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穷秀才 时值六月廿九,大暑,天气甚烈。 只见一座凉亭内,一群顽童打来亭外湖水,围着一位长衫书生,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 那书生二十有几,身材挺拔,五官俊俏,只是面色蜡黄,身上穿着的也是浆洗得泛白的麻布长衫。 只见他将罩在头上的毛布拿了下来,挤了挤,动作熟练的将其放入孩童们打水的木盆里,然后卷起长衫长袖,用毛巾捡起身子来。 “……宁采臣感到很惊讶。小倩也从夹幕里跑了出来,十分高兴地说:‘无恙矣’,共视囊中,只有几大杯清水罢了。后数年,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故事罢了,湖亭孩童皆露意犹未尽之色。 那书生方才讲的是一鬼魔与人相恋的故事,便是那从小就被大人诫训不能接触大魔的孩童们,心底深处也悄悄地心生往之。 不过一想起镇上那些因大魔逝去生命的乡亲们,孩童们很快就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纷纷自觉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文两文的零花,放进书生那缺了口的陶罐里。 “好了好了,今天故事结束了,要想再听,明天把钱准备好了啊!” 书生见没人再往里放钱,便端起陶罐挥起衣袖,将拉扯他的小孩弄开,大步离开湖亭。 孩童们固然舍不得书生,却也没法拦住,只待明天备好零钱,那穷书生自会出来,讲那些他们听都没听过的怪异故事。 湖阳镇,因得一瘦湖而出名。 镇民们善待瘦湖,瘦湖也“慷慨”,若撒上一网,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有点货上来。 乡亲们彼此过得还算富饶,所以自家小孩也时不时的给上一两文的买糖钱。 这穷书生自是湖阳镇人,人称“穷秀才”,本名琼朽彩,父母早年双亡,独自长大,家贫如洗。再好的“瘦湖”,也养不好一个穷苦的孤儿。 前些年,穷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则靠着乡亲们的救济,勉强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可半年前,这琼朽彩不知怎的,开窍了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每日清晨,都要绕这瘦湖跑上一圈,傍晚了依旧,还美其名曰“锻炼”。 半年以来,他柴瘦的体态,渐渐鼓起了腱子肉。 乡亲们见到了,对他的变化深感欣慰。 前段时间,琼朽彩突然靠给人讲些神仙狐鬼精魅的故事,赚些小钱糊口,乡亲们纷纷去捧场,想给他些鼓励。 人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的,穷秀才也不能永远靠着他们的那点接济生活吧! 所有人都这么想。 不过,坏就坏在,琼朽彩讲的不论是天魔、地魔、人魔、鬼魔、神魔、阳魔、阴魔、病魔、妖魔、境魔,皆是人类天敌,怎还能与之相恋,实在是有违纲常伦理。 倒是些小孩子家家的,喜欢听这些荒诞的爱情故事,也好在他们手里有些钱财,不然琼朽彩又得成穷秀才了。 太阳有的金线铺织在瓦砾上,投过头顶的天窗望去,天空蓝的湛蓝,白云白的洁白。 若在琼朽彩的家乡,这平平常常纯天然的景色已然不多见了。 “有生之年竟还能穿越到这方世界来,我真是够运。” 矮小木屋座落在瘦湖的边上,因为年久失修,渐渐成了一座危房。 屋虽破,却是家。 琼朽彩大步走来,推开没锁的木门,将身上湿透了的长衫一把脱掉,扔到一旁。 “这琼朽彩,穷的真有个性,穿个长衫就以为自己是个秀才了,尔不知掩耳盗铃的典故。这大暑的天,可把我害苦喽,为了不使别人起疑,还得盖着这严实的‘毛毯’,再待片刻非得捂出痱子来。” 生前的琼朽彩,有点小自尊心,穿长衫来勉励自己,不过他生性好吃懒做,一心做中举的美梦。 不思进取,岂能成功啊。 琼朽彩摇了摇头,他原本只是地球上一名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唯一不平凡的,便是自己身患绝症,以现阶段的医疗设施,还不能治疗他的疾病。 他有脑瘤,医生说活不了三个月了。 所幸,他穿越了,还附在了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人的身上,曾使自己头疼的那个肿块,现在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望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琼朽彩无比痛心,他深知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才有了这半年的跑湖锻炼,除了运动,吃的方面他也需要提善,但琼朽彩无语的发现自己除了一座连小偷都不愿光顾的木屋,竟一无所有。 不得已,才干起了“骗”小孩钱财的勾当,说起来也是丢人。 但望着那十几文钱购来的鱼,之前的郁闷也一扫而光了,熟练地将串在鱼嘴里的草绳解了开来,屋角处的石块正好用来刮鱼鳞,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放入锅内,灶火生起。 等水沸腾后,便可以食用了,这个时间琼朽彩也没打算歇着,出门到瘦湖两边的大杨柳树下,捡些枯枝败柳回去,先存着,就怕万一下雨就麻烦了,他可没少吃这方面的亏。 这时,有两人从他身边走过。 琼朽彩抬头打量了下,两人身着颇有贵相,腰间都挂着玉坠,手持锦扇,时不时对瘦湖评析几句,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 两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其中一人突然长叹。 “兄长担忧什么,那鱼龙村塌了路,去不了,咱们可以绕路去凤舞城游玩游玩,不一样的嘛!”另一个男子安慰道。 “贤弟有所不知,那鱼龙村现在闹妖魔,全村人都被大魔吃了,为兄虽然喜欢游历山川,可这发生在眼前的大魔吃人之事,心里难免有些堵得慌。”年长的男子“啪”的一下,收起扇子,脸上的表情愈加纠结了。 “到底怎么回事,兄长你又是怎么知道鱼龙村发生的事,这世上真有妖魔吗?”男子质疑道。 年长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湖阳镇那几个下属村子,皆发生了大魔吃人的事。昨晚我碰巧遇见那从程家村逃难出来的朋友,从他嘴里得知了此事。” “大魔吃人?真假的!” 琼朽彩离两人不远,他俩也没掩饰对话,没想到这聊的竟是妖魔灵异的事。 他在街邻们嘴里听过大魔的故事,但琼朽彩一直认为那是唬小孩的把戏,没想这俩成年人竟还神神叨叨了起来。 于是琼朽彩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这捡柴的路劲,也有意无意的向两人靠拢,那两人也没避讳的意思,依然聊着话题。 “兄长,真有大魔这东西?”那男子还有些不信道。 “贤弟,这种事我岂会骗你,我在大宗王朝游历十七载,若没点真见识,早早就被城外那些妖魔鬼魅吃掉了,安能如此,与你携伴而行,你若不信,看看我这宝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形的透明器皿,放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 “兄长,这不就是……” “不就是一块骨头!”似乎知道对面的人想说什么,抢过话来,“贤弟啊贤弟,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骨头,你猜猜,可知这是谁的骨头?” 年长的男人脸色突然神秘起来。 “那个,兄台,能否借在下看一下。” 琼朽彩面露好奇的走过来,紧紧注视他手上的物体。 “哦,兄台,你识得此物?”他惊疑道,此物也是他机缘所得,原本只想让朋友长长见识,没想到此处也有识货之人。 “有点眼熟,有点眼熟,呵呵。”琼朽彩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只是他这一拿出来,自己竟能感到有一阵刺骨的凉意在肆意蔓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些好奇罢了。 年长的男子先是打量了一下琼朽彩,见他虽然身材挺拔,身上却没几两肉,也不怕他敢卷了自己的东西跑了。 “公子想看,便拿去看吧。”那人也豪气,递给琼朽彩。 “多谢!”琼朽彩接过后,仔细打量着圆筒里的那块白骨,骨头很细,不长,似是某动物体内的一截。 看上去,很平凡的物件。 第二章 驱魔 不过,一入手,便知方才那股冰凉刺骨的源头,就是这玩意。 此时,握着它,凉意更甚。 不断打量手中的圆筒,那根细长骨头表面,如玉般莹白。 琼朽彩乜了两人一眼,这俩似乎察觉不到骨头上的异常。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没将此事点破。 突兀的。 琼朽彩的指缝间,握住圆筒的手掌里,一缕浓郁的黑气青烟状般地冒出。 黑气,灵性十足,喷泄在空中流荡,在他眼前,逐渐汇聚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那狐狸体态如虎,匍匐状,对他龇牙咧嘴,极尽暴躁,一副随时攻击的样子。 右手上此刻已漆黑一片,无穷的黑气自骨头里冒出。 凝聚在空中的狐狸,突然动了,一下张开血盆大嘴,獠牙锐尖交错,要将琼朽彩整个吞下去。 “啊~~”惊吓之余,圆筒掉落了地上,滚了几圈,被那人捡了起来。 “没、你,你们,没看到吗,那,那只大狐狸……” 琼朽彩后怕不已,脸色苍白,一脸惶恐,指着眼前的大狐狸,小腿肚子打着颤,结结巴巴。 年长的男人,握着圆筒,深深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另一人则一脸茫然,用疑惑眼神看着他。 “公子果真独具慧眼,竟能看破其中的秘密,这千年修炼成精的三尾妖狐一截肋骨,可是烟南大明寺的主持大师,赐与在下用来躲避妖魔的宝物。” 中年人沉思,徐徐道出原由,他正是凭借这根细骨,这些年才能无往不利地走南闯北,游历山川。 大陆上如今遍地妖魔,趁此乱世,纷纷伺机作乱,扰乱人间,泽人而噬。 曾游走世间,四处寻访名士的莘莘学子,如今的日子,也只能含恨闭门造车,选择十年寒窗了。 殊知万卷书,亦读,亦要行。 中年人游历大安王朝十七有载,能安然无恙,除精通天文地理外,全靠这三尾妖狐的一截细骨,每当他走进大魔肆乱的范围,这截细骨就会及时地发出亮光提醒他,趋吉避凶。 “兄台,可刚刚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看到一只凶恶的野狐迎面扑来?”琼朽彩瞥了眼空中黑烟凝聚的巨狐,睁眼说着瞎话。 “哦呵呵,这位公子不必惊讶,你看见的,只不过是妖魔死后余留下的一丝残缺印记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伤不了人。只是,按理讲,妖魔这些东西,常人是见不到的,你既能看见,这说明你体质是异于常人啊。” 中年人吐了口气,摇摇头,羡慕的看着他。 “兄长,你是说,他能看见妖魔?”另一位书生疑问道。 “非也,非也!”中年人解释道:“世间这万物,相生亦相克,木石兽禽之精者在机缘巧合下能入道,反之亦可成魔,其实,魔也并不单指妖兽一种,入道者面临的上天试道劫难是魔也;所有天灾人祸也是魔;引人入迷沉沦亦是魔;冤魂恶鬼者是魔;贪利养之者是魔;眷属阻道者还是魔;梦中乱神者是魔;业病缠身者是魔;无定力幻境见神仙者更是魔。” “还劳兄台讲清楚些。”琼朽彩虚心请教。 书生游历十七载,见识斐然。 获知这种秘闻的机会,像一般人哪会知道,实在难得,琼朽彩想多多请教。 中年人泰然,也不端架子,也不藏私,耐心为他讲解道:“行道之士,先明于制御之法,其魔有十,故具于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篇内。学者深而造之,勿为魔之所试,断道不难成矣。。。。一曰天魔,二曰地魔,三曰人魔、四曰鬼魔、五曰神魔,六曰阳魔,七曰阴魔,八曰病魔,九曰妖魔,十曰境魔。” “此十魔者惟有天魔为天道所幻试,非野鬼或邪魔之所为,其余九者须谨慎应对之,经中有提及诀、印、咒以退之等等在此不便多提,十万年前,行道天路一断,就再也没人能走得通了,法术也早早断了传承。” 说着,中年深深叹息,想必经中所提的法术,着实让人惋惜。 “然法术断绝,天却无绝人之路,先辈们长久探索,很快发现,有人竟天生诞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加以锻炼,这种能力足能媲美法术,可助人伏妖降魔,而这类人则被尊称为——驱魔人。” 琼朽彩和年轻的书生一脸茫然。 “公子能看见魔物残留的印记,说明你体内流着驱魔人的血,不过驳杂又稀薄罢了,我观公子二十有几了,竟还没能觉醒驱魔的能力,估计希望渺茫了。” 中年还挺替他可惜的,要说驱魔人可是陆地神仙,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这倒是可惜了!”年轻书生也替他惋惜。 “驱魔人。”琼朽彩注视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黑烟狐狸,嘴里喃喃念道,心中不仅没喜,反倒凉了半截。 怪异通灵类的书籍他可没少看,尤其国内最大的中文网站,他更是里面的常客。 书中经验,但凡这种有超能力的世界,就一定会有武力挟持道德的事,古人都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更何况在这种妖魔乱行的世界,人人自危,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公子不必失落,就算没了驱魔之力,等闲之类的妖魔也不敢贸然侵犯你,你体内流着的毕竟是驱魔人的血,对它们还是能造成很大伤害的。”中年人安慰他道。 “是啊,就算你没觉醒驱魔能力,也比天下的凡人好很多了,至少,妖魔不会无故伤你性命了啊。”年轻书生倒有些知足常乐的说道。 “多谢两位,让琼某今日大涨见识,不知是否赏脸,到寒舍喝些鱼汤,解解乏。”琼朽彩倒想再向中年人请教些关于外面的世界。 “好……” “好不凑巧,琼兄还请谅解,我俩正要去看望几位朋友,明日就要离开湖阳镇,时间实在有点赶,倒不如这样,我看兄弟仪表堂堂,也是个读书人,以后势必要考科举,若是有缘,你来到京城,持此腰牌,寻一人问杨府何处,到时我再与兄台秉夜畅谈。”中年人执手解开腰间的玉坠,递给他。 “这……”琼朽彩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向人家请教问题,竟然还要收人家的礼物。 “琼兄莫是不给杨某面子,看不起在下,不愿交个朋友。”姓杨书生佯做怒状,就要收回玉坠。 “唉唉~”琼朽彩一把抓住玉坠,解释道:“杨兄莫怪、莫怪,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哎,罢了,罢了,这若再不收下,我就成了卑劣小人喽。” “哈哈,琼兄休恼。”杨书生见他收下玉坠,脸色瞬变,明朗了起来。 “杨兄是京城人士?”琼朽彩好奇的问:“湖阳镇隶属烟南,烟南离京城可有千里路程啊,杨兄游历天下的资历,恐怕无人能及了。” “那是!”杨书生对此也颇为自得,“不过,此番回去,路程遥远,凶险难料,杨某还得请琼兄帮个忙。” 琼朽彩一愣,忙问:“杨兄还能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 “琼兄还真能帮我大忙!” 杨书生也没兜圈子,直接道:“是这样的,我虽然有一截妖魔的肋骨,能感知妖魔,提前避开,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所以,我得向琼兄借一样东西,保我平安。” 琼朽彩这才恍然,怪不得他与自己素不相识,竟能好心送这么一块昂贵的玉坠给自己,原来是有事相求。 “哦,不知杨兄想借的,是什么东西?”他好奇道。 杨书生有些不好意思:“杨兄,我想跟你借、借点血!” 第三章 封魔 “血?”琼朽彩满脸诧异。 “兄长,你要他的血干嘛?”年轻的书生也皱眉询问道。 “杨兄,贤弟,你俩不要误会,请听我解释。” 杨书生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点匪夷所思。 “琼兄有所不知,你体内流淌着的驱魔人之血虽然驳杂稀薄,但是,对一般的小妖魔还是能起些威慑,此番返京,我也是顾虑路途遥远,害怕遇上意外,如若有了杨兄之血,就有了一份保障啊,我心里也能稳妥许多。” 扬书生结交琼朽彩,的确有一些私人目的。 不过,见他这般堂堂正正的说出请求,琼朽彩心里刚才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嗨,这点事,爷们流点血,算得了什么。”琼朽彩拔出扬书生腰间防身用的短刃,毫不犹豫的对着手掌一划,说实话,有点疼,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没好意思显露出来。 扬书生也没继续矫情,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鼻烟瓶,仔细地装下琼朽彩流下的鲜血。 “够了,够了,足够了。”鼻烟瓶体积不大,不一会儿就装满了。 最后,扬书生给了琼朽彩一瓶上好的药膏,后心满意足地向他告辞了。 琼朽彩掂了掂手上的药膏,注视着两人远去。 “兄长,我俩游走也有个把时辰了,刚才那人请我们喝些鱼汤解渴,你为什么撒谎,不愿去呢?” 回去的路上,年轻的书生有些不解问道:“还有,你竟然将腰牌送给他,你知道,那可是杨老爷子送给你的呀!” “贤弟啊贤弟,你难道没看出,琼兄家境有些贫寒吗,对你我而言,一碗鱼汤算不上什么,可对他来说,可能是一年难得几次吃上荤食的待遇,你我且能忍心。” 扬书生握紧手上的鼻烟瓶,“再说一块腰牌罢了,回头叫玉匠再做一个不就得了,可有了这瓶驱魔血,我们此番回去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又岂是一块腰牌比得上的。” 还有一句话扬书生没说,他总感觉琼朽彩与别人有些不一样,也许,他真能成为一个驱魔人呢。 当两人消失在视线中,琼朽彩才低头认真端详着手掌,上面伤口还没结疤,一些未凝固的血液,还在手上。 “奇怪,普通血液的样子嘛,就这,就能威慑妖魔了?” 琼朽彩嘀咕道:“这妖魔太儿戏了吧!” 当他抬头望见那头黑气凝聚的狐狸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心底滋生。 说来也奇怪,自己不过摸了那根骨头,就冒出这么多黑气,那妖狐的肋骨已被带走了,这黑气凝聚的狐狸,竟还没消散。 当真是妖魔的东西,真是一点也不正常。 琼朽彩迟疑的伸出手,有些害怕地慢慢摸向那只狐狸,如果有人在这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有人竟会对着空气摸来摸去的呢。 尝试了几次,琼朽彩没真敢摸上去。 碰上灵异事件,是谁心里难免有些踌躇。 “怕什么,活人还能被一只畜生唬住,更何况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琼朽彩给自己打气。 最后,不管了,眼一闭,死就死吧。 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拍向那黑气凝聚的狐狸身上。 只见,他那沾血的手掌,拍在狐狸身上,立刻入肉生根了般,任他怎么拉,也拉不下来。 “怎么回事?”琼朽彩冷汗立刻滚了下来,自己太冒失了,妖魔的事,岂能草率对待,保不准要送命的啊! 手掌仿佛有无穷的吸力,紧紧吸附在狐狸身上,那波澜不惊的黑气,就像煮开的沸水,剧烈的翻腾,全部涌向手掌处。 好在琼朽彩感觉得到,那股黑气不是往自己的身体里涌。 而原先虎体态大小的狐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消片刻,琼朽彩莫名的望着手中的圆珠,珠子拳头大小,呈黑色,透彻通明,一眼就能望见内部,里面还有一只缩小版狐狸。 懵逼! 琼朽彩还没回过神,天地突然一阵变幻。 琼朽彩打量周围,自己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眼前则是一堵坑坑洼洼的铜墙,坑洼壁上的流线,仿佛是人类痛苦挣扎的形态,看上去极尽诡异。 手上的圆珠还在,此时,它竟能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借着它的光线,他打量着这处突然出现的场景。 难道是他碰到妖狐,从而引发的这一切? “这颗珠子是干什么用的?” 琼朽彩刚没注意,就在他将圆珠放到眼前时,不小心瞥到面前的铜壁墙上,一颗颗坑洼的黑坑里面,竟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凹槽。 看上去怎么那么熟悉呢,再注视手上的珠子,鬼使神差的,他将圆珠一下放进面前随手挑的凹槽里面。 “咔” 一声咬合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圆珠在凹槽里,他再拿时,已经拿不动了,仿佛它就生长在墙壁上。 天地突然变幻,琼朽彩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 “这……”空气中的狐狸消失不见了,“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我真把一个由黑气凝聚的狐狸,变成了一颗圆珠,放进了铜壁上的凹糟里?” 琼朽彩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呃,这、这太荒诞了。” 沉思了许久,也没能理清其中的头绪。 记起自家屋里,此刻还煮着鱼呢,琼朽彩才暂时压下此事,往回赶。 回到家里,锅里的水已煮开,揭开锅盖,鱼肉绽开,嫩白清香。 鱼的香味充斥在屋内,琼朽彩顾不得烫,直接伸手大快朵颐。 怪不得他没形象,实在是家里穷的连根筷子都没有,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 好在鱼是野鱼,跟饲养的就是不同,鲜味十足,肉质紧致,没调料也没逊色,反而这纯天然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喝净锅里的玉质鱼汤,琼朽彩拍了拍肚子,惬意道:“酒足饭饱,要是天气再凉一些,小日子可就安逸了啊!” 嘴上说着满足的话,但琼朽彩脸上却没有任何安逸舒服的表情,方才发生的一切,依然在他眼前一幕幕掠过。那妖狐张开獠牙密布的大嘴,朝自己当头扑下时,那种无力感,实在难以忘怀。 “一二一、一二一、一……” 一阵整齐的号子声,突然从他屋前飘过,琼朽彩望去,却见十几名赤膊少年,背着大袋包袱,绕着瘦湖,像青蛙般向前蛙跳着。 看似细胳膊细腿的少年,体内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跳一蹲间,轻松越过两三米,三五除下,这队人便消失在了门前,再看时,已在百米开外。 这个世界,虽不能人人觉醒驱魔的能力,但武学的昌盛,却如春雨般席卷整个大陆。 琼朽彩望着那些少年,原先彷徨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燃起了某种未知的狂热。 第四章 拜师 “砰!” 一只上品的素雅白瓷茶杯,重重地撞击在地上,被砸得粉碎,破碎的残瓷四溅到各处,甚至划破了前来汇到的下人手臂。 “让他滚!!” 堂口高座上的大汉,浓眉怒目,大马金刀,茶几上茶具,少了一只,正是他摔得。 “告诉书生,镖局绝不会收他这死赖皮脸的憨批,还有……”大汉深吸了口气,似乎忍了许久,咬着牙压抑道:“一定把他手里那条腐烂到要呕吐不仅飘味十里还入木三分的臭咸鱼给我扔了,是想要把镖局的人都熏死吗,不知道的,还当我们镖局是菜市口开鱼档的。” 湖阳镇,福源胡同,征远镖局。 遥遥看去,绣虎镖旗,乘风而展,无论人处在哪儿,都能看清那柄威风凛凛十米高的锦绣大旗。 在湖阳镇内,提起征远镖局,都得举起大拇指,那里待的可都是敢走大魔老窝的狠人。 刀头舔血,是镖师们的生活。 有句话走镖人常挂在嘴边:护镖就是把镖顶在脖子上,脑袋寄在裤腰带下。 镖局其工作特殊,常年缺人,若请外人,一是人品信不过,二是价格划不来。 一咬牙,征远镖局索性就开了个武行,招些根骨不错的孩子,培养个三两年,再由老镖师带着,走上三五趟镖,也就渐渐能独当一面了。 新血液的注入,使证远镖局,在烟南一带渐有影响,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呸!” 琼朽彩蹲在镖局马路牙上,嘴里叼着草茎,见里面有人来了,连忙吐掉,站好,整理下仪态,脸上挂起职业微笑。 “你走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镖局不缺人!”来人捏着鼻子,满脸不耐烦的对他道。 “小哥,我知道,镖局经常考验人的意志,拜师嘛,就讲究个心诚意坚,你放心,不进镖局的武行,我是不会走的。你看,我拜师礼都带来了!”琼朽彩特意提起来给他看,一条二十几斤的大鱼,油腻腻摇晃着,他这身子骨,拎这鱼颇有些吃力。 他这拜师礼不拿还好,一拿起,那腥臭的味,顺着风,差点把来人熏晕过去。 “我警告你,再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客气了。”来人离他十几米后,从镖局大门后面,牵出一条大狗出来,其意思不言而喻。 “小哥,你这何意,我是来拜师的。”琼朽彩强调了重点,右手还侧重抬了抬大鱼。 “我们总镖头亲自说了,不收你这书生。”来人黑脸道。 “可为何别人能入得,我就不能呢,难道就因为我是书生的身份?”琼朽彩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义愤填膺朝他道:“你们这是歧视,天下万千书生,弃笔投戎的,也不在少数,难道是征远镖局家大业大,看不起我们。” 只见他怒目铮铮,双拳紧握,大有你不给说法,我就找你拼命的架势。 “放肆!” 来人大喝道:“你休以为,讲些诛心的话,就能让镖局收下你。” 感到主人的怒意,膝下恶犬,愤慨吠叫,声如瓮雷,威慑十足。 听闻这传自西域血脉的大型犬,灵智低下,只识得一人,性格愚忠,残暴凶猛。主人一要它攻击,它绝不二话,就算面对的是大猫,也照扑无误。 这一点上,琼朽彩丝毫不怀疑那人会不敢放开大狗的牵绳! “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后会有期!”琼朽彩略忌惮地看了眼大犬,憋了半天,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不伦不类绿林好汉的姿态,丢下这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君子不立危墙,这畜生若要真咬了他,冤都没处伸,别指望衙门会管他这芝麻大点的事。 弱者没人权,这可不是法治社会。 他曾目睹过十几条人命,虽是些偷鸡摸狗的地痞无赖,但那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到街头,被人活活打死啊,衙门来了也没作为,审问了几句就又回去了。 旁人眼中的那种无视,神情的麻木,深深刺激了琼朽彩的内心。 凄凉的,是这人命如草芥的世态。 “这位兄台,可否告知征远镖局在何处?” 回家的路上,琼朽彩心情失落,这已经是他被镖局拒绝的第七次了,每每望见那些从家门蛙跳而过的少年,他总感觉一个强大自己的机遇,一次次从眼前跳走了。 突然被人拦住了去向,琼朽彩打量来人,身着的是普通的麻制衣服,一看也不像有钱人,到像哪家的下人,顿时有气无力道:“问那干嘛,人家证远镖局门槛高着呢,赶着去吃闭门羹!” 那人脸色一愣,随即摇摇头,道:“还请兄台告知。” “好吧,反正闲着没事,我领你去,就在前面不远处。”琼朽彩不着声色的将那人递过来的一块碎银角放进怀里,态度三百六十度的转变,乐呵呵的走在前面,亲切地为他带路。 琼朽彩从没觉得自己是好人,没银子,他才懒得给人带路呢。 “多谢兄台!”那人到是彬彬有礼。 “小事!小事!太客气了!” 途中,那人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异常,犹豫了许久,他才缓缓询问道:“兄台,不知你这鱼放了几天,这味……有点大啊!” “不长,不长,才七天而已,放心,我码了盐巴,不会馊的。” 琼朽彩一本正经道,鱼是七天前买的,本以为能进镖局的武行,给师傅送个礼,混个脸熟,学些本领呢。谁知道会被拒啊。 这大暑的天,鱼一天都不能放,只好又去盐商那儿买些盐巴,给鱼全部码上。 事实,他小看了高温的恐怖。 第二天这鱼还是有了馊味,没办法,人穷啊,这鱼要他扔,是不可能扔的,花了不少钱呢,只好再多抹些盐,将馊味掩盖掉。 谁知第三天又有了馊味,他便周而复始的给鱼抹上盐,这盐量越用越多。现在,就算隔着几条街,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咸鱼味。 那人点点头,便继续赶路了,不知是不是琼朽彩的错觉,那人似乎有意无意的离自己远了些,搞得他一头雾水,奇怪,他这个拿鱼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其他人只要一遇他,就跟躲瘟神似的干嘛。 回到证远镖局的门前,看到前面的场景,琼朽彩懵了,只见足足十几位身着统一制式白衣镖师,齐刷刷的站立在门前。 不是吧,这么大阵势,难道是为了迎接他领过来的这人。 当他看见那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时,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就是他!” 其中有镖师一望见他,就激动地提醒其他人道。 “我?”琼朽彩一脸问号,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坚持不懈拜师的诚意,终于打动了这些镖师。 “错不了,就是他!” “熏了老子这么多天,要不是镖局有规矩,早想打死他了。” “今天就连总镖头也终于忍不住了,这味简直比茅房还味。” “这咸鱼味刚飘远了些,没想到,转眼他竟然又过来了,简直忍无可忍。” “废什么话,抓起来,先打上一顿,然后把他的臭咸鱼,全部塞进他嘴里。” 十几位镖师,群情沸然,黑着脸怒视着琼朽彩,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这几天,他们深受咸鱼味的毒害。 不知道的,还以为琼朽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实他不过是想为了送份拜师礼罢了。 琼朽彩是一万个想不通,自己送礼还做错了? 怎全镖局的人都恨不得要杀了他似的! 没错,大鱼是有点味儿,这天下哪条咸鱼,还没点味儿! 怎么一个个跟闻了屎似的,这可是食物。 还没感慨完,劲风袭来,琼朽彩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手臂便拦在了他眼前,为他挡住一位镖师的擒拿。 “你们是征远镖局的?”男子询问道。 “兄弟,征远镖局办事,你最好识相些。”镖师气糊涂了,张嘴竟吐出了街头恶霸的口头禅。 “我家主人找你们总镖头有事,带我去见他。”男子没理会他语气,继续道。 “什么事都等我收拾完这臭书生再说!”被他挟持住的镖师,狠狠盯着琼朽彩,丝毫不为其所动。 “你们傻站着干嘛,把那穷书生抓起来。”镖师对身后的人叫嚷道。 闻言,众镖师纷纷绕过男子,抓向身后的琼朽彩。 “我去,我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琼朽彩心里吐槽道,脚下却一点也不慢,大半年跑湖锻炼,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只见他脚底跟生了风一样,转眼就跑出了十米。 第五章 钱庄有变 未等他穿过路道,三五个白衣镖师已化作残影掠到他身前,一爪锁脖、一手扣肘、一腿盘腰、一招缠腿,将他死死挟制住。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身体各处传来的爆发力量,吓得琼朽彩三魂七冒,一动不敢动,识相的乖乖认怂。 说起来,他做错了什么,拜师礼稍“味”了些。 能怪他? 琼朽彩也很委屈,倘若镖局第一天就收下他,刚出水的新鲜大鱼,做什么菜不可,哪还有这些事。 “乖乖跟我们去见镖头吧~” 镖师们脸色不善,阴阳怪气地朝他耳边道。边走边推了他下,脚下一呛,险被推倒。 见他这一副怂样,几位镖师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没对他真做什么,只是嘴上少不了几句恐吓恐吓罢了。 琼朽彩耸着脸,估摸着自己一顿教训是跑不了了。 “你也要见总镖头?走吧,一起进去吧。” 中年男子,刚被其拦住一招的镖师,走到他面前道。 “多谢!”男子依旧彬彬有礼,显出不俗的教养,使不少镖师为之侧目。 穿过亭台阁序,几人走到一处大殿。 大殿主位,一位大汉,自打琼朽彩进门,便一直冷冷注视着他。 琼朽彩眼皮直跳,心里暗暗打鼓:这征远镖局的镖头,为什么这样盯着自己。 “拿着臭咸鱼,整日在镖局门口的,可是你?”大汉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这个、那个,其实,我、我是来拜师的,早听闻征远镖局于烟南一带颇有威望……” “行了,别这个那个了,我知道你来干什么,马屁就不用拍了。”总镖头打断他话道:“镖局不会收你的,回去吧,把那条咸鱼给我带走,不许再到这里来,听到没有!再有下次,老子一定差人将你五肢打断,不信,你可以试试。” 琼朽彩心头一凛,看来,想从镖局学武,是指望不上了。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当琼朽彩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他已出了门,看见原先失手掉落到草地上的大鱼,苦涩地走过去,弯腰将其捡起来,伸手掸了掸粘在上面的灰尘,一句话也没说,拎着它,默默离去。 别人嫌鱼臭,他不嫌。这世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的他,拿什么资本去挑三拣四呢。 “头,那小子整整恶心了我们一周,你就这样放他走了?”许多镖师,心里还存着怨气,对镖头放琼朽彩走的做法,颇有异议,忍不住质疑道。 “好了,各位,呵呵,只是一个穷秀才钻牛角尖罢了,跟他较个什么劲,诸位什么身份,传出去,让道上朋友笑话,各忙各的去吧,散了!”大汉见大伙儿还一副怨气难平的模样,不经好笑道。 众人撇嘴,心里暗笑,殊不知为这事儿,他还摔了杯子呢! 大伙儿清楚得很,见有外人在,头,是在端架子呢,这套路他们早熟透了。 众人想不到,他们离去后,背倚着座椅的总镖头,闲散的态度瞬间变了,一下端正姿态,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下面,注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突然跪了下来。 “袁子晋,恭迎使者!” 谁也想不到,堂堂征远镖局的总镖头,竟然会跪拜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子晋,快起来,莫要让人看见,此次我是微服而来,不可张扬。”男子托起袁子晋,低声对他道。 “使者有何吩咐?”袁子晋面露诧异,向其询问道。 按说,使者日理万机,怎会跑到这穷山僻壤的地方来。 “你看看!”男子没说明原由,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份画卷,递给他。 “这?”袁子晋满脸疑问,不过还是接过使者手上的画卷,在他的示意下缓缓打开。 “你差人将画中人的行径,详细地打探清楚。还有,主子不日就来,到时候诸事,还得你镖局暗中协助。” “什么?主子也来了,此地是何处,使者不知,怎可让主子轻易涉险!” 主子是何等身份,怎能来此等地方,袁子晋深感荒唐,同时压力剧增。 若在他地盘上,主子出点意外,这征远镖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做事,焉是你我能左右的!吩咐你的事,办仔细了,其他的不用多想,需要你时,自会叫你。” “是!” 俩于于大殿相谈甚久,有人看见,直至太阳落山后,男子方才离去。 傍晚降临,夕阳残下,天边的晚霞,似染坊的颜料泼撒,遥远而极美。 瘦湖水面上,也倒影了天空的景色,水清透彻。遥见远处,水与天相接,仿佛这乾坤就在眼前。 “哗!” 一道破水声,扰碎了这片安静。 却是琼朽彩拎着臭咸鱼,蹲在湖边石墩上,洗着已硬邦邦的鱼肉,想将盐味冲淡些。 “什么狗屁的征远镖局,一群短眼货,有眼不识金镶玉,老子可是身具驱魔之血的天才,这种罕见体质,量你们也教不出什么名堂,我才不稀罕你们呢,呸!” 想想还是好气,苦苦蹲候七天,却是这般结局,耗费时间,还浪费他感情。 “唉~” 抱怨后,琼朽彩仿佛一下泄了气般,低垂着头,颓废不已,提不起精神,麻木地搓洗着鱼身。 遥想起杨兄几日前同他聊的话,深知这是一个妖魔纵横、危机四伏的世界,不禁思虑,他今后的日子,终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还要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吗? 琼朽彩觉着烦躁,为什么老天就不能给他一个好身份呢,至少能让他进武行啊。 “吁~吁~” 瘦湖道上,两匹骏马急速而来,两边闲散的游人,瞧见马上金钱标志的服饰,纷纷避开,马匹畅通无阻。 湖阳镇,三大家族。 钱家标志,便是铜钱。 钱家经营布匹、鱼获、铁器、粮庄,说它家财万贯,一点都不掺水。 钱家的人,谦逊有礼,时常做善事,每每铺桥修路,他家都会出大笔银子,给大伙儿减轻了不少赋税。 在湖阳镇一带,名声极好。 看见钱家有急事路过,大家都会让开道路。 “琼公子,快快上马,钱庄主有急事儿,在等着您呢!” 人还未到,两人便从疾驰的马背上,一跃而下,脚尖轻点路面,就已掠到正在洗鱼的琼朽彩身边。 “钱庄主?” 琼朽彩脑子里闪过一道消瘦的人影,因许些缘故,虽识得他,但两人并没交集,再加上钱庄主经常处理生意上的事,很难见上面,怎么这会儿叫自己了呢? “两位,不知庄主叫我,所为何事啊?” “此处非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公子上马,到了钱庄一切自会明了。”两人相视了一眼,似乎难以启齿,彼此默契的没正面回答琼朽彩的话。 “那赶紧去吧。”琼朽彩也没纠结这些,收拾好咸鱼,锁好门,跨上马背,在一人的协助下,飞速地往钱庄的方向赶去。 钱庄大府门前,聚集了不少人,琼朽彩赶来的时候,门前已被挤得没处站脚了。 “公子请跟我们来。” 马被人牵走后,两人拉着琼朽彩,对他低声道。 两人带领下,是从后门进了钱庄,一路走来,钱庄下人神情都很严肃,每人走路都急冲冲,就算彼此瞧见,也都不说话,似乎忌讳什么,空气里流着的,都是压抑的氛围。琼朽彩颇有些不适应。 不知钱庄发生了什么事。 钱庄大厅,琼朽彩被两人带到此处。 “公子,庄主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望着大门紧闭的大厅,他完全摸不清钱庄主在搞什么,怎么神经兮兮的。 来都来了,琼朽彩也不再瞎琢磨,轻轻推开大门,迈步而进。 入目所见,大厅里竟然站满了人,来时他还以为钱庄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单独约自己私谈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大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琼朽彩这才发现,厅堂中央,放置了一张木质的担架,上盖有白布。 踌步顿住,琼朽彩这下明白了带他来的那两人,为何不愿说了,要自己来才知道。 原来钱庄死了人。 可! 这跟自己有毛关系啊,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哦,对了! 琼朽彩突然恍悟。 这才记起,钱夫人没能给钱庄主生下一儿半女,湖阳镇不少穷苦孤儿,被她认做干儿子干女儿。 其中,他亦是名单中一员。 平常无事时,钱家会受托,买些食物给他们送去。 果不其然,琼朽彩瞧见大厅一角落旮瘩处的地方,那些穷苦孤儿们,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至于钱府其余人,自己真一点交情也没有,包括这名义上的干爹,记忆中,自己就不曾与他有过正式的交谈。 “琼儿,既然来了,和你干、干娘道个别吧……她平常最念叨你,想她走后,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了。” 印象中,钱庄主是个不言苟笑的人,平时,总板着个脸,生人勿进的模样,这会儿,说起话,竟也哽咽起来,眼角莹莹泪光。 “什么?” 琼朽彩惊骇,浑身宛遭雷击,目中不敢置信,指着大厅担架,声音低沉嘶哑道:“这、这、这是我干娘?” “这不可能!” 第六章 妖魔作祟 琼朽彩满脸不敢置信。 此情此景,琼朽彩深深佩服自己的演技。 只见他失魂落魄地喃呓道,脚步也蹉跎着缓缓走向担架那儿,伸出手,想揭开盖在钱夫人脸上的白布,似有不信! 不知是否前身残留下的情绪缘故,有一股悲凉极致的情绪涌上心头。 连伸几次,他都没敢揭开,仿佛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可怕的一面。 其实是他害怕看见死人。 最后,他“慎重”地揭开了白布。 寂静,琼朽彩瞳孔一下放大,要不是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他刚差点就忍不住要叫出来了。 幸好他是戏骨,不然这会儿就破功了。 入目,竟是一架干尸骷髅,要不是穿戴的是钱夫人服饰,他全然看不出,这是曾对自己露出过最亲切笑容的那人。 “嘎吱!” 沉静的大厅,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琼朽彩转身望去。 来人是衙门的捕快,七位身穿朝廷的官职服饰的魁梧壮汉,腰间挎着精钢大刀,其中一位领头的,先是瞥了堂中的担架一眼,后向钱庄主行了一礼。 “钱庄主,节哀!” “荀捕头,这事劳您费心了,破案后我钱家愿为湖阳镇修补所有道路,为县官老爷的青云之路,添砖加瓦。” 钱庄主依旧板着那张千年不变的脸,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明白的人,知晓他的决心。 前段时间,县官老爷在巡抚大人面前邀功,提出要为湖阳镇再修一条主道,遭到三大家族带头反对,无疑,这番修路的钱,说不得要从湖阳镇镇民身上出,其中又以三大家族出得最多。 钱庄主此言,满堂震惊,钱家这是要揽下所有费用吗!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就连荀捕头脸色也是变了几遍。 “钱庄主此言当真?” “怎么,荀捕头莫以为钱某是在消遣你不成?”钱庄主神情不变,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决定罢了,可在座的,无论谁都能感受到,他话中那股刺骨的寒意。 荀捕头虽有预感,但心头还是剧震。来之前大人就断言,钱家这次要动怒火了。 原以为衙门,顶多能让钱家同意修路的决定。没想到,钱庄主平日只专注生意,连家一年都不回几次的人,竟舍得如此巨本。 外界不是有谣传,夫人因没给杨家添一丁半子,钱庄主在外,似乎早有小女人了嘛。 果然啊果然,这外界的谣言,果然一点儿都当不得真。钱庄主此等人物,要纳妾的话,又岂会偷偷摸摸的呢。 在官场混迹多年,荀捕头也阅人无数,这次是打心眼里,重新审视了眼前的钱庄主。 这是一个至情之人,钱家如此大产业,他竟没纳一房妾,就他这个小小的捕头,都纳了两房小妾,由此可窥一斑。 “是在下胡言了,钱庄主稍等,我们先验尸。” 大人交代的事完成后,荀捕头也没雅致和其余人闲聊,带着身后的人,直接来到担架前,一捕快蹲下轻轻揭开白布,荀捕头眉头微皱,实在是尸体模样太骇人了。 得亏他们常与尸体、罪犯之类的接触,心理强大,神经粗条,脸色只是异常了下,很快就恢复了。 几名捕快表现的相当专业,专注的在尸体身上仔细找寻着线索。 这般作为,虽对逝者而言有些不尊重,但这时候也没人说什么了。任谁都看得出,钱庄主狠了心要扒出凶手,不然也不会请衙门的荀捕头过来了。 琼朽彩也默默退后,耐心等待。 此刻,大厅只剩下这几名捕快动作时,鞋底与地板上细沙摩擦的沙沙声。 安静许久后。 “等等!” 安静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下,显得特别突兀。 众人纷纷望去,竟是原本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的琼朽彩。 大厅有许多人并不认识他,脸上纷纷露出不悦。 也不奇怪,钱夫人认了那么多干儿子干女儿,众人不可能一个个地去记住。 只当是一个穷酸样,还没教养的年轻人,一点儿都不注重场合。 殊知此时,岂是他能随便插口的。 这里只有钱庄主和荀捕头脸色没任何变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异样神情。 “琼儿,怎么了?”钱庄主平淡的开口道,看其表情,没丝毫责怪的样子。 琼朽彩也知道自己打断了捕快的查案,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没有立刻回钱庄主的话,而是走到钱夫人的尸体面前。 众人一头雾水,一脸迷茫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琼朽彩弯下腰,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在钱夫人的尸体下方,捡起某样东西。 太过细小,众人没能看清,大概是头发丝什么的。 荀捕头在一旁,制止住了要呵斥他的捕快,不解的看着琼朽彩。 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奇异事件,丰富的经验带给他本能的警觉,使得他没第一时间制止琼朽彩的举动,在他看来,或许这书生能帮他们引出一些头绪呢。 似乎确认了什么,琼朽彩豁然睁大眼睛。 钱夫人生前保养甚好,留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只是往常亮丽的秀发,此刻,却像干燥的枯草般,失去了所有营养,颜色都有些灰。 琼朽彩很快又从里面又发现了一根断发,相比其余的头发,这根断发有些短,更有些细,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无意中粘到某种生物身上的。 “就是它!” 将这根断发仔细地从头发里挑出来,碾在手上。 “俩根头发而已,有什么特殊吗?”荀捕头眼神闪动道。 “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琼朽彩暗暗点头道,开始还以为是错觉,这钱夫人的身上,始终有一股微弱的凉意流散着,这种凉气,他熟悉,和那根骨头一模一样,是妖魔身体上的。 这两根白毛被碾在指尖,凉意更甚,突兀的,一股浓郁的黑气青烟状的从白毛里冒出,在空中逐渐凝聚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白貂。 还待继续观摩,白貂却是被风轻轻一吹,摇晃了几番,最终消散于空中。 “嗯?”这下他迷糊了,上次的狐狸,就算杨兄将细骨带走后,依然凝聚不散,怎么轮到这次白貂,刚成型便消散了呢。 “难道跟妖魔实力有关,修炼三千年成精的狐狸,实力甚高,就算死后,其体内留下的残骸,也蕴含海量魔气。”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思及此处,琼朽彩不禁凝望担架上的尸体。 钱夫人定是被妖魔所害,单靠衙门这些凡夫俗子,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只是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琼朽彩一时间思虑万千。 第七章 武学到手 宁静的大殿,哀伤的人。 “荀捕头!” 琼朽彩深深呼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慷慨就义的人,甚至有点自私。要他暴露能看见妖魔的能力,说实话,他不认为是什么好事。 但心里那股难以平愤的情绪,似乎是前身留下最深的执念。琼朽彩一定要解除掉。 “何事?”荀捕头紧紧盯着他,有股迷之自信,仿佛能确定眼前书生发现了什么。凭借自己独特的第七感,他曾破了许多奇案。 “方才说,捕头若能破案,钱庄主则愿为湖阳镇修路,在下没钱庄主那般深明大义,所以想同捕头做笔交易。” 虽然这位钱夫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干娘,可说到底和自己有毛关系呢,琼朽彩冒着暴露自己能力的代价,凭什么无偿的把线索告诉他。 “交易?什么交易?”荀捕头眉尖一挑,面露诧异,心里却暗自一笑,自己的感觉到底还是对了。 就捕快这一职业来说,直觉有时候远比任何证据都管用。 “我提供凶手的身份,你给我一份武学秘籍。” 镖局不收他,只能想法去弄秘籍了,自学。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你知道凶手的身份?”荀捕头询问道,“你可知,帮助衙门办案,是所有人应尽的义务。” “衙门的事我管不着,琼某是介白衣,穷书生,从小就自力更生,早早领悟这天下没白吃的午饭,所以荀捕头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 琼朽彩才不理他的官话,还特地将穷字咬得极重。想要他帮忙,又不想付出代价,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有这空的话,他还不如去其他几个镇子,给小孩子讲讲故事,赚些糊口的钱。 “混账,你敢包庇罪犯!把你抓进大牢,看看你嘴还敢有多硬!” 荀捕头身边一捕快,手已经职业性地搭在刀柄上,脸色暴怒,怒斥道。 “哎~干什么呢。”荀捕头按下他的手,“世上是没白吃的午餐,这样,我这儿有一本《碎心掌》的外功秘籍,品级不算高,是我偶然所得,也是我身上唯一能传授给你的武学,怎样,现在可以说了吗。” “捕头!”旁边的捕快有些急了。 “行了,我心里有数。”荀捕头安抚他道。 “琼儿,荀捕头既已同意你的请求。你有什么发现,赶紧说吧!”一直沉默的钱庄主,此时也适时的催促道,看似有些急不可耐,但其暗中帮了他大忙。 他这一插手,荀捕头刚的话,就是板上钉钉了。 “是。” 碾在手指上的白毛,他举了起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放在荀捕头的眼前。 “俩根白头发,什么意思?” 荀捕头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根白头发能说明什么问题,难道钱夫人长白头发,他也要去关注吗! “白头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琼朽彩认真的看着荀捕头,看得他都有些虚得慌。 “这绝不是钱夫人的白头发,而是,白貂身上的毛发。” 毛发兴许能用肉眼辨别出是不是人类的头发,但天下长毛的生物,千千万,谁又能确定这一定是白貂身上的呢。 “如何确认呢?” 虽然不在乎一本武学,但荀捕头不希望获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信息,这对破案没有丝毫帮助,案子也没任何进展。 “无需确认。”似乎知道知道他的想法,琼朽彩开门见山道:“白貂身份,乃是妖魔!钱夫人遇害,根本不是人所为,而是妖魔行凶。” “什么?” “竟然是妖魔行凶!” 大厅,众人脸色大变。竟有妖魔出没,那湖阳镇岂不人人自危。 琼朽彩的话,犹如惊雷重击耳边,众人纷纷惊慌。 “哼,荒谬至极,简直一派胡言!” 众人骚乱的空隙中,荀捕头的一声呵斥,像是一剂定心丸,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湖阳镇,自大人执政以来,一派欣欣向荣气象,又有军队镇守城门,诸邪退避,万魔不侵。又有哪只不长眼的小魔,胆敢挑战大人的威仪?”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搞笑的话,荀捕头一脸丝毫不信他的话。 看到荀捕头如此自信,不少人内心也暗暗觉得不太可能,湖阳镇已经二三十年没闹过妖魔了,县官大人自上任,每逢半年,便会文书聘请府城里的驱魔人到此巡视。 等闲小魔,绝不敢在此作乱。 琼朽彩张了张嘴,还待说些什么,却见众人瞧他,皆露非善的眼神,心中一凛,他不经意似已犯了众忌,甭管何处,魔物,大伙都是避之不及。 哪有像他这般堂而皇之的摆在台面上说的。 当然,也有一人例外,远处钱庄主闻言,只是皱了下眉,没流露一丝诧异情绪,如今对他而言,凶手是人是魔,都已不重要了。 只要能抓住凶手,他愿付出一切。 这场不入土的葬礼仪式,一直持续到明月高挂悬空后方才结束。 期间琼朽彩的闹剧,没引起丝毫波澜,葬礼依旧进行,衙门的捕快因还需验收钱夫人尸体,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而入土的日限,则推移在七日之后。 随着人流,琼朽彩渐渐走出钱府,心底可有些不是滋味,没人信他,他不在意。 “只是可惜了那本武学秘籍。” “琼公子,请留步!” 这时,门内一位年轻的小捕快,快步走来。 琼朽彩闻言顿步,脸露疑惑地朝他道:“不知阁下有何事?” “呐!”年轻捕快递过一本线装书,“这是捕头要我交给你的。” 封面之上赫然是“碎心掌”,三个大字。 “这……”琼朽彩没想到,刚还一副觉得他胡言乱语的荀捕头,这会儿竟愿意将这本秘籍送给自己。 “荀捕头不是不信在下么,为何还将武学秘籍送我?” 嘴上客气,可他身体实诚得紧,毫无客气地接过秘籍,看也不看,先揣进兜里,这才得空,问起年轻捕快来。 “头让我给公子捎句话。”年轻捕快道。 “噢,是何话,请说!”琼朽彩露出好奇道。 “头说,不希望听到湖阳镇任何有关妖魔的谣言。” 诚然,这话是告诫他呢,能让荀捕头如此上心,除了县官大人也没谁了,武学秘籍只是拿来堵他的嘴罢了。 “劳烦您转告荀捕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刚在堂里,他的一席话,被荀捕头反驳,众人当做妄谈,这会儿,给自己捎这话,其实还带有点威胁的意思。 琼朽彩也非那种不抬头看路的人,武学入手之后,他没义务,亦没精力去告诉每个人真相。再者,真相也往往不受人待见。 第八章 武学小成 “有劳两位!” 月半三分,杨柳湖畔。 钱家人将他送此后,便疾马而去,注视人影远稀,琼朽彩这才耸起高肩,纳吸重气,浊浊吐出,完凭借皎繁星光,缓缓走向木屋。 今日之事,于他而言,真乃一波三折。 此情景暂不急深虑,先挑起油灯,屋内遂亮。 想想,琼朽彩又快步上前,关好房门,顺手将铁锁钩搭,搭进铁圈。 于房门来说,这铁钩,搭与不搭其实没任何意义。 就这儿磨蹭了半天,他还要将阑纸破窗,用霉木板挡住,杜绝窥探屋内任何视线的可能性。 这才防贼似的,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一本薄如翼的线装书籍,挑灯进前。 轻抚书皮,琼朽彩目光烁烁,如痴如醉。 “这纸虽薄,却是罕见材料所制,摸上去也韧性十足,没把子力气,绝扯不烂一纸半页。”只是浅浅一摸,琼朽彩便知此书材质异常,非一般市面的麸碎杂杆烂浆而制。 翻卷细读,灯油耗过半后,琼朽彩这才放下书籍,眼神凝重。 “碎心掌是乃一门杀人之技,非心存正气之士绝不许炼之。”此乃创作之人的开头揭语,待看完,琼朽彩才明白此意。 武学是好武学,威力十足,是乃真正的杀人之技,一掌一势,皆以取人性命为目的。 可惜要加以大药配合,那讲故事攒下的几钱家当,只够他半月用量,要炼至大乘,一掌碎心,非得三年方有望。 夜已深,琼朽彩只好熄灯,明早再做打算。 清晨,瘦湖柳边,一清瘦人影,呼呼哈哈打着掌法,只是笨笨拙拙姿态,笑煞了来往的鱼贩。 琼朽彩狠狠瞪了鱼贩们一眼,警示后,便心无旁骛,自练自得,一会儿单脚,一会儿弓步,严格按照秘籍上的姿势,徐徐图之。 半时辰后,琼朽彩满脑大汗,胳膊麻木,小腿沉重,膝盖疼痛无比,可他仍旧咬牙坚持,每当他想放弃,那钱夫人尸体模样,便时时浮现他眼前,诚惶诚恐。 琼朽彩非是一个苛刻自己的人,得过且过才是他的心态,只是在这之上,有些小标准罢了。 至少每日吃咸鱼是不行的,住破烂房子也是不行的,好比钱家,家财万贯,不用为吃喝拉撒睡等小事烦神,他便已满足。 经遇妖魔一事后,琼朽彩不得已改变许些标准,在家财万贯之上,再加上一条,保住性命! 钱家家大业大又能怎样,遇上了妖魔,顶个屁用! 他可不想自己某一日也会糊糊涂涂的死去。 实力! 从没像此刻般渴望实力! 强大,使妖魔忌惮,掌握一切,随心所欲的实力。 “哈!”琼朽彩一声怒喝,重重一掌,击打至柳树躯干上,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只觉柳树都被他一掌给震动了。 这掌打出之后,琼朽彩一下泄了气般,瘫软至地上,血液沸腾,浑身燥热,胃液一阵翻腾。 “哇!” 一口苦水,竟自他嘴里吐了出来,连呕数声,眼泪都挤了出来,琼朽彩这才舒服了些。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琼朽彩知道,他这是运动过量了。 许是太过劳累,琼朽彩闭目休息间,昏昏沉沉中,竟睡着了。 梦中,一点芒光,自遥远之处,徐徐走来。 那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似男似女,忽高忽矮,分不清,亦道不明。 此人出现,不言一语,金光迷离般的身影,即刻挥舞起来,手脚之间,竟似在练打。琼朽彩一眼便瞧出练打的,便是他方学的碎心掌,动作一模一样,其间似有异处,只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间,丢了平日那般的敏锐。 也说不出个名堂来,罢了,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琼朽彩洒脱一笑,谁还会去跟一场梦较劲。思及此处,他便不在顾虑其左,放松心情,怡然自得般地欣赏起此场“舞蹈”。 碎心掌招式,一次又一次,重复舞动,不知许几,金色人影,突然间破碎开来,化作金色粉末,渐渐消散。 琼朽彩也一下睁大了眼睛,从梦中醒来。 “刚才那金色人影是怎么回事?”琼朽彩莫明所以,平日从梦中醒来,那些记忆便会如潮水般烟消云散,再想,毫无头绪。可这回,他对梦中事物,却记得一清二楚,甚至金色人影的一招一式,他都…… 琼朽彩面露震惊,豁然站起,似有骇人之事。 “我竟然熟练于心,我竟然将那些动作一招一式全部了然于心。”似不信,琼朽彩面露质疑,摆开架势,随着心中所念,一套碎心掌的招式,慢慢被他打了出来。 那种晦涩,肌肉酸痛之感,此刻竟浑然不见,随着最后一式,琼朽彩狠狠打在柳干上,整棵树冠一整剧烈摇晃,这绝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 是以琼朽彩瞧见后,整个人愣在当场,不敢置信。 这是自己一掌引起的威力? 关键自己手臂竟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完全违背生理学。 面临此等怪事,一个大胆的念头,自他心晦深处涌起。 “难道,我碎心掌,小成了?”琼朽彩记得秘籍里记载过,碎心掌小成,足以震晃千年古树。常人若挨上,非死即伤。 眼前场景,是何等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没想做个梦,就将碎心掌练至小成,自己果真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哈哈。”琼朽彩自得了一会儿,其实他也自知,一定是与那怪梦有关,只是他无从寻之,只好作罢。 “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真是太多了。”琼朽彩收拾完衣服,暗暗嘀咕道。 “一二一,一二一,一……” 熟练的号子声从远处渐渐传来,琼朽彩眯起眼,注视着那群精壮的孩童,心中那股燃起的不屈之火,熊熊燃起,命运在运转至某点时似已悄然改变。 镖局学堂之子跳远之后,没过多久,瘦湖边又响起唢呐声,琼朽彩遥目一望,只见远处一队身披白衣的队伍,从瘦湖边缓缓走过。 “谁家又死人了?”琼朽彩嘀咕一句,便不再关心,这年头,死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服丧队伍绕瘦湖边,徐徐而去,途径琼朽彩家门。 无奈,自家屋子立的位置着实不妥,乃瘦湖边畔必经之路,来来往往,贩夫走卒之类络绎不绝,是以非清净之处也。 哭丧亲人远去,琼朽彩也自家门出来,背挎劲弓,旁箭筒里,放有桐油湖石擦磨光亮的三支长箭,手上更提着砍柴刀,一副“冲锋陷阵”的姿态,识得他的人纷纷侧目疑惑。 “穷那秀才,这是作甚去啊?” “秀才提刀,太阳西边出来啦,怪哉怪哉!” “莫不是要找那征远镖局寻个场子?” “哈哈哈……” 琼朽彩腹有经纶,自走自路,懒得搭理琐话。这些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整日以打趣他为乐,总有一天他要收拾他们,琼朽彩心里暗暗决定。 “公子当以安全为主,莫不可逞那匹夫之勇。” 途径镇边路口时,胡三猎户不放心,寻前上来,再次嘱咐道。 “三叔,放心吧,我这点斤两,自个儿还不知道。我去野山外围,砍些细柴火就回来,带上强弓,只是图个自保、心安罢了。” 原来琼朽彩是想去那瘦湖外的野山上砍些柴火,如今瘦湖边上的些大魁柳,都快要被他拔溜干净了。 这些装备,正是自胡三猎户那儿租的,先前说好是买,但胡三猎户知晓琼朽彩心性大变,是浪子回头,要自力更生的大好契机,便象征性的收些闲钱,当他安全回来,送还东西,钱还是给他。 以往他常将猎得的一些野食,挑些给他送去,全当尽善德,但每每瞧得琼朽彩他那一副只读圣贤书的窝囊样,他这饱经风霜的猎户,心里总有股烂泥扶不上墙之感。 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放心琼朽彩一个人去野山,临了还叮嘱一番。他就生怕琼朽彩头脑一热,要去打个猎还得了,山上的野货岂是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干的。 要不是家里女儿要出趟远门,他必定与其相随,说什么也要带着他一起去才放心。 “那就好,说好了,那野山是上也不能上的。”说着胡三脸色露出忌惮道:“听说那红秀家的大哥,就是在野山上被大魔害了性命,吸食干了血肉,成了干尸,那模样吓死人了。记住了,看见什么,也千万不能上野山。” “知道了,知道了,不上,不上行了吧!三叔当我是四岁小孩呢,还编排起谎话,吓我来了,你忘了,我才是编故事的高手啊。” 胡三脸色不自然,闪过一丝尴尬,小声嘀咕道:“我、我这不也是听别人说的嘛。” “别人说的?行了,行了,不多说了,三叔我走了啊。”估摸着时间,嬉笑中,琼朽彩不得不挥手告别了胡三,前往野山去了。 第九章 初入武者门径 正午时分,酷暑难耐,山野蝉鸣,让人烦躁得很。 到此山脚,眺目远望。 野山上杂草肆掠,怪石嶙峋,枝杈荆藤,繁不胜数。 琼朽彩微微皱眉,他原想上山巡猎,采集药草,好补贴些钱财。毕竟靠讲故事赚的钱,实在不够他往后练掌的药材消耗。 事前忽悠胡三,只是不想引人瞩目罢了。 他有过山野打猎的经验,有此打算,倒算不上贸然行之,不过,这边的野山,是以纯野货居多,豺狼虎豹,处处可觅。 琼朽彩行走间,绷紧神经,不敢马虎,野间巡猎,绝不是过家家,不小心,便会葬送性命。 没走多远,琼朽彩便瞧见,前处草丛间,一只肥硕的长耳白兔,正砸吧着嘴,美滋味地嚼食着嫩草,似听见动静般,突然停了下来,红眼狐疑地打量四周,见没异常,又张开白牙继续吃草,只是神态间多了份谨慎。 “到底是野货,跟饲养的就是不同,没这份谨慎,也活不长,更别谈那肥硕的身子!”琼朽彩心头暗喜,同时警惕四周,防止有其余猎物突然出现,安全后,他才动作轻巧地完成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咻!” 箭矢凛冽疾去,精准射入兔身,余力不减,铁矢洞穿肉体,还将其钉入泥土三分,到免了因肥兔挣扎奔逃,还得他去寻的烦恼。 上前将箭矢拔了出来,用布将血擦拭干净,拎着长耳朵掂了掂肥兔的重量,少说得有二十来斤。 琼朽彩将它放进网兜,继续前行,心中略喜,不过这种兔子常出没山野田畔间,数量不少,价格自然也谈不上贵,能卖个二三十文钱,与他买药的钱,还相差甚远呢。 所以还得继续往前,没走几步,他到又发现一只肥兔,不过考虑价格及负重后,便放弃了。 很快琼朽彩已深入野山内处,途中瞧见不少肥兔,怪不得湖阳镇兔肉价格一直不高,山上如此之多,更别谈后面绵延万里的山脉了,想必里面定有不少大货,要是猎得一虎,这虎皮虎肉虎骨的价格可珍稀得很,没些银子可买不到,他几月的买药钱可就不缺了。 “咦!” 前面草丛一阵簇动,琼朽彩瞬间警惕起来,手上的弓不知何时已经搭上箭矢,弓弦紧绷,在风中切出“呜呜”的怪音。 突兀的,左手边的草丛突然被一物挤开,跃出一只黑影,来不及细看,琼朽彩一个驴打滚,闪过黑影,姿势难看,与此同时弓箭射出,看也没看,继续抽箭搭弦,怒指前方,心脏虽猛跳,但他脸上异常冷静,此时他已瞧见,那黑影究竟是何物。 原是一头野猪,獠牙巨长,眼露凶性,“哼唧哼唧”,嘴唇边还流着恶心的哈喇子,危险之极,刚若被它顶上,这尖牙非得给他戳个窟窿来不可,之前的箭矢因为准头,没射中它,没入草丛里,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了。 没多久,野猪又冲了过来,奔腾间,泥土都震颤。 屏气凝神,琼朽彩前所未有的冷静,箭矢的方向直准野猪的脑袋,两者相差不足十米时,他手指轻松,箭矢带着惯性直射而出,来不及看结果,琼朽彩一个转身,同时,碎心掌击出。 因为未知原因,几个时辰,碎心掌便被他练至小成,其威力十足,也是他敢来野山巡猎的底气所在。 “轰!” 一声巨响传来,碎心掌的威力果然恐怖,全力奔腾几百斤重的野猪,竟真被他一掌打得重心不稳,翻倒至一旁。 眼中冷光一逝,琼朽彩紧抓机会,抽出厚背的砍柴刀,实实地砍在野猪脑袋上,鲜血混着白稠之物蹦溅而出。 那野猪如遭重击,四肢抽直,抽搐许久,终一命呜呼。 琼朽彩轻轻吐出重气,没敢放松,丛林法则,你死我生,谁也不知道在你筋疲力尽杀地死猎物后,身后还有没有其余猎手在潜伏着。 幸好,他运气不错,周围也没传来任何动静,琼朽彩看着眼前持到他胸前高的野猪尸体,面露狂喜,野猪肉食紧致,市面上受不少人追崇,虽然也有人不喜欢它的肉味儿,总的来说,价格可比兔肉贵多了,怎么说,量也大,卖了这头野猪,少说也得有十几两银子。 不过,当他看见野猪肋骨这边位置时,瞳孔猛缩,一直不知武学的威力,这会儿亲眼望见,自己竟在野猪身上打出了一个深入几寸的手掌印记,而肉体里面的骨头也尽碎成渣,肉似乎也都打烂了,当真恐怖如斯。 受此轰击,野猪不死也不可能呀,到是猪头那儿,箭矢虽射入,但却被硬实的头骨卡住,未能深入至大脑,只是让它受到一些皮肉伤,无足轻重。 此番经历,让他深知武学的威力,加深了继续学武的决心,这还只是一门品级不高的武学,要是习得高深武学,那还得了,什么妖魔鬼怪,还怕什么呀! 看完秘籍后,琼朽彩知道,这本碎心掌只是一门夫长级的武学,顾名思义,要炼至大乘级,入军后做名夫长的话,绰绰有余。 更别说后面还有将相级、王侯级、圣皇级等等更高品质的武学,那威力肯定比他碎心掌更高啊。 猎得野猪之后,他便就决定不在此继续逗留,光着头野猪的重量,他要带回去的话,估计够呛。 幸好,野山上什么不多就是树多,琼朽彩砍了些木材,用荆藤绑结起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担架,把野猪绑在担架上,他就这样拖着,下山去了。 “这野猪不能在湖阳镇卖,太引人瞩目了,得将它运到隔壁镇上去。” 考虑到自己跟胡三大叔撒的谎,这次也只能将猎物卖到隔壁镇去了,到时再编排说是自己侥幸猎得的,这样别人也就不会联想到自己习武的事。 韬光养晦? 绝不是,琼朽彩这样做,才不是什么心机深沉,只怪他习武的过程,在别人看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觉得谨慎点,不是什么坏事。 秘籍中可是记载,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是一名初入门径的武者了。 第十章 旬阳废墟 ??常人那般循规蹈矩的习练,少说也要有三两年的刻苦认真,才达到此般实力。 ???? ??若让人知道,他只是做个梦,就有武者的实力,那还不得被人拉去小黑屋切片啊。 ???? ??武者的体质,已渐渐异于常人,虽然还没驱魔人那般夸张,但也不可小觑,就他拉着几百斤重的野猪,走这么远,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搁在昨日,他能不能拉得动这担架,还指不准呢。 ???? ??危险时,武者足有自保的力量,这也是琼朽彩所追求的。 ???? ??山路渐阔,不远处官路稀疏可见。 ???? ??到了此处,琼朽彩才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背后会有一只老虎突然跳出来了。 ???? ??这路通往旬阳镇,也是琼朽彩的目的,旬阳镇是一大镇,人文荟萃、经济繁荣,民风朴实,与湖阳镇间常有贸易。 ???? ??前些日子,他们县官大人和湖阳镇的官员大吵了一架,为了后山那一块煤田的开采权,两方是闹得不可开交。 ???? ??只是这段日子,怎的突然没了一点音讯,不知道他们又想搞什么大花样。 ???? ??琼朽彩越往旬阳镇走,心底不知怎地越发起了毛。 ???? ??按说旬阳镇是常驻人口十几万的大镇,这官道上也该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一般场景,今天又没下雨,又不是特殊的节日,怎么他拖着野猪走了这么半天,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 ??这太不寻常了。 ???? ??旬阳镇口,此时此刻,石雕而砌的镇门前,琼朽彩总算到了,一眼望去,脸色却顿变,瞳孔急骤收缩。 ???? ??时至今日,人们一直生活在安稳的环境下,魔的存在,也只成为了唬小孩的床前故事而已。 ???? ??但是在此刻,琼朽彩的观点受到强烈的冲击,他看到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 ??在镇口石门外,酷暑与燥热,闹心的天气下,密集的冰冷尸体,横尸在街道各处,无一不是被吸食了血肉,成了干瘪的骷髅架子,每一具干尸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某种骇人的事情。 ???? ??每往里走一步,便会发现更多的尸体,密密麻麻,堆砌了整条道路、草丛、湖池、房屋,甚至屋顶、井道里,很多人在懵知的情况下就被杀死了,因为他们的尸体还保持着他们死前正在做的事情。 微风吹来,一滴滚圆的豆大冷汗,自额头悄然掉落。 一座万人大城,竟在湖阳镇隔壁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座死城,而这事儿,竟还没人知晓。 “糟了!”琼朽彩一声惊呼,旬阳镇遭此大难,那湖阳镇岂能幸免。 必须把这儿发生的事带回去,让大伙儿做好准备,再请府城里的驱魔人来此做法,不然,湖阳镇就完了。 这只大魔,行此恶行,必然魔力滔天,竟公然袭击人类城池,必是穷凶极恶之徒。 思及自此,琼朽彩来不及思考,撇下担架,扔了野兔,野猪也不要了,撒开腿就往回跑,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只是他不知道,没跑多远后,旬阳镇的石雕门口,一只浑身雪白的绒貂,自远处的屋顶上轻轻一跃就从十米开外的地方跳到了五米多高的门框上。 对着他逃走的方向,白貂眼里竟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深思神色。 “为什么不杀了他?” 空气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死城里,显得十分诡异。 白貂却习以为常,张了张嘴,在别人看来,它也许只是打了个哈切,但声音的主人却听懂了它说的话。 “驱魔人?没觉醒,那就是废物,怕他什么?” 白貂摇了摇头,化作残影,几跃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一路狂奔至湖阳镇,琼朽彩依旧惶恐不定,稍作定神,便径直往衙门走去。 “站住,到衙门办案,有事先击鼓!” 衙门面前,两位黑脸捕快,执杖拦住了蒙头就要往里闯的他。 琼朽彩也没恼,这地方就是这样,进衙门就得先击鼓,得到县官或者师爷的批准,才能进入,不然捕快手上的执法木杖可不长眼。 “咚!咚!咚……” 按照规矩,琼朽彩连敲了九下。 一般琐事三下为准,由捕头帮忙,六下为人命大案,由师爷处理,九击冤鼓,那真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县官大人就必须要亲自出面。 只是往日里,很少有人达到敲九下冤鼓的程度,毕竟还有什么,能比人命大案还严重的嘛。 内堂,一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在书桌泼墨作画,身旁还站着位手捧账册的胖书生。 兴致所及,中年男子挥毫行云,面前一副浩瀚的山水泼墨图,描绘的也正是湖阳镇地貌景色,这时,县衙外的鼓声渐渐传进屋内,闻声,精瘦的中年男子照旧作画,浑然没有影响。 胖书生站其一旁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鼓响,一声连一声,三声过后,胖书生对中年男子的背影,拱了拱手,就要转身向外走去,只是还没等他走到房门,第七声冤鼓已经敲响,他突然顿了一下,似有些不敢置信。 冤鼓九声响后,“吧嗒”,中年男子的笔从手中掉落,浓郁的兴致,渐渐被正色替代,还未成型的泼墨图却是被笔锋上残留的墨汁乌涂了一片,这用好几时辰绘画的山水图,算废了。 “师爷!”中年男子自然是湖阳镇的县官,胖书生也正是衙门的师爷。 “下官这就召集荀捕头去衙门开堂!”师爷干练道,跟县官共事十几年,没人比他更能揣摩大人的心思。 “明镜高悬”四字下,县官很快就坐高位,身后师爷也已执好笔墨,荀捕头也不知从何处赶来,整个人胡子拉碴,眼泛血丝,脸色疲惫不已。 “带击鼓之人上堂!” 荀捕头按程序叫喊道,门外两黑脸捕快闻言,则架着琼朽彩的手肘,将他带至公堂。 幸好,读书人地位较高,不用行跪拜大礼,琼朽彩只是对县官大人行了个书生礼。 “你姓甚名谁?” 荀捕头打着官腔道,完了,努力打起精神瞥了眼来人,这一瞧,到发觉眼前之人,挺眼熟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咦~是你!”荀捕头到底是干捕快的,记忆相当不错,一眼便认出了琼朽彩。 “回禀大人,下官昨晚在钱家见过此人。” 县官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琼朽彩问道:“你击冤鼓是有何事要报啊?” 第十一章 衙门翻脸 “回禀大人,草民是担忧湖阳镇会恐遭妖魔袭击,特来汇报,请您早作防备,以防妖魔得逞。” “呵呵,妖魔、妖魔,整日嘴边就会挂着妖魔两字,我看你是得了魔怔,来这儿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昨日我就警告过你不要造谣生事,更不要拿妖魔之事大肆宣扬,此乃衙门,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荀捕头怒其冲冠,这穷书生竟将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敢到衙门来闹事,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回禀大人,此人乃钱家夫人认的一干儿子,整日在湖阳镇编排些个妖魔故事,逗逗小孩,骗些钱财勾当,下官看他是穷苦出身,又没犯过法纪,便没和他计较。没成想,昨晚他竟在钱家灵堂之上,当着众多乡绅阁老的面,说钱夫人是妖魔所害,此举图谋不轨,有意扰乱治安,下官觉得要严惩此人。” 荀捕头向县官大人请求道,同时,他背后的手,朝他做着手势,琼朽彩明白,是叫他不要再说了。 看似愤慨激扬的荀捕头,其实是个人精,混了大半辈子官场,早就摸透了大人的心思。 湖阳镇在他管理下,欣欣向荣,妖魔早成了故事中的神话。 你现在来打他脸,他心里能快活吗? 妖魔害人这事儿,湖阳镇这十几年,还真以为没发生过吗? 当然不是,他私下就处理过不下七八次,聘请驱魔人也超过了十几次,但这都是暗中解决的,为了稳定镇民,为了湖阳镇的经济繁荣,大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一个常有妖魔骚扰,生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你愿意去吗? 当然不愿意去,而现在湖阳镇钱庄、渔业、纺织上的贸易,多么繁荣。 你以为万家灯火,是那么好点的! 大安王朝之下,如今是妖魔乱道,人人自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湖阳镇又怎会幸免呢,你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湖阳镇表面光鲜,背后其实是无数青年捕快、军人死在追杀妖魔的途中。 果然,听闻了荀捕头话后,县官大人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九击冤鼓,此等大事,会很快传到街头小巷,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湖阳镇里有妖魔,到时必闹得人心惶惶,甚至会有镇民出逃,无人关心商业贸易,如此这般下去,对湖阳镇的经济,会造成重大伤害,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啪!” 一声惊堂木,衙门寂静。 “琼朽彩,你三番两次口口声声说,有妖魔行凶,有何证据,如若拿不出证据,本官可就要治你的罪!” 县官大人声势夺人,只待他若有一句零模两可的话,轻则二十大板,重则关押收监,但凡意图蛊惑人心之者,都是朝廷重罪。 天下读书人之多,自作聪明人亦不少,朝廷颁布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科目,就是要把天下自讪聪明之士的读书人,一网打进这科举牢笼之中,使得天下之人为前程而奔泊劳累,从而再也没有精力做这扰乱民智之事。 “启禀大人,要验明小人之话是否属实,派人到旬阳镇一看便知。这旬阳一镇,已然成了一座死城,万人城池,全被妖魔害了。” 琼朽彩此话一出,满堂震惊,两旁捕快眼神闪烁,或信或疑,外面那些闻鼓而来看热闹的民众,纷纷窃窃私语,交头叽耳,大魔行凶的谣言,似有超脱掌控的趋势。 县官大人与一旁师爷彼此交了个眼神,师爷明白。 悄悄到后堂,叫来两名捕快,师爷眼神凝练,在他俩耳边低声交代道:“把那几个看热闹的民众先囚禁起来,剩下的,你们心里明白!这事谁也不准透露风声,还照以往规矩,拿大人官印,去请虎头营将军,让他们入城,封闭城门,全城戒严,协助我们捉拿妖魔!” “是!” “是!” 交代完,师爷默默回到堂前,暗暗朝大人点了头。 荀捕头在一旁看得真切,在师爷点头的那刻,他动了,谁也没能看清他身影。 疾风掠过,眼前一黑,琼朽彩感觉左边,有道刺骨寒意,直逼脑袋,来不及多想,或许就本能的一退,错过了荀捕头的袭击。 “你……” 瞳孔紧缩,他怎么也没想到,荀捕头竟能众目睽睽下,公然袭击他,要不是他初入武者,加之碎心掌小成,刚绝对会被他的一掌致命。 他好心好意给衙门传替信息,竟会惨遭杀人灭口,难道衙门的人,同妖魔是蛇鼠一窝,没错,怪不得一提到妖魔,那荀捕头就炸毛般,肯定有内情。 不得不佩服琼朽彩的脑洞,即瞬间,他竟还能联想这么多。 荀捕头也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对他能躲过自己的袭击感到惊疑,但他很快便压下疑虑,再次扑向琼朽彩。 琼朽彩眼神凝重,刚才是出其不意,现在他做好了准备,提起全身气力,他整个人如煮熟的红虾,血液沸腾,碎心掌,一掌击出。 连全力奔跑中几百斤重的野猪都给击毙在地,对碎心掌,他很自信。 两掌一触即分,想象中荀捕头倒飞而出的场景,并没出现,到是自己,感觉整个人像被狠狠撞上了全力奔跑的火车上。 喉咙一咸,“哇”,一口大血喷涌而出,整个人撞向身后木门上,木门脆弱,被琼朽彩撞烂,余力不减,直撞到一棵铁松上,琼朽彩才翻倒在地,眼皮一翻,不省人事了。 “费事!老老实实被打晕不就好了,非要吃点苦头!” 荀捕头拍拍手,做完一切,对县官大人默默点下头,与此同时,衙门外几名民众,也被捕快们“请”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衙门所有人对这一切,熟若无睹,似乎早已熟悉。 第十二章 衙门背后 “大人,此人要处理掉嘛?”荀捕头将琼朽彩拖到堂前,向其询问道。 “荀捕头觉得呢?” 县官好整以暇,似晓有话,自己的捕头,他了解,没缘故,荀捕头是不会询问他这事的。 “此人武学刚入门,不算太废物,属下以为,他似有奇异之处,妖魔之事,也是由他接连提出,我观此事颇为蹊跷,就算与他没关联,此人也定能在我们追魔之中,起到作用。” “你是说他能发现妖魔踪迹,难道——他是驱魔后裔!” 县官大人似联想到了什么,但再一看,脸上刚兴奋起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叹了口气,“就算是又怎样,年事已大,未能觉醒,希望渺茫啊,罢了,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徐徐檀香,绕梁环韵,炎炎大暑,外是青莲碧波,热风肆掠,途径莲叶,进入此处房内,却已是清凉习习。 琼朽彩自浑噩中醒来,入目所见,自己竟在一座凉亭内,沙罗帘挂,外面是一片清湖,遥目而去,湖面之上,有三两采蓬船,数朵莲花婷婷而立,古人云,荷是药,弥漫中自有股沁鼻之味,闻之一闻,暑感顿消。 “公子,你醒了!” 一道莺鸣之声,将琼朽彩从失神中叫醒。 琼朽彩回眸,却是亭外不知何时,站立倩影,手捧铜盆,上置毛巾,给他送来洗脸用物。 “呃,姑娘,不知此处是?” 自己不是被荀捕头一掌打死了吗,迷迷糊糊,到如今,他都不明白,荀捕头为何要对自己出手? 如果是顾忌妖魔之事,悚人听闻的话,直接把他抓起来不就行了,干嘛大费周章,甚至公堂之上对自己出手,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妖魔之事! “此处是碧波亭,是父亲大人为奴家建的避暑山庄。” 倩影轻挪移步,缓缓走进亭中,止于沙罗之外,只瞧背影,便以窈窕淑女、端庄贤淑,轻轻放下铜盆,又移步亭外,止于亭廊,脚下有一竹篮,里是莲蓬满满,捡挑一支,那倩影便自怡掰开,挑选莲子。 这……让琼朽彩这两世雏哥一下不好意思起来,要问又不好意思问,不问又疑虑饶腹,陡然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好在此气氛,在一人到来后,得到了缓解。 “哈哈,好你个穷秀才,几次叮嘱不要谈及妖魔之事,你非是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找苦头了吧。” 却是荀捕头,自远处大步走来,他身旁还伴有一人,此人衣着华丽,神态精明,手把胡桃,一副地主老爷打扮。 “叔父,父亲!” 倩影谦谦一礼,道出几人关系。 “嗯,便宜那臭小子了,竟让我们大小姐为他服侍。”荀捕头似有不满,自怀中掏出一物,是封书信。 “舒豪的信?”倩影父亲眉头轻蹙,似对叫舒豪的人,颇有意见。 倩影瞧见书信,却宛获至宝,欣喜得很,抓住信纸,满脸通红,道了歉,便迫不及待走了。 “这丫头!”荀捕头溺爱道:“只要一见了舒豪,这丫头可就不再是我们的乖乖肉喽。” “唉,她还小,岂会明白,小时候的情情爱爱,怎经得住柴米油盐的考验,如今舒豪高中,即要殿试,如入圣眼,青云之路便一飞冲天,我徐家怎高攀得上,年幼时的懵懂恋情,终会破灭。” 徐家家主,脸色忧愁,心里不太看好这份初恋,只怕今后一段时间,自家闺女要以泪洗面了。 “哎~我看不会,舒豪这孩子,我还是挺看好的。”荀捕头拍了拍徐家主的肩膀,遂向亭内走去。 “荀捕头!”琼朽彩此时是一肚子疑惑。 “先坐吧,这位是徐家家主,你应该听过。”荀捕头简单介绍,继而依栏而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徐家,是以和钱家、云家,乃湖阳镇三大豪族。 就算是他,也早有耳闻,钱家他清楚,家大业大,其余两家,自然也不可小觑。 这徐家主,能给自家闺女置办避暑山庄,可窥一斑。 “如今你有两条路走,一,跟我混,到我底下做个小捕快;二,牢狱之灾,等这波风头过去了,我自会放你出来。” “我还有得选嘛?”琼朽彩苦笑,谁还愿去蹲大牢,“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哪里犯法了?” “既然你已是衙门人,我便跟你说说自家话,对了,徐兄,为了避嫌,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荀捕头突然对身旁徐家主说道。 剐了他一眼,徐家主无奈摇头,自个儿家,还被人叫出去,这感受。 见徐家主走远,荀捕头脸色正谨起来,端起身子,严肃道:“听着小子,衙门有规定,在大众面前,严谨谈论魔,我们要向世人展露的是,这世上没有“魔”这种生物。” “这是为何,其实多数人知道魔是存在的。”琼朽彩不解。 “知道是知道,见过是见过,只要他们见不到,便永远会对魔这种事物保持怀疑,怀疑是否是真的,而魔又真的存在吗?只有这般,社稷才会稳定,朝廷才能统治各方领域,不然妖魔处处作祟,那世人还活不活了,整日带着惶惶不安的情绪生活,长久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随着荀捕头循循道出,他渐渐知道,朝廷各处衙门,对魔物的铲除及绞灭,原来一直没停止过,而为了维持表面的朗朗乾坤,私下是以无数人暗中敢于与大魔做斗争,就算这样,魔之一物,无穷不绝,没人知它们从何而来,亦没人知从何才能根治。 就这般,大安王朝坚挺了一万年,没人知道,这背后埋葬了多少青年骸骨,一代又一代,一茬又一茬,在魔的威胁下,人类无比艰难的生存着。 为了长治久安,有时候,牺牲是避免不了的。 “驱魔人呢?不是有驱魔人吗?他们为什么不出手?”琼朽彩从杨兄那儿知道,驱魔人可是专门克制魔物的一类人,他们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堪比陆地神仙。只要他们出手,等闲魔物,又岂是对手,若派遣驱魔人,每座城池镇守一人,便不会发生妖魔屠城这种悲绝人寰的事。 “驱魔人,哼哼!”荀捕头冷笑,“比之妖魔,驱魔人,也是蛇鼠一窝!” 第十三章 驱魔一谈 “此话怎讲?”琼朽彩面露不解,驱魔人天则便是驱魔,何顾说得低劣不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欲望,亦是人性。驱魔人终归是人,纵有仙之威能,却是凡心肉长,大安治下领土,凡有妖魔必请驱魔人,凡请驱魔人又必付劳务。” “这是应该的,驱魔危险,重金之下才得勇夫,寻常百姓家,请人做事,都讲究送礼,更何况斩妖除魔呢。”琼朽彩认为这很明智,也很合理,只有这样,驱魔人才能为天下百姓受用, 晓得他会这般说,荀捕头问道:“你觉得,聘请驱魔人出手,费用几何才算合理。” 琼朽彩深思片刻,如此危险之事,低廉的价格何以让人卖命,便直言道:“怎么也得有一百两白银吧,贵点也有其贵的价值。” “一百两白银?呵呵,你可真够敢想的!”荀捕头嗤笑道。 “多了?”琼朽彩细声道。 猎头百斤重的野猪,能卖十几两白银,杀一头妖魔,一百两白银不少了吧,毕竟这玩意又不能吃。 “少了!你若拿一百两请驱魔人猎魔,人那儿,你门槛都不得进。”荀捕头恨恨道:“一万两!足足一万两白银!你能明白这是何等概念吗,湖阳镇一年除去交给朝廷的税收,剩下的也就是一万两多点了,十几万人的大镇,才这么一点,搁谁谁请得起。” “而且驱魔人彼此曾定下规矩,凡驱魔人,受请猎魔之事,出手费便定死了这么多,谁若恶意降价,必群起而攻之。你说说,他们这是何意啊,这是在趁火打劫,搜刮天下人民脂民膏,但凡是驱魔世家,家产皆是富得流油,你算算,朝廷为请驱魔人,其中所需银两何其多哉,说句不中听的,整个大安,感觉都在为那些驱魔世家打工。” 小荷悄露尖尖角,红蜻蜓寻寻觅觅,立于上头。 端祥如画的场景,却随着荀捕头的阐述,渐渐凝重起来,天下有志之士,舍生忘死,奋勇杀魔,奈何,他们一没驱魔之力,二不得上古仙法,世间之大,方法何其多,最后却只能选择死忠尽瘁、马革裹尸。 “荀捕头,你们曾杀过魔吗?”琼朽彩突然问道。 “那是自然!”荀捕头神态怡得,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那妖魔尸首何处?”琼朽彩关心地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荀捕头诧异,低沉道:“多数是被驱魔人带走消灭,也有一些我们放火焚尽,对待此事,我们很严谨,绝不允许纰漏,以免再滋生妖魔。” “烧了?你们竟全烧了?”琼朽彩音调陡然拔高。 “有何不可?”荀捕头不解。 摇摇头,琼朽彩没说,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想法对不对。 万丈悬崖,铜墙铁壁,神奇的圆珠,还有突然暴涨的实力,都是从三尾妖魔的一截肋骨开始,各种奇异事件,在他身上慢慢体显,想解开一切谜团,他觉得,只待寻到另一块妖魔残骸,便能验明原因了。 许久之后,琼朽彩回过神来,注视着他,向其询问道:“现在,我要做什么?” 荀捕头站起身来,对他道:“暂不说职务,先给你置一身衣服,出门办案,总得讲究派头,彰显咱衙门的威严。” 是以刚请走的徐家主,这会儿又走来了,于此同时,他身旁还跟着位小婢,手捧着一套灰黄衣服走来。 琼朽彩接过,抖开一观,从细节处便能瞧出手工精巧,材质上乘,观其手感,摸上去也是滑溜溜的,而且很薄、透风,这天儿穿确实舒服得很,至少比他身上厚实的长衫好多了。 只是胸口一大大的“捕”字,有些破坏美感,不过这没得办法,谁让是衙门统一编制的呢。 ? “徐家的裁缝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称赞。”荀捕头似有深意地对徐家主道。 “哈哈,还得亏荀兄的大力支持,若没你的力荐,县官大人又怎放心把衙门的制服交给下人们来做。”徐家主拱手致谢道。 “徐兄缪赞,若不是徐家去年支持衙门,开放自家粮仓,解救难民于水火之中,替大人排除了忧愁,这衙门制服的活计,纵使我妙语金莲,大人那儿,也不好说啊!”荀捕头脸色诚恳,神色间,丝毫没为自己揽功的迹象,坦坦荡荡,一股浩然之气显露而出。 同他交道多年,熟悉荀捕头为人,徐家主知道他算不上大贪大奸,但绝对也和清廉挂不上钩。 每当他如此模样,除非需讲场面话,不然必有深意,徐家主掌管偌大商业,心思细腻,只从荀捕头三言两语中,便有了猜想,加之昨日突然把这青年留置到他这儿,思索半天,也毫无头绪,没能明白他此意何在。 于是便捎人查了查这叫琼朽彩的青年,下人所得表露,此人身世简单,且毫无建树,只不过前几日在钱庄灵堂谈及到妖魔,与他犯了冲突,两人才明眼上有了第一次交际,事前两人,是毫无瓜葛。 对了,昨日坊间流传,听闻衙门,好像有人九击鸣冤鼓,此等新闻,镇上竟也无人谈论,着实怪的很。 今日,荀捕头又早早地派人交代他,让其准备一套捕快服。此行为,颇为反常,使他深思,这里面必有缘故,只是碍于立场,荀捕头不好与他直说。 可刚他话一出口,徐家主便明白了,想必衙门又有了麻烦,这是跟他要钱来了,事以才谈及赈灾与制服一事,无非是想告诉他,不会白要你钱,事后肯定送你一些好处。 去年,徐家支持赈灾救民,事后得到为衙门做制服的活计,期间的确赚了不少,也不妄他为赈灾,送出去的那些粮食。 与荀捕头相识十几年,彼此早已熟络,是以徐家主也没兜圈子,直接开口道:“荀兄,你我两人相识甚久,有些事就直接说吧。” 一旁,琼朽彩这才回过味来,不知不觉间,荀捕头就给徐家主下了套,不愧是捕头,就算在湖阳镇三大商族面前,竟也能如鱼得水。 “徐兄,新修主道的商业区,定是湖阳镇往后发展的重点地段,早前就曾听你说过,一直想开家酒楼,只是碍于没买到好地段,耽搁了下来,这事儿你得上心,好地段不会自个儿跑来找你,你说是不是?”荀捕头拍拍他的胸口,低声道:“大人正愁新建主道的筹款,虽然钱家答应包下主道的建设费用,不过其余的,比如这种种花、栽栽树什么的,都是要钱的,光这笔工程款把大人可给愁苦了,话已至此,徐兄,我等也该告辞了。 第十四章 是夜 出了徐家,路上,琼朽彩好奇道:“捕头,你向徐家主说的那番话,莫非也是为了筹钱?” “没错,三大家族布置于湖阳镇的产业甚多,贸易也遍布各大州城,家财雄厚,不可小觑,衙门几年来发展镇内的贸易,也是为捆绑三大家族,让他们不敢轻易携资出逃。” 荀捕头脸色戏谑道:“还有,你以为就你发现了妖魔?” “捕头的意思?” 感觉话里信息量很大啊。 “你从钱家找出妖魔毛发前,我们的探子就已察觉到各大镇边下属村子早有妖魔噬人的迹象,但,要聘请驱魔人,衙门也只能向三大家族借钱,为此我们不得不隐蔽妖魔的事情,所谓修路也只是借口,防止商人察觉,致使各大商族出逃,那时,湖阳镇才真完了。”荀捕头解释道。 原来湖阳镇暗下竟有这么大内幕,陡然间知晓,琼朽彩心里胆颤心惊。 前些日他还只是一个为了几枚铜钱填饱肚子,整日混迹在小孩堆里的穷秀才,要不是遇见杨兄讲解,知晓了这天底下还有妖魔一事,他指不准这辈子就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捕头,我有一事不明白!”琼朽彩有些担心道。 “说。” “妖魔一事被我抖出去后,是否影响了衙门的谋化,县官大人岂不是很生气,会不会要治我的罪啊?” 他这会明白,感情人家衙门早做了防范,只是为了不让大众恐慌,防止商人出逃,才一直隐而不发。 多数人知道妖魔一事后,才不会管你经济不经济,建设不建设呢,逃命才要紧。 人都是自私的,这就是人性。 当然人群中总会有大公无私、舍生取义的光辉人物,那毕竟是少数,身为湖阳镇的掌权人,不可能冒这险,也冒不起。 对于荀捕头对县官大人所说的一切,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不人道罢了。 万一驱魔人没能请来,万一驱魔人抵挡不住妖魔,万一…… 只要有一个万一,这十几万居民下场可想而知,湖阳镇也会变成下一个旬阳镇,尸山尸海,血流成河,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县官大人是在赌,而且是豪赌! 赌赢了,湖阳镇的繁荣继续存在,十几万家灯火,依旧绽亮。 输了,一切不复存在! “看你表现了,大人看在我面上,暂且没说什么,但你确实坏了大计,接下来只期望能戴罪立功,你即能从尘埃中找到两根白貂的毛发,那就睁大眼睛,好好找找,只要寻到那妖魔藏身之处,也算你大功一件。” 也难怪荀捕头能替他求情,还让他做了一名捕快,感情都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谁也不是笨蛋,琼朽彩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能找到两根毛发,还真不是眼力的问题,而是魔的那股凉气在酷暑的天气下实在扎眼得很,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就这样说出去,既然荀捕头这样认为,那就姑且让他这样认为吧。 “属下一定尽力!” 琼朽彩双手抱拳,像真的捕快一样,摆出个服从礼。 “行了行了,天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告别了荀捕头,琼朽彩也打算回去,等他走至瘦湖时,天色已经渐晚,道上行人也不见踪影。 突然,两道黑影在他前方不远处掠过,一道金属寒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到琼朽彩的眼里。 是刀! 两道身影极快,武艺高超,竟像电影里那般做出脚尖轻点水面,溅起一圈涟漪,人轻如鸿毛般向前飞去的动作。 琼朽彩揉揉眼,现实版轻功水上漂? 因为隔得远,琼朽彩看不清他们面貌,不过两黑衣人在瘦湖上交手,力中飘逸与暴力结合,眼球冲击力极大。 匪夷所思啊,这绝不是硬功和外功类的武学,能够做到的,就算将碎心掌练至大乘,也无法做到踏水而行,除非先学习轻功,再辅以内功心法,修炼出内气,才能使人短时间做到这种程度,而达到此种境界的,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借着天黑,琼朽彩眼神挣扎了几下,便决定悄悄跟上去。 他现在身份是捕快,镇上任何异常,他都有责任与义务查探清楚。 不管有没有人信,反正他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的。 靠近些,总算看清了,湖上两人穿着夜行服,对招间,声势浩大,残影重重,他现在眼力完全看不清两人用的什么招式, 只能瞧见刀光烁烁,杀机澎湃,两人对打下,余留力道倾泄于湖水中,溅起道道水柱,几回合后,其中一人,突然虚晃一招,另一人欺身而上,全力挥刀劈砍,在旧力用尽新力未竭之时,那人左手竟从腰间诡异刁钻的角度下刺出匕刃,殷红点点,收剑而立。 黑衣人怀里掏出瓷瓶,揭开瓶塞,对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滴了两滴,未知液体蕴含极强的腐蚀性,那具尸体泡在水中,竟也能化作青烟,很快腐蚀掉了。 活下来的那位黑衣人,见尸体消失后,便在水面上疾走,几跃间,便消失了踪影。 见黑衣人走远后,琼朽彩才敢从柳树后露出身子来,缓缓走向湖边,没曾想自家门前,竟能瞧到江湖人上演的恩怨厮杀。 看了几眼后,琼朽彩便继而往家走去,收回远处视线,却不曾想,眼角竟在湖边瞧见一物,随着水浪在拍打着岩石,布包裹着的一个物品,被推搡到岸边。 “难道是刚才黑衣人身上的东西?”东西包裹的非常严实,一看就是精心包制,绝不是渔家丢进瘦湖的垃圾。 思及此处,琼朽彩便蹑手蹑脚的跳到瘦湖边上的岩石上,打捞起包裹,入手湿漉漉的,还蛮重,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应该是一个模板或者什么样的东西。 回到家,关好门帘,点起油灯。 琼朽彩轻轻揭开包裹外面一层的油纸,而油纸里面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真容。 第十五章 九重劲 是一本书籍。 或者确切的说,油纸里面包着的是一本武学秘籍。 天降大喜,琼朽彩没曾想在在此般情形下,他竟获得一本武学秘籍,想想,着实讽刺,他之前为拜师习武,苦苦等候征远镖局一周,被人驱赶而出,现在却有一本被浪冲到岸边的武学,送到他脚边,等着他去捡。 书籍封面之上标注得很清晰,这是一本王侯级的武学功法,比之前习得的夫长级碎心掌,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遗憾这功法并不完整,有残缺,后面一半页面被丢失了。 就算这样,这本武学也是价值连城,整体品级达不到王侯级,但至少将相级评估是少不了的。 “九重劲!” 看完之后,琼朽彩终于明白这本功法为何能跻身王侯级,将此功法习得后,人体竟能蕴含九重暗劲,如果人体一拳力量,能破坏一百斤物体的话,那么九重暗劲就能使他造成九百斤的破坏力量,这便是九重劲的威力所在。 此等武学,哪位武者能不为之所动。 只是这本九重劲,丢失了后半部,现在威力,最多只能引发五重暗劲。 不过,琼朽彩已经非常满足了。 夜风凛凛,独回望旧事前程,琼朽彩不禁感慨,自己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瘦湖畔的木屋内,抓着这本秘籍,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那两个黑衣人为何厮杀已无从考证,他相信不是为财,否则黑衣人杀人之后,定会搜查尸体,可他完全没有,直接毁尸灭迹,便离开了。 那么这本秘籍,就没人知晓其下落。 世人都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获此武学,真是时来运转,老天赏脸。 盂城县,大秦时筑高台置邮亭,是大安驿道上的重要驿站,至今已有数万年历史。 “早听闻盂城有六大名宴、十大名菜,兄长,我等可算有这口福了!” “贤弟,莫急,待我先去驿站将书信送与杨府,再与贤弟细细品味这盂城的美味。” “自是兄长要事着紧,此番烟南见闻汇集成册,杨老爷子定会对兄长褒赏有佳,也不枉这一路的心酸疲累。” 两人正是与琼朽彩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相别之时,两人曾说此番探望几位朋友后便要返京,不知怎地又游走到了北边的这盂城来了。 “贤弟取笑了,游历山川是我的爱好,汇书成册则是家人所托,劳累倒有些,可有贤弟相伴,心情甚畅!” 杨书生轻摇竹扇,盂城的驿站古道上,书生两人携伴而行,瞧见美景,总要停足观赏一番,吟诗两赋。 两人兴起时,那年轻书生却突然间一阵猛烈咳嗽,为不影响别人,书生用帕子捂住,却不曾想停歇后,帕子上竟有黑血污渍。 杨书生瞧见,脸色巨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贤弟,快随我去见镇国寺主持大师,你体内魔毒,快压制不住了了!” “兄长事要紧!”书生坚持道。 “贤弟糊涂,此事不可再等,休要多说,快随我去,否则性命难保。”扬书生拦住路边快马,丢下荷包银两,不由分说,将年轻书生扶上马背,向盂城镇国寺策马而去。 一路疾驰,毫不停息,终在寺门前停下。 前些日子用药压制住的魔毒,今日不知怎地突然爆发,年轻书生在马背之上,已吐了好几口黑血,现在脸色苍白,模样甚是狼狈。 “小师傅快去禀告主持大师,京城杨府杨呈志求见。”杨书生马背一跃而下,伸手扶下年轻书生,对赶过来的小和尚急道。 闻声不少僧人从寺庙赶来,将年轻书生架扶起来,此时,年轻书生的状态极差,神情萎靡,不时有黑血从嘴角鼻孔里流出。 …… “哼哈嘿!” 瘦湖畔,琼朽彩挥汗如雨,碎心掌小成之后,似乎用尽了魔气,在那一场异梦之后,甭管如何苦练,进度甚慢,书籍记载,此般场景,也只能是他资质太差,不是练武的料。 这一发现,让他颇受打击,但要他去弄魔物残骸,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这几日,琼朽彩暗中苦练九重劲,总入不得门,体内也感觉不到任何暗劲,心情非常沮丧。除此之外,倒也上山打过几回猎,只是妖魔渐进,也不敢深入,猎得几只野兔后便返程,换换伙食,打打牙祭,或换些钱财给家徒四壁的木屋置办些家当。 木屋来了位客人,确切的说,来了一位他的同事。 “喝茶吗?” “不!” “听曲嘛?” “不!” “好吧,有什么事,直说吧?” 脸色颓然,琼朽彩没曾想荀捕头忙得不可开交,竟还记得起自己,要说那日和他分别之后,自己便不曾去衙门一趟,这捕快本来就不是自愿当的,他可没有被职场束缚的习惯,自然没将这回事放心上。 没想到,衙门的人还是来了,这人他认识,是荀捕头的徒弟,几次镇上有事,荀捕头身后总跟着他。 “这是给你的!”年轻捕快将怀里一物,放在他推至面前。 狐疑地望着,物体表面用布包裹,琼朽彩伸手接过,手感像是某块石头,缓缓打开,竟然是快骨头,像是某生物身上的棒骨。 最令琼朽彩欣喜的是,随着布被他揭开,他手指触碰到骨头,一股冰冷刺骨的触觉传向他的指尖,接着是喷涌而出的黑雾,浓雾极多,整个屋子都笼罩在黑烟之中。 黑雾随着某种轨迹,渐渐凝结,在桌上汇聚成一只猎豹,猎豹活灵活现,像是活的,豹尾在空中轻轻摇动,突然,尾巴一竖,向他整个扑了过来。 由于太过真实,琼朽彩惊慌中,用手臂挡在身前,见许久没有动静,他才缓缓放下手臂,而那只黑豹依旧在桌上,动态灵活,神态暴躁,却是无法移动。 加之尾巴足有三米多长的野兽,也怪不得他会惊慌害怕,只是他这般模样,到是让对面捕快以为有什么突发状况,腰间精钢大刀,瞬间拔了出来,执刀警惕地寻视着四周,全身紧绷,眼神充满危险。 不愧是湖阳镇第一高手荀捕头教出来的徒弟,琼朽彩在其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递出一股极强的威慑力,这种直觉,只有武者才能敏锐地感受得到,他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在他面前绝对走不过三招。 与荀捕头不同,此人气息锋芒毕露,动作间却滴水不漏,最是危险,与之对敌,他绝对杀伐果断,一刀能解决,绝不使两刀,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人。 想了半天,琼朽彩也只想到,于刀头舔血,与死神共舞两词来形容此人给自己感觉。 第十六章 风云渐起 “稍安勿躁,是这魔物残留的印记,吓到我了。”琼朽彩无奈解释道。 “你能瞧见妖魔?”年轻捕快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惊奇道。 “我是驱魔后裔,体内流着驱魔的血,只是太过稀薄,不能觉醒罢了。”这没什么不好说的,琼朽彩也没隐瞒他。 “那也算半个驱魔人!”年轻捕快道。 “没觉醒,跟驱魔人是两个概念,唉,不谈这些,此次过来,不是单纯的给我看一快骨头吧?”未能觉醒驱魔人,也不是什么光荣,琼朽彩不想多说。 谈及正事,捕快脸色瞬间严肃道:“捕头让来我协助你!” “嗯?”琼朽彩以为听错了,“你来协助我,协助什么?” 他懵了一下,该不会是荀捕头想找人监视他吧,琼朽彩心里无不猜忌道,难道自己这两天没作为,让他恼火了? “捕头让我告诉你,城门已全面实施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此外,镇内似乎有两股庞大的暗下势力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其中征远镖局也牵扯其内,捕头想知道这是不是单纯的江湖纷争,里面有没有妖魔在作祟?”捕快低声道。 “征远镖局?” 暗暗心惊,征远镖局怎还被衙门关注上了。 “有没有什么线索?”琼朽彩脸色严谨,向其询问道。 “有一目标已在我们监视范围内,接下来便是跟踪他,查探清楚,他们究竟是何目的?”捕快默默地拿出一张炭笔绘画中年男子的画像,画像非常清晰,他只看了一眼,就记得了此人。 “两方势力涉及的人多不多?”琼朽彩再问道。 “具体数目不知,但不会少,两方都不是我们湖阳镇的本土势力,我们的情报无从下手。”捕快略显头疼道。 “在这节骨眼神上,怎么看也跟妖魔脱不了关系。”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前几日晚,那两个黑衣人厮杀。 “聘请驱魔人的文书,还未能抵达烟南,这段时间,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捕快叹忧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查探目标。” 起身前往而去,妖魔袭来,谁都无法置身事外,只寄望此事是利益纠纷,一个妖魔就够人头疼的了,再加上征远镖局,衙门也不得不重视了。 走至门前,琼朽彩突然又返身回来,注视着桌上由魔气凝聚成的猎豹,手掌轻轻触摸其身上,黑烟陡然间像沸腾的滚油般,剧烈的涌动起来,逐渐汇聚成一颗圆珠,圆珠里面有一个缩小版的豹子。 天地转换,琼朽彩出现在万丈悬崖边,先前身旁捕快的身影,消失无迹,这里似乎是另一方世界,只有他才能进入的神奇空间。 借着圆珠微弱的萤光,琼朽彩打量着坑洼的铜壁,先前放置的那颗三尾妖狐的魔珠,就在面前,只是这颗珠子竟破碎了,化成残碎的陶土,静静地安置在坑洼里面,冥冥中有股意志,仿佛手中的魔珠,就该被放置在坑洼的半圆弧里。 按照上次的经验,琼朽彩将破碎的陶土擦走,将手中的魔珠静静放入其中。 “咔!” 一声机械的咬合声,此时魔珠,已被镶嵌在洼坑里,琼朽彩也从那方世界回到了现实,捕快的脸色如常,似觉得他只愣了一会儿神,见他回过神来便继续扶刀而行。 街头巷尾,人影簇往,一个青年嘴里叼着青草,游荡着,眼神不时四处察看,绕过几处视线死角,他渐渐来到一处宅院,再次鬼祟打量四周后,便从后门而进。 这青年浑然没注意到,在他左前方一座瞭望亭上,一位隐蔽在墙壁后的捕快,在他进入宅院后,立即朝某处位置悄悄打下暗语,而远处某不起眼地方,则飞快得掠出一道人影,向远处奔袭而去。 捕快所述,衙门在这片区域布置足足有十几号人手,足以看出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 青年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就这儿?”琼朽彩对身旁道。 “这处宅子看似不起眼,其实内藏玄机,衙门几个不错的高手都进去查探过,可是却没发现任何线索。”捕快解释道。 “要不我进去看看?”他提议道。 “你有把握吗,如果遇上危险,我们无法及时去解救你。”捕快不太看好道。 “这样啊……”琼朽彩犹豫了几下,便不再做声了。 原本想靠能瞧见魔气的眼睛,看能不能在庭院里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而他一席话,让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萎了。 “但捕头出门前,曾说过,若你能查探出院子的秘密,他愿意再送你一块妖魔残骸,而且,他说过,还会银两的奖赏补贴,说老实话,我都心动了,衙门从来没有给捕快发放过补贴,要不是……” 他话还说完,转身后,却发现哪还有个身影。 大步迈向宅院,来至门前,琼朽彩推门而入,入目所见,院子里一片荒凉,杂草丛生,望着快长到自己腰际的野草,琼朽彩无语,要不是他们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玄机。 清风袭来一阵热浪,灼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得到地表的温度。 可热炎之中,却有一缕丝丝凉气若隐若现,触摸在肌肤上时,纤细的毫毛纷纷张开毛孔,似要将这股凉意吞进肚里。 “酷暑炎日,怎会有寒气,如此看来,此处,必与妖魔有染。”这股冰凉的魔气,琼朽彩非常敏感,但这缕魔气非常之少,感觉还不如钱家那两根白毛来的强烈,也许是妖魔已走远,要不就是隐藏于深处,在某个可隔绝魔气却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院中,琼朽彩逐步逐步感受,空气里流散的那股魔气,随着凉气的冰冷程度,他渐渐来到厨房的一口枯井前,凉气似乎正是从这口井里冒出来的。 第十七章 袁捕快 到了这一步,琼朽彩便没了往下走的心思,缓缓退出宅院,走至捕快身前,向其吩咐道: “那口枯井颇有古怪,你差人查探一番。” “枯井?”年轻捕快质疑道:“那口枯井,我们早查探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一定,院子里确实有一股魔气,虽然稀薄,却无法逃过我的眼睛,魔气的源头正是从那口枯井冒出,派几个高手进去查看一番。”他怀疑道:“兴许,有什么蹊跷的地方被忽视了,里面光线不好,很容易看走眼。” 捕快脸色思索,下定决心般,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朝远处打出暗语,暗语刚落,几道人影,自远处急速掠来,直奔向枯井而去。 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他的话,不过,捕快这一职业天性就是多疑,抱着另肯杀过也不愿放过的决心,他还是让几位捕快进去查看一下。 几位都是衙门的好手,在追踪、机关之术上颇有建树,若非荀捕头的关系,这些人也不会进衙门效力。 琼朽彩心里有数,如果这几位还查不出什么,很可能是他搞错了,也许真的只是某位妖魔曾这里面待过,残留的魔气淤留在里面,随着某种原因,魔气渐渐泄露出来,才使院子里有股淡淡的凉气。 叫衙门人再次探查,也是防止万一。 自己现在实力尚弱,需要稳定的湖阳镇,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荀捕头之前曾告诉自己,他们猎杀过的妖魔残骸都已被付之火炬,如今却自打脸,让他徒弟携豹魔的棒骨找上自己,要说是刚猎杀,那不可能,湖阳镇的妖魔还没搞定,他哪来的精力去对付其他妖魔。 先前他是故意隐瞒自己,其中原由令人深思,难道魔物残骸还有其余用处,琼朽彩暗暗警惕。 如今荀捕头用残骸诱惑自己,莫非也以为自己知晓其用处,想用此物让自己为他所用,没过多久,进入枯井的几位捕快均已纷纷爬了出来。 见其上来,琼朽彩暂且放下疑惑,上前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下面果然是有一条暗道,此处机关甚是巧妙,上次竟走眼了。”几位探井捕快颇为自责,他们专营这方面技术,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落了面子,职责失误的同时这心里自然也有些不舒服。 “几位无需自责,我也只是凭借体质特殊罢了,况且,就算我能发现此井有古怪,这寻找机关技巧的门路,还是得仰仗各位。”几位虽一副打击甚大的模样,可琼朽彩不敢轻视他们,自己知道自家的事,如果不是魔气特殊,他哪能瞧出井里有蹊跷,出言安慰大家也只是交个善缘。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暗道通往何处?”年轻捕快打紧道。 “暗道甚远,我们未能探查到底细,便急着出来汇报,现在应向衙门调集人手,防止敌人人数太多,场面无法控制。”几位捕快纷纷向年轻捕快建议道。 从他们办事情况来看,似乎荀捕头的这位徒弟竟是领头人,几位年龄稍长的几位,都在听从他的指令行事。 “此事无需担忧,已有人汇报,弟兄们马上就到。”年轻捕快脸色冷淡道,与此同时,他的手紧紧握在腰间的钢刀上。 “我等先入内查探一番!”说完,年轻捕快不待众人回答,便几跃之间,直接跳进枯井之中。 此时,枯井之下,已被捕快们开启了机关,露出了一条可供人通过的隧道。 外面,琼朽彩望着急忙跳进枯井里的年轻捕快,对他们不解道:“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挺着急的!” 几位捕快纷纷露出古怪之色,叹息间,其中一人缓缓道:“袁捕快心情,我们理解!” “莫非有什么内情?”怎么说也是靠讲故事为生的他,从他这句话里边发觉到,这叫袁捕快的青年背后有很深的故事。 “袁捕快身世凄惨,年幼之时,村庄曾遭大魔袭击,双亲为使他苟活,便将他藏置在猪圈粪堆下,大魔所过,人迹全灭,袁捕头是亲眼目睹了双亲惨死。”其中一名捕快叹息间,将袁捕快的事迹讲了出来。 “那年,恰巧荀捕头路过此处村庄,才驱赶了那魔物,使袁捕头从粪堆之下解救了出来。” “没错、没错,袁捕头很小就进了衙门,跟着荀捕头习武。” “别看袁捕头年轻轻轻,其实武学早已迈入登峰造极宗师境,放眼烟南州城,也算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跟荀捕头坐镇湖阳,才能有如今二三十年的安生日子!” “胡说,二三十年前,袁捕头还未出生,这一切主要还是归功于荀捕头,再者说,袁捕快也是荀捕头指导出来的。” 几位捕快三言两语,便将衙门这几年的事情,都讲清楚了,一旁琼朽彩也算明白,为何袁捕快能做这伙人的头,除了干练的办事效率,高超的武学境界也是众人所崇拜的。 从他们嘴中得知,这位袁捕快年幼之时便刻苦习练武学,三百六十天从未间断繁重的习武任务,每当魔物出现,他都是冲向第一线,兴许是年幼时的事影响到了他,心理学上不一直强调过,不幸的童年,会给人带来许多疾病吗。 见袁捕快进去甚久后,远处街道,一队脚步整齐全副武装的军队,执着长毛,向这里奔跑而来。 领头是为伍长,来此之后,便向琼朽彩们询问道:“我们的人进去多久了?” “有半炷香了。”一捕快回答道。 “你们两个封锁井口,你们几个查探是否还有其余出口,其余的,我们进!”伍长点了几位出列,吩咐完,便挥手,带着这支军队进了枯井之中。 枯井之内的暗道,七拐八弯,分岔奇多,是以袁捕快迈进后,便一路狂奔,腰间钢刀,时刻处于半离开鞘的状态。 突然,奔跑中的他,一个急转身,没有任何预兆,却躲过了一阵密集的箭矢,箭矢阵力道极大,钉在身后石壁上,铁锥都顶弯裂口了,除个别掉落地上,其余纷纷入石三分,箭尾剧烈震荡,可想而知,如果他被射中,那现在就成一只刺猬了。 第十八章 牺牲 毫无停歇,袁捕快甚至都没向后看一眼,便继续向前快速掠去。 途中虽被袭击过几次,却都是一些隐藏机关,看似威力巨大,终归是死物,只要掌握规律,提前避开,奈何不得他。 奇淫技巧,对宗师境强者毫无威慑可言。这点程度,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 几息后,隧道前耀起亮光,袁捕快知晓,那是出口,出口下方竟有血迹,袁捕快脸色闪过凝重,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捕快们来到这里,发现上方的出口,想挪开压在隧道上的铁门,却被嫌犯发现,从而引冲突。 思及此处,袁捕快心急如焚,衙门这次出来,人手严重不足,要是对方人数众多,几位同僚极有可能已身陷险境。 退后小步,袁捕快深吸重气,“铿”得一下,拔出腰间钢刀,竭尽全力,脸色涨红,两条胳膊如充气一般鼓胀起来,足有象腿粗,鼻息如雾,怒举头顶,竭尽挥斩。 “轰!” 精钢锻制的大刀,在这一挥之下,刀身竟泛起韵光,一道罡气飞斩而出,隧道顶端铁板如遭重物暴击,腾的一下,整个掀翻。 观其内贯穿钢板的粗暴切口,足以看出,袁捕快的武学威能,高深莫测,不愧是宗师境武者,竟能内力外放,激发罡气,虽不如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般神奇,但也足以隔空伤人。 此等手段,令人瞠目,而造就这一切的袁捕快,却是瞧都不瞧,一跃而出,只是还未定神,眼角黑影闪过,下意识刀身挥舞,却是阻下三发暗箭,背后挑飞七把长刃,匆忙一瞥,竟有十几号蒙面人联手向他袭来,是以方才是千钧一发之计,凶险万分。 要不是他身手敏捷,实力高深,加之经验老道,此般场景,稍有不慎,便会陷此危境。 “你们是谁,竟敢袭击衙门捕快!”闪过一刀,袁捕快声色俱厉道。 尤其见到几位捕快竟都已横尸杂野,尸首残碎,血流满地,袁捕快心中的怒火顷刻沸腾。 观其手段,此些暴徒,性情暴烈,毫无人性。 暴徒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直接欺身而上,杀机霍霍,配合默契,纵是他是宗师之境,也架不住这么多敌人。 袁捕快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人都是大师境高手,彼此进退间,颇有章法,似有合击之术,无绽可破,他宗师刚入,应付间颇有些吃力。 刀身架住几把利刃,袁捕快乘机拉开距离,突然做出一个怪异的动作,整个人下蹲,单脚执地,双手握刀,向前缓缓舒展,像是用尽力气般,袁捕快紧咬牙根。 那些蒙面武者,彼此相视一眼,似疑惑他为何此般,不过其中有人怪语一声,黑衣人便放下疑虑,纷纷跃上,将袁捕快围了起来。 俩呼吸间,袁捕快缓缓放下腿,双手持刀,重新站定。 众人一副活见鬼神情,袁捕快的身体顷刻间竟长高变大,以超越人体极限,转眼就长成了三米多高的巨人。 “吼!” 此时袁捕快双目猩红,整个人散发着野兽般的暴掠,声音嘶哑,整个人状态极不稳定。 而捕快用的钢刀,在他手上模样如同枝条,人群密集的地方,他随手就是一扔,带着破空的凌冽声,钢刀直接洞穿了两位黑衣人,余力不减,末入泥土中,直露刀柄。 此般威能,吓傻众人,黑衣人纷纷散开,袁捕快却不依不饶,整个人如若疯魔般,拔起身边古树,当做棒槌,四处溅打。 黑衣人伤亡惨重,转眼又损失了三人,其中有人发出撤退信号,剩余人眼见不可为,飞快撤退,往四面八方逃走,恼怒的袁捕快,最后只好掷出巨树,砸翻一人,其余人,却转眼不见了踪影。 见无法追上其余人,袁捕快怒吼几声,便缓缓缩小,恢复原样,整个人神情萎靡,想必刚才异变,也耗尽了他的体力。 一屁股坐了下来,没过多久,隧道里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却是虎头营的军队姗姗来迟。 军队身后,琼朽彩也全副武装,紧随着众人。 不知他从哪儿找的一套铠甲,和一面桌面大小的盾牌,“鬼鬼祟祟”地走出隧道,待瞧见没敌人后,才放下盾牌,舒了一口气。 只是,瞧见路边几具身穿衙门捕快制服的破烂尸体,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股难受,这几人方才是受他建议,才进枯井探查,没成想这一去,竟送了性命。 他虽不是好人,却非铁石心肠,是恶是善,心里清楚的很。 是以见到颓废自责的袁捕快,他冷声道:“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不让兄弟们白死。” 闻言,袁捕快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凄凄惨惨道:“他们没死在与妖魔追杀中,到头来,却死在自己人手中,是不是很讽刺?” 袁捕快凄凉地冷笑着。 在这荒凉的野外,没来由得一阵心痛,人类饱受妖魔逼迫,生存艰难,偏偏有些人为一己之私,勾心斗角,热衷于自相残杀,无法自拔,如害群之马,长此下去,受苦的,永远都是底层百姓。 为追求珍贵的康宁,多少人赴汤蹈火,壮烈牺牲,为那太平盛世,令人痛惜,途中也有些人牺牲得憋屈,让人惋惜。 甭管何种,历史巨轮滚滚前进,不会为谁停留,长河中,有人被铭刻史书,后人赞颂,可…… 那些默默无名的人呢? 这些为追杀大魔,却被自己人害死的人呢? 几年过后,谁还会记得他们,谁会为他们歌颂,他们死得不壮烈,活得不起眼,他们的故事,谁会知道呢?46 第十九章 有人跟踪 “此处何地?” 琼朽彩疑惑甚深,观其四周,遍地杂草,了无人烟,此般荒野之所,又怎会有条隧道连接到镇内的枯井之中。 闻言,袁捕快眼神微冷,一跃而起,集中精神,仔细打量周围,随即道:“这是野山外围,此条隧道究竟是何人所挖,用意何在?” “我看这事还是先汇报给荀捕头吧。”按照规定,重要案件先要回禀上级再进行处理,当然也不是非要那么死板,琼朽彩其中意思,是将殉职的这些人先妥善安排,这块的事,一直是荀捕头负责。 袁捕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也好。” 只是两人还未说完,远处军队突然一阵骚乱,琼朽彩与袁捕快相视一眼,飞速探前。 “怎么回事?”两人同时询问道。 “这还有一个没死!”伍长惊喜道,此时,军医正在急救一名捕快,眼前之人模样凄惨,四肢只剩一条腿,满身污血,就算救活人也废了。 “我刚经过他身前时,正巧发现他还有呼吸,不过这么重的伤,我也无能为力!”军医此话,让身后一众捕快满脸期望,瞬间失落下去。 兔死狐悲,只要穿上这件衣服,他们注定要与妖魔一战,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 “哇!” 急救中,那昏迷捕快突然吐出一口脓血,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军医衣服,声音嘶哑道:“有妖魔,白貂,少年……他们在找,找,找……” “找什么?”袁捕快急切道。 “找……找……”捕快竭尽全力想说出话,可逝血过多,只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断了最后一口气,没能说出来。 “操!”袁捕快一脚踢在石墩上,恼怒不已。 这一趟,死这么多人,却只得到这点信息,心里实在太憋屈了。 白貂,少年,在找什么? 琼朽彩蹙眉愁思,妖魔的背后果真有人与之勾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这里就暂先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都为了湖阳镇。” 远处,袁捕快正在与伍长做交接,这支军队会暂时驻扎在这里,一是为了保护现场,二也是为给衙门探查隧道留下时间,防止贼人还会借此通道潜进镇内。 与袁捕快他们暂且告别,琼朽彩回去的路上,心里颇有感慨,怎么说,衙门的捕快都是身手不错的武者,今天这事,着实让他大开眼界,袁捕快习练的武学竟能使人变身巨人,和九重劲相比,实在是大巫见小巫。 先前看到九重劲的厉害之处,便觉这是天下难得的极品武学,让人爆发九倍力量,何其利害,试问谁能与之匹敌。今日所见,怕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竟有使人化身巨人的武学,这简直突破人体极限,向神魔发展的趋势啊。 听闻,宗师境武者便能斩杀妖魔,虽然只是一些小魔,但也跨出了武力值的圈子,与驱魔人相媲美,但宗师境后,便再无可进,无数天才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武学的天花板,最终只能悲哀地看着体内气血缓缓衰败而逝。 相反,但凡驱魔人觉醒后,便有堪比宗师境的实力。 这一天一地的差别,着实让人愤恨老天不公,也许只有上古传说中的法术才能媲美驱魔人吧。 “先生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瘦湖畔,一路低头走路的琼朽彩,突然回首。 原来是些穷苦孩童,围着他身后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人伸手讨钱。 说来,原身也曾是其中一员,只是他之后讲故事能获取钱财后,便不再做这伸手讨钱的勾当。 “大虎,过来!” 一群孩童中,有位体型壮硕的孩童,双眼闪烁间,闪过丝丝精明。琼朽彩叫他,是因为这群孩童里,他体型看比较有威慑,是他们的小头头。 “秀才哥,你叫我什么事?”大虎有些不情愿地走过来,似乎队他颇有忌惮。 这是因为琼朽彩从小看着他长大,小时候调皮,没少被修理,这心里自然有些阴影。 “你小子,叫你过来还不情愿,呐,给,买些吃的去。”从怀里掏出几钱,拽过大虎的手,琼朽彩将钱拍在他手上。 “秀才哥,你太豪爽了!” 大虎紧紧攥着铜钱,说完这句便直溜地就跑远了,看上去是迫不及待想去买吃的了。 轻轻一笑,似乎是对曾今的琼朽彩说再见,拍拍手,回首时碰巧发现那中年人也看着自己,琼朽彩对他微微颚首,算打招呼,完便不再关注他,继续往回走。 前面湖畔有不少鱼贩在路边摆摊,琼朽彩捂着鼻子,从路边穿过,来到以转角处,左右看了眼,瞧见前面处一小树林,便急忙忙穿进去,弯身到一树下,见没人后,才解下腰带,解了小手。 “阁下还不出来吗,窥人解手的癖好,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边系着腰带,琼朽彩边突然对着前方说道。 许久,空气里弥漫着股蜜汁尴尬,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一路跟着我这么远,怎么,不敢现身吗?”琼朽彩语气挪俞着。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声音刚落,一道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正是刚才那位青衫中年。 我难道会告诉你,你身上那股刺骨寒冰的魔气,想让人不发现都难嘛。 “这点能力反侦察能力都没有,我还算什么捕快!”琼朽彩牛屁轰轰道。 “也是,既你已发现我,是不是也早把消息,传到衙门了。”青衫中年冷静道。 耸耸肩,琼朽彩平淡道:“你猜到了还不赶快逃!” “哈哈!就你那点拙劣的手段,我会不知道,那个胖小子,不就是你让其去衙门通风报信的棋子嘛。”青衫中年伸手甩出一物,带着猩红翻滚到他脚边。 额头青筋暴跳,琼朽彩努力压制住怒火,低沉道:“他只是个孩子,你,你竟也下得去手。” 地上正是大虎的头颅,那双眼睛睁得大大得,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得事,脸上还是死前那惊吓的表情。 “他本来不用死的,这都怪你,是你让他牵扯了进来。”青衫中年微笑道。 声音是那么和煦,脸色是那么亲切,做的事却是猪狗不如,惨绝人寰,毫无人性可言。46 第二十章 烛龙万岁 “何必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明知我在跟踪你,竟还让小孩通风报信,我又怎会放任他而去,是你在利用他,他的死你早已料到了。” 青衫中年缓缓说道,脸色平静得诡异,好像杀死小孩不过是像杀一只鸡般。 “不得不说,你很谨慎,作为一个罪犯,你确实很优秀,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他。”琼朽彩强忍杀意道。 青衫中年,两手刮了下眉毛,冷淡道:“闲话就到这儿吧,我也该送你上路了,如若不是你,今日我们又怎么会连损几位打手。” “你们是一伙?”琼朽彩皱眉。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这都将与你没关系。” 中年怀中拔出一支匕刃,朝他胸口而去,这下若刺实,足以瞬间致命。 现今,琼朽彩也非当初吴下阿蒙,碎心掌苦练之下,已颇有章法,微身侧过匕首,同时右掌直奔中年面门,纤瘦手掌上泛起微黑肤色,这是大药加以掌法习练下,滞留下的后遗症。 青衫中年匕刃突转,化刺变揦,琼朽彩眼神微惊,飞快避开,两人对峙几招后,各自又拉开距离,琼朽彩后背冒出丝丝冷汗,到底还是对敌经验少,刚手臂差点被揦断。 “我们的情报上并没记载你会武学之事,看来你隐藏的很深,但你,终究太弱了!”中年从最初惊讶到现在游刃有余,显然摸清了他的实力。 “少废话,是强势弱,打过再说。” 这次,琼朽彩主动出击,掌还未到达,却已响起阵阵轰鸣,那是肉掌与空气摩擦引起,足以看出此掌威力骇人。 中年避无可避,只好与他对峙一掌。 “轰!”一声惊响,琼朽彩顷刻间飞腾而出,身体各处骨头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整个人掉落地面,还滑行三米远后,力道才卸除停了下来。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内心无语,怎么与人几次对掌,都是自己被击飞,碎心掌威力忒差了吧。 “喂,你们再看戏,可就要给我收尸了啊。”琼朽蔡突然叫喊道。 闻言,青衫中年脸色一惊,莫非,除了小孩之外,他还用其他方法通知了衙门。 果然,琼朽彩话音刚落,地面草皮溅飞,十几位捕快腾跃而去,形成包围之势,将中年围困其中。 “你们早就埋伏好了。”没人是傻子,青衫中年一看便知,衙门早就埋伏这边,是故意带他过来的。 “看来你不算太笨,要怪就怪你,太自作聪明。”琼朽彩怒道。 “上!” 十几位捕快入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中年几乎一路被压着打,很快几位捕快便将中年逼至绝境。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中年脸色突然决然道,于此同时,他的嘴一阵挪动,就要用力咬下去的瞬间。 “不好,他要自裁。” “拦住他!” 捕快们也知道中年想干什么,纷纷提醒道。 一道残影掠过,速度极快,就连旁观的琼朽彩也没看清是什么。 残影“啪”的一下,准确命中青衫中年的嘴,一声悦耳的骨碎声后,中年便呜呜呜疼得说不出话来,定睛一看,残影原来是块虎纹捕快令。 “早就猜到你们会跟踪琼朽彩,果然不出所料。” 来人掠到中年身边,一把捏住他的嘴,用力掰开,扣出一把牙齿,掉在地上白花花一片,用力一踩,全被碾成粉末,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自脚底传来,移开一看,地下一滩黑焦,原来中年嘴里的牙齿,竟暗藏毒药。 这人是死士!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袁捕快抓起中年头发,神情冷厉道。 “呵呵呵……” 中年没了牙齿,却并不妨碍他的嘲笑声。 “死到零头还敢嘴硬。”抬脚踩下,“咔”一声,中年腿骨被袁捕快生生踩碎。 “呜呜呜!”中年额头冷汗直冒,腿骨生生踩碎是何等痛苦,不过,他硬是一句话没说。 “说!”再次抬脚,袁捕快脸色冰冷,观其手段,平时肯定经验严刑逼供过,不然不会如此熟路。 这次中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死死盯着袁捕快,张嘴竟念道:“烛龙万岁!” 接着整个人突然痉挛起来,眼珠暴睁,瞳孔内部猩红溢出,皮肤表面毛细血管整个爆裂,模样狰狞,人死得不能再死。 “死了?”发现异常,琼朽彩疑问。 随手扔掉尸体,袁捕快脸色极差道:“体内藏有剧毒,全身经脉尽爆,猝发剧毒,死了。” “看来是培养的死士,能培养这多死士是什么势力呢,为何在湖阳镇兴风作浪,竟还跟妖魔勾结,难道,你们衙门隐藏什么不得了的事或物?”琼朽彩脑洞大开道。 “衙门并无能引起各方势力争夺的东西。”袁捕快摇头,他也想不清楚这些人来到湖阳镇究竟所求何物。 天色渐晚,琼朽彩跟众捕快一起回的衙门,没办法,有人要刺杀他,不紧跟大部队难道要去作死吗,他这点实力,也不够给谁送菜的啊。 当然,主要还是紧随袁捕快脚步,谁让他是湖阳镇为数不多的宗师境强者。 “我有一个想法,能将那些人引出,就是有点冒险,需要你的配合。” 屋内,烛火摇曳,袁捕快来回踱步,突然对琼朽彩道。 “不要,危险的事我不干。” 懒得看他,琼朽彩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案情如此情况,断了所有线索,只知道中年死前说了句,烛龙万岁。 现如今只有重新建立情报,其中,无非让他假装被抓,然后里因外和,揭开神秘势力背后面纱。 不说方法的可行性,就这事光想想就疯狂,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琼朽彩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冒这险。46 第二十一章 武学再进 “烛龙万岁?” “这有何意义?”室内烛火轻曳,光照充足,砖墙之上,倒映出琼朽彩那愁眉苦思的身影。 “烛龙是上古神物,又名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袁捕快合上书籍,“此乃上古神话,无从考究,自大陆万年前天地异变,诸法消散,修仙成道的仙术消失一净,此种神物,早没了踪迹。” “兴许是某种隐喻呢!”琼朽彩不无猜测道。 “烛龙是天地初开第一条龙,与天吴/毕方/据比/坚亥/女娲,同为上古创世神之一,能有什么隐喻?”袁捕快着实纳闷,上古神话,十有八九当不得真,若有此神物,能藏身何处,天上吗? 若有,又岂会坐视妖魔,弄得这天下民不聊生? “算了,我先将今日之事汇报给捕头。”说完,袁捕快推开房门,向远处走去。 哈欠,琼朽彩捂了捂嘴。 天色尚早,不知为何却乏得很,困意接踵而来,一定是太累了。 衙门的卧铺是连排,琼朽彩也不挑剔,随便找个位置便躺下。 眼皮合上,睡实了过去。 梦里,昏暗,一点光亮自遥远外传来,朦胧异幻,徐徐渐近,那是一道人影,一道分不清男女与高低的人影。 身影全由冷焰炼聚,突然,那火焰一阵沸腾,人头双眼处,闪出两道金光,金光照射而过,感觉浑身发毛,有种被人窥尽一切,毛骨悚然之感。 金光很快消去,接着,那人影便伸展拳脚挥练起来,掌法是碎心掌,招式相同,诸多细节之处却有玄妙,详看云里雾里,再看有眼花缭乱之感,时间长久后,竟有晕眩之意。 梦中,琼朽彩尝试转移视线,可无论他做何想,视线始终固定眼前身影之上。 尝试许久,他放弃了,这只不过一场梦罢了,何必计较这些! 静静观看,甚久后,金色身影猛地炸开,化作粉尘,星光点点消散。 琼朽彩也从梦中醒来,一屁股做起,窗外天已高亮。 揉揉惺眼,床前摆有稀粥/油条/鸡蛋,想想,应是袁捕快给他拿的。 昨晚梦中金色身影习打的招式,依旧没丝毫遗忘,仿佛铭刻在识海中,一梦千秋,自己武学境界似又精进了一步。 运起力气,手掌背心肤色渐渐淤起黑斑,一掌轰至地面,灰石板顷刻间炸裂,纹路接口处粉碎。 见此碎心掌造就的效果,满意道:“没曾想一根妖魔的棒骨竟使我碎心掌达到精通的地步。” 而且,碎心掌之中,有一股隐藏的力道随之而出,那股暗劲很轻,不细心感受,甚至察觉不到,但无疑,那是九重劲的效果,只是现在他还未入门,所以没多大体现。 豹魔魔气似将“技能点”,全用在碎心掌上,九重劲反倒没多大成就,只产生一股微弱的暗劲,力道还不如孩童。 “你醒了?” 门外,袁捕快推门而进,注意到地面石板,脸色微变,疑惑道:“登堂入室武士!” “昨天对敌时颇有收获,没曾想竟然突破了。” 眼珠一转,此事推到昨天的事情上再合适不过,为隐蔽自己异常,这武学之事,绝不能告知任何人。 “恭喜!”袁捕快淡淡祝贺道, “昨晚,荀捕头如何说?” 想了起来,昨晚他找荀捕头去了。 闻言,袁捕快脸色闪过一丝忧郁,缓缓道:“捕头让我休息几日,此事由他处理。” “休息?”琼朽彩不解,“这是何意,此事关系重大,妖魔不日入侵,应及早查探清楚,否侧隐患极大,怎么这时候,叫你休什么息啊?” 脑中闪过一丝猜测,琼朽彩有些不确定道:“会不会,是叫你别插手的意思?” “应该是。”袁捕快点头道。 “连你都不能插手,看来此事甚大,也许,是涉及到了上面。”他也是胡乱猜测,既然荀捕头让他们不要插手,琼朽彩也乐得清闲,天塌了,自有高个顶着。 圈椅上,袁捕快神情有些低迷,伸手将腰刀放到桌边,沉默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琼朽彩适时没说话,静静地吃着早餐。 “要不,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劝劝荀捕头,怎么说你也是宗师境强者,湖阳镇除了荀捕头,属你最厉害,没了你,其余捕快要担的风险就大了,更何况对手还是妖魔。”见他萎靡不振,一副收到多大打击的样子,琼朽彩实在看不下去,劝慰道。 闻言,袁捕快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琼朽彩明白,估摸着自己去了也没用。 吃完早餐,琼朽彩走出房门,实在不想看到袁捕快颓废的模样。 衙门后堂的景色布置,建设的非常不错,标准的烟南园林。 悠悠转了一圈,昨日被人跟踪刺杀的事,也渐渐舒缓了不少。 一路走来,发现衙门不少捕快都在宽阔之处习练武学,这里的人,还真是崇尚武力啊。 盂城,镇国寺厢房内。 “大师,不知贤弟还需多久,才能清醒过来?”杨呈志脸色焦急,注视着床上身影,对旁身着纳衣的和尚询问道。 “请杨施主放心,主持师兄已用无上心法为患者压制住了毒性,现在暂无生命危险,只不过患者精力损失过度,需深眠来修复,这是人体自我保护,施主无需担心。寺里已派人四处寻找各位在外的长老/弟子,现只需耐心等待其余几位长老化斋回来,便能开坛做法,彻底祛除患者体内的魔毒。”和尚轻声宽慰道。 “那便好,那便好!”听到没生命危险时,杨呈志才算放下心。 “此次多亏各位师傅相助,如若不然,贤弟性命忧已,贤弟是为我遮挡妖魔袭击,才致使现在此般场景,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心里如何能安。” 原他俩离别湖阳镇后,便直奔盂城,途中竟碰到了妖魔,虽然有三尾妖狐的细骨提前获知了妖魔,但他们总究是肉体凡胎,怎又跑得过,成了精的妖魔呢。19. 第二十二章 镇国寺惨变 说罢,院外传来紧锣密鼓的脚步声。 杨呈志与僧人相视一眼,惊喜道:“莫非贵寺各长老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房内自外被推开,为首一人正是镇国寺主持大师,在几位僧人扶持下,来到床前。 传闻,住持天生双目失明,自幼在佛门长大,颇有慧根,菩提之下,通听古今佛法,心境高深,年幼时便自创无上心法,一举震烁烟南佛家,如今花甲之年,肤色却如婴儿般娇嫩,面相越具佛像之味,如有成佛迹象,是盂城代表性人物。 “住持大师,请您快救救舍弟吧。”杨呈志脸色焦急,满脸期颐地望着他。 “杨小施主,无需着急,老衲已召回所有师弟,此番做法,定救施主脱离苦海。” 住持祥和脸色之下,有股难以撼崛的信念,听到他的回复,那急躁之心便渐渐得以平复。 静静退至一旁,诸多法师上前,围坐病者周边,依照某种特殊方位,吟诵起佛号,时而低沉忏悔,时而亢愤激昂,细心倾听觉有浩然真意萦斥耳边。 众位法师因佛声而动,或走、或站、或蹲,体内渐渐溢出一股纯阳真气,随着佛声,迎着特定的规律及方位,流连至主持的佛掌指尖。 轻捏佛印,住持一点指至书生额头眉心之处,无穷真气似找到倾泻之所,携奔腾之势,浩浩荡荡涌进书生体内。 “啊!”昏迷之中的书生,突然疼叫,全身一阵痉挛,接着连吐五口黑血,血腥且浓,粘至竹席之上,顷刻便腐成焦炭。 真气徐徐注入,多至那书生体表肤色竟盈溢出金色细纹脉络,从眉心之处,往下蔓延,所过之处有点点黑烟纠缠,遂驱赶体外,随风消逝。 这股魔毒诡异,粘性极强,入肉生根,难以一网打尽。 几次与真气较量,不分上下,似有桀骜之意,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真气倾入,也知晓了厉害,竟有些微弱灵性,懂得趋吉避凶,收拢自己,往下而走,伺机潜伏。 到了此般地步,又岂能让它如愿,诸位法师佛号声陡然拔高,真气越聚越多,住持佛掌之上,真气已如液体般呈现黏稠状。 时间缓缓流逝,众人渐生疲倦,而此时书生浑身布满纹络,唯有右掌指尖墨黑如玉,是以魔毒全被驱赶至此。 佛针已备好,住持捏起,针尖对准指肚,一刺而入,腥臭气味瞬间弥满房内,滴滴黏稠黑液被缓缓挤出。 随着黑液滴出,手指渐渐得已恢复,直至最后一丝黑气逼出之后,杨呈志才重重松了口气,贤弟终于没事了。 但此时,异变突生,昏迷中的书生,突然睁开眼睛,一掌击出,威力甚大,住持大师毫无准备,整个人被重重击飞,撞至墙壁之上,响起数声骨碎之声。 重伤住持后,书生亦未停手,双掌伸展,一股澎湃吸力自掌心衍射而出,众位大师内力耗尽,此时竟无力挣脱,此股吸力,诡异至极,竟将他们体内的残余内力粗暴地拉扯而出,此举使得他们经脉寸断,丹田破碎,体内根基被毁,此般遭遇,使众法师从武学高手转眼变成了废人。 残余内力汇聚于书生掌心,被他纳入体内,加上逼迫魔毒大量内力还滞留在他体内,书生转眼就吸尽了镇国寺所有高手的内力。 事发突然,杨呈志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充盈的内力,无上的力量,宗师境,我终于回来了。”书生从床上一跃而起,伸展拳脚,神情之间毫无之前的书生卷气,倒有一股枭雄气魄。 “贤,贤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杨呈志脸色惊愕,心中怀疑是否魔毒还未驱除干净,反倒伤了贤弟的脑子,怎么眼前之人,举止投足轻佻浮止,活似一个绿林枭雄呢。 “兄长,我这不是好好的麽!”书生脸露笑意看着他,挥手间,一道掌劲激射而出,狠狠击打至杨呈志胸前。 “噗!” 杨呈志倒飞而起,撞烂几把圈椅,方才泄尽余力。 他一生从未习武,体质如常人,如何抗得了他这一掌,是以中掌之后,顷刻间,鲜血便似不要钱的白水,从他嘴里呕吐而出。 想破脑袋,他也未曾想到书生竟会对他出手,“你,你,你……”指着书生,连声几个你后,眼白一翻,杨呈志昏了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此番恩将仇报之举,实在有失侠者风范。” 跌坐地面,身形狼狈的住持,脸色却毫无变化,无怒、无喜、无悲,仿佛世间万物与他而言,皆是色即是空罢了。 “大和尚,你说错了,我可从不是什么侠者。” 书生拿起桌前一副山水墨画玉坠扇,徐徐打开,轻摇慢扇。 扇面墨画,有山有水、有屋有井、有鸡有人,屋有倩影,倩女抚琴,寥寥数笔极为传神。 书生浅笑,突然将扇子扔置空中,一阵轻烟撩过,一道身影缓缓自画中走出,亭亭玉立,倩倩佳人,翩若惊鸿,女子从画中走来,立于佛门之殿。 镇国寺诸位法师待瞧见女子面貌后,面露震惊,惊魂不定,相互彼视,似有难言之隐。 “四郎!” 一声四郎自女子口中说出,住持大师那古波无惊的的脸色,忽然呆住。双目不能视,下意识侧耳,想要听清这声、这话、这人! “四郎!”倩女轻轻走近他身旁,伸出柔荑倩手,轻抚摸他的脸颊,细声怀念道:“眨眼间,五十六年了,你还好吗?” “秦,秦,秦娘,是,是你,是你吗?”住持脸色急躁,他双目不能视,似不敢与之相信。 往日修炼参佛的心境,在这道声音面前,轰然破碎。 住持以为自己放下了,他曾佛前立下重誓,一生只伴青灯与我佛,心有何哀,死又何惧。 有过痛苦,放下痛苦;有过执著,放下执著;有过牵挂,了无牵挂。 世间只有佛法令他愉悦,万物只有我佛在心中,过往种种,他忘了,放了! 可这道声音响起,世界再无他物,我佛又在何处?2 第二十三章 佛 古殿金佛,明媚皓齿,三千青丝,俊年独身皈依蒲团,抬首紧视佛像,殿外倾盆大雨。 白衣长袍身粘梅红艳血,滴答,滴答,流置地板,随着坡度,染满殿面。 清香如雾,袅袅而上。 佛 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青年面露痛苦道。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佛心中曰。 佛 世间何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青年执着道。 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佛心中曰。 佛 静时修止动修观,即生成佛有何难? 青年嚣笑道。 衲本人间一浪子。 佛曰。 “哈哈哈哈……” 青年放声狂笑,执手剪刀,扯过长发,细发碎飞。 秦娘戚戚成绝响,世上也再无裴四郎。 “秦娘!” “秦娘!” 主持大师抓住面前之人,尘封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从未遗忘,他只是…… 他只是失去了! “是我,我还活着。” 倩影安抚他手,兮兮而望,眼前之人,亦未变化。 一切都如五十六年前。 时间在走,不变的,是人。 “是你,我听得出来,真是你,秦娘。”主持大师如痴疯癫。 多少日夜,曾幻听过此声音,无论多少年逝去,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声音的主人,连她掌心的纹络形状,他都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你交代的事,我已办成了,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若了?”远处书生适时开口道。 倩影闻声寻向他,脸色淡然,眼神闪过怒意,开口道:“是谁给你胆子,敢打伤四郎?” “镇国寺主持,实力高深,震烁烟南,我若不先下手为强,怎掌控得了局面,别忘了,你的命魂在我手中,说话对我客气点。”书生皱眉,颇为不耐道。 倩影淡淡道:“世间鬼魔,何来命魂一说,骗人的把戏罢了,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什么?”书生脸色大变,“你一直在利用我!” “不这样,你会乖乖听话嘛。”倩影扶起主持,回眸对他道。 “你找死!” 书生脸色戾气闪过,一掌轰出,掌劲携覆天之势,倾向秦娘与住持两人。 住持大师脸色大变,拉过秦娘,一指佛印捏出,对峙掌劲,两人中心,掀起一阵气浪。 书生连退三步,方才顿住脚步,反观住持身影,却是巍然不动,如挺立青松。 “什么?” 书生眼神微震,似不敢置信。 “不可能,你一生内力尽在我体内,怎能抵挡得住掌力?” “阿弥陀佛,施主执迷不悟,被武力遮蔽了双眼,岂知这世间一切,皆是虚妄,洞窥婆娑,识得万物,便在你心中。” 随着主持大师说完,书生整个人突然悬浮起来,体内吸纳众法师的内力,从丹田处,被某种力量牵扯而出,从体表各处毛孔内,缓缓流逝。 而流散的内力,随着特定的线路规律,渐渐汇聚在他指尖佛印之上。 随后被他收入体内,身体各处骨破碎裂之所,渐生酥痒,这是内力在恢复,痊愈着他身体各患处。 “不……” 书生惊恐道,策划数日,好不容易得逞。镇国寺所有大师的内气,皆被他吸尽,只要稍加炼化,他便可痊愈,再次迈入那武学巅峰,摘得那跌落已久的宗师境。 为了这一天,他策划数日,等候许久,付出太多,如今终于成功。 却不想,转眼间,百年功力,竟又会离体而去。 “施主功法诡异,纳别人内力融自身,增强武学境界,当真是了不得的功法,可惜,外来的终究是外来的,无根的浮萍,何来基础,你吸得来,别人自也收的回去。” 全身数处伤患渐已恢复,住持大师佛印连变,道道纯阳真气注入各位僧人体内,修复他们经脉、丹田和根基。 “师兄!” “住持!” 镇国寺诸位僧人得以真气入体后,并未表露轻松,反倒各个脸露担忧之色注视着住持。 “诸位无须多言,了空心寄杂念,佛门六根未净,无德行再职镇国寺住持一职,即日起,便退出佛门,做一个凡尘俗子。” 了空话落,手腕佛珠串链,金刚菩提纷纷炸裂,寺内狂风骤起,诸多异象频生。 紧紧拉着秦娘之手,他目不能视,但其情愫,同五十六年前一样,从未改变。 “主持不能啊!” “师兄不可啊!” “此乃魔物蛊惑之手段,秦娘五十六年前便已身死,此物现是鬼魔,师兄万不可受此蛊惑,而置烟南千万百姓性命于不顾啊!” “还请住持收回成命!”“还请主持收回成命!” 镇国寺所有僧人齐声劝诫道。 了空面色坦然,轻嘲一笑:“我已活了七十六岁,生死早已看破,心中唯有一遗憾至今未能越过,致使佛心留下缺陷,穷其一生,了空也成不了佛,诸位,相识一场是缘,如今,裴四郎要去过完他最后几年生活,魔也好、鬼也罢,我只知道她是我等了五十六年的那个人,如今她回来了,至于变成什么样,我已不在乎,她永远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秦娘。” 说罢,了……裴四郎执手与秦娘走出佛殿,众僧想劝,却被执法长老拦下。 “住持六根未尽,红尘未了,再做住持,实有不妥,各位便随他去吧。”45 第二十四章 白貂现身 衙门后堂,琼朽彩脸色专注,手执细线,不知何处找了线针,燧火掰弯,穿过针孔,掷于溪塘之中。 盘坐青石于上,槐树荫庇而下,微风抚来,怡然垂钓。 “梦中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教我武学?” 水面平静,琼朽彩的思绪渐渐飞远。就算他再愚钝,也能分清梦中场景绝不是一场周梦解释得通的。 “莫非真因我是驱魔人后裔的缘故?可也没听说过哪位驱魔人的天赋是用于武学的呀?” 想想毫无头绪,这时鱼漂晃动,琼朽彩眼神微亮,用力拽起枝条鱼竿。 一条花白锦鲤自水中沸腾而出,枝条纤细险些被它压断,手掌淤起黑斑,指背轻弹碎子,碎心掌劲力倾泻,石子击中水面鱼头,顿时,锦鲤停下挣扎,被他拖至岸边,提溜而上。 “中午加餐!”望着手中的肥美大鱼,琼朽彩眼亮金星道。 自打他习武之后,胃口甚是大开,吞吃多少肉食都觉不够,赚得那点银两,实在不够他开销,若不时常去野山打些野兔果腹,家中恐怕再无油水下锅喽。 “咻!” 一道破空之声自他头皮上响起,铿地一声,钉在远处假山之上,尾翼颤耸不已,待瞧见后,琼朽彩脸颊悄然滴下一颗冷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不至于吧,吃条鱼而已,用不着赔命吧,怎么说现今也是衙门一名捕快,怎可与那些市井泼皮相论,又谁敢袭击公差。 琼朽彩回首,却见二三十名捕快手持强弓,严阵以待,箭矢所指,赫然对准自己。 “我也是……” 不待他表明身份,捕快们已放开弓弦,一阵密集箭矢带着阵阵尖锐风声朝他铺面而来。 下意识举起手臂遮挡,“我命休矣!”琼朽彩心中只来得及惨呼一声,箭矢便越过耳边,呼啸而去。 甚久,琼朽彩眼皮微开一缝,却发现,眼前捕快们手持强弓,向远处袭去,正巧看见捕快们又一轮齐射,此次目标,却是远处围墙之上。 寻视而去,黑瓦之上,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四肢匍匐,在墙瓦上飞速掠走,体态轻盈,动如闪电,众多箭矢只能追在它屁股后面。 此般场景,在琼朽彩眼里,却是另一幅画像,晴空碧朗的天气,被一片墨黑雾气笼罩,铺天盖地的魔气,自白貂体内升腾,翻滚。 “那是妖魔,快杀了它!” 看清真相后,琼朽彩顾不得其他,大声提醒道。 幸好衙内常备高手、捕快,闻言后,捕快们先前猎杀白貂的嬉皮劲收起,箭矢铁头与筒壁划拉地刺啦声,陡然响的密集起来,诸多箭矢形成密阵,封锁白貂所有可逃跑路线,此次,它必死无疑,众人坚信自己的技术和战术,却不想白貂这次竟不逃了,还伸了伸爪,放在嘴边舔了舔。 箭矢携无上力道,洞穿到它身体上,却仿佛羽毛掉落地面,轻飘飘的连根毫毛都没射断。 “咔咔咔……” 几根射击至白貂身上的箭矢因为力道过大,整根折断爆裂,白貂看似如常物般柔弱不堪,其肉体堪称神魔之体,火烧不燃,水入不侵,寻常箭矢难以破得其防。 白貂用好奇的眼睛,俯视着他们,随后动了,众人只看得见一道白影闪过,捕快群里三蓬血花爆起,七位捕快如遭重击,抛飞远处,撞断几处幼苗果树,落地昏迷过去。 只一个照面,衙门便损失三位捕快,重伤七位高手。 妖魔之威,可窥一斑。 “孽畜!尔敢!”一声怒喝,袁捕快从远处携军队掠来,瞧见地面横七八倒的兄弟,怒火中烧,一脚跺地,整个人如炮弹冲来,腰际钢刀已出鞘。 寒光烁烁,此刀携着怒意,快、准、狠。 只有袁捕快这宗师境的强者,才能看清并跟上白貂的踪迹与速度,一刀劈下,白貂如遭重锤,砍飞撞至墙壁之上,钢刀接触它身体,劈砍出一串碎心火花,着实恐怖。 白貂这身体哪是肉体凡胎,明明是铜皮铁骨。 “好!”“好!”…… 袁捕快一招得手,赢得一片好彩。 但他脸色并未显露笑意,谨慎地望着远处白貂,右手不自禁地握紧刀柄,与妖魔对峙多年,这儿没人比他更清楚它们的危险与狡诈。 果不其然,白貂只是稍微摇晃脑袋便从碎石堆里站了出来。 此时它再无神情,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众人,仿佛在看一堆烂肉。 “吼!” 白貂叫声竟如猛兽低沉洪亮,细听似虎又似狼。 它动了。 嘭!嘭!嘭…… 连续八道爆开的闷声响起,声音快而急,却见军队里爆起一串血雾。 又八名军人,牺牲在白貂的此次袭击之中。 “孽障!” 军队伍长见自家兄弟惨死,脸色暴怒,大声喝令道:“布阵。” 听此命令,军队众兵迅速分散列好队伍,或四、或七、或九,纷纷手持圆面盾牌,手勾住各自臂膀,形成一个防御型圆球状的阵队。 “咚!” 一声巨响,白貂再次袭来,只不过此次众人已有防备,巨响响自盾牌,可见有一组建的盾球,因白貂袭击力道太大,整个被抛飞十几米远,掉落地面后还滚了几十米远,方才停歇了下来。 圆阵里,几位军人因有盾牌遮挡,亦有众人分散力道,也只是受了些轻微伤势,便重新组好阵列,加入战场。 白貂似不信,接连出手,军队圆盾阵,眨眼间,便被它全部击飞。除了一个倒霉掉至溪塘中,暂且不论,众人很快便可重整旗鼓。 虎头营与湖阳镇携手共抵御妖魔足有十几年,彼此间合作无数,针对各类妖魔,开展出与之相应的各式应对之法,方才使得他们以凡体肉躯应付得了妖魔的诡异无常。 白貂眼见不可为,便不再扑击盾球,转向捕快队里。 “咚!” 巨响远在衙门之外皆能听见,宛似晨钟敲响。 却是白貂冲向捕快前时,被一扇铁门狠狠掀飞,砸至入地面半米多深。 变身三米多高的袁捕快,扛着五米多宽高的特制厚实铁板,嘴角翘起嘲笑,眼神猩红,整个人充满暴虐厮杀的情绪。 此种武学,能使得袁捕快拥有巨人般气力,整个人却也变得好斗嗜血,周围捕快与军队之人,似晓得袁捕快的战斗方式,早早退至一边,防止被误伤。 接下来,便是巨人的表演,简单、粗暴、破坏,三个词全力诠释了眼前的场面。 怒吼声中,夹杂着铁板轰至地面的轰鸣,时不时还传来拍飞硬物的清脆之声。 像粗暴版拍苍蝇,袁捕快在后堂猛追白貂,狠拍铁板,地面仿佛被蛮牛犁过七八次,泥土腥味传的到处都是,白貂跑至溪塘,铁板掀干塘水,白貂跑至围墙,铁板砸倒砖墙…… 总之白貂跑到哪里,哪里就要被砸的稀巴烂。. 第二十五章 被抓 此般下去,衙门非得被他拆光不可。 幸好,白貂渐疲,见事不可为,已有离去之意。 被袁捕快这通狂轰乱打,它心里着实郁闷得紧,得亏是妖魔之躯,若常人,谁承受得住这番厮打。 就在绒貂心生退意之时,远处一道黑影闪过,再看,他已跃至袁捕快身前。 剑光寒动,火星纷闪,铁板切落,五米大小,一剑两段,切口处光滑如镜,掉落地面时,迎起浓尘。 黑影人,持剑于立。 “吼吼吼!” 袁捕快疯魔,随手掷去铁板,轰隆隆,风爆声不绝于耳,携雷霆之势呼啸而去,方位直指黑影人。 身后众多捕快,迅速逃离,免受鱼塘之灾。 铁板飞至黑影面前,不足一丈之时,方位突然侧翻,如撞硬物,失了准头,砸落至地面。 铁板未起作为,并未使袁捕快有何变化,掷去铁板后,溪塘之中,亦有几座万斤假山石,被他扳倒,蒲扇大手抱起巨石,持力抛去。 黑影人挥剑,道道罡气,如流水,一往无前而逝。 假山巨石,途中便被罡气切割至碎石,洋洋洒洒掉落满地,徐风刮过,灰石粉尘遮人眼目。 这时,他动了,眨眼行至袁捕快面前,一脚踹出,力道之大,巨人体躯,都倒飞而出,翻倒在地,响起厚实的沉闷之声。 未停止,他继续掠到袁捕快身侧,用力捶打肋骨之处,三拳后,袁捕快竟似被破去其罩门,再无气力维持住巨人之躯,渐渐缩小,恢复成原样。 黑影人一掌拍至其脑后,袁捕快无力躲避,无奈被他拍晕。 军队与捕快们第一时间,严阵以待,此人武学高深,就连袁捕快这新进宗师境的强者都无力阻挡,定然是宗师境中数一数二的强者,此人出手相助妖魔,定与其蛇鼠一窝,此番下场,实属湖阳镇不幸。 将袁捕快拍晕之后,黑影再次冲向众人,就在众人纷纷结阵、持刀,要竭尽全力,誓死阻挡之际,他却一个晃招,越过众人,直袭躲在身后的琼朽彩。 “我去……” 心中暗骂未完,黑影人已出现在他面前,甭管其他,几乎想都没想,碎心掌直接奔袭而去,一掌击至黑影人身上,还没来得及窃笑,此掌却未能引起任何效果,自个儿到给自己的反震之力,震退了几步。 黑影人同样一掌击出,未等他反应过来,琼朽彩便发觉后脑生疼,一阵昏沉,眼前通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挟持着他与袁捕快的身体,几跃之间,黑影人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与此同时,白貂亦跟随离去。 “速去通知旬捕头!”军队伍长对身边亲卫道。 话说,黑影人轻功着实了得,几番跳跃,已来自城外,左右遥望,见无人烟,扔下两人,脚跺地皮,三声并两声,忽快又忽慢。 一阵微动,脚下草皮竟移去,露出供人可进的通道,白貂窜进,黑影人将两人丢至下面,亦轻跃而下。 通道深长,晦暗,里有新风,无污秽味,定有人清理,壁道坚硬,似有异质掺杂,使得山岩更具抗压系数。 一盏茶过后,通道远处渐有亮光,黑影人加快速度。 很快,黑影人便行至一处地下洞窟,洞窟面积极大,可纳千人,上有夜明之珠,照射之下,一支军队赫然驻扎在此。 此番军队,身着铁甲,体魄精悍,武装至牙齿,洗衣煮饭时,体上重甲也亦未除下,就算与虎头营相比,亦不相让。 从未听说湖阳镇还有另外一支军队驻扎在此,而洞顶上方哗哗水声,如若猜测不假,此地应处瘦湖之下。 琼朽彩渐渐苏醒,意识渐明,似觉脑袋被人打了三拳般,昏沉疼痛,睁开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处在一处水牢之中。 “要不要这么夸张!” 手臂与双脚之间都有万斤重铁焊接背后墙壁之上,手举不足三尺,脚迈不出一丈,背伸不直,脖上架有重夹,头亦不能转。 “袁捕快,你咋样啊?” 对面有人,正是袁捕快,相比他而言,袁捕快可轻快多了。 身上无铁锁,亦无重夹,只有根金丝绳,将他双手双脚捆锁,想来,以他之力,挣脱还不易如反掌。 “琼兄,你可万不能挣扎,你身后铁链连通瘦湖之水,每拉一寸,便有湖水涌进。” 袁捕快淌水跳来,观他其身后铁链之处,正咕咕有细水流进,出言提醒道。 “袁捕快,此刻非是管它之时,你速速帮我解开铁锁,搬走重夹,此般重刑,难受得很呐!” 焊铁之实,重夹之压,使得他感觉每处骨头,都在颤抖坚持。 “你莫以为我不想救你,虽我无重物所压,可缚龙绳之威,亦使我挣扎不得啊。” 缚龙绳拥有困龙之威,乃是驱魔人捆锁妖魔之物,宗师强者亦不能挣脱,袁捕快此时有心也无力。 琼朽彩这些日子来也渐渐了解一些常识,比如这缚龙绳的威名还是听过的,原是驱魔人炼制的一宝物,常人若被束缚住,就算你有五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挣脱这根细绳。 “怎么你也能被人打败,你可是宗师境啊!” 这些日子,袁捕快在他心中地位,已属于那种顶尖高手了,没曾想今日,竟然这么轻松地被人击败,这落差让他难以置信。 袁捕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正色道:“我只是刚迈入宗师境,那黑影身手极强,在宗师境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人还有三六九等呢,你以为宗师境就没有高低了?” “那完了,此人实力高深,又有妖魔助手,怕是旬捕头一人无法阻挡他们的图谋。” 叹息一声,谁曾想会有一位宗师境武学高手投靠妖魔呢,湖阳镇怕是无力回天。 “放心,为防止此次妖魔入侵,我们早派人去盂城,请镇国寺的主持大师前来相助,烟南四大高手,除五行拳吴刑天在巡抚大人身边,旬捕头加了空大师足以震慑宵小,莫说那只我都可以应付的妖貂,就算黑影人出手也绝不是对手。” 袁捕快信心十足道,衙门为应付此次妖魔做足了准备,绝不止琼朽彩所知的那些。 “别忘了,那边还有一个征远镖局呢,他们总镖头亦是跻身四大高手之一,他若出手捣乱,我们没丝毫胜算。” 当初一腔热血去拜师,事后才知晓,原来征远镖局势力之庞大,除了众镖师实力强悍外,他们的总镖头,竟然是与旬捕头、了空大师、吴刑天齐名的高手。 袁捕快笑笑,摇头道:“征远镖局是绝不会相助妖魔的,这段时间,陆续回到湖阳镇的白衣镖师,被妖魔暗杀了不少高手,若是征远与妖魔有染,岂会与他们死磕这么久。” “你是说,那两股暗下势力,其中征远镖局和妖魔一方是对立的?”琼朽彩闻言,眼神渐亮道。 “是又如何?” 一声冷喝声突然从水牢之外传来。 第二十六章 世子 水牢之上有一座看台,不知何时上面已站有不少人马,人群中拥簇着一位身着蟒袍官服的少年。 “世子!” 袁捕快不敢置信,大安王朝只有王爷方才身着蟒袍,可眼前少年堂穿着蟒袍之服不误,观其年龄,也只有王爷之子才有此殊荣。 少年此时正于观台之上,冷冷俯视着他们,见其视线,开口道:“若不是看在旬捕头面上,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早就一杀了之了。” 旬捕头? 袁捕快与琼朽彩两人相视,满脸不解,心里一阵疑虑。 “就让他俩,待在这水牢之中吧,等湖阳镇事了之后,再放他们出来,省得坏了我的大事”世子对身旁几位吩咐道。 “是!”“是!” 说完此话,世子就要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们一眼。 “等一下!” 琼朽彩突然高声呼喊道。 闻言,刚迈步的世子回首看向他,冷声道:“何事?” “我俩坏了您的大事,不知是何事,您给我们解解惑?” 按说自个儿没做什么啊,何以坏了他的大事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连自己做错什么也不知觉,旬捕头怎就养了你们两个废物?” 话完,世子一抖衣摆,再也不理身后叫唤。 “喂,你那什么情况,怎么世子都出来了,你们衙门究竟在搞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看台上的人离去之后,琼朽彩怒意道,很明显,衙门明明有什么瞒着他。 “你问我,我问谁去?”袁捕快一脸不痛快道:“另外,少你们你们的,那是咱,说的跟你不是衙门的人一样!” “我、我那是被你们胁迫,还真以为我喜欢当这个捕快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琼朽彩叹气道:“行了,先不说这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捕头是让我协助你,你得想办法!”袁捕快黑脸道。 “我想……行行行,我想就我想。”琼朽彩沉思。 水牢之外,世子一行人,渐渐来至洞殿之中。 “那只白貂有没有异动?” 世子突然停兀,向其身旁之人询问道。 “回禀世子,尚未有异动。” 先前掳走琼朽彩与袁捕快,那道身着黑衣行者之人,正谦卑地默默跟在其身后,闻其询问,低声回应道。 “盂城那边如何?”世子皱眉,接连问道。 “盂城那边,正如世子所料,了空和那鬼魔之间,尚有情愫,因六根未净,现已辞去镇国寺住持一职,归隐山田去了。”黑影人徐徐道来。 “只要除掉了空这个碍手脚,我等大计,就多了一份胜算!” 听到盂城那边事情了结,世子那万年寒冰之色,终于迎起了一丝笑意。 世子身后,除黑影人之外,尚有几位人物,其中就有一人不解道:“世子,为何需顾忌了空这秃和尚,虽然美其名曰是烟南四大高手,隐隐有之首迹象,可那终究是武学小途,怎能对付得了我们驱魔世家?” 此人,年迹尚嫩,可观其双眼,竟然生有六瞳,是以除了驱魔之人,世间还有谁能有如此异象。 世子脸色闪过一丝不耐,不过听闻之人是他后,脸色瞬变,展露笑颜道:“有陈兄相助,湖阳之事,自然无所顾忌。不过,我等之行乃暗中规划,所图之事,亦不足为外人知晓,这了空虽是凡人,却在烟南颇有威望,如若他察觉我等所谋,必然引起烟南震荡。当然,驱魔世家屹立万年不倒,自有其道理,不过皇家那边,陈兄,我们还是要顾忌几番。” 六瞳之人闻言,频频点头,脸色恍然道:“是世子考虑周到,我等孟浪,怪不得家主此行,让我一切以您为首。” 世子摆手,谦虚道:“陈兄之谦虚,让我等汗颜啊,此行还得多多仰仗你的驱魔之能,方能保我等大计。” “一切依世子吩咐。” “想到办法没有?”左等右等下,袁捕快渐有不耐之色,观其琼朽彩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参禅之模样,这心中实在窝屈得很。 “着什么急啊,有能耐自己想去,我这儿正快想到脱身之策,就被你给打乱了,要想出去呀,就少烦我,你以为我架在这儿很好受啊。”之前怎就没发现此人如此没主见,还捕快呢,肯定是被旬捕头庇护太久了。 “哦,对了!” 琼朽彩突然怪叫道:“刚才那伙人谈到旬捕头,你们是不是跟他们早有预谋,合着,你这儿跟我装疯卖傻的,是意图混乱视线。” “谁跟你装疯卖傻!”袁捕快突然站起来,双臂一挣,身上捆绑的缚龙绳,突然滑落掉地。 琼朽彩一下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 他忽又立即住口,原是袁捕快朝他做出嘘声的动作,接着指了指耳朵,伸向水牢之墙。 隔墙有耳! 怪不得他进了水牢之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原来是故意想麻痹对手。 “把我解开啊。”琼朽彩口型对他道。 收好缚龙绳,此物十分罕见,对捕快而言,也是上好的用具。 做完此事,方才想起琼朽彩还绑在一边铁链之上,走到身边,伸手抓住铁链,用力一拽,爆起一串火花,铁链应声而断。 三五除下,琼朽彩捆绑各处的铁链皆被袁捕快拽断,卸掉重夹,他这会儿感觉整个人都升天了般,终于体会到,自由是多么的可贵。 “我们怎么出去?” 恢复自由体后,琼朽彩这才有机会打量周围,发现四处除了墙壁外还是墙壁,唯一路径竟是头顶上方已被封死的通道,况且他们手无寸铁,根本无法到达十丈多高的顶端。 就算袁捕快变身化作巨人,举手再加跳跃,亦无法到达。 第二十七章 游泳可会 “你会游泳吗?”袁捕快突然回首对他言道。 “这个,我、我我,不会!”琼朽彩眼神躲闪道,他虽常住瘦湖溪畔,可却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 果然,闻言,袁捕快的眉头微蹙,随即又询问道:“闭气之法可会?” 闭气? 想了想,自己身为武士之境界,体能、体质皆大大提升,超乎常人,寻常闭气之法,自然习得一些。 “会点,但不长久,三炷香的时间!”琼朽彩竖起三根手指,颇为自责道。 “够了。”袁捕快一拍手掌,断然道。 随后,他来至铁链焊接外湖之处,用力拖拉铁链,只见洞口之处,咕咕流水渐成溪流,源源不断往水牢之中灌来,见此,琼朽彩眼神微亮,明白了他的用意。 洞窟上壁虽高,可由水注进,水进而无出,自然越积越高,皆时游至上方,区区牢笼,又怎能困得住他们。 没过多久,牢中之水已积至胸口,琼朽彩扶着墙壁一角,胡乱蹬着腿脚,向上慢慢攀爬。 一炷香过后,此时湖水已浑浊不清,袁捕快的身影已淹没水底,当水涨有五丈之高,他手臂一滑,噗通一下,掉落水中,幸得会些闭气之法,这才狗刨不像,猫爬不如的姿态,徐徐向上划着,游出水面,赶紧偷喘几口气。忽一阵急流,又给他翻腾到里面。 来来回回,给他折腾得够呛。 眼看牢水就要没至顶端,琼朽彩心中一点底也没有,浑噩之水,给他这纯纯的旱鸭子,一份无以言喻的恐惧之感。 突然,水中一阵汹涌的暗流,不同水往里注入时的悉悉之感,此感觉,似凶猛野兽脱缰而出。 水底有一黑影渐渐映出,琼朽彩观其,连忙深吸一口气,躲至一旁。 “轰!” 一阵剧烈的炸响,在这封闭的水牢中响起。 那是一张足有桌面大小的粗掌,狠狠拍至上方钢铁硬门,余力倾泄至水里,使得小小水牢仿佛涌起十二级水卷之风。 一时间,琼朽彩被卷入其中,宛如破败的残叶,任由水流冲刷,撞至四壁,顶壁和牢底。 “袁捕快啊袁捕快,你可一定要冲开铁门啊!” 虽被水流冲刷,可琼朽彩的心在暗暗叨咕,这会儿,他只能闭气,任由身躯被水流甩动。 因水浑浊,他不能视其袁捕快的身影,不过,从水流几次激烈涌动,可以猜测出,他正在猛击上端出口。 他在水底,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只觉有胸闷昏厥之感时,头顶上方,突然有亮光照进,接着便有一物抓起自己,向上方快速移动。 哗! 破水之声响起,琼朽彩擦去水渍,打量四周,他们已出了水牢,此处,是一洞窟之中,洞窟四壁,皆是坑洼岩石,四处有不少战士看守,见他们刚冒出水面,四五个强弓手,已放出利箭。 袁捕快丢下他,一掌拍至水面,水流如柱,化作利剑而去,将飞之而来的箭矢撞折。 宗师境强者,岂是几个战士能对付得了的,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洞窟内所有战士如遭重物,纷纷平地而飞,落地后,昏死不知。 “走!” 袁捕快对身后琼朽彩喝道。 跃地而起,琼朽彩脸色沉重,跟其身后,向远处急速逃离。 不知袁捕快用了何种手段,明明进来之时,两人皆是昏迷之中,事前也亦未来过此处,此刻,他却能如鱼得水般,在这四通八达的空穴之中,辨清方向,带他逃离。 奔跑中的袁捕快突然在前方插岔口处,停顿了下来,接着连忙隐藏一边,前方似有危险,琼朽彩观其模样,亦有样学样,闪躲一旁。 远处悉悉索索间,有说话之音传来。 “怎么搞得,征远镖局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世子,我们拖住他,你先离开。” “此处是父王的秘密基地,不可让外人知晓,里面军队之人,万万不能示面,陈兄,劳烦你出手,将外面的征远灭口。” “定当完成!” 话音细小,且语速极快,琼朽彩只听得一些旁枝末节的琐事,后面,似乎征远那边也来了驱魔人,双方现在闹僵了。 怪不得,逃脱水牢之时,声响那么大,也不见有人来探查,原是征远镖局打上门来了。 倾听甚久后,见其没了声响,袁捕快对他打了个眼色,两人随即又向前突进,直到出口之处时,因不少武者拦住,两人一时举棋不定,不知此番能否突袭而出。 就在两人犹豫间,那群武者不知何事,突然喜叫,全部一涌而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没有任何招呼,琼朽彩和袁捕快两人几乎同时向外奔走,一出洞口,快速打量四周,竟是在城外野山之边,不少白衣镖师正在跟黑衣人打的火热,地面草皮处处是伤痕。 来不及细看,已有黑衣人发现他们,当即撇下白衣,转身,向他们袭来。 一声阴风吹过,袁捕快来至他身后,一掌托住他后脑,用力跺地,速度瞬间飙升,几跃过后,便已带他逃离现场。 匆忙中,琼秀出瞧见白衣镖师与黑影人之间战场的核心处,有两道人影如若神魔,一人眼冒金光,照射何处,何处结冰,另一人手托金山,迎风便涨,指哪打哪儿。 两人战斗方式远超武者,想必他两就是传说中驱魔人,此种手段,果然当配得上陆地神仙之称,竟能如此异象。 之前匆匆两眼,琼朽彩便有感觉,怪不得驱魔人觉醒后,能有宗师境实力,两者之间实在不是一种体系,宛若神话般的攻击手段,武者又能以何种武学才能抵挡。 “不要离太远,我们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琼朽彩对身旁袁捕快说道。 征远镖局牵扯其中,定然不是寻常之事,而且他们双方竟都能派得出驱魔人,可见湖阳镇,必有惊天大秘密。 “也是,此事多有蹊跷,捕头并没与我多说什么,可在世子嘴中,捕头明明知晓内幕,这案件谜团越来越复杂了。”袁捕快闻言,停了下来,寻了一处视角不错之地,两人静静窥察远处。 第二十八章 四公主 观其远处打得火热,琼朽彩点指数了一下,此次征远镖局前来,派有数十位白衣镖师,而世子这边,黑衣人亦不相上下,加之洞窟下,有一支军队驻扎,单靠征远这点人手,还不足以撼动世子的势力。 可驱魔世家的介入,却使事情趋于复杂,哪怕世子,也不得不重视。 手托金山的驱魔人,其实力与陈姓之人,属于半斤八两,伯仲之间,短时间内,他们,谁也别想奈何得了谁。 “征远镖局怎么这会儿,跟他们闹起来了?”琼朽彩低声询问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征远镖局背后,还有其余势力的介入,来头还不小,但我没想到,会有驱魔人介入此事。”摇头不解道,袁捕快也没想到,是何事,使得两位超然势力,都关注在了湖阳镇。 “会不会是妖魔之事?”琼朽彩不无猜忌道,湖阳镇近来除了此事,并无其余异常。 “不好说。”袁捕快认真道:“当务之急,我等还是先弄清征远背后的势力是何人所为吧。” 两人相谈间,场面已有了新变化,竟是黑影人当中,突然一位暴起,浑身燃起熊熊烈焰,一招之下,将其周围白衣镖师尽燃为灰烬,火人对准征远镖局的驱魔人,张开嘴,其喉咙深处有光亮燃起,接着便有一道水桶粗细的火柱自他体内喷射而出,射有长至十多丈的火舌,携带焚天之势,毫不停歇地倾向金山驱魔人。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他毫无防备,只觉背有灼热之感袭来,匆忙间,疾速挥指金山,将其化作万丈高山,阻其身后,隔断火焰之威。 陈姓驱魔人观见,怎会放过此机,六瞳衍生冰霜之色,周身温度急速降低,冷气凝华,点点霜花飘落,当六瞳汇聚成双,化为常人眼瞳之时,澎湃的冰霜之力,似再也压制不住,如崩塌之巅,倾情释放,直奔对面。 手托金山的驱魔人,心中暗暗叫苦,凭金山之威,他方能与一人斗得旗鼓相当,可转眼间,又多出一驱魔人,还擅使火攻,他分身乏术,如何能挡! 眼见冰霜之力,袭到眼前,他也只好撤走金山,护住身前,侧身躲过火焰,迎面挡住冰霜。 一次两次还成,长久下去,他心知必会落败,此前,曾得命令,只需拖住对方驱魔人片刻即可,目的现已达成,他无心恋战,一个晃招,收了金山,化作残影,向远处掠去,身后许多白衣镖师,亦纷纷弃战,使用轻功,向远处逃走。 黑影人正待去追之时,有一人跃出,携世子指令,曰穷寇莫追,见此,陈姓驱魔人方才作罢,安排人手打理现场。 “此条通道不再隐蔽,世子之意,是将这条隧道炸塌,已绝对手有顺藤摸瓜的想法,意图找到军队所在。” 其中,有几位黑影人颇有地位,几番商量之间,便已决定如何处置。 随后,黑影人纷纷跃进隧道之中,接着地面一阵晃动,不用琼朽彩和袁捕快多想,这条通道想必已经被他们弄塌掉了。 “没想驱魔手段竟如此神鬼莫测,有驱火逐冰之力,这和神魔有何区别,比之仙法,亦不相让。” 此番窥察,到涨了几分见识,琼朽彩神色之间,无不羡慕道。 “驱魔人终归是天地宠儿,想我等武学习者,穷其一生,耗尽心血,也难以与之匹敌,着实不公。”袁捕快倒不是第一次见识驱魔之威,心头间没他那么大体会,只是,这其中的酸楚想必也不是一日两日积攒而下。 “你说,宗师境后真没法子再,提升了?”听出袁捕快语气中的羡慕,琼朽彩略带好奇道。 武学从初入门径的武者,到登堂入室的武士,接着出神入化的武学大师,到最后登峰造极的宗师之境,总体四层境界,实在令人匪夷,按说宗师境之后,应还有与之对应的更高级别的武学境界。可偏偏万年以来,从未听闻有人突破宗师之境。久而久之,人们便发现,宗师境便已是武学的天花顶板,到头了。 也有人曾提过,武学停滞于宗师境,兴许是人体潜能开发,已经到达瓶颈,若想更近一步,除非人体自然进化,不然就只有等待更高层次的武学秘籍出现,如此,武学之途,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捕头出道以来,便一直以外功闻名天下,自他二十五岁之时,便已是赫赫有名的宗师境强者,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实属登天之举,是以,他又转修内功,时至今日,内功亦入宗师之境,可还是没法迈出宗师境的枷锁。” 连旬捕头都不能免俗,这宗师境估计是真到头了。 “哎,话说,驱魔人只有靠血脉觉醒这一途,就没其他的办法能使其成为驱魔人吗?” 虽然他身负驱魔之血,但这段时间,他也明白了不少东西,到他这个年龄,驱魔之力若还未觉醒的话,十有八九是不可能矣。 是以,见识到驱魔人的厉害,他心中难免有些异想。 “有啊!” “真的。” 没成想只是随口一问,竟然还真有,琼朽彩惊喜道。 随即想了想,不对啊,此音不像是袁捕快的声音啊。 向袁捕快那边望去,却见他此时神色严谨,全身紧绷,整个人处于随时爆发的边缘。 随其视线看去,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竟站有一人,天色昏暗,识别不清,不知是男是女,若不是他出声,琼朽彩竟毫无察觉。 思及此处,他身后惊起一身冷汗。 “不知阁下是谁?”袁捕快向其询问道。 神色之间对此人颇有顾忌,不是琼朽彩粗心大意,就连他刚才也未察觉到,身后竟有人,他身为捕快,自幼便学习探案、破案之道,心细如尘,而能隔绝他的察知,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就连旬捕头亦没有这种能力。 这怎能不让他心惊胆颤,莫非,此人实力比旬捕头还要高深得多? “强如驱魔世家,尚不能保证自家后代,个个都能觉醒驱魔之力。”远处人影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徐徐道:“而想保持家族世代不朽,亦有其解决之道,每当有人大限将至,便可将全身精血,注入至神兵之中,以供后人血脉之力不足,难以觉醒之时,便借此精血,冲破壁障,完成觉醒,拥有驱魔之力。” 果然,驱魔世家能传承万年之久,自然有其道理。 这一手,足以让人心悸,虽说不是批量,但也有了替代之法,代价虽高,可其效果,亦足以使任何驱魔人为之疯狂。 这世间,谁还没个后人,留下精血之法,以供后人祈福。 “神兵?” 此次,琼朽彩从话语中,抓住了重点,神兵是何物,他从未听说过。 “神兵,乃一切之根源,一说天地所孕,二说天道意志所化,三言上古神仙的兵器所留。谁也不知道,亦说不明白,只知神兵威力无穷,持有神兵者,谓之世家,千秋万代,后人永享富贵。” “世间有此神物,想必,不多见吧!”见那人不似敌人,还愿细说,琼朽彩便接连问道。 “少,少之又少,世家多如牛毛,持有完整神兵者,不足一掌之数,多数俱毁,三两碎片,亦敢妄称世家之呼。” 所谓驱魔世家,竟是这样来的,此番见闻,倒涨了见识,还想再问,却见那人突然走近前来,谦谦有礼道: “两位,四公主有请!” 第二十九章 征远背后 “是你!” 是以天黑昏暗,没曾明目,话落间,来人走上前来。 待瞧清人后,两人脸色顿变,皆是一哆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与世子之人争斗的驱魔人。 “两位识得在下?” 思虑中,并未发觉彼此过往,曾有一面之缘,遂好奇得很。 “先才你不是往别处逃了嘛?怎又转到这儿来了?” 琼朽彩看得清楚,他刚着实往反方向逃走,眨眼间,竟又来到他们这儿。 “哦,许些障眼法,雕虫小技罢了,那伙人没心思追,不然,我也不敢寻到此处来。” 一座金光灿灿的小山,悬浮于来人左肩,好似活物,或移,或挪,或搬,或滑,或动,好生有趣,似个真物,有些灵性。随来人身体微动,渐随之。 “你要带我们去见谁?”袁捕快向其询问道。 此人目的不纯,偷袭世子基地,三招两式,应付一下后,便匆匆离去,一点都不像来找破坏的人,倒像是故意转移视线。 这般找上前来,殊不知是好是坏。 “四公主,有请两位!” 甭管他俩所虑什么,来人重提来意道。 四公主? 莫非是皇室子弟的那个四公主? 还是某一字王的千金? 琼朽彩与袁捕快的脸色翻了几番,大眼瞪小眼,未能理解,所谓四公主,是哪位? “哪个四公主啊?”琼朽彩面露不解道。 这天底下,叫公主的多了去了,叫四公主的,不在少数啊。 “两位去了自然知晓。” 这会儿,他卖起了关子。 “可不可以不去啊。” 蚊呓之声,自琼朽彩嘴中溢出,这刚出虎口,怎又有了,入狼窟之感。 “两位不想知道湖阳镇发生了什么吗?” 似早清楚了两人身份,来人借此蛊惑道。 确实,这些日子,湖阳镇渐生颇多怪异,青天之下,却似有浓雾笼罩,迷之且惑,而又有驱魔世家地涉入,俩人身为衙门,一方父母之所,心中甚是担忧,不知此般,于万万百姓来说,是福兮是祸兮! 一时间,琼朽彩心中也没了主意,将疑惑之色投向身旁袁捕快,两人眼神交流下,遂明白矣。 “四公主所在何处,我等这就前去!”袁捕快回答道。 眼前之人,实力在俩人之上,谈论间,看似谦谦有礼,但其脚下站定方位,已将他俩逃走路线封死,暗藏心机,如若不应,亦不知有何下场。 闻言,来人心情甚悦,“两位,只要紧随在下脚步,自然能见得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人已化作弧影,跃向远处,袁捕快只好携着他,紧忙赶随。 来人脚步不慢,袁捕快功力亦深厚,几息间,三人便已跨过几大胡同,十来拐道,直至福源胡同口,方才停缓下来,遥见远处,绣虎镖旗,乘风而展,瑟瑟作响。琼朽彩心生了然,他们来的,不是别处,却是征远镖局。 发觉俩人脸色沉波不惊,想必心中也是有了猜测,请来白衣镖师,佯攻世子基地,除了征远其背后之人,估计征远的总镖头,号称四大高手的袁子晋,也没这雄心胆气,去挑衅驱魔世家的威仪。 话说,袁捕快与这征远镖头倒是同姓之人,平日里也多有拜访,除旬捕头外,烟南也只有他,能就近与之切磋一番。 同是好武之人,两人私下交际还不错。 “袁捕快,此处想必你也不陌生,殿下此刻于正殿等候二位,在下任务已了,就先告辞了。” 此人来匆匆去也匆匆,告别之后,眨眼间便已远去,不知去向。 瞧着征远镖局大门,琼朽彩心中颇多感慨,这一晃多月,他竟又回到这地方。 “走吧,不知道这征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袁捕快眼露疑意,神态间甚是谨慎。近几日征远动作频频,衙门也瞩视已久,他渐渐发觉,往日走镖接镖的寻常镖局,正缓缓露出其獠牙,背后之景,亦是扑朔迷离。 如今这“四公主”,想必就是其背后之人。 穿过亭台楼序,两人来至正殿之前,还未推门而入,却有人,自内拉开门阀,缓缓推开。 抬头打量,发觉是位侍女打扮之人,模样长得乖巧,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俩。 “公主要见的,就是你们两个呀!” 此女,声若莺啼,齿皓脂玉,鼻息喷吐间,有生甜之味怡来。 琼朽彩脸色窘迫,连退小步,避开非礼。 “还请姑娘领进!” 袁捕快拱手客气道。 “进来吧。”侍女侧身,让两人进来。 正殿灯火通明,只是往日,征远镖局装饰简陋,处处摆有崇尚武者之风的器物,今日所见,却是大变模样,殿堂之上,竟挂了沙罗,撩起了香氛,摆出了梳妆。 活似女人闺房,画风之变,让袁捕快,其颇不自在,左右遥望,还以为进错了地方。 “你们先稍等,殿下马上就来。”侍女露着好奇的大眼睛,注视着二人,完了,还不忘嘱咐道:“对了,殿下若来了,你不能乱走,你不能乱看,更不许有任何不敬,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是是是……” 琼朽彩嘴上连连应道,不过,这心里,却是心不在焉。 若非那驱魔人实力超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俩想见什么劳公主呢? 找不自在呢? 大安王朝皇家,统率这万疆之土,笼络各大驱魔世家,其才能、实力,卓越天下。 皇家的人,自然,没一个好相与的。 平日里躲都躲不及,怎还会主动往枪口上撞。 这公主为何要见他跟袁捕快,莫非,是跟那世子有关? 第三十章 佳人 胡思乱想中,后屋人影簇动,有人进来,抬首望之,来人身扮粉裳着罗裙,柳弯细眉手如荑,侍儿扶手娇无力,一颦一动似佳人。 沙罗阻隔,琼朽彩瞧不真切,但见其后,几位侍女,皆身负武学之人,不经意流泄出一丝气息,使大殿气氛熟为压抑,幸好站在袁捕快身旁,不然这气势,便如刺在哽,巨石在胸,要不自在就多不自在。 公主这是有意给他们下马威。 袁捕快瞳孔深处,也微微惊骇,这几位娇弱女子,皆宗师境强者,围绕公主身边,形成特殊阵势,隐隐有引动天地之势,拱卫正宫。 不是对手,袁捕快很快就评断出自己处境。 “湖阳镇衙门袁百尘参见公主殿下!” 手一拉琼朽彩服摆,袁捕快心虽疑惑,但还是选择先行礼道,琼朽彩明其意,也装摸做势地拜礼。 “那人……你们见到了。” 公主身着殿前之位,遥望殿外,眼色迷离,微久,轻轻启口道,语音之中,似有深意。 “公主所言,可是那身着蟒袍的世子?”袁捕快谨慎抬首瞥眼,略带疑问地询问道。 “世子?” 似听到笑话,公主先前漫不经心的神态,被引起好奇,是以正眼打量底下二人,轻笑道:“他可不是世子,乃皇家根正苗红的王爷。” 王爷? 琼朽彩心底不禁绯意,观其年龄,还没他大,竟是王爷,人比人,呜呜,着实不能比啊。 “还请公主告知,王爷所到湖阳镇究竟所谓何事,为何又与妖魔混迹在一起?”谈及正事,袁捕快的神色就变了,身上长居官位的威仪之气渐渐生出,神态间渐有咄咄逼人之感。 琼朽彩倒能理解,凭袁捕快心思缜密,往日的话,自然不会对公主挑起官架子,可身为湖阳衙门之人,他们为抵御妖魔,多少兄弟身先赴死,为的就是保卫这一方领土,加强官府地位,提升朝廷威仪,加以自身遭遇,所以对与妖魔有交集之人,不管何人,何种地位,他都生不起好感。 尤其,此刻,这人竟是王爷,他们为抵御妖魔所牺牲的一切,在皇家眼里,难道就这般廉价吗! 闻言,公主也没生气,只是淡淡问了句,道:“可曾听闻‘烛龙万岁’一言?” “公主此言何意?”袁捕快面露不解,开口询问道。 他们曾在死士嘴里听过此语,只是公主问及时,不知袁捕快为何要有意隐瞒。 当然,这会儿,琼朽彩也不会傻得当场就挑破。 “烛龙乃鸿蒙出世第一条龙,其身份尊贵无比,传言,烛龙曾在世间留有一脉子嗣,这脉在万年前,诸法消散之际断绝,现在……”公主轻笑,伸手指着远处,道:“它,出现了。” “你是说,王爷是烛龙后嗣?” 扯淡! 袁捕快脸色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向其询问道。 不说他了,就连琼朽彩都觉得公主是拿他俩在开涮。 观其两人脸色不信,公主也没任何不悦,只是好笑地打量着二人,缓缓开口道:“我可没说过,王爷是烛龙的后裔。” 嗯? “可你话中意思……”琼朽彩忍不住开口道。 话未说完,袁捕快便按住他肩膀,低声道:“公主的意思是指,王爷来此湖阳是为了找寻烛龙的后裔?” “没错。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他一路追迹寻至烟南,到此湖阳,翻天覆地要找出这烛龙之子,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也不信这荒诞谣传。世人愚昧,殊知天下哪有神仙鬼魅之说,唯有魔,方为真!” 听似好笑,公主都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不胜唏嘘,摇头感慨,脸色有三分怒意,七分爱溺道: “可他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琼朽彩察觉这公主神态之间,似乎与那位神秘王爷心寄情愫,不像要与其动枪动刀的样子啊。 “公主此次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属下可有效劳之处?” 王爷来湖阳镇的原因已明,可公主到此又是为了什么事,这小小的湖阳镇,究竟有什么地方,让皇家的人,这般趋之若鹜。 “我自是为了寻他!” 这般借口倒是冠冕堂皇极了,真若为寻他,何以调动征远镖局这等江湖势力,她贵为公主,一句话落,当地府衙定能查得一清二楚。 “公主来此,自应禀报府衙,让衙门派人,护其周全,怎可与征远镖局此等江湖顽劣混迹一起,有失皇家身份。”袁捕快言语之中,细思缜密,滴水不漏,到底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精,对公主的一番言语,不知信了三分还是两分。 “我此次外出,择便衣,不想引起各方视线,倘若因我,而使其烛龙之子的消息,传至有心人耳中,可如何是好。” 琼朽彩翻了个白眼,她方才不是不信这事的嘛,怎又害怕传到别人的耳中。 “再者,我也指挥不动你们衙门的人!”公主颇为好笑道。 “此言差矣,我朝律法之中,就有条例,凡……” “我不是大安王朝的公主!” 袁捕快话未说完,公主就打断他道。 什么? 袁捕快眼神震烁,此人不是公主,怎么会不是呢? 闻言,琼朽彩也是吃了一惊,她打着公主的幌子,将汝等邀至这里,是想图谋什么! “你是谁?”袁捕快何琼朽彩两人同时询问道。 “我乃狄梦国长公主,大安王朝的府衙可没护他朝公主的律法,我若不使唤征远镖局,用谁呢?” 殿外袭来一阵凉风,吹动沙罗,卷朝屋梁,露出公主面露,赫然是异域番邦之相貌,身材挺拔,四肢苗条,虽是瓜子脸,却无烟南女子之精巧,深邃眼,长睫毛,高鼻梁,细看,却另有一番韵味。 第三十一章 所托 狄梦国乃北方边境一番邦属国,相交大安历达千年久矣,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历每朝年代,频有建交,常遣美貌公主携礼于王都与皇家子弟联姻以巩固外属关系。 因背依大安,在蛮夷戎狄此等虎狼之中,国力微弱的狄梦国尚且偏隅一安,得以喘息。 大安律法中,凡称臣纳贡之国,在王朝协辖范围内,可享与二字王侯等同地位,在烟南一丸之地,狄梦国公主身份依然尊贵至极。 虽说此公主非自家人,可俩人行礼之举,倒算得上合情合理。 “公主有何吩咐?”袁捕快垂首低眉询问道,只是神态间不经意间少了些敬畏。 公主是公主,可终究不是自家王朝的,纵使长得好看,亦如她所说,她指挥不了衙门,想做何事也不在衙门的职务内,他俩没任何义务要前去相助,只是碍于情面,袁捕快才多嘴一句,他俩能逃出地底水牢,也是因为她的人引走了地穴护卫的视线,倘若在能力范围之内,袁捕快心里其实还是愿意帮一下的。 “呵呵,邀俩位前来,主要是想请俩位帮我找到那个所谓的烛龙后裔,换句话说,就是王爷觉得符合烛龙后裔条件的那个人。”公主心思机敏,也识别到袁捕快那微妙的态度,察觉到俩人的脸色,顿了顿又说道:“本公主是识趣之人,征远一举一动皆因有人注视,方才请两位相助,甭管此事成与否,都会有报酬相谢,先前听闻俩位谈语间,似乎非常憧憬驱魔人觉醒的驱魔之力,本公主有幸,尚得一枚神兵残片,内蕴含的驱魔血脉分量,足以使得两位觉醒,免受这凡尘中的无妄之灾。” 琼朽彩与袁捕快彼此有默契地转首相视一眼,眼神中皆有意动之色。 “请问公主,你可曾觉醒?” 说实话,琼朽彩的确心动了,驱魔人耶,觉醒后便有堪比宗师境的实力,世人谁会不心动。 琼朽彩突然询问,是不信有人会如此大方,没谁是傻子,公主拿出此等宝物,想必这事儿绝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定是危险至极。 她有高手如云的征远镖局相助都找不到此人,他俩有何才能使得她觉得能寻到,甚至拿出神兵作为报酬,若不是十死九生的活计,谁信啊,要知道,但凡驱魔人持有神兵,只要不作死便可凭此组建一个驱魔世家,世代尊享荣华富贵。 纵使单单帮他俩觉醒驱魔之力,如此酬报也足以让无数人打破脑袋了。 闻言,公主瞥了眼他,随后轻轻一笑道:“本公主尚未!” “有此神物,公主为何不觉醒驱魔之力呢?” 他俩不甚了解此中原由,此事是非真假,别到时,给人一顿戏耍。 空气安静,公主突然不语,眼神遂渐黯然默淡,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呓笑,朦胧的视线像突破某种空间,那深邃的瞳孔似遥望向彼岸未知的某处地方,缓久后,才浅唇轻语低吟道:“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一首轻诗,于她云何吁矣,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皇家运,多坎坷,多事磨。 她虽是狄梦国国王的四子,地位超然,身份崇贵,尊为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如宿命般挣脱不了那可悲的命运。 琼朽彩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观其模样,不似说的谎话,想必是狄梦国的风俗使然,身为公主,一旦成年后,终究要嫁做他国,以做联姻之用,来维持王朝之间的外交稳固。 若掌握力量之后,人心便有欲望。 她又何苦再受他人威惩,为人所用,嫁给一位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却要将之一生托付于他的人。 “公主有所不知,非是汝等不愿,实是王爷身边高手云集,驱魔人暂且不论,单说那只妖魔白貂,就足以震慑我俩,公主所求,实则强人所不能。”袁捕快听闻觉醒驱魔能力之时,眼神微亮,但是转眼间就拒绝了狄云公主的美意。 默然,琼朽彩情绪低迷,纵想能觉醒驱魔之力,但袁捕快一言,亦让他提不起勇气,非是忌惮公主动意,实是王爷身边的高手太多,单单一窥而就,便晓有驱火逐冰两位驱魔人,更何况还有已交手过,实力却高深莫测的黑衣人。 与这般势力作对,非明智之举,袁捕快心性磐坚,做事果断,没让驱魔诱惑致使其失智。 此番言语,铿锵有力,神情坚决,立场鲜明,可其暗心深处,亦有些默然,袁捕快心高气傲,年纪尚轻便成就宗师境,进境迅猛,自有傲骨,也曾立誓要冲破宗师隔阂,探索更高境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知前途虽艰,若是孜身一人,纵有千难万险,他亦往之,何曾惧乎。 可他不是,他身后是衙门,是万家灯火,是责任,是希望,湖阳安危不可矣他意志而所弃,他不能为一己私欲,枉昧职责。 “尔等所述,汝已顾及,白貂无以为虑,它非是王爷之宠,乃受挟于抵,时刻惦离,心斥怨愤,不是不能为吾所用,此外,王爷麾下驱魔之人,已有汝等监视,尔只需查清烛龙之子即可。”公主早有布局,应付间行云流水,不给袁捕快任何推脱之口,到底出于皇室,善攻心计。 “白貂乃妖魔之祸,既非王爷之物,为何将此困于周边,不加管束,无故擅放,以致图炭一方。”此番话,不说也得说,琼朽彩早已憋了甚久,旬阳惨案点滴近似在眼前,万户大镇,皆被屠尽,此等惨案,如何能原谅作恶之人。 “此事,非王爷之责,此乃白貂原主人所命,身为皇室,拥居浅薄龙脉之力,借此困锁白貂,亦非长久之计,所得结局,却是个听调不听宣,撵东往西的结局。”其中缘由,公主一一道出,所讲之事,竟是白貂之来历。 第0章 楔子 盖闻烛阴上天受封神职之时,于章尾山瞧见欲往大荒山无稽崖采石补天的娲皇氏面露愁苦,原是江水有诸侯,共工氏,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 娲皇氏见天地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欲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杀黑龙已济翼州,积芦灰以止***。 一番呕心沥血,心神俱疲后,苍天终得补,四极树正,***退涸,翼州复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和春阳夏,杀秋约冬,枕方寝绳,阴阳之所,壅沈不通者,窍理之;逆气戾物,伤民厚积者,绝止之。 天道有缺,世间亦无十全之物,天虽补,地亦平,四季得以归位,尽娲皇背靠大地、怀抱青天之果,天地间阴阳二气虽能行之,却常有阻塞不通时,需她日日惦记疏通。 娲皇氏感叹分身乏术,正当嗟悼之际,烛阴听闻后,却痴笑不已。 “小神择日便登天任职,正愁神通无用,蒙尘留垢,娘娘补天造人,功德无量,且让小神助汝一臂之力。” 说完,烛阴摒其痛,取其双眼,直掷苍穹之顶。 顶有巨窟,上有彩痕,突袭阴阳二色而来,化作虹光,如水注入,调和彩纹,渐旋渐稀,最终化作无色,与周天一同。 世间传闻,烛阴其暝乃晦,其视乃明。 顾其双眼自是神通莫测。 烛阴失其双眼,如断其一臂,神色痛苦,可手里举措却不停息,又取其嘴中牙骨,置入大地,化作条条大脉,故此神州牢固,年轮有理,四季分明。 事后,娲皇扶携烛阴上天任职,顾不知择双目牙骨之措,致使其有神血流落至碧湖之中。 谁知此血乃神邸之液,神性极强,脱体迎风便化灵,因见烛龙得补天定地之功德,举霞飞升之场景,独自己无辜遗弃凡俗,遂自怨自叹,日夜哀嚎,不知许年,何月,哪日,方能修得自由孜身。 后来,不知过了几世,因有个得道仙人,从这大荒山章尾山碧波潭边路径,因潭内有荷,闻有莲花香,贪沁心而睡,致使神华外泄,化蜃象于潭水上空,先是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有奇异的精狐鬼怪、书生倩女的情爱故事。 此灵血看了,不觉困惑,自他有灵性后,渴吸草木灵气,饿纳日月精华,修真悟道,已得无上妙诀,化红莲,与鱼虾谈道,同飞禽论经,今瞧仙人柯梦后,不觉静极思动,凡心炽热,已知生了无中生有之数,便想去俗世感受一番这情爱纠织,但根茎磐硬,不得已,便收起芬芳,口吐人言,轻唤仙人:“仙人,弟子浊物,不能行礼了!” 仙人转醒,闻其唤声,翘首潭央现红莲,含笑道:“原是神邸之嗣,若说你生于浑泥中,却出淤泥而不染,好形体,是个奇方妙物!” “适见仙人梦俗世爱恨情仇,心切慕之。弟子蠢物,无道性,修炼难途,况受阻淤泥,难得自由,适才见仙师一梦化蜃,皆是翩翩佳人、才俊书生,真情流意,荡气回肠,想必俗世定是美好之处,求仙人携我入红尘,见一见识人世间的美好,此恩永佩,万劫不忘也。”红莲轻曳蓬头,情真深切道。 “有道是俗世繁荣复杂,又即是,从来好事多磨难,瞬息间又乐极生悲,到头一场空,那地方,还是不去为好!”仙人轻笑,意欲劝阻道。 哪知这红莲凡心已炽,那听得进这话,乃复三恳求,仙人见劝诫不得,心知此物当有磨难,只好掐断莲襟,携红莲飞往红尘,遂了它心愿。 后来,又不知过了几元几会又几支,因有一位闲云野鹤的穷那书生,从大荒山自章尾山路径上往西游历,正观看间,忽见远有溪水湍流而下,有喃语之声传来,急忙趋步,侧耳而听,原来是歌唱之声。歌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转辗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