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程往事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只是公子的衣服已经打湿了,等我浆洗晒干之后再派人送到府上,可好?” 陆歆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别开了眼睛,道:“也罢!我现住在城西破庙旁边的屋子里,你若是要送就送到那里好了!”说罢,他转身就走。 沈茹看他转身时,耳根似有一丝薄红,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这个陆歆,挺有意思呢。 “茹茹……”沈万银过来拉着女儿的手,“你怎么能说那些话?倘若以后他讹上了咱们家怎么办?” “他不会的。”沈茹肯定的说。 “他可是个浪荡子啊!他是个无赖啊!他身无分文家徒四壁,咱们家这么有钱,他不讹咱们家讹谁去?说不定还要咱们沈家养他一辈子!”沈万银气的吹胡子瞪眼。 沈茹看了父亲一眼,微微笑了笑。 这时,听到下人通报:“老爷,王媒婆来了!” 王媒婆?沈茹记得清楚,她就是撮合沈段两家婚姻的媒婆。她眼神一冷,她来做什么? 第2章 伶牙俐齿 王媒婆进门,一看沈茹也在,脸色有些尴尬:“大姑娘也在啊,那……有些话姑娘其实不听也罢。” 沈茹乌黑的眼仁咕噜噜一转,看那王媒婆的脸色,料到她此行的目的,微微笑道:“王婆婆乃是我的大媒,莫非此次婆婆不是为两家婚事而来?” “是却是,可是……” “那就让我也听一听吧。”沈茹道。 “那好吧。”王媒婆无奈的说。 沈万银客气的让王媒婆坐了,沈茹却站在沈万银的身后,竖起了耳朵看看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咳咳,”王媒婆清了清嗓子,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终于开口了:“唉,沈员外也该知道,当初为了撮合您家和段家的这门婚事老身费了多大力气,哎呀,我这条腿都跑断了。可是今天,听闻您千金居然被一个破落户抱着回来,啧啧……那段家也听说了……”她斜着眼瞟向了沈万银。 沈万银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他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哪里知道段家这么快就知道了。 “您说……”他急切的对王媒婆说。 王媒婆犹豫了片刻,一脸的为难:“这桩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不是说令千金就跟一个破落户有什么关系,可是男女之间,若是有了肌肤的亲近,即便是说那个救了令千金的命,那也是不好说给夫家听的,您说是不是?” 沈万银连连点头。 “何况,是段家这样的夫家?人家段老爷是堂堂县太爷,是要脸面的。而段公子呢,如今是举人的身份呢,若是再参加会试,说不定是个状元的人选,将来是要登上金殿的人……” 沈万银一听那“状元”二字,立即激动起来。 “这件事,还请王嬷嬷帮忙才好啊。多少银子您说个数,务必要玉成这桩婚事。”他急切而谦卑的说。 站在身后的沈茹脸上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会试?状元?那得也要有他的份才行啊。 王媒婆看他心动了,这才托出底牌:“这桩事我也同段夫人说了,这亲呢,也结得,但是还是有损段家的威仪,若是能将这婚礼办得更风光一些,大约面子上能有些挽回……” “风光?” 王媒婆动了动手指:“段夫人的意思是,嫁妆礼金再加一倍。” 沈茹无声的冷笑。 沈万银一听,顿时觉得肉痛,之前他给的嫁妆已经够丰厚了,如今还要加…… 看他犹豫,王媒婆继续说:“员外爷,将来段公子封妻荫子的时候,可是有你的好处的,若你现在因为一点点钱财错失了前程,那可是后悔莫及的。” 沈万银一听,咬牙道:“好……” “能否容我说一句?” 他一个“好”字还没落地,已经被女儿打断。 王媒婆抬头看向沈茹,赔笑道:“大姑娘,这是大人在说话,这事情可是重要的很,您来添什么乱呢?” “添乱?”沈茹樱红的唇微微上扬,“您就当我添乱吧。这桩事到底跟我有关,我连说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她这一反问很有些不客气了,王媒婆讪讪道:“大姑娘想说就说吧。” 沈茹抬起了下巴,朗声道:“如今陆大郎救了我,送我回来,既然段家知道了,怕是整个春陵县都知道了。将来成亲之日,即便是婚礼再热闹,也绕不过这件事去。我觉得,此时成亲只能成为整个春陵县的笑柄。段家是出了举人的,为了不给段家抹黑,我觉得还是悬崖勒马,这桩婚事算了吧。” 她一语落下,王媒婆和沈万银两个震惊的看着她。 “茹茹,你……你……别胡说!”沈万银气恼至极,他多艰难才求得的这门亲事,怎么能轻易放弃? 王媒婆更是唏嘘:“大姑娘,你可别这么想。你这样自暴自弃可不行,只要多加一倍的嫁妆,段家没有不容人的道理!” “一倍嫁妆?”沈茹笑了:“不好意思,请王嬷嬷回去跟段夫人说一声,沈家小门小户,现在生意不好做,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您瞧着咱们是面上光,私底下不知道多节省呢。让她老人家打消了这念头吧。即便是嬷嬷,定亲的媒金我们自然不会要回来,这成亲的媒金却是没有了,谁叫咱们家穷呢。” 王媒婆脸色一变,简直是气的心口起伏。在这春陵县,要是沈家穷,那还找得出富户吗?这话说的,诚心是要抹掉她的媒金,她这鞍前马后的忙活了这么久,还不就是为了那个?没想到沈家抠门至此。 “大姑娘这话说的……一个商户人家,能攀上县太爷,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这福气真是被你这见识短浅的丫头给断送了!” “见识短浅的丫头?”沈茹笑了,“原来嬷嬷一直是这么看我的,既然你觉得我孺子不可教,何必去祸害段大人家的公子?嬷嬷请吧,好走不送!” 王媒婆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一番抢白,立即站了起来,丢下话:“沈员外,我可见识你家的姑娘了。抢着要跟段家结亲的人多的很哪,既然你家不稀罕,我这就告辞,回段夫人去!”说罢,转身抬腿就走。 沈万银伸出手:“哎……哎……”眼看着那媒婆越走越远。 沈茹心里暗笑,那媒婆被气的不轻啊。 “茹茹……”沈万银哀嚎着,“你来添什么乱?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王嬷嬷要是把话跟段夫人说了,段夫人那么傲气的人,肯定会取消这门婚事的!” 沈茹笑了笑,说:“爹,放心,不着急,现在我还小的很,还想在家呆几年呢。” 沈万银看着她,那眼神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丫头太不晓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现在我就是赶上了王嬷嬷,她那般生气,这门婚事怕是要糟!” 糟了才好呢!沈茹在心里想。 沈茹抢白了王媒婆,觉得心里痛快,便进屋去寻找自己的母亲,沈家的夫人萧氏。 萧氏身着一袭白色中衣,靠在床边,额头上戴着一条抹额,面色有些蜡黄。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在沈茹嫁入段家两三年之后就去世了。再次见到母亲,沈茹说不出的开心。 “娘。”沈茹靠在萧氏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轻声的说:“娘,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萧氏甚少看到女儿跟自己这般亲昵,不由得心头柔软,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茹茹怎么了?还是别靠的这么近,别过了病气给你。” “我方才气走了王媒婆,让她回去跟段夫人说,沈段两家的婚事作罢。” 萧氏愣了一下,恍然回过神来,艰涩的说:“你爹这么费心筹谋,你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沈茹嘟起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将来嫁进了段家,多花费一倍的银子不说,将来也会因为这件事被婆家挑剔,一样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娘难道真的觉得嫁进这样的人家好吗?” 萧氏本来就精神不济,听她这样说,再想起今早妙妙的胡说八道,她斥责了几句,被许姨娘吵到了茹茹那儿去了。 她叹息一声,觉得难过:“唉,多好的一门亲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将来可怎么办?你要是出去又被人说三道四该如何是好?” 沈茹看母亲一脸的担心,笑着摇头:“娘,别担心了,你养好病才是。”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娘是不是把掌家的账簿交给许姨娘了?” 萧氏点头:“刚交给她,我整日不舒服,实在是精神不济。” 沈茹秀眉蹙起,咬着银牙,许姨娘那个饭桶,当初沈家的家产不知道在她手里败了多少。少不得,要想方设法的把账簿弄回来。 此时,段家堂屋里,正中坐着一位脸色肃然的夫人,三十多岁,她身着对襟牡丹紫色缎袍,头上插着金簪珠翠,手里捏着一串檀木佛珠,尖尖的双眉蹙起,看着王媒婆嘴唇上下翻动,说着沈家的那些话。 云氏淡红的唇角微掀,冷笑了一声:“沈家真的是这样说的?” 王媒婆恨不得添油加醋:“那还有假!沈家那丫头真是没有规矩,插嘴不说,抢白老身,还要抹了老身的媒金,这沈家还真是教女有方啊!照我说,跟这沈家不结亲也好,不然娶进门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 云氏眼眸微微眯起:“一个小小商户,敢退我段家的亲?真是不知所谓!若是那个丫头真的被破落户抱过,这样的女人我段家也不能要!这门亲事罢了也就罢了!”云氏口里没说,心里却已经有了计算,打了她段家的脸,想就这么算了?可没那么容易! 王媒婆听到云氏居然也这么说,顿时没了劲,沈家有钱,这婚事算了,自己真是讨了个没趣。段家不高兴,想来也不会让自己再替段公子做媒。她这么一想,心里沮丧极了。 云氏看到王媒婆,微笑道:“还有一桩事,要麻烦嬷嬷帮我去做,一样有酬谢。” 王媒婆错愕的看向云氏,只见云氏对她招招手,王媒婆立即凑到云氏跟前,云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王媒婆眼中掠过一丝得色,点了点头。 第3章 一出好戏 城西破庙旁一进简陋的屋子里,陆歆正在弄晚饭,他上山去抓了一只野鸡,拔了毛用荷叶裹了丢进炭火里烤了,顺便在炉灶里埋了几个番薯,这便是他的晚饭了。 闻到香气,隔壁的赵小郎钻了进来,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笑嘻嘻的说:“陆大哥,好香啊!今个弄什么好吃的?” 陆歆看到他,笑道:“去去去,回家去,净蹭饭!” 赵小郎厚着脸皮看炉灶,笑着说:“我家里,那婆娘手艺差的很,天天烤番薯蒸番薯煮番薯,我这胃里差不多跟种了个大番薯一样,哥哥可怜我,不想我真变成个番薯吧?” 陆歆斜睨他一眼,懒得说他,自顾去墙边拔出自己的长剑,细细的用软布拭擦。 赵小郎又凑过来,看到他手中的剑光滑无比,闪着银光,映出人影,禁不住羡慕的说:“哥哥这剑肯定很利吧?哥哥哪里找来的?” “找来的?”陆歆将剑收起来,“这是我家传的。”看着赵小郎一双贼眼,他提醒他:“可别打我这剑的主意,小心挨揍。” 赵小郎急忙说:“哥哥说的哪里话,哥哥就像我亲大哥一样,我还能偷你的剑吗?哥哥真是太小瞧我了。” 陆歆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便蹲在灶膛前拿一根树枝去戳里头烧红的木头。 这时,只听到外头银铃的响声,赵小郎好奇的趴在门口向外头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大哥,陆大哥!有小娘子上你家来了!哟,还是坐着马车来的,了不得,了不得!” 陆歆一愣,出来一看,却看到一个小丫鬟扶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已经快到门口了。 那少女他认得,正是沈家的大姑娘沈茹。 他呆住了,她来做什么? 听到赵小郎叫喊,附近住的几个破落户全部探出了脑袋,流着哈喇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姑娘。 沈茹两个小辫垂在肩头,发辫间交缠着光滑漂亮的珍珠,其余秀发如泼墨般披在身后,上身穿着水蓝色对襟绣莲花锦衣,下面是一袭烟霞色百褶罗裙,这样一个娇俏俏的姑娘到了这个破落窝子,就仿佛一个小仙子突然掉进牛棚里一般。 沈茹上下打量陆歆的住处,果然简陋的可以,土墙筑起的房子,从大门口望进去一目了然,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再加一张床,就是全部了,另外的炉灶仿似是在后门处搭起来的。 “不请我进去坐?”沈茹微微一笑,“我今日来是还陆公子袍子的。” “还袍子?”赵小郎一脸暧昧回头对陆歆挤眼睛,“大哥,我可该回去了,绝对不扰你好事!”说罢,赵小郎一溜烟的窜回家去。 陆歆一愣,进去坐? 他挡在了门口,道:“姑娘有什么事还是在这里说吧。”男女独处一室授受不亲,他不会因为一件袍子害的她被人说三道四。 “这袍子已经浆洗干净,现在还你。”沈茹将手里的袍子送过去,陆歆看那袍子果然洗的干净整洁,还用一块锦布包裹着,陆歆不由得惭愧,怕是这块布都比他的袍子值钱。 “嗯?什么味?”小茜散着鼻端的气味,指着他屋子里头,“陆公子,是不是你屋里什么烧糊了?” 陆歆转头一看,只见里头灶膛内咕噜噜的冒着黑烟。 “啊呀!”他跳了回去,手忙脚乱的把里头的鸡肉和番薯掏出来,已经黑乎乎的一片,哪里还能吃?陆歆觉得丢人丢到家了,脸上浮起薄薄的红色。 沈茹看到他那样子,禁不住掩唇笑了起来:“小茜,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拿给陆公子。” 小茜将手里的红木盒子提到陆歆唯一的桌子上,那盒子有几层,小茜揭开了上面两层,对陆歆说:“这是我家姑娘亲手做的送过来,陆公子趁热吃吧。” 漂亮的颜色,诱人的色泽,陆歆看过去,只见那菜肴还冒着热气,他喉头滑动,一时间呆住了。 沈茹笑了笑,对小茜说:“咱们走吧,让陆公子好用饭。” 沈茹要上马车的时候,却听到后面男子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响起:“多谢沈姑娘。” 沈茹回头,嫣然一笑:“应当的。” 她那笑容,仿佛春花绽放一般,他竟觉得不敢仰视,他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车帘已经落下,只余下“叮当当”银铃的响声。 对面几个破落户还在探头探脑,陆歆冷眼睨过去,那几个人迅速的缩回了脑袋。 进了屋,他坐在桌前,缓缓打开了食盒。这食盒有四层,第一层是炙烤牛肉,第二层是烧鸡,第三层是夹杂着金色玉米粒和菜蔬粒的拌米饭,第四层里有一小壶酒,酒旁边是一个锦囊。 陆歆诧异的拿起锦囊,这锦囊的绣工很好,上面绣着青翠的湘竹,迎风展叶,栩栩如生,他感觉这锦囊绝对是出自于沈茹之手。打开锦囊,他探头一看,登时惊呆了。 将那锦囊倒出来,竟然是一袋子金锞子!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生出一股愤怒,她这是要将欠他的一次还干净吗?从此以后同他这个浪荡子破落户再无干系? 他修长的五指握成了拳头,只觉得气息不平,将金锞子丢进了锦囊,倒了酒出来,一口闷进去。 但是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生气好没来由,人家沈大姑娘本来就跟你毫无关系不是吗?你还想怎样? 陆歆单手支着额头,合上眼,眼前就仿佛出现沈茹嫣然一笑的模样。 第一次,他为了一个姑娘心情烦躁不安。 马车轻轻摇晃,小茜坐在沈茹的身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姑娘啊,你为什么要对那个破落户陆大郎那么好啊?要是让被人看到了,会对姑娘不利的。之前已经传出不好听的话,再传出什么,姑娘就不担心以后嫁不出吗?” 沈茹靠在车壁上,看了小茜一眼,说:“陆大郎是你叫的吗?你应当称呼他陆公子。” 小茜撇撇嘴巴:“老爷要是知道,定要说姑娘的,少不得我也要跟着一起挨骂。” 沈茹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什么人言可畏?你太小瞧你家姑娘了,到如今,我可不怕什么人言。嫁不出去又如何,只要存了性命,手里有了银子,到哪里还不能活的快快乐乐的?大不了,将来招赘入门,一样什么都要听我的。” 她叮嘱小茜:“今天的事你别跟我爹说,听到没有?” 小茜赶紧点点头。 “陆大郎是个人才,将来说不定还有我们仰仗他的时候,你也不能轻视得罪他,听到没有?” 小茜瘪着嘴点点头,她瞅着小姐的脸,这样的小姐太不像小姐了吧,她脸上的凌厉和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马车直接进了沈家的院子,才下车,便听到里头哭叫的声音。 沈茹蹙起眉尖,加快了脚步,到了二门内花园边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拿着竹条抽打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一边躲一边哭,煞是可怜。 “住手!”沈茹一把将小丫鬟拉到一边,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夺下她手中的竹条。 沈妙妙一看大姐居然阻拦她,立即叫道:“大姐?你做什么拦着我?这个臭丫头走路不长眼睛,竟然敢拿水烫我!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 沈茹看那小丫头,正是母亲院子里的扫洒丫鬟桃儿,平日里最是胆小老实,怎么可能故意烫她?说不定就是沈妙妙在故意找茬看大房的人不顺眼。 桃儿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小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大姑娘,我真的是无心,我正端着热水去主母屋里,谁知道二姑娘横着就冲出来……” “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桃儿的脸上,沈妙妙恶狠狠的骂道:“你还敢还嘴?!” 沈妙妙只比她小半岁,模样很有许姨娘的影子,模样算得上清秀,只是一小就被姨娘宠坏了,脾气大的很。 沈茹想起她后来做的事,顿时觉得这个丫头如果再不好好教训,往后还不知道闯出什么祸事。当初如果不是沈妙妙胆大妄为竟然同一个男戏子勾搭,导致沈府一夕之间化为灰烬,沈家后来也不至于败落那那样子。 “够了!”沈茹夺下她手里的竹条扔在地上,冷声教训:“即便是烫了你,她定然也是无心的。你好歹是个小姐,难道还跟下人一般见识?你这般样子,若是让人看到传了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沈妙妙愣了一下,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我的好姐姐,亏得你还有脸教训我?我不过是教训一个家奴,传出去怎么了?倒是你,你可晓得,你同陆大郎那点事都传的满城风雨了,只差街边的说书先生编成话本子啦!”她讥讽的盯着她的脸:“啧啧啧,我说呢,你怎么段家的媳妇不做,偏偏要退婚,弄了半天,你该不会是真的很陆大郎有私情吧?你要知道,那可真是丢了我们沈家八辈子的脸呢!哼!” 说罢,她甩了袖子转身就要走。 冷不丁的,却看到一人拦在自己的身前,她一看,唬了一跳,“母……母亲……” 萧氏本就脸色蜡黄,听了沈妙妙这番话,脸色豁然变成了金色,她失力的后退一步,被她身边的嬷嬷好容易搀住,她咬了牙,狠狠的盯着沈妙妙。 “你姐姐说不得你,难道本夫人也说不得你吗?” 沈妙妙再不服气,也只得低下了头。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外头真的这样传?”萧氏急切的问。 沈妙妙冷哼一声:“不信的话,自己出去听啊,街头巷尾,没有人不说的,丢的还不是咱们沈家的脸!” 萧氏怒火中烧,斥道:“你一个庶女,敢顶撞嫡长女,敢妖言惑众?你给我好好的回到你闺房里,抄写女戒三十遍,也让你知道做女子该有的德行!” 沈妙妙瞪大了眼睛,一双黑瞳仁如同乌眼鸡似的,可是这是主母,她又说不出什么,正在气愤,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哟,人都聚在这里,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第4章 推波助澜 沈妙妙回头一看,立即大喜,原来是自己家的亲娘来了。 “娘!”沈妙妙立即躲到了许姨娘的身后,委屈的双眼红红,“娘,这丫头要烫我,我不过呵斥了几句,姐姐就骂我,母亲还要罚我抄写女戒三十遍。” 许姨娘看了萧氏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姐,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啊,你身体本就不好,生这么大的气就划不来了。” 她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桃儿,握着自己女儿的手,冷笑道:“我家妙妙再怎么不好,也强过一个扫地的奴才吧?为了一个奴才,你们却一个个呵斥惩罚沈家的二姑娘,这件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萧氏愣住,盯着许姨娘,看到她那一张风华正盛如同桃李般的脸,顿时一口气都上不来,好一个许姨娘,几句话就说的好像她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说的他们都不占理了。 “娘,别生气。”沈茹站到了萧氏的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看了许姨娘一眼,微微笑道:“姨娘这话说的哪里去了?无论是奴才还是主子,那都是人不是吗?难道奴才就没有爹娘没人生养?我沈家一直都以良善传家,从来都不苛待这些奴才们,所以咱们家的奴才出去都要说一句沈家仁厚。我进来的时候,二妹已经打了桃儿,再打下去说不定就出了人命。桃儿已经磕头认错,便是再大的错,这一顿好打也够了,姨娘反倒说我的不是,不如你自己亲自来看看可好?” 许姨娘诧异,这丫头怎么醒了之后这般厉害?从前没觉得啊,一个十五岁刚刚及笄的丫头,说话这样有条有理有理有据,竟叫人难以辩驳。 沈茹掀开了桃儿手上的袖子,露出一道道红痕,有的甚至渗出血渍来,她又掀开桃儿的裤腿,上面亦是斑驳的伤痕。 许姨娘看了妙妙一眼,也是大惊,这下的手好狠。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沈老爷一声呵斥,许姨娘一惊,抬头看到沈老爷面色沉郁的走了过来,显然他方才已经听到了沈茹的话。 沈万银冷眼看向沈妙妙,沈妙妙的头低的更狠了。 “闹够了没有?!”他这话是冲着沈妙妙的,“难道你长姐说的话有错?难道你母亲罚的不对?”他又对许姨娘说,“看你养的好闺女!如果不是夫人病了,少不得吊销了你手里的权柄!” 说罢,沈万银甩袖,怒气冲冲的进了自己院子。 许姨娘握着帕子,心口起伏了半晌才冷静下来,沈老爷最后一句话最是让她心惊,她知道沈万银一向是偏爱大房母女的,若是真的惹了他们一个不高兴,说不定自己掌家的权利真的泡汤了。 她定定看了萧氏一眼,忍气吞声的说:“大姐好生养病,咱们先回去了。” 说罢,她带着沈妙妙径自回后院。 沈茹看向那母女,只见沈妙妙回头,很是怨毒的看了她一眼。 从前她不大管事,知道沈妙妙性格霸道,她却一再忍让纵容,导致她为祸沈家,经此重来,她觉得自己对于这些看似闲事的事情不能坐视不理了。 沈茹送母亲回了院子,萧氏却很是不安,派了身边的张嬷嬷出去打听,果然昨天还传的不是很盛的事情,今日已经是街知巷闻,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氏惊惧异常,捶着床栏道:“我真没想到这事情闹得这样大,这可怎么是好?妙妙说的没错,现在恐怕只差说书先生编成话本子了。茹茹,你往后可怎么办啊!”说着,她悲戚的连泪水都出来了。 沈茹当然知道,一旦名节受损,姑娘家要嫁出去就难了,即便是像沈家这样的,嫁人也嫁不到好的人家。 张嬷嬷想了想,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儿,咱们沈家跟段家的婚事,本来是咱们沈家退的婚,可是街头巷尾都传言说是段家弃了沈家,说咱们沈家姑娘成了段家的弃妇。” “弃妇?”这话,真真的是让沈茹觉得好笑,明明是她沈家退的婚,段东楼应该是弃夫才对,怎的她就成了弃妇 之前她不敢确定,现在这番话她立即明白了。 这后头,一定有人推波助澜。是谁呢? 沈茹唇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还能是谁呢?不就是她前世那个专横奸诈的婆婆段夫人云氏了? 她真的是被气笑了,好一个云氏啊!她早知道这个人心胸狭窄至极,没想到重来一世,她只是想远离段家,她倒是找上门来了。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句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云氏啊云氏,你惹上了我,不是找死吗? 萧氏看她不怒反笑,生怕她被那些谣言气的疯魔了,立即握着沈茹的手,说:“茹茹,你可坚强些!别有什么想不开的,像那些因为几句谣言就悬梁上吊的软弱女子你千万学不得!” 沈茹失笑,母亲竟然会以为她想不开悬梁自尽?想她前世颠沛流离受了多少苦楚,最后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会了断。她是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女人,绝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想要她自杀,可没那么容易!这一世,她可是做好活的舒舒服服的准备了。 “娘,没事,我不怕谣言。”沈茹摇摇头,神色淡定。 “那么……你真的跟陆大郎有关系?”萧氏试探的问,“管家说你今天去了破庙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娘俩私底下交个底。” 沈茹一双明眸定定的看着母亲:“娘,你不信我吗?我说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萧氏总算松了一口气,拍着女儿的手,叹息:“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你一个女儿家家的,那些破落户千万沾惹不得。” “女儿晓得。”沈茹轻柔的答道。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时,沈茹才从萧氏院子里回到自己的青松小院,进了闺房,她推开了窗户,春风暖暖,一袭弯弯的新月挂在树枝梢头。 她低头时,却看到她的梳妆台上有一样东西。 她吃了一惊,拿起来一看,那是一个粗布袋子,袋子里沉甸甸的,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咕噜噜的滚了一桌子的金锞子。 这些金锞子总共有二十五个,沈茹一数,更加吃惊。 这些是白天的时候送给陆歆的金锞子,他怎么完完整整的送回来了?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窗扇虚掩,难道他是从窗扇里扔进来的?但是沈家户大宅深,还有护院,他是怎么躲过护院越过那么高的院墙进来的? 她心里一惊,立即出来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并没有一个人影子,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她进房,拿起了那布袋子细细打量,白色的粗布做成,布料同陆歆的衣服很相似。 难道真的是陆歆还回来的? 沈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布袋子,想起他怎么只还了金子,却费了周折换了一个袋子?难道说他看出来那个锦囊是自己绣的?如果知道,他还了金子,独独留下锦囊又是什么意思? 沈茹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不可能,他应该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 她给他送谢礼,本就是应该的,人家救的是她的性命,送多少都不为过。另外,她是想跟陆大郎结个善缘,在他落魄之时帮助过他的人,他往后应该会照看一二的。 沈茹洁白的手心攥着粗布袋子,脸上浮起迷惑的神色,陆大郎,那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5章 两不相干 金色的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来,小茜替沈茹梳理乌黑油亮的长发,巧手灵巧的编着鞭子,将珍珠花缠绕进发辫里。 “姑娘今日真的要出门?”小茜试探的问。 “自然是要出去。”沈茹拿起嫣红的胭脂片在柔嫩的唇瓣上轻轻一含,抬头看小茜眉头微蹙,问:“怎么了?” “小茜是担心姑娘出去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受不了。” 沈茹看着镜中貌美如花的女子,手指轻轻挽着发尾,蹙着烟眉道:“娘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我想如果去趟天音寺,求佛祖保佑,或许这一次她能够逃过此劫吧。” “可是……”小茜依旧担心。 “没有可是。”沈茹断然的说,“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去,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小茜听到她这样说,禁不住吐吐舌头,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天音寺在西郊,出去一趟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主仆二人一早出去,还有家里的老仆忠伯陪着,沈茹预计着在太阳落山之前可以回来。 正是春暖花开,遇着天气晴朗,路上三三两两,不少公子小姐以及平民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相携出游。 沈茹拉开车帘向外看去,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不是沈家的大姑娘沈茹吗?” “嗤,就是她呀!才被退婚的那一个!一个富家小姐居然跟一个破落户勾搭上,真是羞也不羞,还敢出来逛?” “啧啧,那么好的夫家不珍惜,落得个给人退婚的结果,以后定然找不到好人家!” 沈茹冷眼看去,那两个女子看见她望过来,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姑娘……”小茜又气又急,脸儿都红了,“她们怎么说的这么难听,明明是咱家先退婚的,说的什么被抛弃,被退婚,真是岂有此理!” “有什么可着急的,不过是长舌妇罢了,议论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沈茹淡淡的说,重生一回她对这些虚名已经看淡了,虽然知道这是云氏搞的鬼,她却不能去撕了这些女子的嘴,不过人言而已,她早已不畏惧,如果云氏以为她会怎么样,那也太小看她沈茹了。 突然间,马车一顿,停住了。 沈茹掀开帘子,探头问:“忠伯,怎么了?” 忠伯回头:“姑娘,你看着……” 沈茹定睛看去,见马车的前头,一个人骑着青骢马,一袭玄色锦袍,身姿挺拔,一双修长的俊眼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段东楼? “哎,段公子诶!”路过的女子纷纷侧目。 “他怎么会去找那个沈家姑娘?” “不会不死心吧?” “不会吧……” “段公子,您挡着我们的马车是什么意思?”忠伯拱手向这青年男子道。 段东楼没有理他,直接策马到了马车车窗的这一边,他看向了沈茹。 “茹茹……” 他这样叫她,让她陡然觉得胃口有些不适。 “不要这样叫我。”她冷淡的说。 段东楼面上露出一丝惊诧,他压低了声音:“我们需要谈一谈。” “可以。” 沈茹答应了,段东楼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马车停在了河岸边的柳树下,正是暮春时节,翡翠般的绿柳随风轻飘,时不时有轻轻的飞絮飘舞,如梦似幻。 沈茹下了马车,忠伯和小茜在马车边等着她。 她步入一丛茶花边,看着河面波光粼粼的水纹,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茹茹,你家退婚难道是因为那个传闻?我母亲都说了,只要沈伯父再加一倍的嫁妆,这桩婚事黄不了。”段东楼急切的对她说,“我知道你想嫁给我,你只是怕别人说你名声有损,对不对?” 沈茹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他们段家是什么,难道他们沈家就巴巴的要赖着段家不成? 段东楼修眉一挑:“你若是担心外头传出你和陆大郎的闲话,改日,我让人将那个人赶出春陵县,让那厮再也无法踏进这里一步!” 沈茹突然笑了,那如花般的笑容,伴着青春的气息映入段东楼的眼里,简直如同一幅画一般。 他突然心神荡漾,便要伸手去握她的手。 沈茹一闪,被他握了一个空。 沈茹的眼底掠过一丝凉薄,道:“多谢段公子厚爱。不过这件事是我和父亲一起决定的,我沈家算得上春陵县的富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陆大郎更加没有错,他救了我,我感激他。因为这件事传出这些谣言,仅凭别人的几句话,段夫人就让我们家加一倍嫁妆,这合理吗?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认为这件事不能接受,而段夫人显然看不起我们沈家。到如今,这谣言传的满城皆是,我的名声早已受损。我想你们段家也不需要这样的儿媳妇。段公子,我和你的订婚就到此结束吧。我还要去给母亲祈福,少陪了!” 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转身,段东楼觉得心里难受,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茹茹,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无情?我不信!” 沈茹极力扯回自己的袖子,哼了一声:“你不信也得信!我再说一句,这段婚事,是我沈家退婚,不是你段家退婚!” 这话说的段东楼脸上一白,突然冷声问:“你真的和那陆大郎有私情?” 沈茹回头冷笑:“那也不关你的事!” 她转身就走,段东楼想拦她,却也没有这个脸,没有这个立场去拦。正如她所说,他们没有干系,她就是跟陆大郎有染,也不关他的事。 想到这里,段东楼的脸色难道至极。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沈茹,我倒是要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 沈茹上了马车,小茜坐在她身边,担心的说:“姑娘对段公子好生不客气,同之前的态度不一样了呢。” 沈茹想起段东楼还觉得生气,嗔道:“别多管闲事,我从前待他好,那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贱男人!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从前嫁他的时候,他在云氏面前唯唯诺诺,言听计从,有为她一分吗?后来逃难之中,他好手好脚,所有苦活累活却都是她干。为了活命,竟听从云氏的话,要将她拱手献给那些叛军贼子,若不是刚好那时候陆歆带兵打来,她还不知道要死的怎样不清不白。 到最后,她被段家那些人所弃,听闻父亲被杀,她万念俱灰之下,万般无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一世凄凉,就是从嫁进段家的那一刻起。 这一世重来,她恨不得拿刀子割了段家的血肉祭奠自己的过去,又怎会给段东楼这个混蛋一丝遐想? 小茜看到姑娘脸上狰狞的恨意,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沈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合上眼,靠在车壁上,叹了一口气,说是这样说,她不想重来的机会被段家这些人弄脏,何必再去沾惹那些腥膻,她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活着,多多的为自己打算。 她的脸色渐渐和缓,小茜看到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天音寺香火鼎盛,沈茹双手合掌,虔诚的在佛祖跟前拜了三拜。 “佛祖保佑,佑我母亲疾病早愈,佑我父亲身体康健,佑我这一世平平安安,佑我家人今后少灾少难。” 拜罢,她摇了一个签,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上上签,沈茹禁不住十分的欢喜,将那签文好好的收藏。 她跟小茜一起出了天音寺,看到院子那头的大槐树下几个人围着呼呼喝喝的。 沈茹转头看,只见那几个人之间围着一个男子,赤着上身,肌肉劲实,手里舞着一把长剑,那剑招高妙,一舞之下,剑如飞花,几乎不见人的影子,惹得周围的几个大汉都拼命的拍巴掌。 沈茹看的呆了,心里惊叹,这人的功夫真好。 等那人站定了,那男子脸上斜斜一道疤,面色冷峻,不是陆歆是谁? 沈茹一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他。 见他赤着上身,她也不好多看,立即转了身,打算回去,可是方才错眼一看,觉得他腰上挂着的东西有点眼熟。 沈茹禁不住再次转头了一眼,那锦囊不正是那只翠绿湘竹的绣囊吗?被他贴身挂在腰上,沈茹脸上一烫,眼眸抬起时,和一双泼墨般的黑眸对个正着。 脸颊上愈发的滚烫,沈茹不敢多看,立即转身走了。 陆歆看到她看过来,不知怎的,心口蓦地失了心跳一般。 他擦了一把汗,穿上了衣服。 再抬头时,看到她已经上了马车,车子迤逦而去。 陆歆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她不过偶然看了自己一眼,有什么可想的。 “大哥,再耍一次吧,你的剑术真是太棒了!” “大哥,再耍一次吧!” 几个大汉求着他,陆歆伸手一人头上敲了一个爆栗:“耍什么耍!明日县里有活要干!我这就要回去了!改日有空再说!” 他拂了拂粗布袍子,目光落到袖子上时禁不住飘忽了一下,那袖子上原先一个破洞的地方绣了一朵梅花。 他伸出指头,抚了抚这朵银色的梅花,又抬头看向了在山路上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马车,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第6章 一介戏子 沈茹到家的时候,才进了二门,就听到院子里头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声音听在一般人的耳朵里,只是戏子的声音,可是听在沈茹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心口突突直跳。 “大姑娘,屋里头在唱戏呢!”小茜有几分小兴奋,探头探脑的想看。 沈家在后花园搭了个戏台子,请戏子唱戏价格不菲,一般也只有办大事的时候请那一台子戏子,今日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的大白天就唱起了戏?何况,母亲还病着,怎么受得住这样的吵闹。 沈茹脸色一冷,加快了脚步到了戏台子这边,只见春日里百花盛放,那戏台子围转摆了许多鲜花,一个戏子白衣绫袖,粉面红唇,正在那儿尖细的唱着,甩着水袖,那声音咿咿呀呀不知道多动听。 许姨娘同沈妙妙两个人坐在戏台子对面的亭子里,手里打着节拍,听得津津有味。 一句唱罢,沈妙妙拍掌笑着:“娘,赏吧!” 许姨娘点点头,只见丫鬟伸手抛出了一把铜钱,那钱洋洋洒洒的落在了戏台子上。 那戏子弯身谢谢。 沈妙妙站起来说:“他唱的这么好,赏几个铜钱哪够?”说罢,她跳下亭子,从钱袋里掏出几锭银子抛给那戏台子上,那戏子立即烟波流转,对她展露出一个勾人的媚笑。 “多谢小姐!”戏子殷勤的行礼。 沈妙妙得意的说:“你下次来,还赏你更多!” 沈妙妙话音刚落,却感觉一个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指着那戏子问:“我家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戏子一愣,抬眼看向花阴下站着的美丽女子,站在花阴之下,真是人比花娇,他不敢多看,忙回复道:“小人心侬。” 沈妙妙回头睨了沈茹一眼,怒由心起,怎么什么事都有你,这是我宠的戏子,关你何事?居然也巴巴的来问名字? 她冷笑:“怎么,大姐什么时候也对唱戏感兴趣了?” 沈茹缓缓走了过来,并未再多看心侬一眼,一个戏子,她还未瞧在眼底。 好在这不是当初的那个戏子,莫非那个人还没出现?想着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戏子,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茹指着心侬手里的那锭五两的银子,道:“姨娘和妹妹每个月都有份例,妹妹一个月的零花也不过一两银子,什么时候发了财了,一出手就赏了五两?” 这话里带刺,沈妙妙恼了:“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长姐,就什么事都要参一脚!” 沈茹凉凉的看了许姨娘一眼:“姨娘月例银子五两,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还有钱请戏子?” 许姨娘面色尴尬,心里只觉得一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疑心什么? 她面上露出一丝假笑:“大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娘俩要是靠那几个份例银子过活,那怎么过日子?老爷爱护我们,多些贴补也是时常有的。就是今儿的戏我也是跟老爷说过的,老爷说了,从账房里拨银子,我虽是姨娘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这样不分上下尊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说,你爹的话你都要反驳,都要质疑?不然,咱们一起到老爷跟前去对质可好?” “姨娘多心了,”沈茹冷冷一笑,转了身就走,“只是给姨娘提个醒,当家的得稳着点,这个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主母还病着,别光顾着自己乐,吵着病患就不好了。” 看着沈茹离开的背影,沈妙妙狠狠的啐了一口:“真能扫兴!” 许姨娘握着双手,垂下了眼帘,眉端紧紧蹙起,莫非这大姑娘看出了什么? 沈妙妙转身对心侬笑道:“让你见笑了。” 心侬诚惶诚恐道:“小姐说的哪里话?” 沈妙妙眼眸转动,欲言又止,终于问:“墨离公子最近怎么样?” 心侬一愣,看这姑娘看着个子小小,到底也是要及笄的姑娘,情窦初开倒是对墨离上了心。 心侬微微笑道:“墨离一介戏子,哪里当得起公子两个字。他挺好的,在戏班了唱戏练功,糊口而已。” “那他这次为什么不来?”沈妙妙急切的问。 “这个……”心侬一顿,心道,墨离是个骄傲的性子,最厌恶被姑娘缠,眼看着这姑娘要缠他,他还不躲得远远的? 心侬只得编了一个理由说:“城外的一个员外请他去唱戏,一早就已经走了。” “哦。”沈妙妙十分失望,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沈茹先去看了萧氏,看到她恹恹的神色,只恨自己不是个郎中,不能替母亲把病治好。 她取出了今日求的上上签给母亲看,萧氏看了签文也笑了起来:“的确是个好签,难得你有心了。” “母亲今日想吃什么?我亲自去替母亲准备?” 萧氏摇摇头:“只觉得口里淡,也不想吃些什么。只是想着如果能有点桑椹果子尝尝倒好。” 桑椹? 沈茹看向小茜:“家里有桑椹吗?” 小茜摇头:“这个时节哪里有桑椹?街市上都没有的,就连桑椹干都没有。”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只不过我想起了在天音寺附近的山村里头,有一棵十分古老的桑椹树,听说那棵树与别的不同,好几个时节都能结果子呢,结的果子又比一般的好吃。说什么赛过蟠桃,延年益寿之类的,我想着这大概是胡说的,不过好吃那一定是比别的好吃些。” 萧氏脸上露出向往之色,可若是为了几个桑椹劳师动众终归不好,落到了许姨娘耳朵里又少不得一番冷嘲热讽,便摇头道:“算了,不吃也没关系。” 这时,大丫鬟欣儿端着茶盘走进来,沈茹问她:“娘今日吃了什么东西没?” 欣儿摇摇头:“夫人一直胃口不好,今早连粥都没吃,就喝了几口水,一个时辰之前还吐了,呕了一些酸水,我求夫人吃点,她却说吃不下去。” 沈茹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那桑椹真能让母亲的病情有所缓解,又怎能不去找找?她打定了主意明日再往山里头去一趟。 出来时看到桃儿在扫地,想起昨晚她让小茜给她送了药膏,今日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伤势如何了?” 沈茹冷不丁的问一句,桃儿吓了一跳,抬起眼来看到是姑娘,急忙带着笑意道:“好一些了。” “我看看。” 桃儿撸起了袖子,昨日有血迹的地方今日都结了痂,变成了深红色。 沈茹放心下来,对桃儿说:“但凡有事,就对我说,姑娘替你做主。” 桃儿眼眶红了红,点头。 沈茹转身打算走,却听到身后桃儿叫了一句。 “姑娘……” 沈茹立住脚步,回头看她。 “桃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提着扫把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你就说。” 看到桃儿为难的脸色,便说:“你跟我过来。” 两个人到了一侧的耳房,让小茜在门外守着,桃儿这才开口。 “不瞒姑娘说,从前家里的事情姑娘从不过问,所以奴婢原先也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如今夫人生病了,掌家的变成了姨娘,姑娘又对奴婢这般关切,奴婢不能不说。” “你说便是了。”沈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自姨娘掌家后,主子们的东西,原先是三分的,扣成了两分,因老爷时常不在家,夫人又病着,所以不容易察觉,所以姨娘才敢妄为。我们下人看着也多是不敢开口的,姨娘掌家,得罪她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主子们的东西也还罢了,只是我们下人可苦了,我的饭菜常常都是馊的,发下来的衣服都是旧的,不晓得是哪里捡的,包括月银,姨娘说要扣了饭食钱,足足扣掉了三成。想我本来就份例十分单薄,这样一扣,就连寄回家的钱都不够了。可是下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老爷总是不在家,姨娘一手遮天,都不知道跟谁说去。” 沈茹一听气的直咬牙,一手拍在桌上,怒道:“好一个掌家的姨娘!”她原先就隐隐约约知道她克扣了不少钱,没想到她就是用这种法子干下的好事。原先她什么时候都不管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她没打算嫁人,要在沈家好好的待下去,就绝不能由着许氏母女两个胡作非为肆意败家! 她拍了拍桃儿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你对我说了,这件事我早晚料理了,你先别吱声,我自然有法子让她交出掌家权。” 桃儿听了一惊,震惊的看向沈茹,原先什么事都不管的主儿,如今要动手了? 她立即跪下叩头:“只要姑娘有吩咐,就是刀山火海,桃儿万死不辞。” 沈茹狡黠的笑笑:“放心,终归有用到你的时候。” 第7章 长线大鱼 第二天,沈茹打听到许姨娘母女两个要出去做客,不到晚饭时间不能回来。 沈茹听到这个消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今日要去天音寺下的山村看看,是不是真有那棵古老的桑椹树,不过她会提前回来。 主意已定,为了快去快回,她换了骑马的男装,独自一匹骏马,便直接奔向了城外。 天音寺的道路她认得,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天音寺山脚下的村落。 她向村民打听桑椹树,发现果真有这棵树,她大喜过望。即便是她,也想亲眼瞧瞧那棵传说中神奇的古树。 不过照着村民的指点,若是想找到那棵树要往山里头走好一程路。 到了山口处,沈茹只得把马系在山脚下,她拍了拍马背,“马儿,我待会回来找你,好好的在这儿待着。” 她只想着快去快回,却没想到那棵树是真的有,更加没想到在山里头,她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多带几个人来,不过既然到了这里,她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不就是进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看着陡峭的山路和绿荫荫的山林,沈茹踏步向上。 走了一程,便觉得腿脚酸软,背上的汗出如浆。 她呼了一口气,“奇怪,按照村名的指示应该在这边,怎么还没到?” 陡然间,她听到鸟儿叽喳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鸟儿都向着一棵参天大树飞过去,那树的枝头上挂着的,不就是紫红色的果子? 她心里一喜,看到林间还有一条崎岖的小道,便迈腿向着那条小道走去。 走了十多米,鸟儿叽喳的声音越发的清脆吵闹,她抬头一看,只见林中空地上好大一棵树木,枝叶繁茂满树紫果,如此硕大繁茂的树木,怕是有百年还不止! “真的有啊!”她仰头,看到那一串串果子惊喜不已,平常的果树要到五月六月才能结出桑椹,没想到这里却在三四月就满树繁果,果然非同凡响。 桑椹能生津止渴滋阴补阳,母亲得的是消渴之症,这百年老树说不定就对母亲的病症有益。 沈茹踮起脚,伸手攀住树枝摘了一颗,放在嘴里含住,顿时一股清凉而酸甜的芳香味道充溢了口腔,真是让人喟叹的美味! 她随身带来了布袋子,立即将袋子拿了出来,准备采上一袋子回去。 陡然间,她似乎听到奇怪的声音。 “呼噜噜,呼噜噜……” 这是什么怪声?她第一次听到。 待得她回头,只见几只黑乎乎的大东西,张着血嘴,两颗白色大獠牙,那几只东西埋着头,露出尖利的獠牙向着她冲过来。 沈茹尖叫一声,想要逃走,奈何腿脚都已经酸软。 完了!完了!真是失算!早知道会遇到如此险情,何必贪图这几颗野果子? 好容易重生一回,这回又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断送了。 她闭上了眼,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心里道,这次一定死定了! 就在她感觉到野兽的气息靠近的时候,陡然间,一只猿臂揽住了自己的腰身,然后仿佛失重一般,整个人凌空而起。 她仿佛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等脚落到实地时,她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啊!”她站在树杈上,吓得赶紧双手紧紧攥住了身边人的衣服。意识到她靠的是个人,她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张冷峻的脸。 他低头看着自己,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温度,眼底却掠过几丝温柔。 “怎么是你?” “若不是我,你早死了!你看下面!”陆歆道。 沈茹低头,只见那几只野兽雪白的獠牙没有戳到她,却扎在树干上,这树干极粗,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围成一圈。 几个野兽因为低头被獠牙困住,挣扎了半天才把牙齿□□,抬起头对着树上的人呼呼喝喝。 沈茹看到他们拔牙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男人蹙起浓眉,“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身上估计早已被那几个畜生戳出几个窟窿!那几只野猪日日在这里吃果子,守护着这棵古树,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原来是这样! 沈茹恍然大悟,低头看到那几只硕大的野猪果然开始吃掉落在地上的果子,吃的津津有味。 等把地上的果子吃完,野猪抬头,凌厉的小眼神威胁似的看了两个人几眼,又有些不甘心,围了几圈没有奈何只得散去。 野猪走了,沈茹一颗挂着的心才落下来。 这时,她感觉到男人抱着自己,隔着薄薄的春衫,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紧的贴在一起,男人独有的带着汗味的阳刚气息将她环绕。 她脸上微烫,又有几分羞恼,这么糗的事情居然被这个人看到。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她没好气的问,“难道也是来吃果子的?” 陆歆低头看着她,她脸颊的皮肤细腻白皙,宛如羊脂白玉,又似极细的好瓷,仿佛一模就会碎一般。女子身上的说不出的香气不断的往他鼻子里钻,让他身体的某处仿佛苏醒一般蠢蠢欲动。 看到她脸上的粉霞,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能感觉到隔着衣服手下的肌肤是如何的光滑柔软,若是这样抱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 “我路过而已。”他抱着她的腰,“嗖”的一下子从几米高的树杈上跳下来。 沈茹忽上忽下的吓得不轻,自从他还了金子以后,便知道他的功夫一定不错,只是今日才见识到他这么厉害的轻功。 这么高的大树,他带着一个人,还能如此轻松的上下,当真是不简单。 “路过?”沈茹显然不信,桃花眼瞟了他一眼,“这里深山老林,陆公子居然也能能从这里路过?” 陆歆看向她,她今日男装打扮,乌黑的青丝全部用一白玉发冠束起,如同一个马尾垂在脑后,身上是一件样式普通的青色长袍,饶是这样的装束穿在她身上也多了几分风情。 陆歆喉头滑动,微微勾唇,戏谑道:“姑娘不信?那么姑娘认为我为何会路过此地?”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市井之徒调戏良家妇女一般,那微挑的眼尾,如海的乌瞳,如同钩子一般,将人的心紧紧勾住。 沈茹想不到他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时不时平日里也这样看那些漂亮的小娘子?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气恼,转身道:“路过就路过呗。反正你路过我也不能说什么。” 嘟囔的话被陆歆听到,不由得失笑,到底是小姑娘家,这话听着可爱。他在山下看到了沈茹的马,那马上有沈家的标记,他怕是沈茹进了山,一路找过来的,果然被他逮住就是沈茹。 沈茹没有理他,伸手开始摘桑椹。 她手指灵巧,马不停蹄的动作,从枝叶上掐下果子,轻轻的放进袋子里。只是矮处的摘完了,她开始摘高一点的地方。 她踮起脚尖,想要去够那高一点的枝头,却怎么都够不着。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高高的枝头竟然低下了,自动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扭头,没想到陆歆就在她的身后,她的额头几乎撞到他的下巴上去。陆歆高她一个头,手也比她的长,很容易就把枝头弯下来。 她仰头愣愣的看着他。 “愣什么?还不快摘!”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这声音让她的心不自觉的快了一拍。 沈茹急忙转过头,躲过他墨如子夜的眼睛,专心去摘果子。 在陆歆的帮助下,不要半个时辰,果子就装满了一兜。 沈茹下山,陆歆走在她的身侧。 “你为什么把那金子还回来?”沈茹问他。 陆歆看了她一眼,黑眸沉了沉,不自觉道:“放长线,钓大鱼。” “嗯?”沈茹一愣,他不要金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他当她是鱼? 她不解的看向他,看到陆歆微微勾唇:“不明白,就别多想。笨女人。” 他戏谑的说了一句,沈茹气的不想理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陆歆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就生气了。 “放长线?钓大鱼?”他回味着自己说出的这句话,难道说,在心里头,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至于鱼嘛,他看向前头走快一步的娇娘,就是她吧。 一抹浅笑划过他的唇角,表情很是狡黠。 马儿还系在树干上,沈茹将桑椹小心的搁上去,正要翻身上马时,听到背后男子说了一声:“以后,别一个人到这里来,很危险。” 沈茹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下次我定然会带着我沈家的护院过来。” 男人面上一寒:“孤男寡女更是不妥。” 沈茹心里想到,今日难道不是孤男寡女吗?他脸色变得这么快是为什么。 她微微一笑,得意的说:“我家护院可有好几个!” 陆歆仰头,望着她的笑颜,应道:“那还差不多。”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一个女主人跟几个汉子在一起…… 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的浓眉纠结起来。 女子早已上了马,抽了一下马背,清脆的说了一声:“今日多谢!” 那马儿便转身,在温煦的阳光下,向着远处奔驰而去,那背影率性而潇洒。 陆歆抬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冰山融化一般,他的唇角缓缓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第8章 动了凡心 陆歆回到家里,看着空洞安静的房子,想起那鲜活的女子,陡然生出一股寂寞之感。这种感觉,从前没有,今日跟她相处之后,却越发的强烈。 他随手拉了一条毛巾擦了脸,屋里没有女人,回家连口热水都没喝的,他只得灌了一口凉茶,一个人,连炉灶都懒得生。 这样寂寥的日子本应该适应了,可是遇到了她,心里免不得又生出了几许涟漪。 他低头看自己的袖子,又望见那朵银色的梅花,他摸了摸腰间的锦囊,也是她的,然后面色狡黠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方白色的丝缎手帕,干干净净的,寥寥几画似乎绣的一朵金色的兰花,角落里一个“茹”字让他看了半晌。 他拿那帕子在鼻端嗅了嗅,不知道了是脂粉的香气还是什么香气,馥郁而芬芳,闻起来就好像她在自己的身边一般。 他这里她的东西又多了一件,这是方才同她一起的时候从她的袖子里抽出来的,她大约还不知道。 这时,突然背后一身:“大哥——” 他唬了一跳,赶紧将那帕子塞进了怀里。 “做什么?”他冷着脸对着赵小郎。 赵胜看他脸色不善,立即赔笑:“大哥,我不是看你回来了吗?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对了你今日是不是去了山里?有没有什么收获?” 陆歆是打猎的好手,但凡他进山就没有空手而回的。 “并没有。” 赵胜不信,环视了一周,才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一袋子东西,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袋子野果子。 “啊?”赵胜失望极了,“大哥,你这么惨啊,今晚的晚餐就是这些野果子了?” 陆歆硬着头皮道:“这果子是百年老树上结的,自是很补养人的。”心里,其实他也想吃肉。 赵胜“嘿嘿”了两声:“那大哥你自个去补养吧,不过我屋里头还有几个大番薯,你要是不够啊,尽管找我要!” 赵胜正要回去,却听到后头陆歆叫住了他。 赵胜回头,却看到陆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很是着急。 赵胜是个急性子,催促他:“大哥平日里那般爽快,怎么今个说话吞吞吐吐起来?真是急死个人了。” “那个……”陆歆清清嗓子,“你娶娘子,感觉如何?” 赵胜早就娶妻,虽然家贫,却走运的碰到一个逃难的少女,赵胜母亲收留了那少女就正好一文钱不花的做了他的媳妇。 赵胜一听他提起这茬,立即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 “大哥?你是开窍了?” 陆歆看到他的戏谑脸色,老脸微红:“说正经的!” “当然好!”赵胜乐颠颠的说,“我媳妇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好歹有腰有胸有屁股,女人嘛,不管长啥样,关了灯,都一样,白天没什么可乐的,晚上可以好好乐乐。” 陆歆的脸更红了,恼火:“我不是和你说这个!我是说,别的!” 赵胜笑的更加夸张,恶作剧的说:“娶媳妇不就是为了暖被子吗?别的,自然是回家就有热饭吃,身边多了一个人牵挂。大哥,你每晚都是冷锅冷灶冷被子吧?是不是动了凡心了?我给你留意留意?虽说咱们没什么钱财,不过大哥那打猎的好手艺,说不准哪家姑娘也看得上呢。” “对了!街上卖炊饼家的二丫头怎么样?”赵胜兴致更高,“我亲眼瞧见的,上回她看到你光着膀子耍剑,那口水啊都快落下来了,我去给你说合说合。” 陆歆一腿踹在赵胜的腿上:“得了吧!我可没那么兴趣。你该回去了!不然你媳妇得找过来了!” “那屠户家的大姑娘呢?屁股可大着呢!” 陆歆推他出去:“不要不要!” 赵胜看他恼羞成怒,眼珠子一转:“嘿嘿嘿,你别告诉我你看中了上次来的小娇娘啊?” 陆歆浓眉蹙起,脸色一变,却没有说“不要”。 赵胜觉得自己一定是猜中了,激动的跳起来:“哦,大哥,你该不会想娶人家吧?那可是沈家的大姑娘诶!沈家,那是春陵县第一富,人家连县令家的亲都能二话不说的退了,还能看得上你?你不记得你上次救了人家,差点被沈万银给打出来!你想娶她?那是痴人说梦!” “你够了啊!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缝上!”陆歆吼他。 赵胜被赶出了大门,脑袋却出现在窗户后面,满脸戏谑:“大哥,你三思啊!” “滚!”一个杯子砸过来。 赵胜哀嚎:“大哥,你唯一的杯子砸坏了我的鼻子!” “再不滚,下次砸过去的就是我的剑!” 门外立即没了声音。 陆歆坐在床边,看着墙上挂着的宝剑。 他站了起来,抽出了宝剑,剑鞘只是普通的皮鞘,而剑却是真的宝剑。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剑面,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立即响起仿佛龙吟一般的回响。 他合上了眼,想起母亲临终之前跟他说的话。 “歆儿,你答应娘,别回陆家,别找那些人报仇。你幼年丧父,母亲身份低微保不住你,如今母亲好容易带你逃到这里,就是想不再牵扯进那些阴谋诡谲的世族纷争,你一旦回去,不但爵位争不到,就连性命都会被人坏掉。我只要你好好的过活,即便做一个猎户,做一个村夫,将来娶个媳妇,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你答应我……”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 沈茹回到沈家的时候,先将桑椹送到了母亲的跟前,看到母亲在沉睡,便将果子轻轻的搁在了她的床头。 家里很安静,她料到那对母女还没有回来。 她衣衫未换,就叫来了小茜,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姨娘院子里的两个大丫鬟都跟着出去做客了,只剩下一个小丫鬟兰儿守着院子。 小茜到了院子门口对着兰儿招手:“外头有个人找你,在门房处。” 兰儿一听,以为是家里人来找她又是,便兴冲冲的向外走去,小茜领着她一起出去了。 等两个人一走,沈茹闪身进了院子。 她悄悄摸进了许姨娘的卧房,她东翻翻西看看,主要想找账簿一类的东西,想那许姨娘既然克扣了许多家用钱财,必定有一笔账。只要找到了那个账簿,她做的那些事就一清二楚。 只是翻找了一回,沈茹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时,听到外头的声音,沈茹大吃一惊,人已经到了院子,她没法出去,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迅速的藏到了仕女屏风之后,屏风后面是个净桶,净桶旁边有一卷帘幕,她躲进了帘幕里。 屋里头,许姨娘抱着儿子进了门,一进门就嚷道:“奶娘呢,叫奶娘来,凌儿要吃奶。” 婴儿哭闹起来,许姨娘正要发怒,好在这时奶娘赶了过来,急忙抱走了小少爷到隔壁喂奶去了。 许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贵妃榻上,沈妙妙坐在她的身边。 “今儿真是累死人了!”姨娘捶着腿,脸上满是笑意,“累是累,不过张夫人真是有眼色,她送的那礼物挺不错的。” 沈妙妙笑道:“我看了,好大一根金簪子,有分量。” “赶紧的,哎哟,我腿疼,你帮我收起来。” 沈妙妙要去收,却听到姨娘道:“傻丫头,关门啊!你想让人看到吗?” 沈妙妙赶紧去关了门,还反锁了门栓,这才拿起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了床板,那床板下竟然有一个暗格。 沈茹偷偷的看了一眼,暗格里头似乎藏了不少东西。 沈妙妙藏好了东西,依旧恢复了暗格,对她娘说:“娘,张夫人说的胭脂铺供货的事情,咱们做不了主啊,先收了她的东西,这样好吗?” 许姨娘狡黠一笑:“傻瓜,她难道不知道我们不是做主的人?为什么送我们?就是看着你娘的身份。这事,有办成有办不成的,难道她就不送了吗?她送咱们自然就收下。大不了,你娘去给你爹吹吹枕边风,他那个人我还不了解,耳根子软,多说几句,便听我的了。” 沈妙妙拉着她的手,奉承道:“娘真厉害!哼,我说那大房有什么,等夫人病死了,沈茹嫁出去,这个家就是咱们的家。这偌大的家产不留给我和凌儿,还能留给谁?” 许姨娘冷笑:“那是自然,沈茹算什么东西?今日既然是我掌家,自然要想办法尽早的将那个丫头嫁出去!她如今名声已经污了,到时候嫁给谁,还不是我说了算!” 沈妙妙捂嘴笑道:“要不干脆把她嫁给那个破落户陆大郎好了,听说他家徒四壁,让沈茹嫁过去好好的掌家!哈哈……笑死了……” 许姨娘笑了:“掌家?就那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争掌家?陆大郎肯定是不行的,老爷不答应。随意找个商户嫁了就行,关键是要找个品行不端三妻四妾的,让她过去活受罪,哈哈……” 说到高兴处,两个母女笑成了一团,仿佛比过年还高兴。 沈茹躲在帘幕后,冷笑一声,笑吧,小辫子都给人揪住了,我看你能笑到几时?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就听外头丫鬟说摆饭了,母女两个又携着手出去吃饭了。 沈茹知道她们这是要到前头的饭厅去吃饭,趁着这机会她赶紧出来,也打开方才沈妙妙开的暗格,里头果然不少好东西。 她狡黠的勾唇,一样东西都没拿,原封不动的放好,瞅着外面没人,径直出了院子。 第9章 弃如敝履 “娘……”沈茹扶着母亲坐起来,将桑椹让人去洗了送到了萧氏的跟前。 “茹茹……”萧氏惊诧的睁大了眼睛,“这暮春三月你哪里找来的?” 沈茹微微一笑,拈起一颗果子送到母亲的唇边,“娘你先别问,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萧氏眼中酸涩,点了点头,吃了那桑椹,顿时觉得口里清甜无比,比起从前所吃过的桑椹又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她一气竟吃了好几串。 看着母亲喜欢吃,沈茹觉得欣慰。 “这个就是昨儿小茜说的那棵古树上结的,说是比得上蟠桃的果子。” 萧氏一惊:“那你今儿是去了山里头?”看着她身上的男装还没脱下来,立即明白了,“那山里该有多危险,你下次可别再去了。” 沈茹点头:“我答应娘就是了。” 这桑椹的确是好,萧氏吃了一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胃里也特别的舒服。尤其是,它有开胃的作用,吃了以后,萧氏就说要吃粥。 下人立即去熬了鸡茸粥来,萧氏一会儿就吃下了一大碗。 “这真是个好东西!”沈茹赞道。 天气温暖,气温有点高,这一日日的热起来,剩下的鲜果不好存放,沈茹便将剩下的果子用蜜糖腌制了,做成了蜜饯,母亲每日里吃一点,定然会胃口大开,等身体强健了,也许疾病就会快些痊愈了。 沈茹回到自己的屋里,想起了许姨娘的那个暗格,她对着镜子,看到镜中的女子樱红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那暗格她就让她多放一会,这几天父亲出门办事去了,等到父亲回来了,她再想法子办下这件事。 那日许姨娘娘两个说起了胭脂铺的事情,她倒是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听姨娘的话换掉胭脂铺多年的供货商。要知道沈家的供货商都是当初父亲考察许久才确定的,这么多年关系紧密,岂能说换就换? 沈茹正想买点胭脂水粉,便带了小茜一同前往家里的胭脂铺。 沈家现今有三家大铺子,一家胭脂铺,一家绸缎铺,一家生药铺子。说多也不多,但生意一定是春陵县最好的。 就比方说这胭脂铺子,出产的必定是现今京城最流行的颜色,质地也是最好的,但价格还低廉,就是十里八乡,隔壁县城的许多姑娘媳妇也巴巴的要赶到这里来买胭脂水粉香膏。 掌柜一抬头看到门口跨步进来的锦衣少女,立即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大姑娘,你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赵掌柜,你好呀。”沈茹笑道,“生意怎么样?” 赵掌柜笑着说:“生意自然是好的。大姑娘想要什么,尽管看看,这里有最新的货色。” 赵掌柜指着柜台里头,一色新到的胭脂,颜色极为鲜艳。 “据说是京城最新的款式。” 沈茹看了看,点了点头,胭脂还不错。但是到底换没换,还真是疑惑。 她偏头看向赵掌柜,问:“最近,铺子里有没有什么变动?” 赵掌柜见姑娘问的奇怪,想了想,道:“除了进了一些新款,并没有什么变动啊。” “我爹有没有跟你提到换掉什么供货商之类的?” 赵掌柜摇头:“还真没听说。” 沈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爹是最精明的生意人,焉能听那个婆娘胡说八道?要是她的枕边风有用的话,这沈家的一点财产说不定早就给败光了。 得到这个消息,沈茹便要走。 赵掌柜急忙说:“姑娘先别忙着走,这些带上。” 他捧上了几个小盒子。 沈茹疑惑,道:“我自带了银钱,不必你送的。”她虽然逛的是自家的铺子,但是外账是外账内账是内账,一样要付银子入账。 赵掌柜将小盒的胭脂水粉递到她的手上,笑着说:“姑娘哪里话,我能不知道沈家的规矩?只是这是人家供货时附赠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到府上,姑娘来正好,将这些带去用吧。” 沈茹点点头,便收下了,让小茜在身后捧着。 才到街上,小茜却同一个不长眼睛的姑娘碰在了一起,害的小茜将胭脂水粉都洒在了地上,幸亏那胭脂水粉都单独有小包装,不然全都毁了。 那姑娘后退一步,沈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来人可真是眼熟呢! 这姑娘十六七岁,高挑身材,鹅蛋脸庞,模样秀丽,穿着一袭粉红色绣金花锦袍,不正是傅青芳吗? 要说傅青芳是谁,正是段东楼的表妹,从前嫁给段东楼同她一起平起平坐做平妻的那一位。 沈茹想起她嫁进段家不久,这位表妹就来凑热闹,这位绝对是个不省心的主儿,那鬼主意一个接一个,那段日子真是够让人糟心的。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喂!你没长眼睛吗?”傅青芳恶人先告状,指着小茜的鼻子就骂道。 小茜气愤极了:“姑娘你迎着我撞过来,还说我没长眼睛吗?” 傅青芳“呵”了一声,转头看到沈茹,顿时眼睛一亮,她以前是见过沈茹的,前几日在表哥是书房里看到一张画像,表哥对那画像出了半天的神,她后来一问才知道那画像是他之前未婚妻的。这么说来眼前这女的就是那个沈家姑娘了? 呵!冤家路窄! 傅青芳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沈茹一遍:“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沈家大姑娘吗?被人退婚的那一位?可真是幸会啊!” 听到这话,立即有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沈茹看傅青芳这样子,是打算吵架咯? 好,既然你要吵,那我奉陪!看看到底谁怕谁? “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哦,让我想想,这位不就是段东楼的表妹?心心念念的记挂着自己的表哥,却怎么都嫁不进来的那位傅二姑娘?”沈茹提高了嗓音说道。 路人悄声议论。 “哦,有好戏看啦,原来这位表妹想着表哥呢。” “这个沈姑娘又是段东楼的前未婚妻。” “仇人相见啊。” “就是,分外眼红……” 路人瞪大眼睛,就准备着看好戏。 傅青芳爱恋表哥的事情她都没说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是怎么知道的?眼看着自己的心事竟然拿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傅青芳恼羞成怒,脸儿涨的通红。 “沈茹!你别胡说八道!你这个弃妇!你被我表哥退婚,就想诋毁我!” 沈茹微微一笑,环视周围,还真有很多好事者,毕竟这里是闹市区。 正好! 沈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有件事,传了这许久,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出面说清楚!我老是听人传言是我被段家退婚。我现在要矫正视听,沈家和段家的婚事,是我沈家先退的婚!那日,我落入河中,是陆大郎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没法站在这里说话,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他。可是这件事一传出去,段家就派了媒婆过来,段夫人说什么这件事影响不好,嫁妆要加倍,否则对段家有影响。” 路人立即议论起来,“怎么这样?”“太势力了吧?” 沈茹冷笑一声:“我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能受人这样威胁!我父亲看不起段家这样的做派,便退了婚。谁知道,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讲这件事到处传扬,颠倒是非黑白,说什么我沈茹被段家所弃。那人居心叵测,不过是因为我打了她的脸,想用世人的非议将我置于死地。” 哼!那云氏暗地里做手脚,以为她会怕吗?既然撕破了脸皮,她沈家也不惧怕段家的,她倒要看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众人恍然议论起来。 “好险恶!”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看来不能听一面之词!” 沈茹微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将实情全部抖了出去,往后恐怕不会一个劲儿的只说她是沈家弃妇,这水,是搅得越混越好,是是非非,让那些好事之人自行议论去。 傅青芳气的跳起来:“沈茹,你好险恶!你颠倒是非!我姨母不是那样的人!” 沈茹戏谑的看她:“你也承认了?那是你姨母做的咯?” 众人恍然大悟,指指点点:“她姨母就是段夫人!”“那谣言是段夫人传出去的咯?” 真是越抹越黑,气的傅青芳浑身打颤。 沈茹轻蔑的笑道:“傅姑娘,你要是识趣,就该现在去哄你未来的婆婆了,何必在这里跟我做口舌之争?傅姑娘,那段东楼我是决计不会要了,你尽管拿去,我不会跟你争。” 一番话说的傅青芳额头青筋直跳。 她这话,什么意思? 人之敝履,我之珍宝么? 沈茹知道她明白,心里嘿嘿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沈茹!咱们走着瞧!”傅青芳狠狠跺脚,气的转身就走。 小茜踮起脚尖,一手抱着胭脂,一手伸出了大拇指,由衷的赞道:“姑娘好厉害!” 沈茹瞥了她一眼,一笑:“现在才知道?” 人群的背后,一人骑在青骢马上,目光凛然的看着方才那一幕闹剧。 段东楼握着缰绳的手背暴出青筋:“弃我如敝履?”淡红的薄唇扬起,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沈茹,你早晚会后悔!” 第10章 天煞孤星 过了几日,沈万银从外头回来了,给子女们带了许多礼物。最让他高兴的是,萧氏的精神竟然比之前好了许多,听闻沈茹冒着风险到山里为她摘古树桑果,他禁不住赞叹了一番。 经过上次街面上同傅青芳相遇,春陵县的舆论已经转了一个方向,如今并不是一边倒的说沈茹被抛弃的事情,反倒说沈家弃了段家,也有暗指段家使出龌蹉手段要逼死沈家姑娘的,反正那水是越搅越浑,众说纷纭。 而这个结果,正是沈茹想要的。云氏想要做到面上光,可没那么容易。她到底是如何龌蹉,她既然做了,她沈茹就敢让世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沈茹找来的桑果吃的很快,因为母亲喜欢,每次都要吃好些,那些果子不过几日都吃的差不多了。 摘当然可以再去摘,可是一想起那几只硕大凶猛的野猪,沈茹便有些后怕。 再去可是要冒风险的,除了陆歆那胆大不要命的,恐怕连她沈家几个护院遇上也要拔腿就跑。 沈茹正想着,回到自己房里,却看到窗扇轻轻的晃动着,她心里一惊,想起了上次的情况,立即到窗前一看。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而桌面上,搁着一个布袋子。 她打开袋子,一阵清香扑鼻,紫红色的,一串串的,正是上次的桑果。 她心中一动,立即抬头四处看,外头已是傍晚,光线黯淡,她抬头也看不到什么。 “不知道他走了没有……”沈茹蹙起峨眉,心里既喜又嗔,他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歆是来了,而且还没走。 他就坐在她窗户前的那棵大树上,透过茂密的树叶低头看着她。他几日不见,便很想看看她,不知怎的,一不见她,自己竟似连魂都没了一般。 他爱看她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瞥眉目含情,他想她一直看着他,却不愿意让她用这样的眼神去瞥别人。 他还爱看她修长的十指,如同青葱一般好看,还有那娇俏玲珑的身段,那殷红饱满的唇,想着便让他转辗反侧夜不能眠。 他自己一个人看她还是无趣,他身子一闪,落到了窗前。 沈茹正在发呆,却感觉嗖的一声眼前多了一个影子。 她乍然抬头一看,正是陆歆,一下子愣住了。 陆歆轻咳一声:“我看摘果子太危险,就帮你摘了送过来,顺路而已。” 沈茹暗笑,他顺路能顺这么远?到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陆歆应该是在献殷勤。 “谢谢。”她说。 陆歆显然有些不满:“除了谢谢,没有别的话吗?” 沈茹面对他其实很紧张的,那紧张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红着脸憋出了一句话:“桑果挺好吃的。” 陆歆一怔,的确,这算是多出来一句话,好吧,就这样。 他转身正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女子轻轻叫了一声“喂”。 他赶紧回头,愣愣的望着她。 沈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你明日这个时候过来,我回你一份谢礼。” “真的?”陆歆失声。 “自然,我还能骗你不成?”沈茹娇嗔的模样让他心头软软。 “一定准时到!”他欢喜的说,说罢,“嗖”的一下,便没了影子。 陆歆…… 她蹙起眉头,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她只是交好而已,不会有怎样的纠葛的。 她对自己说,她这一世只想做好自己,这样就够了。 回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沈茹亲自下了厨房。 看到她在挖南瓜泥,小茜跟在身后羡慕的问:“姑娘这么大阵势,是要做什么呢?” 沈茹笑道:“你吃过金丝南瓜糕没?正是要做这个。” 小茜大吃一惊:“小茜打小伺候姑娘,也没见过姑娘做过这个啊?” 自然不是十五岁之前就会的,是她逃难之时只剩下南瓜了,便熟悉这个东西了。 只是今日这金丝南瓜糕,自然比起逃难时做到更要精致丰富一些。 “去给我弄些牛乳来。” 小茜去了,还没出门,沈茹又叫道:“再加些核桃和杏仁。” “哇,一定好好吃,光听着就觉得好吃啦。”小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顽皮,还不快去!” 沈茹用糯米粉绊着南瓜泥,其中又加入了牛乳以及蔗糖,经过揉捏制成膏状,把杏仁和核桃加了麦芽糖炒熟了,蒸了南瓜糕以后,上面满满的铺上一层果仁,蒸熟之后闻起来就喷喷香。 小茜在一边馋的口水直流,沈茹掂了几个给她尝鲜,然后剩下的分做三份,一份让她送给萧氏,一份送给沈万银,剩下的一份亲自用盒子装了起来。 今日她知道他要来,特地将院子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小茜也出去买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食盒就放在靠窗户的桌子上,隐隐的还冒着热气。 当他来的时候,光线昏暗,院子里静悄悄的,女子窈窕的身影映在窗扇上,宛如一个剪纸的美女。 他看着那影子起伏的曲线,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窗扇是虚掩的,他轻轻的拉开了窗扇,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食盒。 应该是给我的吧? 他第一个念头就这样想,但是不敢贸然去拿。 沈茹听到响声,偷瞥一眼,手里拿着一本书打着幌子,斜眼瞥见他在看那食盒。 “给你的,打开看看。”她随口说了一句,又将目光转到书本上。 陆歆打开了盒子,金色核桃和杏仁铺满了金色的软糕,这是点心吗?漂亮的仿佛艺术品一般,真是太美了。 “这是你亲手做的?”他激动的拿起了一块,还是温热的,放进嘴里,顿时香气溢满口腔,上面酥脆,下面绵糯,他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恩。”沈茹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速度很快,一盒软糕十来个,一下子进了他的肚子。 沈茹一看,他已经吃完了,忍不住笑:“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陆歆对于她这个比喻相当无语。 这糕点让他想起自己的娘亲,十五岁逃亡到春陵时,娘亲已经病重,一年后就去世了,剩的他一个流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晃五年过去了,他最后一次吃到娘亲做的糕点,恐怕是在六年前了。 沈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对着空空的食盒发呆。 “喂,怎么了?好吃吗?” 陆歆点头,“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沈茹得意的弯唇:“你若是喜欢,我有空的时候做做就是了,不值得什么。” 少女的娇羞让她脸上浮起了红霞,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眉目精致,在淡黄的灯光下仿佛一张画儿,尤其的动人。 “你在看什么书?”男子不自觉已经跳进了窗户。 沈茹一抬眼,发现他居然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唬了一跳:“你……” “你什么?” 陆歆戏谑的看她,背着手,身子却向她倾斜,她这样子,让他想逗逗她。 “你还是出去吧,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沈茹鼓起了脸,看起来有点生气。 陆歆眼眸一黯,问:“你怕我吗?” 沈茹抬眼,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刀疤。 她怎么会怕他呢? 他是怎样的人,就算从前不熟悉,这几次交往,她也很清楚了。 其实,他长得挺英俊的,不过脸上这道刀疤的确有点唬人,看起来不像好人。 她摇了摇头算是回答,随口问:“你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陆歆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心道,女人还真是看重脸呀。 “这是从前逃难时被一个贼子划伤的,因为划的深就留下了痕迹。” 沈茹听着就觉得肉疼,那得流多少血才会留下这样一道伤痕啊。 顿时,心里觉得陆歆有点可怜。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破庙边?”沈茹又问。 陆歆这时已经换了个姿势,坐在她身边的桌子上。 “因为我娘过世了。五年前过世的,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了。” “那你家亲戚呢?不管你了么?”沈茹急切的问,五年前过世的话,他那时还是一个小少年。 “亲戚?”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无亲无故。或者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那些亲戚都不敢靠近我。” 沈茹看着他,便觉得在他的身后,定然还有许多不能为外人说的故事。 这时,听到院子外头一声娇笑:“姑娘,我回来啦!” 沈茹一惊,急忙推他:“快走!” 陆歆回眸戏谑道,“你急什么?” 沈茹气的跺脚,小茜都要进房了。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沈茹只觉得眼前影子一闪,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姑娘,你干嘛呢?” 沈茹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11章 掌家夫人 天色暗沉时,沈万银这时候才从外头铺子了回来。因为萧氏一直生病,他向来留宿在许姨娘那边。他径直到了许姨娘屋里,姨娘问他吃了没有,沈万银说吃了点,许姨娘怕他在外头没吃好,便让人去拿早给他准备好的玉米鸡茸羹做点心。 许姨娘帮他宽下外衣,又替他换上了常服,这功夫,鸡茸粥已经送过来,许姨娘亲自喂了沈万银半碗,这才又端了茶给他漱口。 沈万银拿着厚厚的账簿回来,在灯下看了半晌账簿,便觉得有些疲累了,躺到了榻上半眯着眼睛小憩。 许姨娘乖觉,赶紧拿了两个小木槌过来亲自替他捶腿。 此时,许姨娘头上戴着一枚分量沉重的黄金凤头钗,金灿灿的,在灯光下晃眼睛。她扶了扶头上的凤头钗,想起张夫人的嘱托,心里有几分不安,便轻声问:“老爷,张家的胭脂可还中用?” 沈万银并没有睡着,听她说的不着道,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什么张家?” 许姨娘一愣,手里的小木槌顿住了,哽了一下才说:“前几日我不是跟老爷说,张家的胭脂坊货好,想在咱们胭脂铺售卖,怎么老爷你一下子忘了?” 沈万银一愣,想起来真有这回事,他摆摆手道:“你不提起这事我倒是忘了。” “老爷!”许姨娘气的丢下了两个小槌子,两道柳叶眉竖了起来,“老爷你可真健忘,人家张夫人巴巴的来求我,说前日就已经送了胭脂样子到了铺子了,如今老爷居然说忘了,这是让我走出去都没面子呢。” 沈万银不耐烦坐了起来,道:“你一个女人家,铺子里的事情你懂什么?我们沈家铺子生意那么好,哪家胭脂坊不隔几日就送样子过去?那里自然有赵掌柜看着,若是好的,肯定会送到我这边来看。你说的那个张家胭脂坊在街坊里头的口碑就不好,赵掌柜是个明白人,他既然觉得不好,又怎么会让我来看?你真是……” 许姨娘一听急的跳起来,这话说的,那分明是这事已经黄了,想起头上戴着的凤头钗,再想起过几日张夫人又做宴席招待她,若是知道这事没成,她这脸还往哪里搁? 她如今掌着沈家的掌家大权,诚然就是沈家的主母,如今走出去外头各个商铺的夫人哪个不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沈夫人”? 要是让那些女人知道她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岂不是暗地里合起来笑话她? 她吸了一口气,眼眸一转,看到沈万银胖大的身子,眼底掠过几丝不屑,她耐着性子露出几丝妩媚的笑意,扭着腰坐到了沈万银的身边,扶着他的胳膊柔声道:“老爷,赵掌柜到底是个外人,你是沈家之主,怎么能事事依赖外人呢?好歹你明日到了铺子里头跟那赵掌柜说,将那张家的胭脂给你看看,你就看看嘛,好不好?” 沈万银待要不应,看她样子似要不依不饶。 沈万银被她推得不过,也被她吵得烦了,随口道:“行了行了,我去看看还不成吗?真是的。” 许姨娘大喜,道:“还是老爷对我好。老爷,我明儿亲自陪着你一起去。” “你一个女人家去干什么?”沈万银待要拒绝,被她拉着膀子撒娇耍赖不依不饶。 沈万银被她吵得头都昏了,招手道:“快叫丫鬟将那洗脚水端上来,我累坏了,今晚得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起早呢。” 许姨娘脸色这才好转,招呼丫鬟又是帮他敷脸又是帮他洗脚的。 隔日里,沈茹又去了一趟胭脂铺,在大门口便碰到一位打扮的一身珠翠的夫人从胭脂铺里出去,一脸的得色。 看那样子,倒是不像是来买胭脂的主顾。 沈茹看到赵掌柜时,他脸色有些难看。 “大姑娘……”赵掌柜看着沈茹,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沈茹一双墨眸看着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大姑娘借一步说话。” 赵管家引着她到了账房门口,看周遭无人才低声说:“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前几日姑娘问我咱们的供应商是不是换了?我还说没有,结果……”他叹了一口气,“结果昨儿老爷来了,跟着来的还有许姨娘,一番说道,硬是张家胭脂坊的货进了咱们的铺子,才出去的就是张家的夫人。” 他顿了顿,道:“有些话我们这些做事的人不好说,但是……老爷是个精明人,怎不知道跟张家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春陵县这圈子里头本来就不大,来来去去都是些什么人难道我们不晓得?就算这送来的样子不差,以后的货可就难说了。” 沈茹听了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换了? 她蹙起眉头,咬了咬牙。 以为父亲是个精明生意人,可即便再精明的人,年纪大了,也禁不住旁边一个人整日里吵闹撺掇,她倒是小瞧了许姨娘了。 “大姑娘,我真的担心,这样下去……” 赵管家叹了一口气。 沈茹知道他是沈家的老人,如果父亲一直糊涂下去,只会让自己人寒了心。 她想起许姨娘心里恨得牙痒痒,这厮现在开始折腾沈家的生意,以后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赵叔,别担心,这个家里,不只是有姨娘,不是还有我吗?”沈茹定定的看着他。 赵管家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不过及笄的女孩,可是一双眸子却那么有神,乌黑的眸子里透着镇定和自信,让他莫名的相信眼前的这个主子可以扭转沈家生意即将会面对的颓局。 赵管家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斗胆的话:“大姑娘,我知道这话说的不应该,但是现在这情况,大姑娘还是要替家里头的生意多多上心。或许……往后沈家就指望大姑娘了。” 沈茹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精明的中年人一直都是沈家生意的中流砥柱,倘若当初沈家不是一把火烧了,大约有这样的人支持,生意只会锦上添花吧? 她冷笑一声,到如今,她可不能由着这许姨娘母女俩无法无天的闹下去。 回了沈府时,正是晌午,父亲早晨出去后中午回来小憩。沈茹径自到了母亲的房里。 萧氏因为养病睡得时间多,这个时候倒是不困。沈茹进来的时候,她正靠在榻上念佛经,手里拿着一串青檀木珠串,一颗颗数着。因着吃了那些桑椹果,这些时候就精神了许多,百年的古树果然养人,她也想着大约是佛祖看她受太多苦楚了,所以借着这桑果解了她的困厄,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她便吃斋念佛感谢佛祖。 她看到沈茹挽着袖子到处找东西,不由得好奇:“茹茹,找什么呢?” 沈茹回头笑道:“娘,我找你当初陪嫁的那块血玉珊瑚呢,我想着若是我将来出嫁,娘也可以给我做陪嫁不是?所以想到了便想拿出来赏玩赏玩。” 萧氏从前也是出身富户,家里陪嫁的最值钱的便是那个一尺高的血玉珊瑚,那珊瑚价值不菲,便是拿出来到上京,在贵人堆里那也是拿得出手的宝物。 “哦,血玉珊瑚啊,”萧氏想了想,从腰里头拿出了一把黄铜钥匙递给了沈茹,“不在多宝阁里头了,我怕放在外头损坏了锁在里头那个铜箱子里。” 沈茹接过了钥匙,果然在多宝阁里头找到了一个厚重的铜箱子。 萧氏慈爱的笑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想起那个玩意?到底是年轻,贪玩。” 沈茹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拿了铜钥匙,“咔擦”一声□□了钥匙孔里,铜锁应声而落,当她打开箱子盖,满脸惊诧的叫道:“娘!哪里有珊瑚啊?” 萧氏吃了一惊,急忙费力的从榻上爬起来望箱子里一看,顿时唬的手里的佛珠断成了一颗颗的,滴溜溜滚了满地。 “怎么是空的?!” 偌大的铜箱,空空如也。 可是她记得清楚,明明是她亲自将那珊瑚放进去的,钥匙也是她亲自藏的。 萧氏眼睁睁看着那空箱子,几乎站不住脚,沈茹立即扶住了母亲,脸上露出震怒之色:“到底是谁偷了我家的血玉珊瑚?!今日就是翻了这大宅的地皮,也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第12章 东窗事发 情况紧急,沈茹立即让小茜暗地里去请了沈万银,沈万银一听也是吃了一惊。钥匙是萧氏一直攥在手里的,就是这样珊瑚都不见了,定然是内贼。沈府里头,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盗案,要真是出了,那还得了? 沈茹朗声道:“爹,这事情不好生张,只怕那贼子得了消息立即将赃物转移了。如今,最好是让人迅速的将整个宅子搜了,出其不意的,翻个底朝天,定然能有所收获。”沈万银点头称是,倒是对这女儿有些另眼相看。 事情发的时候许姨娘还在自己屋里头懒洋洋的午睡,沈妙妙也在一个屋子里,靠在软塌,身上搭一条薄毯。 管家领着接家丁到门口的时候,兰儿急忙提醒她起身。许姨娘穿了衣服起来,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正打着哈欠,管家就带人进来道了一声“得罪”,立即满屋子搜了起来。 “哎!”许姨娘大怒,“你们反了?作死的,居然敢搜本夫人的屋子!” 沈茹这时出现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得罪了姨娘,母亲陪嫁时的血玉珊瑚丢了,父亲命令我带人搜屋子。” 许姨娘看到沈茹那张娇嫩的脸,立即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跳三尺高,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让他们都住手!这屋里头,到底谁是掌家的?我好歹还掌着沈家呢,这里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姑娘家说三道四的!我这屋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你还怀疑我偷了你的珊瑚不成?” 沈茹被她那撒泼模样气笑了,道:“姨娘整日里穿金戴银,我又怎能怀疑是姨娘偷的东西?但是血玉珊瑚被偷,那定然是宅子里的人做的,保不齐是你这院子里头哪个丫鬟偷的,偷偷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索性到处都搜了,也好证明姨娘清白,难道不是?” 许姨娘就是再牙尖嘴利,也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手儿打颤,这丫头真是舌灿莲花气死人不偿命啊! 沈妙妙不服气,瞪着沈茹说:“我娘虽然是姨娘,到底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敢这样跟我娘说话,看我不传扬出去,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不孝女!” 又来这一套!人言,人言可畏,世人都畏惧人言,这世道,尤其是女人,世人几句话就能将人挤兑死。 可是偏偏她沈茹就是不吃这一套。 沈茹看着沈妙妙,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微微扬唇道:“我无情无义?我搜查屋子替姨娘证清白就是无情无义了?倒是你,好歹也我爹的女儿,别净想着怎么孝顺姨娘,你的母亲正经的是沈家的主母,是我娘!姨娘养的丫头真的好光彩么?” “沈茹——”沈妙妙尖叫着要跳起来过来揪她的头发,被边上的丫鬟一把扯住。 沈茹懒得和这丫头废话,看到管家带了人搜了一圈没有收获,径直走到了床边,指着那床板说:“这被褥掀起来,床底下翻起来搜一搜。” 家丁立即上前,将被褥翻起来,就在床板就要被翻起来的那一秒,顿时听到女人大叫一声。 回头一看,只见许姨娘眼皮一翻,脸色发白,竟晕了过去。 沈茹好笑,以为装死能解决问题吗? 她上前使劲翻起了床板,顿时耳畔一阵哗然之声。 那里头藏的东西那叫一个精彩,金光灿灿,简直耀花人眼。 沈茹上前在里头翻检出一个账簿握在手里,对管家说:“将这些东西全部装进袋子里带到前厅去!这事我爹自会亲自决断!” 她回头看到姨娘还躺在榻上,沈妙妙在一旁急的不得了。 她走了过去,却看到姨娘眼皮底下眼球隐隐在动,她心生一计。 “姨娘?”她凑了过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得叫大夫。不过我也知道了一个土方子,说只要把这人中一掐,没有醒不过来的道理。姨娘,你若是醒了,就随我去前厅走一趟吧。” 沈茹毫不客气的晾出了尖尖的豆蔻指甲,长长尖尖的在许姨娘的跟前一晃,然后用力的在她白嫩的人中肉上用力抠下去,就如一个尖刀剜下去一般。 “啊!”姨娘尖叫一声,痛的坐起来,人中处留下一个红红的月牙印子,恨得咬牙切齿的瞪着沈茹,“去就去吧,抠什么抠,痛死了!” 沈茹一笑:“姨娘要是早醒一刻,不就不用受这痛了。” 许姨娘哑巴吃黄连,说不出话来,一想到自己藏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发落,立即心里慌得七上八下,走起路来手软腿软。 沈万银坐在大厅里头,那些东西呈现在他面前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按理说,许姨娘在沈家那是不愁吃喝,吃穿俱是好的,不说春陵县数一数二,那也绝不会比一般富贵人家差。 每个月有锦缎做衣服,有月银子花,沈万银也常补贴她买些金银首饰。饶是这样,她居然还在她床底下藏了这么大个小金库。 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沈万银看着面前的金玉宝石,都眼生,不是他买的。这些东西那么贵,她不可能攒了月例银子去买。许姨娘小户人家出身,进沈家时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如今这堆起来的宝物简直比萧氏的嫁妆还多。 他抬眼,看到许姨娘怯生生的到了他跟前。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说!”沈万银一喝,许姨娘吓得跪在了地上,“老爷,这些都是我省吃俭用买的,我好歹跟你这些年,哪能没点私房钱呢。” 萧氏站在沈万银身边,冷笑一声:“想不到我那血玉珊瑚没找到,到找出了你的宝贝?想我那血玉珊瑚,可也不见得比你的这尊白玉观音值钱呢。” 在这堆财物里,正中立着一座羊脂白玉的观音像,有一尺多高,这观音晶莹剔透,做工精致,可不跟那血玉珊瑚价值相当吗? 沈万银恼火:“这观音又是哪里来的?” 许姨娘嚅嗫着:“自然是前些日子别人送的,不过是些夫人之间日常来往,很正常嘛。” 沈茹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日常来往?这天上掉馅饼了,别人白白的送你观音像?” 她的目光转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小丫鬟,正是桃儿。 桃儿一双眼看着她,只见她点头,便哭着扑了进来跪在了厅前。 “老爷,奴婢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沈万银看她突然跪下,吃了一惊:“你知道些什么?快说!” “自从姨娘掌家,沈家从上到下无一不克扣的,主人家的东西倒还好,扣得不明显,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下人,扣了三分的有,扣了五分的有。奴婢本来每个月寄月银回家养家的,到如今,连银子都没得寄回去的了,家里的老娘病的厉害药都没钱吃,还请老爷做主!”说罢,桃儿嚎啕大哭起来。 沈万银目瞪口呆的听完了桃儿的哭诉,差点没被沈姨娘气死。 沈家是富户,家用的钱自然不少,她这么一扣,大约多半落入了自己的腰包,这些金玉珠宝自然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苦了这些下人。 许姨娘回头,恨恨的瞪着桃儿,眼都瞪红了。 这该死的丫头,敢出首她?现在这个家,萧氏病没好,只能是她掌家,倘若夺了她的掌家之权,还有谁掌家?她回头就把桃儿给撵了。 “老爷,你别净听那些丫头胡说八道,我哪有克扣他们?只是管得严了就来诬告我!”许姨娘哭的梨花带泪。 沈茹将手里的账簿递过去给父亲,讥笑道:“姨娘,你还真是清白啊。你扣了多少钱,贪了多少钱,你这账簿里头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吧?” 许姨娘傻眼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那本账簿,她怎么忘了,自己把这些账都记下来了呀! 沈万银翻看了账簿,顿时额头青筋直跳,一把掷在地上,跳起来就踹那女人一脚:“我让你贪!你这是要春陵县的人戳我脊梁骨啊!我沈家从来都不克扣下人,说出去春陵县的人是要骂我不仁不义的呀!你让我出去怎么见人!” 女人满地打滚哭叫着:“老爷,看在凌儿的份上!你饶了我!你要是打死我,谁来照顾凌儿!我可是他亲娘啊,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呀!” 沈万银踹了两脚,因身子胖重直喘气,这一次真真是被她气死!克扣下人的月银不说,连大房和嫡女的饮食衣物全部克扣,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外头所谓的应酬,那些妇人送她的金银珠宝全都收下,也不管别人求的是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女人完全是在给他招祸啊! “从今天起,你在自己屋里好好反省,不许掌家,把掌家权交出来!” 许姨娘不甘心,抹着眼泪说:“我知道这次你没法轻易饶我,可是我也是想好好管家的呀。老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这些财物都交给你掌管还不行吗?再说了,大姐身体不好,你忍心让她操劳犯病?说到底,这内宅得要个吃苦耐劳的人呀!” 沈万银嫌恶的睨她,知道她不甘心,可是他只一个夫人一个姨娘,这后宅通共就这两个能掌事的女人,许氏不行,萧氏也不行,那到底谁行?他犹豫了,左右为难。 突然之间,只见长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跟前:“爹,女儿愿意掌家!” 第13章 杀鸡儆猴 沈万银震惊的看着女儿,虽然她是嫡长女,打小就请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好生教养,可是一个十五岁刚刚懂事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就要掌家?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茹茹……”沈万银恼道,“别胡闹!起来!” 沈茹并没有起来,她固执的跪在地上,目光坚定的看着父亲:“娘身体不好,姨娘贪污不能掌家,爹左右为难。难道爹愿意让娘带着病体操持家务,还是说放心再把内务交给姨娘处理?两样怕是都不行吧?我既然在家里,身为长女,愿意为爹分担家务。” 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他的确左右为难,不过沈万银叹了一口气:“爹知道你孝心,可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懂这些?且不说你懂不懂,你正值青春年少,今年虽然退了段家的婚,但是年底前怎么也得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将你聘出去,年纪一大保不齐还找不找得到登对的人家。我做父亲的怎么能为了家务事误了你的嫁期?你这话,说的不长远,不中用啊。” 沈茹知道退婚之后父亲一直在物色人家,奈何春陵县中流言蜚语还未平息,一时半会不好谈论婚姻。一旦流言平息,大约也是要尽快让自己出嫁的。她如果真找借口赖在家里,街坊邻居又该说三道四,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沈茹打定了决心留在家里,思量了一番断然的说:“爹,我可以招赘在家。” 一语落下,众人皆惊。 招赘?! 许姨娘差点气的被噎住,难怪她不肯嫁,原来是不甘心沈家偌大的家业落到她凌儿的手里,竟然打着招赘的幌子跟她争家产?想她凌儿才襁褓婴儿,若是被她招了女婿盘踞在沈家,等到凌儿长大岂不是连个沫儿都没有? 许姨娘立即叫道:“老爷,说不过去,说不过去啊!沈家堂堂大户,富贵人家,女儿在家里招婿,说出去可难听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姑娘被段家弃了看不开才这样做的呢,招不得招不得!” 沈茹冷笑一声,回头看她:“姨娘操心太多了吧!谁说招赘让人笑话?公主还招赘呢!正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招赘才不让人笑话!” 许姨娘脸色一变,瞪了她一眼,对沈万银嚎哭道:“那也是没有儿子的人家无奈之举!老爷,你若是真这样做,置你的亲儿子,置凌儿于何地啊!” 沈茹冷哼了一声,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吧。生怕自己抢了她儿子那一份。 沈万银呵道:“这是什么话?凌儿是我儿子,茹茹就不是我女儿了吗?别说招赘不招赘,茹茹就是不嫁人,这沈家的家产也是有她份的!” 许姨娘一听这话,气的脸都青了。 沈万银看向萧氏,萧氏眼眸垂下想了一会,道:“其实,茹茹所说也未必没有道理。今年沈家万事不顺,前后这么闹腾一阵,外头流言蜚语的,不适合办喜事。何况茹茹今年才十五,不急。她到底能不能掌家,老爷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再说还有我从旁指点。也许过个一年半载我病就好了,届时茹茹也不过十六七,凭着茹茹的相貌和我家偌大家产,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么?” 听了萧氏的话,沈万银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他上下打量着沈茹,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是否能胜任掌家。 “如今血玉珊瑚还是没有找到,茹茹,你说该如何是好?” 沈茹知道他想试自己,这血玉珊瑚正问到点子上了。 一道狡黠的笑意划过她的眼底,她挺起腰杆朗声道:“今日虽然没有查到血玉珊瑚的下落,却查出了姨娘贪污的事情。不若就着这桩事,来一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杀鸡儆猴这四个字唬的姨娘一颤。 “怎样杀鸡儆猴?又怎样敲山震虎?”沈万银问。 沈茹回头看了许氏一眼,那窈窕小腰怕是也不经打。 “姨娘的过错足够被撵出沈家,不过她到底是凌儿的亲母,我看不如拉到大院之中剥去外衣打上二十大板子,令沈府下人都来围观,震慑偷珊瑚的人。这就叫做杀鸡儆猴。” “另外,”沈茹又说,“咱们放话出来,夫人会打开铜箱,如果偷的人识趣就悄悄把珊瑚放回去,放回去咱们就不追究,如若不然,姨娘就是个例子,捉到无论是谁乱棍打死。这就叫做敲山震虎!” 沈万银思忖了一番,这个杀鸡儆猴嘛,瞅着沈姨娘,到底是伺候自己的女人,有些不忍,说到敲山震虎,也不知道行不行,那贼真会自己放回去? 沈茹知道父亲疑虑,给母亲递了个眼色。 萧氏会意,露出不悦之色:“老爷是不舍得打这女人吗?沈家被她搞的一团糟,老爷走出去能被人指着脊背骂,这都是谁招来的?我沈家多年的名声几乎被她毁之一旦,若老爷不舍得,这板子我来叫人打!” 沈万银看萧氏动怒,忙说:“没有不舍得,没有不舍得。” 许姨娘一双眼睛,乌眼鸡似的瞪着萧氏,咬着唇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想到待会一顿死打,心里慌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沈万银叹了一口气,指着许姨娘说:“都是你自找的!来人,剥了外衣提出去!” 上来两个老嬷嬷麻利的剥姨娘衣服,沈妙妙在一边又是哭又是叫被丫鬟使劲摁住,“沈茹——,你敢这样对我娘!沈茹——,你不得好死!” 沈万银看她骂的不像话,怒道:“把二姑娘关到房里去,反省!不醒悟不给饭吃!” 沈妙妙被人推出去,经过沈茹身边的时候,沈茹轻飘飘的开口:“这祸是姨娘自己闯的,若是一般人家,那是死路一条。妙妙,你好好想想,我是在帮你们,你别不识好歹。” “我呸!”沈妙妙怒目圆瞪,“早晚一把火烧了,大家一起死!” 沈茹冷冷瞟了她一眼:“今生我在,必定不能让沈家一把火给人烧了!” 她那眼神,冷的仿佛腊月里的寒冰,让沈妙妙打了个冷战,她说什么今生,难道她还有个来世不成? 沈妙妙被关进房里,许姨娘在大院子里打得鬼哭狼嚎,下手的人知道沈老爷一向是疼姨娘的,都留着手并未往死里打,饶是这样二十板子下来,姨娘瘫软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整个人几乎晕死过去。 沈茹放话,如果有人偷了血玉珊瑚,悄悄的放回去,如若不然,不论是谁捉到打死。 众人看到许姨娘被打的样子一个个战战兢兢,私底下议论纷纷,就是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偷了血玉珊瑚。 沈茹知道,父亲还没有下决心将掌家账簿交给她,只单等着她的话能否应验,就在这血玉珊瑚了。 沈茹房里,她关了门,悄然打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红光莹莹,豁然就是一尊珊瑚,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爹还真是的,单等这个珊瑚,可这个珊瑚就在她的手里。她只等着母亲睡下,悄悄将这珊瑚放回去,这桩事就了了。她拿这珊瑚叫做抛砖引玉,若不是珊瑚的案子,又怎能挖出许姨娘的小金库? 第二天一大早,萧氏屋里的丫鬟就惊喜的叫道血玉珊瑚回来了,萧氏大喜,立即着人请了沈万银过来,沈万银也惊讶非常。 沈茹到时,沈万银看她的眼神很是赞赏。 “茹茹,我没想到你这般聪明!”沈万银由衷的赞道,“这里是沈家掌家账簿,从今日起,就交给你好好的保管。有问题尽管请教你母亲,沈家上下不听话的就来跟我讲,今后,你就是这沈家后宅的掌家人!” 沈茹接过账簿,樱红的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欠身谢道:“女儿,多谢爹的信任!” 她手里握着这本账簿,心里知道,这份账簿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因为掌家,她用了后宅里的书房,第一件事,便是找了管家来,一起将之前姨娘克扣的银钱全部恢复了原先的旧制。 她前世嫁人之前没有学过管账这,但嫁入段家之后云氏非常严苛,掌家该懂的她一样不缺。 她装样子向母亲请教一番,又让母亲演示了一遍,完了就回到书房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算起账来。 不算不知道,算了她吓一跳。原来母亲病弱多年,掌家并不利落,姨娘贪污,这前前后后的账单很多对不上。 尤其是在田庄这一块。 沈家有个庄子在春陵县外头的村子里,一大块田地,外加一大片林地,照理说,每年的粮食、禽类、兽类该收上来不少,可是这收上来的却跟数据大大不符。她又去查了仓库,发现去年收上来的兽皮不是虫眼就是霉烂,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她明天得亲自去庄子上走一趟! 第14章 一树梨花 第二日一早,沈茹便让人布置了马车,带着小茜、张嬷嬷和忠伯一起向城外东头的沈庄去了。 城东楼门处,一早进城贩菜、贩山货的人不少,几个破落户围在城外官道边树荫下围成一圈赌钱。 瞅到陆大郎跟赵小郎两个人一人提着一只兔子从官道外过来,一个破落户摇手招呼:“陆大哥,赵小郎,过来过来!过来耍子!” 赵胜看到赌钱两眼放光,急忙拉着陆歆赶过去。 陆歆走了过来,人堆里看进去,见两个外乡人设的赌局,这赌局却跟县里的不一样。县里的要么赌大小,要么鱼虾蟹,这个赌局却是赌瓜子。 猜瓜子的颗数,明明看着盘子里有五颗瓜子,赌客信心满满的下钱,那庄家手一晃,开盘时却变成了四颗。赌客往往开始赢了几盘,接下去却输的一塌糊涂。 赵胜一连下了四五局,除了头次赢了,后面次次都不中,将身上仅有几十文钱统统输个精光。他懊恼至极:“等小爷我卖了这兔子,定然再回来赌!” 陆歆双手环胸斜眼在一边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里头倒是有点门道。他对那满脸麻子的庄家说:“麻子,我来跟你赌!”众人看到陆歆来赌,纷纷让开了位置。 但凡是麻子最不爱别人说他麻子,满脸麻子的庄家听这话脸色一黑,瞪了回去,一看眼前男子身材高大,脸上一道刀疤,一双眼眸如鹰般锐利,心里暗自一跳,这个人不简单,怕是来者不善,手禁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行!那就来吧!”麻子将那瓜子搁在盘里,手里拿着一个盖。 盘里看着是三个瓜子,麻子将手虚虚一晃便将盖子掩住,抬头看陆歆,眼底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客官猜吧!” 陆歆眸光一闪,微笑道:“三颗。” 麻子嘿嘿一笑,盖子蓦然掀起,盘子里的瓜子豁然变成了两颗。 “客官,你输了,拿钱!” 围在一边的破落户叫嚷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分明是三颗的!”“就不信了!再来!再来!” 麻子伸手要钱,陆歆却一把摁住了麻子的手,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还在吧?” 麻子抬眼震惊的瞪着他:“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呢?!” 陆歆铁钳一般的手攥着麻子的手腕猛的一翻,只见他的手指底下掖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石子。 “这是什么!”赵胜怒了,“难不成你这小子敢作弊?!” 陆歆狭长的眸子睨了他一眼,道:“这应该是磁石。”他抠下石子,一颗瓜子便从盖子底下落入盘中,原本两颗的瓜子变成了三颗。或者盘中本就是三颗瓜子,正是这颗磁石吸走了第三颗瓜子在盖子底下,让盘中变成了两颗。 众人一看顿时都明白了。 “嚯!”赵胜大怒,“难怪我总也猜不中!你这厮,作弊!活的不耐烦了,该打!”几个破落户勃然大怒纷纷挽起袖子。 陆歆将麻子一脚踹在地上,冷笑一声:“打!” 几个破落户立即围上来拳打脚踢噼里啪啦的打得那两个设局的外乡人哭爹喊娘。 隐隐的,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银铃声,他转头看去,只见一辆四角悬着银铃的马车不疾不徐的从官道上驶过。春风过处,帘幕轻飞,露出一角,依稀可见女子乌黑的发辫。 陆歆心口蓦然一跳,是她? 他这几日没有去沈家,上次送去的桑椹足够她母亲吃一段日子,他若是再去,偷偷摸摸的,倒叫人瞧不起了。 他驻足远望,看着天边,黑云隐现,地面上,蚯蚓翻卷蚂蚁忙碌,眼看着要下大雨,她这是往哪儿赶? “大哥!”赵胜凑过来,志得意满的将手里满把的铜钱在他眼前一晃,奉承道,“还是大哥英明,不然我这钱还不是喂了王八了?居然敢到咱们的地头上设骗局,也不看谁才是这里的地头蛇!” 见他不理,赵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认出那马车上的几个银铃,立即叫起来:“沈家的马车!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呢?”他暧昧的瞅了陆歆一眼,手肘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嘻嘻笑道:“城里都谣传你和沈家姑娘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陆歆一个爆栗子砸过来,斥道:“胡说八道!” 赵胜委屈的揉着脑袋:“我都说了是谣传了,你还打我?我开玩笑的嘛,你若是想沈家的姑娘,那不是癞□□想吃天鹅肉?” 陆歆又要打,赵胜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马车该是往哪边去?”陆歆看着天边不自觉问道,天地相接之处,马车只剩下个黑影子。 “听闻沈家在城东郊有个庄子,怕是去那边了吧。”一个破落户插嘴。 “大哥别看了,咱们赶紧进城去,别耽误了早市!”赵胜拉着他就往城内去,陆歆回头又看了一眼,马车已经消失在天际了,这才转身向城内去了。 沈家在东城外的田地有百来亩,林地百来亩,正是春苗季节,一眼望去,盈盈水面上一片翠绿,仿佛翡翠满地。 小茜扶着沈茹沿着石子小路向着庄院走去,一路栽秧的农户纷纷抬头,好奇的向着几个人看过来。 不远处,几进黑瓦白墙的就是沈家庄院,庄院周围的土地山林全都是沈家的。 因为来得急,沈庄里的人还不知道主人家来了,忠伯到了庄院门口,便伸手去扣院子门上的铜环。 扣了半晌,这才出来懒洋洋一声;“谁呀!这一大早的叫魂呢!” 开了门,那厮一看到院子门口立着一堆人,于中间站着一个打扮模样都不俗的小娘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 忠伯上前,呵斥道:“叫庄头出来,这是沈家大姑娘来了,如今的当家人!” 那小厮一听“当家人”三个字,唬的麻利的滚进去叫庄头。 沈茹抬头看那天边,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在雾里,只露出白蒙蒙一片,这时间都日上三竿,这庄子里还静悄悄的呢。 张嬷嬷愤愤不平的说:“姑娘,咱们不来瞧还真不知道,这庄头好生懒惰!” 沈茹微微冷笑。 等那庄头穿好衣服赶出来,一看果然是主人家的人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庄头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绿豆眼睛,酒糟鼻子,穿一袭褚色粗布袍子。 “哟,这是大姑娘啊,你周岁的时候我还瞧过你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庄头笑眯眯的打招呼,很是殷勤的样子。 “这位是庄头郑公。”忠伯说。 “知道。”沈茹淡淡应道,听闻庄头就是许姨娘的舅爷。 “郑公刚起来吧?”沈茹一边向里头走一边问。 郑公脸色一变,笑道:“哪能呢,早起来了,在屋里头处理事情呢。大姑娘若是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接待不是?不过,沈公那么精明的人,如今到放心让大姑娘当家啦?” 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茹冷眼睨他,不急不缓的说:“我爹的确是个精明人,所以才让我当了掌家人,郑公可明白?” 郑公一愣,只觉得这小姑娘没有旁的小姑娘那样的稚气,这一眼竟是别样的冷厉跟沉稳。他心里盘算着,他这边还没听闻许姨娘落了掌家权的消息这位大姑娘就来查庄子,难道沈家内宅出事了? “大姑娘这边走,沈公是怎样厉害的人,我们自然都晓得的,他的安排,无一不妥帖的。”郑公心里狐疑,脸上却笑着将沈茹迎进了大厅。 该客套的都客套了,沈茹看着郑公,一眼便瞧着不老实,她径直跟他要了账簿。 郑公一愣:“大姑娘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每年的账簿不都是交到府里去了?怎么反倒问我要了?” 这意思是不给? 站在一旁的张嬷嬷看不过,冷笑一声:“郑公别看姑娘年纪小就这般惫赖,交上去的账簿是交上去的,难道你们连个底子都不留?你这话说出来咱们可都不信!” 张嬷嬷郑公是认识的,她是萧氏身边的老人,见她发话了,郑公抵赖不过,只得着人去拿了账簿。 沈茹亲眼来看了这田庄,心里就有数了。 翻开账簿,同交上去的一模一样。郑公趁着机会又在一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诉苦,说什么年成不好,收入不行,这几年不是虫害就是旱灾,实在收不到多少米粮。林子里又有许多偷猎的,也捉不到多少猎物。他自己都穷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听着他花言巧语的狡辩,沈茹心里冷笑。许姨娘是什么人,这老狐狸是她舅爷,可真是家学渊源呢。 她斜眼睨了这老狐狸一眼,他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却满脸放着红光,大腹便便,收成不好,养的如此红光满面?真是笑话! “郑公日常住在这庄子里头?”沈茹又问。 郑公点头,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带我去看看吧。” 郑公皱眉,不情愿的说:“这不大好吧,老头子住的地方怕是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随意逛逛而已,郑公带路。” 沈茹已径自走了出去,她的话不容置疑,郑公只觉得心口一跳,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没奈何,只得带了沈茹到了他的住处。 沈茹进了他的房子,只见一套两间房,外头的简单朴素,都是普通的松木家具,可是掀开一张门帘,进到卧室时,沈茹的目光从墙上一直扫到地上,最后终于落在了床上。 床面上铺着一张灰蒙蒙的床单,沈茹走过去,“唰”的掀开,顿时让人眼前大亮。 灰蒙蒙的床单下面是光滑柔软颜色鲜艳的绸缎被褥,沈茹唇角微扬,伸手拿起一只碧绿莹莹的枕头,轻轻抚了抚,赞叹:“好一个碧玉仙游枕,连我都没有呢。” 郑公脸色灰白,咬着牙,紧紧的握住了手。 就在这时,却听到墙角的木箱子里传出莺啼般娇滴滴的声音:“郑老爷,是你回来了吗?我可以出来了吗?这箱子里好闷啊!” 众人都吃惊的盯着那木箱子,又看看郑公,郑公的脸色又白又红,仿佛变色龙一般。 “你出来吧!”沈茹喊了一声,只见箱子盖突的翻开,冒出一个十七八岁女子的脑袋来,那女子乌发红颜,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沈茹唇角一勾,讥讽道:“郑公好风雅,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呀!” 第15章 不测风云 张嬷嬷一把将那女子揪出来,都知道郑公是有老婆的,那这个女子又是谁? 这女子被吓坏了,不需要人逼问,哭哭啼啼的就说出了实情,原来她是城里迎春院的姑娘,被郑公带到这庄院里头包养几天,哪成想郑公才快活,竟被主人家的大姑娘给撞见了。 大厅里,气氛凝重,沈茹坐在厅上面色清冷,郑公垂着头立在她跟前。 少女柳眉蹙起,冷眼瞅着眼前的人,道:“将账簿交出来吧。” 郑公抬头看她,厚着脸皮说:“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但是的确不知道姑娘说的什么账簿。” 沈茹冷冷看他:“不知道什么账簿?郑公,我现在客气叫你一声郑公,你若是不做假账?那仙游枕是怎么来的?迎春院的姑娘又是怎么来的?方才还说年成不好,你穷的连件衣服都买不到,现如今又该怎么解释?你不交账簿也罢,我们沈家不需要满口谎话的人做庄头!若是这样的人做了庄头,你叫我如何信任?” “呵呵,”郑公冷笑了起来,绿豆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露出凶气,“我算是明白了,大姑娘来诚心是找郑某的茬来了。郑某我在沈家做了这么些年的庄头,就连沈老爷也没多说我半句,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倒是骑在我头上来了?好歹,我是许姨娘她舅爷,名义上也是你的隔了两辈的长辈!你敢这样对我?” 沈茹“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账簿丢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说:“长辈?我的长辈姓沈,不姓郑,就凭你?不配!我今天话就搁在这里,我到底是沈家的掌家之人,不过一个庄头的位置,我还是做得了主!我今儿是留了情面给你,你若是不服,信不信我翻了你的柜子抽屉,我相信,定然能找出比仙游枕更好的东西。你之前的那些东西我不会要你的,只你速速的卷了包袱,消失在我的眼前!” 沈茹立即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内厅,也不管郑公气的浑身发抖。 张嬷嬷走到郑公的跟前,劝道:“如今你也该知道掌家的是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同许姨娘,你今儿是见识到姑娘的厉害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拾好你的东西回去吧,这些年也该够了。” 张嬷嬷这是好意劝他,郑公哪里会领情。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将沈茹剥皮拆骨,沈庄是他多年的心血,跟他自个儿的产业一般,到如今却要被人赶出去,叫他怎么服气? 他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却看到门口一个青衣小厮闪闪躲躲,正是他的亲信张孝。 “什么事?” 张孝闪身进来,见外头没人,迅速的关了房门,压低声音说:“许姨娘传来了消息,说她被沈大姑娘给打了,夺了掌家之权,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呢,让舅爷帮她报仇。” “沈大姑娘!”郑公一听,恨得咬牙切齿,难怪他被夺了庄头之位,原来早已拿许姨娘开了刀,这才轻轻松松的赶了自己,这口气他怎么咽的下。 “报仇?”郑公脸上露出狞笑,他从窗户向外头看去,冷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今天傍晚时分他们会赶回去,过几日定然派了新的庄头过来。不过……” 他指着天边的黑云:“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连下几天暴雨。” 他看向张孝,眼底划过一丝阴厉,轻声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拍了拍张孝的胸口,“孝儿,你该知道怎么做?事成时候,我好好赏你。” 张孝看了他一眼,重重的点头。 沈茹在田庄各处跟林地转了一圈,回来时下人告知郑公已经卷着包袱走了。 沈茹心道,便宜他了,贪了这么多年,多大的欲壑也该填平了。若是他晓事,就该对沈家感恩戴德。 沈茹方才看了那些林地,里头的确有些野兽,不过这些兽类影踪不定,也不好靠他们来增加收入。 何况,春陵县一年之外,两年之内必定遭遇兵灾,届时大约这些田庄林地都会被祸害,林子里的兔鹿怕是一只都留不住。 该怎么办呢? 沈茹眼睛望着绿森森的林地,脑海中顿时想起从前逃难时饥渴难耐,蓦然间翻过一个山头,抬头看到山头上几个桃树上结满了丰硕的桃子,那惊喜至今记忆犹新。 饥年之时,桃树可解困厄。 她灵光一闪,决定了,这些林地里头以及田边地头,她要种上桃树,树大根深,经久不衰,多年以后便是一笔财富,这样,就是出现兵灾旱涝的,她也不怕。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打算着在城里物色一些树苗。 这时,忠伯焦急的过来:“姑娘,该走了,看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 沈茹看向天边,果然黑沉沉的一片,风一阵阵吹来,吹得她裙角翻飞,好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就走吧。”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回家她同父亲商量了合适的庄头人选之后再派过来就是。 一行人上了马车,这时,风卷着残云,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打在车顶上,如同鼓点一般。 沿着旧路回去时,在一处狭窄的路口处,路边的大石滚落下来堵住了路口。 雨越发的大了,雨点滴答滴答的打在忠伯的脸上,打湿了他半边衣服。 “大姑娘,这路被堵死了,咱们走山边的小路吧?” “好,您看着办!”沈茹应声。 忠伯转了方向,沿着旁边的山间小道回去,这条路比大路狭窄,马车得先上一个山坡,然后再下山坡,绕着山转了一圈才能回到官道上去。 才上了坡,道路泥泞,马蹄就开始打滑,车厢里几个女人被颠簸的七荤八素,紧紧的攥着车栏不敢放手。 好容易马车上了坡,忠伯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那马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竟然不肯前进。 忠伯的衣服都湿透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砸的跟石子一般的痛,就巴望着能走过小道尽快回到官道上去,又狠狠的在马臀上加抽了一鞭子。 骤然间,只听到“咕噜噜”的怪声响,他抬头一看,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快走快走!”忠伯急的拼命抽马鞭。 “嘶——”马儿嘶鸣,拼命向前,谁知蹄子一滑,摔在了泥地里。 那石头中对着车厢砸下来,忠伯看实在没办法,嘶声大叫:“跳车!快跳车!” 随着他的声音,整个马车向一边侧翻,几个人从马车里甩出来,那大石落下来,碾压在车厢上,咔擦一声好大一个窟窿。 “大姑娘!”忠伯挣扎着从车子底下钻出来,一瘸一拐的,腿上流着鲜血。 张嬷嬷被甩到路边,扶着腰痛苦□□着。她只是闪了腰伤了腿,没有什么大碍。 忠伯见她没事赶紧找小茜,在草堆里也找到了小丫鬟,擦破了皮肉也无大碍。 “大姑娘呢?!”忠伯大惊失色,“怎么没瞧见大姑娘的人?” 他翻开车厢,里头并没有人。 张嬷嬷急道:“这条山路狭窄,怕是给马车甩到沟涧里去了吧!” “这是姑娘的香囊!”小茜惊叫。 三人一看,只见一道痕迹从马车边一直到山涧,显然是一个人被车子甩出去的轨迹。这香囊就是在山涧边上发现的。 三个人巴巴在山道边往下看,可是大雨滂沱,沟涧幽深,看下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隐约耳畔还有溪涧哗啦啦的响声,听声音水流湍急的很。 这山涧不说现在下着暴雨,就是平时下去一个脚滑那就是个死。 三个人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心里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忠伯顾不得了,挽起了袖子,在路边捡了一卷枯藤系在树上,对张嬷嬷说:“不管怎样,我得下去找姑娘,我就是死,也得把姑娘找出来。否则,我怎么回去见老爷和夫人?” 张嬷嬷哭道:“你的腿受了伤,就是下去,怕也法子带姑娘上来啊。老天,这是做的什么孽,老天爷您行行好,保佑姑娘平平安安的吧!” 正在为难之际,却听到山路上“踢哒踢哒”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三个人回头看去,暴雨之中,一个黑影破开滂沱的雨幕,直冲而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神。 三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时,黑马抬起蹄子仰头长嘶,堪堪在忠伯跟前刹住了蹄子,马上的男人抬起斗笠,露出脸上一道疤痕来,他急问:“沈姑娘呢?!” 忠伯哆哆嗦嗦道:“怕是在山……山涧里……” 男人脸色一变,如鹞鹰般翻身下马,将斗笠、蓑衣解下丢在一边,从忠伯手里抢过枯藤,一手挽着枯藤,一个纵身,如猿猴般纵跃而下,眨眼间,人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山涧之中。 三人惊呆。 “那是……” “陆大郎……” “天啦,怎么会……” 一个共同的疑问出现在三人的脑海中,这样的暴风雨,陆大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6章 月色氤氲 陆歆挽着藤条,一路沿着沟涧的石壁向下,左右扫视,看到身下不远处一棵松树,树上似乎有个影子。 他放松了藤条,到了松树上,低头仔细看,果然是个女子,不是沈姑娘还能是谁? “沈姑娘……”他伸手推推她,竟不动,陆歆一惊,该不是出事了吧? 此时大雨滂沱,他拽着一根藤条,若是带着沈茹上去,怕这藤条承受不住。他转眼,蓦然看到距离他不远处的崖壁上有个山洞,这山洞上面距离上面有十来米,距离下面的山涧有好几米,虽然位置不上不下,却离他们近,正好可以躲雨,一切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陆歆一手抱起沈茹,一手挽着藤条,双腿在崖壁上几个跳跃就进入了山洞之中。 大雨如同水晶帘幕一般掩住了洞口,除了外面轰隆的水声,这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一般。 洞内宽敞,银光闪闪,不知道是什么乳石泛出的光芒,光芒隐隐约约照在两人脸上。 陆歆伸手探沈茹鼻息,松了一口气,还有气,借着微光,看她周身并无血迹,应该只是吓晕过去了。 洞内还算干燥,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生起一堆火。 陆歆在洞内寻找,寻了几颗石头试了试,其中两颗石头猛力相击,竟泛出几丝火光。他大喜,立即收拾了些干苔藓,冒着雨出去找了没被打湿的烂木头来,生起了一堆篝火。 他在火边用干苔藓垫了一张软床,将沈茹抱到床上,红红的火光映在女子苍白的脸容上,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脸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湿透的衣衫裹着她玲珑的身子,曲线毕露。 陆歆喉头动了动不敢多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沈姑娘?” 没有应声。 “沈茹!” 沈茹似乎听到谁在叫她,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欢欣的墨眸。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陆歆急问。 沈茹茫然的看着他,半晌才摇摇头,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山洞中,只他两个人。 当她的目光低头瞥见自己胸口的时候,春衫轻薄几乎透明,顿时脸上发烧,赶紧双臂合拢掩住了胸口。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轻声问。 “你的马车出事,你落在松树上,我带你在这里躲雨。”陆歆隔着篝火坐在她的对面。 “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沈茹迷蒙的望向男人,他们在从沈庄回县城的山路上,没有几个人知道。 “我正好过来有事。”陆歆别开了脸,看向洞外,雨幕显然没有方才那样密集。 “路过?”沈茹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嬷嬷他们呢?” “他们无事。” 听了这句话,沈茹放下心来。 “谢谢你,又让你费心了。”她轻声的说着,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陆歆察觉出异样,眉端微蹙,立即起身将方才捡进来的几根木材架在火边,对沈茹说:“你将外衣脱了,搭在架子上烤干,不然会生病。” 脱外衣?沈茹心口一跳,抬起一双桃花般美丽的眸子,错愕的看着他。 陆歆面上掠过一丝薄红,立即走到了洞口,背身坐下:“你相信我,我不会回头。” 看他脊背僵直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沈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外衣脱下来了,着实好冷。 烤着衣服,靠着篝火,她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一些,可是他一样是浑身湿透,坐在那洞口吹着风淋着雨就不冷么? 此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跟亵裤,自然没那个胆气让他也来烤火。她抱着双膝,隔着篝火,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幽幽的,耳畔传来低沉而动听的乐声,沈茹抬起眼眸,看到男子似乎双臂微抬,吹奏着什么,听这音色,大约是陶埙。 乐声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时而凄楚,时而缠|绵…… 那乐声在山洞中回荡,在沈茹的耳畔回荡,仿佛他的声音将她环绕,在她耳畔低低呢喃…… 沈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低低的埋在膝盖中,脸儿渐渐的烧的慌。 山道边,几个人已经等得急不可耐,藤条儿在崖边晃来晃去,时而像拽着人,时而又空荡荡,忠伯几个人都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崖下低沉的乐声响起,几个人惊得面面相觑。 张嬷嬷喜道:“这乐声平和,定然是姑娘吹奏的,肯定是没事了,给咱们报信呢。” 小茜挠头:“我不记得姑娘随身带着乐器呀。” 忠伯皱着眉头,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有他一个知道,这乐声是陶埙的声音,闺阁家弹得的是古琴笛萧,哪里会玩这个?肯定是陆大郎吹的,他此刻应该是救了姑娘,不知道如何哄着她呢。上次陆大郎救姑娘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若是再传出去,姑娘可真嫁不到好人家了,难不成还真嫁给那个破落户陆大郎? “唉——”忠伯长叹一声。 “行了,咱们也找个地方躲雨去吧!老命都快没了!等雨停了咱们再来看看。”张嬷嬷被淋得受不住,赶紧的扶着小茜径自找地方躲雨了,忠伯无奈,看了一眼崖下,也同她们一起去了。 沈茹身上衣物都干了,她立即穿戴好,浑身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只是腹中空空如也有些难受。这时,外头的雨渐渐停歇,难得的露出一片晴朗的夜空。 陆歆放下了埙,听到身后女子叫道:“我穿好了,你那身衣服也来烤一下吧。” 陆歆勾唇一笑,将埙收在怀中,转了身看到女子穿戴整齐的坐在苔藓上,他随手剥去了自己的外衫,露出精实强壮的胸膛,将衣衫随手搭在了方才烤衣服的木架子上。 沈茹想不到他动作这么爽利,一双眼睛躲闪着竟不知道往哪里看。 “雨停了,饿不饿?”陆歆看她娇羞,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莫名的觉得舒坦。 “恩。”沈茹点头。可是这山洞里哪有吃的? 待要问,男子已经大步出了洞,一手挽着枯藤“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诶——陆歆——”沈茹惊慌,怎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找吃的,马上回来!”山谷中传来他的回音。 沈茹小心翼翼的趴在洞口,探头去只见底下山涧幽深水流湍急,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 她拍着胸口,这次要不是陆歆,她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不要一刻钟,陆歆的脑袋出现在洞口,他丢出两件东西落在篝火前。 沈茹定睛一看,是鱼,两条又肥又大的鱼! 她惊喜极了,在那样湍急的山涧中竟能抓到鱼,果然不是一般人。 陆歆看她欢喜,也微微一笑,将木架上烤好的衣服套在身上,又将鱼插在棍子上搁在木架上烤起来,动作迅捷而利落。 在他面前,沈茹都觉得自己要变成一个无用的人了。她目光炯炯的盯着那鱼儿,帮忙添添柴火。 片刻之后,鱼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陆歆将其中一只递给她。 沈茹是第一次在野外篝火边吃烤鱼,只见鱼皮金黄焦脆,鱼肉软嫩多汁,“小心有刺。”陆歆看她饿坏了,好意提醒。 恰好沈茹真的被一根细刺噎住,勉强吞了下去,用力的拍了拍心口,涨的脸色通红。 “哈哈……”陆歆知道她被卡住,竟没心没肺的大笑出声。 沈茹恼了,恨恨的拿眼剜他。 陆歆急忙递过竹筒里的水:“喝口水压压。” 沈茹拿起竹筒一口饮下,这才舒服了许多,看到陆歆依旧忍不住的笑。 “有那么好笑吗?”沈茹恼羞成怒的斜眼睨他。 陆歆终于不笑了,清了清嗓子:“我看到沈大姑娘如此吃法,想起了你上次说我的话。” 上次说他的话? 沈茹蓦然想起来,上次他吃糕点,她说他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现在她变成他眼中的…… 沈茹恼了,粉拳捶在他肩头,却见他不痛不痒,只看着她笑。 他那双子夜般的眸子看着她时,仿佛盛满了星光,带着笑意时,万千星辉熠熠生光,沈茹看的心儿一跳,别过头去,自己吃自己的鱼,不理他了。 陆歆看她耳根绯红,掩住了笑意,眸光变得温柔,如夜色般氤氲开来。 “你看外面……” 沈茹看向洞外,一轮圆月如同金色冰轮般正好出现在洞口,刹那间,清辉满洞,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 她第一次看到月亮离得如此之近,如此之美,她看的呆了,目光迷离的望着那动人的月色,露出惑人的笑容。 只是美人看月亮,有人正在看美人。 沐浴月光的女子仿佛雪山上的神女,美的那么遥不可及,却偏偏近在眼前。 陆歆就在她的身畔,喉头迅速的滑动着,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额发上印下了一吻。 第17章 见此良人 沈茹恍然回神,惊愕异常,额头却被他一只手按住,抵在他的心口,隔着衣襟听到那里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耳畔传来陆歆低沉而坚定的声音:“沈茹,世人都说我配不上你,恐怕你也这样认为。” 沈茹微微张唇,听到他又说:“只是终有一日我要让世人知道,他们是错的。” 沈茹默然,世人的确是错的,只是它日他风光无限的时候,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又岂会是她一个小小商户女?她前生身世如浮萍不知所归,今生本只打算守护家人,他又何苦这样乱了她的心。 陆歆缓慢的放开了手,低声道:“我知道是我唐突,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心意。” 看她垂眸不语,陆歆隐隐的有些失落,心里想她一定是跟世人一样想法。 “此时天黑不好上去,待明日天一亮我便送你上去。” 沈茹也疲累极了,她躺下时,陆歆靠坐在她的苔藓床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里到处都是石头,硌的慌,给你做枕头。” 沈茹羞恼的睨了他一眼,看他露出惫赖的笑,正要拒绝,不想被他拉住,硬是霸道的将她的头按在他腿上。 沈茹正要挣扎,听到他发出疲累的声音:“好好睡觉,乖……” 她想起他前前后后为她忙碌了许多,就是铁打的人也累了。 她安静下来,合上了眼睛。 身前的女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陆歆靠在石壁上,一只腿伸开给她做枕头,另一只腿曲着,这样的姿势并不太舒服,不过此时他甘之如饴。 他的手指悄悄的落在女子柔滑清凉的头发上,细细的滑滑的,他伸出手指缠绕她的发缕,嘴角漾起一丝调皮的笑容。 他仰头靠在石壁上,轻声吟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那声音在石洞中轻轻回响,仿佛也飘进了女子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正如陆歆所说,他先上了崖上寻了两根结实的藤条,三根绞成了一根,这才背着沈茹攀附崖壁而上。 沈茹看着脚下心惊胆战,紧紧的抱住了陆歆的脖子。 陆歆忍不住道:“太紧了,快喘不过气了。” 沈茹脸上一红,稍微放松了一点,只听到耳畔男人低低的笑声,定然是在嘲笑她。 一个人上下是容易,背着一个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茹看他半路停下喘气,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重了。 再细看,她吃了一惊,原来新绞的藤条上有许多刺,他换手之时,藤条上印下了鲜红的掌印。 “陆歆……”她担心的出声。 陆歆皱了皱眉,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他加快了速度向上攀爬,每换一次手,藤条上便留下一道红色的掌印,因为负重,那些刺扎的更深。 沈茹看着心儿颤抖,他的手掌几乎被鲜血染红了。 她鼻端酸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低头望去,只见下面的藤条红红一片,她合上眼,泪水如同晶莹的水晶滴,落入山涧之中。 “大姑娘!”三个人在山边简直望穿秋水,总算盼着沈茹平安归来。 “没事吧?”小茜围着她看,沈茹点头。 沈茹要看陆歆手上的伤口,陆歆将手负在身后摇头说没事。 忠伯和张嬷嬷对看一眼,心里都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大姑娘平安脱难,忧的是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夜,谁都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张嬷嬷拉着忠伯在一边低语道:“看姑娘神色,应该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件事断然不能再传出一丝半点。” 忠伯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去求陆大郎,他既然肯救我家姑娘,应该不是那种卑鄙无情的人。” 陆歆去牵马,这马还是昨儿他跟一个熟人借过来的,今天得去还他。 忠伯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跟前,他急忙去扶他。 “大郎,我代沈家多谢你救姑娘之恩,回去我定然一五一十向老爷禀报,老爷肯定给予重赏。只是这桩事关乎姑娘的声誉,现在流言蜚语已经满城都是,若是再传出点什么,叫姑娘将来如何自处?我在这里求大郎,昨日之事务必要守口如瓶啊!”说着,叩头下去。 陆歆墨眉拧起,看了一眼沈茹,对忠伯说:“你放心,我自然不说,如果说出一个字,天打雷劈!” 他翻身上马:“我这就去你沈庄报信,待会定有马车来接。你们好自为之吧。” “驾!”陆歆策马而去,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沈茹想起他的话,“世人都认为他配不上她……” 这跪着的忠伯就是那么一个“世人”,生怕他同她又多了一丝纠葛。 她无奈一笑,扶起了忠伯,道:“陆大郎是怎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他既然答应不说,便一个字都不会说。您就放心吧。” 半个时辰之后,沈庄的马车过来了,径直送了几个人回春陵县沈家。 回到沈家,张嬷嬷,忠伯还有小茜几个人都伤风着凉,病了几天才好,唯独沈茹一个人无恙。 沈万银得知这件事倒是没有勃然大怒,一来陆大郎的确多次救了女儿的性命,没有陆大郎恐怕女儿早已命丧黄泉,他不能不感激。二来这次陆大郎既然答应不说出去便无大碍,他反倒要大大的感谢陆大郎一番。 沈万银着人准备了一木匣金银悄悄送到陆大郎的家里,却被他退了回来。 沈万银看着那被退回的金银,暗自恼火,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拿这厮怎么办。他心里揣度着这厮莫非还想娶茹茹?简直是痴人说梦! 许姨娘正在家中养伤,隐约听闻她们的马车在路上出事,心里高兴的很,可是又见几个人都无恙,不由得暗自气愤,恨不得几个人都葬身崖底才好。被打了之后,又失了掌家之权,她同沈妙妙两个人翻不起波浪,倒是安分了许多。 休养了两日,沈茹回想起这件事总觉得蹊跷,暴雨之时,大石滚落山崖,也不是什么奇特的事情,巧就巧在大路被大石堵塞,正当他们经过小路时,又有大石落下,时间正好是在他们刚刚查完沈庄回家的路上。直觉让她感觉到,这背后有人。 是谁? 刚赶了郑公,事情就来了。郑公年纪大了,做不了这样的事,必定是他的心腹干的。如果赶走了郑公,却留下他的心腹,岂不是养虎为患? 沈茹心中一惊,立即让人悄悄的去庄子上打听郑公的心腹是谁,隔日便得到了消息,说郑公的心腹张孝不知道被谁打了,躺在床上两三天了还不能下床。 沈茹恍然明白了什么,借口让张孝好好养伤,撤了他在沈庄的职务。 傍晚,夕阳如锦,柳絮飘飞。 一个青衣少年出现在城西破庙旁的土屋前,一张清俊的脸在夕阳下仿佛染了霞的羊脂玉一般。 少年叩动木门。 “谁呀?”青年男子打开门一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顿了一顿,吃了一惊,立即伸手将她拉进了屋子,迅速的关上了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歆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眼前这个青衣少年正是易装的沈茹。若是她亲自来访被他人看到,不知道又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 沈茹瞥见他双手都缠着纱布,想起那日满手鲜血,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你的伤好些了没?” “无大碍。”陆歆转身,却去拿粗陶杯子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用的,若是你不介意,喝点水。” 沈茹接过那粗陶杯子,还算干净,这个大约就是他日常喝水的杯子,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喝了一口。 一颗水珠挂在她樱红的唇边,仿佛露珠滚在玫瑰上,叫陆歆也看得渴了,随手就着那杯子倒了一满杯,仰头喝了下去。 她一愣,杯子洗都不洗,这……这人也太不讲究了…… 沈茹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小盒碧绿的药膏放在桌上:“这是家里最好的金疮药,对你的伤口有帮助。”陆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张孝是不是你打的?” “是!” 沈茹惊愕的看向他,想不到他毫不犹豫的就应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陆歆冷笑一声:“沈庄有我的兄弟,在沈庄发生了什么,你们上面的人或许看不到,下面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日我在路上看到你一早急急的赶去沈庄,便料到有事,当时看天估计会下暴雨,山路崎岖,有些担心便赶了过去,没想到正巧碰到张孝从山上下来。后来再一打听,便猜了个七八。不是他,还能有谁?留他一条命算便宜他了!” 沈茹心底涌起暖意,从未想过有个人愿意为她做这么多事。 “你恃武行凶,不怕段县令将你捉到牢里去?” 陆歆哼了一声:“我蒙了脸。” 她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种事大约他没少做,很是经验老道。 该问的话都问完了,沈茹心里踏实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陆歆坐在木凳上,沈茹站在他跟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纱布,纱布粘着血渍牵的伤口阵阵刺痛,他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 这伤口显然是他自己包裹的,只是随意一缠毫无章法,沈茹禁不住摇头。 深红色的伤口斑斑点点,看的沈茹心惊。 她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擦去了多余的血渍,又用手指蘸了绿色的膏药无比轻柔的涂在他手掌上。 他的手掌被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扶着,她站的这样近,少女的体香一阵阵钻入他的鼻子,他抬起眼眸,目不转睛的看她,看她清雅的眉,秀丽的眼,白玉般的脸,看的都忘记挪眼睛。 伴着微微的轻风,她的发丝轻轻撩过他的脸,痒痒的,麻麻的,他犹如喝了一瓮酒,晕晕乎乎,已然醉了…… 第18章 婚姻之事 沈茹替他包好了伤口,见他目不转睛的看自己,目光氤氲,仿似浮着一层薄雾,不由得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好了!”她恶意的在他伤手上一拍。 “嘶——”陆歆痛的倒吸一口气,“你到底是来治我的还是来毁我的?” 沈茹不理他转身要走,冷不丁外头传来明朗的少女声音。 “陆大哥,在家吗?我是娇娇啊,给你送糖糕!” 随即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 沈茹回头讥讽的睨了陆歆一眼:“娇娇?” “她是屠户家的大姑娘,我和她没关系。”陆歆急忙解释道。 沈茹冷哼了一声,不想理他。你跟她没关系,人家巴巴的找上门送糖糕?她顿时想起自己当初给他做的金丝南瓜糕,还不如喂狗呢。 “陆大哥,开门啊!”外头少女敲着门,一面将耳朵贴在门面上细细的听,嘻嘻笑道:“陆大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听到人声了,你闹啥呢,还不给我开门?” 陆歆懊恼极了,对着沈茹在唇前竖起了食指,摇了摇头。 “呵呵……” 外头传来少女魔性般的娇笑,“陆大哥,你该不会是在洗澡吧?” 沈茹看了陆歆一眼,眸带讥诮。 陆歆拼命摇手,用唇语说:“我跟她真的没关系。” “你可别和我玩捉迷藏了,我来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少女调皮的说。 陆歆大惊,要是被她看到沈茹在屋里,这大嘴巴的婆娘还不知道出去怎么说。 倒霉的是,他万般想躲,但是他的窗户有洞,木门有缝。 隐约的,就看到一只圆胖胖的手指头在他窗纸上掏啊掏,接着,一只圆碌碌的眼睛在他门缝里瞄啊瞄。 陆歆头大如斗,迅速的将沈茹搂住一起躲在了木门后的墙根里。 沈茹被他一只手从身后紧紧搂着腰身,两人严丝合缝的。 沈茹红了脸,要去掰他的手,哪里掰的动。 外头女孩瞅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咦?方才明明听到声音的呀?屋里真的没人?罢了,我明日再来,陆大哥一定在。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糖糕哩,可惜了。” 听到脚步声,女孩渐行渐远。 沈茹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腰,当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沈茹脸儿涨的如同熟透的番茄。 这无赖还紧紧搂着自己的腰不放手呢,他想做什么? 沈茹蓦地抬起脚往下狠狠一跺,正好跺在了陆歆的脚指头上。 男子惨叫一声,沈茹趁机推开他,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无赖!找你的娇娇去吧!哼!” 说罢,沈茹打开木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沈茹……”陆歆却不敢出门,低头看自己支起的帐篷全然没有退下的打算,不由得懊恼的挠头,怪道她生气,可这是个自然反应不是吗? 沈茹出了陆歆家,过了一条巷子来到街角,小茜在那儿等的焦急,道:“姑娘,你现在才来啊?不是只送个药吗还谈这许久?” 沈茹嗔道:“多事,我们回去吧。” 小茜低声嘀咕:“还怪我多嘴呢,现在流言纷飞,这瓜田李下的,能不避嫌吗?” 这次出来,只出门后找了外头的一辆马车,没有用沈家的,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则不畏人言,好歹也要为父亲着想一下。 “行啦,去沈家吧。”小茜对那马车夫说,也跟着上了马车。 街角处,转出来一个人,青骢马,锦缎衣,少年英俊,正是段东楼。 段东楼眯起眼睛,方才那丫鬟他认得,是沈茹的贴身丫鬟小茜,那男装少年,就肯定是乔装打扮的沈茹。 从沈茹走过的那条巷子看,再过去就是破落户聚居的城西破庙。想起这些日子关于沈茹和陆大郎的谣言,段东楼心底顿时生出怒气来。 好你个沈茹!堂堂举人县君公子你不要,竟然巴巴的来找一个乞丐般的破落户? 段东楼怒不可遏,越想越气,将自己同这个乞丐并举,他都觉得是侮辱了他。他就不信自己会被沈茹所弃,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他必定要到手,届时,她若是敢多看陆大郎一眼,定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骑马跟着沈茹的马车走了一程,见她是回了沈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骑马回到县衙,径直入了内堂,一气在母亲云氏的榻前跪下。 云氏抱着白绒猫儿正在小憩,抬眼看到儿子跪在了跟前不由得一愣:“东楼,你做什么呢?” 段东楼定定的说:“儿子恳请母亲,再次为儿子求娶沈家大姑娘!” 云氏愣住,目不转睛的看他,半晌才道:“你疯魔了吗?” “儿子没有疯魔,儿子真心想求娶沈家大姑娘!”段东楼语气异常的坚定。 云氏淡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淡笑道:“东楼,快起来,别说傻话了,你这话娘就当是个玩笑。” 段东楼并未起身,殷切的看着他的母亲,说:“沈家不过因为母亲想要嫁妆增加一倍才拒绝成婚的,只要母亲撤掉这个要求,依然同之前一样,沈段两家的婚事必定可以谈成!” 云氏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坐直了身子,尖尖的指尖掐在了猫脖子上,白绒猫儿“喵”的叫了一声,挣扎着从她怀中跳了出去。 “呵呵!”云氏冷笑了一声,“你就那么喜欢沈家大姑娘?” 段东楼一愣,没有做声。 “就连她声名狼藉也不顾?”云氏的声音微微扬起。 “那难道不是母亲派人散布的流言吗?” 段东楼话音才落,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母亲。 云氏倏然站了起来,厉声骂道:“是我传出去的又如何?你一个举人之身,状元之才,出将入相指日可待,便是娶了公主也不无不可!你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商户女来下跪求我?!我云氏究竟是做的什么孽,生了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段东楼想不到母亲竟会大怒至此,他被云氏骂的面红耳赤,只低着头不敢作声。 她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样子,禁不住心疼,伸手扶起他,道:“娘打疼你没有?娘知道那沈氏生的貌美,你迷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一个女子,我段家是定然不会要的。倘若你真心放不下,有朝一日,弄回来做个洗脚婢也就罢了。” 洗脚婢? 段东楼惊愕的抬头看向母亲,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氏冷笑一声,眼中射出阴厉的光芒:“得罪我段家的,无一个好下场!沈家,也不能例外!让她做洗脚婢,那也是便宜她了!” 段东楼完全不知道母亲心里到底在谋划着什么,计较着什么。 云氏轻轻抚了抚儿子被打红的脸,温声劝道:“你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娘子,娘这就去筹备,择个良辰吉日让你表妹傅青芳过门来服侍你,那时你便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表妹?”段东楼失声,露出不豫之色。 他隐约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母亲竟打算让傅青芳做他的正妻。 段东楼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沈茹那勾人的桃花眼,那娇俏玲珑的身段,那是能让一个男人心跳加快的女人,转眼,那娇美人变成了傅青芳,他顿时没了胃口。傅青芳模样也算秀丽,只是身量高大性格刁蛮,哪有一丝女子的柔媚,打小就不为他所喜。母亲越是有意撮合,他越是不喜欢。 “母亲做主就好。”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段东楼没有反对,只是神色怏怏打不起精神。他不想惹母亲发怒,娶回来大不了搁在家里。 云氏唇角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好好准备准备,要当新郎官的人儿啦。” 听到这话,方才因沈茹扬起的那份男儿气概瞬间消失无踪,肩膀迅速的妥了下去。 云氏重新坐回榻上,瞧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扬唇笑道:“青芳,出来吧,姨母知道你躲在后头呢。” 傅青芳从里间钻了出来,笑嘻嘻的搂着云氏的脖子:“姨母,你是不是知道我在里头听得到,特地跟表哥提了这件事,姨母对青芳太好了。” 云氏笑道:“你瞧,你表哥还是爱你的,他这不是答应娶你了吗?你还担心什么?你进来当然是正妻,亲上加亲。” 傅青芳嘟起唇,虽然心里高兴究竟意有不足:“表哥还留着那个小贱人的画像呢,我看着就堵心。” “傻瓜,这点事都不会做吗?你去拿了那画像来,一把火烧了不就得了。” “可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怎么烧呀?” 云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需担心,姨母替你烧。你只安安心心,好好的做你的新娘子吧。” 第19章 求而不得 正值晌午,太阳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女子白皙的脸上,洒下点点金斑。沈茹穿着一袭月白色常服坐在树下做针线,那一块玄色的布面上,被她栩栩如生的绣出了几枝银色的松枝。 小茜慌张的从院子外头钻进来,抬头便道:“姑娘,听说段公子又定亲啦!” 沈茹拿针的手一顿,抬眼看她,漫不经心的问:“定的谁家的?” “定的傅家的姑娘,段家的表妹傅青芳!听说订婚之后三个月内就完婚啦!” 果然还是她,只这一次,她做了独一无二的正房,不用和人争做平妻,她傅青芳倒是挺舒坦。 小茜看她不紧不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姑娘,你就不糟心?这婚才退了多久,就赶上着订上了婚?前儿段公子还大路上拦着你,现在就打算另娶新人了?” 小茜很是不平,气的满脸通红,一双小手攥的紧紧的。 沈茹看她一眼,笑了一笑:“你还想怎的?难不成你心里还指望着段东楼再来跟我提亲?” 小茜听她这话,就觉得自己这番气愤真是没有来由。从来没有说退了婚再定亲的道理。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段公子要娶别的女子,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到嘴的熟鸭子飞了,上好的姑爷没了。 小茜垂头丧气的看沈茹绣花,她又不和自己同仇敌忾,自己一个人瞎嚷嚷倒是没趣了。 “姑娘,这绣的花样……”小茜歪头看那花儿,“是男子的吧?姑娘是给老爷绣的?这松树栩栩如生,绣个松鹤延年好彩头呢!” 沈茹应了一声,眼眸闪了闪,的确是给男子绣的,却不是给父亲的。松鹤延年?亏她想的出来。 “大姑娘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小茜不甘心,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八卦。 因小茜是她身边长大的,她也不防着这丫头,随口道:“嫁什么人呢,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招赘即可,何苦去伺候公婆受那个罪?” “姑娘真的要招赘?”小丫头的声音大了,沈茹抬眼睨了她一眼,她立即压低了声音。 重活一世,料到将要兵荒马乱,到那时一家人命运还不知如何,能同家人多一刻便是一刻,她哪有心思去谈婚论嫁?为了守着沈家,守着家业,招赘算是权宜之计,省的被那些人成日算计着怎么将自己送出沈家家门。 “可是姑娘,好人家的子弟有几个愿意入赘的?那可是要改姓的!” 改了姓就是换了祖宗,那是低贱的事情,但凡有点志气的男人绝不肯做。 沈茹伸手在小丫头额头上敲了一个栗子,嗔道:“小小年纪,成日里操心嫁人的事,小心我现在将你嫁出去。将来的事儿将来再操心,世事无常,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若是没人上门,正合了她的意,这样平和的日子没多少了,能多过一日是一日。 小茜眼眸一转,嘴角露出坏笑:“要是陆公子来咱们家入赘,你收也不收?” 沈茹心口一跳,嗔道:“别胡说!” “姑娘,我说假如……” “他若真来,来便是了,总归入赘也得过三关呢,若是他能过的了三关,我有什么理由拦着他?”说的有些羞恼,伸手敲着小茜额头:“可不许再胡说了!我进去小憩,别吵我!” 说罢,沈茹转身进了屋去。 小茜嘿嘿一笑,探头朝绣筐里看去,偷偷从里面掏出了个鞋底子,用手指量了量尺寸,不是老爷的大小。她就说嘛,肯定是给陆大郎的!给她逮住了,姑娘就恼羞成怒了。陆大郎虽然是个破落户,但是以他那火烈的性子,大约也是不可能肯入赘的,真不知道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憩过后沈茹去看了母亲,她的精神还不错,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账务。县尉的夫人要过三十岁的生辰,她得准备一些贺礼。往常的贺礼都是出自库房,只这一次沈家同段家结了梁子,云氏狭隘狠辣,沈茹不能不防云氏暗地里使绊子。县尉大人为人正直,平日里同沈家也有些来往,她有意送一次厚礼,结交县尉夫人,下午便带着小茜一同上街了。 沈茹看了几家铺子,不太合意,看到一家新开的琼玉斋便信步走了进去。 首饰样子新颖,她觉得还不错,挑了一样出挑的凑成了一副翡翠首面,让店家用精致的锦盒装起来。 “姑娘,你瞧这串珍珠好漂亮!” 小茜指的一串珍珠,是一串粉紫色的南海珍珠,颗大粒圆,价值不菲。 店家殷勤的托出珍珠让她赏玩,沈茹也看着喜欢,但是这珍珠价格虚高,过于奢华,她便是买了也戴不出去,看了看也就放下了。 店家还要推销,她只说了一句“太贵。” 翡翠首面包装好时,沈茹亲自捧着正要出去,却听到店家叫了一声。 “姑娘慢走!” 沈茹回头,店家殷勤的捧着一个盒子送到了她的面前:“这南海珍珠姑娘留着。” 她一愣:“什么意思?” 店家笑道:“姑娘好福气,我家公子将这副珍珠送给姑娘了。” 沈茹诧异,他说的这个公子是谁?为何平白无故要送她这么重的礼物? “姑娘若是有疑问,我家公子就在二楼。”店家神秘兮兮的指着楼梯。 沈茹眼眸一转:“礼物我不能收,你跟你家公子说,改日有缘再见吧!”闲杂之人,她懒得理会。 正要抬脚出门,却听到身后清朗的声音传来:“留步!” 听那声音,沈茹没来由的一股气浮上心头,她当这位神秘的公子是谁呢?原来这家新开的珠宝店是段家的产业。 她转了身,瞧见段东楼一袭青缎锦衣正立在楼梯口,人如玉树,英俊倜傥。 “我有话要跟你讲。”段东楼开口。 “我以为我们上次的话都已经讲完了,还有,恭喜段公子订婚。”沈茹语气淡淡。 段东楼脸色微白,道:“你若不听我说话,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沈茹微恼,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同他纠缠不休。 “上二楼吧。” 她踏步上去,段东楼一喜,跟着一起上去了。 小茜正要跟去,店家一把拉住她,笑道:“让二人说话吧,你上去做什么?我们段公子是怎样的人,还能欺负你家姑娘不成?” 小茜想的也是,便在楼梯口处守着,只等姑娘把话说完下来。 二楼有个雅间,是专供大客户谈生意用的,墙上几幅古画,博古架上插几枝海棠,靠墙还布置着一应的文房四宝,中间一张方几,方几四边设着跪榻,布置的很是清雅。 沈茹没心思看这些布置,只淡淡开口:“段公子二次邀约,这一次,将想说的话都说个清楚吧。” “茹茹……” 他看着她窈窕玲珑的侧影,她今日上面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绣梅春衫,下面是一色的百褶长裙,衬的胸脯圆润腰肢纤细,她转眸看他时,一双潋滟桃花眼仿若秋水横波,额间一点鲜红的玛瑙花钿画龙点睛让她眉目生辉,仿佛九天下来的玄女也不过如此了。同那个无趣的傅青芳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段东楼心动神摇,向她走了几步,靠到近前才说:“我已经跟母亲请求取消当初那嫁妆加倍的要求,还是同原来一般向你求亲,你觉得如何?” 沈茹好笑:“你的请求要是有用,也不会同你的表妹定亲了吧?” 段东楼听这话好似被人抽了一巴掌,这个女子好精明,他心下一寒。一年前同沈家订亲,知道沈茹生得娇美,他心里欢喜,每每碰见她都娇羞温柔,他巴望早日娶她过门。可自打她落水被陆大郎救了,对他的态度就判若两人,从前她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冷冽过? 难道真是为了那个陆大郎?他不甘心。 “母亲的确想要我娶表妹,但是我有信心亦可以争取到娶你的权利!” “你娶了表妹,还娶我做什么?”沈茹睨着他,似笑非笑。 段东楼坚定的说:“娶你做平妻,绝不委屈你。” 沈茹定定看着他,突然捂唇嗤笑,笑的前仰后合,毫无风度了。 段东楼错愕的看着她。 平妻?沈茹讽刺极了,段东楼当她还是当初那个傻傻好骗的女子吗?当初嫁给他才几个月,云氏就说要给他娶平妻。 当初他也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娶傅青芳,说去求云氏,结果呢?终究在云氏面前妥协。 他这样说,是想历史重演吗?沈茹真是觉得好笑,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一世苦难,她大约也会被这金玉外表所骗,却不知道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云氏的跟前,完全形同傀儡。 “够了!段公子想说的就是这些吗?别说做平妻,就是正妻,我也是不稀罕了。今日之事,我不想以后再重复,也希望公子明白我的心意,以后不要纠缠。我喜欢的人,绝不是公子这样的!何况,我沈茹是打算守着沈家招赘的,若是段公子有意,是否也要试试沈家招赘的考验呢?” 段东楼面红耳赤,让他去招赘?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 他伸手,突然紧紧握住了沈茹的手腕,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我看到你去见陆大郎!所谓无风不起浪,我以为外头的真是谣传,现在看来,有理有据,根本就是事实,对不对?!你堂堂沈家大姑娘竟然不顾闺誉同破落户勾、搭成|奸,你好不知廉耻!” 勾、搭成|奸?不知廉耻? 她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中了举子的读书人也能说出这么难听刻薄的话来,真是枉费了他一副霁月清风的好长相。 生子肖母,他果然跟那个云氏一般无二。 沈茹想不到自己见陆歆被他碰见,可是碰见又如何? 沈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不知廉耻?如果段公子知道廉耻,也就不会对一个已经毫无关系的女子纠缠不休!我只想跟你说,你别以为别人是破落户就瞧不起,同你相比,我觉得陆大郎比你好一百倍!” “你……你简直是自毁前程!”男人气的发抖。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我便是嫁了个乞丐也甘心替他端碗要饭,可是,这又关你段公子何事?!” 看到他脸色变得铁青,沈茹心里痛快无比,仿似原先那一股怨念全都发散出来。 她恨他,恨到骨子里。看着他难受,他吃瘪,她比谁都高兴! 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凭什么跟陆歆相提并论? 段东楼突然扬起手,瞪大了眼睛似乎要动手打她。 沈茹毫无畏惧的看着他,眼神冷冽而讥讽,她凉薄的说:“段公子,今日我言尽于此,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毫无干系的人,我不会再理会!” 女子傲慢的同他擦身而过,他气的浑身发抖,扬起的手腕终于妥了下来。 看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虽然年纪小,虽然身为女子,论胆气,论狠心,似乎都要强过他。 他以为只要拿贵重礼物哄一哄就能投怀送抱的女子,比他想象的要刚烈一百倍。 这样一个女子,又得不到,又不屈服,他该怎么是好?每每,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求不得才是最磨人。 他是拿她没办法,心里却恨毒了一个人。 “陆,大,郎!”他磨着牙吐出了三个字。 第20章 心慌意乱 沈茹从段家铺子里出来,立即让小茜将首饰送到了县尉石家。 县尉夫人杨氏三十岁生辰,本不是什么大日子,她也没打算大办,不知怎的,消息传出去,平日里相熟的几个夫人倒是先后送了礼物过来,叫她不好不请了她们一起吃个宴席。 出乎意料的,今年她收到最重的一份礼竟是来自沈家大姑娘所赠,那样一副翡翠头面,真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她爱之如珍宝,喜欢的不得了。 她同沈家往来并不多,从前也未见沈家送她这样的礼物,特意选了个好日子,派人去请了沈姑娘到家中做客。 她怕沈姑娘不惯同那些妇人应酬,单只请了她,然后让自己的女儿石妮出来作陪,特地在县尉宅子的□□设了一个家宴。 沈茹受了邀请,夕阳西下时乘着马车到了县尉家。 县尉家青石院落,宽敞舒适,前后几进房子,算的是个殷实人家。 听到银铃声响,杨氏急忙迎了出来,抬头看那沈大姑娘,只见这姑娘肌肤赛雪,眉目若画,一袭淡青色襦裙宛如六月的出水清荷。 杨氏欢喜的笑道:“沈姑娘真是贵客,快请进来!” 沈茹见她面目和气温婉,微微一笑,扶着小茜的手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颇大,种了些花草树木,靠墙放着一排刀械架,插着各色兵器。 “这些兵器好生锋利,应该是县尉大人平日里练功用的吧?” “叫姑娘笑话,我那夫君就是莽汉,整日里刀枪棍棒不离身的。”说到夫君,杨氏眼底满是温柔。 “这样才好,身为县尉,正是以治安为重,自是尽忠职守的好官。”沈茹笑着说。 杨氏听这话心里舒服,这沈姑娘不但人长得好,说话也好听。 她殷勤将沈茹请到后院之中。后院中央一个八角亭,沿边种了些花草,亭子中间已摆好了碗筷之类的,只等上菜了。 杨氏的女儿石妮已经站在亭子边了,十四五岁,一身粉色襦裙,一脸稚气,看她来手足无措的叫了一声沈姑娘。杨氏瞧着心里感叹,怎么都是十五岁的姑娘,差距就这么大咧。她还纳闷为何沈万银放心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掌家,如今看这位姑娘一身的沉稳气派,不愧是沈家□□出来的人。 “咱们也不讲究什么客气,就妇道人家之间吃吃饭,说说话。”杨氏很是随和。 饭菜上来,肉烩鲜笋,酱烧仔鸡,还有青椒腊肠,红烧桂鱼,以及白切牛肉几碟青菜,都是家常菜,香喷喷的勾人食欲。 沈茹禁不住赞了几句,杨氏满脸笑容。 说到那幅翡翠头面,杨氏有些不过意,道:“沈姑娘厚礼,我受之有愧呢。本当想送还回去,可想到姑娘一番厚意,送还这礼物倒显得我没气度了。” 沈茹忙说:“夫人千万别说那样的话,我家本是做生意的,这春陵治安这么好,都是托的石大人的福,我家生意才能不受滋扰顺风顺水。沈家一向想表达感激之意,恰逢夫人生辰,一点薄礼夫人无需挂怀。” 杨氏听了她这番话,心下立即松了许多,连忙替她倒了一杯梅子酒。 不知不觉日沉西山,亭子上挂上了两个灯笼,吃过了晚饭,夫人又令人准备了点心。 沈茹正要告辞回家,听到外头传来男子呼喝的声音。 杨氏连忙站起来:“一定是我夫君回来了,看这样子是醉酒了,我将他料理回屋里头便过来送你。” 沈茹也跟着她出来,站在廊下探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满脸通红的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送回来。 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络腮胡子,一身皂衣,正是县尉石冲。杨氏急忙迎了上去,他笑嘻嘻去握杨氏的手,杨氏羞恼,三十岁的女人脸上却浮现出几丝少女般的娇媚,她柔声嗔道:“有客人呢,没羞没臊的……”一面扶着他,叫人去做醒酒汤又亲自去打洗脸水。 沈茹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情景。那天,冲天的火焰烧红了春陵的城墙,城墙下人慌马乱,皂衣男子心口插着一根白羽长箭倒在血泊之中,她的妻子抱着他的头哭天抢地,声音那般凄厉绝望…… 她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看到一个人向她走过来。四目相对,沈茹心口一跳,送石县尉回来的怎么是他? 陆歆站在廊下抬头看她,隐隐绰绰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仿若暗夜里盛开的一朵幽兰。 “你怎会在这里?”她问,想起上次两人贴在一起的尴尬,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他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一个在廊上,一个在廊下,就这么相对看着。 沈茹知他向来同那些破落户在一起,游离于市井之间,如今,怎么会跟县尉拉上关系?他在筹谋什么? 陆歆知道她在胡思乱想。 “别乱想,我可没有图谋什么。” 沈茹歪头,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信不信由你。” 沈茹冷哼了一声。 两个人打着哑谜,那头杨氏已经料理了丈夫出来,却看到这廊上廊下相对的两个人,顿时愣住了,陆大郎和沈姑娘好像认识的样子? 她脸上漾起笑意,对沈茹说:“前些日子,有个江洋大盗到了春陵,亏得陆大郎帮忙,那大盗才落了网。我夫君平日里多是称赞他,几乎跟兄弟一样。” 沈茹不以为然,他这么好心帮忙缉盗?她怎么就没觉得他是个乐于助人的四好青年? “大郎你若想在院子里坐坐尽管自便,我先送姑娘回去。”杨氏打了招呼,便送沈茹上了马车。 杨氏回来时,哪里还有陆歆的影子? 沈茹坐在马车里,马车轻轻的摇晃,身边的小茜昏昏欲睡,她还想着方才碰到陆歆的事儿,觉得奇怪。 “喂!” 一个低醇的声音落入耳中,沈茹蓦地转头,发现男子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居然毫无察觉。 她再看小茜,似乎靠着车壁,已经沉沉睡去。 “小茜……”她晃了晃小茜的手臂,急问陆歆:“你把她怎么了?” “点了睡穴而已,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沈茹生气的瞪着他,真如一只猫似的神出鬼没。 “大郎好本事,怎不钻去你娇娇家,却来钻我的马车?” “还在生气?”陆歆失笑,一脸愉悦的看着她。他摊开长腿,双手垫在脑后靠在车壁上,神色悠哉。 沈茹挑眉:“我有什么气可生?你家娇娇那糖糕可有顺利送到你的手上?” “还是生气。”陆歆闷笑,坚持自己的看法。 “下去!”沈茹生气的伸手去推他,被他粗粝的大手握住了一只手。 两人在马车中瞪着眼睛,一个扯一个不放,犹如演默剧一般。 “好啦,别闹。”他低声在她耳畔说,“好容易见一次。”眼中透出央求她的意思。 沈茹低声啐他:“谁稀罕见你。”手却不扯了,反正扯也扯不开。一只手就那么被他握着,热烫的手心仿似渥的她额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陆歆握着她滑腻的小手心中欢喜,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马车中光线昏暗,她羞恼的撇过脸不看这个无赖,而这个无赖正目不转睛的看她的脸呢。 “茹茹……”在咕噜噜的车轮声中,他嚅嗫出两个字来。 这软软的两个字叫的她心儿一颤,她嗔道:“干嘛?” “我想这样叫你。”他觉得这两个字好听,早就想这样叫她。 他温柔而低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亦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后。 沈茹回头睨他,只见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就好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既不是那第一次看到的面目冷冽的青年,也不是峥嵘毕露的煞星,倒像个天真的少年。 她的心骤然就软了一下,伸出手向他探去。 陆歆双眼放出激动的光芒,心跳快如鼓点。 女子伸手从他头发捡下一样东西,皱了皱眉,“你上哪儿去了?怎的头上还有个树枝?” 陆歆无语,拿眼睨那小树枝,好丢人。 蓦然的,马车戛然而止,只听到马车外忠伯叫道:“姑娘,到啦!” “还不走?”沈茹急忙催他。 陆歆依依不舍,低头向她手背上一贴…… 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唬了一跳,犹如触电一般,转头看去,他还……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沈茹隐隐看到他眼底的恶劣,正要恼火,只见他帘子一撩,人影已经消失在马车外。做了坏事,逃之夭夭? 沈茹无语的看着湿漉漉的手背,赶紧拿手帕去擦,想起他那一吻一舔,烧的耳根发烫,慌得心口儿颤抖。 她第一次有这样慌乱的感觉,即便是前世做新嫁娘时也没有这样的心慌意乱。 第21章 修罗斗场 这一夜,沈茹转辗反侧夜不能寐,半夜起来看月亮,那月亮上竟然浮现出那个坏蛋的脸。 她探头看窗外的那棵大树,他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那棵树上? 然而,春风轻轻吹拂着树枝,没有任何异样。 她隐隐的有些失落,却暗自鄙夷自己,要是再见那个登徒子,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无理的事呢,想他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沈茹去了萧氏那边,同她一起商讨,打算在亲族里头选了一个信得过又老实的人派去沈庄。 萧氏推荐了表叔杜泉,杜泉在春陵县有几亩田地,去年年成不好庄稼歉收日子不太好过,不过胜在人老实又能干,应该能胜任沈庄的事务。 沈茹也是见过这位表叔的,的确是个憨厚人。 母女两个就这么决定了,沈茹又请示了父亲,沈万银没有意见。当天下午,沈茹便让人把杜泉叫进了沈家。 沈茹在花厅见了这位表叔,听闻要将沈庄交给他打理,他摩拳擦掌喜不自胜。 沈茹谈及要在林地和田亩周围多种桃树,杜泉连连点头,“是那个理!桃子做了桃脯,不管饥年荒年都有的吃。” 沈茹笑道:“那就麻烦表叔了,尽快帮忙采买了桃树苗,招了人,尽快的开始。有需要尽可来找我。”杜泉急忙点头,麻利的去办了。 她得了闲,又回自己屋里拿起了针线,自己家事忙碌,一连几天还没绣完,鞋面上绣的不是小茜说的松鹤延年,而是岩上雪松,取的是“百折不挠傲雪欺霜”的意思。上次见那人一双好鞋都没有,看着怪可怜,便打算替他做一双。 小茜进了院子,见她又开始拿那鞋面开始绣,发出嘿嘿的笑声,沈茹没有察觉。 小茜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姑娘,有新闻呢。” “什么新闻?” “县里头招捕快!” 沈茹头也没抬,手下穿针引线不停,随意道:“那又什么稀奇,县里不是隔一两年就招捕快吗?” 小茜嘿嘿的笑:“听说陆大郎也去应召了!你说,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沈茹一愣,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痛的她吸了一口冷气。 他去考捕快? 陆歆在春陵县也算是有名头的人,提起他,那还不是春陵县第一号的破落户浪荡子?他去考捕快?真是跌落一堆人的下巴。 沈茹惊讶的是,前世他似乎并没有做捕快,现在怎么变了? 又想起昨日在石县尉家碰到他,他去套石县尉的近乎,难不成是为了做捕快? 有可能! 小茜狡黠的看她:“姑娘,你说陆公子当了捕快是不是就算的是个有身份的人,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跟你提亲了?他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 沈茹啐她:“小丫头,瞎想什么?他考他的捕快,关我何事?” 小茜“咦”了一声,促狭的看她,“姑娘口是心非,明明脸都红了。” 沈茹美目嗔她:“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县衙的大院子里,石冲正在招考捕快,因着今年北方连遇天灾,流民渐多,流民逃窜之时便会引起当地的治安问题,附近各州县都警惕起来,开始多招收捕快,以保县城安全。 院子里,一溜放着许多大石墩,一个石墩能有百来斤,正有壮实青年提着石墩来来回回的走,能走两个来回便算体能过关。 其余还有文字考试,这个考试不严,认得几个字就放过去。 最要紧的考试,是武艺的考试,一个老成捕快正同一个年轻人对打,不过几招,伸腿一绊,就将年轻人绊倒在地。 “就这水平,还来考捕快,别还没出门就给盗匪一刀砍了!”邢捕快冷笑,双手叉腰,指着地上的青年笑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多吃几年奶再来吧!” 一语落下,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地上的年轻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满脸羞愧的逃走了。 县尉石冲站在石台子上看着,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他看向人群外的一个人,那青年身着粗布青衣,双手环胸慵懒的靠墙站着,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眸底掠过一丝鄙夷。 石冲想起那日他在城南狭巷遇到的险情。 那天,他追的汪洋大盗外号“孤狼”,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朝廷早已下了海捕令,几年了都没人抓得住他。 他自恃武艺超群,得知孤狼来了春陵,布置了许多人马,终于赶得孤狼蹿出,他急于求成,一个人赶着孤狼到了城南狭巷,那是一个死胡同,孤狼无处可逃,石冲本以为这次可以立下大功,哪知道这汪洋大盗武艺超群,一把玉环刀使的出神入化,孤狼挑了他手里的长刀,眼看着玉环刀朝着他的脖子砍过来,他当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突的清脆的“叮当”一声,一样东西打飞了独狼的玉环刀。 他蓦然睁开眼睛,便看到墙头上半蹲着一个年轻人。 他脸上斜斜一道刀疤,亦如今天这般,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鄙夷的看着他们。 孤狼勃然大怒:“臭小子,你找死!” 青年吐了狗尾巴草,凉凉笑道:“小爷是来给你送终的。” 青年站了起来,他腰间斜挎着一个皮剑鞘,那剑鞘陈旧而普通,然而,当他拔出长剑时,连石冲这个见惯兵刃的人也觉得胆寒。 长剑出鞘,仿似龙吟,几道寒光闪过,石冲来不及眨眼睛,而孤狼亦来不及去捡他的玉环刀,他的长剑已然对穿孤狼的咽喉,从前至后,孤狼的脖子仿佛挂在那剑上一般。 收回剑时,剑上无一丝血渍,寒剑回鞘,青年神色自若。除了血泊中的尸体,没有人看出他刚刚做了什么。他的动作那么快,仿佛鬼影。出剑的那一刻,他好似来自修罗战场的杀神。石冲呆呆的仰头看着那青年,心惊胆战。陆歆,这个他曾经以为的市井混混,在第一次看到他拔剑之后,石冲再也不认为他只是一个混混了。 石冲恍然回到现实,见陆歆向着邢捕头走去,禁不住替邢捕头捏了一把冷汗。 陆歆没有下狠手,在跟邢捕头过了二十招以后,以同样的方式,一脚将他绊倒在地。这次,周围倒是没有人敢哄笑了。 邢捕头满脸羞惭的爬起来恼羞成怒,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五六个精壮的捕快一起围了过来,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石冲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考捕快从来不兴几个打一个。 “小子,你居然敢打我们邢捕快!你很厉害是吧?行,那就让我们兄弟几个见识见识!” 人群哗然:“哇,六个打一个……” “怎么这样啊……快点退远些,省的被打到……” 围观的人立即后退围成了一个大圈,六个捕快将陆歆一个围在核心,形成一个小圈。 同陆歆一起来考捕快的赵小郎要去帮忙,却被两个捕快摁着手,他急的了不得,义愤填膺的叫道:“大哥,揍他们,揍死他们!” 陆歆看着这六个人,个个精壮结实,都是捕快中的好手。一个个眸子阴冷,面带煞气。 他冷笑一声,想打他?自不量力!他转了转脖子,握着拳头,关节捏的“咔擦”作响。 “要打?那就来吧!”他勾了勾手指,打架,他还没怕过谁。 六个捕快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有攻头的,有抓脚的,还有抱腰的,只见中间的男子如同鹞鹰一般飞身而起,身如螺旋一般,飞脚一圈,只听到“啪啪啪”一阵响,捕快们一个个跌的跌倒得倒,撞成了一团,磕的鼻青脸肿。 他才落地,其中一个干瘦的捕快悄然爬起来迅疾的冲了过来,一道尖刀“嗤啦”一声划破了陆歆的袖子,他一惊,蓦然回头,快速闪过了捕快的尖刀,回身一腿踢在那捕快的肚子上,将他踢出了足足一丈远。 石冲大惊,立即跑了过来,怒喝:“都在干什么!堂堂的捕快,六个打一个,不丢人吗?!” “大哥!”赵胜挣脱了捕快欢喜的跑过来,攥着陆歆的破袖子叫着,“我崇拜你!” 方才围攻陆歆的捕快爬起来后低头不说话,石冲却看出了门道,这后面有人。能叫动他们几个的,春陵县五个指头数的过来。 他不好说破,高声喝道:“混账!有这么给新人下马威的吗?!找死是不是?!这里是招考捕快的现场,不是混混打架的现场!陆歆早已过了考试,你们一个个的不许再为难他!从今往后,他就是春陵县的捕快!” 石冲拍了拍陆歆的肩膀,“陆兄弟,你是真的想当捕快?” 陆歆看着他,知他言外有音,如果他真的当捕快,很可能会有人对付他。不过,他陆歆要做到事,谁都拦不住。 他点了点头。 石冲赞赏一笑,豪爽的说:“好!欢迎你加入!” 墙角处,仿佛掠过一抹诡异的人影。 第22章 胭脂疑云 考试过后,石冲请他喝酒,赵胜也侥幸过了考试,三个人便一起去喝酒。席间,石冲提醒他要小心府衙里的人。陆歆哂笑,能使得出这种损招的,就算有几分势力,也谈不上什么厉害角色。 隔日里领了捕快的衣裳,挂了腰牌,邢捕头叫他同赵胜一起去巡街。 到了街上,迎面过来一个圆润的姑娘,提着一个小篮子,陆歆一看,暗叫不好,急忙转身,却听到那姑娘高兴的叫:“陆大哥——,陆大哥——” 赵胜瞅见那姑娘,一张脸笑出花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屠户家的大姑娘娇娇啊!大哥,别走,别走啊……” 陆歆要走,赵胜使劲的拽着他不让他走。 钱娇娇跑了过来,瞅见陆歆穿一袭玄色捕快服,簇新齐整,越发显得英伟俊朗,同他破落户时的装扮气度又不同。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钱娇娇比中秋十五的月亮还圆的脸盘上堆满了笑容,两只壮实的胳膊抱住陆歆的手,娇嗔的说:“陆大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怎么老不在家呢?换了身衣裳越发的精神了!” 赵胜捂着嘴偷笑,问她:“娇娇姑娘,你干嘛只夸大哥,我也换了一身衣服呀!” 钱娇娇啐了他一口嫌弃的说:“你呀,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原先是啥猴样还是啥猴样!” 赵胜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娇娇姑娘这个泼辣劲简直跟我大哥是绝配,大哥你说是不是?”他捅了捅陆歆的胳膊。 陆歆瞪着他恨恨的磨牙。 “娇娇姑娘,我还要巡街,有事!”陆歆被她跟只八爪鱼似的缠上,一时之间脑门都冒出汗了。 钱娇娇哪里肯放,故作娇嗲的撒娇:“那陆大哥你一定要记得改天去我家做客咯?” “记得记得……”陆歆无奈的去拨她的手,哪只那五只肉嘟嘟的手指还挺有劲。 两个人正纠结,陆歆只听到耳畔一阵银铃声,他猝然回头,只见车帘微掀,帘后女子一双冷眸讥讽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帘子飘然落下。 陆歆无语,怎的这样的时候偏偏被她给看到? 陆歆一恼,使劲扯下钱娇娇的手,喝道:“够了!再闹,信不信我抓你进衙门!” 钱娇娇皱了皱鼻子,生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嘴里还骂着:“死陆歆!臭陆歆!亏我对你这么好,居然敢凶我!” 陆歆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 赵胜哈哈大笑:“大哥,你就从了娇娇姑娘吧!其实她也蛮可爱的!” “可爱?那给你娶回家做二房行不行?” 赵胜连连摆手:“那么能吃,我可养不活!” 陆歆瞪了他一眼,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那银铃儿马车去了。 沈茹想起方才陆歆同人拉扯的情景,便觉得膈应,隐隐心头浮起几丝烦躁。 小茜探头看外头,突然叫道:“姑娘,咱们家胭脂铺前头围了好多人,好像有人闹事儿啊!” 沈茹一惊,立即探头,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沈家胭脂铺前围了一堆人,隐约听到一个妇女尖锐的吵闹哭叫声。 “停!” 沈茹立即下了马车,快步到了胭脂铺前,拨开了人群,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胖妇女扯着赵掌柜又哭又叫。 “你说!你们沈家卖的什么胭脂,我家姑娘白嫩嫩的肌肤,就是擦了你家的胭脂才毁了容颜!你们要怎么赔!你们要是不赔,老娘就跟你们拼命!” 赵掌柜满头大汗:“这位夫人,您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沈家的胭脂铺卖了这许多年,什么时候毁过人的容貌?你不要诬赖我们!” “诬赖!”白胖妇女提着裙子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胭脂铺的大门口台阶上,捶胸顿足大喊大叫:“谁诬赖啊!谁诬赖啊!青天白日的,谁稀罕诬赖你们!我们家姑娘擦了你们的胭脂毁了容再也嫁不出去了!你们是杀人犯!你们是罪魁祸首!我要叫|春陵县,天底下的人全都知道,你们沈家卖的不是胭脂,是毒|药!” “夫人,不如这样,你家姑娘到底是毁了容颜还是怎样,我们也没看到。你让你家姑娘给我们瞧瞧,我们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问题。” “给你们瞧?!好,就给你们瞧瞧!看看你们做的孽!” 白胖妇女爬起来,拉过一个戴着头纱的年轻女子,将年轻女子的头纱一摘,只见满脸红色的丘疹,还有的地方冒着黄脓,看着就像癞蛤|蟆的脊背一般,着实恶心。 “啊哟!” “天啦,真的擦胭脂变成这样的吗?这么说,沈家的胭脂真的有毒哟!” “啧啧啧,再不敢买了!” “是啊,太吓人了!” 白胖妇女又替女子将纱巾拢了回去,得意的看了赵掌柜一眼:“怎样?你们看到了吧!你说,我家姑娘的脸该怎么赔!” 赵掌柜暗自心惊,沈家的胭脂卖了这么多年,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真是张家胭脂出了问题? “不如……您家姑娘的医药费我们赔?”赵掌柜小心翼翼的说。 “光赔钱就行了吗?!”白胖妇人趾高气扬的叫道:“你们不但要赔钱,还要道歉!我要你们将你们沈家卖毒胭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用纸写下来,贴在你们胭脂铺门口,还要贴在县衙前的公告栏上,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赵掌柜面白如纸冷汗直流,若果真跟妇人那样说的去做,沈家这么多年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了!他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定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茹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夫人……” 白胖妇女转头,不屑的看着这个娇俏的姑娘,冷笑:“你是谁?赶什么趟?” 沈茹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问,夫人家的姑娘是何时买的沈家胭脂,又是在什么时候擦的胭脂,什么时候出的丘疹?”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呆若木鸡的赵掌柜如梦初醒,是啊,这些话他怎么没问? 白胖妇女一愣,随即说“是昨日买的胭脂,今早擦的胭脂,擦了以后半个时辰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那么,你家姑娘在擦了胭脂和发作丘疹之间,还有半个时辰,是否还擦过其他的东西,吃过其他的东西?”沈茹立即问。 白胖妇女眸光闪了闪,叫道:“自然没有!你这个小丫头,我为什么要跟你对质!我只要这掌柜赔钱!道歉!” 沈茹冷笑:“据我所知,脸上起了丘疹,未必都是胭脂造成,若是对什么东西过敏,那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不弄清楚起疹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怎么能一气的将罪名全部扣在沈家的头上呢?” 围观中人有人道:“沈家大姑娘说的对呀!万一是你家姑娘吃了东西不对造成的呢?” 白胖妇人恍然大悟,盯着沈茹的脸,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叫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家大姑娘啊!你是沈家人,当然帮着沈家说话!我说了没吃就是没吃,从擦了胭脂到发作,短短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擦,什么都没吃,怎样!你还想抵赖是不是?!” 沈茹勾唇,“我不抵赖,既然你说我家胭脂有毒,我说我家胭脂没毒,双方各执一词,不如这样,你将你买的那盒胭脂拿出来,咱们试一试,便知道有毒没毒。” 白胖妇女眼底掠过一道惊慌之色,“我哪里会留那样的毒物在身边,一发现有毒立即扔臭水沟里了,谁还留着毒|药在身边啊?” 沈茹冷笑,这妇人,明摆着讹诈。她家胭脂即便是换了张家的货物,也是经过细细检验才能上柜的,张家胭脂再不好,也不过调色不匀质地不细,哪里能有毒? “赵掌柜!”沈茹叫了一声,赵掌柜立即低着头过来,“姑娘请吩咐。” “将昨日卖给这位姑娘的胭脂同批胭脂拿几盒出来。” “是。” 趁着赵掌柜去拿胭脂的当儿,沈茹借机向围观的人解释:“我沈家的胭脂,但凡上柜都是经过检验的,胭脂每一件都标着数字,编号一个接一个。如今这位夫人拿不出那盒毒胭脂,我便让我家掌柜拿出三盒同那盒胭脂编号相连同一批次的胭脂出来试试,各位可有话说?” 人群中纷纷点头。 “大姑娘做的没错,我家铺子同一批次的货物也都是一样的!编号相邻的自然没有差别!” 沈茹看向白胖妇女:“夫人,你觉得如何呢?” 白胖妇女恨恨骂道:“验就验,我看你能验出朵花来!” 赵掌柜取来了胭脂,一连三盒胭脂,同一批次编号相连。 他有些担心的问:“姑娘打算怎么验?” “很简单。”沈茹看向众人,“我现在就将这三盒胭脂分别擦在我的额头,左脸和右脸,大家如果有耐心的,可以等半个时辰,届时,毒还是不毒,结果一清二楚。”她的眸光幽幽的飘向那白胖妇人,妇人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惊慌。 小茜和赵掌柜都急了:“姑娘,你怎么能亲自试验呢?万一……” 沈茹摇头,朗声道:“没有万一,我相信我们的胭脂。” “这位沈姑娘好胆气啊!” “没想到沈家能有这样能干的女儿啊!难得难得!”众人纷纷感叹。 白胖妇人心里不安,奈何现在骑虎难下,骂道:“怕你啊,验就验!小心花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陆歆赶过来时,已经知道这里出事了。看她竟然如此镇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沈茹在店铺门口摆了一把椅子,她就坐在那儿,分别将三盒胭脂,每盒擦了一些在脸上不同的位置。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娴雅的如同一朵兰儿。 陆歆同众人一起等,时间如水般缓缓流过,白胖妇人和戴着面纱的姑娘明显的焦躁不安起来。 陆歆锐眼如鹰,已经看出几分意思,他看了赵胜一眼,赵胜立即站到了另外一边,两个人形成了掎角之势,牢牢的堵好了出路。 第23章 黄雀在后 半个时辰悄然而至,白胖妇人拉着戴白纱的姑娘一面瞅着沈茹,一面悄悄的两脚往后挪着,一直挪到众人的边边上,瞅着人群边上一个缝隙,正要溜走,不想两个人脚跟才动,衣领子被人跟捉小鸡似的攥了起来。 白胖妇人被人攥着,脚不点地蹬弹着两只胖短腿,如同杀鸡似的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沈茹看过去,只见那边逮着妇人的男子朝她狡黠的勾唇一笑,沈茹见是他,有些意外,但没有回应,淡淡转过眼去,问赵掌柜:“时辰可到了?” 赵掌柜连声道:“到了到了!”他兴奋的说:“时辰到了,正如姑娘所说的,我们家的胭脂怎会有问题?” 沈茹脸上抹着淡淡粉红,白底脸面红的胭脂,如同桃花般好看,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这女人还真是,我就说嘛,沈家这些年,什么时候卖过毒胭脂了?” “就是就是!这是诬陷啊!得抓到衙门去!” “真是居心叵测!” 陆歆冷眼睨着那妇女,斥道:“说,到底是谁让你们来诬赖沈家胭脂铺的?!” 妇人慌乱的抹着眼泪嘴巴里呜呜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胜揪着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一把把那个姑娘的纱巾扯下来,再仔细看那姑娘,登时愣了一下,转头对陆歆说:“大哥,我……我好像认得这女的。这不是迎春院的杏花吗?” 迎春院,是这里的青楼,这妇人拉着她家所谓的“姑娘”来吵闹,谁也没想到居然是青楼的姑娘。 陆歆浓眉一蹙,立即拿了腰间的水囊,将清水往杏花的脸上一泼,那些红痕脓包顺着清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人群骤然沸腾了。 “嚯!好狠毒的栽赃嫁祸!” “捕快大哥,这一伙不良人,敢情是骗子来着!快点将她们抓进衙门,好好的赏一顿板子!” “大家放心,自然是要抓回去的!”陆歆揪着那妇人,转身便走,他回头又看了沈茹一眼,只见她面色清淡的说了一声:“辛苦捕快大哥了。”跟不认识他似的。陆歆心里抑郁,只得揪着妇女和杏花同赵胜一起回了衙门。 沈茹对着众人满脸微笑的朗声说道:“所谓树大招风,我们沈记胭脂铺多年来承蒙乡亲们照顾生意,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宵小来诬赖攀咬,还望各位街坊多多的声援。” “当然当然……”人群应和一番,便纷纷散去了。 进了店铺,沈茹一张脸立即冷了下来,对赵掌柜说:“我爹来了?” “方才就赶来了,从后门进来的,在后堂中喝茶呢。” 沈茹入了后堂,见沈万银身着一袭金万字深棕色长袍翘着脚坐在方桌边在喝龙井,看她走了进来,沈万银放下了茶杯,圆胖的脸上露出几分惭色。 “爹,张家的胭脂货,撤了吧。”这是沈茹看到他的第一句话。 沈万银知道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听了妇人床边撺掇,就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用了张家胭脂,就不会借题发挥想着来诬赖沈家。 看女儿阴沉沉的脸,沈万银低了头,叹了一口气:“罢了,撤了便撤了,这件事由你。这桩事能圆满解决,倒是亏了你。” “不如,咱们也造自己的胭脂坊吧?”自打用了张家的胭脂,沈茹一颗心就经常悬着,这次能解决了,下次呢?若是别家的胭脂又出了问题怎么办?说到底,自己没底,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做亲自监督。 “前店后坊我也不是没想过,前几年不是也鼓捣了一个胭脂坊么?师傅不行成本又高,结果还不如采买来的划算,便停了,”沈万银摇头,“爹也年纪大了,铺子本就事多,哪里顾得过来?” “不如,父亲让我试试吧。” “你?!”沈万银瞪了圆圆的眼睛,“你一个姑娘家?万万不行!”他连连摆手,“会让人笑话的!” “爹,若是我们能有自己的胭脂坊,将来卖出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沈记胭脂啊!” 真正的沈记胭脂?沈万银动了心,“如果你真能找得到有用的胭脂师傅,我就让你试试。” “真的?”沈茹大喜,几乎要跳起来。 沈万银笑道:“爹是个生意人,信用第一,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 沈茹立即开始盘算起胭脂坊的事情来。 陆歆同赵胜拎着两个女人到了县衙门口,却正好碰到一乘小轿出来,轿帘掀起一条缝,轿中人瞥见那白胖妇人的时候,脸色蓦地一变。 轿子里坐的是云氏,瞥到那脸上有一道疤的捕快,立即明白了,这个人大约就是传闻之中的陆大郎。她蓦然想起那日儿子在房里对他的亲随嘀嘀咕咕,言谈之间也提到了陆大郎,隔日里就听说六个捕快打一个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是当上了捕快。 陆大郎居然捉住了这个妇人,若是别的捕快倒是好办,遇上这个人,有点棘手了。 “转回去!”云氏紧紧攥着手心冷声吩咐。 走在小轿边的丫鬟问,“夫人,今日不去赴宴了吗?” 轿中传出声音:“不去!我有点不舒服,回县衙后宅吧!” 小轿又顺着原路,回到了县衙的后宅之中。 云氏立即叫了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厮东哥过来。她在东哥的耳畔低语了几句,东哥点点头立即去了。不过一刻钟,东哥就回来了,又在云氏耳畔低语了几句。 云氏淡红的薄唇勾起一丝冷笑,看来那妇人的胆子没那么大,还不敢招出自己。 “现在是陆大郎在审她?他打算怎么办?” 东哥回答:“说要打板子呢!” 云氏一惊,若是打板子,大约是熬不住的。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只是闹到老爷耳朵里,少不得要说她几句。老爷向来是个沽名钓誉的,最恨别人扯他后腿。 云氏心里有几分焦虑,咬牙道:“去,叫老邢过来!” 刑房里头,两个女人吓得浑身瑟缩,见陆歆和赵胜两个正在拿板子,那板子又长又重,要是一板子打在她的屁|股还不是馒头开花?白胖妇人唬的杀鸡似的大叫起来:“我说,别打我,我说——” 陆歆晃了晃手里的大板子,狡黠的勾唇一笑。 “等等!”邢捕头大跨步的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兄弟才过来就抢着立功呢?莫不是想爬到我老邢的头上啊?” “邢捕头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人捉到了问几句。”陆歆淡淡道。 邢捕头瞅了两眼那妇人和女子,讪笑一声:“你们还真会躲懒哩!石县尉正在捉汪洋大盗,你两个倒好,捉两个婆娘回来!叫人好生笑话!我得了紧急消息,县尉在城东正在围堵缺人手,你两个赶紧的去!这里我替你们审问就行了!” 陆歆迟疑,邢捕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喝道:“还不信我吗?快去快去!” 赵胜看了陆歆一眼,满眼犹疑,“大哥?” 陆歆冷笑一声,拉着他,“我们先去东城!”赵胜有些不甘心,凭什么他们捉来的人,被半道截了胡让这个姓邢的占了功劳去?想想都觉得堵得慌。 两人出了县衙大门,赵胜一路向东,却见身边的人停住了。 他转头看陆歆,惊诧的问:“大哥,咱们不是去东城吗?” 陆歆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指头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赵胜瞪大了眼睛,恍惚明白过来。 县衙后门,两个女子一胖一瘦,一老一嫩,如同老鼠一般偷偷摸摸的探着脑袋在门口左顾右盼。 门内一个男人嘱咐道:“你们回去赶紧去乡下躲一阵子再回来,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两个女人唬的连连点头,将两个灰扑扑的头巾把脑袋一裹便钻了出去。 沿着墙根正打算转弯,不想,陡然的两个黑影落在眼前。 两个女人吓得魂飞魄散。 “别打我,别打我!我说,这下什么都说了!” 望着那两个女子抱头遁逃的背影,赵胜笑道:“大哥怎么知道她们会从后门出来?” 陆歆睥睨的看他一眼,“我们走的前门,她们自然只能走后门。” 赵胜挠头傻笑,“也是哈!大哥这招是不是就是……那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歆瞥了他一眼勾唇一笑:“你居然还知道这八个字,难得。” 赵胜很是遗憾:“大哥,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这桩诬陷案也算是有了结果,为啥我们不把那两个婆娘再抓回去,然后逮着那个姓邢的去段大人面前说道说道!我就不信,他那么公正的人会任凭家眷胡作非为!” 陆歆冷笑,敲了赵胜一个爆栗子:“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如今的衙门,姓段,不姓赵!他日你若做了这春陵县主,再说这句话也不迟!既然邢捕头听命段夫人,之前那六个围攻我的捕快怕也跟段家扯不开关系。他们一家,到底都姓段,即便闹到县君那里,不过是一顿斥责,不顶事。” 这段家人嘛,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不过……陆歆的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既然知道了内|幕,事关沈家店铺,少不得要知会那女子一声哩! 第24章 这个无赖 沈茹从铺子回到沈府的时候,便得到表叔杜泉的消息,桃树苗都已经买好了,她叮嘱表叔在县里招一些工人,明日她亲自督看到沈庄去栽树。 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张嬷嬷,小茜,忠伯驾车,一行人都到了沈庄。 正是四月初,太阳渐渐的大了,在卵石小道上走了一阵,鼻尖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 沈茹上身穿着一件石青色斜襟绣兰春衫,下面是一条百蝶纹百褶烟色罗裙,淡雅之中又添几分娇俏,在鲜花绿树的映衬下分外好看。 沈庄门口站着四五个汉子,一转头看到款款走过来的姑娘,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的眼睛都直了。 杜泉迎了过来,笑着说:“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沈茹微微一笑:“到底是个大事,我这个掌家的人怎么能不来?咱们看看桃树去。” 绿压压的桃树苗堆满了半个院落,沈茹看那树苗,一棵棵生机勃勃绿意盎然,除了树苗,还有几个贵些的大桃树,正是春天,上头的繁花还未落尽,点点嫣红煞是漂亮,她禁不住点头。 回头,她拉着杜泉,指着那边的林地里头:“那边空的全都栽上桃树。还有这田地边的空地也可以栽上几株。” 杜泉点头记着,按照她的话,指挥着汉子们干了起来。 沈茹又让张嬷嬷去庄子里煮茶水,准备点心,替工人预备下。 她正在沈庄门前的卵石路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冷不丁的从那边小道上,两骑黑马“踢嗒踢嗒”的跑了过来。 两个男子从马上翻身而下,其中一个英俊的脸上却是斜斜一道疤痕,挺括簇新的玄色捕快服制越发的显得身材高大挺拔。 陆歆大步走了过来,赵胜跟在他的后面,两边干活的佃农一看到他两个这般打扮,立即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句:“捕爷好!” 赵胜一听眉飞色舞,他当破落户这些年,何时听到别人称过他一声爷? 陆歆只是淡淡的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阳光下那个如同烟霞般美丽的女子。 杜泉望见两个捕快过来,一下子慌了,急忙迎了过来:“两位捕爷,是什么事让您两位上了门哟?” 民见官都是慌的,尤其是像见到缉拿罪犯的捕快,心里更是如同打鼓一般的不安。杜泉是个老实人,一看他两个这龙行阔步的气势,真是被唬到了。 沈茹心里好笑,大约猜到他今日来为了什么,开口:“表叔,不要紧,两位捕爷大约只是路过喝口水,咱们是良民,不妨事。” 赵胜见连沈茹都叫他们做“爷”,喜的抓耳挠腮的,连连对杜泉说:“大叔不要多礼了,正如姑娘所说,咱们都是认识的,办事路过,来喝杯茶而已。” 杜泉一听认识,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回头望着沈茹,看她要怎么接待。 “两位捕爷,里面请吧。”沈茹伸手,摊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样子,眸子里却透出几分好笑几分讥讽。 陆歆淡淡一笑,“喝茶是一回事,办案却也是要办的,这案子跟沈家有关,还望姑娘借一步说话。” “行,进里面说。”沈茹微微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真的只是喝茶办案这么简单? 赵胜留在院子里喝茶,沈茹径直请了陆歆到了内堂,门虚掩着,因为涉及案子,自然不能透露,但也不好反锁了,孤男寡女说不清白,所以便虚掩了。 两人隔着桌子坐定,沈茹客气的请他喝茶。 陆歆看沈茹,她脸色淡淡的,那天晚上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仿佛丝毫没有一点影响,对他格外生分了许多。 他心里揣度着,难道她生气了? 不管她生气没生气,当说的还是要说。 “你可知昨日闹沈家胭脂铺的婆子和女人,是谁派来的?” 沈茹一双桃花眉目看向他,微微一笑,搁下了青瓷茶杯,“这么说,陆捕爷是查到什么了?” “那是自然,既然那日我捉了那两个女人,终归是要给你一个交代。那两个女人是段家夫人云氏派来诬陷沈家的。” 陆歆原以为她会大吃一惊,现在看她脸上波澜不兴,便晓得沈茹一定是猜到了。 “我看那云氏如此狠毒,未必会善罢甘休,你打算如何?” 看他关切的样子,沈茹眼底掠过一丝凌厉之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果云氏以为我会任人欺负,那她就是大错特错了。” 陆歆看她那样子,是另有打算的感觉,这女子,剔透聪明,倒叫他猜不透了。 陆歆坐着,将一盏茶都喝完了,屁股动都没动一下。 沈茹戏谑看他:“怎么,陆捕爷还有事?” 陆歆老脸微热,那天是光线昏暗下占的便宜,今日这青天白日的,外头又那么多人,想动手干点啥也不大方便。 他睨了沈茹一眼,这女子真是个百变的,一时像只温顺的小白兔,一时又像朵带刺的玫瑰,让他没处下手。 “无事了。”陆歆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出去。他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她来了沈庄,快马一个时辰才到这里,出了一身的汗,说了这几句这女人就要送他走,真是让人郁闷。 “陆捕爷……”女子柔腻腻的声音响起,陆歆蓦地背心一震,立即回头,却见她拿着自己的腰牌晃了晃:“你忘了你的腰牌!”脸上的笑容狡猾的像一只小狐狸。 陆歆讪讪的拿回了自己的腰牌,沈茹撇开脸不去看他,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 “嘎吱——”一声,门开了,赵胜蓦然望去,见了大哥一副吃瘪的脸色,不由得握着嘴偷笑。 “好啦!事儿办完咯!该回去啦!”他欢乐的叫着。 陆歆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 两人出了沈庄的大门,才到门口,就听到院内“咕隆”一声响,两个汉子抬着一棵粗大的桃树,一个不小心没有抗住,桃树从肩头滚落下来,砸在两个人的脚丫子上,两个人抱着脚哇哇乱叫起来。 陆歆一个箭步上前,一脚抵住了那棵桃树。他看那粗大的桃树,剑眉微拧计上心来。沈茹正站在内堂门口看着他,他随手脱了捕快袍服,顺手向她丢了过来,露出一身劲结的肌肉。 沈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一股男人专有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汗味,满鼻的气息让她一怔。 “种在哪里?”陆歆回头问杜泉。 “外头林地。”杜泉连忙回答。 陆歆在肩头绑了一块粗布,弯身将一棵粗大的桃树扛在了肩头,方才两个人合力都扛不起来的桃树竟然被他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扛了起来。 院子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哇,这位捕爷好大力气!”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陆歆迈着大步将桃树扛了出去,赵胜乖觉,连忙也帮忙提了两棵桃苗跟着出去。 沈茹尴尬的拿着陆歆的衣服,一抬眼,小茜和张嬷嬷两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件衣服。 只因为,方才陆歆那动作太过引人遐想,那动作,仿佛是成了亲的男人脱了衣服丢给自己娘子的架势。 沈茹懊恼的看着衣服,真是,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她转了身,恼火的将他的衣服抖了抖搭在了椅背上。 “姑娘,茶煮好了,你方才不是说要亲自给大伙送茶吗?”小茜说这话时笑的有些古怪。 小茜见她不做声,又问:“不去啦?” “去,为何不去?” 沈茹磨了磨牙走了出去,带着小茜亲自将茶水送到了工人手里。 陆歆正在林子里头忙碌,他拿着铁锹挖了一个大坑,掼着桃树插了进去,埋好了土,支好了架,这才停了手。 太阳的映射下,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的脖颈流下来,沿着宽厚劲实的胸膛,流过轮廓分明的腹肌,一直没入裤子里。 沈茹手里提着茶壶和茶碗,看到这情景脸上一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不想男人大步过来,笑起来双眸亮晶晶的:“多谢大姑娘亲自送水。”说完,接过她手里的大茶碗一饮而尽,那水珠儿又落了许多下来,滚过了他强壮而结实的蜜色胸膛。 沈茹后退了一步,他这样子,不大好接近的。 “还要一碗!”男人将空碗递过来,一双狭长的眸子牢牢的落在她的脸上。 “你稍等。”沈茹又回身去盛了一碗茶水,搁了茶壶,双手捧着茶碗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陆歆诡异的笑了一下,伸手去接碗,拿碗的那只大手恰好覆住了她柔嫩的小手。 “大姑娘为何不给我水?”他戏谑的看她。 沈茹瞪他,压低了声音:“你放手,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大姑娘不舍得给水……” 这个无赖! 沈茹脸上发烫,使劲的要收回自己的手,哪知道被他按得牢牢的,两个人来来去去的扯,碗里的水荡来荡去,大半荡到土里去了。 “怎样才放手?”沈茹被他气死,回头看小茜就要向这里来了,被她看见可不是羞死人了。 可以谈条件?陆歆眉头扬了扬,低声道:“桃树这么多,今天可种的完?” “当然种不完,”沈茹皱了皱峨眉,“我今日就在这庄子里,明日还要继续种呢。” “那我今晚也歇庄子里。”他一副窃喜的样子。 沈茹恼道:“随便你!放手,再不放手我……” “姑娘,你在干嘛……”小茜走了过来,陆歆立即放了手,拿着碗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陆歆将碗递给沈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忙碌去了。 沈茹拿手做扇轻扇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小茜望了望日头,叹道:“姑娘,瞧你这脸红的,天气这是怪热的,咱们还是快回庄子里吧!” 沈茹点了点头,回头朝陆歆忙碌的背影睨了一眼,哼,无赖! 第25章 我的女人 陆歆拉着赵胜栽了几棵树日头便西沉了,赵胜累死想回去,没想到陆歆没打算走,还打算明天继续留着栽树。 赵胜叹了一口气:“我说大哥,你忙活一天,连沈大姑娘一根手指头都没摸到,到底忙啥咧?” 陆歆睨了他一眼,义正辞严的说:“你懂什么?现在咱们是捕快,要促进官民团结。” 赵胜撇嘴,官民团结?他才不信,这么些年官民有团结过?骗鬼去吧! 陆歆看赵胜不想在这儿卖体力,便让他早点骑马回衙门,顺便跟石县尉替他告明日一天的假。 瞧着天色渐黑,陆歆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指头都没摸着,谁说的? 因为明日要继续栽桃树,杜泉替众人都安排好了住所。他见陆歆热心帮忙不好拒绝,何况姑娘也没说什么,便也替他安排了住处,其余几个汉子住一间,他的条件好一些,独自住一间。 沈茹和小茜张嬷嬷一起住在女眷住的内院,沈茹独自得了一间房,小茜住在她隔壁。 月上柳梢时,厢房之中灯黄如豆。 白天出了汗,沈茹在浴房沐浴之后,换上了雪白的丝绸寝衣,一头乌黑的头发擦得半干,小茜替她沾了香膏,均匀的洒在了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然后用毛巾轻轻的揉擦。 这护发香膏里头含了玫瑰、檀香、丁香、苏合香油,不但护发,擦过之后便乌发生香、周身环绕。 “行了,这头发一时半会也不能干透,你也累了,回去洗漱休息吧。”沈茹轻声吩咐。 小茜点头,便出了门去。 她随手从藤箱里抽出一本野史书,一面随手擦着头发,一面看书上的故事。正看得入神,不经意的,只听到“噔!”的一声,像是野果子砸在窗纸上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又低头看书,接着,又一颗野果子,两颗三颗的野果子砸在她的窗户上。 沈茹蹙起修眉,站起来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只见外头青砖墙头蔷薇缠绕,蔷薇藤蔓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几个野果子把玩,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她。 融融的月光下,女子满头青丝披散如云直垂到腰,素净的脸上虽不着脂粉依旧清艳动人。 身上穿着一袭宽松的锦缎白衣,微低的领口沟壑隐现,看的坐在墙头上的男子喉头滑动了一下。 沈茹想起他白天威胁她说晚上要住在这里,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茹两手捏着窗扇,讥讽道:“大晚上的,来做什么?做捕快的要是让人当贼捉了去,到时候你脸上好光彩。” 说罢,“啪”的一下将窗扇关上。 陆歆从墙头跳了下来,落在她的窗户外,对里面的人说:“就打开窗扇说说话,我又不做什么,你躲得那么快干什么?” 屋里人嗤了一声:“这大半夜的爬窗户说话?你在大街上同姑娘家拉拉扯扯的时候,是不是半夜里也去爬了人家的窗户说话?” 陆歆听了一愣:“茹茹,你吃醋了,证明你在乎我,我很高兴。” 里头的人不做声了。 陆歆一急,“那日你看到我哪只手同人拉拉扯扯,不如我现在就拿刀砍了!” “是右手吗?”外头的人问。 “嗤啦!”一声,沈茹在里头隐隐听到有拔刀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推开了窗户,“喂,不要……” 那男子手里拿着一把一掌长的小刀笑嘻嘻的看着她,哪里有半分自断右手的意思? 沈茹晓得上当了,立即要关窗户,被他两手一格,硬是挡住了。 沈茹撒了窗扇,转过身去不理他。 “若是以后你看到我哪只手同姑娘家纠缠,你就用我那腰刀砍了哪只手可好?我陆歆的性命就交到你沈茹的手上。”他信誓旦旦的说。 沈茹轻哼了一声。 陆歆伸手拈起她肩头油滑的乌发放在鼻前嗅了嗅,清雅的芬芳晕满鼻端。 “好香!”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声。 沈茹回头,立即抽回自己的头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快点回去睡觉!” “茹茹,你看天上,新月如钩,漫天繁星,想不想看?”陆歆徐徐善诱。 沈茹想起上次同他一起在山洞中看到的满月,只是同时想起的,还有他在她额上一吻,不由得心里有点慌乱。 她转头去看窗外,果然如他说的,“这有什么稀奇?” “换个地方看就稀奇了。”陆歆扬了扬眉毛,“我带你去屋顶上看。” 沈茹一怔:“屋顶?”她从来没有在屋顶上看过月亮,脑袋里开始遐想,那该是怎样的景象? 陆歆难得看到她发呆娇憨的样子,一下子伸手便将她从里头拽了出来:“呆想什么?看了不就知道了?” 沈茹吓得紧紧攥住他的肩膀,他脚下一蹬,仿佛脚底生风一般,腾空跃起,带着一个人轻松的到了屋顶,选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把沈茹放在了他的腿上。 沈茹正要挣,他指着头顶:“你看!” 沈茹仰起头,满眼星空,仿佛在蓝锦绒上的颗颗宝石,月如银钩,弯弯的悬在头顶上。 沈庄在田庄山林的中央,周边一片平坦眼界辽阔,片片稻田在月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影子,山林之中时而传出几声“咕咕”的鸟声,不同于白天的热闹,好似到了一个美丽而宁静的世界。 她震撼了,长这么大真的从未真真正正的看过如此美丽的夜景。 她欣喜的观赏这美丽的夜景,忘了自己还坐在一个男子的怀中。 她转过头时,看到男子乌黑如子夜的眸子目不转睛的俯视着她,沈茹有些慌,屏住了呼吸,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摘得一朵蔷薇花,斜斜的插在她的发鬓边,道:“好看。” 沈茹正要开口说什么,只觉得阴影笼罩下来,男人抱着她的双手蓦然一紧,唇上便传来霸道而热烈的温润触感……他生涩的动作让唇齿碰撞几乎痛的她叫出来…… 沈茹几乎喘不过气来,陆歆放开她时,陡然“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左脸上。 沈茹打完人怔住了,他眼底浮起戾气,让她想起暴怒的狮子,正不知所措,旋即见他眼底的戾气消散,将右脸递过来,恬不知耻的在她耳边说:“你再打一下,我再亲一个。” 这是他第一次亲女子,想不到女子的唇如此柔嫩多汁仿佛满是花蜜的花朵儿。他的确被扇懵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扇过他,但是为了这一吻挨一巴掌也值了。 沈茹哪里还敢打他?那狮子般的戾气可不是假的。 沈茹满脸通红,伸出粉拳在他胸口用力擂了几拳。 “我明白了。”陆歆暗笑,“你又打了我三下,是不是可以亲三次?” 沈茹恨恨瞪眼看他,他却轻轻捏着女子的下巴,低头小心翼翼的吻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那么霸道急促,小心翼翼如同珍宝一般,生涩的吮着她的樱唇纠缠碾转…… 女子的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了男人劲实的肩颈,轻声的娇吁。这一吻,让她浑身酥麻麻,没有一丝力气。 陆歆放开她时,她靠在他怀中垂着眼不敢看他,脸儿滚烫连着身上也烫了。 陆歆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柔声说:“等我升任了捕头,便去向你爹提亲,可好?” 沈茹一愣,原来他考捕快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没有做声,说起将来,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将来……将来之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陆歆见她没有回答,扶起她的脸颊,霸道的宣称:“不管怎么样,你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英挺的脸上,沈茹仰脸看着他,心如雷动。看着眼前这个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如山般伟岸的男子,又想起前世那个弃她如敝履的懦夫,人和人一比较,高下立现。 “我有东西给你。”她柔柔的说,“先下去吧。” 陆歆一听,精神来了,自打认识沈茹之后,他最大的癖好便是收集来自沈茹的任何东西,迄今为止收藏到的如下:沈茹湘竹锦囊一只,沈茹兰花手帕一方,沈茹绣过的破袍子一件,沈茹用过的饭盒子一套。 陆歆乖乖的将她送了回去,见她回身在藤箱里拿了一件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陆歆解开那包布一看,豁然是一双男人的鞋子,崭新的,玄色鞋面,白色的厚厚鞋底,鞋面上绣着精致的银色崖壁雪松,仿似迎风展枝百折不挠。 陆歆欣喜的抚摸着鞋面:“这是你亲手绣的?” 沈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陆歆几乎要哈哈大笑了,沈茹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娇嗔道:“傻瓜,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吗?” 陆歆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双眸亮晶晶的不说话。 沈茹推了他一把,立即回身关了窗户,背靠着窗户捂着绯红的脸道:“回去睡觉!不理你了!” 陆歆在外头轻笑一声:“明儿见!” 第26章 坐等看戏 第二天,沈茹一早去查了沈庄的账务,跟杜泉交代了好些事情,当她出去看桃树时,都栽得差不多了。 她探头看向山林里,却没有看到那个人。 “姑娘看谁呢?”小茜掩唇笑道,“该不会是看陆大郎吧?一早就被他那个兄弟过来急匆匆的叫走了,说衙门里有急事呢!” “急事?”沈茹回头看她,“你知道是什么急事?” 小茜想了想,“好像是要追捕什么盗匪,去了别的县城。” 沈茹隐隐有些失落,想起昨晚他说升任捕头的事情,又担心他太过急切如果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办完了山庄的事儿,沈茹带着小茜两个人一起去了胭脂铺,同赵掌柜商量胭脂坊的事情。 正是下午客人少的时候,沈茹正同赵掌柜在柜台边谈话,冷不丁的听到店铺外头一个女人尖锐的嗓子。 “啊哟,我说呢,人家当年卓文君当垆卖酒,现在沈大姑娘可当柜卖胭脂咧!还不知道卓文君新寡,那司马相如在哪儿呢!” 沈茹转头,便看到张夫人一身锦服满脸酸气的看着她,在张夫人身后站着两个人,左手边的夫人衣着华贵,一双冷眼盯着她上下的睃。 看到那夫人,沈茹蓦地只觉得脊背一寒,仿佛一股寒气从尾椎骨上窜上来一般。 张夫人对身边的夫人说:“段夫人,都说沈记的胭脂好,咱们今日既然经过了,又是沈大姑娘当柜卖胭脂,咱们能不捧个场吗?” 她口中的段夫人不是云氏还能是谁? 站在云氏身边的是她未来的媳妇嫡亲的外甥女傅青芳,傅青芳亦是看着沈茹冷笑:“那就看看呗,看看沈记到底有什么不同凡响,叫那么多人成日想着,勾的人神魂颠倒。” 这含沙射影的话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沈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云氏和傅青芳,简直是冤家对头大汇聚,只差一个段东楼了。 赵掌柜看了沈茹一眼,意思是她要不要到内堂回避一下,沈茹淡然的摇摇头,人家都找上门来瞧见了,再避倒显得自己胆怯了。 “夫人,想看点什么?”沈茹语气镇静的招呼她们。 因为沈记撤了张记的货,张夫人一直怀恨在心,没有机会报复,如今好容易得了机会,身后还有春陵县第一贵妇段夫人,她若不是不好好显显手段,倒是叫人笑话。 张夫人微微一笑,指着柜台里头一盒胭脂:“大姑娘将那个拿给我看看。” 沈茹按照她的意思,将胭脂拿出来打开给她看。 张夫人拿起那盒胭脂,禁不住的冷笑,轻蔑的说:“我说你们沈记的胭脂不怎么样嘛,瞧这色调,淡的可以,若是人家姑娘擦了,还不知道看不看的出颜色来。” 沈茹耐心的说:“夫人如果需要浓烈的,自然也有。” 张夫人讥讽道:“瞧你这是怎么做生意的,看到我这把年纪了,就知道单薄的胭脂不顶用,怎么不一早拿颜色浓的过来,真是木头人一般,戳一下动一下,做生意的,能不能脑瓜子灵光一点?” 云氏在后面唇角微掀,看着张夫人教训沈茹,这女子,原先相看的时候她看了一回,以为她沈家能教养出个不错的,加上沈家有财,她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想不到最后还是被这丫头摆了一道,她心里怎能不恨? 傅青芳捂唇轻笑,添油加醋的说:“张夫人说的没错,你们沈记做生意太差,连看客人的眼色都不会,这样做生意啊,这偌大的铺子早晚让你沈大姑娘关门大吉!” 这几个人一唱一和的,显然就是来找茬的。 沈茹一双乌眸定定的看着这几个人,眼眸子在几个人脸上扫视。 几个人看到她这神色,倒是有些愣住了。被人这样说,还不恼?疯了不成? 关门大吉?沈茹心里冷笑,沈记几十年的生意,被你们说几句就关门大吉?可笑。 沈茹径自将胭脂放回了柜台,垂了头自顾收拾胭脂的次序,淡淡道:“几位夫人是来看货的?还是来找茬的?我也知道深宅大院的无聊的很,不过看戏请出门左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闹事的,不欢迎。” “你……”张夫人伸出手指指着她的脸,心口气的起伏不定,“你居然敢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好啊,我要传扬出去,让人知道你们沈记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 沈茹抬起了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张夫人,你也是做生意的,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客人,你该怎么应对?” 这个球一下子抛到了张夫人的头上,她涨红了脸,一甩袖一跺脚:“哼!咱们走着瞧!” 云氏冷眼看着两人的争吵,没想到姓张的女人如此不中用,这么几句就被人抢白的无话可说。 云氏冷冷扫了沈茹一眼,淡淡一笑:“沈姑娘果然很老辣,不愧是沈家人。只是本夫人劝你一句,做人做事留一线,也积点阴德,你泼出去的脏水,总有一天要回到你自己身上的。” 这话,难听至极了。她怎么泼脏水了?允许你在这里找茬,还不许她还击了?沈茹清楚的很,不管什么时候,云氏从来都是这么霸道的存在。 傅青芳在一边得意的笑。 沈茹微微一笑,露出极为善意的表情,紧接着她的话加了一句:“夫人所说的这句话,我也奉送给您。夫人,好走不送!” 云氏眯起眼,吸了口气,冷冷的转身离去。 傅青芳哼了一声:“你这女子,简直是毫无教养!好歹那也是县君大人的夫人!你说话这么不客气,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沈茹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难道没听到?段夫人方才善意劝我,我也善意劝回去,傅姑娘怎的这般不伶俐不通透,听不懂我和夫人都是善意的交流么?” 不伶俐不通透?傅青芳不知道这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歪理,几乎给她气死,跺了脚,转身就走。 看着几人的背影,沈茹泠然冷笑,客气?这种人,你待她客气,她以为你软弱可欺,你退一步,她进一尺,当初她还没吃够苦头吗? 当初嫁入段家,她是秉持着做一个乖巧孝顺的好媳妇的,她忍让后退,那云氏却从未想过收手,各种训诫各种欺凌各种憋屈,那一世她已经够了!重来一回她绝不受这些鸟气! 沈茹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时间很快就要到县君的四十岁寿辰了,最近一些有钱人家的夫人纷纷的来买礼物,便是为了这件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县君是一县之长,但凡有过来往的少不得要备下礼物。 她记得从前,在县君四十寿辰的时候,云氏顺便进行了傅青芳过大礼的程序。因为傅青芳父母在外县,借着县君寿辰,傅家夫妇受邀到达春陵县,顺便将各方礼数都在男家办妥当了,这一切都是为婚礼做准备的。 与此同时,沈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狡黠而恶劣的笑。 回到沈家,她便叫了桃儿去打听消息。 桃儿打听到了段家果然打算在几日后的县君寿辰上顺便过大礼,然后告诉了她要的那个人的消息。沈茹了然,那个人果然还住在那里。 东城的一个巷子里,一方干干净净的青砖小院内,雪白的梨花开了满树,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无聊的坐在院子里嗑瓜子晒太阳,吊梢眉三角眼,眼底透出几分风流气韵,身穿石榴长裙,肚子微鼓,像个凸起的小球。 院子里只一个婆子在忙碌,一面扫着院子,一面抱怨:“菜有涨价了,隔日里要是官人过来,娘子务必叫官人多给些银钱才是。” 女子吐出口里的瓜子壳,不耐烦的说:“知道知道啦,不就是钱吗?我家官人有的是!成天唠唠叨叨的。” 这时,隔壁的杨婆子从外头买菜回来,经过她家院子口的时候,突然开了腔:“崔姑娘,你这官人是段家公子吧?” 崔樱一愣,没有做声。 杨婆子进了她院子来,瞧着她的肚子不由得摇头叹息:“哎,崔姑娘,我替你可惜啊!” “杨妈妈,你到底说什么呢?”崔樱莫名其妙。 “你还不知道么?过几日就是段家县君寿辰的日子,届时段家公子同他表妹傅家要过大礼,过不了多久就要娶了傅姑娘过门,这件事全县城都知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崔樱一怔,隐隐的觉得不舒服,“我知道。” “啊?”杨婆子仿佛不敢置信,“你知道?你知道还坐的这般稳当?” 崔樱仿佛浑身失了力气,叹道:“我能怎么办?官人说了,他是要娶正妻的,我出身不好,怎么能挡他娶妻?” 杨婆子跺脚道:“笨丫头啊!你知道那段公子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第一等狠心决绝之人,她要是知道你怀了段家的骨肉,断然是得子去母,为了维护她段家的声誉,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段公子孝顺,自然不敢说什么,到时候说不定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樱听了这番话脸色煞白,急忙拽住了婆子的袖子:“杨妈妈救我!你既然知道这些,肯定有法子救我是不是?” 杨婆子犹疑了:“办法是有,就是看你胆子大不大,要是胆子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胆子大!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都听你的!” 杨婆子眼眸一转,覆在她耳畔将计策低低的说了出来。 当杨婆子出了院子时,只见一个小丫头站在她的后门边,将一锭大银子丢给她:“这是另外一半,你该得的。但是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杨婆子欢喜的不得了:“晓得晓得!”不过传几句话,就白得了大银子,就是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去的。 桃儿回来的时候,将杨婆子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告了。沈茹哂笑,她这也算是救了崔樱一命了。当初她嫁进了段家以后,才知道段东楼在外面早已包养了一个歌妓,有了庶长子,段氏阴狠,去母留子,让她养着那庶子,每每看到那庶子,她仿佛看到那歌妓的阴灵一般。 如果崔樱能因此留了性命嫁入段家,好好的给云氏添添堵,那也是不错的。 接下来,她要擦亮眼睛等着看,看看这场戏接下来到底是怎么演的。 第27章 腹中骨肉 初八这天,段家府邸门口挂满了红绸,此时宾客盈门,段管家站在门口收礼都收不过来。 “恭喜恭喜,段县爷的寿辰办的可真热闹呢!”来客贺道。 段管家急忙作揖:“赵员外,里面请里面请!位子都安排好了,我这就着小厮带您过去!” “好嘞,您忙,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段管家正埋头记礼单,却见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袍的少年人站在自己的跟前,瞧着眼生。 “您是?” 少年白皙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拿着手里的礼单交给他:“我是杨夫人的侄子,替夫人来送礼的。” 杨夫人?段管家蓦然想起,“哦,你是石县尉家杨夫人的侄子是吧?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快进去,呵呵!” 少年微微一笑,拱手一揖,便进了院子。 段管家拿起那礼单仔细一看,哟,还挺重的礼。他怎么记得石县尉从前吧,送礼都挺小家子气的,这次倒是大气了一回?他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有礼收就好,管他咧。 段家庭院中热闹非凡,各方宾客都到齐了,庭中设了十几桌酒席,过了一会儿,丫鬟们便开始招呼客人入席,上了茶点瓜子糖果之类的。 清俊少年正是沈茹,她既设下了局,哪有不看热闹的道理? 转眼,便看到一个英俊男子从侧廊过去,沈茹立即坐入了席中,低头喝茶。 段东楼站在廊下,方才蓦然一瞥,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再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吵闹闹,难道说他看花了眼? 他嘴唇微抿,脸色清冷。他今日心情并不好,一会儿傅家人就要到了,他此刻换了一身深紫色团花长袍打算去接他们。 段县令出现在他的身后,他今日正好四十,眉目端正面容谨肃,面白微须,着一袭锗色绣银线松鹤锦袍,他瞥了儿子一眼,道:“东楼,在这里呆看什么?你姨母姨父就要来了,还不快去接过来?” 段东楼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便往前门去了。 段县令去了人群里,面带笑容的接受各方恭贺。 过了一会儿,段东楼便接到了傅家夫妇,两人喜气洋洋的,傅青芳本就待在段家,这时看到父母都来了,顾不得矜持,跑了出来同父母亲热的说话。 云氏的父亲是邻县东平县君,妹妹嫁给县主簿傅岚为妻,只有傅青芳一个女儿,如珍似宝。同傅家结亲,在云氏看来,一则亲上加亲,二则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对于傅家这门亲事,她也是颇为满意的。 开席之后,段县令同云氏带着傅家夫妇出来,在人群前宣布两家借着今日吉庆日子,顺便过大礼的消息,来客一个个欢欣的鼓起掌来。 “县君大人,真是锦上添花啊!” “是啊,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县君家的喜事就是春陵县的喜事,公子大喜之日必定再来恭贺!” …… 傅家夫妇看此阵仗,只觉得脸上光彩,高兴极了,云氏亦是喜笑颜开满面生辉。段县令高兴的端起了酒杯,道:“各位乡亲,今日的确高兴,同饮此杯!” “冤枉啊——” 喜庆的人群中,蓦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声音好似从府门口传来。 段县令眉头一蹙,手中的酒杯也是一顿,喝道:“哪个在外头喊冤?” 段管家急忙跑过来,急得满头是汗:“报告老爷……是……是一个怀孕的妇女……”他正打算拦着那妇人,奈何那妇人肚圆如球,他也不敢真拦,被那妇人的声音竟然传到了喜宴上,真是晦气的很。 “冤枉——,让我见大人——我要见段大人——”女子依旧凄厉的叫着,原先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来宾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氏笑容一敛,眸底浮起一丝戾气,哪个不长眼的,难道不知道今日府中喜宴,竟找这个时候来喊冤? 段县令恼火归恼火,可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怎能置之不理? “叫她进来!既然是来喊冤的,你们拦着她作甚?” 段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喏喏道:“好的,这就放进来。” 管家带那女子进来的时候,坐在上席的英俊男子脸色蓦然一变,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女子,喉头不断的滑动。 女子穿着石榴裙,肚子圆圆,待要跪在县令跟前,县令看她跪不下去,道:“你就不用跪了,你有什么可冤屈的,既然到了这里,直接说出来吧,本县会替你做主。” 女子抬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县令便叫道:“公公,您要为媳妇做主啊!” 一语说出,众人皆惊,一时间,整个庭院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声音。 段县令脸色煞白,瞪圆了不可置信,呵斥:“不要乱叫!谁是你公公!我儿子还未成亲,哪里来的媳妇?!” 女子哭啼着说:“小女名叫崔樱,原本是迎春院的歌妓,自从遇到了段公子,便一心改过决心从良,公子替奴家赎了身养在外头,说只等跟沈家成亲之后便将我娶进门做妾室。奴家是日也盼夜也盼,谁想沈家没结成亲,现在又娶了傅家的姑娘,我肚子一日大一日,我等的,这肚子里的孩子却等不得。我一心急,便想着今日大人寿宴,也只有大人能为我腹中孩子做主了,这可是段家的骨血啊!” 女子说完,来客一片哗然。一个未成亲的公子,便在外头养了外室连孩子都有了,做出这种事,不论对原先订亲的沈家,还是如今结亲的傅家都是大大的不敬。段家公子好歹是一个举人,做派如此龌蹉,怎能不叫人唏嘘。 段县令气的两额青筋跳动,怒喝一声:“东楼!给我站出来!” 段东楼脸色苍白,他站在了父亲的跟前,目光怨恨的瞪了一眼崔樱。 段县令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孽子!你怎么说!” 段东楼无法抵赖,因为崔樱肚子里的确怀的是他的孩子,即便他不在乎这个女人,到底还是在乎这个孩子,这应该是他第一个孩子。 段东楼垂着头,没有说话。 段县令怒不可遏,吼道:“你抬头看我!像个男人一样说话啊!” 段东楼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望见了父亲一双满是怒火的眼。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段东楼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红肿。段县令指着他手指不住的颤抖,“为父教养你这么多年,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人,将少爷带进去关起来,好好的反省,不反省不要给他饭吃!” 那一巴掌看的沈茹心里莫名的爽快,打得好!当初她接受那庶子时是怎样的心情,如今加倍的还给他! 云氏一听不给吃饭,顿时心疼,才要开口说些什么,看到丈夫的脸色,那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看向崔樱的眼更多了几分厌恨。 段县令看着崔樱,道:“既然犬子许诺了你,怎会做个负义之人?还未娶妻便纳妾,到底不妥,但是本县在此许你一个妾室之位,你安心待在府中养胎吧!” 崔樱大喜过望,她没有料到县君居然如此爽快,妾室,那可是正妻之下的第一人,她原先以为得个通房侍妾也是可以的。幸亏听了杨婆子的主意才得了这个好处。杨婆子跟她说,先要喊冤,喊得越大声越凄厉越好,见了县君大人第一声就要叫公公,叫的越响亮越好。她都照做了,果然求仁得仁,回头她还要好生的多谢杨婆子哩! 她立即弯身行礼谢过了县君,云氏乖觉,立即叫两个丫鬟将这个丧门星给扶了下去。 人弄走了,场面看起来回复了平静,可是宾客的眼底却多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段县令没了脸,招呼了几句便进了内堂,傅家夫妇臊的几乎下不来台,傅岚一怒之下几乎要取消了这门亲事,云氏好说歹说这才息怒,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回了东平县。 傅青芳在房里咬着牙,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片一片的撕,撕了折扇又拿出话本子来撕,一面撕一面骂,“小贱人!臭娼妇!烂女人!凭什么跟我抢?凭什么!” 她大叫一声,蓦的伸臂一扫,将桌面上的青瓷茶盏扫的碎了一地。 她满目狰狞,眼底仿佛充血一般,嘶声叫道:“贱货——贱货——,你以为你肚子里有块肉了不起——,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段家门口,一清俊少年出了门轻声拊掌,殷红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嗯,果然是段家,好茶,好酒,好戏!好戏啊!” 第28章 神魂颠倒 回到家中,沈茹的唇角依然翘着,到了房里,换回了姑娘家的衣裳,小茜便端水过来给她洗漱。 沈茹拿了镜子来照,为了扮男子,脸上的眉画的浓了,脸色也涂得黑了点,对着镜子她细细的擦洗干净。 沈茹洗过之后,小茜好奇的问:“姑娘方才去了哪里?怎么心情这么好?” 沈茹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出了这件事,无论是云氏还是傅青芳,心里怕是要膈应一阵子,孩子她云氏断然还是要的,崔樱嘛,前世她没了命,这次,她沈茹亲手把她送进了段家的院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至于段东楼,名声怕是要糟,身为举子,作风不端,这是要遭人诟病的,无论是到了上京会试还是将来他做了官,这个庶子照样是他的污点。如果段东楼身败名裂,云氏恐怕要痛断肝肠了。想起来,沈茹便觉得愉快。 沈茹到了账房,照例看账簿,桌面上多了几个请款的帖子。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气的冒了烟。一个帖子上,写着“请款一千五百两,购买百年老山参”,理由是凌儿生病了,给凌儿补身体。 沈茹被气笑了,沈家有固定的大夫,有自己的生药铺子,还特地的请款一千五百两去买这百年老山参?老山参是吊命的,凌儿不过是个婴儿,也不怕烧了孩子的身子。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想的出来? 另外一个帖子上,写着“请款五百两,购买玲珑血玉面首一副,赤金璎珞圈一对”,请款的人是沈妙妙。好一个沈妙妙,首饰头面一大堆,年年要翻新。年头买的首饰还没戴完,现在又要?她以为她是首饰铺子啊? 沈茹冷着脸,将那两个帖子往地面上一扔,叫道:“管家!将这两个帖子给我退回二房去!” 这母女俩安分了一阵,又闹起来么? 说凌儿生病,那么她就去看看,凌儿到底生的是什么病。 请款的帖子被退了回来,房里头许氏母女两个人气的跳起来,咬牙切齿的狠狠的骂沈茹。 “个小蹄子,比她娘当家那会还抠门!个小贱人,以为这家产是你的么?到头来还不是咱们凌儿的?” 沈妙妙亦是恨得红了眼:“不就是买几个首饰吗?若是放在爹爹那边,也没有不许的,她凭什么不许?就仗着她是个掌家的,以为自己掌家了不起啊?” 想到她的奢侈日子不能够持续了,沈妙妙担心的看向母亲:“娘,这可怎么办?若是这样下去,咱们可是啥都买不成了。” 许姨娘睨了她一眼:“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你爹吗?回头我直接跟你爹要去,她敢不给?” 母女俩正说着沈茹的坏话,说曹操曹操就到,沈茹已经到了院子门口。站在院子口的小丫鬟立即高声道:“啊哟,大姑娘来了呀!”许姨娘一听,立即对沈妙妙使了眼色。 许姨娘摇着绢绫小扇,靠在贵妃榻上,瞧着沈茹进门也没有起身。 “是什么风把沈大姑娘吹来了呀?”她俏丽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没事过来走走也是应当的。”沈茹瞟见房间一角的摇篮中,婴儿似乎要醒了,小手儿在篮子里一晃一晃的。 她走了过去,里头的孩子正好睁开圆碌碌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按在孩子肉嘟嘟软绵绵的小脸上,按出了一个小酒窝,婴儿看着她笑了起来。 “听说凌儿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看。”她伸手将孩子抱在怀中,这孩子才七八个月,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此时正萌萌呆呆的瞅着她。 许姨娘看到她抱着孩子,顿时脸色一僵,“孩子醒了要喝奶,还是我来抱吧。”她立即起身,接过了沈茹手中的婴孩,叫了奶娘过来,将孩子递给了奶娘,她那样谨慎,仿佛沈茹要害这个孩子一般。 沈茹心里冷笑,这到底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又怎么可能害他呢? 沈茹轻飘飘的扫了许氏一眼:“孩子好好的,怎的说病了呢?” 许氏心虚的说:“昨儿半夜还烧着呢,我捉摸着孩子体虚,正要买了老山参给孩子补补,你这个做姐姐的怎能把我的帖子退回来?难道你不希望弟弟好吗?” 沈茹轻笑一声:“我怎能不希望弟弟好?真是希望弟弟好,才将帖子给姨娘你退回来。老山参从来都是吊命的,用在孩童的身上只损无益,难道这样的常识姨娘都不知道?” 许氏一时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沈妙妙开口了:“那我的首饰呢?爹许我每年都买首饰的,凭什么你不许?” 沈茹看向她:“我的妹妹,咱们沈家的钱那也是一分一分赚来的血汗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这样花法,就是金山银海也能搞个尽光,做姐姐的劝你一句,还是省省吧。” 她转了身,道:“既然凌儿无事,我也心安,这就回去了。” 沈妙妙一双眼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蓦然,沈茹回了头,唬的她一跳。 “对了,妙妙,我听说你最近常去梨园,是不是又在捧戏子呢?” 沈妙妙脸色一变:“没有!听谁胡说八道的,我撕了她的嘴!” “没有就好,毕竟你也是要及笄的姑娘家,成日里同戏子厮混,说出去难听的很。” “哼,多管闲事!”沈妙妙在心里骂了一句,她到底心虚,不敢明面上的骂出来。还真被沈茹说中了,她最近又去梨园,见了墨离了。想起墨离,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少女的娇媚和羞赧。 傍晚时分,沈妙妙上身穿着粉紫色对襟石榴花春衫,下面是粉彩凤蝶流纱裙,头上插满了珠翠打扮的花枝招展,鬼鬼祟祟的带着小丫鬟兰儿到了后门附近,瞅着没人,便偷偷的溜了出去。 一丛翠竹后面,沈茹走了出来,丫鬟桃儿就在她身边,自上次桃儿检举许氏立了功劳,沈茹便着力栽培她做个眼线,她是个伶俐机敏的小丫鬟,刺探情报很有天赋。 “你说,这一周来,每晚妙妙就是这个时候从后门出去?” 桃儿点头:“对,从后门出去,大概亥时才回。” “你确定她去的是梨园?”沈茹又问。 “确定的,有一次我悄悄的去看过。” “行,”沈茹修眉微蹙,眸中掠过一丝冷光,“那咱们今儿也去梨园走一走。” 梨园是位于春陵县城中的戏园子,周围梨树遍栽,到了春天时梨花满园,所以县城人称这里是梨园,梨园之中一直有戏班子驻扎演戏。之前是别的戏班子,如今却是如意戏班子。自如意戏班子驻扎梨园以来,生意总是很好,常常爆满,亦有不少有钱人家的员外公子姑娘来捧场,赏钱丰厚,所以如意戏班子在这里一驻就是五年。 夜幕渐渐降临时,梨园周边挂着许多大红灯笼,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沈茹披着一件洁白的薄缎斗篷,将篷帽兜在了头上,挡住了半边的脸。 梨园之中人群熙攘,这里生意果然很好,每晚来看戏的人很多。 中央一个古朴的大戏台子,台前安置这许多位子,但凡要坐下的,都是都买票的,至于站着的,不用票。 沈茹在人群中站着,拿眼睛扫去,就看到沈妙妙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第二排的好位子上,手里拿着瓜子在磕,身边小方桌上搁着茶水点心,兰儿伺立在她的身旁。 这时,锣声响起,好戏开场了。 第一场,是武松打虎,那武松不知道是谁扮的,扮相俊美,强壮高大,坐念唱打俱佳,看的大姑娘小媳妇口水直流。 一场戏下来,不少有钱姑娘媳妇将银子铜钱抛在台上,武松上来捡了赏钱四面作揖谢场。 接下来一场,是西厢记,这一场戏里头的人还未出来,锣声才响,下面就掌声如雷,沈妙妙的手都要拍红了。 沈茹只听到人群里头有人说:“是心侬和墨离要出场了!他们两个是如意戏班里头台柱子!” “就是,没瞧见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追着两个人跑呢,尤其是墨离。” “要说墨离啊,追的最带劲的还不是沈家的二姑娘吗?瞧,坐第二排的。” “沈家有的是钱,你操心什么?” “沈万银要是知道他闺女把钱全扔在这戏子身上还不气死?” 沈茹听到这些话,禁不住紧紧的握紧了五指,捏成了拳头。 墨离……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墨离,沈家被烧成了灰烬。 这个墨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竟能让沈妙妙如此神魂颠倒? 第29章 是个魔星 随着锣鼓声响起,只听得一道柔媚的声音在台上响起。 “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 唱曲的人甩着水袖,俏生生的从后来款款而来,果真是柳眉杏目胭脂面,生的婀娜动人。 沈茹细看,这装扮成旦角的人她认得,就是上次在她家里唱戏的那个心侬,长得男生女相,扮起来却是妖娆。 心侬这一出来,底下的观众就骚动起来。 紧接着,只听到一个清越而动听的男子声音响起:“我将这纽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底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墨离!墨离!” 沈茹听到人群里有人叫着,第二排沈妙妙激动的挥舞着手帕子,差点没站起来。 原来他就是墨离! 沈茹定睛看去,只见这叫墨离的生角生的身姿挺拔,身段修长,只看背影,便觉得恍如玉树一般,那人转过头来,恍然星眸如灿,墨眉修长,鼻梁高挺,眼眸含情时带着一股勾魂夺魄的气度,果然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她大概明白沈妙妙神魂颠倒的原因了。 这样一个男子,对着一个青春少艾的女子暗送秋波之时,估计也没几个能挡得住他的魅力。 台上墨离正唱着:“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这调调一听,沈茹禁不住脸都红了,心里啐了一口,什么银词艳语? 再看二排的沈妙妙,早就满脸放红光,双眼放狼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男子的脸,生怕错过一秒。 沈茹抚着额角,觉得头疼的很。她恍惚记得,前世那个时候,沈妙妙也是沉迷这个墨离,有一日失踪没有回家,整个沈府都急了,四处派人去找。她那时已经嫁在段家,很多事情不知道原委,只是在段家着急,结果有人传言说是沈妙妙被墨离劫持了,待得沈妙妙回到家中时,面如死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晚,沈家的大宅子起火,烧的只剩下几个耳房,损失了不知多少财产,父亲气的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半月有余,自那以后,沈家便渐渐败落了。 沈家去告状,官府着人去捉拿墨离,哪只如意戏班当夜就撤走了,再也不见踪影。 想起那些事,沈茹真是心有余悸,那场大火因墨离而起,究竟是不是他放的?至今还是个谜团。 如今沈妙妙还是这样迷恋墨离,她一时倒是想不出多好的法子。 她再抬头看戏台上那深情款款的男子,只觉得背心里冒出了一股冷气。 一直看到戏散,坐在第二排的沈妙妙已经将手头的几个大银子都赏给墨离了,还是意犹未尽。 戏子散场,沈妙妙已经到了后台,左顾右盼不见墨离,一把抓住了心侬的袖子,问:“墨离呢?墨离呢?” 心侬看着她,微微苦笑:“他先走了。” 沈妙妙失望极了,垂着脑袋往外去了。才走几步,心侬却叫住了她。 “是墨离回来了吗?”她迅速的问。 心侬摇摇头,手里拿着一件薄纱斗篷,道:“沈姑娘,你现在回去更深露重,你穿的这么单薄,不如带上这件披风吧,新的,我未曾穿过的。” 沈妙妙失望的瞟了一眼那披风,便接了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心侬看着她的背影,呆呆看了几眼,也转去了。 这时,却从镜台后面转出一个俊美的男子,妆容未卸,眸底冷冽,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冷声道:“好一个缠人的大小姐!” 心侬看他这样轻视的表情,禁不住劝道:“沈姑娘其实很单纯的女子,她不过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你何必这样冷她?” 墨离哂笑一声:“单纯?你该知道,我最讨厌没脑子的女人!” 心侬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你呀,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别人求不得的,你却当做垃圾!” 墨离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这时,班头走过来,对墨离说:“墨离,有位姑娘点名要找你。” “不见!”墨离双手环胸,看都没看班主一眼。 “那姑娘说了,你若是不见,她便让咱们如意班子明天就滚出春陵县,你还是见见吧?拜托拜托。”班头央着他。 墨离修眉蹙起:“好大的口气!那我就会会她,看看她到底要怎样将我们赶出春陵县!” 戏台上,几个孤零零的灯笼吊着,人群早已散去,越发显出热闹后的清冷凄迷。 沈茹站在台下,看到玄衣男子掀开帘幕从后台走到前面来,她樱红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他果然被她激出来了。 墨离本以为说出那话来的该是个盛气凌人的大家小姐,此时可见到她袅袅娜娜的站在台下,一袭月白襦裙外面披着洁白如雪的锦缎斗篷,乌发如云,转头时,一双桃花眼中仿若流波轻漾。 墨离一怔,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她,语气依然清冷:“就是你要见我?” 沈茹抬头看他,这男子一身玄衣,身姿高大修长,卸了妆容的他竟给人一种高贵冷冽的压迫感。 一个戏子?不大像,倒是像个世家公子。 见沈茹不说话,他讥讽的说:“就是你要把我们一夜之间赶出春陵县?好大的口气,我倒要问你,你怎么做到?” 沈茹微微一笑:“你们戏班要走要留,又岂是我一个女子能决定的?只是我如果不这么说,你墨离公子又怎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墨离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个激将法!他居然上当了。 他不怒反笑,半蹲在她的面前,目光跟她一般平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说:“姑娘这么晚还不走,难不成是想跟我花前月下?” 沈茹不想这厮居然敢调|戏她,啐了一口,嗔道:“我可没那个闲心思!我来找你有事。沈妙妙是我的妹妹,我是为她的事情而来。” “哦?”墨离的眸子意味深长的在她身上打转,“原来是你沈大姑娘!虽然我不是春陵县人,但听闻沈大姑娘同段公子订婚退婚,似乎和破落户纠缠不清,如今,是打算跟我一个戏子也纠缠不清?沈姑娘好风|流哦。” 沈茹脸色微红,没想到墨离说话如此直白刺耳,她吸了一口气,语气镇定的说:“谣言止于智者,我想墨离公子应该不是蠢货,我选择相信这一点。” 墨离冷笑一声,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我来,是想说一个要求。我希望墨离公子不要再和我妹妹沈妙妙见面,不要和她有任何纠葛。公子是否可以答应我?”沈茹直接说明了来意。她知道解决这件事不容易,如果墨离答应这个条件她可以给银子,只要在她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墨离不答应,她再想别的办法。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墨离,便知道他是个刺头子,绝没那么好对付,这一次会面她就当个投石问路,并未抱太大希望。 “我答应你。” 男子的话音落下,沈茹怔了一怔,他答应了?如果他答应了,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沈家就不会遭遇大难,这么简单? “不过有条件。”墨离又道。 沈茹眉头微蹙,斜眼看着他:“公子请说。” “你不让我见你妹妹,那么我就换一换,我见你可好?”他幽深的凤眸向她送了一个秋波,看的沈茹心尖儿一颤。 “什么意思?”她犹疑的问。 墨离站了起来,依旧居高临下的看她,玩笑似的说:“作为补偿嘛,很公平。我可以答应从今往后跟令妹无任何纠葛。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同我见三次。”他弯下腰,对她眨眨右眼:“是私底下,两个人面对面,幽会哦。我不贪心,三次,足矣。” 沈茹咬牙切齿,心里恨恨。 “你说话算话?”她目光灼灼的看他。 墨离扬眉:“我墨离一言九鼎!时间地点嘛,我来订。”他勾唇邪魅一笑。 沈茹深吸了一口气,她蓦地想起了陆歆,万一陆歆知道,该怎么办? 墨离脸色一冷:“你如此犹豫,莫非有了心上人?” 沈茹瞪他:“要你管?” 墨离冷笑一声,没有做声。 “好!我答应你!不过见面之时,你不得有任何越轨行为,否则算你违约!” 墨离见她答应了,眸子流光闪过,清雅一笑:“好,我答应你!” “击掌为盟!”沈茹一双明亮的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墨离勾唇,伸出了手掌,只感觉手心一股柔软,是她的手轻拍了一下,竟还一股豪气的样子,心里禁不住好笑。 桃儿在梨园门口等着,看到沈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见到姑娘眉端紧蹙,试探的问:“姑娘,事情可解决了?” “哪有那么简单,那人我看简直是个魔星!” 桃儿听了着急,问:“那可怎么办?” 沈茹冷笑一声,看了她一眼:“能怎么办?凉拌!” 他说见,那就见好了,她就不信,他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他一个戏子,若是在春陵县作奸犯科,就是衙门也饶不了他。她怕什么? 第30章 桃花之约 沈茹回到家中,想起墨离的那个三次之约,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当晚,她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孩子送到沈家来,指明要送给她的。 沈茹拿到了信,信封粉白色,不是生意信函,封面是淡淡的梅花,她隐隐的感觉到这应该是来自墨离的信笺。一想到这里,她心口蓦地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看周遭无人,立即拿回了房中,关了房门,这才慢慢的拆开那封信。 里面是一个方胜的菱形,双菱相叠,寓意同心,沈茹看的一呆,方胜?方胜同心?写情书才这样叠吧? 她眉宇间显出几分恼色,恨恨的拆开了这个方胜,只见宣纸上是龙飞凤舞的行书墨字,写的神采飞扬,隐隐的仿佛看见那人飞扬而邪佞的脸。 信上写着:“明日傍晚,日落之前,渭水湖畔。” 渭水湖是城西一大湖,春日里风景不错,但是到了日落之时那边肯定人烟稀少,这厮约在那里是个什么意思? 沈茹的眼底浮出犹疑之色,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唇,显得有几分苦恼。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一早,东街上敲锣打鼓,只见百姓们让出一条道,道中间几个捕快押解着一个戴着镣铐的男人游街。那男人身量极为高壮,蓬头垢面,乱发遮住了面貌,衣衫破旧,手臂上被划了几道血痕,笨重的镣铐铐着他的双手和双脚,走起来颇为费力。 带头的捕快敲着锣鼓叫道:“江洋大盗胡飞天落网啦!好消息好消息啊!江洋大盗胡飞天落网啦!” 他敲一声锣叫一声,引得爱看热闹的人追了一路。 有好事的人喊道:“捕快大哥,是哪位逮到这汪洋大盗的呀?” 敲锣的捕快将手里的锣槌往后一指:“咯,后面那帽子上插着红绸花的就是,县尉大人赏的花呢!” 众人听了,往那后面一看,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男子捕快帽子上斜插着一朵红绸缎花意气风发,整个人英姿勃勃,脸上斜斜一道浅的疤痕分外跟别人不同,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众人纷纷笑着叫道:“说是谁呢?原来是陆大郎啊!原先是破落户的头子,如今做了捕快,倒是越发的出息了!” “是啊!这样子,是要奔着捕头的位子去了吧!” 路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走在陆大郎后面的邢捕头一听这话,顿时脸都黑了。 他抬眼看着前面的高大年轻男子,干黄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想当捕头?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游完了街,日色几近西沉。 出了衙门,到了街面上,赵胜一把拉着陆歆,满脸笑容的说:“大哥!总算是成功归来,咱们喝酒去吧!” 陆歆正要点头,耳畔响起一阵银铃声,他对那银铃声异常的敏感,一听到这声音,眼底的神采陡然亮了起来。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他回身就跑,赵胜都来不及叫一声,眨眼睛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挠头:“我的个大哥呀,咋消失的这么快?到底发生啥事啦?” 银铃儿马车走的非常快,陆歆几乎要动用轻功才跟的上,一路向西往渭水湖边去了。 陆歆看向天边,太阳只剩下半张脸了,渭水湖远离县中心,这个时候她去那儿干什么? 他这一愣的当儿,马车又远了好一程,没奈何,陆歆只有加快脚步又追了上去。 到了河边,那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窈窕的女子下了马车,身边只跟着一个小丫鬟,不是小茜,是个身穿粉衫,梳着两个元宝髻的小丫头,眉目细巧,显得聪明机灵。 常赶车的忠伯并没有出现,显然,这个粉衫小丫头居然连赶车都会。 陆歆有些疑惑,看到这主仆二人,她们的神色显然很有些紧张,像是在等什么人。 在外县的几天里,他无时无刻不想跟沈茹相见,好容易逮到江洋大盗他第一时间便是要去跟沈茹报喜。但是现在相见显然不是恰当的时机。 难道是沈家发生了什么事? 陆歆隐在大树后面,安静的等待着,犹如守株待兔的猎人一般。 不一会儿,渭水湖上出现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位玄衣公子,身材高颀,风姿俊雅,玄衣如墨,仿佛一张水墨画。 沈茹乍然看到这只小船,愣了一下,她的右手握了握,在她的袖袋里有一把银质匕首,用来防身的。 墨离立在船上,漂亮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双手拊掌,笑道:“沈姑娘好信用!请上船吧!” 小船靠岸,墨离向她伸出了手。 “姑娘?!”桃儿担心的看着沈茹,夜幕降临,孤男寡女,在一艘小船上,就是拐走了也是可能的,什么事不能发生呢?太不安全了。 “怎么?沈姑娘不敢?”墨离修长的眉微挑,挑衅一般的看着她。 “有何不敢?墨离公子又不是老虎。”沈茹不服气的说。 听到这话,墨离低声笑了。 沈茹看到他伸出的手,他的手指细长骨节明细,就像修竹一样,手如人一般的漂亮。 “我不要你扶,将你的浆递过来。”沈茹说。 墨离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勾唇,收回了自己的手,弯身将木桨的一端递了过去,沈茹扶着木桨小心翼翼的跨上了小船。 桃儿站在岸边,巴巴的看着那船渐渐的远了,不由得攥紧了双手,心里如同蚂蚁爬过一般,隐隐的担心。 陆歆看着那小船离开,蓦地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难受的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喉头上下的滑动,难道,她来这里,竟然是为了同这个俊美的男子约会的吗? 好一个圆月当空,好一个花前月下! 他背过身,紧紧的靠在树干上,大口的喘着气,双拳紧紧的攥着。 陡然间,他突然一翻身,狠狠一拳头砸在树干上,“咚”的一声,震得树冠簌簌的往下掉叶子。 他只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心中,令他的胸口几乎要爆炸。 小船儿轻轻的飘荡在湖面上,此时的渭水湖面异常的平静,一轮圆月照在空中,宛如玉盘,整个湖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墨离将船桨搁在船上,让小船轻轻的飘荡。 沈茹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同时,手里暗暗的按着自己的匕首,但凡这厮有一点异样,她就一匕首插过去。 墨离看到她那副兔子似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从腰间取下一柄墨色竹笛,道:“如此良辰美景,我又岂会做些煞风景的事,不过陪一陪我这个孤单的人,于你沈大姑娘又有何妨碍呢?”男人的声音如乐声般郎朗动听。 听他这话,沈茹眼底浮起诧异之色,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将墨笛横在唇边,清雅的笛声冉冉升起,犹如从天而降的仙乐一般。 沈茹惊诧的望着他,他一个戏子,可能懂音乐,唱一唱那西厢记里头“露滴牡丹开”之类的银词艳曲,可是能将乐曲吹得令人忘俗,却不像一个普通戏子能做到的。 乐声清雅,带着几丝幽怨,她仿佛看到冬天的雪地里,满树红梅盛开,繁华耀眼,转眼间,风雪暴起,梅花随雪纷飞,零落成泥碾作尘…… 良久,当她从乐声中醒来时,他已经放下了笛子,安静的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眸仿若闪耀着天空的繁星。 “这是梅花三叠吧?”沈茹问。 墨离勾唇一笑:“这春陵县城中还找得出认识这首曲的人,还真是不易啊。” 沈茹双手拊掌,道:“墨离公子吹得不错,沈茹佩服,这首曲子我曾经用琴弹过,就是我,也弹不出这样的意境来。” 墨离定定的看着她,笑意从内而外,散发开来,倒像是一朵盛开的墨莲花。 小船儿轻轻荡漾,经过一个湖心岛,岛上种满桃花,花枝繁茂,一直伸向湖面来。 船儿正好到了桃花树下,桃树高大,伸手需要大约一丈来高才能摘到那桃花。一般人,断然是望尘莫及的。 墨离脚底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纵身而起,轻松的摘到了一支桃花,又轻巧的落回了小船上。 沈茹惊讶的看着他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身姿如此轻灵,这轻功几乎能媲美陆歆了。除了陆歆,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武功这么好的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沈茹正想着,带着桃花香气的枝条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花枝上盛开着娇艳的桃花儿,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的夜露。 “接着。”他将花枝伸手递给她。 哪个女子不爱花?沈茹愣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 墨离一双漂亮的长眸里面盛满了笑意,戏谑的说:“沈姑娘,你可知道,在我的家乡,女子接过男子送来的花枝代表什么?” “啊?”沈茹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花枝她真的不该接。 “接受了花枝代表接受了男子的爱意。”墨离对她眨了眨右眼,露出邪魅的笑。 沈茹脸上一烫,迅速的将花枝扔在他身上:“我还给你!” “哈哈……”墨离仰头大笑,“已经晚了!沈姑娘是个有信用的人,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哦!” 沈茹懊恼不已,恨恨的瞪着他。 “墨离公子回船吧,我还得回家呢!”她恼羞成怒。 墨离戏谑的看着她,无声的笑着,手里摇着双桨,不一会儿,船果然到了之前登船的岸边。 桃儿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一看到船过来喜出望外,赶紧迎了过来。她见沈茹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沈茹抬脚上岸,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只听到墨离在船上暧|昧说:“沈姑娘,别忘了,我们的约会还没完哦!我今晚很……快乐!” 沈茹红了脸,回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便扶着桃儿的手迅速的上了马车。 一切都归为寂静之时,柳树后面才闪出一个人影,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浓眉紧蹙,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和浓浓的失落。 沈茹到了家中,小茜都将床铺铺好了。她一副幽怨的样子看着她:“姑娘,这两次出门你怎么都不带我?你嫌弃小茜了吗?” 沈茹笑了笑,一根手指头抵在她的脑门上摁了一下:“谁说我嫌弃你了?现在事多了,身边总归要多几个人办事,此时我也要好好地培植出几个亲信出来。你资格最老,担心什么?” 沈茹觉得,小茜仔细,适合留在家中打理家事,桃儿机灵,技能又多,很适合带出去办事。 小茜这么一听,这才高兴起来。也是,她一早跟在姑娘身边,谁能比的过她? 因为舟车疲倦,她稍微洗漱便换了寝衣上了床,她躺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圆月,想起似乎陆歆走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半睡半醒之间,只听到“嗒”的一声,一个人影落在了自己的跟前。 烛光已灭,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隐隐约约的似乎是陆歆的身形。 沈茹还是一惊,立即坐了起来,蓦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黑影一下子扑通一声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只听到男子低声喃喃的叫了一句:“茹茹……” 第31章 醉酒之夜(万字肥章 ) 31 “陆歆……”沈茹被他那壮实沉重的身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只手使劲的推他,他一身的酒气熏得她几乎都晕了。 “陆歆……”沈茹恼了,伸手去捶他的肩膀,这个醉鬼! 蓦地,一只火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拳头,摁在了她身体的一侧,沈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陆歆的唇在她脸上擦了擦,似乎在寻觅什么,沈茹气的转动脑袋,却被陆歆一只手扶住了后脑勺,寻着她的唇,便用力的吻了上去。 他吸吮着她的唇瓣,甚至用力的开启了她的樱唇,强势的探入,唇舌交缠在一起。沈茹只觉得从唇舌而来的触感酥麻麻的传遍了全身。 他的气息渐渐急促,一只大手不知不觉已经隔着她薄薄的寝衣握住了她丰软的桃梨,动作之间隐隐带着浴望的气息。 沈茹又羞又恼,却挣扎不过。他的唇渐渐下滑,在她雪白的脖颈啃了一阵,又向下滑,隔着衣服落在她那桃梨儿的顶端用力的一啃…… 沈茹只觉得浑身轻颤如同过电一般,她急了,这样闹下去他可是要翻天么?沈茹蓦地伸手在他后颈上一抓,抓的他“嘶”的一痛,似乎隐约清醒了一点。 他睁开惺忪的醉眼,迷迷糊糊的辨识着眼前人的面容。 “茹茹……”女子躺在他的身下,满脸通红,乌黑的长发披陈满枕,樱唇微肿,目光中滟潋着秾丽娇媚的波光,而他的手还握在某个丰软的部位。 女子羞愤交加的瞪着他:“还不放手?!痛……” 陆歆唬了一跳,缩回了自己的爪子,捂着额头,翻了一个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沈茹喘着气,半晌才平静下来。 她坐了起来,想起他方才的动作耳根更烫了,撇眼看他,嫌弃的说:“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他的头还是痛的,酒意一阵阵的涌上来,不知不觉就摸到了这里,还做了那些事,那些事从前他也只敢在梦中对她做。 陆歆望着她娇美的侧影,最爱看她毫无修饰长发披肩的样子,因为方才的拉扯,寝衣的领子也松松的垮着,那傲娇的梨儿轮廓异常的惑人。 想起方才手下的手感,他只觉得喉头干涸异常。 “你之前去哪里了?为何我来找不到你?”他突然问,声音闷闷的。 沈茹眼眸一转,心里想着,墨离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了结,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我方才去了母亲那儿,帮她数佛豆才回。” 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寒意,又带着几分怒气。 他突然一伸臂,将沈茹揽在了怀里,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她要动,他却双手将女子紧紧的困在了怀里不许她动。 “茹茹……”他的话音依然带着醉意,“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我长这么大,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我父亲骗我,他说他去打猎会带狐狸给我,可是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只带回了他的尸体。我叔父骗我,他说他会代替父亲好好的照顾我,可是他却派人追杀我。我的娘亲骗我,她说你做一个农夫可以活的很开心,可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开心!茹茹,不论谁骗我,你都不能骗我,因为……”他哽咽了一下,“你是我第一个上心的女人,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是为你去死。所以,我不允许你骗我……” 他俯下身,扶着她的脸,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样子宛如一个天真的孩子,沈茹的心突然不安起来,因为她刚才就骗了他。 她不敢看他的眼,正要转过脸去,又听到他说:“茹茹,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只要你说这一句话,我便相信你,即便你曾经对我说谎,我全部都相信你,茹茹……你到底愿不愿意……” 沈茹心口“咚咚咚”的乱跳,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想起了上一世,嫁进了段家,生病了连个问候一声的人都没有,何曾期待有一个男子竟愿意将性命交给她?都说男人的话能信母猪能上树,可是这样一个男子说出来的话,不知为何她居然信了。 如此厚重的爱,她这样一个自私凉薄的人何德何能,真的配吗? 她正犹疑着,只觉得颈窝蓦地一重,陆歆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垂在了她的肩头,他竟醉过去了? 敢情方才说的,都是醉话? 她气的真想现在就把这个人给扔出去。 想起他方才说的父亲,叔父,母亲,又觉得他可怜。 她将他推开,陆歆便平躺在一侧,她悲悯的看着他,伸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拂过脸上的那道疤,被自己的亲人追杀该是多么刻骨的痛苦和悲凉。 她轻叹了一声,想到陆歆也不能这么躺在这里睡觉啊,闹腾了这一阵,外头转眼天就要亮,天一亮下人就起来了,人一多他便会露了行藏,说出去可怎么得了。 她暗暗着急起来,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托着蜡烛呆呆的立在门口。 “姑娘?”小茜惊异的看到床上多了一个人!天啦!多了一个男人! 她惊得伸手捂住了嘴,立即反手关上了门,到了沈茹跟前:“姑娘,这是……” “是陆大郎。”沈茹的脸红了。 小茜瞪圆了眼睛,那躺着睡得正香的果然是陆大郎。 “可是,怎么会……”她无法置信。 沈茹嗔道:“这厮喝醉了酒,仗着轻功卓绝,便摸进来了,谁知进来就醉倒了。” 小茜这么看着算是明白了,要是别的男子姑娘还不一脚给踹下榻去,因为是陆大郎,所以才能这么安安稳稳的躺在姑娘的床榻上睡觉。 她促狭的看着沈茹:“那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得弄醒他让他走啊。”沈茹皱起眉,“去熬一碗醒酒汤过来,对了,咱们小院没有这食材,你悄悄的去大厨房做一碗醒酒汤过来,别让人瞧见了。万一有人问,你就说我今儿生意应酬喝了酒要的。” 小茜点头,急忙出去了。 兰儿半夜饿了上大厨房来偷食吃,正要往厨房去,却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厨房里头端着东西出来。 兰儿惊诧,嚯!居然有人跟我一样偷食? 兰儿瞅着那人的背影,在月光下隐约的像是大姑娘身边的小茜。 她多了个心眼,这大半夜的都饿了吗?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么想着,兰儿便跟着那影子也偷偷摸摸的往青松小院那边去了,她扒在院子外头伸着脖子凑,却看到小茜迅速的将院子门从里头反锁了,兰儿更加奇怪了,神秘兮兮的,说不定就在捣鬼! 小茜送了醒酒汤过来,沈茹让她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她扶起陆歆,掰开他的嘴巴往里面喂了几口,渐渐的他便清醒了过来。 他懵懵的望着沈茹,皱了皱浓眉,“我怎么会在你房里?” 沈茹真被他气笑了:“那问你呀?” 淡黄的烛光下,陆歆看到她身着单衣,青丝披肩,脸儿粉红,唇瓣微肿,他禁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唇,“怎么肿了?” 沈茹的脸“刷”的一下红的跟番茄似的,推开他的手,啐道:“也不知道是谁,喝了酒便来这里耍酒疯!喝了醒酒汤,赶紧的走。” 他闹了些啥?他揉了揉额角,隐约的,有点记忆,只记得女子躺在他的身下,他好像……做了跟梦中一样的事情…… 他耳根红了,好像的确做了一点过分的事情。隐约的感觉,那滋味挺好。 “我是该走了。”他站了起来,身子摇了摇,沈茹急忙伸手去扶他,他一伸双臂,将女子双手揽在了怀中,禁锢着她的细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低沉而略带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虽然知道你会生气,可是……那是我梦寐以求的。” 沈茹待要捶他,他已经一转身,“嗖”的一下消失在窗外了。 沈茹捏着拳头,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扬了扬,这个坏蛋! 一直扒在院子角的小兰正打算撤退,陡然看到一个影子从青松小院的墙头飞出来,登时吓了一跳,她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人几个纵越就翻过了墙头,轻功好的不得了。 小兰揉了揉眼睛,她不会是眼花了吧? 不,她没有眼花,是个男人!她看的清楚! 她立即跑到方才男子飞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找到了! 院子的外墙角落下,落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红绳,串着一个白色玉石一样的东西,形状好似祥云。 小兰冷笑一声,这回她可是立功了,姨娘一定会赏她。 32 许姨娘看着兰儿手里拿着的东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双杏目闪着兴奋的光芒,就仿佛马上要捉到兔子的狐狸。 “当真是从那个人身上落下来的?”许姨娘再次问,确信要得到一个非常确定的答案。 “正是。”兰儿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兴奋之色,“兰儿确定看的清楚,那黑影子身材高大,肯定是个男子!” 许姨娘的俏脸上眼眸一转,秀眉微蹙,心里思忖着,沈茹那丫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如果仅凭借着一个男子落下的东西就告她,恐怕她会抵死不承认。她掌家那些时候,她可没少吃她的亏。她算是领教那丫头的一张利嘴了。 这件事关系到女子名节,她断然不肯轻易认错。这件事还真是需要深思熟虑,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让那个丫头彻底的无话可说才好。 一旦抓到她这个把柄,她在沈家绝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哼哼哼!一想到这里,她心里放入开了一朵花一般。 许姨娘平日里算不得脑袋聪明,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她冥思苦想,想了许久,终于,一个好主意从她脑袋里蹦了出来。 她紧紧的攥着那坠儿,嘴角露出狡猾的笑意,出了门,径直寻沈万银去了。 第二天天黑之时,沈妙妙从梨园里回来,神色怏怏的,明明知道墨离是在梨园里,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个人。自打去年起,她就迷上了那个人,天天去戏园子看他唱戏,一日不见他就仿佛掉了三魂六魄。原先,在他唱完戏以后,她还能去后台找他说上几句话,这几日不知道怎的,那个人除了唱戏,就仿佛消失在戏班子里一般。她每次去,都是心侬接着她,陪她说说话。可是她要见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么搞了几次,她便有些失魂落魄的,怎么都打不起精神。 她清秀的脸上露出忧愁之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才打算进院子,便看到母亲和小兰鬼鬼祟祟的往外走。 她们打算做什么? 沈妙妙很是好奇,躲在墙角上看,只见许姨娘压低了声音指挥着几个壮实的家丁,几个人偷偷的往青松小院那边去了。 青松小院?如果是青松小院的话,那不是沈茹的院子吗?他们这架势倒是像捉奸的? 难道是去捉沈茹的?她很沈茹是个对头,一想起有这种可能,沈妙妙的原本无神的眼底立即闪现出兴奋的神采,看这情形,一定有好戏看! 她才准备抬脚,转眼就看到父亲胖大的身子也踱着步子紧赶慢赶的往那边去了。 她吃了一惊,连父亲都惊动了,这到底是要唱的哪出? 她加快脚步,悄悄的跟在了这一行人的身后,到了青松小院的外头,院子门已经关了,院内也没有什么声响,只有氤氲出淡淡一点烛光,里面的人应该休息了。 家丁们埋伏在花丛后面,许姨娘回头看到了沈万银,急忙拉着沈万银躲在了一棵大槐树的后面。 沈妙妙也躲到了花丛后,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等谁,到底要捉谁? 月光下静悄悄的,微风轻轻的吹,花草随风轻拂,仿佛只是一个普通而宁静的夜晚。 沈妙妙躲在花丛里,如同别的人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在自家的院子,倒是像在山林里打老虎一般。 过了好半天,沈妙妙的腿都蹲酸了的时候,陡然间,月光下闪过一个黑影,那黑影极为灵巧,从墙头闪了进来,只那么一刹那,如同灵猿一般。 沈妙妙一颗心提了起来,又无端的兴奋起来,他进了院子!那院子可是沈茹住的地方!天啦!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人从院子里头出来,落到了墙头上,略微犹豫便从墙头跳到了草地上,仿佛在寻找什么。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逮住他!”一个尖细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几个壮汉一起扑了上去,捉手的捉手,捉脚的捉脚,一下子忙开了。 沈万银也跳了出来,大喝:“逮住这厮!” 沈妙妙激动的跳出来,有好戏看呀! 今日月色不明,一阵风吹过,灰色的云层挡住了月亮,隐隐的光芒下,谁也看不清谁。 男子吃了一惊,然后猛的一挣,伸手一推,那几个家丁便给甩到了一边,完全不是他的敌手。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蓦然的,一个圆胖胖的身形抱住了自己的腿,陆歆回头一看,像是沈万银。这沈家,也唯有沈万银长得这么圆胖,如同一个蛤|蟆一般抱着自己的大腿抱得死死的,一丝儿都不肯松手。 陆歆待要踹,可他是沈茹的父亲,若是真的将这位老伯踹个三长两短出来,恐怕不好。 他弯腰伸手将他双手用力的掰开,沈万银只觉得这人好大力气,仰头时,和那人靠近了,虽然模糊,面目却有点眼熟。 掰开了沈万银,陆歆“嗖”的一声,消失在院子里。 他今日只是来寻他的坠子,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心急之下,没想到沈家居然布下陷阱来抓他。 “快点追上去!”许姨娘还要指挥,沈万银咬着牙,沉声道:“都不用追了!” 他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恼,他怒,他恨,他恨的是那个男人!他更加恼自己如此看重的女儿!他娇俏、美丽、懂事、能干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竟然会给他脸上抹黑? 他咬牙切齿,气的双手打颤,此刻,他怎会还让人去追?他一个人看清楚不够,还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吗? 那模糊的面目和影子,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了一个人的脸,那个人就是——陆歆! “都回去!”他一挥手,大声喝道。许姨娘没奈何,跺着脚叹息,真是功败垂成,本来可以把那个野男人给逮到的!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这下可真是上了钩的鱼儿让它给跑了! 回头时,沈万银正好跟沈茹碰了个对面,院子外头闹出这么大动静,院子里头的人都惊醒了。 沈茹错愕的看着父亲:“爹,您这么晚是……” 沈万银看到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斥:“你跟我过来!” 沈茹看到许姨娘得意的脸,看到沈妙妙眉飞色舞,她隐隐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书房里,只有沈万银跟沈茹两个人。 “啪!”的一声,沈万银将坠子拍在了桌面上,呵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茹拿起了那坠子,细细的看起来,这坠子看起来似玉质,其实是象牙,象牙雕刻而成的祥云坠子,她想了想,蓦地脸色一变。 沈万银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想起来了,心里一痛,斥责道:“你想起来了?!你……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谁的!他偷偷摸摸去你院子里到底是去做什么!是不是又是那个陆大郎?!”说到最后三个字,沈万银压低了声音,到底给女儿留了一点颜面,省的被外头的人听到。 沈茹蹙眉,低着头半晌才道:“他的确曾经来过。” 沈万银心痛至极,伸出手指颤颤的指着她:“你是想把为父给气死是不是?我请先生来教你,就是教你做这些事的吗?罢了罢了,你不说话我不强求你。到底是女大不中留!无论如何,为父绝不能让你嫁给破落户,为父明日就让媒人去给你找一户商户嫁出去,无论家里有多少钱,只要是个正经商户就行了,大不了我们沈家多送些嫁妆,省的留在家里败坏了家声!” 沈茹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跟前:“爹!你不可以这么做!女儿不愿意如此仓促的嫁人!” “那你还想怎样?”沈万银恨恨的瞪着她。 这时,书房门外,两个人耳朵几乎贴在门扇上,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活该,小贱人!” “就是,赶紧早点嫁出去,生的成天在家里狐假虎威的!” “就是,这下可好,给咱们逮到了错处,不嫁都不成了!” 许姨娘跟沈妙妙两个叽叽咕咕的在门外嘀咕个不停,只听到里头一声怒吼。 “在外头做什么,给我滚进来!” 听到沈万银的声音,许姨娘吓得腿一软,门扇“啪”的一下被推开,两个人狼狈的跌了出来。 沈万银冷眼瞅着许姨娘,道:“你,明日去叫媒婆上门,看看哪家要娶媳妇的,快点将此事定下来!” 许姨娘一听他这话,喜出望外:“好嘞,老爷,我明儿一早就去办。” 沈妙妙看沈茹跪在地上,笑的开心极了:“姐姐,可要喝你的喜酒咯!” 沈茹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跪在地上坚定的说:“爹,倘若你真的急着将女儿嫁出去,那就让我招赘吧!你想让我嫁,我随了你的意便是!母亲身体不好,女儿不放心,你让女儿留在家里好好的照顾母亲吧!” “招赘?!”一提到这件事,许姨娘立即叫起来,生怕她又留在家里同儿子抢家产,尖声道,“招什么赘啊,那么麻烦!找个人家嫁出去一了百了!大姑娘,你可别以为咱们没抓着人就不代表什么,你做了什么咱们大家可都是心知肚明是不是?别没得弄出些七七八八的事儿来,那到时候,沈家就丢人丢到家啦!” 许姨娘几句话让沈万银烦躁极了,他喝道:“闭上你的鸟嘴!” 他正要说什么,看到丫鬟扶着萧氏出现在他的面前,萧氏双眉紧蹙,脸色蜡黄,手里拿着帕子不时的咳嗽。 “老爷……”她痛心疾首,“我好歹跟了你这些年,你就这样作践我的女儿?” “娘……”看到萧氏过来,沈茹眼眶中泪意涌动。 萧氏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恨恨的看了许姨娘一眼,对沈万银说:“这桩事的前后我都知道了,但是老爷,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是个武功高强的贼,他要来青松小院,茹茹阻止得了吗?你不去捉那贼,竟刁难自己的女儿,你到底是怎样做父亲的?!” “贼?!”沈万银冷笑一声,看了沈茹一眼,怒道:“你让她自己说,到底是不是贼!那贼她到底熟不熟悉!” 萧氏看到沈茹蹙眉没有说话,叹息一声。 “罢了,老爷,今日我也不同你吵闹,倘若你铁了心要将女儿速嫁出去,那我也铁了心要替女儿做主,茹茹要招赘,我便要让她招赘,你待如何?” 萧氏坚定的看着沈万银,沈万银看到她这样病弱的样子,禁不住叹息:“罢了,那就招赘吧!后院我会多派护院,绝不给那贼子有机会钻进钻出的!” 沈茹紧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许姨娘发现,陆歆来去自如,就连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但是今日闹成这样,她不想嫁,却已经是身不由己,如今,只能用招赘这个理由做个缓兵之计。她心中忧虑,但是想到这样平和的日子也许已经没有几日了,便是再等等,好歹要照顾家中老小不要出事。那个离墨,她也要时刻提防着,不能让沈家再次毁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33 一大早,赵胜就被从睡梦之中揪起来,他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看着陆歆:“大哥,你干嘛呢?” 只见陆歆身着一件簇新的青色布袍,浓眉俊目,英姿勃发。 “大哥,你穿这一身新是要去做新郎么?” 陆歆蹙起浓眉,满腹心事,叹气道:“到如今,虽然我还没升为捕头,好歹也要去试一试了。” 他昨日离开之后便心神不宁,如果沈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必定会对沈茹不利,他绝不能让她受到家人的责难。 “快点洗漱!弄干净点!”他一手把赵胜拎起来,“对了,提亲需要什么东西?” 提……提提提……亲! 赵胜的瞌睡立即跑光了,大哥这是要去提亲? “跟谁提亲?”他瞪眼了眼睛。 陆歆敲了他一个爆栗子:“废话,当然是跟沈家提亲!” “你说的是春陵第一富的沈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歆点点头,赵胜急忙接住自己的下巴,免得掉到地上去。 一大早,整个沈家都沉浸在低气压之中。 老爷心情不好,脸上如同布满阴云一般,下人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夫人那边心情也不好,掌家的大姑娘心情亦是不好,叫人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生怕行差踏错。 不过,看起来许姨娘心情倒是出奇的好。 沈万银坐在厅中喝了茶,正要出门,管家迎了过来:“老爷,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沈万银眉头一皱:“提亲?哪个?” “咯!”管家往后一指,两个男子走了过来,前面一个高大英俊,后面一个略瘦些,一前一后提着许多礼物便到了厅堂前。 沈万银一双眯缝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男子,浓眉如墨,星眸璀璨,鼻子高挺,嘴唇丰厚,的确长得很是英挺,怪不得女儿对他上心。 只是这样一个破落户配得上他的女儿吗? 别说做了捕快,就是做了捕头,他沈万银瞧都不瞧一眼。捕快一个月不过四五两银子,若果真嫁了这厮,难道要女儿去吃糠咽菜不成? “陆歆!你来做什么?!”沈万银拂了拂袖子,冷冷道。 “陆歆今年二十,现在身为春陵县捕快,婚姻之事本当应该由父母来提,但是陆歆父母早逝,今日亲自带着礼物向您的千金沈茹姑娘提亲,些许礼物,还望笑纳。” 陆歆恭恭敬敬的把礼物奉上,沈万银看都未看上一眼,斜眼睨了,嗤笑一声:“陆捕爷若是娶了我女儿,难不成打算让她住在你那城西破庙边吗?茹茹是我掌上明珠,岂能配你这样的破落子!陆歆,我看,你就不要大白天在这里说梦话了!” 陆歆深吸一口气,唇抿成一条线,他早知道今日来会如同上次一样受到沈万银的冷言冷语,没想到这次他变本加厉。 “爹——”沈茹急急的过来,萧氏也扶着丫鬟赶过来,后面闻风而至的还有许姨娘和沈妙妙。 沈茹看到陆歆那架势,竟是要提亲,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她看向陆歆,陆歆一双浓墨般的眸子正好向她看过来,她不由得脸上绯红,低下了头。 陆歆看她脸色还算平静,放下心来。那日酒醉后唐突他便有些悔意,他认识的沈茹聪明冷静,绝不像是一个风流浪荡的浅薄女子。他今日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眸光那么清澈坦然,更加确信那日渭水湖边的事情另有隐情。 许姨娘看到来提亲的竟然是陆歆,立即嗤笑起来:“这传言难不成是真的?都说陆大郎同大姑娘有些关系,如今巴巴的来提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提起那些流言蜚语,沈万银更恼,今日陆大郎来提亲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印证了前些日子的传闻,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我沈家,已经决定招赘!若是你陆大郎有这个心,不如也来试一试如何?” 他冷冷的看向陆歆,陆歆双眼微微眯起,放出冷冽的光芒。想他的出身,岂能给人入赘?! “沈老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宁欺老人富,莫笑少年穷!所谓风水轮流转,明日到我家!倘若有朝一日我陆大郎亦能位列王侯出将入相,沈老爷可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这句话?”他双目灼灼的看着他,话语掷地有声。 沈万银一怔,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你若是有出将入相的那一天,何愁我不把女儿嫁给你?!你这小子,真是痴人说梦,可笑的很!” 陆歆星眸一闪:“沈老爷说话可算话?!倘若我有一日出将入相,沈老爷便将女儿嫁给我!” 沈万银双目一瞪,骂道:“你这毛头小子,我还骗你不成!你要是能出将入相,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黄河打天上落下来!” 陆歆唇角微勾,冷笑一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他放了话,礼物都不要了,带着赵胜龙行阔步出了沈家的大门。 沈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禁不住心口一跳,出将入相那一天,他还会记得今日所说的话么? “看什么!”许姨娘讥讽的望着沈茹,“人家走老远啦!”她一转身对下人叫道:“来人,将这些礼物都给我扔出去!个破落户,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以为我沈家还能稀罕这些玩意?真是好玩的很咯!” 沈茹对身边的小茜使了个眼色,低低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小茜等许姨娘将陆歆带来的礼物丢到外面以后赶紧去收拾起来,整理整理派人送回了陆歆家中。 陆歆到了家中,赵胜跟在他身后愤愤不平,“沈家不就是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沈万银这厮如此狗眼看人低!” 陆歆的心情亦是很低落,只是低落归低落,该做的事情却一件不能少。他眼眸微转,对赵胜说:“你去让阿牛做一件,顺便帮我查一个人。” 那个人,长相俊美出众,喜欢身着玄衣,这样的人在春陵县不多,只要稍微打听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他。 这厮对沈茹不怀好意,同是男人,他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只是,他陆歆认定的女人,岂是别人可以觊觎的? 他让阿牛去做的事情,也很重要。他在春陵县做破落户这些时候,钱是没有,兄弟却多,一呼百应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沈家要招赘,他当然也不能闲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弧度。 这时,一个小姑娘坐着轿子到了陆歆家门口。 她身着浅粉色襦裙,梳着元宝髻,眉清目秀,正是沈茹身边的丫鬟小茜。只见她指挥着一个小厮从轿子里拿出一堆用红纸包裹的东西全部堆到了陆歆家唯一的桌子上。 陆歆诧异的看着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送往沈家的礼物,他一气之下,便留在了沈家没有拿回来。 小茜对他行了个礼,笑道:“这些礼物都是我家姑娘让我拿过来的。我家姑娘说了,今儿的事情沈家做的有不对的地方,陆公子别放在心上,必定要多多包涵。这些东西都是陆公子花钱买的,平日里用得上的尽管捡着用,不能浪费了。” 陆歆听了这番话,想到这些话是从那个如同花朵儿的女子嘴里说出来,原本扣紧的心弦渐渐的松开,紧蹙的浓眉也缓缓的舒展了。虽有她父亲的阻隔,可是她的心意却透过这小丫头的传话传递了过来,如同解语花一般让他心中熨帖。 小茜又对他说:“我家姑娘还让我传一句话,陆公子的东西她好好的保存着呢,叫公子不要挂心。” 陆歆有些意外,原来母亲留给他的祥云佩没有丢失,而是到了她的手里。 他嘴角浮出笑意,“那你也给你姑娘带一句话,她担心的问题我定然替她解决好。” 小茜面露迷惑,有些不解,不知道陆歆说的什么事呢。 陆歆道:“你就这样去对你家姑娘说,她自然明白。” 小茜走了,赵胜挠头,不解的说,“你和沈姑娘这一个个都会打哑谜,只我一个,听得稀里糊涂的!” “哈哈……”陆歆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方才在沈家所受的恶气顿如云烟般消散,男人笑容明媚有若春日阳光。 世上尽有人轻他、厌他,可只要她一句话,再大的风雨亦如晴天。 ** 梨园,夜色渐沉,一个俊秀的玄衣公子靠在戏台的朱色圆柱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不知在木头上刻些什么。 一个面容秀丽的青衣公子到了他的身边,侧身也靠坐在柱子边,转眼看过去,用略微阴柔的语调说,“墨离,你雕的是什么?” 玄衣公子唇角勾起一丝慵懒的笑:“你看呢?” 青衣公子看了一眼:“像个女子。”他眉眼间掠过一丝惊讶,“你该不会看中哪家姑娘了吧?这倒是不像你的作风呢。” 墨离哂笑:“我有什么作风?不过是一风尘戏子罢了。只是,最近,我碰上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想逗一逗她玩而已。” 心侬的眼底显出幽怨之色,幽幽的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妙妙对你一往情深?” 墨离斜睨他一眼,带着促狭:“妙妙?你倒是叫的亲热。你整日里陪着她便罢了,何苦来扰我?” “你便是算是救救她,赏她一句话又何妨?”想起那女子时,心侬眉目带嗔,波光流转仿似含情。 墨离嗤笑一声:“能让你心侬求情的女子,倒也不多。若是寻常,我不能不卖你一个面子,只是这一次,我答应了一人,决不再见沈二小姐一面。” 心侬诧异:“还有这样的人?那个人是谁?” 墨离低头没有理会,手下动作不停,不一会儿,便清晰的出现了一张女子的脸,在他的手下栩栩如生。 柳叶眉,桃花眼,只那一双眼,便能勾过去人的七魂六魄。 墨离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淡蓝色信封,封面点点梅花,打开信封,是双叠菱形方胜,只这封信明日送出,他又可以和她相会了。 第32章 如隔三秋 沈家招赘的消息放出去,立即引得春陵县里许多光棍蠢蠢欲动,一时间坊间茶余饭后都是谈论这个问题。沈家大姑娘漂亮,沈家有钱,哪个穷汉子不想借着这个机会翻身?即便是家里殷实的人家,虽然不敢真的去当人家倒插门女婿,想着那漂亮的姑娘跟偌大的家产,个个也是心痒难赖。 当然,沈家招赘也是有条件的。家里可以没有多少钱,但是家世要清白,人长得要端正,不能行差踏错有不良记录。品性嘛,老实忠诚为第一,上门女婿,是要看女家脸色的,脾气差的绝不能进门。 沈家的话一放出去,便不少光棍前去报名,管家按照以上三个标准筛选了一番,最后确定了四个可以入眼的,让那四人明日一大早到沈府见见老爷跟夫人。那四个光棍一听,欢喜的不得了,欢天喜地的就回去做准备了。 第二日就是相看的时候,沈万银换了一身簇新的袍子,同萧氏一起坐在自家客厅里头等着那几个光棍来相看,谁知从大清早等到日上中天,竟然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沈万银当时就摔杯子了,将那几个光棍大骂了一顿。接着又将管家骂了一顿,管家委屈的很,着人去查那几个光棍到底是怎么回事。查人的小厮回来就说了,一个光棍昨晚拉了一夜的肚子,第二天早晨连腿都站不稳。另外一个出了门,走到半路就掉进了河里。还有两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原因,为了这个相看,一早就赶路出来的,现在人影子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管家摇头,直说这事儿诡异。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邪门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不要半天功夫,大半个春陵县的人都晓得了。 当天下午,沈家门口就出现一个跛腿子的道士,掐这指头说今年沈大姑娘犯煞星不能成婚。 他这话一传出来,大家顿时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这沈大姑娘同段家的婚事黄了,如今要招赘都这么难,原来是今年犯煞星,压根就成不了亲! 县里头的光棍顿时一阵唏嘘,却也不大敢上门去犯煞星,生怕自己跟那几个光棍一样倒霉倒到家。 这些话传到沈茹耳朵里,她禁不住笑了。 什么犯煞星?那不是有个活煞星吗?她说呢,陆歆说帮她解决问题,原来是这桩问题,亏他想的出来。 沈万银还要相看几个光棍,被许姨娘东劝西劝让他不要着急,说这件事缓缓再说,道士都说今年不成干嘛跟老天爷过不去。肚子里,她还是担心沈茹招了个女婿一起对付她的凌儿,索性借着这个传言将招赘的事情延到明年,然后自己再好好的想法子。因着这急促的婚事,萧氏也对沈万银不理不睬意见很大。 事到如今,沈万银一个人若是还主张办婚事那是自讨没趣,只得把这颗心先放一放,待到来年煞星过了再说。 他让人多招了护院好好的将院子守起来,沈茹但凡出门,都要多两个年纪老成的嬷嬷陪着,绝不让她落单。 对于父亲的做法,沈茹真是哭笑不得,他防陆歆简直比防贼还严。 此时,她的手里有一张淡蓝色的信封,这是墨离的第二次邀约。是赏花还是赏月? 如今父亲管得严了,她没法子单独出门,但是墨离的约又不能不去,她只能捡了个空隙,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了。 这一次的地址是在程园,距离梨园不远。 程园是个废弃的园子,听闻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园子,自那大户人家被一把火烧成废墟,这园子便荒芜了。 沈茹身披着雪白的斗篷,到了园子跟前,只见园门被破碎的石像挡住了道路,石像旁边又生了许多一人高的乱草。透过乱草看进园子里,月光下一片荒芜,顿生凄凉之感。她想起从前看到沈家被烧成灰烬的样子,多年后大约也是这般模样吧,想着,一股寒气由背心冉冉升起。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男子悦耳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沈茹蓦然一惊,转身,看到一袭玄衣的墨离,就站在自己身后。 “乱石阻路,如何进去?”沈茹强作镇定,她袖子下的手心里仍握着银色的匕首。 墨离勾唇一笑,突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腿下一蹬,两个人纵身便进了园子里,外头乱草蓬蓬,倒是成了天然的门户,让这废园子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墨离在园中心的亭子将她放下,低头看着她。 男子如墨的眸子看着她,顿时让人生出一种侵略感。 沈茹后退了一步,清冷的看着他。 “听闻沈姑娘招赘?”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但是这和公子又有何关系?”她反问。 有何关系? 墨离的脸上浮出冷笑,是啊,的确没有关系。 只是为何,当他听闻她要招赘,她要嫁人的时候,心底的怒气却浮了起来。 即便是招赘,沈家也是要家世清白的人家,而他呢?戏子,倡优,下九流。 就连给人招婿都是不配的! 想到这里,他如剑一般的墨眉紧紧的蹙在一起,眼底戾气浮动。 他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子,他向前一步,沈茹便向后退一步,桃花般的眼底浮现出惊惧之色。 “你要做什么?”沈茹后退,蓦地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她要走,墨离抵在她的身前,一手撑在他和墙壁之间,牢牢的将她圈在里面。 她抬头,隐隐看到他眼底浮动的怒火,他为何要怒?她莫名其妙。 “墨离公子是否忘记你曾经的承诺?你若是碰我,我们的第三次见面便作废!”沈茹义正辞严的说。 墨离突然笑了,笑的极为邪佞而狂傲,他低头,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女子的脸上,伸手拈起一缕柔滑乌黑的发丝缠弄。 沈茹心中慌乱极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呵呵……”他笑的冷冽,“你竟这样怕我?难道是因为我是一个戏子?” 沈茹惊怒的看着他。 他一手抵在她的肩膀上,牢牢的将她按在墙壁上,沉声道:“难道因为我是戏子,便不配和你说话,和你见面吗?要知道,并不是有人天生喜欢做戏子的!” 他的眼底沉痛,哀伤,喉头哽咽了一下,道:“我从前也是锦衣玉食,也是奴仆成群,只是,那又如何?罪臣之后,三族已灭,一夕之间,大厦倾颓,唯有做戏子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沈茹诧异的看着他,难怪她总觉得他不像戏子,原来有这样的原委。 他的眼盯着女子,仿佛心中无数的怨怒和冤屈:“世人都轻视戏子,你沈茹也一般无二,对不对?!” 她竭力镇定的说:“我没有轻视你。你是戏子,也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我又为何要轻视你呢?” 墨离定定的看着她如花的容颜,粉嫩欲滴的樱唇,那柔嫩的肌肤,让他有想抚摸的冲动。他见过太多的女子,一个个握着几个银子便觉得高人一等,在那些女人的眼底,他究竟不过是一个戏子一个玩物。所以,他厌恶她们。 只是这个女子,却有些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上心的人。 一旦上心,便不想放过。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怎么忘了,沈姑娘自然不同一般人。既然今日我已经违背了我们的诺言,那再多违背一点又有何妨?今日之后,我想大约我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若是她成了他的女人,情形必定会大不一样了,他很期待。 沈茹还没弄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按着她的肩膀,脸已经俯了下来,她大惊,蓦地,反手一划,手中银匕已出。 墨离大吃一惊,身子往后一退,饶是这样,一缕乌黑的青丝飞起,落到了地上。 她那把锋利的匕首竟然划断了他的头发。 墨离恼怒,伸手便去抢她的匕首,沈茹哪里是他的对手,手腕被他一拧,“铛”的一声脆响,匕首落地,滑出了老远。 沈茹心里大叫不好,正要弯身去捡匕首,身后墨离蓦然将她的手扯住,突然一拉,便带入了怀中。 “放开他!”一声怒斥,仿若雄狮一般,只见一个黑影如同鹞鹰一般从墙头飞身而入。 墨离吃了一惊,手臂上一痛,立即闪了开来。 眨眼之间,女子已经到了那人的身后。 “陆歆!”沈茹大喜,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没想到陆歆居然能找到她。 陆歆回头瞥她一眼,面色微恼:“回头再跟你算账!”他让人盯着墨离,就是怕他再打沈茹的主意,没想到这傻女人又送上门,如不是他来的快,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沈茹撅起了嘴,见面这么凶。 “你是什么人!”墨离大怒,话才落下,只见他从腰间抽下一道软鞭,“嗖”的一下,如同墨蛇一般席卷而来。 “你一个戏子,调戏良家女子,该死!”陆歆闪身躲过,嘴里骂道。 听到“戏子”两个字,墨离大怒,他虽然是戏子,但是是迫不得已才做了戏子,生平最恨人说他这两个字。 鞭子如同灵蛇一般再次扬出,“唰”的一下甩到了他的袖子上,陆歆“嘶”的一声吃痛,这鞭子打人果然疼的很。 他手里没有兵器,瞧着地上有沈茹的银匕首,一个鹞子翻身捡了起来。 当鞭子甩过来的时候,他一转身,将鞭子缠绕在匕首上,那匕首削铁如泥,顿时“啪啪啪”断成了一段段的。 墨离蹙起浓眉,一看没了鞭子,将鞭子往地下一扔,赤手空拳便打了过来。 陆歆看着这厮怒火中烧,本就想狠狠痛揍他一顿,索性也扔了匕首,同他厮打起来。 沈茹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两个人都武艺高强,竟然几分钟内过了数十招。 墨离蓦地失手吃了他一拳,他后退一步,捂着心口,没想到这厮拳头如同钢铁一般,看来无法力敌,他心中恨恨,又不服气,看了沈茹一眼,眼中满满的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蓦地一纵身,消失在园子里。 “陆歆,你没事吧?”沈茹担心的走了过来,方才看到他的手臂上吃了一鞭子,怕是受了伤。 “我看看。”沈茹掀开了他的袖子,果然看到手臂上红紫色的一道痕,幸而没有出血。 可是沈茹身上并没有药,她以为墨离会跟上次一样以礼相待,哪知道他竟然…… 想起他方才做的一切,沈茹就觉得后怕,如果陆歆不来,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去帮你找药……”她话音还未落下,蓦地,男子将她拉入了怀中,双手扣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陆歆……”她错愕的出声,可是在他的怀中又如此踏实而温暖。 “茹茹……我很想你……”他抱着她,长长的叹息着。 想她,日日夜夜,短暂几日,却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漫长。 第33章 不死不休(二合一肥章 ) 35不死不休 女子乖巧的靠在他的怀中,清雅的芳香萦绕入鼻,仿佛春日里蔷薇盛开的味道。 他抱着她,这一刹那就仿佛永恒,很希望能永远的这样抱下去。 他的下巴轻轻的蹭着女子光滑的青丝,心里满溢着柔软。从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今知道了,却宁愿不知道。牵肠挂肚,患得患失,分分秒秒都想看到,这样的煎熬让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当他知道沈家开始招赘时曾经多么焦虑,他苦心孤诣的做了这些无非都是为了守住她。 沈茹想起前几日他在沈家所受的责难,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和墨离的邀约一直都秘密进行的,几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陆歆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准时准点的找到了这里? 陆歆并没有回答,却酸溜溜的说了一句:“他让你来,你就来,莫非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沈茹一听,挣脱了他的怀抱,嗔道:“我同他的确有三次之约,我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当然是不肯来的。” 她犹疑的看着陆歆的脸,眼眸一转,想起他那天醉酒后说的话,说不喜欢人骗他,难道那天他就知道自己骗了他?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 陆歆看她一脸狐疑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瞎想,你第一次同他相见正好被我碰到了,我看那厮对你不怀好意,便让弟兄去盯着他,今日我接到弟兄的消息立即就赶来了。若不是我提防,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倒要让你瞧瞧厉害,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赴男子的约会了。” 沈茹恍然大悟,随即捂唇笑道,“好大的一股酸味。” “嗯?”陆歆蹙起浓眉。 “醋味!” 陆歆禁不住耳根微红,带着恼色的看她,看着看着,却看得不转眼了,灼灼的目光看的沈茹心口儿扑通乱跳。 “你看什么?”她细声轻语的问。 “看你。” 沈茹羞怯的低下头:“傻瓜!” 陆歆叹了一口气:“见你一次不容易,你父亲防我防的那么严,今日一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瞧上一眼呢。” 沈茹看他说的可怜,心里有些无奈,低声说:“我们沈记要建胭脂坊,邻县有一位做胭脂的师傅,三天后我要亲自去一趟邻县请那位师傅到春陵来。这路上一去一回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 陆歆一怔,呆呆的看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茹脸色微红,又说:“路上要入住云来客栈。位置在靠近春陵和邻县交界的官道上。” “真的?!”陆歆恍然大悟,大喜。想到那云来客栈,脑海中便想起那晚醉酒的情景,虽然记得的不多,不过依旧引人遐想。他知道自己又想歪了,立即甩了甩头。 “什么真的,我又没说什么。”沈茹红了脸转过身去,“时间晚了,我要回去了。” 她径自向园门走去,陆歆嘴角挂着笑意也跟了过去。 园门口依旧是乱石阻路,陆歆并没有跟墨离一样带着她越过去。只见他大步上前,左手右手分别提起一个石像,左右一扔,“砰”“砰”两声,石像都被摔成了碎片。 他做这些毫不费力,连头发都一丝儿未动。 他拨开了乱草,把手伸向沈茹,嘴角含笑道:“过来。” 沈茹扶了他的手,心儿如同小鹿乱撞,跟着他一步步走出了这乱石堆。 时间已晚,除了淡薄的月光,四周漆黑一片。 陆歆拉着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沈家后门附近,看着她进了后门,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三日后?陆歆算了算,应该是初八,他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果然是个好日子。 ** 梨园。 夜色深沉,挂在半空的银钩渐渐隐入了云中。 心侬已经睡下,只是知道墨离一直没回来,睡得并不踏实。五年前,他和墨离是一起进入如意戏班的,相互依靠如同手足一般。墨离性子刚烈,他性子柔和,两个人正好合得来。 隐约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这么晚了,是墨离回来了吗? 他披上衣服,拄着蜡烛到了隔壁,墨离的房间门扇虚掩,他推开房门一看,只见房内的玄衣男子捂着心口,突然“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床前的地上,青石地面仿佛撒下一片片桃花。 “墨离……”心侬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拿起帕子替他擦血。 墨离推开他的手,摇摇头:“我没事,只是那厮的拳头简直跟铁锤一样,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心侬焦虑的看着他,道:“我们做戏子的,最忌招惹是非,你这样,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样的人?” 墨离蹙眉,问他:“你知道一个脸上有一道斜斜伤疤的人吗?浓眉星目,身材高大武功高强。” 心侬想了想说:“这春陵县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我似乎曾经见过,上次捕快游街时我就看到了这么一个人,好像是叫陆歆的,听人说原先是破落户的头子,后来才做的捕快。” “哈!捕快?!”俊美的男子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又带着一丝快意,“一个捕快,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贱民做贱业!一个贱民,一个下九流,陆歆,咱们谁也不比谁好!” 想起那个人,他就恨得牙痒痒。沈茹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捕快,有什么资格以一副护花使者的身份出现? 即便是那个陆歆,送到沈家招赘,人家恐怕也不会要! 心侬一听急了:“什么贱民不贱民的,人家好歹是衙门的人,没事你惹他做什么?” 墨离用袖子擦去唇角的血渍:“你放心,我死不了!”他的目光蓦地瞟向桌角下一样东西,登时,眼中的怒火熊熊烧了起来。 他身子向前一仆,半跪在地上,因为受伤一手撑着地面,另外一手捡起桌角的木雕,喝道:“是谁动了我的东西?!” 那木雕落在地上,木雕上的美人儿竟断了一条胳膊。那美人儿柳叶眉,桃花眼,樱花唇,穿着一袭月白襦裙,涂了颜色栩栩如生,豁然就是沈茹的样子。 他明明记得他白日里好好的搁在桌子上,怎么无端端的就落到了地上还摔坏了? 他一双如墨的眼眸看向了心侬,眼中眸光灼灼怒火隐生。 心侬瞧他这气势有些吓人,心虚的说:“那个……是我不小心……” 他脑海中浮现出白天时的情景。 沈妙妙看完戏依然来找墨离,没有找到就是不肯走。她软磨硬泡让心侬带她去墨离的房间看看。心侬没有熬过她的央求只得带了她过来,谁知道当她看到桌面上的那个木雕以后,顿时大发脾气,一甩手就将木雕摔成了这个样子。 心侬的话,墨离当然不信,心侬演旦角的,性格最是温柔细心,到他屋里来从未碰坏过任何东西。木雕断成这样肯定是用力摔过的,怎么可能是他? “你别骗我!你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你说!今日到底还有谁来过我这屋里?!”墨离抬眼,目光狠厉,仿佛要杀人一般。 心侬看的心儿一颤,知道骗不过,只得招了:“是妙妙姑娘。” “沈妙妙?”墨离紧紧握着那个木偶,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她凭什么摔坏我的东西?!” “她不是故意的……”他小声的替沈妙妙辩解。 心侬还要说些什么,墨离一手指着门口,怒道:“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屋子,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放进来的吗?!” 心侬知道他生气,也知道他一直是这个任意妄为的性子,发起脾气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毕竟是相处这么久的朋友,他还是有些担心:“你的伤要不要去弄些汤药……” “走!”他怒色更深,已然气的浑身颤栗。 心侬看他这样,生怕触怒他又害得他吐出血来,只得急忙的退了出去,替他带上了房门,想了想,他这伤怕是里头伤了,便自己去了班头那边找了些治伤的药材去厨房给他熬上。 墨离看着这断了手的人偶,又去寻那根断了的手臂,跪在地上到处找,好容易在墙角里找到了,又找了胶水来粘好。 可是怎么粘都没用,依然是粘上去又落下来。 灯下,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木偶,颓然的放弃了这项工作。 看着这木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她对他说,你和我是一般的人,我为何要轻视你?可是她又对他扬起了匕首,躲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后。 想起她那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心里如同被刺扎进去一般。 沈茹……沈茹…… 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已经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他修长的五指紧紧的攥着那人偶,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墨离失去了那么多,现在只有这一点贪念,老天爷也要和他作对吗?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倘若命中注定她是属于他的,他要;不属于他的,他也要!不死不休! 36你不是她 沈妙妙回到家里,心里气息一直没有平息下来过,她居然在墨离的房间看到沈茹的木偶,她原先也知道墨离是喜欢雕刻一些小玩偶的,有时是小动物,有时是花鸟,没想到这次居然刻了沈茹的雕像。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碰到沈茹的?沈茹那浪蹄子又是什么时候去勾搭他的? 她想的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她不服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第二天一早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沈茹的青松小院。 如今她沈茹虽然依然掌家,可是父亲不待见她,她沈妙妙可不怕她! 到了沈茹的院子,沈茹才刚刚起来,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正在喝稀粥。 沈妙妙一看她这身衣服,顿时气冲斗牛,墨离那雕像不就是这身衣裳吗? 看到沈妙妙脸色不善的冲进来,沈茹蹙了蹙眉:“你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一早有什么事吗?” 沈妙妙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立即指着她们:“你们,都给我出去!我同你们主子有话要说!” 小茜和桃儿看着她,沈茹点点头,两个丫鬟立即退了出去,将院子留给她们两个说话。 沈妙妙咬着牙,颇像许姨娘的杏仁眼睁的圆圆的。 “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见的墨离?!”她开门见山的质问。 沈茹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怎么?之前你不是不承认捧戏子吗?如今倒是墨离墨离的叫的挺亲热。” “你别撇开话题!回答我的问话!”沈妙妙盛气凌人的说。 沈茹“呵”了一声,站了起来:“沈家二小姐还真是不懂规矩,我到底是你姐姐,什么你啊我的,姨娘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沈妙妙被她快气死了,叫道:“你别想抵赖了!我知道你跟墨离有来往,我在墨离的房间桌子上看到了你的木刻像!那是墨离刻的,木像上你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沈茹一愣,脸色微变,墨离还雕了她的木像?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沈妙妙看她的样子,跺着脚说:“你看你,承认了吧?!”她急的要哭了,“墨离他是我的,你为何要跟我抢?!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亏得你还说什么姐妹,你要真是我姐姐的话,你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去勾引他!” 沈茹大怒,伸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沈妙妙的脸上。 沈妙妙被她打得一愣,眼圈红红的,立即眼泪滴答答的落下来:“你勾引墨离,你还打我?我要去告诉爹!” “住嘴!”沈茹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沈妙妙,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喜欢墨离,可是你知道那墨离是什么人?他是个戏子,你觉得你可能嫁给他吗?父亲会同意吗?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 沈妙妙听了她这话,呆住了,她喜欢墨离,从未改变,可是也从未想过将来,只是那么单纯的喜欢和迷恋。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到底是喜欢他唱的戏,喜欢他那个人,还是喜欢他的长相?他这样一个人,你又了解多少呢?” 沈妙妙茫然的看着她,显然,她自己并不知道,也未曾想过。 沈茹继续说:“如果父亲不同意,你还是喜欢他?莫不成你打算跟他私奔吗?从此以后浪荡江湖,跟着他流离失所?” 沈妙妙沉默了,只是拿手抹着脸上的泪水。 沈茹看她这样,叹了一口气:“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见过他,而且跟他说让他不要再见你。至于你说的什么木雕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 沈妙妙抹着泪水,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墨离吗?” 沈茹无奈的说:“我跟他才见过一两次,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何况,他那个人极为深沉可怕,武功又高,绝非你的良配。当初我就是因为你的事情去找他,只是,到如今,到底能不能割断同他的联系,是在你而不是在他。你这样为他伤心伤身又是何必,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你做了又有何益?妙妙,你为何不好好的想一想?” 沈妙妙看着她,脸上一片茫然,双眼空洞无神。 “那你跟陆大郎难道就有结果?”她突然幽幽的问。 沈茹一愣,这丫头应该是看出来了。但是她同她不同,她是重来一回的人,什么样的结果看的一清二楚,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只是这话她怎么讲的清楚? “看吧,你说不出话来了。”沈妙妙凄然的看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沈茹头痛的抚着额角,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该说的她也都说了。只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沈妙妙对于墨离的执念竟这么深重。 沈妙妙没有再说什么,失魂落魄的转了身向外走去。 两个小丫鬟站在门口,隐约的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再看走出来的二姑娘,简直如同幽魂一般。 ** 梨园。 墨离演了最后一场戏,回到屋里的时候,蓦地,一个人闪身进来。 他错愕挑眉,看到是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孩,仔细一看,眉目清秀,原来是沈妙妙。 他当即不悦了,冷冷说:“沈姑娘,戏已演完,人也都散了,你还来做什么?” 沈妙妙望着他,半句话没有说,突然扑在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 墨离一愣,蹙起浓眉,冷酷的说:“你如果再这样,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你就当我是她不行吗?我……我今晚陪你……我换的这身衣衫,像不像她?”女子紧紧的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的说。 墨离惊了一下,蓦地抬手将她推开。 沈妙妙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喜欢我姐姐是不是?!”她痛心疾首的指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男子的薄唇抿的如同一条线,她的打扮的确跟沈茹有些相似,可是她不是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晚了,请回吧!” 看到她跌倒的狼狈样子,他的心又稍微软了点,过去一手将她扶起来,“让心侬送你回去。往后……你还是不要来了。我墨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即便是来一百次,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为什么?”沈妙妙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们都姓沈啊!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甚至带了沈家的财物同你私奔都可以!可是她呢,她说你只是一个戏子,我根本可不能嫁给你!” 最后一句话,如同尖针一般刺痛了墨离的心,他哑声道:“她说的没错,你不可能嫁给我,我也不会同你私奔。你的姐姐的确是为了你好,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看到她不甘心的眼,墨离冷笑一声,甩袖道:“简而言之,一句话便可以说清楚,我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沈妙妙双目呆滞,心灰如死。 她及笄妙龄,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子,他却冷酷的对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心如同刀剜过一般,血淋淋的。 她双腿发软,看着墨离高大的背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可是却不能。 “妙妙……”心侬从门外走进来,一把扶住了她,心疼的看着她,嗔怒的对墨离说:“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这样伤她?” 墨离冷笑:“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温柔了。我要睡觉了,你快点把她带出去。” 心侬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跺了跺脚,将妙妙小心翼翼的搀扶出去。 “酒……” 戏台的廊柱边,沈妙妙拿着一瓶酒往嘴里灌,呛得连连咳嗽。心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说:“沈姑娘,天色暗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我不回去!”沈妙妙平日酒量不好,此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的,“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没有一个人对我好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心侬夺下她手中的酒瓶,道:“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我……”他顿了两下却说不出口。 “你什么?”沈妙妙醉眼朦胧的看他。 心侬欲言又止,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她:“我就很喜欢你啊。” “你?”沈妙妙笑了,“你配吗?” 心侬一惊,脸色煞白。 “墨离和我,不一样是戏子吗?既然你喜欢他,为何说我不配?”他想弄个明白。 “呵呵……”沈妙妙仰头大笑,“墨离是墨离,他是独一无二的,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你……你就不一样了,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戏子罢了!” 她带着醉意站了起来,伸手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碎银子洒在了他的身上:“来!拿去!拿去!这是赏你的!本姑娘有的是钱,只要有钱,你们这些戏子就会围着我团团转!” 心侬呆呆的望着她,心底却如同冰水一般凉,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地位? 一个戏子而已,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墨离那样的气性,也没有墨离那样的特别,他什么都不敢做,只敢这样卑微的默默的看着她。 他的心里在流泪,可是看着她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温润的笑容,眼底隐隐显出凄冷之色。 他忽然能感受到墨离昨夜的心情,突然能够明白为何他这么痛恨别人叫他戏子。他跟墨离不同,他不是贵公子出身,他出身寒门,家里穷不得已才让他做了这个行当。 他从前没觉得什么,甚至以得到丰厚赏钱而沾沾自喜,如今,他才深刻的感觉到,戏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职业。 他的心底,仿佛有什么坍塌一般。 第34章 一辱皆辱(一更) 沈妙妙醉醺醺的被一个戏子送回来,这戏子沈茹认得,是叫心侬的那一个。 看着沈妙妙不省人事的样子,沈茹暗自觉得心惊,仿佛前世的事情又要重演一般。 那一场大火,因墨离而起,如今沈妙妙这样怕是又同墨离脱不开关系。 沈茹在自己的小院中,握着双手走来走去,这桩事自己并没有处理好。 她转了身,看到院子角落坐着的桃儿,对她招了招手。桃儿之前在萧氏的院子里扫地,她为了方便将她调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帮忙。 “你悄悄的盯着二姑娘,但凡她有一丝异样,便来报我。” 桃儿会意点了点头。 沈茹又让小茜送了一封书信给陆歆,让他的兄弟继续盯着墨离。 她立在蔷薇花丛前,乌眸凝重,一阵风吹来,发丝纷飞。入五月了,空气中带着初夏的味道。这轻风之中,带着大雨的气息,她又一次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段府中,自上次崔樱的事儿闹了一阵,云氏觉得没脸就没有出门应酬,一直在家里和几个熟悉的夫人抹牌打发日子。 崔樱她放在后院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搁着,饮食不缺,只为了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好好的将她养着,不过等孩子生下来还想要这样的日子,那可不成了。 傅青芳此时已经嫁了过来,也是因为崔樱的事儿让段家和傅家都没了脸,过大礼之后不久便低调的办了一场婚礼,不过是些熟识的亲友,县里的人都没敢叫,生怕被人指着脊背说三道四。想起这件事,她还觉得憋屈。 云氏正看着自己手上的牌,一手的臭牌,禁不住恼火,随手抽了一张丢出去,对面的张夫人喜笑颜开道:“我赢了!” 云氏恼火的将剩下的牌甩在了桌面上。 这时,花厅外头一个人影捂着脸跑了出去。是外甥女傅青芳?这一大早的,闹什么? 云氏让几个人继续打牌,她出了门去,看到傅青芳跑到了自己常呆的厢房了,也急急的几步跟了上去。 “青芳,你这是怎么了?” 傅青芳转过脸来,竟是满脸的泪水,左脸上一块青肿:“姨妈,你要替我做主啊!东楼他……他……” 这才成亲几天就闹成这样?云氏的脸色很难看,她走了过去,握着傅青芳的手,拉她一起坐到了软塌上,柔声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青芳哭哭啼啼的将昨晚到今早的事情说了一遍。 昨晚段东楼喝醉了回来,瞧见傅青芳便大发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砸杯子。傅青芳好了心去哄他,竟被他不分来由的骂了一顿。 傅青芳恼了便和他闹了起来,急起来将他藏在抽屉底下的画像撕了个粉碎,段东楼立即大怒一拳头揍在了她脸上,然后醉死睡过去,临睡着嘴巴里还念着那个女子的名字。 傅青芳怄的一夜没有合眼,又不敢惊动公婆。今早段东楼清醒的时候她去找他理论,谁知道他厌烦的看了她一眼,收拾起地上的碎纸片,摔门而去。 傅青芳越想越气,哭着便跑来找云氏了。 云氏的细柳眉蹙的紧紧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磨着牙,眼里放出狠厉的光芒,这个女子,简直是个妖精,亏得没让她嫁进来,谁成想没嫁进来也给段家带来这么多麻烦。 “姨妈,我该怎么办?这个家我都待不下去了,我还是回傅家去吧!”说着傅青芳就要走,云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按了按,道:“你安心在家待着,谁敢说你半句不是?东楼那里我自会跟他说,他是个孝顺孩子,一直都听我的话。昨日他不过是醉了,胡言乱语胡作非为,看我不去教训他?这口气我定然是给你出了,你尽管放心。” 云氏拿着帕子替她擦干净眼泪,傅青芳这才缓过劲来,她咬着牙抓着云氏的袖子,恨恨的说:“我就是恨那个贱人,简直是阴魂不散,说不定在外头对东楼还在勾三搭四抛眉送眼的,不然东楼怎会对她念念不忘?姨妈你要帮我啊!” 云氏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冷笑一声:“你放心。” 她怀着心事回到了花厅里,屋里几个夫人看她脸色不好,便告辞离去了,只有张夫人留了下来。 张夫人善于逢迎,跟云氏关系最好。 “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云氏看了她眼,知道她也同沈家有过节,便不瞒她:“还不是因为沈家那个丫头,简直阴魂不散,迷得东楼神魂颠倒,如今不在眼前还在作妖。你可有什么法子再对付对付沈家?” 张夫人一听,兴致来了,眉飞色舞的说:“你还别说,我最近真逮着沈家的辫子了。不是那大姑娘的,是二姑娘!” 云氏吃惊,身子凑到她跟前,低声道:“你先说来听听。” “沈二姑娘捧戏子,很多人都知道,跟一个叫心侬的往来甚密。不如咱们借着这件事琢磨琢磨……” 云氏眉宇间透出喜色:“他们沈家一荣皆荣,一辱皆辱,若是这盆脏水泼到了沈二姑娘身上,那大姑娘也是跑不掉的。”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意味秘而不宣,只有两个人知道。 沈妙妙这一次又到了梨园,她呆呆的立在门口,却没有进去。她蹙着秀气的眉毛,眼中依然是不甘心。她的脸上红通通的,她是喝了酒来的,如果不喝酒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厚着脸皮再来找墨离。 梨园门口人来人往挤挤挨挨,她终于一跺脚走了进去。桃儿跟着她来的,看到她进去急忙跟上,正准备抬脚,却蓦地被人在背后一敲,失去了知觉。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将小丫鬟拖到了墙根下丢在那里,相对看了一眼,便悄悄离开。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雨来,沈妙妙身上单薄的衣衫不一会便给雨淋湿。看戏的人纷纷散去,赶着回家,唯有她一个立在台下。 然而,今天,墨离并没有出现。 心侬看到了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痛心。 沈妙妙没有理他,径直向墨离的房间走去。 心侬看到将跟了过去,她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了墨离的凳子上。 心侬急道:“妙妙,你不能进去,墨离会生气的……” 沈妙妙瞪着他,气的满脸绯红,借着醉意骂道:“你没资格管我!我今天就是要等到墨离回来再问他一次!” 心侬自然知道墨离的脾气,她就是再问一百次也没用。 心侬伸手去扯她,拉拉扯扯间,两个人一起扑倒在床上。 男子双手撑着床,看着身下的女子,清秀的眉眼,青春的面容,娇嫩的肌肤,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在女子的脸上。 “妙妙……”他眼底划过几丝凄迷。 “走开,我不要你,我要的是墨离!”沈妙妙拿手推他,推到了他的脸上。 他便是脾气再好,也是个男子,蓦地攥住了她的手,怒吼道:“他不要你,他不要你!我说了多少次,他不要你!” 妙妙看到他的怒容,顿时傻了,愣了半晌,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要你好不好?”心侬颤抖着声音说。 “不——,你走开——”沈妙妙推搡着他,心侬蓦地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他是戏子,唱念做打都极好的,他也曾演过刀马旦,对付这样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他的喉头不断的滑动,耳畔响起了那婆子的话。 “你若是要了她的身子,她不想跟你,也得跟你,说不定沈家还得陪一大笔嫁妆,届时,你可是大丰收,绝对只赚不赔。再说了,如果你做了这件事,即便沈家不给你钱,这钱我家夫人给,你带着这姑娘远走高飞,绝对保证你丰衣足食,过得比神仙还快活!” 那婆子递给他一个纸包,“这包里头是药,但凡女子吃了这药,那可就是一团火,没有不从的,保管你尽兴。” 他怕墨离半路回来,立即打横抱起了沈妙妙出了这屋子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那女子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又反锁了房门。 从袖子里取出那个白色的小纸包,他双手颤抖,在屋里走来走去。 沈妙妙昏昏沉沉的,酒意上来,叫道:“水,给我水……” 心侬提起了茶壶,犹豫了一下,将药包里的粉末洒进了水里。 他异常的慌张,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敢做坏事的人,可是他觉得是沈妙妙逼得他没有办法了。 如果她变成了他的人,是不是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的心口扑通扑通的直跳,双腿重的放入灌了铅,药水晃荡着,他紧张的几乎连药都端不稳, 明明距离那床边很近,短短几步,他却感觉好像走了很久。 他终于坐在床边,将女子扶着,轻声道:“妙妙,水来了……” 沈妙妙睁开惺忪的醉眼,伸手轻轻的抚到了他光洁的脸上,笑的迷离:“墨离,是你吗?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男子眉头紧蹙,秀丽的眸子微微眯起,手中的瓷碗蓦地晃了一下,点点水滴溅到了女子的身上。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轻柔的道:“是我,喝点水吧” “墨离……” 第35章 祸起萧墙(二更) 心侬拿着碗在那里发怔,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少女。眼前的女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她娇俏,她可爱,虽然有些骄纵,但是那是他喜欢的样子。如果她成了他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以后他们会生活在一起,会过上快乐的日子吗? 他俊秀的脸上陡然一白,可是,真的会吗? 沈妙妙伸手去够他手里的碗,胡乱叫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水喝吗?拿的那么高……” 心侬蓦地回过神来,怀中的女子对他毫无防备,虽然酒醉之时曾经讥讽过他,可是从未对他做过什么不对的事,还赏了他那么多银子。她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少女而已。 他若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后果……他不敢想…… 他蓦然如梦惊醒,倏的站起来,回身将那碗药泼在地上。 “水……你为什么不给我水……”沈妙妙干渴的很,看着他泼掉的水不满的叫。 心侬踉踉跄跄的到了桌子边,“噔!”的一下,将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突然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颓然的从桌边滑落在地上,脸色青白的难看。 老天,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差点就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他了解沈妙妙,如果他真的侵犯了她,她不但不会嫁给他,她会杀了他的!一步错,步步错……这条路一旦走下去,万劫不复! “妙妙,我送你回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探头向外面看去,梨园里静悄悄的,那位夫人派来的人应该以为事成,已经离开了吧。 “妙妙,走!”心侬转身扶起沈妙妙,拉着她的一只手绕到脑后,搀扶着她出了门去。 他从梨园的后门悄悄的将沈妙妙送到了沈家的小门外。 他敲了门,里头一个接头的小丫鬟兰儿立即将二姑娘扶了进去。 送走沈妙妙的那一刻,心侬如释重负。他看着沈家的后门关闭,眼中露出绝望之色,虽然他不愿伤她,可是错过这一次之后,大约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与她,就如同荷塘中的两片浮萍,再也无交集的机会了吧。 他转身离去,脚步虚浮,背影清瘦而孤凄。 兰儿扶着二姑娘一直往里,路过大厨房的时候,突然看到大姑娘带着丫鬟小茜迎面过来,她唬了一跳。她是收了二姑娘的大银子才替她把门的,这件事要是被掌家的大姑娘发现,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扶着沈妙妙躲进了厨房里,一直等到沈茹主仆二人走过才出来。 她伸手去扶沈妙妙,蓦地沈妙妙“呕”的一声吐了她一身。 兰儿叫了一声气的不得了,这是她新换的一身衣裳,衣服上又脏又臭,让人不能忍。 她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妙妙,不由得心头恼火,心道,你每日出去玩乐,害的我要替你守门,还日日提心吊胆的,真是可恨! 她烦了,便将沈妙妙安置在厨房的一堆柴草上,她自己回屋去换衣裳去了,打算换完了衣裳再回来扶她。 夜色渐浓,月光照在厨房的柴草垛上,沈妙妙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一下子从柴草垛上翻了下来,她睁开迷离的眼,望着不熟悉的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爬起来胡乱走着。 厨房的炉灶上小火炖着汤,那汤要用小火煲上一晚上,第二日早晨起来喝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沈妙妙在黑蒙蒙之中害怕起来,“墨离……” 墨离方才不是还在她身边吗? “墨离……” 她叫着他的名字,她感觉到墨离抱着她,扶着她,温柔的对她说话,还是说,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墨离根本就不曾来过…… 她想起这个人,心如刀割,泪水缓缓的滚落下来。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她呢? 她到底哪里不好? 月光照进来,她隐约辨认出这里是自家的厨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但是她知道哪里有好酒。 她到灶台后面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坛酒。 此时此刻,唯有喝酒才能继续方才那样美好的梦境,倘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留在那里不出来。 她急不可耐的拔了酒塞子,随手拿了个葫芦瓢舀了酒大口的灌进了嘴里,这样还不够,她随手将带着酒液的葫芦瓢扔在一边,抱起坛子咕噜的喝了起来。 葫芦瓢歪倒在炉灶口,瓢里剩余的酒液缓缓流进了炉灶中,红色的火星渐渐变得明亮。 火光从炉灶一直烧到葫芦瓢上,燃着了旁边的稻草…… 沈妙妙只觉得一阵热气袭来,她放下酒坛子,呆呆的看着燃起的火焰。 发火了?她呆怔的想。 发火好啊!她突然笑了,烧了好,烧了好……烧了以后大家都干净…… 她看着那明亮的火光,突然觉得心情异常的快慰! 不是说她不能嫁给戏子吗?不是说戏子配不上沈家的姑娘吗? 等全都烧光了的时候,大家一样干净!她不就和他一样了吗? “烧吧!烧吧!烧完了天地间就清净了!”沈妙妙哈哈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将手里的酒坛子砸碎在地上,“哐当”一声,酒浆四溅,火,越发的大了起来…… 青松小院里,沈茹正要休息,蓦地想起一件事,方才在大厨房边似乎碰到两个人影子一闪而过,她回想起来,其中一个似乎是沈妙妙啊! 她掐指一算,顿时惊心,今日正是前世沈家发大火的日子! 她让桃儿去跟着沈妙妙,怎的沈妙妙回来了,桃儿反倒没有回来? 她顿时感到事情不对,立即起身,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叫醒了小茜。 “快去府内各处看看!看看有没有火患发生!” 小茜揉着惺忪的睡眼,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火患? 沈茹加快了脚步向着大厨房走去,还没到厨房,远远的,就看到厨房中隐隐的火光透出来。 沈家屋舍相连,一栋连着一栋,厨房连着柴房,柴房那边是下人房,隔墙就是库房…… 跟这样烧下去,那还得了! “救火——”沈茹大惊失色,叫道:“去将下人全部叫起来,都救火!” 听到声响,仆人们纷纷被惊醒,一个个提桶打水来灭火。 到底是谁放的火?! 沈茹眼中冒出怒火,前世她没搞清楚,这次绝对不能放过纵火之人。 隐隐的,听到一阵怪笑,她蓦地转头,只见花丛中,一个人卧伏在哪里,满脸通红的望着那熊熊的火光在笑。 “沈妙妙!”沈茹恍然明白了什么,她走了上去一手抓住了沈妙妙的手,怒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发疯了吗?这里是你的家!你居然想一把火烧了它!” 沈妙妙斜着醉眼看她:“他不要我,谁叫他不要我——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他既然不要我了,我就烧了这里……我让他知道,我为了他什么都能做!说什么不能嫁戏子?!我把这里烧了,我便嫁给他去!我就嫁给他!……烧完了大家都一样,全都一样……我为什么不能嫁他……” 疯了,简直是疯了! 沈茹“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沈妙妙的脸上,怒道:“你醒醒吧!沈妙妙,你简直是个疯子!你要烧了沈家,你为什么不干脆把你自己先烧死算了!”她看着她这副醉成烂泥的样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她没想到沈妙妙竟骄纵至此,为了一己的喜乐,拿全家人陪葬,简直是该死! 重来一世,历史又开始重演,终究绕不过这个原点。当初他们真以为是墨离烧了沈家,如今看来,原来罪魁祸首竟是沈妙妙! 她顾不得沈妙妙了,下人被惊醒,已经纷纷过来,开始找桶子提水。 家人都被惊醒,沈万银鞋子都没穿急急的赶过来,看到这情景时吓了一跳。萧氏被丫鬟扶着过来,也是唬的魂不附体。许姨娘跟着沈万银而来,惊恐的看着眼前大火蹿天的情景一时间呆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茹在忙碌之中指挥下人们提水熄火,沈万银立即让人找了府里头的水车去池子里装水。 忙忙碌碌的,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火才真正的扑灭。从主到仆,一行人忙了整整一夜。此时,天色微白,公鸡已经打了三次啼。 断壁残垣上依然冒着黑烟,昭示着昨日的一切不是一场噩梦。 沈茹怔怔的立在厨房前,那么大的厨房,如今烧的只剩一片断壁残垣,那乌黑的一片,触目惊心。 看着这情景,仿佛前世和今生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当初她立在一大片断壁残垣跟前,看着沈家的匾额被压在烟尘之下时,那欲哭无泪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 幸好!她早来了一步! 她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轻轻的拍着心口,心落下时,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半跪在地上。 “茹茹……”萧氏急忙过来扶住她:“你没事吧?亏得你发现的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说别的,就连着库房的那些家财恐怕统统要烧光。真是太吓人了!” 萧氏想起那火,顿时咬牙切齿的说:“这桩事到底是谁做的?谁放的火!” 沈茹回头,看到花丛里头,躺在花隙里睡得沉沉的少女,眉宇间冷色一片,她径直到了少女的跟前,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叫道:“沈,妙,妙!该醒醒啦!” 第36章 沈妙妙隐隐的觉得两边额角一阵阵钝痛,睁开眼,便看到嫡姐冰冷的看着她,她恍然的愣住了,睁眼看到自己竟躺在花丛中睡着,面前的大厨房一片乌黑,烧的只剩下几根柱子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扶着额头,只觉得昨晚隐隐的眼前一片红光,却想不出做了什么。 “将二姑娘捉起来!”沈茹厉声道。 沈茹一声令下,立即两个年纪大的嬷嬷上前,将沈妙妙一人一只手掣了起来。 “哎,你们干嘛呀!”沈妙妙大叫起来。 众人一阵迷惘,忙了一宿,这才发现原来那里还睡着一个二姑娘。 许姨娘一看沈茹要捉自己女儿,急忙赶过来拦在沈妙妙的身前:“大姑娘你做什么?我家妙妙怎么了?你这么凶?” “你问问她昨晚做了什么!”沈茹冷声道,“我昨晚看到她进了厨房,到了这里时,她对着那厨房笑,这把火就是沈妙妙放的!她亲口承认的!” 一语落下,众人皆惊。 沈万银大怒,径直到了妙妙的跟前,怒指着她问:“你说,是不是你?你这个臭丫头,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许姨娘尖叫起来:“你们胡说,我女儿怎会做这样的事?她为何要这样做?” 沈茹冷笑:“为何?你问问她是为何?她为了一个戏子,竟要让大家变得跟那戏子一样干干净净的,这样才好嫁给他呢!” 小茜站了出来:“没错,我昨晚也听到了,二姑娘喝醉了酒,说什么烧光了大家都一样的话。” 沈万银气的满脸通红,为了戏子?烧了沈家?他这么多年挣下这偌大的家产岂能让她真的一把火给烧了? 他大步上前,猛的用力,一个大耳光扫在沈妙妙的脸上,立即打得她嘴角出血,半边脸都肿起来。 “你再说一次,你要嫁给戏子?!”他指着她的手指不停的颤抖,“我沈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没有廉耻的女儿!” 沈妙妙看着父亲,眼泪汪汪的,咬着牙仰着下巴看他,她不但没有否认她做下的事情,反而倔强的说:“戏子怎么了?我就要嫁给戏子!就要!” “啪!”的一声,又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沈妙妙的脸上,她直接整个人摔得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许姨娘吓坏了,一下子扑在了女儿身上挡住了她,哭叫道:“你干脆打死我算了!妙妙她才多大,你就这样打她?你打死我算了!”说罢哭天抢地的,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沈万银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我沈万银怎么能养了你这么没用的女儿!你为了一个戏子竟要火烧沈家,你简直是……简直是疯子!来人,将二姑娘关起来,先放在柴房里关个三天三夜!都不许给东西她吃,她一天不认错,一天不给吃的,一直不认错,饿死算了!我就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沈万银怒不可遏,狠狠的跺脚,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碍眼的东西,一甩袖转身走了。 沈茹让几个嬷嬷将沈妙妙关进厨房里,姨娘还要来阻拦,直接叫管家拉到了一边。 沈茹看着沈妙妙的背影,那么瘦小单薄,她十五岁都不到,就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恨,是恨她胆大妄为,不把家人当一回事,可是又怜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却伤成这样,半疯半魔一般。 她想起了前世,后来春陵县遭遇兵灾,生灵涂炭,她随着段家逃难,沈家几口人也随着人潮逃难。她后来依稀听别人提起,说妙妙还是跟一个戏子走了,生死不明,到底是谁,却不知道。她后来结果怎样,也不知道,只是那个乱世谁也没比谁好多少,即便只是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嫁给一个戏子又有什么可鄙夷的呢? 有一种缘分,叫做孽缘吧。她摇了摇头。 这个劫难过去,她的心头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只企望经过这次以后,沈家不要再有大灾大难。 这时,桃儿从外面走进来,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时不时发出抽气的声音。 “姑娘……”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怎的不回来?”沈茹疑惑的问。 桃儿想了想道:“说来奇怪,我昨晚是跟着二姑娘的,二姑娘要今梨园,我打算跟过去,突然觉得脑后一痛,便没了知觉。今早醒来,我躺在梨园外头的墙根子睡了一宿呢。” 沈茹心中一惊,那是有人在暗中盯着桃儿? 她正思忖间,只听到外头管家送了一封信过来。 “说是要交给掌家人的,所以我就带来交给大姑娘了。” 沈茹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双眉紧蹙,眼中冒出冷厉的光芒。 这信不知道是谁写的,可是却清清楚楚的写着昨晚沈妙妙在梨园中有人要向她下药毁她清白的事情,里头也写了那人没有得逞。 信中人没提到指使下药的人是谁,但是提到那主使人是一位有钱有势的夫人,沈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张雍容而虚伪的面孔来。 除了她,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云氏!阴狠歹毒智计百出,春陵县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像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沈茹看了这信上的字,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梨园之中如此关心沈妙妙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件事不难想,送信之人就是心侬,指使之人正是云氏。如果她要确认,很简单,她叫来了管家,低声附耳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管家得令,立即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沈茹坐在厅堂中,看着管家揪着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进来。 “姑娘,这厮果然一大早就在沈家门口鬼鬼祟祟的。” 沈茹冷笑:“你是谁派来探听消息的?” 那汉子立即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路过的!你捉我做什么?” 管家怒道:“胡说!你路过?有你那么路过的吗?一大早在沈府门口探头探脑的!分明是来刺探消息的。” 沈茹温和的说:“你不用担心,你只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我绝对不会透露消息。那人给你的酬劳,我加倍,如何?” 那汉子一听有银子拿,喉头滑动了一下,立即抬头双眼放光的说:“那姑娘可不能跟我主家说。我是一位夫人派来的。” “哪个夫人?” “自然是春陵县最有权有势的夫人段夫人了。你不能说出去哦。”说罢,那汉子便伸手向沈茹要银子,“你说的,酬劳加倍,嘿嘿,十两银子!” 果然是她! 沈茹恼怒,啐了一口,斥道:“管家,叫人乱棍把这厮给打出去!” 那汉子一听唬的不得了,“你这人,怎么诈我啊!真是的,不给就不给,我走还不行吗?”那汉子怕打,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管家担心的说:“姑娘看,莫非昨儿的事情跟段夫人有关?” 沈茹眼眸一转,对他说:“我这几日要去邻县请师傅,你暗地里派人悄悄盯着段家的动静,不能让人发现,也不能打草惊蛇,但凡有什么动静,立即来告诉我。” 管家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茹第二天便开始收拾行装,因为要去邻县,备足了用品,另有三个护院随行,忠伯跟张嬷嬷,她还带了小茜和桃儿两个一起。 沈妙妙的事情她交给萧氏处理,反正沈家大难已过,她倒是不在意沈妙妙现在如何。到底是父亲的女儿,沈万银也不可能真让她饿死,这点萧氏自有处置。 马车出城行了几个时辰,到了两县交界处的云来客栈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沈茹坐在马车想,想起同陆歆的约,心口儿砰砰直跳。 她撩开车帘子往外看,禁不住蹙起了好看的秀眉。官道边,来来去去的,除了一些商旅,竟是流民。 何以见得是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流民。 只是从前的这个时候流民并不见这般多。 身边小茜看着那些人叹息道:“真是可怜,这样子要到哪里去呢?” 前面赶车的忠伯听到她们议论,道:“北边旱灾南边水患,听闻边疆又动荡,似乎打起来了,这周边的都民不聊生,也唯有我们中土地区安宁一些呢。” 听到忠伯这样说,沈茹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这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现在才五月而已呢,就已经变成这样的世道了吗? 这时,一个黑瘦的老头子带着一个孩子到了马车边,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那老头子也紧步的跟着。 “姑娘,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孩子几天没吃了!”老人的哀求让人动容。 沈茹回头看了小茜一眼,小茜点头,立即进去将马车里点心包了一包递到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看着点心,欣喜极了,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光。 “姑娘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他立在那里,一直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将那糕点都塞给了小儿,自己却一点都不舍得吃。 看到这情景,沈茹心里颇为沉重,从沈家的火灾来说,历史的确在准确的时间重演了,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一路来来去去的流民,却让她意识到,历史不仅仅只是重演而已。 第37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第38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第39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第二日一早,沈茹便让人布置了马车,带着小茜、张嬷嬷和忠伯一起向城外东头的沈庄去了。 城东楼门处,一早进城贩菜、贩山货的人不少,几个破落户围在城外官道边树荫下围成一圈赌钱。 瞅到陆大郎跟赵小郎两个人一人提着一只兔子从官道外过来,一个破落户摇手招呼:“陆大哥,赵小郎,过来过来!过来耍子!” 赵胜看到赌钱两眼放光,急忙拉着陆歆赶过去。 陆歆走了过来,人堆里看进去,见两个外乡人设的赌局,这赌局却跟县里的不一样。县里的要么赌大小,要么鱼虾蟹,这个赌局却是赌瓜子。 猜瓜子的颗数,明明看着盘子里有五颗瓜子,赌客信心满满的下钱,那庄家手一晃,开盘时却变成了四颗。赌客往往开始赢了几盘,接下去却输的一塌糊涂。 赵胜一连下了四五局,除了头次赢了,后面次次都不中,将身上仅有几十文钱统统输个精光。他懊恼至极:“等小爷我卖了这兔子,定然再回来赌!” 陆歆双手环胸斜眼在一边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里头倒是有点门道。他对那满脸麻子的庄家说:“麻子,我来跟你赌!”众人看到陆歆来赌,纷纷让开了位置。 但凡是麻子最不爱别人说他麻子,满脸麻子的庄家听这话脸色一黑,瞪了回去,一看眼前男子身材高大,脸上一道刀疤,一双眼眸如鹰般锐利,心里暗自一跳,这个人不简单,怕是来者不善,手禁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行!那就来吧!”麻子将那瓜子搁在盘里,手里拿着一个盖。 盘里看着是三个瓜子,麻子将手虚虚一晃便将盖子掩住,抬头看陆歆,眼底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客官猜吧!” 陆歆眸光一闪,微笑道:“三颗。” 麻子嘿嘿一笑,盖子蓦然掀起,盘子里的瓜子豁然变成了两颗。 “客官,你输了,拿钱!” 围在一边的破落户叫嚷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分明是三颗的!”“就不信了!再来!再来!” 麻子伸手要钱,陆歆却一把摁住了麻子的手,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还在吧?” 麻子抬眼震惊的瞪着他:“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呢?!” 陆歆铁钳一般的手攥着麻子的手腕猛的一翻,只见他的手指底下掖着一个黑不溜 隐隐的,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银铃声,他转头看去,只见一辆四角悬着银铃的马车不疾不徐的从官道上驶过。春风过处,帘幕轻飞,露出一角,依稀可见女子乌黑的发辫。 陆歆心口蓦然一跳,是她? 他这几日没有去沈家,上次送去的桑椹足够她母亲吃一段日子,他若是再去,偷偷摸摸的,倒叫人瞧不起了。 他驻足远望,看着天边,黑云隐现,地面上,蚯蚓翻卷蚂蚁忙碌,眼看着要下大雨,她这是往哪儿赶? “大哥!”赵胜凑过来,志得意满的将手里满把的铜钱在他眼前一晃,奉承道,“还是大哥英明,不然我这钱还不是喂了王八了?居然敢到咱们的地头上设骗局,也不看谁才是这里的地头蛇!” 见他不理,赵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认出那马车上的几个银铃,立即叫起来:“沈家的马车!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呢?”他暧昧的瞅了陆歆一眼,手肘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嘻嘻笑道:“城里都谣传你和沈家姑娘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陆歆一个爆栗子砸过来,斥道:“胡说八道!” 赵胜委屈的揉着脑袋:“我都说了是谣传了,你还打我?我开玩笑的嘛,你若是想沈家的姑娘,那不是癞□□想吃天鹅肉?” 陆歆又要打,赵胜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马车该是往哪边去?”陆歆看着天边不自觉问道,天地相接之处,马车只剩下个黑影子。 “听闻沈家在城东郊有个庄子,怕是去那边了吧。”一个破落户插嘴。 “大哥别看了,咱们赶紧进城去,别耽误了早市!”赵胜拉着他就往城内去,陆歆回头又看了一眼,马车已经消失在天际了,这才转身向城内去了。 沈家在东城外的田地有百来亩,林地百来亩,正是春苗季节,一眼望去,盈盈水面上一片翠绿,仿佛翡翠满地。 小茜扶着沈茹沿着石子小路向着庄院走去,一路栽秧的农户纷纷抬头,好奇的向着几个人看过来。 不远处,几进黑瓦白墙的就是沈家庄院,庄院周围的土地山林全都是沈家的。 因为来得急,沈庄里的人还不知道主人家来了,忠伯到了庄院门口,便伸手去扣院子门上的铜环。 扣了半晌,这才出来懒洋洋一声;“谁呀!这一大早的叫魂呢!” 开了门,那厮一看到院子门口立着一堆人,于中间站着一个打扮模样都不俗的小娘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 忠伯上前,呵斥道:“叫庄头出来,这是沈家大姑娘来了,如今的当家人!” 那小厮一听“当家人”三个字,唬的麻利的滚进去叫庄头。 沈茹抬头看那天边,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在雾里,只露出白蒙蒙一片,这时间都日上三竿,这庄子里还静悄悄的呢。 张嬷嬷愤愤不平的说:“姑娘,咱们不来瞧还真不知道,这庄头好生懒惰!” 沈茹微微冷笑。 等那庄头穿好衣服赶出来,一看果然是主人家的人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庄头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绿豆眼睛,酒糟鼻子,穿一袭褚色粗布袍子。 “哟,这是大姑娘啊,你周岁的时候我还瞧过你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庄头笑眯眯的打招呼,很是殷勤的样子。 “这位是庄头郑公。”忠伯说。 “知道。”沈茹淡淡应道,听闻庄头就是许姨娘的舅爷。 “郑公刚起来吧?”沈茹一边向里头走一边问。 郑公脸色一变,笑道:“哪能呢,早起来了,在屋里头处理事情呢。大姑娘若是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接待不是?不过,沈公那么精明的人,如今到放心让大姑娘当家啦?” 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茹冷眼睨他,不急不缓的说:“我爹的确是个精明人,所以才让我当了掌家人,郑公可明白?” 郑公一愣,只觉得这小姑娘没有旁的小姑娘那样的稚气,这一眼竟是别样的冷厉跟沉稳。他心里盘算着,他这边还没听闻许姨娘落了掌家权的消息这位大姑娘就来查庄子,难道沈家内宅出事了? “大姑娘这边走,沈公是怎样厉害的人,我们自然都晓得的,他的安排,无一不妥帖的。”郑公心里狐疑,脸上却笑着将沈茹迎进了大厅。 该客套的都客套了,沈茹看着郑公,一眼便瞧着不老实,她径直跟他要了账簿。 郑公一愣:“大姑娘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每年的账簿不都是交到府里去了?怎么反倒问我要了?” 这意思是不给? 站在一旁的张嬷嬷看不过,冷笑一声:“郑公别看姑娘年纪小就这般惫赖,交上去的账簿是交上去的,难道你们连个底子都不留?你这话说出来咱们可都不信!” 张嬷嬷郑公是认识的,她是萧氏身边的老人,见她发话了,郑公抵赖不过,只得着人去拿了账簿。 沈茹亲眼来看了这田庄,心里就有数了。 翻开账簿,同交上去的一模一样。郑公趁着机会又在一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诉苦,说什么年成不好,收入不行,这几年不是虫害就是旱灾,实在收不到多少米粮。林子里又有许多偷猎的,也捉不到多少猎物。他自己都穷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听着他花言巧语的狡辩,沈茹心里冷笑。许姨娘是什么人,这老狐狸是她舅爷,可真是家学渊源呢。 她斜眼睨了这老狐狸一眼,他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却满脸放着红光,大腹便便,收成不好,养的如此红光满面?真是笑话! “郑公日常住在这庄子里头?”沈茹又问。 郑公点头,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带我去看看吧。” 郑公皱眉,不情愿的说:“这不大好吧,老头子住的地方怕是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随意逛逛而已,郑公带路。” 沈茹已径自走了出去,她的话不容置疑,郑公只觉得心口一跳,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没奈何,只得带了沈茹到了他的住处。 第40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第41章 几日之内,沈茹的地窖便做好了,机关的钥匙只在她一人手中,这里是她暗暗做下的准备,他日自有用处。 铁皮马车忠伯已经找到人家定做,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沈茹特意吩咐他那马车要尽快完工,顶多再过四五日,做好的马车便能运回沈家。 而此时,春陵县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件事却影响着春陵县民的日常生活,引起百姓们的一阵议论唏嘘。 这事说来蹊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如意戏班的两个台柱子墨离和心侬先后失踪,像是都走了,这台柱子一走,如意戏班便办不下去了,班主只得带着戏班子往别的地方去了,顺便寻几个好戏子去。 百姓们一阵惋惜,平日里最大的娱乐便是看他们唱戏,这走了还真说不出的落寞。 这几年,每次梨园那边到了晚上多热闹,锣鼓一敲,便咿咿呀呀的唱起来,俨然一个繁华盛世。 如今,这如意戏班走了,梨园便没了生气,好好的一个院子就跟死了一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 每次经过那梨园,春陵的百姓还是会探头朝里面望一眼,希望那戏班子还有回来的一日。 这件事传到沈茹的耳朵里,她却大约知道其中的原因。 说到那心侬,大约就是因为被那个夫人盯住了,被嘱咐做的事没有做好,他怕惹祸便私自走了。而墨离,自然是当马贼去了,那厮心比天高,仿佛不颠覆这天地绝不回头。想到他就在春陵县附近当马贼,这么个想法一浮起来,沈茹便隐隐的有些不安。 沈妙妙在祠堂里一直在抄经书,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她三个月后若是能够出来,知道了这件事的话还不知道要怎样闹哩。 沈茹正打算去胭脂铺一趟,走到了小厅,迎面管家过来,一脸的紧张。 “姑娘,有事,借一步说话。”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眼角的余光还瞅着四周。 看他这样子,沈茹眉端蹙起,心中一紧,看旁边没人,同他到了一边的小花厅。 “出了什么事?” 管家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沈茹定睛一看,是一个纸药包,药包上附着一个药方子。 “姑娘且看看这个方子。”管家将纸单递给了她。 沈茹一看,大吃一惊,眼眸转了一圈,立即焕发出光彩:“你哪里得的?” 管家低声道:“姑娘让小的派人盯着段家,这正是昨日段家的丫鬟到药铺里买药,我们的人瞧见那丫鬟神情鬼祟便来报给我,我亲自去了一趟那药铺子,巧在那铺子东家跟我相熟,我一说,他就悄悄将那丫鬟抓的方子给了我,并抓了一副同样的药给我。他也说,这方子鬼祟,他也问那丫鬟是做什么的,她只说家里老鼠多,毒老鼠的。” “毒老鼠?”沈茹似笑非笑,“段家有那么多老鼠吗?” 她叮嘱管家:“这件事务必守着秘密,之后我自有主张。” 她立即回到了自己房里,关上了门,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这方子。她笑了一声,毒老鼠?这□□的分量能毒死一个人吧?云氏,你做的好事! 她低头写了一封信,悄悄的叫了小茜过来,让她将这封信交给陆歆。 沈茹算了算时间,前世的今日,那桩事已经发了,如果按照管家说的,昨日丫鬟上街去买药,那么今日那女子的性命一定不在了。 她记得那时她已经嫁入段家一些时日,段东楼外室崔樱已死,庶长子在她手下抚养,而傅青芳也进了段家的门。 最可笑的是,即便这个时候,段东楼那厮居然还不安分,跟一个新来的扫洒丫鬟勾搭在一起,段东楼跟云氏说要让这丫鬟做他的通房。云氏对这种事本也无所谓,通房便通房,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哪只那丫鬟没有见识,亦或者是恃宠而骄,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然惹到了傅青芳的头上,还吵到云氏那里说通房丫鬟不行,要做侍妾。傅青芳为这事跟段东楼大闹一气,哪知段东楼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打了傅青芳一耳光还要替丫鬟做主。 这件事当年她没有掺和,冷眼旁观,瞧着那胸大腰细的丫鬟靠在段东楼身边一脸的得意。 那丫鬟从来不知道云氏是怎样的人物,一个丫鬟,性命从来都不在她的眼里。这丫鬟本来就是个没有家底的,卖的是死契,若是病死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初沈茹在段家时就隐隐知道这丫鬟不可能有好下场。 如今这一世重来云氏经过了崔樱的事情,怕是更加痛恨这些败坏家声的狐媚子,痛下杀手自不可说。 沈茹看到手里的那包药,大约这一包药,便顺利的解决掉了。前世时,那丫鬟死的悄无声息,仿佛一只蝼蚁,在世界上出现,然后消失,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 她还记得,那丫鬟的名字叫做媛儿。 沈茹斜眼看着那包药,轻笑着,神不知鬼不觉?真的可以吗? 夜色渐渐深沉,借着这夜色,总是可以发生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已经是子时了,云氏没有睡觉,也没有同夫君在一处。 她借故吃斋,独自在佛堂里坐着,她抬眼看了对面供奉的菩萨,顿时心下一惊,那菩萨仿佛盯着她一般。 她急忙低了头,数着手里的佛珠。 门扇轻响,闪进来一个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衣小厮,也是她云家的亲族带来的人,平常最是机灵。 那小厮进来,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 云氏问:“妥了吗?” 东哥急忙点点头:“就在后头小院子的井里头,我垒了石头,那里去的人本就少,不可能有人知道。” 听到他这番话,云氏的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她咬着牙,这不能怪她,都是她自找的。 她现在的心慌太没理由,不过一个卖死契的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锭大金子递了过去。东哥眼睛一亮,立即伸出双手去接了。 “这件事,只入得你耳我耳,绝不能入第三只耳。”云氏叮嘱。 东哥将金子收进怀里,郑重的点头。 事情办完,云氏的心总算松快下来,她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慢慢踱着步向自己屋里走去。 那个人,倘若别人问起来,只说病的要死让她熟人领回去了。这样一个丫头,连个家人苦主都没有,谁会追究? 云氏得意的笑了。 回到房里,夫君已经睡了,她便更了寝衣,也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时辰,耳畔只听到一声,“走水——”“走水啦——” 云氏和段县君恍然从睡梦中惊醒。 “走水了?”两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那是着火啦! 顿时大惊失色,赶紧的穿了衣服起来出去看。 又听人说:“有贼——,有贼啊——” 又是走水又是贼的,不是急死个人? 此时天际已经发白差不都五更了,正好上工的捕快碰上,听闻县衙有事,一个个争着进来帮忙。救火的救火,捉贼的捉贼。 县尉石冲今日起得早,一早便到了街上,就在县衙附近的早点摊吃早饭,同他在一起的还有陆歆,才吃完一碗面,便听闻县衙里出事。 陆歆听到那衙门里头乱糟糟的声音,也知道出事了。他眼眸微微眯起,脚步极快,嗖的一下冲进了县衙,石冲一愣,随后也赶紧的跟了上去。 此时,县衙之中,又是仆从,又是捕快,人挤人,人撞人,乱糟糟的一片。不止前衙,后堂都是人。 因那贼子放火的地方是后面的厨房,一行人都往衙门的内院去了。 只听得一个人叫道:“那贼往后院子去了!” 陆歆一听,拉着石冲便往后院子冲去。后院子是衙门后院家眷所住的最靠里头的小院子。 石冲抬头,果然有个黑影子跳到边角处的院子里头去了。 “走,在那边!” 石冲跑过去,陆歆也跟了过去,他后拔腿的,反倒先一步到了院子里。这院子里有些荒乱,生着野草,显然常年没人住的地方。 院子里的人影回头看了陆歆一眼,那人脸上蒙着黑巾,是个瘦瘦的青年,陆歆对他点点头,伸出手抬起来,那人跳起来,借着他的手的力往上一跃,跳出了院子。 “人呢?”石冲赶进来,没见人影,往院子头上瞧。 陆歆蹙起浓眉,指着那院中的石井,道:“我来迟了一步,只是方才我看到那贼子似乎将什么东西丢进这井口,莫非是贼赃?” 石冲回头,看那井口上面盖着一个石头,细细的看了看,道:“你看,这石头的正面有苔藓,底下却没有苔藓,显然是新挪动了位置,说不定那贼就将贼赃丢进了井里头,不管怎样,咱们搬开瞧瞧。” 陆歆的嘴角隐隐的笑意一晃而过。 两个人一起将井口上的石头抬了起来,石冲望着里头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双眼瞪得跟铜铃儿一般大:“里头……好像是个人?” 第42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第43章 杀人偿命,但是凡事讲个人证物证,如今云氏的这桩案子,只有物证没有人证,石冲便开始着手调查人证。 手下的捕头捕快都躲着懒,石冲也知道他们平常也听云氏的差遣,如今云氏出事了,他们也怕得罪了县君大人,不敢做事。 石冲无法,只得带了手下一个亲信,并陆歆赵胜等人前去办差。 药方子上有药铺的戳印子,要查很容易,石冲查到了药店老板,老板早听说这件事不敢隐瞒,告诉了石冲来买药的正是云氏的贴身丫鬟冬梅。 石冲抓了冬梅,一番刑讯,不过十来板子冬梅便招了,的确是云氏让她去买的药。人证物证俱全,云氏羁押在牢里,这下可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只是这案子递上去,到了县君那里却迟迟没有回音。 石冲知道,这案子县君是想压着,避过风头去。 他本是县君的手下,如果这个时候去跟县君叫板,别说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能耐。 白天做完了事,几个人在酒馆子里喝酒,石冲手心的一个亲信捕快恨恨道:“如今这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偏偏县君押着不发,这可如何是好?我也不是说跟县君大人过不去,可是这杀人那是大案,咱们忙活了这么久,县君大人难道都不给个交代吗?” 赵胜道:“这案子缺个苦主啊,没有苦主,便无人叫冤,这事儿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陆歆看了石冲一眼,石冲眉眼没抬,低头喝着闷酒,半晌才道:“听闻那丫头是死契,未必有人替她叫屈。” 陆歆漫不经心道:“咱们看看吧,或许这事情还会有转机。” 云氏的案子押着不发,春陵县已经人声沸腾,人人都知道那云氏是县君的夫人,可是当今律法,即便是天子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杀人必定偿命,即便是个奴仆,那也得受罚,难道就因为是县君的夫人就能放过去了吗? 百姓们议论纷纷,这件事不但没有熄下去,反倒越来越热。 第二日,坊间就传来消息,那丫鬟的亲姑姑出头了,去县衙闹哩!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立即传的满城皆知,百姓们呼啦一下全都冲到县衙去围观了。 县衙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裙衫的妇女一面哭一面敲打着衙前的锣鼓。 “大人做主——,大人做主啊——” 这鸣冤鼓一响,段大人不得不升堂审案。 一时间,衙门口围满了人,那妇女跪在堂前,哭着要让云氏偿命。 “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不发落?!我侄女那么可怜,年纪轻轻就被人毒死,大人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妇女声泪俱下,让围观的百姓纷纷同情。 段县君顿时头大如斗,那丫头当初买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人牙子带进来,签的死契,何曾看到过她的父母亲属?怎的冒出来一个姑姑来? “你说你是她姑姑,你有什么凭证?”段大人一声呵斥。 妇女立即跪着双手捧上自己的户籍证明,主簿查看了一番,果然跟那个丫头是亲属。 段大人被逼无奈,将手里的号牌扔下,道:“你放心,本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退堂!” 沈茹此刻正在胭脂铺里,得到消息的时候狠狠握了握五指,道:“算是便宜她了!” 按照大随的律例,签死契者卖身为奴,低了普通丫鬟仆从一等,若是被主人杀害,虽然要受刑责,但是罪减一等,不至于死罪。段大人花了一大笔银子同丫鬟的姑姑和解赔偿,又以银子赎了云氏的流放罪责,最后羁押一个月,鞭笞三十为最后的处置。 那丫鬟的姑姑白得了一大笔银子,亏得有人告诉她从外县赶过来,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妇女不敢得罪县君太狠,得了银子赶紧的回了老家。 云氏被鞭笞了三十,还羁押在牢中,腰背上没有一块好肉,疼的睡觉都睡不着。 女牢中,云氏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这屋子里不同别处,收拾的分外齐整,床帐桌椅一应俱全,还有马桶浴盆,都很齐全。 云氏披头散发的趴在床铺上,脸色发白,紧紧咬着牙关,眼底是阴沉沉的恨意。 “姨母……”傅青芳来看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子。 看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傅青芳的眼里泪珠儿打转:“姨母,你还好吧?痛不痛?” 云氏心里恼火,看了她一眼,怒道:“死不了!东楼怎的没来?” “他一早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傅青芳去扶她,“嘶”身子一动,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这么一打,浑身都疼痛难忍,简直是死去活来的受罪。 “姨母,小心点……” 云氏恨得咬牙切齿,她至今为止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兜出去的,只是恨那个贼子,好巧不巧的跳到那个小院子去了。 她狠狠的骂道:“都怪那贼子,要是让我知道那贼是哪个,我定然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头!” 傅青芳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说:“姨母……我……我听姨父说……他说……” “说什么?”云氏不耐烦的问。 “他说他要休了你。”说了这话,傅青芳不敢看她的脸。 云氏一听,脸色唰的煞白,比墙上的石灰还白上几分。 “他……他真这么说?” 傅青芳点点头。 云氏一激动又扯得伤口疼痛,她用手捶着床头嘶声叫道:“那个没良心的,当初他还未发迹时,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帮他的?若不是我父亲,他能坐上这个位子吗?他要是休我,我跟他没完!” 她又是恨又是气,想起这段时间自己所受的罪,又怕夫君真的要休了她,一时间涕泪横流,哭的稀里哗啦不可抑制。 段家闹得鸡飞狗跳时,沈茹的手里已经拿到了张老最新研制出来的胭脂样品。 她细细看了这胭脂,同一般大红色的胭脂不同,带有一点点的紫色在里头,她放在鼻端闻了闻,气息芬芳隽永,沁人心脾。 抹了一点在手背上,颜色秾丽,高贵大方,竟意想不到的华贵。 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胭脂,眼眸中闪出喜悦之色。 “张老,真是太好了!过几日就是端午节,咱们便趁着过节推出几十盒试试效果!” 张老一听,脸上露出笑容,算了算时间:“可是这时间这般紧,来得及吗?” 沈茹对他双手作揖:“那就拜托您赶一赶了,记住,这几十盒,定然要最好的品质!这盒子……”她想了想,“盒子上要用金粉做纹饰,这一款的价格我打算卖到比其他胭脂贵上五成。” “贵五成?”张老吃惊,“贵这么多,成吗?” 沈茹嫣然一笑:“成不成,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给这胭脂起个名字,就叫做——夜凝紫。” “好名字!”张老赞道。这名字优雅好听,还透着高贵,听了就引得人想买。多一个名字,便让这款胭脂从一堆普通胭脂中脱颖而出,必定能卖个好价。 沈茹从铺子里出来,想起就要新出来的夜凝紫这一系列的胭脂,心情雀跃不已。 “姑娘,事情可都办妥了?”小茜在马车里等她。在小茜身旁,两位老嬷嬷如同两座大山般坐着。这是父亲的意思,自从陆歆的事情发了之后,她出行便有这两尊大佛随行。 “办好了。”沈茹笑了笑。 “姑娘看起来心情颇好?有什么好事吗?”小茜好奇的问。 沈茹一根手指按在她的额头:“过几日是端午,到时候你同我到这里来看便知道啦!”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在街道上行驶。 车中有几分闷热,她掀开了车帘往外望去,街道上人群熙攘,隔着路人,她的目光落在了从对面走过来一个皂衣捕快身上,腰挎大刀,身姿颀长,宽肩窄腰,背脊笔挺,英姿勃勃。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歆。 看到他时,沈茹心口砰的一跳,目光却没有转开。虽然偶有书信往来,可自从上次见面,似乎又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男子抬头,虽然隔着许多人,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也看见了自己。 他向着这边走过来,马车缓缓的行着,他一直看着她,墨眸深邃,如果不是隔着那些距离,他的眼眸中一定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当马车同他擦肩而过时,他们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没法说出来。 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仿佛闻到一股幽幽的馨香从他脸畔飘过,那是属于她的气息,撩动着他的心弦。 马车走过,陆歆立住了脚跟,转身看见那马车穿过人群渐渐的远去,如墨的浓眉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远远隔着没法亲近的感觉。 沈茹书信给他的事情他都照做了,其结果是让云氏受罚坐牢。但是他想不通,沈茹跟云氏到底有怎样的仇怨,要这样攻于心计的对付她。 这女子,他有读不懂的一面。他喜欢简单的她,聪明的她,活泼的她,羞涩的她,但是对于攻于心计的她,却觉得陌生了。 他皱了皱眉,过几日就是端午,或许那时候能同她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第44章 端午来临,百姓们逛街的逛街,看龙舟的看龙舟,整个县城一片热闹景象。 沈茹一袭水青色的轻薄裙衫,梳着垂柳双髻,后面跟和小茜,桃儿还有两个老嬷嬷,一起到了沈记胭脂铺的门口。 一来,便看到不少姑娘媳妇挤在自家的铺子里。 “掌柜的,我家夫人说,你家那个夜凝紫她订下了,要十盒,送人的!” “抢什么呢,我家夫人也要呢!先做我家的,先做我家的!” 几个妇女挤挤挨挨的,都是来订夜凝紫的。 沈茹微微一笑,径自进了内院,到了胭脂坊那儿,张老一见她来立即笑眯眯的迎了过来。 张老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沈茹眼眸一转,道:“既然如此,便将订单全部接下。然而也不能一次做的太多,先满足那些夫人的需求,另外的,多做出个一百盒来售卖。” 张老一听,大吃一惊:“一百盒?哪里够?” 沈茹笑道:“不够?你就跟他们说,我们可以接受预定,定金全付。这夜凝紫是上等货,倘若多了,岂不是卖的贱了?” 张老一想,也是这个理,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生意上倒是想的如此周到,连连点了头。 张老欢喜道:“只要有了这夜凝紫,还怕沈记胭脂的新招牌不打出去吗?” 沈茹勾唇一笑:“打出去,那是自然要的。” 生意如同预料中的进行着,沈茹心里舒坦,便带着小茜桃儿一起打算去河边看龙舟。 上了马车,坐在一边的两个嬷嬷却开始劝阻:“姑娘可别去了,那河边人老多了,若是去了,怕是人挤人,要挤丢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回去可不好交代了。” 小茜本就不喜欢这两个老家伙一直跟着她们,嗔道:“这大端午的,难道姑娘成了囚犯,连个看龙舟的权利都没有?若是这话跟老爷说,老爷也没有不同意的理,你们唠叨什么?” 嬷嬷狠狠剜了小茜一眼,责骂道:“若不是你这个小丫头不尽心尽责,老爷何须要我们两个在姑娘身边跟着,你倒是还有脸说我们?” 沈茹看他们吵得不像话,眉尖微蹙,斥道:“行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出个门吗?端午的龙舟年年都看,今年自然也是要看的。不用多说了。” 她转头对外头驾马车的忠伯道:“忠伯,快点,不然时间就赶不上龙舟赛事开始了。” 忠伯应了一声,立即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向着郊外驰去。 此时,沿路上也有不少人家的马车是向着河边而去。 沈茹打开车帘,冷不丁的瞧见不远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段东楼,顿时眉头一皱,放下了车帘子。 段东楼似乎也看见了她,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敢像上次那般没脸没皮的过来拦她的马车。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居然一直策着马跟着沈茹的马车,一路向着河边而来。 苏河之上赛龙舟,这是惯例,这一天,河岸两边挤挤挨挨,公子姑娘老爷太太都下了马车,靠河边近的,站的高的,自然看的清楚,还有那顽皮小子爬上树的。 人群摩肩擦踵,络绎不绝,时不时有提着篮子的小贩穿梭之间,叫卖着粽子糕团鸭蛋水果之类。 “姑娘,你瞧!” 小茜兴奋的伸手指着河面上的五彩斑斓的龙舟,“开始了,开始了!” 那里有五艘龙舟,龙舟上分别站着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汉子,龙舟上设着牛皮大鼓,那鼓声一响,龙舟如同离弦的箭一边冲了出去。 “好快,好快!” “看那个!” 身边的姑娘们叫着,沈茹也探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河面上的龙舟。 龙舟向前,河边的人流也跟着跑起来,一时间河边便乱了。 沈茹只觉得身边的人用力的挤她,不断地有人擦身而过,才转身,便不见了小茜和桃儿。 “人呢?”她有一丝丝惊慌,一个强壮的男子蓦地从她身边用力的挤过,她被撞了一下,脚下一滑就要跌个嘴啃泥,陡然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狼狈的摔到地上去。 “小心!”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心中一跳,回头看,果然是他。 陆歆用力将她一拉,便带到了身前,展开一只臂弯虚虚的挡着,让她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沈茹心口扑通一跳,脸上含羞带怯:“你怎么来了?” 陆歆勾唇一笑:“我带你出去,这里太乱了。” 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青衣公子怒瞪着双眼,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方才他正打算去拉沈茹的,谁知却被陆歆这家伙抢了先。 看着他两个人相携离开,段东楼恼了,立即要跟上去,谁知旁边一个壮汉撞了过来,差点把他撞进河里。 等他再回过神时,只见人头熙攘,哪里还看得到那两个人? 段东楼气息不平,这对男女郎情妾意,果然有事!他是娶了妻子的人,可是他一直记挂着沈茹,她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却对那样一个破落户亲眼有加,叫他如何不气? 看到此情此景,更让他妒意横生,气红了眼,心里恨恨的想着,上次没能整治了陆歆,他就不信找不到机会。 苏河附近有片树林子,陆歆拉着她的手一直穿过树林去。幽暗的林子,光线都不清晰,沈茹有点慌,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陆歆带着她穿过了林子,到了苏河的另外一个沿线,这边却很是安静,来的人很少。 河边一座高大的假山矗立在那里,假山百孔千窍俨然是太湖的石头。 “就那边!” 陆歆指着那座假山,沈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这大白天的,沈茹生怕人看见,扭捏了几下,陆歆用力的搂住了,脚底蹭的纵起,道:“抓紧了!” 突然腾空而起叫沈茹吓了一大跳,赶紧的抓住了陆歆的肩膀。 他几个纵跃,轻松的带她来到了山石的上头,转了个弯,钻进了一个石洞里,那石洞大约一人多高,刚够藏两三个人,石洞背对着陆地,面对苏河,藏了进去,谁都发现不了。 陆歆带她到了洞里,便放开了她。 沈茹看这幽暗狭窄的石洞,不由得耳根发烫,嗔道:“大白天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歆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她在他幽黑的眸光下,羞怯的垂下了眼帘。 他向前走了几步,沈茹被逼的不自觉的后退,脊背靠在了光滑的石壁上,凉凉的。 他一手撑在石壁上,低头看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只是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他的眼皮下是女子乌黑油光的发髻,他戏谑道:“怎么不抬头看我?” 被他这么逼着,她只觉心口小鹿乱跳,推了他胸口一下,道:“靠的这么近做什么?也不怕热。”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男子竟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面对面的几乎贴在一起。 “你……”沈茹恼火的抬头,一抬眼,便看到他深邃乌黑的眼,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看着眼前的人儿,面若桃花,唇如涂朱,媚眼如丝的样子勾人心魂,情不自禁伸手握着她的下巴,轻柔的吻了下去。 沈茹双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被动的承受着他温柔却纠缠的吻。她轻呓一声,男子趁机探入,追逐着她的丁香舌,纠缠在一起。 她被他吻得腿软,几乎要从石壁上滑下,他攥着她的细腰抱了起来,又抵在石壁上吻了一阵这才放开她。 沈茹靠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粉拳捶在他的胸口:“你不是说好好说几句话吗?怎的话都没说就……”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后腰上,宛如一个烙铁般,烫的她浑身不自在。 “就什么?”他戏谑的问。 沈茹瞪了他一眼:“不和你说了,你明知故问,我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逗我?” 陆歆脸上露出笑容,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揪了一下:“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丫头。” 沈茹皱起了鼻子。 陆歆坐在石头上,将沈茹抱着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沈茹动了动,她才不习惯这样跟他贴的紧紧腻腻歪歪的,可是挣扎了一下,他不放,她也没奈何。 “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想问你,你为何要那样算计云氏?”说起来,沈茹今年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看不出心机竟如此深沉。 而且云氏的秘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歆是个精细的人,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他经过这件事才发现,或许眼前的女子并非是如同他认识的样子。 听到他的质问,沈茹怔了一下,这些事情都是前世自己嫁入段家后所知,现在她要怎么回答? “你可知沈家发了一次大火?” 陆歆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些时候,因为火势没有太大,只烧了厨房,所以附近人并不晓得。那火是我妹妹沈妙妙放的,因为妙妙喜欢墨离几近痴狂,就是那天晚上妙妙去找墨离的时候,便有人指使心侬下药毁了妙妙的清白,她实际上是想借妙妙打击沈家,妙妙清白毁了,沈家的声誉也就毁了。这桩事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是云氏?” 沈茹点头:“心侬第二天写了信给我,告诉我云氏的阴谋,他因为避祸悄悄走了。至于云氏的事情,是桃儿告诉我的,她在段家有个姐妹做丫鬟,暗地里看到了。我想着借着揭穿此事,必定能报妙妙之仇。” 陆歆心惊,这些前因后果算是清楚了,想不到其中牵涉到这么多人。他知道心侬的确走了,原来竟是为了这桩事情。 但是沈茹所说的整件事,他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细细一想,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45章 沈茹看他眼珠子还在转动,就知道他还在琢磨。陆歆这个人看似豪迈,其实细心的很,要是被他琢磨出什么纰漏来,她又得编谎话解释。 她用力在他手臂上揪了一下,嗔道:“琢磨什么?你不信我?” 陆歆被她揪的痛了,“嘶”的一声抽气,打算惩罚性的在她的腰上捏一下,谁知女人身子一动,他竟捏到她的臀上去了。 沈茹那个位子被捏了一下,顿时脸红过耳,恨恨的瞪着他:“你做什么?”说着她便扭着身子要下来。 陆歆喘了一口气,突然抱紧了她,覆在她臀上的手却烙铁似的没有离开,低声在她耳畔说:“茹茹,要是我去了上京,就没多少机会看到你了……” 沈茹听到这话,抬头看着他,深黑的眸子慢慢都是疼惜和不舍,想着他可能要走了,心里觉得难受。 可是若是一直这样,父亲是个固执的人,她也舍不下家人和生意,陆歆更不可能来沈家入赘,想来想去都是个死结。 陆歆这样打算没错,他唯有去上京,做了该做的事情,挣得了该有的荣耀,这才能回来娶她。只是这样,她不知道他一走,他们之间的缘分还能剩下多少。 她柔媚的眸子呆呆的望着他,蓦地伸出了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拉低了他的唇印了上去。 她鲜少主动吻他,这一吻如同烽火燎燃一般,将两个人都烧得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的吻渐渐灼热,一路向下,夏衫轻薄,隔着薄薄的裙衫,滑向了那山峰沟壑…… 女子轻呓出声,在他身下扭动,他的喘息加重,尝到了那柔腻丰软的味道,尽管浑身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他却不能自私的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占为己有。 两人厮摩良久,他终于喘着气放开了她。 她满脸通红,衣衫半解,在他的眼前露出了丰润柔腻的如雪肌肤,那丰白的桃梨儿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不敢多看,急忙替她整理好了衣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抱着她轻声道:“有了今日一日,今后便是为你死我也愿了。” 沈茹恍惚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罗衫半解立即拢了衣服,挣扎着从他膝盖上下来。 陆歆不放,问:“我的祥云象牙佩还在吗?” 沈茹轻轻点头。 “那是母亲的遗物,也是我要送给未来妻子的信物,既然你还留着,那很好。” 沈茹看着他深邃乌黑的眼眸,唇角微微翘起。 他的手抚摸着女子柔白的脸庞,深切的叮嘱:“若是我离开了,你不许看其他男子多一眼,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沈茹睨了他一眼:“过分了。” 他浓眉一蹙,捏着她的肩膀:“哪里过分了?” 沈茹轻笑:“你要是变成醋坛子,我会不习惯。好啦,天色不早,我怕家里人找的急了,要是以为我失踪了去报官,反倒不好。” 陆歆这才将她放下来,陆歆带着她下了假山,穿过了树林时,陆歆在树林子口停住了,他不能再往前送她,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沈茹回头看他,烟眸含水依依不舍,他这样子大约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男人看着她娇巧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无端叹息了一声,只觉得心底深深地不舍和失落。 沈茹向着河边走去,正巧碰着小茜和嬷嬷们在找她,已经急的火烧火燎准备去报官了,看到她来欢喜的不得了。 隔日里,陆歆已经在收拾行装了,他从前不去上京是因为母亲的嘱咐,让他远离纷争,可是如今他听到外乡客商谈起一件事,他必须往上京走一趟。他的姑父从南疆封地回到了京城,若是他去找姑父,或许父亲猝死之谜便可以解开,也能谋个前程,届时便回来接沈茹。 他打算的很好,可是天算不如人算。 他穿着一袭粗布青衫,那衫子还是从前沈茹给他缝补的那一件,正打算去衙门交还腰牌腰刀和制服,却看到衙门的县尉石冲急匆匆的骑马到了他家门口。 “陆歆,你做什么?”石冲看他这样子,吃了一惊。 “我……” 陆歆来不及开口,石冲急道:“来不及了,快点带上腰刀,随我出城去,城外乱民反了!” 陆歆一惊,乱民反了是什么意思? “你快点过来!我先走了!”石冲撂下话急匆匆的骑马走了。 陆歆急忙搁了包袱,提起腰刀飞快的向城门口而去。 到了城门口,果然一群捕快守着城门,外头熙熙攘攘,传出沉闷的“咚咚咚”声。 城墙外头,成百上千的流民拥堵在城门口叫嚷吵闹着。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一群汉子扛着木头锤击城门。 城内,段东楼骑在马上,大声呵斥道:“抵住城门!狠狠抵住!” 近日里,春陵县外的流民剧增,段大人下令将所有的流民驱逐距离城门一里远,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没想到前日流民骤增,一伙强横的到来,立即引起了骚动。流民饥饿衣不蔽体,想要到殷实富足的春陵县讨口饭吃,却被驱赶一里之外,本就引起流民的不满,如今这伙流民的数量增加,便有人起头进攻春陵县城。 捕快衙役们全部调出,用力抵住城门,奈何门外那群饿疯了的人肩头扛着大木不停的撞击,那城门被撞得咚咚响,眼看就要破门而入的样子。 石冲看到陆歆,叫道:“快来帮忙!”陆歆急忙过去帮忙抵住城门。 可是他心里明白,这样能有什么用?流民,那是没有饭吃的人,倘若不能好好安置,便会变成灾难。 段东楼代替他爹指挥这场骚乱,陆歆飞身到了他的跟前,道:“段公子!这城门岌岌可危,一旦流民攻入,我们城内兵丁单薄,后果不堪设想。与其堵不如疏!你这样,还不如搭棚施粥,好好的安置难民!” 段东楼冷冷看了陆歆一眼,“搭棚施粥?你说的倒是简单!这么多人,我们春陵县得负责养着?你以为钱从哪里来?朝廷不批款子,难道叫你这破落户自己掏钱?陆歆,你以为你是谁?你快点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歆攥着双拳,冷声斥道:“你这个蠢货!你这样做,春陵县必定会遭遇无妄之灾!” “我乃是举人,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抓起来!整你一个办事不利之罪!”段东楼骑在马上高高的扬起了下巴。 陆歆冷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眸看那城门,捕快衙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依然难以抵挡。 他心中焦灼,“嗖”的一下腾空飞上了城墙,越出了城外,到了城头上,他更加吃惊,流民竟然如此之多。 倘若这些流民真的攻破城门涌入春陵县城,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他立在城头上,振臂一呼,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想吃饱饭吗?跟我来!” 那些流民有听到说吃饱饭的,立即耳朵就竖了起来。 陆歆高声道:“五月麦熟,城北麦田足够饱腹!” 流民一听麦田,顿时激动了。陆歆飞快的向北而去,立即有几个眼尖腿快的跟了上去,几个人动了,便引得其他几十个人一起跟着跑,接着几百个人一起跑起来,然后,哗啦啦的一大片人都跟着向城北而去,城门口,竟只剩下聊聊几十个粗汉子。 肩头扛着大木的汉子一愣,回头看身后,人都没影了。 “大哥,不好!”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猴脸瘦子叫道:“那些流民都随着那个汉子跑了!” 虬髯汉子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双眸深黑冷冽,恼怒的将肩头的大木一扔,木头咕噜噜的滚出了老远。 “那个人叫什么?” “是个捕快,叫陆歆!”猴脸瘦子说。 虬髯汉子跺脚:“妈的!功亏一篑!咱们先回寨子!” 城北麦田,正是麦熟的季节,黄澄澄一片,那些流民看到那些麦子,顿时手舞足蹈。 一个个的那手去掐麦子,还有的拿石头去割麦子,他们被春陵县令驱逐,明明知道春陵富足,却依然没有吃的。 陆歆教他们摘了麦子以后,到了附近的稻场上,舂了麦皮,寻了石锅,用水煮熟。 一行流民几百人,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稻场便被他们占据,稻场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陆歆沉着眸子看着城北这片稻田,这一片,是春陵县富户的田地,那些富户一个个富得冒油,应是不在乎这点田地收成。只是,他做下了这件事,回去该如何交代? 他正转身要走,突然后面两个汉子扯住了他的袖子,跪在了他的身后。 “恩人!请受我们一拜!” 陆歆一怔,回头看时,只见那两个汉子的身边还跪着一个老叟,一个妇女,妇女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汉子抹着眼泪哭道:“如今到处天灾*,我这娃儿才一岁多便跟着我们一起逃难,好容易逃到这中土殷实之地,我们并未想要白吃,也只是想做点活谋一条生路,谁知那万恶的春陵县君竟将我们驱逐。今日义士给我们指了一条生路,让我们能活下去,恩同再造,他日有用到的日子,我们万死不辞!” 陆歆看那汉子,面容虽然焦黄,却长得眉目俊朗,身形高大,言辞慷慨,不由的问:“你叫什么?” “我叫许擎,这旁边的是我兄弟许扬,我们一家逃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竟没有一个替咱们说一句话的,唯有义士了!”说罢,他跟许扬又是一拜。 “起来吧!”陆歆将他们两个扶起,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他日有缘再见了!” 陆歆看了他们两眼,转身便向回城的方向而去。 许擎在他身后叫道:“义士此次回去必定不能为春陵县君所容!我等还在这里等义士!” 陆歆心中一紧,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到了春陵城门口,城门依然没开,但是城门危机已解,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他觉得疑惑,纵身上了城头,才越下城墙,突然间,劈头盖脑的罗网从天而降兜头而来…… 第46章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47.47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48.48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49.49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0.50 窗前,沈茹陷入了沉思,虽然前世看起来和现在有些不同,时间上也出现了偏差,但是该发生的大事件一样都不少。 如果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看,接下来,那个人应该会来。 那个人一来,整个茯苓镇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呆,她必须带着一家人迅速离开。 她这么想好了,回转身,却听到萧氏靠着床头轻声的叫了起来。 “娘,怎么了?” 萧氏脸色蜡黄,道:“扶我起来,怕是坏了肚子。” 萧氏去了两趟茅房之后,不知怎的,浑身又发起热来,幸亏马车上带了不少药材,沈茹让小茜去拿了药材煎药,她在母亲身边照顾着,一时间忙的脚不点地。说什么离开之类的,那简直是不可能了。 过了一会,沈万银便过来瞧萧氏,看她的样子摇摇头,叹道:“凌儿也发烧了,咱们估计要在这里逗留几日,好歹等两个人都好了以后再赶路,不然他们的身子受不住。” 沈茹点头,事情都这样了,她虽然着急,也没有奈何。 她端着药碗才出来,对面的门扇也开了,那青年男子看到她,脸上一怔,然后眼中焕发出神采来。 沈茹不理他径自下楼,段东楼却跟了上了,在她身边絮絮的说:“我家中各色东西都带着,你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哪里有不相互照应的道理?” “段公子的好意心领了,无需。”沈茹径自下楼去,蓦地不知道是因为段东楼在一旁絮絮叨叨还是怎的,脚下不小心一滑,段东楼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只觉得下手处滑腻馨香,不由得心神一荡。 沈茹恼火,这厮怎么跟只苍蝇似的?她原先瞧着他都没觉得像今日这般看着讨厌。 她才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沈茹!你放开我相公!好啊!真是阴魂不散!我们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弃妇!” 沈茹一听就听出来是傅青芳的声音,她冷冷的挥开了段东楼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对可笑的夫妻。 段东楼听到傅青芳这样侮辱沈茹,立即就恼了:“我不过是扶她一下,你这么骂骂咧咧的做什么?” 傅青芳伸出手指,指着他们:“你……你居然还替这个狐狸精说话?!我打……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这会儿,正好赵胜上来拿东西,一看见那女子居然动手了,上来扯住那女子的胳膊,立即就推了她一个趔趄。 待得看到段东楼,赵胜立即火不打一处来。 他是得了嘱托要帮陆歆看好沈茹的,哪能让这姓段了钻了空子。 他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春陵县的段公子!这会儿你们这一家子要真是到了皇帝脚下,说不定还要治个守城不利的罪责呢,居然还敢在这里横?” 几个人的声音惹得两边的人都出来了。 傅青芳哭哭啼啼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过去攥住姨母的手,哭道:“姨母,又是沈家那个贱丫头!你要替我做主啊!” 云氏冷眼看着沈茹,这女子于她,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一脸的傲慢,还当自己是春陵县的主母呢。 “不过一个丧家之犬,理她做什么,没得降了我们的身份。” 沈茹真是觉得好笑,道:“丧家之犬?难道夫人就不是丧家之犬了吗?有句话说的好,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难道夫人还认为自己是春陵的主母吗?” 云氏大怒:“你放肆!简直是不知所谓!当初退婚就是应当的,谁娶了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 沈万银走了出来,皱眉道:“段夫人到如今还说这样的话?我沈某当初也以为同段家结亲是好事,如今看来,夫人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咱们沈家这婚真是退的对啦!” 云氏待要再说,只见楼梯下陆陆续续走上来几个大汉,居然都是沈家的人,她想说又有忌讳,只得闭了嘴巴,恨恨的带着傅青芳进了屋去。临关门,骂道:“东楼,还不进来!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段东楼不甘的看了沈茹一眼,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大汉,他倒是不明白了,这么混乱的时候沈家居然还能请到这么多人护卫。 赵胜看到沈茹,兴奋的说:“对了,我差点忘了,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听到从春陵逃出来的人说,我大哥陆歆和县尉石冲带人抵抗贼寇,大败了贼军,春陵县守住了!” 骤然听到陆歆的消息,沈茹大喜。从前春陵没有守住,如今竟然守住了? “只是之前大哥也跟我说过,虽然春陵暂时可以守住,但是那边四面平原,易攻难守,怕是不容易死守。这段时间,估计是让春陵县的人先疏散,后续还是要到别处守城去。” 沈茹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想到春陵到底还是保不住,心中有些黯然。 沈万银在一边,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楚,禁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当初是怎么对陆歆的,如今他是怎么对他们,又是怎么对待春陵百姓的,他真是惭愧的紧。 茯苓镇的流民越来越多,沈凌是小儿,发了烧之后几天才好,只是萧氏的病却不见好转。转眼间,他们一家人在镇上逗留了五六天了。 这日一早,沈茹的眼皮就突突的跳,她回头看到母亲正在床上沉睡,心里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似是有某种预感一般。 她下了楼,看到客栈的小院里,赵胜带着人正看守着马车,那马车虽然已经极力的简朴,但是那铜铁打制而成的样式太过显眼。如今他们暂时走不了,留着这么扎眼的马车反倒是个负累。 她吩咐了赵胜将这些马车安排到了隐蔽的地方,派两个人看守着。 另外又让赵胜去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顺便让人买了些粗布衣服来,给家里人换上。 她悄悄的在脸上抹了些许烟灰,换上了粗布衣服的女子,立即变得平庸了不少。 晌午时分,只听到“轰”的一声,镇外一声巨响,整个镇子的人都吓得跳起来了。 踢踏踏…… 一阵紧密而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听那声音不知道是多少人来了。 “乱贼来了!” “乱贼来了!” 立即有人大叫起来。 只听到有人呵斥:“守住镇子口,一个都别让跑了!” “哈哈……”一阵豪迈的大笑,一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身着黑色厚重盔甲,手里提着大刀,一双环豹眼,一脸针尖胡,长得粗壮高大,正是自封中土王的张昊。 张昊带着人马到了茯苓镇,一声令下将整个镇子围的水泄不通。 “全部都出来!到镇中心的稻场上去!” 手提大刀的士兵将所有的人都从客栈赶了出来。 沈茹扶着萧氏,跟家里人一起随着人潮到了稻场上,周边乌泱泱的都是士兵,一个个全副武装对着众人虎视眈眈。 沈茹看到那张脸时,立即低下了头,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一般。 她是知道张昊的,这个阎罗一样的男人,当初就是他看中了自己,段家不顾廉耻献上了自己求得了生机。 张昊原本就是一方豪强,趁着白巾军揭竿,他趁势而起自立为王。 前世,她不从张昊,最后自杀而亡。 沈家人换上了粗布衣,沈妙妙和沈茹的脸上都抹了灰,乍看下去,并不显眼。 张昊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段家人的身上。 “将那几个人揪上来!” 段县君平日那般威风的人,如今看到张昊已经吓得双腿打颤,直都直不起来。 “我们愿意献上财产,请放过我们……”段东楼低声下气的央求。 张昊哼了一声,拿刀指着段县君道:“报上姓名!” “段……段朝……”段县君颤颤巍巍的说。 张昊一听,大笑:“哈哈……原来就是那个弃城而逃的县君!简直是丢人,居然逃到这儿来了!” 他狡猾的看着两人:“一定带了不少银子吧?” 段东楼面如土色:“银子……银子我们愿意奉上,只求大王饶我们一条性命。” 张昊拧眉,喝道:“将这家人的马车没收,还有,将这几个人浑身上下搜一搜,要是敢私藏银票,格杀勿论!” 几个人一听,抖得跟筛糠一样。 段东楼的身上搜出了几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张昊伸出刀子抬着段东楼的下巴冷笑:“本王说了,敢私藏银票的,格杀勿论。你是想怎么死?” 段东楼唬的几乎当场尿出来,立即伸手指着难民堆里,叫道:“大王,有比我们更有钱的!就在那边,春陵首富的沈家就在下面!” 他这话一出,沈茹只觉得背心冰凉冰凉的。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身份,如今却被段东楼毁了。 “春陵首富?”张昊玩味的吐出这几个字,蓦地伸手一指,指向了沈茹和沈万银。 “将那两个人给我带上来!” “茹茹……”沈万银面如土色,紧紧的攥着沈茹的袖子。 沈茹心里恨透了段东楼,前一世是段家献出了自己,今世他段东楼居然为了活命又做出了这种龌蹉的事情! 她害怕,不是不怕,真是此时此刻,怕也是无用了。 大不了一死,她将心一横,做好了打算。 51.51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2.52 “快点!”墨离催促着。 沈茹咬了咬牙,握着刀柄,用力刺了下去,刀割破皮肉的声音让她胆战心惊,然而男人身子颤了一下,一声都没吭。 她有些狼狈的挖出了箭头,他的后肩立即血如泉涌。 “怎么办?好多血……”她慌张的说。 墨离艰难的从腰里摸出了一瓶药递给她:“撒上药粉,然后帮我包扎好。” 沈茹没想到他居然随身还带着金疮药,洒了金疮药,不一会儿血止住了,没有绷带,她只好割破了自己的绸缎裙边替他将伤口包扎好。 沈茹忙完了,已经是满头大汗。看起来男人很痛,趴在地上不断的喘气。 “水……”墨离艰涩的发音。 沈茹去取了一片大树叶,弄了点水喂到他的嘴边。 喝完了水,男人就昏睡过去了。 沈茹看到马背上有个背包,翻开一看,居然还有干粮火种药物之类的,这厮看来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她肚子饿了,烧了一堆火,将干粮烤熟吃了,等她吃完,墨离依旧昏睡着。 她拿着干粮蹲在男人的身前观察,他该不会就这么死掉了吧? 她皱了皱眉,推了推他的肩膀:“喂?死了没?” 等了半晌,终于听到男人闷闷的发声:“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掉?” 原来没死,沈茹心底有了一丝庆幸。这样荒郊野外的地方,她真不希望跟一个死人为伴。 “扶我起来。” 沈茹伸出手,费力的将他扶了起来,奈何他又不能靠,也坐不住,只能肩膀斜靠在沈茹的身边。 他那样高大的一个人,身体真的很重。 沈茹有几分嫌弃的递了干粮给他:“吃得下吗?” 墨离接了过来,强行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这样的时候,吃不下去也得吃,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 吃完了东西,他有了一点力气,便开始打坐运功疗伤。 沈茹看了看墨离,又看了看那匹马,这个时候她随时可以骑马离开,可是一旦骑马离开,她不知道到底是跟墨离在一起活下来的概率大一些,还是自己溜走活下来的概率大一些。 想到离开也许会碰上张昊的人马,她打消了溜走的念头。 等墨离打完坐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女子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天边的日落。 男子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他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你居然没有逃走?我倒是估错你了。” 听到他的讽刺,沈茹哼了一声,她眼眸转了转,问:“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位置吗?” 墨离抬头看天边:“以太阳的位置来看,我们从衢州张昊府邸向北疾行一夜,这个地方应该距离仓亭驿站不远。” 沈茹双目圆睁,仓亭驿站? 这是沈家规划的北上路线之中的必经之路啊。 “那我们去仓亭驿站吧?” 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墨离不悦的说:“你这是打算跟沈家人会合?” 沈茹看他脸色有变,眼眸微转,道:“那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张昊身边?” 他是在离开春陵之后径直向北,正好遇到了张昊的队伍便投身做了一个幕僚,连他也没想到会遇到沈茹,遇到这个女子之后,竟不顾安危想要救她脱离那虎穴。 他曾经对她说,他再次遇到她之后要让她做他的女人,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别说让她做他的女人,他身体受着伤,怕是还要被张昊的人追杀,这个时候让她跟着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墨离沉吟了半晌,才说:“从仓亭驿站往北,大约只过一两个烽火就能到达上京。今晚不宜赶路,明日一早再走来得及。” 沈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同意自己到仓亭驿站了? 她心里很诧异,也涌起了一丝小小的感激。 天色渐渐黑了,漫天的星斗繁星闪烁。 沈茹仰头看着星空,从这宁静的星空,根本想不到现在外面是多么混乱。昨天,她还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今天却能安静的坐在这里看星空,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她转头看向了墨离,他正好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她立即别开了眼睛。 墨离淡淡一笑,抬起头也看向了星空。 “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坏蛋吧?”他这样问。 沈茹没有做声,不置可否。 “这个给你。” 他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沈茹接过,仔细看,竟是一个木偶人,只是木偶人的手断了一根。 那木偶人栩栩如生,身上的衣裳好像是她从前在沈家时常穿的那件。 “你雕这个做什么?”沈茹有些微微恼火,想把东西退给他,可是他天天对着自己的样子像什么,想想还是将东西收了回来。 墨离怅然道:“他日,若是我还有性命见到你,你再将它还给我好了。” 沈茹拿着东西的手一滞。 听到耳畔传来声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里有你这个人,这世界上,我即便对不起所有人,也不会对不起你。” 沈茹错愕的回头,却见男子英俊的面容已经在眼前。 她惊讶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墨离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便退了回去。 “你……”沈茹气恼,脸色绯红,“无耻!”她骂道。 “呵呵……”墨离笑了起来,声音由小变大,渐渐的胸腔震动的大笑起来,笑声扯动了他背后的伤口,最后又笑又哭的样子十分怪异。 沈茹耳畔仿佛还响着他方才所说的话,这个人…… 她此时却恨不起来。 他枕着手臂侧靠在草地上,喃喃道:“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像你这样的人。我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一个可以惦念的人,而你却有,为了他们你可以不惜性命。可是我这条性命,却早已没有一个人看在眼里了。” 他说着,合上了眼睛。 沈茹怔怔的坐在原地,半晌才道:“不是没有,只是你不愿意。倘若你能对别人敞开心扉,又怎知别人不会珍视你的性命?” 他闭着眼眸轻笑一声:“我现在对你敞开心扉,你会珍视我的性命吗?怕是你此时恨不得我死了算了吧?” 沈茹抱着双膝,看着头顶的繁星,轻声说:“不要轻易说死,即便乱世,我们也要努力的活着。” 她又想起了前世,想起了在茯苓镇戛然而止的命运,她如今可以抬头看这星空,还要感谢眼前的这个男人。 既然已然过了最后一道坎,老天对她不薄,她相信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地死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微笑着扬起了唇角。 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落在她缓缓绽放如樱花般的唇角上,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说不死,那我必定不会死。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墨离送沈茹到了仓亭驿站,她翘首看着驿道,生怕错过沈家的人。 这时,驿道上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渐近,前后正好是三辆马车,正是沈家的。 沈茹大喜,拼命的对着他们招手。 赵胜驾着马车近了,这才发现是沈茹,一时之间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茹茹……”萧氏和沈万银纷纷下了马车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的看,惊奇的发现她完好无损。 许姨娘抱着孩子跟沈妙妙也一起下来了,对着沈茹她们羞愧的很,当初她们是怎么对沈茹的,沈茹又是怎样护着她们的,让她们几乎抬不起头来。 小茜,张嬷嬷,忠伯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悲喜交加感慨万千。 问起沈茹脱险的事情,沈茹正打算说,回头只见马蹄声响起,一袭玄衣驾着马匹已经渐行渐远。 沈妙妙这才发现,那男子竟然是墨离,他拼了性命救了姐姐,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走了。她黯然伤神,恍然悟到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痴傻,为了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值得吗? 在仓亭驿站不能多耽搁,一行人上了马车继续北行。好在终于人都齐全了,大家想起在茯苓镇那惊心动魄的情景,一个个心有余悸。 马车继续行驶大约两三日,又是一个据说贼匪出没的关隘。 远远地,那关隘处仿佛烽烟还未熄灭一般。 赵胜抽出大刀,叫道:“冲吧!若是真有贼匪,咱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大哥,要是来一百个呢?”他身边的汉子道。 赵胜无语,拿刀背敲在那汉子的肩头,恼道:“又不是个个都是张昊,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时,只听到踢哒哒的马蹄声一声连着一声。 方才说话的汉子对赵胜叫道:“大哥,你可别说我乌鸦嘴,这马蹄声跟那日张昊来的时候不遑多让啊!没有五百也有一千呢!” 赵胜也听出来了,举着刀子的手微微一抖,不一会,背心全都汗湿了。 马车里的人听到那动静,一个个都吓得不得了,要是再碰上张昊那样的,怎么死都不够啊。 马蹄声越来越近…… 赵胜这一次真是必死的决心都有了。 当人影出现在视野当中时,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大刀,向那马上之人狂奔而去。 53.53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4.54 沈茹有了这个想法,便同父亲商量在上京街面上寻一个商铺,虽然商铺昂贵,但是只要咬着牙买了下来,还怕将来没有财源吗? 沈万银身为一个生意人,亦是想在上京这样繁华的地方一展身手。 这次到上京,一行的人还有做胭脂的张老,因为他是个孤老无处可去,怕兵荒马乱的白丢了性命,所以干脆一直跟着沈家人一直到了上京。 胭脂老师傅在,等买了铺子,便可以开始做胭脂卖了。 几个人商量好了,沈茹便上街寻铺子。 上了街,沈茹就发现今日的上京有些不同寻常,人群异常的兴奋,还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小茜道:“姑娘,好奇怪啊,那些人在干嘛?” 赵胜挠头道:“怕是有什么事吧。” 问了路人,路人告诉他们:“你们不知道吗?今日瞿将军和陆将军班师回朝了,现在人已经到城门口了!咱们都要去迎接呢!” 几个人大吃一惊,居然这么快? 昨儿才听说班师回朝的消息,今儿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赵胜欢喜的跳起来:“我要去接大哥去!沈姑娘,一同去吧!” 沈茹咬着唇,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阵慌张,点了点头。 三个人随着人群,挤挤挨挨的向着城门口去了。 只是到了城门处,人实在太多,远远地似乎看到不少人马,奈何被人头挡住,压根看不清楚。 只听到很多人在高喊“陆将军!”“瞿将军!” 沈茹被人挤得恼火,天气本就热,人堆里挤来挤去一身的汗。她后悔怎么跟人一起来凑热闹,不但看不到人,还被人几乎挤死,真是狼狈不堪,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样子简直丢脸。 这时,却听到军人呵斥:“让开!让开!” 人群纷纷让开,沈茹好容易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只见一辆镶金嵌银华丽无比的马车缓缓驶过,马车上的金铃儿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帘轻飘,车上坐着两个华贵女子,一个年纪稍长,一个年轻貌美。 到了两个身着铠甲的威武男子跟前,少女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帘,立在华丽的马车上,风吹起她粉色的轻纱长裙,摇曳的仿佛盛开的莲花。 “表哥,我总算看到你啦!”少女虽然戴着半透明的纱帷,然而清风吹过,依稀看到她光滑如羊脂的肌肤,精致小巧的鼻子和俏丽的樱唇。 陆歆身边的瞿傲笑道:“妹妹,我可是你兄长,怎的,你第一眼就看到你表哥了?” 少女娇羞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都看的厌嫌了,如今好容易见到表哥,自然亲热一些。” 这时,马车中传出年长女子的声音:“秀儿,别调皮,你哥哥跟表哥才归来,疲累的很。” 女子掀开了车帘,虽年过三旬亦是容颜美丽发髻高耸,头上插着孔雀羽缀着的宝石黄金凤钗,她探头对二人说:“你姑父被皇上召进宫中一时出不来,我便亲自来接你。傲儿,歆儿,别骑马了,上马车来,同我一起坐着回去。” “是啊,哥哥表哥都来坐车吧,宽敞的很。”少女带着娇羞说。 陆歆并不愿意坐马车,但是姑姑盛情,他不好拒绝。他方才扫过人群似有个熟悉的影子,可是转头再看却不见了踪影。 他正在疑惑,姑姑已经催了,他只得弃了马匹上了马车。 沈茹转了头,低头一气的往家里走去。 小茜在后面跟着都跑不赢,好容易追上她气喘吁吁的说:“姑娘,陆公子还没瞧见呢,你怎么就走了?” 没瞧见吗?她可是瞧见了,她瞧见那美丽贵女笑语嫣然,亲热的叫他表哥,还叫他跟他们一同坐车,他……他居然进去了…… 沈茹蹙着眉头,紧紧抠着手心,也是,这里到底是上京,不是春陵县。而他,摇身一变是个将军了,不再是那破落户。 两个人回来,却不见赵胜。赵胜这个时候赶着那马车走呢,一路跟到了建安王府门口。 陆歆从马车里下来,好像听到有人叫“大哥”“大哥”的,他转头看去,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大哥!”赵胜跳到了他跟前,欢喜的拍着他的肩膀,“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陆歆欢喜,之前匆匆一见没有时间寒暄,现在有了时间干脆将赵胜请到了王府之中一同叙话。 赵胜第一次进王府,一双眼睛瞪得跟银铃般的大,左顾右盼看个不停。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曲水游廊,花木疏朗鸟语花香,池子里还有锦鲤悠闲的游弋…… “啊哟,大哥,你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呀?到底是天上还是人间啊?” 陆歆请他到了花厅里,赵胜喝了茶,将这一路从春陵到上京所遇的艰险一一道来。 陆歆皱着眉头,紧紧握着茶杯,恼怒道:“张昊这厮,的确可恨!倘若我知道这件事,定然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 赵胜吓了一跳,抬头看陆歆,他目光凛凛,脸上一道斜疤更显凌厉,如今的他,手上是沾染着鲜血的,经过战火的淬炼俨然多了一股凌冽的寒气,只一拧眉,便是不怒自威的气概。 赵胜心里又是唏嘘又是羡慕,求道:“如今沈姑娘一家安安稳稳住在杨树胡同那边宅子里,我看这上京安全的很,不若我还是跟你身边吧,我不求别的,替你做个跑腿的做个侍卫也好啊。” 陆歆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你不必担心,我手下副将非你莫属。” 左将军的副将? 赵胜大喜过望,几乎乐的跳起来。果然,跟对了大哥就是省事! 沈茹在闺房之中低头绣花,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白天所见之事依然郁郁在心。 “死陆歆!臭陆歆!”她一针扎在绣绷子上,亏得她还想绣个锦囊给他呢。 萧氏来看过她,瞧见她在烛火下绣花,道:“茹茹,这晚上绣什么花?没得把眼睛熬坏了可不好。早点睡……啊对了……”萧氏突然想起来,“不是说你们白天出去的时候,陆歆班师回朝了吗?你们瞧没瞧见他呀?” 沈茹撅噘嘴:“人太多,没瞧见。” 萧氏心里叹了一声,到底是不同了。她也没说些什么,自己回房了。 沈茹绣了一会,觉得挺没劲的,却听到窗外一声布谷布谷的杜鹃叫,她纳闷了这大夏天的知了叫还差不多,哪里来的杜鹃叫?难道这上京同春陵不一样? 她正寻思着,只听到窗户上轻啄了一声。 沈茹心口一惊,轻声问:“谁?” “是我。” 那声音很熟悉,只是这些日子没见,仿佛只存在记忆中一般。 她心口有如小鹿乱撞,开了窗户,果然一个黑影从窗外钻了进来。 烛光下,那人身长玉立,浓眉如墨,眼眸似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深情。 他从前总是穿一件粗布青衣,如今却不一样了,依旧是青衫,布料却绝对是上等的绉绸。 “茹茹,不认识我了吗?”陆歆觉得她看自己的陌生竟有点陌生了。 这才过了多久? 他有些恼火,他对她日思夜想,她这丫头居然快把他忘了吗? “陆……歆……”她念出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暗哑,还带着几分哭腔,看到她眼底的晶莹泪光,陆歆心中一痛,上前,伸出双手用力的将女子拥入怀中。 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么久的思念全部都讨回来。 他的手不断的抚摩着她的青丝,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低声道:“傻瓜,哭什么?” “我以为我没有性命再见到你,我以为我过不了茯苓镇那道卡……”她从前在茯苓镇并没有哭,如今哭起来索性哭的痛快,将这么久以来的担心害怕恐惧全部都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陆歆怜惜的将她抱在怀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可是怎会是他的错呢?他要保卫春陵,他要抗击贼寇,他要手刃叛贼,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要是怪我就打我好了。”他柔着声音,握着她的拳头敲打在自己的心口。 沈茹挣脱了他的手,嗔道:“我怎么敢怪你,你都是将军的人了,那么多人要你保护,我算什么。” 陆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傻瓜,即便我是将军,在你面前,还是当初的那个破落户啊。” 沈茹听了心中感动,抬起脸来,看着他的脸,伸手轻轻的抚摩在脸上那道疤痕上,轻声说:“我只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歆笑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道:“傻瓜。” 他捧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的沈茹垂下了眼帘,羞红了脸。 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向下印上了她的樱唇。 或许是太久的思念,太久的等待,这一吻特别的热烈,他开启了她的樱唇,追逐着她的唇舌,沈茹的腰不住的往后仰,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让她逃无可逃。 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她无力的勾着陆歆的脖子,任他饕足了这一吻。 55.55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6.56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7.57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8.58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59.59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0.60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61.61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62.62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63.63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4.64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5.65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6.66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7.67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8.68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69.69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70.70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明天更新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会吊一个防盗尾巴,所以最后一章一般都是防盗章节,在章节简介里都会写到滴!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71.71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72.72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73.73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74.74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75.番外一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76.番外二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77.番外三 番外之墨离篇 第一章 秋风吹来,卷起古道上的落叶,如同金色的蝶飘飘洒洒。天边的流云合拢被吹散,吹散又合拢,如同人世间人与人的机缘一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踢答,踢答……”道上,传来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这样静谧的古道,这声音显得分外的清晰。 黑色的马,墨色的衣,是个身姿挺拔的俊美青年,他斜眼看天边,日头被蒙在云里,不得见天日。 远远望去,满目金黄,为这萧瑟的秋日平添了几分华丽。 这古道很长,往前是通往去江南的渡口,只是如今修了官道,这里犹如羊肠的小道自是走的人少了。 他想起那个女子,想起她抱着他的头满眼的泪,她为他伤痛欲绝,为他痛哭流涕,只是他知道,那个狠心的女子绝对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他苍凉一笑,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 他离开了京城,只因为那里的繁华与他无关。他孑然一身,总是仿佛置身在所有人的事外,就像一个孤独的旁观者。 想起从前,他为她做的那些傻事,有些可笑呢。 他一人一马,没有方向,只是出了京城,天高地阔,仿佛心里的确开朗了一些。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再往前,或许是江南了。听闻江南小桥流水风景极美,为何不去瞧瞧? 走着走着,他感觉到马蹄声不再单调,不知道从哪个岔道里转出了两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头驴,跟在他的后面,跟他同路。 到底是好奇,他回头看过去,只见那青驴的上面坐着一个素衣少女,花苞双髻,乌发披肩。但凡人看女子,总是要瞧瞧女子的容貌,墨离也不例外。 少女没有戴任何面纱帷帽,或许因为她的容貌并不足以让人惊艳跟觊觎,她是眉目看似平淡的,淡淡的眉,修长的眼,并不高挺的鼻,浅红色的唇,她的脸有些白,却不是温润如玉的那种,而是白得有点透明。她的模样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又十分的青涩,身材纤瘦,这样的女子大概不会引起那些纨绔恶霸的觊觎,果然不需要遮掩。 墨离一笑,自嘲自己想的太多。 那女子眼睛前向看着,似乎直直的看着他,但是墨离笑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诧异,以他的长相,无论对哪个女子笑,对方至少会表示出娇笑的样子,甚至脸红,而这个女子毫无反应。 他注意到,她一直看着前方,眼神有些凝滞,甚至眼珠子都没有转动过。 “哑叔,我们快到了吗?”那女子问,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稚气,却琅琅如玉非常好听。 “嗯嗯。”牵驴子的老者呀呀两声,同时挥舞着手臂,试图要说些什么。 墨离眼珠一转,有了个坏主意。 他策马转身,径直挡在了两个人的驴前。 哑叔的驴子被挡住不能前进,恼火的对他指手画脚,咿咿呀呀。 他视而不见,少女茫然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哑叔,怎么不走了?” 他就在她的对面,不过隔着一个驴头和一个马头,她直直的看着他,仿佛他是空气。 他在她面前挥了挥五指,果然,是个瞎子。哑巴十分气愤的咿呀乱叫。 哑巴又“咿咿呀呀”一阵,少女蹙着淡雅的眉,没有听懂哑巴在说什么。 墨离觉得无趣,欺负一个哑巴和一个瞎子有什么意思? 他调转了马头,继续前进。 “你为何拦着我们的驴子?”少女突然问。 墨离一愣,转头看她。他已经换了方位,可是少女还是朝着方才他在的地方。 “你是一个男子?”少女蹙眉,“至少有十天没洗澡了。” 墨离微窘,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的确有股怪怪的味道。 “莫非,你想趁着这路人稀少的当儿打劫我们二人?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并没有钱,你便是杀了我们也拿不到一分钱。”少女看似冷静,可是她抓着缰绳用力的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墨离有些惊讶她灵敏的感官和荒唐的推测。 他不耐烦的说:“我墨离还不至于打劫一个小姑娘!” 他之前的确打劫过不少人,沿途需要银子,劫富济贫必不可少。他就是那个贫的,沿路富得冒油的人也不少,顺手拿点又有何妨。 “墨离?你的名字有点特别,姓墨的人我第一次听说。”少女自言自语似的说。 墨离没有理她,策马径自向前。无关紧要的人,他无需浪费时间和唇舌。 渡口边有个小饭馆,这里是各路渡船人汇集的地方。墨离将马系在饭馆前的廊柱上,走进饭馆时已经满满的坐了一屋人。 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桌子,小二擦了桌子热情的招呼:“客官要吃些什么?” “一盘牛肉,一碟熟菜,再来几个馒头,一壶酒!”这是他出行吃饭的标配。 他将佩剑搁在桌上,那剑着实华丽,镶着几种颜色的宝石,引来隔壁桌的目光。这剑恐怕是现在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当初他救了淮南王之后,淮南王亲自解下腰间的佩剑送给了他。 人群喧闹,因为偌大的县城只有这一个渡口,也只有这一个饭馆,馆子来各色人都有。有贩夫走卒,有江湖莽汉,也有老幼妇孺寻常百姓。 酒菜到了,他品着味道并不怎样的浊酒,斜眼看这一切的热闹繁华,似乎都与他无关。 “哟,两位客官,里面请!” 他的眼神瞟向门口,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素衣少女扶着老者的胳膊进了店门。 两个人找不到位子,小二引着他们到了墨离的桌前:“这位公子,可否拼桌?” 墨离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又是你?”少女挑着眉说,“墨离。”脸上带着几分调皮。 墨离一怔,这么一路行来,她是第一个叫出他名字的。这哪里是个看不见的,分明比那看不见的还精。 “你不是说我的十天没洗澡吗?和我坐一桌难道不怕吃进去的饭呕出来?”墨离嚼着馒头直直的看着她。 她的眼眸如墨,虽然眼珠不动,却很深邃,就仿佛大海一般,一直看进去,看不到底,那海还是平静无波的。 他这样肆意的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负担。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这店子里,大家都彼此彼此,坐哪里不是坐呢。” 墨离斜眼看去,只见桌子边有空位的都是粗壮大汉,那模样,怕是比自己还脏。 他不知道是该佩服这少女好脑子,还是该佩服她好鼻子。 哑叔立在少女的身边,显然是个奴仆,少女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出门在外,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坐下。” 哑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侧面的位置。 店小二问他们要吃什么,少女清脆的答道:“跟对面的公子一样,来两份。” 墨离拿着馒头的手动作微微一顿,不悦的说:“我不喜欢别人学我。” 少女嘟起嘴,道:“我看你不喜欢的东西挺多的,何止这一项。” 墨离蹙眉,看了她一眼,他以为这姑娘是个瞎子挺可怜的,如今看还是个调皮的。 菜上来了,哑叔将筷子递到少女的手上,又将食物都夹到了少女的碗里,她娴熟的伸手摸了摸碗,斯文的吃了起来。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对于东西位置的定位异常精准,墨离看她吃饭,一筷一筷的,就好像正常人一般。 挺有趣的,他心想,这样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一声莲花落,门口一对父女两个走了进来,老父亲端着一个帽子请各个吃饭的客人打赏,女子打着竹板唱着曲游走在客人之间,她打扮简朴,但生的明眸皓齿身姿窈窕,声音婉转动听,引得客人都竖着耳朵听,时不时有人丢了铜钱到老汉的帽子里。 女子到了桌边,隔壁桌的汉子望着那女子嬉笑一声,陡然间拉住了那女子的手,叫道:“小娘子不若陪我喝喝酒,我定赏你一个大元宝如何?” 女子吓得发抖,脸儿涨的通红挣扎着:“大爷,小女跟父亲乃是江湖卖艺为生,不陪酒的。” 那汉子冷笑一声:“走江湖的哪个不卖?扭捏作态干什么?今天你不陪小爷这杯酒,就休想走出这个饭馆!” 汉子蓦地一抓,将那女子笼在自己的身前。 那汉子长得强壮身上带刀,一行有几个人,旁边有瞧着的个个不敢作声,出门在外管这些是非最能惹祸上身。 墨离蹙眉,他不是什么正义大侠,不过这伙人吵闹的让人厌烦。 他的手伸向长剑,这时,却见对面的少女站了起来,伸着双手向前摸去,一不小心摸到了那汉子的背后。 “干什么!”汉子大怒,回头怒瞪少女。 “对不起,找错方向了。” 见少女换了个方向走了,他骂骂咧咧道:“看不见别出来!瞎晃什么!” 哑叔呆住了,立即上前将少女扶了回来。 墨离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咚”的一声,抓着卖唱姑娘的汉子陡然翻身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双手抽搐。 “大哥!” “大哥!” 几个汉子围着那男子,趁着乱,卖唱的姑娘同老父亲立即溜出了店子。 少女对哑叔说:“我们也吃完了,该走了。” 哑叔点点头,将饭钱搁在桌上,扶着少女向外走去。她的唇角隐隐勾起,泛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墨离的身旁,那几个汉子在那里大呼小叫。 他提了长剑,快步走了出去。 渡头边停着几条小船,少女上了船,他也跟着上了那艘船。 “他为何会发羊角风?”他问。 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转了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原来公子和我同路。” 墨离冷笑:“跟你同路未必是好事,你对那汉子使了什么妖法,让他当下就发了羊角风?” “那不是羊角风。”她乌黑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看向水面。 “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是羊角风是什么?”他见过人发羊角风,依据他多年所见,此人所发的症状同羊角风一模一样。 少女轻笑,摇了摇头。 “我不过用手中的针刺了他几个穴道,两个时辰之后症状自然会解。” “哦?”墨离吃了一惊。 只见少女露出皓白的手腕,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针囊,她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取出了一根银针展示在他的眼前。 他豁然明白,对这少女刮目相看。 “原来你是……” “公子聪慧。”他话没说完,她已经接了过去。 有些人,看似精彩,了解的越多,却会越乏味,有些人,看似平淡,可是了解的越多反而会越惊讶。 墨离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是个医术高手,以她眼盲的情况下,在第一次触到那人的背部,便能迅捷的取针扎入准确的穴道,这样的准确率,那得是多高的医术? 墨离也曾听说过几个名医,不过俱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何曾听过有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江面宽阔,暮□□临,江面上除了船上一盏油灯,周遭一片黑暗。 江面的波涛渐渐翻涌起来,墨离坐在少女的旁边,中间隔着半人的位置。 蓦地,小船一荡,少女没稳住身子一歪,倒了过来,墨离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她,只觉得凉滑的长发拂过他的脸,带着一股异样的沁人的芬芳。 “多谢。”少女歪到他的身上,自己倒不好意思了。 “不必。我多日没洗澡,你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墨离淡淡道。 少女被他的话逗笑了:“公子真是个风趣的人,想必公子的朋友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没什么朋友。”他冷淡的说,不过说这话时,他想起了心侬,那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吧,他脾气向来不好的,大约心侬也有些受不了他。 少女略微诧异的朝他看了一眼,虽然他看不见。 墨离蹙眉:“你那表情是在可怜我?”他不悦的问。 少女淡淡一笑:“不是,只是想说,我也没什么朋友。” 墨离沉默了。 江面上很安静,江风呼呼的吹着,有些发冷。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少女抱着双臂,肩膀瑟缩,显然他们的包袱里并没有带足够的厚衣服。 他觉得没有必要理会陌生人,只是踌躇了片刻,还是将随身带的一件披风丢到了她的怀中。 少女再次惊诧,手摸到了披风柔滑的触感,感觉到披风上同那位公子身上相似的气息,她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红色,在黑暗中,没有人看到。 她将披风披在身上,带着绒的,很是暖和,尤其是带着特有的男子气息,竟让人有一种温暖和强大的奇异感受。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怪异的感觉。 她歪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他长什么样呢?他的声音很年轻,好似自己哥哥们的声音相似,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吧。 少女歪头看着他,他亦是看着这女子,灯光下,她的眼睛深邃平静,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波涛,看着,能让人沸腾跳跃的心思沉静下来,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想。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如,你将手腕递给我?” 墨离一怔,什么意思? 他转念一想,这少女既是个医者,自然犯了职业病,在哪里都想帮人看病。 “我没病,不需要看大夫。”他硬邦邦的回答。 少女轻笑:“你年轻力壮本当中气十足,然而你中气明显不足,我只是想帮你看看,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竟是个讳疾忌医的人。罢了,你不看也行,反正像你这样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我见得多了。” 墨离恼了:“谁说我讳疾忌医不敢面对?” 他向她伸出手腕,末了,又想到似乎中了激将法了。 柔腻的手指抵在他的手腕上,莫名的清凉的感觉,触感有些怪异。 “怎样?” 少女沉默,眉间微蹙,道:“腰伤,后续应当会发作。” 墨离吃了一惊,上次断崖之时,的确伤了腰,他去看过大夫,大夫敷了药暂时控制住了,她是说后续还会发作? “而且很严重。”少女脸色有点凝重。 “可否根治?” “需要时间。”少女回答。 墨离收回了手,半开玩笑的说:“你不如告诉我你是哪家医馆的,等我有空的时候便去找你医去。” “我,叫白萦,我没有医馆,所以你若是今日错过我这个大夫,或许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墨离淡淡一笑,他不过是个玩笑,难道还真找她看病不成。 船到江心,只听得船头“咚”的一声响,船老大站在船头,船伙计站在船尾,都是粗壮大汉,船老大哈哈一笑:“船上的都给我听着!你们是要吃个板刀面,还是吃个饺子汤?!” 少女一愣,问:“什么是板刀面?什么是饺子汤?这船上还包饭吗?” 这是黑话,墨离一听便明白了。同在船上的还有个干瘦中年男子,听到那话吓得不得了。 “求求船大哥,咱们都将财物给你,求你留一条性命!” 船老大哈哈一笑:“我呸!做了你们一了百了,留了性命我岂不是自讨麻烦?!一个个来!从这个老头子开始,受我一斧头!” 他扛着板斧,甩手就朝着哑叔砍了过来。 白萦惊叫一声,“哑叔——” “锵!”一声,一把长剑架住了船老大的板斧。白萦只觉得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扯到了身后。 船老大一惊:“小二,有硬点子!” 只听到“扑通”一声,船尾的伙计跳到了水里,湍急的江水中,小船开始剧烈的摇摆起来。 船老大挥舞板斧同墨离斗了起来,不过七八个回合就招架不住。 “他妈的!弄个海底捞!” “扑通”一声,船老大也跳下了水,船上的人开始剧烈的左右摇晃。 那中年男子气愤叫道:“你为何要跟他打?这下咱们都活不成了!这江水湍急,怎生游到岸上去啊!” 男子话音刚落,只听得凿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汩汩”的江水从船底涌了进来。 “你们去死吧!”耳畔船老大的声音恨恨的传来,“好好的吃一顿海底捞!” 哑巴咿咿呀呀大叫起来,船迅速的下沉,少女没入了水中,她惊慌失措的挥舞着双手,根本就不会游水,哑巴游着要过来拉她,可是三番两次都被水浪冲开。 眼看着少女沉入江中,蓦地,一个黑影从水面下冒出来,一手绕过她的胁下,带着她奋力的向江边游去。 九月的江水虽凉,还不算刺骨,墨离将女孩带到了江边时,她已经昏了过去。 他自问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甚至做过打家劫舍的山贼,但是他从不会打老少妇孺的主意。 救她很简单,不过顺手而已。 他没瞧见哑巴,也没瞧见那个中年人,那哑巴看起来水性很好,或许只是夜黑了没找到他们的方向而已。 江边空旷,女孩的身体冰凉凉的,墨离抱着她一直往走,终于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农舍,木门已经残旧,大约是人留下的。 农舍之中有一个木床,他将女孩放在的木床上。 他坐在地上,靠在床边,大口的喘着气。 衣服都是湿的,行礼都沉入了江底,救下性命已经不容易,哪里会想到行礼。可是如今没了换洗的衣服,可真是有点难办了。 墨离生了一堆火,他从前也时常在外头露宿,生火的技能还是有的。 他脱了衣服放在火边烤,转头看了看床上的姑娘,她的衣服要不要也烤一烤? 想了想,他起身将女孩的外衣剥了下来,只剩下里头的小衣,她之前不醒,偏偏在他剥她衣服的时候醒了。 一只雪白的手蓦地抓住了他的手,白萦剧烈的喘息着,空洞的双目瞪着他,她没有说话,却可以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恐惧和惊慌。 墨离看到她这样莫名的有点难受,道:“你别怕,我只是帮你烤一下衣服,免得伤风。”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萦渐渐镇定下来,“哑叔呢?” “他水性很好,应该在江边另外的某个位置。”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请公子背过身,我自己脱吧。” 墨离从未觉得比今日这么尴尬,就好似他方才做了什么有罪的事情一般。 白萦脱去了外衫,一件干燥的衣服丢了过来,那人说:“你套上我的外衣吧,已经烤干的。” 白萦的脸发烫,此时他什么都没穿吧,幸好她看不见,否则还不钻到地洞里去。 她胡乱的套了他的衣服,耳畔响起窸窣的声音,大约他在烤衣服了。 温暖的火温传来,她略微靠近了一些。 她心中惶惑,又担心着哑叔,哑叔是她的眼睛,没了哑叔,她该怎么办呢? 78.番外四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79.番外五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80.番外六 *防*盗*章*节 本文*晋*江*独*家*首*发 如果小天使看到这里,这里就是防盗章啦! 亲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买了不会亏,反正会替换滴,字数绝对不会少的。不买也可以,可以更新的时候再买。 再次强调,每天更新完了都会放防盗章节! 日更哦,每天有更新,防盗不会耽误正事! 欢迎亲们订阅哦!精彩每天不一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看文愉快! ——————————晋*江*独*家*首*发———————————— 春风轻拂帘垅,碧罗纱帐微微摆动,窗外的吵闹声惹得床上的女子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沈茹蓦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头顶的碧罗纱帐,弯弯的金钩将帐子两边挑着,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太阳,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蔷薇花香。 “姨娘,姑娘还没醒呢,您先回去好不好?” “啊哟,她还睡得着啊?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为长辈,怎么能不来给她提个醒?一个及笄的女孩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吗?亏得她还想嫁给县太爷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沈茹按着刺痛的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女人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惊愕的看着这屋里的一切,仿佛还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沈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怎的她又会坐到这间屋子里?莫非她是在做梦?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会痛?那么,就不是梦。 外头的声音她很耳熟,是许姨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几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粉衫双髻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她醒来满脸惊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小茜没错,可是却小了好几岁。 “拿镜子过来!”沈茹断然道。 小茜将铜镜递过来,沈茹看着镜中人呆住了,两条辫子垂在肩头,其余的头皮披陈在肩后,镜中人娇俏漂亮,一双桃花眼,一对樱花唇,真是颜若桃李光彩照人,哪里有一丝风霜之颜,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现在是哪个年号?”沈茹呆了半晌,才抬头问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声,铜镜“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醒啦?”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女人穿的一身绫罗,二十七八,模样算的周正打扮却很俗艳。 许姨娘说:“大姑娘,你才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可是被陆大郎抱回来的,一身的湿,还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的不得了,跺着脚:“姨娘,你可别说了!姑娘刚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你再说,我定然禀告夫人去!” 许姨娘怒了:“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别吵了!”沈茹扶着额,“让我静静,姨娘说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若是没事,就请回吧!”这是对许姨娘下了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脸色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许姨娘以为她听到这事该寻死觅活了,小茜也以为一个小姑娘家会受不住想不开,两个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静。 许姨娘来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丑事,现在她说完了,被沈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小茜还算的一个伶俐丫鬟,急忙将姨娘半推半送的弄了出去。 沈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她站起来,舒展了手脚,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犹如一场噩梦,即便是嫁给段东楼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对自己略有几分温柔的时候,也被那个可怕的婆母搅得鸡犬不宁。何况,他那段家,还有那一应的表妹、通房,这些还不是最恶心人的,更加恶心的…… 她紧紧握住胸口,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她十五岁嫁人,二十岁丧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当初该是死的多么冤枉!孤坟野冢之上,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么孤独凄凉……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再也不要见段家那些腌臜人,腌臜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业,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头,看到自己床前的绣墩上搁着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服,带着水渍,还有个破洞,她沈家哪来这样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顿时了悟,这是陆大郎的衣服。 她扶着额头,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河边落水,好像陆大郎救了她。陆大郎是个浪荡子,家徒四壁到处游荡,听闻身上有些功夫,又说祖上曾经也是荫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县里头都传他就是个生人勿近的煞星。 这桩事前世也出现过,爹嫌恶陆大郎败坏自家闺女的名节,气的把人家陆大郎大骂一顿。 当时段家借着这件事竟无耻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妆。沈老爷是疼她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妆。 她出嫁之时,烟花三月,十里红妆,沈家的嫁妆整整抬了一条街,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段东楼骑着高头白马来迎娶她,年少英俊,鲜衣怒马,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羡慕嫉妒她。整个春陵县都轰动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给县令家的儿子,那真是春陵县的一大盛事,一度写进了春陵县志。 坐在床边,沈茹突然笑了,笑的冷冽,笑的讥讽,前程往事,真如大梦一场。她紧紧攥着发白的手,心道,当初那鲜花着锦,热火烹油的情景这一世终不会再现了! “小茜,那陆大郎还在吗?”沈茹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还在呢,花厅里头,正好老爷说话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的头发,便向着花厅去了,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大郎,这几两银子你收着!算是我谢谢你!”几颗碎银子扔在男子的脚下,陆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声,“沈老爷好大方。” 沈万银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杯跳了起来,指着陆大郎的鼻子骂:“你这厮本就是个无赖!你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这些碎银子够你过个十半个月了!我女儿的名节都被你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莫不成还想当沈家的座上宾吃了中饭再走?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大郎冷声道:“我自没有那个荣幸在大富大贵的沈家吃饭,只是我只一件外袍,将外袍还我!”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旧中衣,伸出手来找沈万银要袍子。 沈万银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哪里还能还给他?定然要将那袍子烧成黑炭才好!这厮无非是嫌钱少。 “咯!拿去!”沈万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清脆的丢在了他的脚前,“够你买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别的却什么都不要!”那十两银子陆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沈万银气的双唇颤抖,“来人……来人……把这厮打出去!” 沈万银话刚刚落下,只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爹……” 沈万银大惊失色,“茹茹,你出来做什么?” 陆大郎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乌黑的刘海齐眉,两条小辫垂在颊边,发辫间缠着几朵珠花,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绫罗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他见那女子望过来,立即别开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岁上下,高大健壮,此时上面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内衫。他双眉如浓墨,双眼狭长光芒锐利,鼻端挺拔,双唇丰厚,脸庞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坚毅,只是左脸一道刀疤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沈茹看清那人蓦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没看到他,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陆歆!一个未来被万人拥戴的将军,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难时,她远远见过他,间接的受过他的恩惠,因他的护佑难民们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陆公子……”沈茹开口,声音轻软犹如花苞开放的声音。 “茹茹,进去!”沈万银恼火道。 “爹,衣服是陆公子的,就应当还给陆公子。”她转脸对陆歆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倘若公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务必来我沈府,我自当效力。好吗?”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女子安静的躺着,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听得见周遭的一切。他陪着她说话,整整三年。 聂缙……不要哭…… 为我……不值得…… 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春日的下午,几个奴隶被带进了长公主府,她碰到他时,掌事正拿着一个铁钳子往他脸上烙印子。 她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看他失声惨叫,看他羞愤欲死,他的额角上清晰的烙上了“奴”字,她扬着下巴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做我的马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从此以后,他便成了长公主府一名卑微的马奴。这少年所出的门庭乃是当朝的聂家,四世三公,他是长子嫡孙。倘若不是那桩谋逆大案,他的出身该有多么矜贵! 她一遭被害,他为了她几乎倾覆了大燕皇朝,虽招万人唾骂,依旧扶持她的幼弟阿吉上位。人人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能想到他是真心想辅佐阿吉坐稳龙椅。 她累了,恐怕他也等的累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任何一个人都会彻底绝望…… 明天,真的是明天吧……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昭和仅余下的最后一丝知觉,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感觉到鼻端梅香萦绕,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只是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没有放开。 她仿佛听到一人呓语: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当年,她最爱白梅。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虽然面首的身份太让人不齿,但是长公主如此美貌,也不算辱没了他。 既然命运不能抗拒,他不如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81.番外之元宵 此为防盗章  沈茹又让张嬷嬷去庄子里煮茶水,准备点心,替工人预备下。 她正在沈庄门前的卵石路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冷不丁的从那边小道上,两骑黑马“踢嗒踢嗒”的跑了过来。 两个男子从马上翻身而下,其中一个英俊的脸上却是斜斜一道疤痕,挺括簇新的玄色捕快服制越发的显得身材高大挺拔。 陆歆大步走了过来,赵胜跟在他的后面,两边干活的佃农一看到他两个这般打扮,立即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句:“捕爷好!” 赵胜一听眉飞色舞,他当破落户这些年,何时听到别人称过他一声爷? 陆歆只是淡淡的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阳光下那个如同烟霞般美丽的女子。 杜泉望见两个捕快过来,一下子慌了,急忙迎了过来:“两位捕爷,是什么事让您两位上了门哟?” 民见官都是慌的,尤其是像见到缉拿罪犯的捕快,心里更是如同打鼓一般的不安。杜泉是个老实人,一看他两个这龙行阔步的气势,真是被唬到了。 沈茹心里好笑,大约猜到他今日来为了什么,开口:“表叔,不要紧,两位捕爷大约只是路过喝口水,咱们是良民,不妨事。” 赵胜见连沈茹都叫他们做“爷”,喜的抓耳挠腮的,连连对杜泉说:“大叔不要多礼了,正如姑娘所说,咱们都是认识的,办事路过,来喝杯茶而已。” 杜泉一听认识,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回头望着沈茹,看她要怎么接待。 “两位捕爷,里面请吧。”沈茹伸手,摊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样子,眸子里却透出几分好笑几分讥讽。 陆歆淡淡一笑,“喝茶是一回事,办案却也是要办的,这案子跟沈家有关,还望姑娘借一步说话。” “行,进里面说。”沈茹微微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真的只是喝茶办案这么简单? 赵胜留在院子里喝茶,沈茹径直请了陆歆到了内堂,门虚掩着,因为涉及案子,自然不能透露,但也不好反锁了,孤男寡女说不清白,所以便虚掩了。 两人隔着桌子坐定,沈茹客气的请他喝茶。 陆歆看沈茹,她脸色淡淡的,那天晚上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仿佛丝毫没有一点影响,对他格外生分了许多。 他心里揣度着,难道她生气了? 不管她生气没生气,当说的还是要说。 “你可知昨日闹沈家胭脂铺的婆子和女人,是谁派来的?” 沈茹一双桃花眉目看向他,微微一笑,搁下了青瓷茶杯,“这么说,陆捕爷是查到什么了?” “那是自然,既然那日我捉了那两个女人,终归是要给你一个交代。那两个女人是段家夫人云氏派来诬陷沈家的。” 陆歆原以为她会大吃一惊,现在看她脸上波澜不兴,便晓得沈茹一定是猜到了。 “我看那云氏如此狠毒,未必会善罢甘休,你打算如何?” 看他关切的样子,沈茹眼底掠过一丝凌厉之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果云氏以为我会任人欺负,那她就是大错特错了。” 陆歆看她那样子,是另有打算的感觉,这女子,剔透聪明,倒叫他猜不透了。 陆歆坐着,将一盏茶都喝完了,屁股动都没动一下。 沈茹戏谑看他:“怎么,陆捕爷还有事?” 陆歆老脸微热,那天是光线昏暗下占的便宜,今日这青天白日的,外头又那么多人,想动手干点啥也不大方便。 他睨了沈茹一眼,这女子真是个百变的,一时像只温顺的小白兔,一时又像朵带刺的玫瑰,让他没处下手。 “无事了。”陆歆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出去。他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她来了沈庄,快马一个时辰才到这里,出了一身的汗,说了这几句这女人就要送他走,真是让人郁闷。 “陆捕爷……”女子柔腻腻的声音响起,陆歆蓦地背心一震,立即回头,却见她拿着自己的腰牌晃了晃:“你忘了你的腰牌!”脸上的笑容狡猾的像一只小狐狸。 陆歆讪讪的拿回了自己的腰牌,沈茹撇开脸不去看他,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 “嘎吱——”一声,门开了,赵胜蓦然望去,见了大哥一副吃瘪的脸色,不由得握着嘴偷笑。 “好啦!事儿办完咯!该回去啦!”他欢乐的叫着。 陆歆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 两人出了沈庄的大门,才到门口,就听到院内“咕隆”一声响,两个汉子抬着一棵粗大的桃树,一个不小心没有抗住,桃树从肩头滚落下来,砸在两个人的脚丫子上,两个人抱着脚哇哇乱叫起来。 陆歆一个箭步上前,一脚抵住了那棵桃树。他看那粗大的桃树,剑眉微拧计上心来。沈茹正站在内堂门口看着他,他随手脱了捕快袍服,顺手向她丢了过来,露出一身劲结的肌肉。 沈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一股男人专有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汗味,满鼻的气息让她一怔。 “种在哪里?”陆歆回头问杜泉。 “外头林地。”杜泉连忙回答。 陆歆在肩头绑了一块粗布,弯身将一棵粗大的桃树扛在了肩头,方才两个人合力都扛不起来的桃树竟然被他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扛了起来。 院子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哇,这位捕爷好大力气!”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陆歆迈着大步将桃树扛了出去,赵胜乖觉,连忙也帮忙提了两棵桃苗跟着出去。 沈茹尴尬的拿着陆歆的衣服,一抬眼,小茜和张嬷嬷两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件衣服。 只因为,方才陆歆那动作太过引人遐想,那动作,仿佛是成了亲的男人脱了衣服丢给自己娘子的架势。 沈茹懊恼的看着衣服,真是,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她转了身,恼火的将他的衣服抖了抖搭在了椅背上。 “姑娘,茶煮好了,你方才不是说要亲自给大伙送茶吗?”小茜说这话时笑的有些古怪。 小茜见她不做声,又问:“不去啦?” “去,为何不去?” 沈茹磨了磨牙走了出去,带着小茜亲自将茶水送到了工人手里。 陆歆正在林子里头忙碌,他拿着铁锹挖了一个大坑,掼着桃树插了进去,埋好了土,支好了架,这才停了手。 太阳的映射下,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的脖颈流下来,沿着宽厚劲实的胸膛,流过轮廓分明的腹肌,一直没入裤子里。 沈茹手里提着茶壶和茶碗,看到这情景脸上一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不想男人大步过来,笑起来双眸亮晶晶的:“多谢大姑娘亲自送水。”说完,接过她手里的大茶碗一饮而尽,那水珠儿又落了许多下来,滚过了他强壮而结实的蜜色胸膛。 沈茹后退了一步,他这样子,不大好接近的。 “还要一碗!”男人将空碗递过来,一双狭长的眸子牢牢的落在她的脸上。 “你稍等。”沈茹又回身去盛了一碗茶水,搁了茶壶,双手捧着茶碗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陆歆诡异的笑了一下,伸手去接碗,拿碗的那只大手恰好覆住了她柔嫩的小手。 “大姑娘为何不给我水?”他戏谑的看她。 沈茹瞪他,压低了声音:“你放手,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大姑娘不舍得给水……” 这个无赖! 沈茹脸上发烫,使劲的要收回自己的手,哪知道被他按得牢牢的,两个人来来去去的扯,碗里的水荡来荡去,大半荡到土里去了。 “怎样才放手?”沈茹被他气死,回头看小茜就要向这里来了,被她看见可不是羞死人了。 可以谈条件?陆歆眉头扬了扬,低声道:“桃树这么多,今天可种的完?” “当然种不完,”沈茹皱了皱峨眉,“我今日就在这庄子里,明日还要继续种呢。” “那我今晚也歇庄子里。”他一副窃喜的样子。 沈茹恼道:“随便你!放手,再不放手我……” “姑娘,你在干嘛……”小茜走了过来,陆歆立即放了手,拿着碗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陆歆将碗递给沈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忙碌去了。 沈茹拿手做扇轻扇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小茜望了望日头,叹道:“姑娘,瞧你这脸红的,天气这是怪热的,咱们还是快回庄子里吧!” 沈茹点了点头,回头朝陆歆忙碌的背影睨了一眼,哼,无赖! 沈妙妙站起来说:“他唱的这么好,赏几个铜钱哪够?”说罢,她跳下亭子,从钱袋里掏出几锭银子抛给那戏台子上,那戏子立即烟波流转,对她展露出一个勾人的媚笑。 “多谢小姐!”戏子殷勤的行礼。 沈妙妙得意的说:“你下次来,还赏你更多!” 沈妙妙话音刚落,却感觉一个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指着那戏子问:“我家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戏子一愣,抬眼看向花阴下站着的美丽女子,站在花阴之下,真是人比花娇,他不敢多看,忙回复道:“小人心侬。” 沈妙妙回头睨了沈茹一眼,怒由心起,怎么什么事都有你,这是我宠的戏子,关你何事?居然也巴巴的来问名字? 她冷笑:“怎么,大姐什么时候也对唱戏感兴趣了?” 沈茹缓缓走了过来,并未再多看心侬一眼,一个戏子,她还未瞧在眼底。 好在这不是当初的那个戏子,莫非那个人还没出现?想着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戏子,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茹指着心侬手里的那锭五两的银子,道:“姨娘和妹妹每个月都有份例,妹妹一个月的零花也不过一两银子,什么时候发了财了,一出手就赏了五两?” 这话里带刺,沈妙妙恼了:“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长姐,就什么事都要参一脚!” 沈茹凉凉的看了许姨娘一眼:“姨娘月例银子五两,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还有钱请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