清摇头,“没什么,你伤势还未痊愈,这几日就安心在家养着,别出去了,楼中的事交给郝猛和张嘎打理就行。” 小清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自言自语,“若真像二哥你说的,那皇上也太…可怕了。” “帝王心难测,一旦到了那个位置,心中想的,就只有皇权了。” 小清望她,微微皱眉,“二哥,你还在生陛下的气?” 萧清淡淡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清撑着下巴,微微瘪嘴。 二哥真是别扭,明明还在生气却打死都不认,真不明白二哥明明很在乎陛下,却偏要说出那些狠话来,要换成是他,恐怕也受不了吧?真是搞不懂! “对了二哥,今日辽国的使团进京了。” 萧清转了下花盆,“是么?” “嗯,方才回来时正好撞见。二哥,你一直未告诉我们,杀害小呈的凶手是谁。但当时你执意要从军北上,后来又一直让我们打探耶律扈的动向,是否小呈的死与他有关?” 萧清放下剪刀,抬眸望来,“小呈的死,确实与他有关。” 小清脸一沉,“那么此次辽国使团入京,二哥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不动,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小清反应极快,“二哥说的是…辽王?” 萧清赞赏地望了他一眼,“孺子可教。” “嘿嘿…”小清不好意思地挠头,手撑着下巴,喃喃道,“二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日我老梦到小力。” 萧清手微微一顿,“哦?梦到什么了?” “梦到小力没有死,他一直活在我们身边从没有离开过。说实话,就算是醒过来了,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小力还没死,二哥,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你本来就病着,既然伤没好,就老实待在家中,好好休养,别乱跑了。” 小清点了点脑袋,望向对面的人,许久,开口道,“二哥,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萧清扫了他一眼,“哪变了?” 小清歪着脑袋思索半晌,愁眉苦脸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二哥你比之前…更静了。而且你以前从不会管这些花啊草啊什么的,这几日却一直在修剪它们,还将小力之前收藏的书也搬进了你房间,二哥你从前不是对案卷以外的东西都不敢兴趣么?怎会忽然看起了政史一类的书了?” 萧清淡淡道,“人总要学会教训,想要随心所欲,就要先学会拘束自己。若一成不变,如何谈将来?” 小清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知道二哥不再沮丧就够了,“其实二哥你这样也挺好的,闹腾的只要大哥一人就够了。对了二哥,大哥伤没好又跑出去了,你怎么也不说说他?” “他待不住,说了也白说。” 小清耸拉着脑袋,“大哥又去楼里了,因为上次的突袭,还有这次小力的事,隐楼原气大伤,尤其是在帝都的势力,更是被削弱了不少。小力的心血,要白白流失了。” “隐楼是他多年苦心经营,我不会让它倒下。” 小清点头,“反正我待着也没事,不如就去帮大哥的忙吧!” 萧清无奈,点头道,“早些回来。” “放心吧!”小清一溜烟便没影了,萧清将修剪好的盆栽放好,褪下手套坐到了石凳上。倒了一盏茶,缓缓喝着。 须臾,忽然开口,“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再不出来我就进屋了。” 萧清话方落,容宵从院外走了进来。 “萧弟何时发现我的?” “你来时。” 容宵走过来坐下,笑着道,“你功力渐长,看来我不用担心你的伤势了。” “今日怎会得空过来?” “京曌军动乱已平,我便回城了。听梵丞相说,你受伤了,就来看看你。” “我已经没事了。”萧清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容宵接过,轻轻抿了口,“…关于李兄弟的事,我听说了。” 萧清轻轻应了声,“嗯。” “萧弟请节哀。” 萧清望他,“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若是阿芜在,也不愿看到我一蹶不振的样子。” “萧弟,大理寺仍在追查才子被杀一案,你知道吗?总要有个人要对此事负责。” “我明白,只是关于此事,我不会妥协。”萧清目光幽沉,“阿芜已经死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再在他的死上大做文章!” 容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我刚从宫中回来,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情。” “什么?” “才子一案真正的嫌犯,落网了,就是那个大理寺狱司身边叫唐义的人,他已经承认了所以罪行,并且官兵已在他住处搜出了作案的证据,方才陛下已经下令将此人暂押大理寺监牢,三日后,问斩。” 萧清诧异,“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陛下还下令撤销了李小力的通缉令。” 萧清沉默,她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唐义虽是凶手,但他为何要认罪?他的真实身份…是纳兰夜白,其他人还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沐志乾倒台的缘故?只是以他的手段,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人抓住,更别说在他住处搜出证据,很明显这事背后另有蹊跷。 容宵望向她,“既然李兄弟已被确立无罪,相信很快大理寺就会撤销对他的追捕。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萧清皱眉,“容兄,此案中的蹊跷,相信你应该能看出一二。这个唐义,背后另有他人。” “萧弟,为兄奉劝你一句,无论这之中有何内幕,你都莫要再去追究。”容宵目光落在东面天际,“纳兰府一案,势必会对朝局产生很大影响,陛下雷霆手段,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不管事实如何,御旨已下,不可能再更改了。” 萧清垂首,须臾,道,“容兄特意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容宵眸光微闪,笑道,“虽与萧弟接触时间不长,但十分投缘,若有能帮助的地方,容宵不会拒绝。” 萧清沉默,随即起身朝他一礼,“容兄勿怪,是萧清失言了。” “萧弟无需如此,容宵一向快人快语,就是因为欣赏你,才会说这些,希望你别见怪。” 萧清嘴角微勾,“容兄坦诚相待,萧清惭愧了。” 之后,两人又随意说了些话,直到天色已暗,容宵才起身告辞。 “与萧弟闲聊,竟一时忘了时辰,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怎么会?若有机会,就带上黎兄一起过来吧,我备上好酒,我们再畅聊一番。” 容宵大笑,“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清将容宵送出府,看着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许久,她嘴角的笑意微敛,“噬魂,你觉得此人可信么?” 噬魂从暗处缓缓走出,“他的话,确有几分可信。至于他这个人,不好说。” “哦?为何。” “沐志乾倒台,放眼帝都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容府。容国公在这些事中起到什么作用,还未可知,他身为容府的世子,若说没有丝毫牵扯,不太可能。” 萧清望向远处,淡淡道,“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幕,今日来此,无论他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看来,他并未对我们不利。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无缘故的怀疑他人,也并非我的性格。” “他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属下认为此人可以结交。” 萧清颔首,“嗯,回吧。” 萧清折身返回,忽然,一道影子闪过。噬魂迅速挡在她面前,厉喝,“谁?!” 噬魄从暗处走出,目光直直落在萧清身上。 “噬魂,没事。”萧清走出来,望向他,“有什么事?” “请将军随属下进宫一趟。” 萧清眸光微闪,“萧清有伤在身,不宜面圣,你回去吧。” 噬魄挡住她的路,“将军当真如此无情?” 萧清面无表情,冷冷望他。 “你可知主子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了,而你却这么冷漠,好一个无情的女人!” 萧清皱眉,“你什么意思?” 噬魄冷冷道,“那日你私自出城,主子为了你蛊咒发作,可他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强行压制蛊咒出城追你。后来找到你坠崖之处,主子不听我们劝阻强行来到崖底寻你,只是那晚暴雨,再加之山洪暴发,所以你的所有踪迹都不见了,而主子也遭蛊咒反噬,吐血昏迷。我们好不容易将主子带出崖底,噬魈却来禀告,你落在了云澜阁的人手中。主子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匆匆赶去,却在途中遭遇埋伏,性命攸关。那些人是摄政王的手下,我们在城外与他们陷入僵持,直到后来,主子再次动用内力,强行突破,才终于找到了你。” 萧清眼眸闪烁,幽沉深邃。 “可还是晚了一步,你重伤昏迷,生死不知。主子心绪大乱,蛊咒再次反噬而来。摄政王以你性命相要挟,故意激怒主子,还暗示云澜阁阁主已注意到你,主子对你越是关心,你的性命就危险一分。若是让云澜阁的人抓到这个把柄,他们会不遗余力来攻击你!主子从来不会受制于人,可是这次他却妥协了,那是因为他不敢拿你的性命去赌!” 噬魄面色阴寒,“若在城外与他们纠缠,多耽误一息,你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主子若非顾忌你,怎会让摄政王将你带走?他心中惦记的全是你,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在昏迷前,还不忘吩咐噬魈带话给梵丞相,让他去摄政王府为你医治。在冰宫,他整整待了十五日,好不容易今日醒来,却不顾我们劝阻,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来找你。而你呢?却责怪主子,让他伤势再次加重,你这女人,难道感受不到主子对你的好?!你究竟有没有心?!” 萧清面容掩在阴影中,晦暗不清。旁边噬魂担忧地望向她,不语。 噬魄目光冰凉,“你可知,主子默默为你做了多少?他将自己从不离身的死士都派来保护你,先是噬魂,后来是无,再后来,是血魂十一卫。这些都是主子从不离身的人,可主子却为了你的安危,将他们全部调到了你身边!” “你知不知道,当日你身中青陀罗花之毒,主子为了给你解毒,千里奔赴极西冰原,不眠不休,只身赴险,在危机重重的雪山深林才找到天罡冰草,集齐了十九种药材,赶回帝都!可你知道么?那时主子为了采药,坠入千里冰潭,险些丢了性命?你又知不知道,他不顾伤势,命令噬魈连夜赶回,就是怕耽误一日你就会毒发!” “还有你远赴漠北,受困九嶷山,主子不顾蛊咒发作,千里奔袭去救你!你可有想过,当时整个帝都动荡不安,随时都可能遭遇敌袭,主子却不顾我们反对离开帝都,远赴战场。身为帝王,主子有许多不得已,可他却将你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甚至为了你,多次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这些,你可曾听过他说过一句?” “他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誓死效忠的神。若没有你,主子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也不会被摄政王任意拿捏!主子为你做的,远不止这些!为了你,主子不惜牺牲自己,而你呢?你为主子做过什么?就只是一味接受他对你的好,却从未想过要为主子做些什么!现在主子伤势未愈,却一直埋首在议政殿,你若心中真有主子,就随我进宫!” 噬魄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四周。 萧清眼睑微敛,神情在暗影中晦暗不清。 ------题外话------ 元祁大大…你也太沉默寡言了,做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说,呜呜呜…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心乱 噬魄大步上前,“为何不说话?难道听了这些你还无动于衷?!” 萧清缓缓转身,“你回去吧,噬魂,送客。” “你…!”噬魄不敢置信,“你这女人当真这么冷血无情?” 望着已经走远的萧清,噬魄咬牙,“你不配得到主子的爱护。”话落,冷哼一声,便消失在原地。 噬魂眉宇微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 夜晚很快来临。 小清和郝猛一起回来,到萧清院中吃饭。 “楼中怎么样?”萧清问道。 郝猛大口扒着碗里的饭,口齿不清道,“放心,出不了什么乱子。只是清堂的人折损了不少,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萧清点头,“让他们好好休息,这个月不要妄动,除了必要的消息渠,其他人都原地待命。” “嗯,对了二清子,辽国使团已经进入驿馆,三日后会进宫觐见皇帝,需要咱们派人监视他们么?” “不用,隐楼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小清,子言最近可有消息?” 萧清道,“莫大哥知道你受了重伤,十分焦急,特让人带了疗伤的圣药给你,还有二哥你最近吃的膳食,里面都加了稀有的鹿茸,血参,这些可都是莫大哥千里迢迢让人给你带过来的。” “他有心了,告诉他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按照原计划行事即可。” “好。” “你们伤还未痊愈,这两日出去要小心些。尤其是你,郝猛,别仗着自己身板硬就乱来。” 郝猛哼唧,“二清子你可比我乱来多了,俺还记着你骗我出城的事呢,哼!” “大哥!” “本来就是!二清子总是一个人乱来,这么下去啥时候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萧清笑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郝大哥就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一回吧。” 一声‘郝大哥’叫得郝猛什么气都没了,乐呵呵道,“你知道就行,俺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清,“…” 大哥,你还真好糊弄。 三人用完饭,郝猛和小清回去了。萧清在院中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色渐深,三更天过。 噬魂望着她,眸光微闪,“公子若是担心陛下,不如就进宫一趟吧。” 萧清步子一顿,抬头,“真是稀奇,你竟然会有劝我的一日。” 噬魂不语,萧清目光落在院中的紫藤条上,淡淡道,“或许噬魄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噬魂望他,缓缓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么…或许你平常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我呢?每个人都有不同面,表面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真正的冷酷,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人。” 噬魂沉默,须臾,道,“或许公子说得对,但是您的为人,噬魂从未怀疑过。” 萧清微微一怔,随即轻笑,走到紫藤架下站定,“噬魂,我从未问过你,当时你被他派来我身边保护我,可有怨言?” “这是噬魂的职责。” 萧清摇头,望向他,“我想听你自己的看法。” 噬魂眸子幽沉,“噬魂…无怨。” 亦不悔。 萧清嘴角微勾,转身朝屋中走去,“这几日天凉,我让小清在廊上放了件厚氅,你晚上可以用,我先进去了。” 噬魂目送她进了屋,眸子落在回廊上那件黑色大氅上,眼底闪过一抹暖意。 萧清简单洗漱了下,靠在榻上看书。 屋中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翻书的声音。 只是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过去了。 萧清仍停留在原页,一动不动。目光怔怔望着纸上的字出神,须臾,她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书合上,靠在榻上揉着眉心。 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果然不对劲。 眉宇间拧成一道深深褶痕,揉了揉胳膊上隐痛的伤口,随即起身。熄了灯,上床歇息。 屋内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她枕着双手,眼睛直直望着帐顶,没有丝毫睡意。心中一阵烦躁,转了个身闭上眼,下一秒,脑海中就浮现男人受伤的脸。 萧清猛地坐起,忿忿地将被子踢开,却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痛得她直抽气。 烦躁…从未这般坐立不安,无论站着躺着,吃饭还是看书,脑中全是那个男人的脸!他究竟给她下了什么*汤?! “该死的…男人!” 萧清咬牙切齿,重新将自己摔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微白,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只是就算在梦中,她也睡得及其不安。时而梦见惨死的小呈,时而梦到那晚竹林雨夜,阿芜那张精致惨白的脸。 脸上微湿,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有谁轻柔抹掉她脸上的泪,她想醒来,却再次被扯进无穷尽的梦境之中,反复沉浮。 再醒来,萧清被窗外刺眼的光照的睁不开眼。缓缓坐起,掀开被子下地,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一双肿得像核桃似的眼。 无奈叹息,她驾轻就熟地找到一瓶药膏,挖出一块抹在眼眶周围,一刻钟后,待消肿退了,她才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件衣服出了屋子。 来到主院,小清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喝了药,用了些早膳,小清帮她换了药,随后便出了府。 “二哥,还是等过几日再出门吧?你的伤不是还没好么?梵大哥说你至少要休养两个月才行。” 萧清裹上披风,淡淡道,“你梵大哥嘱咐要休养两个月,可没说过我不能出门吧?” 小清瘪嘴,“二哥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清轻笑,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吧,我只是去趟大理寺,很快就会回来。何况还是乘马车过去,能出什么事?” “反正说不过你…” 这时,郝猛从院外探出脑袋,“二清子,好了没?马车来了!” “马上出去。” 萧清出了府,郝猛站在马车前正等着她。 “二清子,今日俺跟着你,走吧。” 萧清无奈,上了马车。这两日郝猛和小清可谓是对她寸步不离,她也逐渐习惯了。 放下帘子,郝猛大喝一声,驾马朝大理寺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萧清走下马车,同郝猛一起进了大理寺。 还未到正堂,迎面就看见一人匆匆而来,萧清望着来人,一喜,“你醒了?” 朱钧一看是她,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掌狠狠拍在她身上,“你小子!这几日跑哪去了?也不见你来看我?!” 萧清正被他拍在伤口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看来你是真没事了。” “那是自然…哎?你怎么了?” 郝猛忙道,“二清子受伤了,朱老头你轻点,她伤还没好呢!” “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 萧清连忙挡住他伸来的手,“一些皮肉伤,无碍。” “是么?现在瞅瞅,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是老夫下手重了。赶紧进去,我帮你看看!”说完拽着她朝正厅走去,萧清无奈,任由他拖着进了屋。 议事堂坐着邱石鸿和几个大理寺官员,见她进来微微颔首。须臾,几个官员出去了,邱石鸿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伤了?” 萧清道,“是受了点伤,不过已经休养了段时间,没有大碍了。邱大人,今日我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邱石鸿在他对面坐下,“你说。” “我想见见唐义。” 邱石鸿眸光微闪,萧清道,“关于他的事,我听说了。只是有些事,我想当面向他问清楚。” 关于阿芜的死因,还有沐志乾…及为何他会忽然认罪。这些都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她想,或许只有他能为她解惑了。 邱石鸿与朱钧对视一眼,在萧清疑惑的目光下,说道,“…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出了什么事?” 朱钧道,“昨日,唐义在监牢中畏罪自尽了。” 萧清目光一沉,“怎么回事?” “今早牢吏给他送饭时发现的,早朝时我已经禀了陛下,可能午时旨意就会下来。他的尸体已经交给了仵作,方才已确定是自杀。” 萧清沉默。 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我能否去看看他的尸体?” 朱钧起身,“正好我也要过去一趟,你跟我走吧!” 萧清朝邱石鸿微微一礼,随即跟着朱钧出去了。邱石鸿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闪烁。 朱钧走在萧清前面,余光悄无声息地打量她,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小力的事,我听说了。” 萧清轻轻点头,“嗯。” “看你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没事了,原本还以为要再过段时间才能见着你。” 萧清轻笑,“嗯…差不多,虽然确实不容易,但还是挺过来了。对了,我让小清给你送去的药,你收到了么?” 朱钧停了顿时喜笑颜开,“收到了,每日内人都会熬一大锅,我那屋子已经被汤药熏得没法住了。哈哈…” “看来那些补药还是管点用的。” “那是,你有心了。”朱钧望她,“我已经无碍,你应该多将心思花在自己身上。瞧你这小身板,还没老夫壮实,跟个瘦菜牙似的,将来可怎么讨媳妇。” 萧清无语,“这种与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陛下亲封的二品武将,虽年纪尚幼,可前途无量。到时定会有不少京中贵女等着你青睐,说不定皇上就会给你指门亲事,到时你可想赖都赖不掉了。” 萧清淡淡道,“何苦祸害人清白姑娘,若真跟了我,也只会受苦。” 朱钧一顿,望着前方的少年,微微叹息。 心病难医啊。 两人很快到了尸房,朱钧对守着的官兵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萧清一人进了尸房,来到唐义的尸体旁停下。掀开上面的白布,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勒痕,应该就是致命伤。身上其他地方并无明显伤痕,衣服整齐,并未出现搏斗痕迹,初步判断,确实是自缢。 只是… 她蹙眉,目光认真搜寻他脸颊附近。找了半天,也未看见接痕。在身上搜寻半晌,却找不到熟悉的瓶子。 奇怪?她的易容水呢?平日都一直贴身保管着,怎么不见了? 目光再次落在尸体上,并未发现有易容的痕迹。萧清心中疑惑,她确定,这个人不是纳兰夜白。只是为何却长了副‘唐义’的脸?难道…此人是真的唐义? 那么,纳兰夜白去了哪里? “二清子,你好了没?”这时,门外传来郝猛的声音,“你身体还未好,不能老待在湿冷的地方,赶紧出来吧!” 萧清盖上白布,走了出去,“哪有这么娇弱?” “那可不能大意,梵神医说了,你现在是关键时刻,万万大意不得。” 萧清好笑,怎么几日功夫,她身边的人风向就变了?整日“梵大哥”“梵神医”地叫,也不知阿九到底跟他们说什么了? 两人出了大理寺,准备回去。 这时,街道上经过一群异族打扮的人,个个身强体壮。他们身后跟着一辆异域风情的马车,到一个路口时停了下来。 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头戴毡帽,长辫齐齐垂在脑后,一袭火色长裙,身材袅娜多姿。额间垂着一颗血红宝石,衬得那容颜更加明媚动人,娇俏可爱。 “你们,都别跟着,我要一人去逛逛!”女子指着身后十几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脸厌烦。 “王上临行前吩咐,要属下好好保护您,请公主勿怪。” 女子冷哼,“王兄,王兄,你们个个嘴里全是他,可将本公主放眼里了?” “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女子面露无奈,“哼,随便你们!” 远处的萧清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郝猛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二清子,她是辽国的公主,好像是叫耶律灵惜。” “嗯,走吧。” 上了马车,两人朝落霞湖而去。只是在经过长街时,恰好遇上集会,整个街上全是人,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二清子,马车走不动了,俺看着这一时半会人流是动不了了,咋办?”萧清掀帘望向外面,街道上不止是行人,还有不少商贩和异族商旅,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我们走过去吧,正好给小清带些吃的回去。”萧清下马,郝猛将马车赶到街边停下,朝身后暗中跟着的楼里的人示意了下。 “我一人能回去。” 郝猛紧紧跟在她身后,“那不行,你伤未痊愈前身边必须留有人。” 萧清扫了眼身后,“不是还有楼里的人跟着么?” “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俺亲自跟着放心。” 萧清知道,他是因为这次她重伤的事怕了,否则也不会和小清日夜不离地守着她。想到这个,也就由着他们了。 两人在街上走着,周围有不少商贩,本土的,异族的,甚至还有来自罕见地域的。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说着不同的言语,极具异域风情。 “不愧是大祁的帝都,真是繁华啊!什么人都有!二清子,你憋在家中也挺长时间了,这样出来逛逛倒也不错。” “不是你感觉憋闷,才想出来走走?” 郝猛嘿嘿地挠头,“被你发现了?这么热闹的集市,怎么能错过?咱们好久没出来溜达了,正好今日好好放松下!” 萧清不由莞尔,“好,就听你的。” 两人走走停停,一会去这边看看,一会去那边瞅瞅,不一会,郝猛手上就拎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几乎全是吃的。 郝猛咧嘴,“这几日的口粮是有了。” 萧清,“…” 你明明买了正常人一个月的量好吧? “二清子,那边那边!有江湖杂耍,咱们过去瞅瞅吧!”郝猛拽住她迅速朝那处奔去,隐约的,萧清能看见有人在喷火,耍大刀,踩高跷,虽是普通杂技,围观的倒是不少。 靠近了才发现,里面还有耍猴的和变戏法的,几乎是汇聚了所有民间技艺。 旁边郝猛看得兴致勃勃,萧清却看得兴致缺缺。毕竟前世的她,看到的魔术表演和超难度杂技不在少数。 人流越聚越多,大多数人都是过来看个热闹。这时,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接着人群涌动,将她一层一层挤了出去。萧清无奈,干脆站在外围等郝猛。 这时,远远就看见那个耶律灵惜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朝这边奔来。她看得太专注,未注意旁边的路人。一不小心与人相撞,朝这边跌来。 而萧清正好站在她正对面。 ------题外话------ 纠结的清清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耶律灵惜 耶律灵惜直直撞上了萧清,正牵扯到她胳膊上的伤口。萧清眉头一皱,伸手拉住要跌倒的耶律灵惜。 这时,她的护卫匆匆赶来,“公…小姐您没事吧?” 耶律灵惜稳住身体,摇头道,“没事,人太多了,不小心撞到了人。”随即望向旁边的萧清,“我说你啊!怎么就硬邦邦杵在这不动弹?发什么呆啊!” 萧清心中好笑,道,“这位姑娘,方才明明是你撞过来的吧?” 耶律灵惜语塞,“那、就算是那样,谁让你碰本公…本姑娘了?” “那让姑娘大街上摔倒就对了?若是这样,在下记住了。” “记住什么?” “记住下次不该好心多管闲事,否则没捞到好不说,还可能惹来麻烦。” “你…!” “姑娘若没事,在下就先走了。”萧清不欲与其纠缠,准备找了郝猛回去。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耶律灵惜的惊呼,“我玉佩呢?我玉佩怎么不见了?!” “小姐您说得是您随身携带的传家玉佩?” “是啊!方才明明还带在身上的…啊!定是他!定是他偷的玉佩!你们快给我抓住他!” 萧清听着身后迅速靠近的脚步声,不由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方才就不多管闲事了。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厉喝。 萧清停下脚步,转身,“诸位还有何贵干?” “我们小姐的玉佩丢了,能否让我们检查一下!”前面一个壮汉说道。 萧清扫了眼怒气冲冲走过来的耶律灵惜,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行。” 耶律灵惜一听,顿时恼了,“你是做贼心虚?肯定就是你偷了玉佩!” 萧清无奈,朝暗处的噬魂示意了下,望向她,“姑娘有何证据说是我偷的?” “方才你撞到了我,然后我的玉佩就不见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这街上那么多人,应该不止我一人撞到过姑娘吧?何况,准确来说,应该是姑娘撞到了我。” “我…我不跟你废话!来人,给我搜他的身!” 萧清无语,这女子简直蛮不讲理。 那些护卫二话不说就要来抓她,这时,旁边一声低叱,“谁敢动她?!” 郝猛闪身奔来,飞身横脚直接将最前面那人踹出好远,随即挡在了萧清面前。 “马尔泰护军——!”其他护卫惊呼,随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上来。 耶律灵惜诧异地望着来人,“你是谁?是跟他一伙的?” “你管俺是谁?有俺在,谁都不能动二清子!” “你倒是讲义气,只是她偷了我的玉佩,我告诉你,那玉佩可不是普通的宝物,价值连城,趁我还有耐心时,赶紧将玉佩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谁稀罕你那破玉佩!我们才没偷呢!谁知道你在哪弄丢了,现在反而栽赃到我们头上?别以为你们人多俺就怕了你们!” “好小子!有胆量!来人,给本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耶律灵惜一声娇叱,旁边的护卫全部冲了上来。 郝猛挡在萧清面前,摩拳擦掌,“二清子,你去旁边歇着吧,这交给俺就行。” “别干得太过火。” “俺晓得。” 萧清缓缓走到旁边站定,观看起眼前战局来。 就算郝猛伤势未愈,但对付眼前十几个护卫仍绰绰有余。 他的身法,在一次次生死搏命后,越发内敛,已见高手雏形。没有了从前的呆板和单一,变得更加灵活多变。不浪费多余的体力,每一次出拳,攻击都恰在好处。 这是他的进步,短短半个月,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鲁莽只会拼力气的汉子了。 萧清嘴角微勾,一抹淡笑跃上眼帘。 果然不到片刻,郝猛就将那些护卫全部聊趴在地。当然,他并未下重手,只是让他们暂时无法动弹而已。 郝猛拍了拍手掌,“哼!给你们个小小的教训,别趁俺不在就欺负二清子,小心打得你们满地乱爬!” 萧清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郝猛,创造新鲜词的功夫倒是一流。 “你、你们竟敢伤我的人?!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好大的胆子!”耶律灵惜火冒三丈,小脸气得通红。 周围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望着这边指指点点。 “没有证据怎么能乱冤枉人呢?” “是啊,我看这小公子的模样不是偷鸡摸狗的人,肯定是这姑娘搞错了!” “仗着人多,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这外邦来的人,竟敢在咱们大祁国放肆!明明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在咱们帝都撒野?” “就是…” … 百姓还未忘记辽国偷袭大祁边境之事,再加上漠北从承乾帝起就一直臣服大祁,所以帝都的百姓自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耶律灵惜听着周围的指指点点,小脸憋得通红,没一会,眼圈都红了。 她自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何时受过这等气?身子气得直颤,看得旁边的萧清颇为无奈。 她从不知,战场上那么厉害的辽人在大祁竟会受到这种待遇。怪不得祁人都城他们为‘蛮人’,意思不仅是惧怕,恐怕还有鄙夷之意吧。 她缓缓走到耶律灵惜面前,“姑娘,在下确实没有拿走你的玉佩。方才你在撞到在下之前,有个孩子也撞到了你,你可还记得?” 耶律灵惜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你、你难道说是那个孩子偷、偷了我的玉佩?” “是与不是,等会就知。这里人太多,姑娘跟我去旁边的茶棚坐会?” 耶律灵惜哼唧,“那么简陋的地方,我才不要过去!” 他这话一出,更是惹得旁边的百姓愤愤然。耶律灵惜不知所措,萧清无奈,这个辽国公主,不知该说她太过骄纵还她太过单纯? 那个马尔泰护军倒是看明白了,在众人搀扶下劝道,“小姐,此处人多眼杂,咱们还是暂且回避下为好。” 耶律灵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走到了旁边的茶棚中坐了下来。周围的百姓见此,也纷纷散去,街道上再次恢复方才的热闹。 萧清要了壶茶,给自己和对面的耶律灵惜分别倒了杯,“这种小店的茶虽不金贵,但却清爽可口,姑娘不如试试。” “我才不喝这种脏兮兮的东西!”耶律灵惜嫌弃地望了眼茶杯。 萧清笑道,“你们辽国人不最是豪爽不羁么?姑娘现在的做派倒是像极了扭捏的富家千金。” 耶律灵惜猛拍桌子,“你说谁扭捏了?别将本姑娘跟那些做作的女子相提并论!”话罢,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灌进了嘴中! “小姐——!”旁边护卫想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茶水喝了进去。 “哎?味道确实不错?跟宫中…额…跟府上嬷嬷做的甜茶味道好像。”耶律灵惜似乎发现了新鲜玩意,一脸好奇。 萧清嘴角微勾。 这个公主,虽蛮横了些,倒不失可爱。 这时,茶棚内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噬魂拎着一人出现,马尔泰护军等人一惊,厉喝,“你是何人?!” “他是我的人。”萧清开口,那些人才警惕着重新落座。 马尔泰护军打量着噬魂,暗自心惊。 方才,他竟丝毫没有察觉此人的气息! “公子,人捉到了,还有这个,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噬魂将一块血红的玉佩递给她,萧清接过,随即递给对面的耶律灵惜,“姑娘,此物可是你丢失的玉佩?” 耶律灵惜忙接过,仔细查看后顿时惊喜道,“是我的玉佩!你是在哪找到的?”她望向噬魂,噬魂却根本不看她。 萧清轻笑,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道,“拿走你玉佩的,应该是他。”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男孩穿着一件旧衣裳,裤脚衣袖还有许多补丁。身子有点瘦,干黄的脸上透着惊恐。 “是你偷走了本姑娘的玉佩?” 男孩怯怯地望了她一眼,老实地点了点头。耶律灵惜听后顿时大怒,“好你个小贼!偷东西竟敢偷到我头上来了!小小年龄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做贼!马尔泰,把他给我带回去,本姑娘要严加处罚!” “姑娘,能否听我一言?”萧清忽然开口,耶律灵惜望他,“你说。” “他偷盗虽不对,但请姑娘念在他年纪尚幼,从轻发落。” “哼!你也太好心了!若不是他,你也不会被我误会成偷宝贼,本姑娘最看不惯这种偷鸡摸狗的人了,就算他年纪小又如何?若现在不给他一个教训,长大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总而言之,按照我们辽国律法,偷盗者,一律砍其双手,到那时我看他还怎么偷!” 跪地的男孩听闻脸色煞白,吓得顿时呆住了。 萧清淡淡道,“严苛吏法,才能治安清明,这点倒是不假。只是我们大祁还有一句话,‘法外容情’,先不论他年纪尚小,若真将他双手砍了,他以后该如何谋生?人之所以偷,则因困苦潦倒,若人人生活富裕,谁还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做这鸡鸣狗盗之事?追根到底,还是世道艰险,人心凉寒,才会逼得他走上绝路。姑娘,对于尚未成形的孩子来说,宽容远比苛刑更有利于他们成长,拯救远比毁灭更让他们更懂得感恩。” 耶律灵惜诧异地望着她,“你…你确定要为他求情?” “姑娘并非狠辣之人,相信你已经有了决定。”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清雅温润。 耶律灵惜脸蓦地一红,冷哼,“你以为你是谁啊,让你教我…不过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得将他压回去杖责二十,否则就这样放他回去,如何能长教训?” 萧清微笑,“能遇到姑娘这样心善之人,是这孩子的福气。” 耶律灵惜脸再此红透了脸,让护卫将那孩子带了下去,望着萧清犹豫了下,随后一咬牙,“是我…错怪你了,对…对不起了!” 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萧清心中好笑。 “辽人不是向来不拘小节么?这点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这倒是!我们辽人一向爽快,有什么说什么,你倒是比那些三面两派的祁人强多了,本姑娘喜欢!我叫…灵惜,今天就交你这个朋友,你叫什么?” 萧清轻笑,“姑娘直爽,在下姓萧,草头萧。” “萧…那就是萧公子了?今日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等会我请你好好去吃一顿,如何?” “姑娘盛情,萧某本不该推却。只是家中催得急,恐怕不能跟姑娘过去了。” 耶律灵惜一听,顿时满脸失望,“那就没办法了,对了,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改日我去找你玩!” “小姐——!”旁边的马尔泰护军一脸不赞同,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纠缠,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公主千金之躯,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若让有心人看见了,怕是要惹来麻烦了。 何况…这个男子…他总觉得不简单。无论是谈吐,还是他身边的护卫,都非寻常人。他们身处权胄之都,还需处处小心才行。 马尔泰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有个问题在下想请教公子,你是如何发现那孩子有问题的?” “对啊,我也很好奇呢!你方才让身边的护卫离开,就是为了去寻那孩子吧?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察觉他有异了?”耶律灵惜也是一脸困惑。 萧清说道,“方才姑娘走在街上,两边皆是身强体壮的护卫,若是寻常百姓,虽不知你是何人,但还是知道退让免得惹上麻烦,而这孩子放着旁边的道不走,却刚好撞到你身上,最初我也没多想,但后来听到你说玉佩丢了,再联想之前的事,就猜出来了,便让我身边的护卫过去查探了一番。” 耶律灵惜眼冒金光,“你好聪明啊,单靠这些就能看不不妥,简直比我皇…比我兄长还厉害!” 萧清淡笑,身旁的郝猛不屑冷哼。 那护军深深地望了眼萧清,面露沉思。 萧清对他探究的目光仿若未闻,缓缓起身,“姑娘,今日就不多叨扰了,我们有缘再见。”随即望向一旁的护卫,“方才迫于形势,伤了几位兄弟,还请见谅,若诸位不介意,这些伤药就拿去用吧。” 旁边郝猛放下了几个药瓶,萧清朝几人点头,“在下告辞。” “哎…”耶律灵惜还想说什么,萧清却已出茶棚走远了,她面上流露出浓浓的失望,“皇兄可不会那么轻易再放我出来,下次再见都不知何时了…” “公主,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王上担心。” “哼!他才不会呢,走了!”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闹市,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萧清和郝猛出了长街,没等多久,有人便驾着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两人上了马车,朝着落霞湖驶去。 “二清子,你干嘛对他们这么客气?他们辽人可是杀害小呈的凶手!”郝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萧清淡淡道,“她是她,凶手是凶手,无论是祁人还是辽人,好坏皆有,不可一概而论。” “你说得也有道理,俺看那小妮子也没啥心眼,就是跋扈了些。” 萧清轻笑,幽幽开口,“生在帝王家,还能保留一颗纯善之心,倒也难能可贵…” 马车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风。夕阳渐沉,夜幕很快降临。 ** 翌日。 一大早,萧清就被屋外的动静惊醒。小清在外敲门,“二哥,你起来了吗?宫中传旨的太监来了。” 萧清眸光一闪,道,“我马上就来,先带他们去正堂等候。” “好,那二哥你快点哦。” 萧清下了床,迅速洗漱更衣,一刻钟后,推门走了出去。 这时宫里来人会有什么事? 快步来到正厅,里面有几个公公在候着了,为首之人正是宫中首领太监,钱海。见他进来,起身行礼,“奴才见过萧将军。” “公公免礼,让您久等了。” 钱海笑道,“将军客气了,咱家今日过来,是宣读圣上的旨意。” 随即拿出一个明黄卷轴,“萧清接旨——!” 萧清跪地,“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爱卿于辽夷两军袭来之际,勇闯敌营,解困青城,生擒敌将,智勇无双,现特封为正二品中郎将,赐号辅国,代朕统领十万京曌军,钦此——!” 萧清眸中异光闪过,须臾,隐于无形。 “萧将军,接旨吧!” “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清叩首,随即接下了御旨。 “恭喜将军了,如此隆宠实在羡煞众人啊!还有明日早朝,将军需进宫受将印虎符,会有马车在卯时一刻接您进宫。”随即朝身后的太监摆了摆手,道,“这是陛下早就让老奴给您准备好的官服,将军看看可有什么问题。若不适合,老奴再让绣织局的绣娘们给您改了。” 萧清扫了眼官服,浅笑道,“公公做事,萧清还是信得过的,劳烦您跑一趟了。” 小清上前,塞给他一锭金子,钱海不动声色收入袖中,笑眯眯道,“将军客气了,陛下对您如此宠信,将军定前途无量!往后老奴还要仰仗将军呢。” “公公客气了,小清,送几位公公出府。” “几位这边请。” “告辞。” 钱海几人离开了,萧清望着手中的圣旨,面色微凝。 第四百一十三章 忍 “二清子,你怎么了?这旨意有什么不妥的么?” 萧清眉宇微蹙,“沐志乾原本是京曌军的统帅,现如今他倒台,无数人为了京曌军统帅一位争破了头。若我只是个二品空衔将军,倒还不足为俱,如今有了实权,想全身而退,就不可能了。” “全身而退?二清子难道你不想留在帝都了?” 萧清眸子漆黑,“仅仅是一瞬间的犹豫,就被他看破。用这道旨意,是告诉我已别无选择了么?” 郝猛皱眉,“二清子你说什么呢?” “没事,你去忙吧。官服搁我房间就行。” “俺知道了。” 萧清回到院子,对着圣旨发起呆来。须臾,猛地站起,拿起架子旁的披风,来走到暗阁旁。 在按向开关时,却蓦地一顿。 她现在过去,能说什么?他是皇帝,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控在他手中。就算她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御旨已下,已无法挽回。他现在对于她,是执掌生死的帝王。 手缓缓垂了下来,萧清脸上涌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出的黯淡。 就在她陷入思绪中时,忽然屋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萧卿做了何错事,要面壁思过这么久?” 萧清一惊,猛地转身,就见元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屋中,正躺在榻上望着她。 萧清神情一冷,“殿下未经通报,擅自闯入我府宅,是否太过无礼了?” “这长陵有哪里是本殿不能去的?” 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狂妄模样,看得萧清直咬牙,脸上不动声色,“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元宸懒懒道,“本殿驾临你府上,难道连壶好茶都没有?” 萧清面无表情,“殿下勿怪,萧某囊中羞涩,买不起好茶。” “哦?那这地上波斯国百金一匹的绒毯,本殿是看错了?” 萧清暗恨,转身进了内室,熟练的升起炭火架上水壶,片刻,茶香便溢满了整个屋子。 “我对茶没有讲究,只有自己制作的花茶,殿下若不嫌弃就喝它吧。” 元宸撑着下巴看她在桌前忙碌,红眸满是兴味,“无妨,本殿乐于尝试新鲜事儿。” 萧清很快沏好了一盅,放到桌对面,“请用。” 元宸起身走来坐下,扫了眼桌上的青玉浅纹茶杯,缓缓执起了杯子。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即轻轻啜上了一口。 即使是个再寻常的动作,这男人骨子里流露出的优雅仿佛与生俱来,与他周身的冷艳完美融合。 元宸优雅地品茶,优雅地放下茶杯,随即优雅地轻启薄唇: ——“难喝。” 萧清额角一抽,直想拿茶壶狠狠乎他脸上! 但还是忍住了。 这时,小银忽然出现,递给他一抹薄如蝉丝的白绢。元宸懒懒接过,优雅地擦了擦指尖上的水渍,接着随意扔在了地上。 萧清嘴角再次一抽,眼若刀锋。 这丫的,忘了自个在谁的地盘上了吧? 面无表情开口,“殿下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听闻侄儿的御旨下来了?” 她方才刚接到的旨意,他就出现了,动作还真快。说不定在她接旨时他就已经在了。 “是。” “萧卿对于近段时间帝都发生的事情有何看法?” “殿下是指什么?” “别跟本殿装傻,你知道我说什么。” 萧清淡淡道,“我不是殿下肚子了的蛔虫,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只是…若殿下问的是沐志乾入狱一事,萧清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本殿从不信这个。强者生存,弱者苟且,若一颗棋子没了价值,留他何用?别跟本殿扯这些每用的,说重点。” 萧清一顿,说道,“沐志乾在朝堂中的势力不如从前,加之义英将军案件被翻,矛头直指向他,那时他的地位就已经开始动摇。原本若是能抑制住谣言,则能安然无事。只是…京曌军动乱再次给了他一记重击。守军动乱,往大了上说,是他治军不力所造成,往小了说,只是军营中时常出现的小纠纷,只是因义英将军之事,被有心人故意闹大,沐志乾想遮都遮不住。只是这些,都抵不上他重伤被废对他的打击大。” 萧清眸子漆黑,“沐志乾常年重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已经习惯了对权势的绝对掌控,对于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成为一个废人来得打击更大?从高处跌入深渊,这种巨大落差,就算是沐志乾,也难以接受。即使他能够迅速摆脱这种落差,那些层出不穷的证据和证人,也会再次将他打回原形。他的失败,是注定的。” 元宸听闻,微微颔首,“嗯…还算不错。那萧卿可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萧清垂眸,沉默不语。 元宸懒懒起身,随意在屋内走着,“侄儿此次出手,干脆利落,环环相扣,别说沐志乾,就连本殿都未来得及反应。安插在京曌军的棋子,是他早就埋好的,那日你在军中看到的暗杀者,就是他的人。噬魂谷中的培养出的杀手,刍鬼。” 他转身,红眸幽邃,“此人以无声杀人得名,专行阴诡之事,是侄儿的死士之一。其身手不亚于你身边的噬魂,只是他练就的是悄无声息取人性命之法,沐志乾栽到他手中,也并不奇怪。” 萧清缓缓抬头,“殿下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元宸魅唇微勾,“萧卿不觉得奇怪?为何那日我会出现在你城外?又如此恰巧遇上你?” 萧清目光一寒。 难道…那不是意外?! “沐志乾是侄儿多年的心头刺,他容忍多年终于要将其拔出,怎能容许有人从中作梗,阻拦他的计划?沐志乾是云澜阁连接大祁的重要棋子,他知道本殿不会置之不理,怎会放任我待在京城?” “殿下是想告诉我,你出现在城外,是陛下所为?” “萧卿觉得呢?” 萧清冷冷望他,“我凭什么相信你?在萧清认知中,殿下可并非任人摆布之人。” “萧卿不相信也无妨,只是你可知为何你在我王府多日,他却一直不闻不问?”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元宸一步步走来,慑人的面容缓缓逼近,“因为他知道,以本殿对你的兴趣,会给他清除心头刺的机会啊,所以他怎会特意来打扰呢…” 萧清目光一寒,冷冽似剑,“摄政王殿下,你特意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是否太无聊了?” 元宸懒懒一笑,直起身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与萧卿随便聊聊。只是看来萧卿不太欢迎我呢?” 萧清面色冰寒,元宸轻笑,“本殿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别被人利用了还尤不自知。” “殿下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萧清是否被人利用,关殿下何事?” 元宸凤眸微眯,“你又忘了本殿告诫你的话了?” 萧清冷冷道,“萧清欠殿下两条性命,但并不表示可以任由殿下摆布。若你以为我是那么好说动的,就大错特错了!” 元宸身上一寒,屋内空气骤然一降,冰凉冷凝。 猛地掐住萧清下巴,元宸红眸缓缓逼近,“好,越是桀骜难驯的猎物,才越合本殿心意。萧卿难道不知,你越是倔强,本殿对你就越感兴趣?” 萧清面无表情,“就算对殿下恭敬顺从,你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我何必勉强自己,自讨无趣?” “呵…你倒是挺了解本殿,只是,我说过的话,你最好牢牢记住了。否则…”元宸指尖轻轻撩过她脸颊,唇角勾起一抹妖娆,“后山的墓碑,萧卿恐怕要多刻一块了。” 萧清脸色一沉,阴寒似霜。须臾,她缓缓垂眸,遮挡住一闪而过的冷厉,“萧清谨记。” 元宸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脸,亲昵地道,“乖。” 萧清面无表情,唇紧抿成僵硬的弧度。 元宸走到旁边,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御旨,缓缓摊开,“明日早朝,本殿来接你。” 萧清抬头,“宫中会有人过来。” “无妨,明日,你随本殿一同进宫。” 那语气,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轻易决定一切。 “嗯。” 如此乖巧的萧清让元宸心情大好,嘴角扬起一抹愉悦弧度,“猎物亮出的利爪虽让本殿感兴趣,但偶尔的乖顺,倒也让本殿愉悦。明日,别让本殿等。” 话罢,便消失在屋中。 萧清坐在原处,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目光幽沉。 “噬魂,你怎样?” 话落,噬魂闪身出现在屋中,单膝跪地,“是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你先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噬魂起身,“公子可还记得那日在倾城阁,我与无中了迷香一事?” “记得,难道是那迷香的问题?” 噬魂点头,“那香,有控制心神功效。方才他们来时,属下隐隐闻到一股香,一时不备,着了他们的道,失去了行动力,这才让摄政王悄无声息潜了进来。” “那香竟有这么厉害?” “恐怕最初在倾城阁那次,摄政王就是为了试探我们。而此次,这香明显比上次更厉害。”噬魂面具下的神情凝重,“我们都是经过严苛训练,普通的毒和迷香对我们不管用。只是摄政王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才会制作出如此厉害的香用来对付我们。” 噬魂望向她,面露担忧,“公子,若真如此,以后他想对公子不利,噬魂就很难再护您周全。” 萧清皱眉,缓缓起身,须臾,说道,“噬魂,他暂且不会对我不利。所以这段时间,你不必与他们发生冲突。让他们先放松警惕,以待时机。” “不行,摄政王喜怒无常,万一他要对公子不利,那…” “他若真想杀一人,恐怕谁都阻止不了。”萧清眸子微凉,“那男人,有这个能力。” “公子…” “我们处处受制,是因为我们还太弱。既然是弱者,就只能收敛锋芒,以待时机。”萧清缓缓起身,走到案台前,执笔在纸上写着,“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懂得这个字的含义?” 刷刷声在屋中回荡,须臾,萧清缓缓放下笔: “苦心人,天不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噬魂望着萧清离开的身影,随即缓缓来到案台前。 偌大的纸上,一个飘逸绝然的字映入眼帘,隐隐透出凌厉锋芒: ——忍。 ** 翌日。 天未亮,萧清便起来了。洗漱更衣,在小清的帮助下换好了官服,随即便出了府。 “二哥,宫里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一个人进宫要小心些。”小清给她披上大氅,不忘嘱咐。 “放心。” 这时,隐隐传来马蹄声,接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宫里来人了,二哥,咱们过去吧。” “不用,就在这等着吧。” 小清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 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太监,“萧将军,请上马车吧。” 萧清淡淡道,“辛苦公公跑一趟了,只是稍后我要去个地方,会另坐马车进宫,就不劳烦公公了。” “这…马上就要早朝,您若此时不启程,怕是要来不及了啊!” “公公无需担心…”萧清话未说完,远处幽幽飘来一道低醇的男声,“上来。” 除了萧清,其他人皆是一惊。 只见不知何时,一个偌大的黑色骷髅撵帐出现在众人面前,九名银袍紫靴的俊美男子分立两侧,抬着撵帐从空中飘然落地。 帘帐被挑开一角,露出元宸精致的面容,红眸望向萧清,“发什么愣,过来。” “二哥…” “我先走了,不会太晚就会回来。”随即对不知所措的太监道,“公公请回吧,萧清会准时进宫。” 那太监望了眼撵帐那边,一惊,忙垂首行礼,“是,那小的先告退了。”随即便驾马迅速离去。 萧清走下台阶,朝撵帐而去。帐内传来元宸不耐烦的声音,“快点上来。” 旁边小银掀开帘子,大眼睛望她,“快上去吧,否则主人该生气了。” 萧清走了进去,随即九名红使抬起撵帐,缓缓离去。 东边天际隐隐透出一抹白,街道上商贩还未出摊,行人更是稀少。漆黑撵帐在街边闪过,仿若暗域鬼影,飘荡浮离。 帐内元宸懒懒打了个哈欠,靠在梨花枕上小憩。他不说话,萧清也乐得清闲。须臾,她察觉出不对。 “这是去哪?并非进宫的路吧?” 元宸眼睑微敛,“本殿一大早还未用膳,你陪我去。” 萧清皱眉,随即干脆也闭上了眼。 眼不见为净,她还能说什么? 帐内安静下来,炉中安神香青烟袅袅,让人昏昏欲睡。就在萧清快睡着时,撵帐落地,身边的微弱的动静瞬间将她惊醒。 元宸对她的警惕微微挑眉,淡淡道,“下来吧。” 萧清在他后面下了车,面前是一栋古色古香,装饰华贵的楼宇。须臾,萧清跟着他进了一个雅间。房间内布置的十分淡雅,简约大气,与他以往的格调不太一样。 “坐吧。”元宸指向对面,萧清上前坐下。很快,精致的早点一一送了进来,面容姣好的侍女放下菜肴,便退下了。 萧清扫了眼桌上满满的菜肴,随即望向窗外。外面天色已大亮,就算现在出发,恐怕也赶不上辰时的早朝了。 “殿下这是让萧清明着违抗陛下御令?” 元宸接过小银递来的白绢擦着手,“那些酸儒大臣的废话,萧卿愿意听?”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吧?公然违抗圣旨,可是要掉脑袋的。殿下身为摄政王自然不用在意,只是萧清身为君臣,如何不在意?” 元宸懒懒扫了她一眼,“急什么?有本殿在,你怕什么。” 萧清望着悠闲吃早膳的男人,暗自咬牙。干脆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面前一块点心,将它当成男人的脑袋狠狠咬下。 元宸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红眸中难得流露出愉悦。 萧清望了眼吃相优雅的男人,眸光一闪,忽然,一丝恶劣涌上嘴角。 “吧唧吧唧…”萧清嘴巴吧唧得直响,筷子直接戳在一块虾饺上,油汁溅出好远,看得对面的元宸眉梢一挑。 张口吞下一块虾饺,嘴巴油乎乎的,甚至都沾上了酱汁。萧清美味地咂咂嘴,满意道,“味道不错。” 将筷子扔掉,她直接上手,抓住一块芙蓉糕啃了一口,顿时皱眉,“呕,难吃…”话罢,直接将嚼碎的糕点全部吐在了桌上,随即又将自己啃过的糕点重新放回了盘中。 旁边的小银见此,小脸不由一抽。 萧清自顾自地吃着,再次抓起旁边的小菜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这个还行…呕…”没说完再次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吐着舌头一脸菜色,“辣死了…水、水!”她满桌子找水,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的茶壶,直接拎过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正溅在面前精致的菜肴上。萧清嘶嘶抽气,“烫死,烫死了…”手一松,“咣当”茶壶直接砸进了汤羹中… ------题外话------ 清清使坏中…哈哈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敢咬。。。 萧清自顾自的‘难受’,而桌上已经被她弄的一片狼藉,茶渍被她喷的到处都是,茶壶倒在一旁,流了满桌水,更别说溅起的汤羹,菜汁… 对面元宸凤眸危险微眯,红眸落在面前桌上,眼中光芒捉摸不透。 小银更是面如菜色,狠狠瞪向罪魁祸首,“你…” “殿下见谅,是萧清失礼了,都是因为这些菜肴都太精致了,我一时激动才会变成这样…不过殿下放心,这几样我没吐到,殿下可以放心食用!”萧清端着几样被她啃过的点心,凑到元宸面前,“殿下请。” 元宸望着一脸笑眯眯的女人,薄唇微启: ——“好玩么?” 空气骤然一凝。 萧清傻笑,“殿下在说什么啊?” “跟本殿装傻?”元宸修眉微挑,一把捏住她下巴,“你确定不知?” 萧清后背冷汗涟涟,面上却强撑,“…不知。” “很好。”元宸勾唇,红眸落在她唇上,“被烫到了?” 萧清犹豫了下,道,“…是。” 元宸拧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小银,拿药过来。” 萧清一听,心中顿时升起不好预感,“不、不用了,只是小伤…” “哦?那方才萧卿怎么烫得都将本殿价值不菲的茶壶都摔碎了?” 萧清汗颜,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我…” “既然萧卿是在本殿的地方受的伤,本殿怎好置之不理?”元宸接过小银递来的药膏,朝他挥手,“你下去吧。” 小银笑得奸诈,身子一闪就没影了。 萧清笑容微僵,“那多谢殿下了…”抬手去拿药膏,却被元宸轻易一躲,猛地揽住她的腰,魅唇微勾,“何必这么麻烦?本殿亲自给你上药。” 萧清皮笑肉不笑,“殿下千金之躯,萧清怎敢劳驾。” “这儿又没外人,只有本殿跟你,怕什么?来,把嘴张开…”那低醇微哑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凭添一丝暧昧,听得萧清脸顿时一黑。 元宸指尖勾起药膏,来到她唇边。萧清身子后仰躲过,腰上却一紧,被揽了回来,嘴上一凉,元宸的指尖触上了她的唇。 萧清身子一僵,连忙扭头躲过,蓦地头被人掰过,元宸的脸逼近,“躲什么?难道本殿亲自给你上药,萧卿还不满?” 萧清僵笑,“萧清…不敢。” 元宸面露满意,再次挖出一抹药膏来到她嘴边,“张嘴。” 萧清犹豫了又犹豫,就算知道现在要忍耐,不能意气用事,可仍不愿任他摆布。身子僵硬得仿若石头,嘴巴更是紧紧抿着,没有丝毫缝隙。 元宸挑眉,“好胆量。”蓦地手上一用力,正掐在她肩上伤口,萧清闷哼,紧绷的唇松开来,就在一瞬间,元宸的指尖便探了进去… 萧清下意识张口就咬,元宸冷喝,“你敢咬…本殿定让你后悔。” 萧清动作瞬间僵住,她知道,这男人说到做到,惹恼他,绝非上策。只是… 那缓缓伸入口中的指尖,异样的触感,狎弄扫过她舌尖的动作,处处透露着暧昧。 元宸红眸渐深,妖异诡谲。 空气中透着一丝诡异。 “啪——!”萧清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开他的手,冷冷觑他,“殿下别太过分。” 元宸听闻,面上竟无丝毫怒意,反而好心情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生气了?” 萧清再次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殿下可戏弄够了?能否放开我。” 元宸手方松,萧清就立即就退出好远。 “可还痛?”元宸懒懒支首,嘴角笑意勾人。 萧清抹掉嘴上的药膏,冷冷道,“不痛了,谢殿下关心。萧清已用完膳,先出去了。” 话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元宸也不拦她,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魅唇微勾。 这时,小银闪身出现,“主人,她这么放肆,您为何不让我杀了她?” “小银,这么多年,你可有遇见如她这般有趣之人?” “主人认为她很有趣么?只是小银却觉得她胆大包天,竟敢对主人如此无礼。若是平日,她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小银偷偷瞄了眼元宸,心中疑惑。 主人这是怎么了?那个女人这么无礼,主人竟没有杀了她?而且更诡异的是… 他目光落在元宸胳膊上,主人胳膊上的伤明显是利器所致,刀口跟那女人用的武器十分相像,难道主人的伤也是她造成的?可若是这样,那女人怎么还好好活着? 要知道,从前敢伤主人的人下场都十分凄惨,只是为何这女人却毫发无损?而且主人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对她的无礼,也毫不介意… 小银百思不得其解,元宸懒懒起身,“本殿救了她那么多回,怎会轻易让她死?” 小银听后,顿时恍然。 原来主人留下这女人是另有他用啊,怪不得。 “走了。” 出了门,元宸抬眼,就看到靠在回廊柱子上的人。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倚在柱子上的少年缓缓抬头,干净的侧颜清秀隽逸。雪纷纷扬扬,从她面前洒落。衬得那洁白的容颜,更加明净。 身若修竹,淡然宁静。 静静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周身似被一层迷雾笼罩,看不透。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元宸眸光一闪,走上前,“为何不去撵帐中等候?” 萧清听到声音,直起身子,垂首道,“萧清不敢。” 元宸挑眉,上前一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萧清微微后退与他拉开距离,“萧清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 元宸又上前一步,“哦?那你说说你是何身份?” 萧清后退,却未想身后已无退路,抬眼就对上元宸暗红的幽瞳。 “本殿在问你话。” 萧清身子抵在石柱上,元宸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 萧清眼睑微敛,须臾,淡淡道,“欠债之人。” 元宸挑眉,随即忽地轻笑出声,“呵…不错。”缓缓后退,转身朝撵帐走去,“还不跟上来?” 萧清眸光微闪,抬脚跟了上去。 这个息怒无常的男人。 ** 东面天际白光乍现,太阳缓缓升起。光束照耀在层层宫阙上,巍峨壮丽,璀璨夺目。 清鸾殿。 文武百官已纷纷入殿,静候早朝开始。 殿内,容宵目光环顾四周一圈,眉宇微蹙。 “大将军在找什么?”身旁褚睿问。 容宵摇头,“没什么,褚将军今日是一人进宫的?” “我同端木校尉一起来的。”褚睿笑着回应,“对了,今日我进宫,听闻了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你是说宫中在传陛下有意让萧弟接管京曌军一事?”未等褚睿说完,容宵就开口了。褚睿一听,顿时诧异,“哎?大将军也听说了?” 容宵颔首,褚睿若有所思,“我也是方才进宫时,听其他大人说的。京曌军经过此次动乱,元气大伤。军中许多武将都被降了职,营中人心浮动,很是不安生。若传言属实,那陛下此刻让小萧接管京曌军,究竟是何意?” 容宵望向前方,缓缓开口,“到时便知道了。” “也是,现在还不知消息是真是假。宫中最不缺捕风捉影之事,还是耐心等候吧!”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亢唱和,“陛下驾到——!” 一袭墨金龙袍的帝王缓缓进殿,九旒帝冠遮挡住那张绝世天颜。殿内百官跪地,高呼万岁,声音传出好远。 帝王缓缓走上高台坐下,九旒珠轻轻晃动,深瞳掩于其后,“众卿平身。” “谢陛下。” 之后,就是早朝的正常流程,官员就近日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一刻钟后,有刑部官员上前,“陛下,有关纳兰将军一案,现如今已查清,这是案卷,请陛下过目。” 立刻有太监上前接过,呈给帝王。须臾,元祁放下案卷,淡淡开口,“来人,宣朕旨意。” 立刻言官立即上前,拿出御旨开始宣读: “陛下有旨,已查明原义英将军纳兰寰是遭奸人陷害,现恢复其一切名誉,追封纳兰寰为一品忠定候,流放家眷奴仆一律赦免,其长子纳兰止追封为宁远将军,次子纳兰昇追封为文成将军,其麾下…” 追封之人有十一名,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人物。须臾,言官宣读完旨意,下方一阵沉静。 如此大规模的追封,在历朝都十分罕见。只是众人未想到,皇帝竟会大张旗鼓地为纳兰府平反。 帝王望向下方,“礼部尚书。” 赵卫廷上前,“臣在。” “将朕的旨意广布天下,三日内完成追封。” “臣领旨。” “吏部。” “臣在。” “你协助张大人,将后续之事办妥。” “臣遵命。” “刑部与大理寺将此案现有证人及线索汇聚成奏章,明日早朝呈给朕。” 朱钧与邱石鸿出列,“臣遵旨。” … 帝王一条条旨意下达,下方官员神情恭肃,无一人敢怠慢。 一刻钟后。 帝王扫了面前的奏章,随即抽出其中一本,淡淡道,“邱大人,关于如何处置重犯沐志乾,你如何看?” 邱石鸿略微沉吟,说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乃重罪,理应重重地罚。” “说说看。” 邱石鸿沉吟了下,随即开口,“臣以为,吏法严明才能政治清明,无论犯人是谁都不能例外。沐老作为两朝元老,朝廷重臣,竟因一己之私陷害忠良,残害朝臣,致使上百名无辜者受牵连,罪可当诛!还请陛下圣裁,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罪者!” 邱石鸿话落,有人上前附议,“臣以为邱大人所言有理,当年义英将军一案,冤死之人上百,可谓血流成河,若不能给天下一个交代,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陛下?” “陛下!臣反对!”有人上前启奏,“陛下,臣以为虽法制严明,却也该赏罚分明。沐老曾为大祁立下过汗马功劳,几十年来鞠躬尽瘁,战战兢兢,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沐老被奸人所害,一身武功皆废,臣请陛下念在沐老忠心为陛下效力的份上,饶其一命,让他将功折罪吧!” “是啊陛下,沐老对陛下忠心耿耿,为朝廷更是殚精竭虑,求陛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吧!” … “陛下!若是有功,就能抵消其犯下的罪过,试问往后还有谁将大祁的律法放在眼中?是否只要有功,就能免去其欺君之罪,戕害忠良,为非作歹的重罪?!陛下,此举万不可姑息,否则将来定后患无穷!”邱石鸿掀袍跪地,神情严厉,“请陛下严惩罪恶之人,还朝廷以清明!” “请陛下严惩——!” 邱石鸿话落,殿中近半的官员纷纷跪地,要求严惩。 一时间,为沐志乾说项的人哑然。 殿下陷入了僵持。 须臾,上首帝王终于开口: “此事朕会好好琢磨,众卿免礼吧。” 下方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未再多言,谢恩站了起来。 “众卿可有其他事禀奏?”帝王淡淡道。 话落,有一名武将上前,“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陛下,京曌军中动乱已平,只是如今却群龙无首,管制松懈。若是在此期间,营中再次有人作乱,臣担心恐会威胁到城中百姓安危。所以,现在急需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出面主持大局,以安民心啊!” 元祁淡淡道,“那爱卿觉得谁能胜任?” 又一人上前,“启奏陛下,臣以为容大将军文武兼备,智勇双全,朝中除了大将军,无人能胜任此务!” “末将也推荐容将军!将军战功赫赫,才华卓越,加上之前很快就平息了京曌军动乱,安抚将心,足可见其智谋!末将认为,若是大将军,定能让京曌军上下信服!” “陛下,臣也赞同!” … 殿中大多人武将都推举容宵,只是当事人却始终静立殿中,未发一言。 这时,元祁开口了,“容卿,你怎么看?” 容宵躬身行礼,“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嗯…”元祁修长指尖搭在案前,轻轻叩击,一声又一声,清晰回荡在殿中。百官无不猜测帝王的心思,不知他此刻究竟是喜,还是怒。 “陛下,既然百官举荐,末将这也有个合适的人。” 元祁目光扫过忽然开口的端木陵,轻启薄唇: “说。” 端木陵缓缓开口,“臣推荐辅国将军,萧清。”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萧将军?端木校尉在说笑吧?此人年纪尚幼,甚至都未及冠,让他去做十万京曌军统帅,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是啊!虽然此人在漠北大军入侵时立下战功,但经验尚且不足,又年轻气盛,缺乏历练,如何能担此重任?容大将军身经百战,在军中颇有威望,萧将军想与大将军比肩,恐怕还需要几年。” “是啊是啊…” … 端木陵对周围质疑的声音仿若未闻,面色平静,“陛下,萧将军年纪虽小,却冷静睿持,在漠北大军袭来军中陷入危机之际,智擒敌将,敢于深入龙潭虎穴寻求解药,足可见其谋略胆色,皆非常人!临危不乱,智勇无双,且不骄不躁,果敢睿智,臣以为萧将军有统帅之才!还请陛下明鉴!” “统帅之才?端木校尉未免太夸大其词了吧?”有武将不屑,“萧将军确实立下了一些功劳,只是单凭这些就认为他有一军统帅之能,也太草率了些!” 端木陵扫了他一眼,“夸大其词?端木并不如此认为。曾经历过漠北一战的北境将士,没有一人不为萧将军的才智折服!若诸位觉得端木是在夸大其词,那么试问,何人能在重重危机中只身斩杀巨蟒?在万千军士中揪出潜藏了近十年的敌国奸细?又有何人敢只身闯敌营解救被掳将士,在掉落九嶷山深穴后还平安无事地归来?” 端木陵望向前方,“端木试问自己做不到,若殿内中人谁能做到,站出来让在下一观?” 殿内鸦雀无声。 众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端木校尉向来为人寡淡,今日如此推崇萧将军,可是与他有私交之故?否则怎会如此为他说话?”有人面露不满。 端木陵神色无波,“自从回京,端木与萧将军只是见过寥寥几面,何来私交一说?” 这时,褚睿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这点臣能保证,自从回京,端木校尉几乎每日都待在军营中不曾离开。何况,以端木的为人,他并非因一己之私而不顾大局之人。” 上首帝王淡淡道,“嗯,那关于京曌军统帅之位,褚卿有何看法?” 众人视线全部落到他身上,褚睿沉吟了下,随即开口,“回陛下,臣以为,萧将军确实有一军统帅之才。” “什么?!” 不止殿内武将,就连身旁的端木陵眼中也出现一丝讶异。 “褚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一军统帅之位如此重要,你怎能信口胡诌?” 褚睿缓缓开口,“陛下,萧将军确实有才,也堪当大任。若是让他接管京曌军,臣并无异议。” “臣等也无并无异议。” 又有不少北境将军上前,纷纷附议。殿内众人皆诧异,不明白只是经历一战,为何所有北境将士对这少年如此信服? ------题外话------ 元宸大大的调戏失败啦啦啦~ 第四百一十五章 授将印虎符 这时,容宵忽然开口了,而他的话,更是让殿内众人大惊。 “陛下,微臣以为,萧将军是统领京曌军的合适人选。” “大将军?!”他身旁的人脸色微变,不断给他使眼色,可容宵却仿佛没有看见,继续说道,“臣虽然与萧将军接触不多,但对其心性也有几分了解。清风霁月,不与世俗苟同,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于如今刚经历过动乱的京曌军,最合适不过。况且,臣在年后也要率军回西境,恐无法胜任京曌军统帅之位,请陛下另择贤明。” “大将军…?!” 之前几个推举他的人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京曌军乃京城重辎,内有巡防营,外有京曌军,若谁掌管了京曌军,无异于掌握了京城最重要的一方命脉。大将军乃容府世子,怎能长年待在边境?国公府势必要由他继承,如今却在御前有此一言,这是何意? “陛下…”他们还欲说什么,只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低醇的笑声,众人纷纷转头,随即就见摄政王元宸走入殿中。而其身后跟着的,正是他们方才议论之人,萧清。 “参见摄政王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元宸挥手,“都免了吧。”他径直走到殿前,“皇上,皇叔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你们议事吧?” “皇叔客气了,来人,赐坐。”元祁挥手,立即有太监搬上了一把太师椅放到御座下方右侧,元宸走上前坐下,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朝殿中萧清招手,“还愣着做甚?过来。” 众人探究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萧清步子一顿,没有动作。 他的身份,是朝廷官员,说白了,是皇帝的臣子。皇帝还未说什么,她如何能动作?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若驳了息怒无常的摄政王的面子… 正在她犹豫之际,旁边容宵忽然开口,“萧将军来得正好,方才诸位大人正谈到你,陛下问我等关于掌管京曌军统帅的人选,不知萧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容宵的话,算是为萧清解了围,也合适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萧将军,褚将军和端木校尉等人都举荐你为新一任京曌军统帅,不知你有何看法?”有人开口问道,眼底透出不善。 萧清望向褚睿和端木陵,见两人微微点头,随即移开了目光。 “萧将军怎么不说话?” 太师椅上的元宸懒懒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眼眸深处透出一抹玩味。 须臾,萧清缓缓抬眸,落在龙椅上的男人身上,“陛下,臣自知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统领一职,请陛下另选他人。” 此话一出,殿内百官皆神情诧异。 这人…是在拒绝众人推举? 百官议论纷纷,揣测不已。 须臾,有官员上前,“陛下,萧将军所言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还请陛下斟酌后再决定适合接管京曌军人选。” 上首帝王一言未发,珠帘后的幽瞳落在下方少年身上,目光捉摸不透。 “…陛下?” 渐渐的,众人感觉有些异样。正要探究之时,帝王开口了,“萧爱卿,接旨。” 萧清心中咯噔一下,没有动作。 殿内气氛有些诡异了。 众人屏息,神色不一。旁边褚睿小声提醒他,“小萧?” 萧清眼眸微敛,缓缓跪地,“臣…接旨。” “即日起,敕封萧卿为二品辅国将军,统领十万京曌军,褚卿为左统领,协助萧卿共同治理京曌军,钦此。” 百官都未想到,皇帝会忽然下旨!无丝毫斟酌之意!难道之前宫中传扬的消息,都是真的? 褚睿迅速跪地,“臣领旨!” “来人,授印。” 立刻有太监上前,托盘上放着一方形麒麟兽将印,呈暗紫,色泽晶莹,明显不同于其他将印。 “萧统领,请接印。” 萧清眼睑微垂,缓缓举起胳膊,“…臣接印。” 手上一重,一丝冰凉瞬间溢开。萧清望向手上的将印,霎时觉得异常沉重。 元祁缓缓起身,拿起案前的一方盒子走下来,“萧卿,上前来。” 萧清起身,一步步朝御前走去。短短几步路,她却感觉仿佛过了许久。头顶那道熟悉的视线,淡淡环绕着她。终于她停下,眼前墨金袍角闪过,精致的木盒出现在面前。 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块漆黑的虎符,通体莹润,闪烁幽光。帝王修长洁白的指尖拿起虎符,淡淡开口,“授虎符。” 萧清缓缓伸出手,摊开,虎符落于掌心,无意中触碰到那抹熟悉的冰凉,却又转瞬即逝。 指尖颤了颤,手微微攥起握住掌心之物,她开口,“谢陛下。” 元祁转身,重新坐于案前。萧清望着手上的东西,面上神情不明。 “呵…萧卿是怎么了?难道高兴坏了?”高台上的元宸轻笑出声,萧清没有回答,走回到殿中。 一切发展都出乎意料,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旨御书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已经很明显,帝王早已有了决断,恐怕今早宫中的传言十有*是真的。 难道,容大将军早知陛下心意,所以之前才会推荐那少年? 容宵身旁的几人若有所思,神情难掩疑虑。 “恭喜萧卿了,不,现在该称呼萧统领了。”元宸懒懒勾唇,“皇帝明知本殿属意萧卿,如今给他安排了统领之职,本殿往后想见一面萧卿都难啊!” 元祁神情淡淡,“皇叔身边缺人?不如朕安排几个得力的人给您?” 元宸摆手,“有几个能像萧卿这般有趣?皇帝身边的人都死板得很,又太严肃,本殿每天看着都累,还是不要了。” 整个大祁,也只有他敢与帝王这么说话,而元祁似乎毫不在意,缓缓道,“皇叔也该娶个王妃了,若身边有几个贴己人,或许整日也就不会这么闷了。” 元宸凤眸微眯,蓦地大笑起来,“哈哈,王妃?皇帝莫要调侃皇叔了!女子只是闲暇时的赏玩之物,若日日放在身边岂不无趣?本殿多年放肆惯了,可受不了这份罪。” 也只有他敢在庄重的清鸾殿上说出这种邪肆不羁的话来。 殿内众人也习惯了摄政王的言行无忌,无人敢多言。萧清眼底闪过一抹嘲讽,随即迅速隐于无形。 “不过…”蓦地元宸忽然话锋一转,红眸落在垂首静立的萧清身上,透着丝狎弄,“若是有女子如萧统领这般有趣,本殿倒是愿意考虑一番…” 萧清猛地抬头,眼眸似剑! “还请殿下慎言,萧统领乃一军统帅,怎能与女子相提并论?”没想到率先开口的,竟是许久未说话的端木陵,“萧统领今日之功,皆是他步步艰险,以命换来,若殿下真的赏识萧统领,就请收回方才的话。” “嘶…”话落,周围顿时一阵抽气声。 谁人不知,摄政王血腥残忍之名?无人敢顶撞他,更无人敢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无礼。这个端木陵不要命了?! 只是预想的震怒没有发生,只见元宸魅唇微勾,面上捉摸不透,“哦?看来漠北一行,萧卿得到了不少人拥护啊!皇帝,怪不得你会选择萧卿做这个统领之职。” 元祁神色淡淡,“皇叔就莫要再玩乐了,太后昨个还跟朕说,十分想念皇叔,方才朕已经让人通知了太后,想必此刻她正在宫中等着皇叔呢。” 元宸凤眸一眯,“皇帝是在赶皇叔走么?” 殿内空气骤然一凝,冷冽如霜。 元祁仿佛丝毫未觉气氛的变化,“怎会?皇叔多虑了。太后近日凤体有恙,皇叔今日难得进宫,正好去看看她,皇叔以为如何?” 元宸红眸中闪过一缕寒光,两个男人视线在空中相撞,殿内空气瞬间冷如冰窟。 ——只是一瞬,两人视线便移开了。 元宸懒懒起身,仿佛方才的交锋从未发生过,“呵…皇帝既然都开口了,本殿自然要从命了。”他缓缓走下去,在经过萧清时,微微一顿,薄唇动了动,在看到萧清微僵的身形时,嘴角的笑意更深。随即未做停留,大步而去。 “你怎么了?”褚睿察觉到萧清神情有异,疑惑问道。 萧清摇头,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殿外有人禀告,“启禀殿下,辽国使臣在殿外求见,是否宣召?” “宣。” 须臾,一行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为首之人绛紫华袍,头戴七珠鎏冠,五官俊朗深邃,正是新登基的辽王,耶律硕。 比起之前,此刻他身上多了分杀伐果决的王者之气,气势也越发凌厉。 立在一旁的萧清眸光微闪,随即扫向他身后。当看到那耶律灵惜时,忽然一顿,随即又悄无声息地移开。 “辽使耶律硕携皇妹拜见祁王。”耶律硕手放置胸前,微微一礼。耶律灵惜也中规中矩地行礼,皇家风范尽显。 “两位免礼。”元祁开口,“辽王一路辛苦了,这几日在驿馆住得可还习惯?” “贵国礼节周到,孤王与皇妹住的十分顺心,多谢祁王费心了。” 元祁缓缓道,“两邦友好,理应如此。” “祁王说得是,此次进京,孤王特意带来了一些本国的贡礼,还请祁王笑纳。”说着朝身后挥手,接着十几名辽使抬着八个箱子走进殿中。缓缓放下,箱子与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可见箱子之重。 “打开。” 耶律硕开口,使者一个个将箱子打开,瞬间殿内金光闪烁。 八个偌大的箱子中全是金银财宝,明珍古玩,且个个都非俗品。殿内百官冷冷抽气,一脸诧异。 这辽王,好大的手笔! 耶律硕朝身后示意,立刻有人将礼单呈了上来。太监接过,恭敬地呈到御前,元祁扫了眼礼单,淡淡道,“辽王这是何意?” “这是我辽国对贵国的诚意,也是歉意。”耶律硕缓缓开口,“此次漠北一战,辽国攻打祁国边境,给贵国造成的损伤孤王难辞其咎,以此薄礼献上,还请贵国笑纳。” 他话方落,殿中便有官员不满道,“辽王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们蛮人擅自攻打我大祁,侵占我国土,造成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我大祁将士更是损伤无数。如今战败请和,想用这区区几箱子财物打发我们,未免也太小看我大祁了!” “就是!你辽蛮原本就是大祁的附属国,却私自向进犯我大祁领土,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得对!” … 殿上一阵不满,百官愤然,望着殿中央的辽使充满敌意。 耶律灵惜愤怒,刚要说话却被身旁的耶律硕拦住,他上前说道,“祁王不要误会,这些只是本国对贵国的一些补偿,当然,若贵国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哼,说得好听,早知今日,你们蛮人就不该进犯我国,否则何以落到今日下场?”殿中一介武官冷哼,满脸倨傲。 话落,顿时惹得耶律硕身后的护卫大怒,“注意你的态度!这是我们辽国的王,岂容你放肆?!” “说谁放肆呢!区区蛮人竟敢在我大祁撒野,谁给你的胆子?!” “你说什么?!” 两方箭弩拔张,眼看着气氛一触即发,这时,上方帝王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 “来人,将闹事者拉下去。” 此话一出,空气骤然一冷。 “陛下?!”那武官脸色刷白,不明所以。 “我大祁不需要只会动嘴皮子的莽夫。”帝王淡淡一句话,就给他下了死亡令。很快就有御林军进殿,将瘫软在地的武将拖了出去。 ——从头到尾,殿内皆一片死寂,无人敢多言。 这种场合,身为大祁的武将竟如此意气用事,不知礼数,真乃愚夫也。 容宵等重品武将皆神色淡漠,无一人为其求饶。 帝王幽瞳淡淡扫来,宛如高高在上的魔,寒气逼人。那辽使一激灵,身子一软竟直接瘫软在地。 耶律硕对身后萨巴示意,萨巴点头,让人直接将那人拖出了殿中。 此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殿中再无人敢造次。 耶律硕微微一礼,“是孤王管教不严,让祁王见笑了。” “辽王多虑,贵国的诚意朕已收到,来人。” 立即有人上前,将礼单接下,很快箱子就被抬了下去。 耶律硕继续道,“本王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告知。本王已查明当日我辽军进犯贵国,皆是受了叛贼耶律扈的挑唆。他利用在部族和朝堂中的势力,在军中大力安插自己的势力,想通过此次攻击,扩大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却未想计划失败,被北境军大败,慌忙逃窜。这过程中,被本王的三弟无意捉住,押送回萨爵城。此次本王进京,特意将他带来,任由贵国处置。” 话落,殿内众人表情各异。 萧清听到‘耶律扈’的名字时,眼底幽光闪过。 谁都知道耶律硕此话不可信,只是如今需要一个入侵的借口,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罢了。如今两方各有伤亡,辽国新王登基,一切处于百废待兴之时;而祁国虽损伤不大,但周边有鬼夷和诸多小国蠢蠢欲动。若在此刻辽国撕破脸,引得别国趁虚而入绝非上策。 所以,此刻两国不宜大动干戈。这些道理,两方都明白,只是不愿挑破罢了。 而此次耶律硕进京,一为示好,二也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早算准了祁国不会与他撕破脸,所以才敢亲自带使团入京。有此胆魄和心智,怪不得耶律扈不是他的对手。 萧清抬眸,望向殿中,却未想正对上耶律硕的目光。她一怔,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 耶律硕眸光微闪,随即望向上方,“只是陛下,耶律扈虽作恶多端,却也是本王的皇兄,还请祁王能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本王在此感激不尽。” 萧清心中冷笑。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既博了贤良的名声,也不开罪大祁,一箭双雕。 上首帝王淡淡道,“辽王仁爱之心,是漠北子民之福。来人,将耶律扈带下去,暂押天牢。朱爱卿,此事由你负责,务必将事情始末查问清楚。” 朱钧上前,“臣遵命。” 耶律硕微微行礼,“多谢祁王。其实此次前来,除了向贵国请罪,还有一事想征求贵国的同意。” “辽王请讲。” 耶律硕开口道,“为了辽国与大祁的友好,本国愿与贵国联姻,结成永世之好,不知祁王意下如何?” “联姻?” “正是。”耶律硕侧身,示意身后的耶律灵惜,“他是孤王的皇妹,年方十五,若祁王愿意,辽国愿与贵国达成协议,永不开战。” 大祁官员神情各异。 若能用一介女子,来平息两国战乱,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陛下,臣以为此方法可行。既然辽王如此诚意,陛下不妨在京中王侯之中选出适龄男子与公主结亲,如此一来,也算圆满。” “这位大人,你可能没有明白本王的意思。”耶律硕说道,“本王所说的联姻,是皇妹与祁王。”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沉静。 ——让陛下娶辽国公主? ------题外话------ 元祁的桃花啊啊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隐藏最深的男人 百官心中揣测着圣意,一时间无人回应。 还是耶律硕率先打破沉静,“不知祁王意下如何?” 帝王久久未开口,须臾,幽凉的声音传来,“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踌躇着,这时,邱石鸿说道,“回陛下,此事可暂且后议。如今已至年根,诸事繁多,联姻之事不可草率,不如等过了年再行商议。” 礼部尚书赵卫廷道,“陛下,此事确实不可草率,还是等众臣商议后再做决定吧。辽王,还请静待几日,等结果出来会尽快通知您。” 耶律硕道,“既如此,再多等几日又有何妨?本王就静待祁王佳音了!” 元祁珠帘下的神情晦暗不清,须臾,淡淡开口,“礼部,今夜在宫中设宴,好好招待辽王与各国使者。” “臣遵旨。” “多谢祁王盛情,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耶律硕嘴角微勾,狭长的眼落到旁边静静而立的少年身上,眼底闪过一缕深意。 很快,早朝散去。 萧清随百官出了清鸾殿,朝宫外走去。 “小萧。。。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萧统领了。”旁边的褚睿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感慨,“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老褚果然没看错人。” 萧清脸上闪过犹豫,“褚大哥,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你都叫我一声褚大哥了,难道你大哥我会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萧清抿唇不语,随即笑了,“是我小心眼了,褚大哥勿怪。” 褚睿点头,“知道就行。其实你能有如今的成就,我一点都不惊讶。这些都是你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在漠北大军来袭之时,我们所有人都对你的付出有目共睹。或许他人会误解你,只是你褚大哥不会。端木,你说是吧?” 端木陵正好经过,听到褚睿的话,转身望向萧清,“推举你,若说完全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大多原因,还是因为我认为你能胜任此职。所以,你不用多想。” 褚睿一听,顿时无奈,“端木啊,谁问你这个了。。。” 端木陵疑惑,“那你问的是什么?” “我。。。哎,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总之小萧,你就将我方才的话牢牢记住就成!我先走了,营里还有事不能多耽搁。”刚准备离开,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身返回,“对了,明日上午我去寻你,咱们一块出城。” “不用,直接在东城城门口见罢。” “也行。那我走了,明见。” 褚睿很快离开了,萧清望着前方层层宫阙,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 萧清转身望他,“问你之前在大殿上为何会推举我接管京曌军?” 端木陵不语,萧清移开目光,缓缓走在白玉阶梯上,“陛下旨意已下,无论是何理由,都已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端木陵步子一顿,望向她,“你可知,我最为欣赏的,就是你这点。你不会在危机关头失去冷静,也不会因成功而忘却本心。虽然有时连我都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不会伤害曾帮助过你的人。” 萧清眸光微闪,不语。 端木陵叹息,“身在朝堂,有许多身不由己。如今朝局混乱,党派纷争严重,要想在朝中安稳无虞,只有两种方式。一,拥有深厚的家世背景。二,则是依附朝中权贵。” 萧清望他,“所以你选择了后者?” “是,准确来说我选择了你。” “这是场豪赌。” 端木陵点头,“确实,只是让我端木陵心甘情愿臣服的,这朝中唯有你一人。” ——“即使我是女子也无所谓?” 端木陵蓦地一顿,停了下来。 前方的萧清缓缓转身,眼眸深沉,“你早知我是女子,对么?” 空气骤然一凝,四周安静得诡异。 须臾,端木陵缓缓开口,“。。。是。” “你是何时知道的?” “九嶷山地宫中时,你救了我,当时我就知道了。” 萧清想起当时在地宫中时,她被血蜘蛛追杀,正好救了尚有一丝气息的他,难道是在那时。。。? “在你护住我时,当时的我恢复了一丝神智,在你身边的护卫出现后,就又昏了过去。” 萧清没想到,她那时就已经暴露了身份。而且这么久,端木陵都未表现出丝毫异样。 “所以方才在殿中,你才会对摄政王的话反应这么大?” 端木陵无奈,“是我的错,一时大意。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难道。。。?!” 他想到摄政王离开前在萧清耳边说了句什么,难道是这个? 萧清颔首,“确实是他告诉我的。” “摄政王也知道你的身份?” “。。。嗯。” 端木陵眉宇一紧,他想到那男人之前对萧清的种种,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摄政王。。。果然不容小觑。” 萧清望他,“比起摄政王,端木校尉也毫不逊色。” 她从未想过,他才是她身边隐藏最深的人。这男人平常不动声色,却每每在关键时显露韬略。 “你在怪我?以为我接近你另有目的?” 萧清道,“身处朝堂,没有人能完全置身事外。就算是我,亦步步筹谋,有何资格怪你?就算你心怀目的,方才在朝堂上维护我这事假不了,你甘愿冒得罪摄政王的危险护我,单凭这点,我怎会怪你?” 端木陵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他后退一步,朝她深深一礼,“多谢。” 萧清忙扶住他,面露无奈,“你这是做什么,让人看见了不知会怎么想。我还未感谢你替我隐瞒身份,你怎么倒先谢起我来了。” 端木陵神情罕见地严肃,说道,“你有资格怪我,我确实对你存了利用之心。因为。。。我早知道陛下对你的心意。” 萧清一怔,缓缓松开了手。 端木陵道,“最初你刚北上从军之际,我便听说了你。后来在军中,我一直悄悄观察你,你一次次化险为夷,展现非同常人的智谋,那时我就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直到后来,我们都身陷九嶷山地宫,你救了我,那时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我既惊讶又矛盾,只是后来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萧清安静听他说,不语。 “后来在雪松断崖时,有个男子救了你。他身份神秘,气势不同常人,当时褚睿对他的态度表面虽很正常,但那种恭敬是掩饰不住的。我能感觉出他身边时刻有高手环绕,那种气息,就如同死士。在军中,能让褚睿如此对待,又有能力让鬼夷的人撤兵,再加上他身边的众多高手,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端木陵目光幽深,“起初我不明白,原本在帝都深宫的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战场。只是后来当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 萧清淡淡道,“所以呢?那又如何?帝王之心,向来难测,谁有能真正猜得透?” 端木陵摇头,“不,若说在漠北时,我还不能确定,那么在回到帝都后,就完全确定了。他待你,显然与别人不同,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看得比他人更明白。”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帮我?你应该明白,一旦我身份被揭穿,很有可能牵连到你。” 端木陵望向远处,道,“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既然擅自将赌注押到你身上,总要做好觉悟。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我选择的路,怨不得旁人。”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会选择我。”萧清望他,目光幽沉,“比起我,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你为何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端木陵目光锐利,隐隐闪过一丝冰凉,“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萧清讶异,“共同的敌人?” “对,就是隐藏在九州大陆的黑暗势力,云澜阁。” 萧清眯眼,“你竟然都知道。” “这些年,我从未有一天停止调查,将我族人全部杀害的罪魁祸首,就是云澜阁。” 萧清讶异,“你的族人?” “嗯,这些事等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告诉你。现在,我已将我全部想法告诉你,我想知道你的心思。若我猜得不错,不想接管京曌军,对么? 萧清没有隐瞒,“是。” “为何?” 萧清眼睑微垂,“朝中无数人都盯着那个位置,谁坐上了,势必会成为峰顶浪尖,到那时恐怕就再无转圜余地。” “你如今的处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不能更进一步,就只有毁灭了,这样你也愿意?” “我明白,在旨意下来后,我就没了选择,可心中还一直存了侥幸,以为还有回转的机会。”萧清苦笑,“是我天真了。” 端木陵望她,“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萧清摇头,“没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宅子一叙吧。” “好。” 两人正准备离开,后方钱海匆匆而来,“萧统领请留步!!” 萧清转身,“钱公公有何事?“ “陛下有请,萧统领随咱家走一趟吧。” 萧清一顿,须臾,开口道,“请公公带路。” “这边请。” 萧清朝端木陵点头,随即跟着钱海离开了。端木陵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转身朝宫外走去。 跟着钱海,一路到了议政殿。 “萧统领进去吧,陛下在殿内等着呢。” “多谢公公。” 钱海躬身退下了,两边的太监缓缓打开殿门,萧清抬脚走了进去。 殿中还有几名官员,见他进来,微微颔首,随即离开了。 元祁坐在上方,垂首看着手上的奏章,连眼睛都未抬。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参见陛下。”萧清行礼,“不知陛下找微臣过来有何吩咐?” 元祁翻阅着案台前的奏章,淡淡开口,“你过来,看一下这份奏章。” 萧清一怔,随即走了上去。接过他递来的奏章,翻开迅速浏览起来,须臾,面色一肃。 “辽王想与我国滨州一点的沿海开通船只贸易?” 元祁颔首,“你觉得呢?” 萧清眉宇微蹙,“滨州是大祁重要的海滨地区,商业繁盛,海矿丰富,尤其是近年来,滨州发现了不少罕见的矿石,可以用它增强武器防备,加强军事力量。此时辽王上请要与我国互通贸易,开放滨州沿海近十个城市的使用权,明显不安好心。” “嗯,他确实盯上了滨州的矿石。” 萧清沉思,“辽国虽地势广,金矿多,但水域却极其稀少,尤其是那些稀有的海矿他们并没有,所以炼制技术没有祁国强盛,武器也略逊一筹。经过此役,辽王应该很清楚以他们的军力不足以撼动大祁,所以此刻他想休养生息,增强军事力量,以待来日。恐怕他此次进京的目的,就是。。。” 忽然感觉周围有些太安静了,萧清声音一顿,抬头,就对上了元祁深邃的眸子。 她不由后退,“臣失礼了。。。”蓦地手腕一紧,身子就被拽了过去,径直跌进元祁怀中! “放开!”萧清挣扎,却忽然听到头顶一声闷哼,抬头就看见元祁眉头紧皱,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她挣扎的动作不由弱了下来,沉默了下,随即道,“请陛下放开。” 元祁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丝毫不打算松手,黑眸一瞬不瞬望着他,“你知道朕不会放开。” “我是知道,只是没想到你竟会用这种方式。”萧清目光微凉,“接管京曌军,让我再难逃你的掌控,这就是你选择的方式?” “那你今日在大殿为何要接下御旨?” 萧清扭过头,“你是皇帝,我还能怎样?你一道御旨,就彻底封死了我的退路,在你眼中,我的挣扎微不足道,我还能怎么样?” “若是元祁留不住你,那朕只能以帝王的身份禁锢你。无论如何,除了这帝宫,你哪都不能去。” 元祁声音一如既往地霸道,手臂上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紧紧将她锁在怀中。那双幽瞳,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深不见底。仿佛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对她的执念。 萧清望他,“你禁锢我的人,那我的心呢?你也能强留么?” “你的心,本就属于我,何须强留?” 萧清心中火冒三丈,冷笑,“陛下当真如此自信?我在摄政王府待了近十日,陛下怎就没有怀疑我与摄政王有暧昧?” 元祁黑瞳凝望她,一瞬不瞬。那深不见底的幽沉,如一汪漩涡,要将人吞噬。萧清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须臾,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皇叔跟你说什么了?” 萧清心中一紧,惊诧他的敏锐。 “说了不少,陛下指的是什么?” 元祁双眼危险眯起,霸道地扭过她的下巴,不容她闪躲,“你信他不信我?” 萧清一掌拍开他的手,冷冷道,“你管我信谁?既然你从未相信过我,又管我是否相不相信你?元祁,我从未看透过你,你总是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仿佛身上永远罩着一层迷雾。不过,你却能轻易看透我。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不告诉我你有婚约,隐瞒我云澜阁阁主的存在,事到如今,你又看破我的退却之意,所以才会用一旨圣书让我打消这个念头,是吗?” “我讨厌这种被你玩弄鼓掌的感觉。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私有物?还是任你玩弄的对象?” 话落空气骤然一冷。 萧清能感觉到面前男人气息的变化,阴冷慑人,竟让她有些发寒。在反应过来之际,身子就被元祁强硬压在案台上! “哗啦——!”奏章全部甩飞出去,接着‘呲啦’一声,她胸前衣襟被一把撕裂,露出白皙的肌肤。 “你做什么?!”萧清大惊,眼中不由闪过慌乱。 元祁单手压制住她挣扎的身子,脸上毫无表情,“玩弄?” 那寒凉的气息仿若地狱归来的魔物,让萧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恐慌。 “你放开。。。呜。。。”话刚说一半,嘴就被男人瞬间封住。舌霸道地撬开她的唇,毫不留情在她口中扫荡起来,带着强势的,掠夺之意!轻易将她双手锁住,按在头顶,令一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抚弄,揉捏,没有一丝怜惜。 他。。。他做什么?!! 萧清呜咽,抬腿便朝她踢去!却被他轻易攥住,强势拉开,健硕的身子嵌入她腿间。 她是真的慌了,不断摇头,口中模糊不清,“求你。。。不要这样。。。” 身上的男人仿佛未听见,仍继续树上的蛮横掠夺。蓦地,身下一凉,萧清眸子陡睁,猛地脱口而出: “求你!!” 那声带着绝望,委屈,嘶哑的哭泣,让元祁终于停下了动作。 望着身下侧脸的抽泣的人,他缓缓松开了她。 萧清微微蜷缩起身子,白皙的身上点点青斑,预示着方才蛮横的蹂躏。萧清身上颤抖怎么也止不住,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动怒,会如此可怕。 ------题外话------ 咳咳,清清终于把元大大惹恼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玩弄? 下巴上一紧,被他强势抬起,幽凉的声音传来,“看着我。” 萧清紧闭的睫羽微颤,须臾,缓缓睁开了眼。 元祁冰眸深不见底: ——“怕么?”萧清微颤,唇倔强地抿起。 “这才是对待玩物的方式,要继续么?” 萧清下意识地摇头,方才他冰冷的触感还清晰印在肌肤上,让她发寒。 元祁望着微微颤抖的她,扯过身上的龙袍盖在她身上。将她横抱起来,朝偏殿走去。 萧清没有挣扎,头深深埋在衣服中,一动不动。 到了偏殿,元祁将她放到榻上,离开了。 许久,萧清才从衣袍中探出头,殿内空无一人,她攥紧衣袍,二话不说朝外冲去! 她要离开!再也不要看见那个混账男人! 刚到大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随即就听到众人行礼的声音,“参见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 萧清一惊。 为何容月秋和摄政王会忽然过来?她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 “皇上呢?可在里面?”容月秋的声音传来。 太监回道,“回太后,陛下正在与萧统领商议政事。” “萧统领也在?正好近午时了,皇帝也该歇息了,把门打开。” 太监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打开了殿门,元宸与容月秋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呢?” 容月秋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面露不悦。 “这…小的不知啊,小的一直守在殿外,确实未见陛下出来过啊…” 容月秋疑惑,“这倒奇怪了…” 躲在暗处的萧清紧紧攥着身上的袍子,神情微肃。 元宸扫了眼殿中,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柱子后,魅唇微勾,抬脚朝那处走去。 萧清听见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手上微微浸出了薄汗,朝暗处的噬魂悄悄示意,施展轻功朝梁上跃去! 只是身子刚到半空,一道人影瞬间袭来,一把揽住她闪身来到内殿。萧清感觉束发一松,发丝垂落,接着头被按到一个熟悉的胸膛中。 “你做什么…” “别动。”元祁紧锢着她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萧清一顿,没有再动弹。 接着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机就听容月秋的声音传来,“原来皇帝在这啊,哎呀…这是…” 容月秋诧异,望着帝王怀中的人,暗自心惊。 这人是谁?怎会与皇帝这么亲密?看背影,似乎是个女子,难道…? 元宸望着那抹熟悉的背影,凤眸微眯。目光扫过裸露的纤足,胳膊,还有散落的黑发上,眸中隐隐透出一丝危险。 “侄儿,此女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萧清身子一僵,手紧紧攥起。 元祁长臂揽着她的腰,面上波澜不惊,“让皇叔见笑了,只是个胆大的宫女而已。” “宫女?”元宸挑眉,“她身上穿的,可并非宫女的衣服啊!” 元祁绝美的容颜罕见透出一丝妖异,“这女人爪子太利,朕给了她点教训,就成这副模样了。”目光轻轻扫了眼旁边地上随意散落的衣服,容月秋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当看见地上碎裂的宫女服饰时,面上尴尬一闪而过,掩嘴轻咳,“皇帝,此乃议政殿,还是要注意一下才是。咳…你们都下去吧,给哀家把嘴闭紧了,今日之事谁敢传扬出去,绝不轻饶!” “是,奴才明白。”一众宫女连忙躬身退下,不敢有丝毫停留。 开玩笑,如今无意撞破皇帝与宫女间的密事,若帝王震怒,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会小命不保,还是赶紧离开才是。 宫女太监鱼贯而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好雅兴啊,看来哀家来得不是时候,就先回了。皇弟,我们走吧。” “也是,就不打扰侄儿了。不过…奇怪,怎么未看见萧卿?”元宸说着在殿内搜寻着,“方才太监说萧卿来了议政殿,且并未见他出去,皇弟可知他去了何处?” 容月秋也疑惑道,“确实,皇上,怎么没看见萧大人?” 元祁淡淡道,“太后和皇叔找萧爱卿何事?” 元宸懒懒道,“萧清成了京曌军统领,如此大事,本殿怎能不好好恭喜他一番?” “他方才已经离开了,皇叔若现在派人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是么…来人,传本殿的令,去将萧统领请过来。”元宸吩咐道。 很快就有人离去,容月秋面露疑惑,“只是…为何方才外面的太监说萧大人并未离开?” “是啊…为何他未看见萧卿离开呢?”凤眸望向对面,言语暗含深意。蓦地,他语调骤变,冰凉刺骨,“来人,将这些胆敢胡言乱语的奴才拖下去,杖毙!” “什么?!殿下饶命啊!小人确实没有说谎啊…”外面的太监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 “哦?那依你之意,就是皇帝的不是了?你好大胆子!” 太监脸色刷白,“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 “一群刁奴,留来何用!拉下去!”元宸话语毫不留情,立刻有御林军上前,将所有求饶的宫女和太监拖了下去。离得好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凄惨的叫声。埋首在元祁胸前的萧清唇紧抿,元祁似乎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轻轻抚上她紧攥的手,隐隐带着丝安抚。 萧清手一顿,没有抽出来。 蓦地身子被抱了起来,萧清咽下口中的惊呼,环着元祁的脖子埋头在他胸口。 “朕还有事,就不留皇叔和太后了,两位请便。”元祁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那双眸子却已冰凉。 两个男人视线在空中相撞,迸射出激烈火光。殿内空气骤然一凝,如坠冰窟。 就连容月秋都察觉到了不对,望向元祁怀中的人,柳眉微蹙。 “那哀家与皇弟就不打扰了,哀家已命御膳房准备了些精致的午膳,等会就送来,皇上记得用些。” “有劳太后。”元祁淡淡回道,容月秋颔首,随即朝殿外走去。 元祁望向元宸,“皇叔还有何吩咐?” 元宸凤眸微眯,忽然在容月秋讶异的目光下朝对面走去。萧清听到身后的脚步,背脊越绷越紧,心高高提起。 元宸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站定,红眸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情绪。 殿内的空气越发诡异。 忽然元宸一把攥住萧清手腕,而下一秒,元祁手已经扣在他胳膊上,幽瞳扫来,冷凝冰凉,“皇叔这是做什么?” 元宸手不松分毫,反而越收越紧,“本殿只是想看看,让侄儿如此在意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皇叔为何如此在意?” “能让侄儿如此维护的女人,怎能说微不足道?本殿倒想看看她长得究竟如何倾国倾城,让侄儿如此着迷?”说着手上用力,就要将她拽下来。 萧清手上剧痛,却咬牙不肯发出声音。她知道元宸已经看出了她的身份,只是此刻,容月秋也在,若她真的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元祁幽瞳深邃,冷如冰霜。只是环着萧清的手却不松分毫,两个同样风采绝世的男人冷冷对峙,周围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空间,让人窒息。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御林军的通报,“启禀皇上,萧统领带到。” 元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转身朝殿外望去。 元祁开口,“传。” 只见没多久,一身官服的‘萧清’从殿外走了进来,朝这边躬身行礼,“萧清参见陛下,摄国殿下,太后娘娘。” 那模样,一举一动,分明就是萧清! 元宸凤眸微眯,红眸目光落在她身上,须臾,缓缓松开了手。魅唇微勾,忽然笑了,“不愧是本殿的侄儿…竟比本殿的人先一步找到萧卿。” 元祁淡淡道,“皇叔谬赞。萧爱卿,你就代朕好好陪陪皇叔吧。” “萧清”行礼,“臣遵命。” 元宸红眸扫了眼这边,转身朝殿外走去。蓦地,脚步一顿,低醇的声音幽幽传来,“区区一个低贱的宫女也敢爬上龙床,皇帝,若此事让鸾月公主得知,她会是何想法?” 元祁怀中的萧清身子一僵,元宸嘴角微勾,拂袖而去。 须臾,殿门缓缓阖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萧清抬头,眼底蕴含怒火,“你故意的?明明可以有很多不被发觉的办法,为何偏偏用这种?” 难道他不知道,稍出差错,就可能被人发现?! 元祁走到榻前将她放下,淡淡道,“这种方式最有效。” “有效?什么意思?” “容月秋怀疑你的身份,一直在悄悄监视朕。若不用这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怎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萧清不信,“只是一个容月秋,值得你费那么大功夫?” “容月秋不足为俱,只是她身后,可是有朕的好皇叔呢。” 萧清暗自心惊。 ——他果然知道。 “只是,你这招根本骗不过元宸。他…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那又如何?”元祁洁白的指尖轻轻摩挲桌前的琉璃棋盘,暗眸深不见底。 “难道…你知道?!”萧清面露薄怒,“为什么?你就不怕他当众拆穿我的身份?为什么要这么铤而走险?” “为什么?”元祁缓缓起身,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目光牢牢锁定她,“你当真不知?” 萧清拧眉,元祁手撑在她两侧,一点点逼近,“你只能是我的,我不准任何人动摇你,觊觎你,甚至…碰你。” 萧清眸子陡睁,元祁的指尖一点点来到她唇边,轻轻摩挲,深瞳如彼岸深渊的魔物,透出令人窒息的妖异: “这里…只能属于朕。” 萧清心神一慌,有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这种熟悉感,就仿佛是…面对前世那个男人。 萧清猛地推开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传来元祁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飞来罩住她的头,萧清扯下那东西,才发现是官服。只不过,是全新的。 “换上。”元祁淡淡说了一句,便径直出了大殿。 萧清拿着官袍,来到架子后。将身上的龙袍解下,无意中扫到身上点点淤青,想起方才的事,银牙紧咬,蓦地一掌拍在屏风上。 ——“混蛋!” ** 萧清换好官袍后出了大殿,小心避开御林军和议政殿外的太监,朝宫外走去。 “噬魂,摄政王他们现在在何处?” “在御花园。” 萧清沉吟了下,扭头朝御花园走去。刚经过一片梅林,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身子迅速一闪,躲了起来。 须臾,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萧清一怔,走了出来。 望着面前的人,她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出现的,正是方才易容成她的‘萧清’。 “你…”萧清刚想说什么,那人直接私下了脸上的易容,萧清诧异,“怎么是你?” 只见他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她震惊的表情下,一点点拔高,便壮,如同魔法般,变成了一个比她高一头的男人。 萧清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缩骨术。 而面前的人,正是噬魄。 她知道他易容术的高超,只是没想到竟到这个地步。“主子令属下在此等候,摄政王和太后正在御花园赏梅,一时半会不会过来。” 萧清点头,“有劳。” 噬魄脸上毫无表情,“这是噬魄的职责。” 之后,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迅速跟她说了一遍,便消失了。萧清面露沉思,依照噬魄所说,元宸并未将她的事告诉容月秋,只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怎么本殿一转眼功夫,萧卿就跑这来了?” 元宸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中,朝她缓缓走来。 萧清迅速收敛思绪,淡淡道,“萧清看这边景色很好,不知不觉就走远了,望殿下见谅。” 元宸走过来,“无妨。御花园也逛得够久了,回吧。” “是。” 萧清跟在他身后,在梅林中走着。蓦地,前方元宸忽然转身,萧清差点收势不及撞上他,她连忙后退,“萧清失礼了。” 元宸却忽然上前一步,俯下身来。萧清一惊,不由后退避开,却被他拉住,“别动。” 萧清皱眉,元宸手一点点伸来,靠近,接着来到她头顶,捻起一片梅花瓣。 萧清望着那片梅花,眸光闪了闪,“多谢殿下。” 元宸嘴角微勾,红眸落在她身上,忽然道,“回来了啊…” 萧清心中咯噔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什么?” 元宸缓缓俯身,来到她耳边轻轻低喃,“很疑惑我为何知道?” 萧清不语,元宸面容又靠近一分,“…是味道。” 萧清皱眉,元宸缓缓起身,红眸如血色玛瑙,“萧卿身上有种独特的气味,这可不是谁都能模仿的。你不知道?” 萧清暗自心惊,这男人竟如此敏锐?还有什么气味?她从不用任何香料,他是怎样分辨出来的? “殿下说笑了,太后娘娘还在御花园等着,萧清还是陪您尽快过去吧。” 元宸勾唇,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前走去。 萧清望着他的身影,暗自心惊。 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真是片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出了梅林,再走一刻钟就到了御花园。远远的,萧清就看见了容月秋,还有一人,身着浅蓝色霓裳衣裙,身姿飘逸,正是云澜阁阁主,曲妃鸾。 萧清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若是不想过去,本殿可以帮你。”身边元宸淡淡开口,眼底闪过一丝戏虐。萧清眼睑微敛,“请殿下先行。” 元宸扫了她一眼,随即走了过去,萧清错开一尺距离,紧随其后。 “皇弟跟萧大人这是去哪了?让哀家好找。”容月秋望着走来的两人笑着问道,元宸说,“与萧卿去梅林逛了会,一时聊得忘了时辰。这不是鸾月公主么?” 曲妃鸾轻轻一礼,面上薄纱飞舞,“妃鸾参见摄国殿下。”元宸微微颔首,“免礼,鸾月公主怎么今日进宫了?” “是哀家一人在宫中闷得慌,就让人找鸾月公主进宫陪哀家说说话。”容月秋说道。 “太后是责怪皇弟没有时常进宫陪您么?”元宸懒懒一笑,容月秋掩嘴轻笑,面色微嗔,“这可是皇弟自己说的,哀家可没这么说。呵呵…” 萧清安静立在一旁不语,悄悄扫了元身旁的元宸。 若非那日无意撞破他与太后的奸情,此刻她还真以为面前是一副叔嫂其乐融融的景象。 身旁的人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转头,萧清眼底的情绪收势不及,正被他撞见。 “皇弟,快过来坐吧,我让人备了些精致的茶点,你过来用些吧。”随即望向萧清,“萧大人也一块吧。” 萧清垂首,“是。” 御花园前的凉亭很大,至少能容纳几十人。正中间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不少水果和糕点,萧清扫了眼四周,随即朝旁边走去。 “萧卿这是去哪?” 萧清疑惑望他,元宸朝他招手,指向旁边的位置: ——“过来这坐。” ------题外话------ 元宸简直是个妖孽那,亲们觉得呢? 下章两大男神正式对决,不要错过哦!亲们平安夜快乐,么么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是交锋(元祁VS元宸) 容月秋原本浅笑的嘴角微凝,只是很快就恢复得体的面容,“萧大人不用拘礼,过来这边坐吧。” 萧清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曲妃鸾望他轻笑,“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萧将军?妃鸾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到了。” 萧清淡淡道,“公主谬赞了。” 两人仿佛初次见面,那晚的血腥一幕似被遗忘了般,谁都未提起。萧清知道,在祁国,曲妃鸾的身份只能是鸾月公主,不是云澜阁阁主,所以那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被外人知晓。 “只是萧将军与妃鸾想象得不太一样。”曲妃鸾轻笑,“将军勿怪,妃鸾在未进京前就听说过将军的事迹,原本以为勇退敌军,智谋无双的萧将军应该是个髯须大汉,却未想竟是个清秀少年,这让妃鸾倒是意外。” 容月秋笑道,“不怪你意外,哀家最初知道时也诧异得很呢!萧将军之前可是颇受皇上赏识,还特意提拔他为三品副掌史,这可是莫大的荣宠呢!” “将军能得到陛下如此重视,将来定前途无量。”曲妃鸾说道,“如此才俊,想来日后定会让无数女子青睐有加。” “可不是嘛,妃鸾你有所不知,据哀家所知,京中就有一位大人家的小姐对萧将军很是仰慕,哀家还有意促成两人婚事,只是后来因哀家身体抱恙,一直未替他们达成,实在可惜了…” 元宸听着他们对话,凤眸兴味眯起,一言不发。 萧清说道,“有劳太后娘娘费心了,只是萧清年纪尚幼,还不急于婚姻之事,望娘娘勿怪。” “男子十五就可娶妻,萧大人如今都十七了,怎能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听闻你父母都已不在,可是真的?” 萧清眸光微闪,“是。” 容月秋面露遗憾,“可惜了,能将萧大人养育得如此出色,想来你父母定也非泛泛之辈。既如此,你更要好好尽孝道才是,早些成婚,你父母泉下有知才能安心啊。” “谢太后娘娘教诲,萧清谨记。” 容月秋满意颔首,随即与身旁的曲妃鸾闲聊起来,不再关注他。 萧清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容月秋暂时并未怀疑他,这样也好,她最起码能安分几日了。 这时身旁元宸忽然开口,“鸾月公主进宫可看见皇上了?” 曲妃鸾面容微赫,“还不曾。” 容月秋一听,顿时柳眉微蹙,“这哪行啊,鸾月公主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能不见皇上一面就走?来人…” “太后娘娘。”曲妃鸾叫住她,“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还是等改日再见罢,妃鸾也不急于一时。” 容月秋听闻顿时感慨,“真是个体贴的孩子。说得也对,将来你们还有很多时间,确实不必急于一时。”说着抬手覆上她手背,语重心长道,“皇上有时忙于政务,难免不能面面俱到,你要体谅。” 曲妃鸾轻轻颔首,“妃鸾明白,太后娘娘放心。” “嗯,端庄沉稳,善解人心,皇上真是找对人了,怪不得宫里的人都传,皇上为了你多年虚设后宫,帝后如此情意,当真羡煞旁人啊…” “太后娘娘惯会取笑妃鸾…”曲妃鸾羞涩垂首,风情无限,让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美人一笑,倾国倾城。曲妃鸾还未摘下纱巾便有如此姿色,旁边的容月秋与她一比,确实逊色不少。 萧清将容月秋眼底的嫉妒收入眼底,眼眸微敛,低头不语。 “待明年你与皇上大婚,要尽快为我大祁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是,哀家还等着抱皇孙呢…” “皇后娘娘就莫要再取笑妃鸾了…” “呵呵…” 亭内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之象。 萧清如同一个局外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安静喝着杯中的茶,静默不语。 忽然,她感觉腿上发痒,似有什么东西在轻蹭着她。她皱眉,将腿撤离一分,只是那东西又紧随而来,沿着她的腿一点点向上,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那触感,是… 萧清猛地抬头,狠狠瞪向旁边的男人。元宸薄唇懒懒勾起,妖娆慑人。 立刻,腿上的触感消失了。萧清刚想松口气,放在腿上的手忽然一凉,修长的指尖灵巧地勾起她的手小指,一下一下的摩挲。 萧清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抽回手。却不想被男人一把攥住,整个握在手心不松分毫。 萧清瞪他,元宸却漫不经心地轻抿着杯中的茶,面上悠闲惬意,一副优雅之态,丝毫看不出他背地做了什么。 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真当她是软柿子,可以任他拿捏是吧?! 萧清心中冷笑,忽然出其不意,手指灵活一绕夹起他食指狠狠一掰,元宸身子一顿,凤眸扫来。 萧清斜眼挑衅地望着他,手上力度一点点加强,将他食指向后掰去。 人的食指是最薄弱且具有痛感的位置,她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何时! 桌下两人拉锯着,准确来说,是萧清压制着他。 亭内清风徐徐,扬起她发上的束带。少年嘴角微扬,带着挑衅,张狂的恣意。飞扬炫目,让元宸竟一时微怔。 “…皇弟?皇弟?你是怎么了?哀家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元宸移开目光,懒懒道,“无事,只是方才欣赏亭外美景一时入神罢了。” 萧清悄无声息松开手,端起面前茶杯轻饮。 元宸漫不经心转动着手指,魅唇勾起一抹妖异。 “皇弟可别蒙哀家,这宫中哪里你没去过,怎会看景色入神?” “景不醉人人自醉,关键不是景,而是景中的人。”元宸嘴角微勾,一语双关。红眸直直望向身旁的人,“萧卿,你说呢?”修长的指尖撑在下颌上,食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撩过他血色的唇,随意中透着浓浓的挑逗,魅惑无双。 萧清暗骂一声妖孽,面无表情道,“萧清不通诗文,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呵,无妨,萧卿总有一日会明白…”那红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曾转开。 萧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还要在旁边曲妃鸾和容月秋面前装作无事,直想将面前杯子狠狠砸向旁边男人脑门上。 曲妃鸾望着两人,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这时,亭外有宫女回禀,“娘娘,午膳已经备好,是否移驾正殿?” 容月秋看了下天色,“已经这个时辰了啊,哀家倒给忘了。皇弟,跟哀家去正殿用膳吧!” 元宸缓缓起身,“不了,太后与鸾月公主过去吧,本殿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随即目光落在旁边萧清身上,“萧卿,随本殿走一趟吧。” 萧清起身,朝对面容月秋一礼,“那萧清就先告退了。” “…既然皇弟和萧大人有正事要忙,哀家就不留你们了。”望着一前一后走出凉亭的两人,容月秋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身旁曲妃鸾笑道,“听闻摄国殿下风采绝然,非世间普通男子可比。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呢。原本以为殿下恃才傲物,很难亲近,没想到却不然,能如此提携朝中新贵,真是难得。” 容月秋美眸微眯,“确实难得…只是不是针对一人就行…” “太后娘娘说什么?” 容月秋回神,笑道,“无事,走吧。”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御花园。 ** 萧清故意拖慢步子,一点点远离前面的男人。直到一个拐角处,再不见元宸身影,她才转身,迅速离去。 开玩笑,方才她在亭中差点掰断他的手,不趁机赶紧离开,难道要等着他过来跟她算账不成? 迅速穿过一片假山,她照着噬魂的提示寻找出宫的路。须臾,前方出现熟悉的梅林,她眼睛一亮,迅速朝那处走去。 她记得穿过那片梅林,就能到达宫道了。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风声闪过,那速度快得连她都未来得及反应,接着身子就被重重掼到树上! “哗——!”梅树颤抖,片片花瓣洒落,仿若纷扬的雪。 瞬间,暗处的噬魂黑刃已出,划破空气刺来。“咻”几道银丝飞来,迅速缠上黑刃。小银落地,手指翻舞,银丝成网裹住他的攻击,声童声清脆,“你再上前一步,她可就没命了哦…” 萧清双手被反剪在后,按压在树上。她侧头,“噬魂,我没事,你下去吧。” 噬魂一动不动,眼底闪过犹豫。萧清朝他轻轻示意,他终究还是后退一步,收起了黑刃,消失在原地。 “你去旁边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元宸冷冷吩咐,小银躬身,随即离开了。 偌大的梅林只剩下萧清和元宸两人。 就算她未看到他的脸,但从身后传来的冷冽气息可以猜出,这男人动怒了。 她咬牙,说道,“方才是萧清失礼了,只是若非殿下有意戏弄,萧清也不会出手。” 身后没有回应,只是抵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上移,来到了她颈边。 萧清拧眉,半天没听到动静,心中有些惴惴,“若殿下想要报复,萧清无话可说,只是请您先放开…”蓦地颈后一热,她感觉有种毛骨悚然的气息在缓缓靠近。 “你干什么…”她挣扎,却被他重新按回树上,接着后颈被一抹湿热扫过,那诡异的触感仿佛某种不知名生物舔舐,霎时,萧清整个身子僵住。 “他也对你这么做过…?”元宸气息微热,透着逼人的压迫,“还是,比这更甚?” “混蛋!”萧清猛地挣脱他,抡拳就朝他脸上狠狠砸去!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这男人,欺人太甚! “啪——!”拳头却被他轻易攥住,腿一横,整个身子再次将她压到树上!肩上一痛,牵扯到他肩上的伤,萧清面色顿时刷白。只是她咬牙,生生咽下冲出口的呜咽。待疼痛过去,她才缓缓睁眼: “殿下想怎样?” “你好大的胆子。” 萧清冷冷道,“总比被殿下戏弄强。” 元宸挑眉,一把掰住她的下巴,“你胆子越发大了,本殿还未追究你在御花园的失礼,你倒是先兴师问罪起来了?” 萧清一顿,随即道,“此事原本就是殿下的错,不是么?” 元宸凤眸危险眯起,“你说什么?” 萧清目光毫不退却,“这本来就是殿下的错…呜…”下巴上一痛,她眉宇紧蹙,却依然倔强地不肯退缩。 梅林中一片安静。 两人就这样冷冷对峙,不知过了多久,元宸冷凝的声音传来,“你不怕本殿杀了你?” “怕…只是,又能怎样?”萧清眸子漆黑,如同最深沉的曜石,一眼望不见底。 元宸眸光微闪,不由抬手抚上她眼睑。萧清一怔,侧头躲开他的手,眉宇紧蹙。 他究竟想做什么?! 元宸暗红幽瞳深深望着她,一瞬不瞬,似在思考着什么。蓦地,眼眸一顿,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粗暴地一把扯开她衣襟! 当看到她修长脖颈下那点点红痕时,红眸一缩,瞬间阴沉下来! “…这是什么?” “你疯了?放开!”萧清去扯他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丝毫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你让他碰你了?”元宸红眸渐深,充斥着诡凉气息。 “这关你什么事?”萧清怒目而视,元宸忽然笑了,阴魅渗人,“…关我何事?” 萧清猛地一激灵,想也不想一脚踹出,转身朝远处奔去! 这男人…太危险了!要赶快离开! 蓦地腰上一紧,她整个身子被扯了回去,直接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 “噬魂!”萧清失声惊呼,忽然空中一道人影迅速闪过,快如闪电!萧清反应过来之际,就已落入一个熟悉怀抱,抬头,就看见了元祁刀削般的脸。 只是此刻,却蒙上一层寒霜。 两个男人分立两侧,冷冷对峙。 梅林中隐隐透着一丝杀气,诡异冰凉。 元祁揽着她,冰眸望向对面,“皇叔找朕的人,有何指教?” 元宸凤眸微眯,身上恢复以往的慵懒,“只是随便聊聊,皇上才是,怎会忽然出现在此?” “朕忘了还有事要与萧爱卿商量,若皇叔无事,朕就将人带走了。” “皇上是同本殿商量?” 元祁幽瞳冰凉,“不,是警告。” 林内空气蓦地一滞。 “警告?” 元祁黑瞳幽深,“是,朕不会再让你动她。” 元宸红眸一深,血色妖娆,“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叔,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朕不会再容忍。” “呵…”忽然,元宸笑了,笑声诡凉慑人,“你在跟谁说话,我的侄儿?” 一步步走来,宛如魔狱之王,所过之处,万物皆湮灭。 萧清心惊肉跳,袖中的手已经浸出一层薄汗。 元宸在他面前站定,魅唇勾起一抹嘲讽,“侄儿,皇叔的话你忘了?你越在意一个人,就要越疏远他,否则,你只会毁了他。” 元祁面无表情,“皇叔,并非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你阻止不了,她,你也得不到。” 元宸冷笑,“好大的口气!我的好侄儿,你别忘了,本殿能扶持你,也能随时废了你!” 话落,空气骤然一凝! 萧清能感觉到,在这一瞬间,林中已被无数死士包围。两方人杀气在激烈相撞,那令人窒息的空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须臾,元祁忽然开口,“皇叔,从你杀了白狐,已经过了十七年。这十七年,你始终没有变化。你曾经说过,朕能拥有一切,唯独不能有情。因为情爱是万物之恶,人之心魔,得之,转瞬即逝。得不到,疯癫成魔。一旦心魔生,万物皆灭,世间屠戮天绝。” 元祁声音幽凉却清晰,“只是,皇叔于此,焉知不是心中有畏?因情生忧,因情有畏,若离情爱,永无怖畏。皇叔,此刻你是否依然能做到心如止水?皇叔曾说过,朕跟你很像。同样的冷血,自私,残忍,是天生的掠夺者。只是,你将这些,用在了动摇你心之人身上,而朕,则用在了伤她之人身上,这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皇叔,你是个天生的毁灭者,因为你从骨子里根本就相信任何人。这样的你,不配得到她。” 元宸红眸幽沉,如血色魔莲,妖异慑人。 元祁神情孤绝,宛如天山冰雪,淡漠睥睨。 这样两个绝世卓绝的男子,此时此刻正式交锋! 天地瞬间风卷云涌,遮天蔽日。帝都的上空骤然一暗,如神魔临降,即将迎来灭世一战! ——“好,说得好。” 元宸薄唇微勾,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上前一步,在他耳侧轻声低喃,“那你就寸步不离地守好她,最好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否则,本殿会不留余地将她禁锢起来,让你永生都找不到她。” 那声音宛如破灭灵台的罪恶之莲,阴魅沙哑,颠倒迷离。 ------题外话------ 咳咳咳,天崩地裂啦啦啦啦,正式开战啦! 亲们圣诞节快乐啊!苹果苹果,要吃苹果哦 第四百一十九章 鼻血乌龙 萧清眼睑微垂,连她自己都不知此刻的她面色是多么苍白。 那句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飘荡,久久不散,宛如催耳的魔音,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元宸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当她回神之际,发现自己已经处在熟悉的穹华宫寝殿中。 她方动,忽然后肩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接着湿热的液体流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她知道,是后肩的伤口裂开了。只是,她却没有动。静静的坐着,如同木雕。 一刻钟。 两刻钟。 直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才一怔,缓缓抬眸。 元祁一身便袍,立于屏风前,淡淡望着她,“你准备发呆到何时?” 萧清垂眸,不语。 元祁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药瓶来到她身后。手还未触到她,就被萧清闪开。 “我自己来。” 元祁按住她,淡淡扫了她一眼,解开她衣襟。 萧清沉默,任由他帮她止血,上药,重新缠上干净的绷带。 殿内十分安静,萧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提早跟他撕破脸对你没有好处,这不像你。” 元祁淡淡道,“那怎样才像我?” 萧清抿唇不语,元祁手指翻舞,灵巧地打了个结,随即帮她套上衣服,“隐忍一切,眼睁睁看着他伤你,辱你,却依旧不动声色,不闻不问,这就是我?” “你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也筹谋了那么久,为何要忽然与他摊牌?你手上的筹码,真能与他相抗了么?” 元祁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眸子深深望着她,“我可以容忍任何事,唯独容忍不了他将你夺走。” 萧清一怔,“…你说什么?” “清清,究竟是你傻还是不愿承认,他对你动了心思,这份执念,让我不愿再隐忍。”元祁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眼眸深不见底,“你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哪怕穷极一切,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萧清心微微一颤,拉下他的手,“你会后悔的。” ——“只要有你,此生,无悔。” 萧清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紧咬双唇,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我还没原谅你…你骗我,那个曲妃鸾…” 元祁微微叹息,轻柔将她揽入怀中,“是,是我的错。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告诉你,不再隐瞒,好么?” “说得好听…” 元祁捧起她泪眼婆娑的脸,眼眸幽沉,“元祁此生于萧清,不欺,不弃,不负,不离,若违此誓,让我永远失去你。” 萧清吸溜下鼻子,“…不是天打雷劈么?” “祁从不信天,也从不畏惧。我唯一害怕的,是失去你。” 他的世界,报应,孤单,仇恨,都抵不上没有她的恐惧。 萧清胳膊环着他脖子,将头深深埋在他颈窝。 这次,就让她再放肆一回吧,不再担忧明天,不再想未来会怎样,只是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相信他。跟着自己的心走,不再被理智牵绊,全心全意的…爱他。 夜幕渐渐。 萧清一直在穹华宫待到晚上,这期间,元祁哪里也没去,就这样片刻不离地陪着她。吃饭,看书,说话,睡觉。 准确来说,是萧清正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元祁给她盖上绒毯,就这样环着她靠在软榻上,缓缓阖上了眼。 橘色的暖阳照样在两人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光釉,柔美温馨。 这一觉,萧清睡得意外地踏实。再睁眼,窗外已经全黑。她坐起来,迷糊地揉了揉眼。 耳边传来窸窣声,她转头,就看见了一副美男更衣图。 高贵雍容的龙袍,穿在他修长高挑的身上,简直是副行走的衣架。削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每一处,都仿佛上帝精心的杰作。 她知道人靠衣装,只是在这男人身上似乎都反过来了。无论是华贵的龙袍,还是毫无装饰的便袍,穿在他身上,自有一股雍容高贵之气。 她想起曾经在玉池中时,曾经看到过他的身材,那肌理分明的线条,性感的倒三角…想着想着,萧清忽然鼻中一热,一股湿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呵…清清,你流鼻血了。”元祁带着一丝戏虐的声音传来,萧清一怔,当看到衣服上的血红时,整个脸红得瞬间炸裂! “啊!”她手忙脚乱蹦了起来,仰头捏着鼻子止血。只是老天似乎故意与她作对,那血如喷涌的井,源源不断,没一会,流得她整个手上全是! 丢脸死了,丢脸死了!怎么偏偏在他面前?! 这时,元祁走了过来,拉下她的手,“让我看看。” “不,不用了,马上就好了…”萧清结巴着,就不愿松手。 “乖,我看看。”元祁强拉下她的手,用柔软的丝绢擦拭她脸上的血,随即轻轻按在她鼻下,“坐下,把头仰起来。” 萧清按照他说得坐了下来,元祁抬起她下巴,轻捏她鼻子,望着她如花猫一样的脸,唇角忍不住微勾。 “别、别笑啊!都是这两日小清弄得汤药给我补的,我说不要了他非让我喝,这下好了吧,出大洋相了…” 元祁低笑,随即道,“好了,已经不流了。” 萧清试着吸了吸鼻子,发现真的不流了,才放下了脑袋,用丝绢按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忘了。” 元祁挑眉,调侃地望她,“什么?” “我说忘了!方才的事!”萧清恼羞成怒,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呵呵…”元祁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知道了。”随即吩咐暗处的人,“噬魅,送些热水来。” 噬魅闪身出去了,萧清无奈抚额,只想找地缝钻进去。 她这脸简直是丢大了啊啊啊… 须臾,噬魅送来热水后,便退下了。元祁沾湿了丝绢,给她擦去脸上的血渍。 萧清忍不住道,“我来吧…” 元祁拉起她的手,“你看不见。” 萧清只得作罢,老实让他给自己清洗血迹。目光落在他袍角的袖子上,上面已经隐隐沾上了水渍,不由伸出手帮他拎着,元祁一顿,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继续为她擦拭完血渍。 远远望着,这一立一坐两道身影竟如此和谐,温馨。 终于清理完血迹,萧清望着一盆的血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的汤药,白喝了。” 元祁从屏风后走出,将一件袍子递给她,“换上吧。” 萧清接过,发现竟然又是一件官袍,尺寸正合她,顿时疑惑,“你究竟有多少件这样的袍子?下午不是才刚给我一件么?” “以你惹祸的性子,多准备些有备无患。” 萧清瞪他,“是我的错么?之前也不知是谁…”蓦地一顿,想起白天他野蛮的动作,扭头朝屏风后走去。 元祁轻轻一拽从背后揽住她,声音透着歉意,“白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萧清哼唧,“哪错了?说说。” 元祁沉默,萧清绷着脸,继续得寸进尺,“你很有一套嘛,撩拨得手段可够熟练的,说说,是怎么练的?” “清清真想知道?”元祁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缓缓逼近。 萧清心咯噔一跳,顿感不好,嘿嘿傻笑了下,“也、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是么?”元祁揽着她的腰,直接扭过她下巴,唇印了上去。 忽然萧清身子一扭,如同灵活的泥鳅,从他怀中滑了出来,“啧啧,我可不会每次都被你偷袭成功。”说着,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钻入了屏风后。 元祁嘴角忍不住微勾,一缕愉悦的笑意回荡在殿中。 ** 萧清从穹华宫出来,朝宴会方向走去。 跟着引路的太监,七拐八拐到了宴会场地。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绚丽多彩,照亮了晦暗的宫阙。 萧清到时,大殿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她入席,纷纷走来庆贺。 “恭喜萧统领啊,统领十万京曌军,前途不可限量啊!” “恭喜恭喜…” “往后还要多多仰仗您了…” … 一路走来,恭贺声不绝于耳。萧清一一应付过去,终于在宫女引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比起之前,此次她的座位十分靠前。走过去坐下,屁股还未坐热,就又有人过来了。 “萧统领,恭喜恭喜。” 面前的人萧清有点印象,是东岛边境的武将。 萧清起身,回施一礼。 那人长得很矮,几乎与萧清差不多,但肌肉横肉,颇为壮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时常风吹日晒造成的。 “恭喜萧将军接任京曌军统领一职。” “卞将军谬赞。将军守卫边境辛苦了,听闻东岛边境长年高温,酷热难耐,如今帝都寒冷,将军可还习惯?” 卞刚微微诧异。 听闻这萧清平日高傲的很,怎会向他这个低阶武将如此平和? “这…确实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我一向皮糙肉厚,不妨事。” 萧清轻笑,“虽身体康健,但也需小心防护才是。” “萧统领说得是,卞刚会小心的。” 萧清微笑着颔首,目光扫到一旁,“这位似乎不像本朝中人?” 卞刚旁边站着的,是个异服打扮的男子。 卞刚说道,“他是我的副将,是东岛本土中人。” “参、参见统领大、大人…”那人结巴着,神情十分紧张。 卞刚道,“萧统领勿怪,他从小就有些小毛病,说话口齿不太利索。” 萧清淡笑,“无妨,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任何人都有长处和不足,不必在意。” 卞刚一怔,随即面色微松,“多谢萧统领。”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接着就见耶律硕携着耶律灵惜走了进来。 “是辽王过来了。”卞刚神情有些异样。萧清扫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听闻东岛海寇盛行,时常侵扰边境,卞将军长年戍守在那,定十分辛苦。” 卞刚道,“辛苦倒是谈不上,左右已经跟那些海盗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也差不多习惯了。只是我有个老毛病,一旦出海就浑身难受,眩晕不止,所以每次都让那些海贼逃脱,因此事也受了上面不少责怪。” 萧清挑眉,“哦?看来将军是有晕船之症了。” “确实如此,这旧疾十分顽固,久治不愈,我也十分发愁。不过,营里有熟识水性的水手,他们能用一些土方法能暂时帮我压制,也算解了我不少麻烦…” 两人随意地聊着,不知不觉,旁边的人目光聚集了过来。 “只是个低阶武将,怎的就扒上萧统领了?还真是不容小看啊!” “就是,也不知这萧统领是怎么想的,竟跟个不入流的武夫聊得畅快…” …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萧清也不在意,目光扫向对面。只见那卞刚神情丝毫不变,仿佛压根没听见四周的嘲讽。 萧清挑眉,眼底闪过一抹趣味,说道,“听闻东岛滨州一带发现了不少海矿,可是真的?” “萧统领好灵的消息,确实发现了些罕见的海矿,目前正在挖掘。只是有些处在海域之下,开采难度极大,又耗时耗力,有些不容易挖掘。” 萧清颔首,“这些海矿及其珍贵,只是若没有完善的开采之法,擅自行动极有可能发生危险。熟识水性的大多都是滨州本土中人,士兵与当地居民的协调性也很重要。” 卞刚讶异,“萧统领怎会知道?东岛之人大多斥外,性格暴躁,想与他们搞好关系并不容易。开采之时他们多加阻碍,造成了不少麻烦,上面打算强行镇压,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后来不仅耽误了工期,还造成了我方不少损伤。” “每个地域民族文化,生活习俗,信仰宗教皆不相同,若不能求同存异,彼此理解,恐怕开采很难实行下去。” 卞刚道,“确实。再加上最近有不少异族人进入滨州,工期一延再延,年前恐已无法实施。” “异族人?可是辽人?” “不止辽人,东岛边境有不少地方无人管辖,所以海盗,异族人横生,十分混乱。” 原来如此。 萧清对东岛边境局势的理解并不多,如今听过他的话才明白,恐怕那地方势力混杂程度不亚于空海城。 “辽国有意进驻滨州,想与大祁商贸互通,此事卞将军可知?” 卞刚点头,“略有耳闻。” 萧清道,“关于此事,陛下还未有决议,只是…辽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将军可明白?” “这…卞刚愚钝,不了解萧统领的意思…”卞刚面露不解,刚要问他,转眼就看见辽王朝这边走来。 萧清望向走来的耶律硕,轻轻一礼,“参见辽王。” 卞刚亦行礼,随即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周围的人目光皆望过来,就见耶律硕对少年说了几句话,随即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这辽王也与萧统领相识?看来他们很很熟啊!” “是啊,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本事倒是不小啊…” … 萧清将身后的议论抛之脑后,跟着耶律硕出了大殿。走了片刻,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耶律硕邪肆俊朗的面容在暗影中忽明忽现,显得轮廓越发深邃。目光比以往更加犀利,身上多了分王者之气。 “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是‘萧统领’了,变化还真大。” 萧清淡淡道,“要说变化大,怎能比得上辽王?” 耶律硕轻笑,“一上来就对本王冷嘲热讽?倒真像你的作风。” “辽王误会了,萧清岂敢。” “你敢不敢孤王最清楚,毕竟你可是第一个敢伤我的人。”耶律硕抚上自己左胸,那里一道细长疤痕,正是当日在青云城林外萧清刺的。 萧清单刀直入,“辽王找我有何事,不妨直说。” 耶律硕黑眸望她,“…我就喜欢你这性格,萧清,此次孤王来送给你这么一份大礼,难道你不该好好谢谢我?” “我不明白辽王何意。” 耶律硕缓缓走来,在离她一步之遥处站定,“不明白?那本王提醒下你,耶律扈…” 萧清抬眸,目光幽沉,“辽王究竟想说什么?” “你曾经派人深入漠北,打探我王兄的消息,对吧?”耶律硕嘴角微勾,“只是后来却被我先行一步找到,所以你就将人撤走了。你的目标是王兄,是想从他口中你打探出杀害你义弟的人?” “辽王倒是知道得不少。只是如今耶律扈关押在天牢,我若想见他,随时都可以,没必要跟辽王事先说明吧?” “啧啧啧…”耶律硕晃了晃指头,“萧清,你以为孤王会没有准备就来见你?” 萧清拧眉,“你什么意思?” “耶律扈的性命,可掌握在本王手中。若本王不让他开口,你觉得他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萧清目光陡然一沉。 ------题外话------ 接连不断的骚扰啊,恐怕清清快崩溃了…桃花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啊 第四百二十章 湖边幻影 耶律扈是漠北皇族,就算他犯再大的罪,大祁都不能对他出手,否则定会遭天下人非议。所以,他的性命就掌控在了耶律硕手中。如今耶律硕身为辽国的王,还有谁能忤逆他?他是耶律扈唯一的救命稻草,恐怕… 萧清望他,“那又如何?辽王别忘了,此刻他还是大祁的囚犯。” 耶律硕笑声低沉,“是么?那萧卿不如去牢中试试?看他究竟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能救他性命的人?” 萧清咬牙,冷冷道,“你想怎样?” “很简单。”耶律硕忽然靠近他,鹰眸一瞬不瞬,“跟孤王回漠北。” “什么?”萧清一怔,耶律硕逼近一步,眼中是势在必得,“孤王这次来京,就要将你带回去。你若答应,孤王什么都依你。你若不答应…你就永远找不到杀害你义弟的真凶。” 萧清双眼微眯,“辽王,萧清从不受人威胁,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你利用小呈的死来威胁我,已经犯了我的忌讳。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任由你摆布?” 她眼底的寒意如此明显,耶律硕忽然笑了,邪肆的笑声回荡四周,竟隐隐透着一丝愉悦。 “这点你倒是丝毫未变,无论是从前我用毒胁迫你,还是现在,你都从未屈从过。”耶律硕眼眸深沉,“我知道这些根本威胁不到你,只是萧清,你不能留在大祁。” “我留在哪由我自己决定,与辽王何干?” 耶律硕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走进旁边的亭子中,“祁王马上就要与那个鸾月公主成亲,而孤王的皇妹也会入驻后宫,难道你想成为她们中的一人?” 萧清面无表情,“这关你何事?” 耶律硕缓缓转身,“大祁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以为凭借祁王对你的宠爱,能延续到何时?他护不了你,如今你已经处于风口浪尖,衬着还能全身而退,跟孤王走吧。到了漠北,我能保证,无人敢动你。” 萧清缓缓垂眸,声音毫无波澜,“辽王说完了么?” 耶律硕目光一沉,隐隐有怒意透出,“你以为孤王在吓唬你?你身边危机重重,不止一人想要你性命!祁王的宠爱,终有一日会害了你!” 萧清不想再听他多言,扭头便走。 “站住!本王准你离开了吗?”耶律硕一声厉喝,萧清仿佛未听见,脚步未做丝毫停留。 “你身边已经死了两个人,难道你还想搭上第三人?” 萧清步子一顿,缓缓转身,眸子冰寒: ——“你说什么?” 耶律硕一步步朝她走来,“萧清,你别傻了,他什么都给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 “那辽王呢?你又能给我什么?” “只要你开口。” 萧清冷笑,“好啊,我要你的王位,辽王给么。” 耶律硕眸子骤然一沉。 萧清嘴角勾出一抹嘲讽,“怎么?舍不得你千辛万苦谋划来的王位?既然做不到,就别随便许诺,令人作呕。” 耶律硕猛地抓起她胳膊,面露怒意,“你好大胆子。” 萧清面无表情,“我胆大,辽王是第一天知道?” “是,本王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没想到你会这般不识趣。” 萧清一把甩开他的手,只是耶律硕力道惊人,依旧死死攥着她不松开,目光直直盯着她,“本王知道你想要的不是王位,你若是执着于权利之人,也不会让本王这般对待。”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辽王,我们不熟。” “呵…不熟?”耶律硕双眼微眯,缓缓逼近她,“你忘了在九嶷山洞穴时,我们曾那般亲密过的事了?”说着鹰眸扫了眼她的唇,透着一丝邪佞,“如此亲密…你忘了?” 萧清眸子骤凉,手腕一翻挣开他的束缚,出手如闪电,一击柔拳正中他胸口! 耶律硕闷哼,后退一步。萧清目光冰凉,“辽王慎言,否则下次,就不是拳头了。” “呵…好厉的爪子,不过,这样才够劲。”耶律硕眼睛闪过一丝狠厉,“萧清,你记住,你迟早会成为本王的女人。” 萧清不作停留,转身便走。身后传来耶律硕的声音,“不知你想要的,他可能给你?” 萧清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耶律硕抬头抚向胸前,嘴角勾起一丝邪佞,低喃,“你迟早会是本王的女人…” ** 萧清朝大殿走去,眼底是掩不住的凉意。 凭耶律硕的手段,若想威胁耶律扈很容易。她若想从耶律扈口中撬出东西,还需细想一番才行。 脚步一顿,她在暗影处停下,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须臾,她开口,“噬魂。” 噬魂身影闪现,萧清走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噬魂点头,随即消失在原地。 萧清面上闪过沉思。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耶律扈是唯一的当事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抬脚朝大殿走去,她边走边想,没多久,周围景象越发暗淡,她停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走错道了。 “不会…又迷路了吧?” 萧清皱眉,打量周围,只是却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心中叹息:噬魂不在一会,她就迷路,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小清他们知道,否则,还不知要怎么说她… 她凌空一跃,落在树上,举目朝远处眺望。 老办法,找有光的地方,应该就能走出去了。很快,发现不远处的光,萧清眼前一亮,施展轻功朝那处奔去。 在树上迅速穿梭,很快面前出现一片湖,她记得这里,举行宴会的大殿就在这不远处。萧清从树上跃下,无意转头,看见了立在湖边一道身影。 瞬间,她整个身子僵住! 那背影,她不会忘。 如此熟悉,熟悉到每个晚上都会出现在她梦中。只是,每次在她想抓住时,总会顷刻消失不见。 难道…她此刻是在做梦么?否则,为何原本出现在梦中的人,会出现在这? “阿芜…” 萧清低喃,身子仿佛被定住般,动弹不得。心脏狂跳,手指渐渐收紧,她终于抬脚朝那处走去。 一步,又一步。 随即加快速度,朝那抹背影处奔去。 近了,接近了! 她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秒那抹身影就会消失。那种迫切,焦躁,让她不顾一切狂奔! 终于,在距离那人影几步之遥处,她停了下来。 踌躇着,不敢上前。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阿芜,是你么…?” 那人身子一顿,须臾,缓缓侧过了头。 光影闪烁,映照在那人弧度挺直却优美的鼻梁,还有精致的下颌上,让萧清脸色大变,眼眶瞬间一酸。 是阿芜…真的是阿芜… “阿芜…”她不由上前,泪模糊了双眼,亦模糊了那抹人影。 忽然腰上一紧,有人拦下了他,元宸不知何时出现,手臂扣住她的腰,眉头紧皱,“你做什么?!” “放开!”萧清挣扎,一抬眼,却发现面前已经没了那抹熟悉的人影! “阿芜…放开!你放开听见了没有?!阿芜…” “你疯了?要死去别处,别在这碍本殿的眼!” 萧清一顿,缓缓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跑进了湖中,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膝盖,而她却丝毫不知! 她回头,焦急地搜寻。 没有,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难道方才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么?阿芜是真的死了?! “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你听见没?!” 萧清怒吼,往日的冷静全然不见!泪瞬间滑落,打湿了面颊,那双始终冷冽的眸子竟是元宸从未见过的脆弱。 脆弱而无助,如同迷失的孩子。 元宸红眸一闪,猛地将她搂进怀中。 怀中人身子在颤抖,隐隐有呜咽声从他怀中传来,胸前微湿,那打在他衣襟上的泪滴瞬间灼烫了他的心。 那感觉,如此陌生。却如同一缕清泉,逐渐涌入他空洞的心。 手不由抚上她的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只是瞬间,却被怀中的人毫不留情推开。 元宸红眸一沉,面容微凉。 “萧清失礼,望殿下见谅。”萧清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已经恢复往日的沉静,只是那微颤的声音透出她此刻的不平静。 方才的,绝不是梦! 如此真实的感觉,就仿佛阿芜真的出现在她面前,那怎么可能会是梦?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阿芜一定还未走远,说不定她此刻追出去…还能见到他! 萧清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开,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拽住。元宸眸子冰凉,“去哪?” “请殿下放开,我有急事要马上离开。” 元宸手不仅未松,反而将她一把扯过来。萧清心中焦急,想也不想抬手袭来,却被他一把抓住反剪身后! “你放开!” 元宸望着面露怒容的萧清,凤眸微眯,“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 萧清心中焦灼,不顾一切挣扎,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一绊,直直朝前方栽去!正好倒进元宸怀中! 远远望去,就如两个相依的恋人。 而这一幕,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岸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呵…萧卿就如此迫不及待对本殿投怀送抱?”萧清耳边微热,猛地推开他,只是揽在她腰上的手却不送分毫,她正欲出手,忽然察觉到了不对,身子一顿,缓缓转头。 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 只是萧清此刻唯一的看见的,只有那个一身龙袍,面色冰寒的男人。 四目相视,她没有回避,只是一瞬不瞬回望着他。元祁面无表情,冷冷移开了眼。 萧清心中一窒,袖中的手微紧。 岸上众人神情各异,望过来的目光透着一丝诡异。 “陛下,还是让御林军将殿下和萧将军带上岸吧,这样寒冷的天,再待在湖中,怕是要着凉了。”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萧清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元祁身旁站着一人,正是曲妃鸾。 萧清眸光一闪,眼眸微垂,“放手。” 元宸唇角微勾,竟真的松开了手。 此时岸上已经有御林军下水,萧清未做停留,自己上了岸。 “微臣参见陛下,太后娘娘,公主殿下。” 萧清没有抬头,就感觉出了一道带着愤怒的视线。容月秋美眸隐含狠厉,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么冷的天,萧将军为何会跑入湖中?” 萧清眉宇微蹙,没有开口。 “本殿的扳指不小心弄丢了,萧卿因帮我寻找才进了湖,对吧,萧卿?”元宸缓缓走来,红眸望向她。 萧清沉默,容月秋道,“皇弟的扳指丢了?在哪丢的可还记得?” “太后放心,已经找着了,是吧萧卿?” 萧清一怔,蓦地感觉袖中有个东西隔着她,袖子微抖,一抹冰凉之物落入掌心。 漆黑的扳指,不知用什么材质所做,在夜幕中散发着幽沉光芒。隐隐有红色暗纹闪现,红与黑交完美交织,在她苍白的手指下,散发着一丝妖异。 萧清眸光微闪,望向身旁浅笑的男子。 他究竟何时将此物放在她袖中的?她竟毫无察觉?! 萧清将扳指递给他,淡淡道,“原物奉还殿下。” 元宸红眸落在她身上,须臾,魅唇微勾,“既然是你找着的,就是你的了。” “皇弟?!” 容月秋失声,蓦地想起身处何地,很快恢复往日的端庄,“那枚扳指可是皇弟自幼从未离身之物,就算是萧将军帮你找回有功,也不能随意将它赏赐于了吧?不如另择它物,再行赏赐吧?” 萧清面无表情,将扳指呈上,“此物太过贵重,萧清不能收。” “只是一件死物,本殿说赏你就赏你了。”元宸懒懒挥了挥手,不看容月秋瞬间阴沉的脸,来到萧清跟前俯下身,轻声道,“好好保存,若弄丢了,本殿可饶不了你。” 萧清还欲说什么,元宸却已经离开了。她望着手中的扳指,眉头紧皱。 容月秋银牙紧咬,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那枚扳指,是皇弟从未离身之物,平日从不让人触碰,可别说送人了!就连她,也不例外…可是皇弟竟然将此物送给这个人?! 容月秋不知,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怕。脸上是瞬间的狰狞,随即消弭无形,笑着说道,“萧统领,你还是先去换件衣裳吧,来人,带萧统领下去更衣。” 萧清垂首,行礼道,“臣先告退。”随即跟着太监转身离开了,将身后数道目光抛之脑后。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跟着领路太监,来到一处殿宇。迅速换上准备好的衣服,走了出去。 半路上,就看见了端木陵立于拐角处,似在等着她。萧清朝前方太监吩咐,“公公先去忙吧,我稍后会去赴宴。” “是,小的告退。”太监离开了,萧清朝端木陵走去,“你怎么在这?” “我跟着你一路过来的。” 两人一同朝宴会大殿走去,端木陵望着身旁的人,脸上闪过担忧,“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你的脸,可不像没事的人。方才…我也在岸边,当时你的脸色,很难看。”端木陵望向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清蓦地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前方,“端木,你会如何分辨真实和幻觉?” 端木陵眉宇微蹙,萧清低喃,“若是太过想念一人,难道真会出现幻觉么?” “你看到谁了?” 萧清望向他,“我看到了…阿芜。” 端木陵讶异,“李兄弟?” “嗯,方才在湖边时,我看到了他。非常真实,就象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样。只是在我想要抓住他时,他却又瞬间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让我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 端木陵眸光闪烁。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向镇定的她,竟然会有如此失态的一日。 “他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还无法忘怀,只是,这样沉迷过去,实在不像你。” 萧清嘴角苦笑,“不像我么…我也知道,只是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阿芜还未死去的感觉,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似的…” 端木陵望着她,“你太累了,今晚就先回去休息吧。” 萧清眼睑微敛,“不了,今日我刚奉命接管京曌军,晚上宫宴就未出席,到时怕会又会引起一阵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她朝前走去,蓦地袖子一紧,她回头,“怎么了?” 端木陵脸上是罕见的严肃,“还是回去吧,你现在脸色…很不好。” 萧清一怔,须臾,微微颔首,“抱歉。” 端木陵轻笑,“不用道歉,你在这稍等会,我去找人送你出宫。” 萧清颔首,端木陵离开了,她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暗处坐了下来。 四周十分安静。 她在此刻,心中焦虑才终于平息,恢复冷静。 今晚的事,不对劲。 ------题外话------ 咳咳,亲们是不是在疑惑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为何元宸会忽然出现在湖边?那些人又是为何恰巧出现?虽然湖离宴会大殿不远,但无论是从穹华宫还是太后的寝宫,都无需经过那里,那么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来了? 还有,今晚她看到的,是阿芜么? 幕后之人让将众人引来,目的是什么?难道…? 萧清眼眸深沉。 须臾,端木陵回来了,“马车已经找好,走吧,我送你出宫。” “嗯。”跟着端木陵,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便到了宫道。 “上去吧。” 萧清望向远处,眉宇微蹙,“宫宴…” “放心,我会应付。” 萧清微微颔首,“多谢。”随即转身上了马车,端木陵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凝重,须臾,便迅速朝宫宴方向走去。 ** 当萧清回到宅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小清见她回来,忙迎上来,“二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小清道,“原本我还担心来着,只是后来端木大哥派人过来捎了口信,告诉我们你在宫中有事,会很晚才回来,我们才放心。” “端木?” “是啊,不是你让他带信回来的么?” 萧清眸光微闪,随即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哦…那二哥你快去吧。” “嗯。” 小清望着萧清离开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感觉二哥有些怪怪的? 萧清回到自己屋中,解下外袍,将自己重重丢到了床上。胳膊被什么一胳,她皱眉,从袖中掏出那东西。望着掌心漆黑的扳指,心中一阵烦躁,想也不想将它扔了出去。 “咚…” 沉重的坠地声响起,清晰回荡在屋中。萧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须臾,蓦地一阵强风吹来,将窗户冲开,啪啪作响。冷风瞬间灌入房间,驱散一室的暖。萧清躺在床上,须臾,起身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眼帘微垂,重重叹了口气。 她在干什么?竟会因一时冲动,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今日的宫宴她不在场,定会落人话柄,一旦端木陵维护她,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这种简单的事,她竟然都未想到,真是…! “啪——!”她懊恼地一掌拍在窗户上,却不小心牵连到肩后伤口,痛得她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萧清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随即就看到一身黑袍的元祁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正静静望着她。 “你怎么会…”萧清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望着他,猛地扑到他怀中! 元祁抱着她,轻抚她的头,“竟然连我进来都不知,在想什么?” 萧清闷声闷气道,“你怎会过来?” “怎么?不想我来?” 萧清低声说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元祁淡淡道,“为何?” 萧清一顿,抬头道,“今晚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是我看到的哪样?” 萧清咬唇,“就是…就是…” 她从未想过,她也有语塞的一日。好半天,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拧眉,缓缓垂下了脑袋。下巴一紧,被元祁抬起,两人四目相对。 “你在担心什么?”元祁黑瞳望着她,“认为我会误会?” “那是…自然的吧?因为…”他当时的表情,让她非常不安。 元祁望着欲言又止的萧清,微微叹息,轻柔将她揽入怀中,“清清,我没有生气。” “可是…” 元祁揽着她坐下,目光落在手上的漆黑扳指上,“只是既然有人故意引我过去,我若不做些表示,岂不白费了人一番筹谋?” 萧清眸光微闪,“果然。你知道是谁?” 元祁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嗯。” “谁?” 元祁目光望来,萧清忽然灵光一闪,眼眸微沉,“是她。” 知道阿芜对她的重要性,还有本事将元宸引过去,恐怕就是曲妃鸾了。只是… “今晚,我看到阿芜了。”萧清目光漆黑,“应该说是很像阿芜的人,恐怕是有人故意扮作阿芜的模样引我上钩,我猜想那人,应该是她身边的那个白护法。” 那种以假乱真的易容,恐怕除了噬魄,也就是他了。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萧清不由懊恼,“我竟然这么容易就上当了,真是蠢死了。” 元祁轻抚她脸颊,“无需自责,以静制动,方为上策。既然她先动手,那就是引出她背后势力的最好机会。” 萧清望他,“你是指她背后的云澜阁?三大长老中谁是支持她的那派?” “三长老,白南风。” “姓白?他与白闫…” 元祁赞赏地望向她,“反应倒是不慢,此人正是白闫父亲。” “怪不得白闫会成为曲妃鸾的护法,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萧清道,“这个白南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狠毒远在沐志乾之上。” 萧清皱眉,看来又是一个棘手的人。 “对了,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是关于沐志乾?” 萧清点头,“嗯,你究竟从何时在京曌军中安插了人?” 能轻易挑起军中的矛盾,并将这矛盾最大化升级,且还不被人发现,要做到这种程度,绝非一朝一夕!这男人究竟什么时候就埋下了火引? 元祁环着她,语出惊人,“一开始。” 萧清一怔,“一开始?什么意思?” “自我登基,纳兰府被灭后。” 萧清听后,是彻底惊住了。若她没算错,那时…他才刚刚十三岁吧?! “怎么…会?难道那时你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萧清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发凉。 那时他只有十三岁啊!放在现代,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可是他却已经处于权利漩涡中心,看透了残酷的本质和现实,从那时开始隐忍,不动声色地一步步筹谋,直到今日。 不知为何,萧清竟有些隐隐发酸,还有一丝心疼。 “怕我么?”元祁轻抚她的脸,静静望她,“认为我可怕么?还是…想离开我?” 萧清无奈,“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 元祁眼眸闪烁,倾身揽住她,“就算你想离开,也没关系。无论你逃到哪,我都会找到你,将你牢牢拴在我身边。” 萧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她是小狗么?还栓? “我都说了我没打算逃,真是…” 现在她忽然明白了,觉得不安的,恐怕不止是她一人。这男人心中的黑暗,并不容易化解。或许是他知道这点,所以才不敢轻易透露太多。是担心她会因害怕而离开他么… 萧清手微紧,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凑到他唇上轻轻一吻,笑道,“然后呢?你继续说。” 元祁双眼微眯,二话不说唇就压了下来。 萧清忙挡住他,“哎等等,先把话说完再亲,否则等会我就又忘了!” 元祁嘴角扬起一抹勾人的笑意,“清清是说我的吻会让你忘乎所以,不可自拔?” 萧清脸微红,“我,我没那么说吧?你别瞎猜!” “呵…”元祁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手臂环着她,继续道,“在那时,我在京曌军中一点点安插自己的人,这十四年中,沐志乾的势力也逐步扩大,后来我将他从军中调出,将朝中的大小事务委任给他,目的就是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他也从最初的警惕,逐渐放松,直到今日。” 萧清皱眉,“只是,沐志乾应该不会完全对你卸下警惕,此次为何他会毫无防范?” “日积月累的权利熏心,会使人逐渐蒙蔽双眼。他眼中看到的,只是我想呈现给他的罢了。” 萧清讶异,“难道…” 元祁望她,轻刮下她的鼻尖,“没有毫无破绽的完美守卫,只有是人,就会有弱点。虽然会花些时间,但想安插些人在他身边,也并非不可能。” “他身边有你的人?是谁?有多少?” 元祁淡笑,“不算多,重要的只有两人。” 萧清诧异,“谁?” “林海,冯哲。” 萧清被惊得猛地弹了起来,“你骗我的吧?先不说那个冯护军,林海怎么会是你的人?他…他可是跟了沐志乾十几年的老人了!” 十几年?! 难道说…?! 元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十三年前,是我安排林海接近他,这期间,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尽心尽力为沐志乾办事。” “难道你不怕他临阵倒戈?” 十几年啊!人扮演了另一个身份十几年,怎会没有丝毫动容? “谷中培养的死士,会从他们幼时就给他们灌输一个概念,就是忠君。再者,在他们出谷后,体内会被中下‘乱蛊’,每月需服用解药才能解。” 萧清神情还是不敢置信,府上有林海,京曌军中有冯哲,怪不得沐志乾会败在他手中。恐怕这两人还不是全部。 还有那个冯护军,他可是被斩断了胳膊,若他是噬谷的人,当时应该能躲过。为了不引起沐志乾的怀疑,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萧清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他,“噬魂…” 元祁说道,“他也不例外,在离谷前中下了乱蛊。” 萧清沉默。 虽然他能理解,但这种完全剥夺他人自由和思想的方式,是否太过残忍? 元祁望着眉头紧蹙的女子,朝她伸手,“过来。” 萧清眸光微闪,走上前,元祁拉起她的手,黑眸望她,“清清,想要得到,就要懂得舍弃。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得要残酷,若是做不到舍弃,你就会是那个被舍弃的人。” 萧清眼帘微垂,“我明白。” 元祁嘴角微勾,揽过她身体放在腿上,环着她的腰,“只是,你这样就好。” 萧清望他,元祁说道,“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无需改变。” 萧清面露认真,“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若到了非要抉择时,我不会犹豫。” 她再也不想尝试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尤其是…她无法想象会失去他。 元祁眸子闪现柔和,嘴角微勾。 “对了,京曌军动乱当如我去了营外,遇到了一个士兵,那士兵初见我时十分惊讶,之前我还以为是他惊讶我的身手,如今想来,恐怕当时他就认出我来了吧?他也是你的人?” 元祁颔首,“嗯。当时我猜到你可能会出城,就提前吩咐了他们,不要对你出手。” 萧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我原本就未打算瞒你,以你的细心,迟早会发现。” “那…崔老呢?他不会也是…?” 元祁道,“他不是。只是纳兰寰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此人十分聪明,应该早就察觉出了军中的异常,只是他却不动声色,直到那日动乱,以死激化矛盾,使得营中纳兰旧部愤怒,造成后来的结果。” 萧清说道,“你是说,他是故意惹怒那名将军,让他杀了自己,从而引起众人怒火?” “嗯。” “只是…这样值得么?” 元祁望向她,“此人是纳兰寰的忠将,亦是他的恩师,纳兰寰视他为将为父,他亦将纳兰寰视为一生服侍的主子,纳兰寰蒙冤而死,他怎会罢休?多年的隐忍,也只为一朝能为其鸣冤昭雪。” 萧清低喃,“这么多年,他能坚持到现在,甚至为此付出性命,这份心,恐怕不止是将纳兰寰当做主子吧…” 更多的应该是将纳兰寰视作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不惜牺牲自己。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伺候纳兰夜白的嬷嬷,他们都能为纳兰府献上自己的性命,在这样冷酷的世事,能得这样一份真心,实在难得。 “纳兰夜白…你知道他吗?” “嗯。” “那你知道他还活着么?” 元祁黑眸幽沉,“我知道。” 萧清讶异,“你知道?什么时候?” “当时纳兰府被抄,元国候将纳兰夜白悄悄运送出城,那时我便知道了。” 萧清心中震惊,“你…全都知道?那为何当时没有杀了他?” “他见证了纳兰府由兴至衰的全过程,说不定将来会是一颗逆转局势的棋子。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便留下了他的性命。” “那他知道么?” 元祁淡淡道,“恩,我的人一路护送他躲过隐宗的追杀,那时他便知道了。” “他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并未告诉他,但我想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萧清皱眉,“你这样做是否太冒险了?当年的事,在他心中留下很深的仇恨。”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在敌人未倒台前,他不会反过来对付我。” “纳兰夜白此人心机深沉,不亚于沐志乾,你要小心。” 元祁勾唇,“我明白,清清是在担心我?” 萧清白了他一眼,“别打岔,我还未问完。当年你是否知道纳兰府蒙冤?” 元祁应声,“嗯。” 萧清目光一沉,“果然,是因为云澜阁?” 元祁手臂微紧,微微叹息,“清清就这么肯定我是因为云澜阁逼迫而非自己意愿?” 萧清眉头微拧,须臾,说道,“虽然是你下令一旨诏书就灭了纳兰府满门,只是我仔细想过,你并没有杀害纳兰寰的理由。纳兰寰在大祁的重要性你应该清楚,为何你要冒着被天下人诟病的危险做出这种事?能从此事中得到好处的,只有沐志乾和他背后的隐宗,所以我认为,当时你是不得已为之。” 元祁目光黑沉,抬手抚上她眉宇,“清清,我并非你想象得那般,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虽然我希望你相信我,但有时却又会不安,怕这份信任,终究会伤害到你。” 萧清拉下他的手,“你是担心体内的蛊咒?” 元祁修眉微拢,“这个蛊咒已经跟随我二十七年,不知何时会失去控制,若真到了那时还未找到解决之法,清清,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萧清望他,“你说。” “若我危及到你的性命,不要犹豫,杀了我。” 萧清一惊,“你说什么?” 元祁紧攥她的手,“清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只要这个蛊咒跟随我一日,我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若在我被它侵蚀时伤害了你,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萧清胸口仿佛什么东西堵住般,涩涩的难受,“那…你要丢下我一人么?你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离开么?为什么忽然要对我说这些?” 元祁黑瞳幽深,将她揽入怀中,叹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放你离开,人的本性竟如此自私,清清,这样的我你也愿意接受?” 萧清撇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就算我想后悔,也晚了吧?” “呵…是晚了。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清清,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萧清嘴角扬起一抹笑: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题外话------ 甜甜一章奉上 第四百二十二章 物归原主 元祁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萧清,指尖轻抚她脸颊。 这时,噬魂出现在屋内,望着床边的男人,眼眸微闪。 “你去了天牢?” “…是。” “因为耶律扈?” 噬魂丝毫不惊讶他会知道,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这男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他从未看透过。 “耶律扈是公子义弟死去时的关键证人,从他口中或许能打探出一些线索,公子是这样想的。” 元祁望着熟睡中的萧清,说道,“沐轻尘的事,暂时先别告诉她。” 噬魂沉默,“公子迟早会知道。” “最近让她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暂且缓缓吧。” “是。” 元祁从袖中掏出那个漆黑扳指,扔向噬魂,“将它物归原主。” 噬魂接过扳指,转瞬就消失在屋中。 ** 摄政王府。 偌大的湖畔凉亭中,一袭紫色便袍的元宸躺在软榻上,似在假寐。 蓦地,一道黑影闪过!瞬间,从亭内四面八方冲出无数人影,将他团团围住。 小银手中银丝翻转,望着落在长廊上的人,“是你?” “都下去吧。”亭内元宸懒懒开口,睁开了眼。 包围着噬魂的人全部消失无踪,元宸缓缓支起身子,“何事?” 噬魂手一甩,一道光影闪过,元宸接过,红眸落于掌心,“是她让你来的?” “物归原主,噬魂任务已完成,告辞。” 小银陡然挡在他面前,笑嘻嘻道,“大哥哥别急啊,主人没发话,小银可不能让你走。” 元宸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告诉她,要物归原主,让她亲自过来。” “主子既然委托噬魂,就代表不会亲自过来,还请殿下收下。” “是么?”元宸懒懒勾唇,“你口中所说的主子,是本殿的侄儿,还是萧卿?” 噬魂面具下的目光幽沉,“无论是谁。” “本殿记得你原本是侄儿身边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对萧卿尽心尽力。噬谷中的规矩,一仆不侍二主,你倒是全忘了?” “噬魂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尽忠职守?”元宸暗红双眸扫来,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下透着慑人的光,“是真的尽忠职守?还是以此名义,作为留在她身边的借口?” 噬魂黑袍下的眸子闪烁,声音毫无起伏,“噬魂不明白殿下何意。” “你对她的感情,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察觉?”元宸缓缓起身,立于亭前俯视下方的噬魂,“那晚城外断壁,你是着急你的主子,还是着急萧清这个女人?” 噬魂袖下的手微紧,脸上毫无表情。 “若她知道你对她抱有这种肮脏的心,她可还会留你在身边?”元宸嘴角扬起一抹冰凉的笑,嗜血慑人,“恐怕不会吧,毕竟她是个重情却又冷酷的女人呢。” 噬魂眼眸深沉,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月影映照在湖面,泛起浅浅银光,莫名渗人。 “主人,为何要放他走?” 元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懒懒道,“有时精神上的打击远比*上的要深刻得多。” “可是他竟敢对主人不敬…” 元宸红眸淡淡扫来,“小银,你最近的话太多了。” 小银一惊,迅速跪地,“是小银的错,主人别生气。” “行了,你下去吧。” “是。” 小银闪身退下了,元宸望着手中的扳指,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没想到无意间的试探,竟发现这么有趣的事。女人,你若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夜幕下。 一道黑影迅速穿梭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仿若鬼影,快得根本看不清。 月光被黑压压的阴云遮掩,忽明忽现。噬魂闪身跃上最高处的屋檐,停了下来。 面前的落霞湖暗淡无光,在一片树影斑驳中,隐隐能看见一座府院。熟悉的轮廓,熟悉的墙院,让他莫名地心安。 他知道,让他安心的,不是这座平凡的院落,而是院落中的那个人。 黑袍下的手抬起,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凡却妖异的脸。手指轻抚右脸暗红花纹,那深浅不一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 ‘你对她的感情,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察觉?’ ‘是真的尽忠职守?还是以此名义,作为留在她身边的借口?’ ‘若她知道你对她抱有这种肮脏的心,她可还会留你在身边?’ … “咚——!”身侧瓦楞碎裂,他手心被瞬间扎破,血滴浸出,他却丝毫未觉。 目光久久落在湖畔对面,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直到东边隐隐泛白,第一缕光冲破天际,洒落湖面。他才缓缓起身,飞身离开了屋檐。 ** 翌日。 萧清驾马来到城东大门时,褚睿已经等在那了。两人简单了说了几句,就直奔京曌军驻扎营地。 “昨晚宫宴上没见你,听端木说你病了?”褚睿上下扫了眼萧清,“不过今日我看你精神还不错嘛,病好了?” 萧清翻身下马,“嗯,有点着凉,不过已经无碍。”她环顾四周,两人已经到了军营驻地前,远远就看见京曌军守兵在来回巡逻。 “进去吧。” 两人进了军营,一路由人领着,直奔主帅营帐。由于京曌军提早就得到了通知,所以全部将领此刻皆聚于营帐中。 “听闻那个萧统领是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让他来率领咱们京曌军,上面是怎么想的?”有人不满道。 “是啊,京曌军乃帝都重防,怎能随便指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来?依我看啊,说不定又是朝中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造成的。谁都知道京曌军统帅的位置多么重要,那么多人眼巴巴盯着都没得到,最后却让个新上任的中郎将给抢了,嗤嗤,真是世事难料!” “就是啊…” … 议论声不断,正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帐内顿时安静下来。须臾,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众人躬身行礼,“参见萧统领。” 半天,未见回应。 众人抬头,就看见一个强体壮的汉子,开口说道,“诸位请起吧。” 有人疑惑,听闻新上任的萧统领是个未满二十,身量纤瘦的少年,只是不管怎么看,眼前的壮汉都与传言中的不太符合吧? 这时,有人介绍道,“诸位,这位是褚将军,相信不用我介绍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褚将军?原来他不是那个萧统领? 帐内的大多数人长年待在营帐中,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高阶将领。虽然对褚睿的名号都略有耳闻,却并不识得他的模样。 “参见褚将军。”众人再次行礼,褚睿说道,“诸位免礼,萧统领先去视察军营,便让我先过来了,诸位请坐。” 须臾,众人纷纷落座。 “诸位想必知道,我长年待在边境,此次受陛下命令调来此处,首要任务,是整肃京曌军内部,安稳军心…” 萧清此刻,正在军营随便逛着。 她一身便袍,身后未跟任何人,如同在花园漫步的富家公子,引得众人侧目。 只是这里毕竟是帝都城外,权贵无数,众人见萧清一脸闲适,不似寻常人,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就这样,萧清畅通无阻地在偌大的营中逛了一圈,最终来到了训练的校场附近。 远远就听见呼喝缠斗的声音,萧清拐了个弯,随即就看见了一群人光着膀子在摔跤。外面围了不少人,兴奋地吆喝着。 萧清停来,面露一丝趣意。 只见中间的两人一个人高马大颇为壮实,一个身材矮小,但下盘却十分稳健。若论力气,明显是前者更占上风,只是那小个子身手却十分灵活,壮汉出招几次都被他轻易躲过,渐渐的,汉子没了耐心,出手着急起来。 萧清靠在树上,环胸望向对面。这时,有人缓缓走到他身旁,“你觉得谁会赢?” 萧清没有转头,答复得很快,“壮汉。” 身旁人讶异地望向他,“那汉子力气虽大,只是已经逐渐失去耐心,出招也没了章法,怎会是他赢?” 萧清淡淡道,“他装的。” 话落,就听校场中一声重响,接着传来一阵欢呼,随即就见那壮汉被旁边的人高高抛了起来。 谁赢谁输,不言而喻。 “竟然被你说中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一个人的身手不会轻易改变,从小的细节就能看出。就算他再伪装,那小个子出手时他的身体也会下意识反应,这是长久以来锻炼出的反射能力,并不容易控制。若他真的慌了,不会如此精确轻易化解对手的攻击。” 旁边的人沉默。 这时,校场的人簇拥着那汉子,朝这边走来。看见萧清身旁的人忙行礼,“参见黎曹长。” 黎云霆微微颔首,“好好将衣服穿上,让人看了像什么样。” “是。”一帮子赶紧将衣服套上,神情无丝毫不满,之后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萧清转身,“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成曹长了,恭喜。” 黎云霆望了她一眼,“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恭喜了,萧统领。” 萧清淡笑,“我正好要回营,只是军营太大,能否劳烦黎曹长做向引?” 黎云霆上前,“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校场,萧清走在前方,黎云霆错开一步跟在她身后。 “之前听容兄说你被调到了京曌军营,我还想何时能见到你,未想到今日这么巧,会在校场碰见你。” “也不算巧,这几日我一直在家休养,今日听闻你来视察军营,就过来了。” 萧清步子一顿,不由轻笑,“多谢你的诚实。” 黎云霆沉默,须臾,他说道,“其实昨日听到你接任京曌军时,我很惊讶。” “大约能想象得到。” “京曌军动乱方平,虽然表面已经无碍,实则暗涛汹涌。统领一位人人都想得到,却也是个烫手山芋。依我对你的观察,你并非一个急功近利之人。接管京曌军,你手上的权利大了,但能否坐得长久,还未可知。你一向冷静,却也被朝中的明争暗斗吞噬,选择了这么一条并不明智的路,是何原因,我一直未想通。” “这就是今日你找我的原因?” 黎云霆道,“对,毕竟这也关乎我的将来。” 萧清停下,转身望他,“你的将来?” “我之所以从北境军调到京曌军营,是我父亲做的决定。” 萧清隐约明白了。 根据阿芜的调查,黎云霆背景不俗,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出身军官世家。其父辈以上三代皆为武将,且品级不低,虽无法与容国府相比,但在帝都也算不容小觑。 “你不愿待在京曌军?” “应该说,我不愿待在京城。” 萧清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随即道,“我大约明白为何容兄会与你关系这么好了。” 黎云霆苦笑,“我与容表哥相差甚远,我所承受的恐怕不及他万分之一。不过,倒是被你说对了。其实我当初远赴北境,是私自出逃。父亲知道后大怒,就令人将我调到了京曌军。” 萧清大约猜个*不离十,出身富贵豪门,虽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但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所以呢?我成为京曌军的统领,会是你的阻碍?” “暂时不是。”黎云霆目光望向前方,“只是你已经成为众多人的阻碍。” “那其中,可包括了你的父亲?” 萧清记得,黎云霆的父亲,原本是镇守西境的二品武将,如今虽已退了下来,但在军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 黎云霆望向她,“今日我来,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会接管京曌军。”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陛下旨意,何人能违抗?” “为何陛下会在数名人选中偏偏挑中了你,说实话,朝中有很多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你说得是容兄。” 黎云霆沉默,萧清淡淡道,“无论是何原因,陛下旨意已下,再难收回,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明白,只是这位置,并不好坐。” “你在提醒我?” “不,是警告。” 萧清眸光微闪,“警告?” “对,萧统领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一旦你威胁到我,那时我会毫不犹豫戳穿你的身份。” 萧清点头,“萧清记得。” “今日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希望你能记住。” 萧清眼眸微沉,这时,不远处有个传哨兵匆匆跑来,“萧统领,褚将军让属下来找您,带您回帅营。” “既然萧统领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黎云霆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萧清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转头,“前面带路。” 进了帅营,除了褚睿,还有三名武将。这三人,萧清都隐隐有些脸熟,这才想起是在那日京曌军动乱,跟在沐志乾身后的几个人。 “参见萧统领。”三人起身行礼,萧清走上前,在正位上坐下,“三位不必多礼,请坐。” 三人落座,旁边褚睿先介绍道,“将军,这三位分别是负责步兵营的陈良陈千长,负责弓弩营的张骏张曹长,还有负责重甲营的毕延毕千长。其他人不能离岗太久,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之后再一一向您汇报。” 萧清颔首,“辛苦了,三位是军中的老人,萧清初来乍到,万事还要向三位请教,往后要劳烦你们了。” “末将不敢。” 萧清淡淡道,“京曌军动乱方平,目前内部有何变故?” 陈良说道,“并无大的调整,只是因此事牵连了不少人,原本的冯护军重伤不治身亡…” 萧清在听到冯护军不治身亡时,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转瞬即逝。 “…鲍霆,季寻等武将也在动乱中死亡,沈廷将军等一批带头闹事者皆被仗刑一百,如今还重伤昏迷…” 一刻钟后,萧清大约清楚了军中的情况。 “这两日我会将缺漏的职位补上去,你们将心中合适人选拟出报给我。另外,将伤者名单列出,所有缺勤人员事由详细标出。每日的巡防不可疏漏,尤其是快到年跟,入京者众多,城内势力混杂,城外的巡查更不能松懈。” “是,末将明白。” 萧清转头,“褚将军,城外的巡防还需要你与驻扎在城外的北境军好好协调,毕竟两军相隔的距离不远。” “属下明白。” “这两日几位辛苦一下,尽快将军中大小事务捋顺。三位先下去忙吧,有任何事,尽快向我汇报。” “末将告退。”三人行礼,随即退出了营帐。 ------题外话------ 噬魂的粉们是不是要心疼了?可怜的魂啊!元宸眼太尖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视察军营 “将军,这是京曌军人名簿,刚整理出来的,应该对你有用。”褚睿将一个薄本递给她,萧清接过,随意翻了两页,讶异道,“这是你整理的?” “哪啊,昨晚回去我让人弄的,我看了下还算详尽,将军若想尽快熟悉军中事物,定少不了它。” 萧清心中感动,“谢谢你了,褚大哥。还有,你打算叫我将军到什么时候?我鸡听着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你小子…好了,我知道了,只不过在人前还得中规中矩才行,否则让人看了像什么样。” “我知道啦。” “那你慢慢看,我先忙去了。对了,关于你身边护军人选,你可安排好了?还有你的亲兵,要尽快决定才行。” “关于亲兵人选,我倒是有几个人选,只是还需经过他们同意才行。” “原来你已经有人选了?那就行,我先走了。” 褚睿去忙了,萧清走到营帐旁的案台前,翻开姓名簿看了起来。须臾,帐外有人通报,“将军,内务营千长求见。” 内务营? 萧清放下姓名簿,“让他进来。” 随即有人掀帘进来,行礼后说道,“内务营千长苏杰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你有何事?” “褚将军让小的过来,说统领大人可能要修整营帐,让小的在此待命。” “这营帐原本是沐将军所在之处?” “这…”苏杰面露不安,萧清道,“你不用心有顾虑,我平日没那么多讲究。这样吧,今日你先回去,等明日再过来,会有人将要求告诉你,到时你再修整吧。” “是,那小的先告退了。” 萧清感叹褚睿的心细,随即就埋首于姓名簿中。 一个时辰后,她抬起头,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 军中主要的人她都记得差不多了,除了之前他见过的三人外,还有不少。虽然经过动乱有不少人被牵连,但留下来的这些人背景也不简单。 就说黎云霆,他身后牵扯的是西境势力,甚至还有容国府。她想起昨晚元祁对她说过的话: ‘容国公是我的人,但此人狡猾无比,心机深沉,你暂时不要与他硬碰硬。’ 那男人简直再次刷新她心中的承受力,只是原本她还猜疑那日刺杀沐志乾的人是容国公派去的,直到昨晚才知不是。除了容国公,参与此案的人还有元国候,是他们二人暗中搜寻出了人证和物证,给沐志乾定下了关键性的罪证。 只是… 萧清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异响,萧清抬头,就看见一袭便袍的元祁掀帘走了进来。 萧清顿时眼睛大睁,“你、你就这么进来了?外面人呢?” 元祁淡淡道,“被点了穴。” 萧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是该赞一句他高超的身手,还是该感慨营外守军之薄弱。 “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元祁走过来,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进了旁边的寝帐(将军的营帐分为议事帐和能暂且休息的寝帐),“午膳时间到了。” 萧清疑惑,所以? 元祁牵着她在桌前坐下,随即噬魅拎着食盒出现,很快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萧清微微靠近,红烧肉,清蒸鲫鱼,糖醋排骨,照烧鸡腿…望着满桌子的菜,她眼冒金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元祁递给她一双筷子,萧清接过,嘴巴快咧到耳根处了,“谢啦,你不过来我就真错过饭点了。” 元祁淡淡扫了她一眼,“很高兴?” 萧清夹了一筷红烧肉肉塞进嘴里,腮帮子蠕动着,“那是当然啊。” 自她受伤以来,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小清完全将她当兔子养了,天天素食,她都快吃吐了。再加上每日的药膳,在府上的日子简直是煎熬啊!没想到今日她竟能吃到肉,真是太…蓦地,她嘴巴停了下来,缓缓转头,“这…是什么?” 元祁嘴角微勾,笑意晏晏,“不都是你最爱吃的么?饿的话就多吃些。” 萧清哭丧着脸,“可是…可是…” “哦,忘了跟你说了,这些都是用白腐(豆腐)制作而成,听闻这些日子你饭菜皆十分清淡,我就命人特意做了这些,给你解解馋。” 萧清,“…” 谁要这些破豆腐?!她要的是肉!真肉!不是雕琢成肉的豆腐! “那这些豆腐中怎么有股怪怪的味?” 元祁优雅地拿起面前茶杯,缓缓轻啜一口,“里面加了鹿茸,血鞭,百年人参等十七种珍贵药材,有滋补功效,你多吃点。” 萧清真想给面前的男人跪了! 亏他想得出来!这男人是变着法来折腾她的吧? 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肉豆腐’咽了下去,她狠狠瞪他,“你故意的!” 元祁一脸无辜,“什么?” 萧清瘪嘴,泫然欲泣,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元祁顿时无奈了,“好了,你如今的身体不宜食用大荤大腥,等过几日上伤势好些了,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真的?” 元祁好笑地点头,萧清可怜的表情顷刻消失不见,只是望着满桌的‘豆腐宴’,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一定要吃么?我最近补过头了,还是留着下次吃吧?” 元祁啜了口茶,语气没有丝毫商量,“我让人把握好了药量,不会有事。” 意思就是必须吃喽? 萧清叹息,认命地啃起了豆腐宴,眼神时不时哀怨地望向身旁的男人。不过,虽然这些都是素菜,还加了药材,但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烹制,在逐渐习惯那股淡淡药味后,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比起那些苦得不行的补药要强得多了。 心中微暖,她望向身旁的人,“你吃了没?要不跟我一块?” 元祁不知何时拿起她方才看的名字簿随意翻着,淡淡回道,“我用过了。” 萧清吧唧吧唧嚼着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比起前两日,他的脸色是好些了,只是还不知道是否真的没事了。噬魄说了,那日他不顾蛊咒发作追出城,被反噬吐血昏迷,那应该很严重。她…真不该气他。 萧清咬着筷子,严重闪过一丝懊悔。蓦地头上一重,元祁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发呆,赶快吃。” “额…”萧清拧眉,“你别拍我脑袋,很容易长不高!” 元祁轻轻瞥了她一眼,“都二十了还长?” 萧清额角一抽,拍开他的手,“谁二十了?我还没十八好吧?” 额…说完自己先心虚了。加上前世她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竟能说出这句话,真是… 忽然抬头,嘴角闪过一丝恶劣,“我若二十,你不是都三十了?比我大那么多,你好意思说我么,大——叔——?”她特意咬重‘大叔’二字,随即就见元祁双眸危险眯起,她暗喊一声遭,结巴道,“我,我这是实话实说,你干嘛…” 元祁缓缓靠近她,深瞳闪过一抹妖异,萧清忙撑住他胸口,有些语无伦次,“我开玩笑的,你不老,一点都不老,长相绝世倾城,无人可及!别说三十岁,就是三百岁也是个美大叔!不,美妖孽,不是…”她望着那一点点逼近的脸,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干脆眼一闭,“等等等等!先说好,不能体罚啊!千万不能体罚!” 蓦地嘴角一凉,萧清睁眼,就见元祁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粒饭,优雅地开口,“沾上了。” 萧清,“…”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望着脸憋得通红的她,元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点她鼻尖,调侃道,“原来在清清心中我这么好?” 好个屁!你完全就一腹黑,狡诈,阴险,妖孽男! 可是这话她可不会说出去,僵硬着脸咬牙切齿,“你、说、呢?” 元祁蓦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得绝色妖娆,“这是奖励。” 萧清脸顿时涨的通红,忙转头,才发现噬魅不知何时已经没影了,她转头瞪向跟前的男人,“我一嘴的油,亏你能亲得下去。” “哦?清清是在质疑我的意志?需要我验证一次么?”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绝对相信。”萧清就差没指天发誓了,元祁好笑,这才缓缓直起了身。萧清撇嘴,暗自发愁,她怎么总被吃得死死的?伶牙俐齿在这男人面前似乎一点都没用。 很快,萧清吃完了,望着案台前的人,说道,“你就这样出来,宫里没事么?” “无碍。” 萧清撑着脑袋,“我一直未问你,曲妃鸾对你身边的势力了解有多少?” 元祁望了她一眼,回道,“六七成。” 萧清盯着他,“这六七成,也是你要给她看的?” 元祁缓缓合上人名薄,走过来,“我初登基时,云澜阁对我的势力了如指掌,十七年过去了,若没有丝毫变化,他们怎么可能至今毫无动作?” 萧清垂首,若有所思。须臾,问道,“对了,昨晚忘记问你了,之前你离京好几日是做什么去了?” 元祁淡淡道,“阻拦曲妃鸾进京。” 萧清讶异,“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恍然,“为了拖延时间?” “嗯。若隐宗势力一旦进京,难免不会出现差错,若不在那之前就拔掉这颗毒瘤,说不定何时它又会长起来。” 萧清细想,在京曌军动乱前,京城就传出了关于义英将军的流言,想来应该也是有人故意推动,用此流言引发混乱,在沐志乾遇刺后,很快便出现了证人,将纳兰寰的案子推至风口浪尖。这一环扣一环,时间掐的非常准。就算到时曲妃鸾进京了,那时的沐志乾大势已去,也无用了。 “如今沐志乾倒台,沐府在帝都风雨飘摇,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元祁从身后轻轻拥着她,“清清,我不希望你为这些事烦忧。” 萧清垂首,“沐志乾死不足惜,只是,他府上的人…是无辜的。” “清清,权势之争,没有无辜之人。” 萧清明白,只是… 元祁轻轻转过她,黑眸幽沉,“你身体刚好,不宜劳心伤身。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萧清垂眸,“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元祁淡淡道,“不行。” 萧清猛地抬头,“我都还没说什么事!” “你要我放过沐轻尘,是么。” 萧清哑然。 是啊,以这男人的聪明,怎会没有猜到? “沐志乾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沐轻尘他并没有错。错只错在,他生在了沐氏一族,背负上沐府的荣辱兴衰,可是这并非他能选择的!” “他生在沐府,既然享受了常人无法享受的富贵和权利,总要付出代价。” 小青皱眉,“他一直有心避开这些争斗,沐志乾是沐志乾,他是他,为何沐志乾犯下的要让他来承受?!” 元祁目光幽凉,“清清,你还不明白么?他的出生,就是罪,只要他身上还留着沐氏一族的血,就注定无法如常人般过活。” 萧清静默,眼睑微垂。 元祁轻轻叹息,“清清,这不是你的错。你一次次包容他,他可有真正为你着想过?” 萧清身子一顿,缓缓道,“他不止一次救过我,三年前若不是他,我怕早就死了。” “所以到现在我都没有取他性命。” 元祁目光冰凉,否则依照他对她的一次次欺辱,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时,噬魅身影闪现,“主子,该走了。” 元祁颔首,“嗯,你先下去吧。” 萧清抬头,须臾,缓缓说道,“你回吧,我这一切都好。” “那我走了。”元祁在她眉间轻印下一吻,“清清,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全部交给我。” 元祁离开了,帐内很快安静下来。 萧清立在帐中,心中天人交战。 她知道,她这个条件让他为难了。只是,她不能对沐轻尘置之不顾,虽然现在他们身份对立,只是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来到帝都,更不会遇见元祁,遇见那么多人。就算彼此身份不同,可这份情谊假不了。 何况,若沐轻尘真的出了事,那阿九… 她微微抚额,眉宇间是抚不去的凝重。 “噬魂,你在吗?” 噬魂缓缓从暗处出来,萧清没有抬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须臾,噬魂开口,“公子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 萧清低喃,“自己的心意…”她抬眸,目光逐渐平静下来,随即她缓缓开口,“噬魂,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 萧清驾马来到沐府。 她还记得初入帝都时,当时的沐府是如此恢弘庄严,可如今,却只有一片死寂。府门周围皆是官兵把守,就连府周围的街道都封住了。 官兵听见动静,拦下他,“这里已被查封,任何人不得靠近,赶紧离开!” 萧清拿出将令,守兵望了眼,顿时一惊,连忙跪地,“参见萧统领。” 萧清收回将令,淡淡道,“我要进去。” “这…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请将军莫要为难属下。” “本将军来此有要事要办,你可想好了,延误了本将军的差事,后果…你担待得起么?” 那人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道,“萧统领请进。”后面的守兵纷纷让开,萧清径直走了过去。沐府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又缓缓阖上。 府院中景象依旧,只是却没了往日的繁盛,安静得有些异常。没有了举止有礼的下人,也没有前来接应的侍从。 萧清穿过偌大的花园和回廊,须臾,来到了沐轻尘的院落前。 这时,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匆匆走来,“请问您是…?” “我找你们王爷,他可在?” “王爷他…现在不宜见客,公子您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可都是官兵啊!” 萧清道,“我跟外面的官兵认识就进来了。” “原来如此。只是我们王爷现在不方便见客,公不如是改日再来吧。” 萧清皱眉,“他怎么了?” “这…” “谁在外面?”这时院中传来一道男声,萧清转头,就看见沐轻远走了出来,看见是她,顿时一怔。 比起之前,此刻的沐轻远多了分沧桑,也更瘦了。他走上前,朝旁边小厮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沐轻远望向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没想到你会过来。” “沐轻尘…他怎么了?” “只是有些风寒,无恙。” 萧清犹豫了下,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沐轻远微微叹息,“小萧,事到如今,你不该再与我们有任何牵扯,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 “沐大哥这样说,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我只是不想看你为难。” 萧清沉默,沐轻远望着她,“你如今在朝中步步维艰,虽已是二品将军,但朝中人人都盯着你,一旦让他们知道你与罪臣接触,定会烙下话柄,所以你还是回去吧。何况…尘儿现在恐怕也不想见你。” 萧清眼帘微垂,说道,“我只是有些话想当面问他。” “小萧,事到如今,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你与我们立场不同,你的话只会让尘儿更难过。要劝的话我都劝了,只是你应该了解他,决定的事谁劝都没用。” ------题外话------ 提前祝亲们元旦快乐!么么哒!来年请多多指教哦 第四百二十四章 没必要 萧清望着面前的沐轻远,须臾,说道,“请转告他,如今他并非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忘记这一点。沐大哥,那我先走了,告辞。” 沐轻远颔首,目送萧清离开后,才转身进了院中。推开房门,望向立在窗前的人,“她走了。” 沐轻尘身披一件单衣,静静立于窗前。面容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沐轻远叹息,“她让我转告你,如今你并非一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忘记这一点。” 沐轻尘轻笑,“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沐轻远担忧地望着他,“尘儿,你当真要这么做?你可知,你只要踏错一步就再无反悔余地了!” “现在,我还有得选择么?” 沐轻远目光复杂,“若你能抛开一切,还是有的。” 沐轻尘冷笑,“我沐轻尘就是死,也绝不苟且偷生!想让我对那男人低头,绝不可能!” “尘儿!沐府已成了这副模样,祖父也已经入狱,这些还不够么?父亲如今整日酗酒颓废,府中家丁也去的去,散的散,我身边只剩下你,若你再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大哥,如今的局面不是我想退就能退了,一旦沐府倒下,就会成为人人践踏的存在。沐府曾经有多辉煌,落败后就会有多凄惨。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可是…” “沐府百年将府,岂是他们说倒就倒的?那些人,迟早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俊美的面容闪过阴戾,那双黑眸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寒,让沐轻远心中发寒。 “尘儿…” “大哥,我心已定,你不用再劝了。”沐轻尘走到一旁,拿起披风,“我出去一趟,大哥,府上交给你了。” “你去哪…” 望着已经离开了的沐轻尘,沐轻远嘴紧抿,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和沉重。 ** 萧清出了沐府,翻身上马,轻喝一声离开了。微微回头,赫赫威武的沐府一点点便小,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转过头,朝城外奔去。 军中还有许多事要忙,她得赶回去。刚行至主街,前方一阵骚动,萧清勒马停下,“噬魂,出了何事?” 过了许久,都未听到噬魂的答复。萧清疑惑,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前方围着不少百姓,对着中间指指点点,萧清望过去,发现是路边的不知为何断了,正挡在街道中央。 这是,耳边传来噬魂的声音,“公子,前面恐怕不能走了。” 萧清回去,翻身上马,“那就换条道。” 许久,噬魂说道,“公子,穿过右侧的小巷就能绕过前面街道。” “嗯。”萧清打马,进了巷子中。一盏茶后,她走了出来,面前的路也宽阔起来。正当此时,忽然一阵鞭炮声响起,正惊到了她胯下的马。马蹄嘶鸣,萧清忙紧勒缰绳,稳住身形安抚受惊的马。 一群孩童从她身边嬉笑着穿过,手上还拿着未放的鞭炮,兴奋地乱窜。萧清望着他们,面露无奈,随即打马离去。 就在这时,她目光忽然一顿。 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街边穿过,不一会,就钻入了一个暗巷中。 萧清眸子一深。 那是… 她迅速翻身下马,朝身后隐楼的人招了招手,随即闪身追了上去。 跟着那道人影在暗巷中穿梭,不一会,就来到了宽阔的街道上。 前面的人身上罩着一件披风,看不清容貌。只是那熟悉的身形,萧清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正是沐轻尘。 他是怎么从官兵把守的沐府出来的?如此冒险,他想做什么? 脑中思绪瞬间闪过,萧清决定还是跟了上去。终于,沐轻尘在一座装饰富丽的楼阁中停下,走了进去。萧清抬头,发现面前的是一个茶楼。她没有犹豫,也跟了进去。 挥退要上前招呼的小厮,目光在楼内搜寻着, 这是一个环形的高楼,共三层,很快,他就在楼梯间找到了那抹熟悉的人影。看着他在楼中人的引导下,上了三层,随即进了一个房间。 萧清眸光微闪,朝旁边的跑堂招手,“小哥,我想要个三楼的房间。” “客官见谅,三楼的雅间需要提前预定,现在已经客满了。” 萧清颔首,“我知道了,多谢。” 她沉吟了下,随即朝暗处的噬魂说道,“去上面盯着。” 噬魂离开了,萧清订了间二楼的房间,在跑堂引领下进了屋。关上门,她走到窗前朝上面望去。 这个房间上层,就是沐轻尘进入的雅间。须臾,她发现了屋顶上的噬魂,噬魂朝她轻轻摇了摇头,萧清点头,指了指自己的方向,又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便关上了窗户。透过轩窗的缝隙,她能清楚看到外面的街道。 三楼房间只有沐轻尘一人,那么也就是说,他要等的人还未到么? 她靠在窗边,眼睑微垂。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萧清眉宇微蹙,目光幽沉。 能让沐轻尘等这么久,看来此人身份不简单啊。 正在这时,萧清看到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楼前,车子有些眼熟,只是她却一时没想到在哪见过。须臾,从车中走下来一个女子,萧清眸子一缩,才终于想起来。 怪不得马车这么眼熟,原来在那晚城外她曾见过一次,只不过由于当时是晚上,看不太真切罢了。至于走下来的那个女子,她若没记错,正是曲妃鸾身边的贴身侍女,夕颜。 那么,在车中的人就是… 夕颜掀开车帘,一袭白衣的曲妃鸾款款走下马车,身披一件狐裘大衣,头罩纱帽,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进了楼中。 过了许久,萧清才终于合上了窗户。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噬魂回来,她才回过神。 “走了?” 噬魂轻轻颔首,萧清扫了眼外面,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回吧。” “公子不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么?” 萧清脚步一顿,目光望向前方,“没必要。”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噬魂望着萧清离开的背影,面具下的目光缓缓垂了下来。 ** 萧清从城外营中回来时,夜色已经很深。用完饭,回到了房间,她坐在榻上翻看着陈良几个将军汇报给她的事项。 从粮草,装备,武器,到每个军营的划分,负责人,还有伤员名单,近段时间累积的军务,繁冗复杂。纸张高高堆积,几乎埋住了她的头,小清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二哥,你还在忙啊!都快三更了,赶紧歇息吧。” 萧清没有抬头,“看完这些就睡。” “这句话你一个时辰就说了,到现在还不是没睡。”小清瘪嘴,任劳任怨地将手上的宵夜放到她面前,“二哥,宵夜。” “嗯,辛苦啦。郝猛呢?” “大哥早睡啦!哪像你,伤没好还不好好休息。” 萧清吃着碗中的宵夜,口齿不清道,“今天他也累了,就让他好好睡吧。人都找着了么?他们怎么说?” “大哥办事,二哥你还有不放心啊?明天你就等着看吧!” 萧清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迅速解决完宵夜,将空碗递给他,“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我先回去啦,二哥你别熬太晚了。” 萧清点头,就继续埋首案台前了。小清无奈,收拾了碗筷,轻声轻脚地走了出去。 萧清院落中的灯几乎亮了一夜。 第二日。 萧清很早就来到了营中。 进了营帐,身后的小清讶异地打量四周,“二哥,这好大啊,还有休息的地儿呢!真不错!” 萧清道,“今天这就包给你了,简单修整一下就成,最好一日就完工。有什么需要就对外面的人说,我都交代好了。” “好嘞,二哥你就放心吧!” 萧清出了营帐,抬头就看见郝猛正朝这边奔来。 “二清子,人俺都给你找来了!走吧,快去见见!” 萧清嘴角微勾,“走。” 两人出了军营,远远的,萧清就看见几个熟悉的人影,几人看见她,忙躬身行礼,“参见萧统领。” 萧清轻笑,“好久不见了,诸位。” 面前的几人,正是石洪,豆子,还有宁浅。 “先进来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人进了军营,来到萧清临时休息的营帐中。几人落座,萧清望着他们,“近段时间,你们在虎啸营待得如何?” 石洪挠了挠脑袋,“还行吧…就是端木校尉有点严格,让人吃不消。不过还好都熬过来了,我可是比起之前可壮实了不少呢!” 旁边的豆子腼腆地说道,“累是累了点,但端木…端木校尉很照顾我们…” 宁浅轻轻颔首,没有多言。 萧清笑道,“那就好,今日找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当然,这也要看你们个人的想法。”她神情微肃,望着三人,“如今我奉陛下之命接管京曌军,想要你们过来当我的亲兵,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当然,你们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等你们考虑清楚了再答复我。” “只是有一点,我需要事先告诉你们。”萧清眉宇凝重,“虽然外人都以为京曌军统领是个位高权重的职务,但这个位置,并不好坐。我身边处处危机四伏,若你们以后真的留在我身边,可能面对的是更多的危险。若你们不愿,我不会强求。你们都是在漠北随我出生入死的人,说得俗一点,我们是过了命的交情。除了郝猛和小清,你们是我最为信任的人,若你们能留下来,我不会亏待你们。” 好半晌,三人都没有反应。 萧清疑惑,“怎么了?为何都不说话?” 豆子挠了挠头,“可郝大哥跟我们说…我们已经成了你的亲兵,今日要过来上任啊…难道,现在还不是么?” 萧清一怔,扭头望向郝猛,“怎么回事?” 郝猛挠头,“额…这个,一时着急可能没说清楚…” 萧清抚额,这个郝猛,真是… 一旁宁浅淡淡道,“搞了半天,原来这事还没定啊,本来还以为今日就能上任了。” 石洪挠了挠脸,“这下尴尬了…” 萧清无奈望向三人,“这个并非强制性的,若你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宁浅神情无波,“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干嘛?我们人都来了,要还是不要,你给句话吧。” 萧清,“…”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原本这个沉默寡言的宁浅竟这么犀利了? 望着面前三人,须臾,萧清嘴角微勾: “好,那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萧清的亲兵。若你们愿意,往后,我们福祸相倚,患难与共。” “就等你这句话啦!小萧!”石洪起身上前,单膝跪地,随即豆子和宁浅随后,三人跪地,“今日起,奉萧清为主,生死相随,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旁边的郝猛笑眯眯,“好,好…” 萧清上前,将他们扶起来,“错了,不是主,是战友。” 豆子疑惑,“什么是战友?” “战友就是…” 宁浅望着身旁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之后,宁浅三人跟着郝猛去熟悉军营了,萧清让人安排好他们的营帐,正在这时,端木陵走了过来。 “咦?你怎么来了?” 端木陵挑眉,“有人悄无声息挖我墙角,难道我还能无动于衷?” 萧清轻笑,“进来说吧。” 两人进了营帐,萧清倒了杯茶递给他,“原本还想亲自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端木陵道,“知道你会找我,所以我便亲自来了。说说吧,你怎会选择他们做你的亲兵?” 萧清坐下来,“他们在你的虎啸营有段时间了,你对他们有何看法?” “这三人,并非最突出,但都有自己的特点。”端木陵缓缓道,“石洪此人,八面玲珑,处事周全,是个细心之人。豆子身手灵活,有种野兽的直觉,耐力和体力都不错,侦查能力很强。宁浅此人…有些木讷,平时比较沉默寡言,但此人,有军师之才。” 萧清嘴角微勾,“没想到,你对他们的评价不低啊,尤其是宁浅。” 端木陵面露回忆,“他是个不错的苗子,心智坚韧,认定的事就死扛到底,这点,倒是跟你有点像。” “啊?跟我像?你从哪看出来我性子拧了?” 端木陵扫了她一眼,“哪都看出来了。” 萧清无语,眉宇微蹙,“只是…他会过来我倒是有点惊讶,毕竟京曌军中可是个是非之地。” 端木陵眼眸微闪。 她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相处时间越长,越会被这种魅力折服。他想,这应该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吧。所有人都愿追随她,信赖她,甚至…愿意将一切都押在她身上。无论是宁浅他们,还是褚睿,或者是他。 萧清望他,“端木,你之前曾跟我说过,你的族人也是被隐宗杀害,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陵目光微沉,“你可听说过流光一族?” “流光一族?我记得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身手高超的战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人皆武,无论男女老少。” “嗯,只是流光一族很早之前就已灭族,而我,就是这个流光一族唯一的后继人。” 萧清一惊!眼中是止不住的诧异。 端木陵…是流光族中人?! 这个流光一族,世人称之为‘虎狼一族’。因为他们不止身手强悍,而且天生能御兽!每个人都可谓是以一敌千的能手!仅仅百人的族群,却拥有摧毁一个小国的战力,如何不令人畏惧? “怎么会?我竟然丝毫未察觉?” 端木陵缓缓道,“我隐藏了十几年,怎会让人轻易察觉?别说是你,就连日日跟随着我的人都看不出来,这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萧清望他,“那…为何你的族人会被云澜阁杀害?” 端木陵目光阴沉,“因为我的族人不愿归顺于他们,仅仅就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云澜阁就灭了我整族一百一十三条命!甚至包括年老的妇孺,还有未满月的孩童,他们都没有放过!” 萧清望着双手紧攥的端木陵,眼眸微沉,“后来呢,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的父亲,是流光一族的族长,家中有一条暗道,直通村外。在云澜阁屠村时,父亲将我藏入了密道,我才得以逃脱。那时,我只有八岁,躲在暗道中时,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人将我父母杀害,却什么都做不了。” 端木陵双目隐隐透出猩红,“他们屠了我的族人,一把火将村子烧了个干净,扬长离去。而我沿着暗道逃了出去,之后一路颠沛流离,隐姓埋名来到了大祁边境。后来,遭遇流寇袭击,被无意经过的祁军相救,带回了大营。” ------题外话------ 端木陵可是咱们清清逆袭的一个重要帮手哦!等待他爆发的一日吧! 2016年马上就过去了,亲们,2017年你们还会继续追捕头吗? 不愿草草了解的我,2017年继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流光一族 他将之后的经历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只是萧清却能想象,一个八岁的孩子,在经历灭族之痛后,孤身一人流浪该是多么不容易。世道艰险,他能存货下来,可谓是奇迹。 不,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奇迹,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凭自己的本事和意志。他所经历的,恐怕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端木陵继续道,“后来,我被军营中一个好心的老人收养,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加入了祁军,之后我便一步步走到现在。只是,我从未忘记我身上的血海深仇。父亲在他们袭村时叮嘱我,若我出去,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定会引来大祸,我始终谨记。在军中站稳脚跟后,我便一直悄无声息打探当时屠存的仇人。其实在村子被灭之前,他们就不止一次去过村里,我只知道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气势不凡,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是,我对领头的那个人有印象。” “他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眼神如同野兽,看一眼都让人颤栗不止。那种目光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我记得,他身后的人称他为‘白刑堂’,而且他腰上悬着一个令牌,根据这些线索,我一步步深入打听,一波三折后,终于探听到了云澜阁。十几年,我始终不敢妄动,因为越深入,我越惊心他们势力的庞大,根本不是我一人能撼动的。因此我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契机。” 端木陵目光望向她,“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就是你。” 萧清皱眉,“我不明白。” “现在你不明白没关系,总有一日你会懂的,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萧清苦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这么看得起我。” “萧清,我们流光族认定的主子,那是一辈子的。哪怕是豁出性命,断手断脚,也绝不背叛。所以,你可以信任我,我将性命交付到你手中,愿做你的尖兵,为你斩杀所有敌人。” “还有,我的名字不叫端木陵,流光璿,才是我的真名。” 流光璿… 萧清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望向他,面色微肃,“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端木陵望她,“你说。” “你…真的能跟动物交流?” 哈? 萧清眼冒金光,紧紧攥着他的手,“你能跟动物说话么?就是大吼一声,然后引来无数的飞禽走兽,鸟能带着你飞,想去哪去哪。或者是老虎来了,你大喝一声,它就会趴下滚来滚去,任你差遣。那昆虫类的呢?稀有的品种你能捉到么?捉到的话能否让我留个纪念,做个小小的研究…” 端木陵嘴角一抽,望着面前一脸兴奋的人,无奈叹息。 还以为她要问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个。 “你听到我是流光一族的人,难道想知道的就只是这些?” 萧清一愣,疑惑望他,“那还有什么?” 他就知道,关于流光族的宝藏啊,武功秘籍啊,根本还比不上她口中所谓的研究对她的吸引大,小清他们说得果然没错。 “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外界传言流光族虽能御兽,但并非所有人有这个能力。族人中只有小部分能够与兽交流,真正能做到御兽的不超过十人。” 萧清道,“但这也足以让外人忌惮了。” “对,族人中御兽能力最强的,就是我的父亲。他能够指挥猛兽攻击,甚至能听得懂不同禽类的鸣叫表达的含义,可谓是流光族几十年罕见的天才。父亲的御兽能力是天生的,是族中最强的战士,只是…最终还是死于那些人的刀下。”端木陵目光幽沉,“流光族一向隐世不出,与外界隔绝。虽有不少人心存不轨曾擅闯村落,但皆被族人歼灭,虎狼一族的名号逐渐响亮,外人因畏惧流光族的战力不敢进犯,族中得以安稳一段时日,直到云澜阁的到来。” 萧清眉宇微蹙,“那个白刑堂,你可查清了是何人。” 端木陵眼底杀机涌现,“此人现在是云澜阁三大长老之一,颇受云澜阁阁主信赖,要接触到他不容易,我也是跟踪他的一名手下,才查到了他现在的身份。” “竟然是白南风。” 端木陵讶异,“你知道他?” 萧清颔首,“嗯,阿芜出事那晚,我在城外与云澜阁中的人交过手,那个护法,就是白南风的儿子。” 端木陵更是诧异,“你与云澜阁的人交过手?” “嗯。” “你也太冲动了,云澜阁杀人不见血,你竟然正面与他们对抗,太乱来了。” 萧清瞟了他一眼,“要说乱来,恐怕也比不上你吧?你能查到那么多,应该不止乱来这种程度吧?” 端木陵竟被她说得语塞了。 “总之,要想对付云澜阁,只能找到他们的弱点,逐个击破,绝不能硬碰硬。根据我的调查,云澜阁中死士就上千,还笼络了不少部族和小国,其兵力不亚于一个大国!且他们财力雄厚,眼线遍布整个大陆,实力不容小觑。在三大隐宗中,算是实力最强的了。” 萧清望他,“你是如何打听出这么多?据我所知,云澜阁位于极西冰原,周围都有雾林雪山围绕,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你忘记我是虎狼一族的后人了?” 萧清一惊,“难道…” “对,我能御兽,这个能力自我出生时就有,跟我父亲一样。” 萧清可以想象,若这个能力一旦被云澜阁发现,会酿成什么后果。恐怕到时,云澜阁会不遗余力得到这个强悍的战斗力。 “那么,关于云澜阁阁主,你又知道多少?” “此次入京的鸾月公主,就是她,对么?” 萧清点头,端木陵继续道,“云澜阁中有两方势力。一方就是曲妃鸾与白南风,还有一方是两大长老言阙和朱腾候,这两方势力分庭抗礼,斗争不断。除了这两方,阁中还有不少小势力,只是都不足以与他们对抗。而曲妃鸾此次入京,若成为皇后,那么大祁就会成为她最强的后盾。这点相信不止我知道,陛下,也应该明白。” 他目光望过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萧清沉思,“此次曲妃鸾进京,身旁有两名护法相陪,死士护卫近百,而且她身边的侍女也非普通角色,若想对付他们,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积蓄力量。” 萧清点头,“不错,云澜阁也并非无坚不摧。扎根了百年的宗族,其中的矛盾内斗也绝不会少。若能找到他们的激化的关键点,我们就有更大的嬴机。” 端木陵望她,“你可知大陆传说的黑羽令?据说这个黑羽令掌握着隐宗千百年来的秘密,隐宗一直都在寻找它。” 萧清眸光微闪,“我知道。” “黑羽令分为三块,只有将三块黑羽令合并,才有可能找到破解隐宗的方法。若我猜得不错,陛下手中应该就有一块。那日在漠北雪山断崖时的黑衣男子就是陛下吧?” 萧清点头,“他手中确实有黑羽令,是祁国皇室代代相传,只有下一任的帝王才能知道的秘密。” 当时在她从漠北回来时,元祁就将关于黑羽令的事告诉了她。那时她也十分惊讶,没想到世人寻找的黑羽令其中一块就在大祁皇室手中。而这一点,无论是隐宗还是世人都不知情。 端木陵讶异,“你是说,陛下手中的黑羽令,是皇室代代相传的?” “对,而这一块,才是我从九嶷山秘境中寻到的。”萧清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拉开倒出一物。浅蓝色的玉在她掌心散发着幽幽光芒,中间三片黑色翎羽与玉完美融合,相互辉映。 端木陵眸子陡睁,“这是…黑羽令?!” “对,加上我手上这一块,共两块。” 端木陵静静望着她掌心的玉,“这么小的东西,就是世人争破头也要寻找的黑羽。多少人为了它丢了性命,它身上载着是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 他抬眸,目光幽沉,“只是…你为何要告诉我?难道你就不怕我为了它出卖你?毕竟这黑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我若得到了它,不仅大仇可报,还可换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清笑道,“你不是说了么,你们流光族认定的朋友,哪怕断手断脚,赔上性命,也绝不会背叛。” “你就这么相信我说得话?” “为何不信?若时时猜忌,活得岂不太累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端木陵望着面前的人,须臾,面露一丝无奈,“你果然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哦?哪不一样?” “没我想象得那么聪明。” “…” 萧清无语,端木陵垂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言归正传,如今已经有两块黑羽令,只有寻找到第三块,我们就掌握了对付隐宗的重要一张牌。” 只是萧清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端木陵惊到了。 “第三块黑羽,就是破军。” 端木陵眼眸陡睁,“你是说十大神兵中的破军?!” “对,原本破军就是唤醒九嶷山秘境的钥匙,当我进入地宫后,破军产生了反应,我才会在冰晶密室中找到了这块黑羽。”萧清皱眉,“只是…如今破军已经落入了千凌羽手中,再加上千玄幽出现,想从他们手中抢过破军,恐怕很难。”她说完,才发现端木陵直直盯着她,她疑惑,“怎么了?” 端木陵皱眉,“有件事我很奇怪,为何你能唤醒破军,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论,黑羽令会在你手上集齐…” “嗯?什么意思?” 端木陵沉默,随即道,“没事,既然三块黑羽都有了下落,那就要尽快做好打算才行。” “嗯…你有什么想法?” … 两人在营帐中待了一上午,直到宁浅他们回来,他们才发现已经到了午时。 “哎?端木啥时候来的?不会是过来要人的吧?”郝猛一看见端木陵顿时面露警惕,“事先说一下,豆子他们可都是自愿过来的,你别怪他们!” 萧清不由抿唇,端木陵环胸,“自愿?所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擅自将人带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是何理?” 石洪上前,“请校尉见谅,这事不怪他…” 豆子结巴道,“是,是我们自愿的…” 宁浅扫了帐内一圈,眼中闪过了然,干脆沉默不说话了,就只剩石洪和豆子在那干着急。 “行了,别逗他们了,石洪,豆子,宁浅,我方才已经跟端木说过了,你们三人被调过来了,明日就上任吧。”萧清说道,“给你们半日时间去收拾东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郝猛说。” 石洪和豆子一听,顿时愣住了,“哎…怎么…” 郝猛反应倒是快,听后顿时乐了,大力地拍着端木陵的肩,“你人不错啊,不错不错…” 端木陵淡淡道,“只是,你们这个月的军银没了,作为惩戒。” 三人相视一眼,深深躬身,“多谢端木校尉。” 虽然时间不长,但在虎啸营中端木陵对他们的照顾,三人是知道的。如今他们来到了京曌军营,心中亦有不舍,只是… 萧清将三人的神情望在眼里,说道,“我还有事,你们替我送送端木校尉。今日索性也无事,就放你们一天假吧。”转头望向端木陵,“有事随时找我,先走了。” 端木陵颔首,目送她离开,嘴角微勾,随即望向三人,“走吧。” ** 萧清与郝猛朝主营走去,小清办事效率极快,一上午的时间就将营帐收拾得差不多了。议事营并没有大动,但她休息的营帐却做了大幅度改变。按照她的喜好,将整个营帐换成了淡色调,多了分明快和舒适。 “小清,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将我平日用的东西摆上就行了。”萧清望着正在更换帘帐的小清,无奈道。 小清手上忙不停,嘴里絮叨,“那哪行啊,以二哥你的性格,往后这可能就是你每晚休息的地儿了,若不弄的舒服点,你怎么能休息好?” 不得不说,小清有时真的挺有先见之明,如此了解萧清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萧清无奈道,“别太累了。” “放心吧。” 萧清用了午饭,随即回到了临时休息的营帐中继续处理军务。 夕阳渐沉,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忽然空气一动,噬魂从暗处落下,“公子,查到了。” 萧清淡淡道,“说。” “耶律扈的妻儿确实在辽王手中,耶律扈虽然暴虐,但对其妻儿却是极好,辽王拿捏着耶律扈唯一的软肋,想从他口中套出话恐怕不易。” 萧清冷笑,“怪不得耶律硕如此有恃无恐。噬魂,可打听出耶律扈妻儿现于何处?” “辽王狡诈,此次出行将只带了耶律扈小儿耶律真一人。” “带多了容易暴露,带一人的话更方便威胁。哼,怪不得耶律扈不是他的对手。” 噬魂道,“公子,您是想救那孩子么?” 萧清淡淡道,“那就要看耶律扈了。我要的东西,你拿到了么?” “拿到了。”噬魂上前,将一物放在她面前,萧清扫了眼,目光深邃,“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落败的漠北大王子吧。” 夜晚,天牢。 四周火把通明,每一处都有重兵把守。这里是除了刑部,大理寺监牢外,大祁三大牢狱之一。里面关押的,大多都是身份贵重的重刑犯,是被天子直接下令关押的地方。 而这里,近段时间关押了两个重刑犯。 一个是大祁原本手握重权,势力滔天的镇国将军沐志乾。 还有一人,是由辽王亲自押送入京的,辽国大王子,耶律扈。 夜色下天牢多了分阴森之气,周围重兵环绕,密不透风。这时,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人,一袭黑色长袍,气息幽无。而他身后的人,则从头到脚罩在披风中,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谁?!” 守兵厉喝,接着就见前面的人拿出一个令牌,赫然正是二品辅国将军令。守兵连忙跪地,“参见将军。” 噬魂收回令牌,萧清声音从披风下传出,“我奉命来查问犯人耶律扈,放行。” 守兵侧身,“将军请。” “今晚来此是奉密诏,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可明白?” “属下明白。” 萧清进了天牢,在守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最里面一间牢房。身穿囚服的耶律扈被锁在里侧,听到动静,微微抬起了头。 “打开。” 官兵打开了牢门,随即躬身退下了。萧清从噬魂手中接过铜灯,“你在外面守着。”抬脚进了牢房,望向里面的人。 耶律扈望着她冷哼,沧桑的脸上透出嘲讽,“我当时谁呢!这不是赫赫有名的萧将军么?怎么今日得闲,跑来这天牢中来了?” 此刻的耶律扈比起初见时,更加潦倒落魄,头发披散,胡子拉碴,完全没了当时气势逼人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狠厉。 ------题外话------ 亲们2017年快乐!新的一年,祝愿大家事事顺心!么么哒 希望2017年,你们也能一直陪伴捕头同行,感谢各位亲们一路2016年的支持,爱你们哦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牢 萧清撩开风帽,望向对面,“许久不见了,耶律大王子。” “没想到,当时在林中一文不值的小子,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大王子谬赞了。” “不过就本王看来,你也就只是个被人肆意耍弄的小鬼罢了!迟早会落得跟我一个下场,等着瞧吧!哈哈!” 耶律扈的笑声充满不屑,在这寂静的牢房中尤为清晰。萧清没有说话,将铜灯放到地上,缓缓坐到了地上。 耶律扈停下了笑,怒目而视,“你没听见本王的话吗?!” 萧清抻了抻披风,淡淡道,“听见了,那有怎样?” 耶律扈狠狠瞪她,萧清抬眸,“你说得再对,也只是落败者的妄言。我说得再错,也是将你关在此处的守兵必须听的。因为,我们之间一锁之隔,你才是被锁着的待宰羔羊。” “混蛋——!”耶律扈大怒,如被激怒的兽嘶吼着冲了过来!锁链绷直,牢牢锢着他的脖子,他的手在距离萧清一拳之隔时被迫停下,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那条绑着他的铁链。 萧清淡笑,“何必白费力气?原本身为漠北王子的你都动不了我,现在更不可能伤我分毫。” 耶律扈吼够了,挣扎够了,颓然地趴在地上喘息,须臾,抬起头冷笑,“…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你说得对,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任人宰割,可你不还得来求我么?那日皇家园林,死的小家伙,听说是你的义弟?” 萧清面无表情,耶律扈笑得更加猖狂,“哈哈哈,死得好!真是解我心头只恨!看着你们痛苦,我就越高兴!你们越难过,我就越兴奋!哈哈哈…” “大王子如今这副处境,这么说萧某也能理解。”萧清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纸,缓缓打开,拿出一块绿豆糕慢慢吃起来,“大王子出身王族,身份显贵,萧清只是一介草民出身,如何能与大王子相提并论?只是现在,王子沦为阶下囚,萧清从平民一跃成为人人仰慕的大将军。这种差别,不得不令人唏嘘,造物弄人。” 萧清弹了弹落在披风上的渣子,淡淡道,“如今大王子落败至此,究竟是何原因?归根结底两个字,就是…你笨。” 耶律扈一顿,冷冷抬头。 “王子瞪我有何用?你依然是阶下囚,人人践踏。若你多动动脑子,就不会愚蠢得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尊严沦丧,头顶悬着一把闸刀,随时可能落下,往日风光不再,成为人们口中弑父夺权,丧尽天良的畜生。” 耶律扈神情激动,“我不是!我没有杀害父王!是他,都是那个耶律硕给我乱扣的罪名!他才是那个阴险狡诈,丧尽天良的乱臣贼子!” 萧清冷笑,“那又如何?皇权之争,胜者王,败者寇。你败了,就是败了,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说话。” 耶律扈呆住,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力气,颓废惶然。 萧清又拿出一块绿豆糕,淡淡道,“你口中的乱臣贼子,如今已是辽国的王。享受万人敬仰的尊荣,而你注定就在这阴诡地狱中腐朽溃烂。到最后,你能耐他何?” “呵…哈哈哈,你说得对,我能怎样?我还能怎样?!我已经失败了,败在了他手上,随时人头落地!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不会有人记得我耶律扈!” 萧清眸子漆黑,“不,会有人记得你。” “谁?你?!哼,记得我最后是如何落败,悲哀死去?还是免了吧!” 萧清淡淡道,“所有人可能忘记你,但你的妻儿不会。” 耶律扈一怔,随即冷笑,“原来你也要拿他们来威胁我,萧清,你以为你很聪明?我耶律扈已是将死之人,你以为我还会受你威胁?!” “我今日,就是来威胁你的。”萧清在他讶异的目光下,从袖中缓缓掏出一物,“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她手中是块掌心大小的玉玦,上面刻着一个字,却并非祁字。玉玦一角隐隐有破碎痕迹,但却质地上等,是不可多得的美玉。 而耶律扈在看到此物时,脸色骤变。 玉,在漠北是罕见之物,能拥有者皆是身份贵重之人。辽国王室在出生时,每个人都会被赏赐一块玉玦,而这块,正是父王赐予他孩儿的。 “你将真儿怎么了?!你要是敢动他,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耶律扈目光瞬间猩红,萧清将玉玦缓缓放在他面前,“大王子,你残酷暴虐,杀人无数。对萧某来说,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只是就算是再一无是处的人,有一点,却能说得过去。” “你想说什么?” “可以对天下人冷酷,却唯独对自己的妻儿全心全意。只有这点,让我敬重。” 耶律扈冷笑,“敬重?萧将军别说笑了,这难道不是你用来威胁我的说辞?” 萧清望他,“是不是威胁,就要看大王子的了。辽王将你的孩儿耶律真带到了大祁,此刻就在驿馆中,你应该知道吧?” 耶律扈不语,萧清继续道,“如今你已落败,再无什么都威胁到他。只是他为何还要用你孩儿的性命威胁你?让我猜猜看,他是否告诉你,有关那日皇家园林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尤其是对我,是么?” “呵…你倒是聪明。”耶律扈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对你这般,但有一点我还是要事先警告你,我这个王弟,他想要的,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无论牺牲什么。既然我口中有你想知道的,而他恰好又不想让你知道,我该选择谁,萧将军不妨告诉我?” 萧清眼眸深沉,这个耶律扈也并非糊涂之人,毕竟曾经能和耶律硕分庭抗礼,既然知道了她来的目的,怎会如此简单趁她心意? “大王子,辽王是否告诉你,若你按照他所说行事,就会放你和你妻儿一命?” 耶律扈神情不屑,没回应她。萧清又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耶律硕此人心机深沉,冷酷无情,在他眼中,只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之分。如今的你或许还有一丝价值,只是,这点价值,取决于我。” “你说得对,我的义弟是死于那时皇家园林的混乱中。究竟是何情况,相信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小呈身上有数道咬伤和爪上,他是失血过多而亡。而造成这些伤口的,就是本不该出现在园林中的狼群。这些狼,与你脱不了干系。当时你为何要出现在园林中,曾与谁见过面,我想知道。只是,你当真以为除了你,我再无任何线索?” 萧清双眸微眯,“与你们勾结的,是大祁官员。当时在场的人,我做过调查,共有九名符合要求,而这九人都是进入园林围猎之人,在辽军忽然来袭之后,有三人成为了出征将士。他们负责的,是粮草和军饷。大王子,你是否在猜测这三人是谁?这之中可有那日与你见面之人?” “他们三人,分别是刘明辉,徐放,还有钱邱森。这三人,皆是朝中官员。之后,我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探查出他们底细,刘明辉是原镇国将军沐志乾的人,而徐放…则是容国府的人。这两人,皆出身草莽,身世干净,他们背后有靠山并不奇怪,但奇就奇在这个钱邱森。” 萧清目光幽沉,“原是个不入流的乡野村夫,却在一次与流寇的战役中立了大功。之后入仕七年,逐渐平步青云,坐到了如今四品防御史一职。此人不显山不露水,与朝臣关系一般。只是如此升迁速度,让我察觉到一丝的不自然,就让人特别调查了他,结果,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他…竟然是倭人。” 空气骤然一凝。 在九州大陆,倭人是受鄙夷的一族。身材矮小,性格愚笨,却力气极大。人们嘲笑这一族,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着很大作用。农桑,开矿,捕猎,养殖,他们都是现成的好手。在奴隶贩卖市场中,这些倭人被大量购买,形成了相当的劳动力。只是不断的压迫,让他们终于无法忍耐,奋起反抗,发生了震惊天下的暴动。倭人在这场暴动中死伤不少,但亦有不少人逃脱。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扮作普通人,学习大国语言,丢弃他们族人的生活习性,逐渐融入了各个国家中。 “我的人在探查出钱秋森是倭人后,便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原本居住的村庄,且打听出了一些有趣的消息。比如关于他曾经是辽人的奴隶,又比如,他是如何从辽人手中逃脱来到了祁国,又是如何一步步做上大祁武将的职位。” 萧清嘴角微勾,“有趣的人。大王子,你说呢?” 耶律扈望着面前席地而坐的少年,忽然心中发凉。 “能查到这些,你实在令我意外。看来不止是我,我那王弟也小觑了你。” 萧清望他,“大王子谬赞。如今的你这么迫切想保全性命,其实是因为在祁国,你还有一线生机。钱邱森就是你最后的希望,是吗?” 耶律扈冷冷望她,“看来萧将军是有备而来,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萧清眸子幽深,“我要你告诉我皇家园林那日发生的一切,不得隐瞒。而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并且,将耶律真安然无恙地送出长陵。” 耶律扈双眼微眯,“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那玉玦,就是我给你的承诺。能在耶律硕眼皮子底下拿到此物,我是你唯一的选择,而现在能帮助你的,也只有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同意,交易就此达成,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再来。”萧清眼眸深沉,“既然我能查到这些,总有一日,我也会查到更多,耶律扈,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少年声音毫无起伏,黑眸如一汪深海,冰凉却深不见底。 呜呜的风声从牢房四面八方吹过,铜灯忽明忽暗,牢内光影闪烁,阴森晦暗。 过了许久,耶律扈沙哑的声音传来,“那日,我与钱邱森在林中见面时,无意中被人撞见。那个人,正是你的义弟。” 耶律扈终究做出了选择,他唯一的出路,绝不能就这样没了!他也绝部能容忍耶律硕一辈子踩在他头上! 萧清面无表情,“然后呢?” 耶律扈起身,坐到地上,“我担忧事情暴露,就让钱邱森去解决他,在离开前,我发现了除了你义弟,还有一人在暗中窥视。只是那人闪躲的速度很快,我根本未来得及看清,就被他逃了。我来到他窥视之处,发现了一物,应该是他离开前无意中留下的。” “是什么?” “一个铜制的东西,呈方形,不知是何物。” “它在哪?” “在我府邸书房的一个盒子中,只是就算你现在去找,恐怕也没用了。从我被扣上罪名后,我的府邸就被查抄,里面的东西怕是早就不知所踪。” “画出来,你应该还记得那东西的模样吧?”萧清道,“噬魂,拿纸笔给他。” 须臾,噬魂将纸笔带来,铺在耶律扈面前。耶律扈拿起笔,沉吟了下便开始画起来。须臾,他放下笔,噬魂将纸拿到萧清面前。 萧清打量着纸上的东西,眉宇微蹙。 光是看绘图,确实看不出是何物。而且很明显耶律扈记得并不清,许多地方画得都很模糊。萧清将纸折好收起来,说道,“之后发生了何事?” “后来钱邱森告诉我,他跟丢了人,只是狼群随处可见,又发现大片血迹,所以他认为那人逃不了,就未再深追。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萧清面容在暗影下晦暗不清,须臾,她缓缓起身,拿起地上的铜灯,淡淡道,“待我的人找到钱邱森,我会亲自向他求证,告辞。” “萧将军。” 耶律扈叫住他,缓缓开口,“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萧清没有看他,“当然,我会再联系你。” 耶律扈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阴戾。 萧清出了天牢,在夜色掩盖下,上了停在远处的马车。小清担忧地望着她,“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小清放下车帘,打马离去。萧清靠在车上,拿出那张纸,盯着那东西好半天,随即缓缓阖上了眼。 原本以为能从耶律扈口中找到杀害小呈的真正凶手,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又牵扯出一个神秘人来。钱邱森目前仍不知所踪,她的人一直沿着现有的线索追查,只是此人潜藏得很深,还未能找到。 她轻捏眉心,脑中无数思绪闪过。 小呈身上的伤很多,但并未有致命伤,失血过多才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从他身体的伤口来看,一个时辰他就会因失血过多,产生头晕目眩,无法动弹的症状。三个时辰内,会产生耳鸣休克等症状。不,快速的奔跑也会加速血液流失,小呈从受伤到死亡应该未超过两个半时辰。 而当时耶律扈等人早就趁乱离开,也就是说,他们离开时,小呈或许还没死。那时,他可能正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动弹,或者仍在躲避追杀的狼群… 萧清唇紧抿,眉宇蹙起一道深深的褶痕。 小呈…你可怨我?恨我没有保护好你? 马车外的小清担忧地望了眼身后,随即轻喝一声,驾马快速朝落霞湖奔去。 回到宅子,萧清径直朝自己院子走去。进了屋,她在桌前缓缓坐下。 屋内一片漆黑。须臾,月影打在窗台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萧清起身,走过去打开窗户,久久伫立。 噬魂就这样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他知道,今晚的事注定会让她不平静,她追查了那么久,暗中搜寻了那么多证据,却未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小呈的死,是她的心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找到真凶。原本他以为,她心中的痛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淡,可如今看来,她只是隐藏得更深罢了。 这时,安静的屋中传来萧清清冽的声音: “噬魂,从楼中调集一批人,按原计划行事。” 噬魂眸光微闪,“是。” “另外…将今晚我去天牢的事泄露给耶律硕,务必要让他在宫宴前得知这个消息。” “噬魂明白。” 噬魂离开了,萧清负手立于窗前,眼眸幽邃似潭,一眼望不到底。 这夜,萧清睡得很晚,噩梦连连。一会梦见前世的幼弟,一会又梦见这一世的小呈。前世今生不断交替在她梦境中出现,她机会快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题外话------ 2017年第一天啦啦啦,亲们放假都去哪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贺礼 梦境一转,她又看见了阿芜的脸。惨白的,毫无血色。被冰凉的雨不断拍打,孤独躺在林中,无人问津。梦中,他的声音不断回响: “萧萧…萧萧…” 萧清拨开层层云雾,四处寻找着他,“阿芜?你在哪?” “我就在这啊…” “为何我看不见你?你出来啊!”萧清焦急地寻找着,只是身边出了白雾,还是白雾,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 “萧萧,为何你看不见我?我就在你身边啊…” “我身边?我身边何处?你出来!出来告诉我啊!” “我不能…” “为什么?!” 只是回答她的确实一片寂静。 “阿芜!你出来啊!为何不愿见我?!告诉我原因!” 许久,迷雾中传来他的声音: “萧萧,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别怕…” “阿芜,你出来!出来跟我说,否则我什么都不听!” “萧萧,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渐行渐远,萧清一阵恐慌,“阿芜你别走!你回来!回来啊…” 她在迷雾中不断狂奔,慌不择路,口中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却再也听不到回声。她累得跌倒在地,又再次爬起,就这样反复,永无止境,一遍遍沉沦在这虚幻的梦境中。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才猛地惊醒! “清清…” 元祁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怎么了?哭的这么惨?” 萧清怔怔地望着他,手猛地攥住他袖子,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元祁反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在。” 萧清慌乱的心逐渐平静,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依靠。将脸贴上他的手,她缓缓闭上眼。一双手轻抚她发间,拭去她额头上的汗。 须臾,萧清睁开眼,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总算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大清早的,他不在宫中,怎么出现在这? 她坐了起来,揉了揉睡得杂乱的头发,“等会还要早朝,得赶紧起来了。” “今日不早朝,你忘了?”(临到年尾,休朝七日) “是吗?”萧清迷糊地打了个哈欠,仰头倒下,“那我再睡一会,好不容易今个不用早朝了,我要再补会觉。” “那就再睡会吧。”元祁宠溺地拍了拍她,帮她盖上被子。很快,萧清再次沉沉睡去。这次,不知是否因为有他在,这次她睡得很踏实。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萧清是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的,迷迷糊糊坐起,竟发现元祁坐在窗前榻上,手执一本书随意翻着。见她醒来,放下书走过来,“醒了?” “外面是怎么了,这么吵?” 元祁撩开她额前的发,静静望着她,忽然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轻笑,“起来吧,虽然有些晚了,但也不妨事。” “晚了?什么晚了?” 元祁不答她,朝门外说道,“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小清走了进来,“二哥,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大哥就要过来揪人了!” 萧清疑惑,“出什么事了?” 小清将手中的东西搁到桌上,翻了个白眼,“二哥啊,你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吗?” 萧清顿时一怔,望向身旁的男人,元祁嘴角微勾,朝她轻笑,“之前跟你说好了,你的生辰,由我为你束发。” 萧清望着他,嘴角微扬,“嗯。” 萧清用热水打湿布绢,轻轻沾了沾脸,须臾,缓缓揭开脸上的面具。将脸上的水渍擦干,缓缓走到镜子前坐下。 镜中是一张许久都未见到的面容,萧清一时有些恍惚。 身后元祁走来,拿起案前的木梳为她梳理微乱的发丝。镜中映照出两个人的容颜,一绝美深邃,一清丽淡然,如此相得益彰,温情自然。 屋内十分安静,身后的男人面容罕见地专注,仿佛此刻做的是一件神圣的事。 萧清嘴角不由勾起,就这样望着镜中的男人,一瞬不瞬。 “看什么?” 萧清大咧咧地笑,“看你啊!” “祁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嗯…让我好好参详一下…”萧清故作深沉,“勉强合格啦!” “呵呵…”元祁勾唇,一抹笑意跃上嘴角,修长手指灵活勾起她的发,轻轻缠绕。 这一幕,萧清完全无法想象。初遇时这男人身上的寒气,拒人千里之外。没想到此刻他竟会立于她身后,为她束发。这样的景象,从前她想都不敢想。与他相遇的短短半年,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是孤身立于高处的皇,在他的世界,是千年化不开的冰寒。他是淡漠的,却将所有的热给了她,这样的男人,她怎会不动心? 他洁白的手指在她漆黑的发间穿梭,动作轻柔,如捧珍宝。 “你的及笄之礼,我未能参与,往后你每个生辰,我都为你梳头,可好?” 萧清嘴角微扬,望着他,轻启双唇,“好。” 半个时辰后,萧清走出了房间。 今日的她,着了一件浅蓝色长袍,流云细纹,将她身子衬得更加修长。长袍外,罩着一件墨黑披风,头上洁白束带轻荡,一抹浅蓝花纹跃于束带一角轻舞。 阳光下,那抹蓝散发出浅淡氤氲,流光溢彩。 萧清垂首,将脖子上的冰蓝吊坠塞进衣服中,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不回宫没关系?” 萧清垂首,将脖子上的冰蓝吊坠塞进衣服中,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不回宫没关系?” 元祁轻轻牵起她的手,“今日,我只是月筱。” “那就走吧。” 两人朝主院走去,刚进院中,萧清就被眼前一干人给惊到了。 “额…你们…?” 院中站着的不仅有褚睿,端木陵,宁浅等人,还有武良刘山等北境的一些熟悉的将士,就连许久未见的元少泽都在其中。 褚睿看见他,上前道,“你可总算来了!让我们好等!” 萧清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元少泽道,“收到了你的消息,让我们速来萧宅一叙,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今个是你生辰,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们?” 武良道,“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就这么空手来了,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啊。” 萧清不由扫了眼旁边的郝猛,郝猛笑哈哈道,“二清子自个都忘了自个生辰了,也不怪她。你们人来就成,带什么东西啊,二清子你说是不?” 萧清点头,“是啊,不用带什么东西,这段时间我的花销都由他包了。” “是啊,俺包…嗯?二清子,为啥?”郝猛一顿,总算反应过来,顿时哭丧着脸,“二清子别啊,我那点月钱哪够啊…”可萧清却已经走开了,压根没听他说话。褚睿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认了吧,谁让你提前没跟她说一声。” 褚睿干瘪着一张脸,狠狠瞪向旁边一脸无辜的小清,小清反应极快,一溜烟便跑了。 一行人进了听雪阁(主厅),偌大的圆桌已经提前准备好,坐二十人都没问题。众人落座,萧清望向旁边,“褚大哥,你发什么愣?坐啊!”萧清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褚睿尴尬一笑,目光扫了眼坐在她身旁易过容的元祁,心中踌躇。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是见过易容后的元祁,都将他当成是萧清的好友。但只有褚睿和端木陵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既然坐在了萧清身旁,他又怎能坐在相同的位置上? 萧清恍然,望向身旁的男人,元祁朝他轻轻一笑,萧清转头,“褚大哥,坐吧,今日是我的生辰,谁都没我大。” 褚睿暗自心惊,这…这小萧怎敢说这种胆大包天的话?他知不知道身边坐着的是谁啊!褚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其他人对这中间的波折压根不清,原本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很快桌上便聊得一片火热。 “小萧啊,你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们听见你接任京曌军时可是压根没信啊,直到端木跟我们说我们才相信。你这是什么情况啊?”武良问道。 萧清耸了耸肩,“就这样,其实我也还糊涂着呢。” “哈哈,你不知道,听到这消息时,老刘可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兴奋了好久呢,说是他果然没看错人…” “哎你说谁呢!将军和端木都看着呢,你怎么总揭我老底?” 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拌着嘴,其他人乐在一旁看热闹。萧清心中微暖,望着一圈熟悉的面孔,忽然回忆起刚搬来时的景象,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景,只是却少了一个人。 她眼眸微敛,只是一瞬的变化,身旁的男人就感觉到了,抬手覆上她桌下的手,微微收紧。萧清一怔,侧头望他,两人四目相触,一切无需多言。 这时,小清与豆子几人进了屋,“让让,上菜喽!” 不一会,道道精致却极具特色的菜肴端上了桌,摆满了整个桌子。石洪端了一碗面放到萧清桌前,“给,这是小清特意给你做的长寿面,你快尝尝吧。” 萧清拿起筷子,夹起一绺面吃进嘴里,小清在一旁期待地望着她,“二哥,怎么样?” 半天,萧清抬头,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好吃。” 两个字,顿时让小清乐开了花,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真有那么好吃?二清子,快给俺尝尝!”郝猛挤过来,去抢她的面,小清直嚷嚷,“大哥,这是给二哥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二清子都吃过了嘛…哎,还真不错呢,小清啊你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褚老哥,你也尝尝…” 旁边武良刘山也来凑热闹,“让我们也来尝尝…” 就这样,一碗面没一会就被几人哄抢干净,萧清淡定地吃着面前的菜,小声问身旁元祁,“要给你单独开个小灶么?” 元祁疑惑,“开小灶?” “就是跟你单独弄个桌子,你不是有重度洁癖嘛,这样跟他们一桌吃饭没问题?” 元祁神色淡淡,“无妨。” 萧清还是不放心,“别勉强哦。” 元祁望她,“没关系。” 萧清疑惑,这男人今日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就在众人吃得正兴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就听见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辅国将军萧清接旨——!” 众人连忙起身,来到院中,只见院内站着的正是宫里的首领太监钱海,他望向萧清,“萧统领,咱家奉陛下的口谕,来给萧统领送生辰贺礼来了!” 萧清疑惑地望了眼身旁的男人,不知他究竟打什么鬼主意,随即道,“有劳公公。” “萧统领客气了,来人,将贺礼呈上来!” 三名太监走上前,钱海说道,“陛下共为萧统领准备了三件贺礼,第一件,请萧统领过目。” 一人手捧一个长形盒子上前,钱海打开盒子,瞬间华光四射,耀人眼目。待光芒散去,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端木陵望着盒内的东西,眼眸一缩,“乾坤弓!” 乾坤弓,是九州大陆十大宝器之一,相传其弓身是用骷髅山的沉轩木所做,弓弦则是用罕见的碧缕丝制成,坚韧无比,百步穿杨。且乾坤弓制作十分轻巧,握于手中仿若无物,却又威力无比,是九州罕见的神器。 “这位大人好眼力,陛下为萧统领准备的第一件贺礼,正是乾坤弓。” 真的乾坤弓?! 不止院内其他人,就连萧清也止不住的震惊。 这乾坤弓听闻从很久之前就已不知所踪,怎会出现在这?他是如何找到这件宝贝的?萧清扫了眼身旁的男人,元祁朝她轻轻一笑,低声道,“继续看。” 萧清挑眉,一旁钱海继续道,“萧统领,这是陛下赠与您的第二件贺礼,请您过目。” 他走到第二个太监跟前,缓缓打开一个方形盒子。稚子拳头大小的琉璃玉珠出现在众人眼前,珠子晶莹透明,光泽耀眼,甚至能清晰倒映出周围景象,仿若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凝就而成。 正在众人猜测不已时,钱海开口道,“此乃辟邪珠,可辨百毒,驱毒物,只要放于身上,任何毒虫蛇蚁都不敢接近。且能滋养筋络,强健体魄,它的香气能静气凝神,甚至可延年益寿,福禄永存。” 院内一片寂静。 不止连乾坤弓,就连传说中的辟邪珠都出现了!无论是哪一个,皆是九州大陆绝世之宝!而今日,他们竟然全见到了!前两件贺礼,就如此让人震惊,那这第三件… 众人目光落在最后一件贺礼上,钱海道,“这最后一件贺礼,陛下特意交代了,要由萧统领亲自打开。” 萧清疑惑,不知元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抬脚上前,目光落在那个漆黑无华的盒子上,抬手缓缓打开。 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跃入众人眼前。 萧清眸子陡然一缩!愣住了… 郝猛走上前,面露疑惑,“二清子,这是什么啊?” 面前的东西不知是用铜还是铁制成,造型奇特,四四方方,毫无美感。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陈旧,这样的东西,与前面两个相比也差太远了吧?还是说另有玄机? 众人不解,可只有萧清知道那是什么。她抬手抚摸那东西,满眼震惊。 “怎么…会…” 一旁钱海说道,“陛下交代过,萧统领看到此物后,自然会明白这是什么。三件贺礼已经送到,恭贺将军寿诞辰,奴才还有回宫向陛下复命,就不多打扰了,告退。” “多谢公公,小清,替我送送钱总管。” “公公,请。” 待几人离开后,褚睿等人围了上来,一脸好奇,“小萧,这到底是什么啊?” 萧清嘴角微勾,涌上一抹笑意,“相机。” “香鸡?什么东西?”郝猛一脸不解,其他人也满是疑惑。萧清却未解释,抬眸望向立在远处的男人,眼眸泛起阵阵涟漪。心中不断涌上来的,是满满热流和感动,无法用言语道明。 他…竟然一直都记得… “二清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高兴坏了,话都不会说了!” 萧清不搭理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盒子里的东西,说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小心地捧着盒子,朝自己院子走去。背后郝猛喊道,“二清子,那这些呢?能不能先放这让俺瞅瞅?” 萧清脚步一转,折了回去,郝猛见状,连忙护住怀里的乾坤弓,“二清子你也太小气了吧?俺就看看又不是不还你了…” 只是萧清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拽住不远处的元祁就走,许久,传来她的声音,“给我小心点,敢弄坏了让你好看…” 褚睿一听,顿时嘴咧开花了,一阵欢呼。 萧清将身后的嘈杂抛之脑后,拉着元祁进了自己院中。 ------题外话------ 咳咳,假期快乐,啦啦啦 第四百二十八章 炽热的吻 元祁任由她拉着进了屋,关上房门,轻笑道,“清清撇下一甘客人不怕…额…”话刚说一半,萧清却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 元祁顿时一怔,“怎么了?” 萧清将身体深深埋在他怀中,许久,缓缓开口,“…谢谢你。” 元祁嘴角微勾,抬起她的头,“收到这份贺礼,开心么?” 萧清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非常开心,这是最好的生辰礼物。” 元祁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轻抚她脸颊,“只要你开心就好。” 萧清望着他,忽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脸眯眯,“这是奖励。” 元祁一怔,眸子一深。萧清一脸兴奋地摆弄着‘贺礼’,不敢置信,“这怎么回事?你竟然真找到了…”蓦地脸被一扭,唇瞬间便被封上! 唇上炽热的触感让萧清一惊,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霸道地直接撬开她的嘴在口中扫荡起来。只是一瞬,萧清就毫不犹豫环上他脖子,伸出细舌,轻扫过他嘴角。 元祁身子蓦地一僵。 扶着她的头更深地吻了下去,唇舌在她口中恣意扫荡,卷起她的细舌缠绕,任何细微之处都不放过!屋内十分安静,萧清心脏狂跳。揽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两人身体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她呼吸越发急促,背后传来阵阵战栗,血色上涌。 唇微微分开,元祁气息灼热,抵着她的额头,“乖,用鼻子呼吸。” 萧清脸上顿时炸开,结巴着,“知、知道了。” 唇再次被封上,这次是一个极尽缠绵的吻。元祁的舌轻轻扫过她的唇,嘴角,勾勒她的唇形。萧清的唇不厚也不薄,颜色淡淡的,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干净而自然,对元祁来说,却是让他欲罢不能的毒药。 他呼吸越发炽热,浓烈,将她压在身后的桌上,按着她的头更深压向自己。嘴微张轻咬她的唇瓣,如同野性的兽,要将她吞入腹中。 萧清手撑在桌上,脖子不由上仰承受他的吻。脑袋越来越昏沉,视线一片模糊,舌扫过她耳垂,张嘴含住,轻咬舔舐。萧清忍不住一抖,身子一缩,“别…”那如小猫低柔的声音让元祁心中一软,松开她的耳垂,缓缓下滑,来到她白皙的颈侧。张口便咬了上去… “砰砰砰…”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一室的旖旎,小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哥,二哥你在吗?!” 萧清瞬间清醒,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忙拢起散落的衣襟,结巴回道,“…我、我在呢!怎么了?” 那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看得元祁嘴角不由勾起,不退反进,揽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厮磨。 “二哥你快出来吧!辽王来了!” 萧清一听,目光顿时一沉。与元祁相视一眼,随即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那我先去了,二哥你快点!”小清说完便离开了,屋内萧清蹙眉,若有所思。 耶律硕怎么来了? 蓦地颈侧一痛,拉回她的注意力。萧清瞪向旁边使坏的男人,脸上微红,“快放开,衣服都要褶了。” 元祁环着她的腰,将她搂在怀中,懒懒道,“不放。”唇在她颈项不断游移,仿佛不知餍足的兽。萧清感觉被那冰唇触碰过的地方瞬间蹿起阵阵电流,身上更是涌起不知名的热流… 猛地挣开他,抓紧衣领狠狠瞪着他。但是她却不知,若是平时,这样的目光确实含有威力。只是如今她双颊绯红,衣衫散落的模样,这一瞪,如同炸毛的猫,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反而让元祁更想欺负她。 身手一扯将她拽入怀中,夹着她下颌便再次吻了上去!萧清额角一抽,心中暗暗叫苦。 这男人,有完没完啊… 许久,元祁才终于放开了他,那双深瞳闪过妖异的冰蓝,摄人心魄。萧清被他吻得双腿发软,气息不稳,脸上绯红如霞光,惊艳了一室。 这次,元祁才仿佛终于满足,替她拢好散落的衣襟,整理凌乱的发丝。 萧清垂着脑袋不说话,任由他动作,心中却在暗自揣测。 这男人,挑逗得手段也太熟稔了些吧?看这模样不像没有经验的啊!抬头悄悄打量他,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瞬间就将她看透,萧清面上一热,连忙移开了眼。下巴却被他扭过,绝美的容颜缓缓靠近,轻启薄唇,“除了你,再没别人。” 萧清一怔,愣愣望他,“…什么?” 元祁笑容妖娆,“除了你,我再未碰过其他人,也只有你,能让我这般失控。” 萧清脸瞬间通红,不敢置信望他,“你、你…”他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元祁轻握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对于萧清来说,这简直是最动听的情话了。好半晌,她才小声嗫嚅道,“…我也是。” 元祁笑着望着她,“清清说什么?我没听见。” 萧清瞪他,他明明都听见了,还故意这么问! “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见就算了!” 元祁眉头微锁,面露失望,“可是我真的很想听啊…” 萧清抿唇。 “清清,再说一遍好不好?”男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配合着那动人心魄的容颜和黑眸,看得萧清头皮发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我也是,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这一生,只有你。” ——这一生,只有你。 能让她这般心动,依赖,痛心,甜蜜,思恋的,也只有他。 元祁眼眸深沉,嘴角缓缓扬起一抹醉人的笑,绚烂耀眼。捧起她的脸,在她眉宇间轻印上一吻,温柔而虔诚。 如同对待最爱的珍宝。 窗外阳光打在两人身上,泛起浅浅光晕。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 许久,元祁放开她,“不看看我送你的东西?” 萧清嘿嘿一笑,忙打量起桌上的‘相机’来。许久,才一脸疑惑,“感觉有些不太像啊…” 元祁靠近她,“要试试么?” “试试?难道这东西真能照相?” 可是她连镜头,感光元件都未看到,怎么照相?她好奇地端详起面前的东西来,掀开外面的圆形盖子,终于看见了所谓的‘镜头’,只是比起现在的聚焦镜,似乎又有些不同。 萧清曾经跟着鬼谷子游历过九州不少的地方,知道这个世界不止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处处充斥着奥秘。就拿九嶷宫的秘境来说,能做出这种复杂机关的人,其聪慧丝毫不亚于现代人。九州大陆对她而言,还是个神秘的地方,有许多未解之谜。而能做出这个相机的人,他的心智,技术,恐怕丝毫不比现代的科学家逊色。 “这东西你究竟从哪弄来的?” 元祁从身后拥着她,“你可听过无边之海的墨氏一族?” “你是说那个擅长机关之术的墨氏一族?”萧清偏头望他,“难道此物是他们做的?” “不是,墨氏一族虽是九州大陆出了名的氏族,但他们的机关之术却并非最出色的。” 萧清讶异,“难道还有比他们更厉害的?” 元祁颔首,“传闻在无边之海尽头,居住着一群金发碧眼的种族。他们造船技术十分厉害,不仅如此,还早出了许多有趣神奇的玩意。偶尔海难过后,海上会飘来不少新奇之物,而墨氏一族就是居住在无边之海附近的种族。” 萧清讶异,“难道这个世界竟存在欧洲社会?” “欧洲社会?”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 元祁眸光微闪,随即道,“墨族之人的机关术,比起他们,远远不及。我在幼时曾见过墨族的一位老人,他说曾经无边之海曾出现过一座巨大轮船,远远望着,烟雾蒸腾,速度极快,非一般的船只可比。那些人只登陆过岸一次,并在墨氏一族居住过一段时间,教给他们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神秘之术,后来就消失了,再也未出现过。因为是很久之前的事,墨氏一族后因战乱四分五裂,消失无形,因此这些传言都被虚化,不再被人相信。” 听了这些话,萧清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题外话------ 咳咳,小伙伴们都去哪了,怎么都潜水啦? 第四百二十九章 耶律硕来访 她原本以为自己穿越而来的地方,是个封闭的奴隶制社会,却未想在某个地方存在着与前世世界相同之地!那些金发碧眼的人,应该就是现代社会的欧洲人。有烟的船只,速度飞快,那就只能是蒸汽轮船了!难道他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或许在这个世界,存在着与那个世界相平行的空间?那么无边之海尽头的某处,会不会就有连接那个世界的出口? 她…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么? 萧清不知,此刻的她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疏离,仿佛隔绝一切,下一瞬就会消失。元祁胸口一窒,一抹不安溢出,蓦地将她揽入怀中! 紧紧的。 萧清不解抬头,“怎么了?” “清清,我可以不探究你来自哪里,你的身世,但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萧清惊讶。 没想到,只是一瞬的念头,就被他轻易看破。她沉默了下,随即笑道,“想什么呢,离开你我能去哪?” 元祁手臂微微收紧,“清清,你总给我一种感觉,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担心,总有一日,你会离开。” 萧清一怔,心中涌起淡淡惆怅。 原来,不安的并非她一人…这男人,其实什么都明白。 搂住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我的心在这,谁能带走我?” 元祁望着面前嘴角含笑的人,俯身在他唇边一吻,“清清,除了我身边,你哪都不能去。” 那股浓烈的占有欲,在元祁心中渐渐扩散,越发强烈…望着面前的人,眼眸深沉。 他曾放她离开过,以为自己能够放手,让她按照自己意愿而活。只是后来却发现…并不是。 他无法忍受身边没有她的存在,亦无法忍受其它男人觊觎她,窥探她,对她心存不轨。二十八年来,他沉静的心因她波动,知道了担忧,嫉妒,心痛,相思的滋味。是她将他从冰冷的深渊拯救出来,他怎能放她离开? 她是他的光,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救赎。 “…你发什么呆啊?听见我说话没?”萧清望着身旁面色深沉的元祁,微微皱眉。 元祁抬眸,笑道,“怎么了?” 萧清一把勾住他脖子,嘴角微勾,“我搞明白这东西的用法了,来,跟我实验下。”搂着他脖子,脸贴脸转向她事先调好的‘镜头’,须臾,一道光芒闪过,发出一声闷响。 “好了!”萧清松开他,兴冲冲地凑过去,拉开下方的暗槽,取出‘胶卷’,只是当看到那层薄薄的纸后,顿时一怔,“哎?这什么啊?” “这是光影纸,是用无尽之海周围的琉璃水木制成,可以让镜中的景象呈现在纸上。” “呈在纸上?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萧清疑惑。 元祁拿过她手中的纸,牵着她起身走到窗前。一缕光束打在纸上,散发着柔和光晕。须臾,令萧清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张薄薄的纸上,缓缓出现了两个人的轮廓。一男一女,靠得很近。颜色是浅浅的墨色,将两人衣着,面容,神态描绘地栩栩如生。 萧清诧异,纸上的图样并未完全还原两人,而且颜色也只是黑白,但却将他们刻画得入目三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神奇? 只是,还未待她问出口,就见原本纸上的图样一点点模糊,消失,最终完全不见踪影。 萧清瞪大眼睛,“这…怎么回事?” 元祁缓缓放下纸,说道,“这种图样,仅能维持一息,原本就是通过特殊手法将景象暂时映入光影纸之法,待时间到了,就会自动消失。” “那这纸…” “没用了。” 萧清沉默,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他,“这纸,多少钱一张?” 元祁挑眉,淡淡道,“应该比你想得要贵。” “那到底多少啊?” 元祁轻笑,环着她,“大约能将你这个将军府买下的价格?” 萧清,“…。” 须臾,一声怒吼从她房间传来,“你这败家老爷们——!” 萧清肉疼啊,极度肉疼!就一张破纸,竟然值上万两?!这男人对钱究竟有没有概念啊!就为了,就为了… 萧清心中既生气又感动,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你傻啊,那么多银子只为了一张能投象的纸,而且还只能保存一会?你…” 元祁轻笑,“你开心,就够了。” 萧清心一窒,一股暖流瞬间涌出,眼眶微酸。猛地扑进他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嗫嚅道,“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元祁轻抚她的头,“因为是你啊…” “什么啊,这也算理由?” “呵…” 元祁低沉的笑声回荡,两人静静相依,屋内安静而温馨。 虽是一秒的影像,却停留脑海一生。她永远不会忘记,映在薄纸上的画像,因为那是他对她最深刻的誓言。 ** 当两人从屋中出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萧清面上淡定,只是偶尔瞪向身旁男子的眼神,却显露她此刻的不平静。唇上的肿痛仍未消,虽然方才在屋中抹了药,只是… 萧清再次瞪向元祁,想起方才他在为她上药时的所做所为,实在想狠狠敲他的脑袋! 手指按了按微痛的唇瓣,皱眉,“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消…” 这个应该没多明显吧? 元祁嘴角勾出浅淡的笑意,显示他此刻心情的愉悦。两人很快进了听雪阁,远远就看见两个异族装扮的护卫守在门外,萧清眸光微闪,进了堂内。 屋子气氛诡异。 这是萧清进来时的第一感觉。 耶律硕含笑坐在一旁,神情慵懒随意。而另一边的武良等一众北境将领皆对他虎视眈眈,一脸警惕。 这也难怪,北境将士在边境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辽人,两方长年交战,如今忽然这样面对面坐着,没有马上打起来算是不错的了。两方听到声音,皆转过头来。耶律硕笑着望来,“本王不请自来,萧将军不会见怪吧?” 萧清淡淡道,“怎会,辽王驾临寒舍,是萧某的荣幸。” 耶律硕目光扫了眼旁边的人,双眼微眯,随即说道,“听闻今日是萧将军的生辰,本王特备了些薄礼庆贺,来人。” 立刻有人上前,手拿一个精致的木箱。耶律硕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摆着一个狼形的坠子,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不知是用何材质所做,隐隐透着幽沉的光。 耶律硕拿起坠子,“狼是我们辽人的信仰,将带有此标志之物送与友人是我们辽人的习俗。而此物,是我们漠北王族的标志,萧将军拿着它可在辽国畅通无阻,无人敢拦你。若有一日将军去了辽国,可以向地方官员出示此物,自有人带你去萨爵王城。” 也就是说,这个坠子相当于通行令牌?只是耶律硕为何要将此物给她? 萧清眸光闪烁,道,“多谢辽王美意,只是此物太过贵重,萧清不能收。” 耶律硕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道,“只是一般俗物,萧将军不必介怀。本王对萧将军仰慕许久,诚心相交,何况今日又是将军的生辰,本王不做些表示岂不失了礼数?萧将军不必客气,收下吧。” 萧清眉宇微蹙,须臾,缓缓说道,“那就多谢辽王了。” 耶律硕嘴角微勾,将狼性吊坠递给她,萧清伸手接过,却不料被耶律硕猛地攥住手腕!7萧清目光一沉,抬头望他,只见耶律硕撩开她衣袖,将坠子带到了她手腕,嘴角扬起一抹邪佞,“萧将军可知,此物对于辽族王室来说,不止是赠与友人,更是对心仪之人真情不变的象征。” 在坐众人皆是一怔。 心仪之人?这是何意? 耶律硕缓缓抬头,狼眼微眯,“萧将军,此物你可要好好保管,切勿弄丢了。” 萧清眸子一凉,刚欲挣开他的手,身子就被轻巧带到一旁,回过神就见元祁手上拿着那狼性坠子,手腕一翻,淡淡开口,“狼犀珏,乃辽国王室之宝,凭此物,可调动一方部族上千人马。辽王这份礼,确实不轻。” 耶律硕双眸微眯,“阁下好眼力,整个九州知道此物的,不出十人,阁下能认出它,看来也非常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元祁将坠子放入木盒中,“只是一介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无名之辈?阁下若是无名之辈,岂不让在坐众人羞愧?怎么?难道阁下的名讳就如此见不得人?”耶律硕挑衅。 元祁神情无波,仿佛对他的挑衅丝毫未觉,“名讳只是一个称谓,可有可无。辽王智谋无双,如此执着于表象实在令人诧异。” 旁边萧清心中暗笑,他之意,其实是在说耶律硕头脑简单,执着表象,肤浅得很。这男人,骂人都不带脏字,还真是毒舌。 耶律硕目光一凉,“连名字都不愿说实非光明磊落之人,未想到萧将军府上竟还有这样一号人。” 元祁淡淡道,“若真心相交,名讳身份算得了什么?于在下而言,这些东西都只是应付没必要之人的说辞罢了。” “咳咳…”萧清憋笑,这男人,说得也太狠了吧?他之意就是耶律硕对他而言,连随便应付都没必要? ------题外话------ 辽王来了,接下来还会有谁过来呢? 第四百三十章 你的眼睛为何是红色的? 耶律硕面色一寒,凛冽慑人。他身后的萨巴“刷——”地一声刀刃出鞘,厉喝,“放肆!你竟敢对大王无礼!” 旁边褚睿猛地起身,冷冷开口,“此乃大祁帝都将军府邸,萨巴将军想做什么?”身后武良等人齐刷刷站起,神情警惕。 气氛蓦地凝滞,一触即发。 “萨巴,退下。”须臾,耶律硕缓缓开口,打破一室的僵持。 “大王…” “退下!”耶律硕一声厉喝,萨巴最终还是将刀入鞘,退了下去。耶律硕望向面前元祁,忽然笑了,“本王竟不知萧将军身边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如此胆量,本王佩服。” 萧清淡淡道,“辽王谬赞,他是我的朋友,性格有些孤傲,若有得罪之处,请辽王见谅。” 耶律硕抿唇,“萧将军倒是很偏袒他啊,看来两位关系不错…”耶律硕明显话中有话,萧清神情无波,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淡淡道,“辽王驾临寒舍赠与如此大礼,萧清也不能失了礼数。辽王请坐,来人,奉茶。” 耶律硕眸光微闪,笑道,“既然今日是萧将军的生辰,那就听你的。萨巴,你带人出去候着。” 萨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躬身道,“是,末将告退。” “萧将军,请吧。” “请。” 正在屋内众人要落座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一道低醇优雅的笑声,“这里很热闹啊,不知本殿是否错过了好戏?” 在众人震惊之际,一袭红衣的元宸缓缓走了进来。千金一匹的上好流云锻,仿佛染了世间最深的红,红到暗沉,如流动着的血,妖异到艳烈。身罩一件墨色大氅,这般浓稠如暗夜之墨的黑与最沉的欲色猩红间,夺人心魄。简单而华丽,低调而奢靡,血樱唇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如幽冥罂粟,妖娆绽放,透着邪肆的诱惑。 “参见摄政王殿下。”众人起身行礼,萧清亦躬身,心中诧异他怎么来了。 元宸解下大氅,扔给身后的小银。缓缓上前,红眸落在萧清身上,忽然伸手扶起她,魅唇微勾,“萧卿不必多礼,诸位起身吧。” 萧清直起身子,悄无声息避开他的手,“萧某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请殿下勿怪。” “萧卿这么说,是在责怪本殿不请自来了?” 萧清躬身,“下官不敢…”未说完,身子就被元宸再次扶住,抬头就对上他血红的双眸,“本殿玩笑话而已,萧卿怎就当真了?” 胳膊上的触感让萧清眉宇微蹙,感觉如同被什么魔物触碰,让她有些别扭。微微后退,面无表情道,“殿下请坐。” 元宸魅唇微勾,“好。”目光扫过一旁,修眉微挑,“这位是?” 易容后的元祁静静立于一旁,面容普通,衣饰简单,不言不语的模样就如同空气,没有丝毫存在感。元宸却盯着他半晌,眼眸看不出情绪。 “这位是我的朋友,特地来此庆贺我的生辰。”萧清开口。 “哦?既如此,那就一块过来坐吧。” 一刻钟后。 端木陵与褚睿望着旁边不远处,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担忧。 那边的红木桌前坐着四个人,萧清背对着他们,她的右侧是易过容的元祁,左侧是摄政王元宸,而对面是辽王耶律硕。不大的桌前,竟一次性聚全了整个帝都最权势滔天的三个男人! 不,应该说是整个九州大陆。 气氛透着一丝凝滞,诡异得很。 端木陵眉宇微蹙,不由担心她的处境。 陛下也就罢了,连摄政王和辽王都来了,这场生辰宴,希望不要变成鸿门宴才好。 这边,萧清垂眸不语,就算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得到头顶三道视线在悄无声息较量,空气都透着压抑,让人感觉喘不过来气。 “未想到辽王也在此。”元宸懒懒开口,打破空气的沉静,红眸落在旁边耶律硕身上。 “本王听闻今日是萧将军生辰,就特地备了薄礼赶来庆贺。” 这时,小清端了茶水,放到几人跟前,萧清朝他轻轻颔首,以示安抚,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水,放到几人跟前。 元宸红眸扫了她一眼,笑道,“萧卿好大的面子啊,竟连辽王都请得动。” 耶律硕笑道,“摄政王有所不知,本王是不请自来,萧将军并未邀请我。” “哦?是么?”元宸唇角微勾,神情琢磨不透,红眸望向她,“萧卿生辰,怎的不邀请我们?” 萧清道,“殿下勿怪,只是一个小小生辰,萧清不敢打扰二位。” 元宸懒懒道,“萧卿此话就太见外了,难道你忘了之前在城外寒潭中,你不顾性命相救我之事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必这般拘礼。” 萧清袖中的手指微抖,望向他,“殿下无需介怀,当时情景,换成是谁萧清都不会袖手旁观。” 意思就是,哪怕是不认识的人她都会挺身而出。 元宸对她话中暗含的深意毫不在意,笑道,“今日听闻是你的生辰,本殿一时匆忙未准备贺礼,不如这样,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告诉我,如何?” 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些! 萧清心中暗暗嘀咕,只是这句话,她断然是不会真的说出口。 “殿下客气了,萧清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元宸勾唇,“萧卿误会了,本殿的意思,是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萧清暗惊,缓缓抬眸。元宸望她,“萧卿可要好好想想,这种机会,可非随时都能碰见的。” 不止萧清,连旁边的耶律硕都吃惊不已。 摄政王元宸的一个条件,恐怕再没有什么贺礼比这个更有价值了。 元祁双眸微眯,黑瞳深不见底。 萧清望他,“任何要求都可以?” “任何要求都可以。”元宸话落,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皆落在萧清身上,想知道她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来。这帝都谁人不知,摄政王元宸在九州大陆中的地位,只要他开口,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权势地位,都不在话下。 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萧清揣摩不透面前男人的用意,他会有这么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她抬眸,缓缓开口,“萧清有一个问题,殿下能否为我解惑?” 元宸挑眉,“只是一个问题?” “对。”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只想问一个问题? 屋内众人纷纷不解,他究竟在想什么? “好,你问。”元宸淡淡开口,萧清眼眸深沉,压抑于心中的问题终于要脱口而出… “阿芜,是不是还活着。” “他没死对不对?” “那晚宫中,她看到的并非幻觉对么?” … 一声声呼唤,被她紧紧压抑在口中,许久,许久…直到手背被一抹熟悉的温度覆上,她才蓦地惊醒。 她方才在想什么?竟然会生出这种荒诞想法?若他此刻问出口,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萧卿?” 萧清抬眸,正对上那双血红双眸,宛如深潭。话语一转,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的眼睛为何是红色的?” 话落,萧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蓦地,屋内温度骤然一凉。 众人屏息,一脸不可置信。褚睿起身,却别一旁端木陵拽住,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宁浅等人蹙眉,面露担忧。 他在想什么,竟然开起摄政王的玩笑了!摄政王喜怒无常,曾经有个朝廷官员只是在他面前说错了一句话,就给当众拔了舌,拉出去处斩。今日萧清竟提起了摄政王最为避讳之事,他在想什么?! 摄政王元宸眼睛的颜色,在朝中是个禁忌,无人敢提。传言在摄政王出生之际,就因这种血眸颜色,被认为是天降异星,祸乱人世,乃极度不祥之兆。因此事,不仅差点丢了性命,更是受到无数的白眼和欺辱。所以,在他被封为摄政王掌控大权时,就再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因为,所有提及此事的人,都被他一一斩杀。 而且是极尽凄惨的死法。 难道萧将军不知道? ——萧清确实不知。 但就算是知道了,恐怕在方才的情况下,她也可能还是会问出相同的问题。 虽然此刻的她在后悔当中。 眉宇紧蹙,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屋内的气氛压抑得很。她没有犹豫,起身施礼,“是萧清失言了,请殿下降罪。” 元宸血红双眸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萧清眼眸微垂,就算不抬头也能清晰感受到头顶那道压迫视线。 许久,元宸终于幽幽开口,“你真想知道?” 萧清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恕罪。” “回答本殿的问题。” 萧清沉默,须臾,缓缓开口,“…嗯。”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只是除了这么说,她还能怎样?总不能忽然改口,那岂不是让他以为她在故意戏弄他? ------题外话------ 咱们清清说错话啦,哈哈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王交锋 元宸红眸深不见底,望着她,忽然开口,“过来。” 萧清不知他想做什么,一时没有动作。 “还需本殿再重复一遍?” 萧清皱眉,慢慢靠了过去。蓦地衣领被他拽住扯了去,接着耳边一热,男子低醇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的话让萧清一怔,半天未回神。下意识抬眼,正撞上那双血红幽瞳,妖艳得夺人心魄,萧清胸口蓦地一窒。 “不知殿下说了什么,让萧将军这般诧异?”耶律硕开口,萧清回神,随即坐回原处,眼眸微敛,“没什么。” 耶律硕挑眉,知道问不出什么,就未再开口。 只是,此次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摄政王难道不追究了?曾经只要在他面前失言者,皆被处以重刑,而此次却留了他一命,这是为何? 但无论如何,知道萧清无事,褚睿等人心中都重重松了口气。只是端木陵却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摄国殿心胸宽广,本王佩服。不过您对萧将军倒很是宽厚啊…”耶律硕明显话中有话,元宸懒懒道,“对待不寻常之人,自然有不寻常之法。但…是好是坏,就不一定了。” 辽王双眼微眯,“殿下这是何意?” 元宸懒懒勾唇,“本殿向来喜怒无常,今日不追究,明日…可就说不准了。萧卿,你说呢?” 空气再次紧绷。 萧清眼眸微敛,“今日是萧清鲁莽了,殿下勿怪。” 元宸红眸幽沉,忽然笑了,“呵…开个玩笑而已,萧卿怎的又当真了?” 萧清垂首不语,元宸凑近她,亲昵地搭上她的肩,魅唇轻启,“萧卿还真是有趣…” 一旁元祁神情波澜不惊,只是眼底深处却仿佛化不开的寒冰。 萧清面无表情,心底却将元宸骂了无数遍! 这个反复无常的妖男! “对了,本王听闻方才祁王亦为将军送来了贺礼?”耶律硕问道,萧清不动声色摆脱元宸的手,回道,“是。” “哦?不知皇弟侄儿送来了什么贺礼?拿出来让本殿也看看?” 萧清朝旁边的郝猛示意,须臾,两个盒子摆上了几人桌前,缓缓打开,当耶律硕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底闪过诧异。 元宸修长指尖摩挲着晶莹剔透的辟邪珠,嘴角微勾,“传闻中的辟邪珠,果然好东西…皇弟侄儿好大手笔,萧卿,你好福气。” “陛下厚爱,萧清愧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皇帝倚重你,你就更应该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才是。” “是,萧清谨记。” 元宸懒懒把玩着辟邪珠,红眸忽然扫向对面,“还不知这位是…?” 元祁淡淡开口,“在下月筱。” 萧清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怎么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 “月筱…?”元宸红眸微眯,“本殿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萧清不知所措,因为她曾经在那次宫宴中,曾经说过,他未过门的妻子就叫‘月筱’,希望元宸记忆力没那么好,忘了这茬。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元宸不止没忘,还记得很清楚。 “本殿记得萧卿未过们的妻子,名字就叫月筱吧?” 萧清顿时大汗,耶律硕眯眼,“未过门的妻子?这倒有趣,萧将军何时定亲了,本王怎么不知?” 萧清哑口无言,这时,身旁元祁淡淡开口,“我是月魈,字从鬼,从肖,肖亦声的‘魈’。而殿下口中的月筱,是在下家妹。” “哦?这么说,你是萧卿的内兄(大舅子)?” 元祁颔首,“正是。” 元宸凤眸微眯,“是么?阁下出自何处?” “云州苍山。” “听你的口音,并不像云州之人。” “在下时常云游四海,待在云州的时间并不长。” 元宸双眸微眯,“本王记得萧卿是从并州出来的吧?那是如何与你家妹结亲的?” “萧弟自幼是在云州长大,后来家中出了事便离开了。” 这一番话倒也算合情合理,萧清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与萧卿是自幼的交情了?此次进京,也是为了来看他?”元宸红眸扫了眼旁边喝茶不语的萧清,元祁淡淡道,“当日北境战乱,在下恰好与萧弟相遇,便约定了进京来看望他。” 旁边耶律硕笑道,“这倒是巧了,没想到战乱中还能让两位相逢,缘分使然啊。那你家妹此次可进京了?” “家妹仍在云州,此次我过来,就是要与萧弟商议两人的婚约。” 元宸懒懒道,“能让萧卿推了太后娘娘指的婚事,一心一意相待之人,本殿倒想看看是个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 “殿下误会了,家妹只是个普通女子,比不上京城的贵女。” “是么?若真是个普通女子,萧卿怎会这般放在心上?” 萧清眼眸微敛,“无论她是何身份,普普通通还是惊才绝艳,都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元宸红眸微闪,忽然笑了,“萧卿太天真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当真能娶一个普通女子为妻?” 萧清面无表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朝为官,忠于君王。若皇帝金口玉言,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萧清眼眸微敛,不语。 耶律硕哈哈笑道,“先不提萧将军的婚事,孤王前几日就听闻从极西冰原来了位鸾月公主,国色天香,绝世倾城,那日在宫宴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说着故意扫了眼对面的萧清,眼眸深深,“萧将军可见过这位鸾月公主?” 萧清颔首,“前几日在宫中见过一回。” “哦?萧将军以为如何?” “萧清不敢妄加评论。” 耶律硕不以为然地摇头,“将军别这么死板,此处是你府邸,有何不能说的?” 元宸懒懒支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萧清沉吟了下,随即说道,“鸾月公主冰雪之姿,温婉大气,非普通女子可比。” “呵…是么?”耶律硕嘴角扬起一抹邪佞,“不过本王觉得,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可却缺乏新意。本王曾经遇见过一个妙人,胆大狂妄,桀骜不驯,有时狡猾如狐,有时又冷酷无情,对孤王来说,这样的人可比京城中的淑女小姐们可有趣多了,萧将军,你觉得呢?” 萧清面无表情,“辽王说好,那便是好。” “只是此人却倔得很,一脚踏在悬崖边却仍不自知,你说她究竟是痴心还是愚蠢?” 萧清眸子骤然一凉,耶律硕冷笑,眼底充斥一丝挑衅。 元宸嘴角微勾,红眸似潭,深不见底。 气氛有些古怪,僵持不下。 “得不到,才愈发执着。人心贪婪,总是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陷入深渊的,是他自己。”元祁神色淡漠,眼瞳幽邃。 这其中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耶律硕目光一沉,望向他,“阁下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真正得不到的人是谁,未到最后,谁都说不清。有时宿命,可是无法违逆的。” 元祁漫不经心开口,“宿命无法违逆,只是人心,却非轻易能改变的。” 耶律硕双眼微眯,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只是转瞬间却消失无踪,嘴角微勾,“萧将军,你这位朋友倒是有点意思。” 萧清淡笑,“月兄向来如此,我也很欣赏他的这份直爽。” 元祁望向她,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萧清朝他勾唇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耶律硕拧眉,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却不知是何原因。 “两位倒是惺惺相惜,不知这位月兄在何处高就?” 元祁淡淡道,“月魈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并未入仕。” “哦?江湖人?”耶律硕冷笑,目光转向萧清,“萧将军是大祁辅国将军,官居二品,手掌十万京曌军,如此身份待人处事可有更加慎重才是。否则一不小心,被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萧清面无表情,“谁待我真心实意,谁对我存了利用之心,萧清还是能分得清的,就不劳辽王费心了。” 萧清这话说得可谓是毫不客气,话落,耶律硕的脸骤然阴沉,黑眸一瞬不瞬瞪着她,仿佛暴风雨来临。 萧清目光毫不回避,与他冷冷对峙。 空气蓦地一凝。 “萧卿,辽王乃我们祁国的贵客,你方才所言失礼了。”元宸懒懒开口打破两人的对峙,萧清眼眸微敛,缓缓起身施礼,“是萧清失礼了,请辽王勿怪。” 耶律硕黑瞳深邃,看不出情绪。 须臾,幽幽开口,“将军性情直爽,本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当初在并州遇见你时,你就是这副模样,未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元祁眸光微闪,不语。 元宸挑眉,“辽王与萧卿之前见过?” 萧清缓缓坐下,耶律硕笑道,“是啊,半年前在并州,本王与萧将军便有缘认识了。当时他还只是并州小县的一个捕快,可是却在初次见面时就看破了本王的身份,实在有趣的紧。” “哦?未想到辽王与萧卿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元宸红眸扫向萧清,深沉莫名。 ------题外话------ 其实耶律硕倒是个敢爱敢恨的人,面对萧清毫不掩饰他的感情,只是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三王交锋(二) “是啊,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未想到他却机缘巧合来到了长陵帝都,之后再遇见时,他已经是刑部三品副掌史了,着实让本王惊讶。” 萧清静静听他说,一言不发,心中却在暗自揣测。 耶律硕忽然提起这些是何用意?他已是辽国的王,而她是大祁的武将,与她牵连过多对他并无益处吧? 元宸轻笑,“此事倒从未听萧卿提起过啊。” 萧清敛目,“自入朝以来一直没有机会,便未提起。况且辽王身份尊贵,萧清不敢妄自非议。” “将军这是哪里话?当初在九嶷山,我们共历生死,这份情谊可不是旁人能比的。你说呢?”耶律硕特意加重‘情谊’二字,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笑意,萧清想起当时在洞穴中他的无礼,面色顿时一沉。 “呵…时辰也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耶律硕朝元宸颔首示意,“告辞。” “慢走。”元宸懒懒开口,耶律硕目光落在对面,“将军不来送送本王么?” 萧清眸光微闪,起身对元宸道,“殿下稍等,我去送送辽王。”随即望了眼旁边元祁,走了出去。 元宸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眸光闪过幽光,目光落在对面元祁身上。 两个男人皆一言不发,空气透露着一丝压抑。 一个红衣妖娆,绝代芳华。一个素衣沉静,平凡无奇。 明明两种截然相反的差距,却拥有着相同的气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 ——“侄儿今日怎么得空来此?” 空气骤然一滞。 元宸懒懒开口,纤长的睫羽在眼尾留下一圈暗影。 元祁神情无丝毫意外,似乎并不诧异他会知道。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杯沿,“皇叔呢?今日应该是进宫觐见太后的日子吧?” “侄儿倒是很清楚,只是你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元宸凤眸微眯,“九五之尊,却乔装打扮混入臣子府中,是何缘由?” “朕来臣子府中为其庆贺生辰,有何不妥?”元祁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杯,黑眸微抬,“皇叔究竟是担忧朕,还是心绪不平?” 元宸红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凉,“皇帝,你越发放肆了。” “皇叔勿恼,朕只是担心太后一日不见你,忧思心切,再病倒就麻烦了。” 元宸凤眸危险眯起,“你在威胁我?” 元祁淡淡道,“皇叔多虑了,朕只是希望您不要太过劳累,保重身体,毕竟大祁往后还要多多仰仗您。” 元宸不怒反笑,懒懒勾唇,“侄儿如今是越发有帝王样了,本殿有些失落呢。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终归是雏鸟挣脱牢笼的时候到了么?” 元祁黑瞳深邃,“是皇叔从小教导我帝王之道,如今此情此景,皇叔怎会没有预料?” 元宸懒懒抻了个腰,“是啊,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本殿虽料想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血红深瞳望向他,“还以为你会清除了云澜阁再来对付本殿,没想到竟提前这么多。祁儿,你急躁了。” 一声‘祁儿’,让元祁眼瞳瞬间一凉,“皇叔,十几年过去了,朕早非当初那个任你把控的元祁了。” 元宸嘴角微勾,眼底却无丝毫笑意,“是吗?祁儿,这么多年你都隐忍下来,却偏偏在此刻漏了手脚。为何?是因为她么?” 元祁深瞳平静无波,元宸冷笑,“还真是沉不住气,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安?甚至不惜搭上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祁儿,本殿曾经告诫过你,一旦有了让你在乎的,就要远离它,否则你定会万劫不复。如今你对她的宠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关注。耶律硕,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那皇叔呢?你对她的关注,也是因朕而起?” 元宸懒懒勾唇,“你说呢?” 元祁目光幽沉,“皇叔,你千方百计引起我与她之间的误解,从当时的皇家园林,到你设法给她中下青陀罗之毒,再到帝都城外你故意拖延我,让她以为那日种种皆是我所为,究竟有何目的?” “呵…如此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不愧是本殿调教出来的人。”元宸红眸幽沉,静静望他,“祁儿,你身上背负的是元氏一族的血脉,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既然你坐上那把高不可及的位置上,就注定要一生孤独。男女情爱,只是镜花水月,并不长久。若有一日你被蛊咒侵蚀,你觉得她还会待你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女人,都是自私肮脏的生物,这世上你能相信的,唯有自己。帝王心,只有越冷硬,才无懈可击。所有能动摇你的,皇叔都会一一为你斩除,无论是什么。” 空气隐隐透出慑人的冰凉,那双血红双眸诡凉无一丝人息。 元祁面无表情,眼底是无边无垠的黑,“皇叔,你所作所为当真的是为了我,为了大祁江山?” 元宸凤眸微眯,暗芒幽沉。 元祁忽然勾唇,平凡的面容绽放出一抹妖异,“你这些话,究竟是说给朕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你想要蒙蔽的,究竟是朕,还是你自己?” “元氏一族的诅咒已经延续数百年,这偌大的帝宫就如同一座冰冷深渊,无数人困囚于此。皇叔,你和我一样,沉沦于暗无天日的深渊,只要发现一束光,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它。这不是你自欺欺人就能躲避过去,这是本能。迷失在深渊越久,孤独,寂寞,背叛,凌辱,血腥将你陷得越深,就越不会放弃唯一的希望。哪怕你知道那是条不归路,你仍会毫不犹豫选择它,这就是本性,也是注定逃不开的宿命。” “你反抗得越激烈,就会让你陷入得越深。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沼,要么找到一株伸向你的藤,要么…就永远陷入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吧。” “皇叔,此时此刻,你会如何抉择?” … ** 萧清跟在耶律硕身后,穿梭过园林水榭,朝府外而去。 她心中有些担心,就这样放任那两人留在屋里,真的没问题?摄政王应该并未看出元祁的易容吧?否则怎会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好好的生辰,来了个耶律硕,又来了个摄政王,完全给搅黄了。 “萧将军很担心?” 忽然前方传来耶律硕的声音,萧清回神,“辽王在说什么?” “是担心你那朋友?还是担心要如何向本王解释?” 萧清皱眉,抬眼望他,“解释?解释什么?” 耶律硕蓦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目光犀利,“你当真不知?” 这男人在发什么神经? 萧清拧眉,“请辽王明示。” “明示?”耶律硕眯眼,一把拽住她衣领扯开,目光阴冷,“出门前萧将军就没照过镜子?你脖子上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萧清一怔,随即猛地想起在她屋中发生的事,脸色一沉。 难道是那时留下的? “放手。” 耶律硕望着面无表情的萧清,心中怒火越来越盛,“你可真是淡定啊,我竟不知你如此*!我还诧异,为何祁王对你如此特别,原来你早已爬上龙床!还有那个月魈,他也是你的榻侧之人?他们可满足你了?若没有满足,怎么不来找本王?萧将军*迷失的模样,本王可是迫切想看呢!” 萧清目光冰寒,“辽王慎言,这里是我将军府,不是你漠北王宫。若你再口出狂言,别怪萧某不客气了。” “呵…怎么?恼羞成怒了?是被我说中事实了?还是你真的欲求不满?” 萧清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站住!谁准你走的!” 萧清仿佛没听见,大步朝前走去。忽然脑后生风,耶律硕已来到她身后!只是还未靠近,一道黑影闪过,耶律硕胸前一痛,连连后退,迅速站稳后抬眼望去。 噬魂挡在萧清面前,周身气息如寒冰,“再上前一步,死!” 空气充斥一股浓烈的杀意。 耶律硕面色阴戾,“好个护主的奴才,就凭你,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话落,迅速从府外涌入一队带刀护卫,将耶律硕护在中央,萨巴走到他面前躬身,“大王您没事吧?” “你们都退下。” “大王…” “本王说了退下!” 耶律硕厉喝,身上气息凛然慑人!萨巴一惊,连忙跪地,“是,末将告退。” 随即带人迅速退了下去,须臾,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萧清从噬魂身后走出,目光望向对面耶律硕,“辽王,若之前萧清有何得罪之处,请您明言,犯不着一次次用这种方式侮辱我。无论之前我们有何纠葛,事情都过了那么久,还请辽王大人有大量,宽恕在下的无心之失。但往后若辽王仍一意孤行,继续纠缠不清,那别怪萧清不客气!” “请辽王谨记,这里是祁国,还不是你能为所欲为之地!今日多谢辽王驾临寒舍,萧清院中还有贵客,就不多送了,辽王,您请回吧!” 耶律硕目光冰凉,许久,缓缓开口,“萧清,你会后悔的!” 萧清面无表情,“辽王,请吧。” 耶律硕冷哼,眼底的阴戾让人心寒,他冷冷望了眼萧清,转身拂袖而去! ------题外话------ 元宸和元祁,注定不死不休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生辰(一) 萧清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眉宇紧皱。须臾,转身回听雪堂,神情若有所思,“噬魂,我们调查的消息可有遗漏?” 噬魂疑惑,“公子的意思是…?” 萧清停下望他,一脸认真,“耶律硕…是否好男风?” 额… 噬魂,“…” 萧清沉思,“他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那么他如此纠缠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对他,应该是威胁比价值更多吧?比起将我带回漠北,铲除我不是对他更有利么?” 噬魂面具下的目光闪过一道暗光,转瞬即逝。 “耶律硕并不好男风,至少在他的后宫…并没有男妃。” 萧清沉默,噬魂望了她一眼,身影一闪隐在了暗处。萧清想了半天未有结果,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梵君华,正站在院外笑着望她。 “阿九?!”萧清眼睛一亮,快步朝他走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梵君华身披雪色大氅,修长的身影仿佛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淡雅出尘。那双深眸仿佛凝萃万象,超凡平淡,温润如玉却又云淡风轻。 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嘴角噙着的一抹笑,秀逸清贵,如一笔凝练的画。 萧清脚步忽然一顿,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忽然有些不忍心破坏这副美好景象。 “怎么了?发什么呆?”梵君华见她愣在原地,抬脚走了过来。 “没事。”萧清望着他,眉宇微拧,“你生病了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走近了她才看清,梵君华面色比平日更苍白了几分,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疲倦。 梵君华道,“只是近几日偶然风寒…” 萧清明显不信,瞪向他,“你上次也这么说。” 梵君华轻笑,“我一向畏寒,天凉了身子就不太利索,都是小毛病,无碍。” 萧清皱眉,“真的?” “我怎会骗你?” 萧清眉头微松,说道,“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去吧。” “嗯。” 萧清给他拢了拢身上披风,无意中触到他的手,顿时一惊,“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手上温度冰得吓人,萧清将掌心搓热覆在他手上,替他驱除寒冷,“你先去我屋里坐回,我给你拿碗姜汤去。” 梵君华望着眉头紧皱的萧清,眼底闪过一抹柔光,“我没事,别担心。” “什么没事啊!来我这就得听我的!赶紧过去,我马上就到!”萧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梵君华无奈,只得先去她的院子等候。 很快,萧清端着一碗姜汤进了屋,梵君华立于桌前,正打量着桌上的老式‘相机’。 “阿九,先把姜汤喝了吧。” 梵君华接过碗,缓缓喝下。热流顺着喉咙而下,流入胃中,一点点驱散身上的寒气。萧清又往火炉中添了几块炭,盖上炉子后走过来,“怎么样?好点了么?” “好多了。”梵君华放下碗,笑着望她,“今日是你的生辰,原本想早些过来的,只是因事耽搁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她,“这是贺礼。” 萧清疑惑着接过,“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萧清缓缓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木质小人,精雕细琢,栩栩如生。身着一件便袍,头戴木簪,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笑意。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而深邃,如一汪清泉,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萧清讶异,“这木人…” “是你。” “我?” 梵君华点头,“之前不是答应过你,要送你一个我亲手雕刻的木人么?” 萧清一怔,“你还记得…” “嗯。” 萧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细细打量手上的小人,道,“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从每一分刻印,都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能将她的神情雕刻得如此逼真,恐怕不止需要雕工,还需对本人的了解吧? 萧清捧着木人,爱不释手,“谢谢,我很喜欢。” 梵君华嘴角微勾,“你喜欢便好。” 萧清小心将木人放回盒子里,抬眸望他,“只是你原本身体就不好,加上政务繁忙,干嘛还要费尽心思为我做这个?也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是个生辰而已,你人来了就行,不必太费心思。” 梵君华眸宇温润,“并未花费多长时间,不碍事。” 萧清不知,梵君华为了制作此物,花费了整整七日时间不眠不休。所选的木料,是罕见的金丝楠木,材质坚硬,雕刻起来及其困难,更别说刻制得如此逼真了。 梵君华目光落在桌上造型奇怪的东西上,“这是…?” “你说这个啊?是相机。” “相机?” “嗯,是可以将某种景象映射于纸张上的特殊工具…”接下来,萧清简单地将相机的运作原理解释一遍。 … 一刻钟后,梵君华面露讶异,“没想到世上有此种稀奇之物…光影纸我倒是听过,据闻此物是用流光水木制成,此木色泽晶莹,生长于深海边境,会折射光束形成迷境,极难寻得。” “能反射光束的树?这倒是有趣。” 这九州光怪陆离的事真不少,九嶷山秘境,冰晶密室,无边深海尽头的神秘国人,能御兽的族群…自萧清来到这个异世,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认知,不得不说这个地方是个既危险又神秘之处。 虽如此,但她很庆幸,能在这个地方遇见这么多真心待她的人。 “阿九…”萧清抬眸望他,心中迟疑了下,须臾,还是问出了口,“…为何你都不问我?” 梵君华眸子温和,“问什么?” “关于沐府,还有…沐轻尘。” 梵君华望着她,轻轻叹息,“清清,你总是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为何要这样难为自己?” 萧清眼眸微敛,“几日前,我去了沐府,可是…却没看见沐轻尘。” 梵君华眉宇微蹙,“小尘性情高傲,如今沐府被查封,他恐怕不想让你看到他落难的样子。” “我明白。沐志乾入狱,沐府一夕间从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府,跌落至罪人之邸,这种反差,非常人能体会。现在朝堂之上虽仍有不少沐府的势力,但沐志乾罪名已定,处刑是早晚之事。到那时,沐府在帝都的地位怕是更艰难。沐轻尘向来心高气傲,我担心他会一时冲动,做出危险的事。” 梵君华眸光微闪,“清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清忆起那日在茶楼沐轻尘与曲妃鸾见面之事,眼睑微垂,“并没有,我只是担心而已。” 梵君华望她,“清清,尘儿并非你想象得那般怯弱,也并非莽撞之人。沐志乾虽已入狱,但沐府势力遍布朝野,不是那么容易就倒的。百年望族,岂是一夕间就能陨落的?若尘儿想全身而退,并不难。” 萧清皱眉,“只是隐宗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梵君华眼眸深沉,“沐府在帝都之所以权势滔天,人人畏惧,其实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沐志乾在朝中的影响力,二,则是听命于他的十万京曌军。三,则是隐宗的支持。但经此一事,沐府在朝中势力大减,已无之前风光。而陛下也夺了他的兵符和兵权,交予了你。至于隐宗…他们可以扶持沐府,自然也能扶持另一个‘沐府’,沐志乾如今已无利用价值,早晚会失去隐宗的信任。” “你说得不错,但若是这样,失去价值的沐府岂不更危险?” 梵君华摇头,“恰恰相反,至少陛下…目前是不会动沐府的。” 萧清惊讶,“这是为何?” 梵君华淡笑,“为了均衡。” 均衡? 萧清兀自沉思,须臾,豁然开朗,总算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保持各个势力平衡,互相牵制,不使任何一方坐大。” 梵君华赞赏地点头,“对,若将沐府彻底拔出,到那时帝都势力就会重新洗牌,能与公府抗衡的就没有了。” 萧清了然,“你是说…容国府?” 梵君华惊讶她的敏锐,微微颔首,“…对,容国府原本就是与沐府不分伯仲的势力,沐志乾手掌十万京曌军,而容府的容宵亦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两者势力均衡,互相牵制,谁都未能独大。只是如今沐志乾入狱,沐府昔日势力不再,已无法与容府抗衡,若放任容府独大,总有一日,它会成为第二个‘沐府’。” 萧清沉默。这些道理,她早该想清楚的,只是却因阿芜的事而乱了心神,稀里糊涂,还要让阿九提醒才明白,她这些日子过得也太大意了… 梵君华望着她轻轻叹息,“清清,你心如明镜,只是有时不愿去深究个中细处,尤其是那些你不愿看到的,你都会下意识忽略。” 萧清一怔,喃喃道,“是这样的么?” 梵君华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其实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不必刻意改变。” 发上温和的触感让她心中微暖,缓缓垂首,“或许你说得对,有很多事,心中明明清楚,却总是故意忽略。我将一切都想象得太美好,总是按照自己希望的去做,因此忽略了很多,这就是我最大的毛病。” “清清…” 第四百三十四章 生辰(二) 萧清抬首,笑道,“没事,人总要改变,经历了这么多,我也该放弃一些天真的念头了。” 梵君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若可以,他多希望她能一直做原本的那个萧清,没有整日的胆战心惊和处处谋算,而是做一个简单的女子。 只是…现在的她已是手握十万兵马的辅国将军,放眼整个帝都,除了容宵,恐怕无人能敌。但相对的,权力越大,危险就越大,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步步继续前行。 这个道理,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清清,在这帝都知道你身份的,除了尘儿,还有谁?” “怎么忽然问这个?” 梵君华神情罕见的凝重,“你的身份,绝不能泄露。清清,你一定小心。” 萧清讶异,她第一次看到梵君华这么严肃的表情… “除了你和陛下,我身边的郝猛和小清,知道此事的,还有黎云霆和端木陵。”萧清眼眸漆黑,“还有一人…摄政王元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女子的身份,但却未揭穿,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个地方。” 梵君华眸光微闪,“若一开始就未说,那么之后他也不会说。但摄政王此人阴晴不定,若将来你威胁到她,他会毫不留情击垮你,那时你的身份就会成为他对付你的把柄。” 萧清点头,“我明白,只是摄政王势力深不可测,无论是在大祁还是隐宗,都不容小觑。若他想对付我,我根本无反抗之地。” 梵君华眼眸深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清清,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萧清轻笑,“我当然知道,阿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只是此时的萧清并不知道,梵君华今日说出这句话,有一日会用性命来证实。 梵君华嘴角微勾,温润如玉,随即眉宇微蹙,“摄政王也就罢了,黎云霆和端木陵又是怎么回事?” 萧清道,“黎云霆是一次意外,在漠北九嶷山时…” 她将黎云霆和端木陵是如何知道她身份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但她并未说出端木陵的身份,不是因为她不相信他,而是因为在未经端木陵同意的情况下,她不能擅做决定。 听了她的话,梵君华陷入沉思,“我总觉得端木陵此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有种感觉,他似乎在竭力隐藏什么…如今她察觉了你的身份,却没有任何动作,这点很奇怪。清清,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但有时必要的手段不可免,这点你一定要谨记。” 萧清惊讶他的敏锐,端木陵隐藏那么多年,就连身边的人都未察觉。而梵君华仅仅是与他见过数面,竟能从细枝末节处发现古怪之处,怪不得阿九如此年轻就能当上祁国的丞相,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阿九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更不会再让身边的人置身危险中。”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想再尝试了。萧清眼眸微黯,一旁梵君华岂能不知她在想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温柔,“李兄弟在天之灵,若看到你安然无事,定会安心了。” 萧清抬眸,“会么?可是我这段时间每晚都梦见他,我总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并没有离开,这是怎么回事?” 梵君华眸宇深沉,“他会一直在你身边保佑你,只要你不曾忘记他。” 萧清眸光微闪,是啊,只要她一直记得,阿芜就不曾离开。 “你说得对,是我一直沉迷过去了,若阿芜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定要骂我了…我必须赶紧打起精神来才行。” “没关系,慢慢来就行,不必勉强自己。”梵君华的声音温和似风,让萧清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萧清望着他,脸上不由扬起一抹笑意。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能遇见他。 两人在屋中待了小半个时辰,随即便出了清苑(萧清的院子),朝听雪堂而去。 两人进了主厅,发现屋内只剩下褚睿和端木陵几人,旁边桌子的元宸和元祁已不见踪影。萧清眸光微闪,端木陵等人看见梵君华,忙起身行礼,梵君华浅笑,“诸位不必多礼,坐吧。” 众人重新落座,小清给两人重新添了茶,说道,“二哥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你都不知道…”小清蓦地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萧清面露歉意,“抱歉,因一点事给耽搁了,出什么事了?” “倒也没有,就是…” 就是之前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不,应该说是太诡异了,那两个人只是静静坐在一旁闲聊,可是屋内就有种进了冰窖的感觉。幸好没多久,他们都离开了,否则他都感觉没法呼吸了! “怎么了?”萧清望向他,小清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旁边的端木陵替他回道,“没什么,就是摄政王殿下和你的那位朋友先行离开了,让我们代为转告你。” 萧清点头,“恩,那就不管他们了。咱们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前段时间我让郝猛酿了好酒,今日我们就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如何?” 武良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好啊!正好今个得闲,也不用急着回营,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个啊,就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没了摄政王和辽王耶律硕,在坐的都没了拘束,由着性子玩闹起来。原先沉闷的气氛消失,愈发热闹了。很快酒便端了上来,酒塞打开,清冽的酒香回荡房间,清新沁脾。郝猛这个几百年没碰过酒的,再也忍耐不住,拎起酒壶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啊!好你个郝大猛,酒量不错啊!来来,敢不敢跟我拼个酒比试比试?!”刘山豪气顿生,郝猛灌了半瓶才停下,爽快地叹了口气,抹了把嘴大笑,“哈哈,那有何不敢的?来啊!” “来!” 两人划拳,好啊好的拼起酒来,旁边的武良几人也是坐不住的,很快就加入了战局!一时间屋内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萧清也被武良他们在强拉着划拳,只不过奇怪的是,做什么都学得很快的她碰上划拳却局局必输,没一会就被灌了不少酒,眼前人影开始重叠,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嗝…我不玩了…”萧清打了个酒嗝,连连摆手,那紧皱的眉头和一脸‘怎么总输’的表情,让众人看得十分稀奇。也难怪,平日总是淡漠沉静的少年,露出这种稚嫩的表情,可罕见得很,他们怎能轻易放过? “不行,哪有中途退出的道理…来,咱们接着来…”武良也有点晕乎了,一把拽着萧清不撒手了。萧清拖着沉重的脑袋,晃悠悠起身,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朝地上栽去。一旁的梵君华迅速揽住她,面露无奈。 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差,几杯酒就醉了。 端木陵扯过还在吆喝‘接着来’的武良,对梵君华道,“梵丞相,您先扶萧将军回屋歇着吧,这里交给我了。” 梵君华点头,“有劳了。”随即扶着已经晕晕乎乎的萧清走了出去。 端木陵望着两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缕暗芒。 “端木,你发什么呆,过来陪我喝一杯…” ** 萧清感觉眼前景象都在晃荡,脚下仿佛打了滑怎么都站不稳。脸上阵阵血气上涌,脸直发烫。她知道自己醉了,但头脑却依旧清醒,不用看身旁搀着的人是谁,只是闻到那股清新的竹香就知道了。 “嗝…阿九,我今日真的很开心,没想到那么多人会过来庆贺我的生辰…” 梵君华嘴角微勾,“清清很开心?” “是啊,阿九我跟你说,从前我的生辰,都是我一人过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是何时,之所以选择今天,是因为这一天是我和小澈相遇的日子…” 梵君华虽然不知道小澈究竟是谁,但并未打断她,安静听她说着。 “嗝…在我记事时,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因为他们有父母的陪伴,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我…什么都没有。”萧清打了个嗝,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世上,每一天只是漫无目的的流浪,饿了就在街角的垃圾堆中找些吃的,渴了会找到附近公园的小河喝水,住在一个简陋的桥洞下,这样的生活我度过了五年。从最初的迷茫,到后来的麻木,在这五年中,我学会了抢夺,偷盗,坑骗,心也变得越发冷硬…” “清清…”梵君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从未想过,她还有这样的过去。年幼的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每日颠沛流流,在无数的嘲讽,谩骂,毒打中,我都挺了过来,只是我却唯一害怕的,却是夜晚。”萧清低声轻喃,“…每当夜晚来临,那种漫无天日的孤独仿佛黑夜将我吞噬。我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被全世界遗忘,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孤独地出现在这世上,最终也会孤独得离开…就只有这个,让我恐惧。” 第四百三十五章 生辰(三) 萧清晕晕乎乎,回忆着前世的种种。 “逐渐地,我开始学会适应这种孤独。甚至开始自己对自己说话,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对话。那时,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腐朽,溃烂,生疮…直到我遇上了小澈。” 此时,萧清没有波动的声音添加了一分光彩,“小澈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只不过他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孩子,在那里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所以在一个雷雨天的夜晚,他趁机逃了出来。当我第一次看见他,他正蜷缩在我平日休息的桥洞下,浑身伤痕,奄奄一息。那是我们初次相遇,自那之后,孤单的我终于找到了依靠,不,应该说我们成了彼此的依靠。在那个世界,他就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便将遇到他的那日,定做我的生辰,我和小澈两个人的生辰。” 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暖意,梵君华扶着她进了屋子,让她小心躺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萧清嘴中呢喃着,“…遇上小澈,后来又遇到收养我们的母亲,那时我根本没想到,会有那么幸福的一天,就仿佛是做梦一般。只是…梦总有醒的一日,我明明早就知道老天不会那么厚待我,却依然自欺欺人地活在梦境中,所以当残酷的现实降临时,我才会如雷轰顶,完全失去了方向。” 想起前世那个冷酷如魔鬼的男人,她忍不住微颤。床边的梵君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抬手轻抚她额头,缓缓开口,“清清,现在的你,并非一个人。” 温和的声音如同一道光,渐渐驱散她心中的寒。萧清脑袋越来越沉,缓缓阖上了眼,“是啊,幸好有你们在我身边,所以,今天我真的很开心。阿九,此生能遇见你,是萧清的幸运,谢谢…” 随着那句‘谢谢’,萧清呼吸愈发平稳,须臾,便侧过头沉沉睡去。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孩子般的笑意,干净纯粹。 屋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炉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床边的梵君华静静望着她沉睡的脸,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缓缓抬手,抚向她干净的面颊,眼眸深处藏匿的感情就快抑制不住,破堤而出。只是却在快要触到她面颊时,忽然停了下来。 手指微颤,缓缓收了回来,眼眸微敛,将即将决堤的情绪掩盖,慢慢起身转头,对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的男人施礼: “参见陛下。” 一袭黑袍的元祁静立于屋中,面上平静无波,淡淡道,“她怎么样?” “并无大碍,休息一会便好。” “嗯。”元祁缓缓走来,坐在床前,拨开萧清额前的碎发,为她掖好被角。 梵君华垂眸,缓缓道,“微臣先行告退。” “嗯。” 梵君华转身离去,蓦地身后传来一道幽凉的声音,“她很敏锐,不要让她察觉你的心思。” 梵君华步子一顿,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许久,传来他极轻的声音,“我明白。”缓缓转身,眸子深沉似潭,“但也请陛下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话落,未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元祁目光幽沉,深不见底。这时,床上的萧清动了动,似乎有些热,盖着的被子被她踢开来,嘴里咕哝了两句,再次沉沉睡去。 “来人,准备些热水送来。” 元祁吩咐,随即将萧清扶起,褪下她的外衣和袜子,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这时,热水送了进来,他打湿帕子拧干,轻轻擦拭她额头上的汗。 萧清晕晕沉沉中感觉有人在身旁,气息十分熟悉,让她莫名安心。眼睛微微睁开,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张了张嘴,“口渴…” 元祁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去桌前倒了杯水走过来,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缓缓喂她喝水。很快清凉的水涌入干渴的喉咙,在连灌三杯水后,萧清才感觉好多了。 头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没一会,呼吸再次沉稳下来。元祁望着再次睡去的女子,抬手轻抚她微红的面颊,随即将她放到床上。 这一觉,萧清直睡到夜色降临才醒。 脑袋沉得很,意识逐渐回笼,她睁开了眼。 是她的房间…她的酒量还真是不行,几杯就给灌趴下了。想起身,才发现整个身体被环在一个有力臂膀中,她转头,就看见了元祁沉睡的脸。 她一怔,随即嘴角微勾。 干脆也不急着起身了,就这样静静躺在他身边,细细打量他。 无论看了多少回,这张脸对她的冲击力依然是不减分毫啊! 任何言语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匮乏的,他仿佛是上天的宠儿,每一处皆是精雕细琢,宛如神来之笔。相信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男人,都忍不住被他魅惑。 萧清目光落在他挺直如雕像般的鼻梁,忍不住伸手沿着那道线条缓缓滑下,来到他微抿的精致薄唇旁。 望着他的唇,她不由发起呆来。 怎么可能有男人唇形长得这么好看?薄一分厚一分都不行,精致中不显羸弱,反而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淡淡的唇色,并不红润,却在扬起浅淡笑意时,透出滟潋的妖异,让人呼吸都仿佛停止。 萧清就这样盯着他的唇发怔,甚至连男人何时睁开了眼都不知道。 直到一道低沉的笑声传来,萧清才猛地回神,抬眼就对上他调侃的目光,“美色当前,清清不做点什么?” 萧清脸顿时一热,真是糗大了… “这话应该我说吧?” 元祁嘴角微勾,“是呢,清清如此美色,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说着绝美面容一点点逼近,萧清眼眸大睁,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下意识闭上眼。许久,仍没等到男人动作,顿时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睁眼瞪他,“我说你啊…” 蓦地唇被封住,萧清讶异地望着他,而元祁趁她失神之际,舌已经灵活地钻入她口中扫荡起来。身子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不留缝隙。 这是个湿热的吻,浓烈而宠溺,口鼻间全是他似雪的气息,明明已经这么多次亲密接触,萧清却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加速。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缝隙,偷偷望向他。男人双眸微敛,纤长的睫羽微翘,在眼尾烙下神秘阴影。神情认真,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萧清脸上一热,心中涌出一丝甜意。 忽然元祁睁开了眼,萧清躲闪不及,眼底的笑意恰好被他撞个正着。四目相对,元祁双眸微闪,嘴上一用力,咬上她的唇。 “啊…”萧清痛呜,控诉地瞪向他。元祁的唇轻轻滑至她耳边低喃,“专心点。” 萧清脸上一热,垂下脸,“谁要专心?我、我要起来。” 元祁挑眉,手抬起他的下巴,“不准。”话罢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再次封住了她的唇。萧清被吻得头晕脑转,气喘不止。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背脊上的手缓缓游移,带起阵阵电流… 不知过了多久,元祁总算放开了她。萧清双颊绯红,垂着脑袋重重喘息。 为何每次都是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真是太丢人了! “清清…”元祁微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想起,紧紧搂着她轻吻她眉间,“快些成为我的人吧…” 萧清耳根顿时通红,结巴道,“我、我…”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忍耐,尤其是这段时间,她能从他的眼神和愈发灼热的气息中感觉出来,只是…萧清微微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元祁望着她,轻轻叹息,长臂一揽将她涌入怀中,“抱歉,清清…” 萧清埋首在他怀里,“你为何要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 元祁轻抚她的发,“是我太着急了,抱歉。” 萧清垂首,眼眶忽然有些发酸。这个男人,有时真的太温柔了… “好了,起来吧,我让人备了些晚膳,你去吃点。” 萧清抓着他衣襟,没有动弹。元祁疑惑望他,“怎么了?” 萧清头深深埋在他怀里,须臾,仿佛下定决心般,猛地抬头,在他脸上吧唧一亲,红着脸望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元祁一怔,随即唇角微勾。低沉愉悦的笑声回荡在屋中,长臂一揽,将面红耳赤的某人带入怀中,笑容炫目而宠溺,“好,我等着。” 萧清伏在他怀中,面前的胸膛微微鼓动,让她十分安心。之后,她起来简单洗漱下,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 元祁朝她招手,“过来吧。” 萧清走过去,望着桌前丰富的菜肴,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也难怪,她白天喝了不少酒,菜却没吃多少,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 “怎么准备了那么多?”萧清抬手捻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鲜美的肉质瞬间弥漫口中,口齿留香,她眼前一亮,“好吃!” 元祁好笑地拉过她油乎乎的手,拿起绢布擦了擦,神情宠溺,“坐下来慢慢吃,不急。” 萧清嘿嘿一笑,老实坐了下来。这时,小清从外面走了进来,“二哥,你醒了?” ------题外话------ 下章发糖啦啦啦啦 第四百三十六章 生辰(四) 萧清点头,“恩,褚大哥他们呢?都回去了么?” 小清将手中的碗递给她,“都回去了,二哥你就放心吧,喏,这个是醒酒汤,你快喝了吧。” 萧清接过,缓缓喝了下去,随即道,“阿九呢?他什么时候走的?我记得好像是她扶我回来的吧?” “梵大哥将你带回屋后就走了,是我送他离开的。二哥你也真是的,酒量也太差了吧?怎么喝那么点就醉倒了?”小清嘴里嘟囔着,“下次可别喝那么多了,万一我跟大哥不在你身边,那二哥你不是就危险了?” “额…知道了。” 听到萧清这么回答,小清才放心,“那我出去了,二哥你吃饭吧。” “小清真是快成管家婆了…”萧清目送他离开,微微叹息。望向旁边的男人,嘴角微勾,眼神闪啊闪有些古怪。元祁神色淡淡,“想说什么就说吧。” 萧清脸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咬着筷子问道,“小清现在好像不怕你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么?” 元祁将挑了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中,“原先他怕我?” “嗯…也不能说怕吧,但总是有些别扭。现在倒是好了,就算有你在他也跟平日里一样,真是不容易。” 元祁轻轻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快点吃,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啊?” “到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用完晚膳,随即出了门。因为明日就是除夕,所以这几日的长陵十分热闹,尤其是晚上,许多街市都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灯笼,远远望去,璀璨耀眼。 萧清身着一件银色宽大披风,与元祁就这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抬眸望向左侧的男人,易容后的他面容十分普通,只是那高挑修长的身形,还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很是凸出。 内敛的气息,让他身上的冰寒消融了七分。就算如此,那淡淡的疏离,还有举手投足间的高贵,还是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尤其是一些女子,更是个个羞红了脸,找机会往这边靠近。 只是还未接近,就被旁边的护卫拦在外面,只能悻悻而归。 萧清微微挑眉,没想到这男人还真是受欢迎啊! 蓦地手上一凉,元祁的手轻轻牵住她,躲开周围的人流,“小心点。” 萧清面上一热,“知道了。”想抽出手,却发现男人压根没想要松开,就这样牵着她在热闹的街道漫步。 萧清嘴角微勾,手指动了动与他十指相扣。朝望来的元祁咧嘴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元祁被她拽着走在街上,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柔软。望着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的女子,脸上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而他也丝毫不觉得烦,就这样跟在她身后穿梭于各种各样的小摊前。 “祁,过来尝尝这个。” 萧清兴奋地拎着一串热喷喷的烤肉,凑到元祁跟前,自己也拿了一串,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尝了下,味道很不错!你快吃吃看!” 隐于暗处的噬魅顿时大汗,让他们主子吃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简直不可理喻! 只是下一秒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元祁就着她的手,直接咬下一块缓缓品尝着,须臾,慢悠悠抛出了一句,“还不错。” “咔嚓——!”噬魅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不远处站在小摊位前的帝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主子向来不允许他人接近他三尺之内,今晚却在那么多人的街道行走,只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惊讶了,没想到竟还吃街边小摊位上的食物!而且心情似乎很好,没有丝毫勉强,这是怎么回事?! 噬魅好半晌才终于回神,目光转向帝王身旁的少年。 恐怕能让主子这样特别对待的,天下间也唯独一人了。 萧清很快解决完手上的肉串,口齿不清道,“老板,再来十串,五串加辣,五串不加辣!” “好嘞!小公子稍等啊!” 萧清没想到在帝都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烤肉串,这家的调料十分合她的胃口,不由就多要了些。元祁望着吃得满嘴油渣的少年,脸上不由扬起一抹宠溺,抬手抹去她嘴角的肉渣,“慢点吃,别噎着。” 额… 萧清汗,忽然有种感觉,面前男人有时对她怎么像在对小孩似的。 “十个肉串好了!公子您请拿好!” 萧清接过肉串,挑出一串不辣地递给他,“很好吃的,你不要了?” 元祁笑而不语,萧清挑眉,“你不吃的话,我全吃了啊!”张嘴朝前端的肉串咬去,忽然眼前一暗,抬眼就看见元祁方大的脸。冰雪气息靠近,近得她都能看到他眼底清晰倒映出她诧异的脸! 嘴上被一抹柔软划过,萧清瞬间僵住,眸子陡睁! 元祁缓缓抽身,红舌妖娆地舔过唇角,黑眸妖异慑人,“味道确实不错。” 那味道,说得不知是食物,还是其他… 瞬间,萧清耳根轰地炸开,目瞪口呆望着面前的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竟然… 余光扫到摊前的老板身上,只见他目光不停在她和元祁之间打转,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别说是他了,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是许久未回神,望向两人的目光暧昧起来。 萧清无语,只想仰天长叹。狠狠瞪向面前的男人,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跑!留下身后众人的议论纷纷。 跑了许久,来到人烟稀少的街巷她才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瞪向身旁的男人,“你想什么啊!那么多人,你竟然…” 元祁微微挑眉,一脸无辜,“不是清清让我的吃的么?” “我让你吃肉,谁让你吃…”蓦地停下,脸上发热,咬牙切齿地望着一脸调侃的男人,不搭理他转身就走。 这男人腹黑狡诈的程度简直无人能敌! 蓦地胳膊被轻轻一拽,接着一个宽阔胸膛贴上来,元祁低沉的笑声回响,“清清生气的模样真可爱…” 萧清一脸黑线,一个暗肘拐向他,“你还说!” “呵呵…”胸膛微微震动,元祁铁臂一揽环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抓紧我。” 萧清还未回神,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她迅速勾着他脖子,“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清撇了撇嘴,又卖关子… 元祁揽着她迅速穿梭在房顶,不一会,便停了下来,萧清抬头,发现两人在一个近十尺高的凉亭中。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月光洒落,仿若一层薄纱笼罩,朦胧影绰。 从高处向下望曲,能将湖面及四周的景象一览无余,甚至隐隐能看到他们方才来时走过的街道!湖上十分热闹,小舟船舶穿梭其中,各式各样的花灯顺流而下,绚丽夺目。 远远望着,灯影璀璨,如同夜幕点缀的繁星陨落人间。湖面倒映出斑斓的彩灯,微风拂过,泛起鱼鳞般的涟漪,唯美动人。 好美… 萧清微怔,惊讶地望着远处,“这里是…?” “这是揽月阁,是长陵最高的地方。” 怪不得能将周围景色看得那么清楚。 元祁从身后拥住她,下颌贴在她颈侧,“喜欢么?” 萧清嘴角微扬,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很喜欢,谢谢。” 他的心意,她感受到了,胸口不断涌出一股热流。望着远处,感受着身后男人传来的温度,她脸上扬起温暖的笑意。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时间静止。 这样幸福的光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因为每当她觉得无比幸福时,老天都会给她重重一击,让她从云端直接跌落谷底!这种幸福,她真的能拥有么? 这个男人…她真的能拥有么? 萧清眼眸微垂,遮挡住一闪而过的不安。唇角紧抿,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患得患失。 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身后元祁转过她身体,轻抬起她的头,“怎么了?” 萧清袖中的手微紧,随即缓缓抬头。 心中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他。 此时此刻,她想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意转达给他! 漆黑的眼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如一汪清泉,清澈而幽深。她望着面前的人,嘴动了动,“我…”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眼眸不断闪烁,脸颊染上一层绯色。 “我…” 元祁望着神情踌躇,略带不安的女子,眼底的光亮越来越甚,似要破堤而出! 萧清结巴着,好半天,都没能说出来。许久,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颓然地垂下脑袋。 没想到在感情中她竟这般怯弱…连最简单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望着眉头紧皱的萧清,元祁嘴角微勾,黑眸亮如星辰,璀璨迷人。伸手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说道: ——“清清,我听到了。” 萧清一怔,接着耳边轻飘飘传来三个字,是她心底不断呼唤的三个字。 蓦地,四周亮如白昼! “咻——砰!”漆黑的天际,烟火划过,瞬间绚烂了夜幕!漫天的烟花如朵朵盛开的鲜花,千姿百态,五彩缤纷! ------题外话------ 那三个字,亲们应该都猜到了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最美的烟火 萧清讶异地望着远处的夜幕,眼底似落了霞光,“这是…” 元祁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满目柔和辉光将她包围,“清清,生辰快乐。”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萧清此刻的心情! 那种愉悦,感动,满满充斥她胸口,一点点积满,溢出,再无法掩盖,如破堤的泉水瞬间冲出!拽住他衣襟,在元祁诧异的目光下勾住他脖子,倾身吻了上去! “砰——!”绚丽的烟火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尽情拥吻,远远望去,如一副染了色彩的优美画卷,唯美动人。 ** 萧清回到清苑,已经是深夜。 元祁将她放下,替她拢了拢微乱的发丝。萧清垂着脑袋,跟着他进了房间,看着他点亮烛灯,解下披风,随后走了过来。 “你…”萧清想起之前她在揽月亭时的主动,竟隐隐有些别扭。之前不觉得,可是回到她的住处,她就开始莫名紧张起来。说不出原因,就仿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不知所措。 元祁嘴角微勾,在她脸边轻柔一吻,“早点休息。” 萧清拽住他的袖子,“你要走了?”话落,直响咬掉自己舌头! 她这话说得也太歧义了吧?怎么有种在邀请的感觉?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面又很冷,你回去太麻烦,而且你也累了一天,不如,不如…”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狠狠鄙视一番自己。 屋内有暗道,通往宫中只需一刻钟,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萧清啊萧清,你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元祁望着她懊恼的小脸顿时忍俊不禁,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之物触碰,轻捧起她的脸,“清清说得对,外面那么冷,回去太麻烦了,既然这样,清清收留我一晚,如何?” 啊? 萧清讷讷道,“我没这个意思…” 她真没这个意思!也许…大概…没有吧。 元祁修眉微蹙,“清清,既然说了怎能轻易反悔?你如今是堂堂辅国将军,一诺千金,可不能耍赖啊!” 萧清无语,半天,嗫嚅道,“好吧,那…一块睡吧。” “噗嗤…”元祁蓦地闷笑出声,“好,那一块睡吧!” 萧清脸瞬间通红,顿时反应过来! 男人只说留下来,可压根没说要跟她一起睡啊!她这么说,岂不是显示出她太迫不及待了? “你…!谁要跟你一起睡!我刚刚那是口误,你睡软榻上去!”萧清如炸毛的猫,打死不承认。元祁一把揽住她,将她扣在怀中,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清清怎能忍心我睡凉飕飕的塌?反正我们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同床共枕又有何妨?” 元祁特意咬重‘亲密‘二字,萧清想起之前他们的亲密接触,瞬间面红耳赤,“你、你松开!” “不松,今晚我要一直抱着你。” 萧清被说得耳根通红,“你说什么呢?快放手!” “清清真是别扭,明明很喜欢我这样,嘴上却不承认,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话落,张口直接咬上她通红的耳朵! “啊!”萧清惊呼,瞬间跳开,捂着发烫的耳朵瞪向他,“你、你干嘛?!” 元祁笑得邪肆,一步步朝她走来,“你说干嘛?” 萧清不由吞了口唾沫,这男人,不会是来真的吧? “你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你、你…”她被逼的一步步后退,手足无措。那罕见的慌乱模样,看得元祁更想狠狠欺负她!一个大跨步逼近,黑瞳慑人!萧清惊呼一声后退,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一绊,仰头朝后面栽去! 慌乱中,萧清下意识拽住身前的人,两人一起朝地上倒去! “砰——!”撞击声想起,只是萧清却并未感到疼痛。缓缓睁眼,元祁正搂着她,手护在她脑后,担忧地望着她,“没事吧?” 萧清摇头,“没事…吓了我一跳,好像方才绊到什么东西了…” 多亏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毯,再加上元祁化解了大部分冲力,所以在落地时她几乎没什么感觉。 “还好有这层地毯,你没事吧…”萧清抬头,当看到上方男人幽沉的眸子时,声音蓦地一顿。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萧清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她的手撑在他胸膛,而他的胳膊环着她的头和腰,两人之间距离只有一拳之隔,彼此的呼吸交错,逐渐混乱。 元祁的黑瞳越发幽深,如一汪漩涡,要将她吞噬。萧清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噗通噗通狂跳。 元祁一点点靠近,漆黑的眸中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咚。 咚咚。 咚。 咚咚。 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萧清从未这么紧张过,撑在他胸前的手不由收紧,耳垂通红! 眼前一暗,两唇相接,一丝战栗从唇间窜出,如一道电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萧清心跳愈发混乱,感觉仿佛不像自己的般。正在这时,身子蓦地腾空,随即被压上了柔软的床上! “清清…”元祁的声音隐忍而沙哑,温柔地望着她,“…可以吗?” 萧清双颊绯红,望着他隐忍的表情,心中一动,轻吻他脸侧,嘴角微勾,“你说呢?” 元祁眼底闪过惊喜,黑瞳愈发幽沉,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缓缓而下,一路亲吻她清秀的眉,灵动的眼眸,挺直的鼻尖,小巧的下巴,最终印在她的唇上。 温柔而虔诚,如捧珍宝 屋外,一袭黑袍的噬魂静静伫立在树上,望着远方的夜幕,不知在想什么。周身仿佛被一层云雾笼罩,看不清,摸不着,如同夜幕被遮盖的月光,朦胧缥缈。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原本毫无波动的胸口隐隐刺痛。他抬手抚向胸口,眼底闪过一丝迷惑。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沉甸甸的,压抑得透不过气。 为什么… “你的心乱了。” 蓦的,噬魈出现在身旁,冷冷开口,“连我出现都未察觉,你在想什么?” 噬魂沉默,没有回答。 “不要忘了你的本分,有些事既然注定得不到,一开始就别去妄想。” 噬魂黑袍下的手掌紧攥,指尖深深扎入肉中,他却尤不自知。 此刻的萧清如漂浮在云端,耳边传来衣服摩擦声,她缓缓睁眼,就看见元祁已经脱掉衣服,露出健硕的胸膛,线条流畅,肌理分明,带着让人耳红心跳的性感。 萧清忍不住咽了口,面上发热。元祁嘴角勾起一抹笑,魅惑慑人,“清清对看到的可还满意?” 萧清撇过头,“还、还行吧…”她耳朵泛红,沿着她纤细的颈项,精致的锁骨,一路而下,整个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色。萧清能清晰感觉到上方灼热的视线,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扫过,这样的视线让她心跳加速,尴尬又不知所措。身子微微蜷缩,扯过旁边的的外衣想遮住一些春光,却被元祁拉住了手腕。 “不要遮,让我看。”元祁声音喑哑,带着一丝压抑。 ------题外话------ 咳咳,求编辑大大审核通过吧暧昧几乎全删减了,亲们可以到正版群看完整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甜蜜 萧清羞恼,“有什么好看的…” 元祁指尖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滑下。 “清清,你真美…”元祁低喃,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深情。 一声声低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萧清四肢发麻,身上浸出细密的汗…元祁撩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吻上了她的眼…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噬魈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旖旎,“主子,宫内有异动,请您速速回去一趟。” 元祁身子一顿,脸瞬间黑沉。 萧清微微喘息,将头埋在了枕头中。 过了许久,才传来元祁沙哑而压抑的声音,“知道了,下去!” 那带着怒意和*得不到纾解的的声音,让萧清不由闷笑出声。元祁脸色更黑,将她从被子中捞起来,揪住她的鼻子,“还笑?” 萧清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快放开我…” 元祁放开她,忽然将她紧紧搂住,低哑的声音传来,“清清…” 萧清拍了拍他,低声说道,“既然宫中有事,就先回去吧。” 元祁唇轻轻磨蹭着她的后颈,语气不满,“清清就这么着急让我走?”牙齿狠狠咬上她颈侧,“该罚。” 萧清痛呼,躲闪着他肆虐的唇,“啊!别…” 这男人,怎么动不动就咬人!想挣开,却被他紧紧环住,压抑的声音传来,“别动。” 萧清身子一僵,因为她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顿时不敢再动弹。脸上绯红,不知所措。 元祁就这样拥着她,压抑着身上翻滚的热潮。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开她。萧清抬眼,明媚的双眸望向他,“你…没事了?” 那光裸的肩头,线条优美的背脊,还有绯红的双唇,看得元祁喉头一紧,忙抑制住心中的躁动,拿起外衣裹在她身上,别过眼,“你先休息吧,我回宫了。” 萧清老实地点头,“嗯。” 元祁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回头望向双颊绯红,黑眸明亮的萧清,心中长叹一声,勾住她下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小丫头,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能让她这般忍耐,失去控制的,世上也只有她一人了。 萧清忍不住嘴角微勾,调皮地朝他摆了摆手,“慢走啊…” 元祁无奈,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 元祁离开了,萧清瞅了眼外面明亮的月光,下一秒,直接扑在了床上,头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若此刻元祁还在,定能发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萧清在床上翻滚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将被子揉成一团搂着,手触向微肿的唇,乐呵呵傻笑。心中缓缓溢出的,是幸福和满足。 就这样,她一会傻笑,一会皱眉,一会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须臾,屋内逐渐安静下来。光影打在床上那道身影上,镀上一层浅淡柔光。 不知不觉,萧清就这样搂着被子沉沉睡去。嘴角噙着一抹笑,安静纯粹。仿佛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有她,还有元祁,他们在一片冰天雪地下平静地生活。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有她和他。 梦中的他更加温柔,眼底的宠溺温暖包裹着她。他为她穿衣,挽发,为她擦拭鼻尖的汗珠。会无奈地叮嘱她,无限地包容她,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 她会为他做饭,洗衣,替他束发,就算做得不好,她依旧努力着。和他漫步于白雪皑皑的冰原,看雪松林立,青竹傲然… 一个回眸,四目相望,温柔缱卷,岁月静好。 … 睡梦中的萧清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脸颊微凉,她感觉身旁好像有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边,轻抚她脸颊。 萧清朝他微微一笑,低喃,“祁…” 蓦地空气一凝! 下巴被猛地掐住抬起,低醇阴魅的男声幽幽传来,“叫得真亲密啊,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下颌上的痛意让萧清瞬间惊醒,她睁大眼睛望着床边的男人,“你…” 这男人怎会在此?! 忽然听到院中隐隐传来打斗声,萧清一惊,猛地翻身而起,朝屋外奔去!蓦地腰上一紧,她被重新扯了回去,对上一双血红眸子,萧清挣扎,“你放开!” 元宸锢着她的腰,目光冰凉,“醒了?知道我是谁么?” 萧清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望向他,“殿下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元宸没有回答她,反而淡淡问道,“萧卿方才梦见什么了?” “关殿下什么事?”萧清语气有些冲,眉头紧皱,“殿下能否先放开我?” 元宸没有动作,红眸在暗沉的房间闪烁幽光,慑人心魄。萧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中隐隐不安。屋外的打斗仍在继续,须臾,她隐约听见郝猛和小清的声音。 “你是谁?!” “奶奶的,竟敢在这撒野?二清子?你没事吧?” “二哥…” … 院中传来嘈杂声,萧清想起身,只是身上的束缚却不松分毫。元宸懒懒开口,“你身边的防卫加强了啊,那两人身手还行,就是警惕性差了点。” 萧清目光一凛,“你别碰他们!” 元宸眸子殷红,“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萧清抿唇,身子动了动,这次元宸松开了手,萧清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院中的郝猛和小清看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噬魂与三个红衣使者缠斗在一起,看见她出来,飞身而来。 “公子…” “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二哥?你的脸…”看到萧清竟罕见地没有易容,小清顿时诧异,“你真没事?他们是谁?” 萧清淡淡道,“几个朋友找我闲聊,让你们担心了,都回去休息吧。” 闲聊?这个时辰? “可是…”小清还想说什么,被郝猛拽住,“行了,二清子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回去吧。”随即望向萧清,脸色微肃,“有什么事叫我们,我们就守在院外。” 萧清轻轻点头,目送两人离开,随即望向噬魂,“不用担心,我没事。” 噬魂面具下的眸子阴沉不定,须臾,将黑刃入鞘,走到一旁站定,与院中三名红衣暗使冷冷对峙。 萧清关上房门,眼眸微敛。 元宸怎会忽然过来?她方才在梦中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蓦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在离她一尺之远站定。俯身凑到她耳边,幽幽开口,“想什么呢,萧卿?” 萧清转身从他旁边走过,来到桌前点亮烛灯,瞬间,幽暗的房间明亮起来。 元宸一袭暗红便袍,墨发垂于身后,鼻梁上一点朱砂在红眸映衬下,愈发妖娆。 “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元宸望着烛光下的女子,眼眸微沉。 可能是刚睡醒,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卸下易容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让一向淡漠的她多了分孩子的稚气。洁白的里衣因为方才的挣扎,有些褶皱,领口更是偏向一旁… 望着她纤细的脖颈,蓦地他红眸一缩,阴沉下来! 萧清被他逼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走到架子旁取下一件袍子披上,“殿下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忽然空气一动,接着她领口就被扒了下来! “你做什么?!” 元宸望着她颈侧和锁骨上的红印,眼底酝酿着暴风雨,“这是什么?” 萧清抓住被扯下的衣襟,冷冷望他,“不关你的事,放手!”元宸抓着她手腕的手收紧,“…是他?” “你放手!殿下管得也太多了吧?无论是谁都是我的自由,与你何甘?” “你的自由?不,你没这个权利。你忘了本殿说过的话了?你这条命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你,更你不能在你身上留下这些痕迹!” 萧清怒不可遏,冷笑,“殿下吃错药了吧?若发疯请到别处,恕萧清不能奉陪!”冷冷甩开他的手,径直朝门口走去。蓦地头皮一紧,发丝被强势扯了过去,凶猛的力道将她掼到墙上!抓住她袭来的手腕压在两边! 四目相对,一个冷冽,一个阴沉。 屋内空气骤然一凝,气氛紧绷。 萧清冷眼望他,“殿下对我,只会使用暴力么?萧清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为何您要再三为难我?” “到现在你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元宸将她双手扣在头顶墙上,一手来到她颈侧咬痕处,狠狠揉捏,“你是我的所有物,本殿怎能容忍其他人碰你?” 萧清目光一沉,“摄政王殿下,我说过,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尤其不是你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是你的所有物 元宸凤眸微眯,闪烁一缕寒光,“萧卿,你倒惯会惹怒我。” “是殿下先挑衅,萧清只是还施彼身罢了。” “呵呵,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元宸低醇的笑声幽幽回荡,面容缓缓逼近,“你说说看,对待不听话的猎物本殿会怎么做?” 萧清目光毫不闪躲,“殿下每次都用这种威胁方式,不觉得腻味么?” 元宸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修长的手指掐住她下颌,一点点收紧,“你再说一遍?” 萧清明知该克制自己,却不愿这样屈服于他,冷冷开口,“我说殿下这种威胁方式,实在很腻味…呜…”她话未落,脖子上一阵剧痛,元宸毫不留情一口咬在她颈侧,那凶狠的力道疼得她直打颤,却强压着不肯出声。 一缕血沿着她脖颈缓缓流出,萧清唇紧抿,压抑的闷哼回荡在屋中。 身上的男人仿佛是暗夜的吸血修罗,尖利的牙齿啃噬着她颈侧的肌肤,锢着她身体的力道强势霸道,不容她有一丝退却。似乎不满她无声的隐忍,口中力道加重三分,萧清能清晰感觉到肌肤被生生撕裂的疼痛,无法忍受的闷哼出声。 “呜…你放开…放开我!”萧清挣扎着,抬腿朝他狠狠踢去!却被元宸轻易躲开,而衬着这一空荡,萧清胳膊一个巧劲从他手中挣脱,旋身一转,手握成拳朝他肋下击去! “啪——!”拳被他轻易握住,萧清一个虚晃,手影重叠,速度之快让元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刹那间,她手成爪,刺向他手肘内侧!这古怪的招式让元宸手臂一麻,动作微滞,这一瞬间,萧清已经抽身而出远离了他! 微微喘息,她抬手抚向颈侧,一片湿滑,疼痛刺激她的神经,淡淡血腥味弥漫在屋中。她警惕望向对面的男人,未敢放松。 不用看她也知道,脖子上的伤定然惨不忍睹。她面色微沉,“殿下别太过分了。” 元宸嘴角微勾,唇角那抹血迹红得刺眼。衬得那红眸愈发幽沉,如暗夜妖魔。红舌缓缓勾起那丝血迹,卷入口中,那动作,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挑逗和妖邪。 “过分?”元宸一步步靠近她,鼻尖的那抹红痣愈发殷红。萧清面无表情,身体却紧张地绷起,蓄势待发。 若这男人动真格,恐怕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退一步来说,就算她屈服了,他就能放过她么? 恐怕不可能。 脑中思绪混乱,紧紧盯着他。 五步。 四步。 三步。 萧清心越提越高,就在距离一步时,面前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面上冰凉尽褪,透着一丝慵懒,“想知道此刻宫中发生了何事么?” …什么? 萧清眸子一惊,“你…” 就在她诧异瞬间,眼前男人忽然来到她跟前,快如闪电!萧清根本未看清他怎么出手的,就感觉身子一麻,无法动弹了。 糟!被点穴了! 望向面前的男人,原本他身上的慵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危险气息。 萧清心中一寒,眼中闪过懊恼。 她竟然这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真是愚蠢! 元宸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让萧清身子愈发紧绷。下巴蓦地被捏住,缓缓抬起,对上他冰凉没有温度的眼,萧清背脊隐隐浸出了冷汗。 “好,好得很,竟敢对我出手,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若不是殿下挑衅,萧清岂敢对您出手?” 元宸手一紧,面无表情,“这么说,还是本殿的不是了?” 萧清心中冷笑,垂眸不看他。元宸眸子一沉,扭过她的下巴,“回答本殿的话。” 萧清面无表情,“殿下说笑了,您怎会犯错?错的是萧清,就算您再挑衅无理,我都不该对您出手,我错了,望殿下见谅。” 说是错了,可萧清哪句话都没有要认错的意思。眼底的嘲讽如此明显,元宸凤眸一眯,眼中酝酿着暴风雨,却在瞬间消失无形。 元宸忽然笑了,只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本殿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不要以为我会一再容忍你。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让萧清警铃大作,一种不安顿时升起,“你想做什么…啊!”猝不及防,他的手指狠狠掐入她血肉模糊的颈侧,那股疼痛让她面容瞬间苍白惊叫出声! “砰——!”房门被踹开,噬魂携着杀气而至,“放开她!” 元宸手指力度微松,看也不看闯进来的噬魂,亲昵地捧起萧清苍白的脸,面上温柔至极,“疼么?” 萧清紧咬双唇,不出声。 元宸嘴角微勾,“不回答么?”手下再次用力,萧清的脸又白上一分,眉头紧皱,一脸隐忍。 “公子!”噬魂惊怒,黑刃瞬间破鞘而出,刺了过去! “你若不想让她受伤就最好别动。” 元宸淡淡一句话,让噬魂猛地停下。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咬牙道,“你想怎样?” “后退。” 元宸懒懒开口,噬魂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缓缓后退。两道红影迅速闪过,长剑指向他胸口和喉咙。 “真是听话,萧卿,你养的好狗,对你真是忠心啊…”元宸轻柔地摩挲着她颈侧伤痕,那冰凉的触感,让萧清有种被不知名魔物盯上的感觉。 “你应该很信赖他吧?每日都是他如影随形的陪伴你,他若受伤,你定然很伤心吧?” 萧清眸子陡睁,寒光乍现,“不准你动他!” “不准?”元宸修眉微挑,袍子微动,下一秒,一道气风重重打在噬魂身上! “你混蛋!”萧清眸子陡睁,望着噬魂嘴角溢出的血,胸口怒火升腾! “你有何资格不准?萧卿,你还未认清现实么?”元宸阴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轻柔地抚摸她发颤的唇,“明白了么?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跟我提要求,既然你是本殿的东西,就要乖乖听话,不准反抗我,更不准顶撞我。否则,本殿会让你后悔的…明白么?” 萧清浑身发抖,紧咬双唇不说话。 “本殿在问你话,萧卿,你的回答呢?” 萧清嘴唇微动,“明…白了…” “很好。”元宸脸上露出一丝满意,手温柔地撩开她鬓侧的碎发,凑到她耳边低喃,“说,你是我的所有物,说了本殿就放过他。” “不…公子,不要…”噬魂单膝跪地,紧紧盯着她。 眼睁睁看着她受辱,他如何能忍?! 元宸嘴角微勾,更近得贴近她,“不说么?本殿记得院外还有两个人,要将他们一并叫来么?” “元宸!”萧清狠狠瞪向他,失声怒喝。元宸丝毫不恼,嘴角笑意更深,“那就乖乖地说出来,不要挑战本殿的耐性。” 萧清垂下的睫羽微颤,她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才终于松口: “我是你的…” 元宸懒懒道,“谁的?” “…摄国殿下。” “看着我,再说一遍。” 萧清缓缓抬头,黑眸平静无波,“我是摄国殿下的所有物。” 那一瞬间,噬魂明白了心如刀绞的感觉。 “乖。”元宸面露愉悦,俯身在萧清脸颊轻轻一啄,魅唇微勾,“这是奖励。” “混蛋我杀了你——!”噬魂怒喝,甚至声音都带着颤抖,望着那个一向高傲的人受辱,他心中仿佛被生生撕裂,疼痛难忍! 元宸修眉微挑,红眸轻轻扫向他,带着一丝阴寒。 “住口。”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却并非元宸的。 萧清面无表情,黑眸望他,“噬魂,不要大喊大叫,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么?” 噬魂一怔,忽然似想到什么,停止了挣扎。 “我不会有事,你出去吧,好好看着郝猛他们。” 萧清神情无波,已经恢复了冷静,望着噬魂的目光透着一丝安抚和坚定。 现在的他们若失去理智,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在没有能力与这男人对抗之前,贸然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噬魂双拳紧攥,青筋直露。许久,面具下传来他低哑却沉静的声音,“是,属下告退。” 萧清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眸微沉。 方才,元宸是真的想杀了他。虽然只是一瞬,她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杀气。与平日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杀意。之所以不让噬魂轻举妄动,是因为她知道,元宸不会动她,既如此,就没必要牵连到其他人。 “萧卿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令本殿刮目相看。” 萧清面无表情,“多谢夸奖,殿下能否先解开我的穴道?” “嗤嗤,萧卿真是学不乖,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元宸慵懒的神情尽褪,冷冽逼人,“若现在解了你的穴,你第一时间就是去拿它吧?”他修长的指尖一勾,一把锋利的薄刀出现在他手中。 萧清暗自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这是何意?萧清没那么愚蠢,以为凭借一把刀就能伤得了您。” “你当然伤不了我,你要伤的,是你自己,不是么?” 萧清脸瞬间刷白。 第四百四十章 疯狂的吻 元宸指尖随意地把玩着薄刀,“萧卿,你很聪明。你知道本殿不会杀你,所以你便以自身性命相要挟,想逼我离开,对么?” 萧清眸光闪烁,沉默不语。 “自本殿来在此已经一炷香功夫,但皇帝侄儿还未出现。所以你猜想,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无法赶过来。你知道此刻能救你的,只有自己,所以你便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逼退我,我说得对么?” 萧清望着他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眸,背脊止不住的发凉。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呵…萧卿,别怕。”元宸苍白的指尖抚上她微颤的唇,“其实你猜对了,本殿怎么忍心杀你?若你真的以性命要挟我,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成全你。” 萧清面色苍白,冷冷开口,“殿下不用糊弄我,以你的性格,怎会任由别人威胁你?” “呵…那就要看是谁了,你说呢,萧卿?” 若不是身上穴位被封,萧清在他身边恐怕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那种压抑的空气让她窒息,仿佛始终有一把无形的手捏着心脏,随时都能取走她性命。 “但本殿说了,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蓦地空气一凉,萧清心再次高高提起。元宸望着她发白的脸,忽然笑了,“不过罢了,谁让你这么对本殿的胃口呢?今日就放过你,只是…” 元宸倏地话锋一转,妖娆的面容缓缓逼近,“仅此一次…记住了么?” 被那双红眸直视,萧清呼吸不由一窒,有种被不知名魔物盯上的感觉。 “…是。” 元宸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目光一转,当看到她脖颈上的点点红痕时,红眸闪过一丝血气。 “殿下能否告诉我,您是用什么方法绊住了陛下?” 萧清此刻心中焦急,不知元祁那边发生了何事。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他身边有众多高手,定会安然无事,但… 许久,都未听到回应,萧清抬头,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心陡然一缩,“殿下…” 下一秒,身子就被压到墙上,眼前一暗,元宸便狠狠咬上了她脖子! 那力道,凶猛似野兽。 “啊…”萧清疼得发颤,想挣扎,身体却不能动,只能任由他的唇在她身上肆虐。唇紧抿,眼底闪过怒火。 这个…混蛋! “呲啦…”衣服轻易被撕裂,身上一凉,唇沿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下滑…萧清眸子大睁,那冰凉陌生的触感让她惊慌,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元宸望着她身上的痕迹,眼底阴沉更甚。 她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她,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手上用力,掐住她柔嫩的腰,唇齿用力,将她身上的红痕一一抹去,印上自己的。仿佛是一种洗礼,在她身上打上他的烙印。 只是渐渐的,这个吻开始变味了。 当他闻到她身上清冽的香气,触上她柔软的肌肤,原本冰凉的唇开始有了温度。她的气息对他来说,就如同罂粟,让他想靠近,掠夺,占有! 目光一沉,红眸越发深邃。唇游移到颈侧,轻轻舔舐她的伤口。 “嘶…疼…”火热的舌苔粗暴搜刮着她的伤处,辣辣地疼。萧清五官都皱了起来,口中不由泄露出一丝痛呼。 只是她的声音,却让男人更加兴奋。有种凌虐的快感,更是毫不留情地啃咬她颈侧四周的肌肤,在那白皙的脖颈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 萧清手指动了动,闭上眼不想再看。体内更快地运转起内力,冲击穴道! 再快一点…马上,马上就可以了… 蓦地下巴一痛,元宸尖利的牙啃咬着她小巧的下颌,红眸却直直盯着她,“睁开眼,看着我。” ‘睁开眼,看着我。’ 萧清身子一震。 明明是两个人,却说出相同的话来。只是,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情景。 萧清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缓缓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如深泉,明亮透彻。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朦胧不清。这样两种极端出现在她眼中,矛盾而神秘,让人有种想更深去探究的*。 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 近得萧清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诡异的香气。 带着淡淡的熏香气,但又不全是。隐隐还透着一丝不知名气味,那种长久生活在冰冷潮湿的地方才会留下的气息,阴暗幽冷。 眼眸微垂,她不想泄露心中的情绪。却忽然眼皮一凉,元宸的唇已经贴了上去。 两人身体解释一震。 萧清是惊讶。 元宸…则是疑惑。 他不明白,当看到她轻颤的睫羽,为何会忽然有种想拥住她的冲动。未及细想,他的身体已经动了,不由贴上了她的眼睑。 凤眸一眯,闪过一丝寒光。本能的,他察觉到了危险。 猛地抬起她垂下的脸,深眸就这样直视她,似在审视,又似在猜度,眼底隐隐透着捉摸不透的光。 萧清额头浸出虚汗,一动不动。 屋内异常安静,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清快撑不住时,面前的男人终于动了。只是他下一个动作,却让萧清彻底呆住了。 还来不及反应,他便贴上了她的唇。 一瞬间,仿佛天昏地暗,电闪雷鸣!萧清整个脑袋蓦地炸开了! 只感觉面前的男人…疯了! “砰——!”内力运转至最快瞬间冲破穴道!她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眼眸大睁,不敢置信望向他! ——“你疯了?!” 萧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脑袋被门挤了吧?!” 元宸手撑在身后的桌上,头垂着,光影打在他脸上,晦暗不清,让萧清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屋内气氛愈发诡异。 许久,元宸忽然笑了,低醇的笑声幽幽荡开,隐隐带着一丝愉悦,却让萧清忍不住背脊发寒。 元宸缓缓抬头,暗红双瞳中波光流转,散发着妖娆的血色,在光影下如同暗夜之王。被那双红眸注视,萧清心咚咚直跳,几乎要窒息。 怎么办?她要如何摆脱这个局面?无论拖延,还是示弱,对这个男人都不起作用!虽然她可以趁机逃脱,但外面的郝猛他们怎么办?这男人定会用他们要挟她,到那时她依旧得受他摆布! 心中思索了无数办法,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她双拳紧攥,咬牙。难道…只能忍耐了么? 不! 怎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那速度之快,连萧清都未来得及反应!喉咙上一紧,元宸的手已经攥上她脖子!她身上一寒,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步子一转堪堪从他掌心滑出,想也不想冲了出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她,萧清从未觉得死亡离她这么近,就在方才,她切身体验到了! 这男人,想杀她! 萧清虽不明白,但她本能地觉得此刻她不能跟他单独处在一个房间,否则,她绝对会后悔! 忽然身后空气微动,接着腰上一紧,便落入了一个冰凉的胸膛! “放开我!” 萧清挣扎,身后的男人却紧紧锢着她的腰,霸道地扭过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唔…”萧清眼睛大睁,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彻底呆住了! 若第一次是意外,那么这次呢?这男人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放开呜…”衬着她张口,元宸的舌灵活钻入她口中,勾起她不断闪躲的舌缠绕起来!那湿滑的触感,让萧清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也不想一拳击向他胸膛,却被他一把攥住,反剪在身后,结实的腿嵌入她腿间,将她压在了桌上! 萧清急得额冒虚汗,正在这时,她隐隐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还伴随着郝猛和小清的呼喊声!她心中一惊,更是拼命挣扎起来! 蓦地,胸前一凉,原本破碎的衣服被完全扯下,露出她光裸的肩脊!萧清惊恐地睁大眼,身子往后仰想避开他的唇,却被他强势固定住下巴,再次深深吻了下去! 浓烈的,粗暴的吻肆虐着她的口腔,舌根发麻,未及吞咽的银丝滑落,透着浓浓的*气息…此时此刻,萧清再也忍不住地呜咽出声,“求求你不要…” “砰——!” 门被重重打开,伴随着一道温润却蕴含怒火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刹那,元宸挡住上身*的萧清,转头望向门口。当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是你?” 第四百四十一章 无须逞强 梵君华望着屋内的一幕,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脸上毫无表情,“摄政王殿下,臣来找萧将军商议除夕宫宴之事,还请您行个方便。” 萧清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颤抖的身体逐渐停了下来。 “商议除夕宫宴之事?梵丞相这个借口未免也太烂了。”元宸揽着萧清的手臂丝毫未松,血眸幽沉,“你来得倒是挺快,府外隐藏的是你的人?”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梵君华神情温润不变,只是那眸子却微凉,“殿下既然猜到了,何必再问?” “呵…你倒是想得周全。能在本殿的人眼皮子底下闯进来,还不错。只是…本殿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梵丞相,你胆子不小啊?” 屋内空气骤然一凝! 一触即发。 须臾,梵君华平淡的声音传来,“殿下误会了,梵某怎敢威胁殿下?只是您在此处的消息已经传入宫中,相信不到片刻陛下就会赶来,您可以不将梵某放在眼里,但是…” 梵君华微顿,眼眸深沉,“您应该不想同时对付两个棘手的人吧?” “棘手?”元宸修眉微挑,红眸殷红似血,“就凭你?” 梵君华面无表情,“殿下若不信,可以试试。” 他话落,院内刷刷出现数道白影,气息幽无,无声无息落在了院中。与元宸的九名红衣使者冷冷对峙,气氛蓦地紧张起来! 元宸凤眸微眯,望着对面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过了许久,传来他低醇磁性的笑声,“呵…看来梵丞相是有备而来,灵隐宗宗主果然不容小觑。” 梵君华盯着他,一言不发。 “也罢,今日本殿也累了,也该回去了。”元宸指尖一勾,扯下外袍裹在萧清*的身上,缓缓俯身至她耳边,“今日就先放过你,小家伙。” 随即当着梵君华的面,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容妖娆,“本殿先走了,宫宴上见。” 萧清身子一震,低垂的脸看不出情绪。 元宸好心情地勾了勾唇,朝门外而去。在经过梵君华身旁,停了下来,微扬了扬精致的下颌,随即扬长而去。 没一会,院内的红衣暗使便消失无踪,就只剩下梵君华的白衣隐卫。 郝猛和小清急匆匆冲入屋中,“二哥(二清子),你怎么样?” 萧清抬头,淡淡道,“我没事,你们可有受伤?” “二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们?你…”蓦地小清看到她血肉模糊的颈侧,失声惊呼,“二哥,你的脖子…!” 萧清按住颈侧的伤口,淡淡道,“小清,你去帮我准备些热水。” “二哥,你…”小清眼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咬紧牙关忍住,“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郝猛盯着萧清手腕上的一圈青黑,还有她红肿的嘴,凌乱的发丝,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股无名的火瞬间冲出,怒喝,“奶奶的!俺要去崽了他!” “郝猛…”萧清一惊,抬头就看见郝猛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阿九,快拦住他!” 萧清话落,外面的白衣人动了,没多久就将愤怒的郝猛制住,按到了地上。 “放开!奶奶的,放开俺听见了没?!”郝猛挣扎着,脖子上青筋直露,“俺要杀了他!敢欺负俺家二清子,混账东西…” 萧清走了出来,冷冷开口,“你去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去白白送死?” “死就死!俺还怕他啊?!他敢这样欺负你,俺要活剥了他去!” “就凭你,恐怕还未进摄政王府的大门,就已人头落地!你倒是干脆,逞一时之快丢了性命也无妨,可你想过小清,想过我没?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俺…俺不管!俺现在就要过去杀了他!二清子你啥话都甭说了,今天俺是去定了!” 此刻的郝猛已经完全失了理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萧清咬牙,快步上前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揪住她衣襟厉喝,“你给我清醒点!别又犯昏!现在的你对他来说,就是只轻易就能碾死的蚂蚁!若哪一日,你拥有了能与他对峙的能力和权势,我绝不拦你!现在,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敢胡来我打断的你腿!噬魂,去拿根绳子过来,将他绑到树上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下来!” 话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院内是郝猛的怒吼,还有压制他的嘈杂声,没一会,外面安静了下来。随即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梵君华担忧的声音传来,“清清,我能进来么?” 萧清身子微顿,须臾,缓缓道,“我休息了!阿九,今日多谢你了,你也早些回去,我已经没事了。” 外面静的一会,随即传来梵君华的声音,“我知道了,那你休息吧,有什么事马上让小清去找我。” “好,我知道了。” 屋外再次安静下来。 萧清静静站着,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紧紧抓住身上披着的衣服。一丝似有若无的幽暗香气飘来,萧清眸子一冷,双臂用力,“呲啦”一声,衣服被她狠狠撕裂,摔在地上! “砰——!”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萧清脸色阴沉,“混蛋…” 抬手按向颈侧的伤痕,目光望向对面,缓缓走了过去。面前的铜镜清晰倒映出她的面容,还有点点红痕的身子。下巴,脖子,胸口,甚至腰上,全是淤青和不堪入目的吻痕。带着凌虐和狎弄,仿佛在嘲讽她的污秽。 萧清身子止不住的轻颤,胸口不断起伏,心中的怒意越烧越烈!拿起旁边的瓶子狠狠砸了过去,“啪——!”镜子瞬间四分五裂!双拳紧攥缓缓闭上眼,脑中不断闪过之前凌辱的一幕,不知不觉,脸上传来湿意… 为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要承受这些?!她也只不过想好好活着,为何总是不放过她?! 为什么… “吱…”门缓缓打开,原本应该离去的梵君华走了进来。 “你…”萧清诧异地望向他,梵君华望着满脸泪痕,伤痕累累的女子,心如刀割,解下外衣快步上前披在她身上,心疼地望着她,“清清…” 萧清垂下眼,睫羽微颤,“你没走啊…” 梵君华眉宇微拢,“我不放心你。” 萧清抹了把脸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放心吧,我可没那么脆弱。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就算再大的困难我也能克服,你…” 她未说完,身子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梵君华轻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清清,在我面前你无须逞强。” 无须逞强。 她是郝猛和小清的依靠,她的身上肩负着隐楼上百人的性命和十万京曌军的重担。她始终提醒自己要坚定,不能低头,不能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哪怕是面对再多的刀锋剑雨,阴谋诡计,她也绝不屈从! 可是,她也有累的一天,她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她也想什么都不管,想笑时就笑,哭时就哭,但这种平凡的生活对她来说,真的好难… 萧清静静靠在他肩头,身子微颤,声音沙哑,“抱歉,就一会…” 就一会,让她软弱一会。之后,她就会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变回那个冷静睿智的萧清。 梵君华拥着她,不再多言。须臾,他感觉肩膀上传来微凉的湿意,还有她轻轻低泣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安静的空气中。 那一瞬间,他心痛难忍。 小清端着热水,听着屋内传来的哭泣,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指尖深深掐在木盆上,留下一道深深痕迹。 ** 一个时辰后,天亮了。 今日是除夕,白天会在皇家园林举行狩猎活动。而晚上,则会在宫中举行宴会。辰时三刻,百官会聚集在皇家园林,祭拜天地皇室宗庙后,正式开始狩猎。 萧清从里面出来时,小清已经准备好热水,拧干毛巾递给他,“二哥,洗把脸吧。” “嗯。”萧清接过,擦了擦脸,走到桌前坐下,将热绢布敷在微肿的眼睛上。这时,梵君华走了进来,将端着的碗放到桌上,掀开她眼上的绢布,拿起刚煮好的鸡蛋在她眼眸周围轻轻按压。 “肿得并不严重,一会便好。” “嗯。”萧清仰着头,眼上暖暖的触感让她很舒服。片刻后,再睁开眼,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好了,用早饭吧,我做了些简单的早点,你尝尝看。”梵君华盛了碗蔬菜粥给她,萧清接过,望向他,“阿九,谢谢你了。” 若不是他,她恐怕还不知会怎么样… 梵君华眉宇温润,“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萧清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随即三人一同坐下用起了早膳。 “小清,郝猛现在怎么样?” “大哥他…还是不听劝,已经弄断两根绳子了,方才噬魂用铁链捆住了他,并点了他的昏穴,这才了事。” 萧清眉头微拧,“今日你就在家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冲动行事,宫宴我一个人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元宸的过去 小清一惊,“那怎么行?!让二哥你一个人进宫实在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我身边有噬魂保护,你担心什么?” 小清拧眉,“我还是不放心,二哥你去宫中,会遇到摄政王吧…” 空气蓦地一凝。 小清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但还是说道,“总之,这次我一定跟你进宫。” 望着一脸坚定的小清,萧清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好无奈道,“好吧,那你就跟我一起进宫吧。但走之前,安排好楼里的人看着郝猛,别让他乱来。” 小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放心二哥,我会安排好的。”随即迅速将碗里的粥喝完,抹了把嘴,“那我先去准备了,二哥,梵大哥你们慢慢吃。” 萧清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微微叹息。他这个二哥当得还真是失职,现在细想,自从来到帝都好像一直都是小清和郝猛在担心她。 “这次恐怕又让他们担心了…” 梵君华望着她,“清清,昨晚宫中走水了。” “走水?怎么回事?” “烧毁的,是当年云贵妃居住的宫殿。” 云贵妃?元祁的生母云贵妃? 萧清蹙眉低语,“那么昨日他匆匆离开是因为此事…?” 梵君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不全是,其实昨晚…鸾月公主受伤了。” 萧清一怔,“受伤了?怎么回事…” “对,宫里传来消息,当晚鸾月公主在宫中迷了路,无意中走到了云贵妃的寝宫,被大火烧伤,至今仍在昏迷。” “她身边有众多护卫,再加上宫里有御林军,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烧伤?” “昨晚进宫时,她并未带护卫,身边只有一个服侍的侍女。至于御林军,在赶到时鸾月公主已经昏迷,具体是何情况还未可知。” 萧清沉默。 他昨日回宫,是因为鸾月公主么… 梵君华望着垂首不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清清,云澜阁实力雄厚,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曲妃鸾昨晚之举,不乏试探的成分。陛下只能先稳住她,不然你会更危险。” “阿九,我明白。”萧清淡淡道。 她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虽然理智上明白,但感情上… “那昨晚…” 梵君华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抱歉,之前未告诉你,我在你身边安排了灵隐宗的人,所以昨晚我才能得到摄政王来此的消息。”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担心我才这样的吧?况且昨晚若不是你,还不知会怎么样。” “只是我还是来晚了…”梵君华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脖子上,眼眸闪过一抹心疼。 若他能早点来,她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萧清嘴角微勾,“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担心什么?” 梵君华望着她,半晌,忽然开口,“清清,若有一日你想离开,告诉我,我随时会带你走。” “阿九?”萧清讶异,梵君华神情认真,“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阿九,为何忽然这么说?” 梵君华眸子深沉。 因为他有种很强烈的不安,从昨日看到元宸望她的目光后,这种不安就愈发强烈。她的身边已危机四伏,随时都有丧命之险,再加上摄政王元宸… 他担心她会出事。 “阿九?”半天不见他回应,萧清疑惑。 这时外面传来小清的声音,“二哥,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好!我马上出去!”萧清回道,犹豫地望向他,梵君华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外面等你。” 萧清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问,点头道,“好。”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快速换上官服,将衣领向上拎了拎,遮住脖子上的绷带。目光落在案台上长方形的箱子上,上前缓缓打开。指尖轻抚箱子中的乾坤弓,半晌,还是合上了盖子。拿出旁边箱子中的辟邪珠,装入一个锦袋中,用红绳穿上挂在了脖子上。 “噬魂,你伤势如何?” 须臾,噬魂从暗处走了出来,“并无大碍。” 萧清将薄刀绑在手腕,转头望他,“说实话。” 噬魂一顿,随即道,“确实无碍。” “好,那照原计划进行。若到时耶律硕出现,你便不用出手,若他未出现…”萧清双眼微眯,隐射出一缕寒芒,“就让那个人永远消失。” 噬魂躬身,“是,属下明白。” 话落,瞬间消失在屋中。萧清面无表情地系上最后一颗纽扣,拿起桌上的弓箭装入袋子,缓缓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府外。萧清和梵君华上了马车,小清驾马朝皇家园林驶去。 车内的梵君华望向身边闭目养神的萧清,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皇家园林,对她来说,应该是个不愿再踏足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她曾失去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阿九,你对摄政王元宸了解多少?”闭眼的萧清忽然开口问道,梵君华诧异,“为何忽然这么问?” 萧清缓缓睁开眼,“他的生母,真的是鲜卑族的奴隶?” 梵君华黑瞳一缩,面容沉肃,“是谁告诉你的?” 萧清淡淡道,“他本人。”“摄政王?” 梵君华讶异,“他…怎么会?” “确实是他亲口所说。” 昨日在她问出他的眼睛为何是红色时,元宸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就是这个。萧清没想到,这个一手遮天的男人会有这样的过去。 梵君华道,“此事原本就是禁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陛下和我,连云澜阁阁主曲妃鸾都不知。” 萧清面无表情,“那么就是真的了?” 梵君华点头,“是真的,他的生母原本是鬼夷进献给我朝的奴隶,听闻容貌绝色倾城,当时的祁皇对她宠爱有加,没有多久就怀了身孕,生下了如今的摄政王元宸。只是这样的出身注定得不到位分,再加上祁皇对她的过多宠爱,惹来后宫一些妃嫔的怨恨。当时最得宠的,是承乾帝的生母越贵妃,她向皇后请示将姝姬(元宸生母)调其身边为宫女,皇后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就准了。后来在一次宫宴上,越贵妃被人毒害身亡,而最终查出是姝姬下的毒。为了平息越贵妃母氏一族的愤怒,祁皇只能忍痛处死了她,将元宸交由了当时的皇后抚养,并把所有知晓摄政王生母的宫女太监全部处死。” 梵君华眉头微拧,“当时祁皇做的很隐秘,几乎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无一活口。对外宣称是皇后一朝分娩得到的龙子,还将越贵妃的孩子,也就是已经驾崩的承乾帝一并交给了皇后抚养。虽然宫中谣言不断,但宫内大多数老人都被遣散出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随着时间流逝,人们也逐渐淡忘了当时深得圣宠的姝姬,都以为摄政王是当时的皇后所生,与如今的承乾帝亲如手足。” 萧清疑惑,“那么承乾帝呢?他就没有怀疑过么?当时他应该是晓事的年纪了,难道对摄政王的出身没有丝毫起疑?” “姝姬在当是原本就只是个舞姬,只有极少的人知晓她与祁皇的牵扯。毕竟事关皇家声誉,所以许多知情人都被封了口,越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当时承乾帝只有十三岁,应该并不知晓。再加上皇后之前确实怀有身孕,只是后来无故流产,又遇上此事,便顺水推舟,向外公布摄政王元宸是她的孩子。” 萧清拧眉,“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梵君华点头,“确实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据我所知,谋害越贵妃的人并非姝姬,很可能是…” ——“皇后。”萧清眸子深邃如潭,缓缓道,“谋害越贵妃的,是当时的皇后娘娘吧?” 梵君华眼中讶异一闪而过,“你怎么会…” “只要分析谁才是当时事件中最大的获益者,那么此人就是幕后黑手。母氏背景雄厚的越贵妃,深受祁皇宠爱的姝姬,同时铲除掉两个敌人,最终获益的会是谁,细想之后便得知。”萧清目光漆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过,将仇人的孩子收养在自己膝下这么多年,隐忍不发,这份毅力,可非寻常人可比。” 不知她每每面对这两个人时,会不会想到曾经被她害死的越贵妃和姝姬?晚上入睡时,会不会夜夜被噩梦惊醒?人为了富贵,权利,真的能抛弃一切,做到这种地步? “在宫里待得越久,心思越难以捉摸。*太多,终究会人心泯灭,丧失道德和伦常。”梵君华幽幽开口,眼眸幽沉。 萧清垂首盯着手炉上细密的花纹,须臾,抬头问道,“摄政王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世的?” “不清楚,只是听闻在他五岁时,发生了一件大事。之后,他的性情忽然大变。”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祭坛之上 “大事?什么大事?”梵君华蹙眉,“当时大祁正与燕国开战,燕国为了威胁当时的祁皇,就派人闯入帝宫掳走了元宸。事关大祁安危,祁皇没有答应,最终…便舍弃了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半年后,他又忽然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在他消失的半年中都经历过什么,也无人过问。只是听闻在他回宫后,变得冷漠孤僻起来。直到他十岁那年,以极为残忍的手段处死了他身边的一位太监,自那时开始,他暴虐无度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他天生红眸,乃不祥之兆。传闻祁皇十分厌恶他,当时的皇后对他亦很是冷淡。久而久之,宫里的人也不将他放在眼里,谁都能随意欺辱打骂他。在他暴虐之名传出后,宫里鲜少有人敢当面嘲讽他。后来,祁皇将他送至偏远的别宫,之后再也没有传召过他。直到五年后,祁皇驾崩,诸多皇子争夺皇位之际,承乾帝却凭借一支无人能敌的铁军,抢占先机夺得了帝位。而率领这只铁军的,就是消失已久的皇子,元宸。” 无须梵君华多说,萧清也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怪不得如今的摄政王无人敢忤逆,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他脚下是无数人的尸骨和鲜血。当他凭白忍受他人的嘲讽和白眼,忍受亲生父皇和母后的冷漠和无视,会变成现在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格,也在情理之中了。 “清清,有关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太深入了解。”梵君华面色微肃,“我担心你知道得越多,会越危险。” 萧清淡淡道,“了解自己的敌人,我才不至于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阿九,现在我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梵君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心中叹息。 他真希望有时她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 马车很快到达皇家园林,两人下了车,在太监的带领下去了祭坛。 辰时已过,马上就要开始祭祀大典。今日的祭礼,帝王会亲自带领百官们祭拜皇陵宗庙。这是每年都会有的重大礼祀,寓意大祁国运昌盛,岁岁安泰。 祭坛位于皇家园林不远外的一处空旷之地。层层台阶直摇而上,白玉麒麟暗纹刻在石柱和台阶上,皇家风范尽显,威震四方。 百官皆列队于祭坛下方,萧清和梵君华在太监带领下,很快就位。 辰时三刻到。 “陛下驾到——!”言官唱和,声音高亢回荡在祭坛四周!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刷刷叩拜行礼,浩大的动静惊起飞鸟数只。 远远就看见帝王的銮驾缓缓而来,停在了祭坛正下方。接着,就见一袭赤金龙袍的帝王缓缓走出,初升的耀日照在他冰雕般的绝世容颜上,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君,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萧清瞬间有一丝恍惚,随即缓缓垂下了头。 帝王从百官中央缓缓走出,来到祭坛下方。九旒帝冠轻轻晃动,折射出璀璨光晕。随即传来他淡漠的声音: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祭典正式开始! 乐声响起,编磬,编钟,太和鼓齐鸣!百官跟随帝王一步步朝祭坛而去,每上一轮台阶,帝王都会停下接受群臣叩拜,意为‘始平之章’,随后再次登上下一轮台阶。这样周而复始,直到帝王登上最高处的祭坛。 一声高亢的号角响起,直摇天穹! 首先,是第一道祭礼,迎帝神。 神坛上方,位列着大祁历代帝王的牌位。元祁接过礼官送上的香点燃,走至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每一个动作,他都一丝不苟,只是面容掩在九旒帝冠下,神情莫辨。 这时,言官高唱,“跪——!”百官齐齐跪下。 “行祭天大礼——!” 下方所有官员对祭坛行三跪九拜大礼,萧清随着众人跪地,行礼,起身。再跪地,行礼,起身。脸上没有不耐,始终平淡无波。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祭祀大礼,也是跟现在相似的场景,只是忽如其来的地动打破了祭礼。她被埋在地下整整三日,直到他找到她,将她带出绝望之境。 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她抬头,望向祭坛上的男人。看着他高高站在顶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存在。眸子微闪,她缓缓垂下了眼。 而就在她移开视线瞬间,上方帝王目光扫向这边,准确无误搜寻到她。 黑瞳深不见底,随即悄无声息地移开了。 之后,祭礼继续。在经过祭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再到撤馔,送帝神,望燎这八项后,祭礼终于结束。帝王缓缓走下祭坛,接着按照皇室宗亲,旁亲,侯爷,国公,大臣的顺序,一一离开祭坛。 整个过程,除了礼乐和言官的唱和,整个祭坛四周鸦雀无声,庄严肃穆。 在出了祭坛后,沉闷压抑的空气才终于有所缓解。萧清抬头,目光扫向四周,随即就看见容宵正朝她挥手。 “容兄。”萧清朝他微微颔首,容宵来到她身旁,叹息道,“你总算是看见我了,方才瞅了你半天,你丝毫没察觉,想什么呢?” 萧清望了他一眼,“祭天大礼还能想什么?” 容宵面露意外,“没想到你竟这么认真,真是意外。” 萧清挑了挑眉,不理他的调侃,随即道,“今日狩猎,容兄上场么?” “不想上也得上啊,我还有的选择么?” 萧清望他,“你看着不太情愿啊!” 容宵无奈苦笑,“年年都有,我已经不知参加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都觉得,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果然不太适合我。” 萧清轻笑。 恐怕对容宵这个长年征战在边塞的人来说,这种属于京城贵族的寻乐方式,确实不太适合他。 “你呢?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萧清点头,“差不多了,围猎应该没问题。” “你要参加围猎?”容宵讶异,萧清望他,“我参加很奇怪?” “倒也不是。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围猎活动,说白了就是各方武将暗中较劲,挤破脑袋要在帝王权贵面前出风头的大有人在。这种供贵族们取乐的游戏,他怎么有兴趣参加? 萧清轻笑,“反正闲着也没事,再加上近段时间总是被拘着休息,正好趁此机会活动下筋骨。” “原来如此。那好啊,就过去练练手!” 两人跟着队伍很快来到临时休憩之处,找到位置坐了下来。立即有宫女奉上瓜果茶水上来,容宵倒了杯茶缓缓喝着,望向身旁盘腿而坐的少年,道,“对了,听闻昨日是你生辰?” “你听谁说的?” “今早听朱大人提了一嘴,他说昨个是你生辰,还气闷你没告诉他在生气呢。” 萧清无奈,“其实我自个都忘了,怎么提醒他?不过郝猛应该送了请帖过去,他没收到?”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两日刑部一直都在忙沐府的案子,朱大人恐怕没机会回府了。” 怪不得,原来是真没收到。 “这么说,是真的了?不过我怎么没收到请帖?”容宵皱眉,嗤嗤摇头,“萧弟,你这就太见外了,我可有点伤心啊…” 萧清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着急给人送礼啊,好啊,拿来吧。”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容宵望着她伸出的手,顿时哭笑不得,“哪有人主动开口向人要礼的?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咦?萧弟,你的手…” 容宵忽然抓住她的手,翻来覆去打量,“你这手长得也太白净了吧?完全不像是武人的手,而且还这么小…” 那双手干净白皙,修长笔直,虽有男子的棱角分明,不显得女气。但跟营里的那些粗老爷们相比,还是未免秀气了些。 萧清不动声色抽回了手,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是说我不够英武?” “这…这倒不是,萧弟你可别误会啊…”容宵大汗。 他怎么一时冲动说出这话来?哪个男人听到这话都会生气吧?。 萧清望着神情颇为懊恼的男人,唇角不由微抿。容宵一看,顿时醒悟自己被耍了,无奈轻笑,“你啊…”随即拿出一物,搁在她手上,“其实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这把匕首是我自幼携带,曾数次解救我于危难之中。今日我将它送给你,希望将来有一日它能帮到你。” 萧清望着手上那个通体漆黑,刀鞘上刻着麒麟的匕首,面露讶异,“这是…” “收下吧,算是我的心意。” 萧清眉头微拧,“这礼物太重,我不能收。” “为何…” “你很珍视这把匕首吧?”萧清神情认真,将匕首重新放回他手中,“谢谢你这份心意,但是,我不能要。” 从刀鞘上微旧痕迹便能看出,他定是将它时时佩戴身边。这样珍贵之物,她怎么能要? 容宵道,“这是容兄我的一点心意,难不成萧弟是嫌弃这份礼物太寒酸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重回园林 萧清拧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不许拒绝。若真不想要就给丢了,反正我容宵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话罢,将匕首一把塞进她手中,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起身就走了。 萧清,“…” 这家伙,竟然这么就走了?! “呵呵,大将军还是这直爽性子,一点都没变啊!” 萧清转头,就看见褚睿和端木陵走了过来。无奈地望着手上匕首,蹙眉道,“这个…该怎么处理?” “小萧啊,你可没大将军爽快啊!大将军把这把随身携带的匕首赠与你是对你的认可,你这婆婆妈妈的推拒,要是我啊早揍你一拳了!”褚睿嘟囔道。 萧清犹豫,“只是此物太过贵重…” 端木陵似明白她的顾虑,走到她身旁坐下,“大祁武将互赠武器,是出于对对方的肯定和尊重。若对方不接受,岂不是对赠送一方的亵渎?” 萧清面露讶异。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方才她那么做,也不知容宵会怎么想… “是我的错,太小心眼了。”萧清起身望向两人,“你们两个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话罢,就匆匆离开了。 褚睿和端木陵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相视轻笑。 萧清转了几圈,问了几个太监,终于在马棚找到了正在挑马的容宵。萧清放缓脚步走了过去,容宵看见她,面上露出一抹笑,朝她招了招手,“萧弟快来,你看这匹马怎样?” 萧清一怔,走上前打量一番,须臾,说道,“身子强壮,四蹄稳健,是匹好马。” 容宵嘴角微勾,朝她扬了扬下巴,“给你挑的,去试试。” “给我挑的?”萧清吃惊,对上他含笑的面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容兄,方才…啊!” 她话未完,脑门上就被狠狠弹了一下!萧清捂着发红的额头,抬眼望他,“干什么啊!” “你再磨磨唧唧,我就真生气了!快点给我上去,围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望着他率直的俊朗面容,萧清会心一笑。随即走到马前,轻轻一跃翻身上马,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看得旁边的容宵不由吹了声口哨!他亦凌空一跃到旁边的马背上,与她并排,笑道,“走吧!” 两人驱马朝狩猎入口而去,途中所见皆是身着武袍的将领,密密麻麻和他们朝一个方向而去。一炷香后抵达入口处,萧清望着眼前熟悉的园林,眼眸闪烁,想起那日小呈的笑容。 干净而纯粹,如不染纤尘的琉璃。 她缓缓垂眸,遮掩住一闪而过的冷芒。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号角,高亢嘹亮,回荡苍穹。 “狩猎开始——!” “砰——!” 栅栏被打开,数匹马迅速冲了进去,声势惊人! “萧弟,走吧!”容宵轻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萧清手上缰绳微紧,漆黑的眸子望向前方,轻夹马腹追了上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不绝于耳的高啸声和马蹄声。气氛热烈,所有参加狩猎的武将都兴奋地磨拳擦掌,想在此次比试中争个露脸的机会。 没多久,前面就出现了容宵的身影。萧清加快马速赶了上去,容宵望向她,“来得挺快啊!怎么样?能赶上我的速度么?!” 萧清嘴角微勾,“那有何难?”话落,重重夹了下马腹冲了出去! “啊!你小子竟然使诈!”容宵笑骂,随即驾马追去!两人在密林中开始了你追我赶,似乎全然将狩猎抛之脑后。驾马而来的褚睿和端木陵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这两人在干嘛呢?完全忘了狩猎这回事了吧?”褚睿摇头。 端木陵望向身影渐行渐远的两人,“不用管他们,难得今日有机会,他们怎能放过这个比试机会?” “嗤嗤,没想到大将军也有这一面,还以为这么多年他应该变沉稳了,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 “棋逢对手,是谁都会热血沸腾。”端木陵淡淡道,调转马头朝反方向而去。 另一边。 萧清轻勒缰绳将马停住,微微喘息。旁边容宵亦停下,畅快笑道,“不错啊!能赶上我现在的速度,除了褚睿,也没几个人了!” 萧清平复呼吸,“若不是你让着我,我恐怕早就被你甩没影了。” 容宵哈哈一笑,“被你发现了?哈哈,没办法啊,你这伤刚好,哪能乱来啊?万一出事我怎么跟李…”他忽然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转移话题,“怎么没见你身边的小清?他未跟着过来?” “他在林外,我没让他进来。” “原来如此。” 萧清紧了紧双臂的束绳,抽出挂在马侧的弓,笑道,“准备活动已经好了,咱们正式开始吧!” “好啊!” 容宵见她神情如常,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她的声音,“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 容宵一惊,抬头就看见萧清漆黑的眸子正望着他,“…关于阿芜的事。” 容宵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李兄弟的事其实一直未有机会问你,原本想等到你心情平复后再说,只是后来你忽然受封,再加上接管了京曌军,四处奔波,此事便一直耽搁了。” 萧清点头,“恩,近日事情确实有些多,都没有给我停下思考的机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从阿芜的事情中走出来。”黑眸望向他,嘴角微勾,“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已经没事了。” 容宵望着少年平静无波的眸子,心中忽然涌出一抹异样。闷闷的,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怎么了?” 萧清的声音让容宵迅速回神,望向她,“没事就好,总之,千万别勉强自己,明白吗?” 不知不觉,容宵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少年出现了一丝疼惜。失去最重要的人,这种痛,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振作起来的? “好了,走吧,林里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了。” 周围不断传来吆喝声,两人驱马,开始在林内搜寻起猎物来。 冬季的皇家园林少了分亮丽,多了分苍凉的荒芜。远远望去,凭添了一丝壮丽。 萧清驾马飞驰在园林中,很快就锁定了猎物。 抽箭,搭弦,射出! “咻——!”一声,正中目标! 一系列动作快,准,稳,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无数次。萧清驱马上前,将射中的獐鼠放入马侧的篓子里。 “箭术不错,准头也很厉害,只是少了几分力道。”容宵目光落在她手腕,眉宇微蹙,“你手腕怎么缠着绷带?可是受伤了?” 萧清淡淡道,“前两日练剑不小心伤着了,无碍。” “我看看。”容宵就要上前,却听见身后有马蹄声靠近,转头就看见小清驾马迅速而来。勒马在两人跟前停下,面露不满,“二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进来了!害我找你半天!” 容宵笑道,“是我硬拉着萧弟进来的,抱歉忘了跟你说。” 萧清道,“既然来了,正好帮我清点一下里面的猎物。”将马侧的篓子丢给他,小清忙接住,在马侧固定好,开始清点起来。 三人慢慢朝林子深处而去。 午时将近,头顶太阳散发着淡淡光晕,照耀着未融化的冰雪。空气透着凉意,尤其是在风吹过后,寒意更甚。 胯下的马喷了口热气,萧清将马停下环顾四周,“容兄,休息一会吧。” “也好。” 三人翻身下马,走到一旁找了个干净的石块坐下。小清将带着的暖壶和点心拿出来递给她,之后还不忘给容宵也准备一份。 “小清准备得真周到,多谢了!”容宵很爽快得接过热茶和点心吃起来,小清则走到萧清马旁,喂了它一些草,随即仔细检查起她的装备来。 容宵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短短一段时日未见,他变化那么大。” 记得初见他时,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未想到一段时日不见,他已经变得这般沉稳细心起来。 萧清喝着热茶,目光落在前面,“这并非我的功劳,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努力而来的结果。” 她经历的,他们也都经历了。无论是小呈的死,还是阿芜的死,痛苦的绝不是她一人。经过了那么多,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成长起来,终有一日,会成为连她都惊讶的存在。 萧清轻咬了一块点心,淡淡道,“听闻陛下已经定了沐志乾的罪。” 容宵颔首,“是,念其多年的功劳,免除死刑,革去一切职务和爵位,贬为庶民,终身监禁。” 贬为庶民,终身监禁。 这恐怕对沐志乾来说,是比死更重的惩罚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对话 “对了,听闻昨夜宫内走水了?”容宵道。 “你也听说了?” “恩,走水之处竟是原云贵妃的寝宫,这点很是奇怪。”容宵拧眉沉思,“如今天气严寒,事发之地又是常年无人居住的宫殿,怎会忽然走水?” 萧清淡淡道,“无论是何原因,都属于宫闱之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容宵靠在树上,手撑在膝盖上说道,“如今朝中事物繁多,你刚接任京曌军,万事要更加小心才行。京曌军中势力复杂,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擢升速度太快,定会引起军中一些人不满。不止是军中,朝中如今波澜不断,你又处在风口浪尖,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都会有危险…” 萧清望他,“为何忽然告诉我这些?” 虽与面前的男子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次都未涉及朝政,也因如此,他们之间的交往才更加轻松。今日他忽然说出这些话,是想提醒她什么么? “…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了,回西境。”容宵忽然说道。 萧清转头,望向前方,须臾,开口道,“容国公肯放你离开?” “呵…萧弟,你倒是一开口就问道点子上了。”容宵轻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复杂,“此次回西境,确实是我的想法,祖父他…并不赞同。” “你心中明白容国公不会放你离开的。” “明白又如何?原本我就没打算在帝都长待,他是知道的。” 萧清咬了口糕点,缓缓嚼着,“如今沐府失势,你又在此次北境之争中取得战功,风头正盛。再加上长年累积的军威和名声,这些足以让你在大祁军中站稳脚跟。就算不再回到西境,也完全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和威望,既如此,容国公为何还要放你离开?尤其是在如今朝中势力重新洗牌的关键时刻?你明白的,此次,你走不掉了。” 风渐起,吹刮得枯叶哗哗作响。 须臾,传来容宵的声音,“萧弟,自我第一次见你之时,就从未敢小觑你。只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还是看轻了你。” 容宵深邃的眸子望着她,“我与你相交,有欣赏,有好奇,亦有目的。我欣赏你的胆识和才气,好奇你的为人和个性,单凭这两点就足以让我结交你。只是从你接管京曌军后,我便知道无论我如何做,我与你的结交都注定夹杂了目的性和功利心。即使我与你再惺惺相惜,都抵不过我身上的责任,我身为容府世子应尽的义务和使命。” “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或不牵扯任何朝中势力,那么我们也许会成最了解彼此的知己。只是…如今你我身上都夹杂了太多的势力和身不由己,注定无法单纯相交。可能与你保持距离,才是我应该做的。” 容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我之所以远赴西境,就是为了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勾心斗角。只是如今有些事,已并非我能掌控,天不遂人愿,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拖延一二罢了。萧弟,你那么聪明,恐怕早就猜到我接近你的目的,只是为何你却从来都不说?”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对话(二) 萧清垂眸,“我向来不做妄加的揣测,就算你怀有目的,但对我的关心并不假。于我而言,朋友的定义很简单,只要你想,无论是何身份背景,都没关系。” 容宵叹息,“萧弟,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如今沐府失势,朝中风向已变,会吹向何处你比谁都明白。我虽是容府的世子,但容府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我的祖父,大祁的容国公。” “从前的沐志乾之所以权势滔天,一则是因为他手掌十万京曌军,再则是沐府根基深厚,所以他的势力才无人能及。而如今京曌军易主,你成为了新一任统领,就代表着你在大祁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之前那些人或许还并未将你放在眼中,但以后…恐怕不可能了。一旦你成为威胁,那些绝不会手软,这些人当中…也包括我的祖父。” 萧清沉默。 看来今日,容宵是要将话挑明了。若再装聋作哑,就不是她的性格了。 “容兄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容宵神情认真,“我希望你不要与容府为敌,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身边的人。” 萧清静静与他对峙,良久不语。 远处的小清望着这边,没有上前。目光落在萧清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紧蹙。 “不要与容府为敌?” 萧清微微挑眉,“没有人会傻到与大祁数一数二的权门容国府相抗衡吧?” 容宵苦笑,“萧弟这是在嘲讽我么?” 萧清淡淡道,“并非嘲讽,而是我不了解容兄的意思。” “不,你心如明镜,很清楚我想说什么。” 望着容宵确定的眼神,萧清心中叹息,“既如此,容兄可猜到了我的答案?” 容宵一怔,眼眸渐深,没有回答。 萧清撑地起身,弹了弹衣袖上的细灰,眸子漆黑,“若我猜得不错,今日你是为容国公做说客的,对否?” 容宵回道,“是。既然你已猜到了,那么…你的回答呢?” 萧清神情无波,“不可能。” ——不可能。 明确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萧清拢袖而立,身如修竹,“原本容国公应该是希望你来接管京曌军统领这个职务,对否?” 容宵回答得没有犹豫,“是。” “你在此刻回京,身负军功,又得到数十万将士的推崇,威望堪比沐志乾,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有这个资格接管京曌军,朝中有此想法的恐怕不止我一人。只是,为何最后接管京曌军的,却是我?” “论资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新人。论战功,你容大将军随便一个,都比我强数十倍。而若论才智和统帅之能,无论是你,褚睿,还是朝中的一品大将,都并不在我之下。而最后,却是我得到了这个位置?我很奇怪,从那日大殿受封之后,为何朝中一直凤平浪静,对我接管京曌军大臣们竟没有反对之声?” 萧清黑眸静静望他,“此事也与你有关?” 容宵目光深邃,“只要你答应不与容府为敌,朝中自然不会再有反对之声。” “呵…容兄何时相信这种口头之约了?不与容府为敌?应该说是让我归顺你容府门下吧?” 萧清嘴角微勾,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题外话------ 最近更新得比较少,亲们可以养养再看。另外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爱你们哦,么么哒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对话(三) 容宵不为所动,“有何不可?萧弟,你虽大权在握,但背后没有足以支撑的背景和势力。这些权利迟早有一日会害了你,你若能依仗容府,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身边的人,都是一层保障。虽与你接触时日不长,但我能看出你并非执着权利之人,你想要的,也不过是自保罢了。只要你能答应这个条件,容府便会保你和你身边的人无恙。” “若我不答应呢?”萧清面无表情,“容大将军是否要赶尽杀绝?” 容宵眼眸微沉,“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我真的打算这么做,今日就不会站在这与你说那么多。” “你许给了容国公什么条件?” 容宵深瞳望她,“说服你,否则,我就要永远留在帝都,不得再回归边塞。” “怪不得。” 萧清嘴角微勾,面上却无丝毫表情。 “我不认为这件事值得你做这么大牺牲。容宵,不…容大将军,劳烦替我转告容国公,容府的好意萧清心领了,只是我出身卑微,恐怕要辜负两位的好意了。” “萧弟…” “不是萧弟,是萧统领,容大将军。”萧清声音冷淡,容宵一顿,面上微黯,“好,萧统领,你可以拒绝,但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是,你在帝都势单力薄,却又处于风口浪尖。这样危机重重之下,容府会是你最好的保障。为何要拒绝?是不相信我?还是自尊心作祟?” 萧清神色淡淡,“有时自尊比性命更珍贵,因为它是一个人秉承的坚持和信仰。” 容宵皱眉,“你当真是…” “但是对我而言,自尊比起小清他们的性命,根本一文不值。” 容宵一怔,“那是为何…?” 萧清转头,目光落在对面小清身上,“容府是可以给我暂时的保障,但那都是在我还有利用价值和不具有有绝对威胁的前提下,不是么?” 容宵沉默。 这些道理,其实他们谁都明白,只是在危难关头,谁又能想那么多?一旦她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了容府,到那时祖父不会手下留情。 “大将军,很感谢你今日能告诉我这些。只是,我的事,我自有主张,大将军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今日我就当没有听过这些话,先行一步,告辞。” 话落,没有看身旁男子的脸色,径直朝对面马前而去。 ——“是因为摄政王元宸么?” 萧清脚步蓦地一顿,缓缓转身: “你说什么?” 容宵黑眸望她,“摄政王对你的兴趣,不同寻常。当日在大殿之上,我能清晰感觉到。再则…朝堂和贵胄间流传着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尤其是对你…很不利。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好的传闻?大将军是指什么?” 容宵脸上尴尬一闪而过,说道,“是什么传言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心中的顾虑是否因为这个?” “‘新一任京曌军统领萧清乃摄政王的胯下之臣,利用卑鄙手段取得统领之位,是个不知廉耻的阴险小人’。除了这些,传言还有其他么?” 容宵一怔,神情微窘,“我并非这个意思…”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响动 “大将军无需介意,我并不在意这些传闻。自我回京之后,关于我的传闻并不少,若真一一去计较,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容宵望着一脸平静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种传闻原本他是不信的,只是当那日在清銮殿,看到摄政王看她的目光时,他忽然有种感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油然而生。 那是占有欲,浓浓的占有。如同在看自己心爱的物品,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自那日之后,他心中便一直存了个疑虑。难道传言。。。并不完全是假的? “你之所以不同意,可是因为心中有了其他选择?” 萧清望他,“你是说摄政王元宸?” 容宵默认,萧清淡淡道,“你会跟一个随时都想要你性命之人合作么?” 容宵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其他人怎么想无所谓,但是容大将军,若你眼睛还在,就不要用耳朵来了解我。”萧清面无表情,径直转身,“小清,我们走吧。” “萧弟等等。。。! “砰——!!”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响动!小清迅速闪身挡在萧清面前,望向远处。须臾,就见林外一缕硝烟缓缓升起。 “那是。。。!” 容宵大步上前,“是皇帐附近!” 萧清眼眸一沉,迅速翻身跃上马背,二话不说便飞奔出去,容宵和小清紧随其后,朝园林外而去! 不到一刻钟,三人便出了林子!远远望去,是一个营帐起火了,浓烟蒸腾,不断有宫女太监穿梭其中灭火,御林军在疏散人群,四周一片嘈杂! 容宵翻身下马,抓住一个匆匆经过的御林军,“发生了何事?” 那御林军一看是容宵,忙行礼,“参见大将军,是鸾月公主的营帐着了火,只是当时公主并不在帐中,未造成伤亡!” “陛下呢?陛下可有受伤?” “陛下龙体无碍,卫统领在皇帐护驾!” 容宵微微松了口气,望向着火的营帐,“可知走火原因?” “目前还未查清,只是我们发现有一个形迹可疑之人往园林方向而去,并将此事报给了卫统领,卫统领让我们先疏导人群,等待陛下命令。” 行迹可疑之人?是谁敢闯入皇家园林?还能在如此多的御林军守卫下作乱? 容宵眼底暗沉闪过,随即道,“你去吧。” 那御林军行礼离开了,容宵转身望向萧清,“我去拜见陛下,你随我一块过去吧。” “不了,我观望一阵再说。” 容宵点头,“那你小心些。”话罢,便迅速离开了。 萧清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移开目光望向前方。 “二哥,要进林子查看么?”身旁小清开口。 “不用,静观其变便好。”萧清在人群中搜寻半晌,随即朝失火的营帐前走去。大多数官员都被保护起来,没有多久,大火就被熄灭,御林军围严守事发地点清理现场。 周围官员骚动着,议论纷纷。 萧清走近时,就看见朱钧站在外围,叫道,“朱大人。” 朱钧一看是她,几大步走了过来,“你也来了?” 萧清点头,“可有人受伤?” “只是鸾月公主身边的侍女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朱钧神情微肃,“昨晚宫中刚走了水,没想到今日又出了事,而且两次鸾月公主都被卷入其中,难道真是巧合不成?” ', 第四百四十九章 曲妃鸾真容 萧清沉默。 正在这时,太监总管钱海走了过来,“陛下口令,经查实方才走水乃下人无心之失,暂且交由卫统领处理,狩猎照常举行!” 话罢,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朱钧若有所思,“无心之失啊…” 这时,钱海走了过来,朝萧清行礼道,“萧统领,陛下请您过去。” 萧清眸光微闪,点头道,“有劳公公带路。”朝朱钧轻轻颔首,随即跟着钱海离开了。 不一会,就到了皇帐。远远的,萧清就看见层层御林军把守在帐外,卫染正对身旁的人吩咐着什么,见她过来朝他微微颔首。 “萧将军。” 萧清亦回施一礼,“卫统领。” 卫染对钱海道,“我带萧将军进去吧。” 钱海点头退下了,卫染望来,“萧将军请随我来。” “卫统领,萧清有个问题想请教。”萧清叫住他,问道,“听闻御林军发现了有可疑之人进了园林,不知是真是假?” 卫染点头,“确有此事。不过我已命人在林中秘密搜寻,并加强了四周防卫,若嫌犯真去了林中,定不会让他逃了!” “不知鸾月公主可有受伤?” “鸾月公主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正在帐中休息。” 萧清颔首,“多谢。” “将军客气了,请。” 卫染掀开帘子,萧清随他走了进去。皇帐空间很大,如同一个小型宫殿,里面装饰简约而不失尊贵,一切摆设一应俱全。 前方的紫檀贵妃椅上坐着一人,正是被烧营帐的主人,鸾月公主曲飞銮。 除了她,还有几个宫女,却未见帝王身影。 “萧将军来了。”曲妃鸾见她进来率先开口,萧清垂首行礼,“参见鸾月公主。” “萧将军无需多礼,请起吧。”曲妃鸾柔声道,“萧将军请坐,陛下正在更衣,将军稍等片刻。夕颜,给将军奉茶。” 那神情,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萧清到一旁坐下,很快,夕颜就沏好了茶呈上。 “萧将军尝尝,这是今年新贡的碧螺春,口味甘醇,相信将军定会喜欢。” 萧清抿了一口,淡笑道,“让公主费心了,只是萧清不懂茶,可惜这上好的碧螺春了。” “无妨,将军乃护国安邦的肱骨之臣,懂的都是退敌治吏之法,这些茶艺小道,也就只有我们这样的闺阁闲人才通晓了,将军不必介怀。” 萧清嘴角微勾,但笑不语。 曲妃鸾美眸扫了眼下方的少年,端起白玉杯轻轻抿着,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风情。 这应该萧清第一次看到曲妃鸾的真容。 用绝色无双这四个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这么美的女子,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萧清是头一次见到。 她的美,并不张扬。与容月秋的艳丽逼人不同,她的美如高洁傲岸的芍药,端庄大气,每一分美得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妖,少一分太素。 周身流露出温和内敛的气息,不凌厉,不威慑,只有让人很舒服的温婉柔和。 这样的女子,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吧? ', 第四百五十章 警告 曲妃鸾望着下方的少年,美眸微闪,笑道,“对了,我命人做了些点心,将军正好尝尝。”说着端起一旁的精致的托盘走来,“这是我用御花园的梅花所制,糅合了甘菊,栗子粉,味道很是清甜,将军尝尝看。” “多谢公主。”萧清起身,接过托盘。目光无意扫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公主受伤了?” 曲妃鸾拢了拢袖子,不在意地笑笑,“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旁边侍女夕颜不满道,“公主,这哪是小伤啊!昨晚您为了保护云贵妃娘娘的遗物,不惜冲到火海里甚至烧伤了自己,还不让奴婢告之陛下” “住口!夕颜,你胆子越发大了,将军面前都敢胡言乱语?!”曲妃鸾轻斥。 萧清眉梢轻挑,但笑不语。 夕颜连忙跪地,“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实在心疼公主殿下的身子” “好了!莫要再多言!否则我绝不轻饶!” 夕颜不敢再多言,讷讷道,“是,奴婢知错了公主别动气” “你起来吧。”曲妃鸾望向这边,“下人无礼,让将军见笑了。” 萧清轻笑,“在下不敢,公主多虑了。” 云贵妃的遗物原来如此 “只是既然是烧伤,公主还需更加重视才是,免得落下伤疤。” 云妃鸾轻抚手腕伤处,神情柔和,“没关系,只要是为了他,就算奉上我这条性命又如何?虽然外人看来,云贵妃是陛下的禁忌。但我明白,他心中还是很在乎的。陛下幼时曾经常孤身一人待在云贵妃寝殿内,我想陛下是很怀念贵妃娘娘的吧” 她美丽的脸庞露出一抹惆怅,柔美似莺啼花。她轻声说着,面上陷入回忆。 “妃鸾与陛下自幼相识,亲眼目睹他经历丧母之痛,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和绝境。如今他已经是这个九州最为尊贵的帝君,放眼天下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妃鸾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哪怕是” 她美眸望过来,直直望向萧清。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芒,转瞬即逝。 萧清与她对视,面上毫无表情。 曲妃鸾口中说的人是谁,萧清再清楚不过。她被宣召而来,却未见正主,看来真正找她过来的人,并非帝王,怕是曲妃鸾吧? 立威么 呵 萧清心中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公主心意,陛下定能知晓。公主绝色倾城,雍容端庄,世上男儿无不倾慕,相信陛下会好好珍惜您。” 曲妃鸾面带羞色,“是么?我虽与陛下青梅竹马,可是也已经许多年未见了,将军你说陛下会不会已经喜欢上别的女人?” 萧清淡淡道,“公主国色天香,是大祁未来的国母,不管陛下心中究竟有谁,都无法与公主相提并论。” “呵呵将军这一席话,让妃鸾豁然明朗。多谢将军提点,妃鸾明白了。”曲妃鸾笑意深深,“是啊,无论是谁,都无法与我相较,陛下与我之间的情谊,不是谁都能插足的,你说是么,萧将军?” 那张绝美的面容上依旧温柔似水,只是眼底深处却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和警告。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勿转载! 第四百五十一章 非他不嫁 萧清嘴角微勾,但笑不语。m 乐文移动网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么?竟用此种方法来警告她? “那萧清就坐等陛下与公主的大婚之日了。” “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妃鸾等了十几年,不介意再多等些时日。”曲妃鸾脸上难掩幸福。 萧清垂眸,静静品茶。 曲妃鸾望着低头不语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这时,一身便袍的帝王走了出来,当看到坐在那的萧清时,黑瞳一沉,转瞬即逝。 “陛下,您来了。”曲妃鸾起身迎了上去,元祁轻轻颔首,坐到了上首,“萧爱卿怎么过来了?” “是妃鸾擅作主张将萧将军找了过来,听闻萧将军箭术了得,妃鸾想请将军教导一二。” 帝王深瞳淡淡睨了她一眼,一言未发。 曲妃鸾心中咯噔一跳,“是妃鸾逾越了,请陛下见谅。”说着连忙跪下,却被帝王轻柔扶起,淡淡道: “无妨。” 曲妃鸾望着他,美丽的脸上扬起一抹耀眼笑意。 萧清望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眸闪烁,一丝莫名的涩意从心中升起。 她连忙收敛心神,起身道,“公主见谅,在下箭术平平,恐怕难以胜任此事。” 曲妃鸾笑道,“萧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你是陛下亲封的辅国大将军,箭术怎会差?不瞒将军,妃鸾对箭术一窍不通,将军教我定是绰绰有余。” “使不得,公主千金之体,若有损伤微臣担待不起。” 曲妃鸾掩嘴轻笑,“将军说什么呢!是妃鸾要求的,若出了事自然也不会责怪将军。陛下,您说呢?” “你伤势未愈,学箭之事就暂时免了吧,待你伤好了再学也不迟。”帝王神情淡漠,只是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关心。 曲妃鸾脸上笑容更加明媚,“那就依陛下所言,等妃鸾伤势痊愈了再说。” 元祁颔首,淡淡道,“萧爱卿若无事,就退下吧。” 萧清起身,躬身行礼,“臣告退。”话落,她未做丝毫停留,转身离去。 元祁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冰雕般的面容上无丝毫表情。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隐隐透着一丝沉闷。 曲妃鸾悄无声息打量着身旁的帝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陛下…” 元祁放下杯盏,深瞳望她。 “陛下可是在生妃鸾的气?”曲妃鸾咬唇,“责怪妃鸾擅作主张将她找了过来?” 元祁神色淡淡,“为何这么问?” “外面传言,陛下对萧将军…很是不同。您不仅特意敕封他为中郎将,还让他接管京曌军…陛下不曾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妃鸾担心…” 她欲言又止,美眸透着一丝不安。 她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个绝美的男人,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他们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从初次见面是她就立下誓,此生非他不嫁。 他风采绝然,凌然睥睨。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让天下所有男子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她倾慕他,爱恋他,这份感情跟随了她十几年,随着时间愈发浓烈,深沉。 爱他,已经成为习惯,成为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若让她停止这份爱恋,就好比杀了她。 ------题外话------ 祝亲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越变越漂亮!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天牢异动 她一直以为,他是属于她的,这世上没有人能配的上他,所以她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就是希望这个男人的目光能始终停留在她身上。om 只是那个女人的出现,让她察觉到了不安。 究竟为何不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明明昨晚她受伤,那男人便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寸步不离。今日她的营帐发生意外,他立即赶到,亲自查看她的伤口。 这么多年,他的后宫空无一人。 他只准许她靠近她。 他也只允许她陪伴身侧。 她是特别的,比其他人都特别。 只是为何她依旧觉得不安? 眼前的男人,真的爱她吗? 帝王冰雕般的面容绝美深邃,修长的指尖轻挑起她的脸,淡淡道,“你会是大祁的皇后,还有何事让你担忧?” 曲妃鸾美眸一动,水波流转。 是啊,她是大祁的皇后,是他一个人的皇后,他若不爱她,怎会让她做这个位置?她是不同的,任何人都不能与她相较! “陛下”曲妃鸾轻轻偎依进他怀中,脸上是浓浓的幸福,“只要是为了陛下,妃鸾可以做任何事。” 元祁黑眸幽深,抬手揽住她,“朕知道。” 曲妃鸾嘴角微勾,笑意明媚动人。 元祁黑瞳落在对面空落落的椅子上,脸上神情莫测。 ** 萧清出了营帐,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梵君华。梵君华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走了过来。 萧清迎了上去,“你怎么在这?” 梵君华面容温润,“方才遇见小清,他告诉我你来了皇帐,我便过来了。快午时了,走吧,我陪你去休息会。” “恩。”两人一同朝休憩之处走去,正在这时,有一名官员匆匆而来,“参见丞相大人,萧统领。丞相大人,天牢有异动,请您速速过去一趟。” “发生了何事?” 那人扫了眼这边的萧清,梵君华说道,“但说无妨。” “是,天牢中关押的重犯耶律扈不知所踪,目前守兵正在全力搜寻当中,是否要尽快告知陛下,请丞相定夺!” 梵君华眸光微闪,随即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亲自禀明陛下,你先过去吧。” “是,下官告退。” 梵君华转身,“清清,看来我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你去吧。” “我不在,你要更加小心些,知道么?” 萧清嘴角微勾,“放心。” 梵君华离开了,萧清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嘴角的笑容隐了下来。 阿九,抱歉。等此次事过,她定一五一十将全部事情都告诉他。 “二哥,你在这啊,让我好找!”这时,小清从远处匆匆走来,到她身旁低声道,“二哥,天牢出事了” “恩,我知道。” 小清神情微肃,“二哥,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萧清淡淡道,“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有噬魂跟着,不会有事。” “恩,只是二哥,你不怕耶律扈逃了么?” “没了钱邱森,他唯一的退路都被斩断。他此刻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对了,耶律硕那边进展得如何?” 第四百五十四章 风波起(二) 萧清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勾,“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褚大哥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端木陵叹息,望着她,“你真的没关系?据我所知,陛下与鸾月公主的婚约,并不假。你可想好了将来的出路?” “你指什么?” 端木陵望向上首帝王,还有坐在旁侧端庄高贵的曲妃鸾,缓缓道,“自古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陛下,也不例外。你若是平常女子,我断不会同你说这些。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不愿的。” 她是骄傲的鹰,是搏击长空的隼。这样的女子不该拘束在不见天日的后宫,浩瀚无垠的天空才是她真正该待的地方。 帝王之情,注定无法长久。他不愿看到她被那种阴诡之地束缚,失去自我和本心。 萧清转头望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知我者,端木也。” 他说得对,她不愿被缚于一方牢笼,更不会与女子共享一个男人。若得不到,她宁愿放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清低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端木陵望她,轻声说道,“无论你打算做什么,都不要让自己涉身危险中。” 萧清颔首,“恩。”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就见有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守在御座前的卫染叱道。 “回统领,抓到了逃脱的重犯耶律扈。他吵嚷着要见陛下,属下不敢妄自决定,所以…” 卫染眸光闪烁,望向上方帝王。 元祁淡淡道,“带他进来。” 很快,耶律扈便被带了进来。他脸上有不少伤痕,看着十分狼狈。只是神情却无慌乱和恼怒,意外得平静。 “大王子有何事要见朕?” 耶律扈跪地,“今日我来,是有一事要禀明陛下!” “放肆!囚犯竟敢自称‘我’?好大的胆子!”有人呵斥。 耶律扈不为所动,“耶律扈冒砍头的大罪来觐见陛下,就是想将当日漠北发生的实情告诉陛下!” 帝王淡淡道,“实情?辽王登基,大王子获罪,除过这些,不知还有何实情?” “辽王?他一个贱婢所生的贱种哪有资格做辽王?!你们大祁被他蒙蔽了竟还完全不知?他与鬼夷联手,攻击你们大祁不说,还夺了我在国内的势力,逼迫父王退位,这些你们可知?!” “什么?!逼迫辽王退位,此话当真?!” 耶律扈话落,顿时引来周围热议。 “你说得可是真的?他当真与鬼夷联手犯我大祁?” 耶律扈冷哼,“事到如今,我没有说谎的理由!既然难逃一死,我也绝不会放任耶律硕安生坐上王位!天下人被他蒙蔽,称他为辽王!可我耶律扈也绝不会任由他宰割!陛下,我以大辽神明起誓,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为我主持公道!” 他神情悲愤,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这耶律硕竟是篡位?若真如此,岂不是太胆大妄为了?!况且,辽国曾进犯大祁,单凭此事就无法让人认同!若他真是篡位,那大祁也绝不能姑息! ', 第四百五十五章 风波起(三) 这时,有北境将士上前,“陛下,辽蛮进犯我大祁,此事绝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定要让辽王给我们个交代才是!” “是啊!若他所言不假,还不知辽王究竟安的什么心呢!陛下,不得不防啊!” “几位将军稍安勿躁,此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言。事实究竟如何,还需调查后方知。”有人劝道。 “因为蛮人和鬼夷的进犯,此次我们损失了近万名将士,耗损无数粮草,结果辽人就拿区区一个被废的王子来敷衍我等,岂能让他如愿!陛下,请您定夺,还将士们一个公道!” “还请陛下定夺!” 北境将士群情激愤,怒火难抑。须臾,上首帝王开口了,“萧爱卿,你觉得呢?” 众人目光齐齐望来,萧清微顿,随即起身走到中间,“回陛下,大王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哦?详细道来。” “是。在北境一战时,鬼夷兵马确实只是佯攻,并未真正进犯我军。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九嶷山秘境种轩辕一族的宝藏。辽王与鬼夷是否达成协议微臣不知,只是辽王能如此迅速夺下大权,微臣以为,应该与鬼夷脱不了干系。” “轩辕一族的宝藏?萧统领,此事当真?!”有官员诧异。 萧清颔首,“确有此事,在我被鬼夷掳走之际,去往之处确实是九嶷山境内,且亲眼目睹了鬼夷将轩辕族的黄金战甲悉数掠走。” “轩辕族的黄金战甲?!萧统领,鬼夷将战甲全部被夺走了?” “是。” “嘶…”周围传来一阵冷冷的抽气声。 轩辕族的黄金战甲是九州世人争夺的宝物,如今让鬼夷得了去,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明说,所有人都明白。 “萧统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现在才说?你可知隐瞒不报会有何后果?!” 萧清神色不变,朝上方帝王行礼,“事关重大,萧清不敢擅作主张,请陛下见谅。” 帝王淡淡道,“此事朕知道,萧爱卿不必自责。我大祁是仅凭几匹战甲就能肆意侵犯的?还是诸位爱卿就这么点本事,闻此消息就已经被吓破了胆?” 漫不经心一席话,听得下面众人一激灵,齐刷刷跪地: “微臣不敢!请陛下恕罪——!” 元祁神情看不出喜怒,“都起来吧,萧爱卿,你继续。” 萧清垂首,“是。臣以为,大王子之言虽有理,但也并不能全信。如今辽国大局已定,若仅凭一面之词对辽王发难,实非明智之举。除非…大王子能拿出确凿证据来,否则你方才所说一切,都只是你的辩解之词罢了。” “我有证据!” 耶律扈忽然开口,“陛下,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方才所言不虚!” 帝王挑眉,“哦?大王子请说。” “证据就是…”“看来这里很热闹啊!不知本王有没有来迟啊!”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耶律扈的话,接着就见一身黑袍的耶律硕大步走了进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谁也没想到辽王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耶律硕笑着走到中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异服打扮的娇俏女子,正是辽国公主,耶律灵惜。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风波起(四) “参见祁皇,耶律硕携王妹一同来觐见陛下。”耶律硕行礼。 耶律灵惜亦躬身,“参见祁皇。” “两位免礼。” 耶律硕笑道,“多谢陛下,不知本王可有来迟…咦?王兄也在?这一身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刚发现耶律扈,耶律硕神情惊讶。 耶律扈冷哼,“耶律硕!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正好你来了,那我们就在这说个清楚!” 耶律硕疑惑道,“王兄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耶律硕,你别在这装腔作势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你囚禁父王,斩断我在部族的势力,还以我妻儿性命相要挟!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耶律扈绝不会放过你!” “嗤嗤,大哥,怎么几日未见你变得疯言疯语起来了?可是在牢里受了什么刺激?”耶律硕神情惋惜,关心道,“大哥要保重身体,你放心,就算你犯了再十恶不赦的罪,本王也绝不会亏待嫂嫂小侄,定让他们好好安享富贵。” 这番话别人听不出什么,耶律扈可是明白得很!望着面前笑意款款的男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敢这么要挟我?就不怕我将你那些肮脏事给捅出去?!” “大哥说什么呢?小弟做事光明磊落,从未隐瞒过大哥。我知道,父王在世时对你一向淡漠,还时常因朝事责备你。当日你在大祁军中安插眼线,无意被发现,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强行带你回国。因此事你受到了父王的责备和群臣的冷眼,自那之后你便一直恼我,怨我,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大哥,父王与我不同。他既是君王,又是我们的父王。你怎能因一己之私就率兵攻打王宫,企图造反?” 耶律硕三言两语就将矛头转向了他,耶律扈语塞,神情慌乱起来,“我…我那是被你的人挑拨!否则,我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旁边的萧清眉梢微挑,心中暗道一声蠢材。 他话刚落,周围顿时一阵唏嘘。 传闻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正主承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今日过后,耶律扈举兵造反是板上钉钉了! 耶律硕嘴角勾起一抹邪肆,耶律扈这才恍然自己中了套,顿时大怒,“耶律硕!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使诈套我的话?!” “大哥此话何意?你造反之事原本就是天下人皆知,本王还需套你的话么?” 耶律扈怒目而视,见到恨得牙痒痒的仇人已经渐无理智可言! “耶律硕,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放过你!陛下,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是耶律硕逼宫篡位!他这个辽王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请陛下为我和整个辽国做主!” 元祁修长的指尖托着下颌,淡淡道,“原本这是你们辽国的家务事,朕不该插手。只是你辽军曾犯我大祁,戗我百姓。若不给大祁将士和天下人一个交代,朕心难安。辽王,你说呢?” 耶律硕眸光闪烁,躬身道,“祁皇所言极是,那就听听王兄究竟有何证据,正好本王也好奇得很。” 元祁颔首,“大王子请说。” “是,多谢祁皇!” 耶律扈行礼,随即直起身子道,“父王在位时,曾对我母妃有言,欲将王位传于我。只是碍于耶律硕在军中的威望,不敢妄动。” ',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风波起(五) “后来,耶律硕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勾结大臣,霍乱超纲,引得父王心中不满。父王担心他会行不轨之事,便处处打压他,削弱他的势力,甚至有意收回他的兵权。但还未行动,就被耶律硕察觉。” “他事先布好局,在我门下安插势力,并有意让王军统领叶格卜归顺我,挑拨我与父王的关系。我不慎中计,率兵攻打王宫。却意外发现王宫守卫薄弱,竟让我等轻易便攻了进去,那时我便察觉出事情不对,还未来得及撤兵,就被大批甲兵围了起来容易。那时,王宫已经被耶律硕控制住,再加上叶格卜本就是他的人,我根本毫无胜算,只能不战而降。” 说到这,耶律扈双目渐红,仇恨得瞪向耶律硕,“是你!你在父王身体不适之际,把持朝纲,拉拢大臣。控制王宫之后,你又引我举兵造反,这便给了你清君侧的理由!对外宣称是我心怀不轨,逼宫篡位。而你就成了那个大义灭亲,捍卫正道之人!接下来,你便囚禁父王,逼他将王位传于你,后昭告天下登基为王。而你所做的一切,都被你掩盖,那日所有目睹你所作所为的人,全被你尽数斩杀!而你之所以不杀我,将我送入大祁,就是为了给你出兵伐祁的找一个替罪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这么快在军中和朝野站稳脚跟,都是因为鬼夷的暗中帮助!你以轩辕族的黄金战甲为诱饵,让他们助你登上王位,你便将如何进入九嶷山的密道告诉他们!耶律硕啊耶律硕,枉我聪明一世,却没想到最终栽在你手中!你就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阴狠狡诈!怪不得连父王都这般忌惮你!你简直就是个异类!凭你还想做辽王,做梦!” 周围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耶律扈愤怒夹杂着快意的吼声。 若耶律扈所言不虚,那耶律硕此人…确实令人胆寒。 “啪啪啪…” 清脆的三道掌声传来,打破空气的凝滞。耶律硕嘴角噙着一抹笑,周身慵懒,看不出丝毫怒意,“说得好,王兄,此次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辽王这是何意?难道大王子说得都是真的?!”有人惊疑。 耶律硕不看周围的议论纷纷,抿唇轻笑,“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还真以为面前这个人,不是我自幼相熟的王兄呢!竟能说出这么一段惊人之语,当真让本王佩服!只是…仅凭王兄的一面之词,就想让众人信服,是否太过天真了?” 耶律硕神情散漫,“你说得再有理有据,又能如何?没有证据,就只是一纸空谈,不足为信。王兄,我之所以留你性命,是念在你我血脉手足之情。只是…你莫要挑战我的耐性。” 倏地,他身上气息变了。 冷冽逼人,宛如穹顶之巅的寒风,王者威仪尽显! 空气骤然一凉,气氛诡异下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透着压迫与凌厉。被那双眼冷冷逼视,耶律扈从开始的不屑,到之后的不安,脸上逐渐没有了方才的沉静。 第四百五十八章 风波起(六) 就在诡异的气氛达到顶点时,耶律硕却忽然笑了。 脸上再无方才的冷厉,温和似风。 “王兄莫要害怕,方才本王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呢!虽然我不知究竟是何人在你面前挑拨,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但我也想听听你口中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王兄,不如你说说看?” 语气意外地柔和,仿佛方才的杀意只是错觉。 萧清轻扫了眼旁边一袭黑袍的耶律硕,眼眸微敛。 众人目光重新回到耶律扈身上。 耶律扈紧了紧拳头,再次恢复冷静。须臾,开口道,“当日兵变,你威逼父王将王位传于你。但你担忧一纸诏书难以服众,就命父王身边的总管萨满为你力证,证明父王确实拟下诏书,要将王位传于你。萨满心知你控制了朝堂和军方,大势已去,所以只得屈服。萨满自幼跟随父王身侧,是宫中的老人,他的话,满朝文武自然无人质疑。就这样,你便顺理成章登上了王位。” “只是你不知,萨满对父王的忠心日月可鉴,就算牺牲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他从宫中偷偷让人带了消息给我,告诉了我一切。所以我才能在今日揭穿你!耶律硕,你担心这么快杀人灭后会引得群臣怀疑,因此未敢轻举妄动。这就是你唯一的疏漏,萨满会证明我所言不虚!” 耶律扈跪地,字字恳切,“陛下,萨满可以作证!只要您将他带来一问便知!那时,耶律硕虚伪的面容便会昭然于众!” 话落,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耶律硕面容难测,看不出丝毫情绪。 “辽王,他说得可是真的?”上首帝王问道。 耶律硕嘴角微勾,须臾,说了句,“…确有此人。” 元祁颔首,“此人现于何处?” 不等耶律硕回答,耶律扈忙说道,“陛下,此人现关押于萨爵王宫中,从萨爵到大祁都城快马加鞭需要四日,还请陛下能稍等几日,等萨满来京,到时选他觐见一问便知。” 元祁修眉微挑,不语。 耶律扈神情惴惴,猜不透上方帝王的心思。 无论如何,萨满若能作证,那么即使扳不倒耶律硕,也能给他一记重击!只是,耶律硕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让萨满出现在长陵!他定会想方设法取他性命! “陛下,萨满身负重任,我担心有些不法之人欲取他性命,背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请陛下派出一支亲信护卫萨满入京,待萨满觐见陛下后,相信真相自会大白天下!”耶律扈话中有话,目光落在旁边耶律硕身上,闪过一丝嘲讽。 不用明说,他口中的不法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众人神情各异,若有所思。 帝王支首,冰雕般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扶手,须臾,薄唇轻启,“辽王,你说呢?” 耶律硕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笑,“祁皇陛下,我王兄说得头头是道,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耶律扈冷哼一声,面带嘲讽。 “只是…”耶律硕面露迟疑,随即忽然话锋一转,笑道,“既然王兄都开口了,我自然得满足他这个要求。何须四日?本王现在就将萨满叫来,让他当面给诸位说清楚,如何?” 第四百五十九章 风波起(七) 他话落,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轻轻击掌,“来人,将萨满带上来!” 少顷,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上殿中。四方脸,鹰钩鼻,长相并不出奇,典型的辽人模样。只见他一步步走上中间,俯首跪地,“奴才参见祁皇,见过大王,公主殿下。” “你就是萨满?”元祁问道。 “回陛下,小的正是。” “起来回话。” “谢陛下。”萨满起身,垂首静立。周围众人皆神情各异,纷纷打量他。 精明的人谁都能看出来,辽王耶律硕早就做好了准备。 耶律扈怕是要白忙活了。 “萨满?你怎会在此?!”耶律扈惊讶,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耶律硕笑道,“王兄此话说得倒也奇怪,萨满是本王的贴身总管,本王出使大祁,自然要带着他。” “你胡说?!萨满是父王的总领太监,你何时将他调到身边的?你…”忽然他恍然大悟,不敢置信,“你,你难道…” 耶律硕对他的震惊仿若未见,望向上方,“祁皇,这位就是萨满,我父王身边的总领太监。王兄,萨满已带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耶律扈紧紧盯着场中的中年男子,许久才说道,“萨满,这里是大祁,上方坐着的是祁皇,闻名九州的无极帝。你别怕,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放心,不会有人要你性命,就算是他,也不可能!” 他手一伸,直指耶律硕。 耶律硕嘴角微勾,笑着说道,“王兄怎么还在胡言乱语,本王为何要要萨满的性命?若没了他,本王衣食住行岂不没人照顾了?” 只是那笑容在耶律扈眼中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嘲讽,他尽量稳住心神,继续开导道,“萨满,你放心。只要你将当日耶律硕如何逼迫父王拟召传位一事如实说出来,祁皇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保你性命。” 萨满垂着闹到,看不清神情,只是却始终一言不发。 耶律扈有些着急了,“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当日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当着大祁诸位的面说个清楚!” “大,大王子…老奴,老奴不知要说什么啊…”萨满面色惶惶不安。 耶律扈大怒,“什么你不知道说什么?你忘了是你让人传信给我,说耶律硕逼迫父王退位之事了?现在怎么不说了?我知道了,定是耶律硕逼迫你的对不对?是他威胁你,所以你才不敢说是不是?!” “大王子慎言啊,没有人逼迫老奴,是老奴…确实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你这狗奴才,竟敢出尔反尔?!你忘了父王平日是怎么待你的了?关键时刻临阵倒戈,你就不怕我族神明怪罪?父王还没死呢!若让他知道了此事,看他不拔了你的皮!” 耶律扈兀自叫嚣着,脸上再无方才的冷静。众人望着他的目光如看跳梁小丑,眼中充满了不屑。 就凭他,还想与如今的辽王对抗?真是不自量力!如此愚蠢之人,怎么可能是心机深沉的辽王的对手? 第四百六十章 风波起(八) 在场精明之人早将事情原委看个透彻,如局外人,冷眼看着场内的这一幕笑话。 耶律扈见众人嘲讽的目光,神情慌乱,扑通一声跪地,“陛下!!请您相信我,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啊!我确实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耶律硕的阴谋,请陛下千万不要相信他。。。” 忽然对上帝王深邃的冰冷妖瞳,耶律扈一激灵,坐在了地上。 完了。。。 彻底完了。 没有人相信他,萨满倒戈,他唯一的出路也没了!如今他只有死路一条!!若他不心存侥幸,以为凭此能扳倒耶律硕。若他在悄无声息地逃出天牢时,就远走高飞,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耶律扈面如死灰,满脸都是悔恨和绝望。 耶律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讽刺,嘴角的笑意冷若寒霜。 上首帝王黑瞳深邃,目光扫了眼下方垂首静立的少年,神情难以捉摸。 ——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那个叫萨满的中年男子忽然抽出腿侧的利器,刺向一旁的耶律硕,神情狰狞,“我杀了你这篡位逼供的畜生!!你去死吧——!!” 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见那萨满已被御林军制服在地,口中不断骂道,“耶律硕你不得好死!!你逼迫大王禅位,囚禁大王!还给他服下断筋散,让他饱受病苦之痛!你简直丧心病狂!!你以为你以我小弟性命要挟我就会怕了你么?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屈服你的!耶律硕,你不得好死!!” 萨满的诅咒声清晰回荡在空气中,周围传来排山倒海的抽气声!因为这忽然反转的一幕!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陡然发展成这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边,耶律硕嘴角的笑意不见了,眼中是涌出层层的寒霜和杀意。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放大,望来的目光嘲讽而不屑。 就在这时,蓦地一道身影闪过,接着“噗嗤——!”一声,利刃直直穿透萨满胸口,血花四溅。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耶律硕眼眸陡睁,惊讶地望着前方那持刀而立的少年,不敢置信,“你。。。” “你做什么?!” 耶律扈大吼,挣扎就要冲过来,却被忽然出现的褚睿挡住,按到了地上。 “萧统领?你。。。为何。。。”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望着场内手持刀刃的少年,许久未回神。直到噗通一声倒地,才将众人惊醒! 望着地上微微抽搐,随即没了声息的萨满,四周传来阵阵抽气声。 “大胆萧清!!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杀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呵斥。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一阵唏嘘。 “萧统领这是何意?为何要杀了证人? “是啊,此人关乎我大祁与辽国将来的建交,萧统领怎能这么冲动就杀了他?” 。。。 耶律硕双眼微眯,望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少年,心中微微一窒。 他是。。。为了他么? 单单只是这个想法一出,他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是真的吗?真的是为了他? 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他,害怕错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 萧清抽出匕首,轻轻甩了甩,似察觉到耶律硕的目光,抬眼望来。 当耶律硕触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时,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将他瞬间惊醒! 第四百六十一章 风波起(九) 不!不对! 他怎会为了他杀人? 望着少年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神色一冷,恢复沉静。 “萧统领,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时,端木陵走了过来,来到萨满的尸体旁蹲下,从他袖中掏出一物,“诸位稍安勿躁,请看此物。” 众人目光转来,当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时,疑惑道,“这是…?” 端木陵继续道,“若我猜得不错,此物应是漠北特有的暗器。若将它引燃,方圆十尺内将会毒烟弥漫,寸草不生。方才他就是要借机点燃此物,被萧统领发现,才不得已杀了他。” 众人诧异。 方圆十尺内?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端木校尉,此话当真?” 端木陵颔首,“千真万确,相信辽王应该比我更了解它。” 众人目光望向耶律硕,他神色平淡,“此物…确实是我漠北所有。” 周围顿时一阵唏嘘。 “辽王,这是怎么回事?!小小阉人竟敢心怀不轨,谋害陛下!尔等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是啊!我祁国还未追究你们辽军进犯之过,如今尔等又冒充个行刺之人!你们辽国究竟是何意?” … 周围群臣愤然,神情中透着警惕和敌意。 萨满是耶律硕带来的人,自然与他脱不了关系! 耶律硕对周围的目光仿若未闻,直直望着对面萧清,一瞬不瞬。 他竟然会以为他在帮他!耶律硕啊耶律硕,你何时变得这般愚蠢! “哈哈哈!耶律硕,你也有今日?!”地上的耶律扈缓缓站起,脸上满是爽快和愤恨,“别以为什么事都掌控在你手中!如今真相大白,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耶律硕轻笑,“王兄这话本王就不明白了,何为真相?” “祸到临头了你还不认?!萨满已经当着祁皇陛下和众人跟前说了,你囚禁父王,逼宫造反,干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 “哈哈哈…我囚禁父王,起兵造反?王兄,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耶律硕仰头大笑,神情没有丝毫惊恐,“逼宫造反,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的,不正是王兄么?王兄怎么忽然倒打一耙,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呢?” “这都是你的错!是你散布谣言,逼我造反!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耶律扈怒吼,神情狂躁如怒极的兽。 耶律硕双眼微眯,嗤笑,“王兄,本王念在手足之情,原本想放过你。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耐性,那就别怪我不念血肉之情!”他身上气息冰凉,望向上方,“祁皇,今日之事是本王失察,让不轨之人有了可趁之机。请祁皇给我三日时间,本王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耶律扈冷哼,“耶律硕你休想!若你以为拖延战术有用,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犯下的罪过,可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轻易摆平的!祁皇,万万不可相信他!他心性狡诈,不得不防啊!” 耶律扈也不傻,他当然知道以耶律硕的诡计多端,再等几日说不定事情就会发生新的变故!若想对付他,只有现在! 第四百六十二章 风波起(十) “王兄急什么?今日是年关,如此喜庆日子自然要说些喜庆事!待三日后,本王再给诸位一个满意答复,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辽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耶律扈岂能轻易放过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 “耶律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肮脏手段!你想拖延到三日后,然后好随便找个替死鬼出来好洗脱罪名是不是?我告诉你,休想!只要今日有我在,你就绝不会得逞!如今萨满已死,但他生前已悉数列出你犯下的罪状!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你是担定了!若你还有一丝悔过之心,就赶紧束手就擒吧!” 耶律硕望他,“王兄,看来今日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自作孽不可活,耶律硕,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一个得意,一个沉静。 空气透着一丝压抑。 耶律硕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好啊,既然王兄执意如此,本王也乐得成全。只是,我心中有一不解,王兄口中的‘洗脱罪名’何意?” “哼,明知故问。难道萨满方才所言你没听见?” “听见了,只是…那又如何?”耶律硕淡笑,气度雍容,“萨满敢刺杀本王,谋害祁皇,他所言,怎能令人信服?” “萨满是父王身边的人,打小一直服侍父王,他的话如何不能信?” 耶律硕摇头,“人心难测,他敢谋害祁皇与诸位大臣,单凭这点,他所言就不可信。” “耶律硕!你休要再狡辩!萨满想杀的人是你!都是你囚禁了父王,逼供篡位,他才会想杀你这个乱臣贼子,这有何错?你以为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让所有人信服不成?痴心妄想!” “呵呵…孰是孰非,相信祁皇心中早有定论,何须本王多费口舌?王兄,本王知道你因失了王位,心中郁闷,只是也不能狗急跳墙,污蔑本王吧?清者自清,我耶律硕自问无愧于心,无愧天下,若祁皇与诸位大臣不信,可自行调查,本王不会反对。只是…”耶律硕微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大辽诚心相交,诸位如此行事,本王需好好考虑此行是否还有出使的必要。” 有人开口,“辽王这是何意?” 耶律硕嘴角微勾,“前几日,本王收到鬼夷的国书,鬼夷国主欲将公主派往我漠北和亲,相信诸位也该听到消息了。只是由于与本王出使大祁的行程相冲,所以还未来得及回复…若诸位看不上我大辽,相信自会有看得上的。我辽国虽无法与大祁相比,但却兵强马壮,土地犷悍,在九州算得上独霸一方。相信在坐与我漠北军交战的将军都该身有体会,多一个友邻总比多一个敌邦更为划算,诸位以为呢?” 耶律硕此话意思很明显,鬼夷向辽国示好,一旦他们两方联手,是何后果不用想也明白。 “哼,辽王这是在威胁我等么?你以为我大祁会怕你们区区蛮人?!”有武将反驳。 ', 第四百六十四章 风波起(十二) 少年清冽的声音回荡四周,坚定凌厉,激起北境将士一腔热血之心! “陛下!臣以为萧将军所言有理!不能白白让大祁的将士枉死,定要找出那个罪魁祸首,还我等一个公道!” “请陛下彻查此事!” … 北境几个将领纷纷请言,旁边的容萧望着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 过了许久,上方传来帝王幽凉的声音,“萧爱卿,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话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此刻,谁都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众人屏息,再不敢多言。 萧清面无表情,“臣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不敢质疑陛下的决定。只是若此事真存了疑处,还请陛下能准许臣彻查此事,务必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啪——!”帝王袍角扫过旁边玉杯,摔个粉碎。 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伴随着帝王蕴含怒意的低沉之声幽幽传来,“看来朕是太纵容你了,萧卿。” 四周空气骤然一凉,如坠冰窖。 众人齐齐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许久未见帝王动怒,所有人噤若寒蝉。 上方曲妃鸾望着身旁动怒的帝王,美眸闪烁。随即目光移向下方萧清身上,须臾,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萧清没有动作,她缓缓抬眸,淡淡开口: “不知臣哪里说错了,惹得陛下龙颜不悦?”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冷冷抽气声。 这个萧清,不要命了?竟敢当众忤逆陛下?! 褚睿连忙上前,“请陛下息怒,萧将军只是一时失言,他并非真心想忤逆陛下,只是希望能给北境诸位牺牲的将士一个交代。还请陛下念在他任劳任怨,又为大祁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是啊,请陛下饶过萧将军这一回吧…”其他跪地的北境将士纷纷请言,褚睿暗中向仍然站着的萧清示意,心中暗自疑惑她今日的反常。 萧清垂首静力,未发一言。 就在气氛越发诡异之际,萧清终于动了。她缓缓跪地,开口道,“方才是臣失言了,请陛下降罪。” 声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不用抬头,萧清也能感觉出头顶那道深不可测的视线,静静环绕着她。 “萧卿,朕谅你近日刚接管京曌军日夜辛劳之苦,便不与你计较,你且退下吧。”上方传来帝王毫无温度的声音。 萧清一言不发,没有动作。 “怎么?还不退下?”帝王声音又冷了一分,褚睿忙拽了拽萧清,“将军,将军…” 萧清垂下的眸子闪了闪,说道,“…谢陛下。”随即缓缓起身,静静退到了一旁。 周围传来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萧清仿若未闻,始终面无表情。 “让辽王见笑了。”元祁淡淡道。 耶律硕目光难测,轻笑,“怎会?祁皇客气了。” 元祁目光示意一旁的耶律扈,“既然大王子是你的人,那朕便将他交给你了,相信三日后辽王定会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耶律硕眸光闪烁,回道,“多谢祁皇信赖,那是自然。” 仅仅几句对话,这其中的波涛汹涌无人可知,也决定了耶律扈之后的出路。 第四百六十五章 风波起(十三) “不,我不要…”耶律扈脸上再无方才的冷静,“祁皇陛下,我所言句句属实啊!您为何不相信我?这个耶律硕才是欺君罔上的罪人,才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你们要相信我啊…” 耶律扈兀自叫嚣着,只是众人望来的目光如看小丑般,充满了嘲讽。 只有他不明白,此刻的他已是阶下囚。无论他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真相究竟如何,世人并不关心。 因为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发言。 耶律硕望向神情慌乱的耶律扈,朝身后挥手,“将他带下去。” 立即有护卫上前,擒住不断挣扎的耶律扈押了下去。 “不,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祁皇陛下,求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祁皇陛下…” 嘶吼声渐行渐远,须臾,完全没了声音。 “打扰诸位雅兴,本王在此赔罪了。”耶律硕微微一礼表达歉意,元祁微微颔首,“辽王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耶律硕落座,方才的风波很快过去,不一会,歌舞乐起,四周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萧清静静坐在位置上,手执茶杯缓缓饮着,目光落在前方耶律硕身上,眼眸深沉。 这时,褚睿走来坐到她身旁,皱眉望她,“你今个怎么了?竟然出言顶撞陛下,也太冲动了。” “没什么。” “真的?” 萧清点头,目光落在前方与人周旋的耶律硕身上,问道,“褚大哥,你觉得萨满今日之举,会是何人授意?” 褚睿面露深意,“此事倒也奇怪,以辽王手段必是之前就做了安排,为何会在关键时刻被反咬一口?难道…还有其他人插手此事?” 能在耶律硕眼皮子底下动作,此人绝非寻常泛泛之辈。 “难道是耶律扈?” 萧清摇头,“不是他,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接近萨满。” 褚睿点头,“也是…那会是何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清陷入沉思,随即道,“或许是我们想多了,若萨满此人当真忠贞不二,不受耶律硕要挟,那即使没有别人他也会有今日之举。” “嗯。但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若辽王当真囚禁了先王,逼宫篡位,那…” “无论是真是假,大局已定,如今再探讨这些,已毫无意义。” “嗯。”褚睿望向她,眉头微蹙,“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当真无事?” 萧清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褚睿目光无意扫过她手腕,当看到那缠着的绷带时,顿时诧异,“你手腕怎么了,受伤了?” 萧清微微拢了拢袖子,道,“只是不小心划了下,不妨事。” “你啊,怎么说你才好。有时心细如发,有时又这么粗心大意,真不明白你碰上自己的事怎么如此不上心?”就算是褚睿此刻也忍不住唠叨起来,“现在时辰尚早,你去找地方歇息会吧,这里我来应付。” 萧清沉默,没有回答。 “你就去休息吧,反正离晚上宫宴还有段时间,这期间你若不养好精神,如何应对晚上的宴会?” 萧清目光望向前方,须臾,缓缓起身,“那就有劳褚大哥了。” “放心。” 这时,端木陵走了过来,望着她说道,“我送你吧。” 萧清沉默颔首,与他一同离去。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命偿(一) 耶律硕望着少年缓缓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刚要起身,就看见一袭白衣的梵君华走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礼,“参见辽王。” 温润淡雅的出尘风姿,嘴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翩然如不染纤尘的谪仙。 耶律硕一顿,便站了起来,嘴角微扬,“梵丞相。” 两人目光相触,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犀利深沉。 一番简单的客套话后,两人落座。 “方才之事,让梵丞相见笑了。” “辽王不必放在心上,此事不会影响大祁与贵国之后的建交,辽王初登基,有些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也属正常。” 耶律硕嘴角微勾,“多谢丞相宽慰,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此次出使,本王是携着诚意而来,自那日初次觐见也过了些时日,不知贵国关于联姻一事,可有答复?” 梵君华眉宇温润,“说到联姻,辽王此次可赶巧了。近几日,太后正忙着张罗为陛下选定黄道吉日完婚。虽具体日子还未落定,但已经选在了明年开春,到时便会公告天下,邀请九州各国前来。那时还请辽王一定要赏脸,共赴盛举。” “完婚?丞相大人在说笑吧?虽然本王也希望与贵国结成秦晋之好,但时间上未免也太仓促了些吧?”耶律硕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然是知道鸾月公主的存在,只是未想到婚约会这么快便定下。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唐塞他的借口? “相信辽王应该明白,之前贵国忽然来犯,让我国损失上万兵士,百姓亦受到牵连。将士们怨声哀悼,对贵国颇有微词。在这个当口辽王欲来联姻,不是让陛下为难么?” 耶律硕听后,脸色微沉,“本王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次出使才亲自前来,难道这还不能表达我辽国的诚意?” “怎么会?辽王言重了。只是若在这个时机允诺两国联烟,朝野上下必会有诸多微词,不如暂且等这段风声过了再做打算。辽王,您觉得呢?” 耶律硕眯眼望着身旁仿若谪仙的男子,眼眸微沉。 这番说辞明显是在拖延。辽军进犯大祁,本就理亏,此番他们确实失了先机。若祁国答应联姻,先不论辽国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仅是祁辽结为秦晋之好这个噱头,就能让天下人对辽国的态度进一步改观。 毕竟大祁在九州的霸主之位至今仍无人能动摇,借着这个势头,或许关于东岛一带商贸开放权能有些进展。 关于东岛滨州海矿一事…难道这男人看出了什么? 耶律硕眉头微拧。 相传大祁武有沐志乾,文有梵军华,这两人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的。只是相比梵君华,他一直认为沐志乾是难对付的老狐狸,却不想眼前这个男人有过之无不及。以前他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温和有礼,飘飘若仙的不真实感,他的存在如同不染纤尘的世外之人,没有什么都入得了他的眼。只是为何现在忽然变了? 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未看清他? 第四百六十七章 命偿(二) “…辽王?” 耶律硕回神,笑道,“梵丞相所言极是,本王这次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领会一下大祁的风光,不急着回去。 何况贵国以礼相待,本王就再多谢耐心静候几日又何妨?不过…丞相可莫要让本王等太久了,否则本王不急,本王的王妹可就不好说了…” 梵君华嘴角微勾,“自然。” 简单几番暗藏汹涌的话就这样告一段落,耶律硕有一下没一下饮着杯中的酒,目光不由飘向后方。 那道熟悉的人影不知所踪。 耶律硕眸光微闪,悄无声息地在四周搜寻起来。 “辽王可是在找公主殿下?” 耶律硕一顿,转过头,梵君华眉宇温和,“方才我看公主殿下出去了。” 耶律硕眉头微拧,“我这王妹自幼调皮惯了,性子野得很,让丞相见笑了。” “公主性情洒脱直爽,实属难得,辽王不必介怀。” 这时,有个人匆匆走来,朝两人一礼后,便凑近梵君华低语了几句。 梵君华颔首,随即起身,“辽王,梵某还有要务缠身,就不多叨扰了。” 耶律硕点头,“丞相慢走。”望着那道白衣飘飘的身影渐行渐远,耶律硕眼底闪过一丝暗沉。 “来人。” “大王。” “公主呢?” “回大王,公主殿下方才离开了,属下劝不住,所以…” 耶律硕脸微沉,“废物!赶紧去将公主找回来!再耽搁本王拿你试问!” “是是…”话落,那人便匆匆离开了。 耶律硕坐在位置上,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神情难以捉摸。之后,不断有人上前攀谈,他应付了几波人后,眼底终于出现了不耐。站起身,身后萨满忙上前扶住他微晃的身子,“大王…” “萨巴,陪本王随便走走。”话罢,便朝外走去。 ** 这边,萧清与端木陵并肩在园林附近走着,走到一处较为安静的林子前时坐下休息。 端木陵望着身旁的人,“你真不用去帐内休息?” 萧清摇头,“帐内还没有外面空气新鲜呢,这就好。” 端木陵听后,就未再多说什么。目光扫过微垂的侧脸,点点光影印在她干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你在想什么?”端木陵忍不住开口,“方才在御前,为何要故意出言顶撞陛下?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出口呢…”萧清嘴角扬起一抹浅淡弧度。 端木陵皱眉,“伴君如伴虎,虽然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方才实在太危险。圣意难测,你这是在玩火。” “放心,我有分寸。” 淡淡一句,就堵住了端木陵接下来的话。他望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须臾,开口道,“萧,感情有时只会让人迷了双眼,失去理智。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这样。” 萧清一愣,望着他担忧的眼,须臾,才终于明白他在担忧什么,顿时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在跟鸾月公主争风吃醋?” 端木陵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萧清忍俊不禁,笑出声,“你想多了。” 端木陵疑惑,难道不是? 第四百六十八章 命偿(三) “那你方才…?” 萧清笑容微敛,没有回答。端木陵见状,知道她不想多说,犹豫了下,也未再追问。 “昨日你生辰,发生了什么?” 端木陵今日看萧清的神色,就觉得不对。那双微肿还带着血丝的眼,明显是一夜未睡。 难道在他们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是陛下…” “不是他。”端木陵话未说完,萧清便打断了他。 “那会是谁?” 端木陵没有忽略她颈侧和手腕缠着的绷带,有皇上的庇护,在这帝都,还有何人能明目张胆地动她?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难道是…” “事情已经过去了,端木,我不想再提。” 端木陵望着她面无表情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他早该想到的,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就怪怪的。而且一向行踪诡谲的摄政王,竟一反常态去为一个臣子庆生,这怎能不让人奇怪? 这世上,没有人能从那男人手中逃脱。若他真的盯上她,那她还能安然无事么? 关键是,他究竟有何目的?难道是为了牵制陛下? “你身上的伤,也是他所为?” 萧清沉默,端木陵见此,就明白了,神情复杂,刚要说什么,被萧清抬手制止,眼神示意他身后。 端木陵一顿,没一会,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传来一道女声,“那个谁…你过来!” 两人转头,就看见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子立在他们不远处,正是耶律灵犀。耶律灵犀一看转过头的萧清,顿时眼睛一亮,“果然是你!” 当时在御前她就看他十分眼熟,后来她见他离开,也迅速跟了上来,没想到还真没认错! “参见公主殿下。”萧清和端木陵起身行礼,耶律灵犀快步走来,望着萧清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原来你是将军啊,怎么不早说,害我寻了你好久…”话落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不是…” 萧清望着她窘然的神情,笑道,“在下也是不得已,并非有意欺瞒,还请公主见谅。”话罢,朝她躬身一礼。 “哎你这是做什么?不用不用,你起来吧!我当时不也未表露身份,怎么能怪你呢?” 萧清起身,“谢公主。” 端木陵望着眼前的两人,眸光微闪,静立在一旁不语。 “不知公主找在下何事?” 耶律灵犀神情闪过一丝赫然,“嗯…也没什么大事…”她方才就他离开,就下意识追了出来,哪想那么多啊。 “公主既然无事,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萧清也不欲与她过多纠缠,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不合适有太多牵扯。 “你等等…”见她要离开,耶律灵犀匆忙拽住她袖子,慌忙道,“我…我迷了路,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迷路? 萧清望了眼她身后跟随的婢女,微微挑眉。 耶律灵犀忙解释道,“是真的!这里太大,我都转了好几圈都没出去,你能不能帮个忙将我带回去?否则回去晚了,王兄会生我气的!” ', 第四百六十九章 命偿(四) 萧清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与端木陵对视一眼,遂道,“那公主请吧。樂文小说|” 耶律灵犀一听,明白他是答应了,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红晕,“多谢将军。” 萧清望着她,微微叹息,走在前面为她带路。耶律灵犀则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未从他身上移开。 一旁端木陵怎能看不出这其中端倪,凑近萧清,“你什么时候认识辽国公主的?” “只是偶然见过一次,并不熟。” 端木陵挑眉,话中有话,“不过我看那公主似乎与你很熟的样子。” 萧清疑惑,“什么意思?” 端木陵心中叹息,看来她都自己都不知道她无意惹上了一朵桃花,平日这么聪明一人,为何在这方面如此迟钝? “没事,不过你还是莫要与她有太多牵扯,毕竟她可是辽国的公主。” 萧清点头,“我明白。” 耶律灵犀望着前方宛如修竹的身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这几日,她派人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音信。本来要放弃了,却没想到在这见到了他,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将军! 怪不得他如此不同… 耶律灵犀望着前方的少年,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萧将军,灵犀再次谢过你那日替我解围。若你不介意,我想找机会请你吃顿饭,不知将军可愿意?” 萧清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道,“那日之事也只是碰巧,公主不必介怀。” 似乎没料到萧清拒绝得这么干脆,耶律灵犀神情微黯,“将军这么说,是在责怪我那日的莽撞么?” 萧清一愣,“怎会?公主误会了,只是件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那为何你不愿跟我相处?甚至连吃顿饭都不同意?”女人的直觉很敏锐的,眼前的少年不愿与她过多接触,这点她还是有感觉的。耶律灵犀不明白为何他要这么疏远她,难道他还在介怀当日她的莽撞? 脸上不由涌出一抹委屈,她耶律灵犀是个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如今面对他的拒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面对女子带着控诉和委屈的神情,萧清不知该怎么办了。 “公主真的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答应跟我吃顿饭。” “这…”面对这公主的不按理出牌,萧清为难了。目光一转,当看着那双含羞带怯,却丝毫不掩饰的眸子,就算迟钝如她,也终于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眼前确实是个美人,可她无意做那个‘英雄’啊! 求救地望向身旁的人,而端木陵则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萧清心中不由翻了个白眼。 “公主身份尊贵,萧清只是一介粗人,无意高攀。若公主与在下过多相交被无心人看到,恐怕有损公主声誉。之前的事公主不必介怀,您的心意萧清心领了,至于吃饭就不用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宴席之处了,萧某就不随公主过去了,告辞。” 萧清此话说得非常直接,没有丝毫掩饰。相信就算再迟钝的人听了,也明白他的意思。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百七十章 命偿(五) ‘他无心她的爱慕,更无意与她多接触。’,这就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耶律灵犀自然听懂了,望着眼前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少年,眼眶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一把拽住欲离开的萧清,紧咬双唇,“你就这么讨厌我?甚至都不愿跟我多说几句话就要走?我好不容易见着你,你、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么?” 娇俏的脸上泫然欲涕,眸子更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萧清想不通只是一面之缘,为何就让她产生这种想法。难道一定要上演这种‘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烂俗桥段么?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还是因为我是辽人,所以你不愿与我多接触?”耶律灵犀见他不说话,着急了,死死拽住他袖口不松手了。 此处距离宴会之地很近,不时有人宫人和官员经过,望着这边小声议论起来。 端木陵见此,忙解围道,“公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改日有机会了,再让萧将军亲自去拜访您,您看如何?” 耶律灵犀直直望着萧清,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那你说什么时候?” 端木陵犯愁了,只得望向萧清。萧清拧眉,“时间不好说,若我过去,会提前送上拜帖。” “你不是在敷衍我吧?当真会过去?” 望着一脸怀疑的耶律灵犀,萧清只得无奈点头,“公主放心,萧某会履行承诺。” 耶律灵犀听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那你告诉我你家住何处?” 萧清眉头微皱,“既然我已答应公主,就不会爽约。” “可是…”耶律灵犀还想说什么,但望着少年微沉的面容,最终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那你答应我了啊,千万别食言啊!”耶律灵犀不忘再次叮嘱,看到萧清点头后,才终于放心,脸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而这一幕,恰巧被远处的耶律硕撞个正着。 望着耶律灵犀亲密得拉着萧清,含情脉脉的神情,耶律硕脸瞬间阴沉。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低叱从旁边传来,耶律灵犀抬头一看是耶律硕,面上一慌,连忙松开拽着萧清的手,“王、王兄…” 萧清默不作声拉开距离,朝大步走来的耶律硕行礼,“辽王。” 耶律硕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胸口莫名地涌出一丝怒火。转头瞪向耶律灵犀,“擅自离开,逗留不归,灵犀,你胆子越发大了!” 耶律灵犀垂着脑袋,怯怯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闷,就出来走走…” “你身为公主,这么不知礼数,看来本王是对你太宽容了!来人,将公主带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擅自离开半步!” 萨满上前,“公主,随微臣回去吧。” 耶律灵犀自知理亏,就未敢多言。瞅了眼这边的萧清一眼,老实地跟着萨满离开了。 “那萧清也先告退了。”萧清一礼准备离开,却被耶律硕拦住。他黑眸静静望着她,须臾,对旁边的端木陵说道,“这位将军,本王有事找萧统领,能否劳烦你先行离开?”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命偿(六)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端木陵皱眉,目光望向萧清。萧清抿唇,朝他微微点头。端木陵一礼,随机转身离开了。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萧清与耶律硕两人。 “不知辽王找我何事?” 耶律硕双眼微眯,许久不语。 萧清能感觉到头顶冷飕飕的视线,眉头微蹙,“若辽王无事,萧清就先告退了。” 只是还未等她转身,手腕就蓦地被人攥住,蛮横地扯着她就走。 “你干什么?放手!”萧清挣扎,而耶律硕却二话不说,径直拖着她朝前走,待到一片无人之处才终于放开她。回过身,眸色阴冷,“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拉拉扯扯,萧统领好是自在!” 他不知,此刻他的语气就仿佛是捉到妻子出轨的丈夫,嫉妒愤懑。 萧清面无表情,“放手。” “你好生淡漠啊,怎么,觉得方才在御前风光了一把,就得意起来了?萨满…是你搞得鬼吧?”耶律硕凑近,眼眸深沉。 萧清淡淡道,“随便你怎么想。” 蓦地手腕一紧,耶律硕咬牙切齿,“本王就是看不惯你这漫不经心的样子,萧清,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萧清听不懂辽王的意思。” “别给我装傻,我知道前几日你去了天牢,你想做什么?想和我大哥一起对付我?”耶律硕冷笑,“耶律扈那个废物也能入得了你的眼?萧清,你眼光何时这么差了?” “我想做什么,需要向辽王汇报吗?”萧清手腕古怪一绕,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还请辽王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不用一再强调本王的身份,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这套对我没用。”大步上前,他一点点逼近,“耶律扈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本王更清楚。他今日在御前的说辞,可不像他能想出来的。是你吧,萧清。” 能如此透彻分析出他的一举一动,这番缜密的心思,岂是耶律扈那个废物能想出来的? “你应该知道,单凭这些,是动摇不了本王的。为何还要做白用功?” 萧清挑眉,神情无波,“无用功?当真是无用功么?萧清提醒辽王一点,有时候传言可比千军万马都更具杀伤力。” 耶律硕眸子一凝,终于明白眼前的人想做什么了。 经此一事,恐怕关于他逼宫篡位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无论流言是真是假,野史上都会就此事写上一笔。一旦他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时会是怎样的后果,不用说他也明白。 历任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使能堵得上史官之口,那如何堵得上天下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耶律硕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望向身前少年,“你就这么恨我?” “辽王说的什么话,清者自清,这不是您方才亲口说的么?” 耶律硕冷笑,“这句话你倒是记着了,怎么不见你将我说过的其他话也放在心中?” 萧清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耶律硕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没想到鸾月公主容貌竟如此绝色倾城,恐怕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吧?”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命偿(七) 萧清不咸不淡回了句,“是吗?” 对他的反应耶律硕丝毫不在意,目光紧紧逼视他,“你说,这样绝世的美色,祁皇可会动心?” “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臣子可随意揣测的。” “呵,是么?听闻鸾月公主与祁皇明年开春就会完婚,太后娘娘已经在选择良辰吉日了,到时一旦公布天下,就是板上钉钉,谁都无法更改了。”耶律硕明显话中有话。 萧清面无表情,“辽王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嗤嗤,还真是沉不住气啊,你不是一向最会忍耐么?怎么碰上祁皇的事就分寸大失了?” 萧清不想再听了啰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么?” 萧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若辽王想说的就是这些,恕萧清无法奉陪。” “萧将军急什么?可是听到了祁皇要大婚的消息,所以着急了?”耶律硕语气中充斥着一丝嘲讽,“萧将军心中不会有什么妄想吧?他就算对你再不同,也无法与那鸾月公主相比,最多他可将你收入后宫,做个闲时赏玩的摆设罢了。不过,你当真愿意一辈子做他的胯下之臣?” 耶律硕望着他略显纤瘦的背影,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萧清,你我认识也近一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大抵还是清楚的。以你的骄傲,怎会允许自己与那群后宫妇人日日争宠?既然你不愿,为何不早点放手?” 萧清抬头,“辽王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何时关心起我的私事了?” “我一直都很关心,只是你却始终视若无睹,不是么?” 萧清转头不看他,耶律硕道,“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让自己越陷越深,你却充耳不闻。如今鸾月公主一来,祁皇心中哪里还有你的位置?就算你身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那又如何,你身上的荣宠都是他给的,如何能与一国公主相提并论?若你还头脑清楚,就别再一厢情愿做这些糊涂事,尽早抽身吧。” “那依辽王所言,萧清该如何?” 耶律硕望着她,开口道,“跟本王走。” “跟你走?” “对,随我去漠北。” 萧清嘴角微勾,“辽王真是不死心,我不明白,你要一个祁人去你们辽国做什么。” 祁人与辽人间有严重的种族分歧,祁人不看起野蛮的辽人,辽人当然也一直视祁人为眼中钉。这种情况下让她一个祁人去漠北,别说是她,恐怕换成谁都不可能答应。 “你若同意随我回去,我定会给你一个不小于现在的身份。无论是王爷,还是将军,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只是…你需要抛弃现在的身份和姓名,否则,你无法在辽国立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萧清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为何这些人都只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无论是他,还是… 萧清眼眸微凉,面无表情抬头,“辽王说完了么?说完我可以走了么?” “不准走!今日本王定要跟你说明白!” 第四百七十三章 命偿(八) “辽王何时学会胡搅蛮缠了?你与我非亲非故,说白了,就是敌人,我为何要听从你的看法?就算我要辞去官职,归隐山林,也绝不会跟你走,这样说辽王可明白了?” “不明白的是你。萧清,你以为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当真能全身而退?别忘了,如今的你,可是十万京瞾军统领,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你说不用要就能不要的。这世上,能帮助你且愿意帮助你的,只有本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本王这颗救命稻草,而不是一次次激怒本王,你可明白?” “既然辽王说了那么多,那萧清也有一疑问,想请辽王为我解惑。” “你说。” 萧清抬头,“身为辽王,为何要对一个敌国将领如此执着?萧清自问没有什么大才,不足以让辽王这般大动干戈。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耶律硕一瞬不瞬盯着她,上前一步,“你当真不知?” 面对他的逼近,萧清没有后退,“请辽王赐教。” 耶律硕忽然笑了,手指勾起他鬓旁一缕碎发,附身到她耳侧低声道,“不,其实你心中明白。本王为何对你如此执着,又为何对你如此不同?在九嶷山为何要救你?那一吻…又代表了什么,清清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本王的心思…?” 声音最后,隐隐透着一丝柔和的低喃。那双唇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廓,近得就快贴上她。远远望去,仿佛情人间亲昵相拥,空气都充斥着一股暧昧。 确实。 萧清已经隐隐猜到了,若说之前他还不明白,那么昨日在府上耶律硕的举动恰好点醒了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只是…他的心意,参杂了太多的利益,阴谋。注定她无法回应他。 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离。萧清后撤一步,抬头淡淡道,“我竟不知辽王有这断袖之好。” 耶律硕嘴角微勾,“并非本王好此道。若你是男子,本王就好此道。若你是女子,本王也就少了这么多麻烦了。” 萧清再次庆幸自己易容术的高超,连耶律硕都没看出来。 “辽王,没有一个男人愿蛰伏另一个男人身下。你说这些,是在轻视我么?” 耶律硕挑眉,神情认真,“这世上,本王可以轻视任何人,但绝不会轻视你。” “那为何辽王却对我存了这等心思?是将我当成了女子么?” “呵…你若是女子,那恐怕要让天下男人自惭形秽了。清清,我从未将你当成女子,相反,我一直将你当作与我平起平坐的男人。以你的能力,也当得起。” “那我更不明白了,辽王之于我,也算是惺惺相惜吧?为何会转变成风月之情?我记得,萧清曾数次伤你,破坏你的计划,你也好几次在我手上险些丧命,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厌恶我?” 耶律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说得不错,因为你,本王几次都险象环生。按理说,本王应该恨你的。只是…究竟为何会生出那种想法,恐怕连我自己都不请。” 萧清眼帘微垂,遮住一闪而过的暗芒。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命偿(九) “只是有一点我明白,我绝不会伤害你。” 耶律硕望着她,“清清,跟我走。我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尊荣的身份,他人的敬仰。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比起在这个处处是阴谋的大祁要好多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不过以你的性格,恐怕旁人也很难欺负到你头上。我说这些就是想要你明白,若你随我回漠北,我耶律硕会是你最强的后盾。” 萧清是第一次看到耶律硕如此认真的表情。若说没有丝毫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对她这个敌人,甚至处处想要他性命的人讲出这些话,萧清自问自己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气度。 而耶律硕却这么做了。 后盾么… 萧清缓缓抬头,第一次不带任何算计和猜疑,认真地凝望他。须臾,她缓缓开口,“耶律硕,谢谢你。” 无论你说得话有几分真,她都很感谢他。 耶律硕没有回答,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只是,恕我无法回应你任何期望。”萧清很干脆,没有丝毫犹疑。 “为何?” 萧清道,“要说原因,有很多。但我觉得,够分量回应你的,只有一条,就是我对你从未过其他想法。对我来说,你只是辽国的王,仅此而已。” 耶律硕脸色微沉,“清清,你拒绝得可真是毫不留情,就不怕本王因此迁怒于你?” “我想比起敷衍的话,辽王应该更喜欢听实话,即使它不太悦耳。” 耶律硕双眼微咪,许久,开口道,“你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本王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若一个月后,你还是这个答案,本王会…考虑你的意思。” 但也只是考虑。 “耶律硕,你还不明白么?我与你之间不可能,就算我是女子,也不会爱上你。” 听到这,耶律硕目光一凝。 “我要原因。” 萧清面无表情,“这还需要原因么?我不爱你,这就是原因。” 耶律硕觉得此刻脸上被重重扇了一巴掌,钝钝地疼。而这个疼,逐渐转移到胸口,如同一把利器刺入,缓缓剌着,歃饮他的血肉。 好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萧清,本王有时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这般铁石心肠。” 萧清沉默。 她说出这些话也是铤而走险,因为没有一个帝王在面对此情此景下,还能保持冷静不动怒。她不知耶律硕是否真的会迁怒他,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萧清,有时你聪明得让本王诧异,但为何有时却又这般愚钝?”耶律硕冷笑,抬手箍住她双肩,狠狠道,“你知道你方才拒绝了什么?若你真的聪明,就不该拒绝我!就算你心中再不愿意,两面三派,应承敷衍你不会?将本王哄开心了,你能得到更多!有本王做你的后盾,就算没有祁皇的恩宠,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动得了你!”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财富,权利,地位!只要你开口!就算你不想要这些,有本王这个靠山,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相反,如今你将话说得这么绝,若本王当真成了你的敌人,对你硬下狠手,到那时,你输的起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命偿(十) 一把将她推开,耶律硕脸上涌上一层冰霜,阴戾渗人。 萧清第一次看到耶律硕脸上出现如此可怕的表情,只是她并不后悔方才所说。 “耶律硕,我做不来那种阳奉阴违,口是心非。我萧清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利用他人达到自己目的这种事,现在不会做,以后,也绝不会。” 少年漆黑的眸子如同皎洁的黑曜石,散发致命的光。耶律硕微微一愣,许久未回神。 … 他想到了,可能他爱上的,就是这个倔强却纯粹的少年。该说他傻呢,还是太过单纯?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战火纷争的乱世,这个人就如同出现在暗黑深渊的一缕光束,纯粹得耀眼。明知碰触不得,却引得他如同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想得到他。 许久,他开口,“一个月之期,我说了给你一个月就不会食言。一个月后,我等你的答案。” “等…”萧清还想说什么,就见他已转身离开,只得将口中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这时,离开的耶律硕忽然停下,却没有回头,“你说你不爱我,那你爱谁?” 只是未等萧清回答,他就大步离开了,仿佛是不愿听她的答案,不一会变没了踪影。 萧清一人站在原处,久久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萧清转身望向那边,“谁?” 树影晃动,婆娑作响。 须臾,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人。一袭暗红锦衣,黑发如瀑,如同堕入凡间的妖灵。只是当看到他出现的一瞬间,萧清身子微不可微的一僵。 强压住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萧清缓缓行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元宸一步步走近,步伐中透着漫不经心,却让萧清身子越发紧绷。男人在离她一步之遥前站定,随即头顶传来熟悉的喑哑之声,“免礼吧。” 萧清起身,垂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本殿原本打算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出精彩的好戏。萧卿,你真是越发让本殿刮目相看了。” “方才不知殿下在此,若有失礼之处,请殿下海涵。” “萧卿客气了,本殿没有打扰到两位的雅兴吧?” 萧清抿唇不语,脸上无甚表情。元宸也不在意,绕着她缓缓踱步,“辽王还不知你的身份?” 萧清依旧没有回答,元宸继续道,“没想到辽王还是个情种,在不知你身份的前提下还能这般对你。萧卿,这样的男子可遇不可求,依本殿看,你不如从了他吧。这样便可尽享一世荣华,你觉得么?” 萧清神情冰凉,“殿下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想说什么…萧卿,本殿看你本事越发大了。”修长的手指掰起她下巴,暗红双瞳冷冷觑着她,“何时勾搭上辽王了,本殿竟不知?” 一把拍开他的手,萧清神情冷漠,“请殿下慎言。” 元宸毫不在意她的无礼,嘴角笑容不变,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早知你这般淫荡,昨晚就不该放了你。萧卿,你可真笨,与其勾搭他,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讨我欢心。说不定本殿高兴了,会给你想要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命偿(十一) 萧清袖中的手紧攥,脸上毫无表情,“说完了么?说完我可以走了吧。”不想再看他那副嘴脸,转身就走。 元宸凤眸一沉,抬手拉她胳膊,却被她闪身一躲,轻易避了开去。 “摄政王殿下,你如此纠缠的原因是什么?若只是想试探陛下,我想鸾月公主应该比我更适合。还是…你也对我产生了别样的兴趣?”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萧清神情不屑,“难道你爱上我了?” 轰! 一瞬间,萧清感觉空气骤然一凉,如坠冰窟。 仿佛是掉入了某种冰凉的诡异空间,充斥着毁天灭地的危险和压抑。 明明对面男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神情一如平常的捉摸不透。只是萧清却在细微末节处察觉到了不寻常。而这一丝不寻常,如同凶兽硕大的口,要将她吞噬。 身体好似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动弹不得。背脊不知何时浸出了一丝薄汗,萧清察觉到了危险。 下意识想逃离此处,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一只白的毫无血色的手便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霎时,她有种仿佛被不知名魔物触碰的错觉,汗毛倒立,被他抚摸的肌肤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整个身体僵硬。 那抚在脸颊上的指尖竟出奇地温柔,萧清望着离她近在咫尺的那双妖娆容颜,双唇紧抿。 她不该一时冲动说出那些话,明知不能得罪他,却偏偏被他挑拨得沉不住气。 元宸温柔地抚摸她脸颊,如同对待情人般,“爱?呵…你配么?” 萧清面色苍白,没有回答。 “萧卿,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嗯?”那道微扬的尾音,透着淡薄的凉意,却让她不由一凛。下一秒,景物变幻,后背重重撞上粗糙的树干! 树叶哗哗作响,如雪花飘落而下。 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两人浅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男子终于说话了,“爱?那种夹杂着**和虚伪的东西,只会令人作呕,你竟会用在本殿身上?萧卿,原本以为你很聪明,却未想你也是个满脑子情爱的恶心女人,真另本殿失望。” 话落,没有丝毫犹豫地松开她。似乎是觉得碰了什么脏东西,用手绢一点点擦拭着手指,暗红双瞳泛着不知名的光。 贵重的丝绢被他丢弃在地,冷冷地斜睨她一眼,元宸不再废话,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萧清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身子微微踉跄,差点跌倒,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端木陵扶住。 “没事吧?”端木陵担忧地望着她,“我扶你去旁边坐会。” 萧清任由他将她扶到旁边的石块上坐下,望着他担忧地脸,勉强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端木陵脸色有些阴沉,他是刚刚才到,虽不清楚摄政王与她发生了何事,但看她苍白的脸色就知绝不是什么好事。 “摄政王同你说了什么?你们发生了何事?他是不是又威胁你了?” 半晌,萧清摇了摇头,回道,“关于他的事,我不想说。” 端木陵见他发白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遂不再勉强她,“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萧清再清楚不过了,一味地忍让对那个男人根本行不通。他一次又一次揭穿她的伪装,试探她的底线,究竟是为了什么? 端木陵望她,“或许是你引起了他的兴趣。萧,你与别的女子不同,或许正是这点,才引起了他对你的兴趣。” 萧清眸光微闪,一丝暗芒闪过。 端木陵点到为止,未再多说。萧清兀自沉思着,直到一道黑影出现,打断她的思路。抬头望向来人,神情已经恢复如常,“来了?” 噬魂站在她面前,“公子,他要见你。” 萧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缓缓起身,“好啊,那就走吧。” 端木陵望她,“你要做什么?是谁要见你?” “等我回来告诉你,端木,你先回吧。”没有多作解释,萧清跟着噬魂离开了,端木陵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紧蹙起。 ** 此刻的耶律硕坐在一块三人高的石壁上,眺望着远处的皇家园林,陷入思绪中。想起方才少年冷漠的脸,心中不由一阵烦躁。 究竟是何时对他上了心,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事到如今,究竟谁才是猎物,谁才是猎人,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呵…真是讽刺。 耶律硕自嘲。 他自问历经各色女子,却没有一个让他这般牵挂。他始终觉得,情爱不过是一种消遣,娱乐。女子不过是闲暇赏玩之物,可有可无。 直到他遇上他。 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让他纠结,伤神,无奈。若可以选择,他绝对不会选择他。说白了,他就是块硬石头,是块怎么都捂不化的冰疙瘩。他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刺,一旦靠近,首先伤到的就是他自己。可是他却仍义无反顾,想要接近他。 想放弃,却舍不得。想恨,却恨不起来。 耶律硕第一次厌恶这么矛盾的自己。 他舍弃了自尊,骄傲,为他担忧,低声下气。没想到换来的是他的不屑一顾,耶律硕啊耶律硕,你还真是犯贱。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未将你放在眼里,你却还在这为他伤神。 “该死!”耶律硕低骂一声,握着的拳头青筋直暴。 这时,有人匆匆而来,“启禀大王,不好了!” 耶律硕焦躁的神情微敛,冷冷道,“什么事?” “大王子他…跑了!” 耶律硕脸色一冷,“怎么回事?” “方才出现几个黑衣人,趁属下等人不注意,劫走了大王子,不知所踪。属下已令人去寻找,特来禀奏大王。” 耶律硕跃下石块,冷冷道,“回去!” 两人很快便消失在假山附近。 ** 皇家园林内。 此时是寒冬,枝头苍梧,落叶缤纷。远远望去,整个地面都仿佛铺了层金色,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华光。 只是此时此刻,这样美的景色,有些人却无暇欣赏。 耶律扈焦躁地躲在林中一角,不断张望。时而探头,时而拧眉,神情惶惶不安。直到看见一抹熟悉身影出现,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萧将军,您总算来了!”他冲出去,只是还未近她身,就被一身黑袍噬魂挡住。耶律扈也不介意,神情着急,“我已按照你说得做了,你快点送我离开这!” 萧清挥手让噬魂退下,淡淡道,“是么?那大王子能否告诉我,萨满是怎么回事?” “萨满?萨满他怎么了?” 萧清面无表情,“耶律扈,你若再不说实话,今日就别想走了。想来辽王的人此刻应该在大肆搜寻你,过不了多久便会找来。你说我是将你交给他好呢,还是现在就杀了你?!” 耶律扈一惊,“别,别!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萧清冷冷道,“萨满今日所为,是否是你授意?” “之前我确实与他私下串通好,要当众揭发耶律硕的真面目。只是我并未授意他去刺杀祁皇啊!祁皇身边高手众多,就凭他怎可能靠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萧清嘴角微勾,“是么?若我猜得不错,他所用暗器是你们辽国皇室特有的以尸香魔芋草制作而成,但凡吸入一点,便会顷刻毙命。方才在御前,若毒烟扩散,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 耶律扈冷汗连连,不知为何,在那双漆黑的双眸下,仿佛他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被这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我不知道…” 萧清冷笑,一步步逼近他,“你不知道?若你当真不知,为何在萨满放出暗器时,下意识捂住口鼻?若你当真不知,那这…又是什么?” 手腕灵活一绕,耶律扈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随即就见一块手帕出现在少年手上。 瞬间,他脸色一白! “耶律扈,此物是谁给你的?嗯?” 耶律扈脸色发白,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我猜得不错,此物,应该是耶律扈给你的吧?” 萧清话落,耶律扈猛地抬头,双眼大睁,“你、你怎么会…” “果然是他。” 耶律扈一怔,瞬间大怒,“你套我话?!” “是又如何?这帕子上面,应该是浸了能解尸香魔芋草的药吧?所以你丝毫不担心,那毒烟会威胁到你,是么?” 耶律扈双唇紧抿,没有回答。只是从他不安的神情来看,萧清知道她猜对了。 “耶律扈,你自诩聪明,却不知你在别人眼中,自始至终都是个笑话。”冷冷望他,“耶律硕是想利用你,在方才引起混乱。运气好,那暗器扩散的毒烟能将大祁一半官员致死。运气不好,至少也能引起恐慌,这应该是他留你性命至今的另一个原因。不过你也不傻,耶律硕恐怕也没想到,你会说动萨满,让他临阵倒戈,在重要关头给他一击。” 说此话时,萧清目光悄无声息打量着耶律扈,当看到他表情微微一滞时,双眼微微眯起。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百七十起章 命偿(十二) “你恨耶律硕,自然不会相信他,所以你便利用这个时机想毁了他。 另一方面,你又假意听命于我,想利用我救出你儿后逃之夭夭。甚至若时机允许,你会将我暗中去牢中探访过你的消息放出来,这样便也能给我重重一击,对么?” 耶律扈一步步后退,脸色灰败。当触到少年不带任何温度的眸子时,他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耶律扈,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知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耶律扈猛地抬头,声音颤抖,“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救我?放任我在耶律硕那自生自灭,不是正合你意?” 萧清黑瞳幽邃,缓缓蹲下,目光与他齐平,“因为有些债,是时候该还了。” “…什么?”耶律扈不明所以,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竟不觉身上一寒。 “你、你什么意思?” 萧清望向四周,“不觉得此处很眼熟么?” 耶律扈迅速打量周围,“什么眼熟?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清目光转向他,缓缓靠近,“还没想到么?需要我提醒你么?” 望着少年没有温度的眸子,他脑中忽然一道光闪过,眸子陡然大睁,“难道…?!” “对,这里就是当时园林狩猎,你与钱邱森暗中见面之地。也是在这里,我的小弟,受到狼群攻击的地方。” 听到这,耶律扈脸色瞬间刷白,不敢置信望着她,“难道,你、你想…” “报仇?可以这么说。泄愤?也恰如其分。耶律扈,你可知自那日后,过了多久?”萧清声音无丝毫起伏,“整整一百一十七日,这一百一十七日,你是如何过的?” “若你心中曾存了一丝愧疚,今日就不会是这副模样。这一百多日,你活得潇洒自在,毫无拘束。争名夺利,阴谋诡计,为了你一世的尊名和荣华富贵,你处心积虑。在这一百一十七个日日夜夜中,你可曾有片刻想起那个因你而亡的孩子?” 耶律扈脸色越来越白,“萧将军,你知道的,杀死你爱弟的人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只是杀死小呈的那些狼呢?也与你毫无关系?” 耶律扈眸子大睁,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耶律扈,小呈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耶律扈身子微颤,惊恐地望着他,“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对么?” “你说呢?” “那你为何要特意去牢中见我?又为何要救下我的孩儿?若你想取我性命,不是轻而易举?” “你说得不错,你已是阶下囚,凭现在的我想取你性命,并不难。只是,死亡是最简单的解脱方式,眼一闭,这尘世的一切都与你再无关系。只是小呈他所尝过的绝望和痛苦,你耶律扈品尝了几分?” 少年声音无丝毫起伏,神情如同万年化不开的寒冰,凛冽渗人。 “你脚下踩着的地方,或许曾沾染上他的血迹;你所处的地方,或许他曾经拼命呼救过。当你挥挥手命人处决了他时,心中是得意,还是毫无感觉?也许葬送在你手中的亡魂无数,所以你根本记不得那孩子的长相?当那些狼群撕咬开他稚嫩的身体时,当他绝望得呼救时,你在干什么?是在为你雄心霸业筹谋?还是为自己又安排了一场好戏而自我满足?” 萧清想起那日小呈伤痕累累的身体,被血迹染红的地面,还有他没有呼吸的苍白的脸… 缓缓闭上眼,压抑不断翻滚的恨意。须臾,她睁开双眼,望向地上的人,“耶律扈,你加诸在小呈身上的痛,我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他曾经的绝望,事到如今,你可有体会一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 事到如今,耶律扈总算明白了。她之所以选择帮他,都是为了将他一步步逼入绝境。她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让他有了生的希望,再给他重重一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只是…他真以为他耶律扈会真的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宰割? “萧清,未到最后会发生何事谁都说不好!你想报仇,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耶律扈从地上站起,冷冷道,“我耶律扈出身尊贵,岂是你这个卑贱庶民能动得了的?别忘了,我可是辽国的王族,就算犯下大罪,能处置我的也只有辽国王族,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是么?既然你作为辽国王室,应该知道让一个人消失的一百种办法吧?萧清虽愚钝,但至少还是知道一种的,今日不妨就拿大王子开刀,看究竟会不会让他人发现?” 耶律扈忙后退,神情警惕,“你别忘了,若你真杀了我,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你!”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我有什么杀人动机杀你?这大祁上下,有几人知道小呈的死,与你有关?” 耶律扈悄无声息后退,目光不断望向四周,“是没有,但只要我死,有一个人绝不会放过你!我今日就告诉你,在牢中时我就已向外面递出消息,将你与我的约定悉数告诉了那人!只要我在天黑之前还未出现在约定地点,他就会将你所有的事全部公告天下!到时我看你萧大将军的一世英名会怎么样!” “你说得人,可是钱邱森?” 耶律扈扬起下巴,“正是!凡事总要留个后手,这么简单的道理萧将军不会不知吧?” “这么说,钱邱森就是你的杀手锏了?”萧清嘴角微勾,竟透出一丝邪佞,看得耶律扈身子一凉,一丝不安顿时升起。 “带上来。” 这三个字一出,有人便扭着一人走出,耶律扈望着那个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那人衣衫褴褛,神情恍惚,当听得到熟悉的声音时,终于抬头,“主子…” 此人正是钱邱森。 萧清望向半天未回神的耶律扈,“大王子说得人,是他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清环胸,“他既然是知道当日发生何事的知情人,你觉得我会任由他在外逍遥?” 耶律扈脸色铁青,“你何时找到了他?” “比你想象得要早。” 耶律扈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难道…!” “对,这几日你向外传的口信,还有收到的回信,都是我一手安排的。若非如此,你怎会孤注一掷,选择与我合作?” 耶律扈虽暴虐,但并非无脑。若非是留好退路,他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定。 “你,你竟然从开始就…”到了这,耶律扈总算想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中了这少年的计。他明白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定会选择冒险与他合作,所以便计划了这一切,为的就是将他逼入绝境! 望着眼前的少年,耶律扈双目猩红,“小子你别得意!我耶律扈历尽风雨,这点风浪我还未放在眼里!有种你就在这里杀了我!我就不信,你能在林中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将我处置干净!” “不用对我使用激将法。若大王子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辽王过来,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萧清开口,“方才在御前,你反将了辽王一棋,你想若他来了,真的就会救你?” 望着耶律扈越来越难看的脸,萧清继续道,“有我这个杀你的刀,他为何不利用下,处置了他长久以来的眼中钉?来一计借刀杀人?” 碰! 耶律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灰白。 是啊,他有多愚蠢!竟然指望耶律硕来救他?!那个人只会比这少年更希望他死,怎会想着救他一命?更何况就算他救了他,他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只会更惨。 “呵…”耶律扈嘲讽地笑,起初是小声的,随即笑声越来越大,仰头大笑。带着一丝绝望,还有不甘。 须臾,缓缓停止。 “萧清,你赢了。没想到我耶律扈自诩聪明,最后却落到了你的手中。只能说明我技不如人,你动手吧。” 话罢,他阖上了眼,神情视死如归。 第四百七十八章 命偿(十三) “死,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耶律扈,我说过了,我要将小呈所受的,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耳边传来少年毫无温度的声音,耶律扈心中惊悸,睁开了眼。 “你还想如何?” “耶律扈,此刻,你最想见谁?” 耶律扈眼眸大睁,少年的脸此刻如同地狱修罗,一点点靠近。 萧清望着他愈发惊恐的脸,嘴角微勾,“算算时辰,那孩子应该也快到了。” 孩子?谁?难道…?! “将军,人带来了。”很快,石洪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走了过来,耶律扈转头,当他看到那被带过来的孩子时,脸色顿时刷白! 不! 不是真的! “真儿!” “父王救我!父王…”那孩子看到耶律扈,惊恐地哭了起来。 “你们放开她!他是无辜的!萧清,你卑鄙!竟然用真儿要挟我!他才八岁啊!”耶律扈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双目猩红,发狂得瞪着萧清。 “你的孩儿八岁,可我的小呈也才十三岁。你的孩子如今好端端站在这,可小呈呢,却已命丧黄泉。” 耶律扈脸色发白,想也不想重重跪在地上,“求你,别伤害他,你想怎样对我都行…” 萧清冷睨着他,“耶律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早知今日,为何当日不及早收手?若你当初有半分的怜悯之心,今日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你究竟想怎样…”耶律扈脸色青白,眼睁睁看着萧清走到耶律硕真面前,抽出袖中短刀抵在他胸口,身子如被雷劈,整个僵住。 仿佛末日降临。 “不,求你别伤害他,别伤害他…”耶律扈跪着朝这边爬来,满脸是绝望和哀求。 只是萧清却丝毫不为所动,“耶律扈,好好看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孩子是因你而死,他在偿还你犯下的罪,你欠下的命。” 话落,刀光闪过,在耶律扈惊恐的神情下,那把刀直直插入了耶律真的胸口! 满眼猩红。 血滴溅落地面,刺眼的疼。耶律扈傻傻呆坐在原地,望着倒在地上的耶律真,许久未回神。 “现在,你可体会到失去的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活生生倒在自己面前,这种刻骨铭心的疼,耶律扈,你体会到了几分?”萧清冷冷开口,脸上没有快慰,也没有痛苦,仿佛是平静无波的湖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石洪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神情欲言又止,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何你不取走我的命?真儿他才八岁,你竟然下得去手?!萧清,我要杀了你!”耶律扈面容狰狞,如同一头凶恶的猛兽扑了过来!而萧清竟也不躲不闪,任由他将自己扑倒在地!耶律扈抓起身旁的石块,想也不想便狠狠砸了下来! “噗——!” 一声重响,有血花飞溅,却并非萧清的。 耶律扈不敢置信地低头,望着胸口钉着的那支箭,眼睛瞪得大大的。抬首望向远处出现的人,嘴动了动,不知说了句什么,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血不断从他身子里溢出,染红了整个地面。 第四百七十九章 命偿(十四) 萧清就这样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石洪想过去扶起他,有一个人却比他动作更快。 “清清…”耶律硕跃下马奔来,脸上满是汗水和焦急,只是还未近她身侧,就被噬魂挡在了外面。 “让开!区区护卫竟敢拦本王的路?”耶律硕脸色微沉,噬魂却仿佛未听见般,仍一动不动挡在他面前。 “噬魂。”萧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身来,“辽王怎会在此?” “这句话应该本王问你才是。”耶律硕扫了眼地上没有声息的耶律扈,又望向旁边满身是血的耶律真,脸色难看,“萧清,你故意的?” “辽王此话何意?” 耶律硕跨前一步,狠狠盯着他,“凭你的身手,怎会躲不过他的袭击?何况你身边还有这么多高手,方才却都没有动作,难道不是为了引本王出手?” 方才他驾马飞奔而来,恰好看见耶律扈行凶一幕。当时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搭箭便射了过来。现在他才终于冷静下来,察觉其中的蹊跷。 “萧清,你利用我?”一把箍住萧清胳膊,耶律硕眼眸阴沉。里面包含了愤怒,不敢置信。 “随你怎么想。”萧清淡淡道,脸上面无表情。 耶律硕瞪着他,嘲讽地笑,“那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既然你想杀他,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会帮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可你竟然利用我?萧清…你与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辽王早该知道萧某的为人,此次多谢您出手相救。” “呵…萧清,好…好…”耶律硕缓缓松开她,一点点后退,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与伤情。目光扫了眼满身带血的耶律真,随即重新望向她,“原来是你让人掳走了他。” “是我。” “都是为了要报复耶律扈?” “是。” “呵…好,萧将军果然好谋算,好谋算…本王佩服。” 萧清微微颔首,“辽王谬赞了。” 耶律硕望着眼前的人,忽然感觉到十分陌生。 他真的了解他么?这个人淡漠平静的外表下,究竟有一颗怎样的心?步步谋算,招招杀机,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那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那么有一日,他是否也会这样对付他? 耶律硕心中闪过无数思绪,直到一旁的萨耶开口,才终于回神。 “大王,此处不宜久留,还请您现行离开,这里交给我。” 耶律硕目光久久落在对面静立的少年身上,须臾,开口道,“处理好。” “属下明白。” 耶律硕转身离去,背影竟透着一丝落寞,很快就消失在园林中。 萨耶走过来,“萧将军,相信您也不想引起大乱,还是请尽快离开吧。余下的事交给我处理,还有…今日之事,希望您能保守秘密。不要想再利用大王做任何事,否则,别怪我萨耶不客气。” 话到最后,透着明显的警告和杀意。 萧清抬头,“萨耶将军不介意我将耶律真的尸体带走吧?” 萨耶一怔,嘲讽道,“事到如今,难道还存了一丝愧疚不成?人都死了,你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刷”噬魂的黑刃划出,抵在他脖颈,冷冷开口,“注意你的语气。” 萧清神情无波,“噬魂。” 噬魂缓缓收回黑刃,萧清淡淡道,“那就有劳萨耶将军了,在下告辞。” 萨耶望着少年消失的身影,眉头紧蹙。 这个萧清,简直是祸害。迷惑了大王不说,还让大王亲手杀死了耶律扈。若此事传扬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望着地上耶律扈的尸体,萨耶招手,很快数道暗影飞身而下,“将尸体处理掉,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很快,园林中再次恢复沉静。地上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随着风很快散去,消失无踪,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四百八十章 偷袭 萧清走在林中,对一旁的噬魂说道,“照原计划将人带出去,暂且安置在隐楼别院中。” 噬魂点头,很快便消失了。 石洪望着萧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问吧。”萧清出了林子,走在空旷的野地上。 “将军,那位小公子他…是不是还活着?” “为何这么问?” “我觉得,将军不是那种乱杀无辜的人。”石洪怎么样都不相信萧清会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八岁孩童,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他很清楚。就算与那孩子的父亲有再大的深沉大恨,他也不会那么做。 萧清目光落在远方,幽幽开口,“人总是会变的。” 石洪皱眉,挠了挠头,“您或许说得对,但将军不会变。” 那语气,竟没有丝毫怀疑和犹豫。望着他认真的神情,萧清微微一怔。须臾,嘴角微勾,“你倒是很会哄我开心。”抽出袖中的匕首,递给他,石洪疑惑地接过,发现正是之前刺中耶律真的那把。 “之前让郝猛打造出来的,原本是想用来捉弄人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石洪用手摁了摁匕首,发现竟是活得!眼睛一亮,匕首一转,刺向胳膊。 没有疼痛,只有刺目的红从收缩的刀刃中喷出,打在他身上。 “这是…” “鸡血。” 石洪抬头,诧异道,“做得真是精巧,连我都没有发现。” “只是唬人的玩意儿,若不是关心则乱,耶律扈…应该是能发现的。” 原来如此。 “将军,石洪还有一惑。” “你是想问我我是不是早知道辽王会过来?” 石洪点头,“当时辽王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点,难道这也是将军您安排的?” 萧清轻笑,“你真当我是神仙啊,事事料得那么准?当时我确实知道他会过来,但没想到会那么快。我也没料到…他会出手。” 他确实没有想到,耶律硕会真的出手杀了耶律扈。 没有丝毫犹豫。 “那将军为何不说,放任辽王误会您呢?若辽王因此而记恨上了您,岂不是对您不利?” “若他真的恨上了我…便能放下了吧。”萧清低喃,目光落在远方,“如此甚好。” “将军…” “不用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回去吧。” “怎么能留您一个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很快就回去了,能出什么事?况且噬魂马上就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石洪犹豫了下,最后终是妥协道,“那好吧。不过,属下就在这,哪也不去,将军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萧清望着他不容商量的神情,无奈说道,“好吧。” 石洪听后,这才松了口气。望着少年一步步走远,眼中闪过浓浓的担忧。 其实,关于将军死去的那个弟弟,他也略有耳闻。他们三人从褚将军口中,知道了大概。还记得当时从军,他只看到了他睿智冷静的一面。却全然不知,在不久前,他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亲人。 在他们面前,少年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任何事都无法让他动容。渐渐地,他们也快忘记他只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也会有悲伤痛苦的时候。是什么让他在失去亲人后,不动声色支撑了那么久?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时,不动声色,隐忍至今? 石洪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 萧清在空旷的野地走了许久,不一会,便停了下来。 脚下的荒草没了春日的生机,也没了记忆中红透的血迹和那个毫无声息的冰冷尸体。 缓缓蹲下,轻抚地面。记忆中闪现小呈苍白的脸,还有他纯净阳光的笑容,脆生生叫她‘萧哥’的模样… 眼眸微敛,一滴湿热无声滑落。 小呈,你在那边可好?你会怪我么,那么久不去看你?从前,你总是跟在我身后,像条小尾巴。后来你走了,我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 你的郝大哥,还有小清都很好。平日吵吵闹闹,为了块肉都能争夺半天。汪仔如今经常好几日不见踪影,怕是在外面找到心仪的伴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生几窝小狗崽。若你还在,应该很喜欢。 小七被送回了阿九那里喂养,因为近段时日他实在腾不出手管它。不过偶尔它还是会溜回来,给你小清哥哥一个‘惊喜’。 对了,我们搬家了,搬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那里后山有很多稀奇的草药,到了春日漫山遍野都是鲜花。地方很大,到了晚上坐到屋顶,便能看到对面的落霞湖夜景。很美,我想你一定很喜欢… 只是,你的阿芜哥哥不在了。 虽然有很长时间,我都觉得他并没有离开,但这不可能吧。若他真的没有死,为何还不回来?他真的忍心看着她为他伤神,难过,而丝毫不顾么? 若真如此,你的阿芜哥哥可真是狠心。但是,你会原谅他的,对吧?你萧哥哥虽然记仇,但仅这一次,我不会生气,真的不会。就算他骗了我,说了那么多狠话,这次我也不会跟他计较了。所以,小呈,让你的阿芜哥哥回来吧,好么… 萧清不知自己蹲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无法动弹了,她才悠悠回神。抬手一摸,满手的湿意。 呵…原来漠然不过是她的伪装。真正的她,竟如此脆弱。 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嘲讽,她并膝坐在地上,眺望远方。 耶律扈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小呈,若你在天有灵,希望能得到一点安慰。 没想到,她一个从前不信鬼神的人,如今竟也会有了这种想法。不过,既然她能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此,说不定这世上真的存有神灵。否则,如此诡异之事怎会发生在她身上?只是,老天让她重获一次生命,究竟为了什么?这一世,她依然一次次失去珍贵的人。 依然无能为力。 依然在不断后悔。 这样的轮回,究竟要经历多少次,才是个头? 萧清微微蜷缩起身体,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地出神。 她忽然有种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不属于自己。她只是一抹游魂,等到了时间,便会离开这里,彻底消失。 一想到这,她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地不安。 脑中闪现那张孤傲却温柔的脸,宠溺望着她的眼神,低沉地唤她清清的嗓音,还有他抱着她的温度,坚实的臂膀… 到现在她才忽然发现,她竟如此眷恋他的温度。一想到将来可能失去他,就不由得恐慌起来。 蓦地耳边传来一声响动,萧清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那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绝美的面容在暗红的夕阳下,柔和似画。 目光相触瞬间,萧清竟莫名地眼眶发热。 仅仅只是一日未见,她就有无数的话想告诉他。她的委屈,担忧,伤心。对他的想念,如决堤的泉,不受控制喷涌而出。 迅速起身站起来奔向他,整个身体重重扑进他怀中: “祁…” 此时此刻,她只想感受他的怀抱,温度。因为只有这样,她的不安才能消弭。她想依靠他,不想再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因为她也会累,也会疲惫,她并不如外表想象得那般坚强,层层伪装的自己,早已在他面前卸下心防。 萧清紧紧抱着他,将自己更深埋入他怀中,心中的不安逐渐消失。 这时,一缕香气钻入鼻尖,有些浓烈,却并非她熟悉的冰雪幽香。 萧清身子蓦地一顿,一抹思绪瞬息闪过。只是还未及细想,后颈一阵剧痛,接着黑暗瞬间侵蚀而来。 在昏迷前一刻,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正冷冷望着她,没有丝毫情意和温度,冰冷如尸体。 该死…大意了… 接着,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 第四百八十一章 铁笼囚禁 萧清昏迷时,能感觉有人扛着她走来走去。 接着口中被喂了什么东西,耳边传来说话声,有好几个人。她想努力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感觉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接着,感觉有人走近,在她脸上摸着。不一会,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揭开。 她大惊。 有人揭开了她的面具! 萧清想挣扎,却浑身无力,就连指尖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女声,“没想到她面具下竟是这番姿容,谁能想到名动天下的大将军,竟是个女人…” 萧清指尖一动,因为那个声音,她认得! 是容月秋! 怎么会?! 她大意了!竟然落入容月秋手中!原本以为她最近安生了很多,不会察觉她的身份,但她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 只是,她脸上的易容是需要特殊的yao水才能卸下。而这yao水她之前就用完了,一直没能向鬼谷子老头再要,容月秋又是从何处弄来的? 但还未及细想,有人便走过来粗暴地扯起她的衣服。身上一凉,萧清想张口说话,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想推开周围的人,身体却仿佛灌了千斤重,使不上一丝力气。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接着,她便再次陷入黑暗中。 ** 当萧清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漆黑。 身下硬邦邦的,冰凉地贴着她身体。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四四方方的牢笼,没有一丝光亮。难道她在地牢中?想站起来,身上却没力气,萧清想起自己昏迷时,有人给她灌了什么东西,难道是这个原因? 只是若是普通的软筋散,应该对她没用才对。 手腕被一条锁链禁锢,长长的链子拴在地牢一角。她挣了挣,链子打在铁笼上,发出“匡匡”声响,莫名地刺耳。 单凭力气,根本挣不开铁链! 萧清眉宇微蹙,盘腿而坐,运气调息。竟发现自己丹田处无丝毫内力波动! 连内力也被封住了! 萧清脸色微沉,容月秋准备得还真是周到。 她细细聆听,发现周围没有一丝声音,十分安静。须臾,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打量起四周来。这才发现,她似乎并不是在地牢中。 她所在的是个不大的铁笼中,而之所以光线黑暗,是因为铁笼外面罩了一层黑布! 这样的情景,让她联想到了狩猎场上,被关着的虎兽! 难道…? 这在这时,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不一会,萧清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快将笼子推出去!一会该来不及了!” “你说这笼子里关的是什么?上面竟这么重视?”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从各处进献入京的奴隶呗!你们不知,这批进献的奴隶水准极高,还有不少绝世美人呢!” “当真?哈哈,等会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阵猥琐的笑声后,接着铁笼动了起来,而萧清心越来越沉。 被揭下的易容,破烂不足以蔽体的衣服,封住的内力…再加上‘奴隶’,容月秋在打什么主意,她大约明白了。 萧清脸色越发冰寒。 好阴毒的手段,想让她当众受辱么… 铁笼晃动,须臾,她听到沉重的开门声,接着一阵嘈杂声瞬间涌入!萧清坐在铁笼内,听着外面的声响,没有动作。 她无法求救,因为一旦求救,就等于自揭身份。容月秋应该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拢了拢衣服,目光扫过身体。随身携带的薄刀全不见了,以她现在的身手,很难挣脱腕上的锁链。 忽然想到什么,忙探向脖颈,那里空空一片,随身携带的冰蓝吊坠不知所踪。 萧清面色微沉。 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高亢的声音,“参见祁皇陛下,此乃我留西国进献上的贺礼,请您过目。” 须臾,萧清听见一道熟悉的幽凉之声,“留西国有心了。” 那瞬间,她胸口一窒,一股酸楚涌出。 她竟如此大意,没有看出那人的伪装。很明显当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并不是真正的元祁。容月秋身边何时出现易容术如此高超之人?连她都蒙蔽了去,就算当时她心不在焉,也不该如此轻易就上当。 难道,除了容月秋,还有别人? 脑中思绪不断,而就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一阵刺眼的强光袭来,长时间待在黑暗中的她不由眯了眼。 罩在铁笼上的黑布被揭开,周围霎时一片安静。 没有睁眼,萧清也能感觉到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 打量的,鄙夷的,嘲弄的,冷漠的。他们的目光如同探寻一种商品般,估量着她的价值。 须臾,萧清适应了光亮,缓缓睁开了眼。 周围全是人。 华美的服饰,五彩的宫灯,窈窕的舞女。豪门权贵,世家子弟,各国王侯齐聚一地。明明是夜晚,但华丽的宫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而她正处在一个圆形的偌大空地中,四面八方皆是高高的铁栏,将栏内和栏外的人隔绝,如同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观赏者,而她正是娱乐这些人的奴隶。 这一幕,还真是熟悉。 萧清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她想到初来异世时,也是这个景象。没想到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 这时,那位献礼的男人开口了,“陛下,此乃留西国献上的女奴,容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一章 铁笼囚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二章 惊悸之宴(一) 容宵心中有无数疑问,一旁容月秋见他忽然站起,问道,“宵儿,怎么了?” 容宵这才回神,迅速恢复如常,回道,“没事,只是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多看几眼罢了。” 容月秋眼中闪过一道暗光,随即抿唇轻笑,“宵儿不会是看这女子长相绝美,动心了吧?” 容宵也调笑道,“姑姑是在取笑侄儿么?” “怎会?难得见宵儿失态,哀家当然觉得稀奇。不过,这种出身卑贱上不了台面的女奴,宵儿还是莫要接触为好。” 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容宵听起来却觉得有些别扭,是何原因他自己都不清楚。微微一笑,望向下方铁笼中的人,未再多言。 容月秋优雅地饮着酒水,目光落在下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沉和得意。 萧清啊萧清,你没想到吧,今日会栽在哀家手中?你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有人能看出破绽,但现在不还是着了道? 容月秋想起之前的种种,暗自愤恨。 因为她,盈儿(元婉盈)名声狼藉,虽然最后并未真的嫁去漠北,但自那之后,盈儿的风评就越来越差,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连她都查不出来。但她总有种感觉,此事与这贱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几次被她玩弄鼓掌尤不自知,盈儿更是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这笔账,她定要跟她清算明白!还有一点,是她最为痛恨的! 美眸扫过旁边一袭红衣的妖娆男子,眼底更是阴沉。想起他对那女人的种种不同,嫉妒充斥了整个胸口!别的她可以忍受,但唯有这点,她绝不能忍!这男人是她的,她不容许任何女人威胁到她,更不准他的目光看向别的女人! 原本认为她是男子,皇弟就不会对她上心了。可是渐渐地,她看到皇弟看她的目光时,越发觉得不安。她不敢想象,若皇弟知道她是女儿身,会是何反应?还是说…他从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才会对她如此不同? 容月秋丹蔻纤指攥紧,目光直直望向正与女子调笑的元宸。 宸,我决不允许你心中有别的女人!还是这样一个卑贱狐媚的东西,就算她再聪明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今日我绝不会放过她,定要她声名狼藉,后悔与我作对! 容月秋冷笑,心中升起一抹得意。倏然,元宸血红的双瞳扫来,正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她心中一惊。 元宸精致的嘴角微扬,朝她举了举杯,便继续与身旁的舞姬调乐起来。神情无丝毫异常,但不知为何,容月秋却生了一身冷汗。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二章 惊悸之宴(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三章 惊悸之宴(二) 而下方的司礼连忙回道,“请陛下恕罪,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听到上方帝王开口了,下方的嘈杂逐渐安静下来。铁笼中的萧清望着高台上的元祁,在万千人群中,与他四目相对。 随即,便看见帝王忽然站了起来。 她的心瞬间高高悬起。 元祁一步步走下高台,每一步仿佛都千金之重,在无数人的视线下,缓缓朝她走来。墨金的长袍在空气划过冷凝弧度,望着下方铁笼中的人,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沉。 “陛下…” 司礼不知所措,刚想说什么,抬眼便看到帝王冰寒似千年玄铁的脸庞,周围空气瞬间如坠冰窟。 他心一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如寒噤。 这时,夜宴上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帝王身上的寒气越来越盛,如同地狱的暗夜幽冥,诡谲渗人。 宴会上一片寂静,无人敢多说一句,也无人敢轻易靠近。仿佛一旦靠近,就会被那虚无的诡异空间绞碎,尸骨无存。 萧清望着缓缓靠近的男人,嘴唇紧抿,但却没有动弹。 现在她总算能看清他的脸了。 就如同初见时那般,毫无温度,仿佛从某种诡异空间撕裂而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但与当时稍稍有一些不同。 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牢中的萧清,眼底酝酿着风暴。冰蓝的幽光在那深瞳闪烁,如同来自诡谲空间的妖魔,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只是在那双妖瞳深处,闪烁着只有萧清才能看得见的心痛,怜惜。他的目光深深望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骨髓,融入血脉。望着她苍白的面容,碎裂的衣衫,来到她被铁链铐住的纤细手腕时,骤然一凝。 瞬间,一股凌寒之气如虹日,冲体而出!那冰寒的怒意排山倒海压下,凛冽如山倒!一霎那,惊起无数夜雀飞鸟,慌乱冲向天际! “噗通——!”离的最近的留西国使者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那道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空气,接着就仿佛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面色发白。 帝王怒了。 &n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三章 惊悸之宴(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悸之宴(三) 萧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怎能因为她功亏一篑?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她没有那么脆弱。对她来说真正的绝望,是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时候。只是将她困在牢笼中,单凭这个怎能让她屈服? 无需言语,仅仅只是一个微笑,四目相对,他仿佛听到了她心中想对他说得话。无法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理智终于回笼。 空气恢复流动,压在头顶上的窒息感消失,众人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梵君华走上前,“启禀陛下,除了方才留西国使者呈上的贺礼,剩下还有七项。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四周又是一瞬的安静,就在众人冷汗连连之际,帝王伸手接过礼单,缓缓打开。 至此,众人才彻底放心。 恐怕整个大祁,也就只有丞相梵君华敢在帝王动怒之际上前说话吧。 “留西国今年的贺礼不少啊。”须臾,帝王淡淡开口。 一旁留西国使者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当年留西国内乱,大王一直感激祁皇对我国的搭救之恩,所以特意命小人准备了些薄礼,以示恩情。” “哦?留西国有心了。” 这淡淡几个字,语气极轻,却让留西国使者莫名一颤,更是不敢有一丝松懈,“祁皇喜欢便好…” “丞相,令人好好招待留西使者,别怠慢了。” 梵君华眸光微闪,遂回道,“臣遵旨。” 帝王转身走向高台,神情淡漠,“今日是除夕之夜,众爱卿就无需多礼了,起身吧。” “多谢陛下。”众人起身,气氛才松快一些。须臾,下方觥筹交错,又再次恢复之前的热闹。 曲妃鸾望着缓缓走上前的帝王,站了起来,“陛下您没事吧?方才…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元祁走到御座前坐下,淡淡道,“你很希望朕有事?”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悸之宴(三)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五章 惊悸之宴(四) 陛下对她应该并不在意吧?否则怎会容许这样一幕发生?她很了解他,从小他们便相识。他从未对任何事物上过心,就算有,也是三分热度。她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能给他。因为她也是被偌大隐宗束缚的人,她明白这种暗无天日,没有自由的感觉。 所以,他们才是一类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插足。 她不否认,这个女人的出现,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危机。但她明白,她不可能一辈子独占这个男人。所以,为了他,她可以做出让步,但她绝不能允许有人能动摇他的心。 曲妃鸾望着下方的铁笼,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想多了… 下方的使者觐见很快就到尾声,须臾,就到了关键一环,赏赐。 今日参与狩猎的人,拔得头筹的会得到陛下的恩赏。这也是众武将在御前露脸的好机会,所以不少人跃跃欲试,竞争颇为激烈。 “不知今年谁能有此殊荣,哀家真是期待呢!”容月秋笑道,“宵儿,听说今年你也参加了?不知收获如何?” 容宵道,“侄儿只是闲着无事随便进林走走,并未打多少猎物。姑母您也知道,我这人一向闲不住。” 容月秋轻笑,“你的箭术在整个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真参与了,恐怕这个头筹就要落在你头上了。” “姑母别取笑我了,论箭术,侄儿可算不上突出。” “哦?还有何人比得过你?” 容宵说出几个另众人都耳熟的老将名字,随即道,“这些老一辈可非侄儿能比的,先不论他们,就说北境的宣武将军,那箭术也十分高超。当初侄儿有幸见识过宣武将军的箭术,他的双箭齐发威力无比,可准确射穿十尺之外的敌人,厉害得很。” “宵儿说得人可是褚睿褚将军?” “正是他。” “嗯,若有机会,哀家也想见识见识。不过,据哀家所知,还有一人的箭术十分精湛,哀家曾听人偶尔提起过。” “姑母指的是…” 容月秋目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五章 惊悸之宴(四)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六章 惊悸之宴(五) 容宵犹豫了下,还是重新坐了下去。望了眼上方的帝王,心中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接下来,便开始了赏赐一环。而正在这时,许久未说话的元宸开口了,“皇帝,只是如此未免太无趣了些。每年都一样,还有何新意?” 元祁眼帘微垂,“那依皇叔的意思呢?” “诸位将士戍守边关辛苦得很,自然要好好犒赏一番。既然各国进奉上这么多的奴隶,不如就来一场猎人游戏。你说这个主意如何?” 所谓的猎人游戏,说白了就是将人当成目标进行捕猎。这种娱乐方式在九州十分盛行,只要是有贵族和奴隶的地方,就会有这种游戏。哪个贵族看上哪个奴隶,便用箭射在他身上宣告占有。这种残忍血腥的游戏,广受贵族喜爱。 这一点,萧清初来异世时,便有了深刻理解。未想到三年后,仍逃不开这个命运。 目光望向高处的阴魅男人,眼眸微沉。 他早就看出牢中她的身份,却忽然提出这个游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元宸薄唇妖娆勾起,懒懒挥开身旁的舞姬,道,“皇帝,你说呢?” 元祁淡淡道,“皇叔今日兴致很高啊,您不是一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的么?” 元宸缓缓坐起,嘴角的笑意越深,“因为出现了个有趣的猎物啊…” 话落,周围的人顿时一怔。 有趣的猎物?难道是… 容月秋脸色有些阴沉,而容宵则若有所思。 “这么说,皇叔也要参与了?”元祁脸上无甚表情。 元宸晃了晃杯中的酒,轻抿一口,“那就要看她能否扛到那时吧!” 被铁链捆绑的奴隶,没有武器防身,在这样的恶劣的情况下能否安然无事躲过首轮猎人游戏,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n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六章 惊悸之宴(五)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七章 惊悸之宴(六) 容宵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副将拉住,再看向一旁脸色微沉的容月秋,只得闭了口。 曲妃鸾望着身旁的男人,细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 须臾,帝王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无波,“那就依皇叔所言吧,也算是对各位将士的犒赏了。来人,通传下去,准备狩猎,一炷香后开始。” 曲妃鸾听后,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细微弧度,心中的顾虑彻底放下。 元宸双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暗芒,转瞬即逝。红眸落在下方铁笼那抹单薄的身影上,嘴角扬起一抹邪魅弧度。 你能支撑多久?我很期待呢。 萧清能感受到上方望过来的目光,还有停留在她身上一个个不怀好意的视线。她闭上眼,暗自调节呼吸。 到现在她反而庆幸自己曾中过剧毒,让她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并非完全无法动弹。趁着这段时间她必须尽快调整好身体,否则等到狩猎开始就危险了。 耳边来来往往的人和不断被推出的铁笼,笼中皆是各国进献上的奴隶。一炷香后,一切准备就绪。萧清缓缓睁开,铁笼被打开,她被官兵推搡着压了出去。 很快场地被清空,几十个奴隶聚集在正中央,望着周围手持弓箭跃跃欲试的贵族和将士,一种绝望迅速在四周蔓延。 夜,才刚开始。 一场杀戮也正式展开。 ** 而另一边。 褚睿和端木陵此刻正焦急地在皇家园林附近搜寻着。在黑沉的夜幕下,他们几乎已经将整个园林翻个遍,却依然没有找到萧清的身影。 褚睿脸上满是焦急,“端木,我觉得事情恐怕不好。小萧定是出事了,否则他不会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端木陵问旁边的石洪,“你确定当时未看见他回来?” “我一直守在附近,将军也是知道的,他不可能?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七章 惊悸之宴(六)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白八十八章 惊悸之宴(七) 石洪神情焦急,自责不已,“都怪我,若那时我不让将军一人待着,现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要在出事后再后悔,现在最主要的是赶快找到他。更何况幕后之人既然能掳走他,就表示绝非寻常人。就算当时你在她周围,恐怕也什么都做不了。” 石洪黯然,随即迅速打起精神,“您说的对,现在不是我自责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将军才是。只是连小清都不见了,难道他也…?” 小清到现在都未露面,这让几人心中更添忧虑。端木陵道,“不管怎样,先找人吧,幕后之人的目标是将军,相信小清不会有事。何况以他的身手,应该能保自身无虞。”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在四周继续寻找着,夜色越发幽暗。端木陵知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恐怕萧清早已不在此处。忽然一声异响,端木陵警惕地朝声音处望去,“谁?!” 夜幕下,不一会走出一道身影,随即传来熟悉的声音,“…端木大哥?” 端木陵终于看清来人身影了,“小清?!”忙走上前,这才发现小清一身狼狈,身上还有不少血迹,顿时大惊,“你怎么了?受伤了?” 小清微微喘息,摇头道,“这不是我的血…总之,说来话长。你们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我二哥呢?他在哪?” 端木陵脸色凝肃,“小清,你听我说,将军他…” 端木陵将事情经过迅速讲了一遍,小清一听萧清失踪了,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二哥怎么会不见?谁干的?”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愤怒,“二哥昨日刚出了那种事,今日又不见了,难道是他?!” 端木陵立即问道,“她昨日出了何事?” 小清一顿,昨晚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心中猜测萧清的消失,或许与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但小清不说,并不代表端木陵猜不到。想到今日那男人出现的情景,心中有了打算?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白八十八章 惊悸之宴(七)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惊悸之宴(八) 那么多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愤怒。。。 不敢置信。。。 还有。。。杀意。 背后的黑刃发出嗜血的嗡动,噬魂双目猩红,此刻他已听不到周围声音,眼中只有那抹削瘦的身影。 一步,又一步。 黑刃缓缓抽出,杀机凛冽。 旁边的人望着这个御林军打扮的男子,还有他手中的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他们也察觉出了气氛的诡异。 “你。。。你干什么。。。” “来人啊,快将他拿下。。。” 就在这时,忽然从旁边走出一个御林军打扮的人,亲密地拽住噬魂胳膊,赔笑地对周围人说道,“诸位大人抱歉,这小子是新来的,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有些紧张,还请各位见谅,见谅。。。” 旁人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御林军一手抵着黑刃,一手握着噬魂的命脉,在他耳边悄无声息道,“别乱动。” 原本要出手的噬魂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蓦地一顿,随即默默收起了黑刃。 “什么啊,那赶紧将他带走!别扫了各位大人的兴致!” “是是,小的这就将他带走,这就走。。。” 众人望着两人迅速离开,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圆形场地中。 噬魂随着那人走到暗处,见四周无人,那名御林军才放开他。 “清醒了么?”御林军揭开脸上易容,冷冷觑着他。噬魂望着来人,缓缓垂首,“噬魈。” 来人正是噬魈。 “几日不见,你又长本事了啊。知道方才在做什么吗?想引起大乱么?” “主子有难,噬魂不能置之不理。” 噬魈冷哼,“你也知道她是你主子,那你方才的行为是真的为他好么?那里不止有摄政王,还有云澜阁的势力,单凭你能做什么?噬魂,别忘了你的身份。” 噬魂握着?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惊悸之宴(八)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章 惊悸之宴(九) 而这一幕,让那些奴隶越发惊恐,如无头苍蝇在场内乱窜起来。 箭羽飞袭,吆喝不断,逃命的奴隶,狩猎的人群,场内一片混乱。 萧清站在阴暗的角落,望着场内的一幕,飞快地搜寻周围的隐蔽点。 没有武器,内力被封,与这些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既然是狩猎游戏,那就应该有个时间限制。在这段时间内,她必须尽可能躲避流箭袭击,不引人注目才行。 警惕地望着四周,心弦紧绷,沿着墙根缓缓移动。 若真能如她所愿,不引人注目最好。怕就怕,那些人不会让她这么好过。 扭头躲过飞来的箭矢,随即就看见几个奴隶朝她这边奔来。脚上的锁链束缚了他们的行动,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翻滚着朝这边爬来。 “别过来!救命啊…”哭泣声充斥着绝望,他们一股脑挤过来,萧清朝旁边移去,只是不知是谁慌乱中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到了几人前方。 而奔来的马只距离她不到三步之远。下一秒,她就会命丧马蹄之下。 迅速扫了眼身后,那几个奴隶中瘦小的一人见她望来,心虚地朝后躲了躲,不敢看她。 萧清眼睛瞬间一寒。 果然人性到了穷途末路,永远都是自私的。 萧清未再多想,手心撑地就地一滚,躲过飞奔而来的马蹄。身子滑出好远,在三尺外停住,不顾被擦出血的掌心,翻身跃起避开随之而来的流箭。 “咦?”似乎发觉了萧清不同旁人的灵活身手,那几个驾马的将领顿时来了兴致,搭箭纷纷朝她射来。 萧清左右闪躲,避开袭来的箭矢。还要时刻注意周围,以防被乱箭和马蹄重伤。内力虽被封,但经过这段时间yao效渐过,身体也恢复了之前的灵活,单是躲避流箭的袭击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身子如矫健的豹,在场内飞奔。明明手脚被缚?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章 惊悸之宴(九)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惊悸之宴(十) 而那奴隶因为慌忙逃命,竟丝毫不觉自己的外衣被人扒了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萧清虽将铁链撬开,但仍然挂在手腕上。而脚上的铁链却被她收在了手上,以防备用。手脚恢复了自由,对她来说便多了曾保障。接下来她便一直混在奴隶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东奔西跑地四处逃窜。 慢慢的,四周的奴隶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被套上了绳索,拖在马后被迫奔跑。剩下的要么是身强体壮的青年,要么是有些身手的奴隶,只是却非常分散,被越来越多的捕猎者追逐,最终还是逃不开被捉的命运。 场外的众人越看越来劲,开始对下面剩余的奴隶品头议论起来。 萧清躲在阴暗处,微微喘息。望着场内不到十人的奴隶,心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越少,被关注的程度越高。就算她隐在人群中,终究还是会成为那些人捕猎的目标。 更何况,她不觉得这样隐藏的方式能瞒得过那些人的眼。 从始至终,她都觉得有几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是谁她大约还是知道的。目光迅速在场外搜寻一圈,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小清… 此刻远处的小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是萧清暗中向他示意,他几乎想都不要想就要跃进场内,直到胳膊上痛感传来才终于将他惊醒。 “…小清你做什么?快回来!”端木陵费了好大劲才阻止要冲出去的小清,随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场内。 在混乱的奴隶中,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身上。 端木陵虽并未见过萧清的真容,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奔走的动作,灵活的身手,都让他感到莫名得熟悉。再加上小清激动的神情…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是她…对么?” &n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惊悸之宴(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二章 惊悸之宴(十一) 端木陵望着身旁一脸坚定的少年,心知他已做了决定。只是他如何不知形势的危急?此时此刻,就算他们豁出性命,也不一定能救出她。现在唯一能就她的,只有她自己。 但就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端木陵的性格。 “若我猜得不错,将军身边应该有一位高手保护,小清,能否联系上他?” 小清听后,顿时一愣。 隔得太远,萧清看不到小清和端木陵的神情。她虽担忧小清会一时冲动,但当她知道有端木在,应该不会有大碍。 闪身躲过一只流箭,再抬头时,已不见两人踪影。知道两人不会贸然行事,顿时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脑后忽然生风,一股强烈的危急感顿生。还未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一个前扑躲过袭来的铁鞭,那股凛冽的劲风刮得她头皮发麻,迅速弹身而起抬眼望来。 马背上的人长相粗矿,手握铁鞭坐于马背,只是此刻却一脸桀笑望着她。似乎对她出乎意外的灵敏感到诧异,对旁边几人招了招手,凑到他们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见几人阴笑着缓缓围了过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你们看啊,这不是留西国进献上的女奴么?”那粗矿将士调笑道,双眼从上到下扫视着中间的萧清,“这女奴有点本事,方才竟能躲过我的鞭子,着实有趣…” “怎么可能?谁不知将军你这铁鞭一出手所向无敌?就凭她能躲得过?定是你见此女长相不俗,所以生了惜玉之心,手下留情了吧?” 此言罢,顿时引来周围哄然大笑。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而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萧清手中铁链微紧,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身子微微绷紧。 空气一触即发。 “咻——!”铁鞭再次划破空气呼啸而来,那瞬间,萧清清晰看到那人甩动的手腕,鞭子袭来的轨迹。身子灵活避开跃下一旁,与此同时手中的铁链已挥出,重重打在右侧的马腹上!一声痛鸣,马身高高扬起,直?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二章 惊悸之宴(十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三章 惊悸之宴(十二) 啪!啪!啪! 铁鞭耍的虎虎生威,每一鞭都发出刺耳声响。萧清身子如灵活的豹,在道道鞭影下来去自如,每一鞭都落了空。这一幕不禁让场内的人惊异不已。 能参加宴会的都是大祁排的上名号的将领,身手绝不弱。而这一个小小的女奴竟能轻易躲过他们的攻击?如何不让人诧异? 外人不知,以为萧清躲得很轻松。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一连番的周折已经让她耗尽了体力,如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就危险了! 萧清咬牙,闪身躲过再次挥来的铁鞭。手上一抖,缠在腰间的锁链瞬间飞出,如一条灵蛇缠上铁鞭!那耍鞭的将领见状一惊,收势不及,还未及反应就连鞭带人被扯下了马! “刘将军!” 四周抽气声四起,只见那位刘将军被重重甩下马去,但他反应也快的很,单手撑地稳住身形终于站定。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该死!你个小小贱奴,竟敢对本将军无礼!”方才的一击彻底将他激怒了,他抽出箭矢搭弓上弦便射了出去! 萧清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他们攻击,在出手时便已想好了后路。将铁链抡起护住身体,飞来的箭矢通通被打落。手腕一抖铁鞭卷住外侧高高的护栏,身子迅速飞出!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后方一片嘈杂,乱箭横飞!刘将军神情阴霾地盯着前方,心中愤恨! 原本以为这次狩猎会是他出头的机会,却没想到被一个个小小的女奴破坏了!不止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更是让他连出头的机会都没了!他堂堂三品将军,竟在这输给了一个女奴!传扬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所以,这贱奴,必须得死! 悄无声息掏出三把小刀,夹在掌心。眼睛阴狠地盯着那道即将飞出护栏的身影,瞄准后心瞬间甩出! 他就不信这淬了毒的刀要不了她的命! 刀呼啸飞出,直逼萧清后心!就在快插入她身上时,忽然毫无预兆‘叮叮”被扫落在地!刘将军原本邪恶的嘴脸蓦地一僵。 怎么回事?是谁打散了他的飞刀? &nbsp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三章 惊悸之宴(十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四章 惊悸之宴(十三) 随即,只听鼓声再次响起,那是停止狩猎的信息。 场内的人听到鼓声,都相继离去。很快有宫人来清理现场,那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得刘将军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狩猎中有伤亡很正常,也怪他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 场内的奴隶除了萧清,只剩下寥寥几人。须臾,第二次狩猎开始,而场下只站着一人,就是摄政王元宸。 “摄政王怎会忽然对狩猎感兴趣?” “是啊,往常连他的人都很少见,今日竟会主动参加围猎真是难得。” … 宴会上的人皆议论纷纷,高台上,容月秋死死扭着丝绢,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下方。 皇弟果然对那个女人怀有异心。 曲妃鸾眸光微闪,笑道,“没想到今日摄国殿下竟有如此雅兴,真是难得。陛下,您说呢?” “皇叔行事向来随心,看来他是找到感兴趣的猎物了。” “那陛下呢?没有感兴趣的么?” 元祁黑瞳望来,嘴角微勾,“你说呢?” “妃鸾怎么会知道?不如陛下告诉我?” “待你何时学会了用箭,朕会考虑告诉你。” 曲妃鸾轻笑,“陛下倒是惯会调笑我。” 元祁但笑不语,曲妃鸾美眸微弯,眼底充满了柔情。 元祁垂涎的眼帘闪过一道寒芒,凛冽逼人。 鼓声再次响起,狩猎开始。 元宸就这样站在场地中央,明明手上没一件武器,却让其他奴隶不敢靠近。 “怎么了?没力气了?你若不动,那就只能本殿先动了。” 望着对面一动不动地萧清,元宸朝身后招手,随即有人奉上一把弓。接过,搭箭,射出! 一系列动作流畅之极,快得根本没给众人反应机会!眨眼间,那箭便扎入了萧清脚边! “咦?射偏了?”元宸可惜地摇了摇头,再次搭上一箭瞄准,“不过这次,不会再射偏了。女人,你要小心了。” 萧清屏息盯着对面,身子微微绷紧。又一箭射来,直冲她眼睛。萧清眼中一寒,堪堪偏头,那箭直接擦过她头发钉在了身后的护栏上! 元宸吹了声口哨,唇角微勾,“反应不错,只是下面的,你还能躲过么?”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三箭搭弦射出! 咻! 咻! 咻! 三支箭速度奇快,瞬息而至。角度极为刁钻,分别朝着萧清眼睛,胸口,腹部射去。 萧清身子瞬间腾空而起,仰头避开第一支,另一支已至,空中的她身子古怪一扭,堪堪避开。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后翻落地。却不想第三支箭忽然加速,劈开第二支,散开的碎片刮过她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萧清落地,抬头,擦了擦脸上的血印,眼中一片阴沉。 “呦,不错啊。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女奴,竟能躲开本殿的三箭齐发。只是,你这身手倒是让本殿颇为眼熟,与一个人十分相像。让本殿想想像谁呢…”元宸脸上露出一抹沉思,眉头微皱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萧清面无表情望着他,站了起来。 “啊!本殿想起来了,你这身手与那亲封的京瞾军统领萧清很是相像,尤其是那躲避的动作,简直是一模一样啊!皇帝,你说呢?” 元宸话一出,四周有瞬间的宁静。 “哦?是么?倒是难得。皇叔对此这女奴感兴趣,看来是因为她神似萧卿了?” 元宸懒懒一笑,“倒也不全是…” 他嘴角勾出一抹邪魅弧度,语不惊人死不休,“本殿王府正缺一位王妃,看此女,倒是觉得很合适,想将她讨回去做本殿的王妃,皇上以为如何?” 她话落,周围一阵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什么?!摄政王要这个女奴做他的正妃?! “皇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容月秋猛地站起,声音尖锐。 “太后娘娘,本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行!哀家绝不同意!”强烈的愤怒已经让容月秋几乎失了理智,说话也毫无忌惮。 元宸脸色微沉,“本殿选谁做王妃,难道还要经过您首肯不成?” 可以说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这个大祁恐怕也就只有元宸敢这么当众给太后脸色。 “皇弟,你的事哀家本不该过问。只是此事事关皇家威严,你让一个出身卑贱的奴隶做王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陛下,你觉得呢?” 元祁轻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母后稍安勿躁,皇叔这是与我们开我玩笑呢。想来是朕最近是太过疏忽皇叔了,连皇叔何时生了选妃之心都不知。母后,不如此事就交给您去办吧,为皇叔好好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千金,选个良辰吉日下聘吧。” 容月秋虽对元宸选妃一事很是不满,但眼下这个形势也不得不顺从元祁的话。 “皇上说得对,此事是哀家疏忽了。择日我便开始召集京城各位世家小姐,从中挑选出一位贤淑女子,皇弟,你说这样可好?” 元宸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弧度,须臾,轻启薄唇,“不好。”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一寒。 众人只觉得气氛紧绷,透不过气来。 谁会想到好好一场宫宴,现在会生出这么一场风波? “要想做本殿的王妃,自然要本殿看得上眼才行。我看这个女人,就挺好。” 元祁双眼微眯,“哦?皇叔这是在反抗朕的话了?” 众人头皮发麻,元宸似乎对周围危险的气氛丝毫不觉,慵懒一笑,“皇叔岂敢?只是本殿的性子侄儿最清楚,看上的东西,绝对会弄到手,不然日后会闹出什么事来,本殿自己也不清楚。” 这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四章 惊悸之宴(十三)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五章 惊悸之宴(十四) 他这番话倒是让人真假难辨,只是若是真的,这女子本事倒是不小。 元宸懒懒环胸,“哦?没想到倒是凑巧。这女人还有这么大本事,竟能让容大将军欠下恩情。” 容宵继续道,“不知陛下能否给微臣一个报答的机会?容宵在此叩谢隆恩了。”话落便屈膝跪了下去。 “宵儿?!”容月秋脸色铁青,她万万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这个人竟是她平日最为宠爱的侄儿。难不成宵儿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开口求情? 这点倒是容月秋想多了,容宵确实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女子恐怕身份不简单,能引起帝王和摄政王矛盾升级,单凭这点就绝不寻常。 而且,若真的引起帝王与摄政王两方相争,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在内忧外患之际,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所以容宵站出来了,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站出来。 “容卿请起,难得你知恩图报,朕自然不会驳了你的意。” 容宵听后微微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元祁颔首,“来人,将此女带下去好好安顿,不可有一丝懈怠。” “是。” 事情忽然来了个大反转,让众人始料未及。没想到原本低贱的女奴,摇身一变成了解救大将军容宵的贵人,这谁能料想得到? 眼看着萧清被带走,有人坐不住了。 容月秋狠狠盯着下方的萧清。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怎能让她就这样逃脱?皇弟已经对这贱人动了心思,若此刻不除,将来必是大患! 暗中朝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心中冷笑。 萧清,今日我定要当众拆穿你的身份! 正在这时,下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等等,这是什么?” 只见一人一个箭步冲到萧清身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牌子,接着惊呼,“这不会是…?!” 当萧清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眼眸顿时一缩。 “陛下!请看此物!” 那人迅速上前,将东西呈上。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脸色大惊,“这不是京瞾军的令牌么?怎么会在这?” &nbsp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五章 惊悸之宴(十四)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见故人 那捡到令牌的小将顿时大怒,“你是说本将军诬陷你?你个小小女奴,本将军为何要陷害你?” 萧清面无表情,“小人也不清楚为何你一个堂堂将军,要陷害我一个女奴。” “你…!”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宣萧将军过来询问一下吧。”有人开口道。 元祁没有开口,一旁容月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今日萧将军好像并未前来赴宴,是有何事耽搁了么?” 未来赴宴?这萧清好大的胆子,连宫宴也敢不来! 这时褚睿上前,“启禀陛下,萧将军白日受了风寒,现在高烧不退,恐怕难以面圣了。” “风寒?倒也巧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容月秋话中有话。 下面的人见状,上前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宣萧将军前来一问吧,京瞾军的令牌莫名出现在此,若真是萧将军丢失的,那事情就严重了。” “是啊陛下,还是宣召萧将军进宫吧!” … 褚睿心中焦急,可是却不能说什么。 “来人,宣萧卿入宫。”元祁话落,立刻有御林军下去宣旨了。 容宵疑惑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萧弟真的丢了将军令?若是真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萧清跪在地上,浑身冰冷。脑中万千思绪闪过,直到一声高亢的传令,才将她惊醒。 “启禀陛下,冰岭国使者求见。” 冰岭国?这不是离大祁很远的一个国家么?据说冰岭国国土不大,人口只有大祁的十分之一,却很是富足。只是这个国家非常封闭,通常不会与外人接触,今日怎会来此? 帝王挥手,“宣。”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 “冰岭国使者见过祁皇。” “免礼,贵国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 简单的几句问候后,中年男子说道,“我王除了给祁皇准备了贺礼外,还命下官带来了一个人。此人正在外面候着,可否让他前来一同觐见陛下?” 带来一人?是谁? 有礼官问道,“不知使者带来了何人?” “此人是我冰岭国的贵客,对我王有救命之恩。只是他生于大祁,一直很怀念旧国风光,此次便随我一同来到了大祁。他就是原义英将军之子,当年侥幸逃脱的纳兰府的小公子,纳兰夜白。” 话落,众人一怔,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纳兰…夜白?! 真的假的?当年义英将军府不是全被抄斩了么?怎么他的幼子还活着? “这位使者,话可不能乱说!义英将军之子纳兰夜白早就在事发前不小心落水身亡!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在场不少朝中元老,他们对当年之事还算了解,听说纳兰夜白还活着,自然很是诧异。 冰岭使者解释道,“当年义英将军曾对我冰岭皇室有恩,后蒙冤而死,得知义英将军府蒙难,陛下便命老臣出国打探。后在微服私访之际,无意救了义英将军的幼子,便带回了国,直至今日。” “你冰岭国未免胆子也太大了!怎敢私自窝藏我大祁重犯?!” “此事确实是我冰岭理亏,所以今日陛下特意让下官前来表达我国的歉意。再者,听闻当年义英将军一案得到了平反,又因纳兰公子一直思念故土,陛下便让下官带着纳兰公子来到了大祁,觐见祁皇。” 这一番话倒也算合情合理。毕竟如今义英将军一案确实已经平反,若纳兰夜白真的还活着,他父帅身上的候位也是需要他来承袭的。 “来人,宣纳兰夜白觐见。”帝王开口了,御林军领命。须臾,从后方缓缓走出一人。 一袭白衣,漆黑的发丝如瀑。待他走近,顷刻间,四周鸦雀无声。 “纳兰夜白参见祁皇陛下。” 当听到那声音瞬间,萧清的身体骤然一僵。 那声音,这般熟悉,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豁然转身,不敢置信望向身后的人! 一张精致绝伦的脸,美得仿佛不似凡尘之物。那双幽深的眼,清澈如碧泉,又带着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沧桑,让她熟悉又陌生。 萧清的唇不由颤抖,连自己何时站了起来都不知,眼中只有那道熟悉身影。 一步。 又一步。 她缓缓朝他走去,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脸: “阿…芜…” 眼前站着的,是阿芜。 萧清不敢置信。 她是在做梦么?不然为何原本已经死了的阿芜,此刻会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大胆!陛下在此,还不跪下!” 膝盖重重一痛,萧清跪了下去。脸上是迷茫,困惑…还有迅速涌上来的狂喜! 阿芜没有死?这不是梦,他真的没死! 腿上的疼痛让萧清瞬间清醒过来。 阿芜为何会在这?还有…纳兰夜白?他为何会以纳兰夜白的身份出现在这?既然他没死,为何不来找她?林中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她脑中有无数疑问,阿芜的出现对她冲击太大,饶是平日里冷静的她也慌了神。 元祁望着出现的阿芜,不,此刻应该称他纳兰夜白,眼底涌出寒光。 唇紧紧抿着,袖下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清清… 萧清仿佛听见他呼唤,眼帘抬起望向他。 隔空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萧清慌乱的心平稳下来。 千言万语,都不如他的一个目光,一个眼神,让她这般安心。 眼帘微垂,再抬起时,眸底已是一片平静。 元宸懒懒靠在太师椅上,嘴角似笑非笑勾起。 元祁开口道,“你是纳兰夜白?” “启禀陛下,草民正是。” “你如何能证明你的身份?” 纳兰夜白掏出一物,“这是父亲给我的玉佩,我一直贴身收藏着。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呈上来。” 元祁望着手中的玉佩,上好的白脂玉,色泽纯净,是难得的美玉。在玉的背面右下角,雕刻着一个很小的‘夜’字。 元祁放下玉佩,“单凭一个玉佩,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纳兰夜白似乎早料到这种情况,神色平静,“父亲麾下共有二十三位将军,个个骁勇。尤以…” 纳兰夜白将纳兰寰麾下的将士,及纳兰府上原有的亲卫队名单,详细地道出。 等他说完后,在场的人沉默了。 就算外人知道义英将军麾下的人,但却极少有知道亲卫队姓名的,而且还如此详尽。很明显,若非是与义英将军最为亲近之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那么此人真的是纳兰夜白? “若你真的是纳兰夜白,当年是何人助你逃脱?你又如何去了冰岭国?冰岭距大祁千里之遥,以你当时的年龄,怎样逃过官兵的追查?” “回陛下,纳兰府有一个密道,直通府外。当时是我的贴身嬷嬷趁官兵封府时,偷偷从密道中将我带了出去。之后嬷嬷便送我去了冰岭,只是在路上遇到流寇,我与嬷嬷走散,最终饿昏在路边。幸好当时冰岭的王微服在民间,恰好遇上了我,在看到我身上的玉佩时,便猜到我的身份,将我带回了王宫。之后,纳兰便一直待在冰岭国,直至前段时间听闻陛下为纳兰府平反,恢复了父亲的清明,纳兰才敢重回大祁。” &nbs 你现在所看的《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见故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进去后再搜:启奏陛下捕头要跳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