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粉红楼里错杀人,镜花月下女儿身 千姿楼,京城里最大的烟花之地。 华灯初上,这里更是流光溢彩,好不热闹。粉楼上的姑娘们尽情的挥舞着曼妙的舞资,吸引了所有路过这里的男人的目光。 西厢房里,半掩的绛红色幔帐内,两副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演绎着这个烟花之地特有的活色声香。伴随着上面那个粗壮的男人越发有力的律动,引得身下的女子娇喘连连。 “啊……将军,您轻点,奴家快受不了了。” “哈哈哈。”男子一边加紧了进攻,一边轻狂的笑着。 身下女子的求饶,并未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反而更加用力的钳住女子的双肩,变本加厉起来。原本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画,伴随着下面女子越发痛苦的表情,生生的被他演绎成了一场野兽的盛宴。 就在上面的男子越发疯狂,下面的女子也几近晕厥之时,房间内忽然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一抹血色迎面扑来! 女子一声尖叫,男尸应声倒地。 剩下的,只有满目的血红。 …… 一轮明月高悬在空,这是五月,五月的北齐皇都——业城。五月的夜色,划过一丝温柔的风,它刚刚卸去了春寒的料峭,却还未到暑意难消,所以,这当是一年中最温馨怡人的光景。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花香。云清站在屋顶上,静静的擦拭着剑上的血痕。她默默的念着:是西府海棠,它又开花了。 好久没有看过海棠花开了。顺着这丝清香,她仿佛看到了茂密的枝叶,枝叶下的海棠,还有那海棠树下的一个女子。女子抱着一个孩童,孩童手中握着一支花朵。她扬起粉嘟嘟的小脸儿,咧着那花瓣儿一样的小嘴儿,对着女子笑着,欢快的叫着。她挥舞着胖胖的小手,仿佛要将什么抓在手中。 哭声,叫声,呐喊声,下面,乱成了一片,也将她头脑中刚刚形成的画面,瞬间裂成了碎片。 收剑,转身,一道黑影,顺着夜风,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东,平南王府。 “如何?” 屋内,一个身着月白锦缎的男子,一边悠然的翻着一本书,一边向刚刚进门的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问道。 “回王爷,得手了。”来人躬身一礼,面无表情,甚是宁静。 “没有遇到任何困难?”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眉头有些微蹙。 “回王爷,没有。” “……好,你下去吧。” 古朴的房间里,云清摘下了黑色的帽子,一头锦锻般的青丝倾泄而下。她慢慢的褪去了一身的夜行衣,走到镜前,机械的梳理着一头及腰的秀发。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白璧无瑕。 她望着“她”,久久的出神。继尔,伸出纤纤素手,轻抚着镜中的那个模糊而又熟悉的容颜,低低的唤着:“娘……” 游离之际,只听房门“咣当”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门口已然站立一人——平南王,慕容风。 刹那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云清在这王府,已然呆了十年。而十年里,她一直都是以男装示人。久而久之,人们早已习惯了“她”是个男人。也许慕容风也已经忘记,自己当初从街上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儿,究竟是男还是女了。 可是现在……她一头乌丝直垂腰际,白色的裹胸下,是若隐若现的两团高耸。纱裙之上,是盈手一握的纤腰;裙下,是两条修长的*…… “那个,没打扰你吧。”慕容风尴尬的咳了一下,便把头转向别处。 他不是未经风月,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以他的样貌地位,身边围绕的女子早已数不胜数。可面对这个人,他有些意外,但不能等而视之。且不论她究竟是男是女,单凭十年的跟随:上战场,下虎穴,出生入死,鞍前马后,他总不能平白的唐突了她。 云清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她慌乱的扯过一件罗衣,手忙脚乱的裹着自己。差不多了,才低身行了一礼。 “王爷。”声音有些走调。 慕容风擒着一张纸,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将纸铺于案上,展开,是一幅画像。画中之人三十多岁,眉目具齐,一脸的英气,看着,有些面熟。 “他?”云清有些惊讶。 慕容风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道:“此人名曰萧漠然,是西越镇国大将军。沙场上人称‘铁骑将军’,所到之外,所向披靡。之前本王未与你说明,是怕你有芥蒂,毕竟都是沙场英雄,况且西越与北齐,也并无争端。此番派你前去,未想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想试探一下,可没料到,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得手了。所以特拿来画像与你一瞧,云副将,你看看,是不是此人。” 云清仔细的看过,轻轻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面目没错,可有些地方,总感觉对不上。 正瞧着,就见慕容风的目光,从案上平移了一下,然后,落在前方,尴尬的咳了一声,就仿佛不知眼睛要往哪里放一般,左边转了一下,右边又转了一下。 一低头,云清巴不得从地上找条缝隙钻进去。刚才衣服裹得松,此番一动,已是山门大开,两座山峰,隔着薄雾,呼之欲出。 她背转身去,将衣服紧了又紧,腰带系了又系。折腾齐整了,脸也红了。只顾低下头来,默默的看画。 看得仔细了,也就发现问题了。她指着画像,看向慕容风,道:“王爷,恐怕属下真的杀错人了。” 指尖之外,是一支海棠。 他竟然在颈间刺了一支海棠? “故意的。”慕容风轻道:“我们中计了。” …… 窗户没关,夜风吹过。空气中,又散满了花的清香。云清贪恋的吸了两下,还是西府海棠。 案上的纸随风起舞。纸上的花朵,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飞来荡去。云清伸出手,想把它握在手中。纸又飘回到案上,花也跟着落回到纸里。没抓住,但她松了一口气。 一枚丝帕悄然落地,云清俯下身,赶忙将它拾了起来。拍了又拍,抚了又抚,宝贝一样的展开。上等的江南缂丝,白经彩纬,花纹透出,如雕镂一般,活灵活现。帕子的右下脚,又见海棠。粉色的花瓣,就像它的主人,十七年前,那个站在海棠树下盛开的女子。 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一夜,星光灿烂;这一夜,明月高悬;这一夜,空气中始终弥散着海棠花的清香。可她还是做梦了,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一般只会在雨夜出现的梦,梦中,她头上浇着大雨,靠在母亲怀里,顶着电闪雷鸣,再一次跳下了那个万丈深渊。 …… 醒来的时候,云清有些头疼。反复的恶梦,折磨得她没睡多久。直到坐了起来,还仿佛是刚刚从高处落下。她下意识的摸了摸了床沿,还好,是真的,没在梦里。 洗漱过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及腰的长发被一枚白色的玉冠高束在脑后,直领大袖的浅色常服,腰间并未束革,而是系了一条两指宽的青色布带,在侧面打了一个圆形的结。她轻易不敢束带,也不敢着窄服,怕慢慢发育了的腰身暴露了她的性别。 蹬上长靴,取下佩剑,正准备出门,就见前院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起禀云将军,门外有人求见。” 前厅之内,笔直的站立一人,身材挺拔,目光如炬——颈间,是一支海棠。 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有些惊讶。这边,是因为昨夜刚杀了“他”;那边,是因为他发现,她长得好像一个人…… 让过座位,云清故做镇静,道:“萧将军前来平南王府,怎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云某好命人准备一番,招待将军。” 萧漠然笑了笑:“将军不必客气。萧某此次前来,是奉了我大越皇帝之命,特来给北齐国君祝寿。久闻将军大名,所以特来拜会。” 云清心想,恐怕拜会是假,发难是真,但他不明说,也便继续跟他打着太极:“既是给国君祝寿,恕云某多言,将军不去礼部登记,反而先来我平南王府。您就不怕,有结交外戚之嫌?” 萧漠然听罢,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悠然的笑着:“将军多虑了,我之所以前来拜会,是因为久慕将军大名。适逢一见,又感觉份外的亲切,所以,还请云将军带我到这京城的繁华之地四处去转转,也好打发一下这闲暇的时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他手摇折扇,风度翩翩,满面的笑容,仿佛一个交往多年的挚友,但那暗如深夜的眸子,却散发了一种至寒的气息。沙场上的大将,都沐过血浴,时间久了,那暗藏的血气,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不知萧将军想去哪里走走?”云清驱散了脸上的笑意,一抹杀气,在空气中陡然升起。 萧漠然继续摇着他的折扇,说道:“萧某听说业城内有一家千姿楼,里面的姑娘那是千娇百媚,美不胜收。不如,云兄带我前去走走?” 千姿楼,好,那就千姿楼。 云清将佩剑放在茶案之上,道:“萧将军,既然您有如此雅兴,云某就略尽地主之宜,不知您打算何时前去?” 他收起了笑容,眼里的色彩越发的阴郁,扇子一合,道:“择日不如撞日,如果云兄有空,那就今晚吧。” ************* 谢谢亲的收藏推荐,我会继续努力n__n ************* 第二章 两只清袖,一朵红绸;几缕情丝,几 送走了萧漠然,云清就来到慕容风的住处。 此刻,他正在院中练剑。 看到云清远远的走了过来,他迅速收剑入鞘。一边的丫鬟忙递上手巾,他一边擦着,一边问道:“萧漠然来过了?” 云清躬身一礼,答道:“回王爷,他刚走,而且,提出今晚让属下带他去妓院。” “妓院?” “他点名要去千姿楼。”云清恭敬的答道。 “既然他想去,你就带他去。但要小心行事。”说着,他又抽出剑来,身形闪动,瞬间舞得八面生风。 …… 掌灯时分,云清打听清楚了各国使臣的住处,便径直朝着萧漠然的驿馆走了去。 未到驿馆,就远远的看见萧漠然已经站在那里:手持一把折扇,单手背在身后,正微笑的看着她。 待她走近了,萧漠然才道:“云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已经命人前去打听过了,今晚千姿楼里有选花魁的节目。”说着,竟流露出了一种欣喜之情。 云清见了,不禁暗道:日间已经特地了解过,传闻中的铁骑将军是不近女色的,而他现在却是一副十足的花花公子模样。看来,不是传闻不实,就是此人太会演戏。想到此,她又暗自懊恼起来,如果事先打探清楚,恐怕昨夜也不会出现那一幕,不仅暴露了自己,还枉杀了一条性命。看来,以后还需严谨行事。 一路走着,她就发现萧漠然似乎并不急于前往。只见他走走停停,不时的观望路边的风景,一会儿在这看看,一会儿又去那瞧瞧。还不时的在各色摊位前流连驻足,挑挑拣拣,仿佛真的在逛街一般。 云清显有逛街,对此举也不甚在行,她平日里不是习武练字,就是奔走于各个军营之间。也正是为此,她小小年纪才能成为沙场上的一员猛将,平南王身边的得力助手。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人为的因素,她已经不太具备寻常女子的寻常爱好,她的整个生活,是单调的,乏味的,缺少女性气息的。 所以这一路跟着,虽无趣,她也未表现出急燥。她不急,她在等,看这萧漠然有何行动。 正走着,就见他在一个装饰考究的首饰铺子前停留下来。店主的生意似乎很不错,正左右逢源的招呼着各色客人。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各色丫鬟,拥着各色小姐命妇,诚然,全是女子。 二人走进去,倒是如同两片绿叶误入了花丛,花太多,绿叶就显得格外扎眼。再加上二人本就相貌不凡,一时间竟吸引了许多注视的目光。 萧漠然自顾的拿着一只珠钗,店主刚想推介,他便看向云清:“云兄,可好?” 云清不太喜欢被许多女人关注,虽然她也是女人。正觉得别扭,便随口答道:“甚好。” “送你了。”一只锦盒,摆在面前。 云清颇为诧异,不仅是因为没人送过她礼物,更是没有想过会有人送她这东西。他此举是何用意?难不成身份也给他看穿了? 云清不接,萧漠然便径直塞到她手里。然后便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走出门去。 错愕之际,云清就发现身上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注目礼,有惊讶的,有惋惜的,甚至还有哭泣的。她不知道,自打她去年返回京城,偶尔在街上走过,已是声名远播。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她的长相。京城中早已有人私下里将她和慕容风相比,时时争论着哪个才是京城第一美男。如今侯选人竟有如此癖好,怎能不另她的爱慕者痛惜? 云清随手将盒子塞到了一个女人怀里,那女人立刻转悲为喜,正欲羞涩还礼,就见眼前的“美男”抬腿走了出去,瞬间不见踪影。 云清有些忐忑,一言不发的跟着萧漠然。不多时,竟也走到了千姿楼。 连拉带拽,二人被门口的姑娘热情的迎了进去。落座后,就发现今天确实有节目可看,香鬓云集,台上的女子,正一拨一拨的舞着,唱着,骚首弄姿的摆着各种媚态,争相竞着花魁。 萧漠然好像兴致很高,一边看着,一边还不忘品头论足一番。时不时还转过头来看看云清,想听听她的意见。 云清在男人堆里长大,咸淡各色荤话自是没少入耳,可她终究是女儿,每每此时,她都选择沉默。她在观察这花厅的地势,虽然此前刻意来过,但今日不同往昔,人过于的嘈杂繁多。 心里正计划着,就发现有无数只眼睛都在注视着她,还有人起哄般的喊道:“上去——上去——” 她左顾右盼,不明白这些人此举是何用意。 还是萧漠然。他见台上正比拼的火热,就用手指着旁边的云清,说台上的女子都不如自己旁边的这位小兄弟生得俊俏。大家闻言,纷纷看去,发现这兄弟果然异常俊美,便都纷纷赞赏的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哪个好事儿的起了哄,说让云清上台去表演一个。如果她胜了这楼里所有的姑娘,他就请在场的所有人喝花酒。接着,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台下起哄的声音越来越高,云清秀眉微蹙,扫过众人,又看了看一旁的萧漠然,他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着自己发笑。 云清心里暗惊:难道,他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如此情景,想来只能将计就计。 她一个燕子翻身,轻盈的落到了台上,台下立刻掌声连连。她看着下面一张张被兴奋涨红了的脸,不由得眉头一皱,随即,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只见她双手抱拳,不紧不慢的说道:“承蒙各位抬举,今日,在下就舞剑一曲,答谢诸位。”说罢,就着琴音的韵律,她步履轻盈的舞动起来。 跟着乐律的快慢,只见她把剑舞得上下翻飞,时而快如闪电,时而静如行云流水。配合着她原本就清秀的身姿,看得台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可能他们这辈子也没有想过,一个男人,一把剑,舞起来竟然比一群女子的莺歌燕舞都要精彩万分。 舞着舞着,就见她剑锋一转,直向台下的萧漠然刺去,她已然看到,他手中的折扇,不经意间换成了黑金铁骨,要动手了,不如先发制人。 萧漠然一闪身,轻易的就躲过了这一剑,而且顺势也跳到了台上。他的速度之快,另云清瞬间提高了警惕。 不明就理的人们,看着他风度翩翩的打开了那把折扇,还以为二人要一起表演给他们看,便更加卖力的鼓起掌来。 萧漠然十分配合的低头施了一礼,对台下的掌声抱以感谢。 云清见他这般模样,努力的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剑锋一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招呼了他一招。 你来我往,转眼间,二人就已打了好几个回合。 云清习武的时间不短,已经近十年,几个回合下来,她便已经了解了对手的功底,这么拖着不是办法,还是瞅准时机,走为上策。 萧漠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和她对峙着,不给她致使的攻击,但似乎也不打算把她放走。他用的一直都是绵柔之力,解不开,也破不了,硬生生的把云清缠到了台上。 渐渐的,云清就感觉有些气虚,正当她暗道“不好”的时候,忽然从门口的方向,以十足的力道飞来一只火红的绣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萧漠然的铁扇之上,那扇子也就应声落地。 她立刻回转头去,想看看是谁在关键的时刻救了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正就一袭白袍的慕容风。 只见他脚尖点地,如风一般的就落到了台上,瞬间挡在云清的身前,看着萧漠然,拱手道:“萧将军,别来无恙。” 台下的人们,正不明就里,但见如此三个潘安站在台上,便也是卯足了劲的鼓掌。 正当云清诧异之际,就见妓院的老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扭到台上,弯腰拾起了那朵刚刚由慕容风打来的绣球,不由分说的就戴在了她的胸前,然后还拿捏着嗓音,冲着台下高呼道:“这位公子,就是今晚的花魁!” 云清看着众人兴奋的鼓着掌,再看着那个正戴在自己胸前的绣球,又看了看近在咫尺表情各异的二人,瞬间,她感觉恍然在梦中,只不过,这个梦未免荒诞了些。 …… 回府的路上,云清坐在马车里,胸前还挂着那个刚在妓院得来的绣球。对面的平南王慕容风,正斜靠在软榻里,眯着他那狭长的丹凤眼,表情复杂的看着云清。 云清发现了对面之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才回过神来,她直了直身子,双手抱拳,低头说道:“王爷,刚才属下给您丢脸了。” 她以为慕容风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身体前倾,贴了过来,吓得云清赶紧向后靠去,立时就贴在了车厢上。 慕容风嘴角上扬,笑了笑,然后指着她胸前的绣球说道:“云将军,你是打算一直戴着这个东西回府吗?” 她这才发现,这可笑的东西,自己竟一时忘了摘下来,还戴着呢。 她胡乱的扯着那绣球的带子,可越是慌乱,就越是扯不下来。就在她焦急之际,没想到慕容风竟一把拉过了她,在她的诧异之中,慢条斯理的帮她把绣球的带子解了下来,然后,就见他一手拿着绣球,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胳膊,嘴角微翘。 ************* 谢谢亲的收藏推荐,我会继续努力n__n ************* 第三章 断袖之情 云清从未想过,她会与他离得如此之近。 狭小的车厢里,温度仿佛陡然间升起了无数倍,让她的脸颊不自觉的发起烧来。温度上升了,空间也仿佛变小了。她很想躲,可左右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除非立即跳下去,否则,还真的是无处可躲。 慕容风的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胳膊,这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直愣愣的坐着,才一会儿,那只胳膊就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又冷又麻,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不知道眼睛要放向哪里,可她感觉到对面之人还在看着自己。怎么会这样?她在心里懊恼着。 自打来到王府,十年间,他们的关系,说亲密,又始终有着距离。别人都把他当男人看待,但她却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有意的与别人保持着距离。 可现在,这个距离,却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 她无比的别扭,甚至希望马车能够立刻坏掉,好让她有个理由可以跳下去,而不会显得太过于突兀。 慕容风看着对面之人,见她的一张小脸如同掉进了染缸一般,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很想笑,而且,他也确实正在笑。 在他的印象里,长大后的云清几本就是一个男性。可能是她扮男人扮的太久了,如果不是昨夜…… 想到昨夜,他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像今夜的风,温柔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花香,虽不浓烈,但足以让人沉醉。 ……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撒到了云清的脸上。确切的说,她是被阳光叫醒的。 她躺在床上,呆呆的朝着上面看了一会儿,就一骨碌坐了起来。先是警觉的朝着自己的身上摸了摸,还好,衣服还在。 可是昨夜,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抬腿下床,忽然发间体内的气流有些异样。便试着运了运气,果不其然,看来昨天和萧漠然的那场较量,耗费了自己大量的真气,难怪会在马车里睡着。 草草洗漱了一下,她就拿过佩剑,准备找个地方好好的练一练。她在担心,如果日后再遇到此类强敌,后果将难以预料。 正准备出门,就发现今日府里的人似乎都有些反常。所有的人,女眷,包括仆从,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特别是那些女眷,平日里见了她都是一副笑模样,可今天,说起话来却有些阴阳怪气。 正奇怪着,就见慕容风最小的侧妃柳氏走了过来。 云清躬身施了一礼。平时数这柳氏性情最为温柔,待人最为和善,哪知柳氏看了她以后,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云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感觉云里雾里,摸不到头绪,难不成,还是在梦中? 柳侧妃一边掩面哭着,一边递过来一个食盒,她努力的抽泣了一下,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才泪眼婆娑的说道:“云将军,这是妾身特地做给王爷的糕点,您给他送去吧。”说着,又别过脸去,一副更加委屈的模样。 云清一脸茫然,实在不明白为何送个糕点就会哭成这样。 柳侧妃可能是哭累了,就用锦帕拭了拭泪水。然后用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云清。 “夫人,您,这是为何。自己做的糕点,怎不亲自送去?” 柳侧妃抽泣了一下,说道:“我送了,几位姐姐也去过了。可王爷不见我们。”说着,又哭了起来。 “那个,夫人,您先别哭。”虽然也是女人,但云清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女人哭,于是她安慰道:“可能是王爷最近太忙了,你别担心,估计过了这阵就好了。”说着,云清就提起食盒,准备帮她送过去。 “等等。”柳侧妃拉住了他,然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就像从未见过一般。末了,用闪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说道:“云将军,我一直以为王爷对我不冷不热,是因为府里的女人太多,可没想到,他,他居然……”说着,她就一扭头,泪流满面的跑开了。 云清提着食盒,有些发懵。她不明白这府里的人今早都犯了什么毛病,还是自己有了什么毛病竟不自知? 走到第四个门廊的时候,她发现那个看门的小厮竟然也是鬼鬼祟祟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了,一把抓过他,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被她抓得龇牙咧嘴,连声求饶。云清松了松手,减了些力道。小厮一边夸张的揉着胳膊,一边嗫嚅着说道:“云清军,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快说!”云清瞪着他。 原来,昨夜从千姿楼回来,她确实是在马车上睡着了。但是接下来,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看到的情景居然是:随着马车上滚落下一个带着脂粉香气的绣球,他们那位另人敬畏的冷面王爷,竟然抱着那玉树临风的云副将走下了马车! 而且这位王爷居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一直将他的副将抱回了房里。 于是,府里的下人们一夜间便传开了。私下里都议论着,说这二人共处十年,形影不离,原来是有断袖之情。 听到这,云清努力的摇了摇头,她甚至很想学别人那样再掐一下自己的胳膊,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 她看着手里的一盒子糕点,有些迟疑,忽然不想再帮柳侧妃送过去。虽然昨天的情景她没有看到,但只是用想,她便已经感觉万分的不自在。可又想起了柳侧妃刚才一脸梨花带雨,算了,还是帮她一下吧。 她感觉这府里的女人们也不容易,那么多人争抢着一个夫君。特别是这柳侧妃,年纪是这里面最小的,也还刚进府不久,怀抱着对王爷的一片仰慕之情,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般的不理不睬。而这一盒精心制作的点心,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于是,她便硬着头皮把那点心提到了慕容风的面前。 慕容风刚刚练完剑,似乎正准备用早膳,看着云清提着一盒点心过来,有些惊讶。心想莫不是因为昨夜之事要来感谢自己?但拿着一盒点心,似乎不是她一贯所为。 云清有些不自然的站到慕容风面前,又想着方才小厮所描绘的场景,很想马上离开。于是她迅速的将盒子放到了他的近前,道了句:“王爷,这是柳侧妃特地做给您的糕点。”说着,就准备离开。 “柳侧妃做的?”慕容风似乎有些失望,然后就道:“那她为什么不自己送过来?”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昨夜从千姿楼回来,他就感觉这府里的女人烦的很,一大早,就已经被他打发掉了好几拨。 “可能,是柳夫人身体不适吧。”云清眼望别处,还是有些别扭。 “云副将,你没事吧。”慕容风走到她的近前,感觉她今日很是奇怪。 云清正别扭着,一抬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风已经站到了她的近前,忙惊讶道:“啊,没事!”然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慕容风摇摇头:“没事就好,你赶紧下去休息吧,好好调整一下,恐怕昨夜消耗不少。” 后面的几个丫鬟一听“昨夜”“消耗”,就都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然后便交头接耳道:“天呐,看来这事情居然是真的。” 不出一个时辰,传遍了全府。 不出一天,传遍了全城。 …… 云清正打坐在草地上,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冷风袭来。她立即将头偏去,顺势伸出两指,将飞镖擒在手里。 继尔,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云弟果然好本领,为兄佩服。” 转身一看,果然萧漠然。 只见他一边摇着那把铁骨折扇,一边悠然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云清下意识的四下里看了看,待萧漠然走近了,才拱手道:“萧大哥过奖了,小弟的功夫有几分,您心里自是晓得。”说话间,还警觉的向身后瞥了一眼。 萧漠然看了看她,微笑道:“云弟大可不必惊慌,为兄此次前来,不是与你切磋的。” 不是切磋?莫不是来报那日的“杀身之仇”?想着,云清便把手伸向了放在一旁的配剑。 “云清将军!”萧漠然忽然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云清刚要抽剑,瞬间顿了一下。 就听萧漠然继续道:“云清将军小小年纪,就练得如此一身本领,假以时日,定是开疆辟土不可或缺的良才!与其寄人篱下,还要忍受那断袖之嫌,倒不如跟我一起回西越,封疆辟土,大展男儿雄姿!” 萧漠然还在不停的说着,但云清已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那天的刺杀,确实是他有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试试自己的身手。 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那天之所以以珠衩还有花魁一事来戏弄自己,一则是想看看她处事的态度,二来是想检验一下她的武功功底。 想到这,云清双手抱拳,打断了萧漠然:“萧兄,估计您听说过‘忠臣不侍二主’,更何况王爷对我有再生之恩,就算不是为了北齐,我也定不会负了王爷!”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似决绝,其实是想趁着萧漠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逃掉。否则以她现在的功力,要被此人擒住,简直是易如反掌。 回到王府,她便径直去找慕容风。 见到他,就把刚才遭遇萧漠然的情景如实禀告了一番。 慕容风看着云清,眼里的色彩深不见底。他背着手站在那儿,过了一会,才道:“云清,你可知道,这个萧漠然,他曾是北齐的人。” 第四章 曾经的北齐勇士,曾经的慕容留香 西越的镇国大将军曾是北齐的人?一听此话,云清立即十分的惊讶。 慕容风看着他,回忆道:“在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进府之前,我有幸看到了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武状元比赛。那个时候,皇上为了招纳贤才,普天之下广撒英雄贴。英雄不论出身,只要肯为国效力,都可以前来一试。”说着,他眼望向远方,好像在回忆着一场旷世的盛宴。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这萧漠然。他是在一天之内,徒手打败了八大高手,最后仍然屹立在台上的那个人。”说着,慕容风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种向往的神情。 “后来,我又在父皇那里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想着让他教我几招。但他总是说我年纪太小,还不到时候。”说到这,慕容风微微笑了笑,他可能是回忆起了一些儿时的快乐时光。 “那后来呢?他为什么跑到西越去了?”云清非常想知道这个传奇将军的故事。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说他走的那个晚上,皇上震怒杀了他家百十余口,连三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说完,慕容风微微叹了口气,可能也是在痛惜这位曾经的北齐第一勇士,还有他那血色的过往。 云清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荼毒满门,该是什么样的仇恨?连三岁的小孩儿都要杀,又是何等的残暴! “原本,我是想让你去试探一下,我已经料到,他此次前来,必定来者不善。但通过这几日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还有他现今的种种,看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向。接下来的几天,你只需严密的监视即可。以你的轻功,应该可以应对。只是,不要再轻易出手了,你不是他的对手。”说完,眼里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温暖。 “属下明白。”云清看着慕容风,躬身道:“王爷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云清就告退了。” “等等。” 云清回转身去,想来这王爷还有别的吩咐。 “那个,外面的风言风语,听听也就罢了。本王都不在乎,你也别往心里去。”说着,慕容风伸出手来拍了拍云清的肩膀,俨然一副“还是好哥们儿”的模样。 云清点点头,就立刻下去安排监视萧漠然的事情了。 在她目不转睛的盯了这萧漠然三天之后,她就发现,这家伙每日里竟然除了看书,就是闲逛,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异常之处。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还有慕容风对自己所描述的萧漠然的来历,她断定,现在的宁静,恐怕也只是暴风雨的前兆而已。所以,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纵然是每日都看着那萧漠然品茶看书,她还是依旧坚守着,耐心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几日,云清一动不动的伏在屋顶上,看向远处,她轻轻的舒展了一下腰身,此刻,已然是月上柳梢头。 眼见着萧漠然屋里的烛光已经熄灭,根据这些天来的观察,她断定此人应该是休息了。便想着趁此机会也回府里修整一下。连着在这趴了七天八,她着实想回去好好清理一下自己。 于是,她便挑了几个得力的助手代她执守下半夜。然后便飞檐走壁的先行回府了。 迅速的沐浴过后,正当云清对镜梳理着长发,就听见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她草草的拢了拢了头发,赶忙走过去开门,想来这个时辰找她的人,定有急事。 一看,慕容风正笔直的站在门外。 云清连忙躬身道:“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何吩咐?如果有要紧事,让下人通告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劳您亲自前来一趟。”说着,立即侧身把慕容风让进了屋里。 慕容风走了进来,嗅了嗅空气中那飘荡着的玫瑰露的香气。又看了看云清,一身的男装,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但那湿漉漉长发,却极不合时宜的紧贴在胸前,妖娆而妩媚。 他随意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打量了一下云清,不禁笑了笑:“以后本王会注意的,尽量不在夜里前来叨扰云副将。”说着,又不自觉的看了看她胸前的长发。 云清见此,不禁尴尬的捋了捋头发。但随即便想起了萧漠然的事情,正声道:“王爷,这几日,萧漠然并无异常。” 慕容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好几日,接下来的几天,换人去跟吧。即便他真的做出什么来,也该换慕容家其他的人去管了。”说完,他看了看云清:“对了,太后召我明日入宫,你也一起去吧。” “我?”云清惊讶的问道。 “对,留香多次跟我提起你,你去看看她吧。”说完,慕容风便站起身来,又嘱咐了云清几句其它的事情,便转身离开了。 “留香”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在云清身边出现过了……云清不禁想起了她刚到王府的时候,偶尔见到的那个唯一的女孩子。 …… 第二天一大早,用罢早膳,云清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袍,就跟着慕容风一起去了皇宫。 一路上,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到平南王,无不殷勤的躬身施礼。云清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当时的平南王还只是个没有封号的孩童时,她跟着他一起进宫的场景。那个时候,虽然他也被人唤作“王爷”,但这宫里的人就仿佛他们是空气一般,没有给脸色已经很不错,更何谈“尊敬”二字?想想现在,云清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许当时的小六王爷,也正是看够了这宫里的人情冷暖,才会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决定搬到宫外去居住的吧。 一边想着,一边由引路的太监带着,七拐八拐,便到了太后的仁寿宫。云清自是不想跟进去的,她在王府已经自由惯了,受不了宫里的那些虚情假意,还有那些程式般的繁文缛节。 慕容风看了看她的表情,自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抬眼正好看见留香公主的贴身侍女阿彩在离宫门口不远的地方翘首等待着,便抬手示意阿彩把云清带去见公主。 云清跟着阿彩,经过了几道狭长的夹道,又绕过了几道宫门,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见到了留香。 留香一看到云清,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紧接着,就见她蹦蹦跳跳的背着手,绕着云清转了一圈,然后竟然抬起了头,把手放到了云清的下巴上,调笑着说道:“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呀,长的好生俊俏。不如,就留在本公主这里,收你做个驸马可好?” 阿彩先前并未见过云清,或者是见过,也忘记了,毕竟这些年云清跟着平南王连年在外征战,已经有些年头没进宫了。 看到自家公主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调戏美男,阿彩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那个,公,公主,要不要我先出去给你们守着?”她缩着脖子,尴尬的看着留香。这主子都没怎么样,她当丫鬟的反而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留香想了想,感觉还是不要和她讲明的好。就说道:“那好吧,你就给本宫到外面好好的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阿彩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心想:我的娘啊,这公主平日里虽然有些骄横,但是,但是也没听说还有这么个嗜好啊。这要是传出去……唉!这六王爷也是,好久都不见进宫,这一来,竟然就给公主带了个小白脸儿进来。这,这也实在太为长不尊了吧。 可转念又一想,刚才那公子确实长得好看,连自己都看呆了……唉,还是给公主好好的守着这门吧,别跟这犯花痴了。她呆头呆脑的在那站了一会儿,禁不住又想,那么漂亮的男子,将来自己要是有机会结识就好了…… 留香的寝殿内,待阿彩退去了,云清不忘抱拳施了一礼。留香一看,顿时小嘴儿撅的老高:“才几年不见,你就这么见外,不好玩。”说着,她就蹦跳着站到一旁,背着手上下打量着云清。 云清被她看的非常不自在:“公主,您这是……” “哼,叫我留香,再叫我‘公主’,小心我喊你‘非礼’。”说着,就做势要喊。云清一个箭步迈过云,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可。” 留香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清看她笑的如此天真,也是无奈的摇了摇了头,继尔,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留香拉着她坐到了床沿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继尔,又伸手摸了摸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叹了口气,说道:“清清,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多么的想你还有六哥。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情景,那时候你扮新郎,我扮新娘。唉。”说着,她双手托起下巴,一副小可怜儿的模样。 “清清”?云清一听这俩字,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像这普天之下,也只有留香会这么叫她了。 第五章 本王就是断袖,你们没有听说? 云清坐在留香的寝殿里,和她一起聊着儿时的趣事。这好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说上几句闺房之话的朋友了。 正说着话,就见留香嘟起小嘴儿,然后一边轻抚着云清的秀发,一边好像很惋惜的说道:“唉,你看看你,明明是个姑娘家,可现在……” 说着,她又眨了眨眼,然后目光狡黠的问道:“你是和六哥一块来的吧。” 云清点点头。 “你们形影不离吧。” 云清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有十年了吧。” 云清,她发现这丫头好像话里有话! 留香见她不回答,就继续笑着说道:“呵呵,我是说,你跟着我那风流倜傥的六皇兄,形影不离十年有余,你们俩……嗯?” 说着,笑的更加开心了。 云清终于知道这丫头一直在这诡笑什么了,估计也是听说了那“平南王断袖”的事情了。今日走在街上,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事情,现在已经成了全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别听旁人瞎说,不是那么回事。”云清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女的!”说着,留香眯起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清见此,才意识到她想说些什么。于是,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留香一边摇着她的胳膊,一边好像很委屈的拖着长音问道。在她心中,美丽善良的云清和她那玉树临风的六哥是最合适不过的搭配了。也许是跟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所以她总是很自然的就想到要把这俩人捏到一块儿。 “不为什么,那怎么可能。”云清感觉留香能有这种想法,着实可笑,这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留香还是孩子脾性,估计是一时兴起顺嘴胡诌的。便不再理会,随手拉过她聊起了这些年的趣事。 正当两人聊的开心,就听见宫门口传来了阿彩的尖叫声。还没等她们反应,就看到三个大男人已经凶神恶煞一般的闯了进来。 云清立刻站起身来,目光冷峻的注视着来人。 还没等留香说话,就见那三人中为首的一个首先扯开了嗓门儿:“呵,我说今天这宫里的雾气怎么这么重,乌烟瘴气,原来是进了野猫了。说!你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擅闯公主的寝殿!” 云清并没有急于做答,而是首先观察了一下这三人行走时的动作还有气息。接着,又看了看他们的衣着样貌。 说话之人见云清并未做答,而且是表情淡漠的看着他们,立刻感觉仿佛被小视了一般,不由得气恼起来,说着就要过来抓她。 留香一看可不依了:“谁都不准动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话一出口,留香见那三人得意的笑了起来,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不再言语。如果说云清此刻是以真实面目示人,那么自己房里出现个女人,不管是哪里来的,都能说得过去,但关键的问题是,现在云清一身的男装,而自己又是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 三人见此情景,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兴冲冲就要上来抓人。 刚才,云清通过他们行走时的动作还有气息,已然断定,即使这三人联合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怎奈这是在留香的闺房内,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事情一旦闹大,不仅留香的清誉要受损,更重要的,她是慕容风带来的人,这不管出了什么事,对他都是不利的。 想到这,她努力的压抑了想要扁人的冲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副任凭他们动手的样子。她心里想着,自己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一会儿出了这宫门,再想办法逃脱便是了。 留香看到她站在那里仿佛是要任凭别人摆布,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正当那三人喜滋滋的以为要得手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子的声音:“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一听这话,三人顿时一愣,心想在这皇宫里,除了皇上,看还有谁敢管得了他们。可一看不要紧,正好看到了那身着一身暗红长袍的慕容风,正笔直的站在门外。 三人一见慕容风,正好对上了他那阴冷的气息,顿时不寒而栗,气势也瞬间削减了一半。但随即又故意硬撑着一般的指着云清,向慕容风问道:“那个,那个什么,六弟,我们正在捉拿擅闯公主寝殿的人,你难不成有什么意见?” 慕容风看着他们,并未急于理会。而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云清的身旁。就在众人揣测着他下一步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惊讶的发现,他先是嘴角上扬的笑了笑,不懈的看过了三人,然后竟一把拉过了云清,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 云清睁大着眼睛看着她身边的王爷,一时间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副场景的时候,只见那慕容风一边搂着云清的肩膀,一边侧过脸去温情的抚起了一缕云清半披在肩上的秀发,然后一副痞痞的表情看着三人说道:“怎么,三位皇兄未曾听说?这位就是本王现在最喜欢的——云副将。”说着,还不忘深情的看了一眼云清。 那三人一见这场景,差点没呕出来。也忘了问他这云副将为何会出现在公主的寝殿了。逃也似的跑开了。正常的人,可能都接受不了看着两个大男人在那卿卿我我,更何况,还是他们眼中那个素以冷面著称的六弟。 确定三人已经走远,云清见慕容风的手还在她的肩头,连忙抽身退后,躬身一礼:“王爷,属下让您为难了。” 慕容风笑了笑,然后就向云清走过去,可能是要说些什么。可云清见状,却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慕容风见此,刚想说的话,也停在半空了。 一旁的留香看到他们在这儿一个进,一个退。眯起了她的大眼睛,笑而不语。 云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就努力的正了正声,然后看向慕容风,说道:“王爷,您怎么忽然来了?” 原来,慕容风正在太后那里说着话,就发现他那二哥三哥,还有四哥,在接到了一个太监的通报之后,就找了个理由一起离开了。他想着那太监在和他四哥耳语的时候,目光偷偷的往这边瞥了两眼,就意料到,这三人此行绝非好事。便也紧接着找了个理由,跟了出来。 看着云清一脸愧疚,他拍了拍云清的肩膀,说道:“没什么,这几个人有事没事的想找本王点麻烦,估计我们一进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派人盯着了,你不用介意,不关你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云清还是感觉自己给王爷添了麻烦,而且,王爷为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兄弟姐妹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有断袖之事,便面带愧色的看着他,说道:“王爷突然从太后那离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太后不会关心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老太太心里想的只是她那皇帝儿子的寿宴。”慕容风随意的说着,但云清听了,心里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王爷是没把自己当作外人,才这么说的。但想想自己,孑身一人,而他们,虽然有那么多亲人围绕在身边,却也是无法去珍惜。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想着,就被留香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对呢,太后说了,在父皇寿诞的时候,让我们每人出一个节目。父皇说,如果这次我赢了,就准我每月多出宫三次。”说着,她高兴的拉着云清的手,原地转了一个圈:“我呢,已经想好了要跳一支飞天舞了,我想我一定会赢的!”然后她看着云清说道:“到时候,我就能经常出宫去找你玩了。” 云清见她高兴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但随即又看向了慕容风,说道:“王爷,那您想好表演什么节目了吗?” 慕容风见她们俩在那拉拉扯扯,正无奈的观察着桌子上的一只瓷瓶,没想到云清会突然发问,就随口说道:“我?你感觉本王会弹琴跳舞吗?” “那怎么办?”云清不禁替他着急。 “怎么办?这当然不需要我们男人来办。太后又没说一定要本人出演,咱们府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女人吗?随便拉出一个来,弹一曲,跳一跳就算了。” 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清,然后把头稍稍歪向一边,笑着说道:“噢,我忘了,云将军你可是得过‘花魁’的!如果你想代本王献礼,本王自是不会有意见。” “什么?云清?你还得过‘花魁’?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还没等云清说话,留香就接连发出四个问句来。 云清看着兄妹二人,无奈的皱了皱了眉:“王爷就不要再取笑属下了。”说着,她便看向慕容风,表示军营还有事情没有处理,便急于要往回赶。 第六章 夜宿云清房 慕容风带着云清,别过了站在宫门口那一脸委屈的留香,二人就直奔军营。眼见着皇上的寿诞在即,因为京城内的禁军现在不归他们管辖,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在城外十几里的山谷里,他们秘密的驻扎了十余万的精英部队。 操练完毕,待二人重新返回府中,已然到了掌灯时分。 慕容风想了想白天太后吩咐的那个祝寿的事情,虽然他是不大感兴趣的,但身为皇帝的儿子,也不能在各国使节面前显得太过于逊色。于是,他少有的召集了府内所有的女眷,想听听她们有什么好主意。 这一召集不要紧,他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着实吃了一惊,这府里上上下下,竟然来了二十几个花红柳绿的女人。瞬间,一股刺鼻的脂粉气迎面扑来。 他看了看这些为了争夺前排位置而互相推搡着的五颜六色的叽叽喳喳的女人,不禁捏了捏眉心,顿时感觉十分的头疼。于是他叫过一旁的管家忠叔,问道:“忠叔,我好像不记得我有这么多的侧妃吧。” “王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这些夫人并非都是您的侧妃,有些现在还没有名份呢。”忠叔笑着回答。在他心里,除却身份地位,其实他是把慕容风当作儿子一样来爱护的。他是很久以前慕容风的母亲刘贵妃从娘家就带到京城来的。当初刘贵妃不远万里从外疆嫁到北齐来,刘贵妃的家人不放心,便让这忠叔也跟了来。 刘贵妃没有去世之前,忠叔是一直在宫外住着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是受了刘贵妃的临终之托,才一直住在这王府里,照顾着慕容风。 慕容风听着忠叔刚才的回答,竟然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他摇了摇头,心想,真不知道我平日里居然有过这么多的女人。 不过,不解归不解,忠叔总不会骗他,而这些女人估计也没有胆子前来冒充。于是,他便把太后的旨意大致和忠叔说了一下。不顾那些女人娇声的呼唤,一甩袖袍赶紧走了出来。他心想,再呆一会,非得被那脂粉味呛死不可。 直到远离了前厅,慕容风总感觉自己的耳边仿佛还有一百只苍蝇在围绕着他一般,嗡嗡做响。走了几步,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总感觉满鼻子都是脂粉味。一边走着,他心里一边叹道:“真不知道自己平日里是怎么忍受这些女人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抬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云清的门前。 想想云清,他居然来了兴致,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于是,他正了正衣襟,抬手敲了敲了门。可过了好一阵,都不见有人回应,心想:难不成这么早就睡了? “云副将,你睡了吗?是本王。”他压低嗓音喊了一句,但还不见有人过来开门。索性伸手推了推,居然给推开了。他心想,这家伙,好歹也算是个女的,心也太大了,睡觉都不带锁门的。这可不能怪我。 推开门后,就发现屋内一片寂静。往里走了几步,就见那床上的幔帐还是别在两旁的,往下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 他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这里竟然简朴的异常。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之外,也就是几盆兰花。如果不是空气中偶尔飘过的一丝女子特有的幽香,其实根本看不出,这竟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他慢慢的踱着方步,在云清的屋里来回的溜达着。忽然间很好奇,他很想知道,平日里那个一脸淡漠的云清,当她一个人在这房间里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呢? 想着,她就走到了云清的床边,不自觉的坐了下来。看着那叠放整齐的淡绿色的床铺,他忽然间很有兴致的想躺上去感受一下。于是他便抬起一条腿,斜躺了上去。 不自觉的,就嗅到了一阵幽香。好像有些熟悉,对了,是云清头发上的那种味道。伴着这丝丝幽香,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温馨。躺着躺着,他居然就闭上了眼睛。渐渐的,只感觉困意袭来。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也很安稳。再次醒来,发现天都快亮了。 睁开眼,慕容风迅速的扫过了这房间,立刻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云清的床上。于是他赶忙下地站了起来,慌乱的看了一下四周。还好,云清不在。 云清不在?他随即反应过来,她居然一夜未归?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慕容风只感觉心中很是不快,接着,竟有些怒意袭来。于是,他大踏步的走到了门口,刚打开门,就见门口“腾”的站起一个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云清。 她站在那里,努力的晃了晃头,好像并不十分精神。然后便是躬身一礼:“王爷,您醒了?” “啊……那个……你怎么不到房里去睡?”说完,慕容风就发现自己此话实在问的愚蠢。 还好,云清似乎并没有在意此事。只见她眨了眨眼,似乎在强行保持清醒,然后说道:“昨夜属下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部署没有交代,于是连夜赶回了军营。虽然快马加鞭,可回来时,竟也是凌晨了。”说完,她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总感觉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见此,慕容风忽然有些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占了人家的床铺,她好歹也能小睡一会儿,看来,这是一夜未眠啊! 于是他低头看了看云清,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真的站在那里睡着了。云清发现了有人在朝着自己凑过来,一睁眼,正好对上了慕容风的脸,赶忙向后退去,瞬间精神了不少。 慕容风尴尬的笑了笑,道:“你……赶紧回房休息吧。” 云清门也没关,衣服也没脱,就那么斜躺在床上睡着了。 慕容风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帮她把门从外面轻轻的给关上了。 …… 这一觉,云清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向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小厮要了几桶热水,关上门,架好屏风,草草的洗了个澡,就准备再去城外转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之处。 正准备出门,迎面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忠叔。 “早,忠叔。”云清高兴的和他打着招呼。这忠叔,几本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所以在云清的心里,他和平南王慕容风一样,都是自己的长辈,都是值得尊敬的。 “云将军,快请留步!”云清正想去后院牵马,就见忠叔一边抹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说道。 “忠叔找云清有事吗?” “是,是咱们府里那些个夫人们……”忠叔一边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一边说道。 原来,昨天夜里,自从慕容风走后,那二十几个女人就没消停过。一听说要为皇上祝寿,个个都想占个头彩。要知道,这可是她们千载难逢的露脸的好机会。说不定回头王爷高兴了,就能从中选出个正妃来。 于是,她们这个要唱歌,那个要弹琴,下一个又想跳舞,无奈节目只能出一个。于是,她们就吵来吵去,争的面红耳赤,准也不肯相让,一直争到实在困的不行了,才各自回去。 这不,大清早的就又聚在一起吵开了。 忠叔看着她们,也着实头疼。但眼见着距离皇上的寿宴没有几天了,必须得尽快定出这个表演的人选来。最后便提议让她们选出一个能说得算的人来,赶紧把这事给定了。 这时才发现,这平南王府还真是奇了怪了。后院里这么多女人,竟然还真的没有一个能服众的。几位有名分的侧妃,当然想争当这个主事人,但她们之间还没达成协议,那些个偶得雨露的女人就不高兴了。倚仗着同被王爷宠信过几日,竟也是毫不相让。无奈,看来这平南王平时太过于雨露均沾,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出一个能说了算的。 最后,不知道是谁想起了前些日子传出的王爷断袖的事情,于是便提议,反正都是王爷的人,既然云将军不去表演节目,那就由云将军来主持这个公道。 云清一听,哭笑不得。什么叫“都是王爷的人”?外人说说闲话也就罢了,这自家院子里的人,怎么还都如此。自家男人什么样,难道就一点都不了解? 但碍于忠叔的情面,她也只能勉强答应。心想这军营也不用去了,估计这一天就耗在这儿了。 跟着忠叔,很快,云清就远远的听到了一群女人吵闹的声音。 众夫人一见云清来了,便陆续停止了吵闹。然后就要求云清给评判一下,该由谁来出节目。 云清看着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总感觉哪个都不错。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让哪个去。 最终几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侧妃提议,挨个儿表演一遍给云清看,然后再做最终的定夺。 开始的时候,云清还很有兴致的看着她们表演,说实话,她们的技艺确实都很不错。毕竟在这王府里,为了争夺那个又酷又帅的王爷的喜欢,她们平日里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可越是看着,就越发的眼花缭乱。到了傍晚时分,已然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七章 接替禁军的计划 正当云清被这莺歌燕舞弄得头昏脑胀之际,就听见不知道是谁细着嗓子喊了一声:“王爷——”那声音甜的,让人好生发颤。 云清瞬间打了一个冷战,众目所盼之处,正是平南王——慕容风。只见他正抱着双臂倚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 中间正在跳舞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妾还是什么之类,看到慕容风来了,便更加卖力的舞起了袖子,朝着他不停的抛着媚眼。 眼见那王爷风度翩翩的朝这边走了过来,那舞者的脸上高兴的仿佛盛开了一朵花,眉梢眼角都是情。 但那慕容风却径直走到了云清身旁,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王爷!”云清起身施礼。 慕容风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怎么?还没选出来?” 云青一听,立即起身答道:“属下无能,夫人们的技艺都很高超,实在难分上下。” 慕容风听罢,从腰间径直拿出一锭银子,推给云清:“砸到谁就是谁。” 云清看着那银子,面露难色:“王爷,这……使不得吧。”随便一想,就知道这么一个银疙瘩抛下去,会是什么效果。这王爷,未免也有点太不怜香惜玉了。 正在她为难之际,就听旁边有人说道:“用这个,用这个。”说着,就见刚才跳舞的那个女人递上来了一个彩球。 云清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个还算可行。 她起身来到门口,背转身去,朝着刚才人多的方向抛了出去。 随着那些女人的一片尖叫,她回过头去,看到那彩球竟然不偏不倚砸到了慕容风的身上。他刚才一直在闭目养神,现在,发现怀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东西,一附不解的神情。 云清尴尬的朝大家笑了笑,就在慕容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赶紧拿回了彩球,得重新再扔一遍。 这次,她也不管哪里人多哪里人少了,想着刚才慕容风坐在哪里,她就朝着别的方向抛了出去。 可一回头,发现那彩球竟然又落到了慕容风的手里。而他还居然看着自己,笑了笑。 云清无奈了,她心想,难不成这几日自己疏于练习,武艺竟差到了如此地步?连个绣球也抛不准? 正想着,就听到一旁的柳侧妃委屈的说道:“王爷,我不依嘛,您抢我的彩球。” 这时,慕容风才将那球递给了柳侧妃。云清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不至于连个球也抛不准。其实,她刚才确实是有意想把球抛给柳侧妃的。她感觉这人平日里还算不错,对王爷也是尽心尽力,况且云清实在想赶紧把这祝寿的事情给定下来,再在这里耽误功夫,这一天就都消磨掉了。 慕容风把球递给了柳侧妃,就朝着门口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招呼云清道:“跟我来,找你有事。” 云清一听,马上快步跟了上去。 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要事?” “走,去你房里说。”慕容风大步流星,看样子事情比较紧急。 二人陆续进了屋,慕容风便随手把门给带上了。他随意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也示意云清坐下说话,待云清找了一把离他较远的椅子坐下之后,他才看着云清,然后说道:“禁军教头王虎,你可认得?” 云清迅速的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人,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认得。” 这个回答,慕容风感觉有些意外。因为这王虎上任也不过才两年,而这云清前几年一直都是在南边打仗,近日才回的京城,这王虎,她是如何认得的呢? 云清看出了慕容风的疑惑,便主动说道:“王爷,前不久我刺杀萧漠然的事情,您还记得吧。在动手之前,属下曾于前一天扮作嫖客去打探过地形,正好偶遇王虎为了一个女人在与别人打斗。” “为了一个女人?你是说,你看到这王虎逛妓院去了?” “正是如此。”云清答道。 慕容风笑了笑:“没想到,这王虎还有如此胆量,你可知,他是这京城里面有名的惧内的人。” “这个……属下还真是有所不知。” “也不怪你,你才回来几天。不说这些了,你感觉,凭你的武功,打赢王虎可有胜算?” “应该不成问题。” “那好,过几日你就找个机会,把他给解决了。”说罢,慕容风就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了起来。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一件杀人的事情,而是在讨论菜市场大白菜的价钱。 “那个,王爷,他是不是得罪您了。”云清面露难色。 慕容风一听,拿着茶杯的手随之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这云清有些反常。平日里叫她做事,即便是杀再多的人,她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为什么,但今天,为何却要为这王虎犹豫起来? “你认识他?”慕容风蹙眉问道。 “倒不是……我只是感觉,人人都有妻儿老小,如果他不是必须死,也许属下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慕容风闻听此言,笑了笑:“云清,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有妇人之仁了。告诉你也无妨,这京城的禁军,着实重要,我们必须抢在别人之前将它的统领权夺过来。但现在……它却全部都掌握在王虎的老丈人——关彪手里。这关彪早些年就跟着皇上立下过汗马功劳,可以说是皇上的心腹,所以,目前最好不要动他。而他的立场又十分的摇摆,所以,我需要你去慢慢的接近他。先从接替禁军教头开始。”说完,慕容风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表情有些阴郁。 “属下明白!那……一定要杀了王虎吗?”云清有些表情纠结。 慕容风很无奈的看了看云清:“你随便吧,如果不杀了他,也能办成此事,自是最好。但本王很是怀疑,你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别再做那教头。” 云清想了想,便站起身来:“那属下就先行去计划了。”说着,施了一礼,便准备出门。可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不对。这好像是自己的房间吧。 回头望去,见那慕容风已然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看样子好像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那个……王爷,您不打算去用晚膳?” 慕容风笑了笑,自然明白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他站起身来,刚想离开,可又环顾了一下这四周,然后便看向云清,道:“需要什么,就去和忠叔说,让他帮你置办。你看你这里,着实简陋了些,哪里还像个……姑娘住的。” 云清也不在意,随口答道:“谢王爷,这样就可以了。” 慕容风见他一身男装,干净清爽,还倒是真和这屋子十分相称。脑海中忽然滑过一个念头,这十年,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什么错误?把一个女儿家生生变成了这副模样,那她将来怎么嫁人? 一想到云清要嫁人,慕容风忽然感觉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好像有些空落落的。 然后就不自觉的说了这么一句:“云清,你什么时候嫁人?” 云清没有注意到慕容风那心不在焉的眼神,只是一听这话,她忽然间就有些激动:“王爷,您莫不是感觉云清行事不利,又要把云清赶出王府?” 此话,确是有些来历。 十年前,当慕容风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的时候,他就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搬离了皇宫,独自居住到了外面。 可以说,当时他虽贵为皇子,但在那个“子凭母贵”的时期,他确实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提起这件事,确实也有些奇怪。因为慕容风记得,在他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其实父皇是很疼爱他的。 可随着他的母亲刘贵妃离奇亡故,他的父皇便不愿再见他,甚至越发的对他表现出了厌恶。那个时候,他只有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可他却偏偏在那个时候从一个倍受宠爱的皇子,一下子跌落至了无人问津。 而宫中大多是见风使舵者,于是,他一个年幼且无人庇护的孩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遭受了无数的嫌弃与白眼。 一次偶然,他听说皇上正在寻找一个愿意为列祖列宗清修,并且抄录佛经祈福的人。众皇子公主自是不愿前往,因为这个差事需要离宫索居,而且清苦可想而知。但他却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毛遂自荐的请求前往。 他当时已然十岁,但是,以这小小年纪,其实根本是不可能,也不应该让他做这个事情的。但他的父皇却允了。估计实在是看着他碍眼,想让他早些离开自己的近前吧。 于是,他便跟着一直暗中照顾他的忠叔,一起搬进了当时十分破败的王府。 说是清修,其实根本无人管他,估计就算是死在了外面,也不会有人问津。不过他也乐得自在。 忠叔确实不负刘贵妃临终嘱托,寻遍天下,为慕容风找了当时最好的师父来教他武功还有才学。 慕容风在那皇宫受惯了别人的冷漠还有白眼,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越发的感觉到了母妃的早逝绝非偶然。虽然忠叔对此事只字不提,但慕容风也能看得出,母妃临终前,一定和他说了什么。否则,忠叔不会一看到他就是一附心事重重的样子。 忠叔不讲,慕容风也没再多问,而是更加刻苦的练起了功夫。因为他知道,要想不再受人欺,就必须要在别人之前强大起来。 而后来把云清带回王府,其实是个意外。他当时已经带回了月明,其实是想再找一个男孩子回来一起培养的。 怎耐路过街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正凶恶的将那仿佛小乞丐一般的云清往马车上拉。 瘦小的云清一边反抗着,一边哭喊着要找娘亲。 可能正是云清的那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娘亲”,让慕容风最终不忍再看下去。于是,便从那老鸨手里要回了云清,带回了王府。 但那云清却仿佛不领情一般,到了府里,只知道哭。而且,没有一天消停过。后来,慕容风实在是被她哭的受不了了,就瞪着她厉声说道:“你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也是怪了,打那以后,这云清就真的没再哭过。而且在慕容风的安排下,便开始以一个男孩子的身份,和月明一起学起了武术。 …… 这云清刚才之所以以为慕容风要把他赶出王府,估计就是想到了她刚进府的那一段,慕容风说“让她滚出去”时,那严厉可怕的样子。 慕容风见云清的反应如此之大,但他一时间并未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段落,于是他有些诧异的说道:“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赶你。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有你本来的生活,总不能一辈子扮男人吧。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嫁人?云清一听这两个字,陷入了沉默之中。是啊,扮了十年的男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得嫁人这回事了。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十年前的某一个场景……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慕容风一看她听到“嫁人”两字居然还笑了,就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笑什么?莫不是早就有了心仪的人了?” 云清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回王爷,在王爷的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云清不敢。” 不敢?是不敢还是不想?!慕容风也不知道哪来的怒气,本来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可一听人家有嫁人的打算,居然又不开心起来。 他甩着袖袍走了出来,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开心。心想着,等我的事情结束?哼,我的事情永远不会结束! 第八章 别样的“监视” 几日后,夜晚时分,正当慕容风准备就寝就之际,就看到云清身着一身夜行衣行色匆匆的来找他。 躬身施了一礼,云清便说道:“王爷,属下找到王虎可以不用去死的办法了,而且,属下还能通过这件事做上那禁军的教头。” “噢?”慕容风一听此话,顿时来了兴致:“你有把握一个人不杀就能办成此事?” “是的,属下有此把握。” 云清正欲解释,就见慕容风摆手阻止了她:“本王暂且信你,但是这次,我得跟着你,以防你留下活口,日后惹出麻烦。” 云清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王爷还是要取他性命?” 慕容风一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一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动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万一出现意外,我再行决定。毕竟这样婆婆妈妈的办事,本王还是头一回!” 云清一听,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看了看慕容风一身的装扮,说道:“王爷,请您换一身暗色的衣物,以方便我们行动。还有,不用带剑,我们今天不用动手。” 慕容风一听云清说“不用动手”,更加的来了兴致,站在那里,调笑着说道:“不仅不用杀人,连动手都省了。云将军,你别告诉我你能说几句话就把他感化。如果真能那样,那本王以后就干脆跟你混了。”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很信任他的这个副将的,于是他随手拿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袍,也不管云清是不是还在这里,拿过来便开始脱衣服,准备换上。 云清见此,赶忙转过身去,尴尬的站在那里,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可那慕容风似乎不以为然,一边换着衣服,还一边和云清说道:“你过来帮我一下,帮我把那条腰带拿过来。” “是。”云清一边应着,一边低声问道:“哪条?”说话间,她还是一直背着身的。 “就那条……我说,你背着我干什么,在你后面呢。”慕容风不解的摇摇头。真不明白这云清抽的哪门子风,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人,现在怎么显得如此呆笨。 但他一看到那云清红着脸,万分不情愿低着头把腰带给他拿过来时,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连看男人换衣服都能脸红,我这又没脱光,你至于吗。可看她那低着头窘迫的样子,忽然很想逗逗她,然后便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帮本王重新穿一下,然后把腰带系上!” “啊?”云清惊讶的抬起头,但随即又赶忙把头低了下去:“好吧。”声音小的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慕容风笔直的站在那里,任凭云清在他旁边绕来绕去,慢腾腾的帮他整理着衣领,袖口。其实云清怎会不懂得男装如何穿?只是她不想两人靠得太近,所以就刻意的保持着距离,然后就略显笨拙。 总算整理好了衣服,云清又极不情愿的拿起了那条腰带,可她却犯了难,要想把这腰带给慕容风系上,恐怕不离的近也不行了。 但她还是尽量伸长了手臂,试图能保持一些距离而且还能把腰带给他系上。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慕容风见她像躲刺猬一样的躲着自己,故意拿着腔调说道:“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样能系上吗?快点,本王已经站的不耐烦了!” 云清一想也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一会儿天都亮了,想办的事情也别办了。于是她把心一横,走到慕容风面前,一只手拿着腰带环到了慕容风的腰后,另一只手紧接就去够那腰带。 这一刻,慕容风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看着面前的云清,她几本是以一种环抱着自己的姿势贴在了自己的怀里。而且由于手臂的伸展,她不得不挺起身子去接那后面的腰带,而她那胸前高耸的部位,也近乎快贴到自己的胸堂了。 感受着云清的身体传出的热度,他的双手竟不自觉的想要环上她的腰。但随即,就被云清的注视打断了他那还未完成的动作:“王爷,你在干什么?” 只见那云清正贴着他的前胸,手还停在那即将系好的腰带上,仰视着他。虽然脸色微红,但目光依然清澈如水。 慕容风立刻把双手从她腰间的方向变成了双臂伸展,然后尴尬的咳了一下,低声说道:“再帮我整理一下袖子,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是。”云清又帮他舒展了一下袖口。整理完毕,还没等慕容风回过神来,就见她已经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还边走边说:“王爷,咱们得快点了。要不然一会儿等王虎的夫人睡着了,咱们可就白去了。” 慕容风跟在云清身后,哪里还听得到她在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跟着云清,二人一前一后,在黑暗的街道上走街窜巷,一会儿又飞檐走壁,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屋顶上。 就见那云清轻轻的掀起了一块瓦片,然后便有灯光从房中透了出来。她轻轻的说道:“还好,看来王虎的夫人还没有就寝。”可说完,就见她皱起了眉头。 慕容风见状,也凑了过来,透过那缺口向下望去,只看了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并没有人。 “这是王虎的家?” “嗯。”云清点点头,然后不解的说道:“没有理由啊,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坐在下面看信的。” “信?什么信。”慕容风好奇的问道。 云清正想做答,就发现那屋门口有了动静。于是她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慕容风不要讲话。慕容风会意的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便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门口看。 果不其然,眨眼间,就见一男一女先后溜了进来。然后,那女人好像很心虚的朝门外看了看,可能是确定没有人了,才把门轻轻的关上,然后又从里上了门栓。 那男人一见她把门栓插上了,便急不可耐的就跑上来抱那女人。那女人不仅不恼,而且仿佛十分饥渴的一般的拥进了那男人的怀抱。 紧接着,就见那两人一边亲吻着,一边焦急的替对方脱着衣服。才一会功夫,便已经赤条条的双双滚到了床上。 也凑巧了,云清他们蹲着的地方,正好在那床的上方。而那床的款式也并非是北齐的普通样式,竟然没有顶子。于是,这床上的风光,从屋顶上面,那叫一个真切。 眼见着那两人愈演愈烈。云清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附光景,以她一个未经风月的姑娘,着实有些太不适宜了。而且,旁边居然还蹲着一个慕容风!于是她面红耳赤的躲到了一旁,懊恼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回头一看那王爷,居然还在那聚精会神的看着。 “那个,王爷……”云清轻咳了一声,想叫他过来。可那慕容风居然没有反应,全神贯注的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屋内的风景上了。 “王爷!”云清压低着声音,凑到他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啊?什么事?” 他回过头去,才发现,此时的云清,不仅尴尬的站在那里,而且脸色已经红的能和胭脂媲美了。他想想此前出来时云清那一脸淡然而且自信的表情,再看看她现在的窘态。还有那下面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的两人,忽然间很想发笑。说道:“云将军,莫不是,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 云清刚想答话,那房内的女人却不合时宜的大声呻吟起来。弄得云清尴尬的都不知怎么办好了。而那房中的动静却也开始越发的夸张起来。伴随着床板有节奏的响动,那一男一女更加放肆的大声呻吟起来。 云清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站到了一旁,用袖口把耳朵捂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慕容风却突然凑了过来,吓得她连忙往后退去,差点没掉下去。慕容风见状连忙伸手抓住了她,将她拉了回来:“你躲什么?不监视了?” 说到“监视”二字的时候,慕容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但好在声音不大。听着房里那此起比伏的呻吟,估计是没有打扰到下面的那两位。 云清努力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看来在极力的纠正她那尴尬的样子。 “那个,什么,王爷……” “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 “我是想说,下面这俩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完事儿?”云清似乎是用尽了底气,才流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慕容风一听,奇怪的问道:“什么时候完事儿,你得问那男的,问我干什么。”不过随即他便明白了为什么云清会问他。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感觉此刻应该逗一逗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云副将,于是他故做正经的说道:“什么时候完事……这个嘛,得看心情,还得看当时的情景,最关键的,是要两个人的互相配合……” “王爷,您就饶了我吧,您就告诉属下什么时候能完事就行了。”云清实在是受不了跟他在这讨论这类事情了,而且她哪里能听得下去他的细节,于是,也不顾什么什么礼仪,形象了,一边捂起耳朵,一边说道。 “嗯……什么时候完事……我可能得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什么?这么久?”云清惊讶的把袖子从耳朵上拿开。 “时间久不好吗?”慕容风故意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云清实在无法忍受和慕容风一起蹲在这儿听那两人翻云覆雨了。而且一听说居然需要一柱香的时间,那可就是半个时辰啊!估计到时候都能去地缝里找她了! 于是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就有劳王爷了,您,您就代属于去‘监视’吧。一会儿完了叫我一声就行。”说着,云清逃也似的飞身到了另一个屋顶上。不再看向这边。 她迎着午夜的清风站到了屋顶上,顺势把头巾也摘了下来,任凭夜风吹起了她的秀发。她努力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想以此来降低一些她脸上的热度。 慕容风看着不远处的她,那白皙的脸上泛起的潮红,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的娇羞,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桃花,看得他久久的出神…… 看着看着,他就感觉自己的心中仿佛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愫。但随即,他马上就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努力的回了回神,又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最近太久没碰女人了,又被下面这俩人给折腾的,所以才会产生那荒唐的感觉吧。 过了一会儿,见下面那俩人终于消停了。他便朝着云清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云清立刻飞身到了他的身旁,朝那空隙一看,见两人确已分开。等那男的走远了,她才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黑巾,蒙在了脸上,然后回身对一旁的慕容风说道:“王爷,您先在此等侯,属下去去便回。” 说着,就见她飞身下了屋顶,朝着那屋子走了过去。 慕容风本想一道跟过去,但见她行动如此之快,便也不好再跟着,只能静静的在房顶上等着。 他透过方才的那个空隙,向下望去。见那妇人斜卧在床上,并未穿衣,身上只是盖了一件单薄的丝被。许是刚才累着了,现在,正一副满足的表情,似睡非睡的躺在那里。 片刻之后,就见云清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妇人听到门的响动,可能还以为是刚才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姿态,继续风情的躺在那里。 直到云清走到了她的旁边,她才反应过来。刚想尖叫,就被云清一下子捂住了口鼻,然后拿起一块破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女人本来就没穿衣服,又突然间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云清,以为是遇到了采花大盗。可能是见云清身资秀美,又眉清目秀,突然间竟不急了,还示意云清把她嘴里的布条给拿出来。 对付这样一个妇人,其实云清本来就没打算动粗,于是她先是在那妇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顺势拿下了她口中的布条。也是奇怪了,那女人非但不喊,反而十分听话的一般坐到了那里。任凭云清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就见那云清走到了她的床边,然后俯身下去从下面掏出了一个黑匣子。那妇人见此,立刻花容失色。待云清和她说了一些话之后,就见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不住的点着头,然后,就见云清从怀中掏出了两张事先准备好的纸,让那女人在上面按了手印,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慕容风蹲在房顶上,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云清已经拿着那个黑匣子从侧面翻了上来。 “成功了?”慕容风不解的问道。 “差不多了。”云清点着头。 于是,二人便一前一后,跳下了那屋顶,朝着王府走了回去。 一路上,慕容风跟在云清身边,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见云清一脸的纠结,脸上也失去了刚才的色彩。 “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慕容风问道。 云清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了看那个黑匣子,然后抬头对慕容风说道:“王爷,情为何物?” 慕容风没想到她竟然会一下子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有语塞了。是啊,情为何物? “怎么?王爷,您有那么多位夫人,难道不知道情为何物?”云清一反常态的追问道。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慕容风黑着脸问道。他发现,只要是自己感觉云清有感情上的苗头了,心里就会非常的不舒服。 云清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手里的那个黑匣子,然后摇着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情为何物……但愿,我永远不知道情为何物。” 第九章 禁军教头——云清 “你到底怎么了。”慕容风一把拉过她,不明白她今夜为何如此反常。 “王爷,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云清指着那黑匣子向慕容风问道。 慕容风摇了摇头,其实他也很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些书信而已。” “是那妇人和她那奸夫通奸的证据?”慕容风突然间好像看出了点端倪。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其实,这里面确实大部分都是她和那奸夫通奸的书信,而且内容极其淫秽,只要往外面一传,包那关彪的女儿从此无法再有面目示人。但当我一封一封的拆开来看过后,就发现,最底下的一封,居然是用锦缎包裹着的她与王虎新婚的那个晚上,两个人合手做的一首情诗!能看得出,当时的他们,是何等的情意绵绵,因为,那诗里充满了对爱情的海誓山盟。” 说完,云清慢慢的低下了头,有些伤感的样子。 “海誓山盟……”慕容风冷哼一声,不懈的说道:“依今天的情形看,你不觉得,那诗里的海誓山盟就是这淫妇对自己最好的讽刺吗?” 说着,他拉过云清,一边走一边说道:“别想了,你居然会为这种事伤感。这很不像你。” “可是,王爷。”云清似乎还是无法释怀:“如果无法信守承诺,那当初为何又要许下誓言?为何又要在一起呢?”借着月色,慕容风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的云清,正扬着一张小脸,眉头紧锁的看着他,大有一附不得其解绝不罢休的势头。 “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慕容风看着她一脸的纠结,无耐的说道:“其实,有很多时候,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很可能不是为了感情。” “不是为了感情?那是为了什么?”云清急切的追问道。 “可能,只是需要吧。”说完,慕容风就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今天的问题如此之多?” “我只是在想,王爷,你说,如果两个成年人之间的誓言都无法信守,那么,十岁孩子的话,可信吗……” 一听这话,慕容风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忽然拉过云清,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云清,我十岁的时候没和你承诺过什么吧?” 云清一听,再看看慕容风那少有的紧张的神情,本来刚才自己还是一附阴霾的心情,立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嘛,有啊,王爷,您说过的。” “我说什么了?”慕容风竟然一脸的失措。 “您说过,再哭,就把我赶出王府去!” 一听这话,慕容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看见云清那反常的表现,还以为自己十岁的时候真的承诺过人家什么了。看她今天这附样子,要是自己当时真的说了什么,而现在却忘了,她非得跟自己没完不可。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于是,一路聊着那儿时的趣事,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了门口。直到看到那高大的门楣上挂着的“平南王府”四个鎏金大字,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家了。 夜色已深,纵然聊的再过开心,也不得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慕容风把云清送到了门口,临走时,他忽然对云清说道:“以后私下里别再叫我‘王爷’了。” “那叫什么?” “直接叫名字吧。” 云清一听,即刻反驳道:“慕容是国姓,云清岂敢直呼王爷大名?” “那你随意好了,总之别再叫我‘王爷’了,听起来很是见外。”说完,他就笑着回去了。 …… 过了两日,当云清再次出现在慕容风面前的时候,她已然拿到了一张京城五十万禁军教头的委任状。 慕容风一看,顿时赞赏的问道:“没杀一人?” “不仅没杀一人,而且,未动一指。”云清微笑着答道。 在慕容风的示意下,云清拉过一把椅子,详细的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天她在千姿楼偶遇王虎,见王虎因一女子与人动手。在众人的吵闹中,她得知,那女子似乎与王虎的关系非同一般。从那女子的哭述中,她惊讶的发现,那女子竟已与王虎有了儿女。 无耐此事被王虎之妻关氏发现,不再容许王虎对这母子三人有丝毫的接济。那女子为了一双儿女,才不得已到青楼卖艺。王虎似乎对这女子感情颇深,怎容得旁人看她欢笑?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按理说,云清与这王虎非亲非故,慕容风要她杀王虎,她自是不需要考虑的。但她想到了那天的女子那附凄苦的模样,又想到她为了那一双儿女宁肯去那烟花之地强颜欢笑,不知怎的,云清竟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于是,她心生怜悯,试想如果自己杀了那王虎,那这女子,还有她那一双年幼的儿女,就真的是孤苦无依了。 于是,她便想试试看,看看自己是否可以找出一个不杀王虎的理由。 一查不要紧,她惊讶的发现,那女子,竟然并非如先前想象的一般是王虎的姘头,而且,她竟然就是王虎在进京之前,在家乡早已明媒正娶的妻子! 原来,那王虎本是外乡人,但自小便有些抱负,终日苦练武艺,想着有朝一日能通过武试科举脱离那穷乡僻壤,改变自己的生活。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夜以继日的苦练之下,居然真的赢得了两年前的那场武试比赛的头名,夺得了那武状元的头衔。也就是在那时,外表不俗的他,被禁军统领关彪的女儿一眼相中,决定下嫁于他做那状元妻。 王虎当时可能是为了尽快步入仕途,所以他隐瞒了自己已经婚配的实情。竟真的就娶了那禁军统领关彪的女儿为妻。可随着她那夫人关氏泼辣性格的不断显现,王虎竟越发的思念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还有那一双儿女。于是,他便瞒着关氏将妻儿接来了京城,安置在了近郊的一户农家。 怎奈何,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这事情很快就被关氏发现了,于是她不仅对那原配还有一双儿女进行了一番打骂恐吓,而且还把王虎严密的看管起来,不允许他再见那母子三人,更不许他再去接济他们! 失去了王虎的接济,那母子三人的生活,很快的便捉襟见肘起来。如果是在家乡,毕竟还能有几亩薄田维持生计,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地带,那失去了衣食来源的刘氏,无耐之下只能去青楼卖艺,来换得一些索碎的银两用以维持那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 王虎得知后,纵然他再怕关氏,又有哪个男儿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在青楼卖笑?于是,便出现了那天云清见到的情景。 待查清了这一切之后,云清便从那老鸨手里赎回了刘氏。一来是想借以接近王虎,二来,她是真的很同情这刘氏。云清在临县为他们妻儿三人买了间小院,安顿下来之后,又出钱让那刘氏做了点小本营生,用以保证她们以后的生计。刘氏也不负云清的一番心意,将云清的种种好处,一股脑的说与了王虎听。 王虎自是万分感谢,硬是要亲自摆酒答谢这位恩公。在与王虎的谈话中,云清得知,其实这王虎早已经萌生了去意,怎耐碍于那关氏的淫威,一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叹气。 但云清不是王虎,她办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于是,在观察了那关氏几天之后,她便发现了那关氏与别的男子通奸的事情。于是,她便以将两人交往的*公布于众为筹码,让那关氏在休书还有自白书上按下了手印。 自此,王虎一家便终于可以团圆了。 而那王虎也不枉云清对他的一番经营,不仅主动辞去了禁军教头的官职,而且还为云清在他原来的老丈人面前做了一番推荐。 也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任那关彪虽有重权在握,也无老脸再为难王虎,只能由他去了。 可能也是自觉心中愧对这佳婿,而且王虎的突然离去,导致了这浩浩荡荡的几十万禁军一时无人操领。他看云清确实是器宇不凡,而且武功超群,就当即决定让云清接任这教头之职了。 说完,慕容风看着云清,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确实不错。不废一兵一卒,便解决了事情。” “不过……”他随即又笑着说道:“那夜在屋顶,那关氏的表现你我可是看的真切,看样子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而我的云副将,你看你一表人才,我看你还是小心为上,小心被她给看上了,到时候估计你可要吃不消。”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云清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日的事情,纯属是个意外。本来那个时间,按那关氏以往的作息规律,是应该在奸夫家私会了之后,回来看那*的。无奈那天两人可能突发其想的想换个地方,又凑巧被云清和慕容风给撞见了。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云清现在都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平白的就带了慕容风去看那风景,真是羞愧,仿佛当时没穿衣服的是她自己一般。 而为了此事,她现在都要受那慕容风的调笑。她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只盼望时间能快点过去,好让慕容风早些把这事给忘了。 第十章 再见月明 自从接任了这禁军教头一职,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清便真的把这当做了自己的事业一般,每天早出晚归的加紧训练着。一方面是为了早日作出成绩,取得那关彪的信任;另一方面,她也确实认为这禁军的地位非常重要,马虎不得。 又是一日,当云清晨教完毕从禁军营赶回来的时候,刚跨进王府的大门,就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月明,你怎么回来了?”云清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立刻迎上前去。 这月明,可是打小便一起长大的。 说起月明,就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这北齐的皇室中,包括各个王子的府邸里,所有的男性仆从都是太监,唯独这平南王府是个例外。 而这个例外,就起源于月明。 当时,慕容风刚刚从皇宫里搬离出来。一日走在街上,正好看到了那跪在路旁身插一根稻草的月明。 他见这小孩虽然面黄饥瘦,但却气质不俗,眼睛里透出一种少有的沉稳之色。所以,他便给了那小贩几两银子,将月明带回了王府。 清洗过后,他发现这小孩竟然长得十分干净,而且面目清秀。最重要的是,做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他少有的沉稳,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话,而且目光清澈,豪无惧色。 当时就有下人提醒慕容风,说这府里除了王爷之外,是留不得一个全身的男性的。慕容风一听,顿时眉头微皱,什么叫留不得一个全身的男性?那忠叔岂不是也要变成太监? 于是当即下令,从今往后,这府里所有上下人等均不必自毁其身,只肖认真做事即可。 也正是因了这个缘由,这王府里的人气一下子就兴旺了起来。谁不愿意找一个通情达理的主子来侍奉?更何况,虽然这六王爷私下里并不受皇上待见,但旁人自是不知的。而且纵使他再不受宠,毕竟是个王爷,在这里做工,月钱自是要高于其他地方。 而这月明,自从进了王府之后,便不离左右的一直跟随着慕容风。后来,慕容风又意外的带回了云清,于是,这两个小孩便一起习文练武,一同追随着这个小王爷。说起来,他们这月明云清的名字,还都是慕容风给取的。 月明较云清年长一些,而且进府也早,所以,他一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照顾着云清。再加上两人又都是孤儿,所以,便一直相依为命般的成长着。 待慕容风过了十四岁的时候,他便带上年幼的云清还有月明,去沙场上历练了。 再后来,月明能独挡一面了,便被慕容风派去了西边帮忙镇守边关;而云清由于年纪较小,便一直留在了慕容风的身边。一面充当着助手,一面扮演着小杂役的角色。 其实就在前不久,就在萧漠然刚到北齐的时候,月明是回来过一趟的,只不过行色太过匆忙,没有时间来见云清罢了。 现在,皇上寿诞在即,是个举国同庆的好日子。慕容风也担心到时候出什么乱子,他和云清两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便从边关召回了月明,暂且在这京都安顿一阵。 云清几年未见月明,好友见面,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当即便拉着月明去了街上,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一边吃着酒,一边叙着旧。 两人刚开始还略显拘束,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什么将军形象,性别差异,统统都抛在了脑后。特别是云清,由于性别颠倒,为了不给王爷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她一直努力的压抑着本属于自己的女子性情,也一直是绷紧了弦的过活着。难得今日遇到了不必再掩饰的机会,于是,他们越喝越开心,越聊话越多。由小杯换成了大碗,最后干脆让店家把整坛酒都搬了来。 一直喝到店家打烊,他们才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出了那酒楼。 两个人一路上歪歪斜斜,走了好久,才走到了王府门口。 云清一看到那金灿灿的匾额上印刻着的“平南王府”四个大字的时候,脑子里好像瞬间清醒了不少,她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便拉着月明,绕过正门,从后面走进了王府。她虽然喝多了,但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如果被府里太多的人看到他们这个滥醉的样子,肯定是不妥的。 交待了一个执夜的小厮送回了月明,她便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庞然大物。刚开始还以为是一根柱子,可用手拍了拍,发现居然是软的,而且还有些温度。抬头一看,正好撞见了慕容风那一脸的阴冷。 她连忙施礼道:“王,王爷,云清给您请安。”说话间,一个没站稳,差点就栽到慕容风的怀里。 慕容风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于是他皱了皱眉,面色阴沉的说道:“滥醉如泥,成何体统!” 可那云清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才看到他一样,嘴一咧,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而且一边笑着,还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肩膀:“月,月明,咱们说到哪了?” 慕容风无耐的摇了摇头。见她晃来晃去,晃的自己头疼,便索性拦腰将她抱起,送回了房内。 刚把云清安置到床上,慕容风正欲抽身离开,就发现云清竟然一下子抱住了他,然后顺势扑到了他的怀里。两只手还不自觉的攀上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慕容风从没想过云清会有如此举动,一下子竟然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云清一边抱着他,一边在他耳边喃喃的说了一句:“娘,不要走,再让孩儿抱会儿……” 慕容风瞬间石化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云清不再喊娘了,也不再动弹了,估计是已经睡着了。便轻轻的抚了抚她的秀发,然后将她慢慢的放回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轻轻的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慕容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他连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竟然…… 他努力的晃了晃头,让自己恢复了清醒。不可思议的在心里默念:怎么会这样? …… 次日清晨,云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脑还是有些发胀。不过,她很快便洗漱完毕,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急匆匆的向禁军营赶去。 和平常一样,她站在台上,耐心的教授着大家武功招势,时不时的还走到下面去纠正一些不太标准的姿势。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 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台下那些正在努力练习的士兵,不禁欣慰的笑了笑。这些士兵进步都很快,也不枉她前段日子起早贪黑的辛苦了。 想来今日的教习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云清便走下台去,向为首的几个兵士交待了几句,便准备回府。她还想找月明好好聊聊。昨日两人尽顾着饮酒,话却没说多少。 刚想离开,就见一人想着一卷画轴向她走了过来,此人她认得,正是这禁军的副统领张营。 “云兄请留步。”就见张营拿着画轴面露微笑的说道。 “不知张兄有何赐教?”云清站在那里,不紧不慢的问道。 “那个,有一事想请教云兄……不知云兄可否婚配?”张营忽然显现出了一种焦急的神色。 云清微微的笑了笑,答道:“云某年纪尚清,还未婚配。张兄怎的突然间问起此事?” 一听云清并未娶妻,张营似乎松了一口般的将那画轴递到了云清手里,说道:“这是舍妹的丹青。希望云兄有空的时候能来家中坐坐,一起说说话。”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云清轻轻的打开了那卷轴,发现上面描画的是一位正值妙龄的少女,正含羞的望着这看画之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道:姑娘确实不错,娇羞可爱,怎耐自己确实无娶妻的“资本”啊。想着,她便收起了那画轴,朝着王府走了回去。 刚进府门,就看到忠叔正在那里忙上忙下的打点着。明天就是皇上的圣诞了,京城里面主要的街道均张灯结彩,这王府的主人是皇帝的儿子,自是马虎不得。 “忠叔,月明呢?”云清的心思可不在这寿诞上,况且在她的心里,恐怕也只有慕容风才称得上是她的主子。 “云将军啊,月明将军跟着王爷一起出去了。”忠叔笑着答道: “忠叔,我都跟您说过多少回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您千万别这么叫,在您面前,我们都是晚辈。您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云清假怒道。 “呵呵,这可使不得。”说着,忠叔朝四下里了望了望,小声说道:“这面子上的活儿,还是得做的。”说完,他就看着云清,慈祥的笑了笑。 “这个,哎……”云清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对了,忠叔,您知道月明她们去哪儿了吗?” “应该是出城了,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了。”忠叔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旁边的人往那大厅的前面挂起了彩带。 第十一章 笑醉往昔 别过了忠叔,云清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本想着早点儿回来再找月明一起叙叙旧的,看来,只能等到晚上了。 她拿下了挂在墙上的佩剑,随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就开始练了起来。心想着等练的差不多了,估计月明也该回来了。 直到天色渐暗之时,她才收剑入鞘。一边往府里走着,一边想道:这一天里,怎么好像自己满脑子都是月明还有王爷?紧接着她又想道:如果哪天他们都不在身边了,那自己可怎么办……想着,她忽然就有了一种十分孤独离索的感觉。 回到王府的时候,那门口的小厮见她回来了,就乐颠颠的跑了过来:“云将军,您可回来了。” “找我有事?”云清一边往房里走着,一边问道。 “下午王爷和月明将军都来找过您了,见您不在,就说等您回来的时候,请您过去醉仙居。” 云清一听,嘴角顿时露出了笑意。她急忙把剑挂到了墙上,然后,看了看那小厮,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本将军要更衣了。” 待那小厮走后,云清便关上了门,换了一件衣服,起身向醉仙居走去,那正是昨天她和月明饮酒聊天的地方。 见她出了门,刚才那小厮便和旁边的一个路过的丫鬟嘀嘀咕咕的说道:“这云将军好生奇怪,每次换衣服都要屏退旁人,还有,他从来没让我们伺候过他洗澡。”那丫鬟一听,扑哧一下乐了:“云将军那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还想看他洗澡?你倒想的美!”说着,她便联想到了云将军洗澡的模样,自言自语的说道:“云将军洗澡,一定是非常的赏心悦目……”说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那小厮的诧异之下,红着脸跑开了。 没多时,云清便走到了醉仙居。在小二的指引下,她跟着上了二楼的贵宾包厢,推开门,正好看见慕容风和月明正在那聊着什么。 见她进来,月明马上站了起来,给她拉过一把椅子,关切的说道:“这几日早出晚归,你辛苦了。” 云清也不见外,坐下来之后,就高兴的看着月明:“我正想找你呢,昨天只顾着喝酒了,有好多的话还没说呢。”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热乎,哪见一旁的慕容风早已黑了脸,他故意的清了清了嗓子,两人这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呢。 见他们都看向了自己,慕容风便开口说道:“要不然,你们先聊着?我出去?” 月明和云清都尴尬的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慕容风见二人终于不说话了,便看着他们,道:“昨天月明回来的匆忙了些,原本我打算给他接风洗尘的,没想到你们却抢先出去了。”说完,他还不忘叹了口气,故意酸溜溜的说道:“看来,还是你们二人兄妹情深啊,本王自是不及。” 听他这么一说,月明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王爷。昨日月明返回王府,本来是先行去拜见您的,怎耐忠叔说您去宫里了。所以我才和云清一起先行出来了。” “去宫里?”云清忽然提高了警惕:“王爷,他们没有为难您吧。” 慕容风笑了笑,拿过一旁的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一边喝一边说道:“不会,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六王爷了。” 不过他好像马上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看着云清,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以后私下里别再叫我‘王爷’了,听起来很是见外。”然后他又看着月明:“你也一样。” 喝了一口酒,他看着二人,说道:“我们三人在外是主从,但私下里,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拘束。” 说着,三个人便一边品着菜肴,一边喝起了酒。酒越喝越少,话却越说越多,从近日身旁发生的种种,一直说到了小时候。 说着说着,三个人就都兴奋起来。毕竟人们在孩童时期的欢乐,要远远胜过长大成年之后。纵使儿时有再多的困苦,能记住的,也会是欢乐的事情。 说到儿时的?迨拢??歉?抢值那把龊蠛稀5蹦饺莘绾驮旅鞫急幌嗷ソ伊说字?螅?旅骱鋈豢醋旁魄澹?Φ溃骸盎故俏颐窃魄遄詈茫?恢倍际悄敲炊俗?蠓健!?p>  听到这儿,云清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边喝着,一边笑道:“呵呵,哪有。你们都忘了,其实我也有糗事的。” 很明显,这斯的这种种表现,无疑是又喝多了。 只见她一口喝干了那酒,放下碗来,指着慕容风,说道:“呵呵,王爷,啊,不,王爷大哥。”慕容风心想:这名称换的,那叫一个乱。但看她少有的醉态,也不失可爱。便笑着看她,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呵呵,王爷,大哥,你可能是忘了,我云清,刚进府的时候,天天的哭,还记得吗?”说着,她又要倒酒。月明赶忙上前阻止,慕容风摆摆手,对月明说道:“就让她喝吧,她这是高兴。十年了,也难得醉上这么几回。” 慕容风看着云清在那晃来晃去,便点头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天天喊娘,喊的我都一度认为是我给你拐回来的了。” “嗯,对,就是那时。”云清含糊不清的说着,看来是醉的差不多了:“那个时候,只要一打雷,我就害怕。然后,就想找娘。找来找去,找不到,就总想着往您的床上钻。还记得吗?” 慕容风一听,好像是有这样的记忆:“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打雷,您就把门锁上,不让我进你屋了。”说完,云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慕容风看着她趴在那里,透过那缕缕青丝,就见她微红的脸上,已经现出的点点红晕。他不禁联想到了那时,云清确实是在自己的床上赖过一阵子。只要是打雷下雨,她便会害怕的跑到他的房里,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便一头钻进他的被子里。 想着,慕容风嘴角露出了笑意,大概是自己后来实在嫌她烦了,便才想出了那锁门的主意。 想到这,他又看了看云清那微红的俏脸,忽然想到:如果当初自己不赶她走,她会在自己的床上赖到多久?会一直赖到今天吗。 想着,他也禁不住乐了。 然后便摇摇头,看了看云清,又看着月明,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月明点点头,便起身拿起了挂在一旁的佩剑。“那,云清怎么办?”很显然,她自己是走不回去了。 就见慕容风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忽然将手放在她的后面,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在月明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了街上。 还好,天色已经不早,街上的行人已经所剩不多。但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两个长得都很好看的男人,就这样在街上走着,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人们先是赞叹的说道:看人家长的。然后便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估计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两人就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断袖之情”的平南王和云将军,一定会把已经睡着了的人都叫起来观看的。 月明见旁人都看向这边,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他快走几步跟上慕容风,说道:“王爷,要不要我们找条小路回去?” 慕容风一边抱着云清,一边说道:“不用,旁人爱看就让他们看,想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我慕容风被人在后面指点,也不是头一回了。” 月明见人家被看着的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在旁人好奇的目光中,月明一路低着头,跟回了王府。 将云清送回了房,慕容风简单的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以便她能睡的更舒服一些。刚想叫丫鬟过来给她擦洗一下,便立刻反应到,这云清,在这府里,还真是个尴尬:她这要是真有个什么问题,叫丫鬟来不行,叫小厮来更不行! 他看了看熟睡的云清,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云清啊云清,你还真是个麻烦。 说着,他帮云清盖好了被子,吩咐下人关好门,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风便吩咐下人给云清送去了一碗醒酒的汤药,今天是皇上的寿辰,他可不想自己府里的人带着一身的酒气跑到宫里去。 收拾停当,他便带着云清,还有月明,当然,还有那要表演节目的柳侧妃,一起向宫里走了去。 出门的时候,就见那柳侧妃一脸痴痴的看着她,娇羞的笑着。慕容风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就不耐烦的说道:“你看我干什么,莫不是不认识本王了?” “妾身是想……”那柳妃羞怯的说道:“王爷今天好生俊朗。” 慕容风不懈的笑了笑:“本王哪天不俊朗?” “那不一样。”柳妃马上回道:“今天,王爷好像一个新郎官。” 慕容风一听这话,才发现,自己这一身的红袍,配着那满堂的红色幔带,还真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要娶亲呢。他也无可奈何,谁让那宫里头的太后说了,皇上寿诞之日,所有皇子的府邸都要挂满红色幔帐,以示喜庆。而自己这一身的红,只不过是个凑巧罢了。本想回去换件衣服,可又感觉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于是,便带着一行人等,向皇宫的方向去了。 第十二章 惊鸿一瞥,怦然心动 进了宫之后,月明便跟着慕容风,还有柳侧妃一起向皇上寿宴的地方走了去。云清虽然也有诸多要职在身,本也是在那宴请的名单之列,但她考虑到近日刚刚出任了那禁军的教头,不想过早的被外人看出自己与平南王府的关系,于是便拜别了一行人等,在阿彩的带领下,去找留香了。 其实留香前不久就一直在催她进宫,但她实在是事情太多脱不开身。今日正好,不如就跟着这留香。反正一会儿留香也要去寿宴之上表演,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随时应对。 见到留香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完毕。只见她云鬓高耸,身着绛红色轻纱舞服,腰间缠绕着彩色的羽衣,很是精神。 留香看到她,不顾旁边阿彩尴尬的表情,立马拉过她的手,说道:“清清,你看我好看吗?”说着,就转了一个圈。那裙角随着她的旋转,翩翩飞舞起来,煞是好看。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留香看她赞许的表情,便高兴的说道:“清清,你说我能不能赢得这头彩?” 还未等云清回答,她便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赢不赢这头彩倒没什么,但我一定要赢了留影那丫头!” “留影公主?那不是你的妹妹吗?”云清说道。 留香一听“妹妹”二字,忿忿的说道:“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妹妹,人家可是当朝皇后的嫡女,太子的亲妹妹!” 留香看云清一副不解的表情,就继续说道:“清清,你不知道,留影这丫头丈着自己是皇后的嫡女,处处与我做对,哪里都要争个先。这次我偏不让她,我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赢了她!让她知道,谁才是姐姐!” 云清自是知道这宫里的情景,公主间还好些,大不了就是比比穿戴,或者再升级一点,比个琴棋书画之类,这相较于众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算是好多了。 留香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感觉再无可挑剔之处了,便拉着云清,蹦蹦跳跳的向门外走去。 刚一过门口,就听她“哎呦”一声,云清连忙回头看去,就见她正呲牙咧嘴的叫着,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捂着脚踝。 阿彩忙跑过去扶住她,然后蹲下身来查看她的伤处:“哎呀,公主,不好了,您的脚扭了!” 阿彩一脸纠结的看着公主:“公主,恐怕这舞您是跳不成了。这脚都已经肿了。” 说话间,云清忙蹲下身去,替留香查看了一下伤势,然后,顺势就将留香抱回了房内。将她放到了椅子上。 旁边的阿彩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也太不避嫌了。 云清让阿彩去太医那里寻了一些药酒,一边替留香擦着,一边说道:“寿宴你就先别去了,回头派人跟皇上说一下。你这脚,估计得养个十天半月。你现在最好别动,否则会好的更慢。” 留香一听,急的顿时就要站起来,硬是被云清按回到了椅子上。她见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急的都快哭了:“清清,我为了这个飞天舞,你知道我练习了多久吗?我不能呆在这里,让留影那丫头看我笑话,我一定要去!” 说着,她又要起身。 云清扶着她的肩膀,蹲在她的面前,眼见着她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就伸出手去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安慰的说道:“其实没什么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不行,我一定要赢。”说着,留香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云清实在无奈,见留香这副样子,只能站在那里叹气。 忽然间,就见留香不哭了,然后眼神一转,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清说道:“我有主意了。” “公主有什么好主意?”阿彩急切的问道,很显然,她也希望留香能赢了那留影公主,自己也好在留影的丫鬟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清清,你替我去!” “啊?”还没等云清答话,阿彩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刚才还以为公主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现在一听,这哪里是什么好办法,简直就是馊主意! “这个,我怎么能去呢……”云清无奈的说着,心想这留香一定是急过了头,才想到了这主意。飞天舞是北齐有名的一种舞蹈,顾名思义,这需要舞者像那飞天壁画里的仙女一般,展现自己曼妙优美的舞资。而且,最重要的,这是个只有女子才能跳的舞,而现在的云清,很显然是个“男人”。 可那留香却不以为然,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下脱自己的舞服:“我把这衣服给你,你扮作我,不就成了?” 阿彩见她已经开始脱衣服,忙上前阻止:“那个,公主,男女授受不亲,云将军还在这里呢。” 留香一听,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知道云清是个女的,但这阿彩肯定不知道。 “留香,我,恐怕是不行吧。”云清为难的说道。 “怎么就不行,你从小就是学什么像什么,再加上你有轻功,学起来肯定不难。如果你都不肯帮我,那我就等着被人嘲笑好了。”说着,留香就又要哭。 云清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但随即便补充道:“只此一回,而且,此事不得外传,只你我三人知道便可。” 阿彩一听就笑了,心想我回头要是跟人说这云将军去跳飞天舞,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行。 说话间,留香忙召来一名宫女,在云清的面前仔仔细细的表演了一遍这飞天舞的基本动作。云清一看,顿时想起来了,那柳侧妃今天要表演的,不正是这飞天舞吗?还好在王府扔绣球那天,这柳侧妃是先行表演的,云清看得还算认真,再加上刚才这宫女的一番示范,大概的舞蹈动作,都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留香便换下了这舞服,交给了阿彩,让她拿去给云清了。 云清被阿彩领到内室,阿彩便退了出来,等着云清换好衣服回来给她梳头。 过了一会,当留香正和阿彩交待着什么的时候,就见云清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刹那间,留香和阿彩都惊呆了! 阿彩心想:这还是男人吗?简直比女人还女人!只见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手如柔荑,颜如舜华。虽未施粉黛,但只要轻启朱唇,天呐,简直就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留香也是真真的看呆了,虽然她知道云清打小便长的好看,但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身红妆的映衬下,云清竟然,竟然如此的,美若天仙! 但她马上就想到了要办的正事,于是用手点了点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阿彩:“别看了,没见过美人吗?赶紧给云将军上妆。” “噢,云将军,对,上妆,上妆。”说着,阿彩结结巴巴的将云清让到了梳装台前,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替她涂抹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打扮完毕,阿彩看着镜中的云清,那高耸的云鬓,还有越发明艳的脸庞,她久久的出着神,心想,这还是个男人吗?再看这一身的红妆,这,恐怕就是天底下真真最漂亮的新娘子吧! 云清没有理会她的表情,径直走到了留香身边:“留香,给我来块布。” “你要布干嘛?”留香问道。 “我得把脸遮起来,以防一会儿被人认出来。” 一听这话,留香扑哧一声乐了:“还来块布,你当我让你穿夜行衣呢。”说着,吩咐阿彩从内室拿出了一块轻纱,替云清仔细的别在了两旁。 准备停当,云清便在阿彩的带领下,朝着皇上的寿宴走了去。 慕容留影刚刚奏完一曲,见上面的公公照着单子念了好几遍“留香公主”,都不见有人出来。便鄙夷的说道:“哼,到底是上不了台面,恐怕已经是不敢出门,吓的尿裤子了吧。”说着,就轻蔑的笑了起来,引得旁边以皇后为首的一般三宫六院,淑女贵妇,也跟着哄笑起来。 慕容风听着这莺歌燕舞,阿谀奉承,本已有些不耐烦,想着等留香表演完,就出去透透气的。没想到,这叫了几遍,那留香也不见人来。估计是和云清聊的高兴,忘了时辰,想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正在这时,就听见弦乐响起,随着那空灵的琴萧之声,从外面恍然间飘来一位红衣女子。只见那女子轻盈的舞动着缠在腰间的羽衣,舒展着婀娜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随着那丝丝入耳的弦乐,真的就如同飞天壁画里的仙子一般,美轮美奂,美的那般不真实。 众人一下子全看呆了。心想,那月中的嫦娥,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慕容风见此,停住了正要离去的脚步,这女子的舞姿确实出尘脱俗。但他很快便发现,这个人,怎么好生熟悉? 虽然她飞舞间还是别着面纱,但总感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而且,此人绝不是留香!以留香的憨直活泼,是绝对跳不出这样的神韵的。 看着看着,他就惊讶的发现,这人莫不是…… 他正想着,就听“嗖”的一声,不知道从哪射出一只海棠,直奔那女子脸上的面纱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女子的面纱即将掉落的瞬间,慕容风脚尖点地,飞身落到了她的身旁,手一伸,握过她的纤腰,顺势将她拉到了怀里。然后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面纱在那掉落的瞬间重新给她戴了回去。 惊鸿一瞥,怦然心动。 他,又看到了那张绝美的容颜。 第十三章 云清,还是云清 此情此景,来不及多想。伴着那丝竹之乐,他表面上配合着云清的舞姿,实际上,已经在审视这在场的所有人!他很想知道,刚才那只海棠,出自谁手。那样的速度和力道,定非等闲之辈。 两个人伴着悠扬的琴声,就这样缠缠绵绵的舞到了一起。同是红妆,同是默契,旁人无不惊叹,好一对天之碧人! 云清虽然表现上还算镇静,但她着实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暗器”吓了一跳,于是她趁着慕容风的掩护,给一旁的阿彩使了个眼色,便叫那乐师提前结束了曲目,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中,翩然退下了。 离开了那个殿堂,云清急匆匆的走到了后面卸妆的内室,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她刚摘下脸上的面纱之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慕容风已经急匆匆的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正欲解释,就见那慕容风一把拉过她,就要向外走去。可就在这时,云清听到了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人们谈笑的说话声,听着声音,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眼见自己的真容即将败露,云清正内心焦急,就发生了一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本以为慕容风会想些什么别的办法,可没想到,他竟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转身来,一把将云清带到了怀里!就在云清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异常的举动之时,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云清赶忙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她的身子已经被慕容风死死的拥在了怀里,而且,那另人窒息的吻,也越发的疯狂起来。云清拼命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身,想要脱离慕容风的怀抱,但她越是挣扎,慕容风就将她箍得越紧。 就在云清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时间已经停滞了一般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几个人惊讶的声音:“老六,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风终于停止了他在云清口中的掠夺,但手却还放在云清的腰间,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看着门口的那几个人,他邪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会在这里。” “那个,那个,她怎么会是你的女人,你不是,不是‘断袖’吗”三皇子吞吞吐吐的说道。 慕容风轻薄一般的摸了摸了云清的脸颊,也不管云清此刻那怒视着他的神情,然后悠闲的说道:“六弟我男女通吃,不可以吗。”说完,就哈哈的大笑起来。 门口的几个人闻听此言,又看到他那放浪不羁的模样,想来也是无可奈何,便怒气冲冲的走开了。 待几人走后,云清一下子推开了慕容风,擦了擦他刚才留在自己唇边的痕迹,气愤的说道:“王爷,下次做戏不必如此认真!”说完,就恼羞成怒的背转身去,不再看他。 慕容风倒不生气,他走了过来,刚想拉云清,云清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真生气了?下次我注意。不会吻的这么用力了。”慕容风调笑着说道。 “下次?不会再有下次了!”云清被他气的简直要晕掉了。 不过,说归说,慕容风不顾云清的反对,强行拉过她,然后便急匆匆的往宫门赶去。 一边走着,云清一边问道:“我们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 慕容风一边走着,一边严肃的说着:“去哪?当然是回府,要不然你还想等在这一会儿给那群饿狼当美食不成?” 他见云清一脸不解,便无奈的说道:“刚才,你才退下,我就已然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人都盯上你了。其中,还有那老头子。” “皇上?”云清惊讶的问道。 “嗯,对,是皇上。如果你想给他当个小妃,我倒不介意把你送回去。”慕容风说着,反而停止了脚步,一脸淡然的看着云清。 这回轮到云清着急了:“那还不快走,还愣在这干什么?我可不要当什么大妃小妃。” 慕容风见她提着裙子在前面着急赶路的样子,不禁也笑着跟了上去。 出了宫门,直到他们双双踏上了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马车,云清才忽然间想起:“月明和柳侧妃呢?”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操心的事儿倒不少。”慕容风撇撇嘴,不悦的说道。 “噢。”云清抱着双肩,自知理亏。若不是自己逞能替留香跳什么飞天舞,王爷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的逃离皇宫了。于是她背靠在车厢上,装作闭目养神。 忽然间发现慕容风好像伸过一只手来,她忙条件反射的给他打了回去:“你干嘛?” “我帮你擦擦,你看你这唇脂都花了。”慕容风嘴角上扬,一边温柔的帮她擦拭着,一边调笑道。 云清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可她不说话,并不代表慕容风就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只见他一边背靠在车厢上,一边带着玩味的笑,盯着云清看。 云清被他看的烦了,又想到了刚才自己被他拥在怀里又亲又抱的情景,便恼羞成怒的说道:“看什么,不认识了?” 慕容风却忽然间沉默了,点了点头,不再调笑,而是认真的说道:“确实不认识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剩下的半段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马车进了王府,慕容风才把云清从车上迎了下来,帮她托着裙角,然后站在原地四下里看了看,见确无旁人,才放心的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给云清披了上:“赶紧回房吧,别让别人看见。” 云清点点头,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望着云清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慕容风久久的出着神,末了,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想着:自己莫不是真的……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走回了房里。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一骨碌坐了起来,只感觉浑身燥热。便喊过门外执夜的小厮:“把柳侧妃给本王送过来!” 小厮一听,高兴的跑了出去。要知道,他家王爷已经好久没有宠幸过这后院的女人了。他们这些负责执夜的小杂役,天天被那些夫人们揪过去问长问短,追着他问昨夜又是哪个女人侍的寝。说没有,还不信。这天天被追问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下好,明日若是有人问起,终于有了说辞了,那些个夫人们也就不会再把气都撒到他们身上了。 想到这,那小厮就乐颠颠的跑到了柳侧妃的住处。 一听到王爷叫她过去侍寝,这柳侧妃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忙叫丫鬟拿出银两来打赏这小厮,她一边慌乱的梳洗着,一边对旁边的丫鬟反反复复的说道:“小梅,我戴这个好看吗?王爷喜欢什么颜色来着……” 忙了好一会儿,柳侧妃终于收拾停当,跟着那小厮,由丫鬟小梅陪着,高高兴兴的就走到了慕容风的房间。 “王爷,妾身来迟了,请您恕罪。”柳侧妃施了一个万福,娇嗲着声音说道。 “嗯,过来吧。”慕容风口气冰冷的命令道。 那柳侧妃袅袅亭亭的走到了床前,刚想表达一下对王爷的思念之情,就被慕容风一下子拉到了床上,按在了身下。 柳侧妃一边娇喘着,一边将手攀上了慕容风的脖子,感受到对方传来的那急切的*,她娇声说道:“王爷,妾身好想您。” 可话刚出口,就见身上的慕容风突然停止了正在解衣服的动作,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冷声说道:“出去。” “啊?”柳侧妃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 “滚出去!”慕容风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还赖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毫不怜惜的冷声喝道。 柳侧妃慌乱的系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逃也似的离开了慕容风的房间。纵使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这冷面王爷平时做事的风格,也容不得她有丝毫的犹豫,更不敢表达丝毫的不满。 她只是很奇怪,王爷刚才的举动,明明是想要自己的,可后来又是怎么了?唉,算了,不去想了,王爷这么久都没有宠幸过府里的女人了,今天一召见就想到了自己,这就说明自己在王爷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这样想着,她心里也就舒服了一些,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休息去了。 柳氏走后,慕容风坐在床上,总感觉今天心里很是不痛快,好像总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来一般。 他靠在床上,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云清。想起了云清的那惊鸿一舞;想起了她面纱掉落的瞬间,那绝美的容颜;更加想到了将云清拥在怀里的时候,她那湿软如玉的身体…… 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实在是睡不着了。便起身下了床,草草的穿了一下衣服,就向外面走去。 走到云清房前的时候,透过那还没有关闭的窗户,他看到云清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书。而身上,也早已褪去了那仙子一般的舞衣,已然卸去了所有的粉黛,恢复了她以往的男儿形象。 慕容风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云清,果然还是云清。 然后,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就往别处去了。 第十四章 和亲之殇(上) 皇帝的寿宴结束了,喧嚣的人们也终于安静下来了。次日,正当忠叔指挥着府里上下人等打扫着门楣,往下摘着那红色的围幔的时候。就见远远的有一列人马朝着王府走了过来。 待那列人马走近了,就见那开道的卫侍模样的人跳下马来,然后走到忠叔面前,深施一礼,说道:“烦请管家禀报一声,就说西越国祝寿使节镇国将军前来拜会平南王爷。” 忠叔闻声向后望去,就见马上端坐一人,身着藏青色长袍,虽然一副书生打扮,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种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 他朝来人拱手还礼,便走入内室,派人去报请平南王慕容风。 慕容风正在练剑,一听西越使节,那不就是萧漠然吗?他收剑入鞘,对来人说道:“有请。” 前厅内,萧漠然等刚一落坐,就见身着一身月白长衫的慕容风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 萧漠然大方的站起身来,一拱手:“久闻平南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 慕容风很随意的笑了笑,然后请他坐下:“萧将军真是渐忘之人,前几日,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 “噢,呵呵……”萧漠然自是不会忘记那日出现在千姿楼的慕容风,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手下人知道,自己这是第一次正式拜会北齐的平南王。于是他故意说道:“昨日在贵国国君的寿宴之上,人数确实众多,只远远的见了王爷惊鸿一舞,并未来得及详细攀谈,不算,不算。”说着,他便呵呵的笑了起来,转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诶?云兄没在府里吗?”说着,还四下里望了望。 “怎么,萧将军和云副将很熟吗?”慕容风拿着茶杯,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道。 “呵呵,算不上很熟,只不过对云兄颇有好感。对了,昨天在寿宴之上好像只看到了月明将军,并未见云老弟啊。”萧漠然说完,皎洁的一笑。 这让慕容风顿时心生疑虑,昨天寿宴上的人确实极其的多。除了本国的各位大臣,皇子公主还有**的各位娘娘们,还来了许多周边国家前来祝贺的使臣。在那么多的人里面,月明当时坐的位置很不显眼,这萧漠然居然都注意到了云清不在场,难不成…… 慕容风眯起眼睛,突然说了一句:“我后院的海棠花开了,萧将军可想前去观赏?” 就见那萧漠然礼貌的笑了笑,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变化:“海棠虽好,终不能解语。”说完,便掏出扇子,悠闲的扇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府里哪个当差的突然大着噪门在外面喊道:“云将军,这里有您一封信。” 萧漠然闻听,“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悠然的说道:“说云兄,云兄就到了。” 话刚放下,就见云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也没来得及拜会西越的各位使臣,径直就朝着慕容风走了去:“王爷,我得进宫一趟,留香有急事找我!” 慕容风刚想答话,没想到一旁的萧漠然却抢先开口道:“留香公主的急事,恐怕云将军是帮不上忙了。”说话间,他便收起了笑意,一脸的淡漠。 一听此话,云清忙回过头去,拱手向西越的众使者各施一礼,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她看向萧漠然,急切的问道:“萧将军何出此言?” 只见那萧漠然悠闲的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说道:“留香公主马上就要成为我们西越的皇妃了。” 此话一出,顿时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了云清的耳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西越的国君,老的都能做留香的爷爷了!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问慕容风要了腰牌,便急匆匆的向皇宫赶了去。 不多时,就到了留香的寝殿。在阿彩的指引下,她推开内室的门,见留香正一个人痴痴的坐在窗前,看着镜子发呆。 云清静静的走了过去,在留香身边停了下来。然后将留香的头轻轻的拥到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留香那微微颤动的双肩,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留香才好。 坐下之后,她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留香已经哭得通红的双眼,柔声说道:“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留香一边哭着,一边和她讲起了昨天的事情。 原来,昨天云清穿好舞衣走出这寝殿之后,留香并没有乖乖的等在这里。她命人抬过一顶轿子,便也跟着去了寿宴之上,当然,她去的比较晚,云清和慕容风那惊鸿一舞她自是没来得及看到,她到了的时候,正好是云清已经谢退,慕容风追了出去之后。 她见寿宴之上的人们还在啧啧称奇的夸赞“自己”的舞姿,忍不住小小的虚荣的了一下,在他父皇的示意下,站到了台前对大家进行还礼答谢。 就在她正高兴的接过各国使臣的赞美之词的时候,一旁的慕容留影却是坐不住了。她腾的站了起来,指着留香的脚对皇上说道:“儿臣认为刚才献舞之人并非留香,还请父皇明查。” 这时,大家也发现了留香的脚有异,也便纷纷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在留影的咄咄逼问之下,就在留香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没想到一旁的萧漠然却站了起来,对在座的所有人说道:“既是为北齐国君祝寿,那这表演之人只要是北齐的子民,便都可以视作是国君的子女,自是不分彼此。大家认为如何?”人们一听此话,纷纷点头表示赞许,也便不再对此事加以议论。 就在留香崇拜的看着萧漠然,准备对他表达谢意之时,没想到他竟话锋一转,起身来到中间,郑重的对皇上施以一礼,然后面无惧色的说道:“萧某此次前来,除了为北齐国君祝寿之外,还带来了我大越皇帝的和亲庚贴,请国君过目。” 北齐皇帝慕容远途虽然一看这萧漠然便心生不快,但怎耐他现在是西越的镇国大将军。而且,现在西越国的实力,远在北齐之上,所以即便这萧漠然说话间已将西越凌驾在了北齐之上,但碍于目前的情势,慕容远途也不好说什么,只要萧漠然没有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他哪里听不出这“国君”与“皇帝”,“北齐”与“大越”在字里行间的区别,只不过是装聋做哑罢了。 慕容远途接过一旁递上来的庚帖,看着看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未等他说话。下面的萧漠然便开口道:“现在我大越的和亲公主就在殿外,这足以表示我大越皇帝对此事的重视,还请北齐尽快选出合适的公主来,由萧某人接回北齐,尽快与我大越皇帝完婚。” 慕容远途心里十分的清楚,先不说那西越国君已年过八十,而据他所知,西越皇室子嗣极为稀少,除了那年迈的国君在六十之上偶得一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那所谓的和亲公主,指不定是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女子冒充的罢了。 所以当他听到萧漠然说“请北齐尽快选出合适的公主来”的时候,气的已然手指发抖。他心里想着:你给我北齐送来一个冒牌的公主,而我北齐就要从朕的女儿中选出一位真公主交与你那八十老翁完婚,岂有此理! 但他还是努力的压抑了心中的愤怒,因为他知道,这西越的北边,也就是在北齐之北,还有一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北齐的漠辽国,那漠辽民风彪悍,已经连续数年骚扰边境,掠夺了北齐大量的物资。逐年下来,大有开战之势。而北齐南方的战乱刚刚平息,现在正是国库空虚之时,如果真的打起来,光凭这北齐一国之力,着实难以应付。如果在此刻得罪了这西越,如果那两国连起手来,后果将不可设想! 于是,慕容远途收起了内心的愤怒,强装起笑意对萧漠然说道:“西越国君的美意朕心领了,但现在朕的膝下着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去和亲,不如,就请萧将军回禀贵国国君,待几年之后,北齐的公主们长大成人了,再嫁过去也不迟。” “几年之后?国君莫不是说笑?”萧漠然突然表情严肃的说道:“现在我大越的公主就在殿外,国君却要我大越等到几年之后?这是还是未免太不尊重我大越了!” 刹那间,殿堂上下一片寂静。无人再敢发出声音。 最后,萧漠然朝着留香和留影的方向指了指:“如果萧某不是老眼昏花的话,坐在那边的二位小姐,就是贵国的公主吧。” 还没等慕容远途说话,坐在他旁边的皇后急忙说道:“留影年纪还小,要去,也是留香去。” 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包括慕容远途。 因为皇后的这一句话,无疑,已经是把留香给嫁出去了!怎耐这留香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在这宫里,除了慕容远途之外,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别的长辈的抚爱。现在,就连这慕容远途都不为她说话了,无疑,这北齐,她是去定了。 留香呆呆的坐在那里,已经忘却了脚上的疼痛,她扶着阿彩,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瘸一拐的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第十五章 和亲之殇(下) 留香说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云清将她轻轻的拥在了怀里,内心十分的沉重。 过了许久,就见留香抓住云清的双肩,满眼泪水的说道:“云清,你带我逃走好不好?我不想去西越,我不想嫁那八十岁的老头子。” 云清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留香,说道:“你先别急,这萧漠然现在正在平南王府和王爷聊天,看样子不是十分紧急的要回西越。一会儿我回去找王爷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什么?你是说他正在平南王府?”留香惊讶的问道。 “是的,萧漠然正在平南王府,有什么不妥吗?”云清很奇怪留香为何会如此惊讶。 “当然不妥了!这萧漠然祸害完了我,又要去祸害六哥哥了,他真是卑鄙!” 留香见云清还是不解,就继续说道:“我离开那寿宴后,听回来的丫鬟们说,父皇坚决不接受那西越的公主,而且,所有在场的皇子都表示不想娶她。最后还是那萧漠然提出,六哥尚未娶亲,于是便建议父皇把那公主许给六哥。也是亏了六哥不在场,连个表示反对的权利都没有。最后,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就真的把那公主指给了六哥!现在,想来那萧漠然已经把她送到了平南王府了。” “那公主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娶她?”云清虽然看得出留香话里的焦急和担忧,便她实在不明白,什么样的女子,能彪悍到如此程度,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为什么不想娶她?我听宫里的人私下议论,说那公主其实根本不是西越国君的女儿,而是他从漠辽边境掳略回来的女子。本想拒为已有,怎奈那女子功夫了得,而且性情刚烈,拒不侍这八十老翁,而且三天之内连杀了西越皇宫几十个侍卫,但逃了几次都给捉了回来。本来是要将她砍头的,不知道是谁出了这个主意,说将这女子充作公主送与我北齐和亲。你说他们安的是什么居心?这样的女子,又有哪个皇子敢娶?” 云清一听,顿时感觉心头一皱,如果王爷真的娶了这女子,那今后这王府……想着,她也顾不上和留香说话了,一边安慰了她几句,一边就急匆匆的赶回府里了。 进了门,就发现那西越的使团已然离去,她赶忙去找慕容风,想看看是不是真如留香所说,现在府里已经多了一个“公主”。 就在他刚迈入后院的时候,迎面就遇到了同样急匆匆走出来的月明,两个人差点没撞到一起。云清一见月明,赶忙问道:“那西越的公主,现在可在府里?” 就见月明朝她摆摆手,然后焦急的说道:“先别说这个了,留香公主现在哪里?” 云清见他不仅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先问起留香,就拉过他说:“发生什么事了?” 月明见她还在这问来问去,就一边拉着她,一边向外走去:“先去救留香,这萧漠然今天就要动身回西越了。” 云清顿时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好像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她正被月明拉着机械的往前走着,刚要出府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慕容风的一声断喝:“都给我站住!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去?” 两人立时收紧了脚步,惊讶的看向慕容风。 只见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冷漠的脸上,早已经阴云密布。 月明见此,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王爷,您就让属下去救留香公主吧。您忍心让她远嫁万里,去侍奉那行将就木的八十老翁吗?” 云清这才发现,难不成,这月明,对留香……可是,很明显,这一切都已经来的太迟了。 慕容风慢慢的走了过来,然后单手将月明扶了起来,看着他们,正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对留香的感情很深,我又何尝忍心看她远嫁万里?但是,皇命不可违!抗旨不遵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指着门口说道:“如果你们还是我平南府的人,今天就不要跨出这门口半步,否则,别怪本王无情!”说完,就见他一甩袖袍,决绝的离开了。 云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个王爷,自己好像不认识了。 月明还想强行离开,怎耐门口早已被侍卫层层封住,他俨然是豁出去了,但打退了一波,又围上来一波。纵使他再想去救留香,也万不能在这府里杀人。于是,那一*围上来的侍卫,很快就耗尽了他的体力。 最后,他颓废的坐到了台阶上,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从喉咙间怒吼一声,响彻了云霄,也喊碎了云清的心。 云清慢慢的挪回了自己的房里,想着刚才月明为留香所做的一切,而她自己,却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月明为留香哭,为留香笑,最后,为留香变成了癫狂。想到这,她缓缓的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了胳膊里,不知不觉中,已有几行清泪,浸湿了衣衫。 不知道在那桌子上趴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慕容风正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点灯,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许久,他才慢慢向云清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回床上睡吧,趴在这里对身体不好。” 云清苦笑了一下:“对身体不好……王爷,您可真是细心,真会关心人。”说完,她再也抑制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慕容风抚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拥在了怀里,看着她轻声的抽泣着。 “你以为我不想救留香吗?但是,怎么救?抗旨?还是把她截回来?那之后呢?之后留香去哪里?”他扶着云清的双肩,双目冷毅的看着她那泛着泪珠的双眼。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要想不受外辱,国必须强大起来;要想保护自己的亲人,自身就得强大起来。云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云清看着慕容风的双眼,从那里面,她好像读懂了什么,又好像更加的迷惑了。 想到留香明天就要去西越,她忽然抓过慕容风的胳膊,急切的说道:“留香,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慕容风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云清焦急的问道:“王爷,您倒是说话呀!” 慕容风苦笑道:“姓萧的那个人,果然不是平白的来北齐的。他是来复仇的。他在这里所遭受的折磨,恐怕将来要十倍的讨回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清知道萧漠然和北齐的渊源,但没料到,事情会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她竟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而且,都发生在了自己身边最亲最近的人身上! “我们当初都想错了。他来北齐,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搅合的,他要闹的这里鸡犬不宁,他才开心!”慕容风苦笑道:“只是,他选错了对象。我,还有留香,是根本无法达成他的愿望的,我们在那老头子的心里,其实,就如同草芥一般,可有可无!” 云清虽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现在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留香还有没有救!于是他便追问道:“王爷,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留香还有救吗?” 慕容风看着她,苦涩的笑了笑:“萧漠然给了我两个选择。其中的一个,留香确实不用去西越。”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云清实在不理解,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救留香。 “你想知道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吗?” “什么?”云清问道。 “他要求你去替换留香!” 刹那间,云清呆住了。她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再思考,也无法再言语。 原来,那天在寿宴之上,那只突如其来的海棠,正是萧漠然打出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了跳舞的人是云清,总之,在那面纱掉落的瞬间,别人没有看到,但他萧漠然却是看的真切。他也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云清居然真的是个女儿身! 但是云清非常的不解,纵使萧漠然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那他为何偏要提出让自己去替换留香呢?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在慕容远途心中的份量,自己都是远不及留香的。其实,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在另一个人的心中,她的地位,已然是无可取代了。 而以那萧漠然办事的精明,他选择的报复对象,当然不会仅仅针对慕容远途一人!他要从他身边最得力的人下手,他要让天下人知道,纵使是北齐最有威望的皇子,在他西越面前,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云清不再言语。因为她真切的感受到,即便当时自己在场,是不是,真的有勇气去替换留香。 他看着慕容风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间,有一种苦涩的感觉袭上心来。这个年纪比自己在不了多少的人,他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命运! 还有,另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慕容风为什么宁可舍弃留香,也不愿换做自己去西越?自己只是他捡回来的一个随从,而那留香,确是他的妹妹啊! 想到这,云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好累,这许多的问题,许多的事情,她似乎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慕容风抱到了床上,然后,听着他说了一句什么。具体的内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第十六章 归零 留香走后,月明就像丢了魂一样,整日里不是去街上喝酒,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云清看着他,也无可奈何。 这边,月明沉默着;但那边,却有了热闹。自从那西越“公主”来到了王府,慕容风的后院就没有消停过。 起先,那个叫作乔翊的女人是吵着要离开的。见慕容风给她敞开了大门,一副任其自由的表情后,她反而决定不走了。接着,就问忠叔要了一个房间,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真的准备要嫁做这平南王妃了。 慕容风自是没空理她,任她自由,只要别闹出什么大的乱子,一切都随她去。可那女人在呆了几天之后,发现慕容风闭口不提娶亲的事情,便又闹了起来,最后竟然吵着要见慕容远途,请他来主持公道。 慕容风纵然再不想理她,可她名义上毕竟是西越送来的和亲公主,如果闹的太大,于内于外,恐怕也不好交待。无奈之下,慕容风只得将她带到了慕容远途的面前。 这位北齐国君见这彪悍的未来儿媳妇,也甚是头疼,再加上他自知此事有些对不住慕容风,便连哄带骗的安慰那女子。最后,在那女子的撒泼耍赖之下,不顾慕容风的反对,双方还是达成了协议,一年之内,慕容风必须娶了这乔翊。 回到府里,慕容风哪里还见得这女子,让忠叔拖住了她的纠缠,就骑马去了十几里以外的军营,一住便是几天。 另一边,月明在沉寂了几天之后,终于决定振作起来。他找到云清,两人又去了一趟醉仙居,但这次,他们都沉默了。原本甘醇的美酒,到了嘴里,也越发的苦涩起来。 最后,月明拜别了慕容风,便策马返回边疆,继续做他的守城将军去了。 云清这边,就在她恍恍惚惚的做着她的禁军教头的时候,关彪却意外的重病身亡了。这老将在临死之前,居然给云清上奏了一份至真至切的推荐信,在信中着实把云清夸赞了一番,于是,很意外的,在云清还云里雾里的时候,她就成了这禁军的统领。还接受了皇帝慕容远途的亲自召见。 见到云清的时候,是在一个天气不甚明朗的清晨。慕容远途见着那朝堂之下跪着的翩翩男子,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得到了云清切实的否定回答之后,他确认自己可能是老了,认错人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下了朝,待文武百官各自散去,慕容风追上了已经远远走出了宫门的云清。看着她一身崭新的朝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祝贺这位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了。 自从留香和月明走后,这云清也仿佛和自己疏远了一般,近期,听说甚至搬去了禁军营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王府了。 云清见慕容风看着自己,还没等他开口,便抢先说道:“王爷,云清已经成功的接任了这禁军统领,下一步,您有何吩咐?” 她见慕容风半天没有说话,便又说道:“如果王爷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云清就先行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就听到慕容风站在她的身后,大声喝道:“云清,你给本王站住!” 云清停止了脚步,回过头去。 只见那慕容风快步走了上前,一把将她推到了墙上,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 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忙想推开慕容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慕容风气愤的喝道。 云清沉默了。她怎会不知,这十年的相处,自己已然成了慕容风的一部分。随从也好,跟班也罢。总之,在她云清的心里,慕容风就如同自己的尊长一般,有着不可逆转的危严。 而她现在的表现,其实不是真的要和慕容风疏远,只是留香和月明的事情,让她一时想不开罢了。 慕容风见她低头不语,就轻轻的松开了她的肩膀,然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但如果你真的有一天站到我的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了。” 说完,他便拉过云清:“别在这站着了,让旁人看到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一副小家子气,会让人笑话的。” 他见云清低头跟在他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道:“我们要做的事情,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出去散散心吧。别把自己弄的太累,弦紧易断。” “还有,”他回转身去:“别在那军营住着了,你一个姑娘家,终归是不方便。” …… 过了些时日,在云清的辛苦带领之下,待那禁军慢慢步入正轨之后,她就接受了慕容风的建议,想找个地方去散散心。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云清换了一身便装,便独自一人朝着清远寺去了。多年来,难得有这样一个可以稍适清闲的机会,于是,她想起了深埋在心底的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给她上过香了。 清远寺地处大山深处,虽属千年古刹,但怎耐那近万级的台阶,一般的老弱妇孺,自是不敢轻易前往,恐怕还没等爬到那寺院,就已经累的虚脱了。 云清之所以选择这里为母祭奠,也正是看中了这里的清静。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轻装上阵,但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被那骄阳晒的有些口渴,于是便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正四处里望着这山中的美景,就见下面几十米台阶的地方,正走上来一人。 待那人走到云清近旁,恐怕也是累了,便在云清的旁边找了一处干净之地,也坐下来休息。 云清本没打算理他,想来只是路人而已。但那人却仿佛很有兴致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云清攀谈起来。 说话间,云清得知,原来此人也是为母还愿来了。也算是志趣相投,两人便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一边聊着,一边继续攀登那剩下的半段路。 待走到寺中,云清向那佛门之人请过了几柱香,便虔诚的跪了下来,为母亲诵经祈福。 礼必,当她准备下山的时候,就发现那同来的男子似乎与这寺庙颇有渊源。打听后得知,原来这男子是这寺中往来清修的居士。见日近晌午,他便邀请云清共进斋食。云清感觉与此人也算有缘,便应允下来。 吃罢斋饭,那男子还要在寺中清修一日,云清便拜别了寺中的住持等人,径自下山了。 回到府里,本想安静的休息一下,无奈却被那西越来的“公主”缠上了。 她见慕容风整日忙着处理政事,也不理她,又听府里的人说平日里就数这云清和慕容风关系亲密,于是她找不到慕容风,便来找云清。 她也不管云清是不是乐意,就拉着云清问长问短。问王爷喜欢什么颜色,平时爱吃什么东西,还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无论云清做何反应,她都会在那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甚至云清都被她说的睡着了,醒来时,却见她居然还在那坐着。 云清心想,这漠辽的女人确实不一般,深更半夜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不停的??拢?膊慌卤鹑怂迪谢啊?p>  也恰巧赶上了云清近日有闲,于是,她白天去寺里还愿,晚上,便会被这乔翊缠着说长问短。 一来二去,云清就发现,其实这个人除了过于直爽外,人还是不错的。也许人家漠辽的民风就是那样,女子与男人一样,做事情不拘小节。 渐渐的,这女子也就把云清当做了铁哥们一般,有什么心事都和她说。云清这才知道,这乔翊的本名是耶律楚红,被那西越的老头儿掳了去后,为了让她来北齐和亲,特地给取了这么一个以“乔”为国姓的名字。 说起在西越的经历,云清本想安慰她一番,没想到人家却不以为然。还高兴的说,如果不是被那糟老头掳了去,她还见不到慕容风呢。 云清一听,只能无奈的摇头,心想,这耶律姑娘还真是看得开。 这耶律姑娘也确实是看得开,其实,如果换做旁人,住这府里的这些日子,应该说是不愉快的。首先,慕容风不理她,几乎连个面也见不上;其次,那后院的女人们,这些日子可没少给她脸色看。 也是,人家那么多人,在这王府里已经住了几年了,也没烙得个名份,她一个外邦女子,一来便占了那正妃的位置,众女岂能不怒?又见自家王爷确实对这女子并不上心,再加上这些女人并不知道耶律楚红的来历,便放了胆子想来欺负她。吃了几次亏之后,便开始收敛起来,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放肆了。如果不是忠叔的劝阻,有几个抢阳斗胜的,还真的差点把小命丧在她的手里。 明的不行,那些女人就来了暗的。有事没事的给她找点麻烦。不过,这耶律楚红自打找见了云清,也就不把那些女人的小把戏看在眼里了,终日里只想着找云清聊天说笑,竟然过的不亦乐乎。 云清见此,往那清远寺去的次数更多了,而且几本上一呆就是一天,不到掌灯绝不见回来。旁人哪知,除了为了祭奠母亲之外,她是实在受不了这后院的酸梅陈醋了。 第十七章 清远寺上香,巧遇黄居士 云清感觉,这是她十几年的光景中,难得的休闲时光。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使命,烦恼,都已经离她远去。 她终日里呆在清远寺,伴着那清脆的木鱼声,听着寺里的师父们诵经,她发现,她的内心好像从来没这么平静过。 而那日在途中偶遇的男子,由于两人经常在寺中相遇,而且来此处的目的又大抵相同,所以不知不觉中,竟也说了不少话。云清发现,这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居住在这里,问他何故,他只笑语:“此处可以清心。” 云清未做多想,旁人的事,遇见了,便聊几句,过后,也不过是路人罢了。不过她却打心底里羡慕起这个人来。想想自己,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清”字,但她又有几时真的能够做到清心! 那日,云清再次出现在寺里,却不见那男子。她便随口问了一句,住持告诉她,黄居士正在后院调琴。这时云清才知道,原来此人姓黄。 说话间,就听后院传来了琴声,云清仔细一听,发现确实有几个音不太精准。于是她便径直走了去,稍事指点,那琴便奏出了余音绕梁之声。黄居士大喜,云清也很意外,她何时懂的音律,怎么自己竟不知道? 在黄居士的述说中,她得知,原来这琴是黄居士的母亲所有。无奈老夫人总感觉琴音有异,却一直未能完好,今天偶遇云清,竟然如愿了!于是黄居士就说云清与这琴有缘,非要她弹奏一曲不可。 云清哪里懂得什么音律,她感觉此事不过是巧合罢了。怎奈黄居士再三礼让,她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听黄居士示范了一曲,便也学着弹了起来。 一曲终了,不仅黄居士赞叹云清琴艺不凡,云清也十分诧异,何时学会抚琴,竟不自知? 寒暄了一阵,黄居士便问云清,刚才的曲目是从哪里学来的。云清只得笑笑,说是随便弹的罢了。 辞别了清远寺,云清便在掌灯之前往府里赶去了。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黄居士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转而,是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阴冷。 …… 暗室里,两个黑影对坐着。只听其中一个妇人说道:“你确定她弹的是‘湘河怨’?” 另一人答道:“儿臣确信不会听错。” 幽暗的烛光中,待那年轻男子远去了,就见那妇人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然后忿忿的说了两个字:“贱人!” …… 风雨交加的夜里,云清再次被雷声惊醒。她呼的坐了起了,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想起了在刚才的那个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场景。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麻利的穿上了衣服,便顶着大雨向夜色中走去。 天亮的时候,清扫门楣的小沙弥刚打开庙门,就看到了满面苍白的坐在门口的云清。他连忙叫过寺中的住持,将云清让了进去。 在住持的房间里,云清大概呆了将近一个时辰,出来时,刚好遇到了刚刚打坐完毕的黄居士。黄居士见她一身萧索,就关切的问道:“不知云兄遇到了何种难事,黄某可否帮上什么忙?” 原来,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云清梦里的场景,就是她的母亲含着泪抱她跳下悬崖的一幕。十多年来,只要是遇到打雷下雨,她都会梦到这一刻。 由于年数过多,她最后是怎么从那个悬崖之下走出来,又是怎么跑到了街上,她已经全然记不清了。 多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她一直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母亲的事情。其实她也无数次的想过,既然没有亲眼见到母亲的尸身,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母亲还有生还的可能?而最近,随着她的空闲时间增多,这个想法也就越发的强烈起来。近几日,甚至已经有些折磨的她夜不能寐。于是,当她昨晚再次梦到那个场景之后,她再也无法安睡下去了,才连夜上了山。 方丈听她诉说了内心的苦楚,只告诉她:要想化解心魔,就必须先去面对心魔。 末了,云清看着黄居士,说道:“黄兄,你对这京城附近的地形可否熟悉?” 黄居士点点头,表示略知一二。 于是,云清便凭着那残存的记忆,给他描绘了一下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地方。 黄居士听后,仔细的想了半晌。最后,他把范围缩小到了十几里外的安阙山。在他的热心要求下,云清同意请他帮忙带路。于是二人即刻动身,便朝着安阙山的方向去了。 找了一天,却也只绕了半面山。黄居士见云清大有一副不找到目标绝不下山的样子,便也主动留下来一起陪她。 两人找了些干柴,升了火,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合衣睡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云清便继续起身寻找那剩下的半面山。 这半面相较昨天那一面,多了些许人气,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条小径。于是她们行进的速度也渐渐的快了些。 待到快晌午的时候,在一片刀削的悬崖之上,云清终于看到了那个无数次的出现在她梦里的地方! 激动之余,两人便试着向下寻找出路。但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儿,发现下面不仅雾色弥漫,而且是深不见底,更不见有路。 见一打柴的老者经过,云清便走上前去,施了一礼,问道:“老人家,这附近可有能下去的路?” 那老者看了看云清,摇头说道:“这谷名曰‘断魂谷’,十几年前这下面其实是官家的驿道。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即便艳阳高照,谷底也是大雾弥漫,久而久之,人们怕有豺狼出没,便都绕道而行。现在,除了偶尔有几个胆大的猎户敢进出之外,已经如同无人之境了。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近日连降暴雨,那下面山谷的一侧已经有了坍塌的迹象。如果想下去,怎么也要等这天儿彻底的晴了,将那泥土晒实了才行。” 说完,老者便挑着担子离开了。 云清还想下去,黄居士一把拉住了她:“云兄,你思母心切为兄自能理解,但是,为兄说句实话,怕你不爱听。已经十年了,如果云兄的母亲真的还活着,她会不来找你吗?而且,即使不来找你,恐怕也不会在这谷底一直生活下去吧。” 其实,黄居士的话,云清又何尝不知,只不过,那残存在心底里的微弱的信念,还是让她想亲自下去看看。无奈,绕着周边转了几圈,云清望着那谷底如同幔帐一般的白雾,也只能做罢。 最后,天空中竟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转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伴着那雷鸣闪电,变成了瓢泼大雨! 云清对着那山谷,虔诚的跪了下去,然后,深深了磕了几个头,就跟着黄居士一起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两人一面走着,一面找着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还好,这一面山峰原是驿道所经之处,所以在那半山腰,不知何年何月,竟修了一座寺庙。来不及多想,两人立刻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他们,这里已然或站或坐的呆了几十个避雨的人,原来是一队迎亲的人马。新郎官刚刚接了那新娘子,偏偏走到这里遇见了暴雨,无奈只能让新娘子暂时下轿,进来避避了。 黄居士健谈,不多时,就已经和新郎官聊的火热。新郎官见他二人浑身均已湿透,便想命人找些干爽的衣服来给他们换下。但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无奈的说,今日只想着迎了新娘子便能回去,所以谁都没有带多余的衣物。 那新娘子也是个豪爽之人,闻听这边说话,竟自顾的摘了那盖头,说她那里有富余的衣物。新娘子的家人为了以防万一,还真的是备了两套喜服放在身边,就怕途中被大雨给湿了衣物。 黄居士闻听,自是欣喜。拿过那套新郎官的喜服便找了个僻静之处换了下来。但接下来众人却犯了难,剩下的一件,就是新娘子的备用礼服了。可这云清眼见着是个男子,总不能让她穿女人的衣服吧。 新娘子看了看云清,便把那包袱给她扔了过来:“我看这位小哥长得细弱杨柳,穿这衣服绝对没问题。这大雨的天儿,容易着凉,先换身干爽衣服再说。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有几个人能看见你。再说,估计等这雨停了,你们的衣服也干了。下山时再换回去也不迟。” 众人一听确实有理,云清禁不住黄居士的劝说,想着自己这一身湿漉漉的也确实难受。于是便在黄居士的指引下,去他刚才更衣的地方把那喜服给换了上。 一出来,众人竟也看呆了。还是黄居士比较贴心,立即说了一些笑话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大雨过后,天色也渐渐黑了起来。迎亲的人自是不能多等,匆匆的就赶回去拜堂了。云清本想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但无奈人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还好,那管家临行前告诉云清,后面不远处好像有一户农家,不如今晚就暂且叨扰一下。 二人闻听,便趁着这天儿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忙着去找那农舍了。 第十八章 云清患病,现奇异朱砂记 雨停了,天也黑了。云清和黄居士踩着湿滑的青草地,一路向后面找去。还好,走了没多时,就见那幕色之中,现出了点点光晕,想来便是那管家说的农舍了。 叩开柴门之后,云清惊讶的发现,这开门的竟然就是白天遇到了那位老者。 老者也认出了二人,立即热心的将他们让进了里屋。他的老伴一见这身着喜服的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忙给收拾了一下房间,待二人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就带着他们去后面休息了。 老婆婆走后,云清也不顾黄居士的反对,以透气为由,搬了把椅子靠在外面的门板上眯了起来。 那老婆婆看着云清疲惫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心里默默的嘀咕着:“这大雨天私奔的小两口,也真是不易。”想着,也便回去睡觉了。 天还没放亮,云清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黄居士扶到了屋里。其实,这黄居士夜里也曾出来过几次,想让他一起进去睡,可见这云清已经坐在那里睡着了,便也不好再打扰她。早上一睁眼,就想到了她还在外面,急忙过来看她,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她已经脸颊发红,再一摸那额头,烫的厉害,想来是连夜奔波,又遇这大雨,风邪入侵,患了热病了。便急忙将她扶了进去。 正当黄居士将她扶到了床上,关切的用手摸着她的额头时,就听那门“咣当”一声,两人寻声望去,正好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正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们。不是旁人,正是慕容风。 云清忙扶着床坐了起来,然后勉强下了地,弓身施了一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慕容风瞥过二人的喜服,还有那亲密的动作,口气冰冷,面色阴沉的说道。 还未等云清解释,就见慕容风转而看向黄居士,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子殿下,六弟是不是打扰到您清修了!” 太子?云清回过头去看了看黄居士,此人竟是太子? 她只知道当今太子是皇后的嫡长子,是留影公主一母所出的亲哥哥,要说这本人,她还真是没有见过,甚至都极少听到过关于他的传闻。怎么也没有想到,黄居士居然就是太子? 她惊讶的看着黄居士,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太子慕容启,也就是黄居士,看了看云清,尴尬的说道:“云老弟,对不住了,本王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对了,你和六弟认识?” 云清听罢,才反应过来,赶忙深施一礼:“回殿下,云清确实与平南王爷相识。”说完,她就禁不住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慕容风刚想过来扶她,没想到太子却抢先一步扶住了她,而且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回了床上,头也没回,一边摸着云清的额头,一边背对着慕容风说道:“既是朋友,六弟,你就将她带回去好好医治一下。为兄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着慕容风微微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腰带,大踏步的出去了。 慕容风瞥见了他刚才无意间的那个动作,又看了看正躺在床上昏迷的云清。虽然他相信云清不至于做出那等之事,但想到两人昨夜可能共处一室,而且又同着喜服,顿时感觉怒气难消,厉声朝身后的随从说道:“赶紧把她带回府去,别在这给本王丢人现眼!”说着,就怒气冲冲的下了山。 一边走着,他一边还想着:自己风风火火的从军营赶回来,本想着抽空带云清出去散散心,可却听那乔翊说云清已经两个晚上没回来过了。心里担心她,便急匆匆的四处去寻找。禁军营没有,又打听到了这清远寺,可赶过来一看,还是没有。在门口小沙弥的指引下总算找到了这安阙山。整整在这山里绕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这间农舍,却听那老妇人说有两个私奔的小两口昨夜来过。当时还怀疑是不是云清,可推门居然真的看到了身着喜服的两人!而且似乎还很亲密的呆在一起,真是想想就觉得气愤! 他也不管后面的人走的快还是慢,大踏步的就先行回了王府。 直到坐定之后喝起了下人们递过来的茶,心里的怒气还是难以平复!再看到那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的乔翊,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当乔翊问及云清在哪里的时候,他没好气的说道:“谁也别管她!我看她精神好的很!” 可说归说,他哪里能真的放下她来不管。当即叫了忠叔去请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交待了几句之后,隔着围幔,就让那大夫给云清号了脉。 大夫略微诊治了一下,就皱起眉头,问向忠叔:“请问这位小姐是府中何人?” 忠叔尴尬的咳了一下,心想,怪不得王爷交待要让大夫隔着围幔给诊治,原来这京城第一名医确实名不虚传,只号了脉就能辨出男女来。见四下无人,忠叔忙把门给关了上,然后小声向那大夫问道:“不知先生为何问及于此?” 大夫略微想了想,便说道:“老夫需要查看一下这位小姐胳膊上的朱砂。” 这忠叔可犯了难,虽说从小看着云清长大,也看惯了她女扮男装的模样,但说到底,这云清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于是他决定还是去找慕容风,这事儿还是让他定夺吧。 慕容风一听要看朱砂,就皱着眉头说道:“看朱砂干什么?难不成她怀孕了?”大夫正在品着茶,一听此话,顿时咳了起来。旁边的小徒弟马上过来给捶打后背。待那大夫的气息恢复平稳,立时摆手说道:“王爷言重了,此话万不可乱讲,虽然老夫不知这位小姐的具体身份,但依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恐怕,这位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吧。” 慕容风一听,顿时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然后对那大夫说道:“如果是为了诊治,那就请便。” 忠叔将那小徒弟带了出去,只留下慕容风和大夫在房里。慕容风轻轻的将云清的胳膊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将袖子向上挽了挽,立时看到了一枚点在她上臂内侧的朱砂记。看到那抹艳丽的红色后,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待那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便示意慕容风将她的胳膊放回去。 “王爷,老夫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慕容风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这位小姐可是府中的夫人?”不过说完,他便立时摇摇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老夫真是糊涂了,她还是个姑娘,怎么可能是贵府的夫人。” “先生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慕容风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是不耐烦。 只见那老先生一拱手,说道:“多年前,老夫也诊治过一位患同样病证的女子。按理说,这种热病只是感了风寒,喝几剂汤药,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但老夫发现,那位女子,还有现在府上的这位小姐,都有一个共同的之处,那就是,她们的体内似乎都有一种阴邪之气。而且,方才老夫也观察了,她们胳膊上的朱砂,无论外形,还是色泽,都不同于我北齐普通女子的印记……” 慕容风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便打断他道:“请先生明言,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并无大碍,吃几附药,调养几日即可。老夫想说的是……这位小姐体内邪气太重,最好不要婚配,否则会对未来的夫婿不利。” 慕容风一听,心想什么狗屁道理,不结婚,那还孤老一辈子不成?恐怕是为了卖弄医术故弄玄虚罢了。当即交待了忠叔,给了那大夫银两,命他此事不可外传,便重新回到云清那里了。 看着她被高热烧红的小脸,慕容风关切的在她脸颊上轻抚着,心里忍不住要怪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自己说,非得冒着大雨跑来跑去。可一想到她和太子的那一幕,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愤! 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忠叔,忠叔看着他,又看了看房内的云清,欲言又止。 慕容风正想吩咐下人去煎药,忽闻前院来人说军营有急事要报。忠叔便没再说什么,示意他赶紧过去。他犹豫的看了看云清的床榻,忠叔自是明白,叫他一切放心。他在那站了会儿,便点点头,前往军营去了。 那边,慕容风去了军营,暂且不提。这边,忠叔从下人手里接过汤药,正想去云清的房间,就迎面撞见了急匆匆跑过来的乔翊。 乔翊见他端着药碗,一把夺了过来,开口便道:“这活儿可不是你们大男人干的。我真怀疑慕容风的脑子里成天都装的什么!不让丫鬟过来伺候,反而让一个大叔过来喂药!”说着,她就端着那碗进了云清的房间。忠叔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无奈,就由她去吧。 第十九章 楚红的友谊 云清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十分口渴。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头脑好像有些发胀。 迷迷糊糊的又躺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人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便往她口中送着汤药。云清一边喝着苦涩的药汁,一边仿佛嗅到了从那人身上传出的幽香。她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就发现背后所及之处,不仅十分温暖,而且软软绵绵。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正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她忙向前倾了下身子,想要离开那人的怀抱。但随即就又被拉了回去,然后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而且大气的声音:“躲什么躲,赶紧把这药给本姑娘喝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讲这个?” 云清勉强睁开了那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眼,朦胧之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放大了的面孔,定睛一瞧,正好看见了耶律楚红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有她那一脸关切的表情。而她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替自己擦拭着嘴角,想来是刚才喂自己吃药的时候不小心将药液粘到了嘴边。云清见此,忙向后靠去,摆手示意她离远一点儿。 耶律楚红见她这个样子,非旦没躲,反而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一边继续用巾帕替她擦着嘴,一边笑道:“我楚红真是服了你们中原的男子了。那个慕容风就已经十分的奇怪,他既不让丫鬟过来,也不让小厮靠近,而是专门派了个大叔来照顾你。现在我来喂你吃药,你却像见了老虎一般的躲着我。怎么?我楚红就那么可怕?” 说着,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一面笑着,还一面用沾了水的手巾给云清探试着额头。云清几次想要躲开她,都被她拽了回来。 其实云清不是讨厌她,而且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发的感觉从这耶律楚红的身上,可以找到些留香的影子。而且,当楚红再找她絮叨着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先前那么不耐烦了,反而感觉楚红越发的可爱起来。可是自己现在毕竟是男子装扮,如果和她靠得太近,终归会落人口舌。但那楚红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一边细心的给云清整理着被角,一边说道:“云清,我发现你真是可怜。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那个慕容风了,鞍前马后的替他跑来跑去,可真生了病,他都不许旁人来管。要我看……呵呵……。”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云清无力的说道:“你笑什么?” 只见那楚红身体前倾,说话间,就要伸手出来去摸她的下巴,云清立刻把头偏向一边,心想这婆娘还真是疯的不轻。可她越是躲,楚红越是笑的欢:“呵呵,我没猜错吧,小白脸儿就是小白脸儿。这小模样,还真是让人心疼。也怪了,你们中原的男子虽然性情不甚豪爽,但怎么都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水灵,真是标致。” 她见云清不理她,竟也不介意,继续在那自顾自的说着:“依我看,那慕容风定是怕你在这些女人面前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才不去管你!”云清听她在那叨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心理她,顺势就躺了下去,然后用后背对着她。心想,抢什么风头,难不成这府里的女人还会看上我不成? 楚红见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就不再逗他,端了一盆子水去外面换新的了。 其实,这楚红确实是比平常的姑娘略显疯癫了一些,但她对云清的照料,确是真的细心到了极致。单单是喂药这种小事,她都必须每次亲自尝过了,感觉温度适宜了,才喂给云清喝。而且这些天来,她为好照顾云清,已经连续几夜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几本都是合着衣服在外间的软蹋上随便凑合的。只要是听到云清咳嗽,不管是什么时辰,她都能及时的端过水来。 云清劝她不必如此,起码夜间还是回去睡的好。可她却满不在乎,一面来来回回的忙活着,一面鄙夷的说道:“你少在这婆婆妈妈的,真是比娘们儿还娘们儿!要是真想感谢我,日后我再我你说话,你少打点瞌睡就行了。”云清听罢,自是无奈,只能任由她去了。但随着这几天过下来,云清却打心底里对楚红产生了好感。可以说,自打没有了母亲,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有了楚红的精心照料,再加上云清本来的身体底子就不薄,不出几日,她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日,云清正在花园里散着步,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行人,正在忠叔的陪同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而走在中间为首的那一个,云清总感觉背影十分的熟悉。 正看着,迎面就遇到了慕容风。慕容风发现她正好奇的看着那一行人,就也向着那背影望去,看了一会,就转过头去,对云清说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清,继续说道:“你好了?” 云清忙回过头来,略施一礼:“回王爷,云清康复的差不多了。” “既然好的差不多了,就去干正事吧。省得整天没事闲着去见太子!” 云清一听,正欲解释,就见远远的过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人,一边走着一边大着嗓门喊道:“云清,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叫我一声?看我都睡过头了。” 不用看,还能是谁?这府里唯一一个敢在慕容风面前这么大着噪门说话的女人,也只有耶律楚红了。 她看到慕容风,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的去缠他,而是绕过他就直接跑到了云清的旁边,并且做势就要去扶她。云清赶紧躲过她:“谢谢乔姑娘,云清可以自己走了。” 楚红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过河折桥?你忘了前几天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了?”说着,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慕容风,没好气的说道:“你别看我,我可不是你们中原的女子。只许男人不理女人,不许女人有别的朋友。” 也不等别人说话,她就强行拉过云清向前走去了。 慕容风看着这二人拉拉扯扯的在前面走着,不禁感觉好笑。本来想交待云清的远离太子的话,也忘了说了。 …… 待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云清便想着去禁军营看看。自己这些天不是上香就是生病,都不知道那里现在什么样了。不过好在她临行前交待了几个可靠的副官,估计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正在房内收拾着东西,无意间就看到了从衣物中掉落的一枚丝帕。她小心的将那丝帕拾了起来,看着右下脚那枚精心绣在上面的海棠,她决定,还是再去清远寺给母亲上这最后一柱香! 待到她爬过了那近万级石阶,看到了那映衬在青松绿柏中的寺门时,已然是接近晌午时分了。本来今日出来的就晚一些,再加上路上又遇到了楚红,和她说了半天才得以脱身,这耽搁来耽搁去,可不就时候不早了? 拜过了寺里的师父,又虔诚的为母亲上了最后一柱香。云清便准备下山了。 也巧,刚准备离开,就见到了同样想要下山的太子慕容启。 云清见太子与这寺中师父攀谈的情景,想来众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好当场行礼,拱手说了句“黄居士”,就打算自行离开。 可刚走出了没几步,就听见慕容启在后面叫她:“云老弟,等一等。” 云清实在不想与他同行,倒不是感觉他有多讨厌,只是碍于他身份特殊。而且今早从慕容风的话里,她也能够看出,自家王爷是不希望府里人多与太子交往的。怎奈那慕容启已经在后面叫住了她,就这么离开,总显得太过于失礼,而且想想人家前几日还帮过自己,于是云清无奈的回过头去,待他走近了,才郑重的深施一礼,说道:“云清叩见太子殿下!” 慕容启赶紧将她搀了起来:“云老弟怎么突然如此见外?你忘了前几日叫我黄大哥了。” 云清面露难色:“前几日云清不知太子身份,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慕容启忙摆摆手,示意她边走边说。 “对了,云老弟,昨日我去过平南王府了,本想去看望你的,怎奈六弟说你身体不适,不宜见客。那个,他后来和你说了吗?……诶?我看你精神不错啊。” 云清看着慕容启一连说了好几句,而且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就不免尴尬的说道:“啊,那个,说了,说了,我昨天确实不太舒服。” 慕容启听过,点点头,便继续道:“是这么回事,我昨天听寺里的香客提起了断魂谷,便想着在那边上为你母亲立一座碑,但不知云老弟心里是否愿意,就想着去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只可惜没见到你。” 云清刚想做答,他又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擅自做主在那崖边立了一座无字碑,想来云老弟不会怪我吧。” 云清一听,立时有些激动:“云清都没能想到立碑之事,这还要感谢太子体恤!岂敢责怪?” 然后她又急着说道:“那碑现在何处?可否让云清先去祭拜?” 慕容启听罢,微笑着说道:“就在那崖边,我随你一同前去。还有,本王虽有尊号在身,但毕竟显理朝堂之事。以后,云老弟还是叫我黄大哥吧。” 云清推脱不过,二人便一起动身朝着那安阙山去了。 第二十章 美人碑,美人悲 路还是原来的路,有了上次的经验,再加上这几天阳光还算明媚,他们行进的速度着实快了许多。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见到那墓碑时,云清还是显得有些激动。 她看着那乳白色的花岗岩,经过工匠们精心的雕琢后,宛若一个婷婷玉立的美人。但这个美人,在这群山峻岭之间,显得那么的落漠,孤寂。 云清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座石碑,与母亲的生平,还真的是遥相辉映。 谢过了慕容启,云清便跪在那碑前,在右下脚的位置,刻下了一支海棠。 事毕,她又站在那里静静的呆了一会儿。伴着那断崖里弥漫上来的雾气,她最后看了一眼这无字碑,便回头对慕容启说道:“走吧。” 二人各怀心事的走在密林之中的小径上,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偶尔从林间飞起的小鸟,啾啾的叫着。 就在他们静步疾走之时,忽然发现从后面急匆匆的跑来了两个女子,脸上的慌恐之色溢于言表。 那两女子一见云清和慕容启,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然后便统统向后躲去。 云清见她们不仅衣衫褴褛,而且两个人挤在一起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想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想走过去问个明白。 可她越是靠近,那两个女子就越是惊恐。最后,竟然双双跪了下来,一边不住的磕着头,一边哀求道:“求求大爷,您就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家中还有年迈的爹娘需要照顾,您就放过我们吧。” 云清低下身来,见那两女已然满脸泪痕,就低声说道:“二位姑娘不用害怕,我乃京城禁军……”其实,她本想报出自己的姓名,但考虑到在这荒郊野外与太子同行,还是不说为好。殊不知,这小小的举动,居然为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无意中省去了许多的烦恼。 “在下在京中禁军任职。有什么难处,二位姑娘尽管道来。”云清隐去了自己的姓名,向她们介绍道。但见那二女还是不肯起来,云清便随手从腰间摘下了令牌,递与她们。她们见过,才肯放下心来,哆哆嗦嗦的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云清将她们让到了一处比较清爽的地方,从她们断断续续的哭述中,云清得知了一件另她非常震怒的事情。 原来,这两名女子都是近郊桑户的女儿,那日,本是在自家附近采桑养蚕,怎料忽然间从外面闯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匪徒,还没等她们叫喊出声,就已经被人蒙住了口鼻。 醒来之时,已经被带到了一个黑暗的木屋里。刚适应了那屋内的光线,就见从外面淫笑着闯进来几个粗壮的恶汉,不由分说的就来撕扯她们的衣物。正当二人反抗无力,即将被那些贼人得手之时,就听外面传来了十分嘈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女人的哭喊声。 几个贼人见状,十分不悦的放开了她们,就转身朝着那院子中跑去了。 两个姑娘见门还开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随手抓起身边已经被撕烂的衣服就奋力的逃了出来。这一路上几本没敢歇息,待跑到精疲力竭之时,才到了这里。 想来是刚刚逃离那淫窟,又见到了在林中小径疾走的云清和慕容启,两个姑娘还没缓过神来,应该是把这普天之下的男子都视做了妖魔了,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云清听罢,怒从中来。 其中的一个女子还算坚强,待平稳了气息,就拽过云清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您快去救救那些可怜的姐妹吧。我逃出来的时候,大着胆子向后看了一眼,那木屋的后面,似乎还关着许多的姑娘,我听到了她们在里面哭喊的声音。”说完,她止不住的流下了泪水。 云清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看向慕容启:“那个……黄大哥,这两个女子就交给您了。待我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猖獗!” 慕容启听罢,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摆手:“我和你一起去。方才听两位姑娘的诉说,想来那匪徒必定人手众多,你一人前去,恐怕难以应对。” 刚才说话的那位姑娘见慕容启这么说,也赞成的点点头:“大人,不是小女子不相信您,不过那贼人确实为数不少。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人要救。就让这位公子和您一同前去吧。不用担心我们两姐妹,到了这,就已经离家不远了。” 云清考虑了一下,她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就点点头,然后说道:“还请姑娘为在下指明道路。” 那位姑娘刚想告诉她如何走,就见旁边一直靠在树上的另一个女子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然后说道:“我给你们带路!”云清刚想劝她,就听她咬着牙说道:“那群淫贼,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我给你们带路,我们马上过去!” 见此,云清也不好推脱,于是她和慕容启带着两个姑娘,就匆匆的向那匪徒的巢穴赶去了。 不多时,果然看到了在山林的掩映间,出现了几座破败的木屋。木屋的旁边还盖着一座类似于?望台的木架子。看这情景,估计这些姑娘被捉到此处,绝非偶然。 云清示意三人退后,便一个人悄悄的向那木屋移去。 ?望台上没有人,如果这些姑娘还没有被转移,现在无疑是救她们出来的最好时机。 打晕了几个游散的贼匪后,云清便看到了刚才那两位姑娘所描述的那排低矮的小房子。正欲打开那锁链,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叫骂和兵器摩擦的声音。其实也不吃惊,云清已经想到了,如果太过顺利,反而不正常。 她回过头去,并未仔细的去看那些贼人,而是趁着他们冲过来的当口,心里暗暗数了数:一,二,三,四……大概二十人左右。心里便有了数。 以云清的功夫,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自是不必担心。但就在她忙于应对这些匪徒之时,回首发现有两个竟然悄悄的绕到了后面,看样子正准备打开那关着姑娘的房门。她心中暗道“不好”。 估计一旁的慕容启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一个飞身跃到了云清的身后,一边帮忙应对着周遭的匪徒,一边示意云清去救那些姑娘。 云清会意的点点头,待解决了身边的两三个喽??螅?椭北寄悄久哦?ァk?厥滓豢矗?欧11帜饺萜舻墓Ψ蚓谷灰彩?至说茫??肜匆菜阏?#?始业淖铀铮?允歉鞣矫娑家?笱细瘢??嵛涔Γ?膊槐仄婀帧?p>  拾起地上的一把刀,云清当即就劈开了那锁链。但当她真正的打开了房门,准备带那些姑娘走时,眼前的情景,却真的是把她惊呆了! 这时,慕容启也已经解决了院子中剩下的贼众,那两位姑娘帮忙捆?沧牛??阆虢性魄宕?拍切┕媚锪15汤肟??p>  可叫了几声,都不见云清反应。而是一副呆呆的模样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于是他便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正欲向里望去,云清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云老弟,为何发呆?怎么不救她们出来?” 云清面露难色。 慕容启见她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管她是否还要阻拦,一下子推开了木门。可一看,他也立时呆住了。然后条件反射般的退了回来,一把关上了那门:“这个……还确实是个问题。” 原来,云清打开那房门的时候,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满屋子的半裸着的女人!那些女子见他开门,都仿佛是受了惊的小鸟一般统统往里靠去。那满眼的惊恐,就如同见到了阎罗一般。不用问,也知道她们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与惊吓。 其实这些女子也不是全然没穿衣服,但每个人的身上几本就只剩下了一件仅以遮羞的肚兜,还有一件几本无法蔽体的衬裙。 如此众多的妙龄少女,以这样的面目标出现在人们面前,如果不是天生的淫贼,恐怕谁也无法泰然处之。 云清还在那皱着眉,但院中的两位姑娘却急了。她们三两步就跑了上来,然后冲着云清和慕容启说道:“二位大人,我们要尽快离开才是。刚才听那匪徒放出狂言,说他们的大批人马已经朝着这边赶过来了!” 云清听罢,也知此话的重要性。于是她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待那群女子安定之后,便想着劝说她们离开。 众女子刚开始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但在两位姑娘的介绍下,待确定了云清的身份之后,便都纷纷哭了起来。其中一个稍微胆大一些的女子,一边哭一边说道:“大人,我们不是不想走,可您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衣不蔽体,这个样子走出去,即便是保住了性命,恐怕今后也无脸再活下去了。” 门口的几人听罢,又看了看这满屋子玉体半露的少女,也着实无奈起来。 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可劝说了半天,这些姑娘也不为所动。云清急了,她大声说道:“你们好生糊涂!性命和名声比起来,哪个重要?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东西?” 那些女子听罢,非但不走,反而哭的更凶了。靠近前面的一个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您是男人,自然不怕,可我们这些小女子的苦楚,又怎是您这个大人所能了解的?” 其实云清心里明白,她们之所以这么想,也不是不无缘由。在当今这个天大,因为名节而枉死的女人,不在少数。 可是,如果再不走,等那些匪徒聚齐了,她一人还好说,但带着这么多的女子,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望着这一屋子的妙龄少女挤在一起无助的哭泣,云清做了一个另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决定。 她慢慢的拔下了头上的玉冠,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然后,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她缓缓的解开了腰间的佩带,将衣衫一件一件的褪了去。最后,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裹胸和一条白色的纱裙。 那些女子看呆了,外面的两个姑娘看呆了,旁边的慕容启,更是看呆了。他惊讶的看着云清,然后语无伦次的说:“云……你……” 云清面色沉着的的看着众人,然后平静的说道:“姐妹们,跟我走吧。” 几个姑娘还在犹豫,前面的一个忽然站起身来:“这位女侠与我们素昧平生,就能做得如此牺牲,我跟她走!” 一呼百应,后面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穿过了无数的草丛和密林,接近傍晚时分,浩浩荡荡一行人总算远离了那个贼窟。稍事歇息的时候,慕容启尴尬的走到了云清的近前,说道:“那个,云,云姑娘,你打算带着她们去往哪里?” 云清一听,也是。她放眼望去,这白花花的一片,总不能就这个样子带着她们进城吧! 慕容启看出了她的担忧,说道:“如要我没有记错的话,禁军在城外的营地,好像就在这附近。” 云清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带着这些姑娘逃离,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于是她当即决定带着这些姑娘先去禁军营,好歹每人先换上一件能蔽体的衣衫再说。 和众人说明了情况,好几个姑娘都面露喜色,说自家哥哥就在营里当差。 说罢,一行人便又匆匆赶往了军营。 待到可以看见那星星点点的烛火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先行过来安排的慕容启,给众人分发过衣物后,就穿过了那些和亲人们抱在一起痛哭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最后面,看到了正远远的站在那里的云清。 慕容启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云清披了上。云清也不多言,麻利的穿上衣服,又用手拢了拢头发,然后双手抱拳,单膝点地,郑重的给慕容启施了一礼:“殿下,云清女扮男装,实属无奈,日后定当亲自向皇上请罪。但如今,还望您能体谅在下一片报国之心,不要将此事公布于众。” 说完,云清本以为慕容启会斥责她欺君罔上,或者至少会就此事发表一些意见。毕竟他是当时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可他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一边伸手将云清扶了起来,一边说道:“云老弟,我只知你是北齐的国之梁才,军中的大将。其他的,并不是本王需要关心的。” 说这到,云清忽然想起了那些贼众:“殿下,还需速速派人前去围剿那些贼匪。” 慕容启看了看她,笑着说道:“放心吧,六弟派去的人,这会儿都已经回来了。”然后,他仿佛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云清,你和六弟是什么关系?” 云清正在奇怪,慕容风怎么会知晓此事,但太子现在正在问她话,也不好不答:“回殿下,六王爷在战场上是云清的长官,私下里,可以说是以武论友的交情。” “单单只是朋友?” “是朋友。”云清不明白慕容启为何如此追问,但她担心话说多了,会给慕容风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所以也就不敢和太子慕容启说得太过于直接。 “可能是本王多心了……”他看着云清一脸的疑惑,说道:“你知道吗?当本王告诉六弟,有几个匪徒可能看到了你的真身,他竟然没等本王把话说完,就立刻带着人去,把他们悉数杀光了,而且……听回来的人讲,均是他一人所为,个个一剑毙命。” 他接着又道:“现如今六弟正在营里,你要不要前去看看他?” 云清一脸错愕。 营帐内,慕容风眯着狭长的丹凤眼,身体略微前倾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人。他面色阴沉,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王爷,云清知罪,愿接受您的处罚。”云清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 慕容风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然后弯下腰来,忽然间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不得不与他对视。恍惚间,好像还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儿。 “云将军,你倒是跟本王说说,你何罪之有?” “云清……”她推开了慕容风的手,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做答。 慕容风看了看她,然后用手指着她的外袍:“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今年南方刚刚进贡的丝织房御用锦缎。而这样的锦缎,除了皇上,也就只有当今太子身上有一件!” “王爷,你听云清解释……” “行了!”慕容风忽然直起身来,指着云清喝道:“云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已经交代过你,不要总和太子见面。可你偏偏不听,不仅三番五次的和他相见,现在,不仅让他看到了你是个女人,而且,居然连他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 说完,慕容风一甩袖袍,回头看着云清:“你若是想做那凤凰,本王绝不拦你!” 不等云清解释,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 一间内室里,几个人对坐着。 “皇兄,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云清竟然会是个女的?”一个男子说道。 中间的人点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嘛,天下哪有这样好看的男人。”另一个人愤愤不平道。 “那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她?”第一个人又道。 只见中间那人慢慢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微笑,然后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不急,留着她,以后会有大用处。” …… 云清站在慕容风的门前,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四次出现在这里了。 “云将军,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王爷说了,他,他不想见您。”那小厮嗫嚅着,面露难色的说道。 云清叹了口气。 第五次。 “云将军,这回王爷真的不在府里,他出去了。” “去哪了?” “听说,好像是去千姿楼了。” 千姿楼里,云清刚一进门,就被一群花红柳绿的女人围了起来。 “叫你们老鸨来!” 话音刚落,就见从里面扭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啊,生得好生俊俏。” “我是来找人的。” “来我们这里,有哪个不是来找人的?说吧,您想找什么样的?胖的,瘦的,高的,还是……” 云清不耐烦的打断她:“那人刚刚进来,穿一身月白色长衫,高大英俊,气宇不凡……” “停,公子,那人就在二楼。”说着,老鸨用指了一个方向。 云清一边向那楼上走去,一边想道:话还没说完,这老鸨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找谁了?可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就明白了。 只见满屋子的莺歌燕舞,脂粉环绕。一眼望去,就大抵有三十多个女人!而那坐在中间正喝得不亦乐乎的,正是她要找的平南王——慕容风。 只见他左拥右抱,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旁边的姑娘调笑着,引得她们娇笑连连。看着这满屋子的花红柳绿,听着那靡靡之音,云清不禁皱了皱了眉。 她躬身上前:“王爷,南方有急事来报。” …… “王爷,南方有急事来报!” …… “你们都给我出去!”云清向众人喝道,然后一个踏步走到慕容风的身旁,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 这些姑娘见状,便都纷纷知趣的退去了。 慕容风看了看云清,见她一脸焦急,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急,也不恼,又从旁边拿过了一个酒杯,准备接着喝。 云清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杯子,声音低沉,一字一顿的说道:“王爷,南方有急事来报。” 慕容风看着她,收起了笑容:“云清,除了公务上的事情,你有没有因为别的事情找过我?” 他见云清没有回答,继续道:“麻烦你下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可以像个女人。”说完,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 平南王府,慕容风听了前方的奏报,眉头微蹙。 他看了看云清,道:“看来本王得亲自去一趟。” “云清和您一道。” 慕容风摆了摆了手:“京中不能无人,况且你现在掌握着禁军,你留下,随时听我命令。” …… 次日,慕容风在城门外的小径挥别了云清,便一个人乔装上马,向南方疾驰而去。 城楼上,一个男子迎风而立,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 第二十二章 柳如玉 京城,户部尚书府。 柳如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出现在了这里。 “二小姐,您回来了!”正在院中给花浇水的丫鬟小唐,一看到她,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水壶,面露欣喜的说道。 “嗯。” “怎么了,二小姐,您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小唐无视柳如玉那忧闷的表情,撅着小嘴儿,不停的嘟囔着。她印象里的二小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了,别??铝耍?嫠呶依弦?谀模俊绷?缬裥忝嘉5荆?蚨狭艘慌曰瓜脒催丛??矢霾煌5男√啤?p>  “噢。”小唐不再说话,一路小心翼翼的将二小姐引到了前厅。 前厅里,一家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共进晚膳。 上座的并不是尚书柳元朝,而是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虽然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但举手投足间,均透露出了一种王者的威严。 柳元朝几次答话,都是先行起身行礼,才敢言语。很明显,他这顿饭吃的不怎么顺畅。 那男子见柳元朝频频施礼,就微笑道:“柳尚书不必多礼,这是家宴,按辈分来讲,本王还要叫你一声岳父。” 话虽如此,但柳元朝再行施礼,却也不见他阻拦。想必,只是皇家的客套话罢了。 柳元朝见二女儿柳如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走了进来,就立即假怒道:“不懂规矩的丫头,太子殿下在此,还不快快行礼!” 柳如玉听罢,草草施了一礼,还未等柳元朝责骂,就已经在丫鬟小唐的搀扶下,坐到了桌子旁。 柳元朝刚想训斥,就被太子摆手阻止了。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如玉妹妹好像是六弟的王妃吧。”太子温文尔雅的说道,依旧是面带微笑。 “不是王妃,是侧妃。”柳如玉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无精打采的回答着。说话间,竟也没有抬起头来看看这桌子上的人。 “你这丫头,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在太子面前,怎能如此无礼?”说话者,是坐在太子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眉眼间倒是与柳如玉有几分相似。正是柳家大小姐,柳如画,当朝太子妃。 “诶?如玉妹妹,六弟今天怎么没来?”太子慕容启见柳如玉不动言语,似乎有些没话找话。 “他出去了。”柳如玉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人们。 那上座的太子妃,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立刻发了脾气:“我真不明白,我们柳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她一边生气的说着,一边赌气般的喝了一口茶。 其实,当初柳如玉要嫁进平南府的时候,几本上全家人都是不大赞成的。原因很简单:慕容风身边的女人太多,而且,他根本不打算娶个正妃过门。 怎耐这柳如玉自打那天在街上远远的看到了正骑在马上搬师回朝的慕容风,看着他那英武非凡,风流俊逸的模样,就再也按捺不住,是铁了心的要嫁这慕容风。 经不住女儿的再三折腾,爱女心切的柳元朝唯有厚着老脸亲自登门做这媒人。还好,那平南王爷听明了他的来意,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但是也事先和柳尚书讲明了:第一,嫁过来只能是侧妃;第二,不摆喜宴,不发喜帖。 柳元朝纵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但眼见着自家女儿喜滋滋的收拾东西就准备过门,他也只能叹气。 今天是柳元朝的六十大寿,为人低调的他,没有宴请任何人。但太子能来,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名义上是翁婿,但人家毕竟身份尊贵。能不请自来的给自己这老朽祝寿,即便行再多的礼,这柳元朝的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可小女儿那边,他压根就没期盼过那位“二女婿”能来。那位平南王恐怕连自己有多少个女人都不清楚,怎还会记得他这个岳父?先前本想着等着自家女儿嫁过去,再找个机会能帮她扶正。可前不久就听说皇上将西越的公主赐与了他成婚。看来,自己的女儿也只能一辈子给人做小了。 想到这,柳元朝不禁叹了口气。他四十多了才得了这两个女儿,一直是当做心肝儿一样的护着。大女儿还好,可这小女儿……唉。 看到柳如玉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用问,他也知道,女儿的心里痛快不了。虽然他假意在太子面前训斥,可这小女儿的心情,他却是感同身受。 所以,这一席饭,吃得他甚是压抑。 席罢,太子妃正欲和她的太子双双回府,但慕容启却提出来要和岳丈大人一起吟诗赏月。听罢,她也想留下,可却被慕容启先行打发回去了。 柳元朝被小女儿的事情感染着,哪里有心思和这位太子对诗,没多时,他就已经老态毕现,瞌睡连连了。 慕容启也是好脾气,就先行让他回去休息了。 夜,深了。 柳如玉沐浴更衣后,便命退了下人。她没有睡,也睡不着。她坐在窗前,想着初见慕容风的心动,还有她刚入府的种种,嘴角滑过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可想着想着,她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继尔,好像胸中堵着一团什么东西一般,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无声中,她静静的抽泣着,双肩微动的伏在了桌子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切中时,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她抬起头,略微擦拭了一下眼角,道了声:“谁?” 不见有人回答,她又问了句:“谁?” 还不见有人答话。 她心想,哪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敲门?于是便收起泪水,步履轻盈的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门一开,居然看到了太子慕容启,正面带微笑的站在门外。 她施了个万福:“太子殿下,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何事情?” 还未等她起身,慕容启就先行一步跨了进来。她一脸的惊讶。 “殿下,这半夜三更,您,您看是不是……” 慕容启依旧微笑着,而且如同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般,找了个地方,就很随意的坐下了。 “如玉妹妹,如果你知道了本王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你就不会急着赶我走了。” 柳如玉一脸不解。 慕容启随意的拿起了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着,一边说道:“今日在席间,不用多讲,我也看得出,妹妹在六弟那里似乎过的并不舒心。” 柳如玉刚想做答,他一摆手:“如玉妹妹不必敷衍,本王是看着那老六长大的。他是什么品性,本王自是清楚。”说到这儿,他身体略微前倾,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恐怕,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妹妹了吧。” 柳如玉一听,顿时柳眉微蹙,看着太子的模样,又不禁脸红起来。 “妹妹不必羞怯,都是自家人,有何不能讲。”他又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然后继续道:“妹妹的苦楚,我这个做姐夫的怎会不知?老六的床笫之事,我自是管不了,但是,如果妹妹想做那正妃,本王倒是可以略尽绵力。” 柳如玉刚才还被他说得万分羞赧,只希望着他能快点离开。可一听这话,顿时双目闪烁,来了精神。 “不知姐夫有何妙招?” 慕容启见她一副焦急的表情,不禁笑了笑,刚想给自己添杯水,那柳如玉却抢先一步拿过了茶杯,殷勤的给他续了水,然后双手递了去。 慕容启眼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接过水,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想做上正妃,就必须先除掉那西越来的公主。” “乔翊?您,您是说,杀了她?”柳如玉一脸惊恐。 “妹妹不必惊慌,本王乃当朝太子,岂会做这种杀人越货的粗野之事?只要你稍微动动脑筋,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达到目的。” …… 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外面已经响起了三更的钟声。 柳如玉便想着起身送慕容启离开,可他却笑了笑,道:“不急。说了这么多话,如玉妹妹不想为姐夫添杯水吗?” “我去叫下人送些热的过来。”说话间,柳如玉就要起身。 慕容启摆手示意她坐下:“不必,只要是妹妹添的茶,凉的,也是好的。”说完,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柳如玉尴尬的笑了笑,忙从那壶中给他续了水,双手拖着递了去。 可当慕容启抬手接那茶杯之时,手指却无意间的滑过了她的。 柳如玉心里一惊,手一抖,茶杯立时掉在了地上。她忙想去捡那些碎片。 可刚起身,就见慕容启也瞬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另她不禁向后退了退。越是退,慕容启越是越近。转眼间,就已经把她逼到了墙角。 她心中惊慌,但不知如何反应。 就见慕容启将手抬到她的脸颊,轻轻的抚过,然后嘴角微翘,身子前倾:“如玉妹妹,本王不辞辛苦,深夜前来与你探讨这些要事。你,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 房间的烛火,熄灭了,柳如玉的脸上,滑落了一滴不再晶莹的泪珠。 第二十三章 坠入地狱的仙子 清晨的阳光,总是份外的好。 收拾停当,云清刚想出门,就遇到了同样一脸阳光的耶律楚红。 和她打了声招呼,云清便想走过去。但那楚红却一下子伸出手来拦在了她的面前:“今天不准走,你得陪我玩儿。” 云清无奈的笑笑:“改天吧,今日还要去禁军营操练。”说着,就准备离开。 楚红一把拉过她的衣袖:“不行——你得陪我!”然后就见她眨眨眼:“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在这府里,楚红就已经十分的另云清头疼了,她又怎会再将她带到军营去?禁不住楚红的软磨硬泡,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等晌午的时候,云清操练完毕,就来陪楚红。 一上午的时光,一忙起来,很快就过去。 正午时分,云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营门。刚走出来,就遇到了一脸灿烂的楚红。只见她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头的小辫,再加上一身的红衣,还有那一脸灿烂的笑,还真的和这天气一般,阳光明媚。 云清无奈的摇摇头,笑了笑:“饿了吗?” 楚红点点头。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醉仙居。 楚红拿过菜谱,不等店小二介绍,就一连点了十几个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嗯,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再来这个……” 云清笑而不语,看着她在那张罗着。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些。自从上次在禁军营被慕容风一顿训斥,虽然后来他也没再说什么,可打那以后,两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些什么,显得不再那么默契了。以往,只要是遇到事情,慕容风都会首先想到找她商量。可这次,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独自一人去了南方。虽然表面上说是不能京中无人,可以往,又有哪次不是二人同行? 想到这,她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那太子了。 抬眼一瞧,楚红已经无视自己,正吃的不亦乐乎。 她释然的笑了笑,忽然很想逗逗她:“王妃,王妃?” 楚红刚想从一条鱼身上夹些大的肉块下来,一听她如此呼唤自己,不禁皱了皱眉:“你是在叫我?” 云清点点头。 “呵,你可别这么叫,你家王妃指不定是谁。”说着,又认真的对付起那条鱼来。 “怎么,楚红姑娘不喜欢我家王爷了?”云清替她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 “喜欢?那也得双方都喜欢才行!”楚红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嘟囔着。待她又顺了一口酒,忽然看着云清笑了起来:“要不?你娶我?” 云清正在喝茶,一听,差点没喷出来。 “干嘛那么夸张,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中原的男子,统统一个德行!”耶律楚红撇撇嘴,有些不懈。 “楚红姑娘,你可饶了云某吧。”云清一边笑着,一边擦了擦嘴角。 这顿饭,吃的还算开心。云清发现,楚红总有说不完的话,而当她不再缠着自己讲慕容风的事情后,她所讲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话,又总能让人感觉到轻松。 听着她描绘家乡的风景,云清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碧海连天的大草原,还有无数的在草原上奔腾的骏马。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也对那里产生了向往…… …… 待二人返回王府,已经是掌灯时分。 云清叫过了门口的丫鬟,交代她把楚红送回去,然后就自行回房了。 刚刚躺下,就闻听外面有人在叫她,听声音,应该是楚红房里的丫头小菊。 她赶忙起身穿衣,忙过来将开打门。 一见小菊,那丫头一脸的焦急。她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将军,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她好像是发烧了。” 云清即刻将门带上,就跟着小菊急匆匆的去了楚红的住处。 楚红住的院子,在这王府的最后面,很是僻静,平时显有人来。估计当初忠叔给她分配房间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不想让她离慕容风太近,才特地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 可此时,因为离的较远,而小菊又是个弱不禁风的丫头,走的较慢,所以当她们赶过去时,已然过了有一会儿。 推开房门,就见楚红正半卧在床上,那脸上确实有些发红。 云清不禁有些责怪的对小菊说道:“公主生了病,为何不先行去请大夫?”她见小菊站在那里揪着衣角,一脸的无措的样子,就立刻放低音量,柔声说道:“好了,别站着了,赶紧去找大夫吧。” 小菊听罢,就即刻转身朝外走去。可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一脸纠结的看着云清。 云清对她笑了笑:“别犹豫了,快去找大夫吧。” 小菊想了想,一咬牙,就走了出去,然后将门带了上。 云清感觉到了小菊的异样,但想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吓到她了,也就没做它想。 她走到楚红近前,抬手试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有些热,但也全然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正在疑虑之时,就发现,楚红居然一直在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眼神看起来十分的不正常,而且,气息也全然不是十分的平稳! 待那楚红眯起了眼,将身子慢慢向她靠近之时,她好像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她一把将楚红向后推了去,伸手抓过她的双肩,用力的摇了摇:“楚红,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吃了什么了?” 没有用,楚红还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说话间,就已经又朝着她的身上靠了来。而且这时,云清惊讶的发现,楚红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就在她好像已经意料到了什么之时,门却“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瞬间,灯火通明! 在那火把的照耀下,她看到了为首的一人——柳侧妃,正一脸邪佞的看着她。而她的后面,是无数的官差衙役,还有瑟缩在角落里的小菊,而且,居然还有刑部尚书——李文广! …… 刑部大堂里,云清被人捆?沧牛?啃邪丛谔孟隆?p>  上面,李文广义正言辞:“禁军统领云清,你可知罪!” 云清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敢问李大人,云某何罪之有?” “你与西越和亲公主乔翊私相授受,已经被当场捉住,还敢问本官何罪之有?只这一条,就足够灭你九族!” “呵呵,云某没有九族可供大人去灭。”说着,云清居然冷笑了起来。 “来人呐!将这狂徒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审判!” 说着,几个人便过来推推搡搡,要将云清收监。走出这大堂时,云清忽然回过头去,看了看李文广,道:“李大人,云某即便真的犯案,也要先交由吏部来审,怎的就直接跑到你刑部来了?” 李文广一听,顿时有些语塞:“这,这,你当场被捉,无需吏部来审。来人!快将这狂徒押下去!” …… 刑部大牢里,云清被关在了重监室。听着监牢里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异常。 现在,她正加紧思锁着:想想柳侧妃那邪佞的一笑,这件事,她已然猜出了十之*。可此事居然能越过吏部就直接提审自己,却还是让她有些疑惑。 正想着,那另她疑惑之人就姗姗而来了。 只见柳侧妃嫣然一笑,还是那么的娇俏可人。但在云清心中,此时,却如何也看不出她的美了。 柳侧妃命人打开牢门,然后便屏退众人,从随身的篮子里拿出了几件小菜,故作关切的说道:“云将军受苦了,妾身特地给将军做了几件小菜,还望将军笑纳,不要嫌弃妾身的手艺才是。” 云清看着她故做娇羞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客气,接过来便一饮而尽。然后冷笑道:“柳侧妃好兴致,半夜三更的来给云某送饭,真是另云某感动!” 柳如玉看着她,也不恼,一边继续给她倒着酒,一边说道:“云将军是聪明人,想必,不用妾身多言,将军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奥秘。” 云清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不再答话。心想,倒要看看这柳侧妃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柳如玉见她看着自己,便笑了笑,然后不温不火的说道:“虽然云将军不用担心那九族之祸,但是想必,也不愿做那枉死的冤魂吧。” “说下去。”云清目光清冷。 “很简单,我这里有一张供词,只要你在上面签字画押,我就可以立刻叫人放了你。”说罢,柳如玉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写满了字的纸,递到了云清面前。 云清接过,只草草的扫过几眼,便冷笑道:“想让我替你去诬陷乔翊,休想!”然后一把将那纸扔到了她的面前。 柳如玉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供词,然后站起身来,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恶狠狠的说道:“你想替她去死,我柳如玉绝不拦你!不过……”她刚走出牢门,又回转身来,阴险的笑道:“这平南王的正妃,我是做定了!”说完,她就将那供词收进袖内,命狱卒将那门又重新关上了。 柳如玉走后,云清坐靠着墙坐在里面,虽然柳侧妃此举着实可憎,而且已然将自己推向了死亡的边缘。但她还是难以理解,当初那个嫁进府来的温婉可人的柳如玉,缘何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第二十四章 转机 柳如玉刚走,云清便坐在地上思索起来。她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从善到恶,从黑到白,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 正想着,就听到了外面几个衙役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蒙面女子,出现在了牢前。 那女子将脸上的布摘了下来,正是耶律楚红。 云清赶忙起身来到门前,焦急的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好好的找个地方躲着,还来这里做什么?” 楚红笑了笑,但那笑容明显有些苦涩:“别说了,我救你出来!” 说着,她就要开那锁链。云清一把将她阻止:“不可。” “为什么?”楚红一脸惊讶。 “我走了,你就真的说不清了。”说着,云清就靠着那门,静静的坐了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是我的名声要紧还是你的命要紧?” “你要紧。”说完,云清也感觉此话有些不对劲:“我是说,你的幸福要紧。” 她见楚红一时间呆在那里,就继续道:“曾经,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和你很像。可是,最关键的时刻,我却没能救她。现在,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柳如玉想让我诬陷你主动勾引,可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设计陷害的。她既然可以请动那刑部尚书主动来府里拿人,而且是越过吏部提审,想必,背后一定做了不少文章。如果我此刻逃走了,就真的证明,我们有那苟且之事了。” “我不怕,先活命要紧!”说着,楚红就又要开那锁链。 云清忙按住了她的手:“虽然你这几日没说,但我知道,你对王爷一片深情。如果此事发展下去,你想过没有,你们还如何能在一起?当然,我不是说王爷会误会你我,只是,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必定天下皆知。到时,纵然王爷想留你,那王府,你又如何能呆得下去?” 听到这些,楚红也沉默了。确实,虽然她这些天刻意的表现出了对慕容风的无视,但是,在她心里,确实是放不下那王爷的。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云清的心里,也已然认定,这楚红,无论是人品还是胆识,无疑是王妃的最佳人选。 “可是……”她看着云清后面那阴森的牢狱,又怎么忍心让云清为了自己而屈躯于此?更何况还要面临那砍头的危险! “楚红,回去吧。以后好好对待王爷,替我好好的帮她,你行的。还有,不要再担心我了。我不一定就会死在这里,毕竟我云清还是朝廷命官,谅他们也不敢不告之朝廷,就草菅人命。” 说完,她就背向楚红,一个人躺在那稻草之上,装作睡觉的模样,不再看她。 楚红见此,呆呆了站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好低下头来,带着复杂的心情,默默的出了这监牢。 待她走远了,云清才又重新坐了起来。刚才的话,她其实纯粹是为了安慰楚红,以现今的形势,如果她不按那些人的意思诬陷楚红,恐怕,还真的是难以再出去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监牢远处那黑暗的深渊,想着自己这十年来跟着慕容风一起成长,一起打拼的种种。她笑了笑,心里默念道:王爷,你可要好好对这楚红姑娘,也不枉属下为你走此一遭了。 …… 事情发展的很快,在云清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柳如玉一伙会强行逼供;意料之外,没想到他们如此的心急,一夜间,竟然提审了她五次。最后,不管什么结果,当堂审判,天亮后,将云清推出城门,斩首! 云清看着柳如玉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在心里笑了笑。想来自己征战沙场,为国御敌无数,没想到,最终竟然死得如此莫名其妙。 也罢,云清叹了口气。人生,可能就是如此,变幻莫测,长短不定。不过想想自己死后,身边两个最亲最近的人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一件坏事。想到这,她笑了笑,不管柳如玉在背后如何咆哮,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那大堂。 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她知道。天快亮了。想着马上就要去见娘亲了,她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丝帕,默念道:娘,孩儿终于能够见到你了。 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睁开眼,坐了起来,向来人道:“走吧。” 刚想起身,就见那人向左右看了看,给了旁边狱卒几两银子,然后就把他们请了出去。 云清有些奇怪,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那柳如玉又来耍什么花样? “云将军,是我。”来人轻声说道。 “你是……” “您忘了,在那清远寺?” 云清一听“清远寺”,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是一直跟在黄居士身边的。 “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云清问道。 “将军好记性。正是奴才。奴才是奉了殿下之命特地来救云将军出去的。” …… 天亮之时,云清正被狱卒押解着赶往刑场,就远远的看见有一匹马疾驰而来。近了,才看清那马上端坐一人,正是当朝太子,慕容启。 众人见太子勒马拦在当中,自然不敢造次,立即跪下行礼。太子指着为首的小吏,喝道:“云清乃我朝廷命官,你们不知会吏部,不上奏朝廷,就私自将人处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几个人听罢,顿时吓得体如筛糠。可心想却想着:关我们什么事,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罢了。 但见那太子满脸怒气,谁还敢再多一言。 在慕容启的命令下,几个狱卒哆哆嗦嗦的打开了云清的枷锁。 慕容启懒得再理他们,当云清将那枷锁卸下后,他就一把将人拉到了马上,两人便飞奔着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 御书房内,慕容远途听了柳如玉和李文广的叙述,不禁龙颜大怒!他“啪”的一声将一只精巧的青花瓷茶杯摔到了地上,怒视着下面跪着的云清:“大胆云清!你还不向朕从实招来,方才这两位所言,可否属实!” 云清静静的抬起了头。 一瞬间,慕容远途有些呆住了。这个人,怎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脸,都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正在他错愕之时,就听下面的云清答道:“回皇上,臣并未做那不齿之事。” 一旁的柳如玉听罢,立刻抢着跪在下面,说道:“已经被抓了现形,你还如何狡辩?” “我……云清……” 慕容启见她在那犹犹豫豫,终于按捺不住,抢先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对着上面端坐的慕容远途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云清绝不可能与那西越公主有一丝的瓜葛!” 说完,旁人还未怎样,下跪的柳如玉却一脸惊讶:“你,你,太子,你……” 慕容远途无视柳如玉的反常,低声说道:“启儿,你以何保证这云清未做此类苟且之事?” “因为……”慕容启看了一眼云清,见她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地面,不知道注意力究竟还在不在这里。 “因为,云清是个女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同时间,一起看向云清。可她却还在那呆呆的看着地面,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边在说些什么。 太子也不管她如何反应,就把自己怎么遇见云清,又如何知道云清是个女子的事情,挑着重要的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他没有在这众人面前说他看到云清脱的差不多的那个场景。 慕容远途听罢,看向下面的云清,说道:“云清,抬起头来,太子所言可否属实?” 云清这才慢慢的将头抬起,轻轻的说了句:“回皇上,太子所言确是实情,云清确实是个女子。” “如果是这样,那么,云清就确实不可能与西越公主有什么瓜葛了。”慕容远途慢慢的说道。 一旁的柳如玉一听,却急了,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管什么君臣礼节了,指着云清,怒视道:“皇上,以我北齐的律法,女子不可入仕,她云清居然女扮男装,蒙骗了我平王南府十年,请问,这该如何定罪!” 慕容远途看向了一旁的刑部尚书李文广。李文广立刻会意的走上前来,躬声说道:“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论律,当斩!” 柳如玉一听,立刻翘起嘴角,心想:云清,我就不信,今天还弄不死你了! 其实,如果是平时,柳如玉和这云清之间,还真的是没什么仇隙。可今天,却是不同以往。 那夜,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心里自是清楚。而今天,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太子慕容启那一副极力为云清开脱的样子,彻底的惹恼了这个本来就心智未愈的女人。 于是,她就将这所有的怨气,一股脑的撒在了云清身上。她忿忿的想道:如果不是这个云清誓死不肯在那供词上画押,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被动,落人笑柄!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云清,今天必须死! 第二十五章 面具背后 慕容远途听了李文广的回答,点点头,然后对下面正跪着的云清说道:“方才李爱卿所言极是,所以,云清,你虽免去了一罪,可看来,还是难逃一死。朕念你报国有功,就赐你……” “父皇!”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慕容启就打断了他。 “启儿还有何事?”慕容远途一脸的慈祥。 “回禀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恩准。” “有何请求,尽管道来。”看来这慕容远途,对这个太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宠爱。 “儿臣虽然已经大婚三年,但太子妃一直未有所出。儿臣偶然间在清远寺得知云清八字,发现竟与儿臣是天作之合,是子孙兴旺之兆。所以,还请父皇念在云清报国有功,免去她一死,也好让她为我北齐皇室延续香火,以弥补其欺君之罪。” 虽然今早在监牢的时候,云清就已经知道了太子要救她出来的整个计划,但真正的听到了“天作之合”“延续香火”这几个字从慕容启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或者说是感觉好笑。想想自己,一直是以为国御敌为己任,没想到今天,却要凭了这“延续香火”的由头来保命,真真是有些无法接受。 但那慕容远途听了,却是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就见他对着还跪在下面的云清说道:“云清,既然如此,朕就免你一死。但是你的官职,必须统统辞去。现在,朕就将你赐与太子,你即刻跟他回府吧,希望你能遵守为妇之道,不负皇恩。”说罢,他就在一旁太监的搀扶下,回后面休息去了。 真是极富戏剧性的一幕。 出了宫,云清本想直接回平南王府,但无奈慕容启身边的跟班告诉她,此刻最好还是先行跟他回太子府,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云清想想也对,就听从他的建议,先行上马,暂回太子府休整了。 进了府,那跟班将她让到了一处内室,便吩咐丫鬟麽麽一干人等过来伺候她,然后就先行退下了。 云清自己一个习惯了,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要伺候她沐浴更衣,着实不太自然。于是她便想着劝说她们离开。 可这些下人一听,立刻显现出了惊恐之色。云清细问,才知,原来太子府向来对下人管教甚严,如果主子交代的事情不能按时完好的完成,是要受很重的处罚的。其中一个瘦弱的丫头大着胆子告诉云清,说前不久,有一个叫小倩的丫鬟,就是因为奉的茶冷热不均,最后竟活活的被太子妃打死了。 云清一听,不禁眉头微蹙,心想:这太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娶了一个如此暴虐的太子妃。 不过,这终归是别人的家事,她虽然也为那叫做小倩的丫鬟惋惜,但自己毕竟是个路人。听听,也就罢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赶这些丫鬟离开,就任凭她们在那撒花添水,忙来忙去。 沐浴过后,旁边为首的一个麽麽一个眼色,外面便齐刷刷的走进来十几个穿戴齐整的丫鬟,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硕大的拖盘。左边的几个,托盘上都整整齐齐的摆放了数套色彩艳丽的裙装,右边的几个,则是放了一个个做工精巧的首饰盒子,里面有着数支巧夺天工,做工精致的珠钗头花,耳饰项链等。 云清皱了皱眉,问道:“就这些?” 旁边的麽麽赶紧过来答话:“太子殿下交代过了,说云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道来,府中即刻命人前去采买赶制。”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清无奈的摆摆手:“我是说,有男装吗?” 一屋子的丫鬟麽麽都面面相觑,面露难色的说道:“回云小姐,这个,还真没有。” 云清看着她们无措的样子,也不好再为难她们,随手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裙,便在旁边丫鬟的帮助下,穿戴整齐了。 过后,又在她们的安排下,梳了头,化了妆。但她们要给自己配戴那些首饰时,云清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了,这些丫鬟只得做罢。 忙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收拾齐整了。看着宛若天仙一般的云清,众人无不赞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窃窃私语的叹道:“怪不得太子如此看重这位云小姐,人还没来就做足了准备。原来,还真是世间难得的倾国美人。” 云清听了,只能无奈。 在这太子府里呆了大半晌,云清饭吃了,花园也溜了,唯独不见太子慕容启回来。于是,她便想着先行离开,回头再和慕容启道谢。 可刚走出这内院的大门,就被先前的那个跟班给拦住了:“云小姐,太子吩咐过了,说他晚上会过来看您。还请您稍安勿躁,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云清见他一脸难色,只得做罢。回房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趣,便问旁边的丫鬟要了几本书,看了起来。 掌灯时分,云清正在屋子里面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就见慕容启一脸春光的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的一刹那,慕容启见到身着女装的云清,着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云清见他走了进来,忙站起身,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慕容启微微一笑,道:“清儿可能是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男子身份了,以后,见到本王不要再如此行礼了。” “咳”,云清一听“清儿”俩字,差点没噎的背过气去。不过,毕竟人家早上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也不好说什么,就客气的说道:“云清还要感谢太子的救命之恩,今日无以为报,日后如有需要,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云清就准备起身:“天色已经不早,云清就不再叨扰了。还请殿下早点歇息。”说着,想着朝门口走去。 “云清,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云清回过头去,见慕容启正在把玩一只珠钗,嘴角微翘的看着她。 “殿下还有何事?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云清帮忙,尽管吩咐。” 慕容启听罢,笑了笑,一边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边就要将那珠衩戴在她的发间,云清头一偏,条件反射的躲了过去。 慕容启拿着珠衩的手停在半空,玩味的笑了笑,然后又将那物件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看着云清,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清儿,你真是健忘,本王需要你帮助的事情,今早不是已经在皇上面前说过了吗?难道,你忘了你为何会在这太子府了?” 云清听罢,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她目光清冷的看着慕容启,声音低沉的说道:“太子殿下,云清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启并未急于做答,只见他走到云清的身后,将那门严严实实的关了上,然后,便靠向云清,顺势就要将她揽在怀里。 云清一个闪身,迅速的躲过了他。 他也不恼,笑看着云清,道:“本王爱慕云姑娘已久,怎么,云姑娘一直没有发现吗?” 他见云清没做反应,就继续道:“那日,在皇上的寿宴之上,云姑娘惊鸿一舞,宛若飞天仙子,还真是让本王难以忘怀……” “那枝海棠是你打出来的?”云清正颜厉色道。 “我也要感谢那枝海棠,如果不是它,本王可能还不知道,这普天之下,本王寻觅已久的倾国美人,原来就在身旁。”说罢,他轻浮的笑了笑。 此刻,云清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有了头绪。她苦笑着,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愚蠢,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全然不知。 末了,她看了看慕容启:“太子殿下,云清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举动,也不想知道。但是,云清想说的是,我不想呆在这太子府,也不会呆在这里!” 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慕容启忽然间挡在了她的面前,顺势将手伸到了她到身后,做势就要拉她入怀。她不是柳如玉,岂能任这慕容启如此放肆!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打在了一起。 外面的丫鬟侍卫,听这房内叮叮咣咣,还以为正在行那*之事,就不禁窃笑道:“这殿下如今得了美人,也不必如此夸张吧。”说着,又窃笑起来。 他们怎知,此刻,房中的两人,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几个回合下来,谁也不见上峰。 慕容启抹了一下嘴角,刚才被云清一脚踢过来,已然流出了点点血迹:“清儿,我看你今天是要谋杀亲夫啊。”说着,又是一招。 打了几十个回合,屋内已经一片狼藉,两人也累了。便隔着一张桌子,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谨慎的对峙着。 “云清,你不愧是六弟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果然功夫一流,本王佩服!”说着,他竟然拱手抱了一拳。 云清继续正颜厉色的看着他,不着一词。但依旧谨慎的和他对峙着。 末了,慕容启首先从地上拾起一把椅子,摆正后,坐了下来。然后,指着门对云清道:“门就在那里,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云清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他见云清没有动身,就继续道:“不过,云姑娘,你想过没有。从这走了出去,你要去向哪里?” 是啊,云清忽然想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你是要回去找六弟吗?”慕容启看向她。 “这个,不劳殿下操心。” “呵呵”慕容启笑了起来:“你若回去找他,恐怕,本王只能请皇上给主持公道,说平南王慕容风拐带本王的小妾。”说到“小妾”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故意的加重了音量。云清听了,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的感觉恶心。 “你一定还想了,这天大地大,以你云清一身的本事,哪里不是家?对吧。”慕容风继续调笑道。然后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你若是敢走出这太子府一步,我就会立刻去找慕容风要人!” “我若去了别处,你凭什么去找他?”云清怒道。 “凭什么?就凭人人皆知,你是她平南府的人!你感觉,你要是跑掉了,他慕容风能脱得了干系吗?” 云清听罢,感觉身体稍稍抖了那么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然后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桌子。 慕容启见她如此神情,竟然有些不悦:“怎么,在你心中,他慕容风就那么重要?”接着,他轻浮的一笑:“也是,那日六弟在宫内就敢将你又搂又抱,恐怕,你们早行了那……” “住口!”云清可以忍受他调笑自己,但万不能忍受他侮辱慕容风。“你不要随口污蔑旁人,我和王爷,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清白最好,本王还指望着你日后为我延续香火。”说完,他就站起身来。 在出门的一刹那,他又忽然回转头来:“我希望你能冷静的思考一下,我,还有慕容风,哪个更值得你依附!” 第二十六章 好一个断袖 平南王府,一匹骏马直奔大门急驰而来。 还未等门口的马夫上前,来人便一个飞身,跳了下来。然后,急匆匆的向府内走去。只见他衣服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王爷,您回来了!”所到之处,旁人无不躬身施礼。 平南王,慕容风。 一个月,他终于回来了。而且,带着一身的杀气。 “忠叔,云清何在?”还是一脸的肃杀,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王爷,你,你这是……”忠叔见他身上斑斑血迹,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一会儿再说,云清此时人在何处?”很明显,此刻他十分急于见到此人。 “云,云将军她……”忠叔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慕容风蹙着眉,正想一问究竟,忽然听闻后面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王爷,您可回来了,妾身好生想念。” 回头望去,正是侧妃柳氏。 慕容风厌恶的一摆手:“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王爷,如果妾身没有听错,刚才,您好像在问云将军……”说着,她手持丝帕,掩口一笑:“现在,恐怕得称呼她云小姐了。” 慕容风一把抓过她,怒视道:“你刚才说什么?” 柳如玉皱着眉,好看的瓜子脸纠结到了一起,很显然,她被慕容风抓的有些疼了。但看着自家王爷那一脸的怒容,也不敢不答话,于是她怯懦道:“妾身,妾身是想说,云清她,她已经去了太子府了。” “什么?!” …… 忠叔讲了事情的前半段,柳如玉讲了事情的后半段。 前半段,是客观的叙述:就是楚红和云清,是如何被人误会,然后云清又是如何被捉去刑部大牢的。当然,中间被柳如玉插了一嘴,她提醒慕容风道,是楚红不知道云清的性别在先,所以去勾引了云清。 后半段,却完全是柳如玉一个人的说辞。在她的叙述下,事情变成了这般模样:她柳如玉是如何逼迫云清在那供词上画押之事,当然只字不提。她只说,云清为了保命,便在皇上面前当场承认自己是个女子,全然不顾后果。后来听说皇上还是要治她的罪,便又恳求太子帮忙。最后,便以与太子八子相合为由,入太子府做了小妾,才得以保全性命。 慕容风听罢,脸上的表情,在旁人来看,已经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用力的将柳侧妃推到一旁,那女人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但不经意间,脸上却显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 “那个乔翊呢?现今人在何处?”慕容风怒目道。 “回王爷,自从出了那件事,乔翊公主也就跟着不见了。算起来,也已经快有一个月了。”旁边的一个下人答道。 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慕容风便怒气冲冲的准备向太子府赶去。 走在半路之时,他忽然感觉此事十分蹊跷。细想起来,那柳如玉的话,几本是漏洞百出,如果云清真的只是为了自保,为何一开始不说明,非要等到即将被砍头,被带到了皇上面前,才肯承认自己是个女子。还有,云清也是朝廷命官,为何不经由吏部,就直接被刑部提审。而且,那李文广是如何当场捉住二人的,难不成,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守在了门外? 越想就感觉越发的有问题。于是,他收住脚步。和旁边的随从说道:“回府!” 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沐浴过后,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竟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云清的房前。 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房内的物品摆设,还和原来一样的简单朴素。只是,原来的那个主人,却不在了。 慕容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越发显得空旷的房间,心,好像一下子也空了。 他看着屋内古朴的装饰,更加的肯定,以自己十年来对云清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是柳如玉口中那个贪生怕死,为了一已之命,就能主动提出与人苟且之人。 想到这,他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发现,只要是遇到关于云清的问题,自己往往不能自控。看来,以后还需克制。 这一夜,他还是躺在云清的房里,合衣而眠。但那种曾经的宁静温馨,却再也找不到了。 这一夜,其实他并没有睡多少时辰。 天亮后,他便穿戴齐整,带上忠叔,一起去了城南的太子府。 在下人的指引下,他很快便见到了自己的那位大哥——太子慕容启。 慕容启正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一本书,样子很是悠闲,伴着一旁那满池的荷花,看起来就如同一个风雅儒生,让人好生敬慕。 但慕容风却无法这样看待,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抢了他的……一时间,他也语塞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形容云清在这十年里一直所扮演的角色了。 错愕之际,慕容启首先发现了他。 只见那位当朝太子温文尔雅的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对他说道:“六弟,你来了。” 慕容风施了一礼,然后郑重的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平南王慕容风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慕容启笑了笑,道:“六弟不必如此客气。这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我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然后,他看了看慕容风,一边给他让过座位,一边说道:“六弟向来公务繁忙,今日,怎的有空来看为兄这个闲人了?” 慕容风见他问及于此,也就不再和他费那口舌,直接说道:“六弟听闻皇兄新纳了一位妃子,可有此事?” 慕容启拿过旁边的一把折扇,一边悠闲的扇着,一边说道:“噢,你说的是清儿吧。” 一听“清儿”二字,慕容风只感觉有一口气闷在丹田,让人无法顺畅。心想:她跟了我十年,我都没想过这么叫她。才进你太子府一个月,而且还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居然就这么称呼了。这真是,真是他娘的让人好生恶心! 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克制了。自行拿过面前的茶杯,倒了一杯水,猛的喝了下去。 慕容启见状,继续微笑道:“咦?六弟,为兄的清儿,你不会不认识啊。她前日不刚刚在你府中养病吗?而且为兄听说,她与你的关系,好像非同一般,好像是……什么来着?对了,听说她居然在你府中呆过十年,可有此事?” 他看着慕容风一脸阴郁,也不介意,继续道:“不过,清儿现在还只是本王的一个侍妾,待他产下小王子后,才能封得名分。” 慕容风一听此话,简直是字字刺他心肺,刚想发作,就见一旁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丫鬟,一边跑着,一边欣喜的和慕容启报道:“启禀太子殿下,云夫人她,她有喜了。” 慕容启一听,立刻面露喜色:“当真?” 那丫鬟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是的,殿下,云夫人真的有喜了!前几日,就一直闻听她食欲不振,胸中烦闷。今日请了宫中的御医大人前来诊治,才安下心来。原来,是云夫人有喜了。恭喜太子殿下!” 说完,一干人等,均纷纷跪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慕容风愣愣的站了起来,一时间,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只记得,慕容启那一脸满足的微笑。 他神情落漠的走了。 后面,太子的管家,正在暗处为一干人等分发赏钱。 他是怎么走出来的,自己已经全然不知了。 待远离了太子府,后面的忠叔才匆匆赶了上来。 “确定吗?” “确定。” “真的是她?” “确实……是云……云将军。”忠叔面露难色,其实,他真的不忍心将这个结果告诉慕容风。 刚才,刚刚走出太子府,忠叔便前去拦住了那位刚来诊治过的御医。直到那御医把诊断的病例拿了出来,忠叔才不得不相信,云清,是真的怀孕了。 慕容风靠在墙上,他望着头上那片湛蓝的天空。一时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关于云清的场景。有她跟着自己一起在战场上拼杀的;有她认真习武,看书的;还有她偶然间瞥见那男女之事,看着自己尴尬脸红的…… 想了许多,可他就是无法想象,云清是如何怀着慕容启的孩子的! 在忠叔的惊讶之下,只见他募地站直了身体,然后忽然从自己的袖子上撕下一块锦缎,咬破手指,一笔一用力的,在上面重重的刻下了一个“喜”字,扔与了忠叔。 …… 太子府的小花园里,云清正神情淡漠的倚坐在一个栏杆上,望着面前的一片树叶出神。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那片树叶。 “清儿好兴致。”是慕容启。 云清眼也没抬,话也没说。 “六弟刚才来过了。” 云清忽然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慕容启。他还是一脸的微笑,但此刻,却是那么的虚伪,可憎! “王爷现在何处?”云清问道。 “怎么清儿就如此关心六弟?另为夫好生难过。”慕容启一边撇着嘴,一边故作不高兴的说道。 “请告诉我,他现在哪里?”云清压低音量,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当然是回去了。不然,清儿还准备留他一起吃晚饭?”说完,就见慕容启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缎,递与云清:“这是六弟特地写给我们的,看仔细了,别枉费了六弟的一番美意!” 云清接过那方从衣袖上撕下的锦缎,看着上面用血迹重重的印刻着的“喜”字。她颓然的坐到了栏杆上,手中的锦缎,悄然滑落。她的脸上,现出了两行清泪。 “断袖,呵呵,好一个断袖。” 第二十七章 无耻的太子,无助的泪 太子府的一间内室,几个男子围坐在一起。 “皇兄,你是说,那慕容风居然活着回来了?”一个男子惊讶道。 “我正要问你,你派去的都是些什么蠢货?一个人,都解决不了!”为首的一个怒道。 …… “不过,皇兄将那云清夺了来,也够他喝上一壶了。”另一个沾沾自喜道。 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倾泻进来,借着这刺眼的光束,幽暗的房间内,可以看到为首之人的脸上,现出了一抹邪佞的笑容。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面目——慕容启。 而在他身边围坐着的,正是二,三,四皇子。 过了一会儿,当他们讨论完了下一步的行动,站起来开始舒展腰身之时,四皇子忽然笑着说道:“皇兄,那姓云的娘们儿,如何?” 慕容启一听,笑容不见了,面色阴沉的看着他的四弟,低低的说道:“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 四皇子撇撇嘴,表示下不为例。 “对了,皇兄,我听说,那云……云姑娘,性情刚烈的很,你不会,是到现在都没有得手吧。”还是那老四,看来他对此事很是上心。 “女人嘛,开始的时候,使点小性子,本王有这个耐心。”说完,慕容启拿过旁边的茶杯,泯了一口。 “皇兄,说实话,那日在父皇的寿宴之上,那云清,真叫一个美艳绝伦。如此人间尤物,你就真的按捺得住?”那老四一边说着话,一边淫笑着。 慕容启一听,也跟着露出了一抹轻邪的笑容:“为兄听说四弟对此事十分在行,可否赐教一二?” “呵呵,要说‘在行’,四弟确实不敢当。但方法嘛,倒真的有那么一个。” …… 傍晚时分,云清坐在书案前,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本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孙子兵法》,已然成了她消磨时光最好的办法。 丫鬟们见她一直不肯言语,也都不敢轻易和她说话。只是默默的递上了一盏新沏的茶水。 云清泯了几口,发现这茶似乎特别的芳香,想来这太子府里的东西,尽是挑着最好的拿来用的。便也没做它想,就将其一饮而尽了。 过了一会儿,她发觉自己好像十分的口渴,就又多饮了几杯。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用右手的两指,试了试自己左边的脉搏。忽然间,一种不祥的欲感袭上心来。 紧接着,就见她从床下抽出了一把匕首,径直就向那门外走去。 “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门口的丫鬟见她脸色微红,可手里却擒着一把匕首,自感不妙。 云清一边走着,一边抓过她的衣襟,气息不定的问道:“快告诉我,这园中可有什么池塘?” 那丫鬟见状,哪敢怠慢,忙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边有个小池塘。” 说着,云清就放下了手中的丫鬟,径直奔着她方才所指的方向疾步而去。 …… 云清门前,慕容启正摇着一把折扇,悠闲的走了过来。 “夫人可在房中?”他一脸的笑。 “回,回殿下,夫人她,她不在房中。”刚才的丫鬟怯懦的说道。 慕容启眉头微蹙:“不在房中?那她去了哪?那个……本王亲自交与你的茶,她可喝过?”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喝了,夫人将那一壶茶都喝了。” 慕容启听过,一抹邪笑爬上嘴角:“那她现在不在房内,还能去哪?” “夫人她,她去了前面的池塘。”丫鬟小声说道。 慕容启听罢,眉头微皱,也跟着朝那池塘的方向赶去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心想:今天池塘里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吗? …… 云清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脉,试了几次,除了脸越发的潮红,身体越发的燥热外,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心跳好像越发的快了起来。 她一个俯身扎入池中,待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之时,才将头探了出来。大口的呼吸了一下,就又重新扎入了池中。 那池塘并不深,及腰而已,但好在池水清澈凛冽,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可一探出头来,那种难以名状的燥热,便又立即袭了上来。 她正无计可施之时,两米开外,池中倒映出一个人影,正是那面目可憎的慕容启。 她忙回过身去,强行另自己清醒,可只那么一会儿,就越发的燥热起来。 只听得慕容启站在那池边,仿佛十分悠闲一般,说道:“清儿,本王的爱妾,你站在这池塘中,是要做什么?为何不敢正视为夫啊?” 云清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理他。 正当她准备再次扎入池底之时,天空中忽然间下起了雨。 她扬起脸,任凭那雨拍打着她的容颜。 慕容启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正想着下一步要如何打算之时,只听天空中瞬间雷鸣闪电。接着,雨也跟着大了起来。 听着那雷声一阵强似一阵,原本在池中站立的云清,忽然间发起抖来。 慕容启见状,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池塘。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看待云清,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不想看着她一个单薄的身影,迎着冷雨,独自站水中。 云清听着那雷声,正在发抖,忽然间感觉好像有人在拉自己。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害怕打雷,更可能的,是因为她喝了太多掺着大量春药的茶水。 在慕容启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一瞬间,慕容启也有些呆住了。 虽然这是他设计好的结果,但这个场景真的出现了,他还是感觉有些意外。而且,是在这么一个电闪雷鸣的大雨里,两个人站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池塘里。 慕容启伸出手来,将云清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感受着她那身体传来的体温,看着她那已经全然被水打湿的玲珑曲线,还有在那游龙般的闪电之间,她偶尔呈现的绝美容颜。慕容启醉了。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邪佞的笑,他要的是什么,心里非常的清楚! 于是,他一把将云清拉至近前,瞬间就将唇覆了上去。 他可以感受到那份来自云清身体的燥热,还有她那紊乱的气息。可是,就当他准备进一步攻池略地之时,忽然间发现,云清抬起了她的右手,手心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去,心想,难不成这婆娘是装的? 可下一刻,他却更加的惊讶了! 只见云清眼神迷离,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并未如同他意料的那样,而是,她居然刀峰一转,将那匕首对准了自己! 来不及阻止,云清就已经在无法自控之前,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左肩。瞬间,鲜红的血液,伴着那如柱的瓢泼大雨,一起倾泻到了池塘里。 慕容启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找到了最近的一个亭子,将她放了下来,在拔下那匕首之前,瞬间用内力封住了她周边的穴道。 云清靠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惨白。 冰火之下,她已瞬间无力。 抬眼看了看贴在近前的慕容启,她无力的将他向外推去。然后,她一边扶着肩膀,一边用虚弱的声音对面前的人说道:“慕容启,你个畜生!” 慕容启站起身来,笑了笑,但笑的很勉强。 他回过头去,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然后,不管云清如何挣扎,一把将她抱起,就迎着大雨,回去叫大夫了。 路上,他看着怀里已然有些昏迷的云清,低低的说道:“你个蠢女人!” 这一夜,云清一直在浑浑噩噩的做着梦。她梦到窗边飞来一只老鹰,扑闪着就朝她飞了来。一边在她身旁扇着那巨大的翅膀,一边用嘴雕啄着她胸前的衣衫…… 呼的一下,她猛然惊醒。 左肩的疼痛还在,她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凉意,伸手滑过,惊讶间,她发现,竟然是满面的早已冰冷的泪水。 …… 平南王府,慕容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先前的许多愤怒,许多疑惑,他都不想去理了。 理了又如何?即便有了结果,可这个结果,又和谁去分享? 他想象着云清和慕容启,两个人相敬如宾,是如何的分享着那份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喜悦,就感觉自己的胸中,好像堵了一块石头一般,无法呼吸。 末了,他努力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让下人请过了忠叔。 “去给她准备些嫁妆吧,尽量丰盛一些。” “王爷,你,不再去查一下吗?或者,亲自见见她。” “不见了。见了又如何。如果她不想,是没人可以强迫她的。” 说着,慕容风站了起来,然后回头看了看忠叔,又叮嘱了一句:“准备好了,就即刻给她送去吧。” …… 太子府内,云清呆呆的坐在床上。 门外,慕容启看着两旁的丫鬟,道:“夫人还是不肯吃饭吗?” 丫鬟瑟缩着肩膀,怯懦的点点头。 他推开门。 “滚出去。” 云清低着头,没有看他。 慕容启无奈的笑了笑:“清儿这是要绝食吗?” 云清没理他。 他径直走了过去,坐在床前。 刚想伸过手去看看云清的伤势,云清立刻将他的手打了回来。 “滚。”声音低沉,目光清冷。 慕容启收回手,笑了笑:“不必如此吧,我好像并没有把你怎么样。” 云清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 “你现在……”慕容启看了看她左肩,那里,昨夜就已经被大夫给包扎好了。他邪笑着,继续道:“以你现在情况,最好乖一点。否则,为夫要是真的把持不住,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如你所说,是个畜生。”说着,他将脸贴向了云清的耳边,然后,轻狂的笑了起来。 云清瞪着他,向左右找了找,最后,仅找到了一个枕头。她将那枕头抓了起来,便奋力的扔向慕容启。 在慕容启轻狂的笑中,她指着门,无力的说:“滚——”然后,就将头埋了下来,呆呆的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八章 海棠虽好,终不能解语 皇宫一隅。 慕容远途屏退了众人,独自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狭道两旁,昏暗的宫灯伴着初起的秋风,有些忽明忽暗。他静静的伫立在一处紧闭的宫门前,不时的抬眼望着那残缺的瓦片上,已经不知沉积了几时的落叶。 一抬手,那破旧的木门极不情愿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伴随着咯咯吱吱的声音,慕容远途迈过了那道沉积在他心中多年的门槛。 暮色四合,秋风乍起。放眼望去,满院的西府海棠,早已如同那瓦片上的残枝败叶,不知凋零了几时,不知沉积了何日。 一旁的四角石亭上,还摆放着当初的那架瑶琴。人已去,弦已断,此曲终兮不复弹。 …… 城南,太子府。 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云清的伤势复原的很快,不出几日,已经几本痊愈。 云清,还是云清,她如何也做不了那深闺怨妇。难过了,流几滴泪,擦干了,也就罢了。更何况正如慕容启所言,她也确实没怎么样。所以,在养伤的这几天里,她一边努力的调理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暗自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在这里一直呆下去,是不可能的。先不论她是如何的讨厌慕容启,单单就本身的性格来讲,这么天天的被人养在后院,她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走。但正如慕容启所言,她能逃向哪里? 回平南王府?那无疑是给慕容风添麻烦。去别处?慕容启已经放下话来,只要她敢迈出太子府一步,不管她去了哪,都会去找慕容风要人。而慕容启的这些话,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当日,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她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太子在皇帝慕容远途心中的分量。而慕容启能从最开始那个另人尊敬的坐怀不乱的黄大哥,瞬间就变成现在这个另人厌烦至极的登徒子,想来,他内心的阴暗自己也只是窥见了一隅。如果他当真拿自己做说辞去找慕容风的麻烦,恐怕,也绝对不会是一件另人开心的事情。 想到这,她又回忆起了和慕容风一起成长的岁月。她深知今天的这个六王爷,能获得如此的身份和地位,是何等的不容易。所以,不到万不得,她绝对不会去给他增添一丝一毫的烦恼。 想来想去,云清还是决定,去找慕容启谈谈。看看他把自己囚禁于此,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 云清对太子府不熟,所以,她一路打听着,才找到了慕容启的住处。一路上,她很是奇怪,虽然自己几本没有走出过那个小院,但这府里的上下人等好像都认识自己一般。不仅客气的笑脸相迎,走远了,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给她行注目礼。侧耳细听,才发现原来这些人都在议论她的样貌。 云清不禁苦笑,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能被别人看中的,只有这张脸。 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慕容启的住处。刚想找人通传,就发现这里不仅房门紧闭,而且外面连个执守的人也没有。想来是临近晌午,大家伙儿都忙着进膳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终归是要试一下。于是,她轻轻的敲了两下,见无人应声,就随手一推,居然开了。 刚一走进去,就听见里间传来一种很奇怪的,但似乎又在哪听过的很有节奏的声音。寻声望去,瞬间……云清懊恼的回转头去,心想,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能被自己遇到! 刚想离开,就听到床上的那个男人慵懒的说道:“清儿,找为夫有事吗?”慕容启。 云清平复了一下心绪,背对着他,一摆手:“你先忙,回头再说。” 刚想出门,就发现慕容启已经斜披上一件外袍,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胸肌半露,气息犹热。云清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那氤氲的眼神。 下一刻,他竟然将手伸了过来!云清立即将内力移到右掌上,瞬间向他移去。慕容启见状,忙收回左手,身子一偏,躲了过去。但他身后的花瓶,瞬间爆裂。 慕容启看了看那花瓶,无奈的摇摇头,将腰间的玉带系了系,看着云清,道:“我是想看看你肩上的伤,看来,是我多虑了。” “对了,清儿,你怎么忽然间来找为夫了,莫不是,几日不见,有些想念?”说话间,慕容启又恢复了那一脸的浪荡模样。 云清看着他那一身的衣衫不整,一摆手:“是有事找你,不过……回头再说吧。”说完,她下意识的向后瞥了一眼,恍然间,就发现地上放着的那双鞋子似乎在哪见过。便随口问道:“这位是……” 慕容启无所谓的笑了笑:“粉楼里的姑娘。”说着,略带玩味的看了看云清:“清儿不理为夫,为夫的苦恼,清儿又怎知……” 云清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就推开他,走出去了。 …… 看着云清渐渐走远,慕容启才略有所思的将门关上,重新返回房中。 床上的女子已然隔着幔帐,酥胸半掩的坐了起来。慕容启将一旁的衣服扔给她:“你该回去了。” 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着衣服,胸前的高耸伴着体内不平稳的气息,显得有些上下起伏:“粉楼里的姑娘……你当我是什么?” 慕容启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你是本王的弟妹啊。怎么,如玉妹妹连这个都忘了?”他看着那女子因为恼怒而逐渐涨红的小脸儿,轻浮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看来六弟真是照顾不周,你才来了本王这几次,竟然连自己的家在哪都不知道了。”说完,就轻狂的笑了起来。 柳如玉气恼的穿上了衣服,转身摔门而去。 …… 云清刚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想着拿出剑来练一练,还没武上几下,就又见到了那个另她讨厌的面孔,已然斜靠在一旁的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太子无事可做吗?”云清不予理会,继续练剑。 “不是清儿找为夫有事吗?”慕容启抱着肩膀,一副无赖模样。 收剑入鞘,云清看了看他:“坐。” 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一盏茶,云清警惕的闻了闻,才浅浅的抿了一口。 慕容启见状,不禁失笑:“清儿以后都这么喝水,不会很累吗?” “确实很累,所以我想找你好好谈一谈。”云清道。 “谈什么?”慕容启收回了一脸的调笑。 “我想离开这儿。”云清看着他。 “为什么。”慕容启问道。 一听此话,云清诧异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慕容启见状,想了想,就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云清一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慕容启,你现在不是黄大哥,这周围也就你我二人。可不可以卸下你的面具,让我明明白白的知道,你把我囚禁于此,究竟是何目的?” 慕容启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是何目的?如果本王说喜欢你,你信吗?” ……云清无语了。 临走时,慕容启告诉云清:“明天中秋佳节,父皇特命你我二人进宫说话。”说完,也不管云清如何反应,就先行离去了。 …… 皇宫,又是皇宫。 云清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踏进这个大门了。但有一点,每次,都不会很开心。特别是这次,自己居然以太子小妾的身份的来到这里。 其实她也奇怪,按理说,皇上要找人说话,找的也会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但她不仅被钦点入宫,而且,刚一进到宫门口,便被一个上了岁数的公公指引着,说要带她单独去见皇上。 走着,就越发的僻静;走着,就越发的凄凉。 “公公,您这是要是带云清去哪?”她疑惑的问道。 “快了,前面就到了。” 说着,公公指了指面前的一扇大门:“就这了。”说完,他就摇着浮尘,悠哉悠哉的走了。 一抬眼,解语轩。 云清迈过有些斑驳的门槛,走入了院内。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梦中,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满目的海棠?! “喜欢吗?” 云清收回游离的思绪,转身一看,竟然是一脸微笑的皇帝——慕容远途。云清赶忙施礼跪拜:“民女云清叩见皇上。” “起来吧。”不经意间,云清发现,慕容远途居然叹了一口气。 “皇上,不知您叫云清前来,有何吩咐。”云清看着他。 就见慕容远途慢慢的走到了一株海棠花前,用手轻轻的抚了一下,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昨夜,这里的花都调零了……”然后,他竟然看着云清,又笑了起来:“但是你看,只要朕想让它开,它就得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云清仔细的看了看那花,才发现,这满院的,竟然是一朵一朵系上去的用丝绸手工制成的海棠! 第二十九章 中秋家宴 慕容远途站在满院的“海棠”前,看着面前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然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也是满目的海棠;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一副笑颜如花。 可随着面前女子的一句“民女云清”,他又马上被拉回到了现实里。他看着那张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末了,他还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有王者的威严,但这次,又多了一份长者的慈爱。他看着云清,示意她坐下,然后问道:“在启儿那里,住的可还习惯?” 云清一时间不太明白这位皇帝究竟想要问些什么,就随口答道:“回皇上,云清……还好。” 慕容远途点点头,然后又接着问道:“云清的家乡,是哪里?” 云清眉头微蹙,答道:“云清自小父母双亡,一直在京城长大。” 说到这,就见慕容远途稍稍皱了一下眉,然后说道:“那云清是见过自己的爹娘了?” 一听此话,云清心里着实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哪个孩子会没见过自己的爹娘?莫不是……她忽然想起了,自家的六王爷慕容风,好像打小便与这位父皇不睦,传说中,这位皇帝还喜欢时不时的找他那个六子的麻烦,于是,云清心里暗道:和这样的人说话,还是不要讲的太过明白为好。 于是她点点头,答道:“回皇上,云清见过自己的爹娘。” 慕容远途听罢,也跟着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极其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就看向云清:“既然已经嫁给了启儿,就算是一家人了,以后,也跟着叫‘父皇’吧。”说话间,竟然流露出了一种显有的慈爱之情。 …… 这一整天,云清几乎就是在这满目“海棠”的院子里,陪着她的这位“父皇”聊天。 他们从饮食起居,聊到衣食住行;又从衣食住行,聊到了行军打仗。最后,这位曾经也是戎马半生的开国皇帝,竟然和云清聊起了他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的种种事迹,接着,两人又聊了聊现在的西越,漠辽,还有南疆诸国。 末了,直到早上的那位公公出现在二人面前,他们才意识到,天色已然有些渐暗了。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走到了中秋家宴之上。 云清很不想参加这个宴席,无奈,之前是奉了圣旨,现在,看着慕容远途那一脸慈爱的表情,想走,更是不可能了。 她跟着慕容远途,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大厅之内。 在宫女的指引下,她极不情愿的坐到了慕容启的身边。当然,另一边,坐的是太子妃柳氏。她无视掉柳氏那仇恨的目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就想着这个所谓的“家宴”,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听着太监像报菜名一般,一个一个的报上来人的姓氏,恍惚之间,她真的好像快要睡着了。可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她耳边响起,将她从睡意中拉了回来“平南王慕容风到——”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慕容风。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身着一身月白色锦缎。但那左边的袖口,赫然少去了一大块。一时间,云清只感觉心中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压抑的难受。 她低下了头,不敢向对面望去,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佳肴虽然美味,可此刻,在云清这里,也是味同嚼蜡。 坐了一小会儿,听上面的太监说慕容远途要先行回去休息了,她也便站了起来,想到外面透透气。 …… 秋意渐浓,伴着那摇曳的宫灯,她站在一隅石亭中,看着面前偶尔飘落的秋叶,有些发呆。 不知何时,身边已然多了一人。 不用去看,不用去猜,凭着那份熟悉的气息还有动作,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忽然感觉眼里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一时间,只感觉有些湿润,而且越发的不清晰起来。 “你,还好吗?”旁边的人说道。 她点点头。 她的头越发的低了下来,她不敢去看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坚持着,坚持着,可是,忽然,自己的肩膀就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起来。她别过脸去,不想让慕容风看到她这个样子。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揽过了她的腰肢,将她拉到了怀里。这一次,她没有躲。就那么静静的,任由他抱着。 她的双肩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慕容风低着头,看着她。然后,抬起自己的衣袖,轻轻的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珠。 “王爷,让您见笑了。”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可说话间,已经带有泪声。 慕容风又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右手轻轻的拍打着她单薄的后背。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云清摇摇头。 慕容风叹了一口气。 “他对你好吗?”慕容风看着云清,低低的问道。 云清努力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慕容风,脱离了他的怀抱。她站到了他的旁边,向斜上方望去。 “王爷,是属下自找的。以后,您不用再担心属下了。”说话间,她一直也没有转头看向他,而且,不知不觉中,脸上又多了一行清泪。 “我听说,你怀孕了。”慕容风低低的说道。 “什么?!”一听此话,云清刹那间转过头去,惊讶的看着慕容风。 他一脸的低沉。 “上次,我去太子府看过你,慕容启告诉我,你怀孕了。”慕容风说道。 一时间,云清只感觉气血上涌,眼里的泪,早已不知飞向了哪里。她秀眉紧蹙的看着慕容风:“他当真这么和你说的?!” 慕容风点点头。 云清努力的呼吸了几下,看着慕容风,苦笑着说道:“怀孕?他真是无耻!我和他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他居然说我怀孕?”说完,她无可奈何的看向一边,在石亭中找了一个位置,就一下子坐了下去。 “你……是说,你们,什么都没有?”慕容风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神采,找了个位置,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王爷,我之所以会在太子里府,全然是中了那慕容启的计。云清太过于愚笨,不提也罢。但是,我不想做的事情,别人是无法强迫我的!”说完,云清气恼的看着他。 慕容风笑了笑,然后,又平静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离开那。” 云清站了起来,看着他,说道:“王爷,慕容启太过于狡诈,以后,你还需多方提防他才是。我现在还走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在那呆下去的。” 慕容风刚想跟她说离开的事情,还没等开口,就听见不远处又传了柳侧妃那娇滴滴的声音:“王爷,您在这儿啊,让妾身好找。”说话间,就扭着走了上来。 慕容风厌烦的回头看了看她:“找我有事?” 柳如玉掩口而笑:“是众皇子们,说家宴要好好的乐乐,所以,少了您怎么行呢?” 慕容风刚想跟她说“不去”,就见远远的那几位二哥,三哥,四哥已然站在殿门口在向他招手。无奈,他回头看了看云清,低低的说道:“你保重,回头我们再议。”云清点点头,慕容风便跟着那柳氏,往宴会的方向去了。 二人走后,云清就向远处望了望,参差的斑驳的树影,在月色的凝照下,显得越发的清冷起来。瞬间,她打了一个寒颤。 正望着那片树影出神,忽然间,身上感觉温暖了起来,抬头一看,居然是慕容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而且,给她披上了一件墨色的披肩。 云清见到她,一想到刚才的话。别过脸去,找了个离他稍远的地方,不想再看他。 但这一次,慕容启却没有像以往一般调笑,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云清:“六弟来过了?” 云清没有理他。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云清,道:“你喜欢他吗?” 云清秀眉紧蹙的看着他:“慕容启,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好像有些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意:“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和老六,究竟是什么关系。” 云清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我和六王爷是什么关系,和你有关系吗?” 一听这话,突然间,慕容启脸上的笑不见了,转而,他面色清冷的看着云清,一边向着她走过来,一边冷声说道:“云清,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然后,他一把抓过云清的胳膊,怒目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但现在,我名义上就是你的男人!我希望,你能安守妇道,不要学着那着贱人,往自家夫君的头上戴那顶绿头巾!” 第三十章 狼烟再起 回府的马车上,云清抱着双臂,倚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她对面的慕容启,正以一种复杂交错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半个时辰以前,她还怒气冲冲的和自己在石亭里吵了一架,而现在,却反而闭目不语了。 其实,相较于这种过分的宁静,慕容启更愿意看着她和自己争吵。起码,在那种时候,她的眼里,还是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的,而且,他也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人还是鲜活的。 但此刻,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的,就仿佛已经融入空气中一般。她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就仿佛,面前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刚才的那场中秋家宴,慕容启没有坚持到最后。 对于这种陈腔滥调,乏味而又无聊的聚会,他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而之所以让自己的那三位弟弟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节目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其实,也只是为了拖住那个另他十分碍眼的老六慕容风。 他对慕容风的厌恶,已经是由来以久,而这里面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老六功勋卓著,无论在内还是在外,名声和威望都已经远远的在他之上。提起北齐,人们只知慕容风,而不知道还有他这个太子。 就算别人无心,他也已经开始有意。渐渐的,他就开始疏远慕容风,并且有意的做起了防范。 而另一个原因,却也另他自己有些难以理解。当时将那云清设计囚禁,最初的目的,他只想到了要消减老六的实力。或者,如果条件得当,他还能反将一局。 但现在,他却非常的厌恶看到云清和慕容风站在一起。 所以,当这两人在石亭中说话的时候,连那柳如玉的突然出现,也是他刻意安排的。只不过,这个如玉小妹,在不经意的转身间,却让云清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那双鞋,那双有些过份显眼的缀满了珍珠的粉缎玉鞋。 当他成功的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后,便已经无心再在这宴席中逗留。于是,便准备提前回府。 按理说,太子妃柳如画也是应该跟着一起回来的。但他一想到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却忽然间感觉这柳氏看着很是碍眼。 于是,他便随意寻了个理由,将那柳氏留在宫中了。 无视了柳氏的一脸委屈与嫉妒,他就自顾的命人将云清带上了马车。 可到现在,对面的这个女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甚至眼睛都没有抬过一下。瞬间,一种被无视的怒意袭上了这个太子的心头。 他猛地将身体向对面移去…… 一阵撕扯,一个响亮的耳光。 马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 如果说天气就像孩子的脸,那么,它肯定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明月高悬,只那么一瞬间,就低云翻滚,遮蔽苍穹。 几只无精打采的乌鸦,瑟缩着将那饥饿的小爪子,扣在了几枝已经掉光了树叶的枝丫上。它们时不时的哀号着,仿佛在祭奠那个已经悄然逝去的夏天。 萧瑟的秋风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划过夜空,如通灵的狸猫般轻盈的落到了一处院中。 轻启闺门,她幽幽的走入了这个曾经住过十年的地方。 一切,都还仿佛昨日。熟悉的一景一物,分毫未动。 她静静的走到了书案前,上面,还放着她临行时的那个夜晚,没来得及读完的一本书。她轻轻的翻了翻,一抹细微的粉尘从指尖掠过。 记忆的闸门还没来得及关闭,纤细的腰肢上,忽然滑过一双强有力的大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拉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身后的人,传来了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她有些迷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开始贪恋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只要一靠进这个温暖的港湾,她就不想再逃离。渐渐的,竟开始有些依赖。 “你来了。” 一个浑厚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点点头。 “还走吗?” 她没有说话。 静静的,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她才轻轻的脱离了那个怀抱。然后,刻意的拉开了一段距离,才用低低的声音说道:“王爷,城外的驻军,已经被慕容启发现了,你需提早做好应对。” 说话间,又恢复了半年前的恭敬。可此刻,在这个温暖而又静谧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慕容风点点头,没再说话,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讶。 临行前,云清回过头,看了看那个还伫立在原地的高大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注意柳如玉。” …… 清晨的朝阳总是能让人一扫阴霾,瞬间欣喜。而今日,在这北齐的朝堂之上,几个男子,却内心阴郁,而且各怀诡异。 在听过了几个闲野文臣惯例性的歌功颂德之后,四皇子——慕容彻,准备第一个开始了。 刚想迈出左脚,就忽闻朝堂之外五百里加急——南疆动乱。 从那传令官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中,人们始才得知:南方盗贼四起,犯上作乱。边陲小国也趁机蠢蠢欲动。内外夹击之下,边境守军一时无力应对,已于五日前失了一座城池! 慕容远途听着那一字一句,两道剑眉越发的拧在了一起。 他“啪”的一拍紫檀木鎏金的龙椅扶手,虎目之下,遍览群臣:“南疆狼烟再起,哪位爱卿愿为国领命,带兵前往,一扫众叛?” 寂静……异常的寂静…… 就在这位中年皇帝即将龙颜大怒之时,从众皇子的队列里,走出一人:“儿臣愿领兵前往。” 慕容远途紧蹙的眉头得到了稍稍的舒展,但是他想要听到的,不是这个声音。 “还有谁……”再次扫过众人,他忽然发现,满朝文武之中,好像独独少了那么一个人,于是他怒目道:“平南王慕容风何在?” “回禀吾皇,平南王爷近日身体不适,已于昨日抱病在家休养。”说话者,是新上任的禁军统领,张营。 慕容远途听罢,一股无名业火袭上心来。他心里怒骂道:这个孽障!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天天的在眼前晃,一旦需要他了,却反而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于是他立刻怒道:“速速派人将他给朕带上来!只要还能喘气,就让他立刻给朕出现!”说话间,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父子间的怜惜之情。 其实,如果不是当着满朝文武,恐怕他真会压抑不住说出“让他立刻滚上来”这样的话。 众臣子如木鸡般,一个个呆呆的站立在大殿之上,都时不时的翘首观望,希望能够快点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出现。 就在满朝文武都把注意力放在观望之时,皇子中忽然又站出一个人来,只见他躬身一礼,便立时说道:“起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四皇子慕容彻。 太子慕容启闻听,立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退回去。可这个平日里就只知道饮酒嬉戏的皇家公子哥儿,却误把自己大哥的暗示理解成了鼓励,于是,他便开始口若悬河。 “启禀父皇,儿臣要告那平南王慕容风,他有图谋不轨之嫌。近日,儿臣接到密报,说有人亲眼见他在近郊的山谷里私自驻扎了十余万的精英部队,敢问,他……” 慕容彻还在那滔滔不绝,振振有词的讲述着,哪知,他那位端坐在龙椅上的父皇,脸上早已经聚集了多种颜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如果不是慕容风就在此时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恐怕,这位四皇子所列举的那些不是臆想,就是捕风捉影的所谓的罪状,都能够著成一本书了。 慕容远途见慕容风终于出现了,就立刻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个还在堂下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讲述着的四子慕容彻:“好了,你说的事情以后再议。” 转而,他便看向刚刚来到朝堂之下的慕容风,忽然间,一股刺鼻的酒气迎面扑来,慕容远途皱了皱眉,立时喝道:“抱病休养,还晨起饮酒,如此滥醉模样,成何体统!” 只见那慕容风身子倾斜,晃了晃,然后便躬身答道:“回,回父皇。承,承蒙父皇惦念,儿臣已有好转,于是,于是便小酌了两杯。”说话间,又传出了一阵浓烈的酒气。 慕容远途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怒道:孽障就是孽障,如果不是因为边关告急,真想将他立刻置于千里之外,永远不要复见! 心里虽然怒着,但战事紧急,还不得不用到这个孽子,于是他强压着怒火,对着朝堂之下那还在左右摇晃的慕容风,说道:“南疆做乱,你有何看法?” 慕容风一听,想也没想的就躬身答道:“儿臣即刻前往。” 听罢,慕容远途才稍显舒心。 他瞥了一眼正满脸义愤站在旁边的四子慕容彻,稍加思考,便对着慕容风,当即宣布:“朕命你带上山谷里驻扎的先遣部队,再另行加给你十万人马,即刻启程,前往南疆!” …… 城南太子府,四皇子慕容彻忿忿的说道:“父皇不是一向讨厌那个慕容风吗?为何今日在朝堂之上竟然主动给他打掩护?” 慕容启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认为,现在的这个时刻,如果父皇办了他,我们北齐还有良将可用吗?” 慕容彻无语了。 “其实,还有一人可用。”说话者,二皇子慕容光。 “你是说云清?”慕容启看向了他。 第三十一章 棋局一开,暗风自来 当日,在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闻听南疆狼烟又起,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说要带兵前往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慕容启。 而慕容远途在委任了六子慕容风后,就未再提及此事,慕容启本人也没有再坚持,其实,是有其历史原由的。 数年前,慕容远途这位戎马半生的开国皇帝准备从战场上退役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要培养那个他最心爱的皇长子慕容启。 怎奈何这个看似聪颖过人,又习得了一身好武艺的慕容启,对于带兵打仗这件关乎一国兴亡的大事,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天赋。 上了几次战场,他几本是连战连败。如果不是慕容远途这个皇帝老子最终亲兵支援,恐怕他早已做了那刀下亡魂,去见列祖列宗了。 所以,当日在朝堂之上,慕容启再次提出要领兵前往之时,虽然慕容远途的心里很是欣慰,但想想他以往的表现,还是心有余悸的。 而对于那个他一直不愿相见,甚至不愿提及的六子慕容风,在这种时候,却不失为真正的最佳人选。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当年,慕容远途不仅将慕容风远远的置于了自己的视野以外,而且在当时的那种心境下,他是真的打算永生都不再复见这个六子的。 可就在太子兵败回京之后,这个倍受冷落的少年居然主动提出了要前往增援。无人可用之下,慕容远途才答应了他的请求。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不仅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英武,而且在排兵布阵方面,居然也是很有才能。相较于之前他皇兄的节节败退,相反地,这个少年居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不出数月,就已然收复了数座城池。 自此,这个小六王爷的才能便得到了最广泛的应用,哪里出现烽烟,他就会出现在哪里。最后,经过几年的连续征战,他终于平定了南方诸多小国。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获得了“平南王”的封号,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六王爷。 尽管如此,对于这个六子,慕容远途却始终无法释怀。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越发熟悉的面孔,心中久积的阴霾,就会重新袭来。 所以,当南方彻底的平定之后,他就即刻将这个“平南王”召回了京城,名为休养犒赏,实则是收回了他所有的重兵之权。 那日在朝堂上,当他听说这个六子居然私自在城外驻军的时候,其实第一反应就是震怒,非常的震怒!如果是在平时,很难说,等待这个孽子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怎奈南疆情势紧急,又一时无人可用。本来有个已经培养起来的云清将军,也被自己于不久前糊涂的指给了太子做妾。想到此事,他就越发的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老到了会如此糊涂的地步。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他又想到,不管慕容风在城外驻军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他说到底他是慕容家的子孙,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就让这六子先去平复了这场战乱再议。 但就在几日前,他最心爱的太子慕容启,却忽然又出现了自己面前。声情并茂的列出了为国为民,为家为已的十大理由,说什么也要跟着慕容风一起率兵亲征。 慕容远途细细的思量了一下,考虑到这个皇长子特殊的太子地位,想来他也确实需要立些功迹才能服众,于是,便择了一处看似易攻之地,让他与慕容风分兵前往了。 圣旨一下,三军将士便开始陆续准备,不多时,就已经整装待发。 慕容风本就是沙场上打下来的王爷,所以,他几本不需要怎么准备,就先行出发了。 而太子这边,却是真正的开始忙碌了起来。调兵遣将,指点三军,三日后,才勉强组织起来一支看似还算可以出发的队伍。 待一切收拾停当,慕容启便坐在了桌子旁,静静的拿起了一杯茶。 此刻,他在等一个人。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最终,那个人是出现了,但似乎是晚了一些。 当云清远远的站在送行的队伍之后时,慕容启已然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端坐在马上了。 太子妃柳氏手持绢帕,凄凄切切,哭得他好生厌烦。 越过众人,他向后望去,才勉强的看到了那正站得笔直的云清。一身素衣,但更显得出尘脱俗。只可惜,她的目光太过于清冷,而又有着一身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凛冽气质,着实为一朵娇花涂上了一层坚硬的色彩,缺少了那份女性应该俱有的柔弱之美。 他策马前行,向下方站立之人伸出手来。 就在不久前,去法场的路上,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物。但当时那个站在下方之人,看到自己,是满眼的欣喜。可如今,一切已是物是人非。能怪谁? 慕容启笑笑,他有他的打算。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 在他的预料之中,云清确实提出了想要同赴前方,但只是,意料之外的,她的意念似乎并不强烈。 慕容启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也许有一天,这个人真的肯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后院里了,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他在二弟慕容光诧异的目光中,委婉的拒绝了云清的请求。 路上,慕容光面露疑色的问他为何。 他答曰:“是好酒,就会越沉越香。” …… 城南太子府。 黑色的天空飘下了千万条雨丝。 小院门前的花园里,早前还随风摇曳的几株细柳,在越发浓重的风霜侵袭之下,已经无力摆动,俨然是迟暮的美人。 云清伫立在屋檐下,伸出了她秀美的手指,感受着那雨滴偶尔滑过手心的冰凉。 算起来,慕容风到达南疆应该有几天了,但为什么一直没有接到他的消息呢? 嘴角滑过一丝冷笑,云清自嘲道,恐怕是在这后院呆久了,连邮驿往返需要时间,都忽略了。 她转身回房,但并没有将门关上。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喜欢听这雨声,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好像能将心中的烦恼,也一同冲刷进泥土里一般。 一丝凉意袭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那同样的月白色的锦缎,她不禁想道:现在前方战事如何?而王爷,此时又在做什么呢?南方会不会比这里稍微暖和一些呢? 她笑了笑,感觉自己越发的像个深闺怨妇了。 缓缓的走入内室,忽然间望见了墙边一隅放着的一把瑶琴。想了想,应该是前段日子那个慕容启拿来这里的。 想到慕容启,她就又想到了那个黄大哥。不禁自嘲起来。想来自认天资并不愚笨,可不经意间,还是做了别人的棋子。而且,还是这样的被人圈养在了后院里。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意的坐到了那架瑶琴旁,细细的手指随意的拨动着琴弦。她计算着,那布局的人,应该快用到这颗棋子了。 另云清倍感惊讶的是,随着那弦弦入耳的丝竹之乐,她竟然又奏出了当日在清远寺无意间弹出的那首曲目。 曲终人散。一曲已然终了,听者,也早已不复当日,而她这个抚琴之人,只希望能够尽快逃离这个没有枷锁的牢笼。 …… 从前的时候,云清从未想过,如果一个女人把自己当做“情敌”来仇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但这几日,她就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奈。 自从慕容启走后,太子府的女主人——柳如画,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出现。 其实,自从云清当日入府,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个小院儿。当慑于慕容启的威严,那些日子,她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终究不敢造次。 前几日,终于送走了那位阴晴不定的太子。现在,她便是这府里名副其实的唯一的主人。于是下一步,她便打算趁着太子没有回朝之机,寻个理由,把这只小狐狸给打发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想用平时惯用的伎俩,寻着给她安个罪名,便能轻易的把她逐出府去了。可命人观察了几天之后,就发现这个小女子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站在屋檐下发呆。而且,更有甚之,据回来的丫鬟禀报,说她居然还练剑!而且,那剑舞的,真可谓是“一舞剑器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柳如画一听,立时秀眉倒立,将那丫鬟推至一旁,杏眼圆睁,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去寻别人的短处。你却反而先涨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岂有此理! 说着,她便提起衣裙,准备亲自前往。 虽然不堪其扰,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云清终究不能把她怎么样。虽然她往往阴阳怪气,甚至恶语相加。但说到底,她毕竟只是个拈酸泼醋的女人,而且对于自己为何在此并不知情,所以,只能忍着。 这日,早膳刚过,她便又带着贴身侍女前来,给云清读《女诫》了。听着那“卑弱”、“夫妇”、“敬慎”,云清只感觉有一堆苍蝇在自己的面前胡乱飞舞,嗡嗡做响。 昏昏欲睡之际,忽闻前院来报——南疆战线吃紧,太子命云夫人火速前往! 第三十二章 黑店 古道西风,残阳如血。 两道飞奔在骏马上的身影,如闪电般,向着落日追去。 天黑之前,他们必须尽快赶到下一个驿站。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云清和张营,已经在马上飞奔了一天一夜。人能坚持,但马,却着实快不行了。 刚刚错过了最近的驿站,想要到达下一处,至少还需要三十里地。 “云将军,歇歇吧,这么跑下去,恐怕是要吃不消!”新上任的禁军统领张营,一边扬着鞭子,努力的追赶着,一边在后面喊道。 勒住缰绳,向前望去,几十米外,赫然出现一家客栈。 飞身下马,转眼间,那四蹄牲畜,便瞬间瘫倒在地,任凭主人怎样抽打,也无法再起来。 “张营,让它们歇歇吧。”云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客栈的木门。 几缕斜阳顺着不甚明朗的窗棂挤了进来,那昏黄的光线所经之处,无数细小的粉尘,如得了道的精灵般,上下飞舞着。 “店家!”云清用手做扇在面前扇了一下,可越扇,那灰越大,而且越发的欢腾起来,呛得她接连咳了几下。 “来啦,客官——”说话间,就见从那仄仄的楼梯上,乐颠颠的跑下来一个女人,手里,还拖着一盘刚切好的牛肉,和一壶酒。 “客官想吃点什么?”随着那女人的声音,云清这才发现,在昏暗的角落里,还坐着一桌客人。说话间,那女人就一边给他们端酒上肉去了。 “随便来几个小菜,对了,帮我照顾一下院子中的那两匹马。” “好咧。”说着,那女人就麻利的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透过那虚掩的木门,云清就看到张营正在和一个背锅的半老男人交待着些什么,那男人听了,就木纳的点着头,然后在张营进来的当口,就给两匹马找来了草料,那马就趴在院中嚼了起来。 “云将军。”张营打了个招呼,便挑了个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女人办事倒挺麻利,不多时,就将四个热菜,一壶热酒端了上来。上菜的时候,那女人一俯身,云清就看到了她胸前的两团肥嘟嘟的**。随着她上菜倒酒的动作,那两团白花花的东西左右摇晃着,仿佛脱兔一般要从那红色的低襟夹袄里跳出来。 云清笑了笑,将手挡在了酒盅上:“谢谢老板娘,我不喝酒。” 那女人听罢,红扑扑的脸上立时绽开了两朵花,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看这位大兄弟说的,是爷们儿,哪有不喝酒的。来来来,让大姐我给你满上一盅。这风寒露宿的,不喝几口哪行!”说着,也不见外,立刻伸出了她的大手,将云清的手拨拉到一边,自顾的给她满上了一盅。 见云清也没继续反对,她就收起托盘,一扭屁股,笑吟吟的噌噌跑上楼去了。 看着她挺身上楼时露出的那小半截雪白的后腰,云清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荒郊野外的能有这么一个热情似火的大姐,也倒算是一处风景。 拿起酒盅,刚想往嘴边送,就见刚才的那个角落里“嗖”的飞出一根筷子,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手里的酒盅上。满满的一盅酒,应声落地。 张营刚想起身,云清一伸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从那边又立刻飞过来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张营忙伸出手去,将那东西夹在了指尖,打开一看,是一团皱巴巴的纸,上面用胭脂沾着水歪歪斜斜的写了几个字:“小心酒里有毒。” 二人立时向角落望去。经过了这一会儿,她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这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也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大概二十岁左右,乌发上系着一根白色的缎带,身着一身雪白绸缎,腰间系了一条素银玉带,皮肤白皙,面部棱角分明,虽然透露着一种温文而雅的书生之气,但就凭刚才的那一根筷子还有那团纸所射出的力道,想来武功肯定不弱。 他身旁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却很小,也就十三四岁模样,正拿着一个胭脂盒在那涂涂画画,娇俏的小脸儿,倒也不失可爱。 想来,刚才的字,就是用她手上的胭脂写的。 发现云清她们看向自己,角落里的男子微微笑了笑,算是表示友好。旁边的小姑娘嘟着嘴,朝着他们伴了一个鬼脸儿,两人就继续在那喝酒吃菜了。 云清看看桌子上的那壶酒,又看了看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想来,怕是遇上黑店了。 云清向楼上扫了两眼,确信没有人在上面,就示意张营将那酒倒在了桌下,随手换了一壶茶在里面。 天色已晚,院中的两匹马想要休息上路,最快也得明天。看来,今夜只能宿在这家黑店了。 四个人,坐在这阴暗的客栈里,心照不宣的等待着一个时机。 吃的差不多了,几个人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都俯首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也就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那女人轻轻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确信全都倒下了之后,就听她大声说道:“驴四儿,还不快出来,收网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另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好货色?” 那女人一听,立刻嗲怒道:“好你个屁,都是一帮大老爷儿。”接着,她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也是,这荒郊野岭的,姑娘家哪能往这跑。” “诶?不对啊,老板娘,这不有个小妞儿吗?”听声音是那驴四儿。 “我呸!你不是想小妞想疯了,就那丫头片子,毛儿还没褪干净,能值几个钱?” 正听着,云清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撩了起来,眼睛微微眯开了一条缝,正是那老板娘的一张大脸。 就见她眯起眼睛看着自己,一边呲着牙乐着,一边还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摸了两下,咂了咂嘴,道:“瞧瞧,瞧这小模样长的,比女人还女人。卖了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驴四儿一听,乐了:“老板娘,这边这个也不错,你今天要先尝哪个?” 那女人放肆的笑了笑,就道:“先尝哪个?哪个都一样,这迷迷糊糊的,不给点儿药,哪个能起得来?” 驴四儿一听,眯着那一双色眼就贴了过去,一双手不由分说的就朝着那女人的胸脯摸了上去:“好姐姐,我可是不用药的哟。”说着,两人就在那亲亲啃啃,紧接着,就巫山*起来。 云清一看,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免费的戏码,看来自己总能遇上。 就在那俩人正交合得火热之际,就听见门口的木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紧接着,就见那先前的背锅男人举着一把扫帚向驴四儿打了过去。 驴四儿还沉浸在天与地的欢愉之中,光着的屁股上忽然遭了一把大扫帚,他“啊”的一声从那女人的身上滚了下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嘻笑着躲着:“老掌柜,莫打,莫打。我驴四儿这也是为您老分忧啊。” 那老男人一听更是气得不行,轮圆了就朝着他一下一下的扫过去。 旁边的那个露着半颗**的女人却不急不恼,甚至就那么半光着身子坐在那儿,冷笑着看着两人追追打打。 不一会儿,老男人打累了,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蹲在那拄着扫帚把喘着粗气,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女人见了,厌恶的呸了一声:“你个老不死的,要不是我,就你这副德行,早就在这荒山野岭喂了野狗了。” 老男人一听,气得直哆嗦,颤颤微微的指着她:“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 “哈哈哈……”女人一听,反而大肆的浪笑起来:“对啊,你说得对,我就是荡妇,你能把我怎么样,有能耐,你也让老娘乐呵乐呵?” 旁边的驴四儿一听,一边提着裤子,也一边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女人见了,就瞪了他一眼:“你笑个屁!赶紧把你那屁股擦干净,给我收拾收拾这几条鱼,看看有几斤几两。” 云清正寻思着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就听那驴四儿“啊”的一声惨叫起来,原来,他正摸向那白衣公子,手刚探过去,就被公子一脚踢了过来,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啪叽”一下子坐在了那烧水用的炭火盆上,本来裤子就没提利索,现在,也不用提了。 云清见状,也不再假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转眼间,女人,背锅老男人,驴四儿,三个人就被五花大?玻?频搅酥屑涞目盏厣稀?p>  云清见那女人还是**半露,而旁边却或站或蹲的聚集了四个大男人,就尴尬的咳了一声。女人见状,却媚笑起来,看着云清,道:“我说好兄弟,你行行好,把大姐放了吧。我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要是看得起我,让大姐做啥都行……”说着,又朝云清抛了一个媚眼儿。 第三十三章 畸形的国家 云清见女人被绑在地上,那半颗没来得及遮掩的**,还骄傲的挺在众人面前。被那十字交叉的绳索一勒,就越发的显得突兀了。 也许是因为同性相惜,云清总觉得她这么一个年轻女人,就这样露着被四个大男人虎视着,总有点…… 想到这,云清就脱下了自己罩在外面的罗衣,给她披了上。 女人见了,竟然身子往前拱了拱,眼神越发的火热了。云清无奈,就示意张营给她松绑。实在不想让她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不停的盯着自己看。 听说要将她解开,刚才玩胭脂的小姑娘却不乐意了,嘟着小嘴,说道:“不能放开她,她是坏人。万一跑了怎么办?”旁边的白衣公子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松了绑,女人便将云清的衣服从前面移到了后面,想正八经儿的穿在身上。可试了半天,才勉强将自己那过分丰腴的身体挤了进去。左右拉了拉,总算才能把前面的风景给遮住了。 只见她皱着两道浓眉,一边看着云清,一边嘟囔道:“小模样长得真不错,就是这副小身板,还不如老娘壮实呢,可惜了……” 云清一听,哭笑不得。 见她收拾停当了,云清才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问道:“好姐姐,给兄弟们说说吧,你这到底做的是个什么买卖?” 女人一听,竟然半点羞愧没有,反而乐了:“什么买卖?包你们乐呵的买卖。”说着,又给云清抛了一个媚眼。 旁边的张营见她明显在耍无赖,就厉声喝道:“少耍贫嘴,你刚才那句”‘鱼有几斤几两”是什么意思?说,你是不是卖人肉包子的?” 女人见张营剑眉倒立,不仅不害怕,反而撇撇嘴,道:“人肉包子?那能卖几个钱?我做的是囫囵个儿的喘气的买卖。” 张营见她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气恼起来,想要上前揪住她的衣服,云清示意他不必,然后就看了看女人,道:“历来只是听说有倒卖女子的,这男子,你却如何处理?” 女人一听,乐了。说爷们儿自有爷们儿的去处,而且,遇见好的货色了,比女人可值钱多了,说着,还不忘往云清身上又瞟了两眼。看够了,就继续道:“像这位大兄弟,至少,能卖十两。” 十两?云清惊讶道,心想,这是什么买卖,我就值十两? 那女人见云清这副表情,就耐心的跟她说,现在世道不太平了,能有十两,就算富户了。俨然在安慰云清一般。 小姑娘一听,倒来了兴趣,指着旁边的白衣公子问道:“那他能值几两?” 女人寻声望去,将白衣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如果不是情况受限,恐怕她真会跑过去再数数人家有几颗牙齿。末了,她伸出一只手掌。 “五两?我哥就值五两。”小姑娘惊讶的站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溜圆。白衣公子见了,无奈的将她往回拉了拉,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五两就不错了。”说着,女人又瞥了一眼旁边正怒视着她的张营,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道:“像这样没啥特点的粗野汉子,顶多,能卖到一两。”说着,还不忘撇撇嘴。 一听此话,再配合着她那副表情,旁边的张营脸色越发的五颜六色起来,小姑娘见了,禁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云清无奈的摇摇头,就正声道:“好了,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究竟要把人卖往何处。” 女人见她已然严肃起来,便不再打趣。说来也算乖巧,只要云清问她,问什么便答什么,只一会儿功夫,就把这整个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原来,此地以南三十里外,有个叫做“焦”的国家,因为北齐南境边陲小国众多,而名字又各异,所以,大家为了方便,统统在这些小国的名称前加一“南”字,也显齐整,此国便被称为“南焦”。 说起南焦,就不得不说一下它的三大怪:若想入仕,必先斩断子孙根,当起太监来,此一怪;皇帝不喜美人,单单宠起娇猪来,此二怪;后妃大他二十岁,把他当做儿子来宠爱,此乃三怪。 而这店里的女人要把过往客人卖向何处,便与这三怪有直接的关联。 南焦的国君,姓刘名长,十六岁继位。因他的父辈便风流侈靡,残忍暴戾,所以,他年少称帝后,与他的先人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不及。 因为从小就疏于管教,显有读书,所以,他几本朝政不通,而且一直与宦官厮混,所以,竟信了那太监的话,说什么大臣不能有家室,否则会对皇上有二心,于是,朝中凡是生理正常的男性,统统被革去了官职,要想做官,先得去了势再说。 被一群心理和生理都畸形的人成天围绕着,他也渐渐的越发不正常起来。 本来**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他却偏偏别出心裁的弄了个异域女子进来,供他消遣。那女子汉话不通,而且浑身圆滚滚的,又黑又胖,发光发亮。他却说摸着柔软似锦,夜拥而眠,如火炉一般温热,冬天搂着都不用盖被了。如此宠爱,便天天带在身边,还给赐了个“娇猪”的“美名”。 娇猪也不知是从何方国度而来,礼义廉耻全然不知,专喜观看别人当众行淫。刘长本性也属**,两人一拍即合,便到处搜罗壮男美女,置入宫中,一起“表演”给他们看。 而这黑店的老板娘,便是为了换得些钱财,就做起了这供应“货源”的买卖。 一般情况下,确实如她所言,提供一名男性,一般只能赚得一两银子,而云清之所以能值十两,便是与上面的这第三怪有关。 刘长的皇宫里,不仅伺有娇猪,而且还住有一个叫做“屠胡子”的半老徐娘。那屠胡子据说精通仙术,能传达上天的旨意。其实最关键的,是她精通那房中之术,往往能让刘长酣畅淋漓,一夜*。还口口声声的说,如此行为,是将刘长将当做儿子来“疼爱”的。 这刘长得了甜头,也自然是非常的“孝敬”这位徐娘,听信了她的“仙术”,说要是想更好的为自己服务,先得从别的男子身上采精取阳才行,于是,刘长便从那些供奉的男子中,挑选一些面貌至美的,送到她的身旁,供她“修行”。 想来,黑店的老板娘就是看上了云清的面貌秀美,想着往屠胡子那里送了。 听了半晌,众人无不咂舌,心想,如此国度,也真是天下奇闻了。 而云清的心里,却已然在计划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为何一接到太子的命令,就如此疲于赶路的原因。 如果单单是因为慕容启带兵不力,凭他太子的行军阵容,只能说是暂时无法平复战乱,而又绝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云清也自然不会单单因为他就如此急于前往。 重要的原因,正是这个“南焦”。这个国家,早在以前,其实云清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她毕竟在南境呆过数年。只不过,当时她所了解的,是另一个方面。 早前就听说,南境边陲有一小国,国君残暴异常,酷刑峻法,嗜杀成性。但人家毕竟与你北齐秋毫无犯,而且就算他再过残暴,那终究也是别国内政,不好干涉。所以,听了,也只能唏嘘,暗自为其百姓担忧罢了。 但怎奈此次南境大范围做乱,这小国居然也趁机搅合进来,连连骚扰北齐边境居民。所到之外,听说是烧杀抢略,抢男霸女,无恶不做。 想想此事,云清便恨起那慕容启来。平时看起来挺能谋划的一个人,岂料打起仗来,竟像了没头苍蝇,顾得了头顾不得尾。听说他到达南疆以后,和这小国的侵兵遭遇了几回,统统都吃了败仗,说起来真叫人气恼。 所以,在接到了他的消息后,云清就马不停蹄的赶往这边。不是为了慕容启,而是为了那些惨遭战乱的百姓。 但细想起来,据张营所讲,离这冲突之地至少还要有一天行程,怎的那女人就说还有三十里便能到? 想到这,云清便问向那女人。 女人一听,也不多打听,便解释给她,说这国君刘长为了网罗更多的“优质货源”,特命人在附近山谷里暗暗修了一条近山小路,所以,不走官道,三十里便能赶到。 云清一听,顿时心里一沉,心想如果不是偶然宿这黑店,还真不知我北齐百姓以后还要被这畸形皇帝祸害多少。 想着,她便心生一计。 让那女人去给烧了一壶茶水,她便悄悄对张营说,让他先行回去禀报,自己另有打算。 张营一听,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云将军究竟有何计谋。 趁着没人,云清就俯在张营耳边,告诉他:先去通知慕容启,让他随时做好准备,而自己则要将计就计,混入那南焦皇宫。然后寻个机会,他们再里应外合,将那畸形皇帝一举歼灭,也省去了过多的人马损伤。 张营一听,当即表示反对,说云清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也要跟着过去。 云清看了看他,才想起要问的一件事,怎的禁军统领做的好好的,会突然跑到这南线来了?按理说,如此皇城要职,是不能随意离京的。 张营一听,立时面露难色,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云清。然后好像万般无奈一般,慢慢腾腾的从包里拿出了一盒胭脂,十分尴尬的递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华秀影 早前一直疲于赶路,稍事安静下来,云清才想起了要问张营,为何身为禁军统领,却跑到了这南疆前线来。 张营一听,话未先说,却递过了一盒胭脂。 云清见了,秀眉微蹙,看向张营。 张营叹了口气,道:“先前家中小妹,将军可还记得?” 说起张家小妹,云清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个时候,有月明,有忠叔,还有慕容风。 张营一边递过胭脂,一边说道:“小妹先前仰慕将军,后来得知将军竟是巾帼英雄,也只能暗自佩服。属下虽然跟随将军时间不长,但将军在南疆的威名,却早已如雷贯耳,而将军的为人处事,也无时无刻不感染着属下。此次南疆锋烟再起,属下便想追随将军昔日的脚步,跟着平南王爷一起前去平复战乱。于是便向皇上请命,怎奈,却被调拨到了太子殿下一边。” 说着,张营的情绪有些低落。想来。身为武将的他,对于太子先前在战场上的种种“事迹”,又岂能不知? 然后,他抬起头,继续道:“此次太子殿下命属下前来接应将军,小妹闻听,便连夜赶制了这些胭脂。说送与将军,祝将军……”说着,张营竟一拳打在桌子上,长叹了一声。 昔日的沙场大将,今日却做了别人的笼中小鸟,岂能不让人叹息! 云清接过胭脂,静静的打开,一丝暗香迎面袭来。她望着盒中的那片片娇红,好不艳丽。 云清苦笑了一下,便又将那盖子重新盖好,然后轻轻的说道:“替我感谢令妹,让她挂念了。” …… 如果不是楼上传来了一阵浓烈的烟味,恐怕云清和张营还会继续在这沉默。 顺着那味道,他们赶忙向上望去,正好看见了客栈的老板娘一脸烟熏的的从上面急匆匆的跑了下来。 火灭了,大半间房也毁了。 女人坐在烧焦的地上,本就不太齐整的衣服,显得越发的褴褛。 她呆呆的,看着地面。 云清给她递过去一条绢帕,女人努力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她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大兄弟,能给姐来碗酒吗?” 一饮而尽。 她夸张的干笑了两声,然后,就将头埋在两腿间,低低的哭了起来。 从她断断续续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讲述中,云清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叫华秀影,本来,很美的名字。 七年前,她的人,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秀美,纯静。 七年前的某一天,她提着篮子,高兴的从集市上往家赶,她刚刚卖掉了自己和母亲日夜辛苦大半个月织成的锦缎。母亲说了,要尽快把她的嫁妆攒好。想到这,她的脸不由得绯红。隔壁的阿虎哥,过了年,就要娶她过门了。 还没到自家院子,就远远的听见了人们吵闹的声音。 透过那稀疏的篱笆墙,她看见,自己的母亲正跪在昨夜被雨水冲刷的越发湿滑的泥地上,正向着对面的一个背锅男人如泣如诉的祈求着什么。 这个男人,她认识。是村里唯一的富户,背锅李老爷。 一年前,她的父亲得了痨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当掉了所有能当的东西,最后,连唯一的一床棉被也被当铺收走了。不得已,母亲当掉了当时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的唯一的嫁妆——一只玉镯。 可最后,也没能换回父亲的一口气。 在寒冬腊月里,她那瘦得已经皮包骨头的父亲,躺在只铺了几根稻草的冰凉的床板上,望着这一妻一女,嘴角流下了混浊的一滴泪,咽下了这最后的一口气。 年关将至,不能看着自己那劳累了大半生的父亲就这样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无法入土。 最后,在她的央求下,母亲才咬着牙向背锅李老爷以三倍的利息借了一两银子,才勉强把父亲下葬。 现在的情形,看样子,这背锅老李又来催债了。 见她推门进来,那原本还和母亲吹胡子瞪眼的李老爷,忽然眼睛一亮,然后就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拉,然后背着手,拿腔拿调的说道:七个月,利滚利,加一块儿,现在一共是五两银子。然后,就伸出了他那被旱烟熏得发黄了的右手,看向母亲。 母亲一听,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五两?这是什么概念?就算全家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下五两啊! 背锅老李一听,呲着一口大黄牙,乐了,没钱也行,不给钱,就把女儿带走! 母亲拽着李老爷的腿,苦苦哀求,说女儿不能带走,她已经许了人家了,过了年就得过门了。 老李一听,气得鼠眼圆睁,一脚踹开了她的母亲,大声喊叫着说:不还钱,也不给女儿,行,那就立刻派人把你家那老死鬼从土里给扒出来! 母亲一听,不顾着他的拳脚,一边拽着他,一边哭喊着:使不得啊,使不得。 就在背锅老李鼠目越发的凶狠,母亲也哭的几将晕厥之时,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华秀影,做了一个至今仍另她感觉是耗梦的决定。她站在那里,看着已然哭成泪人儿的母亲,对着老李,冷冷的说道:“我跟你走。” 说到这儿,华秀影的眼里已是一片苍白,恐怕,那一天,那一句话,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 后来的事情,她说得比较简单。大概的情况是,她跟着老李,给他做了小妾。第一年的时候,过得还算可以,虽然心里难过,但毕竟还能吃得饱,穿得暖。 后来,老李不知道怎么被人勾着学起了赌博。赌没了银票,赌没了地契。最后,他的几房妻妾见他马上就要家徒四壁,便趁机拿了所有的还能值些钱的东西,商量好了一般,一夜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最后一间房子也即将被赌掉的时候,老李才收了手。然后,将那房子变卖了些银两,就带着华秀影,来到这里开了家客栈。 那时候,这里多少还有些人气,虽然收入不高,但卖些酒食,勉强还能维持温饱。后来,边境战争频起,人们害怕有一天会打到这里,就逐渐的,全都带着家人逃离了。 从那时起,这里就成了真正的荒郊野岭,除了狼群野狗,十天半月也难得看到一个人影。 失去了生活来源,老李不仅不想办法改善,反而酗起酒来,而且没事就打骂华秀影出气。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酗酒的原因,老李彻底丧失了男性功能,不成事儿,就更加疯狂的虐待起华秀影来。 说着,她把自己的胳膊抬了抬,这时候,云清才发现,她的两条原本白皙的胳膊上,全都是陈年的伤疤。 她笑了笑,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了生活来源,老李就逼我和偶尔来客栈住宿的男人做皮肉生意,好给他换些酒钱。那老不死的拿了钱,还一边打我,一边骂我是荡妇。”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我从一个偶尔路过的男人那里得知了南焦有这当子买卖男人的勾当,心想,反正来这客栈的几本没一个好东西,干脆做起了这生意,与其让我伺候他们换钱,还不如让他们去伺候别人给我换钱!” 说着,她看了看云清,笑了:“大兄弟看我当众就做那苟且之事,肯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是吧。” 她喝了一口酒,恨恨的说:“我就是要做给那老不死的看,让他知道,我华秀影变成今天这副狗模样,全是拜他所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努力压抑着情绪的她,还是忍不住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云清看着她一身的褴褛,还有那越发抖动的双肩,心想,七年前,七年前的她,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应该和那位白衣公子的妹妹一样,纯洁天真,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可现在…… 看着她不停的抽泣着,云清拿起了绢帕,替她擦了擦了那些和脸上的泪水混在一起的烟熏印。然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现在,已经想不出什么能够安慰她的话了。 就在刚才,听那从楼上下来的驴四儿说,这把火是背锅老李故意放的。他已经趁乱卷走了所有了钱财,早在大家救火的时候,就已经骑着一匹毛驴逃跑了。估计,现在都快出了北齐了。 看着这一身褴褛,衣不蔽体的的华秀影,云清问道:“你的衣服放哪了,我去给你找一件。”说话间,她胸前的春光已经又全都露了出来。 华秀影看着云清,苦笑了一下,道:“兄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像我这样的滥货,恐怕这辈子是配不上你了。下辈子,姐一定等你,干干净净的等你。” 然后,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拢了拢头发,说:“没事儿,我习惯了,穿不穿都一个样。穿了,还得脱下来。再说,我的衣服都烧没了。” 云清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走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白纱裙装,递给了她。 她见状,惊讶了一下,然后还是接了过去,笑了笑,道:“这是你媳妇的衣服吧。能做你的女人,她真幸运。”然后,就紧紧巴巴的往身上套着。 云清见她半天穿不上去,索性伸过手来帮她,然后一边整理着,一边说道:“我没有女人,这衣服是我的。 ************ 亲们,如果喜欢,可以点一下“收藏”或者“推荐”。 你们的支持,就是对笔者最大的鼓励! ************ 第三十五章 进宫 房子烧了,钱也没了。 华秀影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云清刚刚送给她的衣服。一身白纱裙,本来很素的服饰,穿在她的身上,却紧紧的勾勒出了丰腴的曲线,倒也别具风情。 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她倒恢复的挺快,还没等那驴四儿从即将失业的愁苦中反应过来,她倒一骨碌爬了起来,打了盆水,草草的洗了把脸,又把袖子裙角往上撸了撸,通通擦洗了一遍。 云清靠在一根还没有完全烧焦的柱子上,抱着双臂,眼见着她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露胳膊露腿儿,嘴角微微一笑,倒也习惯了,心想:做为一个女人,能活到她这种洒脱的程度,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把自己清理完了,华秀影就从一堆还没完全烧掉的杂货里,找出了一些米,还有一块肉,麻利的给大家烧了一顿饭。 忙活了大半夜,都饿了。 饭做熟了,她就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用抹布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然后摆上几双碗筷,开饭。 六个人,围着一两桌子,就着点点跳动的烛火,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人。 小姑娘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华秀影,嘴里的米饭还没嚼干净,说起话来有些嘟嘟囔囔:“美女,你这次不会下毒吧。” 华秀影浓眉一挑:“丫头片子,你叫我?” 她确信了小姑娘是在和她说话,就哼了一声,指着云清:“在她面前,谁还敢说自己是美女?” 驴四儿和白衣公子一起看向云清:“你是女的?” …… 天亮了,张营去院子里检查了一下马匹,发现几本可以上路了,就走到云清面前:“将军,你真的决定要只身犯险?” 云清点点头:“快去禀报慕容启吧,帮着他早些做好准备。不要到时候功亏一篑。还有,尽快帮助靠近南焦边境的百姓撤离,这段时间,告诉慕容启,以守为主。” 张营还想再说点什么,见云清主意已定,也只能点点头,然后便飞身上马,扬鞭而去。他心里想着,是得尽快去禀报太子,以便做好各种应对,以防万一。 小姑娘和白衣公子本想邀云清一起上路,见云清婉言谢绝,便也不好再坚持,说了句“后会有期”便朝着东南方向去了。 云清从包里拿出了几锭银子,交给了华秀影,告诉她,将自己送到南焦后,就找个好人嫁了吧,别再干这等买卖了。 华秀影也不推辞,收了银子,就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就见她和驴四儿一起收拾停当,双双走了出来。 山路崎岖,马是不能骑了,再说三个人,也没法同乘一匹马。云清将马鞍和缰绳解了下来,就拍拍那牲畜的屁股,将它赶到山里去了。心想,这一路它也是劳苦功高,就此自由去吧。 三个人一路上几本没怎么歇息,紧赶慢赶,天近晌午之时,才远远的看到了南焦。 这个“传奇”的国度,给云清的第一印象便是——乌烟瘴气。 满大街的游兵散勇,或站或坐。稍微有点官职的,还真的如同传说中的一样,统统都是身材纤细瘦小,面色苍白,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说话的声音,不男不女。云清见了,不禁心里暗道:这个样子的对手,慕容启都能战败,还真真的不是一个能上战场的料子。 放眼望去,人们都在门前烧着什么,焦糊的味道和四起的白烟,被风一吹,呛得人直咳嗽。 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小男孩,便问他在自家门口烧些什么,答曰:宫里的娘娘发下话来,说这个月的十五王母娘娘要下凡,得提前做好路引,给王母娘娘指路。 想来又是屠胡子。 走街串巷,在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院前,华秀影停住了脚步,看向云清:“妹子,你是打算就这样进去,还是换身衣服,变回美女再进去?” “就这样吧。”说着,云清就准备敲门。 华秀影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说道:“妹子,能不能告诉大姐,你这是为了什么。” 云清看了看她,想了想,道:“我想去宫里试试,看看能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华秀影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就示意驴四儿去敲门。 不多时,就见从门缝里挤出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来,细长的瓜子脸,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 来人将三人让到了院子里,便将云清置于一旁,拉着华秀影还有赖四儿在一边商量起了价钱,还确实如华秀影之前所言,十两纹银成交。 末了,那瓜子脸拍了拍华秀影,道:“好姐姐,下回再有这样的好货色,记得还往我这里送哟。” 华秀影歪着嘴角笑了笑,没理他。 就在云清跟着瓜子脸,快要走到南焦皇宫侧门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华秀影又追了上来。 瓜子脸一愣:“钱不是结清了吗?” 华秀影把头发往后一甩:“这次姐也要进宫。” “你?”瓜子脸惊讶道。 “怎么?嫌老娘长的难看?” “不是,不是。”瓜子脸忙陪笑道:“只是不知道姐姐进宫要干嘛?” “干嘛,我也想试试,看看我能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说着,眉毛一扬,就不由分说的走在了前面。 路上,云清趁着瓜子脸不注意,就问华秀影:“你来干嘛?” 华秀影一听,龇着一口白牙,笑道:“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 “你赶紧回去!”云清严肃的说道。 华秀影瞟了她一眼,也没理她,就小跑着去追那瓜子脸了。 …… 瓜子脸带着云清还有华秀影,见过了几个公公还有嬷嬷,被人像买卖牲口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还真的让她们张开嘴来数了数有几颗牙齿。 接着,就听一个公公尖着嗓子,说道:“把衣服也脱了吧,让咱家先验验货,别到时候长了一身癞疤,让皇上娘娘看了障眼。” 云清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环节,她当时还真没料到。 华秀影一听,想也没想,就拦在了云清面前,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精光。还原地转了一个圈。 几个老家伙看了,指指点点,不住的赞赏着点着头,然后交头接耳道:“这个不错,虽然身上有点疤,但白皙丰满,又不羞涩,送过去皇上肯定喜欢。” 然后又看向云清。 云清正想着一会儿要是真的躲不过去,要从哪里逃走比较好,想着,就抬头查看起那些屋脊房檐。 华秀影却朝着为首的一个公公媚笑了一下,然后故做娇嗲的说道:“我弟弟还是个童子之身,一时还有点羞涩。不过你们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长了癞的样。看看我,你们不就知道了?”说着,又朝着那公公抛了一个媚眼。 老东西见了,虽然明知自己是个六根不全的人,可心里也如同吃了蜜一般。被华秀影的软声细语灌得迷迷糊糊,就这样免去了对云清的检查。 直到两人被安排到一处偏室,见其他人都走远了,华秀影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云清,道:“我不跟来,你还活得了吗?真不知道你跑到这干嘛来了,想作死,也没这么个作法。”说着,还不忘瞪了云清一眼。 云清笑了笑,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让你为难了。” 华秀影一听,嘴歪向一边,不再理会云清。 过了一会儿,她见云清居然真的不理自己,而且开始坐那闭目养神,就急了,拉着云清,道:“你给我把眼睁开,现在,马上,立刻告诉我,你究竟来这干嘛来了?” 云清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出去吧。”说着,就又往对面的房檐上看了看。 华秀影见她根本不打算告诉自己,就叉着腰,大声道:“不说是吧,老娘也不走了,我还不信了,一会儿那刘长要是让你当众脱衣服,看你还怎么躲得过去。”说着,就也闭着眼坐到一旁,假寐起来。 云清见她如此,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本不想理她,可明摆着继续呆在这儿,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会连妓女都不如,就耐着性子走到了她的旁边,推了推她:“你走吧。我要做的,是会掉脑袋的事情。” 华秀影一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明知道会掉脑袋,你怎么还来?” “我有我的事情,这个你不必知道,知道太多,会对你不利。” “行。”华秀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唯一一个知道了我什么样,还打心眼里关心我的人。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以后,不管刀山火海,我华秀影,跟定你了。”说着,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虽然云清有无数个理由不希望她留在这,但情势所逼,确实不能和她说太多。只能暂时由着她了。不过,云清却打心底里喜欢起这个女人来,虽然她过份的豪迈,但是,不矫情,不做作,看起来还很仗义。这比起那些表里不一,只会暗地里玩阴损的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云清心里想着,如果此次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出去后,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去处。 ************ 亲们,如果喜欢,可以点一下“收藏”或者“推荐”。 你们的支持,就是对笔者最大的鼓励! ************ 第三十六章 此去经年 晨风徐徐,雀声啁啾。 这个冬天,仿佛来得早了点。 慕容风站在大帐外,眯着他那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不远处的士兵正在二人一组的进行操练。 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又静寂了。 清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碎雪,打落到慕容风的脸上。他下意识的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恍然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不远处的那个正牵着自己的坐骑,笑吟吟的朝着自己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不久前刚在前线捡回来的一个男孩子。 那天,他所带领的前军与敌方在一个小镇偶遇,将对方全部缴械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瑟缩成一团儿的躲在角落里的男孩。 说实话,刚看到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慕容风怔住了。 白皙的脸颊,如画的眉目,还有那纤细的小身材,如果不是他眼中充满的那种在那个人那里绝对不会出现的惊恐,恐怕,一瞬间,慕容风真的会以为,他,又看到了她。 男孩被他带了回来。 喝了几碗热姜糖水,那个还显稚嫩的脸上,才稍稍有了些红色。 男孩叫小金子,姓什么,却不记得了。他是不久前刚刚从一个叫做南焦的皇宫里逃出来的。 进南焦皇宫之前的小金子,是个小乞丐。有一天他在街上乞讨,被人施舍了几个雪白的大馒头,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家进了皇宫。 好吃好喝的住了几日,小金子越发的白嫩起来,本以为能在这里找个干杂活吃饱饭的行当,可没想到,却又被人带到了一个能做他奶奶的半老女人那里。 他不知道老女人叫什么名字,只听别人称她为屠仙娘娘。 在屠仙娘娘的丫鬟那呆了几日,他就发现,这里经常会进进出出一些比他大的男孩子,或者是男人。进去的时候,这些人都和他一样,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可过几天再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仿佛被抽了筋骨一般,无精打采,甚至有些已然面色青黑。 小金子是个机灵的男孩子,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都到屠仙娘娘的屋子里干什么去了,但直觉告诉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于是,他就在丫鬟姐姐的面前,故意犯各种各样的错误,还动不动就哭爹喊娘,最后,吵得里屋的屠仙娘娘实在受不了了,就让丫鬟把他打发掉了。 接着,小金子就在杂役房里当了两年多的小工。虽然有屋住,有衣穿,但他发现,这里的管事儿总不叫吃饱,说是吃饱了就会长得太快,长得太快就会被收拾,然后,就没力气干活了。 直到第三个同屋住的男孩被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小金子意识到,可能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于是,当第四个男孩刚被带走的时候,他就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透过那道没有关紧的木门,小金子看到了可怕的一幕:只见那个男孩被扒掉了裤子强行绑在一个窄窄的木板台上,然后就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操着一把镰状弯曲的小刀,在旁边的火盆上稍稍烘烤了一下,然后就…… 小金子猛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敢再看。但就凭那男孩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也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当天夜里,小金子反复的做着同一个恶梦,梦见自己也被绑到了那个木台子上…… 这个十四岁的男孩猛地坐了起来,向旁边看去,发现这屋子里的同伴,已经从最开始的六个,只剩下现在的两个。 于是,小金子想也没想,就穿上鞋,跑到了外面。他一直躲在墙角的阴影里,眼都没敢眨一下,就等着快到天亮的时候,能看到那个每天前来收夜壶的人。 他趁着那人前去忙活的空当,强忍着恶心,钻进了一个还空着的大桶里,将那盖子盖了上,然后就紧紧的在下面抓牢。 倒夜壶的人,岁数大了,也记不清哪个桶是空的,哪个桶是满的。拉了拉小金子头上的那个盖子,发现拉不开,就没再去管它。 这这样,小金子躲在这个被尿骚味充斥着的大木桶里,一路上捏着鼻子,才好容易逃了出来。 一跳出那个木桶,他就满心满肺的呕了起来,直到吐的快把心肝肺都吐全了,才算了事。 在那老头的诧异中,他扶着墙,才一路跑掉了。 出了宫的日子,虽然不用再担心屠仙娘娘,也不用再梦见镰状小刀,但连连发起的战乱,也渐渐的让小金子又开始吃不饱了。 那日,又有一队官兵杀到了小镇里,小金子做工的东家,瞬间就被悉数抢光,老东家死命的拽着那最后一个箱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当兵的急了,就一刀刺过去,老东家一口血喷在了手里的箱子上,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祖宗的这最后一份基业,撒手西去了。 小金子正在后院喂马,一看,吓得立刻跑到了街上,躲在了墙角里,于是,后来就遇到了慕容风。 慕容风看着依旧惊魂未定的小金子,想着他所述说的经历,微微的轻叹了一下。便吩咐旁边的侍卫给他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带他下去换洗了。 洗干净了的小金子,越发的明眸皓齿。慕容风看着他那十三四岁的细小身材,不禁暗自笑了笑。怎么会突然把他当了她呢?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了,她已经快十八岁了,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 想到这,慕容风忽然站了起来,拿过一把剑,就大踏着步到外面和官兵一起操练去了。他不能任由自己这样想下去,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会食不知味,夜不能眠,而且,胸口会越发的感觉憋闷。 小金子当了他的马夫,倒也是才有所用。他喂养的马,确实是比原来光亮多了。 …… 收回了思绪,慕容风发现,他的身上,脸上,已经扬扬撒撒的落下了许多碎小的雪花。脸上的已经悉数融化,将皮肤浸得冰冰凉凉的;身上的,还停留在自己的铠甲上。 小金子笑吟吟的走到了近前:“王爷,您长得真好看。” 慕容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个男孩子,来到这儿以后,明显的比以前开心多了。好像才几天功夫,就胖了一圈。 他接过缰绳,飞身上马,朝着下一个工事赶去。他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为了北齐,为了百姓,更为了她。 …… 靠近南焦边境五十里地,慕容启坐在城中的府衙里,正看着面前的一张纸,发呆。 前几日派去的原禁军统领张营,已于昨日夜间赶了回来,只是,她没有一起跟回来。 张营告诉他,她中途决定先行去南焦了,让他这些日子早早做好准备,而且,不要再轻举妄动。 慕容启听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些许伤害。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心想:不要轻举妄动。看来,她的心里,我越发的比不上他了。 慕容启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习武的刻苦程度,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但是,却终究比不上他;他兵书也没少读,但一上战场,却总是对头不对尾,连连败下阵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是天资不慧?还是后天的努力不够?为何连个南焦都摆不平?出发前,他就已然得知,这南焦边境,应该是最易防守的一块地。但接连的几次败仗,却深深的粉碎了他最后的一点自信。 有一点,他没有意识到,也是慕容远途没有意识到的,就是,这南焦虽然国力甚小,人口也并不繁茂,但是,以国君刘长的残暴刑法,对于打了败仗的人,是生不如死的。所以,那些士兵一旦上了战场,是真的拿着命在拼的。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一旦失败,不仅自己要被砍头处死,一家老小,也是绝对活不了了。 慕容启只想到了打仗要杀敌,却没想过,有时候,应该先去了解敌人。而且,如果能把一个人争取过来,往往会比杀死两个人还要有效。 对于云清的计划,张营没有和他讲的很详细,只是说,云夫人去南焦皇宫了,说让这边早些准备好,时机到了,就里应外合。 想到云清,他就想到了那个寿宴之上的惊鸿一瞥;想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在在去清远寺的路上,和云清说的第一句话;继尔,又想到了云清身着一身新娘装,躺在他怀里病倒的情景…… 想到这,慕容启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那个时候的云清,在他心里,恐怕是美的了。那个时候,她叫他黄大哥,叫得他心里暖暖的。他扶过她,她也不会像后来一样,厌恶的推开…… 后来,呵呵,后来的事情,慕容启不愿再去想了。他不想回忆起云清那些厌恶的眼神,还有骂他是“畜生”的时候,眼里的那份冰冷。 望着案上的纸,自己已经不经意间的写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云清”,他忽然好奇起来,这个人,原本的姓氏会是什么呢?还有,当母亲得知她弹出了“湘河怨”时,那不经意间的凶兆毕露,又代表了什么呢? 亲们,如果喜欢,请点击“推荐”或者“收藏”; 你们的支持,就是对笔者最大的鼓励; 让笔者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走。 第三十七章 我只是个送信的 南焦皇宫。 掌灯时分,云清和华秀影,被几个公公指引着,来到了一间大殿之上。 天色已如墨染,但殿内依旧烛火通明,宛如白昼。 数十丈长的粉红色纱帐,从上而下直垂到地面。一阵风吹来,扬扬撒撒,如同仙境一般。只不过,如此美景,却是要做龌龊之用。 一会儿功夫,殿内就聚集了数十个人。有男有女,年轻者居多。云清想了想之前华秀影所言,不禁暗自叹道:这样一个畸形的国度,变态的君主,如不将其除之,真是有违天理! 过了一会儿,就听前面的一个公公尖着他那不男不女的嗓子,拖着长音报道:“皇上驾道,娘娘驾道——” 随之,就见从那扇巨大的明黄色屏风后面,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上来两个人。 男的五短身材,留着两撇八字小胡,过份肥大的圆脸把一双本就不太明亮的鼠眼挤得越发的阴暗不明;女的圆圆滚滚,皮肤黑的发亮,油光可鉴的头发打着卷的披在脑后,真是浑身无一处不圆滚,无一处不黑亮。想来,这二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刘长和娇猪了。 坐定之后,刘长还真如传说中的一般,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径直就把娇猪搂了过来,然后就将他那双肥手探到到了娇猪的胸前,将她的衣襟往下一拉,两枚圆滚巨大的ru房,就如同两颗熟透了的小西瓜般,抖动着蹦了出来。 刘长睁着一双如陈年油灯般昏黄不明的鼠眼,一边扫视着殿内的众人,一边用左手把玩般的抚弄着妖猪的两颗西瓜,由圆搓扁,由扁搓圆,恐怕街头长年烙饼的师傅,见了他这手法,也只能甘拜下风。 殿内众人,在一旁太监的引导下,如阅兵一般,一个个走过刘长的面前,让他再行检验一遍。不幸的人,留下了;幸运的,就被带到一旁的侧门,离开了。 轮到云清的时候,那刘长的两粒鼠眼着实一亮。旁边的太监见了,赶忙哈着腰跑到刘长旁边,邀功般的介绍道,这就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多少座山,过了多少条河,才从几十里外给屠仙娘娘找来的“修练”所用的上之佳品。 刘长听了,不住的赞赏的点着头,刚想叫太监们把云清给屠胡子送去,旁边的西瓜地却开口了。 很显然,她的汉话水平还十分有待于提高,一句话说下来,如果不琢磨一会儿,很难听出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云清想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留下来,分给她,她也想学屠胡子“修炼”一下。 这刘长也真是变态至极,听了她的这个要求,不仅不恼,反而一张肥脸笑成了千层油饼,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娇猪一听,两只幽黑发绿的眼睛越发的闪起光来,“表演”也不看了,直接拉着云清就去了她的寝殿。 路上,云清试探性的和她说了几句话,发现此人的心智似乎与她的行为很不相符,天真无知的程度,简直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也好,云清就随便编了一个借口,把华秀影也从“表演”的队伍中给解放了出来。 刚到娇猪的寝宫,她就急不可耐的开始脱衣服,说着,也要上来帮助一下云清。 云清强忍着她身上的那股说不清楚是什么发了酵的味道,故做亲密的搂过了她圆滑的肩膀,耐着性子给她讲解道,说两个人要想体会其中乐趣,必得先培养好感情才是。 娇猪望着云清那百年难得一见的俏脸,还有她说话时那真诚的眼神,听着听着,竟然开始热泪盈眶,说她期待了许久的爱情,终于来临了。 说着,就朝着西边的方向,虔诚的跪了下去,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鸟语,拜了又拜,估计是在感谢她那边的一位什么神仙。 拜完了,她就拉过云清的胳膊,一脸诚挚的坐在云清身旁,等着和她一起“培养感情”了。 云清告诉她,要想培养好感情,就得先互相了解。于是娇猪说完了她说,她说完了娇猪说。你来我往,两个人一直说到下半夜,直到娇猪睡着了,云清才站起身来换了一身夜行衣。 她将娇猪轻轻的抱到了床上,这女人还真是够分量,要不是她会武功,恐怕两个她也别想撼动娇猪分毫。待娇猪睡实了,她才又轻轻的走到了华秀影身边。那女人早就流着哈喇子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去了。 云清轻轻的推了推她,她刚从美梦中醒来,就见到了一身夜行衣的云清,刚想咋呼,云清赶忙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嘱咐道:“替我看好娇猪,如果中途她醒了问起我,就说我出恭去了。” 华秀影忙拉过她,强压着嗓门问道:“你干什么去?” 云清看了她一眼:“别多问,回头事儿办成了,给你找个好婆家。”说着,她就一个飞身,跳到房檐上去了。 一边轻身飞走,她一边在心里暗暗笑道:看来最近尽接触不正常的人了,连自己说话也开始跟着不着调了。 …… 七天时间,云清用了七天,总算大致掌握了这南焦皇宫的地形,防御部署,以及皇帝刘长的作息时间。 这七天里,为了安抚娇猪,她甚至把上古人物的经历都安在了自己身上,讲给了娇猪听。还好,娇猪的文化水平和她的心智一样,都处于绝对安全的境地,这无形中也给云清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那刘长竟也十分配合,这几天都没来找娇猪,自然也就不会发现云清的异常。估计他是体谅娇猪“修练”辛苦,才特地没来打扰她,这南焦皇宫,还真是处处奇葩。 第八天夜里,云清再次哄睡了娇猪,就叫过华秀影,然后给了她一个信封,告诉她:“我一会儿送你出去,然后你就按着这个地址,把信交给接应的人。” 华秀影这次还真是奇怪,也真是配合,什么也没问,就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一切包在姐身上。信在人在,信没人没。” 云清无奈的拍了拍她:“信没了,人也别没。我直接把你送到宫外,不出意外,哪个也没不了。”华秀影一听,感激的直想亲她,云清立刻厌恶的把她推开了。 在华秀影强忍着没叫出声的惊讶中,云清抱着她的腰,一路飞檐走壁,将她送到了宫墙之外。 嘱咐了她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云清就又重新折了回去。 如果一切顺利,三天后,就是动手的日子。 …… 单说华秀影。 这个女人,平时很机灵,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却偏偏出了问题。 云清给她的地址,如果不出意外,她走过十条街就能到。可这女人硬是走到了第十一条街,才叩响了门板。 门也开了,而且开门的人看到她,也很高兴。只是,下一刻,她就被强行拉到了一辆马车上,跟着另外七个年纪和她相仿,但明显要面黄肌瘦得多的女人,一起被拉往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马车在颠簸了几个时辰之后,就在华秀影半睡半醒之际,就被先前开门的那个人贩子,像赶牲口一般的给赶下了马车。 一下车,一股冷风迎面袭来,冻得她立刻打了一个哆嗦。 天还没有大亮,她眯起眼睛一看,远处,好像有数不清的帐逢,好像还有好多的人在做饭,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个攒动着的好像拿着锅碗瓢盆的人影,还有到处弥漫着的炊烟。 直到听见了那一声号角,她才意识到,娘的,赶情被拉到军营来了。 女人来军营能干什么,用脚趾头,她也猜得出。此刻,她不禁暗自好笑:昔日你卖别人;今日,终于轮到别人卖你了。 七推八搡的,她和另外一些从别的马车上下来的女人,一起被赶到了一个大帐之内。 接着,就有人过来点名字,发馒头。华秀影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不会像她们一样坐在那里凄凄切切的哭,这年月,先活下去,才是王道。于是,她接过守卫发来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就嚼了起来,末了,还问前面的人要了一碗水。 给她拿水的小兵,见她一脸的悠然自得,而且还长得白白嫩嫩,也乐了,说一会儿要先来找她。华秀影一边满脸堆笑的答应着,心里一边骂道:找你娘了个*,一会儿老娘得瞅个空看看能不能逃回去,这怀里还揣着人家云清妹子的一封信呢,这可是她用掉脑袋的危险换来的。 正想着,前面的人就开始叫名字,然后就一个个的领出去,估计,是要开始“工作”了。 终于,叫到她了,她一边跟在前人后面,心里一直突突的跳着,她倒不是怕那事,主要,她是真的担心这封信会耽误在她手里。她向身后那些还没走远的马车看了看,又瞅着前边的小兵和别人说话的空当,她眼一闭,心一横,跑! 又被抓回来了。 不是那些小兵抓的她,而是赶车的马夫,把她抓住,又给送了回来。 那几个小兵看着她由于一路和马夫撕扯,前门大开的衣襟,不禁都咧开了嘴,龇着一口整齐的牙齿,笑了起来。 华秀影大怒,扯开了嗓子就骂:“笑个屁,没见过你娘的*啊。” 几个小兵听了,笑得更欢了。 第三十八章 行动之前 几个小兵见华秀影一身狼狈,还扯着嗓子骂着糙话,不禁都放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把当头儿的给引了过来。 一个身穿铠甲,一脸严肃的人。 “李将军!”几个小兵瞬间挺直腰身,齐刷刷的行了个军礼。 被称作李将军的人,抬眼看了看华秀影,然后竟然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是自愿的?” 华秀影一听,刚想骂娘,就见李将军眉头微蹙,然后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完了! 华秀影心想:这不是云清让我送的那封吗?应该是在刚才撕扯的过程中,不小心给掉出来的。 她心里念叨着:这下是真的完了。云清妹子,你可不要怪姐,姐是真的努力了。 李将军将那封信拆开后,就看了起来,可刚看到一半,他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接着,就吩咐后面的几个小兵,把华秀影押解着,带到了另一处。 大帐内,一个身着暗红色战袍,身形伟岸的男子,正坐在虎皮铺就的敞椅上,手里捏着一封信。 看着看着,他的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然后,他眯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向下面跪着的人。 “写这封信的人,现在何处?” 华秀影一听,立即抬起头来,这么有男人气息的声音,她很想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看,华秀影乐了,心里仿佛瞬间开出了一朵花。 只见此人身材挺拔高大,一头乌发被金冠高高束起,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剑眉之下是一双几近完美的狭长丹凤眼,如果不是眼睛里透出的那种刀锋般冰冷深邃的目光,只看一眼,就会让人毫不犹豫的想要沦陷进去。 军营里还有这么俊美的男子?华秀影看着,感觉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王爷问你话!还不速速回答!” 华秀影这才回了神,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那个,她……” 不对,华秀影心想,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告诉他,万一他是云清妹子的仇家可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说完,华秀影脸一扬,全然一副泼皮模样。 正当她私下里想着这两人接下来还会怎么对付自己时,就发现,天呐,那个英俊的要命的男人居然朝着自己走来了!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阵狂跳。一边跳着,她还一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跳个屁,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男子弯下腰来,手里扬着那封信,好看的脸孔近在咫尺。 “她叫云清!”还没等男子问话,华秀影就闭着眼脱口而出。心里暗道:妹子啊,你原谅大姐吧,大姐也就这点出息了,下次,下次一定不会给你丢脸了。 面前的男子嘴角上扬,微微的笑了笑。 “她现在在哪里。” “你,你想干嘛?”华秀影结结巴巴的问道。残存的理智在警告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男子站起身来,又坐回到敞椅上,没再说话。 一旁的李将军见状,一个箭步跨到华秀影面前,喝道:“快说,云将军现在何处?” 云将军?云清妹子是个当兵的?还是个将军?想着,华秀影就感觉好笑。心想:呵呵,你们都让她给骗了,她是个女的。 见她半天不说话,还在那莫名其妙的傻笑。一旁的李将军刚想发怒,前面的男子却站了起来:“不说,就拉出去喂狗吧。”目光平淡,语气冰冷。 华秀影一听,立时吓得腿脚发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腔调,看起来,十分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说,我说。” 男子又转过身来。 “她,她在南焦皇宫……”华秀影十分懊恼,她感觉自己出卖了一个真诚的朋友。 “但,但是,我求求你们,千万别伤害她,她可是个好人。”华秀影一脸恳切,但很可能无用,可她还是想努力的做一些挽回,用以弥补自己的背叛。 男子笑了,没再说什么,他看向李将军,交待了一些什么,就径直出去了。 华秀影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被初冬的暖阳映射出一道金边,忽然感觉,这个人的气质,怎么好像很熟悉一般…… “走吧。”李将军看着她,虽然语气依旧生冷,但较之刚才,明显已经温和了许多。 华秀影像丢了魂一般,听话的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被拉上马车,她才反应过来,然后便大声叫嚷着:“你要带我去哪?” 李将军正端坐在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回头见她正扒着车厢做势要往下跳,不禁笑了笑,道:“放心吧,不会拉你去喂狗的,刚才王爷是吓你的。”说着,就舞动起鞭子,那匹马前蹄一扬,宛如离了弦的箭一般,就朝着前方飞驰而去,过往之处,扬起了无数的黄沙与尘土。 华秀影的这辆车,也紧随其后,但明显要慢了许多。她想问问赶车的马夫要带她去哪,可那个中年男人如同木头雕刻的一般,只知驾车,连头都没过一下,更不要说去和她答话。 华秀影怏怏的坐回车里,靠在柔软的倚背上,靠着靠着竟然就睡着了。只能说此人的心宽程度很难不让人佩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撩开帘子向外一看,李将军正手持一张满月大弓,向着前方瞄准而去。那支箭的顶端,赫然就是云清的那封信。 “我说,你这是……”话还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箭就带着信,离了弦,像快乐的小鸟般,向前飞了去…… 南焦边境五十里。 慕容启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思考着什么。 “有没有看到送信之人?” “回殿下,此信是随着一支箭一同射进来的,并未看到送信之人。”原禁军统领张营。 云清的字,慕容启认得。他曾无数次暗暗的监视过云清,所以,云清每天会写多少字,读多少书,练多长时间的剑,他都了如指掌。 信上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列出了时间,地点,人物,还有行动的内容,几本上就是一个极其易懂的作战操作书,只要按照上面的步骤一步步施行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慕容启的脑袋开始混乱了。 按理说,他从小受的就是严格的皇家教育,而且有那样一位狠角色的母后,他的心智,早已在身体之前就成熟了起来。什么时候需要做什么事,做什么事会对自己有利,他从来都是分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在,他居然开始混乱了。 他越发的感觉自己不适合领兵打仗,虽说君王要做的是指点江山,而不是冲锋现阵,但是,他那份过于追求完美的自尊心,还是再一次伤害了他。 他不愿相信,自己辛苦了一月有余,却比不过别人八天的努力。而且,那个明显要优于自己的人,还不是别人。她是一个自己总想要征服,却发现似乎永远也无法去征服的一个女人。 这一刻,慕容启甚至有了那么一丝不理智,他甚至希望云清得来的这些消息都是假的,或者,希望她这次的行动会失败。 不过,慕容启很快就收回了这些混乱的并且不成熟的想法。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并且适可而止。 于是,他立即按照信上的内容,开始加紧部署起来。两天以后,如果顺利,他就可以在老六之前,凯旋回朝了。 想到这,他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他要的是胜利,而这个过程,或者这个胜利是谁造就的,与他,并无关系。 …… 南焦皇宫,一颗意外飞来的小石子,将娇猪打昏了。上一刻,她还搂着云清,不依不饶的想要亲亲。 云清警觉的站了起来,下一刻,一个蒙面男子,带着一个丰腴的美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将面巾向下一拉,躬身一礼:“云将军!” “李副官?” 云清走到门边,迅速的向周围查看了一下,见确无风吹草动,才将门关严,然后重新走回内殿。 “你怎么来了?王爷呢?” “王爷接到信后,十分担心云将军,所以,特命属下前来帮助云将军。” “信?信怎么会到了王爷那里?”云清秀眉微蹙,看向一旁的华秀影。 华秀影一脸愧色,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去,别过脸索性不去看她。 “这个……一言难尽,不过还请将军放心,信已经送到了它应该送去的地方。您这边有什么需要的,请将军尽管吩咐。”李副官一脸诚肯。 “王爷他……还好吗?”一时间,云清有些语塞。 “王爷一切都好。就是十分挂念将军。南焦的情势,我们也略有耳闻。所以接到信后,就急命属下前来,担心将军一个人无法应对。” “那就好……”云清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前线用人在即,我这里没有问题,李副官,你还是马上带着华大姐,一起离开吧。”说着,就看向一旁正在装聋作哑的华秀影。 “那个,不是,云清妹子,这次,送信的事儿,真不能赖我……” 云清赶忙摆手阻止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帮我,我已经十分感激,而且最终事情也办成了。我只是担心,后天的行动,你留在这里会非常不安全。" 第三十九章 南焦覆灭 云清特别希望李副将能将华秀影带走。 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通过这些日子,她已然在心里把她当作朋友了。 她知道,华秀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现在应该早已经在哪里逍遥快活了,总之不必在这里以身犯险。而南焦的皇宫,只要是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想踏入半步。 可华秀影一再坚持,她认为留在这里,至少可以帮云清打个下手,比如在需要的时候帮她打掩护,或者在关键的时刻帮她摆脱娇猪的纠缠。 提起娇猪,这个圆滚滚的女子也着实被李副将那一颗石子打的不轻,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就吵着要找云清。华秀影忙过来安抚她,说云清出恭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娇猪就睁着她那两颗绿幽幽的圆眼睛,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一找云清,云清就出恭去了? 华秀影只好骗她说云清不是南焦的人,初来这里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才会经常跑茅厕,你没见他越发的清瘦吗? 娇猪一听也是,然后就开始心疼起云清来,指挥着宫女们给云清炖这煮那,真是好不细心。 华秀影在一旁无奈的叹气,心想幸亏云清妹子是个女的,这要真是个男人,指不定得让多少姑娘伤心。恐怕,自己就会是头一个儿。 云清伏在一处屋顶的阴影里,她再一次的查看这座皇城的守卫情况。明日午时三刻,如果不出意外,城里加上城外,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人员调动,而当他们换岗的时候,就会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云清不理解刘长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通常是刽子手行刑的时辰来全城换岗,转念一想,应该是因为他坏事做的太多,所以才特地钟情于这个阳气最旺的时刻。 想到这,云清冷笑了一下,也罢,明日午时,就送你去断头台! 回到了娇猪的寝殿,云清就立刻迎上前去,假意关怀的问娇猪,昨日睡的可好。 还没等娇猪答话,她又继续问道,明天的宴会,准备的如何了。 原来,云清之所以选择明日午时动手,除了那个时刻是历行的全城换岗时间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日会是娇猪的生日。所以她特别的建议娇猪在中午摆一个盛大的宴会,一方面为庆生,另一方面也能犒劳群臣,替皇上分忧。 娇猪感觉言之有理,便去和刘长申请,那个昏庸的君主竟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倒没想到什么犒劳群臣,喜好玩乐才是他的本性。只是他没有料到,在那样一个守卫换岗的混乱时刻,再把重要的大臣都召集了来,此时不亡他,更待何时? 一夜无话。 第二日,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为了即将进行的宴席,都在忙进忙出的来回奔走着。 云清让华秀影拖住了娇猪,就暗地里查看着城里的动静。她站在皇宫花园里那座最高的塔楼上,看到了远处的一展正随风飘扬的红旗子,那是她事先在信中标明的准备就绪的信号。 于是,她飞身跃到塔尖上,刀子将一条缀着红绸的风筝系在了那里。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随意掉落的风筝,即便有人发现,也不至引起怀疑。 远处的张营站在城楼上看到了那面飘舞的红绸,便飞身下来禀报慕容启:可以行动了。 城内,云清一边警觉的观察的周围的动静,一边慢慢的向着刘长的方向靠去。 城外,慕容启带着五万精兵,在午时三刻钟声敲响的一瞬间,万马奔腾,向城门攻去。 城门被打开了。 众大臣的筷子僵在了手里,娇猪瞪大了她的一对圆眼睛,刘长的酒杯也落了地——云清,正手持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几本没费什么力气,张营就带着众将士一路杀到了宴席之上。先将众臣缴了械。当然,几本没遇到什么反抗,因为云清已经事先和众臣讲明,只要肯降,绝不为难。 众臣本来就是半分心甘,半分情不愿的给刘长做着朝臣,所以,有能人取而代之,他们又为何要反对?只是,残缺的身体,将永远也无法复原了。旦求上苍保佑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心灵上能多一分完全吧。 让刘长投降,也进行得出奇的顺利。这个脑子里只装着酒色的浑人,看到剑架在脖子上,竟然瞬间瘫倒在地;之后又听说投降不杀,便挣扎着跪了起来,磕头如倒泥。 云清手握利剑,此刻,她竟然没有半分成功的喜悦,她只是感觉胸口异常憋闷。 她在冷笑,无奈的冷笑,这样一个毫无血性的浑人,凭着世袭的地位,竟然活活的压榨了南焦的百姓数年,也竟无人揭杆而反! 她在笑,但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笑百姓的无知?还是笑世事的荒诞?更或者,她在笑自己。她发现,自己的脑子也跟着这个传奇的国度一样,越发的让自己难以理解了。 那些从小就接受的三纲五常的教导,似乎就在这半月有余,瞬间崩塌了。 …… 慕容启打仗不在行,但在处理政事方面,还是值得夸赞的。 他严令三军,不许骚扰百姓,不许抢夺财务,更不许侮辱妇女。刘长被他软禁了起来,虽然他有一百个杀了他的理由,但考虑到他毕竟是南焦世袭的君主,在百姓及朝臣的眼里,他的精神领袖地位一时间还无法挥去,所以还是暂时留他一条浑命。 处理完了所有的善后事宜,已经过了晚膳时间。稍稍安静下来,慕容启才发现,那个人,怎么好像一直没有见到? 于是,他便叫过张营,问云夫人去哪了。 张营嗫嚅着,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云夫人在娇猪的寝殿里。 “娇猪”?慕容启一听,感觉十分不解,这究竟是个人还是一头猪。 张营只好憋着笑,告诉他,是人,但跟猪差不多。 慕容启摇摇头,不明白这张营究竟在说些什么,就命他带自己前去看看,云夫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何一直不来见自己。 还未走到娇猪的寝殿,就远远的听见了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仔细听了听,又听不明白。叽里咕噜的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说话。 寝殿的大门没有关,所以还未到近前,他们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像:一个浑身发黑发亮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女人的人,正拿着从上垂下的一股绳子,脚踩在一个凳子上,看样子像是要上吊。但她好像不急于把头放进去,而是对着下面正坐着的一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什么,但听起来不像是汉话,因为全然听不懂。 她旁边,站着一个丰腴白皙的女人,看样子是要劝她下来,但她全然不理会那人,只顾着跟下面坐着的人说话。 而下面坐着的那个人,慕容启一看,乐了,不是旁人,正是他日想夜想,想得他无可奈何的——云清。 他为什么要乐,因为云清现在的这个状态,是他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遇到过的。 只见云清一副十分无可奈何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侧脸,眼睛,正斜着往上看着,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个站在凳子上做势要上吊的女人。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声,就站了起来,想要抱那女人下来。那女人一阵乱踢乱咬,她无奈只能重新坐回去。 就听她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对那女人说道:“好妹妹,我的娇娇,猪猪,娇猪好妹妹,你先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子骂我,我完全听不懂,也只是累坏了你自己是不是?” 那女人一听,似乎有道理,就腾出一只手圆滚滚的胖手来,指着云清,用七拐八拐的很不地道的汉话说道:“你是个骗子,你骗了我,你骗走了我的爱情。”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清似乎极其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就在慕容启进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冲上前去把那个胖女人从凳子上抱了下来。那个女人挣扎了一会儿,就搂着云清,伏在她的怀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慕容启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那个,我没打扰你们吧。”然后他嘴角歪向一边,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清正被娇猪搂抱着,着实抽不出身来,她看了慕容启一眼,就道:“你赶紧想个办法,把她给解决了。” 张营一听,就拔出剑来。 云清十分无奈:“我说的‘解决’,不是这么个‘解决’。” “那,那怎么解决?”张营问道。 云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娇猪从她的怀里脱离出来,然后从华秀影那里拿过一条绢帕,替她擦了擦泪水,然后,在慕容启和张营的诧异中,她竟然用了一种异常温柔的语调,对着娇猪说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娇猪一听,反而哭的更卖力气了,好像是万分委屈的模样。 慕容启故做尴尬的正了正声,然后走到她们旁边:“那个,清儿,本王的爱妻,这,还是你吗?” 云清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不是我是谁?”话一出,她就后悔了。 慕容启得意的笑了笑。 华秀影和娇猪都惊讶的看着云清。 “你嫁人了?”华秀影。 “你,你是女人?”娇猪。 云清看着二人,无奈的点了点头。 娇猪哭的更凶了,还一边哭,一边拉着长音:“我的神啊,我居然爱上了一个女人,神啊,你来惩罚我吧。”哭完,就做势又要去找那根绳子。 云清忙一把拉住了她,她哭喊着:“不要拦着我,让我去死,我的爱情没了,我也要跟着它一起去死。” 云清拉着她,正无可奈何之际,忽然瞥到了一旁正在单手托着下巴在那坏笑的慕容启,然后,一个想法从脑海中瞬间瞥过。 她用力的止住了娇猪,然后指向慕容启,问道:“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寻声望去,娇猪正好看到了正一脸灿烂笑容的慕容启。 破涕为笑,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她故作娇羞的点了点头,因为脸长得实在太黑,否则此时应该有一抹红色正爬在脸颊。 只见她拉着云清的衣角,摇了摇:“那他会像你一样给我讲故事,培养爱情吗?”一双绿幽幽的圆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云清。 云清很想笑,但她硬是给憋住了,她努力的压抑着,颤颤微微的说道:“那个,呵呵,我尽量给你争取。” 慕容启见云清一脸怪笑的看着自己,还有两人刚才在那嘀嘀咕咕,感觉事情有异。 只见云清走过他的身旁,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殿下,这里就交给你了,清儿先行告退。”说着,就拉过一旁站着的那个丰腴美人,闪电般的逃离了出去。 第四十章 又见慕容启 朔风凛冽,夜如墨染。 云清站在门外,伴着室内跳动的烛光,她的影子被无限的拉长,又被缩短,也跟着一跳一跳似的。 对面的一片树叶,她已经盯了好久。那是一枚枯叶,早已经脱离了树枝, 却好像还十分留恋那棵大树一样,在它附近不停的翻滚着,打着旋,左摇右摇,就是不肯下来。 一阵冷风袭过,云清下意识的紧了紧了衣服,接着,就又去寻找那片树叶。 见它正被那阵冷风的残余袭卷着,时而向上,时而向下。云清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它好像不是舍不得那棵大树,因为它几次都快要逃离了,但终究还是被卷了回来。 那片叶子无奈的在空中回旋着,打着卷,瑟缩着它本来就已经很卷曲的身体。 风停了。它或者是累了,或者是厌倦了,更或者,它早就想歇歇了,总之,它最终还是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面上。 一列守城的卫士经过,只听“嚓”的一声,云清清晰的感觉到了它骨骼断裂的声音,猛地一缩身子。 那个声音,听起来那么清脆,响亮,就像这个冬夜的冰冷的空气——清凉,沁人心脾,没有一丝杂质。 虽然它最终很可能混进了泥土里,但是,较之刚才漫无目的游离回旋,云清觉得,那里,才应该是它最好的归宿。 正思索着,一件披风从后面包裹过来,裹住了云清瘦弱的肩头,令她感到了阵阵暖意。便也把视线从那堆碎叶子上移了开来。 “回去吧。”华秀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两只守夜的精灵。 关上门,拉上围帘,刚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清儿,给为夫开门。”一个低低的但并不沉闷的声音。 华秀影睁着她的两只大眼睛,询问般的看着云清。 云清有些厌恶,有些无奈的扇动了一下她那两道秀眉之下犹如羽扇般的纤长睫毛,华秀影感觉她的两只桃花眼好像向上翻了翻,然后,就见她就一个翻身,背转过去,丢给自己一道背影。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将那本来就不太长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一直拉过了头顶,脑袋上堆积起一个棉花和锦缎组成的小包,可脚下,几本快能看到腿了。 华秀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自己这边的被子往那边拉了拉,将她的脚盖上。然后,抓起旁边的一件外衣,草草的裹了裹,就趿着一双绣鞋,赶紧跑了过去。 刚打来一条小缝,一阵冷风就急着钻了进来。同时进来的不仅有冷风,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那男子将门往旁边一推,径直就走了进来。然后,他就四下里寻找着,这情景,怎么看,都让华秀影感觉像是在捉奸。 这个男人她几个时辰前见过,她记得他自称“本王”,云清好像还叫他“殿下”,难不成……这是北齐的太子? 华秀影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虽说没有之前在军营里见过的那位长得妖孽,但这身形,气质,也可以称得上是英俊潇洒了。这样的夫君,难道云清都不想要吗? 又一阵冷风袭了过来,华秀影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想起来门还没关。于是她赶忙回转身去,瑟缩着手,将刚才大开的那扇厚重的门板,吱吱扭扭的给合上了。 回头一看,那个估计是太子也是云清夫君的人,正欲撩起那面阻隔内外 两室的纱帐。 华秀影尴尬的咳了一声,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里面传来了云清的声音:“站住。”冷冷的,凉凉的,很像刚才透进来的那股风。 男子笑了笑,她没说什么,就随意的在外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一会儿功夫,就见云清已经穿戴齐整,从内室走了出来。不知是没睡醒还是要睡没睡着,那一脸的不悦,也和刚才的冷风差不多。 男子却好像并不介意,那边像外面的冷风,他却依旧笑得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阳。 就见他将云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好像很关切一般的说道:“清儿这些日子受苦了,你看你又清减不少。” 然后,就像是在鉴赏一件古董一般,又将云清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为夫还是喜欢看你着红妆的样子,回头在这附近给你找几个上好的裁缝,重新给你添置几件。” “对了。”说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云清面前,仿佛戏谑一般,笑道:“既然爱妻又瘦了,那为夫还得重新给你量一下身材。” 量身材?看着那男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华秀影心想,我这个大活人还站这呢,这小两口是怎么个意思? 一听此话,就见云清那本就不太温暖的脸色,越发得低沉下来,一伸手挡住了正准备靠近的男人,冷冷的说道:“这些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还有,以后请直呼我的名字,我不是你的‘爱妻’。” 男人听了,不怒反笑:“看来,清儿是在怪本王了。那么,清儿想要一个什么名分,本王马上许给你。” 云清别过脸去,很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谈话。 男子也不介意,继续笑道:“太子妃,怎么样?” 云清没有答话,而是仿佛十分厌恶般的瞪了他一眼,就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然后打开一扇门,道:“有事明日再议,你不睡,别人还要休息。”说着,就看向一旁的华秀影。 华秀影迎着两人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虽然她不知道这两口子究竟有什么恩怨,但很明显,自己站在这里,肯定是个多余的人。她刚才也想过悄悄的溜出去,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她又缩了回来。 刚才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估计此人便是太子无疑了。华秀影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她最怕和官家打交道,而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人家的身份,是行礼呢?还是不行礼呢?不行礼,明显有违国律,可行礼,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又显得太过于突兀? 左右为难之际,她索性趿着鞋跑进了内室,一骨碌爬到床上,开始假寐。心想,不管那么多了,云清妹子看起来也不是一个拘于礼数的人,实在要行礼,大不了,明天再给他补一个。于是,她就拉过被子,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静寂了好大一会儿,那两个人似乎也没再说什么,然后就听到了门被上栓的声音。之后,就见云清就带着一身的冷气,躺在了她的旁边。 华秀影推了推她的后背:“那个,妹子,他真是你夫君?”华秀影很想确定一下,她感觉一般的小两口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云清忽然一个翻身,吓了她一跳。就见她看着自己,忽闪着那两只无需用情也有情的桃花眼,面无表情的说道:“睡吧,明天我带你离开。”然后就又回转身去,不再动弹,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和自己交流。 华秀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无限的好奇心中,竟也慢慢的睡着了。 次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云清就带着华秀影,来到了慕容启的住处。 他正坐在花园的一个亭子里看着书,左右整齐的站了十几个随从,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远远望去,假山,石亭,读书的男子,好一派温文而雅,好一派诗情画意。有那么一瞬间,云清竟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清远寺。 只是,随时那一声“爱妻”,便又把她拉回到了现实里。 每每听到这两个字,云清的心里都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感觉恶心。但碍于慕容启的身份,还有他的皇帝老爹先前下的那一道符咒般的圣旨,她也只能屈从。 现在,面对着这个慕容启,她也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略施了一礼,道:“殿下,云清有事相求,还望恩准。” 看到云清竟然在朝着自己笑。一瞬间,慕容启竟有些呆住了。 他清楚的记得,自从云清进了他的府,每每看到自己,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就是视而不见。她的笑,似乎早已经随着那个清远寺的黄大哥,一起成为历史了。可现在,在这个初冬的清晨,这个南焦境内的清晨,她竟然在朝着自己笑? 如果不是晨起的露水不少心刮落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感觉到了泌入体内的凉意,否则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忙站起身来,紧走两步,将云清搀了起来:“爱妻不必如此多礼,一家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为夫能办得到,定将全力而为。”说话间,一边紧握着云清的一双素手,一边用饱含温情的双眼看着她。 云清见此,却仿佛触到了闪电一般,忙将手缩了回去。本就不太自然的笑,越发僵硬的挂在了脸上。如果不是她本身长得秀美,那笑,简直是真真比哭还难看。 但慕容启并不介意,只要这个人能对自己笑,他可不管那是什么类型的笑。 云清见他还在用*辣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尴尬的又强行挤出了一丝笑意,然后道:“云清偶在乡间寻得姐姐,现在南焦战事已平,云清想跟着姐姐一道,回乡去探望,还望殿下恩准。” “姐姐?这位是你姐姐?”慕容启有些惊讶。 “嗯……是表姐。”说话间,云清又笑了笑。 慕容启点点头,然后似乎对云清,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为夫正思量着这边的战事已平,而六弟那边还是盗贼猖獗,烽烟四起,本打算稍事休整之后就和爱妻一道前去增援的。可现在……也罢,爱妻的家事也很重要,要不然,为夫先行前去?” 第四十一章 阴谋 云清本打算找个借口,就先行带着华秀影离开,却忽然听闻慕容启说要去增援六弟。 六弟……他的六弟,不就是……平南王吗? 云清一时间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想也没想,就急切的表示:她也要一同前去。 慕容启见此,笑了,但这次,他笑得有些勉强。他静静的从旁边接过一盏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抬眼道:“那,你不去表姐那了?” “表姐”两个字,他说得很重,另一旁的华秀影有些不自在。 她昨夜只是听云清说要带着自己离开,只是没想到这妹子居然编出了这个么个理由来骗自己的夫君,而且他还是当朝太子。所以,一时间,她也无法泰然处之。不过,这也多少让她看出了些端倪,这俩人,恐怕还真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两口。 云清也有些尴尬,她知道她这个慌撒得实在不高明。可慕容启居然同意了,而且……自己一听到他说要去增援六弟,又当着他的面瞬间反悔了! 看着慕容启那一脸的平静如水,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于是,她想了一下,然后很不自然的说道:“那个……当然是国事要紧,家事……随后再议。” 慕容启依旧面色平静,而且还很儒雅的笑了笑,不过,他的心里却在暗道:国事要紧……我看,还是慕容风要紧吧!不过……他的眼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等这件事结束了,那个人,你愿意想,就永远的留在记忆里去想吧! …… 自从慕容启说了要去增援慕容风,这几天,云清的心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早已飞到几百里外的西南边境。 她总是有事没事的就去找慕容启,可又不好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出兵,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是太尴尬! 无奈,她只能假意关切的东问问,西问问,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他打听出发的事情。 可这慕容启自打那天说了这话之后,就好像忘了一般,一个字也没再提起过。不过,他见云清每天都来找自己说话,倒也乐得招待。 每次看到云清,他总是殷勤的沏茶倒水。然后,就拿出一卷卷的古迹字画,或是琴棋笔砚。不是和她谈古论今,就是赏画做诗,往往说得云清都打起了瞌睡,他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 渐渐的,云清发现了,自己又被他耍了!这慕容启,俨然又是黄大哥上身了! 于是,她也不管什么避嫌不避嫌了,索性直接问他,究竟要呆到什么时候才肯出发?! 慕容启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着一幅画,见云清突然问及于此,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她,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南焦的官员部署还没有完成,所以,出发还需等待些时日。 他此话也确实不假,云清也是在朝廷做过官的,她深知各级官吏部署下去,着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而且南焦就算再小,毕竟也是一个国家。整个机构瞬间易了主人,文武百官,军队防守,如果有些位置一时找不不出合适的人选来,还要千里迢迢的从北齐调人过来。所以,整个南焦安定下来,也确实是需要些时日的。 云清其实很想和慕容启提议,说她先行前去。但怎奈她又想起了这个人之前的那些阴晴不定,满怀芥蒂的话。也罢,云清暗自叹道,还是再等等吧。别因为一时冲动,再给慕容风惹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自己这些时日的忍耐,就全都白费了。 想到这些,她就怏怏的离开了,连身后的慕容启拿着那张画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玉石桌上,是一张上好的宣纸,纸上,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正单手托着侧脸,望着远方凝思遐想。 慕容启自嘲般的笑了笑。待墨迹干了,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将那张画卷了起来。他知道,这段日子过后,如果事情一旦败露,恐怕她再也不会这样安安的静静的坐着让自己描上一幅完整的丹青了。 虽然貌合神离,虽然心不在焉,但他慕容启不介意!得不到心,他也要把人留在这里! 这日,云清又耐着性子陪慕容启下了一盘棋,见他还是未提出发之事,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回来了。 一边走着,她一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这些日子强装笑颜,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僵掉了。这戴着面具过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得了的。 一回到寝宫,她便屏退众人,然后毫无形象可言的斜靠在软塌里,将两只脚高高翘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抱着双臂,开始闭目养神。 神游之际,耳边就远远的传来了华秀影那极具特色的大嗓门:“妹子,云清妹子,别睡了,快起来,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是驴四儿吗?”她闭着眼答道。说完,她自己也想笑。 “我呸!你可别学我,开这半荤不素的玩笑。我看到李将军了。” “谁?”云清呼地坐了起来。 “是平南王那边的李副将吗?” “我不知道哪个是平南王。就是那天送我回来的,能将百十斤重的大弓拉成满月的那位李将军。”华秀影一脸神往。 宫门外,云清足下生风,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才追上了正欲出城的李副将。 李副将看到云清,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但随即,又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云清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下,也发现,十几天不见,这李副将竟好像也瘦了一圈似的,原本合体的衣服越发得宽大起来。 打听到李副将还没有进早膳,云清便临街挑了一家酒馆,时值晌午,正好她也饿了,早膳午膳一起吃。 “李副将,前方战事在即,你怎的忽然跑来需焦了?是王爷那边有什么事情吗?”云清关切的问题。 “唉!”李副将长叹了一声。 然后拱手一礼:“云将军,你久居宫中,有所不知,王爷那边,粮草已经足足断了三天有余了!” “什么?”云清惊讶的从椅子旁站了起来。 双方交战,断了粮草,她深知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接运粮草的人马,去了几批,但都先后失去了音讯。后来属下派了得力的将士前去,才知,先前的几批人马都已经在途中遇了劫难,被对方掠杀之后推入了山谷之中。” “查出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李副将摇摇头,南疆西南战线贼寇众多,又有诸多伺机而起的小国。想要瞬间查清,也确实并非易事。 然后,他继续道:“调查的事情,已经在着手进行了。可这最近的一批粮草,也要月底才能送到,那就是还要再等待十天!”说着,李副将重重的长叹了一声。 十天,从没打过仗的华秀影都能想象得到,不用别人来打,你自己恐怕都早已经归了西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王爷行事一向缜密,是不是,内部里出了细作?”云清面色严峻的问道。 李副将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前方正在交战,粮草万不能短缺。无奈之下,王爷才想到了让属下前来太子这里,先请求些支援。可刚才属下刚踏入宫门,就被一群人给拦了下来,说太子殿下抱病在身,不宜见客,还未等属下解释,就急急忙忙的将属下赶了出来。” 病了?云清心想,我刚才还见他很有兴致的在下棋,怎的我一转身,他就病了? 心里想着,但表面上不能和李副将直言。南疆战乱在即,不到万不得已,内部绝不能先出了间隙。于是,她便好言宽慰李副将,说太子这些日子忙于打理南焦内政,确实是有些不适,可能手下人不知事情紧急,才没让他前去拜见。 然后,云清便找了一处驿站,暂且将李副将安顿下来,接着,她就满怀怒气的想要去找慕容启。 走到一半的时候,云清忽然发现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李副将还未说明来意,慕容启怎的就好像先知先觉一般的装病躲了起来?莫不是,此事与他有关? 想到这,云清忽然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是他所为,这是哪怕要毁掉南疆的战事,也要将慕容风置于死地的决心呐! 一父所出的兄弟,同为国家效力的将士,出此下策,是何等的居心险恶,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想着,她就渐渐的放慢了脚步。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去找慕容启问话,自己没有抓住他的任何把柄。到头来再反被他说成是有意挑拨离间,那就真正的处于被动之地了。 于是,云清先将华秀影送回了寝殿,并交待她要对李副将一事守口如瓶。然后又请她在这些日子里,多多帮忙注意一下慕容启周围的动向。 接着,她就独自一人悄身来了慕容启的寝宫,侧耳听了听,又将窗纸戳开一个小洞,见里面无人,她就悄悄的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然后像做贼一般的轻轻溜了进去。 这里她很少过来,这些日子,见慕容启,她也都是挑着他不在寝宫的时候去外面找他的。所以,这里面的摆饰格局,她一时还真不太熟悉。 她快速并且轻盈的左右翻了翻,特别是在那面书案上,她仔细的翻看着每一封往来信件,想找找是否能从里面寻出些蛛丝马迹。 正小心的翻查着,她就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第四十二章 戏 云清正在翻看书信,想从中查找些蛛丝马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情急之下,她只好俯身躲到了床底。 门开了,门又关上了。 ????,氤氤氲氲。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熟悉。 随着一声重颤,她感觉床板上好像压了什么重物,接着,就是一阵娇声淫语,还有那床板不停的磨合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上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云清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很盼望那两个人能够马上离开这里,这床下的空间紧窄密闭,再加上刚才那一阵重颤,这狭小的空间里已然升起了无数细密的灰尘。 “殿下,您交待的事情,玉儿都办好了,你怎么奖赏我嘛。”云清一松手,差点没打出喷嚏来。这上面的人,居然又是柳如玉和慕容启! “我刚刚不是才奖励了你吗?怎么,才一会儿,就又想要?”说着,床板就又跟着上面的嘻嘻笑笑颤动起来。云清暗骂:真是龌龊!大白天的,还要闹到几时? “你父亲那边,没有问题吧。”慕容启。 “能有什么问题呢,他银子也收了,投名状也立了,你还怕他跑了不成?”柳如玉,好一个**细语。 “呵,什么投名状,不懂就不要瞎说,我又没让他去杀人。对了,你,就当真不再心疼你那夫君了?” “夫君?我当他是夫君,他又当我是什么?除了刚进府的时候恩爱过几次,他后来就没再碰过我一下!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府里的女人太多,后来我才发现,他竟然满脑子里都是那个云清!” 床底下的云清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几粒灰尘趁机掉落进去,她忙用手揉了揉,可越揉,眼泪就越多,眼泪越多,就越发的揉不出来。 “你说什么?”床上的慕容启好像坐了起来。 “怎么?殿下还不知道?你不会……也对那个女人有意思吧!”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 “傻子都看得出来!”柳如玉好像也坐了起来。 “就你,还有那个傻女人,天底下可能就你俩还不知道!” 慕容启呆住了。 从前,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也感觉这件事情是真的,只是始终不愿去面对。而如今这句话明明白白的从柳如玉的嘴里被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堵住了一块大石头般的难受。 “那云清喜欢他吗?”慕容启好像在诉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呢,他们俩在一起呆了那么多年,刚开始我们都以为他俩有断袖,后来。呵呵,没想到,那云清居然是个女的!不过,你说他们俩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也没越雷池半步,估计,是郎有情,妾无意吧。” 慕容启笑了起来,这最后一句话,虽然用词不是十分恰当,但多少让他心里宽慰了些。是的,云清还是完整的,还是他的。 “不过,殿下,如果那个云清没有什么用处了,你还是把她放了吧。” “为何?” “嗯,玉儿感觉,平南王爷,对她,好像真的是用情不浅。自从她离开以后,我曾无数次的发现他黑着灯,坐在云清以前的房间里。有时候,还在那写写画画,自言自语,似哭似笑的。对了,他还喜欢翻看她以前看过的书,用她以前用过的东西。要不是他白天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拼了命的去练剑,我真的怀疑他精神都出问题了……” “看来你还是满心疼他的嘛。”说着,慕容启戏谑般的用手指扬起了她的下巴。 “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而他对我,毕竟也好过。我现在跟了殿下,也不希望看着他为了云清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对了,殿下,你答应过我的,一旦事情成功了,除了夺了他的兵权,不会置他于死地的,对吗?” 慕容启没有回答,而是探过去用嘴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柳如玉忘情的和他拥吻着,过了一会儿,待二人又重新分离,她用那泛着唾液光泽的小嘴嗲声说道: “对了,殿下,玉儿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谢玉儿?”柳如玉挺了挺胸脯,撒娇般的凑了上去。 “以后,封你做贵妃。”慕容启说话的时候,竟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是一条龙,应该也是一条变色龙。 “只是贵妃?”柳如玉撅起了她的小嘴。 “那你还想要什么。”说话间,慕容启已经拿过了旁边的衣服,准备翻身下床。 “别生气嘛,玉儿不提了就是嘛。”柳如玉伸出小手,又把他从边上拉了回来。 一阵????,床板又跟着做起了磨合运动。 床下的云清,早已无心再探听他们在做些什么。她的两只眼睛,现在充满了泪水,而且有些发红。她没有哭,只是,那几粒灰尘在里面淘气的转了几个圈,又跟着温热的泪水流了出去。 云清感觉泪水滑过了脸颊,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眼里掉落灰尘的事情。她轻轻的用手抚抹了一下,突然像是失忆了一般,刚才,我哭了吗?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响着柳如玉的那几段话,那几段关于她离开后,慕容风的话。 她的眼里又溢出了一些泪水,她还想用手去揉,才发现,那几粒灰尘,早已经不见了。 床上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发觉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她才慢慢的从床下爬了出来。 她木讷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六神无主的,还想着刚才柳如玉的那些话。 正想着,忽然间,她的眼角瞥过了那一床凌乱的锦被,锦被的边角无精打采的垂落在地上,就像刚刚被人利用完了,利用它的人都懒得再看它一眼,临走时,也没有想过要把它卷一卷,重新扔回到床上。 不过,那被角的下面,是什么? 云清警觉的朝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就迅速的走了过去。 是一封信。 看着看着,云清的脸色变了,她勉强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迅速的拿起一旁的纸笔,照着这封信上的内容,模仿着来信者的笔迹,一字不落的又重新抄写了一遍。然后迅速换上信封,照着刚才的样子,将那信又重新放了回去。 做好一切,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抬眼,居然看到了慕容启! 他正抱着双臂,斜倚在门上。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有没有被他看到?云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慕容启。是的,因为刚才的那几粒灰尘,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愿承认的原因,她眼里的泪水像开了闸一般的朝外涌着,拦都拦不住。 而且,因为刚才确实用力的揉过,现在不仅眼泪汪汪,而且双目通红。伴着她那忽闪忽闪的纤长睫毛,她现的样子,看起来十足的一副楚楚可怜。 对,楚楚可怜! 想着,云清就势伏在桌子上,抽动起双肩,顺便,也把刚刚揣在怀里的信又往里掖了掖。 慕容启见状,先是皱了皱了眉,然后,他慢慢的朝云清走了过去。一时间,竟不知要怎样才好。 她是什么时候时来的?刚才的话,她有没有听到,还有,那封信……对了,他是回来找那封信的! 还好,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它在地上,于是,他轻轻的用脚将它往床底下踢了踢,确实看不到了,才又回过头来。 “你……”慕容启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又抽了回来。 “你为什么背着我做这种事情?”云清抬起头,满眼泪水,并且双目通红的看着他。 说着,云清又万分不情愿的看了一眼那张凌乱的床,然后好像十分委屈一般的又把脸埋在了胳膊里。透过胳膊下的那条缝,她看到,那封信,已然不见了踪影。 “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尴尬,怀疑。 “我……我本来想找你下棋,可是,一来就看到……你说,你是不是又……”说着,云清不仅站了起来,而且,眼泪好像比刚才更多了。 慕容启有些怀疑,有些惊讶,接着,又开心起来。 他笑了笑,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那是什么?” 看着云清一脸的梨花带雨,慕容启的心里像吹过了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暖,甜蜜。 他拿过一条绢帕,宠溺般的替云清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然后柔声说道:“好了,不哭了,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说着,他就伸出一只手将云清揽在了怀里,云清很想一把推开他,但想着怀里的那封信,她还是忍住了。 慕容启见她没有躲,心里越发的舒服起来。索性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隔着那一层并不十分厚重的衣服,他感觉到了来自云清的体温,还有她那柔软的身体。还好,他没有感受到那一封只隔着几层布的信纸。 信纸?对了。云清一把推开他,然后努力的做了个深呼吸,指着慕容启,哭诉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云清就气运丹田,飞一般的逃离了那里。临走时,还不忘眼含热泪,回头查看了一下慕容启的动向。见他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才放心的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跑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戏(下) 金顶朱门,红墙玉榭,飞檐重叠,雕龙画凤…… 华秀影一边感叹着南焦皇宫的宏伟奢华,一边向着寝宫走去。 云清交待过她要注意宫里的动向,特别是慕容启。所以,云清刚走,她也跟了出去。她想四下里转转,她认为有必要先熟悉一下这宫里的地形还有布局。 刚走回寝宫,就看到了一脸严峻,正俯首坐在那里的云清。她手扶着椅背,身体略微前倾,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地面,一副发呆的样子。 见华秀影进来了,她猛地一抬头,正好让人看到了她的一双通红的眼睛。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很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你……”华秀影有些惊讶。她从未见云清哭过,而且在她的印象里,云清也不像是一个会哭的人。 她刚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就见云清“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迅速的走到墙边,摘下了挂在那里的佩剑。接着就回转身来,拉过自己,不由分说的就要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停住了。愣了那么一下,华清影刚想开口,就见她面色严峻的看着自己,然后慌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个,务必要送到李副将手上。快去吧!” 华秀影很想问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可见她木然的靠在门板上,那一脸的茫然,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看着华秀影一脸的纠结,就似乎很勉强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你快去吧,记得走侧门,别让人看见了,特别,是慕容启。还有,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华秀影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她无力的摆了摆手:“快去吧,放心,我死不了。回头去找你们。” 华秀影皱着眉,想了想,一咬牙,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知道,云清向来是一个行事紧密,并且从来都是遇事不乱的一个人。可她今天居然这副模样,估计,这手里的信,肯定是非同一般。走吧,赶紧去送信吧。什么也别问了,问多了反倒给她添乱。 想着,华秀影就加紧了步伐,左右看着,捡着偏僻的小路,就连走带跑的,小心的朝着皇宫的侧门走了去。 云清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内心乱的像一团麻。 “我要拖住慕容启”她在心里默念道。 正想着,就见慕容启,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来的还真快。”云清在心里冷笑道。 不过,既然要做戏,不管观众认不认可,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云清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脸埋在胳膊里,伏在桌子上,做伤心状,做假寐状,总之……其实,她也累了,她从来没流过那么多的泪水。流过了,才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哭”也是个很费力气的活儿。现在,她确实感觉身体有些发虚。 慕容启见她伏在桌子上,就轻轻的屏退了左右,然后将门关上,静静的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找了一把临近的椅子,又往云清的身旁拉了拉,然后就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 云清心里骂他“无耻”,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于排斥。就半推半就的,将脸侧了过去,不想看他。 可这个无耻的男人,下一刻,竟然将脸靠了过来,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说着,另她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一样,十分的不舒服。 “清儿,别生气了,我……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的在意。” 云清没有理他。 “别这样。”说着,他又把云清往怀里拉了拉。 混蛋!云清暗骂道。因为她发现,慕容启已然将她拦腰抱起,全然坐在了他的怀里。 云清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推开慕容启,一闪身,就站到了另一边。 她的眼睛正好看到了对面的那棵树,树上的叶子,经过了这几场初冬的冷风,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偶尔还有几颗像垂死一般的在那树梢上摇曳着,一阵风袭来,它们也都跟着东摇西晃。云清的心,也跟着它们一起,东摇西晃。 慕容启又走了过来,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云清耸了一下肩,可他抱得更紧了。云清努力的抑制着自己,心想,要忍,要忍,这会儿,估计华秀影还没跑出皇宫的一半。 慕容启见她不动了,就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云清低着头,眼睛只能看到慕容启腰上的那块玉佩。上好的羊脂玉,玲珑剔透,如初生的婴儿般,光洁无瑕。 他抬起一只手,将云清的下巴轻轻向上抬了抬,让她和自己对视。 云清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瞪了他一眼,将头别了过去。 这一眼,在慕容心里,却成了是娇嗲。他越发的舒畅起来,一只手揽过云清的纤腰,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脑后,将他紧紧的箍在了怀里。 云清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她不知道,越扭,就撩拨得慕容启越发心痒。 他忽然低下头,猛地将唇覆了上去。云清瞪着那一双桃花眼,紧闭着双唇,感觉眼角的泪都快溢出来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这算什么?自己成了什么? 想着,她那不争气的泪水就像开了闸了一般,瞬间倾泻了出来。 慕容启帖在她的脸上,感受到了那一丝冰冷。他终于肯饶恕她,将距离拉开了那么一点点,然后,伸出手来,满面微笑的,轻轻的替她擦了擦。 云清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她感觉这样子比较安全,至少他无法再过来吻她。 她将脸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她想让这该死的眼泪快点止住。 慕容启笑了,他看着怀里的这个人儿,笑了。 她正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般,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慕容启有些接受不了。可残存的那一点理智,让他发现,这屋子里好像一开始就少了那么一个人。 “表姐呢?”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怀疑,但不想因此破坏了这美好的气氛。 云清的心“咯噔”一下,华秀影,你现在走到哪了?估计快了,如果走得快,应该快到宫门了。 云清抬走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慕容启。看得他的心都要醉了。 慕容启饱含深情的望着她,双手捧起她的秀脸,在她的额上轻轻的烙下一吻。云清没有躲,此刻,为了华秀影,为了那封信,更为了……他,这个行为,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慕容启见她默许了,越发的得寸进尺起来。在她的粉颊上,耳朵后,玉颈间,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 他想干什么?! 云清发现,慕容启那一双不老实的手,渐渐的从后面移到了前面,越来越往上靠去。 云清一下子抓住了他那双大手,再一下,再一下就……云清强忍着羞耻和愤怒,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高耸之下,给拿了下来。 慕容启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他只是觉得,云清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样的反应,也算正常。 他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云清由于强压着愤怒而涨红的双颊,他感觉那是娇羞,此情此景,看起来,是那么的美。 一道斜阳射了进来,很不知趣的正好打在了慕容启的脸上,另他恼怒的用手一挡。 接着,他又笑了,他希望这道斜阳快点下去,他盼望着天黑,盼望着夜色降临。那样,他就可以和云清在这里…… 现在的光线虽然不是特别明亮,但对于她,慕容启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大白天就……想着,慕容启的心里越发的甜蜜起来。 他强忍着自己的欲火,将云清从他的怀里解放了出去。 云清如同得到了大赦一般,一下子转到一旁。她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此刻,是不是应该已经出去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慕容启,见他正斜靠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茶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慕容启一连喝了三杯,他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团火,越烧越旺,烧得他口干舌燥。所以,他得缓解一下。他又倒了一杯,像饮酒那样一饮而尽,他在努力的压抑着,他在伺机为它寻求释放。 云清见他那付无赖的模样就从心底里感觉厌恶。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把他打发走,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个宫人说话的声音:“唉?那几个侧门修好没有?我今天是出宫采买的日子,还等着上街热闹热闹呢。” 什么?云清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掉了。 “正修着呢,听说还得半个时辰吧。” 什么?半个时辰!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般,在她的心里,炸开了…… 半个时辰,也就是说,自己还得对着这个无耻的混蛋半个时辰! 云清恨不得一下子就跃到对面的屋檐上,然后一路飞去,再也不要回来。她一刻也不想再面对这个人! 可是…… 云清绝望的回头看了看慕容启。 慢吞吞的,她在慕容启对面的位置,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过了一会儿,她想了想,看着慕容启,淡淡的说道:“我想和你谈谈。” 慕容启一下子从软塌里倾斜过来,吓得她连忙向后靠去。 慕容启笑了:“我的清儿,你想和夫君谈什么?” 第四十四章 谢幕 云清感觉,她的面前有一百只萤火虫在飞。星星点点,飞得她眼花缭乱;飞得她头晕目眩。 萤火虫没了,对面坐着的,还是那张讨厌的脸。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希望能再看到那些萤火虫,起码,能让面前的这张脸变得稍微模糊一点。 可是,萤火虫没再飞来,而对面的脸,却越发得清晰起来。 云清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半个时辰…… 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手脚不老实的靠在了她的身后。从她的双肩,顺着她的胳膊,一路向下滑去。最后,猛地将她抱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压在了床上。 云清头脑中一片空白,她懵了。我该怎么办? 杀了他?不可能。 错愕之际,那人已将头俯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吻在落在了她的脸颊,颈间,双臂…… 云清一低头,猛地将他推开,将自己腰间的玉带系了系:“你干嘛?” 慕容启笑了,笑得很淫荡。虽然这个词云清不想去用,但现在,恐怕也只有这两个字能来衬托他。 云清翻身下床,拿过一个茶杯,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她紧紧的握着那个杯子,似乎要将它捏碎。半个时辰,要多久才是半个时辰! 慕容启绕到了她的身后,玩味般的拾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手中陶醉般的嗅了一下。 云清将头向一边侧去,秀发从他手中滑落。 “爱妻,你不是有事要和夫君谈吗?”慕容启坐在她的对面,一脸的痞相。 云清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双目凝视着他:“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 “不是喜欢,是爱。美人,我爱上你了。”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摸云清的脸颊。云清厌恶的躲了过去。 慕容启收起笑容,手还僵在半空,他忽然正色道:“怎么,你不信我?” 云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没说话。她在计算着时间。 “你不信我?”慕容启皱着眉,再次问道。 …… “好,云清,我慕容启向你保证,只要你肯死心踏地的跟我,心里别再想着别人,我绝不会亏待你!太子妃,包括将来的皇后,都是你的!” 云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秀眉微蹙。 慕容启也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云清又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她看着慕容启,才道:“可以。不过,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你能做到吗?” “这……” 云清笑了。 “我就知道,你做不到。”说着,她又低下了头,专心致志的品着面前的那杯茶。 “没问题。”对面的人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着。 云清忽然抬起头,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我会遣散所有的人。最后,只留下你一个。” 云清眯起眼,她在想,这个连自己兄弟的女人也不放过的人,是什么样的居心,会让他做出这样的承诺? 不过,云清笑了笑,他的承诺,恐怕也和外面树梢上的那几颗枯叶差不多,要不了多久,就会随着冷风一起飘走。 不过云清不介意,她要的不是承诺,即便需要,也不是这个人的。 她笑了:“好。” 慕容启皱着眉,然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将云清拉了过来,怒视着她:“你不相信?” 在云清的诧异中,他抓过她的手,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我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云清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里那一抹从未见过的神情。 戏,可能过了。 …… 出了宫门,华秀影就想象着身后有一百只狗在追着她,没了命的往前跑着。 将信递到李副将手上,她就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四脚朝天般的躺了下去。 她不顾形象,她感觉自己也没形象可言。 李副将看着信,一拳砸在桌子上。 看着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华秀影,他尴尬的问了句:“那个,你,会骑马吗?” 华秀影将眼睛挑开一条缝,从口中挤出两个字:“不会。” 李副将一下子将她扛了起来,在华秀影的连踢带踹中,将她放到了马背上,然后扬起鞭子,就飞奔而去。 华秀影坐在马上,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那个温热的男人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有了一种曾经熟悉的感觉。 西南边境,慕容风坐在大帐内,读着那封信。下面,还多了一张纸。 许久,他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 “王爷,怎么办?”李副将吼道。 “按她说的做。” 嘈杂的脚步声,兵器的摩擦声,军队出发的声间,像奏乐般,在华秀影的耳边响起 “她,还好吗?”对面的那个长相妖孽的男子问道。 “啊……还,还行吧。” 男子剑眉竖起。 “她,她说她死不了。让我先给你们送信。”华秀影感觉背后冒出了冷汗,这个男人,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死不了……”男人冷笑着,可那表情,又像是在哭。然后,他用力的攥了攥手里的那封信。长叹了一声,看向华秀影。 华秀影吓得一个哆嗦。 “你下去休息吧。最近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回头再说。” …… 南焦皇宫,慕容启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 “什么?”慕容启将毛笔掉在了书案上。 “什么人做的?” “回殿下,他们都蒙着面,看不清。” “劫走了多少?” “大半。”来人嗫嚅道。 “哼,好你个慕容风……”慕容启将手里的纸用力的揉着,仿佛要把它揉成碎沫一般。 “殿下,您,您怎么知道是平南王?” “如果是旁人,需要蒙面吗?而且,在这个时候来劫军粮,是不是也太凑巧了点?” 寝宫。 柳如玉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殿下,请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她拖着哭腔,抓着慕容启的衣角。 慕容启厌恶的甩开了她。 “不是你,还能是谁?”说着,慕容启抓起她的下巴,用力的捏着。柳如玉的小脸扭曲着,眼里渗出了更多的泪水。 “殿下,您不能不相信我。我什么都给您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可能出卖您的。您就能保证,我们说的话,还有,父亲给您的书信,没有被外人听到,看到过?”柳如玉跪在地上,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慕容启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场景。 那天,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她为什么突然间性情如此大变?而这种种事情,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慕容启“腾”的站了起来,他懊恼,自己竟被她一时的温柔给蒙蔽!而且,那么多的疑点都没有发现! 他迈开大步,怒气冲冲的朝着云清的住处赶去。 …… 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格外的早。 云清倚靠在玉石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杯茶,静静的看着那轮胭脂般火红的夕阳,慢慢的顺着宫墙谢幕而去。 红彤彤的宫灯亮了起来,这温暖的红,一直照到了她的心里。 茶凉了,她轻轻的抿了一口,她不介意。 算起来,事情应该已经完成。要不然,这里也不会一直这么寂静了。 她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伴着大红的宫灯,她的脸被映衬得越发明艳起来。 她特地穿了一身鲜红的宫装,让人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望着身后空空的宫殿,她不想再进去。她感觉,那个死气沉沉的屋子会瞬间把她吞食。 秀影,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她开始羡慕起她来,她自由了,永远的自由了。 可是自己。她笑了,笑得很释然。我也应该自由了…… 她为她即将到来的“自由”而庆幸,欣喜。她不想死,但是,这样一直过下去,这么一直被人当作棋子一样挟持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而且,想想那张讨厌的脸,还有他那毫不掩饰的*,云清彻底的绝望了。 她笑着,莫名其妙,发自内心的笑着。连身旁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她都没有注意。 直到那人踢到了旁边的一颗小石子,她才发现,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你来了。”云清面带微笑,目如秋水的看着他。 来人也笑了,笑的更加莫名其妙。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呵,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都是我……”她继续笑着。 慕容启脸上的笑不见了,他发了疯一般的揪起她的衣服:“你,难道连掩饰一下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云清依旧笑着,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打落。 “我为什么要掩饰。我够了,我不想再演戏了。”说着,她就向一旁走去。 慕容启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一把抓过她,用足了力道,拦腰将她抱走,瞬间就扔到了床上。 然后,饿虎扑食般,压了上去。 他用力的撕扯着她的宫衣。大红的宫衣,红彤彤的,真美。穿着宫衣的云清,就像那个雨夜的新娘子,更美。 他不等了,愤怒已经淹没了一切,他要将这一切摧毁,哪怕,从此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美! 云清没有反抗。 她轻轻的从床下抽出了一把匕首,看着他,也对着自己,笑着。 第四十五章 今宵酒醒何处 “你干什么?”慕容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身下的云清,依旧笑着。 在刚才的撕扯中,她的发?早已掉落下去,现在,一头青丝如黑缎般铺散开来,显得那么的柔滑,细腻。 她的腰带早已被他解开,鲜红的宫衣,无力的挂在她瘦削的肩上。一抹同样鲜红的束胸,妖娆的挺立着。 她那一双修长的美腿,在这片鲜红的花丛中,欲隐欲现,显得越发的白皙,如玉。 慕容启看着身下的这个人儿,他很想醉下去。他多么希望,哪怕是戏,她也能陪着自己,一起,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演下去。 但是,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让他不得不从醉梦中醒来。 他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能,他只是在赌,他想看看,这个让他如此心醉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静静的看着,看着身下的这个人。 她在笑,她的笑那么美,可是,笑得他心里发慌。 忽见她刀锋一转,竟然瞬间对准了自己。但这次,不是肩膀,而是那一抹修长的脖颈。 她闭上了眼。 她的手腕又被他攥住了,攥的死死的,攥得她无法挣脱。 一阵巨痛从虎口传过,匕首瞬间落地。 慕容启坐了起来,无力的看了她一眼。 “明天,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吧。” 床上的人腾的坐了起来。 慕容启冷笑:“你至少应该掩饰一下。离开我,就真的那么让你高兴?” “你……真的肯放我走?” 他点点头。 “你……不会再为难,六王爷?” 慕容启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 这一觉,云清睡得很香。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了。 她期盼着能做一些梦,就像小时候,或者是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在他的身边所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但没有,她什么也没有梦到。而且仿佛没有睡过一样,就到了天亮。 她睁开眼,看着挂在身上的鲜红宫衣,昨夜,应该是睡着了。 她坐了起来。 早已等侯在外面的宫女,鱼贯而入,乌泱泱的,大概有十几个人。 “夫人,殿下吩咐了,请您着这套宫装。”大红,从鲜红换成了大红。 “夫人,殿下吩咐了,说您不喜欢金银首饰,所以,特地为您挑选了这些上好的水晶还有玉饰。”白的,绿的,红的…… 这慕容启究竟又在唱什么? 云清刚想往外走,就见那几个宫女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夫人,请您梳洗打扮。”听起来,竟然是要哭的样子。 如木偶般,云清坐在那里,任凭她们折腾。 “慕容启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啊?” “那个,殿下,有没有说,打扮完了是要做什么?” “说是请您参加宴会。” “什么宴会?”云清一转头,一缕头发还在那个宫女的手里,拽得她有些疼。 宫女吓得连忙跪地,哆嗦着:“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夫人饶命,请夫人饶命!” “快起来吧,没人要你的命。”云清真怀疑,这些宫人,以前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吓成今天这副样子。 那个宫女一边小心的为她打理着发髻,一边轻声说着:“听说,今天是一位王爷的生辰,所以,殿下特地摆酒为他庆祝。” 王爷?生辰…… 莫不是? 云清腾的站了起来,吓得身边的小宫女差点没把梳子扔在地上。 后面的小宫女一手拿着一只水晶步摇,一边在后面喊着,追着:“夫人,夫人,就差这最后一支了。您还有一缕头发没有梳上去……” 可怜的小宫女,哪里追得上云清,跑了一小段,她累得气喘吁吁,蹲了下来:我的娘啊,这夫人是会腾云驾雾吗?怎么走得这么快。 云清将掉在肩上的那缕头发往后一甩,她的心越发的紧张起来:千万不要是他,王爷,你千万不要来…… 宴会摆在了议政大殿的外面,云清赶到的时候,几本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几十个太监宫还在忙碌着,整理着雉羽宫扇,八联屏风,还有一些薰香铜炉。 云清心急如焚,她在寻找着,想见,又怕见到那个身影。 “爱妻今日好美。” 慕容启,同样的一身大红,摇着一把折扇,正风度翩翩的向着这边走来。 “你什么意思!”云清一步上前,压低声音,怒视着。 慕容启笑了笑:“我给六弟过生辰,有问题吗?” “你……” 一切就续,云清就被众人招呼簇拥着,稀里糊涂的坐到了上面。 她向下望去,除了几排站立着的兵士,并没有见到其它的人。 慕容启笑了笑:“别急,人还没到。” “平南王慕容风驾到——” 一件暗红大氅,一身黑衣,步伐凛冽,目光深邃不见底。 是他,他来了…… 云清的心,跟着他的脚步,也如同那玉石地板一样,腾腾的跳了起来。 不知不觉的,她站了起来。 慕容启愠怒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拽过她的衣袖,将她按坐下来。 “臣弟慕容风,给太子殿下请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六弟快请起,今日是为兄特意为六弟准备的生辰宴,是家宴,不必拘礼。” 云清低着头,她在想,她在看。她在想慕容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她在看站立在四周的那些侍卫。从那些侍卫站立的姿势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士兵,倒很像是江湖上的那些亡命之徒。 云清腾的站了起来,拿过一杯酒:“既然是六王爷的寿辰,就让云清先行敬他一杯。” 刚想迈出脚去,就见慕容启笑道:“爱妻,你的称呼错了。现在,你是皇嫂,应该叫声‘六弟’。” 云清冷笑了一下:“好,六弟。” “六弟,让皇嫂敬你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王爷,你快走。”她小声的说着,然后示意他看看后面的人。 “谢皇嫂!”慕容风知道云清其实是一直站在他这边的,但看着她们两个坐在一起,又穿着那同样的大红宫衣,还是不免有些醋意。 云清焦急的看着他,可他却像是真的来参加宴会一般,竟然坐在那里喝起了酒,无视自己。 云清的心里像装了无数只水桶,七上八下,搅得得心神不宁。 他们俩似乎说了很多寒暄客套的话,云清全然没有心思在听。她的注意力,都在周围的这些人身上。 乐声响起,他们动了。云清一惊,暗自把手放在了腰间,那里,有一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短刀。 云清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紧盯着他们,跟着他们舞剑的方向,目不转睛的看着。 就见前面的一人剑锋一转,云清已然足底运力,刚想飞身出去,就听外面响起了传令太监的声音:“南郑国贤康王爷驾道——” “他怎么来了?”慕容启。 “他是谁?”云清。 就见来人一身白衣白扇,微微的笑着。云清总感觉这个人看起来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为兄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他拿起酒杯,朝慕容风笑了笑。 这边的慕容启早已面露愠色,刚想说话,就见来人拱了拱手,说道:“小王不请自来,慕容殿下不会怪罪吧。” “哪里,哪里。”慕容启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是这样,久闻慕容殿下亲临南境,早想前来拜访,怎奈南洋最近一直政事繁忙,也就未能抽出身来,今日正好听闻殿下在此为平南王爷摆酒庆贺生辰,所以,也就顺路过来讨杯酒喝,还望殿下不嫌。”说着,就又喝了一杯。 舞剑的人在慕容启很不情愿的示意下,撤了。 纵然他杀机再重,也断不能在别国贵族面前诛杀自己的兄弟。 一场酒宴,无声无息的进行着。 “对了,殿下,听闻南焦近来已现太平,不知殿下何时有空前往南洋小叙?” 慕容启一边喝着酒,一边心不在焉的答着,说近日有空便去。 白衣王爷听了,好像非常高兴一般,连忙站起来:“那小王就即刻命人准备着,随时恭候慕容殿下前往。” 云清有些不解,这慕容启有那么受欢迎吗?可能因为这南境诸国都属小国,而且很多都是北齐的附属国,所以,主国的太子前去,他们才会如此的欣喜吧。 几个人各怀心事,一面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面喝着酒。 外面又响起了传令太监的声音:“北齐皇帝有旨,请众皇子接旨。” 众人连忙跪地接旨。 太监尖着他的公鸭嗓,念了一堆公文程式的官语。 大概的意思就是,皇帝慕容远途病了,想看自己最心爱的皇长子了。而且南焦战事已平,所以,请太子速速回去和他团聚。另外,在圣旨的末尾,还提到了平南王慕容风,希望他能像他的大哥一样,速速解决战事,早日还南疆百姓平安。 云清听了,不禁心里暗道:好一个偏心眼的爹。你没看看你给你大儿子分的是什么地儿,给你小儿子分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过,她对这个慕容家族的关系多少也有些了解,而且平南王从最开始就是马背上的王爷,所以,留下他来打仗,另一个回京享福,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云清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的那封信,难道王爷没有看到吗?如果看到了,为什么这个皇帝在圣旨里会只字不提呢? 第四十六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慕容启接过圣旨,就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头脑中迅速的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末了,他又恢复了满面的温文而雅,站在慕容风的面前,俨然就是一个另人尊敬的大哥。 “六弟,为兄本想着过了这阵,就前去增援你的,可现在看来,也只好先行回京了。” “父皇的龙体要紧,还请皇兄不必惦念臣弟。” 好一对顾全大局的兄弟! 慕容启将圣旨卷了起来,看向南郑王爷,道:“公孙兄,恐怕这次又是无缘造访了,他日定当前去拜会。” 南郑王爷蹙着眉,像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慕容殿下,恕小王直言,刚才殿下表示要前去南郑,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的回去禀报了。恐怕,现在南郑上下都已经开始准备接待殿下了。” “这个……”慕容启也有些为难。 虽说南郑是属国,但现在这种情势下,南疆边境战火连绵,属国关系犹为重要。他也不禁懊恼,不知道那会儿都在想些什么,竟答应的如此之快。 左右为难之际,就见旁边一直站着的云清居然开口说道:“殿下,臣妾愿代您前往。” “臣妾”?慕容启着实一惊,她居然自称臣妾?! 只见她和颜悦色,十分坦然的向着南郑王爷说道: “近日慕容殿下已经答应让我做他的正室,取代他现在的太子妃,还许我做将来的皇后。既然殿下急于回京,那就由小女子代殿下前去拜访,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南郑王爷听了,想也没想,就微笑着频频点头。 云里雾里,仿佛做梦一般,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天色将晚之时,慕容启表情复杂,心怀不甘的送走了三人。 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红色背影,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预想中的得,也伴着一些离去的失。 渐渐的,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道:布局人之,焉知你就不会被棋子所累? 思而不得,恼羞成怒,他将杯盏痛声掷地,向着旁人吼道:跟着她! 南焦边境,在云清的疑惑之下,南郑王爷和慕容风寒暄了几句,便策马而去。 云清回过头,她很想问问慕容风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刚好对上了他那炽热的眼眸。他笑着,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把云清心里的雾霾,通通都给扫了去;也把她满心的疑问,扫到了九霄云外。 远处,半朵夕阳,宛若新婚娘子的脸,不盛娇羞,映红了半边天,也羞红了云清的脸颊。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低着着,拽着衣襟,不敢看他。 她越发红艳的脸颊,像极了天边的那朵花,照耀着,温暖着,一直开到了慕容风的心里。他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默念道:永远,永远也不能再失去。 客栈门前,慕容风笑着,将她拉了进去。她的手一直被他攥着,一动也不敢动。 “小二,来间上好的客房。” “哟,客官,您这是接新娘子去了。” “嗯,对,接新娘子。” “二楼雅间一套——” 伴着店小二夸张的长音,还有众人围观起哄的笑声,云清只感觉头脑眩晕,一片空白,她居然被慕容风拦腰抱起,而且一直抱到了房里。 热烈的,无法掩饰的,在云清还未来得及喘息的时候,慕容风的吻,就像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她想说话,还未发出声音,就被他的吻淹没了;她想推他,可她的纤纤素手,在他强健灼热的胸膛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她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任由他吻着,任由他压在身下。 大红的宫装,伴着点点跳动的烛火,如同花瓣一般,纷纷落地;两个炽热的身躯,似乎无法再忍受半点隔离,紧紧的贴在一起;他的一双大手,像得到释放的精灵一样,在她的全身游移。 云清听到了自己那另人耳红脸热的喘息声,她美目微闭,她不忍再看自己。 就在最后的一道屏障也即将被释放的时候,她忽然惊醒,她用小手推着他灼热的胸膛,呢喃着:“王爷,我……” 慕容风强忍的欲火,看着身下这个小脸儿绯红,紧紧绷着小身体,正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女人,他屈服了。 纵然再欲火焚身,纵然再想要她,他对她,也是怜惜的。 他从后面温柔的抱住了她。 这一夜,云清听到了外面轻柔的风声,一直依偎在他的怀里;这一夜,谁也没能入眠;这一夜,谁也没再言语。 …… 初冬的朝阳,总是格外的懒散。它藏在那鱼鳞一样的云里,让人看了,总感觉有气无力。 慕容启骑在马上,他弃掉了车,他认为,是男人,就应该出来经历风雨。 风没有,雨更没有。 腊月的风,不阴不阳的,吹打着他的侧脸,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应该高兴,却越发的苦涩。 虽然中间有所差池,但这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车厢里的女子在叫他,他忍着怒意,让队伍停了下来。 “殿下……”女子娇嗲着。 “有话快说!”他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我父亲的信,被他们拿走了,不会有事吧。”她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嘲讽,又有些调笑:“你没给他点好处吗?他得了好处,自然会为我们办事。” “殿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她有些嗲怒。 他伸出手去,像逗小孩子那样拍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吃那点醋。”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她,说道:“不过,你的李将军好像不怎么听话话啊。” “我……” 女子刚想辩解,慕容启一摆手,示意她不用解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这个还给你,收好,事情已经办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拿回去给你家老爷子吧,省得他成天担心吊胆,让她的大女儿三天两头的写信来烦我。” 说着,他就跳出了马车,身后的女子还在喊着什么,可他早已策马飞去。 他在想着一件事情,想着那件事情里的那个人。想着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想着她伏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时的模样。 他早已经忘记了她从这里窃走消息,又帮助别人来劫取军粮的事情。他只是在想,那天,她的温柔,她的情意,哪怕只有那么一刻是真实的,也就足矣。 …… 北齐皇宫。 慕容远途坐在那一隅破败的宫墙里,看着满树已经褪了色的绢花,他默默的念着:纵然是假花,无人理,也有衰败的一天。 他苦笑着,想着十几前年坐在树下的那个美人,又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那副同样的容颜。 一阵风吹过,他止不住的又咳了起来。一旁的老太监赶忙递过一盏茶。 “皇上,回去吧。”他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在慕容远途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他了。 “李公公,她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查过了。她确实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进了六王爷的府。” “七八岁……”慕容远途默念着,“那么说,她应该也快十八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 “皇上,别想了,应该不是闭月公主。公主跟着娘娘,怎么可能变成孤儿呢?更不可能变成小叫花子。听说她当年是在街上被六王爷捡回去的。” “也对。”慕容远途点点头,他苦笑着,要是闭月就坏了,她已经被自己赐给启儿了。但是,她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又一阵猛烈的咳嗽,他站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时日可能是不多了。早些年的征战,再加上后来的积劳成疾,虽然尚未老去,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恐怕不会挨过这个冬天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算着,自己心爱的长子,还有那个和她有着相同模样的儿媳,什么时候才能从南焦赶回来。 那个女孩,他着实喜欢。不仅因为她长得像她,更因为她有着能够安邦定国的胸怀和策略,有这样一个儿媳妇辅佐他的长子,就算仙去,他也可以安心了。 对了,他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女孩到现在还没有个正式的名份,等她回来了,一定得下道圣旨,起码要先封她给启儿做个侧妃。将来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一边咳着,他一边往回走着。李公公见着他越发虚弱的身子,实不忍心,连忙走过来搀扶。 “皇上,老奴扶您回寝宫休息吧。” 慕容远途摆摆手:“还是去御书房吧。今天南疆递过来的奏折,还没来得及看呢。” 也不知道那个孽障现在怎样了。他心里默默的想着。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幼时可爱的模样,着实让慕容远途喜欢,而且,真正的当做宝贝在自己身边宠爱了多年。 他暗暗的叹着,世事弄人啊。如果他不是有那样一个娘,这样的儿子,该是多么好的能够继承大统的人选啊。 也罢,没了他,有那个儿媳来辅佐启儿,也是一样的! 第四十七章 一支海棠化相思,几时欢喜几时 如果是在北国,现在,应该已经下雪了。 云清坐在校场前,手持羽扇,指挥着下面的人马排兵布阵。头顶上,厚重的乌云像灌了墨水一般,黑压压的,感觉马上就要倾泻下来。 她不是第一回在南方过冬,但这次,这一仗,打的实在有些长了。 那几片云朵承受不了重压,最终,豆大的雨点还是落了下来。她将扇子举过头顶,有些艰难的向上看着。 真的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一滴一滴,如柱般,不停的往下落着。 抖落干净了,那几片云又恢复了之前的洁白,而且,白的有些发青。 阵雨过后,泥地更加湿滑,被几万只脚同时踩踏,就越发的扭曲起来。 大批的军队散去,营地外围,只留下了负责防守的分队。 云清去大灶那边要了一些蔬果,用布袋装着,就朝着后山走去。那里原本是一个还算繁茂的村庄,由于战乱四起,这里又用做了军队的安营扎寨之地,村子里的人们,能跑的都跑了,只留下了一些走不了的老弱病残。 前几天,她在后山查看地势的时候,从狼群之下救出了一个进山砍柴的小孩儿。小孩的家人为了感谢恩人,非要请她前去坐坐,盛情难却,正巧今日降雨,她便难得了空闲,想着去看看他们,顺便,也打听一下当地的民情。 一间草屋,几只桌椅。小孩儿的爹娘都不在了,只剩下了一对年迈的老人,和这个七岁的孩子相依为命。 老人告诉云清,没有打仗之前,这里其实还算可以。有田耕,有衣穿,虽然终年也是粗茶淡饭,但好歹,还是能保平安。 可就在几年前,朝廷忽然加大了赋税,每年种的粮食,还不够上绞官府。而且,还增加了各种名目的徭役。老人叹了口气,沟壑纵横的脸,越发的愁苦起来。 回去的路上,云清的心就和那雨后的暮色一般,越发的沉重,他一直在想着老人说的那些话。 这南疆的官吏,不知道朝廷每年让他们上绞多少赋税,为何弄得如此民不聊生?而国库又是如此的空虚?她又想到了慕容启,为何他来到南疆之后,带兵打仗不行,可每到一处,都能与当地的官吏配合得异常默契。这其中,恐怕是有些问题。 带着满心的沉重,不知不觉的,她就撩开了大帐的内帘。正思索着,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伫立在帐内,嘴角微翘,正看着她,邪魅的笑着。 她的头脑还陷在刚才的思绪里,可怀中的那颗心,一见到这个人,却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王爷,您,来了。”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自从那日与慕容风归来,为了加快战乱结束的步伐,她们就分营而立,慕容风留在原地,她则带着另外五万人马,一路踏到了这里。算来,已是半月有余。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他看出了她一脸的沉重。 她点点头,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着:“一时还有些理不清头绪。” 他怜爱的抚着她的秀发,温柔的将她的下颌抬起。 云清看到了他那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里,闪出的炽热深情,她闭上了眼,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她不想因为自己那混乱的思绪而破坏了他匆匆赶来时的那份欣喜。 轻轻的,他覆上了她的唇。两片娇嫩的,如同早春的花蕾一般的唇。 他轻轻的吻着,他怕伤了这份柔美。半月前她的抗拒,还是另他心有余悸。慢慢的,试探性的,他轻轻的撬开了她的贝齿。 云清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贝齿轻启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思绪,还有身体,都宛若三月的柳絮般,飘飘渺渺,如果不是纤腰还紧紧的握在慕容风那里,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飘走。 感觉到了他的灵巧,她青涩的,略显笨拙的,想要回应他。 她的回应,激起了他越发猛烈的想要占有她口中的芳甜。他贪婪的吻吸着,轻轻的吮咬着。似要把她融化一般。 轻轻的,慕容风的一双大手,攀上了她纤细的腰身,他忘情的抚摸着,游移着。 如同捧着皎玉一般,他将云清拥到了床上。 他的吻,像三月的小雨,细细密密,轻轻点点,全部落在了云清的发梢,颈间,玉臂,还有她妖娆的纤腰。 他的手,炽热的抚上了她的高耸,宛如触电般,她浑颤栗了一下。 他轻轻的吻着,贪恋的抚摸着,隔着那层薄纱。他不敢贸然就将它摘下来,虽然,他早已欲火焚身。 “云清,你回来了。”真是如同一声惊雷,在两个人耳边炸起。 慕容风扯过一旁的大氅,迅速的盖住了云清的玉体。 华秀影呆在原地,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瞬间聚齐。她立马转过身去:“那个,不是,我……” 她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她感觉自己的心竟然也在咚咚的跳着。抬起头,几颗明亮的繁星,已经冲破云层,淘气的向她眨着眼睛。呼吸着清凉的夜风,她感觉自己好像莫名的开心起来。 云清裹着玉体,低着头,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得有些发烫。她的目光只敢落在地上,如果有条缝隙,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想要钻进去。 慕容风笑着,又要拉她入怀。 “王爷,别……”她羞红的脸,像三月的桃花,看得他心池荡漾,瞬间迷离。 “以后别叫王爷了。”他将她环抱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低语。 “那叫什么。”她的脸还是那样的滚烫。 “叫夫君。”他笑着,那好看的丹凤眼里,闪烁着,全是她的身影。 她伸出玉臂,轻轻的抱着他,将小脸儿埋进他的怀里。 他温柔的抚着她的秀发,望着远方,低低的说着:“等打完了这仗,不管如何,我要娶你!” …… 慕容远途躺在龙榻之上,今天,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因为太阳还未射到那只砚台上,他就醒了。 在宫女太监的服侍下,他简单的梳洗整理了一番,就大踏着步向前殿走去。 有些日子没上朝了,他在心里默念着。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还有,自己那一对心爱的贤儿佳媳,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已经快到京城了? 没有让他失望,朝堂之下,最左手边,他看了自己那个亲切的皇长子。 可是,他左右的搜寻着,却没见到另一个身影。他不禁暗自笑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虽说她也带兵打仗,能御强敌,可毕竟只是一介女子,按北齐律,是不能出现在这朝堂之上的。 寝殿里,父子二人坐定,左右找寻不见,他就急切的问道:“启儿,朕的儿媳,现在哪里?为何没跟着你一同过来?” “回禀父皇,儿臣从南焦回来以后,就急着来见父皇,还未曾回府,估计,太子妃现在应在府里。”慕容启有些好奇怪,怎的自己的父皇突然间想起那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了。 “呵呵,父皇说的不是那个太子妃,是……”一时间,慕容远途竟想不起她的名字了,险些将另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父皇说的是……云清?” 慕容远途笑了,对,就是这个名字。不过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两个字,听起来平平淡淡,如同青天白水一般,远不及他的“闭月”好听。 “儿臣心念南疆百姓,不忍战事拖延,恐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就将她先行留在南境了,代替儿臣与六弟一起平复战乱。” 话是在理,什么事情也不如国家,百姓重要,可慕容远途的心里,忽然间一下子空落落的。 他有些失神,没再言语。 “父皇……” 过了一会儿,慕容远途让他的长子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卷画轴。 画轴用丝绢包裹着,很显然,收藏它的人,看起来很爱护它。 在父皇的示意下,慕容启轻轻的打开了画轴,画上,是一对母女,母亲云鬓低垂,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女孩正拿着一朵海棠花,看着母亲天真的笑着。 慕容启眉头微蹙,怎么画上的这个女子,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父皇,这……”他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 “很像,是吧。”慕容远途接过画,满是温馨,慈爱的看着画上的人笑了。 慕容启瞬间感觉释然,是的,应该只是像,看这幅画的墨迹,应该已经是十年前的佳做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云清。他感觉自己有些好笑,刚才险些以为这画中之人就是她。她才不到十八,又一直在外征战,哪里有时间生孩子,而且又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两三岁了的女孩。 “启儿”,慕容远途叹了口气,道:“这一对母女,是父皇心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坎。这个小女孩是你的妹妹,她叫闭月。过了年,就十八了。” 他见慕容启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不自然,就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父皇已经调查过了,云清应该不是她。” 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父皇的时日可能不多了,心中唯一的遗憾,恐怕你的这位妹妹还有这位姨娘了。以后,你一定要找到她们,替父皇好好的照顾她们。” 慕容启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就见他的父皇一摆手,打断了他:“凡体肉身,终究是要西去的,不用忌讳。还有,此事,最好不要对你的母后提及,她们是一对姐妹,当年的事,已另她悲痛欲绝,就不要再无端的惹她伤心了。” 凤先殿内,一个中年妇人,正站在屋檐下,柳眉倒立:“你是说,他又去那里了?!” 第四十八章 雪夜寄语 四角宫灯忽明忽暗,慕容启身披狐裘大氅,快步如飞,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在雪还没有飘落之前,离开这里。 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这里的黄昏。特别是这种冬季的,不甚明朗的,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雪的黄昏。 他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雪,它们湿湿粘粘,还没到地上,就已经化成了细小的颗粒。它们会钻进衣服,帽子里,然后,在里面化成一小股一小股的雪水,阴阴冷冷,不干不净。 他看过漠辽的雪,那是大片大片的有着六个规则的边角的雪,是一种可以称之为花的雪。他不喜欢漠辽,但他喜欢那里的雪花,晶莹剔透,扬扬撒撒,让他感觉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境。每到那个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愚蠢的想法,他希望能看到一个从落雪中走来的仙女,然后把他带走,永远不要再回来。不去漠北,更不要再回北齐。 他的童年,在外人看来是光鲜无比的。皇后的嫡子,年少便做了太子,每天都会有一群人像奉着神仙一般的捧着他。 但他知道,他不是神仙,而且在某些方面,可能过得连那些宫人都不如。 四岁起,他就被母后喝斥着,凌晨便要起床读书习武,往往天还没有亮,甚至鸡都没有鸣啼,一个幼小的身影,就已经出现了皇宫里。 特别是冬季,他讨厌冬季,往往是睡眼朦胧的在院中练了半天的剑,仿佛空气都要凝结了,天也没有亮。他经常冻得小手发紫,他想求母后让他休息一下,但每每此时,母后眼里的温度,比这冰霜还要寒冷。 如果犯了错误,或者达不到母后的要求,有时候,他甚至会从清晨一直练到黄昏。一直练到昏黄的宫灯亮起,一直练到那湿湿粘粘的雪飘起。 那些雪会钻进他的皮肤里,阴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掉。 他跺了跺脚,那些雪还是落到了他的宫靴上,他厌恶般的跺着,想把它们立刻扫掉。 夹道两旁已经出现了负责扫雪的宫人,他们见到他急匆匆的走着,都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弯腰给他行礼。 他有时候会想,这些人平日里除了干活,都在做些什么呢?他们也会思考吗?也会有烦恼吗?可能更多的时候,这些人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生命,只不过是一些还会活动的工具而已。 出了宫门,他还是选择了坐车。因为他实在太讨厌那些雪了。 靠在柔软的塌席之上,直到渐渐暖和起来,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伴随着马车颤颤微微的前行,他想起了刚才见到母后的情景。 本来他想问问她关于那幅画的事情,问问她那个站在海棠树下,长得像极了云清的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父皇说那个女子是母后的姐妹,那也就是自己的姨娘。 可还未等他开口,母后便首先问起了关于云清的事情。虽然在中秋家宴见过一次,但那次实在人员嘈杂,云清又一直躲在那里假寐,所以母后并未真正的看过她,更未与她说过话。这次,母后竟然又提起了她,而且提的还是清远寺的那首湘河怨。 他了解母后,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感觉母后在某些方面绝对不比汉高祖的吕雉要差,而且实际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母后阴冷的气息里,他还是选择了躲避,他找了些理由,就把那些件事给蒙混了过去。想要问的关于画的事情,当然也就不敢再提及。 他想保护云清,虽然她并不接受自己。但事实是,在他见到她的第一面起,远远的看到她坐在青石台阶上,他就感觉,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女。虽然不是年少时希望的那样踏着雪走来,但是,他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同样晶莹剔透的气息,她会带给他阳光,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对她,是矛盾的,复杂的。如果不是因为母后给他设定的那个局,他多么希望,那一次,就真的只是偶遇。他就是黄大哥,而云清,就真的只是云清,不是棋子,也不是什么别的能被母后或者是他利用到的人。 他相信,凭借他的真诚,她会接受他。那样,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他就不用再害怕那昏黄的宫灯还有阴冷潮湿的雪了。 想到这,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极其氤氲的情绪,他要去证实一件事情,否则,会另他心神不宁,而且如果事实真的出现了偏差,那么后果会非常的另人崩溃。 平南王府,慕容启以帮助云清收拾旧物为由,来到了她的房间。 灯盏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但房间却还是清爽的。看来这里白天经常有人打扫,而且如果真的如同柳如玉所言,那么晚上来这里的那个人,恐怕是真的不点灯的。 “殿下,要不要掌灯?” 慕容启点点头。 他不是来怀念什么的,即便有,他也需要光亮。 屏退了下人,他一步步的,像是在探索她过去的那个世界一般,慢慢的走到了房里。 他停在书案前,上面还放着一本似乎是没有读完的书,边角之处,密密麻麻的做了批注。秀气的小楷,就像她的主人一般,干净清爽。 这一定是那本她离开这里之前,看的最后的一本书。 他苦笑着,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着急的农夫,在花朵还没有凋谢之前,就将它摘了下来,想要收获果实。 当然,农夫也有农夫的无耐,可能这一朵花,并不是他想摘的,他也想等到她结果,但是,事情往往不会尽随人愿。贵如太子,也有太多的无奈。 收起思绪,慕容启再次环顾着这个清雅的有些过分的房间,他很不情愿的发现,云清,似乎真的如同来自异界一般,从来就没和他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女子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她们喜爱胭脂,喜欢璀璨的珠宝,更喜欢自己的权势,但这个女人,她喜欢什么?除了书剑,还有她头脑里的那些永远未知的智慧,她的世界里,似乎就真的没有别的了。最好没有别的,他在心里默念着,她对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兄弟般的友情,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正想着,门开了,他厌恶的瞥了来人一眼。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随着来人摇摆的莲步传了过来:“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知玉儿一声,玉儿都没来得及有好好准备一下。” 她艳丽的妆容,扑鼻的脂粉气,将他与这个房间刚刚建立起的关系,一下子给冲散了。 他阴郁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柳如玉撅着小嘴,似乎满心的委屈:“殿下就知道让玉儿做事……”看了对面之人一脸的阴郁,就将满腹的牢骚咽了下去,继续道:“玉儿回来后就立刻找人去查了。她是七岁那年来的王府,在这之前,应该是个孤儿。” “孤儿?” 柳如玉点点头,继续道:“玉儿特地请父亲查过了,大概在十几年前年,近郊的张家庄发了水灾,大批的难民都逃到城里。就在那批人里,就有一户姓云的人家,而他们家恰巧就有一个女儿,算起来,应该也快十八了。这天底下本来姓云的人就少,而那个人的年龄又和云清差不多,估计就是她了。” “那她父母呢?”慕容启蹙着眉问道,任何一个细小的差池,他都不想发生。 “后来发生了瘟疫,户籍里就没有他们了,估计是病死了吧。”柳如玉云淡风清的说着。 慕容启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明明记得云清说她的母亲是跳崖而死的。 “说不定是遇到山贼呢?”柳如玉不满的说着,很显然,她很不高兴慕容启对云清的事如此上心,不管是为了什么,她总感觉云清是一个威胁。 也对,慕容启想道,那一带确实常有山贼出没,几个月前,他和云清不是就遇到一波吗?以云清的性格,估计她的母亲也不会是肯自甘任人凌辱之辈,情急之下跳崖,也算是有理可寻。 慕容启有一种释然之感,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忽然间落了地。他笑着,天底下本来就不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哪能平白的就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找了个理由,在柳如玉极不情愿的表情之下,让她退了出去。 他想再在这个房间呆一会儿,他想更多的感受一下她的过去。 他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四处的走着,看着。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仿佛把这些都看过了,碰触过了,他失去的那十年,也就属于他了。 窗外,扬扬撒撒的飘起了雪花。 他熄了灯,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衬着院中温暖的烛火,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真的如临仙境一般。只是这个幻境里,少了他期待中的那个仙女。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南方应该没有这样的大雪吧。 想到她,他就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的憋闷。因为他知道,此刻,她应该是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把她留在了那;后悔自己因为要利用她,才把她留在了那,留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第四十九章 桃源之地 暗蓝的天穹上,浮着几丝透明的云。 刚才还是阴阴郁郁,只一会儿,就有无数的繁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调皮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皎洁的月光,早已驱散了层层阴霾,她浮在苍穹之上,用温柔的洁白映着下面的人。 华秀影仰目望着那轮明月,冬季的夜晚,人与天的距离,仿佛也被拉近了许多。 她有些怀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有了这般的雅兴。她背着手,昂着头,想着想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床上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 诶?“床上明月光……”她想到了刚才在帐中看到的情景,不禁嘿嘿的笑了起来,云清啊云清,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那叫‘床前明月光’。”李副将腰挎一把宝刀,正好从她身旁经过。他刚刚去查验了一个岗哨,走到这,恰巧看到了站在这里正神经兮兮的傻笑着背诗的华秀影。 “李将军,等一下!”华秀影提着裙角,迈着小碎步,急急的跟了上去。 “华姑娘找李某有事?”李副将微笑着问道。 华秀影眼珠一转,道:“那个谁……谁来了。” “谁?” “就那谁!”华秀影跳起来比划了一下,“就那个什么王爷,长得很妖魅的那个。” “平南王?”李副将剑眉微蹙,他感觉华秀影说的应该是就是平南王,可人家明明是英武非凡,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反倒成了“妖魅”了。 华秀影傻笑着点了点头。 “王爷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李副将急切的说道。 他确实有些问题需要请示一下。虽然他现在跟在云清这一边,但不管怎么样,云清毕竟也不是从前的云清了。她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说将军不是将军,说太子的妃子也不对。总之她现在看起来很像是来帮忙的,所以有些问题,还是得请示慕容风。 华秀影眨了眨她的大眼睛,朝着寝帐的方向指了指。 看着李副将一副急于前往的模样,她还不忘“好心”的提醒道:“李将军,你进门之前可记得要事先通报一声噢。” 她快速的倒腾着小碎步,一路跟着。不时的在心里窃笑:也不知道那俩人进行到什么程度了。这可不能怪我,人家李将军明明就是有急事嘛。想着,她又嘿嘿的笑了两声,引得前面的李副将奇怪的回头看她。不过这个女人向来就不大正常,所以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到了帐外,李副将喊了一声“云将军”,华秀影正期待着下一个尴尬出现,没想到里面竟然传来了云清那特有的低沉的嗓音:“进来。” 撩开帐门,只见帐内确实还是二人,但此刻他们已然围着一张桌子,在灯下研究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不仅泰然自若,而且还有些严谨。 华秀影却有些尴尬了,仿佛刚才的一幕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二人招呼过李副将,就开始对着一张地图研究起了什么。 华秀影对行军打仗不懂,听着那些什么“围剿”“战壕”,她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正巧云清让她帮忙煮茶,她也乐得前往。出了大帐,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很想搞个明白,那会儿,是不是自己真的出现幻觉了。 …… 这一次,南疆的这一仗打得确实有些长了。 从九月到现在,已经足足快三个月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平复战乱一般是不用花费这么久的时间的。还好,自从云清来到南疆,战事进展的快了很多,现在,除了还有一个叫做南陈的属国,也就是还有一伙贼匪没有剿灭。 讨论到此,云清静静的思考了一下,她感觉为了防止两方联手,也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很有必要去尝试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将一方先行招安,她指的,是那伙以一个叫李豹为首的贼寇。 云清原本的计划是单独前去,但慕容风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于是在他的坚持下,二人打扮成了一对回娘家的小夫妻,骑着一头小毛驴,就向着落河山的方向去了。 虽已入秋,但南方的天气毕竟暖和许多,树上的叶子有很多还是绿的。一路走来,鸟鸣山幽,别有一番情趣。 云清坐在小毛驴上,穿着一件华秀影特地给她准备的小花棉袄,头上还应景的戴了一方小花头巾,慕容风见了,十足的想笑。 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一身小短褂,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塞了许多棉絮。当时他很想让裁缝把那棉絮掏了去,但人家说冬天冷了,庄户人家哪有不穿棉袄的。也罢,想想此行的目的,暂且将就吧。 慕容风牵着小毛驴,看着云清被晚霞映红的脸,就笑着问道:“媳妇,咱这是去往哪里?” 云清见他一身的小短褂,由于身形过于高大而显得更加滑稽,也忘了刚才想要纠正他的称谓,也笑道:“孩儿他爹,咱这是回娘家呀。” 慕容风一听,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那孩儿他娘,咱的孩儿在哪呢?” 正笑着,就见云清翻身下了毛驴,左右看了看,然后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山里明明有人,为何还不出来劫咱们?” 慕容风也很奇怪,其实他也已经发现旁边有人了。难道,是咱们打扮的过于清贫?人家不稀罕? 正想着,只见从身后尘土飞扬的过来一队人马,二人已经站在路边,可开道的还是嫌他们碍事,路过的时候,硬生生的推了云清一把,如果不是她有武功在身,险些被那人推倒。 慕容风见此,有些压不住火气,刚想上前,云清拉住了他,看了看两旁,向他使了个眼色。 这队人马才过,就见从前面呈半月形包围之势杀出了另外一伙人,看样子,主角出场了。 二人牵着一头驴,静静的侯在路边,静观其变。 在前边那两伙人的交谈谩骂中得知,刚才从他们身边过去的那一队,原来是附近一个县官的家眷。也是刚回了娘家,准备赶回县衙的。 不多时,双方就打在了一起,县衙一方看似来势凶猛,却是一帮酒囊饭袋之徒,没多时就被人悉数灭光,杀的杀,逃的逃,有几个还想投降,被对方一刀结果了性命。 车内的一对母女,吓得连连尖叫,被人连拉带扯的拽了出来。 为首的贼人见有一妙龄少女,立时发出了淫笑,说回去正好献给大王。旁边的一个却嘀咕道,大王好像不怎么好这口。那人听了,更是高兴,说大王不要更好,给兄弟们解解馋。 云清听了,计上心来。就见她尖叫一声,然后就向慕容风的身后躲去,顺便还把那块不怎么美观的小花布从头上给摘了下来。一头秀发立时如瀑布般飘散开来。 慕容风皱着眉头看着她,虽然大致料到了她此举的用意,但想想还是有些心中不快。 云清加上那对母女,还有方才抢来的财宝,被众人押解着,上了山。 慕容风本想跟去保护云清,但云清示意他在暗中会更好,于是他便一路隐藏着,远远的跟到了后面。 一路走着,云清一路观察着。她发现李豹能盘踞一方,确实不是一般的贼人,他所选的这个落河山,后有崇山峻岭做天然屏障,中间还开凿出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小路用于逃生道;山势居高临下,大寨就建在制高点上,周围有着几个人都围抱不过来的百年古树做墙;特别是通往山寨的路上,居然还流过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所有兵书上能见到的有利地势,这里几乎都占了。 云清不禁暗自叹道:如此地势,如果强攻,还真非易事。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跟着那对母女,被几个贼人推推搡搡着,带到了一处厅堂之上。 左右位列四十人,个个虎啸生风。云清秀眉紧锁,如此贼人,看来还真非一般。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如果没错,估计就是李豹了。见那一对县官家眷,倒也没说什么,可见了她,却立时有些怒意,对着押解上来的贼人喝道:“如此良家之女,为何也掠到山寨中来!” 旁边的贼人被他一喝,打了个哆嗦,但随即笑道:“大王,小的见这小娘们儿长得确实好看,就……” 说着,他就喝着云清,让她把头抬起头。 众人见了,也确实为之赞叹。 李豹想也没想,就道:“国有国法,山有山规,良家之人,必须放下山去!” 就在云清思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之时,忽见左边为首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倒也挺拔,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阵,就拱手向李豹说道:“大哥,此女子确实不凡,在家种田委实可惜了,不如,就赐给为弟吧。” 李豹虽有不愿,但居然也同意了。 又是一阵推推搡搡,云清被人押到了后面。这才发现,原来这山后,竟别有一番风景。亭台楼阁,建得份外齐全。男女老幼,携户而立,如果不是山贼之地,恐怕叫做世外桃源会更贴切些。 第五十章 桃花朵朵开 天快黑了。 云清坐在床沿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 是西北风,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季节最爱刮这种风。 呼呼啦啦,它像是在卷着什么东西,一声强似一声。是大红喜字,贴在窗棂上的那张,眼见着,掀起了一块边角。 看一眼,掀起一块;再看一眼,又剥离了一些,最后,只剩下了一小块还贴在窗户上,可怜的垂搭着,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掉地的模样。 云清有些头疼,酒喝多了。其实也不多,就三碗。可那酒似乎不是中原的产物,后劲极大。刚入口的时候只感觉味道浓烈,三碗之后,就有些脚底发飘。 她没想喝,可眼见着县官的那对妻女鬼哭狼嚎的抹着眼泪,她又心软了。隔着盖头,她让青龙放了她们。青龙是这落河山的第二把交椅。 她刚刚被人按着,和他行过了拜堂礼。自打上了山,她就没有哭过,也没有闹过,这是她和青龙说的第一句话, 青龙有些惊讶。他惊讶于这个农家之女说话时的从容。于是他当场许诺,如果云清去喜宴之上替这二人喝上两碗酒,他就放了她们。 他有些期待,更多的是开玩笑,虽然明明是承诺。 因为他知道,他说的那种酒,不是普通的酒,那是他从一队漠辽来的商客手中得来的意外收获。据说是用五谷酿造之后又多次提纯的一种烧酒。他尝过,味道极其浓烈,入腹像火烧。如果是性情豪爽,悲欢不过一场的江湖男儿,倒是十分的适合这种酒,可最多也就两碗。 但这个纤纤女子,不仅喝了,而且一喝就是三碗! 他真的没想要这样灌她,更何况是这种烈酒。他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打心底里喜欢。 他不是贪恋美色之人,虽然她长的很美。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底一直保留着一个位置,那是给很远的一个人,保留的一个位置。他以为那个人已经没有了,而且很可能就是没有了。但今天,他从她的身上,又找回了那种模糊的亲切感,虽然只是替代,但也让他感觉足矣。 第三碗酒,是兄弟们起着哄,她不得不喝的。 青龙有些心疼,连忙让人将她送了回去。他感觉她是一个纯净的好女人,不想一会儿兄弟们玩过了火,让她难堪,也让自己难做。 今夜的风着实有些烈,吹散了刚刚还挂在空中的一轮明月。现在,只有几颗仿佛也醉了酒的星星在那有气无力的眨着并不明亮的眼睛。整个天际都是不明不暗的。 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落河山寨的热烈。 众人推杯换盏,不多时,就又换成了大碗。他们高兴,是真的替青龙高兴。 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是两年前才来的落河山,他十七岁便是岭南州府的武举人,十八时在边关做过大半年的守将。偶尔的一次出游,因不满朝廷的横征暴敛,为街上的一家商户出头,导致与通判发生了争端。 知州虽说上报朝廷,但暗地里自然偏袒通判,正不压邪,处理不公,一气之下,他弃官而去。机缘巧合,来到了落河山。也就是打他来了以后,这里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但他终究是孤身好汉,众人总想给他张罗个亲事,也多少对他有些牵绊,他们总怕这个吃过官饭的年轻人,说不准哪天就又跑着不见了。 山寨之中,美人掠过无数,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还就此跟大王商议了一条规矩:平民不劫,百姓不掠。渐渐的,众人见他如岩石一般,不粘油盐,也就都对此事失去了兴致,没人再给他张罗取亲的事。他今日竟然主动提出了想要成亲,众人岂能不高兴? 就在大家觥筹交错,嘻笑呐喊之时,就见从后寨匆匆跑来一个丫头,是马王庄前两年才跟着上山的马老汉家的老二,没有大号,小名唤作莺儿。 莺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青龙大哥,快去看看吧,新嫂子好像快不行了。” 她是奉了自家奶奶的吩咐,带着一筐花生,想要给新房送过去。可一进门,就见到了倒在床上的云清。喊了半天没动,吓得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连滚带爬的跑来叫人。 酒杯落地,青龙推开众人,急匆匆的就甩下莺儿直奔后寨。 房内,大红幔帐大红烛,大红新装的娘子正歪倒在婚床上。 试了试了气息,还算平稳,推了推,却怎么也不见反应。空气中除了偶尔还残留的一丝刚从外面带来的枯叶味道,就是满屋的酒香。 美人就是美人,饮过的酒,都是香的。可这美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这,可急坏了她的新郎青龙。 焦急之际,就听一旁有个匆匆跟来的小兄弟说道,下午不是刚有一个郎中上山吗?叫来给瞧瞧。 郎中你也劫?青龙怒视道。 可为今之计,除了这个郎中,他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 一阵风过后,郎中来了。 青龙有些惊讶,这个郎中,不仅身形高大挺拔,眉宇之间似乎还透着一股子英气。如果不是他后面真的背着一只药箱,青龙很怀疑,他是沙场上的大将。 看病要紧,其它的,只能来日方长。 把了脉,又抚着额头试了试体温。郎中就拿过药箱,七七八八的用戥子称过,就吩咐旁人下去烧水煎药了。 郎中真是敬业,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巾帕,认认真真的用温水洗了,就开始给云清擦拭额头,接着,又要擦手。 青龙赶忙上前阻止。 郎中竟也毫不畏惧,瞪了他一眼,斥责他讳疾忌医。 青龙自知此话在理,想了想,也就不再言语。 擦了额头,脸颊,又洗了素手,郎中接过刚刚煎好的药,扶起云清,一勺一勺的给喂了下去,连偶尔粘在唇角的药渍,也用巾帕细细的给抹了去。 一碗药见了底,他就扶着云清躺下,临了还给掖好了被角。 这一举一动,看得旁边的新郎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是五味俱全,可又不好发作。 “如何?”他问。 郎中笑了笑:“兄弟,给新娘子喝这么烈的酒,你还真下得去手。” 青龙咧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行了,你也折腾了大半夜,出去歇着吧。”说着,就见郎中将长衫一摆,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就开始闭目养神。 “我说,您这是……”青龙见他竟然打算睡在这,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郎中斜着眼角,看了他一眼,懒懒的道:“都这样了,你别告诉我,你还想洞房。” “不是,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就算他不开化,就算他讳疾忌医,可这郎中毕竟也是个男人,整晚的呆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郎中冷哼了一声,终于睁开了他那有些妖冶的丹凤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清,道:“恕在下直言,你今日也就是遇到了我,要不然,就凭你那三碗酒,是个汉子,恐怕也不一定挨得过来。我这是念你新婚,才体恤佳人,要整晚守在这里。要不然她半夜有个什么意外,你会诊治?” “还有,”郎中继续道:“不仅今日,七日之内,她都需静养,绝不可圆房,姑娘体弱,酒毒入侵,没有七日,是散不去的。”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 虽有不愿,但人家的话句句在理,青龙也确实无法保证自己能把持得住,于是,他唤过一个丫头,名为帮忙,实为避嫌,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坐在桌边的丫头就开始头脑点地,似有无限困意一般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熄了灯,郎中来到床前,撩开围幔,一抬腿就钻了进去。 “啊!”云清一骨碌坐了起来。 郎中斜躺在床上,单手托着侧脸,眯着他那好看的丹凤眼,悠然的说道:“装的挺像嘛,没想到,我家媳妇还有这个天赋。” 云清推了他一把:“你快下去。” 他坐了起来,一把搂过她:“新娘子,你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这堂你是跟别人拜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我这个夫君入洞房了?”说着,就翻过身,把云清压在了身下。 云清指了指外面,就要推开他。 他一边在她的脸颊上亲吻着,一边轻轻的呢喃着:“别动,就一会儿。” 他忘情的吻着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粉颊,修颈,玉臂。接着,就似狂风暴雨般,覆上了她的唇。 两只灵巧的舌,如同游龙戏凤般紧密的纠缠在一起。他狂乱的掠取着她口中的芳甜,不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她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背,一瞬间,他更加迷乱。 他的两只大手忘情的抚摸着,这所有的衣衫,此刻都显得那么碍眼。 他将手伸向了她的腰间,“不可……”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能在这……”她无力的扶着他的肩,绯红的俏脸低低的垂着,然后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他爱怜的抚着她的秀发,慢慢的抬起了她的下颌,又是一记窒息的深吻。 两颗同样节奏的心跳,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他抚过她的俏脸,满面的坏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娘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夫君正式上任?” 她的脸红到了颈间,紧紧的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轻轻的说着:“等你娶我,行吗?” 他望着她秋水一般的眼眸,笑了,在那晶莹的眸子里,似有千万朵桃花,正在盛开,一直到到了彼此的心间。 第五十一章 十五个女孩 慕容风去后山采药了,虽然他对此一窍不通。 他挽着衣袖,背着药筐,随手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做棍,像模像样的在山寨中走着。 后面有人喊,他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叫的是他。 “郎中大哥,等等。”朝着他奔来的姑娘,看着有些面熟。 “你不认识我啦?”说话的姑娘,红红的脸庞,黑油油的辫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笑起来一口白牙,浑身上下显露着农家女子特有的健康红润光彩。 “是我啊,新房里……” 慕容风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夜被他点了昏睡穴的那个丫头吗?这丫头找他来做什么?莫不是有病要瞧?那他可不会。 姑娘见他一脸的面瘫,却自顾的笑了:“方才问新嫂子,她说你来后山采药了,我想帮你的忙。”姑娘仰着头,一脸的灿烂,被朝露映着,一*康的脸越发的红润起来。 慕容风很想甩掉她,可她却不厌其烦,开始纠纠??。慕容风心想,这丫头莫不是前寨派来监视我的? 甩不掉,便一起上了后山。 慕容风柱着小棍,背着药筐,这拔两棵干草,那又拽了一把枯叶。 “枯叶也能当药材?”姑娘一脸的疑问。 “那是自然,你没读过《本草纲目》?”其实他也没读过,随口忽悠的。 姑娘低了头,跟着他的脚步也慢了些,好像有些失落。 慕容风没管她,专挑着下坡的路拔草。一边拔着,一边观察着山寨的地形还有部署。 姑娘学着他的样子,也拔了几颗同样的草放到了他的药筐里。 “这些都是给新嫂子用的吗?”她的话还真多。 慕容风点点头,心想回去还得找地儿把这些草给倒掉,他哪敢给云清吃这些,他也舍不得。 休息的空当,慕容风正有一眼没一眼的瞅着附近的地势,就见那姑娘磨磨蹭蹭的朝着他这边坐了过来。 “我叫鹊儿,郎中大哥叫什么?” “月明。”他心不在焉的答道。 “我姓马,大哥姓什么?” 麻雀儿?慕容风想笑,叽叽喳喳,这名字取的还真是妙。 他没答话,径直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官道,说:“山中的饮食用度,都是从那劫的吗?” 马鹊儿瘪了瘪小嘴:“虽然落河山在外称盗,但我们也不是平白的谁都劫,月明大哥莫要说出这样的话来羞我们。我们的庄稼是自己开垦的,粮食是自己种的;蚕是自己养的,布也是自己织的。也就是偶尔去外面采买些油盐酒肉,当然了,可是给钱的。”说着,她扬起了小脸。 “那一般多长时间买一次呢?”他感觉这麻雀姑娘不像是间谍,也就开始套起话来。 马鹊儿见他主动搭腔,更来了兴致,像拔了塞的竹筒子一般,哗啦啦的往外倒着。以前都是寨中派人去买,后来习惯了,商户也便不再害怕,三个月上来送一次,眼下就要过年了,再过七天,就会有大批的年货送上来。 听到这,慕容风的心里有了大致的计划。 他又绕着山坡上上下下的转了几圈,直到马鹊儿的父亲马老汉过来喊他们吃饭,他才背着一筐枯草下了后山。 推辞不过,就跟着马老汉一起去了他家用午饭。马老汉家一家五口,除了他和大女儿,还有一位老母,一个小女儿。昨夜去送花生报信儿的,就是这马家老二马莺儿。 饭桌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热情的不得了。这个给夹菜,那个给添饭,不知不觉,慕容风就吃了三大碗。 他拍着滚圆的肚子,似乎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饭。马老汉笑了,说看他白面书生模样,肯定是采了一上午的药,累了饿了,要不这粗茶淡饭,也不会吃的如此香甜。 马婶一边拿过一个鞋底有一针没一针的纳着,一边问慕容风成家了没有。 他喝着茶水,说快了。 忽听“咣当”一声,马鹊儿一个瓦盆落了地。盆里的桔子苹果像得了解放一般,雀跃的朝前滚着,几个跑得快的,竟已滚到了院外。要不是马莺儿及时捉回,恐怕都能滚到别人家里去。 “你这熊孩子,连个盆也端不稳。”马老汉一边帮莺儿捡着桔子,一边斥责他的大女儿。 马鹊儿早没了影,放下帘子就跑回了里间。 吃了几个裂了缝的桔子,慕容风就背起药筐,说还得回去给云清煎药。李老汉怕他迷路,就差了老二莺儿一路引着,将他送了回去。 见慕容风走远了,李婶才放下鞋底,走入里间,朝着正趴在床上眼泪汪汪的鹊儿叹了口气,道:“算了吧,妮儿,你跟他不合适。落河山留不下他。” 慕容风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云清在和青龙在厅内吃饭。云清的碗,已经下去了一半,她还在认真的消灭那剩下的半碗。青龙却坐在一边,眼带着笑,时不时的给她夹一筷子,自己却没怎么动。 秀色可餐是吧,哼,这几天可是便宜了这小子。慕容风重重的放下药筐。 青龙见了,便客气的招呼他过来吃饭。他竟也挽起袖子,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 人家只是客套,他倒真不见外,也不怕惹人烦。 “郎中先生,您看看娘子,是不是见好?”青龙笑着。也确实,这般吃饭,怎么见也不像有病的样。 云清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放下筷子,抚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哎呀,头疼。”然后就趴在了桌上,还打翻了面前的一只碗,汤水撒了一头。 青龙忙站起身来,想要扶她,又不知怎么办才好,就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慕容风。 慕容风憋着笑,拿起云清的一只手,装模做样的给抚了脉。然后慢幽幽的说着:“酒毒未去,不宜多食。”趁着青龙不注意,云清用力的抓了他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甩开青龙,自顾的回内室休息去了。 青龙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懊悔,真不该给她喝那酒。好端端的,不能碰,还不叫吃饱。真是苦了自己,也苦了她。 洗了头发,云清就坐到妆台前,想找把梳子梳一下。早上才用过,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见了。她挨个抽屉的翻着。暗笑这青龙还真是想的周到,胭脂水粉一样不少,只可惜她没几样用得着。 正翻着,就见底层有一只用绵锻护着的紫檀木小匣子,她有些惊喜,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秘密? 正想打开,就见青龙和慕容风,一前一后正走了进来。青龙见到那个匣子,快走两步奔了过来,然后一把夺在手里,护在了身后。 云清看着他,眨眨眼,没说话。青龙嘴唇动了动,但也没说话。云清就继续看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张画……”青龙有些尴尬。 “不方便就不看。”云清继续找着梳子。 青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匣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沓纸,展开,是一个小女孩。确切的说,是十五个女孩,有大有小。 云清见他脸色微红,正在不解,就见一旁的慕容风拿起了最大的那张,夸张的叹道:“好一个美人。兄弟,这是你前妻?” 青龙有些尴尬:“算是。” 慕容风摆了摆手:“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个三妻四妾。如此美人,兄弟怎么就舍得给休掉了?” “不是休掉了。”青龙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 “唉呀,可惜,太可惜了,那就是病故了?”慕容风拿着画,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 青龙微微叹了气,正欲收画,一旁的云清忽然按住了底下最小的那张,左右看了看,渐渐锁起了眉:“这位不会也是你前妻吧。” 画上,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舞着两只胖胖的小手,仿佛正在向对面抓着什么。但她对面什么也没画,手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慕容风憋不住,哼了一下,还是笑了起来。 青龙的表情却越发的苦涩,他看着云清,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你介意,我收走便是。” “她是你什么人?”云清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 “娘子,你不要如此,人家青龙兄弟一表人才,有妻有子,也算正常,你休要吃干醋,对身体不好,更不利排毒。”这慕容风不知何时练成了如此贫嘴。 云清放了手,任他收画。不经意间,竟也叹了口气。 青龙只道她是在吃醋,便也没说什么。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收了画,交待慕容风再给好好把把脉,就捧着匣子自顾的出去了。 云清看着他走远了,目光却没有收回来。眉头还是锁在一起。 慕容风有些不高兴,斜了她一眼:“别看了,都走远了。” 云清却没答话,眼睛是收回来了,可也没看他。慕容风就更加的气恼起来,瞪着她,也没再说话,原本打算和她讲的计划,也咽回了肚里。 一下午,云清都有些失魂落魄,她找着寨子的清静之处,望着满目的萧索,越发的沉默起来。 不知何时,青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找了块地,默默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也没说话。 第五十二章 曾经 远处的山,重重叠叠。树叶没有落光,有好多还是绿的。黄绿黑交杂在一起,很是斑驳,很是难看。今年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一会儿温暖似春,一会儿又寒如北国。也另这江山的颜色,更加的丰富起来,也更加的萧索难看。 “如果是在北国,现在应该下雪了。”青龙望着对面,不知是对着云清,还是在自言自语。 云清侧目相望:“你去过北国?” 青龙点点头:“我原是北方人。” 云清的心咯噔一下,她感觉手心有些冒汗。想说些什么,想问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贴心的衣袋里,挂着半只红玉坠子,已经挂了多年,早没了感觉,此时却似突然加大了份量,硌得她难受。她心里有些堵,感觉很不好。 她站起身,想走。青龙忽然拉住了她,四月相对,望了很久,他没松手,她竟也没让他松手。 “你不愿?”青龙问道。 云清没答话。 他放了手,重新坐回去,没再看云清,自顾的说着:“如果你不愿,病好了,就下山吧。” …… 云清低头走着,似乎情绪很是低落。回到院子的时候,瞧见有个姑娘正和慕容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什么,扬起的那只手里,还拿着一块布。 见她进来了,原本一副面瘫的慕容风,忽然对那姑娘笑了起来,道:“鹊儿,我正想着天气冷了要做身衣裳呢,可巧你就来了,真是有心。那就有劳了。”说着,他就双臂展开,让那个叫做鹊儿的姑娘给他量身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云清。 他本以为云清会说些什么,至少会有些表情。但没想到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垂头前行,视若无物一般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慕容风直感觉血气上涌。这般心境,他似从未尝过。他一把甩开鹊儿,腾腾的朝着内室走了去。鹊儿扯着把尺子,只听她在后面喊道:“月明大哥,你去新嫂子房中做什么?” “看病!”他重重的甩下一句话,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上。 云清坐在妆台前,有些发呆。直到慕容风气呼呼的站到了她的身后,她才反应过来。 “有事?”她有气无力的问道。 慕容风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两只眼睛似乎直往外射着刀子:“你跟他怎么回事?!” 云清想甩掉他,可他的力道极大,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他抓着:“没事。这不是咱们事先计划好的吗。” “没事?你休要骗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眼睛一动,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莫不是拜了堂,你就真的对他动情了!” 他气恼,气恼云清看着青龙的背影;气恼云清任由青龙拉着她;更气恼他故意用鹊儿演戏,她却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他不是真的认为云清会看上青龙,十年的光景,云清身边出现的优秀男人不是没有,他皇兄慕容启应该就算一个,也没见云清怎样,但现在,他竟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更糟的是,云清听了他的话,竟然没有回答。 他一把将云清抱起来,不由分说的就扔在了床上。 他进,她退,他动手,她也动手了,她拧不过他,她不动了,任由慕容风怎样。 慕容风看着身下双目茫然,仿佛灵魂出窍的云清,他停止了动作,翻身坐了起来。 云清也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将头靠在了他的颈间,伸手从后面环住了他。 他心软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想说什么,但忽然感觉衣袋里那半只红玉坠子越发的硌得她难受。便终究没再说什么。 “你向我保证,永不背弃。”慕容风抓着她的肩膀,满是急促,满是期许,语气也开始严肃。 云清点点头。但她感觉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而且是一团异于以往的浆糊。可她还是点头了,在这种时候,她找不出不点头的理由。 慕容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可他的心里,似堵了一块石头般,还是很难受。 门外,有双通红的眼睛,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 马鹊儿一边跑着,一边哭着。她痛苦,月明大哥居然会看上了嫁过两次的新嫂子;她更痛苦,痛苦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新嫂子的美貌。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用力的抹了抹眼泪,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告状,要把这一切告诉青龙!她要告诉他,他的新娘子是个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她要让她遭人唾弃,要让她滚出这山寨,远离月明! 说去就去。她迈开两条强健的小腿儿,噔噔的踏在青石板路上,似这青石板就是那个狐狸精,她要重重的踩她! 她着实气得很。从小到大,她就看上过两个男子。第一个就是青龙,爹爹还特地找人传过话去,可那个做过武举人的二当家只是笑笑,就再没理她;第二个便是这月明,那是真真的一见倾心,好容易有了眉目了,可就那么容易的,也被她夺了去。 她有什么?自己还是个姑娘,可她已经嫁过两回,不就是长得好,会勾引人吗?还竟专挑自己喜欢的勾! 想着,她就更加气恼起来。在心里骂了她无数回。巴不得她那天被酒毒死,永不要醒来! 跑到前寨的时候,青龙正跟着大当家李豹在谈着什么。寨中的兄弟对后寨的家眷早已熟识,特别是像她这样到了婚嫁年龄的女子,更是不加阻拦,还乐得她们多往前寨跑跑,没事儿饱饱眼福,顺便调笑几句,也算解闷。 青龙正对着一张地图,和李豹商量着与齐军的对策。忽见门外跑来一个姑娘,他认得,刚来山寨的时候有人给他提过媒,马家老大,马鹊儿。 他继续看地图,没说话。他不感觉她是来找他的。 “新嫂子是个狐狸精,她正在房中勾引人!”马鹊儿原本想着私下告诉青龙,可他眼见着自己进来了,竟然也不理睬,不由得更加气恼起来,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休要胡说,你这发了昏的丫头!”说话的是李豹。虽说他是山中第一把交椅,但总是把后寨的眷属们当了自己的家人看待,这马鹊儿,历来伶俐讨人喜,他也是把她当了亲妹子看的。所以才会在青龙刚来的时候便想着要给她说亲。可眼见着人家不愿,而且今日已是喜事大成,他估计这丫头是心里醋酸,跑来发癔症了。 “不信,你们跟我去瞧瞧?恐怕现在还在房中。”马鹊儿一张圆脸越发的通红,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当这捉奸的先锋。 青龙看了看她,竟没说话,也没任何反应,只是自顾的继续看地图。 李豹反倒有些难堪,他看着青龙,道:“那个,二弟,要不你去瞧瞧,恐怕是这孩子发癔症,可这样大喊大叫的被弟兄们听了去,总归不太好,对弟妹的名声也不好。” 青龙卷起地图,看着二人,还有门外看热门的弟兄,微微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跟在马鹊儿身后,走回了后寨。 房中空无一人,没有新娘子,也没有郎中。青龙看向马鹊儿。 “那个,他们明明刚才就是在这里的。”马鹊儿手指搓着衣脚,嗫嚅道。 正说着话,就见慕容风背着一筐草,从外面正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便是云清。 马鹊儿好像得了天大的喜事,叫道:“我就说,你看他们还在一起。” “你去哪了?”青龙看着云清,眼里没有愤怒,没有责怪,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东西,反倒似有些关心。 “我帮郎中采药去了。”云清拍拍身上的灰,淡淡的答道。 “不对,你们刚才还在房中,是你勾引的月明大哥!”马鹊儿巴不得跳起来。 “月明?”云清看着她,很是怀疑,月明还在西越边境,怎的突然被她提及了这个名字。 “啊,那个,我叫月明。”慕容风一边卸下背上的草,一边笑道。 云清看着他,也微微笑了笑,心想取名字也有发懒的时候,尽拣着现成的用。 青龙一边过来搀扶云清,一边对马鹊儿说道:“你回去吧。肯定是看错了,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何来勾引一说。” 马鹊儿气得跳脚自不必说,入了内室,青龙便将门关上,冷眼看着云清:“你和他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云清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天之内被不同的人问了两遍。 青龙没有暴躁,也没有发飙,而是静静的坐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前七张,还是原来那七张,后几张,却是照着云清的模样,一点一点画的。 云清看着画,眉头越发的紧蹙起来。 “能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吗?”青龙的表情淡淡的,没有喜,也没有悲。 “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没了,一个都没了。”云清别过头去,忽然感觉心中有些哽咽。 第五十三章 承诺 云清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七岁以前。那段时光,可以说,她是快乐的。 打记事起,她就生活在业城近郊的张家庄里,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认为那个娘就是自己的亲娘,爹就是自己的亲爹,而那个哥哥,也是自己的亲哥哥。 开始识字以后,她的娘就交给了她了一块锦帕,是上好的江南缂丝,几本不曾在庄户里见过。 于是,她硬生生的被灌输了一个信息,这个娘,不是亲娘;爹,也不是亲爹;哥哥,更与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她是三岁的时候被人从山下拣回来的,是养女。 开始的时候她认为他们是在骗她,嫌她不听话,捉弄她。可后来,每逢下雨天,特别的雷电交加的时候,她只要睡前看过那块锦帕,就会做着同一个可怕的梦,梦到自己被一个女子抱着跳崖。 渐渐的,梦的场景丰富起来。有了大片的海棠花,还有了花下一个如花般美丽的女子。她开始相信,那个女子,就是她的娘。 六岁的时候,全庄发了大水,土地房屋,一应俱全的都被冲到了水里,她的养父养母,为了把她从房内捞出,最终,也跟着大水一起去了。 她坐在木盆里,天上还下着雨。她不停的哭着,雨点甚至落到了她的嘴里。哥哥在下面踩着水,推着她,一直推到了城里。 他们和其它的难民一起,桥洞里,小巷里,各种脏乱不堪的地方,都能找到她们的身影。 饿了,吃树叶,拣垃圾,凡是能果腹的东西,哥哥都先紧着她来。可她还是病倒了。哥哥背着她,跪在郎中门前三天三夜,直到倒地,郎中才肯出来将他们扶了进去。 城外水灾,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给他们治了病,管了顿饱饭,郎中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重新将他们放回到了街上。 这一年里,她开始清楚的记得事情了;也就是这一年,她,还有那个叫做梁成的哥哥,开始过早的成熟了。 有一天夜里,风还算轻柔,温度还算适宜。空气中,仿佛还飘过了一丝淡淡的花香。由梁成护着,她在河里洗过了小胳膊小腿。和梁成一起坐在桥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梁成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红玉坠子,递到了她的手里。她闪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奇怪梁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梁成有些脸红,她清楚的记得,当时,梁成的脸肯定的红的,而不是路边的海棠映的。 梁成告诉他,这是娘给的,说是给未来的儿媳妇的。她大抵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只是奇怪梁成怎么会把东西给了她。 后来,梁成对着月亮发了誓,说会一辈子对她好。她只记得她当时在咯咯的笑,拿着那颗坠子,不停的看着,还对着月亮照了照。 梁成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喜欢;梁成问她愿不愿意,她就说愿意。她懵懵懂懂的感觉,一辈子跟着梁成,也挺好。 后来也不知是谁提的主意,他们就把坠子砸了,一分为二,每人戴了一块。说是以后走散了也好认。没想到,以后还真是走散了。 那时,梁成刚在一个包子铺找了份杂活干,没有工钱,工钱就是一天五个包子。梁成舍不得吃,把三个全给了她。有时候,还勒紧裤带,试着再给她省下一个。 有一天,梁成照旧拿着包子回桥洞里找她,可没找见,而且,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 云清被一个妓院的老鸨带走了。她骗她说去找哥哥。直到了妓院附近,云清才发现事情不对,于是就咬了那老鸨一口,急着跳下了马车。 老鸨见一个即将到手的摇钱树就要跑掉,手腕又被咬了一口,又气又恼,哪里肯放过她,于是发了飙,跳下来追她。 她毕竟人小腿短,哪里跑得过老鸨,三下两下的就给人追了上,死活要被捉回去,不知怎的,她开始念起自己的娘亲,生她的,养她的,总之,她一边往后挣着,一边一声一声的哭喊着娘亲。 就在此时,一个少年出现了。他骑在马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份外的威武高大。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者,还有许多随从。 他指挥着众人,从老鸨手里夺回了云清。也不问云清愿不愿意,就把她带回了一个大宅子里。 云清怕极了。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宅子,门口的石狮子,看起来都比她高大。那些人给她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也给她吃了饭,可她就是想哭。她想梁成,想自己死去的,梦里的娘。 她想跑,可她又不敢跑,她感觉那个叫做六王爷的少年好吓人。成天武刀弄枪,而且成天唬着脸。 她有自己的大房间,可那时总是刮风下雨,她又开始做梦,做那个跳下悬崖的梦,而且梦境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可怕。 她迷糊着眼,光着脚,开始到处找人,她谁也不认识,就认识那个少年,于是她不管不顾的跑进了他的房里,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她又开始喊娘,白天喊,夜里喊,喊的那个少年烦了,开始吼她,叫她滚出去。 他发怒的样子好可怕,就像那个要吃人的悬崖。云清怕了。她是真的想跑,可她竟然越发的不敢跑。 于是她开始像个木偶一样,少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没了命的读书,没了命的学武。只盼着哪天少年不吼她了,她就可以走了,走去找梁成。 后来,少年确实不再吼她了,她也有了出门的机会。于是她开始大街小巷的找梁成,她买了好多的包子,想带给梁成吃,可是,她再也没有找见他,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街边的同乡告诉她,梁成怕是死了。包子落了一地,梁成,也成了回忆。 那一年,她七岁,梁成十岁。带她回来的那个少年,叫慕容风,十二岁。 她在街上转,可转来转去,还是转回了王府。她想,这里恐怕就是她的家了。于是,一呆就是十年。梁成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的变成了回忆。如果不是怀里还有那半颗红玉坠子,她很怀疑,她的生命里,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可就在这几天,在落河山的这几天。云清越发的不安起来。自打看到青龙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似有些熟悉,但又是真的不认识。 直到青龙拿出了那十五张画,她认出了最小的那张,她感觉,那就是她三岁时的模样。算起来,过了年,她正好十八;算起来,如果梁成还活着,那么,他认识她,也正好快十五年了。她懵了。她不相信天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左找不见,右找不见,偏偏在她把自己许给了慕容风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说服自己,年龄太小,不懂事,或者是忘了。但她不能骗自己,那半颗红玉坠子,提醒着她,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给死去的梁成留着位置。说不清楚是兄长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梁成在她的心里,是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回忆。 可是现在,她越发的不安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梁成?她希望梁成还活着,但她又害怕,她害怕梁成还记得当年的事,害怕梁成来找自己兑现承诺。那么,慕容风怎么办?她越想越怕,慕容风的脾气,她最了解不过。从前还好说,可现在,她已经明确表示了要跟他,如果此时,她反悔了,或者有人想让她反悔,那么,她想像得出,慕容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的冷血,他的暴戾,她不是没见过。 云清看着青龙,她决定,不管他是不是梁成,她也绝不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对了,她原来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月月。 “你原来是叫月月吗?”如同一声惊雷,把云清从回忆中惊醒。 她彻底呆住了。 她望着青龙,或者说是梁成。她的眼眶湿了。虽然,她刚刚做了决定。 她努力的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这颗头,此时似是千今重。 青龙叹了口气,收起了画,推到她的面前:“送你了。” 她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青龙有些慌乱,忙找帕子去给她擦。一边擦着,他一边略有愧疚的说道:“其实底下人早就告诉我了,说劫你上山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人,应该就是他吧。”说着,青龙指了指窗外。 “拆散你们是我不对,一会儿,你们就收拾一下,回家吧。”他别过头去,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云清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想到了慕容风,她便想到了军营,想到了军营,她便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和你说件事。” “说吧。” “你带着李豹,一起跟朝廷吧。” 此话一出,青龙立刻站了起来,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云清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没有动手的打算,她一边轻轻的擦着眼角的泪,一边轻轻的说着:“你人不错,虽然落河山也不错,但落草在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说着,她拿出了一张地图,青龙看过,越发的惊讶起来,竟是落河山的地形加防备图,绘制的仔细适度,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如。 云清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道:“我,或者朝廷,都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可以说,我并不代表朝廷。我只是想劝大家,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外面有十万大军正埋伏在各处,你愿意看着寨中的老弱妇孺跟着你们一起去送死吗?” 第五十四章 义兄 梁成看着对面的女子,她已经停止了滔滔不绝,慷慨陈词。此刻,他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她此行的目的,还有她可疑的身份。但是,他却越发的注意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流泪了,确切的说,是在他送她画的时候,她流泪了。而她流着泪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在十几年前,发大水的时候坐在木盆上哭,饿的没东西吃时倚在桥洞里哭,甚至在梦中想了娘亲也会伏在他怀里哭的那个小月月。 有风吹过,透着没有关好的窗棂,夹裹着一些尘土的碎沫还有枯叶争先恐后的挤进屋来。梁成打了一个寒颤,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面的她,脸上还沾着泪水。他慌乱的摸出一条手帕,想要替她擦去,刚抬起手,就见门呼的一声也开了,一阵更大的风席卷了进来。 但门应该不是被风吹开的,因为跟着风进来的,还有那个郎中。而郎中脸上的温度,也绝不会高于这阵风。 梁成的手僵在了半空,他忽然不知如何行动,那种感觉,竟然很像在拐带别人的妻子之后,给人捉了现形。 郎中兀地抢过手帕,抬起对面女子的下巴,很不温柔的在她脸上抹了两把。然后仿佛鄙夷又嫌弃,甚至还夹杂了一些气愤,将帕子重重的扔在了桌上。 今天的风可真大,而郎中竟然没有关门。越来越多的土沫,灰尘,枝叶,枯叶,跟着大风,一起冲杀进来。梁成站起身,准备去关门。 又一阵劲风袭来,他忙用手臂去遮挡。透过睫毛的缝隙,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北齐军。北齐军的中间,好像还拥着一个人,定眼瞧了瞧,竟似大哥李豹。 郎中似乎也被风吹的烦了,他突然朝着门口大喝一声:“关门。”声音落下,一群人齐刷刷的点头应下:“是,王爷!” 室内恢复了安静,而且一时间居然静得出奇,好似刚才的风声,沙声,树枝刮着房门的嚓嚓声,都没有任何过程一样,突然间就嘎然而止了。 梁成看着郎中,没动;士兵,没动;对面的女子,对了,她叫什么来着?怎么忽然间想不起不来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问过?她,也没动。自打刚才,就一直没有动过,除了郎中捏她下巴时,她被动的动了一下。 而正对着他的李豹,却动了。而且动得极其不自然,因为他发现,这个一直宽厚威武的大哥,脸上的肌肉竟然在不自然的,甚至有些滑稽的抽动着。他明白了,那也不是他主动的,是无奈,羞愧之下,被动的。 李豹被抓了。很显然。虽然他身上并没有绳索。 梁成落草,实属无奈。他好容易拼得了功名,做上了边城守将。却因为民出头而与通判发生了争端。不知是年少气盛,还是志趣使然,总之他弃官了。他以为可以甩手而去,从此远离纷争,哪怕浪荡江湖,也能了此一生。可偏不遂愿,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好好的走在路上,竟遇到了通关设好的伏兵。眼见着就要命丧黄泉。寡不敌众之时,可巧李豹经过,带着落河山的弟兄一阵厮杀,才将他从犬牙之下救了出来。如此大哥,如此兄弟,盛情难却,从此落草落河山。 而这山中之人,除了一小股原始草寇外,几本都是后来才逐渐加入的。如果不是官府逼得民不聊生,又有几人肯背了这“贼寇”的罪名? 梁成望着李豹,又看了看仿佛石化般了的北齐兵,他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是外有伏击,内有接应。而且以目前的形式看,这个郎中,还有这个貌似小月月的女子,也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刚才,他分明听得那些士兵在尊郎中为“王爷”。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平南王慕容风? 他在边关做过守将,又怎会不知平南王。这恐怕是他生平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听说平南王十四岁便征战沙场,扬威立名,在江湖男儿中,那也是另人称奇的响当当的英雄。而他身边的副将云清,更是小小年纪便练得一身好本领,行军布阵,无一不通。 前些日子,他正思量着要怎么与平面王的军队抗横。其实,他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落草本就是无奈,而平南王的军队,据说也是纪律严明,堪称一支正义之师。这样的交锋,他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无意义的牺牲。 现在,他所担心的问题,恐怕可以被动的解决了。 …… 次日,山寨中的兄弟,包括百姓,在北齐军队的护送和收编之下,开始选择性的撤离。愿意跟随的,可以重新编入户籍,或者入兵;不愿跟随的,北齐军也没有勉强,将这里划为了落河镇,百姓可以继续耕自己的田,织自己的布,一切如故。 但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了离开,当初来这里,就是因为走投无路,现在有路可走,又有谁不想走? 天空瓦蓝,鸟儿盘旋。远处黄黄绿绿的树叶,也不再显得难看。扛枪的扛枪,持刀的持刀;推车的推车,抱小孩的继续抱小孩。 就在大家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准备迎接山下熟悉的田地时,人群中,在那群推小车抱小孩的人群中,忽然跑过来一个女子,大家都没有在意,还以为她和前面那些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在追逐嬉戏。 可没想到,她居然中袖中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刺向了云清。 云清正和一个部下说话,没意识到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猝不及防,持刀的手被握住了,但左颈,也滑过了一条血痕。所幸刀伤未深,只是流了一些血,便止住了。 慕容风飞身下马,如闪电般奔到近前,抽过一把腰刀,不由分说便要挥下去。云清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用了十足的力道,抓住了刀柄。 离刀刃一寸的地方,正是马鹊儿那红扑扑的脸庞。可此刻,它已经瞬间转换了颜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继尔,一个健康的姑娘,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有人伤她,是看着头上那柄明晃晃的大刀,吓得腿软了。 有杀人的决心,却无面对被杀的勇气。 马老汉一家纷纷跪倒,哭的哭,嚎的嚎。云清看着慕容风那双已然喷火的眼睛,她咧起嘴角,笑了笑,撕过一块布,包了包。 她知道马鹊儿为什么要如此,她也知道马鹊儿不能杀。一个马鹊儿后面,还有几万落河山民众。这种风和日丽的天气,不适宜出现血腥气。费力得来的结果,会随着血气的弥散,也跟着烟消云散。接着,恐怕又会重现硝烟。 一旁的梁成,端坐在马上。他看了好久,好像明白了什么。 新月爬出山头之时,一些人,回到了久违的家乡;一些人,正围着篝火,为新军筛酒。 一匹马,马上一人,望着远处的那顶大帐,从怀中掏出了半块一直带着体温的红玉坠子,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月儿弯弯;低头看看红玉坠子,弯弯如月。 …… 帐内,慕容风接过了军医递来的金疮药,用指尖蘸着,一点一点的往云清的脖颈上涂抹着。 他涂的很小心,用他那略带薄茧的指腹,蘸起,涂上,晕开,又小心的吹了吹。一道不过一寸来长的创口,生生被他涂了半个多时辰。即便如此,望着那道几乎被他掩饰的很好的伤疤,他还是感觉怒火中烧。 云清替他试去了额上的汗珠,他刚才紧张的模样,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样。 看到这道伤口,慕容风就想起了那个叫做麻雀的丫头;想到麻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对了,怎么好像自打下了山,就没再见他? 烛火照耀着大帐,帐内洒过一片金黄。帐外,是弟兄们围着篝火大笑的声音,帐内,是低首垂眸正在想着什么的云清。这个情景,不管怎样,都能另人心生欢喜。他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不问,他恐怕会憋出内伤:“你和那个青龙,认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站在早前就铺在案上的地图旁,似在看地图,又似在问话,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在审犯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掉。 云清也在想青龙,也在想这件事。 她不是多情的人,但也绝对不是没有感情的人。青龙对他的好,一幕一幕,就像皮影戏般,在她的脑中闪现。那些场景,只要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能让她热泪盈眶。 如果青龙早些出现该有多好,她如是想。她重情义,但也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可一个云清,如何也不够两个人分。 “他可能是我义兄。”云清如是说。她简要的给慕容风填补了一下七岁之前的那段空白。人物,情景,事件,一个也没少。也不是一个没少,关于那半颗红玉坠子,还有跟着红玉坠子一起许下的誓言,她选择性的隐没了。 慕容风听了,倒显得很高兴,这个解释很说得通。而且云清有这样一位义兄,也在情理之中。 第五十五章 西越四皇子 过年了。 古老的南陈国都,虽然刚刚经过战乱的侵袭,但一点也不妨碍它过年的热闹气氛 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悬挂在门楣上,透过温和的夜风,偶尔摇摆着。烛火一直燃的很旺,照得灯笼上的花案活灵活现,有花团锦簇,也有游春仕女图,爱好古老传说的,便绘上了八仙过海。风过摇摆,衬得那踏着波涛的仙人,仿佛真的就在面前一般。灯随风摆,灯却从未熄灭,仔细看过,原来是从旁处小心的打过几个小孔,将一??ν?坷卫蔚墓潭ㄔ诹肆?冢?缺3至酥蚧鹚?璧目掌??治?至死?蛐枰?目占洹?p>  云清一边看着,一边不禁赞叹着灯笼匠人的好手艺。 “姑娘不知,这南陈的灯笼匠人,可是在整个南境诸国都出了名的。如果姑娘能在这里一直呆到元宵灯节,到时候恐怕会看到更多更好更大的灯笼。”牵马的小金子,一边紧了紧了缰绳,一边笑得一口白牙,说话间,波转流离,顾盼神飞。 刚见到云清的时候,小金子也看呆了。在他眼里,王爷好看,但那天跟着王爷一起并肩回来的女子,却更加的好看。 一身红衣,映得本就无暇的脸庞越发明艳。特别是那对桃花眼,说话间,波光流转,不过可惜了,除了对王爷,很少看到她笑,即便笑,也是浅浅即止,更看到什么波光潋滟。但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与这姣好外貌极不相趁的刚硬气质。那是目送着她和李副将一起率军远去的时候,看着她一身的铠甲端坐在马上,才越发的感觉的。 别人都叫云清为将军,但他一开口便叫“姑娘”。也是,他也没上马打仗,而且云清也确实不再是将军,军中的弟兄是无可称谓,才按着原来的习惯叫的,所以小金子这样一个一直呆在后帐的男孩,随他怎么叫,云清不介意,别人自是不会去管。 拿下落河山后,南陈这一仗,竟然进行得也异常顺利。慕容风说云清是福将,她去哪里,哪里就打得容易。从那次她巧夺禁军教头一事开始,她更多的目光,就放在了敌后的策略之上。以前是比杀比狠比勇武,后来发现,很多时候,不用杀人,或者不用杀很多人,事情也会办成。 落河山如此,南郑亦是如此。南郑几个皇子早就起内讧,她派了李副将前去拉拢,也算是里应外合,虽然也打了几仗,但规模,只能算是宫变,远没有真正的战场惨烈。 她不喜欢宫廷,所以,慕容风带着李副将军去赴宴了,她就带上华秀影,打算出来转转。皇宫离街道有段距离,她不想坐马车,慕容风便差了小金子去牵他的汗血宝马,小金子说他也讨厌皇宫,便歪缠着一起跟来。 这小子学什么都快,近来武功长进也不错,慕容风考虑到两个女子上街,虽然云清不需要别人保护,但小金子凡事细心,便允了他一起跟来。 街上很热闹,鞭炮声,夜市小贩的叫卖声,人们买东西时的讨价还价声,再加上孩子们追逐嬉戏的欢笑声,很快的,云清也融入了这份难得的热闹之中。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这么放松的为了逛街而逛街了。或者说,她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样轻松的逛过街。 自打身份被揭穿,除却必要,她已经很少再着男装。今天,华秀影更是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式,说是叫什么朝云近香髻,乌发盘于头上,交叠于顶,婉转如仙云。上身罩了一件窄袖淡绿短袄,内着月白轻纱罗裙。如果不是华秀影非要给她插上一支花簪,这一身的装扮,就越发显得素雅。不过,倒与她气质相合。 华秀影穿了一身紫红长裙,内着宝蓝抹胸。她也不管颜色协调不协调,专往扎眼了打扮。云清自知她性格豪爽爱表现,况且自己对女装也没什么研究,看着她好看,也没给提太多意见。 不过她穿着确实有些豪爽,胸线拉的有些低,再加上丰腴,左的右的就吸引了不少登徒子前来搭讪。她也不怒,嘻笑两句就接着往前走。要是有人想进一步发展,怒了,她也不是好惹的。云清无奈,小金子撇嘴,说她这样往街上一站,不乱才怪。 华秀影就嗤笑他:“你个黄毛小仔,毛都没长全,懂个什么?”小金子又羞又恼,憋了个大红脸。拽了拽缰绳,蹬蹬的朝前走去,也不管她。 华秀影一边捡起一支掉落的珠钗,一边在后面喊着:“死小子,跑什么跑,东西都让你折腾掉了。”说着就提起裙子朝前追去。 这匹汗血宝马是月明特地从漠辽皇家牧场用了一千两黄金买来的,即便在同类之中,也属上品。买来时性子犹烈,驯了好久才肯服帖。平时除了打仗,慕容风是舍不得骑的。现在却让华秀影用来驮东西,左一个包袱,右一个篮子,走起路来上下摇摆,看得云清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刚想追上去,忽从后面急驰而来一队人马,精钢铠甲,呼啸生风,各个手持一柄大刀,看上去凶神恶煞。行人无不赶忙避让,几个躲的慢的,差点给人用刀挑了。 云清蹙着眉看他们走过,听旁边的百姓议论着:“宣王府要遭殃了。” “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本以为会过了年,没想到上头那么着急。前天是穆王,昨天是诚王,今天,就轮到宣王了。” “嘘,小点声,别给人听见,小心把你一并斩了。” 说话的左右看了看,下意识的摸了摸了脖子,可还是忍不住继续八卦:“今天这宣王最倒霉,听说负责斩杀的西越四皇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杀神,搞不好,一个不留。” 西越?云清下意识的支起了耳朵,这西越的皇子跑来南陈做什么? 可那二人偏偏就不说了。抻着脖子朝着马队望了望,就做散去状。云清忙拉了二人来问:“敢问二位大哥,这西越的皇子为何会在南陈。” 说话之人怕惹来麻烦,刚想甩开她,可一见居然是一个美貌姑娘,也便耐下心来继续给她解释:“姑娘,想来你不南陈之人吧。”云清点头表示肯定。 “我说嘛,南陈哪有不知道这西越四皇子的。他呀,是前几年给老国君祝寿的时候,由西越派来的。那时候还是个黄毛小子,估计也就是贪玩,不然堂堂西越皇子怎的会来我北齐属国。可来了就不走了,一年中有多半时间会在此逗留。”那人说着,便抿了嘴,还抖了抖衣襟,估计是看美女在侧,想卖个关子。 云清也便配合他:“为什么不走了呢?” “为什么?”另一个人看着云清,又上下重新打量了番:“姑娘可要小心,平日里不要上街。” 云清正疑惑,另一个见被抢了白,忙接过去说:“这四皇子不仅性格暴虐,好杀成性,而且,最是好色,他在南陈的府邸,少说也养了四十个粉头,而且平日上了街,见着好的,也不问哪家的姑娘,或者是否婚嫁,直接命人扛回府里,非得糟蹋够了才给放回去。” 云清一听,眉头由不得越发紧凑:“那南陈就任他如此妄为,也不去管吗?” “管?哼,上边那位不管换了谁,都巴不得去拉拢他。这里面的事儿,咱们还是不要议的好。对了,姑娘你……” 云清紧锁着眉,越发感觉这里面的事情蹊跷。西越虽与北齐和睦,而且前不久刚通了婚。对了,想到通婚,她就又想起了留香,就越发的沉重起来。 这南陈本是北齐属国,因年年纳贡从不拖延,又离业城太远,所以北齐核心显有关注此国。可西越竟派了一个皇子前来祝寿,而且还长驻到此,如此妄无竟也不加以阻拦,还要拉拢,莫不是……此次南陈兵变,竟与西越有关联? 这个事情,一定要告诉慕容风。云清对政事不感兴趣,但慕容风是北齐的皇子,所以她感觉这种事情一定要说给他听。如何考虑或者如何定夺,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想着,她就加快了脚步,也无心再逛街,赶着去找华秀影和小金子。 因为今天过年,所以街上犹为热闹。南国不比北面,如果是在业城,此时恐怕是家家闭户,都升着炉火准备年夜饭了。可南国气候怡然,特别是今年,春天还未到,似乎就要提前进入夏季。街上彩灯相映,花团锦簇,人们似乎是为了庆祝这个好容易结束的战乱,突然一下子都跑到街上来了。 人头攒动,云清一边走着,一边躲避着行人。翘首?望,竟也未看到二人。 正左右找寻,就听得前方一阵怒骂嘻笑,接着,就有人惊叫起来。云清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正准备转身向别处去找,忽然感觉那叫声怎得如此熟悉。 足下发力,拨开众人,前方灯火之下,一群铠甲之中,赫然就是小金子还有华秀影。 第五十六章 战 夜风很轻柔,还伴着阵阵花香。花香过后,传来的便是一种很熟悉并且很另人不安的气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华秀影已然跌坐在地上,身边溅过无数条血痕,有道深的,已经经过她的左手边,转了个圈,实在阻挡不过,便向着街边的深沟流了去。鲜红,暗红,最终,汇聚成了黑色。一大滩一滩凝重的黑色,变成了数个围了堤坝的圆圈,滩在路边。 血的源头,是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尸首。断肢残骸处,有的还在向外喷涌着。一颗颗滚落得到处都是的人头,有张着嘴的,有闭着眼的,还有想大声呼喊,而到最后也没呼喊出来的。 惨绝人寰! 云清见过血腥,或者为了职责,或者是迫不得已,她手下的亡灵,也不下百千。但如此杀人,如此当街杀人,如此为了杀人而杀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顾不得多想,她忙上前扶起华秀影。华秀影一张粉脸已然吓得惨白,嘴唇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哆嗦起来,眼睛直愣愣的望向前方,手指,还在不停的抖着。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云清不由得吃了一惊。乌金铸就的长枪之上,赫然挑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枪尖已然穿透胸腔,那人呈仰头状,大张着嘴巴,刚才还稍稍抽搐了几下,不多时,就已气绝身亡。大股大股的鲜红,顺着枪杆,呈奔射状往外涌着。一直流到了华秀影的脚边,又流到了一旁的沟里。 枣红色的骏马之上,端坐一人。白得吓人的脸庞,深如墨染的眉毛之下,是一双艳冶如妖的桃花眼,可那眼里,有的只是血腥与寒霜,不曾见到一丝光亮。一张滴血的红唇,邪气的向上挑着,似笑,却更加狂傲。 云清扶着华秀影,低了眉,准备悄声离开。忽听马上之人一声嘻笑:“好美的姑娘,不知要去哪里?” 云清顿了一下,但没回头,南陈刚刚归顺,还是少惹事为妙。可马上之人似乎饶有兴致,一边嘻笑着,一边将长枪一挑,砰的一声,刚才那具男尸,已由枪尖横卧在了二人面前。 华秀影吓得又一声尖叫,浑身颤抖如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求求”“放走”之类的话,全然语无伦次。 云清站定,怒目回眸。那人见云清看他,便又歪起嘴角:“好姑娘,怎得才见了爷,就急着要走?” “有事?”云清淡淡的道。 他收起长枪,一边在一具尸体上认真的磨擦着,一边斜着眼,继续道:“刚来了一个骚的,眨眼工夫,又来了一个更美的,爷今天是真中了彩头了。”说罢,就看向一旁的铠甲,浪荡之色,难以言表。 一旁的士兵见了,也跟着狂笑起来。 小金子早已被两个人按着,动弹不得,可一听有人轻狂云清,便昂起了头,挣扎着要站起来。还不停的怒骂道:“好一个狂徒,我家姑娘,岂容尔等如此放肆!” 马上之人停止了狂笑,歪着头打量起小金子:“好一个俊仆,有胆量。”说着,命后面之人放开了他,扔给他一把黑金偃月刀。小金子身量才开始生长,而且习武不长,偃月刀如此重量,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接住。 那人斜着嘴角,向他说道:“小子,有胆护主,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今天如果能接得住小爷三招,就放你们回家过年,否则……”说着,他又将云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爷今天高兴,那个风骚的你领回去,不过这个,爷可就要带走。” 也许是因为钦佩,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小金子最受不了别人轻狂云清。平时在军营里只要听到有人私下里议论她,不管是什么话,好话还是坏话,他都会立刻怒着上前阻止。今天此人不仅话里带色,而且眼睛也极尽轻狂,他只感觉血气上涌,气得肺都要炸。踉踉跄跄的拖着偃月刀,说话就要上前。 云清一手扶着华秀影,一手挡在小金子面前,面无色彩的看着马上之上:“我接你三招,可好。” 那人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将枪拄在地上,笑得乱颤。旁人见了,也跟着大笑起来。 刚开始还有几个好事儿的远远的围看着,一见这般场景,忙关严了自家门窗。关完了,还用指头好好的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缝隙,如果有,也赶紧找了块布来填一下。好似街上这群恶煞能凭着那缝隙钻进来一样。 家里有姑娘的,忙给脸上抹了灰,也不管姑娘其实根本没有出去,也没打算出去过。有小子的,也赶忙让闭了嘴,还唬着脸喝斥道:“再不听话,就把越四儿叫来!”这西越四皇子姓乔名越,人们怕其危名,即便在家,也不敢呼直姓,就以越四儿来代替。 乔越见云清没有反应,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盯着他看,便收了笑,朝着旁人努努嘴:“给姑娘捡根棍子来。” 旁人刚想去街边寻找,就见云清接过偃月刀,冷声道:“不必劳烦,这个就不错。” 说着,将华秀影交给小金子,单手持刀,凌空划过一个半圆,刀头直指马上之上。 乔越彻底收了笑,足下用力,跳下马来,手持长枪,站在对面:“这样比较公平。” 云清冷哼一声,心想,公平,你仗着权势当街掳人,谈何公平。 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儿忍不住啼哭,只一声,便又被自家大人捂了住。可这一声,如发令般划过夜空,两人持枪握刀,瞬间战在一处。 刚开始乔越只是感觉云清力大,如此偃月刀,如非粗壮汉子,一般人都握持不住。眼见着她单手挥舞,才收了笑下来应战。 可打着打着,就发现此人不仅只有气力,武功也绝非一般。便使出了十八般招势:挑,刺,披,平时显有用到的招数,逐个用出。 云清望着对面的一张白脸,本以为只是暴虐的皇家之徒,打了十几个回合才发现,此人不仅力道非凡,招招用足,而且动作轻盈敏捷,一时难分胜负。 就在两人均已有些气喘之时,一旁的小金子忽然喊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不是只打三招?” 乔越正暗道无法取胜,听得小金子此话,便立时收枪,后退两步。旁人马上过来相扶,他瞪着眼甩开众人,转而挤出一丝怪笑,双手抱拳:“敢问姑娘何方人士,芳名为何?” 云清收了刀,立着,没说话。 乔越眨眨眼,继续道:“答了,便放你们走。” “当真?” “绝不为难。” 云清将刀甩给旁人:“北齐云清。” 说完,就将华秀影扶上马,三人向官邸走去。 红色的街灯还在亮着,有些挂得早的,蜡烛怕是要燃尽,火苗呼啦啦的窜着,仿佛在做最后的哀鸣。 古老的宣乐街,已然血流成河。哭声,叫声,呐喊声,声声入耳,声声不息。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恢复了宁静。 不闻犬吠,不闻悲鸣,只有几个临街的孱弱妇孺,掩着盖子,低声抽泣。男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黑着灯,暗自叹息。 远处,偶尔有几簇烟花亮起。像是特意为了遮盖什么,见无人在意,也便悄然落幕,再无生息。 第二日,暖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飘荡了几个回合,终究淹没在了嘈杂的市井之中。 远处的街道又恢复了热闹,仿佛昨夜的喧嚣,从未发生过一般。 血见得多了,人们也便麻木。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茶照喝,饭照吃,年,也得照过。生于乱世,只有苦中作乐,有乐便乐,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城中远宁府,是为了招待大国使者特意而建,紧挨着皇宫。云清一行人便暂居于此。 慕容风与新君有诸多要事相商,为了方便,也是为了尽快巩固北齐与南陈新主的关系,他昨日去赴了宴便未曾归来。有公公来报,说平南王要暂居皇宫几日,请北齐诸将不必挂念,好生照顾自己便是。 昨日的一番遭遇,华秀影恐是吓坏了,回来后便发起了高烧,呓语不停。连夜请了大夫,强行灌了几付汤药,发了汗,才稍有好转,天亮之前,总算不再烦燥,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她才安稳睡下。 云清伏在桌边,抻了下腰。草草洗了澡,将头发往后一挽,着了身淡色裙装,便走到了院前。 东方,有隐隐的绛红现出。透过那一檐瓦片,若隐若现。云清踮起脚尖,感觉看得不够真切。索性提气上房,静静的坐在檐上,看向东方。 一轮红日,透过层层白雾,正冉冉破出。眨眼间霞光万丈,射出万道光芒。云清忍不住站起身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道光芒。一时间,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一时间,她感觉到了释然。 一阵铁蹄相撞,打破了她的幻想。寻声望去,只看到一个个的红点,眼睛还没有从那道光芒中解放出来。 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挡,过了半晌,未等看清,就见端坐在马上之人亮出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定睛一看,立时秀眉紧锁。红口白牙,一脸的戾气,怎的是他? 第五十七章 礼物 朝霞万丈,美丽如画。可迎着朝霞走来之人,却瞬间让画卷变成墨染。 来人歪着头,仿佛饶有兴致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云清一番,然后斜着嘴角说道:“云姑娘,你这大清早的站在房顶上,所为何故。难不成是早知小爷要来,如此耐不住,竟翘首以盼?” 云清不是草木,如此轻浮,她怎能不怒?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是让她抿了抿嘴角,眉头微蹙,便又飞身跳下内院。 不多时,前院来报,说西越四皇子乔越前来拜访。 云清说王爷不在,让他改日再来。 前院又来,乔四皇子说他一片赤诚,还特地带了礼物前来,只要是个主事的,出来一见便可。 无奈,云清将发髻理了理,硬着头皮走到了前院花厅。 乔越等人已然落坐,正品着下人递上的新茶。 他左右看了看,好似十分不见外一般,对着刚进门的云清说道:“云姑娘,回头和你们王爷说一下,堂堂北齐平南王,怎的出门连个女人也没有,这前后左右,端茶送水扫地的,全是老爷们儿,好生无趣。”说着,他又斜着眼瞧了瞧云清:“也不对,你不就是个女的?还是个很……” “四爷,不知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现在王爷不在府中,可否请您改日再来?”言罢,即欲送客。 乔越也不急,慢慢的喝着茶,翘起一条二郎腿,眯缝着他那看不清底色的桃花眼:“云清……诶?我记得北齐太子前不久刚纳了一名小妾,也叫云清,可是云姑娘你?” 云清很想发怒,她着实太讨厌这西越小四儿,她努力的抑制了一下,不经意的闭了下眼,只一瞬间,就被乔越看在眼里,于是便继续嘻笑道:“看来是了。慕容兄弟好福气,又好和气,乔某好生艳羡啊!” “兄弟”二字他故意说得很重。 云清握着青花瓷的手,险些没将杯子捏碎。 乔越见她没再言语,也便收了笑:“西越与北齐素来交好,平南王来此,小四儿我岂有不来拜见之理?而且前不久你们刚刚嫁过去一位公主,论辈份,我是不是还得叫平南王一声六舅舅?” 云清眼睛一亮,立时回眸侧望:“留香……公主她,怎么样了?” 乔越笑笑,不急于做答,抿了口茶,才道:“放心,我乔家男人,又怎会亏待她?”说着,露出了一抹极其浪荡的笑。 云清血气上涌,那只青花瓷杯还是没能幸免于难,碎片撒了一块,她前胸不停的起伏着,如果不是因为两国关系,还有这个杂碎的皇子身份,她真想立刻上前给他一拳。 下人忙过来收拾,还关切的想要查看云清的伤势。几滴鲜血,顺着她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不加掩饰的溢了出来。 乔越忙站起身来,假意关切的想要过来帮忙,云清一个移步到他近前,将他按坐下去。眼睛直勾勾的望向他:“四爷,您刚才的话,云某没听清楚。能否再给解释一下。” 乔越瞥了一眼她那只受伤的手,一股细小的血流,正欢快的向下滴着。落在地板之上,又迅速溅开,不多时,竟形成了一朵妖冶的小花。 他笑了,笑的很魅。配着他那红口白牙,越发的妖冶。 他轻轻的拍了拍云清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道:“姑娘,你误会了,小爷刚才说的是乔家男人,没有‘们’,她现在是我父皇的贵妃,姑娘刚才想到哪里去了?” 云清尴尬的抽回手,正欲回身,乔越却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指着她的脖颈:“姑娘,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云清下意识的摸了摸左颈的伤疤,经过了这些时日,已经好转的差不多,加之上药及时,现在只是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红色疤痕。她瞥了他一眼,道:“小伤,无碍。” 乔越笑了,笑得更加放荡,拖着长音道:“慕容兄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怎得如此……哎,真是,真是。” 小金子得知前院来人,听下人们形容样貌,估计是昨夜遇到的那个杀神,便草草的给汗血宝马添了草料,急步跑了进来。 一进来,正好撞见一个小厮收拾了一地的碎片,一看云清的那只手还在滴血,忙又转身回去寻金创药。再跑来时,正好瞧见云清坐在椅子上,看向乔越,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阴郁。 小金子也不问她,忙过去给她包扎。一边上着药,一边皱着眉,又顺便瞪了乔越几眼。 乔越喝了几口茶,见云清不再理他,左右看了看,抻了抻腰,松了松肩膀,似乎自知无趣,便站起身来,道:“既然平南王不在府中,小四儿便改日再来拜会,来人,把礼物奉上!” 话毕,二十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袅袅婷婷的鱼贯而入,前后两排,给云清施了一礼。不知道怎么称呼,就看向乔越。 乔越刚想答话,又看向云清,眨眨眼:“云姑娘,这些姑娘如何称呼你才好?” 云清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没理。 “那就叫姑娘吧。” “姑娘好——”二十个女子齐声唤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云姑娘,回头劳烦你转告王爷,这是我从府里特意挑选出来的二十个粉娘,都是一等一等的高手,吹拉弹唱那是样样精通……”他笑了笑,故做轻声道:“让他注意身体。” 言罢,哈哈笑着带着一干人等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留下了一脸阴郁的云清还有面红耳赤气得不行的小金子。 他前脚刚走,慕容风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进屋,立刻提起鼻子嗅了嗅:“好大的脂粉气。” “王爷好嗅觉。”云清看着她那只刚刚包好的手,不咸不淡的说道。 小金子看了看二人,想说什么,憋了半天,又没说出来,便给慕容风行了个礼,就下去给马添料去了。 “你的手怎么了?”慕容风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没事,打碎了一只茶杯。” 他感觉她的气色不对,便握了她的手臂:“有事?” 云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刚才,西越的四皇子来过了。还给你送了礼物。” “噢。”慕容风一边接过茶水,一过淡淡的应着。 “王爷不想知道他给你送了什么?” “什么?”慕容风挑起眉,问道。 “带上来!” 说话间,二十个姑娘,整整齐齐的立了一地。 慕容风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为何发笑?”云清有些气恼。 慕容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娘子,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生的气吧。” “谁是你娘子。”云清推了他一下。见下面四十多只眼睛望着,便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正了正了衣襟,不再看他。 “都下去吧。”慕容风摆摆手,然后还命人将门窗关了上。 云清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下意识的连连后退两步,慕容风抬起她娇翘的下巴,眼睛里波光流转,柔声道:“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说着,就将云清抱在了怀里。 云清忽然想起了昨夜之事,便轻轻的推了推他:“对了,王爷,昨夜,我看到乔越当街杀人了。说是将宣王府满门抄斩,一个没留……” 慕容风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低声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他在这,恐怕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说着,他低下头去,在云清的额上轻轻吻了吻:“我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好复命回京,安排娶你的事情。” 说到这,云清的心里一沉,她想到了刚才乔越的那些轻狂之话,虽然有些浑,但是,人家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她面露忧虑:“王爷,我……” 慕容风看着她,眼里满是柔情,在她秀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轻声道:“别多想,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交给我,你只要安心的照顾好自己……”说着,他看了看云清的脖颈,又看了看她的手:“别再受伤了。以后,我不打算再让你上战场了。” 云清还在想着乔越的那些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好多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她木然的点点头。转而又想起了乔越:“那乔越,还有他送来的‘礼物’,怎么办?” 慕容风笑笑:“来而无往非礼也,不管怎么说,北齐与西越表现上交好,况且留香还在西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去得罪他。那些人,你自去处理,还什么礼,你看着办。对了,我收拾一下,还要赶回去。你不犒劳一下我……” 云清很想曲意逢迎,但她此刻百转千回,想得太多,一时间无法投入。 慕容风亲了她几下,发现她心不在焉,就轻轻的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笑:“你最近确实太累了,好好歇着吧。乔越的事,实在不行,就让小金子去。" 第五十八章 又见乔越 天色将晚,古老的宣乐街,在经历了上次的血染之后,平静了几日,便又恢复了喧嚣。 掌灯时分,云清从远宁府的侧门走了出来。这几日她一直呆在府中,除了照顾华秀影,也就是偶尔看看书,练练拳脚。 上次的事,华秀影似是惊吓不浅。她虽不同于寻常女子,也算是豪爽之人,可杀人见血之事毕竟不常见。 那日她走在街上,正和小金子斗嘴,忽见前方混乱异常,如果是普通的热闹,凑也便凑得,但眼见着妇人呼喊,男丁求饶,接着,就是大刀抬起,人头落地。 她吓坏了,忙想调头离开。忽然从后面围过来几个兵丁,连哄带喝的把她驱到了近前。抬眼一看,马上正是持着长枪,魅惑如妖的乔越。 如是在平常,华秀影也算喜色之人,可面前这个,手持长枪,满脸嘻笑,身后,却是惨叫不绝,汪洋如血。 当时正好有一人从旁仓皇欲逃,没跑出几步,就被乔越尖枪一挑,双脚离地,生生的做成了人肉串子。 看着那人浑身抽搐的在枪尖上挣扎,汩汩的鲜血还不停的朝外奔涌着,华秀影早已忘了怒骂兵丁的调笑,吓得立时瘫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虽然有惊无险,被云清囫囵个儿的带了回来,可打那以后,她便像吓破了胆一般,呆呆痴痴了好几日,才显好转。 府中无女眷,来得匆忙,云清也懒得去雇,而且华秀影一恢复神智就呼喊起她的名字,走不开,她便一直在府内照顾着她。 烧水买药的机会多了,听得家长里短也多了,她也便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婚姻自来就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要配得门当户对才是。可是自己,她忽然间疑惑,自己究竟算个什么? 能拿得出来放在外人面前说的,她就是太子慕容启的小妾,其余的,竟真的什么也不是。 对,什么也不是……本就与人纠缠不清,她又如何想要嫁给慕容风? 自己爱他吗?一时间,她竟也回答不清。打小便跟了他,什么事,只要他开口,她从不问原由。什么感情,自我,这些个东西,她从来就没想过。好似自己就是慕容风的一件附属品,他走到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不用问为什么,总之就是一种习惯。 前几日慕容风回来,说今后不打算再让她上战场了。那么自己,以后将置于何地? 十年了,她几本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更别提是正常女人的生活。她在想,即便慕容风从太子手里要回了她,那么自己接下来又将如何?成为他的姬妾?侧室?以自己的处境,即便他有心,自己也是万万不能再当他的正妻了。 皇子婚姻,历来讲究御赐,慕容远途又怎会糊涂到把大儿子的小妾再指给小儿子做妻…… 想到这些,云清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她努力的扇了几下炉火,冲出的烟灰呛得她连连咳嗽。她开始怀念起自己的母亲来,如果母亲一直没有死,她是不是也会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便由母亲择一个好夫婿,嫁人过日子,了此一生。这样平淡的幸福,她今年恐怕都无缘了。 她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角。百转千回,心里也似熬了一锅药,越发的混沌,越发的苦涩。 她走回内室,换了男装,将秀发高高拢起,别上一只玉冠,便提剑出门。 她不想惊动众人,就从侧门走了出去。 暮春时节,鸟鸣花幽,路旁的春柳散发着初生的朝气。家家户户都将窗子打了开,吸收着外面的清香,俯望着这座古老的南方都城特有的夜景。 云清将自己置于人群之中,她还在想着刚才没想完的事情。越想越觉心里没缝。头脑里忽然闪过平南王府那二十几个姬妾,她站定,望着墨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正垂首前行,忽闻旁边的酒楼里传出了叫声。女子的哭声,男人的淫笑声,众人的奔逃声。 云清捏了捏眉心,想继续前行。 忽然,一阵呜咽传入耳中:“大人,求求您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家中还有父兄弟妹,且已有婚约在身,下个月就将过门,如此这般,让小女子如何嫁人,如何再有脸面活下去啊……”说着,又是一阵呜咽。 接着,就是一个大汉的调笑喝斥声:“你个小娘子,好生不懂事。我家四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跟着我家四爷回去享几天福,伺候的好了,没准就留你做个长久的暖床娘,还管他什么老爹夫婿……怎么?你不肯,就你这卑贱身份,难不成还想有个名份……” 云清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真是她心中想什么,就来什么。自己的事解决不了,能帮帮别人出出气也好。 她怒步来到楼内。刚才这么一闹腾,楼里的食客早已吓得没了踪影,偌大的一座酒楼,就只剩下了中间的一小撮人,不用问,那女子肯定就在其中。 喝开众人,果然见到正中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瓜子脸,细眉细眼,瑟缩着站在那里,很是可怜。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看二人的装扮,倒也不像普通人家,怎的就在此遭人调戏没人理,看样还要掳回去。 那群大汉身着镶着金边的皂衣,虽然各个面露嘻笑,甚是可憎,但身姿挺拔,竟也是气度不凡,而且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一股难以遮掩的血腥气,如此形象,像极了前几天遇到的一群人,难不成…… 正想着,就见从二楼的花梯处走下一人,红底黑金蟒袍,手持一把折扇,面白如雪,唇似红缨,一双桃花眼戾气横生,这不是西越小四儿又是何人? 还未到近前,就听他嘻笑道:“这是哪里来的俏公子,看这小脸儿长的,比美人儿还要俊上七分。” “诶?不对,公子怎的如此面熟?”乔越嘻笑着,上下打量了云清。 云清见他那一双桃花淫眼就不由得怒气模生,可一想到两国之间微妙的关系,一时也不好发作,憋得竟有些脸红。 “哟,怎的说着说着脸还红了?是不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说着,还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用扇子拍了拍头:“云娘子,可是你?” 云清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越四爷的事情云清本不该管,但方才这位姑娘也已言明,她已是有了婚约之人,还望四爷高抬贵手,放姑娘回家,更别毁了她的名节。” 乔越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继尔好像有什么乐事一般,哈哈的笑起来不说,眼角竟似笑出了泪,他用那纤长的手指抹了抹,道:“云娘子真会开玩笑,真没看出来你也是个讲究名节之人。那你……不在业城好好的给人做妾,跟着别的男人跑东跑西,这又做何解释?” “你……”云清立时气得粉面通红:“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是啊,当然不用我费心,不过小爷我很是好奇,听说你们不日就要回京,那到时,你是住在哥哥家,还是住在弟弟家,又或者,两头都住?”说着,他嘻笑着脸,一张桃花眼仿佛眯成了一条缝。 云清握着手里的剑,刚想出鞘,又生生的给按了回去。 “看来云娘子真是不在意,那就是小爷多虑了。也好,让我放了这小姑娘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云清握着剑,实在不想多看他一眼。 “拿你来换。”说话间,他就靠到了近前,手指轻佻的摸了过来。 叭的一声,云清将他的手打落下去,愤恨的瞪着他:“越四爷还真是不要脸!” 乔越将手揉了揉,也不气,找了把椅子,随性的坐了下来,斜着眼看向云清:“云将军,早就听闻你的威名,本想沙场相见,一较高低,可没想到我家老爷子得了一个女人就要与你北齐永修百年之好。”说罢,她冷哼一声,继续道:“后来听说你不仅是个女的,还跟了人做妾,乔越我真是替你惋惜!” 他见云清一直不语,也不尴尬,探起身子,眯起点,轻声道:“不如,你跟我回西越,乔越我虽然名声不怎样,但至今尚无妻妾,你若肯嫁,我定不旁娶。” 云清只感觉此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一遇到他,就会粘在身上扯不下来,于是道:“多谢四爷抬爱,云清此生怕是没有那个福份了。”说着,她看着一旁早已吓得体如筛糠的主仆二人:“那这位姑娘,您是放,还是不放。” 乔越掸了掸本就一尘不染的蟒袍,看了看那二人,突然喝道:“还不快滚!” 二人如同重获新生一般,重重的朝着云清施了一礼,便没命的跑了出去。如此情景也不忘谢礼,想来,必是大户人家调教出的女儿,这乔越还真是什么人都惹,不愧是一方祸害。 云清见二人走远了,便也起身告辞。乔越自知留不住,也便放她前去,临走时,突然嘻笑道:“来而无往非礼也,小爷的府邸就在城南的康乐街,还望云娘子有空前去坐坐。” 云清点点头,提着剑离去。 第五十九章 还礼 城南康乐街,一座豪华的府邸里,一个半披着蟒袍的男子斜靠在蹋上,左右两边跪着四五个身着薄纱,半遮半掩,身姿曼妙的女子,有的捶着腿,有着按着肩膀,有的倒着酒,有的只是默默的跪着,让他把手放在身上。 “四爷,来了。” 男子眯缝起一双桃花眼,轻轻的抿了一口美酒,低声道:“请。” 一个身姿挺拔,面色红润的男子迈着优雅的方步,走了进来。一见面前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 蹋上之人一抬脚,险些把面前的女子踢倒,他站起身来,斜披着袍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慕容兄,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北齐二皇子,慕容光。 慕容光一拱手,道:“越四爷可好?”说话间,又朝着后面的几个女子望了一眼,皱了下眉。 乔越咧咧嘴,笑道:“忘了,慕容兄是谦谦君子,最见不得这场景。”转而朝着后面的几个女子喝道:“贱人,还不快滚!” 几个女子连忙收拾了衣衫,顷刻消失不见。 坐定之后,慕容光便问道:“信中之事,不如四爷考虑的如何了?” 乔越站起身,好似在思考什么,然后翘起嘴角,似乐,又似为难:“不是小四儿我不肯帮,只是此事牵扯太大,而对手又过于强大,万一失利,我犯不着把命送上。” 慕容光忙上前一步,悄声道:“四爷放心,您只需提供人手即可,南陈太远,我们不便动手,否则也不会劳烦四爷。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兄已经交待,只要能办成此事,金银美女,不在话下。” 乔越一听,笑了:“慕容兄这是在打我的脸?我西越虽不算中原首富,区区金银,就焉能将我收买?” 慕容光在他手心划了一个“陈”字,道:“可好?如此事能成,此地三年的赋税,都归四爷。” 乔越笑了笑,将杯中的酒摇了摇:“如此还算有些诚意,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慕容光上前一步,笑道:“我兄已准备了五十名美女,不日将送到府上。” “五十……” “四爷嫌少?没问题,可以再加。” 乔越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五十个太多,我府里一时装不下。我是想说……一个,我就要一个。” 慕容光皱起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乔越拍拍他的肩,笑道:“启兄不是交待过我不要伤了那人吗?不如做个人情,就把那人送我吧。” “不行!”慕容光忽然转过身去,喝道。 “你急什么?人又不是你的,我又没问你要,难不成……你也对她有意?” 慕容光心生恼火,但还是努力的保持了面色温润:“四爷风流倜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一个残花败柳,怎入得了四爷的眼,事成之后,我自要将她带回交与我兄处置,除了她,别的女人,再加五十也行!” “真是残花败柳?一个残花败柳就能抵五十?”乔越斜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挥手:“二爷一路奔波,想也是累了,我已安排了美女佳肴,你且下去歇息吧。对了……”他转身,脸上收了笑:“请告知启兄,如想合作,就必要拿出诚意来!”言罢,他向周围喝道:“还不带二爷去好生歇息!” 城中远宁府,云清正坐在炉火旁,手持蒲扇,将药罐子扇得噗噗作响。她小心得掀了一下上面的盖子,一道热气冲了出来,她忙将手缩回。 放缓了速度,炉火小了些,她擦了下额上的细汗。 忽然一双大手从后面环住了她,吓得她连忙起身,拧腰,回头,屈肘袭去,瞬间将那人扑倒在地,刚想挥拳,就被那人连着一带,整个人压在了上面。 她扎挣着撑起了身子,才看清了下面的人,刀削般的俊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正满目含情的看着她笑。 她还想起身,那人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沙哑着嗓音:“别动,让我抱会儿。”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感觉着他的温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不再扎挣,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这一动作,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身下之人乎地一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温热的气息袭来,融入口中,灵巧的掠夺她的领地。 她顺从的闭上了眼,任他一路吻下去,直至,将手伸到了腰际。 忽然间,他停止了动作,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她的耳畔,轻柔着说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云清摇摇头。 他扳过她的肩,轻柔的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清,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每次见到我都魂不守舍一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清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想了想,竟有些呜咽。 “谁欺负你了!”慕容风怒道。 云清摇摇头。两颗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王爷,我们是要回京了吗……那是不是说,我又要回太子府了……” 慕容风一听,替她擦了擦了泪水,笑道:“小傻瓜,想什么呢?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说着,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云清推了推他,眼里含着泪:“那太子那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问他要个小妾,他还能不给?大不了,我再赔给他几十个女人。” 云清明白,慕容风此话不假,她相信他有这个实力把她从太子府里夺过来。可是,这话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好似女人就真的跟衣服一般,可以拿来过换过去。 她木然的伏在他的肩头,不再说话。 “对了,乔越那里去了吗?” 一提乔越,云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她又不能将那个杂碎的所做所为告诉慕容风,那无疑是没事惹事。于是她摇摇头。 慕容风抱着她站起身来:“如果不出意外,后天我们就可以返京了。明天,你象征性的去看看他吧。” 望着慕容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云清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她忽然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她跟着他,策马扬鞭,称兄道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在战场拼杀夺敌,多么简单,多么纯粹的日子。 …… 第二日清晨,踏着朝霞,踩着露珠,带着小金子华秀影还有一干随从,赶着五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城南康乐街进发。 勒马嘶鸣,前人去报,不多时,满面春风的乔越就亲自迎了出来。一见到云清,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真是想娘子娘子就来,昨儿我夜里还梦到几回,娘子这边请。” 小金子气得发抖,华秀影直往人群里躲,小金子忙把她揪了出来:“你不是说要来看看这个无赖,以毒攻毒吗?怎的这会儿尽往人堆里扎。” 华秀影哆嗦着嘴唇,讨好的笑道:“金子兄弟,姐姐我早茶喝多了,去去就来。”想来是尿遁去了。 小金了白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他一见到华秀影就极不喜欢,他很是不解姑娘为何跟这样一个半点矜持也没有,还有些浪荡的的女人交了朋友。 他牵过马,将缰绳交给赶来的下人,朝着乔越一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越四爷,这是我家姑娘特地回敬给您的礼物。” 言罢,油布一扯,整整齐齐的五车木箱子露了出来。 “这是……”乔越笑笑:“不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以娘子的性情,恐怕不会送我金银。” 云清没甚表情,对他一天换一个称谓,越换越离谱,她已经不想再做任何评价。 打开一看,竟是五车的书,上古通今,整整五车,全是各家精粹之著。如是风雅之人,见此五车巨著,恐怕真会万分欢喜。但乔越不是。 他走到一个箱子前,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来念了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他叭的合了上,眯着眼,笑道:“娘子真是想得周到,连孩子的东西都备齐了。不过我是不大会这些东西的,日后就要全靠娘子操劳了……” 一旁的小金子正在发笑,心想你这么大个人还有脸念,那就是要你好好的像个小儿一般从头好好学来。这些书,都是他挑的。从三岁小儿,到八十老翁,各类书籍,各家名著,几本都已囊括其中。那乔越也是巧,偏偏就抽出了这么一本三岁小儿的书来念。 可一听后面的话,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那分明就是*裸在调戏云清。 他涨红着脸,刚想上前,云清伸手拦住了他,云清也气,但和这样的狗皮膏药兼砸碎动怒,着实没有好处。而且她们也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了。于是她双手抱拳,冷声道:“四爷客气。” 让到花厅,分宾主落座,云清本想坐一下就走,可乔越一招手,少倾片刻,竟瞬间涌入了二三十人,全是南陈的权贵名流,这个寒暄一下,那个慰问两句,大家都对这位主国来的使者客气非凡,云清不好推脱,便耐着性子坐了下来,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起来。 第六十章 疯子 安乐府的后花园,草长莺飞,牡丹芍药月季白玉兰,各色花卉,争奇斗艳。 旁边跟着的丫头见小金子一脸的疑惑,忙上前解释:“小哥一定在奇怪这个月份怎得有如此花卉,是吧。” 不等别人答话,她便神采飞扬的继续道:“我家四爷最爱花草,所以建了温室,以便春夏秋冬都有花可看。昨日听闻娘子要来,连夜让奴才们将这里布置一新,您瞧瞧这些牡丹,这可是我们四爷精心伺弄了一冬,才开的花,本来是别人想看都难,可娘子一来,他便不管不顾的都搬了出来,可想是要让娘子开心呢。” 云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是感觉乔越如此这般之人,竟喜爱花草,想来只觉好笑。如果不是一旁有南陈的诸大臣在侧,她真想一走了之,赶紧离那个瘟神远一些。 正想着,那个狗皮膏药就自己贴了上来。今天换了一身银色长袍,将长发束于脑后,扎了个金冠,还拿着一把扇子,上面也是绘着牡丹。云清冷了脸,心想: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掳人不手软的恶胚,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清秀文雅的模样,真是不知所以然。 乔越却不介意,一边走过来,还一边朝着云清笑:“娘子,你看这些花,可好?” 云清瞟了他一眼,拱手道:“好。” “那娘子可喜欢?” 云清蹙着眉,没有言语。 乔越笑笑:“娘子喜欢什么花?” 云清正不想理他,一旁的小金子正好凑了过来:“听王爷说,我家娘子喜欢海棠。” “海棠……”乔越撇起嘴角:“海棠不适合娘子。”说话间,目光竟变得有些阴郁。 “为何?”云清被他的目光一闪,立时问道。 “海棠虽好,但着实平凡了些。那样的花儿,早晚会淹没在人群里,找也找不到。开过了,也就开过了,没人会去问它的生死。想问,恐怕也是再也找不到。” 云清忽然发现,乔越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眼里竟有些伤感。 也是转瞬间,他便又恢复了一脸的嘻笑,然后将扇子打开:“娘子应做牡丹,花中之魁,长盛不衰。而且,让人一眼便能找到。” 云清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总感觉这人今日有些神经兮兮。倒不是说他平日里就正常,但今日似乎更为严重一些。 于是便道:“四爷,如果没有别的事,云某就先……” 忽闻一声惊叫,侧目看去,华秀影已落入一旁的池中,正在上下的扑通着,很显然她不会水。左右围了一圈人,竟无一人上前。 拨开众人,纵身一跃,云清潜入水底,将她捞了出来。铺平放好,吐了几口水,还好,无甚大碍。 旁边的一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这位姑娘想要看池塘里的荷叶,奴婢就将她引了去,可没想到岩石松动,她竟落入了水中,奴婢该死,还请娘子饶命。” 云清只顾着华秀影,根本不想听她在说些什么,就忙摆手示意她起身。哪知旁边的乔越却笑了笑:“既知该死,还不下去领死,还跪在这里碍什么眼!” 那丫鬟还在呼喊着求饶,可早已上来两名大汉,将她拖了下去,云清有意要管,可看着乔越一脸的冷清,也罢,这毕竟是人家宅子里的事,算了。 乔越一挥手,众人立刻散去,看花的看花,赏园的赏园。 他带着十几个丫鬟,就要带云清去后院换衣。云清扶着华秀影,皱了皱眉:“这个,有姑娘们在就可以了,四爷您还是请回……” 乔越打开折扇,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云清,云清连忙背转身去,将衣服朝外拉了拉,跟着众人去了后院。 乔越的宅子委实不小,转了七八道弯,过了数座亭台楼阁,才到了一处静室。 洗浴完毕,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衣裳,她便手脚麻利的穿戴起来。 刚走到门口,忽然感觉四肢无力,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倒了下来。她躺在地上,眼见着一群人进来把早已倒地的华秀影拖了出去,她想起,可刚坐起来,便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她眼睛一闭,心想,完了。 不多时,面前过来一人,好似蹲了下来,在她的两颊轻轻的拍了拍,就传来了那个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听到的声音:“娘子,美人儿,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死。” “不说话是吧,那爷可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一只手就朝着她的脖颈,肩膀,滑了下去…… “住手!”云清怒目道。 一睁眼,正好对上了乔越那张嘻笑的脸。 他就那么侧着身坐在她旁边,手放在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有意无意的向下瞟着,嘴角擒着笑:“醒了?我说嘛,天还没黑,你着急睡什么觉。” “你想干什么?”云清看着他,尽量压平心绪。透过半掩的窗棂,她看到了他身后的那片蓝天。 她忽然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刚跟着月明去漠辽买马,一路上的欢欣雀跃。那时候月明就笑她,说她不像是出来打仗的,倒像是出来游玩的。 她记得当时的天,也是这么蓝,而且空中也是飘浮着这样的云,团团朵朵,像棉花一样…… “喂,看着我。”乔越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云清看着他,无助,无奈,瞬间全涌了上来。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也望了望天,好像是错觉,竟似也叹息了一声。转而就嘻笑着看着她。 还未等云清反应,他就拦腰将她抱起。云清立刻喊道:“混蛋,你要干什么!”她的腿不停的踢踏着,还能动,可就是用不上劲。 乔越将她放到了床上,正了正,又把她放好。然后就坐在床边,又朝着外面看了看:“天好蓝啊,娘子,你也记得有这么蓝的天,是吗?” 云清的心一颤,这疯子此话是何用意…… 她轻轻的吐了吐气,声音有些棉软:“乔越,你想要什么?你说。”她知道这个人不是慕容风,甚至不如慕容启。慕容启多少还会有些怜惜,但这个人……如果不遂他的意,恐怕能将自己揉尽了再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乔越伸出他那秀美的手指,轻轻的在她脸上划了划:“娘子,你说我俩是不是有缘?” 云清皱着眉。不明白他这是何意,总共也见了不过几面,而且每次都没好事,何谈有缘一说? 他却拿过一杯茶,静静的喝了起来,其间还不忘问问云清渴不渴,云清苦笑着看了他一眼,只怕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他坐着喝了半晌,一杯接着一杯。云清很是怀疑,这厮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他喝茶。 待他拿起茶壶,倒了倒,发现没有了。还朝着里面看了看,才唉声叹气的放了下来。然后便折身走了出去。 云清正感觉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就见他拿着一个小巧的绵盒又走了回来。 这次他脱了靴子,抬腿上床,还把纱帘放了下来,吓得云清连忙往里挪了挪,挣扎了一下,发现还是手脚无力,她暗自叹息。看来是真的要完了。 乔越单手托着腮,似乎很有兴致的看着她无助的样子。见她滚到了里面,还“好心”的塞给她一个枕头。 “你……” “嘘,别勾引我。”乔越看了她一眼,把手指放在她的唇间,上下摩挲着。然后就抱着肩坐在那,眼睛盯着那个锦盒。 云清被他弄的浑身发颤,想躲,又躲不开。不禁暗自苦笑,自己被他弄晕放在这,这是勾引他了?他还真是恬不知耻。 “娘子,我给过你机会了。”乔越默默的说着。 “什么?”云清不明白他这东一句西一句到底是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他隔着纱帘,朝着外面看了看。然后又看向云清:“刚才,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我把那壶茶喝完,能把火消了,我就放过你,但是,很不幸,我一看到你,这火就越燃越旺,你说怎么办?” 云清要被他气得吐血:“什么怎么办?乔越,你赶紧放了我,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否则,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她咬着嘴唇,只感觉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流进了嘴里。 乔越冷笑一声:“你要杀了我?那你日后嫁谁?”说着,就把手放到了她的脸上,仿佛无限爱怜的抚摸着。 “你……我已经嫁人了,这事不劳你操心!”云清挣扎着把脸侧过去,不去看他。 他见云清双颊涨红,越发的开心起来:“真的?你真的嫁人了?你那也叫嫁人?”说话间,他眉眼轻佻的看了一眼云清的腰身。 “慕容兄弟有什么好,把你当球一样踢来耍去!不过呢……也不知他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怎的到现在还是处子……” 云清顿时满脸涨红,想动,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给他按了下去。 “哈哈哈……”他忽然狂笑起来:“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这都要拜你所赐!我阅女无数,所以,我一看便知!”说罢,他竟似有些幽怨。 “你自己品行不端,说什么疯话!”云清怒道。 “你说我疯子?对,我就是疯子!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疯子!” 第六十一章 天要下雨 窗外,有风在动,院子中那株老槐树正在沙沙做响。 过来的时候,云清就看到了树下有好多的蚂蚁,当时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回奔忙着。想来这会儿应该还是在忙着搬家。 蚂蚁搬家,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一股清新的气流,穿过半掩的门楣,拂起了床前的纱绫。 淡粉色的江南女儿纱,细细的纹路,无不彰显着绣娘的精巧。那个左上角,绣的是蝶戏牡丹,还是牡丹戏花?层层叠叠,不清不楚,不阴不明,不伦不类…… 乔越扑上来的时候,云清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 此刻,她应该呼喊,应该求救,应该挣扎,甚至应该乞饶,不是吗? 但此时,她脑子里就是那个床纱。 她知道,出了这个院门,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往西,然后再往北,就有一家上好的江南织布馆。刚入城的时候,她就曾在晚饭后和慕容风一起出去看过。当时他还特地给她选了一匹红色的锦锻,说要多给她准备几套嫁衣,等到大婚的时候,再选一件最漂亮的来穿…… 大婚…… 清凉的风滑过肌肤,云清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滑落了两行清泪。她不知道,今日过后,她是否还有那个勇气去面对他。 触及脸上的冰冷,乔越顿了一下。但这个已经被*烧红了眼的人,并没有停下来他的疯狂。 他不停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就像一头放出了牢笼的野兽,疯狂的想要将面前的美食瞬间撕碎。 她没有反抗,她想尽量让自己的心思离的远一点,仿佛灵魂离开了躯体,她就不会再痛苦。 上面的男人,见她一动不动,就如同发了疯一般的想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似要将自己刻上去一般,他狠狠的吮咬着,揉捏着,似要将她撕碎。 云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瞬间泪如泉涌。坚强如她,冷静如她,可此时…… 她知道,今日过后,她,将不再是她;而那个在自己的头脑中存在了十年的高大身影,在另外一个院中,还在等着她,等着她一起回家。 就在洪水快要决堤,周身的血液即将凝固的时候,门外忽然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四爷,书房起火了。” 乔越狂燥的朝着门外的人骂了一声,然后努力的压抑了一下心中的欲火。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下的人,似有不舍,又有不甘,或者,更多的是一种怨恨。 他翻身下床,草草的披了件袍子就要往外走。 想了想,又重新折回来,拍了拍云清的脸颊,又恢复了一脸的嘻笑:“娘子,等着我,我去去就回。”然后又在她的脸上胡乱的亲了一下,才转身离去。 待室内恢复了平静,云清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她仿佛如梦初醒般,睁开了双眼。 她吃力的扭转着头,顾不得自己的不堪,慌乱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如果没有意外,这一小会儿,恐怕就是她逃出魔掌的最后时机! 她试着运气,很努力的运气,可周身还是绵软无力。反复几次之后,她重重的跌回床里,此时,听着外面树叶沙沙的声音,远处街市的喧闹声,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羡慕,什么叫作绝望。 在她又一次劳而无功的时候,床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貌,就被一件披风盖住,接着,整个人被裹带着扛了起来。 她的头不时的触及那人的胸膛,很宽厚,好像是个男性。透过披风的缝隙,她看到那人穿了一件金边镶底的朝靴,走路很稳,足下生风,轻功底子应该不错。 一起身,跃过了院墙。那人的气息还是非常平稳,不见丝毫的气喘。云清不禁自嘲,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观察别人的武功功底。 出了墙,她就被人放到了一辆马车上,接着那个人也跟着钻了进来。 他似乎和驾车的人交待了几句什么,马车就开始不停的颠簸起来。 云清的脸始终被披风罩着,她的面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得到回答。 一只手伸了过来,她紧张的向后缩了缩。那人顿了一下,只是将她身上的披风又紧了紧,将刚才不小心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重新盖了上,始终没有说话。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农舍里,刚想动弹,就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你中了迷香散,没有两日,是下不了床的。” 她看向窗边,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云清惊恐的问道。因为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穿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那人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淡淡的道:“你的衣服是一个婆子给你穿的,想必你也不想光着身子满街跑。” “你……为什么要救我?”云清放低了音量。 那人终于回过了头,只是很可惜,他戴了一张面具,除了那双深沉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他缓步走到床前,在云清的旁边坐了下来。 云清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他似乎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如果我想怎样,刚才你就逃不掉。” 云清暗自松了一口气,人家说得对。凭自己现在的模样,任何别人想要如何,她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稍稍放松,一阵困倦就席卷而来。浑身的绵软加之刚才的恐惧,她现在早已浑身无力。 “这是哪?”她强打着精神,轻着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但是一直在看着她。而且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就垂下眼,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招惹任何人,还是少言为妙。 过了一会儿,那人就从桌上拿过一盏茶,默默的将她扶了起来,喂着她喝了下去,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力气,更没有理由去拒绝。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折腾,她早已是口干舌燥,想来,也是与那中毒有关。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窗外飘来了丝丝的青草香,云清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但她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发现除了风吹着草动,还有虫鸣,不见有任何声音。想来,必是出城了。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就被人推醒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面具。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看不出来是用什么米做的。黑糊糊的,而且好像是烧焦了的样子。 见云清望着他,他似乎有些尴尬,一边将她扶起,一边轻声道:“我不大会煮,你先凑合吃。吃完再睡,忘了和你说,中了迷香散,不仅下不了床,还会一直睡下去。” 待云清一勺一勺的吃完,确实如他所言,难以控制的睡意又席卷上来。 其间不知过了多久,云清只感觉一会儿醒,一会儿睡。似乎又被他叫起来喝过几次水,吃过几次饭。不过这几次煮的粥似乎质量好了许多,没有再煮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的原故,总感觉味道也香甜了很多。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应该已经升得很高了,有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云清下意识的用手去挡。 看着自己的手臂,她高兴的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她激动的坐了起来,抬腿就要下床。忽然间头一晕,门口立刻冲过来一人,将她扶了起来。 原来那个面具脸一直就坐在门外,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还铺了些干草,难不成,他一直睡在这里? 看着他微湿的衣角,云清确定了刚才的推测。因为方才站起来的瞬间,她看到了这间屋子的外面,是大片的农田,植物的茎叶上还在滴着水,很显然,最近下了雨。 她忽然对此人产生了好感,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把自己弄到此处的目的是什么,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个谦谦君子。 那人也不说话,就默默的扶着她,到院子中走了走。 面前是一片稻田,绿油油的,已经有了一尺多高。南国就是好,四季都如春。不像北国,恐怕现在还看不到绿色。 云清忽然想起了什么,扶着那人的胳膊,有些焦急的问道:“恩公,不知我在这里躺了几天?” 那人看了看他,才道:“到现在为止,这是你在这里的第三天。” “什么?”三天!不是说两天就能下床吗? 云清焦急的活动着腿脚,跌跌撞撞的就要朝外走去。 “你去哪?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后面传来了那个人冷冰冰的声音。 “恩公,谢谢你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改日定当双倍奉上。还请恩公指点一二,我现在在何方?” 那人看着云清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叹了口气。就见他拉过一把椅子,慢幽幽的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想去哪?是去找慕容启,还是慕容风?他们给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吗?如今难得有了可以自由的机会,你还跑回去干什么?!” 第六十二章 相知相惜 绿油油的稻田,微风扶过,如美人的腰肢般,随风起舞。 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山峦,夜间下了雨,雾气还未散去,飘飘渺渺,看 不到具体的轮廓。 门后边,是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正咕咚咚的流淌着,几只碧绿的青蛙正在水里嬉戏,时而跳上岸,时而又蹦回水里。 云清大口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微闭着眼,只一瞬间,她确实产生了那样一个想法。 不过,随即而来的就是深重的罪恶感。 她单膝点地,朝着面具男子郑重的行了一礼:“如果恩公方便,请告之尊姓大名,日后在下定当登门拜谢!” 男子见她行如此大礼,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忙快步上前,将云清搀扶起来,轻声道:“你不必谢我。这……也算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刚才的建议……” 云清微微的摇了摇头。 她明白,此人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她救起,而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必有缘由。他不说,她也不便去问,此时,她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个问题,离约定回京的日期已经过了两天,慕容风找不到她,想必一定很着急。 经过了这些时日,她依然想不清楚自己对慕容风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想不清就不去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慕容风的事情,就是她全部的使命。虽然她深知这里面无比诲暗,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她,但她不能逃,如果她逃了,算什么?十年的养育之恩,十年的栽培,十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见她执意要走,面具男子也没有过多的挽留。给她牵过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将缰绳交到她手上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沙哑着嗓音,道:“此去可能不会太平,这把刀,你且拿去防身吧。” 目送着云清远去的背影,从茅草屋的后面又钻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道:“二爷,你这是何苦呢?” 男子摘下面具,浓秀的眉毛下,有着一双慕容家族的眼睛。他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苦涩的笑出了声。 快马加鞭,溅起水花无数。路不是很好走,连夜的小雨,另原本就崎岖的山路更加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天色将晚之时,云清总算赶到了南陈国都。 城中的远宁府,早已是人去楼空。听门口的小厮说,平南王前天接到了北齐皇宫发来的回京调令,坐卧不宁的找了她两天,差点没把整个南陈翻个底朝天,实在拖不过,才跟着宫中的信史一道先行返还。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说是王爷临行前交待的,等云姑娘回来了,务必要亲自交到她手上。 书信确实是慕容风亲笔,大致内容是告诉她返京的路线,还有就是,说会特意放慢步伐,等着她前去汇合。 云清将信揣入怀中,来不及休息,便又飞身上马,向着信中所指的方向赶去。如果不出意外,她在中途可以遇到两处驿站,那便有两次可以换乘坐骑的机会,这样,在明日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赶得上队伍。 明月当空,照得漆黑的官道像一条蜿蜒的蛇,盘旋在崇山峻岭之中。云清伏在马上,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 “嘶”的一声,骏马前蹄飞起,后蹄着地,不再前行。 勒住缰绳,借着月光,云清发现官道上散落着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是什么东西。 飞身下马,她朝着最近的一个走了过去,待凑近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横七竖八的卧在官道上的,居然都是尸体! 用指尖蘸起一点试了试,血还是热的。再看穿着打扮,她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这不是慕容风的近卫军吗? 她立刻将手向腰间摸去,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不多时,前方就传来了兵器相接,还有车马嘶鸣的声音。 她飞身跃起,站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清了前方有两批人马,正厮杀在一起。当中有一人,身着白衣,手持长剑,剑起血涌,倒下一批,但马上又冲上去一批,眼见着是要置此人于死地。 见到那白衣男子被围困的瞬间,云清感觉她的心跳正在飞快的加速,手心也溢出了冷汗。脑袋里飞速的旋转着,紧接着,就见她飞身上马,一边飞奔,一边暗道:马儿,这次就靠你了。 待到近前,她朝着马尾用力一击,那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就扬起四蹄,奋力向前奔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一马跃过重重包围的死士,将中间的白衣男子瞬间带上了马背,飞奔而去。 马蹄声,呐喊声,震天的嘶杀声,直到黎明的光线又重新普照了大地,才渐渐有些平息。 这一仗,他们输的很惨。五千人的近卫军,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特别是慕容风,身中十几刀。待甩掉追兵,歇息休整时,他险些从马上跌落。 按说他的武功是这里面最高的,如果他一心对敌,也不至如此。怎奈他一直想着保护云清,就有些瞻前顾后,分了神,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将他扶下马背的时候,他一身的白袍,已然变成了红色。 颤颤微微的,云清替他揭去了贴在身上的衣服,待用清水洗净,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还好,前胸一处,腰腹部一处,其它的都在后背上,所幸没有致使伤。 接过军医递来的金创药,云清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一些,刚涂上去,就见慕容风眉头一皱,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她握紧他的手:“要是疼,就喊出来吧。” 慕容风将头靠近她,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低声道:“没事,你回来了就好,那两天找不见你,我真的是要疯了。” 云清没再言语,现在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 她尽量轻柔的替慕容风上药,包扎,最大限度的减轻他的伤痛。 待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了,还有一处,她却不知要如何下手。那道腹部的伤痕,虽然不重,但稍稍向下了些,如果要给他上药,势必得解了腰带才行…… 云清拿着药瓶,红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然,我去叫曾大人过来……”曾大人是军医。 慕容风斜躺在那里,嘴角微翘,假意怒道:“这么点小伤你都处理不了?” “不是,我……”云清搓着衣角,一张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也罢,她眼一闭,心一横,将手伸到慕容风的腰间,手指刚刚触及他的皮肤,就见他就闷哼一声,然后便转过头去,闷声说道:“你还是把曾大人叫来吧。” 云清如释重负一般,将药瓶放在床头,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伤口,方才离去。 一行人,在这个早已没了人的小村里,大概休整了半月有余,伤病才逐渐好转。 这几日,为了方便照料,云清一直和慕容风宿在一起,刚开始的时候,慕容风的伤势较重,夜里还发过几次烧,云清都是合着衣坐在床边,以便随叫随到。 后来慕容风好些了,也清醒了,便不同意她坐在那里,非要让她上床来睡,还说如果身子受了凉,将来生不出孩子可怎么办。 云清又羞又无奈,看着他一身的伤疤,也不好跟他计较,就听了他的话。夜里,就躺在他的边上,没事儿给他松松筋骨,按按肩什么的。 这夜,云清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就进入了梦境。恍惚中,只感觉脖颈间有温热的气息传来,紧接着,一双大手就朝着她的胸前摸来。 她猛的一惊,纵身跃起,摸起腰间的匕首就朝着来人刺去。 昏黄的烛光中,手腕被人握住,那人被他压在身下。好半晌,她才反映过来,这是在哪里,而身下的这个人,又是谁。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收了刀,又放回腰间,侧身准备睡去。 慕容风本想和她调笑一番,可见她刚才的反应,还有她那凌空而起的一抹杀气,使他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他扳过她的肩,让她对着她,然后正声道:“清,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清眨眨眼,她摸了摸了腰间的匕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不想说,她垂下眼,轻声道:“没有……” “没有……那你怎知我要问什么?”他尽量放低了音量,因为他发现,云清的呼吸有些急促。 虽然到底没有怎样,但云清不想告诉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名节,而是想到,如果把此事说出去,慕容风势必要去找乔越算帐,那这件事,恐怕就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事情了。她不想做那祸水,所以,一切会引起慕容风反感的事情,包括先前的慕容启,她都选择了回避。能自己处理的,她便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再另行解决。 慕容风见她眉眼低垂,睫毛乱颤,本想问她华秀影和小金子怎么也不见了的话,便咽了回去。 他轻轻的将她拥在了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低语着:“不要怕,以后,有我,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末了,还轻轻的抬了她的下巴,柔声道:“不要担心,不管怎样,我都要你。” 第六十三章 南郑之行 那夜以后,慕容风就没再碰过云清。显然,他会错了意,而且云清也没有解释,这就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他愤怒过,懊恼过。他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十年里,就分开过那么几次,她就偏偏出了事。 这几日,云清像个小媳妇一般,端水送药,做饭煮茶。那日,他站在门边,看着云清努力的用扇子扇着炉火,然后小心的拿起一把勺子,去搅动砂锅里正在熬着的药。 伙房里热气腾腾,雾气缭绕。云清白如美玉的脸颊,已经被蒸气熏得绯红;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眉目低垂,更添几添妩媚;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翘着。那挽起的袖口里,露出了一段葱白般的手臂。虽着布衣,可只是腰间的一条布带,却也勾勒出了玲珑的曲线。 慕容风忽然想起了一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接着,他不禁暗自笑道,那下半句便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他这么一个傻瓜,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她兄弟看。云清的美,恐怕他是最后一个发现的。也就是因为她长得太美,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才会让她…… 想到这,他心中有种难以鸣状的痛感。他不是那种迂腐的夫子,不管云清变成什么样,哪怕是真的嫁过人,甚至是生过孩子,他也不嫌。只是,她那样骄傲的性子,发生那样的事…… 他只是在痛苦,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她的身边。 云清见他站在门口呆呆的朝着里面望着,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忙关切的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下自己的,然后低低的说着:“没发烧啊……” 慕容风骤然间攥住了她的手,纤细洁白,虎口处有微微的薄茧,是长年握剑的原因,他心中百转千回,低语道:“清,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永远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蒸汽冲破了砂锅,顶得盖子扑扑做响,有些药汁已经顺着锅体流到了下方,浇灭了一些柴火,又引起了一阵浓烈的黑烟。云清忙将手抽回,跑到里间,慌乱的将盖子拿了下来。灼热的砂陶烫得她连连皱眉,又被柴火的黑烟熏得一阵咳嗽。 慕容风将她拉了出来,把她的手放在阳光下仔细的检查着,又吹了吹,还好,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真正的烫伤。 云清忙把手抽回来,她怕被外面的士兵看见。 羞涩之间,她向远处望去,阳光明媚,村庄四面环山,大灶那边正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她眯起眼,透过指缝望着蓝天。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几只小鸟飞过,或停在溪边饮水,或到处寻找着小虫子。慕容风就站在她的身后,似有似无的碰触着她背在后面的手臂。 很久以后,云清都会回忆起这个场景。虽然居无定所,虽然粗茶淡饭,但这样安静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在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没再有过。 又休整了几天,待众人全部恢复了原气,他们就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宫廷派来的信使早已在乱箭中阵亡。他们也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猎杀行动。但想要求证那道圣旨的真伪,却也已经无从下手。 凭借来人的衣着样貌,还有所使用的兵器铠甲,他们断定并不是南地的军队,可行事做风,又确实是军人所为。于是这几天便一直派人暗地里查访着,却一直无所收获。只是听说,在他们离开南陈国都的第二天,西越皇子乔越也离开了那里,但究竟去了何方,无人知晓。 云清不禁联想到了那个救他的男子,还有那个男子所说的那番话,于是她就想到了那个男子是从哪里救的她,再联系到军中打探来的消息,紧接着,一阵恶寒,从脚底袭来。 她犹豫了很久,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现在也无从取证,只是稍稍提了一下乔越,慕容风沉思了许多,也没有说话。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清点了人数,将士军医庖丁,再加上近身侍卫,一共还剩八百四十六人。这八百多人的队伍,不管走到哪里,也算是个不小的目标,现在他们的原气才刚刚恢复,短期内不宜再行作战,加之武器粮草又大部分被毁,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提供补给,而且相对安全的地方。 探路的士兵回报,前方十里就是南郑国都。 南郑地处北齐最南端,也属北齐属国,而且幅员辽阔。但因其国土大部分属于雨林地带,所以一直人烟稀少,也显有战乱发生。 云清忽然想起了上次的“鸿门宴”上,那个白衣白扇的贤康王爷,看起来他和慕容风的关系好像非同一般。 慕容风也正有此意,几年前,就在慕容风刚到南疆时,两个少年在客栈偶遇,又相谈甚欢,便结下了友谊。而且南郑本就是北齐的属国,偶尔去叨扰一下,也不为过。 十里的路并不遥远,收拾停当,不到晌午,一行人就到达了宫门之外。 待侍卫通传,不多时,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前来迎接。也是一身雪白的绸缎,眉宇间与上次在南焦见到的贤康王爷倒是有几分相似,但皮肤更显白皙,五官也更加精致一些。相较于贤康王爷的大气,他更像是一个闲游的公子。 互相拜过,原来此人是南郑的世子公孙信,公孙一族中排行第二,是王后的嫡子,贤康王爷公孙卫的弟弟。公孙兄弟都不喜朝政,所以都想做那闲云野鹤,怎奈公孙信是嫡子,世子之位非他莫属,推辞不过,才留了下来。他们此行来的很不凑巧,几天前,贤康王爷才到四处云游去了。 为众将安排了歇息之处,云清和慕容风便被迎到了皇宫之内。一路之上,云清发现那个公孙信总是在看她,她也感觉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是真的想不起来。 南郑王公孙颂昱四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人已中年,但仍然身材挺拔,面色红润,他的两个儿子倒与他长得很像,所以他看起来不仅有王者的威严,更多了一份玉树临风。 见了慕容风和云清,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也没有刻意的冷淡。倒像是普通的朋友般,摆酒备席,歌舞升宴。 倒是那个世子公孙信,热情的吩咐旁人添酒备菜,还与他们侃侃而谈。二人只道是与南郑王年龄不相仿,倒也未做它想。 一席完毕,南郑王与二人寒暄了几句,便将寝食等问题交给了世子去打理。世子在后殿为他们安排了两间寝居,派了宫人太监等前去伺候,待二人安顿完毕,方才离去。 云清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又接过了宫女递来的裙衫,穿戴完毕之后,竟发现与自己的身量如此的相符。淡绿色的轻纱宫装,也正是她所喜爱的颜色。 本以为是为哪个身形相似的宫人所备,可一旁的小宫女却一边帮她系着腰带,一边满眼羡慕的说着:“姑娘真美,世子也真是好眼光,只看一眼,就瞧出了姑娘的身量,这是十几个绣娘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呢。”说罢,还不忘恋恋不舍的又打量了一下云清。 赶制出来的?云清有些惊讶。她不是花痴,也没有自作多情的毛病,虽然公孙信长相俊美,而且多看了他几眼,但她也不至于就因为小宫女一句话便认为人家看上了她。不过对于这个南郑世子,她倒是平添了一分好感。想来人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吧。 收拾停当,还未出门,慕容风就抢先一步赶了过来。 他们毕竟还未正式完婚,而且云清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所以和南郑王介绍的时候,只说她是云姑娘,并未过多的提及她的身份问题。客人不提,主家也不便多问,更何况是大国皇子带来的人,谁还能细究不成? 见慕容风来了,宫女们便知趣的退到一旁。 二人商议了许久,由于此地实在离业城太远,派信差行不通,便决定先向南郑王借用一下马匹钱粮,再折回南线与大部队汇合,然后再做定夺。不然就凭这八百多人的队伍,再遇强敌,后果将难以设想。 第二天,便准备面见一下南郑王,然后把此事说与他听。本不是什么大事,以为去了便可以办成,怎奈他门前的小太监居然说他偶感恶疾,不宜见客。 慕容风有些恼怒,云清也发现了这里面的异常。 又过了几日,南郑王还是称病,拒不见客。 云清抓过来一个他贴身的小太监,问他最近皇宫里是不是还来过其它客人。小太监刚开始还在打浑,后来云清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才战战兢兢的说道:一月前确实来过一个贵人,虽未说明身份,但能看出王对他十分的尊敬。二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才让他们进去奉茶伺候。而且进去的时候,发现王的额头似乎出了很多冷汗,手脚还有些微颤,这是他们从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第六十四章 又遇公孙信 窗外,阳光明媚,几株新开的芍药姹紫嫣红,引来一只只美丽的彩蝶,围着它们翩翩起舞。 粗大的楠木红柱,一根根立在殿外,一米多的直径,直达大殿的顶端。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显然是新进的宫女,正趁着管事的姑姑不在,三三两两的围着大圆柱躲猫猫嬉戏。 已是四月中旬,南国的天气越发的温热起来,云清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般,越发燥热,甚至提前进入了暑期。 她烦燥的在屋子里转着圈,飞舞的蝴蝶,宫女的嘻笑,此刻全成了嗓音。最后她干脆走到园子里,漫无目的转着。 她正在纠结着一件事情,昨夜就在想,现在还在想,她在想要不要告诉慕容风。 昨日,把小太监抓来以后,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过了后半夜,才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可当她真正的落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却越发的震惊,紧接着,新一轮的疑惑又浮上心来。 她十八岁了,虽说一直扮做男子在外做事,但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打仗和杀人之间度过的。要论玩心眼,耍阴谋,她还是真的不在行。 但她不笨,在转了大半个上午之后,她终于理清了思路。 首先,有一点可以明确,她和慕容风此刻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留不得,也走不出去。现在,他们几本上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她不知道南郑王在犹豫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太监说的贵人,在他描绘了声音和外貌之后,云清可以确定,那人是北齐人,而且,与救她的面具男子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说那人早在一月前就算好了他们的退路,而且如同先知般来和南郑王打了招呼,估计要的就是永绝后患。 而南郑王现在的态度,阴晦不明,暧昧不清,可想而知,这个属国的王,从一开始就是犹豫的。这也能解释了他现在为何还不动手。毕竟杀了一个大国的皇子,绝不会独善其身。更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是一个十几岁就封了王的沙场王爷。 接着,云清想到了那个贵人身后的人,即便她再不愿承认,她也可以确定,能令南郑王如此胆颤心惊的,必定是一位地位要高于慕容风的人。而纵观北齐,能有这个身份的,也就只有两个人。 想到这,她浑身散发起一阵寒意。 她知道,那个人敢如此作为,必定是已经断了他们的退路。即便不是宫中的那位,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要不然,能控制如此庞大的军队,单凭另一个,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么说,他们是真的要置慕容风于死地了。 云清忽然感觉他们就像池中的鱼,主人已经看见了你,要不要捉你,全凭他的兴趣。 她焦虑的在花园里转着。转着转着,就听到了一段萧声。 就在她越发的烦燥,想要离开时,萧声却停了。紧接着,从亭子上走下一个人来,白面白袍,正在世子公孙信。 云清抑制住忧虑的神情,她不知道在整件事情中,这个世子究竟参与了多少,所以现在还是不要乱了阵脚,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她福了一礼,自从着了女装,女子的礼数她均悉心学过,可能是为了遮掩什么,她故意放柔了声音:“世子爷好。” 她这一礼,应该说本数正常。可公孙信却迟迟不让她起身,她忍不住抬头向他望去,却正好瞧见了公孙信也正面色微红的看着她。 云清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目光,她在不同的人眼中看到过。可转念一想,应该是这宫中女子太多,公孙信认错了人也说不定。于是她又重新说了一句遍:“北齐云清给世子爷见礼。” 公孙信听了,才如梦初醒般,忙上前扶起了她。这倒叫她有些难堪,忙退后两步,眉目低垂,心里盼着他早些离开。 可他非但没走,反而说了一句让云清十分惊讶的话:“云将军,别来无恙啊?” 云清蹙着眉,抬了头,见他正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如画的眉目,挺秀的鼻梁,这南疆的水,还真是养人。 不过现在不是观察帅哥的时候,云清也没有这个爱好,她疑惑的问道:“世子爷认识小女子?” 公孙信用扇子挡了如火的骄阳,嘴角微微翘起:“几个月不见,云姑娘的变化还真是挺大。不过很好,姑娘家,这样子更显娇美。” 一口气没顺上来,云清很想咳嗽,但还是忍住了。 公孙信指了指一旁的凉亭:“这里太阳很毒,对皮肤不好,我们去那里说话。”怪不得人家皮肤白,还真是会保养。 旁边的宫女在椅子上铺了软垫,请云清坐下,随即又奉上茶果,公孙信指了指摆放在她面前的一盘鲜艳的樱桃,说道:“云姑娘尝尝,这是我从北国带来的品种,合植而成,很甜的。”说罢,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微笑着看着她。 云清哪有心思吃什么樱桃,她嘴角翘了翘:“世子爷还没有告诉云清,我们可曾见过?” 公孙信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笑得云清有些发毛,他端起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才道:“云姑娘可曾记得一间荒野客栈?还差点被老板娘当作男子卖掉?” 云清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开始就看他眼熟,甚至见他兄长的时候都感觉面熟,原来他就是那天的那位白衣公子,不禁笑道:“原来是公子,上次的相助之情,还未来得及回报。” 公孙信摆摆手:“云姑娘客气了。那天即使我不提醒,想来以你的功夫,也断不会着了道,倒是后来,不知你去了哪里。”说着,他不无忧虑的问道:“姑娘现在怎的又跟在了平南王身边?我记得当时那位兄弟称呼你为‘将军’的。” 云清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笑了笑:“我本来就是王爷身边的随从,扮作男子,也是事出有因。” “噢。”公孙信摇着扇子,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随从,随从好……”自从见到云清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他发现慕容风和云清的关系好似非同一般,现在听云清说“只是随从”,若是随从,亲密一点也倒无可厚非。想来,便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 于是他殷勤的命宫女抬过一架琴,想与云清合奏一曲。云清显有弹琴,那几次能弹出调子她都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当面拂了他的意,毕竟还想从他这打探出一些消息,于是请宫人示范了一下,便和着公孙信的萧声,与他合奏了一曲。 南国气候温热,风景优美,四秀如春,又显有战乱。人们多数喜爱风雅,就连乡间的丫头婆子,也多少懂些乐理。听罢二人的合奏,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公孙信将萧放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淡绿色的玉萧,再加上他一身的白衣,如墨的黑发被风吹起,潇潇洒洒,还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他看着云清,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微笑:“云姑娘还说不会弹琴,这般技艺,恐怕宫中最好的乐师也无法相及。” 云清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真的不是说谎,便随口问道:“刚才的曲子是何名目?” “姑娘真的不知道?”旁边的宫女见云清人长的好,不骄傲,又弹得一手好琴,很是可爱,便忍不住抢先答了话:“这叫‘长相思’,是恋人间经常常奏的曲目。” “噢。”云清有些心不在焉。 “世子,我和王爷叨扰已久,想来也是应该离开的时候,如果方便,还望探视一下南郑王,我这里有些上好的药材,不知道王究竟得了什么病,兴许用得上。”云清很想试探一下公孙信。 公孙信闻听此言,稍稍皱了眉,收了扇,道:“父王也不知怎的,这一个月来就有些反常,特别是得知你们来的那天,更是如此。本来他应该新自接见,却偏偏派了孤去。倒是没听说他得的什么病……对了,怎的这么急着就要走?好容易来了一趟,还是多呆些时日。”说着,他一脸的挚诚,倒不像是装的。 听罢,云清感觉他应该不知此事。想来也合情合理,就样的谋逆之事,老子已经坐卧不宁,如果还爱惜儿子,就断不会把儿子也牵扯其中。 二人正各怀心事,就见公孙颂昱身边的小太监跑了来,说是宴会即将开始,还请世子爷和云姑娘移驾前去。 宴会?云清有些诧异,早上出来时,没人通知她说今日有宴啊。 小太监赶忙解释,说昨日去通报过平南王爷,王爷说他自会通知云姑娘。 云清昨日为了从那个小太监口中套出消息,一直忙到了后半夜,估计慕容风是没有找到她。而今日她又出来的急,所以才不知道。 一边由小太监引领着,公孙信一边和她解释着,今日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本不想张扬,怎奈南郑王爱子心切,所以每年都要举行这样一个生日宴,也不是什么大型的宴会,就是宫里的人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云清不想凑这个热闹,但一想到公孙颂昱会去,也不由得冷笑,看来这个南郑王对这个世子的宠爱还是真不一般。一直躲着不见,给儿子过生日,倒是肯出来了。 第六十五章 北方有佳人 南郑地处热带,幅员辽阔,物产富饶,除却因为人口稀少而引发的军力不足之外,其实也并无其它弱处。也正是为此,国主才会依附于北齐,为的就是要保得一方平安,无人来犯。反正北齐也不会真正的干涉其内政,只是每年纳些岁贡,至于那些银子,国主倒也不感觉头疼。 所以,当云清第一次跨入这座皇宫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它很奢华。而今入了这章华殿,其富丽程度,更是可见一斑。 高大的金丝楠木镶刻着纯金的花纹,一根根立在殿内,撑起了足有十余丈高的宫顶,满室金黄,灼灼生辉;一只只从海外运来的琉璃宫灯,如星辰般摇曳在上空;殿内光线充足,五彩的宫纱飘摇在四周,宛若仙境;大殿的内外两侧,更是摆满了各色珍奇花卉,争相斗艳,引来彩蝶无数。相较于北齐皇宫的庄严肃穆,这里更显活泼生动。 公孙信说的不假,这里虽已坐满了宾客,但大部分都是少年妇孺。偶有一两个成年男性,坐姿谈吐也很是随意,看样子,还真是家宴。 筛席正中,十几个歌伎正水袖漫舞,袅袅身姿,顾盼流转,水一样的美人,还真是南境特有的风情。 慕容风坐在南郑王的对面,此刻他们身边都围绕着数个身姿娇小,容颜俏丽的美人,斟酒的斟酒,说笑的说笑。 有一个凤眼瓜子脸的小美人,正双眼含着笑,殷勤的给慕容风斟着酒,她的热情程度堪比当初的华秀影,整个人胸线毕露,而且整个身体都朝前倾着,从门口的角度来看,几乎全身都挂在慕容风的怀中。 云清刚一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她下意识的锁了眉,心中似倒了调味瓶,一股酸涩之味涌上心来。 她左右看了看,见慕容风的旁边已被群美包围,几乎没有其它的座位,正左右思量之际,就对上了公孙信温暖如玉的笑容:“云姑娘,这边请。” 顺着他的指引,云清居然被安排在了南郑王的下侧,公孙信的旁边。她不明白这南郑是个什么礼仪,按说这个位置,是绝对不会由她来坐的。也罢,离南郑王近倒也是件好事,正方便她来观察。 接下宫人的酒水,她礼貌性的陪饮了一杯。世子倒是温厚,无论旁人如何劝饮,他都替云清挡了。说是女儿家多饮对身体不好。 云清正和他寒暄,眼光一侧,就瞧见了五丈以外的慕容风,正阴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她看。 她有心生气,可还是免不得一颤,接着手也跟着一抖。当下里就收敛了笑容,尴尬的应付着公孙信。 大家正酒酣耳热之际,忽然乐声一顿,正中的舞姬已然扑倒在地。裙角已经扯去了一大块,*外露,极为狼狈的伏在地上。 不远外,云清看到另一个舞姬正战战兢兢的颤抖着,脚下,正踩着一块红绸,看来,当中的舞姬之所以倒地,就是因了她这一脚。 南郑王大发雷霆,当下就要处死这两个扫了兴的宫人,二人伏倒在地,磕头如捣泥。云清秀眉微蹙,感觉就因为失误而要处死二人,实有些残忍。 当中的舞姬伏首在地,听闻要死,却无半点哀伤之意,只听她冷冷的说道:“大王,媚娘触动天威,死不足惜,但求放过我母亲还有胞弟,未偿还的罪孽,可否一笔勾消?”言罢,并无半点惊骇之色,却有一副似是早已赴死的决心。 南郑王摇了摇杯中的酒,嘴角划过一丝浅笑,道:“孤并非一定要你死,如果你能立刻爬起来再跳一曲,或者,有人愿意替你,孤就立刻放你家人回去团娶,先前所犯之罪一律赦免。” 看他的表情,云清感觉这个南郑王似对此女子心有不甘,而看此女的谈吐举止,倒也不像是普通的歌舞伎,反而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想来,可能是犯了律例,才被迫为奴。 叫做媚娘的女子谢过天恩,就用手掌撑地,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半途而废。估计刚才那一摔,受伤不浅。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边上的众人非旦不加以怜惜,反而窃笑起来,当中,以慕容风旁边那个小美人笑的最为开心,眼角,似还流露出一丝得意。 不知怎的,云清见她笑的欢,又用媚眼瞧着慕容风,心中腾的升起一股火来,又见媚娘确实可怜,本应旁观的她,却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款款走到媚娘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走不了,干脆拦腰抱起,将她放到一旁坐下,然后立在正中,朗声说道:“小女子愿替这位姑娘舞上一曲。” 一语言罢,大殿之内立时恢复了寂静,如果有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 接着,人们就私下里小声议论起来。 座上的南郑王,用眼瞧着云清,由惊讶转为平静,接着,竟似有些兴奋,他拍手道:“云姑娘果然有大国风范,侠肝义胆。来人啊,为姑娘备舞衣。” 片刻,云清便着了一身与媚娘相仿的舞衣,红纱拖地,摇曳着飘至众人面前。 乐师刚想弹奏,只见世子公孙信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耀眼的光芒,在正中投入了一个斜长的身影:“父王,儿臣愿为姑娘伴乐。”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先前的那只通体碧绿的玉萧,朱唇一抿,优扬的萧声随即传入众人耳中。 春归何处? 寂寞无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处, 唤取归来同住。 …… 一曲《清平乐》,婉转动听,随着萧声,人们仿佛看到了满园的春花,伴风起舞。花雨之下,一位寂寞的少年,正在期盼着心中的佳人。可佳人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随着萧声婉转上扬,人们似是看到了一个身着红纱的倩影,伴着漫天的春花,飘然而至。婀娜的身形,摇曳生姿,长袖飞舞,宛若惊鸿。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女本应天上有,不知为谁落人间。 萧声已收,舞者已停。可众人的心绪,仿佛还停留在那个春花烂漫的季节,想像着心中的一对佳偶,正乘风而去。 “好曲,好曲。”两声干笑,接着,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慕容风望着云清,眼里的暗色,似是更浓了。 掌声响起,人们又加入了喧闹之中。云清低着头,略过慕容风能杀死人的目光,扶起媚娘,到下面疗伤去了。 她前脚刚走,公孙信就跟了出去。慕容风心中不快,南郑王却破天荒的坐到了他的旁边,不聊国事,却唠起了家常。东拉西扯,万变不离其中,总能聊到云清的身上。问她多大了,有没有嫁人,等等。 南郑王似是喝多了,一张俊脸微红,一双桃花眼越发的迷朦…… 公孙信快步如飞,才追上了云清。见着她一身红纱舞衣,纤腰不盈一握,本身就是一副娇柔的样子,偏偏怀里还抱了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美人。望着两个如同牡丹花般的身影,他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吩咐一旁的侍卫接过了媚娘,找了宫里最好的太医,便接她下去疗伤了。 云清一边抹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抱歉的对着公孙信微微一笑:“世子爷,真是失礼,搅了您的雅兴。” 公孙信看着他,眼神越发的专注起来,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今日,我甚是高兴。” 云清看着他那像是要燃出火焰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逃也似的跑掉了。 身后的公孙信,却越发的笑了起来,最后,竟朝着她的背影大声的喊道:“改日我们再合舞一曲——” 金色的阳光,越发的明亮,公孙信抬起他那皎美的脸庞,望着湛蓝的天空,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感觉,这是他二十二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这一刻,他的心里,似比蜜还甜。 …… 明月当空,暖风浮动。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云清倚在门旁,正思考着事情,就见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下,走过来一位身着连帽披风的红衣女子,正是白天救下的媚娘。 云清扶着她坐了下来。还好,用药及时,虽然摔得有些严重,但也并无大碍,太医说,静养半月,几本就可以痊愈。 述说完病情,媚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含着泪道:“多谢姑娘相救,如果不是姑娘,媚娘恐怕此生就要毁在这皇宫之中。” 云清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不用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既然大王允你离开,就快些去寻自己的娘亲还有胞弟吧。” 说到这,媚娘忽然脸色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抓着云清的衣袖,不无担心的说道:“姑娘,你救了我,可是……你接下来怎么办?” 云清微微一笑:“我?我会有什么事吗?” “当然会有了!”媚娘皱起秀眉,道:“姑娘可知我为何会在这宫中?” 云清摇摇头,表示愿闻其详。 媚娘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眼神有些空洞,说道:“这件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第六十六章 变化 媚娘的父亲本在礼部供职,是一八品文官,掌管宫廷礼仪及乐器等事物。也就是在一年前,世子公孙信生日宴筹备之前,宫内顶级舞姬莲仪偶感病疾,故不能舞,其父左右为难之时,自幼经通乐理舞技的媚娘便自告前去,要替父解忧。 一舞终了,众人无不赞叹,其父甚感宽慰之时,祸事也不期而至。南郑王涎其美色,预要置入宫中。当时媚娘与其父之一门生早已两心相倾,断是不肯。那宫中先前病着的莲仪,为了讨好南郑王,便出了主意,说只要控制了其父母家人,她便不得不从。 于是,莫须有的罪名加其父身,满门削去官籍,充入宫中为奴。其父悲愤交加,竟在月余便撒手人寰。其母及其弟均被赶往宫中役房,做粗使之用。媚娘也被充入歌舞伎,被迫辗转于各大官宴场合。 因自幼便被教导礼仪,媚娘对官场中人的嬉戏很是羞愤,几次得罪贵人差点被掌掴。这时,南郑王便提出纳其入室,远离胭粉之地。怎奈一见到那张笑脸,她便会想起其父忧愤惨死之状,断是不能应允。 本来就如一片风中之叶,凄苦难鸣,可偏偏就是这一份极不想得来的“荣宠”,也为其招来了祸根。今日宴上的“失误”,实际就是昔日的舞姬莲仪串通所为。她原是宫中第一舞姬,因为嫉恨媚娘的才艺,才必要将其除之。那莲仪,也就是今日挂在慕容风身侧之人。 说到这,媚娘悲愤之色,已然难平。 “难不成姑娘是在云清担心莲仪?”云清忍不住问道。 媚娘绞着帕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双杏眼无不担忧:“莲仪虽有小人之妒,但以姑娘的身手,也断不必怕她,我是在担心,担心……”说到此,她紧咬着唇,低头片刻,才道:“宫人无不知晓,宫内舞姬,是为权贵玩乐所用,而舞姬之佼者,定是会被王所看中!” 闻听此言,云清倒真是有些沉重,自打换回了女儿身,此半年多来经历的种种,已经另她对自己的外貌有所顾虑。就是因为跟慕容风在一起,才另她的顾虑有所消除,可是…… 她叹息了一声,她想起了乔越,又想到了公孙信那炽热的目光,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无奈的摇着头。 果不其然,送走了媚娘之后,公孙颂昱就不期而至。前几日还避而不见,今日,竟主动前来示好。 其间,他他言辞暧昧,热情之程度可见一斑。先前不愿提及的相助之事,也开始言之凿凿,说只要主国肯安其心,一切都愿听之任之。 因为有所准备,云清没有表现出意愿,只是说,身家为平南王府,一切听凭王爷吩咐。 断是这样,公孙颂昱也乐不可及,放下了一堆金钱锦帛还有首饰之物,便一顾一盼的离开了。 夜已深,云清抱着双膝坐在帐中,她只着了月白色的中衣,望着窗棂上投下的月光。窗外,树影斑驳,映在窗上,风一动,如怪兽般飘摆起舞。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慕容风,已经好几天没来找过她了。 纵是今日在酒宴之上遇到了他,两个人,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看到她与公孙信畅谈,后来又共舞,他也只是投来了不快的目光。如果按照以往的性格,他不是会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吗?但他没有。公孙颂昱之心人人可见,而且又赐了她那么多的钱帛,现在宫中一定已经传开,但他依然没有来…… 云清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的一头青丝,也跟着慢慢的向下滑,她将头,埋在了膝上,她不愿去想。她听过许多关于贵族之间流转美人的传闻,也听过许多美人被弃的故事。但她不愿去想。她固执的认为,自己不单单只是一个美人,外貌只是凑巧长得好罢了。 这一夜,她很难入睡。她想滤清思路,她想明白现在的处境,还有自己和慕容风之间的感情。 她用被子蒙了头,左右翻了好几回,还是睡不着。 忽然间,她腾的坐了起来,穿上外衣,拿起佩剑,跑到院中,没了命的练剑。 她想起了慕容风身边的那些女人,今天的,以前的,甚至是以后可能出现的。只要一想,她就感觉如巨石相压一般,难以呼吸。 月下,一个如飞的身影,伴着道道白光,在月光下飞舞。累了歇,歇了再练;身上的汗,湿了干,干了又湿……直到五更天的锣鼓响起,她才疲惫的挪回房中。澡也没洗,就一头扎在了床上。扎挣了一会儿,昏昏沉沉中,她还是睡去了。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坐在了床边。他脸上如刀削般的轮廓,在月色下更显肃穆。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静静的,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人。 她一定感觉到了什么,或者,她又做恶梦了。她闭着眼,长如羽翼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她柔顺的秀眉,微微蹙着,洁白的小脸,即使在睡梦中,也面露愁容。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 前几日,府中来人了。 来人到时,已是狼狈不堪,身中几十刀,还有箭伤,已然奄奄一息。 最后的时刻,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萦绕在自己心中多年的迷团。同时,他又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个消息,另他胸中堵塞,一时间,竟有些能以呼吸。 “此仇必报。”他的耳边,一直响彻着这句话,这是那个人咽下最后一气前,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静静的,简直是有些虔诚的,描绘着这个人眉目。这是他看了十年的一张脸,可就在此时,似乎那么陌生,陌生的另他心痛…… 天亮了,温暖的阳光,如金沙一般,撒进了屋里。云清刚刚起床,就从外面进来数个侍女,好多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云清有些诧异,连忙问道:“你们为何在此?” 为首的一个宫人福了一礼,恭敬的答道:“回姑娘,奴等是奉了大王之命,特来伺候姑娘梳洗。” “梳洗?”为何要梳洗? “大王与平南王爷已经在宫中设宴,平南王请姑娘盛装出席。” 说着,宫女递上一盘,当中,是一件大红金边,绣着牡丹的绵衣。 云清左右思量,不明白此宴的目的究竟何在。也罢,让她打扮,她就打扮吧。 盛装完毕,宫女们看见画着精致妆容,一身华袍的云清,赞叹之情溢于言表,忙拿过铜镜,请云清细赏:“姑娘真是倾国之姿。” 云清望着镜中那个眉目如画,姿色艳丽的人,她微闭了眼。心中千回百转,一种难以鸣状的压抑之感,袭上心来。 说是宴会,其实就他们三人。公孙颂昱,慕容风,还有她。 宴会摆在御花园里,杨柳生姿,牡丹怒放,蝴蝶飞舞,远处,还有奏乐的歌姬。如果只是赴宴,不可否认,此番良景,还真是另人心旷神怡。 云清出现的那一刻,她可以真切的体会到,她收到了许多注视的目光,有惊艳的,有热烈的,其中有一道,先是一亮,接着便开始躲闪,然后,干脆不见。 她心头一紧,侧目望去,就见慕容风正拿着一杯酒,认真的饮着。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经都转移到面前的酒盅之上,似要从中研究出什么玄机一般。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头升起。 “云姑娘来了,快请上座。”云清一抬眼,就看到了公孙颂昱那一脸灿烂的笑。不可否认,他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风容身姿依然姣好。云清微微一笑,不欣喜,不厌烦,只是很礼貌的一笑。 其间,慕容风都在和公孙颂昱侃侃而谈。其内容竟大都是风雅之事。 云清刚开始还在努力的听着,试图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她很失望,听来听去,也没有听到她想要听到的内容。 渐渐的,她就走了神。正当她努力的观察着对面的一株杨柳时,忽然听到公孙颂昱提到了她的名字:“平南王爷,不知云清姑娘与王爷……孤是说,云姑娘可是王爷的姬妾?”他倒来的直接。 云清抬起头,望向慕容风。宴会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他始终都没有抬眼看过自己。他究竟在躲什么?云清想不通。这个相处了十年的人,这一刻,她似是有些看不懂了。 就见慕容风又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酒盅,他摇了摇杯中的酒,嘴角不经意的划过一丝笑容,那笑容里,竟似藏着苦涩的味道。然后,他望向南郑王,道:“并非姬妾,只是门客。” 门客?云清不可抑制的咳了起来。旁边的宫女马上拿过清水,轻轻拍着云清的后背,待她平复了,就将清水递到她的手上,服侍饮下。 慕容颂昱坐在上位,见云清咳得小脸通红,差点没急得从位子上站起来,事实上,他已经站起来了,只不过在慕容风的注视下,又很不甘心的坐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云清,货物 宴会陷入了尴尬。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公孙颂昱坐在首位,晃动着手里的美酒,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他很想找些话题。可慕容风似乎失去了与他闲聊的耐心,除了“嗯”还是“嗯”。再接下来,就连这一个音节,他似乎也懒得发出了。 公孙颂昱也不恼,他似乎更加开心,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向了云清。可几次与她说话,她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公孙颂昱说完了,她就抱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做为一个国君,公孙颂昱是应该感到尴尬的,甚至真的应该恼怒,但他没有。他只要一看到云清,看到她那哪怕是平淡如水的浅笑,就感觉心花怒放。他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甜蜜感充斥着,他眯起眼睛,仿佛面前只剩下了这个女子。她那一身火红的锦服,让他联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大婚时的情景。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再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只要一触及到她那温软如细雨的笑容,他就有了一种毛头小伙子一般的冲动,他甚至想为她做诗一首。 他搜肠刮肚的想着,想了好久,打了好几次腹稿,可最终也没能拿出一个他满意的文章来。他甚至都有些后悔没带个学士过来,临时借用一下也好。 不阴不阳中,宴会结束了。 云清忐忑不安,她低着头,忽然间,她发觉自己好像不敢看对面的人了。 许久,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云清,”她蓦地抬起头来,“你且回去,本王还有要事要与南郑王相商。”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看到。 在公函颂昱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她如丢了魂一般,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不过一二里的路程,可是,她走的很慢,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十年,云清对慕容风是有所了解的。她从他淡淡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种另她极其不安的东西。 行至西花园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她顿时心中一喜,可随即又沉了下去。她听得出,这不是慕容风。 她没有回头,仍然慢慢的朝前走着,来人似乎跑得很急,待到她身边时,已有些气喘吁吁。 一身纯白锦缎的公孙信,忽然间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一伸手,抓住了云清的右臂,云清蹙起眉,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他。 他嘴角一扯,挤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云,云姑娘,此事可是你之所愿?” 云清再次蹙眉,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平南王,他,他已然将你赠予……赠予我的父王,可是你的原意?!” 什么?云清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气血淤积,“哇”的一口鲜血,喷在了公孙信洁白如雪的绵袍上。 浑浑噩噩中,云清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全是黑暗,没有一点光亮。她在不断的下沉,下沉,她想抓住什么,可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心中越发的恐慌。她开始拼命的挣扎,她要向上游去,她要看到光亮。 “呼”的一声,云清坐直了身体,她的旁边有个小宫女正端着一碗药,见她忽然坐了起来,吓得连声惊叫,连药碗也扔在了地上。 待她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云清双眼直直的看着对面的纱帐,盯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她面白如纸,双眼无神:“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宫女略微抬了一下头,用眼角瞥了一下云清,怯怯的说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说着,又不停的磕起头来。 掀开锦被,云清便准备抬腿下地,忽然间眼前一晕,险些向后倒去。门口急急的跑过来一个嬷嬷,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她先将云清扶住,然后抬腿就朝着地下的宫女踹去:“不知死活的东西,冲撞了娘娘,你还想不想活?” 哭声,谩骂声,充斥着这个因为要照顾病人,而久久不能开窗,到处弥漫着药味的房间。 “都出去——”一声尖厉的喝叫,云清双手捂住耳朵,将头埋于膝间。 除了几个必要的侍婢,大部人都已经退了出去。留下的几人,也静静的贴着墙壁站着,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过来。”云清有气无力的指着还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宫女。她现在显然已经成了烫手山芋,那个嬷嬷临走时,都没把她带去,恐怕沾惹了麻烦。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上下牙直打颤:“娘娘,有,有何吩咐。” 云清扶着床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试着运了运体内的真气,才另自己勉强坐直:“不要怕,扶我到外面走走。” 见她语气绵软,小宫女才敢吐了一口气,这一放松,差点瘫倒在地,接着,她就抹着眼角的泪水,宛若劫后重生般,欢喜的拿过一件外袍。 云清皱了眉,见着这同样一件大红的锦服,道:“换个颜色。” 小宫女怯怯的望着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娘,娘娘,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都行,不是红的就可以。”这句话,云清是咬着牙说着。 小宫女跑到备衣的橱里,上下看了看,娘娘不喜欢红色,那就肯定也不喜欢粉色,她瞧见了一件月白的华服,眼睛一亮。 云清没想到自己会弱到如此地步,刚下地的瞬间,她感觉双脚绵软,在小宫女的服侍下,才穿好了衣服,梳洗。 “娘娘,你要去哪?”小宫女小心的扶着她,依然面露怯色。 云清侧目望了望,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量还没长成,一张圆圆的脸上,有着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小嘴,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才……你别害怕,还有,别叫我‘娘娘’。” “不叫‘娘娘’,那叫什么?您可是王新封的齐妃,身份尊贵的很呢。” 云清一个趔趄,若不是那小宫女扶的及时,恐怕她又要摔倒在地。 她咽了咽几欲从胸内喷涌的血气,有气无力的说道:“扶我到平南王的住地。” 小宫女不动了,她张着小嘴,用那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娘娘,您病着的这几天,那位王爷已经回齐了。” 云清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直向下滑去。忽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她跌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退下。”低低的一声,一个略显沙哑的男音喝道。 “你没事吧……” 云清勉强睁开了双眼,对上的,便是公孙信那张更加雪白的面孔,他眼框发黑,眼里布满了血丝。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他的怀中,慌乱的就要起身。挣扎了一下,还是头晕。 公孙信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到了一旁的软塌上。 还是那个花园,还是那个凉亭。几天前,她和公孙信一起合奏《长相思》的那个地方。 满树的梨花都已开放,微风袭来,扬扬撒撒,漫天飞舞。二人均是一身雪衣,且都面色苍白无神。雪白的花到处飞扬,倚在围栏上的两人,各怀心事。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云清眼神空洞,唇白如纸。 低低的,仿佛是喃喃自语般,传来了公孙信的声音:“你的庚帖,户籍,现在均在……王的手里。”说着,他看了一眼云清,那眼中,满是怜惜,他怕面前这个已然身如纸翼的女子,会经受不住打击,再次晕倒。 还好,她还坐在那里,空洞的眼里,依然没有色彩。 “平南王,已于五日前,就是你昏倒的当天,挥军离去,现在,他应该早已经到了北齐。王已经为他提供了一万精兵,还有足够的粮草,边境的两城,也供他练兵。想来,他应该无恙,你不必担心了。” “一万精兵,两城……”云清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这买卖做的不亏……”说着,两行泪水,滑落下来。 公孙信掏出一方锦帕,轻轻的替她擦拭着。 “对了,”云清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我原是齐君指给太子的小妾,他就这般把我送人,你父可知?太子可知?”云清苦笑着,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让别人知道,她其实是有夫之妇。 “他……”公孙信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王的信使,已然从齐宫放出飞鸽,你,已于二十日前,被北齐太子……除名了。” 云清闭上双眼,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本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但现在,她却感觉无比的苦涩,她忽然想到了乔越的那番话,他问自己慕容兄弟有什么好,为什么像礼物一样被他们转来转去。 现在,这句话得到了真正的落实。她现在,成了真正的礼物,而且还是一个很干脆的,很完全的礼物。也不对,她苦笑着,自己算是以物换物,应该叫做货物。 第六十八章 月明归来 第六十八章月明归来 北齐边境。 两个男子站在一个土丘上,望着下面的十几万大军在烟尘中排兵布阵。 已是黄昏,绛红色的夕阳将一道金边镀在两人身上。身高腿长的男子,一脸的冷毅,几夜无法安睡,已另他双眼布满血丝。刀刻般的俊脸,越发的清冷起来。 旁边的另一个人,面目清秀,如果不是身披银甲,腰佩弯刀,他看起来更像是岭南城内的书生。 “王爷,她……”书生模样的男子刚一开口,望见旁边那个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的男人忽然阴沉的脸,顿了顿,终是没能说下去。 前几日,月明在西北边境接到飞鸽传书,事情紧急,他半日之内将守城事宜交待下去,便匆匆赶往了南境。 调兵遣将,收城复地。忙了几日之后,他终是没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了半晌,也只是从李副将的口中打探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云清在南郑。 她在南郑干什么?为何去了南郑?却无人再回答与他。 多方询问,才从士卒那里得知,云清不仅留在了南郑,而且做了南郑王的妃子! 将士们窃窃私语,说听闻那南郑王年龄上可以做得云将军的父亲了,而且甚是好色,云将军可惜了。 月明心中焦虑,想去问慕容风,可他总是没日没夜的练兵。军帐中挂满了南境及北齐周国的地形图,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转眼,半月过去了。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集结了边境的十几万大军,而且将南线的六个属国,十二座城池牢牢的掌控在了手中。 今日凌晨,他在慕容风的示意下,再一次于官道上劫杀了北齐宫中派来的信使。无一例外,这些信使的手中,传的都是回京的调令。 不过今日有所不同,这个信使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像前几个那样跪地求饶。他主动将脖子靠上了刀刃,大呼一声——“北齐将要毁在那云氏妇人手中”,便自刎身亡了。 返城的路上,月明一直在捉摸着这句话。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信使口中的“云氏妇人”就是云清。北齐云姓不多,而且云清又恰恰在此时去了南郑,再加上平南王爷的种种反常举动,他越发的肯定,他不在的这一年里,云清,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他急了,王爷的宏伟蓝图他可以不问,依令办事即可。但这个事情,关系到的这个人,是跟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情同兄妹,也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可就这么一个妹子现在也莫名其妙的留在了别国,不行,不管王爷高不高兴,今天,他一定得问个清楚。 夜幕降临,七月的南国,天气越发的温热。下午还是风和日丽,晚间,就下起了小雨。慕容风早早的收了兵,正坐在府中休息。 几日前,他们已经搬到了岭南城中。将原来的知府衙门略微修缮一下,就变成了临时的平南王府。 现在,窗外还在下着小雨,细细润润,好不清爽。街两旁的商户早早的就收了摊,三三两两避雨的人们,有站在屋檐下望天观景的,也有坐在茶肆中闲聊打发时间的。更有一些娇俏的少女,躲在平南王府对面的商铺里,探出她们的小脑袋,等着见到那个传闻中的天神一样威武英俊的平南王。 大门内,靠近前院的花厅里,慕容风和月明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对着几盘正冒着热气的制作精美的菜肴,无声无息的喝着酒。 慕容风瘦了,但他依然腰身笔直,目光清洌,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在一身玄衣的映衬下,越发的威严肃立。如果不是早就相识,单单是他那一身的肃杀之气,恐怕也会另人不敢同坐饮酒。 他拿起酒壶,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酒的动作,干脆立落,也极具男性魅力。如果对面坐的是一个少女,恐怕单单只看上这一眼,就能痴痴的盯上半天。此话不是空穴来风,他前几日偶尔去酒馆小酌,就生生的被几十个少女围在门外,看痴了去。也便是从那日起,他就命人将酒放在了府里,无事,他便不再出去。 饮了两杯,他看了看对面一直欲言又止的月明,终于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月明,你派去南郑的人,撤回来吧。” 月明心里一惊,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他:“王爷,能不能告诉月明,云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信使说她是祸水?她又为何会留在南郑?” 慕容风端起杯中的酒,嘴角上扬,苦苦的笑道:“‘祸水’……她居然成了祸水?也对,两城,一万精兵,可算作祸水……” “王爷!您为何将云清换做礼物!您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自小便跟在您身边随侍,且不说立下的功劳,便是苦劳,您也不该如此!天下美人之多,您为何单单将她送给南郑!回来的人已经禀明,说自从您走以后,她就开始卧床不起,病了大半月,已经瘦的如同纸人一般……”说到这,月明已然激动的站了起来,面色通红,眼角,已然有些湿润。 听到“她病了大半月,已经瘦的如同纸人一般”,慕容风的手一抖,险些将杯中的酒撒落。不过,他头一抬,就将酒饮入口中,由于喝得过急,引得他一阵咳嗽。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月明,将手中的酒杯握得几欲碎裂,低声喝道:“以后,在本王面前,休要再提此人!” 月明一个激灵,他浓眉倒立,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风会说出此话。据他所知,十年里,云清几本没有犯过什么错误,而且简言甚语,从不搬弄是非,做事更是干脆立落,几本从未失手。为此,王爷几乎未曾责罚过她,甚至都没有说过她的不是。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信息闭塞,月明又远在边境,如果不是国丧国喜,其它事情,是很少有人传达他们的。 就在他呆立之时,只见慕容风拿过酒壶,猛的灌了一口,冷冷的道:“你坐下,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说着,他呵呵的冷笑起来。 “她之父,与我……有不供戴天之仇!”此时,慕容风眼冷似刀:“本王没有杀他,已经很是仁义。将她留在南郑,保她一世荣华,更是格外开恩,以后,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休要再提!” 月明呆呆的望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真真另他有些措手不及。 慕容风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你不必再回西越边境,太子杀心已起,你与本王先坐守这南境十二城,接下来的事情,伺机而行。信使那边,来一个杀一个,如果宫里真的问起来,就说是途中暴病。” “王爷……”月明很想知道,云清明明就是他从小便捡回来的孤儿,怎么瞬间就成了仇人之女?但他见慕容风的表情越发的阴郁,刚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先咽回去。他知道,慕容风行事缜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妄下结论的。 两个人本就不善言语,又都心事重重,没喝多久,就都双双醉倒。次日醒来,便又忙着各城之事,这一忙,就又是半月。 夏花盛开,满目艳丽。八月的岭南城,更是洋溢在一片花的海洋中。 慕容风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他的身边,还曾经有个叫做云清的女子。月明发现,他除了依旧练兵,依旧习武,而且似乎又恢复了以往风流的本性。原来的知州为了讨好他,从各地搜集来了二十名艳丽的舞伎献于府中。慕容风没有拒绝,而且时时有歌舞欢笑声从他的院中传出。 虽然月明知道他原本就不拘女色,可现在,再听到那些莺声细语从他的房中传出,却怎么听怎么刺耳。他在军中打探云清之时,已经从士卒的口中隐隐得知,云清与他们的王爷,似乎关系很不一般。 慕容风不再熬夜,也不再折磨自己。他越发的容光焕发,越发的英俊潇洒。现在,只要他一出门,整个岭南城的少女都会围在街边,翘首企盼,盼望着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甚至希望能被他带回去。他也不再躲避,而且有时还能与她们调笑几句。 又是一个艳丽的午后,娇阳懒散,街边少女的欢叫声,似乎吓坏了天上的日头,她躲到了云里,另本来燥热的空气,陡然间清爽不少。 一个圆脸腰细的少女,推开众人,挤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她巴巴的望着,看着那个被几十名铠甲守卫着,端坐在马上,神一样英俊的男子。他正掠过众人,目光淡淡的望向前方。 少女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们不约而同的挺起了胸脯,抛着媚眼,肩膀往前挤着,都想把身边的人挤到后面,好让他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南地由于常年战乱,朝不保夕,什么男女大防,礼义廉耻,早已被人们抛到了脑后,他们现在信奉的是随遇而安,即时行乐,所以,这里的男女风气,远比北齐业城要开放许多。 圆脸少女冲到路中,她惊叫一声,手扶着额头,娇弱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慕容风眉头微蹙,刚想让旁边的侍卫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忽然间,道路的对面,百米开外,出现两人,端坐在马上。 第六十九章 重逢 少女倒地的瞬间,一双大手扶上了她的腰肢。凌空一个横抱,马上的男子将她罢于了胸前。 街道两旁一阵惊呼,有男子的呼哨声,也有其它少女愤愤不平的议论声。 圆脸少女靠坐在马上,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般,怦怦直跳。她狡黠的目光瞥过众人,然后朝着身后的慕容风抛了一个媚眼。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会收到一个回复,可对上的,却是那个男人直直望向前方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伸出小舌,上下舔了舔。甚至还想学着粉楼里的姑娘扭扭腰肢。腰还没扭,那人就将她猛地向后一带,接着,她就跌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天呐,他居然在摸自己的脸,姑娘心里那个乐呀。她其实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的。看来隔壁阿娘说的没错,只要是男人,送上门的,就没有不吃的。 可是又不对,她感觉这个人虽然抱着自己,可那身体怎么如此僵硬,他的大手抚过自己的脸,怎么仿佛没有一点感情,那机械的动作,不像在抚摸一个人的脸,倒是很像在擦着一张桌子。 姑娘皱着眉头瞅了瞅,见身后的这个人,还在看着前方。 街道正中,两个人,两匹马,迎着耀眼的阳光,在后面投下了两道修长的身影。 整个街道都静了,人们踮起脚尖,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宛若天神一般的两人。 右边马上端坐的是一个白衣白袍的男子,白皙的脸庞,英俊的面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清贵之资;另一旁,是一个少女,细弱杨柳,面色微有憔悴,但纵然是这样,也难掩她的倾城之姿,一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在那长如羽翼的睫毛下,闪闪明亮。 但这明亮,也只是一瞬间,在她看到对面相互搂抱的一男一女时,就见她先是一愣,忽然便手捂胸口,如果不是旁边的男子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真的能立刻从马上跌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慕容风也感觉胸口一紧,而且渐渐的有些绞痛。他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把手放在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腰间。 公孙信将云清扶下了马,将她搀到路边,一个店家好心的递过来一块靠垫。云清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闭着眼,右手还是捂着胸口。 公孙信将手搭在她左边的脉上,还好,气息尚稳。他锁着眉,看着面前这个自打一个月前就再也没有笑过的女人。她更瘦了,那日,他见她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发呆,散落的秀发,被风吹得到处飞舞。月光下,她的脸越发的苍白。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虽然风尘仆仆,但那时的她,生龙活虎。面对那个豪放的黑店老板娘,还能时不时的开上几句玩笑。 那时的她虽然一身男装,但内敛的姿色,也是难挡。 后来,他又遇见了她。几个月不见,她越发的明艳动人了。他见她跟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旁,美目流转,温宛可人。他抑制了想要立刻冲上支和她打招呼的冲动。他害怕,害怕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后来,那一曲《清平乐》,让他看到了阳光,看到了自己心中开出的那一朵花。还有迎着花瓣而来,让他砰然心动的她。 但是,转眼间,她就变成了自己父王的妃子。她急火攻心,她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 他知道,她的心里还念着那个人,虽然那个人将她易了两座城,还有一万精兵。 平南王和自己的父亲交易的那天,其实他就在窗外。他听到他们密谋了很久,那个一脸冷漠,英俊威武的男人,将这个曾经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人送出的时候,似乎没有丝毫的不舍,而且,作为回报,他还许了南郑三年的平安…… …… 平南王府,琴瑟合鸣,胭粉飘香。慕容风在大堂里摆了酒宴,欢迎南郑世子公孙信来访。 云清坐在公孙信的身旁,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地毯,她没有抬头,自始至终,从进了这个门开始,她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过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 她感觉她的心似乎不那么痛了。可是,她还是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她知道,现在正有一个舞伎坐在那个男人的怀中,两个人正在嘻笑着饮酒。她在嘲讽自己:问了又怎样,事情已经摆在面前,难道非要撕破脸,不留一点情面吗?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她想问个明白,要不然,她会一辈子无法心安。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她浑身一抖:“公孙兄,你怎的突然有空来了北齐?噢,对了,坐在你旁边的,那是谁?怎的一直低着头?难不成是长的太丑了,不敢露面?” 说完,他哈哈的笑了起来,还将怀里的舞伎往后带了带,并且在那女人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女人娇笑连连,一边推着他,一边回吻着。两人打情骂俏,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随着这个问话,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云清,今天列席的,几本都是岭南当地的权贵,他们当中没有人认识云清,听平南王这么一说,也都感觉好奇,很想看看这个和他们平坐的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可她却一直坐在阴暗处,又低着头。众人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就有人当下调笑起来:“公孙公子,快让你身边的这位美人儿把头抬起来,让众人瞧瞧。带都带来了,别舍不得嘛。”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众人各自搂着怀里的舞伎,笑得越发放荡起来。 公孙信白了脸,他无不担忧的看向云清。 她一直低着头,仿佛要把对面的地毯研究个透彻。忽然间,就见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过猛,险些将面前的酒塌撞翻,正在服侍她酒水的婢女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壶的酒,全都酒在了云清的身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云清已然迈开长腿,噌噌噌的跑到了外面。 在众人的愕然声中,公孙信皱着眉瞪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慕容风,然后便提着袍子追了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在他们走出门的瞬间,原来还在慕容风怀里撒娇的舞伎,被他一下子推了出去。舞伎一脸委屈,刚想贴上来,就见他阴沉着脸,低低的喝道:“滚!” 马厩旁,云清扶着围栏,低低的抽泣着。她瘦削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落在下面的青石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 此番前来北齐,她是谋划了很久,才说服公孙信背着他的老爹,将自己带出了皇宫。 这一个多月,她一直称病不起。公孙颂昱来看她,她就闭着眼装睡。只有夜里,值夜的宫女都睡了,她才能爬起来到没人的地方活动一下腿脚。 公孙颂昱知道她身怀武功,怕她跑了,特地在皇宫周围布满了守卫。云清由于气血未愈,功力一直没有恢复,所以,她想跑,只能求了公孙信。 公孙信想了良久,才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以出使为名,将她混在了随从的队伍里,才出了皇宫。 本想找到慕容风当面问问他,为何将自己送给了南郑,可一见面,就看到他正轻浮一个少女,现在,不仅风流毕现,而且居然装作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还要用言词加以侮辱,让众人调笑她。 云清感觉心里堵满了棉花,抽不走,也压不下去。她哭着哭着,就走进马厩里,牵出自己的枣红马,想要一走了之。 公孙信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云姑娘,你此番前来不易,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了吗?” 其实,公孙信倒是真的希望云清能跟他走,但不是这样子就走掉。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这个女子,她内心倔强,认准的道理,一般很难再加以改变。如果此番没有让她得到一个确实的答复,恐怕,在今后的岁月里,也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 …… 夜深了,王府又恢复了平静。慕容风坐在书案前,双眼无神的翻看着面前的书卷。 忽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到了他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出声。 慕容风心中一喜,可马上又沉了下去,他将书卷合上,身子向后一靠,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说道:“深更半夜,齐妃好兴致,你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本王的寝室,是何用意?” 云清秀眉紧锁,慢步踱到他的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听到:“王爷,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说着,她低下了头。 慕容风看着对面的她,本就清秀的身子,越发的单薄。一身白衣,照着她的脸更显憔悴。墨染般的秀发倾泄在白玉一般的颈旁。他下意识的吸了口气,那种温馨的味道,仿佛又充斥了他的周围。 第七十章 留人不住 第七十章留人不住 房间内平静的异常,许久,都无人说话。 云清静静的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他一袭黑袍,坚毅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他那种冷漠,像极了初遇时,那个端坐在马上的贵公子。华贵绝美,却遥不可及。 慕容风看向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般的微笑,轻声道:“以前的事,都忘了吧。也许本王当初就不该启用妇人。”说着,他低了头,拿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一股酒味迎面扑来。 他抿了抿唇,然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嘴角上翘,冷笑道:“想我堂堂平南王,断不会娶一个被数人沾了身的女子,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罢,他站起身来,背着云清,不再看她。 一字一句,如同刀刻般,一下一下的,狠狠的划着云清的心。她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忍着即将喷涌的泪水。她徐徐起身,十分恭敬的,双膝跪地,伏首扣了三个大礼。然后,她抖了下裙角,迈开大步,绝然的向外走去。 夏日的风,还是太过温热,吹在脸上,如同沐浴在水中。缓缓的,云清别过脸去,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任由泪水滑过她的脸颊。 风中,传来了那个曾经万分熟悉的笑声,紧接着,还有女子似娇似嗲的尖叫声。云清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阴暗不明的房间,她蹲下身去,将细小的身段缩成一团,不停的抖动着。 良久,她站了起来,她扬起头,很想怒喊一声,可终究也没有那个勇气。 算了,一切都算了吧。他用她,得了两城,还换得了再起的资本。这十年的恩情,也算就此两清吧。其它的……云清苦涩的笑了,她扬起小脸,望着空中那轮掩映在云中,阴涩不明的残月,她勾了勾嘴角,冷笑出声。这一切,本就是镜花水月,生在乱世,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多余的,当初就不应该求取。 五更天过,她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梳洗一新,换上了一身的男装。门外,公孙信早已等候那里,两道白色的身影,策马骑行,风驰电掣一般驰骋在官道上。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个静谧的早晨,显得那么生硬,一弦紧似一弦,敲得人生疼。 在一个岔路口,云清勒住了缰绳,她朝着公孙信郑重的抱了一拳,朗声说道:“公孙兄,此番遇你,实属三生有幸,就此一别,天各一方,如有缘,再遇。” 公孙信的手抖了一下,他挤出一抹笑容,抬起他那白皙纤细的手掌,摆了摆:“我知,姑娘不必再提,如有缘,再叙。”说罢,他策马扬鞭,扬尘而去。 跑了好一阵,直到后面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他飞越马下,倚在一棵树旁,对着天边隐隐露出的红日,他嘴角倾斜,从腰间抽出酒囊,猛地灌了好几口。 不善饮酒的他,被这突入其口的辛辣呛得连连咳嗽,白皙的脸庞呛得通红。 朝阳越出了山谷,林中的小鸟欢快的叫着,他望着蔚蓝的天空,掏出了那只碧绿的玉萧。 清平乐 留人不住, 醉解兰舟去。 一棹碧涛春水路, 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 枝枝叶叶离情…… 留人留不住,情人在醉中解缆随着兰舟远去。一只船桨划出碧波漫漫春江路,霎时过尽黄莺啼叫处。渡口上杨柳青青,枝枝叶叶是离情…… …… 云清站在路口,望着公孙信远去的背景,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天地间,她似乎是真的自由了。她不必再挂念任何人,不必再担心任何人,接下来的一切,都将随缘而行。 三条路,一条向北,通往业城;一条向南,通往大洋边岸;还有一条,是向西,那里有西越,再朝北,就是漠辽。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耶律楚红的女子,还有她曾经描绘过的碧海连天的大草原,还有那无数的在草原上奔腾的骏马…… 那样洒脱无畏的生活,她早已心动,怎奈当时诸事缠身,脱不开去,今日,还真是该随性过一下想要的生活了。 想着,她便飞身上马,刚想扬鞭,忽然心头一紧,忍不住,还是回眸向来路望去,那里,有一个她熟悉的身影,这一别,恐怕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掉转了缰绳,就一眼,远远的,只看最后一眼。她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的没出息,一边还是向回路赶去。 四蹄飞扬,就在城中的百姓刚刚起床,忙着清扫洗漱,收拾活计之时,云清已经一路狂奔,来到了校场之外。 她站在山丘上,几百米外,那个一身黑衣,站得笔直的人,就是他,她的障。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燥动的心情,转身,抬腿,刚想上马,忽然间,一个暗色的身影,弓着腰,在人群中攒动。 电光火石之间,云清运足了所有的气力,朝前飞去。“扑”的一声,一支力道十足的箭,射在了她的胸口。 漫天的血红,云清倒地的瞬间,只看到了漫天的血红,那是她喷涌而出的鲜血,再一次,为了他,从她的口中喷出。在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怒吼声,还有,她感觉到了那个曾经温暖的怀抱。 李副将被抓了,还没等慕容风问话,他就拔剑自刎了。 “王爷,此人如何处置?”手下的士卒问道。 “埋了吧。”慕容风淡淡的说着,此刻,他已经不想计较太多。是贼是奸,是功是过,人已死,一切都无需再行追究。 城中,一列骑兵飞驰而过,行在正中的,正是那个一身威严,另无数少女倾倒的男子。此刻,他的怀里正紧紧的抱着一个身着白衣,面色如纸的少年。殷红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滴答着,顺着骏马飞驰的痕迹,落了一地。少年白色的锦袍,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她的手无力的垂着,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慕容风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封住了伤口周边的穴道,可箭已深入体内,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眉头紧锁,双唇已经抿成了一线。 曾大人已经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一番忙碌过后,他收起了诊具,飞快的写了几个药方,即刻命人去药房抓了。 外间,慕容风杂乱的踱着步,看到曾大人走了出来,他一步上前,紧张的问道:“如何?”他语气急燥,额上,已有细汗渗出。 曾大人看了看他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扯了扯嘴角。慕容风尴尬的咳了一声,放下手臂。 曾大人施了一礼,顿了顿,道:“毒已攻心……” 慕容风只感觉眼前一黑,他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几个丫鬟连忙跑过来将他扶住。 曾大人咳了一声,面露难色,说道:“臣已经用银针排毒,怎奈云姑娘失血过多,不敢过度用针。五日可保,可接下来……” “曾老旦说无妨。”慕容风靠着椅背,低头着,无力的说道。 “臣学艺不精,但有一人,或可解。” 慕容风嗖的一下抬起头来,急急的问道:“何人可解,速速请来!如能救她一命,本王愿赏千金!” “此人是臣的师兄,一生不求功名,以医治天下苍生为已任。刚才臣已命人寻找,据说,他现在云游在京,十日后离去。” 官道上,云清面色苍白的躺在一辆马车中,慕容风特地命人在下面铺了五层锦被,派了十个得力的侍婢贴身跟随。尘土扬起,他望着车中那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他不想恨她,一开始,他就恨不起来。可忠叔临死前的那句话,像一句魔咒一样,另他无法释怀:慕容家的人,害族人至深,终世难消其恨!是的,慕容家的人,云清,也姓慕容…… …… 护送云清的队伍,一共五百二十人,全是慕容风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兵士。行至岭南边境时,天近黄昏,一行人便就地安营扎寨,起灶安置帐篷,准备休整。 锅中的饭食刚刚煮沸,就见前方林中鸟声扑簌,群兽冲出,一片大乱。 为首的将军见势不妙,赶忙组队迎击。果不其然,尘土飞扬中,只见三面呈包围之势,冲出若干人马。 夕阳藏到了地平线以下,它看惯了人间的厮杀,实是怕了。 黑压压,人头攒动,只感觉到处都是敌兵。呼啸一声,来人也不问话,直接便冲杀过来。 一个时辰过后,血流成河,连那十名女子,也惨死在了刀下。 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端坐于马上。月光下,他一张温雅的面容,浅笑和善,全然不像刚刚杀了人一样。 一旁的士兵小跑着赶了过来,掀开已经溅了无数鲜血的车帘。青年下马,快步走到车前,借着月光,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安睡在塌上的女子。 他苦笑了一下,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受苦了。 第七十一章 恍如梦生 夜里下了雨,古老的业城,还沉浸在浓稠的白雾之中。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便有一列军马踏着暮霭,开进了城南的太子府。 人们醒来的时候,只见城南的街道已经全部封锁,商贩小吏,全部改道。 人们交头接耳着叹道:“难不成又要打仗了?” “我看像。” “不可能,听说平南王在南境大捷,现下四海皆安宁,就是打,也断不会牵扯到业城来。” “嗯,兄台此言甚是有理。” “那这般兴师动众,所谓何事?” “休问,贵人的事儿,咱们庶民还是少打听的好。对了,我听隔壁阿三说,他昨儿打更的时候,看到这队伍里有辆马车,车上,似乎载着一个女子。” “噫,不知是何样的女子,竟如此劳师动众。” …… 太子府。 慕容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眉目安详,长长的睫毛向上卷曲着,如果不是身形过度瘦削,面色苍白,她看起来真像是睡着了。她也确实是睡着了,只不过睡的久了些,从受伤至今,她已经昏迷了四天,这是第五个早晨。 她气息微弱,如果不是贴到近前,根本感觉不到她还在呼吸。 “她没事吧。”一旁的一个男子问道。 “没事,已经服过解药了。兴亏留了一手,当初本想将解药丢弃,没料到她居然替老六那小儿挨了一箭。还好,还好,幸亏没有丢弃,否则,她命休矣。” “皇兄,这女子对老六如此情深,你救她何用,醒了,不还是一样要走?如果只是耽其美色,为弟愿为你寻遍天下,搜罗一样绝色的女子送于近前。她这人,如果不愿,貌似不太好办……” 慕容启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谈话,唤过随从:“云鹤仙人到哪了?” “回殿下,已经命人去请了,他今晨去了京郊为一难产妇人接生,说过一会儿才能过来。” 慕容启嘴角上扬,不急不燥:“还真是悬壶济世,挽救众生啊,连接生这样的活儿,也要沾手,罢了,暂且等他一等。” 临近晌午,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太子府。 号过脉,验过伤。老人抚须沉吟了片刻,大笔一挥,刷刷刷写下了一张药方。然后站起身来,狐疑的叹道:“殿下,恕老夫直言,此女是不是已经服过解药?” 慕容启嘴角微翘,笑道:“仙人果然好修为,她确实服过解药,但怎奈伤口颇深,毒已攻心,所以,还请仙人赐教!” “嗯。”老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正在收拾诊具的小童:“离儿,为师一会儿还要去他处诊治,你暂且留下,为这位姑娘施针排毒。”说着,他顿了顿,道:“排毒即可,不可妄为,你上次致人疯癫之类的旁门左道,不可再习!” 唤作离儿的小童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道:“徒儿谨尊师命。那个,上次,徒儿后来不是又将那妇人解救回来了嘛,此事,师父就不要再提了,徒儿羞臊。” 云鹤仙人低哼一声,嘟囔了一句:“悬壶济世,人命不可儿戏,罢了,以后不要再犯便是。”说罢,他提着诊箱,迈开长腿,赶往了下一处。 云鹤仙人走后,离儿便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布袋,一字展开,上面,插着一排整齐的银针。 他回了头,望向慕容启,龇着一口白牙,笑道:“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虽年少,可也是一丈夫,请找来丫鬟,为此女宽衣。” 慕容启蹙了眉,想了想,朝左右喝道:“退下!” 顷刻间,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移步上前,嘴角含笑的看着离儿,低声说道:“小郎君定是好修为,本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二?” 离儿正在对着烛火给银针消毒,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殿下何事不解?” “听闻世间有一法,可另人失去从前之记忆,可有此事?” 离儿忽然回过头,洁白的小脸上绽放了一抹光彩:“殿下怎知有此法?” 慕容启摸了摸下巴,很随意的说道:“本王也是听说,此女……昏迷前惊吓过度,恐怕此生也难逃阴影,本王是想……如真有此法,倒可为她试上一试。如此便能令她忘却之前的恐惧之事,重新来过,岂不为妙?” 离儿一双大眼迅速的扑闪着,他眼里的光,亮了消,消了又亮,最后,他抿紧了唇,叹道:“也罢,谁让我离儿专好研习此类绝妙,如果是为了救人,倒也不算有违师命。”说着,他又晃了晃头,慕容启生怕他再生变故,刚想劝导,就听他继续说道:“此事,我知,殿下知,万不可传到旁人的耳中,这种学问,毕竟还不被世人所喜。” 慕容启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想着:这小儿还真是识趣,正思量一会儿要怎么对付他,看来,是我多虑了。 离儿找到了试验对象,双眼放光,连给银针消毒的动作也快了许多。他急急的催促着:“殿下,快让丫鬟给病人宽衣。” 慕容启摆了摆手:“不必。”说着,他就走到床边,将手伸到了云清的腰间,随着布帛一件一件脱落,云清光洁如玉的身体,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精致的锁骨,不堪一握的纤腰,修长的藕臂。他想了想,还是将手顿住,给她留下了贴身小衣。 离儿拿着一排银针,走了过来,望向他的试验品,小小年纪也不禁眼前一亮,他嘟囔着:“这位姐姐真是绝色呀。” 慕容启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既然要施针,不碰触躯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离儿一边施着针,一边嘿嘿的笑道:“殿下,此女真是你的妇人?” “何出此言?”慕容启有些愠怒。 离儿回了头,一张小脸上满是窃笑,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叹道:“守宫砂还在,怎的就成了殿下的妇人?” “什么?”慕容启三步两步踏了过来,那藕臂的上端,一枚醒目的朱点,赫然越入眼帘。 他感觉到一阵惊喜,暗暗叹道:乔越那斯,狠辣异常;南郑老匹夫也是一嗜色之人;还有那老六小儿,与她两情相悦……这几番流转,她竟也保得了清白之身,看来,要她的时候,还不能太过草率。 离儿本是一顽劣少年,天赋聪颖,从医本属无心之举,平时所好尽是钻研旁门左道。如今得一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他内心的狂喜,早已冲破了所有的顾虑,三下两下,毒已排除。 接着,就见他从诊箱内抽出了一块锦帛,长达数寸的银针,赫然在目。 消了毒,他左右号脉,试了试气息,又翻了翻眼睑,然后,就见他手持银针,转过头来,对着慕容风说道:“太子殿下,你确定要消除此女记忆?” “正是。” “有一问题,离儿还是要提前说明。” “请讲。” “此女功力内敛,怕是习武之人。我这一针下去,不仅能够消除她的记忆,恐怕这一身的功夫,也要锁入体内,就此废去了。” 慕容启一愣,随即又开心起来:功力废了好啊,没了武功,她岂不是更易掌控?于是他说道:“下针吧。” 天近将晚,离儿忙得满头大汗,他拒绝了慕容启的赏赐,哼着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早已侯在一旁的四皇子慕容彻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问道:“皇兄怎的就这么让他走了?不怕他将此事泄露出去?” 慕容启微微一笑,道:“云鹤仙人不同凡人,他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动的好。况且这小儿甚是孤傲,研习此类技艺也是他之所好,同时又惧怕其师得知,不碍,他万不会说。” 三日后,云清醒了。 她睁开眼,只感觉口干舌燥。刚想起身,旁边忽然奔来一个丫鬟,见她动了,便大喜的叫道:“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奴这就去禀报殿下。”说着,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也不管面前的这个人还在愣愣的看着她。 云清用手支着床,费力的坐了起来。她感觉浑身酸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稍待清醒,她好奇的朝着四周望去,粉色的纱帘,鹅黄的围幔,装饰考究的房间,还有阵阵馨香。这是哪? 她扶着额头,努力的想了想,忽然惊道:我是谁? 口渴的厉害,她脑中一片混沌,决定还是先解决目前的问题比较重要,于是她看向了桌上的青花茶杯。刚想过去,就感觉双腿发软,头脑发晕,一个趔趄,便向后倒去。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大手,正环在她的腰间。她好奇的向后望去,一个面如白玉,温文而雅的书生,正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她想挣脱那人,试了试,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那人微微欠身,将她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扶着她坐好,然后温柔的说道:“鱼儿醒了?” 鱼儿?她暗暗想道,这是我的名字吗? 慕容启见她一脸疑惑,而且没有反驳,不禁笑道:看来是奏效了。 第七十二章 相处 第七十二章相处 慕容启接过茶杯,将云清扶到了怀里。她蹙了眉,身子一僵,微微前倾。 慕容启嘴角微翘,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声说道:“鱼儿这是怎么了?为何与为夫如此疏远?” 云清心里暗道:是啊,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吗? “我……你是谁?”她扑闪着那长长的睫毛,双目清澈,像个孩子一般的望向他。 慕容启依旧微笑,一边将水递到了她的唇边,一边说着:“我是你的夫君啊,鱼儿这是怎么了?”说着,他还以指为梳,轻轻的替云清拢起了秀发。 不知怎的,当他的指尖碰触到自己的皮肤时,云清只感觉到一阵恶寒。忽然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连忙朝前倾去。 她僵硬着身体坐了小半会儿,还是转过了头,眨眨眼,望向慕容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容启继续替她梳着头发,似乎她的躲闪并没有影响到他现在的好心情。他心里笑道:不记得就对了。 他又给云清倒了一杯水,这次,他坐到了她的对面。他双手扶起她的肩膀,呈半圆状态将她搂在了怀里,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说道:“鱼儿,你受伤了。都怪为夫,前些日子带你出去游玩,没有保护好你,另你被流箭射伤……你,已经躺了半个多月了。” “半个月……”云清木然的点着头,她从慕容启的怀里抽回身子,顺势下滑,将自己缩进了被窝里。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有点不太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 慕容启怀抱落空,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看见云清一脸的倦意,想是她刚刚恢复过来,还需要休息。便唤过丫鬟,嘱咐了几句,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云清好几眼,方才离去。 来到院中,他伸了一个懒腰,捶打着自己的脊背。这几日,他连连宿在宫中,照顾着慕容远途。云鹤仙人之所以来到了业城,便是宫内派人所请。 一阵娇笑声传了过来,四皇子慕容彻拥着两个美女,从紫藤花架下走了过来。 一边走着,他的一双手还不忘在美人的身上揉揉捏捏,引得一阵娇喘。 慕容启回头向房内望了一眼,转而眉头一皱,低低的喝道:“退下!” 两女见状,赶忙挣脱开来,小心的看了一眼慕容启,便一脸惊慌的跑了下去。 慕容彻拉了拉衣襟,打了个哈欠,便踢踏着步子走了过来,他伸出头,也往里看了看,笑着问道:“她醒了?” “嗯。”慕容启的脸色有些难看,“以后,只要进了这个院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扑哧一声,慕容彻低低的笑了:“皇兄,你还真是……唉,入了障了啊……”说着,他又抬了头,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样?” 慕容启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等她的伤养好了,自是明媒正娶!” 说罢,他一甩袖袍,喝道:“老四,跟我出来!”他望了望慕容彻松垮垮的衣袍,说道:“还有,你以后没事别往这个院子跑。” …… 精心调理了两个月,云清总算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早起早睡,看花逗鸟,又加上注意营养,较之从前,确实丰满了许多。肤色更显白皙,处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双颊也隐隐有了红色,一双桃花美目,波光流转,天见犹怜。 这日,是个少有的晴天,在丫鬟的建议下,一大早,云清便开始梳洗打扮,她然到外面去走走。 刚刚涂了一层淡妆,旁边的丫鬟便大为惊艳,她们围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叹道:“好美啊,夫人真乃绝色。” 云清微微一笑,她朝着镜子照了照,明眸善睐,美目流转,自己也感觉比较满意。可看着看着,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扯了扯自己有衣裳,朝身边的丫鬟问道:“宝儿,我以前,也是喜穿粉裙的吗?” 一旁的小丫鬟正在喜滋滋的给她梳着头发,听她这么一问,却是微微一怔,然后便咧开小嘴,笑着说道:“奴婢不知。夫人,奴婢也是最近才来的呢。” “噢……”云清摆弄着面前的脂粉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少顷,收拾停当,她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院中。 这个府邸占地百亩,是慕容启为了安置云清,特地命人赶造的。这里亭台楼阁精细,花草遍地,小桥流水,假山环绕,纵然已经快要入秋,满园的景色,也是极美。 云清漫无目的的逛着,按说这两月她少有出来,可面对眼前的大好景致,她丝毫提不起兴趣。 怏怏的,就在她对着一排花架发呆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看到她时,来人禁不住愣了一下。花架下,一袭粉裙的少女,正凝神思考着什么,听到他走来,回眸,浅浅一笑。 这一笑,宛若百花盛开,好似春风袭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对面的这个女子,她如画的眉目,窈窕的身姿,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是的,他不是在做梦。他甚至还下意识的朝后面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他才敢确定,她刚才,确实是对着自己笑了。 慕容启难掩喜悦的心情,他快步上前,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白皙的小手:“鱼儿,为夫,来看你了。”说话时,他双眼闪动着波光,嘴角甚至有些发抖。多久了?自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这个场景,他就已经描绘了千百次。 这两个月,他一直都想着要过来,可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另他无法脱身。漠辽边境屡屡进犯;西越态度暧昧不明;而南境那里,慕容风已经开始装聋作哑,称病拒不还朝,甚至开始自行改田筑城,设置边哨。他有心去问,可慕容风在南境的威信已经不容动摇。派去的几拨刺客,也均没有回信。 他有一种预感,风雨,要来了。 阴霾的情绪,已经围绕了他多时,直到今天,他回府取东西,才能顺道路过这里看一眼云清。 还好,见到她嫣嫣含笑,他晦涩的心情,总算扫去了大半。 他揽过云清的腰,将她拉入怀中。云清怔了怔,身子一僵,便乖乖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慕容启将脸靠近了她的耳边,在她的鬓角轻轻的厮磨着。云清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越来越热,呼吸也越发的急燥起来。 忽然间,他双手一提,将云清放到了他的腿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 他的唇有意无意的滑过云清白玉一般的修颈。她战栗着,颤抖着,越发的哆嗦起来,不一会儿,小脸已经全部绯红。她将头深深的向下埋去,似乎想窝在自己的胸前一般。 慕容启扳过她的双肩,然后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云清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只美丽的蝴蝶一般。她的眼光左右躲闪,就是不敢直视对面的这个人。 慕容启低低的笑了起来,将脸贴上了她粉红的小脸,呢喃着说道:“鱼儿害羞的样子,好美。” 云清感觉自己的脸又红又热,她一边羞怯的躲闪,一边本能的想要避开这个男人的怀抱。 刚想挣脱,慕容启放在她腰间的手,便加大了力道,他将她紧紧的拽了回来,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直搂得云清有些喘不气来。 忽然间,她感觉下面有一硬物似乎抵上了自己。蓦地一惊,她慌乱的挣扎着,一下子蹦到了地上。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慕容启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直将后面的阳光都挡了下来。 云清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慕容启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退到花架旁,无路可退,她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扑闪着双眼,乞怜一般的看着他。 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完全挡住了对面的阳光,云清缩在阴影里,双手抱着肩膀,感觉到他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已经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云清简直抖成了一团。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及自己的脸时,云清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听到她的尖叫,丫鬟侍卫们赶紧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急急的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他们还以为自己的主子遇到了刺客,有几人已经将剑拔了出来。 可刚一过来,就见他们那另人景仰的太子殿下,正将自己的夫人逼至一个角落里。而那娇小的夫人,正瑟缩着肩膀,全然一副惊恐的模样。 “退下!”慕容启的好事被打断,他十分恼火,立刻暴喝道。 众人姗姗退去。 慕容启看着这个瑟缩在自己笼罩之下的女子,他嘴角含笑,忽然发现这样很有趣。 他不自觉的联想到了曾经的一幕一幕,她清冷的眼神,凛然的身姿,还有那嘲讽的微笑。 他铁臂一挥,将她搂至怀中,本想去擒住那娇嫩的双唇,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第七十三章 小妾 第七十三章小妾 云清靠在花架上,她浑身瑟缩着,简直快抱成了一个团儿。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慕容启。 不知怎的,她面对着这个夫君的步步靠近,简直惊恐到了极点,她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果他再行接近,她真的怕自己会因为无法承受而当场晕厥过去。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试着去回想一些东西,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她干脆开始接受现实,每天早晚对自己默念几次:我是他的夫人,他是我的夫君…… 本以为已经就此接受,可当她再次面对慕容启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是那么的排斥他。 还好,他只是轻轻的吻了一下,便放开了自己。 “为夫带你出去走走吧。”耳边,传来了慕容启湿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充满了爱意。 云清轻轻的点了头,他被慕容启牵着手,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不多时,在下人的带领下,他们便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宽阔,足可容纳七八个人。云清上来之前,里面已经有两个侍婢跪坐在那里。她们低眉敛目,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不过云清清楚的看到,当她们看到慕容启的时候,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欣喜。可当她们瞥到自己的时候,那目光却明显一沉。 云清蹙了眉,她不喜欢这种眼神,很不喜欢。 慕容启侧过头,只看了她一眼,便朗声吩咐道:都下来,到外面侯着。 两个侍婢应了一声,脸上明明有不高兴的神情,也还是乖乖的走下了马车,低着头跟在边上。 一路上,云清一直没再看慕容启,她面色有些凝重。如果说对面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夫君,那么为何自己看到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她感觉自己对这个夫君的向往,似乎还不如那两个侍婢来得急切。 马车走得很快,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郊外。 初秋的天气,除却早晚微凉之外,其它时间还是阳光明媚,暖意十足的。 云清被慕容启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身材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温文而雅之中又透露着一股王者之气。 他时不时的回头,冲着云清温柔的笑着。云清面色有些僵硬,但她还是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回应着他。 走着走着,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湖泊。湖面碧波荡漾,偶有三三两两的船只在湖中游走。 慕容启择了一处安静之地,命人铺上塌椅酒食等物,便将下人吩咐到了百米之外。 他倚塌而坐,手还牵着云清。云清愣愣的站在那里,忽然间眼睛不敢看他。 错愕之见,只见慕容启用力一带,云清便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云清刚想挣扎,就被他紧紧的箍了住。 还好,他只是用力的抱着,双手一直放在她的细腰之上,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见云清不再挣扎,才略微放了放她。 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抱着,正午的太阳温暖柔和,渐渐的,云清竟然有了睡意。 身后的人可能意识到了她的气息渐稳,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轻声说道:“鱼儿,如此相拥,多好。以后,不要到回避夫君了,夫君想你想的紧。”说着,他低头一吻,印在了云清的秀发之上。 云清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忽然间有些内疚。她知道现在大部分的男子都不会考虑到女子的感受,只要情动,一般都会不管不顾的行乐。可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明明多次火热,可也一直在隐忍着。这是不是证明,他是真的在怜惜自己呢? 云清回了头,朝着慕容启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一股温柔的风,一直吹到了慕容启的心里。 他又在她的脸颊印上一吻,这一次,她没有躲。 她温柔的靠在他的怀里,喃喃的说着:“夫君,我……你真的是我的夫君吗?” 慕容启对上了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内心十分欢喜:看来,她在开始接受自己了。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的应道:“我的傻丫头,怎么到现在了还问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你的夫君了。要不然,我怎可如此抱着你?” 云清一听此话,顿时小脸一红,将头低了下去,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极其动听:“那,你有没有别的妻妾?”慕容启身体一僵,他没有想到云清会问到这个问题。 正在他左右思量,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殿下,皇上召您进宫!” …… 云清回了别院,一路上,她身旁的宝儿都闭口不语。平时数这丫头最爱说话,可今天,却忽然间变得如此沉默,云清刚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就听闻前院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哟,云……啊不,鱼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清抬首,对上了一个娇俏的面容:唇红齿白,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可那眼里面射出的目光,却复杂之极。 她感觉对面的这个人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的看了不下三四回,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是……”云清秀眉微蹙,清声问道。 来人听她问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扯了扯嘴角,冷冷的笑了一声,只见她那樱桃小口张了张,似要说什么,可随着一个微不可见的白眼,却生生的又闭了上。 她见云清立在原地不动,便扭起了杨柳小腰,颦颦婷婷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比云清矮了许多,按现在的计量标准,云清一米六五,她也就一米五零。于是,她为了看到云清,就不得不抬起头仰视着。 她见云清一脸的清澈如水,姣好绝美的面容好似一个孩子般无毒无害,她先是一怔,然后便伸出来手,握上了云清的左手,一边轻轻的摩挲着,一边笑道:“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姐姐?我是你姐姐?”云清反手握住了她的臂膀,诧异的问道。 “算是吧。”她翘起嘴角:“你家夫君与我家夫君是兄弟,所以,我理应叫你姐姐。” 说完,未等云清说话,她便扭着腰肢,朝着门口走去,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一脸不解的云清,微笑着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家夫君是平南王慕容风,不知你还记得否?”说完,她便娇媚的眨了眨眼,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慕容风?平南王?云清忽然感觉头脑发晕,眼前一黑,旁边的宝儿赶忙过来扶住她:“夫人,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来找茬的。先前,我已经问过了,她,她的姐姐,是……” “是谁?”云清扶着椅子坐下,蹙着眉问道。 “是……宝儿说了夫人可不要生气。” “你说吧,我不生气。”云清柔声说道。 “夫人,太子殿下他,早已经娶了妻室了。”说到这,宝儿居然首先哭了起来,好似不能为人妻的是她一样:“咱们府里的人和夫人一样,都是新住进来的,先前的事情我们也是一无所知。直到最近夫人的问题越来越多,我们答不上来了,才想着四处去打听一下。原来,太子殿下早已经娶了妻室,而且,听说还纳过一房小妾。” 说着,她便哭的越来越凶。这个年月,给人家做下人的,一般都是家境不好,实在没有出路了才会选择的一条路。她们一般都与主家签了卖身契。其实身份位同奴隶,主人想打想杀,全凭一念之间。所以,她们大多数其实都是生活在小心与恐惧之中的。 但云清不同,别说动手打人,就是辱骂喝斥,也极少在她这里发生。 这两个多月,她一直待这些下人如同亲人一般。不仅给她们所吃的食物与自己一般,而且如不是必要,她一般都不让人守夜的。要知道,能在主子身边睡个囫囵觉,那是在别的大户人家想也不要想的,更何况是这样的贵人府地。 所以,当宝儿打听到自家这么好的主子居然是给人作小时,她心里郁闷难解,也是情理之中。 云清见她抽抽答答的样子,却笑了。她从袖出掏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柔声说道:“傻孩子,别哭了。你给我说说,还打听到什么了?” 宝儿见她没恼,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便一边抽答着,一边说道:“听闻,太子殿下特别宠爱那个小妾,连太子妃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能奈她怎样。对了,奴婢还听说,那小妾不仅长得极美,而且还文韬武略,所以,她最后不见了。” 云清扑哧一声笑了什么:“为什么‘文韬武略’就不见了呢?” 宝儿眨巴着圆滚滚的杏眼,也笑了:“奴婢没读过书,说话也没啥条理,让夫人见笑了。听说,就是因为她会得太多,所以最后跑掉了。至今也没再回来过。” 第七十四章 故人 太子府,两个贵妇模样的女子在众仆从的簇拥下,斜倚在花园的栏杆上嘻笑交谈着。 年纪较轻的一个一边接过旁边丫鬟剥好的一颗葡萄放入口中,一边娇笑着说道:“姐姐,她回来了,你知道吗?” “谁回来了?”年纪稍长的那位将杏眼抬起一条缝,懒洋洋的问道。 “呵呵,看来姐姐是真的不知啊。殿下都已经在外面给人家买了宅子了,啧,那宅子大的,不比这里差呢。” “什么?你说什么?”太子妃柳如画一听太子在外面为别人买了宅子,顿时警觉起来。 柳如眉张开樱桃小口,刚想说话,就见对面的姐姐突然嘴角上扬,将自己的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继尔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身后优雅的一福:“殿下回来了,妾身给殿下请安。”声音腻的,简直能甜掉一颗牙。 柳如眉回头,正好对上了慕容启一张阴沉的俊脸。她吓得浑身一抖,还没来得下咽的那半颗葡萄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呛得她连连咳嗽起来。 柳如画殷勤的为慕容启拉过一把椅子,连连娇笑:“殿下,您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妾身很是想念您呢。” 慕容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忽然眼里含笑,看向柳如眉:“妹妹,你刚才在说什么?” 柳如眉见他似笑非笑,一副阴晴不明的表情,顿时吓得心里突突直跳。这半年来,她终于发现,对面这个总是一脸含笑的人,如果真的发起狠来,比起自己原来的那位简直是有过之而不及。慕容风是什么事都做在表面,让你好歹不用日夜担心,可这个慕容启却不同,他太喜欢背地里耍阴招了,往往杀人于措手不及。 前段日子,她多多少少的帮慕容启做了一些事情,很多时候她只要一想起来就有些后悔。那些事情都是针对慕容风的,而在她的心里,其实还是忘不掉他的。可每当自己午夜梦回,想着他和云清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便不禁心里恨恨,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笑得更加妩媚一些,低头给慕容启福了一福,娇声说道:“殿下,妹妹只是找姐姐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慕容启笑着,忽然他声音一转,阴沉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安守本份,否则……”他目光如刀,忽然朝着众人喝道:“还有你们,最好都搞清楚自己什么该说,什么该做,特别是要把好自己的嘴!本王没有时间和你们玩无聊的游戏!” 说完,他大袖一挥,被随从簇拥着,在一群惊愕声中转身离去。 马车的方向是皇宫,慕容远途的身体最近总是时好时坏,这阵子更是需要他的时候。不管是对于亲情,还是想要在朝臣面前树立威信,于情于理慕容启都要在这个时候把慕容远途给照顾好。 马车行使在街道上,快要到皇宫的时候,他忽然喝住了驭夫:“回头,去随园。” 随园,就是云清居住的地方。 年前,慕容远途就一直念叨着云清,慕容启也很奇怪,他只是见过云清几面,可为何就对这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后来他见慕容远途对着年轻时用过的长剑发呆,他终于明白了,许是因为云清曾经是个武将,他记得这俩人一见面时就聊了半天,应该是投缘吧。 马车走到了随园,云清正在池边喂着金鱼,他一袭粉裙摇曳缀地,窈窕的身姿半伏在池边,胸前的丰腴压在碧绿的岩石之上,呈现一个完美的半圆。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娇嫩的双唇微张,正认真的看着池里的金鱼游来游去。 慕容启感觉自己的心巨烈的跳了起来,他喉结耸动,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云清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立刻回转头来。她先是一愣,继续就挤出了一个并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奶奶的,慕容启心里骂道,我是要求的太高了,她今天能对我笑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要想把她培养成自家后院那些女人讨好的模样,恐怕今生也没有希望了。算了,差不多就行了,改天找父皇商量商量,给她一个名分,把她娶来算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忍不了了,巴不得今夜就宿在这里。 “鱼儿,”他温柔的笑着,过来拉过了她的手。云清的手白皙纤长,由于长年握剑,虎口处有薄薄的细茧,她的手温暖有力,全然不似后院那些女人的软弱无力。 一触及到她的指尖,慕容启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行,得尽快找个机会把她娶了,最好再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否则他还真怕哪天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了,那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就白费了? 他一边牵着云清的手,一边把她带到了门口。一路上,云清都是低着头的,她非常不习惯这样被人当街拉着,总感觉有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已经绯红。 快要上车的时候,她刚想抬腿,忽然感觉身子一轻,竟然被慕容启拦腰抱了起来。她忍不住惊叫一声,这倒好,本来不想引人注意,这一叫,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这边,包括街上的一些老百姓。 那些府里的侍卫丫鬟,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老百姓们却隔着老远议论起来。 “这是哪个府里的?看人家小两口,真是恩爱呀。” “是呢。啧啧,男的俊女的美,真是一对壁人啊。” 云清将头埋到了慕容启的胸口,她生怕别人看到自己。不过这样的一个姿势,在外人看来却全然一副亲昵的模样。慕容启看到怀里的温香软玉,顿时心情荡漾起来。 直到上了车,他还保持着怀抱云清的姿势。云清挣了挣,见他根本不想放手,就红着脸说道:“你,放我下来。” 慕容启见她小脸绯红,绝美的面容越发的可人,他低低一笑,朝着她的玉耳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鱼儿,叫我夫君。” 云清被他的小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她恨不得将头缩进肩膀里,声音低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夫君,放鱼儿下来。” 慕容启听她唤自己“夫君”,顿时眉开眼笑。他在云清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将她放了下来。 云清一脱离他的魔掌,立刻就将自己靠了另一边。为了避开他那焦灼的目光,她撩开马车的帘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车外的景色。 马车快要驶到皇宫的时候,忽然从西面驶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身穿白色锦袍,五官立体瘦削,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正紧紧的盯着太子府的马车。 “慕容兄,别来无恙啊。”车外,传来了一个男子清朗的大笑声。 慕容启本来还在凝视着云清,一直嘴角含笑,忽然间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他猛然间一探身,呼的一下将云清抱了回来,将那马车的帘子也放了下来。 云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呆呆的望向慕容启,惊讶的说道:“夫,夫君,你怎么了?”此时,慕容启已然脸色铁青,刚才的笑容早就不见,而且似还有些怒容。 “没事,鱼儿,是个故人,为夫下去一趟。你乖乖的呆在车上,千万不要动,听到没有。”虽然他的脸色铁青,可他还是努力的放低了音量,尽可能温柔的对着云清。 云清从善如流的点着头,慕容启本还有些担心,见她如此听话,也便稍显心安,他紧紧的握了一下云清的手,便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跳了下去。 马上的男子见慕容启铁着一张脸跳了下来,顿时笑得一口白牙:“咦,慕容兄,怎的如此不开心?”说着,他便侧过头朝着车厢里看了看,只可惜门帘挡的着实够严,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慕容启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张笑脸,朝着马上之人一拱手:“乔兄,别来无恙!” 马上男子,正是不久前在南疆消失的西越四皇子,乔越。 乔越跳下马来,一边说着话,眼睛还不住的往车厢那边看过去:“慕容兄,接到彻爷的来信,我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怎么样?够义气吧!” 老四?慕容启不禁恨道:这个混帐东西,我还没说让他写信,他便擅自做主的将这个混蛋请了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心里骂着,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笑模样,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来了。而且他当时也确实想过要请乔越过来。于是他一拱手,笑着说道:“乔兄果然够义气,这边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走去。走过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慕容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心里一惊,除了皇帝,任何人过这道门都是要下车步行的…… 他侧过身,朝着乔越一笑:“乔兄稍事休息,为兄有事要和后面交代一下。”说着,他便朝着云清的马车走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我是谁 第七十四章我是谁 慕容启离开之后,云清就一直坐在车里。虽然她对慕容启突如其来的动作很是不解,但她不想去理会这些。她闭了眼,开始闭目养神。 慕容启再次回来打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心想这个女人不管怎样都是与众不同的。换作别的女子看到自己紧张的模样,不说惊恐,多少也会有些好奇的,但她却不,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丝毫的关联一样。想到这,他忽然感到有些失落。 云清听到响动,抬起了眼,慕容启给她递过一顶纱帽。 “鱼儿,把这个戴上,跟为夫下车吧。” 云清点点头,什么也没问,接过纱帽便套在头上。 乔越站在离马车十米左右的地方,正好整以暇的看向这边。 车帘拉开,先是踏出一双粉缎绣鞋,接着便是一个女子摇曳的身姿。只可惜女子戴了纱帽,无法看到容颜。不过单凭这副身段,估计纱帽下的脸也错不了。 乔越翘起嘴角,他笑了笑:“慕容兄,这位是?” 慕容启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回复道:“府里的内眷,不便见人,还请乔兄见谅。” 乔越偏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云清,足足盯了她三四分钟才收回目光。他不管慕容启是什么表情,继续嘻笑道:“慕容兄真是风流倜傥,里院外院养了不少,又来了一个金屋藏娇啊。”他的尾音拉得很长,一副似在看热闹,又懒洋洋的模样。 慕容启嘴角动了动,看到他那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动,又想起了先前请他在南境帮忙时,他提出的那个恶劣的要求,想想就感觉这张邪魅的脸太也可恶。如果不是还要有求于他,慕容启真想立刻冲上前去把他那张好看的脸打个稀巴烂。 他压了火,一边和乔越并肩走着,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下云清。云清很乖,一直静静的跟在后面,纱帽之下,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 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慕容启的眼角一扫到乔越,就感觉心里甚是堵得慌。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他并没有将云清怎么样,但只要一想到云清曾经落在他的手中,慕容启心里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感到不舒服。 乔越这个人的所做所为他早有耳闻,扭说此人专好女色,而且到了他手里的姑娘,几本没有一个能逃得过的。 慕容启看着云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聘聘婷婷的样子甚是乖巧,全然不似昔日的飒爽风姿。他有些好奇,他忽然很想知道,云清在南疆的这几个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她是如何从乔越那里逃脱的?还有,慕容风为什么会甘心把她留在南郑。 一行人谈笑风声,不多时就到了大殿之外。 云清被宫人引领着,先去后殿内侯着。 乔越做为西越的使者,和皇帝慕容远途做了一些礼节上的寒暄。之后,慕容启就吩咐了下人,想引领着乔越去驿馆暂住。谁知那乔越却摆出了一副无赖模样,说住驿馆太过浪费,不如就先住在太子府里,一来节省了开支,二来也好增进双方的感情。 慕容启有心拒绝,可看他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心想算了,他愿住就让他去住,反正府里除了几个愚蠢的女人的之外也没什么好防着他的了。 送走了乔越,慕容启便来到了后殿,刚想带云清去见自己的父皇,忽然想起这个事情还真是行不通。只要父皇一见到云清,那她之前的事情岂不就暴露了? 罢了,还是先不要让她去了。估计自己的父皇也是思女心切,看她长得太像自己曾经的那位姨娘,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妹妹闭月。 于是,云清在众侍卫的护送下,怎么来的,又怎么回了去。慕容启本来还在为怎么跟她解释而犹豫,见她乖乖的坐在马车里,似乎没有一点想要问及此事的意思,便轻轻的松了口气,转而,又皱起了眉,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马车在城中心飞快的行走着,车厢里,出奇的寂静。过了一会儿,云清居然闭了眼,又开始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起来。 慕容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去年的中秋家宴,那个时候,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回府。那时的云清刚刚和慕容风见了面,对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后来,他怒气上涌,想要亲近她,还被他甩了一记耳光。 想到这,他眯起眼,忽然大手一伸,搂上了她的细腰,一个回转,便将她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 云清惊恐的睁开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闪动着,她在害怕,她还知道害怕!慕容启翘起嘴角,他对云清的这个状态很是满意。 没有任何预兆的,他俯下身,盖住了她的唇。她的唇瓣很是柔软,一触及,慕容启就感觉浑身像流过一条闪电一般,他有些战栗,一边用手紧紧的握着她的细腰,一边用他那灵巧的舌头撬开了她的贝齿。他在她的檀口中不停的追逐着,终于逮到了那枚丁香小舌,他不停的吮吸缠绕着,直到吻得她快要窒息,才肯放手。 云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白玉一般的俏脸已经憋得通红。她伸出素手,抚着自己的前胸,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慕容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心里暗暗想着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另他气恼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垂了目,还是一动不动的靠坐在车厢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慕容启怒了,他是真的怒了。忽然间,他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饿狼一般,扑向了云清。布帛破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侍卫们窃窃的低笑着,丫鬟们都低了头,特别是宝儿,她紧咬着嘴唇,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知道,这位像姐姐一般的主子,其实真的不怎么喜欢这位太子。 她听着云清在车厢里渐渐发出的低泣声,她的小手握成了拳,仿佛自己受了凌辱一般。 慕容启还是没有得逞,他挨了一个巴掌,而且左边的耳朵也被云清咬破了。他一起身,云清就像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缩在了角落里,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 他拾起一块布条,一边擦拭着耳边流下来的鲜血,一边眨也不眨的看向云清。他没有发火,相反的,他在笑。他暗道,云清还是云清,这个女人,到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忍不住要反抗了。也好,他不喜欢行尸走肉。如果是那样子,即便得到了,也只有索然无味。她可以对自己哭,可以对自己笑,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咬上一口,但绝不可以像刚才那样无视自己! 云清缩在角落里,渐渐的,她将自己抱成了一团,她想忍着,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叭哒叭哒的落在了软塌之上,又迅速的晕开,然后消失不见。 马车很快行到了随园,云清没等众人过来搀扶,便直接越过慕容启,撩开车帘跳了下去。她身体轻盈,虽然没了内力,可走起路来依旧如风一般飞快。 身后的宝儿紧跑几步,眼角怯怯的扫过慕容启,便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她看到云清双眼通红,衣衫不整,忙拿过一件披风想要给她披上。刚一抬手,就见慕容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了上来。他喝退众人,将披风裹在云清身上,然后双手一伸,就将她横抱起来。 房中,云清低着头,她静静的坐在慕容启对面,双唇紧紧的抿着。 许久,她抬起头,虽然依旧含着泪,可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她用了一种尽量平和的声音,望向慕容启,说道:“殿下,我到底是谁!” 慕容启低低的笑着,他没有说话,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顾云清的挣扎,一下子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放到膝上坐下。 他将下巴抵在云清的头上,仿佛呢喃一般的说道:“鱼儿,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已经丝毫不怀疑那个离儿的医术了,他确认云清已经完全的失忆。所以,只要她想不起来慕容风,一切就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担心,他想得到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云清见他还在敷衍自己,心中很是气愤。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游魂一般,在这个世间,浑然不知自己的根在哪里。面前只有这么一个自称是自己夫君的男人,可通过这两个月来的观察,就是他的话,也浑然不可信! 她气愤之极,一下子撸起自己的袖管:“你,你说你是我的夫君,可这是什么!” ********** 正在看文的亲们,很感觉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支持。虽然本文的成绩不是很好,但只要有一个人在真心的看我的文,我就会一直将她更下去。 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欠了一更,有空会补上。 我也尽量在神清气爽的时候更文,否则难免质量下降。 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欢迎大家留言,互相交流! 第七十五章 慕容启的故事 云清的胳膊上,是一颗鲜艳的守宫砂。 她想的没有错,问的更没错: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已婚的妇人,那这枚耀眼的砂迹,又任何解释呢?单凭慕容启这两天来的表现,他怎么说也不会是一个不成事的人。 云清的袖子已经撸起了大半,她露出的手臂雪白细腻。刚才在马车里,她的衣衫已经被慕容启稀数撕烂,虽然她又往前面拢了拢,可那轻纱质地的裳服却是怎么也无法再起死回生了。 随着她胸前剧烈的起伏,那若隐若现的半颗浑圆,白花花的晃着慕容启的眼,直直的撞击着他的心脏。他感觉咽喉发干,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一双大手不自觉的环上了云清纤细的腰身。 云清正在冷声质问他,却发现他表现得浑然不在状态,而且那一双色眼正直直的朝着自己的胸前扫去。 云清气极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她发现身后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沟通。她忽的一下将袖子放下,大力一推,挣开了慕容启的怀抱。她三两步的跳到两米开外,怒气冲冲的盯着慕容启。 她这力气恼,可那边却依旧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行,不说话,不解释,是吧。 云清喝道:“宝儿,进来!” 话音刚落,宝儿就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显然她已经在门外?侯多时:“夫人,什么事?”她脆生生的问道。 “从今天起,别叫我夫人!”云清显然是气极了,白皙的脸庞已经涨得通红:“给我找件换洗的衣服,马上!” “噢。”宝儿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如此气极的模样,她快步的倒腾着,一溜烟的跑到后橱,翻了翻,不一会儿,就给云清拿来了一件雪白的裳服。 云清躲到屏风后面,不多时就换好了衣服,她走到前厅,瞪了慕容启一眼,迈开大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等一下!”慕容启喝道。 云清怔了一下,没有回头:“你想说什么。”她淡淡的应着。 慕容启嗖的一下挪到了云清的对面,抬手将宝儿赶了出去,又吩咐众人将门关上。四目相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声调说道:“鱼儿,别闹了,好不好?” 云清抬起头,好看的秀眉已经拧成了一团,她哽咽着,低低的说道:“闹?你感觉我是在跟你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夫君,对不对?”她指着自己的胳膊:“我还未曾嫁人,是不是?”忽然间,她放大了音量,用力的推了慕容启一把:“我到底是谁?你为什么骗我?” 慕容启武功不弱,云清又没了内力。她虽然用足了气力,却也未撼动他丝毫,反而被他一下子捉住了小手。 云清想要抽回来,手却被他死死的攥着。她低了头,不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传了来:“鱼儿说得没错,为夫确实骗了你,你确实未曾嫁我。” 果然是个骗子,云清磨着牙恨道。 “不过,我确实是你的夫君。”他提高了声音。 “鱼儿,你也知道,我身为太子,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前些天你问我,我有没有妻室。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有,而且很多,多到我自己都无法数清。”说到这,他顿了顿。 “不过,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最重要。” 他侃侃而谈,像讲故事一样,将这个“鱼儿”的来历述清:“你生在近郊,父母早亡,我们是在清远寺上香的时候结识的。我们一起看风景,一起谈诗论道,一起弹琴说笑。就是在那时,我们双方许下心意,把彼此放在了心里。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娶你,那是因为,我不愿你做我的妾室,我一直想把最好的给你,许你为妻。可是……”他垂了目,一副低沉的模样。 “皇子的婚姻,历来由不得本人做主,我为了你的事,已经将父皇母后还有整个家族通通得罪光了。特别是那个正妻,她忍受不了我对你的宠爱,居然指使另外一个小妾刺杀于你,你的伤,正是拜她所赐。” 小妾?难道是宝儿说的那个文韬武略,不见了踪影的小妾? 慕容启说话的时候,表情专注,目光清澈,浑然不似说谎,云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显然已有六分相信。 “你说的小妾,可是那位你之前很宠爱的,能文能武之人?”问了这句话,云清便有些后悔,好似自己在吃醋一般。 慕容启皱了眉,他浑然不知云清指的是谁。但他只是略微思量了一下,便点了头:“都是曾经的事了,自从遇见了你,我的心里便再也没了别人。”他用了一种近乎乞求的声音:“鱼儿,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千万不要走,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分明已经有了泪,云清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感动。她自从重新醒来,就一直生活在慕容启的掌控之中,她所接收的所有信息,也几本都来自他。所以,她现在思维着实有些混乱,偶尔出现一些条理,也被慕容启高超的演技给及时的打断了。 慕容启见她站在原地发呆,一副无措的样子。料想已经相信了他方才所言,便叹了一口气,信誓旦旦的说道:“鱼儿,你放心,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是拼了命,也定当护你周全。” 他说这话的时候,亦真亦假。 他是喜欢云清,也确实想得到她,但他对云清的感情,却远远还不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否则,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 特别是在南境的时候,他将云清留在了慕容风的身边,起先是为了以云清之名而贪南境之功,后来,事情的发展出现了偏差,他便当机立断的决定要诛杀慕容风。而当他不得不求助于乔越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斯居然提出了以云清来换。 他犹豫了,后来,在宏图大业和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将云清从太子府除名的那夜,他跑到了粉楼,喝了很多酒,试图忘掉云清。可越是迷醉,云清的身影就越发的清晰。 他听着隔壁传来的欢爱之声,头脑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了云清和乔越在一起的场景。他坐不住了,他冲出门去,足足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才在疲惫至极之中睡去。 那阵子,他确实痛苦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从未感觉到后悔。也便是从那时,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由于自己从小所受的教育,感情,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已经成了奢侈! 后来,他从慕容光那里得到消息,说慕容风居然死里逃生,而且,云清一路跟随他去了南郑。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了。只是从慕容光的飞鸽传书里,得知云清负了伤,不日即将返京。 得到这个消息那天,他正坐在自家的花园里,在一群脂粉环绕中听着笙鼓齐鸣。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女子放下了,可一听说她要返京,他那颗早已经死寂的心脏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这一次,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挥退了众人,在荷花池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做了两个决定:一,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城中购置了一处广袤的房产;二,他在近卫军中挑选了一支精干的队伍,亲自披甲上阵,去劫取云清。 那一刻,他的头脑里只有一个信念:这个女人辗转数地,如果还能落入自己的手中,那么不管她自身如何,哪怕是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显然,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到了手里的云清,非但还留有清白之身,而且居然在他的设计之下失去了先前所有的记忆。 他本来打算过了这阵,等事情安定下来,便娶云清过门。但他还是没能忍住,表现得操之过急,让她感觉到了破绽。 慕容启向来行事诡秘,但也不知为何,一遇到云清,他所有的智谋似都失了效一般,不仅理不清头绪,而且时常把事情搞得一团乱麻一般。 比如现在,云清切切实实的对他产生了怀疑。他也只得连哄带骗。 末了,他见云清有所好转,便又向她靠近了几分,用了一种极其温存的语气说道:“鱼儿,你若不信,明日为夫便可以带你去故地重游,顺便见一下故人,这样,你就不用再怀疑为夫了。” …… 时已入秋,草木皆萎,通往清远寺的路,已经全然不见了昔日的葱郁。那长长的台阶,两人爬了好久,中间又歇息了几回,才在正午之时爬到了山顶。 寺里的僧人见到二人之时,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才发现,慕容启身旁的这个女子,原来就是一年多前的那个俊美少年。 由小童带领着,二人又来了先前慕容启居住的那个院落,瑶琴还在,信手抚来,居然还是一曲《湘河怨》。 云清懵了。这一切来得太过自然,难道这个人真的没有骗自己? 第七十六章 遇险 时已入秋,漫山的树木大多呈现了枯萎之色,另本就清静的寺庙平添了几分萧索。 天气渐寒,游人更减。慕容启带着云清在寺中转着,又去了附近的凉台。登高远眺,众山尽收眼底。 二人坐在亭里,各自想着心事,一下午的时间,几本没说什么话。 这些地方,在一年之前,云清确实是来过的。故地重游,纵使是失去了记忆,再次走过之时也是有些熟悉之感的。 石台一隅,慕容启长身玉立,微风吹拂着他素色的长衣,墨发飞舞,另他本就俊朗的面孔平添了几分仙人之姿。 他负手而立,放眼远眺。深色的眸子里好似一汪潭水般深不见底。这一天,他的话极少。 他如同一个老朋友般,带着云清游览着这些山水。有时候他会就着寺里的事情和云清说上一二。 故地重游,很多事,云清不记得了,但他却不会忘记。 他永远都会记得,一年之前,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在攀爬那数不尽的石阶之时,抬眼远眺,便看到了这个女子。 那时候,她还是做男装打扮,但早有预谋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女子? 本是做了利用之心而接近,可渐渐的,他却在自己的局里迷失了方向。 不过,事情发展到最后,他还是利用了她,甚至在感觉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还是将她易给了别人。 慕容启内心是挣扎的,痛苦的。从小就注定的使命,另他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他在自己的那条既定的路上孤独的走着。 直到现在,他再次找回了她…… 云清的话很少,纵使失去了记忆,她的性情也没有很大的改变。她惯常的思维,让她总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保持着一种近乎于苛刻的求证态度。 天近将晚之时,她已然确定,许久之前,他们应该是熟识的。 望着茫茫群山,她的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她忽然感觉好累,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不愿去想了。 负伤醒来之后,除了下人,她唯一接触的人就只有慕容启。而他又是当朝太子,有着那么高贵的身份,而且长相俊逸,不用去想,云清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男子,定是极其受女子欢迎的。像他这样的人中之龙,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应该都是信手拈来,既是这样,他有必要骗自己吗? 他对自己很好,平心而论,已经好到了一种宠溺的程度…… 云清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她不愿去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寺里不接收女客过夜,月亮探出山头之时,二人便拜别了寺内众僧,朝着山下走去。 秋高气爽,苍穹也格外的与人亲近,漫天的繁星无比的清晰耀眼,一道银河横贯天际,从天的这边,一直延伸到了另一面。 下山的路,相较于上山而言,要好走的多,不多时,他们就走了一大半。 “鱼儿,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慕容启牵过云清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紧紧的包裹着云清的小手。 “休息一下吧。”慕容启温柔的说着。 云清点点头。 慕容启将手解向腰带,云清吓了一跳,赶忙挣脱开他,向后跳去。她又是惊讶,又是怀疑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家伙,荒郊野外,而且深更半夜的,他脱衣服做什么? 慕容启见她如此反应,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将玉带抽了下来,然后脱下外袍,铺在石板路上:“坐这吧,别着凉。”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声音温柔。全然一个敦良温厚的模样。 云清自知会错了意,心中顿感尴尬。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低着头看了慕容启一眼。 月色下,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只美丽的花蝴蝶一般,飞在慕容启的心头,撩拨着他蠢蠢欲动的神经。 顿了顿,他还是将衣袍向外扯了扯,有意与云清拉开了一些距离。他知道她现在还怀有介心,有很多的事情,还真的不能操之过急。 二人望着远处墨色的山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就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开之时,一阵悉碎的脚步声从密山深处传来。 不好!云清暗自叹道: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如此深夜,所遇之人,不是强匪,便是盗贼! 她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望向身旁的慕容启。 慕容启抚上她的手臂,重重的按了一下:“别怕,有我在。”他深如暗夜的眸子里,泛着耀眼的光芒。他沉稳的声调,另云清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可这种踏实,也只是持续了几秒,瞬间,他们的面前就“噌噌噌”的窜出了十几个人。他们身着各式短衣,或持刀,或握剑,每个人的脸上,都以黑巾蒙面,所料没错,是真的遇上劫匪了。 “大哥,看来咱们没白蹲啊。看这小女子长得,卖到城中的暗馆里,定能讨个好价钱!”其中一个手持长刀的匪徒,一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云清,一边淫笑着叫道。 旁边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闻言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云清,末了也赞赏的点着头。云清蹙着眉,她非常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神,好似自己是个货物一般,正在被人待价而估。 旁边的慕容启见状,将外袍呼地一下套在身上,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匪徒?好大的胆子!把你们的狗眼挪开,别污了我夫人的眼!” “吆喝,这小白脸看起来还是个有骨气的。”其中的一人瞟了一眼慕容启,见他一副文人装扮,又长得细皮嫩肉,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别跟他们废话了,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弱质男女。赶紧抓了,天亮前送到暗馆里,得了银子,兄弟们也好出去乐呵乐呵!这个男的……”说话的人打量了一个慕容启:“长得也不错,一并抓了。”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围拢上来,有的人还直接掏出了绳子,好似他们二人是小鸡一般可以束手就擒。 云清知道慕容启身怀武功,但他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云清却是不知的。 她下意识的朝着慕容启靠了靠,慕容启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抚了一下,低着声音说道:“别害怕。” 云清点点头。 刹时间,十几个人就挥起刀剑,朝着二人逼近过来。 乱战之时,众匪发现慕容启身手不凡,轻视之意忙收了去,顿时使足了十二分的气力用以应对。 慕容启护着云清,虽然身有武勇,但终究是无法全力施展。一来二去,便有些应对不暇。 渐渐的,他和云清就被众匪隔离开来,眼见着一个匪徒眼放精光,一步步的朝着云清走近,慕容启大喝一声,拔开众人,抬手便推了云清一掌。他的力道极大,一下子将云清推出了十几米,就在云清滚落山坡之时,她听到了慕容启的喊声:“鱼儿,你先走,别管我。” 山坡特别的陡峭,云清在滚了几十个来回之后,才按定了自己的身体。 她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面前,是一条河,只要过了桥,再将锁链放下,自己就能逃之夭夭了。看来慕容启是熟知这里的地形,才把她打落下来的。 坡上,一阵金属相接的拼杀声阵阵传来。 云清望了一眼那座桥,想也没想,她就朝着坡上爬去。 不能就这么逃了,不能就这么不管他了!云清一边爬着,一边想道:有我在,那些匪徒好歹会顾及到银钱,而放过慕容启,如果自己跑了,他们很可能会恼羞成怒的对慕容启下了死手。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双方势均力敌,可慕容启毕竟只有一个人,单手难敌四脚,更何况是那么多的人! 费了好大的力气,云清才又重新爬上坡顶。 月色下,群魔乱舞般,杂乱的人影和晃眼的刀光在眼前闪动着。慕容启一身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云清皱了眉,不知那血他是自己的,还是这些匪人的。 眼见着慕容启被一干人等围在正中,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云清突然大喝一声:“住手!”众人正忙于交战,突如其来的声响一下子震慑了他们,纷纷停住刀剑,朝着云清望来。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清也有些震惊。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望着一干强人,还有满目的血光,她非但没有害怕,却表现得如此镇定之极。却是有些不太符合情理。 就在云清拾起匪徒扔过来的绳索,准备自行束缚之时,慕容启突然喝道:“住手!” 他的一声大喝,仿佛一颗石子扔进了湖泊,刚刚恢复的寂静顿时又被金属相交的声音所取代。 电光火石间,一个匪徒忽然握刀不住,一柄长刀斜刺里就向着云清飞了过去。眼见着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云清却分身无术之时,一个血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慕容启,他在关键的时刻,挡住了那一刀。他这一个凌空飞扑,二人双双向着坡下滚落而去。 第七十七章 夜宿故人居 云清扶着慕容启,二人过了桥,将锁链放下。总算逃过了这一劫。 月色下,慕容启的脸越发的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 “坐下,让我看看。”云清的声音很低,但不容置怀疑。 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她将慕容启扶坐下来,然后颤抖着双手,帮他解开了腰带。脱下外袍,中衣,最后褪下了里衣,一道鲜红的刀伤,赫然跃在眼前。 “疼吗?”云清颤抖着声音问道。虽然是明知顾问,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如果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般那样小心。 他纤细的手指在慕容启的刀伤处轻轻的划着,她想要查看一下伤势的严重程度。 慕容启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握过她的手臂,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我没事,不要怕。”他的声音暗沉低哑,明显已经有些虚弱。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安慰自己!忽然间,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来,云清的眼眶开始发红,渐渐的,一滴泪珠滚落下来。 慕容启望着她,在自己的衣襟里找了找,终是掏出什么,便伸出沾了血的手背在她面颊上一抹,将那滴泪拭了去。 “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 “哇”的一声,云清哭得更响了。 饶是没有失忆之前,她也从未这样哭过。但这段日子,她着实太过压抑了。今日,她更是百感交集!她像个孩子一样,将头窝在慕容启的怀里,不管不顾的放声哭了起来。 慕容启一边爱抚的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嘴角含笑的安慰着她。 …… 山坡上,当慕容启和云清过了桥之后,本来已经倒地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的收拾着散落的衣物兵器等,默默的打扫着战场。 “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殿下为了得到她,居然出此下策?”一个人问道。 旁边的人瞪了他一眼,瓮瓮的说道:“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不该问的,别问!” 一群人悄无声息的收拾着,不多时,山道上便恢复了寂静,路上干净无比,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云清哭够了,便只剩下了抽泣。她伏在慕容启的膝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走吧。”她的鼻音很重,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当中。 慕容启笑笑,任由她扶着,二人借着月光,朝着山下走去。 “你怎么样?会不会有事?”云清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慕容启,红肿的眼里满是关切。 慕容启心中一暖,扯起嘴角,笑道:“为夫不会有事的,鱼儿,不要太过担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云清苦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走着走着,山道一侧,居然出现了一座木屋。 云清顿时心中大喜,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叭叭”的拍打着门板。还好,不多时,屋内就出现了响动,紧接着,一抹昏黄的烛光映了出来。 “吱”的一声,柴门轻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汉披着棉袄趿着草鞋走了出来。 “大叔,”云清说道:“我与夫君路遇强匪,刚刚逃离,夫君受伤,深夜无法归家,还望大叔能暂时收留一下。相救之恩,日后定当厚报。”慕容启听她唤自己“夫君”,顿时心中大喜。 老汉本是朴实之人,一听是逃路之人,忙闪开身,将二人让进了屋里。 一个老婆子闻言忙从里面赶了出来,给二人烧开水找吃食。 也巧了,老汉前些日子进山砍柴,被野兽所伤,家里正好备了金创药,老婆子忙拿出来递给云清。 二人得了一间空房,略加收拾一下,便住了进去。 云清小心的给慕容启脱下衣服,所幸刀伤不深,用水清洁了一下,便开始用手指蘸着一点一点的给他上着药。 云清上得很仔细,也很快捷。她的动作麻利而且轻柔。一切动作完毕,慕容启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适,而且才用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云清拿过棉布,小心的撕成条,一道道的给慕容启缠了上。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情专注,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一个行医多年的郎中一般。 慕容启垂目低思,心想她一定是在军营之时练出的这些本领。如果她一会儿要是问起,可要怎么回答才好。 云清低着头,一直专心的照顾着慕容启,直到一切就绪,她也没有问出多余的问题。待她收拾了残局,老婆子的面汤也已经做好。她敲了门,便端着两只大瓷碗走了进来。 这时候的慕容启已经穿好衣服,梳好了头发。老婆子站在烛光下好好的打量了他们一番,忽然拍着脑门说道:“是你们!居然是你们!真是缘份啊!” 二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老妪。当然,主要是慕容启想不起来,云清就算是曾经见过,她也不会记得了。 “二位贵人不记得了?”老婆子嘴角含笑的问道。 不等二人答话,她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道:“去年夏天,雨季之时,二位身着大婚喜服到此,当时这位娘子还生了病……” “噢——”慕容启总算是记起来了,去年夏天,他带着云清去看她母亲的那座无字碑时,路遇暴雨,当时投宿的,可不就是这位老妪的家。这还真是巧了。只是他记得,当时老妪的家,是在另一座山上的。 “这是我们为了砍柴方便,另择的一处房屋。”老婆子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她们倒着开水。 “老人家,你是说,当时,我们身着大婚喜服投宿至此?”云清惊讶的问道。看来,是她多虑了,慕容启之前所讲,似乎真的都没有骗她。 “对呀。”老人一边微笑着打量着她,一边答道:“这可真是缘份啊。对了,娘子可是比一年前更美了。”说着,他又瞧向慕容启,看来是嫁了个好夫婿呀,要不然,怎的如此白皙丰润。 是了,云清经过这几个月的静养,无论是面貌,还是精气神,看起来都比一年前的行武生涯时更过丰润了。 老婆子提了水壶,微笑着将门掩上:“时候不早了,二位贵人好好休息吧。” 折腾了这半宿,她们也确实是饿了。慕容启背上缠着布带,行动不太方便。云清便端过瓷碗,一口一口的喂着他。 慕容启看着烛光下云清的绝美面容,吃着她一口一口喂给自己的饭食,心中瞬时涌起了无边的幸福满足感,夫妻,这应该就是夫妻吧。 蓦地,他握住了云清的手腕,用了一种近乎呢喃的声调说道:“鱼儿,去年我们的婚没有结成,今年,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办完。前几天我已经向父皇请了旨,下个月初八,你便嫁我吧!” 云清一听“嫁我吧”,拿着筷子的手顿时抖了一下。是的,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理由再怀疑慕容启了。而慕容启为了她,也已经不顾万金之躯,身负重伤。于情于理,她都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 慕容启见她迟疑,还以为是心有所虑,便连忙说道:“鱼儿,我现在只能封你为侧妃,不过你放心,时机一到,我定当让你做我的正妻!” 云清的手又是一抖。是了,他有妻室了,而且,还有好多的姬妾…… 既然是这样,当时的自己又为什么会爱上他,而且要跟他大婚呢?算了!云清望着慕容启因为负伤而越发苍白的面容,心里想道:我在这个世间,真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抓住的东西了。我甚至连自己是谁也无法去求证。算了,既然他爱我,对我好,那么,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要怎样,便随了他吧。 想到这,她冲着慕容启微微一笑,将一口面条送到他的嘴里,柔声说道:“一切当由夫君做主。” 一切当由夫君做主?! 慕容启狂喜!他颤抖着搂过云清,也不顾背上的疼痛了。他将云清紧紧的搂在怀里。我终于要得到她了。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突然到慕容启都有些不能相信。 “你终于肯了。”慕容启喃喃的说道。是的,她终于肯了。跟他斗争了那么久,他用了那么多的招数,她终于肯了。 夜里,慕容启望着身旁侧身而眠的云清,她姣好的身姿在月色的映衬下越发的妖娆可人。慕容启呼吸着她身上传出的幽香,望着她如墨般散开的长发。他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一点一点的挪移着。最后,还是固定在了她的细腰上。还有十几天了,他不能在此刻唐突了她,另她生厌。 一夜,相拥而眠。 早晨,慕容启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他蓦地坐了起来,后背的伤痛另他扯起嘴角。 “怎么起来了?多躺一会吧。”门外,传来了云清轻盈的脚步声。她端着一盆温水,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鱼儿怎么起得这么早。”对上她一双含笑的眼眸之时,慕容启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的担忧已经成了习惯,他真怕哪天再次醒来,云清又不见了。 第七十八章 慕容启的幸福 山间的清晨,雾气总是要浓厚一些。 云清喜欢早起,这个习惯,从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已经养成。虽然现在失了忆,但原有的生活习惯都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 她到外面转了一圈,感觉到身上已经沾了一层浓厚的雾气,才踏着晨露归来。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老汉在院子里劈柴。 “姑娘,回来了。”老汉笑着。虽然云清在他眼中已然结婚,但不知为何,他想了半天,还是自然而然的称呼了她“姑娘”。 “你家夫君刚起。噢,对了,”老汉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去年你找的那个山谷,现在已经可以去了。” “山谷?”云清诧异道:“不知大叔说的是何处的山谷?” 老汉仔仔细细的瞧了她一遍,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一般:“就是安阕山那里的断魂谷啊。姑娘不记得了吗?去年那里山洪冲垮了断崖,姑娘还执意要下去呢。对了,当时就是你家夫君拦着你的。” 老汉收了斧头,用手拍了一下额头,声音放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后来老汉我又去过那儿几次,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立了一座无字碑。” 无字碑,断魂谷…… 云清心里念着,一边从老婆子那儿打了一盆温水。她出来得急,门关得不是很严,透过敞开的门扉,她看到慕容启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斜倚在床上。 “吱呀”一声,云清用脚打开了门。一看到自己,慕容启忽然间笑逐颜开。他的眼里,似是盛着无尽的欢喜。刚才那一抹忧虑,已然一扫而空。 他在担忧什么?云清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满心欢喜,而且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分明就是生怕自己跑了一般。 看到他如此,云清放缓了脚步,心里有块地方,似是在不知不觉的融化掉了。 “别动了。”云清见慕容启想要起身,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他:“坐着便可,你伤未愈,由我来吧。” 说着,她便用温水湿了帕子,开始细细的为慕容启擦拭着脸宠,颈项,甚至还帮他细细的抹了手指。她擦得很仔细,生怕落掉哪个地方,那轻柔的模样,竟似一个母亲在对着自己刚刚初生的婴孩。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相闻。感受着慕容启身上传来的逼人的男子气息,云清的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升起的母性全然不见,她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原本的云淡风清,也全然变成了羞涩与别扭。 抬眸之际,正好对上了慕容启那炽热的眼神,刷得一下,云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慕容启翘起嘴角,他低低的笑着。云清害羞的样子,着实喜人。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受限,他恐怕真的是要忍不住出手。 “你笑什么?”云清嗔道。她明明十分害羞,却又非得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她这个样子在外人看起来就十分的古怪可笑,这让慕容启笑得更欢了。 云清恼羞成怒,顺手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再笑,再笑就不管你了。” 慕容启吃痛,连连求饶。便是这样,他的心里也像吃了蜜糖一般。两人现在,真真的是越发得像小夫妻在*了。 云清见他还在笑,气极就要起身,没想到慕容启却忽地将她带到了怀里。纵是两人有过此类的接触,可突然之间,云清的脸还是红到了耳根。她挣了挣,很想挣脱开来。 “别动,”耳边传来了慕容启轻柔的呢喃:“让为夫好好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沙哑之中还透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态度。云清心下一软,便不再挣扎。她放在慕容启背后的手抬了抬,想了想,最终还是环上了慕容启的腰。 如此动作,慕容启直感觉心里越发得欢喜起来,此刻,他心中满满的全是幸福。他紧紧的抱着云清,似要将她揉入体内一般。 望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嗅着她发间偶尔散出的馨香,慕容启心里念道:要是永远这样,就真的圆满了。 “对了,”云清忽然想到了刚才老伯说的话:“早晨我回来时,老伯对我说,去年夏天我们去过一个叫做‘断魂谷’的地方,当时那里坍塌了,我还执意想要下去。最后还是你拦的我,”云清抬起头:“夫,夫君,那是什么地方?” 断魂谷……慕容启怎会不记得,那是他们建立感情中不可或缺的一步。“鱼儿想去吗?”慕容启对上她如水的双眸,柔声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是……你母亲埋葬在那里。” …… 草草的吃了点早饭,云清给二位老人留了几锭银子,他们便顺着山路朝着城中走去。云清是想去断魂谷的,找到了母亲,哪怕只是一座坟墓,自己也算是有了根基。但一看到慕容启背上的那道伤疤,心想还是算了,他还伤着呢,回城要紧。 下山的路很顺,他们甚至还搭到了一辆进城的马车。 慕容启没有回太子府,而是径直跟着云清回了随园。太子府,他实是不想回了。除了一群另人生厌的女人,还多了那个面目可憎的乔越。 有人劝过他,说太子府里女眷甚多。而乔越在南疆的种咱传闻已然到了京城,让这样的人入住无异于是引狼入室。 他要是真的搞出什么名堂来,无论是对他这个太子,还是对府里的女眷,在名声上都是不利的。 如果是原来,慕容启可能多少还会有些顾及。但他现在有了云清,其它的女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一文不值了。名声?这东西,慕容启想笑。他费尽心力经营了二十几年,就是被这两字所累。现在,他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势,这东西,他现在还是真真的不太在意了。 其实事实也确实如此,纵观历史,有多少国家,多少朝代,所谓的规矩,法则,大部分都是用来规制普通百姓的。而上层贵族阶级,无论生活多么奢侈糜烂,又有几人会说,几人改议? 出乎意料的是,太子府来人上报,说乔越在府内居住期间甚是守规矩。每日里早起早睡,不是练剑就是看书,除了偶尔外出参佛上香之外,几本就没和府里的女人说过话。 倒是她的那些侍婢们,见乔越长相俊美,居然想着法的主动接近。不是在他门前徘徊,就是找个机会送些吃的。不过,据说乔越还真是异于往常,来者,一律不见。 慕容启在惊讶之余,不禁心中暗骂:那些贱人,还是真真不要脸!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边境战事一大堆,况且他又有了云清。他在心中暗道:等云清过了门,府里的那些贱人,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除了个别与其家族有利益关系的,剩下的一个不留,全都赶出去! 想到云清,他的心中瞬间升出一股暖意。是了,她快是自己的人了。下个月初八,她就正式嫁给自己了。想到这,他便感觉一切都不那么重要的。 云清有才,他是知道的。等时机一到,云清死心塌地的跟了他,他便可以慢慢的开发一下她以前的记忆。到那时,如果她给自己生了孩儿,哪怕是真的记起了别的事情,他也不怕她会想着离开了。 慕容启有这个信心,而且凭他的样貌和地位,事实上他也一直极其的受女性欢迎。只要他想得到的女人,几乎就没有失过手的。云清,恐怕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软硬不吃的女人。 不过他现在也不担心了。先前云清不肯接受他,是因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老六,现在她已然失忆,自然是记不起那个家伙了。 由于心生安定,慕容启便不再骚扰云清,虽然他每日里都宿在随园,可依然是分房而居。他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般,做到了绝对的相敬如宾。反而是云清,念着他是因了自己而负伤,内疚也罢,感恩也好,这些时日却是对他照顾有加,温柔无比。慕容启自然是乐在其中。 他常常望着云清绝美的身姿出神,心想这样一个女人马上就要嫁给自己为妻了,他心中满满的都是甜蜜与满足。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然到了月底。 这天,云清闲来无事,便想着到外面去走走。慕容启先前交代过,让她无事不要出门。不过这段日子看她表现良好,也便放松了警惕。唤来驭夫,带上宝儿,云清便乘着马车,悠哉悠哉的在城里转了起来。 走到前街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热门非凡,人声鼎沸。驭夫一问,原来今天正好赶上了庙会。 由于行人过于众多,马车便停滞在了原地,缓缓不见前行。 宝儿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便软磨硬泡的要拉着云清前去瞧瞧。云清本就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见她如此欢喜雀跃,也便笑着允了。 第七十九章 无助 云清出来的时候,只是想坐在马车里随便逛逛的,所以她根本没有带上侍卫。 驭夫守着马车不能前来,于是走上街道的,便只有她和宝儿两个人。 云清经过了这阵的调理,原本俏丽的姿容越发变得绝美。她一身粉裙摇曳生姿,刚一亮相,就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其实她一直都很美,只不过她从前不是女扮男装,就是身为武将,即便有人窥视她的美色,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不仅失了忆,而且还没了武功,已经完完全全的蜕变成了一副娇弱女子模样。这使得她在原有的姿色之上,又平添了几分楚楚之姿。 见到如此美人,有几个男子已然目光灼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云清上下打量。 “这是谁家小姐?如此绝世风姿,怎的从未见过?”一个官宦公子模样的人,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唏嘘叹道。 “此女之容异常美艳,堪称齐地第一美人也。”旁边几人也是摇头晃脑的品评着。 在众人的注视及议论之下,云清只感觉周边的空气陡然间上升了好几度,浑身更是僵硬别扭的紧。她忽然间很后悔跳下马车了,恨不得立刻就折将回去。 一转头,见周边已然全部被人群包围,无论想往哪个方向去,此刻都成了一件难事。 正左右为难之际,几个登徒子模样的人,更是不顾旁人的指点,假装醉意就想着朝云清靠近。 面对众人的围观骚扰,宝儿做为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看着自家主子左右躲闪,惶惶不知所措的模样,直气得小脸儿发红,小嘴儿发紫,却也浑然使不出半点招数。 就在二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又有几个无赖趁乱想要一亲美人芳泽之时,人群外围忽然飞来一人,只见他一身白衣,身轻如燕的略过众人,瞬间就飘然落在了云清身旁。他一抬手,一顶早已准备好的纱帽不偏不倚的戴在了云清头上。 众人不满,刚想出言斥责,只听“噌”的一声,那人已将腰间的佩剑抽出。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感觉那白皙尖俏的下巴上,一双红唇邪气森森的笑着,纵然看不清全貌,那周身的煞气,也顿时袭出一股恶寒之气。 业城居民素以文弱安逸著称,大多数人都是只能文不能武,否则北齐也不会遇到战乱而无良将可出。 面前这般煞气甚重的丈夫,平日里还真是实属罕见。众人见他已然抽出了那寒气逼人的宝剑,周身更是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血腥之气。单单是这么一站,便似身后有着千军万马一般。众人顿时感觉恶寒,纵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在胆怯中施然离去。 不多时,街道两旁就又恢复了秩序,甚至较之刚才,还多了一分寂静。 见众人已然散去,云清才敢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一转头,她才想起来还没有感谢面前的这位恩人呢。于是她身形向下,深深一福:“妾身谢过公子相护之恩。” “妾……”对面的男子忽然一阵冷笑。 云清抬起头来,四月相对! 她顿时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斗笠下,一张完美如玉的俊脸,长着一双邪魅的桃花眼。那烟波流转的双眸,正眨也不眨的盯视着她。 这人怎的如此面熟?! 不知为何,一对上他那双眼,云清顿时感觉周身寒冷。本想退之回去,可此人刚刚相助于自己,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垂了眸,避开了他那灼灼如火的目光。 二人不声不息的站在这街道中央,如同雕塑一般,立了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怎么,不敢看我?”对面的男子嘴角带笑,言语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戏虐。 云清低垂着眼眸,心中一阵翻转:难不成又是一个故人?想到这,她缓慢的抬起了头,觜角微翘,嫣然一笑:“公子,我们可曾认识?” 这一笑,直是晃乱了人眼,乔越纵使与她有过交道,又怎见她如此笑过?顿时,他竟然百味丛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他侧过身,俊美无双的脸上忽然显现了一抹阴沉:难道,这人不是云清? 就在云清差异的盯着面前之人时,就见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将云清往前一带。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使得云清花容失色,旁边的宝儿更是一声惊叫,她大喝出声:“你这斯,怎得如此无礼,快放开我家夫人!” 听到“夫人”二字,乔越原本已经探到云清颈间的手指,猛然间一缩。只是一刹那,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就伸手一捞,拦腰将云清抱上了马背。 他不顾云清的挣扎,双臂紧紧的箍着她。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面前已经泣不成声的宝儿,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回去好生呆着,闲话少说,我先借她一借,稍侯奉还。”说完,他便扬起马鞭,四蹄飞扬,那白色的骏马越过众人,在一片惊呼谩骂声中,朝着郊外飞驰而去。 骏马在官道上飞驰,不多时,就拐进了密林。云清被身后之人紧紧的箍在怀中,她使出了浑身了力气,也是动弹不得。 二人纵是隔了几层棉帛,那相互之间的体息,也早已混在一起。云清又气又恼,即使是慕容启,也从未对她如此用强,她心中恼怒,又挣不开此人,最后只得愤愤的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对我?”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她。 不多时,密林深处,出现了一座府邸。这院子依山而建,在青山密林的掩映中,甚是不显眼,走到近前,才发现此府占地甚广。纵使坐在马背上,也望不到墙的那一方。 乔越拖拽着云清走到门前,很不耐烦的用剑鞘拍着门板。不多时,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跑过来开门。本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一见到面前之人是乔越,他便立马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殿下,您来了。”说完,他一边躬身向下,一边用眼角朝着乔越的身后瞟去,一见到云清,那青年瞬时两眼放光。不过他马上又怯懦的将头低了下去,因为他感觉到了那来自乔越的阴戾的目光。 乔越身高腿长,走得极快。丝毫不顾及云清迈着小碎步,正艰难得被他拖在身后。 一入寝房,他“咣”的一脚将门踢上。顺手就把云清甩到了床上。这时他已将斗笠撇在一旁,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透过窗棂中折进来的光,他的脸一半在阳,一半在暗,白皙俊美的面容,更呈现了一种阴戾至极的煞气! 他见云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看什么?云妹妹?是不是也觉得哥哥较之半年前更加俊美了?”说着,他大步上前,伸出一指抬起了云清的下巴,左右的看着,对上她那惊恐中透着迷茫的双眸时,他忽然心下一沉:这不是那婆娘的眼神,难不成,我又抓错人了?可是长成她那样子的女人,明明是不多见的。 想着,他又向下望去,扫过云清婀娜的身段,还有那一身粉嫩的纱裙,他嘴角勾出了一抹邪戾的笑容:这女人还真是尤物,纵使不是她,玩玩也是不错的。 忽然间,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双眼眨也不眨的盯上了她那玉雕般的粉颈,他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好似呢喃一般:“妹妹,你的领子怎么束得这么高,来,让哥哥瞧瞧。”说着,他便伸出手来,做势就要扯向云清的衣领。 云清大力的推了他一把,可他早有防备,竟是丝毫未动。 “你,你干什么?”云清揪着自己的衣服,瑟缩着肩膀向后退去。忽然间,她想起了刚才这个男子所说的话,他叫她云妹妹,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云妹妹,我叫小鱼儿。你,你别过来,我要回家……”说着,她已然哽咽出声,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念过慕容启,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将她带回去。 “回家?”乔越扯起嘴角,嘿嘿一笑:“乖,过来让哥哥验验身,验过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什么?验身?云清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他要做什么?莫不是自己真的遇上了一个采花大盗?亏得之前还满怀感激的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想到这,她再也抑止不住,眼泪瞬时喷涌而出:“你不能这样,我下个月就要嫁人了,你不能这样……”她反反复复的,只知道说这一句话。 乔越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自顾的嘀咕着:“你这婆娘,原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般爱哭的……” 他望着云清瑟缩的模样,一双泪眼楚楚可怜,忽然感觉有些事情极不大对头,这婆娘肯定不是云清!那女人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如果真的是她,又岂会容我如此动作而迟迟不做反抗? 第八十章 乔越的思绪 乔越望着近前的美人,一双泪眼楚楚可怜,简直不似之前的云清。 想到这,他忽然失去了所有了兴趣。本来还有心逗她一逗,但此女不是云清,便与众女无二。既然是这样,他便也没了那份心情。火已起,现在的耽误之极,还是把她拿来泄泄火吧。 如此思量,他便一把将美人扯了过来,顺势扑倒上去,将她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 开始的时候,云清还有些力气挣扎,怎耐乔越本是练武之人,功夫又是极高,他三下两下便制住了云清。 他用一只手将云清不停挥舞的小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的解起了她的衣裙。他看着云清小脸涨红,泪如泉涌,非但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有些不耐烦的撇起嘴来。 直到这时,云清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叫“绝望”,她发现,她是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现在,她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危险的雄性气息,面前的人如此粗鲁蛮横,那毫不掩饰的*之中没有一丝的怜惜! 完了,云清心里念着。她望着头顶那漫天飘舞的白色床幔,眼里已是溢满泪水。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想到了慕容启,好似今日里对他的思念,直是超过了前几个月来所有的时间!转瞬,她的心里便布满苦涩。她暗暗忖着:过了今日,恐怕,我已无需再见他了。 她想到了负伤醒来之后,和慕容启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是那么的宠着,护着自己。就在前几天,他还为了自己挺身而出,身受重伤…… “喂,女人,别哭了。”乔越见身下的女子目光涣散,只管自己流泪,看也不看向他,忽然间有些无趣,转而竟有些气恼:“你说你下月嫁人?”说着,他故意拍了拍云清的脸颊,好似想让她立刻清醒过来一般。 “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家郎君俊美?”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挑挑眉,右眼一眨,居然朝着云清抛了个媚眼。 “我已经半年没碰过女人了,纯洁得很呢。”他嘻嘻一笑:“现在,不知有多少姑娘窥视着我,想上我的床呢。你把身子给我,不亏。” 他一边解着云清的衣裳,一边振振有词的说着。这一系列的行为,简直是要把云清气死,好似自己被他用强,实是占了他的便宜一般。 云清气极了,一边哭着,一边恼道:“你这斯,简直一派胡言!” “呜呜——”她哭的更伤心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看着她生气又无助的模样,乔越忽然很想笑。他怔了怔,还是伸出了手,那套裙太也难解,纵使他再有耐性,现在也全部用光了。只听“嘶”的一声,他将云清的衣裳撕成了两半。 他胡乱的撕扯着,不多时,云清的上身就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裹胸,随着她挣扎晃动,那两个丰满的圆丘左右荡漾,直是晃得乔越眼花心跳。 他再也无法忍受,俯身就朝着云清吻去。他胡乱的*啃咬着,在她的粉颊,玉耳,留下了一路濡湿。当他吻到她的脖颈之时,忽然间一怔。 他猛地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朝着她的颈间望去,那一枚浅色的疤痕,直似惊雷一般,让他瞬间惊醒。 直是怔了好一会儿,乔越才缓缓的伸出他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慢慢的在那疤痕之上来回的摩挲着。 云清见他稍有缓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他推到一旁,顺手从旁边捞过一件破碎的外衣,胡乱的套在身上。 乔越高大的身躯挡着她,她无法下床,只能像只受伤的小鹿般,将自己缩成一团,朝着床角退去。 乔越看着她,目光已经由刚才的灼热变成了疑惑,他稍稍低了头,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然后立马将身子向前一探,吓得云清立刻闭了眼。 她不停的哆嗦着,说什么也不肯睁眼,好似如此就会躲过一般。 乔越扬起嘴角,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妖媚。本就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现在更是一片春光。 他清了清嗓子,可由于刚刚情动,发出来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云清,你……不记得我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带着戏谑,又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藏在里面。 云清?云清下意识的睁了眼。这个名字,怎的如此熟悉? 一睁眼,正好对上了乔越的春光连连,吓得她赶忙又闭了上。 乔越低低一笑,长臂一挥,将她捞到怀里。 经过了这番折腾,云清已然全没力气。就算这个人此刻要了自己,她恐怕也没有半点 反抗的力量了。 “看来你还真的是不记得我了……”乔越轻声冷哼着,好似十分不满一般,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忧伤和失望。 不过,他还是紧紧的裹着云清,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他用下巴在她的秀发上来回的厮磨着。一个又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我寻你多年了……”他喃喃的说着:“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顿了一下,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居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红晕:“刚才……你不要记恨于我,好吗?”他轻轻的松了云清,好让她和自己拉开一些距离,能清楚的看清她的脸。 “我……我糊涂了……”呢喃了几句,他便不再说话,又把云清拥在了怀里。 他这一席话没头没尾,而且他脸上所表现出的那种欣喜的模样,直是让云清感到费解。 难不成这人是个疯子?云清暗暗忖到。这人从一开始就不大正常,现在又如此这般,这是要闹些什么? 云清被他用手按着,被动的窝在他的胸前。 我该怎么办?万一他真的是个疯子,我可要如何是好?云清心思百转,暗暗思量了许多,就是没能想出一个可以脱身的办法来。 要不然?试着和他交谈一下?对了,他刚才叫我“云清”,这个名字,怎么好似有点熟悉呢……算了,先试试看吧,看看能不能让他发些善心,说不定能就此放过自己呢。 云清抬了头,目光清澈的看着乔越。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宁和,就好似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当然,她是没有低头,如果她看到自己胸前那半露的风光,恐怕她也就装不下去了。 “你……”话一出,她便一噎。我该说些什么呢?是顺着他,以一个老朋友的姿态交谈?不行,依目前的情形看,他几本是认错人了。 现在的云清,自打被慕容启挡了那一刀,她就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他那里去了。所以,她现在完全不怀疑,自己就是小鱼儿。 “你,能放我回去吗?”想了半天,她只是冒出了这么一句十分直白的话来。 乔越望着她那张绝美的脸,脸上充满了期待,隐隐中,还有些胆怯。她的大眼睛像美丽的花蝴蝶般,扑闪扑闪的。 忽然间,乔越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甜,酸,涩,好似还掺杂了一些苦。 他冷笑一声,心想:好人难当。 就在刚才,他不知抽了哪股风,就在他确认了面前的这个人确实就是那个他找寻了数年的故人时,他忽然做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奇怪的决定:他决定不再强迫她了,而且,他开始为之前的行为后悔了。他感觉自己亵渎了那份感情,他想像个正常人一般,通过正常的途径得到心之所爱了。 乔越没有回答云清的问话,而是认真的望着他,喃喃说道:“清,你还记得许多年前,你去漠辽买马,在路过西越的途中,从白虎之下救出的那个少年吗?” “你应该是忘了……”他自顾的说着,神情已然转为忧伤。 “如果你记得,在南陈的时候,你就会认出我了。”说着,他侧过头,透过纱窗,瞟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那天,天空很蓝,还飘浮着朵朵白云。就像在南陈的那天一样……?” 我怎么又提起那天了?想着,乔越暗恨起自己。那天,他因为私下里和慕容启达成了协议,便提前熏好了迷香,将云清骗至后院,想要预行那周公之礼。不过后来他也没能得逞,书房莫名其妙的着了一把火,回来之时,云清已然不知去向。 不过现在,他有点感谢那把火了,如果他当时真的得逞了,恐怕以云清的性格,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了。他现在想要重新培养感情,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殿下,门外有贵客求见。”院里的守卫喊了一声,把云清吓得一个哆嗦,乔越也从思绪之中返了回来。 他面色一沉,冷声喝道:“不见!” 忽然间,他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院子,所知之人甚少,而且其中大部分都不在北齐,现在这个时候,会是何人前来? 正在暗自思忖之际,院中忽然传了一个非常熟悉而且他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乔兄,别来无恙!” 第八十一章 三人 是慕容启。 刚刚说话的人,居然是慕容启!乔越磨着牙,愤愤的念道。 是他,是他来了!云清的心中布满欢喜。他终于来了,终于救我来了。云清再也装不下去,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乔越本还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对付慕容启,云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哭,直是把他吓了一跳。他皱起眉,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的看着云清。 只见她小脸通红,一声高似一声,啼哭之状,简直犹如孩童一般。 已然决心要做个“君子”,见她这副模样,乔越真是无计可施了。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他不明白云清为何没了武功,还有她的行事风格,言语姿态,都好似与从前大不一般了。 窗外,脚步声越发的嘈杂起来。没有时间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问这些问题了。 罢了,乔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静静的朝着云清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涂抹着,与其说是给她拭泪,还不如说是温柔爱抚。两个人对面而坐,乔越高大的身影已经完全罩住了云清。再加上二人衣衫不整,发鬓松散,无论何人看来,这两人都好似刚刚欢好过一般。 慕容启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副场景。未等他表现出愤怒,云清已经嗖然冲出,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双肩颤动,泪如泉涌,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慕容启看着面前这个颤抖的,娇小的身影,直感觉心中一哽。这是他的女人啊,是他求之盼之,慕了多时的女人啊!可为什么,自己总是陷她于如此境地! 他血红着眼,目光如剑的射向乔越。右手,已然摸向腰间的佩剑。 乔越还是坐在床上,他懒洋洋的向后靠着。半挑着桃花眼,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慕容启。他半倚着锦被,以指为梳,正有条不紊的理着自己的长发。 “慕容兄,你怎的来了?”他声音靡哑,慵懒之中透着一种华美,另他那本就冶艳如妖的面孔更加的醉人心肺。他嘴角上扬,就那么邪邪的笑着。 “你……你……”慕容启见他衣衫不整,怀里的美人又是痛哭不止,而且身上那宽大的男式袍服,明显就是他的衣裳。慕容启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两个“你”,也没蹦出下文来。 他按向剑鞘的手,已然青筋暴出,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努力的阻止着自己想要一剑劈了乔越的冲动。 他其实是没有资格的,别人不知道,但对面的这个人,却再清楚不过。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他送出,而接手之人,正是此刻正坐在对面梳着头发的乔越! 所以,论其理来,乔越完全可以当着他的面,说云清是自己的女人!而人家碰了自己的女人,你又当如何说辞? 这个交易,是私下里进行的。当时,云清的身份是慕容启的小妾,她被自己的主人送出,也是合理合法,虽然她当时还没来得及得知这个消息便逃到了慕容风那里。不过后来,她很快又被慕容风易给了南郑王。 这所有的一切,说起来实是一笔糊涂帐。 既然本就是一团乱麻,而现在的云清又失了忆,那便理所当然的无需再理。 慕容启劫下云清的时候,他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他没有想过,世间的事情居然这么巧,这乔越走南闯北,竟然又在此地让他与云清相遇了! 慕容启努力的压抑着胸中的怒火,他现在还不能把乔越怎么样,他的江山根基未稳,他需要这个强国的盟友。 罢了!慕容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丈夫,能屈能伸,罢了!他咬着牙,嘴唇不可抑制的哆嗦着。 乔越见他一张俊脸由白转红,又变得发青,现在更是一副气极而无法发泄的模样。他翘起嘴角,眉目含笑,长腿一迈,跳下床来。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袍,眼睛时不时的瞟向云清。 忽然间,他指着云清,开口问道:“慕容兄,小弟曾于数月前遗失了一位心爱之人,我观你怀里的女子,容貌身形皆与我那女人极为相像,请问,此女何人也?” 慕容启一怔,乔越不会直接说出小鱼儿就是云清吧。那自己这几个月的经营,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不行,不能让他说出实情。再过几天,云清就要过门了……乔越这斯,着实可恨,怎的在如此关键时刻蹦了出来! 他看着怀里的云清,气息渐稳。可能由于惊吓过度,现在,已然处于了一种混沌状态。是的,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云清了,她不仅没了武功,而且心性也变了好多,她更加温婉可人,同时,也更加的脆弱可怜了。 想到这,慕容启右掌用力,在云清的昏睡穴上轻轻一击。云清便如一滩春水般,瘫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拦腰抱起,转身交给了外面的丫鬟侍卫。然后,便随手将门带上。 “乔老弟,”慕容启放低了音量,而且语气中也多了一分缓和:“此女,是我新收之妇,其名唤做小鱼儿。她长得与某人极像,你做出如此行为,兄不怪你。”他一出口,不但否定了云清的身份,而且把自己说得十分大度一般。那语气,直是告诉他:老弟,我不怪你,因为她长得很像云清,所以你下了手,我也不生气了。 乔越撇撇嘴,冷笑一声:“慕容兄,你是否感觉乔某愚不可及?” 他这是告诉他:兄弟,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就别把我当傻子戏耍了。 乔越浓秀的眉毛忽然一挺,煞气渐露。 慕容启平静的看着他,这个结果,也在他预料之中。乔越虽然起于杀名,名声不甚良好,但在诸国王孙中却是后起之秀,无论声望还是地位,都在稳步上涨。想这一切,定不是只凭武勇得来的,他又怎会如此好欺? 慕容启抿了抿唇,声音平缓的说道:“多余的话,兄不便再提。既是心悦之人,便要讲个缘分。”看来,他要开始打感情牌了。不过,也不知他口中的这个“缘份”,说的是谁跟谁。 “她心悦我,我亦悦之。再过几天,兄便正式娶她入门。”慕容启一直盯着乔越的眼睛,想要看看他如何反应。可他依然邪邪的笑着,不见恼怒,也不见失落。 其实,当时慕容启求助于乔越之时,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杀名远扬的嗜血之徒,要的不是兵马封地,居然会提出以云清这样一个小女子做为交易的条件。 他知他好色,可世间丈夫又有几人不喜女色?他当时只是认为乔越看上了云清的绝世美色。但越到后来,从慕容光反馈的消息中,他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云清消失之后,听说他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将府里的女人全部打发了,而且半年以来就根本没有近过女色。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先前才同意让乔越住进了他的府里。 后来,他听到暗线来报,说乔越在近郊的山里置了一处大宅,到处搜集年轻貌美女子,不过从未留过一人,早上蒙着眼抓进去,下午便会原样放回。而且这些女子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那便是,她们或多或少的,长得都有些相像。 直到今天的事情发生,慕容启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女人长得都像云清,他是一直在找寻她! 难不成,他竟然对云清念念不忘?还为他守起身来了? 想到这,慕容启便有了新的想法,想要让他罢手,看来还真得付出些什么了。他不信,这个曾经耽于美色之人,肯为一人守身。 于是,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乔兄,我知你暗念某人,但我的小鱼儿也只是长得像而已。这样吧,”慕容启好似慎重的思虑了一番:“为兄为乔弟在城东再置一府,许你在业城拥有在南陈同等的权利,而且,明日便为老弟送上美人一百个,再加黄金一万两,同时……”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乔越大手一挥:“慕容兄,言重了。”他妖冶的桃花眼微眯着,看不清其中的颜色:“兄说得对,既是心悦之人,便要讲个缘分。想我乔越虽不是文人雅士,也懂得男女情爱不可强行求之。兄放心,如果她愿意,你自娶了她便是,越绝不再做今日之事!” 此话一出,慕容启实是一怔。这乔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什么也不讨要,就这么放手了? 乔越见慕容启呆怔的模样,不由得扯起嘴角,微微一笑:“慕容兄,美人受惊了,你且回之,先安抚了她罢。”说罢,乔越又倒回床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弟不送了,今日实是累也。” 他最后这句话,实是引起了极大的歧义。不过慕容启现在没有心情追究这个,整个人人家都不计较了,那点事也算不得什么了。其实早在最初,他将云清留到南境之时,就没再想过能得到她的完璧之身。 提到这一点,不得不说,慕容启对于云清,除了他的江山霸业,也确实是打心里对她爱之慕之的。他喜爱的是她这个人,而不仅仅是她的身体。 第八十二章 坐怀不乱的乔越 尘土飞扬中,马车驶进了随园。 云清躺在慕容启的怀中,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是黄昏。窗外,夕阳撒下金色的光芒,给大地投射着最后一丝光亮。 云清怔怔的坐了起来,她知道丫鬟们就在外房,但此刻她谁也不想唤,就想这么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夕阳透过纱窗,给室内投进来一缕红彤彤的光束。无数的灰尘在那道光亮中翻腾跳跃着,云清越发的呆怔起来,她木讷的看向四周,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她的床铺很大,是那种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空间。按照慕容启的吩咐,这个大床的四周都被包上了粉色的纱幔。 失忆之前,云清是与粉色绝缘的。那个颜色太过鲜嫩,是她一直不喜的。而慕容启恰是为了让她彻底的与过去断绝联系,才在这细微之处也用下了十足的功夫。 不仅是这个房间,甚至这整个庭院,在所有的设计之上,都处处体现着一种女性的阴柔之美。 这个院子,是慕容启为了他的小鱼儿,特地而建的。 云清呆呆傻傻的愣了一会儿,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她才迈开纤长*,赤着足走到窗边。 夕阳很快下沉,不多时,天边就只剩下了一点黄白的光。 云清望向对面,那是长达几十米的紫藤花架,由于天气渐渐转寒,那满架的花早已调零。它们在主人还未来得及欣赏之时,便已纷纷落入了土里。 明年之春,它们会化作春泥,再来滋养那些转世的花朵。 一派凋零,一片萧索。 云清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这个院子,这个家,她已经足足呆了好几个月,可为什么总是时不时的感觉陌生? 四周渐渐被黑暗笼罩,云清睁大双眼,她有些恐惧的朝着各处环顾着。这无边的黑暗,直似要把她吞没一般! “宝儿——”云清急促的唤道。 “夫人,我在。”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裙角摩擦声,宝儿那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小手上拖着一件披风,看样子,是已经侯了多时了。她轻步上前,眉眼低垂,给云清披上。 见到宝儿那圆圆的小脸,云清心下一缓,总算呼出一口气。 宝儿的眉眼还在低垂着,说实话,白天的事情,着实把她吓坏了。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夫人被那样一个陌生的男子当街掳去,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胆颤心惊了。 她不敢看向云清,做为一个奴仆,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失职了。其实以她如此年纪,更何况还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就算云清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怪罪到她头上的。可她她偏偏心生不安,也着实是一个可爱的女子。 她不敢抬头,眼睛一边在地面上来回的扫视着,一边若有若无的向窗外瞟去。 忽然间,她眉眼一弯,唰地一下抬起头来:“夫人,快看,下雪了!”她一边跳着,一边伸出小手,指向窗外。 是啊,居然下雪了。 窗外,扬扬撒撒,大片大片的雪花正如白鹤的羽翼一般,纷纷落下。 深闺女子,所视有限,这四季的更替便成了她们唯一能够触及的风景。内心展露欣喜,也不足为叹。 云清推开窗,眼里也露出了些许喜色。 随着雪花飘落,天地间瞬时清凉一片。云清贪婪的吸了一口,沁人心脾! 她白玉雕琢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笑颜。 “宝儿,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她转过头,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夫人……”宝儿皱起眉,好像有些为难:“太子殿下吩咐了,说让我们好生照看夫人,特别是大婚之前,尽量不要外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恐怕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云清温柔一笑,并没有理会她的窘迫:“我只是到园子里走走,不碍的。” 也是,总不能把自家夫人在这屋子里一直关上三五天吧。想着,宝儿一阵小跑,到外间的衣橱里给云清找来了一件狐裘大衣。 主仆二人迈着小碎步,不多时就来到了亭院之中。 雪花极大,才一会儿,就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而且还“咯吱咯吱”的”。 “真好听!”宝儿的小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冻的,还是高兴的。 云清无声一笑:年少真好,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也可以很容易的就找到快乐。 感慨之际,她们已走到了桃园。大雪纷飞之下,树枝已被白雪覆盖,呈现出了一片银装素裹之姿。云清漫步于前,她伸出玉白纤指,向那枝头探去。 忽然间,身子一暖,一双大手,罩上了她的小手。 “怎的不多睡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慕容启沙哑的声音。 云清一怔,她低下头去,脸颊瞬时晕红。她在思考,要不要回过头去。 这次,她的脸不是因为害羞而红,纯是白日里那事,另她实感难堪。她甚至都有些不敢面对慕容启了。虽未*,可她已经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不纯洁了。 “傻丫头,”慕容启好像洞穿了她的心思,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不要去想,你能回来就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云清扳转过来,另她面对自己。 忽然间,云清的心里一阵酸涩,她努力的眨巴着眼睛,不想那让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可眨着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还是不挣气的滚落下来。 慕容启没再言语,他温柔的笑着,清凉的气息落在云清头顶。他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云清的脸颊一抹,将泪拭去。然后他双手一带,将云清紧紧的抱在怀里。 嗅着她发间传出来的隐隐清香,慕容启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殿下……”怀中传来了云清怯怯的声音。 慕容启眉头一皱,略微有些薄怒:“叫我夫君。”他命令道。 云清咬着唇,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衣襟上不停的扇着:“夫君……”她的声音很小,好似是从地底下发出的一般。 “白日里,那人……是怎么回事?”云清想过不去过问,但她还是问了。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并不傻。她知道那人与慕容启是相识的,而且,还好像认识自己! “那人……唤我‘云清’。”云清将头埋在慕容启怀中,她这一句问话几乎是隔着衣襟发出的。她知道她不该问,起码不应该现在去问。 慕容启对她是多么宽宏,多么温柔啊!即便自己被人掳去轻薄了一番,他亦能泰然处之,这是需要多么广博的心胸啊! 如果换作其它男子,云清很是怀疑,自己如此模样回来,人家还会不会再行接纳。 慕容启自然不知道云清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一听到“云清”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下意识的,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然后,便低头朝着云清看去,见她还是温顺的伏在自己怀里,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怀抱紧了紧,抬手抚向云清的小脑袋,在她的秀发上温柔的爱抚着:“此事无需再提,那是个狂人,他识错人了。” 对于他的回答,云清说不上是满意,还是怀疑,但既然慕容启都这么说了,她便不好再问。 二人如此相佣,不多时,身上就积了一层雪。直到下人唤过他们用膳,两人才从搂抱中反应过来。 慕容启牵着云清的手,一路相拥着,朝着前厅走去。 …… 这边吴侬软语,那边,乔越正坐在太子府的一处,拿着一把酒壶,看着面前的歌伎表演,浅斟慢酌着。 他的寡淡,永远只是一时。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像云清那般对着一丛花架也能呆傻半天的事,他是永远也做不出的。 “越四爷,”旁边一个瓜子脸,白皮肤的娇俏女子嗲声说道:“四爷何必自斟自饮,让妾身来服侍您吧。”说罢,女子将身子一探,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的划过乔越的手臂。 她从乔越的手里将酒壶接了过来,肌肤相触间,她故意在他的手指上摩挲了一下。 乔越斜着嘴角,妖冶的眼里带着一丝冷笑。女子给她倒了酒,做势一滑,好似十分不小心一般,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乔越拿过酒杯,慢条斯理的喝着。他便任由这个女子在她怀中坐着,不说话,也不去理会,不一会儿,居然闭起眼来,开始闭目养神了。 女子有些难堪,她看了看面前这个美艳如妖的少年,又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了对面阁楼的一个身影。她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的几下,终是红了眼,有些无奈的僵坐在乔越怀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对面阁楼上,正对着这个院落遥遥相望的,正是柳尚书的两位千金:柳如眉和柳如画。 “妹妹,看来你这招美人计不好用啊。”太子妃柳如画嗤笑道:“还说是千姿楼里最美的娘子,我看也不过如此,连这色坯乔小四儿都能坐怀不乱,还谈什么绝色,叱!” 第八十三章 接近乔越 乔越微眯着眼,一边听着歌伎表演,一边用他那纤长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咚咚的敲着。他一边敲,一边摇头晃脑,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在那里自我陶醉着,可他怀里的美人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美人模样确实不错,而且由于精通乐理书画,妩媚之中另有一番雅秀之姿。 经常流连粉楼者,无人识不得她。她不是一般的伎女,而是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红伎小玉儿。 如果是寻常的客人,即便是撒下了大把的银子,也不见得会博她一笑。当然,柳如眉不是寻常之人,她是权贵之女,王爷之妾,身后又有慕容启这个当朝太子撑腰。所以,她想使得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小玉儿之所以答应前来,不仅是因为柳如眉的权势,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曾经在街上流连过乔越的风姿。 这乔越本就长相出色,特别是这半年以来,不知是因为他洁了身修了性还是怎么的,本就冶艳如妖的外表,更是增添了一种清远高华之姿。如果不说话,也不嘻笑,单单是骑在马上游逛着,还真有一派嫡仙之姿。 他身份高贵,又尚未娶妻纳妾,府里现在更是没有一个女人,如此单身汉,简直就是后世人人乐道的钻石王老五,如果不是那种心性特别寡淡的女子,还真的是少有不动心的。 所以,几天前乔越派人去千姿楼请艺伎的时候,这小玉儿就动了心了。但她毕竟是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红伎,又怎能放下身段,不请自来的给人做群舞之表演? 也算是上天对她眷顾。乔越的人刚走,柳如眉就化成男子来到了千姿楼。一听说她要找楼内最美的女子前去服侍西越四皇子,小玉儿想也没想的就跟着跑了来。 本来她是十分自信的,她从小便生长在粉楼内,接受的全是如何吸引男人的教育,平日里她的裙下之臣更是无法计数,连北齐的几个皇子也曾迷恋于她。 本以为略施媚术就能迷倒乔越,可哪曾想,这个外表风雅的男人居然是一派坐怀不乱之相。 他在那摇头晃脑的欣赏着乐曲。这小玉儿主动投怀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可他好似没有感觉一般,迟迟不做反应。 渐渐的,小玉儿的身体有些僵硬了,她粉嫩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为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越四爷,怎的美人在怀,还闷闷不乐呢?”说话之人,正是请她过来的柳如眉。 乔越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只是朝着门口扫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眸子,好似柳如眉是空气一般。 柳如眉咬了咬唇,恨恨的瞪了乔越一眼。这斯。还真是狂妄的很! 当乔越再次抬眼望向她时,她已经又恢复了一脸的媚笑。她扭着腰肢,娉娉婷婷的走到了乔越近前,优雅的施了一福,清了清嗓子,娇着声音说道:“妾身柳氏,见过四爷。” 乔越翘起嘴角。侧过头,上下扫视了一遍柳如眉:“美人,你如何看得我不乐?”说着,他又打量了一下柳如眉:“还有,我们很熟吗?” 柳如眉一噎。 乔越哧哧一笑,他懒洋洋的向后一倚,将手放在了椅背上:“我说,面前的这个美人,你僵着身子不累吗?你要是不累,小爷我的腿可是麻了。你可想另寻坐椅?” 小玉儿一听,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她红了脸,朝着柳如眉微微一扫,见她也是一脸窘态,才万分不自然的从乔越的腿上跳了下来。 由于身子僵了太久。她跳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的丫鬟及时过来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跌到出丑。 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束来自柳如眉的愤愤的目光,她忍不住小脸一红,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向众人。 来时,为了应下这个她盼了好久的差事,她的话说得太满了。当时粉楼里也有好多姑娘要来的,虽然她号称京城第一美人,但毕竟已经不是新鲜人了。 在她们这一行里,花魁的更新速度是很快的。那排在第二第三的美人,姿色其实也是不相上下。所以,当时她是拍着胸脯向柳如眉保证,会绝对把乔越拿下的,为此,柳如眉还预先给了她好多银钱。现在可好,自打她出现在这里,乔越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她,这让她如何不窘,如何不羞? 她的头越发的低了,脸也越发的红了。 柳如眉瞟了她一眼,没再理会。然后便转向乔越,硬生生的堆上了一脸笑容:“四爷,妾身是太子妃的妹妹,姓柳名如眉。” 说着,她将脸摆成了一个斜四十五度的侧角,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乔越,还硬是将自己的眼里逼出了一丝泪水。 她的这个角度,还有那一双泛着泪光的杏眼,看起来还真是楚楚可怜。 乔越抬了手,将自己的外袍轻轻的掸了掸。他的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根本不会有人感觉不妥,可一旁的小玉儿却越发的窘迫了。 她刚刚还在他腿上坐过,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自己脏? 小玉儿死死的咬着唇,直到嘴里涌进了一丝血气,她才浑身一抖,发现下唇都已经被她咬破了。 乔越将手一挥,示意乐伎们退下,他将身子微微前倾,眯起一双桃花眼:“柳如眉……”他的声音拉得很长。 “婚否?” 柳如眉一愣,没想到乔越会问到这个问题,她小脸一怔,低低说道:“已经嫁人,夫家。是平南王府……”她后面的声音极其的低,如果不是乔越内力过人,听觉比一般人都要灵敏,他还真是很难听得到。 “平南王……那就是慕容风了?”他忽然睁大了眼睛,那眼里波光流转,媚意无限,直是把面前的小玉儿看呆了去。 这可能就是障吧。想她作为京城第一名伎,阅人无数,却单单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这里迈不过去了。 柳如眉一张俏脸红到滴血。做为一个已婚妇人。她现在的行为确实是太过了。到处流连,抛头露面不说,现在又主动跑到了一个未婚男子这里,送上美人巴巴的等人垂怜…… 她不是老鸨,而是贵妇啊!就算慕容风迟迟不归,也不理睬于她,但她名义上毕竟还是人家的妻妾呢。 柳如眉将唇抿的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正是,妾是平南王的侧妃。” 乔越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既是平南王之妃,你此番来越这里,所为何事?”他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一颗脑袋直是快要贴上了柳如眉。 柳如眉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不上小玉儿,竟是看是我了? 柳如眉的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她已不是贞洁之妇。可真正的逾越,也只在慕容启那里有过几次。 她早已经不在慕容风那儿抱什么希望了,只是盼望着慕容启能够早点登基,好及时兑现给她的贵妃之位。 可是……她抬了眼,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男子,越看,就感觉心跳的速度越快。 乔越可比慕容启年轻呢。长得又这么勾人,而且还是西越风头正劲的皇子,尚未娶妻…… 到了这时,她似是已经把当初为何要来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本来她是想着接近乔越,继而通过他的关系,把云清除去的。 当时慕容启和乔越交易期间,她曾经偷溜至慕容启的书房,看到过他们的一些往来信件。虽然她并没有看到那最关键的一封,但她知道,云清与这西越的四皇子。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瓜葛的。 慕容启不让她动云清,甚至不允许她去接近那个随园。她从来不是言听计从之人,但她是真的怕慕容启。 思来想去,直到听闻初八云清就要过门,她再也忍不住了,甚至是焦虑的无法入眠。 她知道云清在慕容启心中的份量。这次,如果真的让那女人堂堂正正的嫁过了门,那将来,别说是她柳如眉,即便是她姐姐柳如画,也不知那正妻之位究竟还能坐得多久。 辗转反侧,无意间,她又想到了慕容风,那个最早在她心底留下身影的男人,也是对这个云清情有独钟。越是想到这些,她越是感觉牙齿痒痒!直是恨得云清立刻死掉才好。 可恨归恨,慕容启的为人她很了解,他已经警告过自己了,那便就真的不能再去动云清了。 正是无计可施之时,恰巧在街上看到了策马而行的乔越,见他一派悠然自得,目中无人的模样端坐在马上,柳如眉忽然感觉她看到了希望。 她要接近乔越,让乔越主动去找云清。她在南疆的时候,听闻过这个人的色名,虽然听说这斯现在不近女色,但凭她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认定这乔越是过不了云清那关的。 那个女人,平心而论,确实是长的媚人,堪为国色。只不过她本人从来没有注意过罢了,想当初还以男身示人。想想,还真是可惜了那张脸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越发的感觉,自已快要看到阳光了。就算乔越不能把云清带走,只要他一闹腾,慕容启想娶云清,恐怕也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ps: 亲们,这本书上架了。清路在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你们投给我的那些宝贵的推荐票,还有收藏。我会更加努力,以保证每日一更的基础上,能适量的加更一些。最近上班比较忙,不过,有了大家的支持,我会永远继续下去,并且尽量拿出更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的! 第八十四章 乔越,如眉,小玉儿 “美人,你走神了。”柳如眉正左右思量,耳边忽然响起了乔越那沙哑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的心中不禁又是一跳。 红了脸,垂了眸,柳如眉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乔越斜睨了一眼,娇声说道: “四爷,业城里来了一位故人,不知您识得否?” 乔越接过下人们递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然后瞟了瞟近在身前的柳如眉:“既已认定是‘故人’,那娘子自然是断定乔某识得了?” 说着,他突然低声喝道:“怎么待客的?还不快给娘子看座?” 这一吼,直是把柳如眉吓了一跳,她娇小的身子颤了又颤。旁边的丫鬟见状,赶忙跑过来相扶,柳如眉这才勉强站了住。 直到有人给她搬来椅子,柳如眉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屁股一挨上座椅,她却不由得一喜。这乔越是给我让座呢。 她用小手抚了抚胸,又捋了捋头发,这个动作,她曾在无数人面前做过,而且屡试不爽,她自信这时的自己,是最美的,也是极其有魅力的。 接过茶水,她张开小口,轻轻一抿,还用舌头在自己丰润的小嘴上舔了舔。然后便低了头,又向那乔越瞅去。 这一瞅,正好对上了他那嘻笑的目光,可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柳如眉心中一怔,算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便沉了声,说道:“那故人。想来四爷是识得的。” “娘子不妨直说。” “她叫云清,是我们北齐先前的二品副将,后来的……”柳如眉掩嘴一笑:“不好说,总之是个美人吧。” 说完,她眉毛不经意的挑了挑,好像是掌握了别人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乔越的手抖了抖,他忽然沉下脸,声音也变得清冷起来:“你说的,可是那个住在随园。名为小鱼儿的女子?”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 柳如眉咬着唇,还是直说好了:“没错,就是她,她就是云清。但不知为何,她好像失忆了,而且,太子现在听不进劝告。认定了她叫小鱼儿。 他们……再过几天就要成婚了。” 乔越的脸一僵。 柳如眉的声音有些失落。 “四爷,你是太子的好友,你去劝劝他吧。现在,恐怕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了。” 现在,她又开始给乔越戴高帽子了。 “太子殿下是不能娶云清的,先前的云清,已然被太子府除名。如果再任由殿下把她当作小鱼儿娶了回去,那,那早晚是会出问题的! 而且。以妾对云清的了解,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心都不在太子这里,如此两人,确是不应该在一起啊!” 柳如眉说这番话的时候,滔滔不绝。还好似情真意切,似乎真的在为那二人着想一般。 “说完了吗?”乔越冰冷的声音传来。 柳如眉本来还想再表达一下她对此事的关心,听乔越如此清冷,不由一怔。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对云清不感兴趣? 惊讶过后,内心却是隐隐一喜。 于是她继续放柔了嗓音:“四爷,妾说的这些,真真都是肺腑之言呢!” 乔越盯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目光却霎时变得阴沉起来。下面的侍卫见此,不由得统统肃立。脸上全部出现了青色。 还好,柳如眉只顾着做态,一直低着头,没有感受到他那阴冷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乔越才舒缓了眼神。然后,他把手搭在了椅背上。然后翘起腿,又变成了一副闲适模样。 他斜着眼,又瞧了一眼柳如眉。然后懒洋洋的说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啊?”柳如眉呼地抬起头来。 难道,我准备了这么久,说的这些话,都是白说了? 乔越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目光涣散,并没有看向柳如眉:“王妃,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们北齐的事。乔某累了,而且天色已经不早,王妃作为一个已婚妇人,恐怕需要及时归家。” 不等柳如眉做答,他便大袖一挥,沉声喝道:“来人,送客!”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乔越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内室。留下了站在原地,一脸痴呆的柳如眉,还有她身后正在发痴的小玉儿。 小玉儿望着乔越那高大俊朗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由得张起了小嘴,目光灼灼,那神情,直是巴不得立马跟上前去一般。直到她收到了来自柳如眉那愤恨的目光,才赶忙红了脸,将头低了下去。 柳如眉那她一副花痴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没勾到别人,却反而先将魂丢了去,真不知你这京城第一名伎的头衔是从何处得来!” 她改得还真快,直接把人家“京城第一美人”改成“京城第一名伎”了。 “王妃,请。”两个仆人身子一躬,这是准备送客了。 柳如眉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不用,这本就是我姐姐的家,我自是识得。”然后她便甩了袖子,大踏着步朝着门口走去。 小玉儿提着裙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见到柳如眉并没有朝着大门走去,而是准备进入另一别院。她杵在门口,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柳如眉感觉后面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得回头一看,然后她便抬起了那高傲的下巴,还特意拉长了声音:“别跟着了,前方便是太子妃的寝殿,没有男人需要你侍侯了。” 然后,她又嗤笑一声:“大门就在那边,你自己回去吧。还有,太子府的门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这明显是身份歧视,而且有了侮辱之意了。 小玉儿居然没动。 柳如眉皱了眉,眯起杏眼。心想这伎子怎的还赖着不走? “你回吧,那点银钱我也不要了,就算是你的辛苦费了。” 来时,她已经把钱全部付清了,而且冲着小玉儿“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还多给了五百两的赏银。可就是没想到,这个伎子居然如此不争气。事情竟没办成。 小玉儿还是不动。 柳如眉火了,难道这伎子还要我再行打赏不成? “怎么,你还赖上我了?告诉你,就算是王孙公子请你过个夜,出的钱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今日里你又没真正做出什么!”说完。柳如眉使劲的白了她一眼。 “王,王妃,玉儿不是这个意思。”小玉儿终于开口了。 “那你迟迟不动,所谓何事?”柳如眉已经对她极其不耐烦了。今日的目的没有达成,最后还碰了一鼻子的灰,被人赶了出来,想想她便气恼,现在哪里还有功夫和这伎女饶舌。想着,她也不等这玉儿回答。提步便走。 “等等,王妃。”小玉儿忽然跟了上来。 “王妃,这个差事,您暂且不要交给别人,请再让玉儿一试,这次,不管越四爷是否中意奴家。奴家都不会再收王妃的银钱了。” 她这是何意?自荐枕席不成? 柳如眉心下一转,偶然间看到了小玉儿那羞红的脸颊,好像忽然知道这个艺伎在想些什么了。 她伸出食指,朝着小玉儿的下巴一搭,抬起了她的小脸:“美人,你该不会是中意了那西越的四皇子吧。” 一语道破,小玉儿的脸更红了。 果然没有猜错,柳如眉小嘴一撇,冷哼出声:“居然还是个喜欢脸红的主,没想到啊……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子。”说话间,她特意在人家耳边吹了一口气,轻浮之意已很明显。 小玉儿咬着唇,许久,才含混不清的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柳如眉收了手,嗤笑道:“不是处子。也不是贵女,更可悲的,还是个艺伎,你感觉,你凭什么中意人家!”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喊叫着出声的。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柳如眉左右看了看,丫鬟们立刻低下头去,她顿时有些尴尬。 然后她小声咕哝了几句,便提起裙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小玉儿还在发怔,眼见着柳如眉瞬间没了踪影,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跟着柳如眉跑去的丫鬟又赶了回来,脆声说道:“我家主子说了,就如姑娘所言,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这次,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 随园。 距离大婚之礼,只有两天了。 今日,云清一睁眼,外面就又飘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就没了人的脚踝。 云清在宝儿的侍侯下,洗漱穿衣,略施薄粉,吃了几块糕点,便开始坐在桌前看起书来。 宝儿一边给她熏着香,一边时不时的给添上茶水。 天近正午之时,云清方才站起身。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宝儿,把那件白色的狐裘大衣拿来,我想去外面走走。” 等了一会儿,宝儿没动。 她回过头去,见宝儿正嘟着小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云清问道。 宝儿搓起衣角,站在那儿晃了晃,低声嘟囔道:“夫人,你的心也太大了。” “什么?” 宝儿的声音不大,云清没太听清。 宝儿抬起小脑袋,似是犹豫了许久:“夫人,你后天就要成婚了,却怎么不问问太子殿下,究竟给你一个什么名份?” 名份?云清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已有妻室,他能给我一个什么名份? 第八十五章 我想有个名份 ps: 新年伊始,清路在这里祝大家万象更新,顺遂平安! 宝儿的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清自打失忆以来,就一直恍恍惚惚。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心中画着问号,对于自己的来历,她其实一直是有所怀疑的。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慕容启给她设定的这个角色,较之从前实在是相差太大。 记忆没有了,但已经养成了十几年的心性,又岂能是一朝改变的? 因为她终日生活在恍惚之中,所以有很多的事情,她都没有太过在意。 比如慕容启,这个自称是他夫君的人。她知道他是当朝太子,也知道他有自己的府邸,更知道他的那个府里有着数不清的女人。 可她从来就没有在他的事情上用过心,更没有去刻意的打听过他的后院之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即将嫁他,而且,随着清远寺和乔越的事情,云清对慕容启的态度,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发生了转变。 她不愿一个人呆在随园了,每到黄昏,她都会刻意的朝着门口望去,她开始希望看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恋于他的怀抱了。她知道,自己可能是爱上他了。 作为一叶飘零的孤舟,她倦了,想靠岸了。 可一旦归于世俗,那些从前都不曾在意的问题,就会一一显现,比如现在。她发现自己心中的烦恼越来越多了。 慕容启究竟有几个女人?他把自己娶到府里去,会给安个什么名份?像慕容启那样的身份,即便想得妾位,恐怕也得是大家之女才配得上吧。 可自己呢?别说是实力雄厚的娘家,她甚至都不能肯定的说出自己是谁。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了另外一个十分可笑问题,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慕容启只是告诉她,她叫小鱼儿。可她的姓氏呢,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姓什么。难不成,自己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奴籍之人吗? 想到这,云清的胸口越发的憋闷了。 她坐回到椅子上,双眼怔怔的出神。 后天,她就得搬离这里,搬去那个传说中的太子府了。自此,她就必须每日与那些数不清的女人一起生活。 一想到与众女共侍一夫。她心中才升起不久的那丝对新婚的向往,也忽然间冷了好几分。 “宝儿,”云清忽然问道:“以你之见,殿下会如何安置于我?” 宝儿一怔,她可能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问起她。 “这……”她皱起小眉头。显然,以她的年纪,这个问题着实难到她了。 不过她毕竟出于市井,所知之事总比云清这个失了忆,又几月不出门的闺阁之人要强,于是她按着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夫人,您当去求求殿下。” “求他?”求他什么?求他给我一个好一点的名份吗? 云清变成了小鱼儿,可她骨子里的骄傲还在。如此行事,她还是真真没有想过。 “求殿下给夫人一个好一些的名份。”宝儿脆声说道,她果然如是想。 云清沉默了。 她知道宝儿是为了她好。她一直住在外宅,又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女人,纵使长得再美,也是拿不到台面之上的。 慕容启现在宠她,爱她,那是因为他们还未真正走到一起,她在慕容启的心中,还是新鲜的。 可以后呢?慕容启早晚是要登基,做上皇帝的。等到那时,后宫佳丽三千,别说是夫妻恩爱,恐怕是连见上他一面都会很难吧。 如果到了那时,自己没有一个像样的名位,再生下个把儿女,她一个人还好办,可她的孩儿,在众多子凭母贵的兄弟面前,却要如何处之? 想到这些,云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低下头,垂了眉眼。 难道,我真的要去求他? 举头望去,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仆人们早已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街上,也传来了小贩的叫声。 云清轻呼了一口气,可以出门了。 “宝儿,把大衣拿来吧。”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人还没出去呢,脸已经先红了。如此厚颜之事,倒真是难为她了。 可能,这就是命吧。我得认命。云清自我安慰着。 宝儿一边给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夫人,您不用太过紧张,也不要过份自责。这是一辈子的事,您是必须要去争一争的,否则,等您进了那个门,那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见云清还是锁着眉,愣愣的看着她,便继续道:“其实殿下对您怎么样,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让我们唤您夫人,还给您建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那就说明,您在他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所以,您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随性,一定要给自己争取!即便不能争个妃位,妾位也是一定要有的。您如此国色,又贤良温和,总不能只给他当个房中人吧。” “如果只是房中人,还用择定日期,亲自迎娶吗?”云清嘀咕着。 “夫人,您是明白人,您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宝儿的话没有错,现在,他喜她爱她,自是什么都可着她来。做个面子,讲讲排场,以他太子之位,岂不如同儿戏? 可毕竟没有聘礼,也没有媒妁,这终究是于礼不合。 也罢,就去厚这一回脸吧。 这几日,慕容启的事情好像多了起来,他已经搬回太子府去住了,说是一来准备婚礼,二来有政事要处理。 婚礼自是在准备着,但怎么也用不着他。其实,他是回去盯着乔越了。 云清在宝儿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刚走出一二里路,她整了整了衣角,忽然吩咐道:“先在城中转一圈。” 驭夫一怔。立刻将马勒住。 宝儿看出了她的不安,这个主子,脸皮是极薄的。先前一直拒着那人,今日却要去求得名份,这等之事,也确是难到她了。 “听夫人的,先跑上一圈吧。”宝儿探出头来,再次说了一遍。 驭夫略微点了下头,便折向另一个方向,绕着业城外围的各大街道。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人声渐稀。 云清自打出了门,心中就像揣了一面小鼓一般,咚咚的一直跳个不停。 刚才街上太吵,她心中一直烦乱。也没有想到去看风景。现在忽然安静一些了,她便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马车已经跑到城东,静寂的街道上,忽然闪过一个高大的门楣。 “等等。”云清低声喝道。 “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宝儿递过一个关切的眼神。 云清沉了沉,道:“随我下去走走。” 不等宝儿做答,她已经扶着车门,抢先跳了下去。 宝儿赶紧提步跟上。 “平南王府”,云清抬头。看到四个鎏金大字。忽然间,她感觉胸口一阵堵闷。 侧过脸,她看向宝儿,沉声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平南王的府邸。”宝儿脆声答着,可是说了等于没说。 云清提步上前,就要走到台阶之时,宝儿一下子跟了上来:“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清一顿,是啊,我这是要做什么,怎的好似要进去一般?刚才,真的好生不受控制。 “宝儿,这里,都住的什么人?”云清有些尴尬,她小声嗫嚅着。 宝儿知道自家主子心情忐忑,也就没做它想。她晃了晃头,想了一会儿:“平南王,应该是太子殿下的六弟。不过他现在不在京城,听说是去了南境。好像是打仗去了吧。” 云清退回到街道上,还是怔怔的看着。那高大的门楣,怎的好生亲切? 大门紧闭,院中极其安静。 不知为何,呆站之时,云清竟希望能看到有人出来。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也是,主人都出去打仗了。这府里自然是安静的。 “走吧。”云清在宝儿的搀扶下,又重新爬上了马车。 车轮驶过,碾压着积了雪的地面,发出了一阵咯吱的声响。 云清不死心,又撩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人。 就在云清刚刚将帘子放下之时,那扇厚重的大门终于敞开了,一个身姿挺拔,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面有倦容,连夜的奔波,他着实累了。 “又下雪了。”他低声自语着,然后,双眼不经意的瞟向了远处的那辆马车,但只是一眼,他就又收回了目光。 踢踏的声音传来,一个侍卫从府内牵出了一匹马,身子一躬,低声说道:“月明将军,随园在城南,您还是骑马较快。” 这位男子,正是月明。 他略微点头,然后便飞身上马,四蹄飞扬中,那马嗒嗒的朝前跑了去。路过那辆马车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可那粉色的帘子依旧静静的垂着,就连那赶车的驭车,都好似没有表情一般。 月明摇摇头,想是哪家女眷出门游玩吧,还是赶紧去找云清。 车内,宝儿一边温着暖炉,一边给云清熏着香。云清静静的靠坐在马车上,眼睛微眯着。 不知为何,过了这会儿,她的心好似平静多了,也不像刚出来时那般的紧张,一心想着要去确定名份了。 可既然已经出来,太子府,还是去上一趟吧。 她也很想看看慕容启的反应。自己不请自来的赶往他的府邸,他,还有他的那些妻妾,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第八十六章 再寻云清 南疆,平南王府。 慕容风一身玄衣,笔直的坐在书案前,他的对面已是书简成山,厚厚的足足叠了两尺多高。 他低垂眉眼,眉峰微索,薄薄的唇紧抿着。不断跳动的烛光映得室内阴暗不明,也将他半边身隐在了阴影里,这使得他那如同上苍雕刻般的俊脸越发的危严起来。 此刻,他正手执毛笔,笔峰触在帛纸上,发出了一连串沙沙的声响。 几个小僮从阴影里闪出,悄无声音的剪了灯芯,又添了几根蜡烛。然后,便又倒退着闪回了原地,整个过程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年轻冷峻的王爷,是最不喜欢在思考的时候被人打扰的。 烛光跳动中,他终于又完成了一叠奏章的批卷。 身子略微向后靠了靠,他捏了捏眉心。这时,一个下人及时的递上了一盏热茶。 轻抿一口,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累了。 六个月,南境沿线十二国,慕容风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它们整齐划一。虽然并未建国立号,但是实际上,这十二国已经明显不再归于业城的那个北齐了。 现在,南境的中央集权都归集于岭南府,一切军事,税收,农田等事宜,均由这里统一发出,再分发执行。 六个月来,慕容风如同疯了一般的忙碌着。刚从战场上收兵,他就又马上投入到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 其实。随着南疆政局的稳定,他现在已经招揽了许多可用之才。这其中,是有人可以代他分忧的。 但他却一直强迫自己忙碌着。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有闲暇的时间。 一旦有了时间,他的头脑里就会闪过许多从前的画面。而那些画面,不论怎么变化,都会反复的出现同一个身影。 她从小到大的变化,她的一颦一笑,特别是他们共同度过的那段短暂的甜蜜时光…… 他不能去想,一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无比的压抑,痛苦,甚至。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他失去她了。 是他亲自把她送走。最后又把她弄丢的。 护送云清的那些人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那段时间,正是南境统一的最关键时期,慕容风分身无术。待他反应过来,去打探云清之时,才发现,山野里已经全是白骨。 他栽倒了,当场便滚下了山坡。 再次醒来之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 其实他一直也没有想通,是什么人在中途劫杀了云清。他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曾经与云清交过手的每一个人,但是那些人几本上都已经归顺于他,而且。极少有人知道那个曾经叱咤在战场上的将领,是个女子。 可以说,他找不到一个目标,或者说是一个理由,有人要致云清于死地。 直到前不久,他从业城得来消息,说是太子慕容启在城内另置了一所别院,不仅占地极广,而且院内所饰十分娇奢。由于工期所用太短,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财才,另得朝中老臣颇有微词。 怎奈慕容启根基已稳,那些人非但不能弹劾于他,反而想要接近那座园子一探都变成了不可能。 后来,有暗探来报,说是园子里住着一位女子,极少出门,甚为神秘。 业城的主事便连夜派了几个轻功极好之人,多方打探之下,才得知,那是一个样貌身姿极佳的绝世美人。而且,美人不喜言语,常做发呆之状。 一收到这封信件,慕容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云清。 于是他立即召来了月明,将他派往了业城。南疆局势新建,其实正是用人之时,但是派别人前去,他着实放不下心。 月明也一直念着云清,而且他从来就不相信,云清真的就那么死了。所以,当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是极其欢喜的。 快马加鞭,没几日,月明便到达了业城。本想另寻住处,却发现根本无人监视平南王府。也是,慕容风都离去多时了,府中重要的人也均已追随南去。确是没有必要再耗费人力去行监视之事了。 于是,月明便大摇大摆的住了进去。 查清了随园的所在,月明便骑上骏马,朝着那里奔驰而去。 城南太子府。 云清的马车赶到的时候,早已是月上中天。隔着太子府那座高大的门楣,云清看到了里面的灯火辉煌。 今日,太子府里人声鼎沸。 慕容启本不想把婚礼办得太过招摇,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云清毕竟当过朝臣,与她相识的官僚不在少数,他是真的害怕一旦把云清置于人前,会有人眼尖认出她来。 当然,结婚之日,她必定会蒙着盖头,但她那身为武将所培养出来的凛冽之姿,却是怎么掩都会稍显端倪。 慕容启已经努力了,他努力的把云清向着小鱼儿的方向引导。可她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已经身着女裙,走路也越发的袅娜,可不知为何,十之有一,慕容启总会发现她的身上还是有着云清的影子。 于是,他的婚礼只是通知了几个新收的幕僚。 怎知他现在势威人显,想要攀附之人无数,不知怎的,他的婚礼在一日之内便传遍了京城,今日的这些官员世子,都是提前拿着礼物,过来给他庆贺的。 前院,烛火通明,无数的官僚,公子,还有一些想要择选郎君的世家女儿,都分别找得位置,或聊天或看着歌舞表演。 云清进院门之时,是被当作了哪家的小姐给引领进来的。 先前,没有失忆那会,她也在太子府呆过,慕容启为了保险起见,已经将那批人都发往远地了。 现在府里还剩下的,便无一人识得于她。 云清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来人的引领下,不多时就来到了慕容启的住处。 走过这些门廊亭榭,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有些熟悉。可一想,许是两个园子的建筑风格都大同小异吧,便没太在意。 如果按照常理,云清这样一个女子要求见慕容启,一般情况下是不被允许的。但今日府内人员众多,身份也参差不齐,有王侯将相,也有一般的世家子女。下人们见云清举止清华,样貌非凡,以为是宫里的人,便没敢发问,直接给引着过来了。 云清赏了那小斯几锭银子,便打发他回去了。 慕容启的院子很是静谧,区别于前院的热闹喧嚣。 云清进来之时,诧异的发现,这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侍从。 又往前提了几步,烛光摇曳之中,她好像隐隐的听到了屋内传出了说话声,似是两个男子,在低低的交谈着。 云清提步上前,束手轻抬,刚想敲门,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犹豫了。 刚想转身,屋内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其中的一个人,似是恼了。云清听得出,是慕容启,他发火了。 许是朝中之事,云清心想,还是再等等,等他们谈完了,再进去不迟。 可就在这里,她过人的耳力,让她听到了一个怎么也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中透着一些霏靡,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张狂,不是那乔越还有何人? 云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俩人相识,她自是知道,可现在这种时候,就在他们即将成婚的当口,这二人在谈些什么? 云清移步向左,她用食指将窗纸捅开了一个小洞。室内的光线虽然不甚明亮,但她还是看清了。 那一个站着的,身材高大,俊朗之中透露着一股儒雅之气的,正是慕容启;而那另外一个倚着靠背,正懒洋洋的翘着腿的,可不正是乔越! 此时,慕容启的一张俊脸已经涨红,他明显是十分生气。一般情况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保持着一种遇乱不惊的儒雅之姿。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必定是气极之事。 只见乔越一张脸孔白皙如雪,那一对桃花眼正飞波流转着,非但没有被慕容启的情绪所感染,还好似有着十分高昂的兴致一般。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便站起身来,看向慕容启:“慕容兄,小弟我也是实话实话,你为何如此生气?”只见乔越迈着慵懒的步伐,提步上前,在慕容启厌恶的表情中,朝着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慕容启压低了声音,显然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刚才的话,不管真假,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还有,为兄请你前来,不是讨论儿女之事,而是要做家国之业的。” 乔越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低哑着嗓音说道:“慕容兄,你这就不了解小弟了。小弟对家国大业有感,对这儿女之事,便觉得更是有趣。更何况,那样的绝世美人,恐怕几百年才出得一个。小弟要是不弄明白了,恐怕今夜还真是难以入眠呢。” 窗外的云清,忽然间一愣,这两人,莫不是真的在说我? ps: 今日更得晚了:( 第八十七章 可为贵妾 乔越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双臂交叠于胸,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他又眯起了双眼,正好整以暇的看向慕容启。 他有理由嚣张,他的女人失踪了,现在又出现在了故主这里。他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慕容启拐带了云清。 刚才,他只是偶尔提起了云清在南陈还有南郑时的一些事情,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他添油加醋改编的。 当然,这里面他适时的加了一些风月之事。 慕容启的反应,他很满意。他就是想激怒他,他就是讨厌他那副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慕容启越是愤怒,就越会失控,越是失控,就越会说出一些他想听到的事情。 而且,慕容启一旦愤怒,六觉便会降低。比如此刻,窗外已经有了人,他乔越知道,慕容启却并未发觉。 …… 几个月前,乔越最后一次得到云清的消息,就是在那次伏击之时。那场伏击,他没有参与,但是给慕容启提供了他最精良的一支队伍。 慕容风是个劲敌,要想染指北齐,他不希望有这样的对手。所以,当时的那场战役,他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中途杀出了一个云清。本来已经都布置好了,就算不能擒得慕容风,也会另他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重振旗鼓。 可是,云清来了。 之前,他听过云将军的威名。只是没有想到,她即便变回了女子,还是一样的勇武睿智,一样可以指挥兵马。 战场就是这样。一切用刀剑说话,一切以胜败论英雄。即使是女子,在战场上,一样可以扬威立名。 后来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了。 那段时间,西越有召,他急急的赶了回去,再回来之时,云清已经消失了,慕容风却在南境立了足。 他偶尔听过。说云清在南郑。成了南郑王的妃子。但他总是不大相信这件事的。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慕容风和云清是有感情的,而且似乎还不浅。如此二人。怎会放任一方许与别人? 这个事情,有必要交代一下。因为南郑王是以两城换得了云清,不管他是为了得到慕容风的僻护,还是真的为了美人,但无论如何,此事都不是一件另世人称道的英明之举。他为了保得名声,慕容风是为了云清能得些安宁,所以,在当时的那种特殊和复杂的情况下,他们都选择了保密。 也正是为此。那段时间,云清去了哪里,是显有人知的。 现在,她来了业城。 本来乔越还有些怀疑,那个称作小鱼儿的女子,实在与云清的差异太大了。但通过那枚疤痕,慕容启对她的在意与保护,还有后来柳如眉的一系列举动,他越发的肯定,不用再行猜度了,那个小鱼儿,必定就是云清! “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室内,传来了乔越那慵懒沙哑的声音。 云清一怔,这正是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啊。她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朝着室内望去。 此刻,慕容启好似平静多了。 刚才,他失态了。 这段时间,他和小鱼儿的关系太好了,好到了浓情蜜意,两心相许,好到了他已经忘记,那个原来的云清,其实是不喜他的。 所以,当他再次听到乔越说起有关云清的情事,他即便是伪装,也有些容忍不下去了。 发了火,变了色,现在,他清醒多了。 “你为何问及于此?”慕容启已经懒得再和他寒暄了。“她叫小鱼儿,不是什么云清,所以……” 慕容启话没说完,乔越一摆手,打断了他:“不用担心,慕容兄,乔弟现在已经不关心这个了。她既已不识得我,当然就不再是我的女人。” 乔越只是说不再追究这个事情了,并没有说,这个人不是云清。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关心此事?”慕容启冷了脸,沉声问道。 乔越撇了撇嘴,又摆出了一副嘻笑模样,他站起身来,肆无忌惮的伸了一个懒腰:“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长得与我那女人如此相似,不管是不是她,我总得关心一下不是?” 不知何时起,到了他嘴里,云清已然堂而皇之的成了他的女人了。 虽然慕容启知道云清还留有清白,但听得此话,他还是不免一阵发闷。他沉了脸,没再说话。 乔越却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怎么了,慕容兄。想来,你此番心悦于她,又非得收入府内,也是凭了那张与我那女人相似的脸吧。 也是,她那小模样长得,还真是……” 乔越“啧啧”两声,做出了一副垂涎的模样,就差再流出几滴口水了。 云清想到了那天被他掳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发呕。 “慕容兄,怎的不说话了?你后天就要迎她入门,难道连个名份也没有想好吗?” 这乔越还真是贴心,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是云清的娘家大哥呢。 慕容启的唇动了动,他终于开口了:“我会许她贵妾,你无需再问。” 贵妾! 云清双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了墙,她恐怕难以站立。 来前,她是有过心理准备的。她知道慕容启已经有妻,而且,想要当他的侧妃,恐怕也得是世家女才行。 但是在心底里,她其实还是抱着那么一小点的希望的,她已经倾心于他,是真的想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他,她在心里还是幻想着,他能给自己一个体面些的位份的。 可是,只是贵妾。既是妾。贵与贱,又有什么区别呢?主母不喜了,还是一样可以打杀,一样可以随意贩卖送人的。 “只是贵妾吗?”室内的乔越。忽然大起声来。 云清一愣,立即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我已有妻,只能如此。”慕容启也不知怎的,竟开始如此配合的和他讨论起了自己女人的位份问题了。 乔越嗤笑一声:“已娶妻……看来慕容兄还是懂得区别对待啊。皮相再好,也不过是一介弱女,对吗?” 慕容启瞪了他一眼。 他眼角带笑,继续说道:“可是想当初,如果乔某没有记错,在南疆的时候,你可是许过她妻位的。而且。还说。将来的皇后。便是她想要,也是做得的。” 慕容启腾了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也抬高了许多:“告诉你许多次了。她是小鱼儿,不是云清!既然不是云清,那妻位也好,皇后也罢,便无从谈起。还有,乔越,我知你失了云清,一直心怀不满,人是从我这里送出的,虽然我没有义务为你整日守着。但做为兄长,我便不会亏了你。从明天起,我会为你找遍天下,她是生是死,我定当给你一个交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云清懵了。 她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怀疑过慕容启的居心,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他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室内的两人,还在低声说着什么。但云清已经无心再听了。 她可以侍奉主母,可以忍受即将到来的内宅生活,但前提是,她一直以为,慕容启是真心悦着自己的。可是现在…… “宝儿,扶我回去吧。”她无力的朝着门口的宝儿招了招手。 宝儿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忙倒腾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她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你怎么了?” “无需多言,回吧。” “嗯。”宝儿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刚才的路上,她偶尔遇到了几个府里的丫鬟管事,见她是一副小丫头打扮,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好气。 当然,前提是她还没有说明自己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如果说是随园过来的,她真担心这些人会立马把她揪到太子妃的面前去。 不知不觉中,她听了太多这个府里的人关于自家的这个还没有进门的主子的微词了。 夜色下,主仆二人拣了僻静的小路,跟着归家的官僚贵女们,一起走出了正门。 驭夫将马车停在了角落里,这是云清交代的。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前来,是绝对不讨喜的。 事实也是如此。之前,她只是想过,这个府里的女人,不欢迎她,厌恶她。这是可以理解的。本来就一个夫君,那么多人在分,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人,高兴才怪。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不知不觉中,她落下了两行清泪。 “夫人,你怎么了。”马车上,宝儿一边给她拿过手帕,一边小心的问道。 云清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我没事。”她的声音极低,低的仿佛如同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 “那……夫人,您见到太子殿下了吗?事情问清楚了吗?”宝儿眨巴着大眼睛,怯怯的问道。 虽然这话戳中了云清的痛处,但她知道,这孩子如此这般,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她依旧垂着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脚下,喃喃低语道:“宝儿,不用为我担心了,他会许我为贵妾的。” “贵妾……”宝儿嘟囔道:“虽然不如侧妃,但也还算可以。只是,殿下好抠门噢,他那么悦您,怎么连个妃位也不舍得给?”宝儿嘟着小嘴,她在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不用说了,宝儿。”云清抬了头:“不管怎样,我都会嫁他的。” ps: 亲们,清路这几天会尽量调整更新时间。争取整齐划一。 第八十八章 被掳 马车悄无声息的在街道上行进着。云清倚靠在车厢上,眉目低垂,长长的睫毛不时的颤抖着。 她双手紧握,正用力的绞着一块帕子。那帕子在她手中由长变短,由短变圆,渐渐的,就被她绞成了一团儿。 她的睫毛越扑越快,渐渐的,她竟然屏住了呼吸,不敢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她快哭了,她知道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几个月前,她一直感觉自己像块浮萍,横出于世间,无根无基,还享受着别人莫名的宠爱。 直到最近的两次遇险,她才相信,慕容启是真心对待于她。就在她的心渐渐融化,认为自己终是找到了幸福之时,这偶然的一次墙外窃话,却让她如入冰窟。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梦,而且做得还是别人的梦。 云清低下了头,慢慢的,她双膝蜷起,将脸埋在了膝间。 她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一般。 一旁的宝儿见了,也跟着屏起呼吸。她小心的伺候着,以为自家主子心情不好,是因为没能得到妃位。 直是过了好久,宝儿才忍不住说起话来:“夫人,您就不要伤心了。奴婢听闻那太子妃是个善妒的,而且娘家后台足够强硬。想必太子殿下定是顾及了这一点,才没能许您侧妃之位。不过也不要紧,殿下他迟早是要登基做上皇帝的。待到那时,您再给他产下小皇子。凭借他对您的宠爱,您还担心得不到一个皇妃之位吗。” 宝儿絮絮叨叨的说着。云清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听着。 宠爱?云清心里暗笑,他的宠爱,真的是给我的吗? 云清没有答话,此刻,她已经不准备再思考了。她认命了。是的,她是真的认命了。慕容启宠的是小鱼儿也好,爱的是云清也罢,她都不愿去想了,反正自己后天就要嫁人,一切,就都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儿,她缓缓抬起头来。食指一勾,将车窗挑了起来。街道两旁早已沉浸在了黑暗中,只有一两户读书人家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透出。 夜已深,谁人还不安睡? 马车越走越快,越行越黑。 突然间,云清发现这街道两旁的景色,怎的如此陌生? 她回过头,疑惑的望向宝儿:“宝儿。你来看看,这是何地?” 宝儿探过小脑袋,一双眼睁得老大。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外面的黑暗:“夫人,这,这似是北街呢……” 北街?随园不是在南面吗?难不成驭夫迷路了? “让驭夫改道!”云清吩咐道。 宝儿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挑开车帘,急急叫道:“喂,张大哥。你走错了,随园在南,你往北做甚?” 那个唤作张大哥的驭夫并未答话,而且头也不曾回过,他宛若雕像一般,直直的坐着,似是没有听到宝儿的喊叫。 “我说张大哥你……” 话未说完,借着月光望去,宝儿终于发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这前面端坐之人,无论是身形,还是驾车的姿势,哪里还是昔日那个熟悉的张大哥?! “你……你是何人?”宝儿用手指着他的后背,由于惊吓过度,嘴唇不停的哆嗦着。忽然间,她直感觉从头到脚袭来一阵恶寒。 这时,云清也挑开了车帘,她见宝儿一张小脸惨白,一只手直直的指向前面驾车之人。 她轻轻的推了推她,低声问道:“宝儿,你怎么了?” 宝儿费了好大的劲,才回过头来,“哇”的一声,还未等云清反应过来,她早已张开小嘴大哭起来。 一边哭,她一边指着前方驾车之人,戚戚说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拦截我们?” 前面的人可能是被她哭烦了,不多时,就传来了一个低哑的,仿佛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声音:“二位姑娘不要乱动,只要你们听话,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意外的,这一切袭来之时,云清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惊恐。她看看身旁的宝儿,这个小姑娘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 云清伸过手,将她搂到怀里,还轻柔的抚了抚她瘦小的肩膀。 继尔,她转过身,朝着前方驾车之人淡淡说道:“这位壮士,想必你要对付的人是我,我这婢女,年岁尚小,还不知事,你放过她可好?” 前面的人一听,顿时忖道:出来时,那些家伙还特地交待了,说这婆娘如果中途发现有变,定会哭闹,际时就不必怜香惜玉,将她打晕了捆来即可。 所以,他的身侧确实是准备了一捆绳子的。但依目前的情形看来,这女子怎的安静如同归家一般? 顿了顿,他低声回道:“姑娘,你讲的没错,此番确是为你而来,可你这婢女既然上了马车,就没有中途放下的道理。”他抿了唇,想了想,随手扔过绳子和两块黑巾:“自己动手,把自己捆了,再把黑巾蒙上,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就说你们不曾见过街道,也不知是何人掳来,兴许那些人能放了你这婢女。” “你……”宝儿刚想骂他,云清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二人退至车厢里,宝儿才急急的低语道:“夫人,这可怎办是好,我们跑吧。” 云清看着她,忽然有些苦笑。能跑,人家还会不捆不挷如此嚣张? 她长如羽翼的睫毛眨了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问道:“宝儿,殿下送我的金贊,可还在?” 前些日子,慕容启为了讨得云清的欢心,特地命宫里最好的工匠,比照着宫妃的样式,给她打造了一套纯金首饰。那里面,就有一支镶嵌着宝石的金贊。 只是云清从来就不喜爱金银首饰,她这习惯,即使是变成了现在的小鱼儿,也没能改变回来。 宝儿眨眨眼,不知自家主子怎的突然间问起了这个,她哆嗦着嘴唇,轻声回道:“在的,夫人,就在车厢的角落里。”那天,云清收了礼物,也没兴趣处理,便随口让宝儿放车里了。 “拿来。”云清吩咐道。 “噢。”宝儿一边点着头,一边哆哆嗦嗦的摸向了车角里的锦盒,不多时,一只赤金贊子交到了云清手里。 云清摸了摸了那锋利的尖端,忽然间撩开车帘,大声喝道:“停车!” 月光下,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居然是一个眉目俊朗,一脸英气的男子。他勒住马,正一脸阴郁的看向云清。目光扫到云清的小脸之时,他瞬时一怔,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几下。 他呼出一口浊气,有些语重心长的劝道:“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你如此国色,伤了你,我心不忍。” 云清没有理会他的话,一手拿着贊子,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既然敢来拦截于我,想必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她已经细细的观察过,此人身形端正,气息极稳,想必定是功夫极高之人。 “我不会乱动,更不会跑,但是,请你放了我这婢女。刚才你也说了,那些人要抓的是我,而不是她。” 说着,云清将贊子举到了脖颈处:“你不放她,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力道,一股鲜红的血液,突然顺着她玉白的脖颈流了下来。 “别!”其余两人同时叫道。 前面的男子抬手摸了摸眉心,低声咕哝着:“这中原的女子,看来也不都是软脚羊。” 他抬了头,有些无奈的说道:“行,你把那东西放下。我这让小姑娘离开便是。”他的声音陡然间抬高了许多,磁沉有力,确实是个中气十足的。 还未等宝儿反应,云清早已经将她推下了马车。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如若不将她推下,恐怕还真的很难说服她离开。 云清将那首饰盒子一并抛给了她,马车离开之时,云清朝着跌落在地的宝儿轻声说道:“走吧,把这些换了钱,好生生活去吧。不要再回那个园子了。” 马蹄“嗒嗒”中,那个瑟缩在地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云清忍不住,还是流下了两行清泪。这个小姑娘,恐怕是她短暂的记忆里,唯一一个真心对她之人了。 夜色静谧,不一会儿,连月亮也隐入了云层之中。 一辆粉色帘门的马车,如同幽灵一般,闪进了一个高大的院落里。 与街上的黑暗不同,虽已夜深,这里却依旧灯火辉煌,无数的灯笼悬挂在房檐之下。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梅”字。 车帘被撩起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云清不禁双眼一眯,她抬起广袖,下意识的遮住了双眼。 “女子,把袖子放下,让阿娘看看你的脸!”院中,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女声。 云清蹙起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或站或坐的围了二三十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的是,每个人都用了一种探究打量的目光,正双眼灼灼的朝着她望着。 随着她迈下马车,不约而同的,一股倒吸气的声音,四下里响起。 ps: 亲们,如果读着还可以,不要忘了加入书架或者投张推荐票噢,谢谢啦:) 第八十九章 惊艳 烛光照耀下,一身白色狐裘,身姿婀娜挺拔的云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她肌肤胜雪,眉似远山,眼若深潭,娇俏的鼻梁之下,是一张丰润娇嫩的红唇。那如墨的秀发,正随风扬起,轻轻的抚着她白玉般的脸颊。 与其说那秀发抚着的是她的脸,还不如说是在撩拨众人的心。随着那青丝缕缕飘扬,院内一干人等,直是看痴了去。 有几个妙龄少女,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流下了口水,直到旁边的丫鬟小心的递上手帕,她们才发觉自己已然失态。 这样的美人,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啊!谁人见之不痴,谁人见之不狂?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巴不得把美人刻在心里,握在手心之时,左侧的房门里,忽然走出来十几个身材高大,面色肃穆的黑衣卫士。 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立定之后,缓缓的,在两个人的簇拥之下,走出了一个被披风包裹着的少年。 那少年看不到路,由人引领着,一直来到了院中。紧接着,在少年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三十来岁,妆容艳丽的少妇。 那少妇容长脸型,细眉大眼,而且,嘴角一直上翘,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她笑得很自然,很温雅,如果不是长相过于艳丽,还真像一个临街的大姐姐那般和蔼可亲。 她走到少年面前,刚想牵过他的手,就被少年一甩袖子打落开来。她也不恼,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这时。就见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个将云清掳来的驭夫,大步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他目光阴郁的瞥了一眼少妇。然后,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少年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便沉沉说道:“此儿真乃我弟?” 少妇眉眼一弯,依旧笑道:“怎敢欺瞒。” “为何将面掩之?不欲我视?” 人你都带来了,怎么还把脸遮起来。不让我看了呢?这驭夫好不气恼。 少妇依旧微笑,她施了一福,清声答道:“贵人,您已姿容出众,尚能用威武之气掩之,但贵人之弟,其容貌似要更上一筹,如此美貌少年。还是不要让众人观去的好。” 她称呼这驭夫为贵人,看来这男子并非常人了。而她手中的少年,应该就是这位男子的弟弟。虽未见其容貌,但听这妇人之言,这被披风裹着着少年,应该比这个立在旁边的大哥还是俊美非凡。 男子瞪了少妇一眼,这一眼,煞气十足。令得那妇人陡然一僵。虽然他一身驭夫打扮,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还是在不经意间震慑了众人。 很显然。做为他这样的勇武丈夫,是不屑别人赞美他的容颜,甚至是极其厌恶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清,不经意的,那英挺的剑眉好似微微锁了起来。然后,就见他拉过少年。大踏着步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云清身边之时,他略微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了云清一眼,然后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径自塞到了她的手里。男子磁沉的声音低低传来:“收好,日后如无安身之所,可凭此玉前来漠辽找我。” 说罢,他也不管云清如何反应,便将她的手紧了紧,然后一挥袖子,带着那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云清握着玉佩,忽然好生茫然。这人将我掳来,临走之时又过来示好,这究竟是何用意? 正在她狐疑之时,那美艳的少妇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之下,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云清,然后嘴角一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万金之镖,真乃国色也!”她是想说,怪不得有人花了万两黄金要来买你,原来你长得真是美啊。 不等云清答话,她就吩咐左右:“时辰不早了,快带美人下去歇息。女人的皮肤是禁不住煎熬的,一定要用鲜花沐浴,然后好生伺候美人休息。” 说罢,他又回过头来看向院内众人:“散了吧。万金美人你们也见了,守好自己的嘴,多余的话,不用我交待吧。” “是,阿娘。”院内众人齐齐低首,做臣服状。 不多时,偌大的一个院子,就只剩下了云清,几个丫鬟,还有那个美艳的少妇。 少妇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我知你心有疑问,今日着实不早,先下去歇了吧。有何问题,明日定当一一为你化解。” 转身之际,她又忽然回过头来,朝着云清再次打量一番,那眼中,说不上是和善,也不算轻薄。只见她朱唇轻启,低低语道:“好生歇息,做为女人,你早晚是要侍候人的。什么都不要想,凭你的姿容,定会过得极好。来了我这里,就不要想着逃走,那是为难自己。” 撂下这段话,她就扭着腰肢,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云清被几个丫鬟引领簇拥着,拐了好几个弯,过了好几道门,才走进了一个装饰考究的院落之中。 进了内室,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热水,红艳艳的花瓣飘了一层。 云清本想自己沐浴,但那丫鬟们好似被施了什么蛊一般,不说话,也不答她,就那么直直的站着。 最后还是她妥协了,任由十几只小手将她上上下下剥了个精光,又被人服侍着浸到了浴桶里。 小手们上下齐动,直是摸得云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多时,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洗了个干净,又木然的给她换上了一身薄薄的绸衣。 那绸衣着实太薄,关键之处隐隐可见,穿了直是比不穿还要让人感觉恶心。云清有心要换一件。可一对上那十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就先听那少妇的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今夜不会有人扰她,恶心就恶心吧,又没有人会看到。 想着,她就被那十几个木头人引到了床边。放下围幔,云清一下子就缩到了被子里。 她睁着一双大眼,先是眨巴眨巴的看了好久,隔着那轻纱幔账,她知道那十几个木头人就在外室。 算了,先睡吧。 嗅着温暖的熏香,云清也没有想到,那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而且还睡得很沉,很稳,直似到了自家一般。 人就是这样,没了希望,便也不会失望。飘零的太久了,也许,便是哪里都可安睡。 …… 寂静的街道上。随着“吱呀”一声,一个厚重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黑暗中,闪进去了两个人影。正是刚才的贵人与那少年。 “大王子。您回来了。”十几个胡人打扮的仆从,压低着声音沉沉说道。 “快去准备车马,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原来,那被称作贵人的男子,正是西北强国——漠辽的大王子。而他身边的少年。正是失散了多年,又被北齐地下暗馆掳去的弟弟。 大王子拉过身旁的弟弟,借着烛光,急急的扯下了包在他头上的披风。 小王子一被解放出来,立刻蹙起眉,咬着牙低喝道:“此仇,我小金子誓必要报!” 这个美丽的,与云清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年,正是当年在南境,曾被慕容风救下,又跟随了云清一段时间的小金子! 大王子见他虽然面相俊美,好似一个姑娘,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全是狠戾之色,不禁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说道:“不愧是我大辽的儿郎!今日之辱,他日定要让北齐用鲜血来偿。” 笑声一止,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拍着少年的肩膀说道:“小弟,你的名字是耶律楚德,以后,这汉人之名不可再用,你可要记牢!” 耶律楚德,也就是小金子,抬起了他那清澈之中,透着一股阴戾的眸子,朗声回道:“大哥,小弟记住了!” 现在,他终于认祖归宗,知道了自己原是个胡人,而且还是漠辽耶律皇室的小王子。 当年,漠辽皇室动荡,他的母亲为了保命,身怀八个月的身孕,只身逃到了北齐南境。 当时的北齐也是战火连绵,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母亲还是咬着牙,一直逃到了一户农家。 那农家心地善良,不仅收留了他的母亲,还伺候她生下了孩儿。只可惜,孩子刚一出世,他的母亲就难产而亡。 后来,乱军打到了那里,农户夫妇一路逃亡,最终还是死于了饥荒。 于是,小金子就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在饥寒交迫中艰难的存活着。 直到后来,他遇到慕容风,才结束了流亡的生活。 那日,云清被乔越暗算,事后又失踪。小金子与华秀影见不到她,便找着乔越要人。 当时乔越失了云清,也是在气头之上,没一刀杀了他们,已然格外开恩,哪里还肯和他们说半句话。 下人们按照惯例,一顿毒打之后,见二人没了气息,便抬出去扔到了乱葬岗。 醒来之后,小金子没去找慕容风,他也懒得去理华秀影。这个俊美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在荒野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云清。 跌跌撞撞的走了几天,最后,他终于见到了人影。又因为面色过于俊美,被暗馆的支流囚到了暗室之中。从那时起,他的内心便起了变化。 他感觉自己太也弱小,在最关键的时刻,别说去护得一个女子的周全,恐怕就连本人都无法自保。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眼中,青涩不再,一抹沧桑狠戾,渐渐浮现出来。 第九十章 大辽美人萧燕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之时,北齐业城那厚重的城门终于在几十条锁链的带动之下,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 城门一开,这一带便迅速的热闹起来。无数的百姓往来于其间,走亲串友,种田经商,大家都想追赶着这清晨的第一道霞光,好让这一天能有个良好的开始。 几辆黑色的马车,做商旅模样,混杂于往来的人群之中,经过了一系列简单的盘查,他们便随着出城的人流,没入了官道之内。 大概行进了三十里左右,商队忽然停了下来。左右观察过后,旁边之人朝着车内低低的耳语了几句,随后,就见两个戴着斗笠的青年男子,从车中跳了下来。 这二人,正是昨夜出现在业城之内的漠辽王子——耶律楚雄和耶律楚德。 这一趟北齐之旅,大王子耶律楚雄是特地为了他这小弟而来。 当年宫变,楚德的母妃客死异乡。时至今日,年迈的漠辽王耶律宏仍然深感愧疚。于是他便派出了大量人马,去寻找当年腹中的那个遗子。 苍天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前,大王子安在北齐的暗线终于来了消息,说在业城的地下暗馆里出现了一个绝世美少年,那少年不仅样貌绝伦,最关键的,听他近身的仆从所言,说这少年的后背,生就刺着一个张口露牙、青郁郁的狼头。 一听到这个消息,漠辽王耶律宏直是喜极而泣,差点没有晕倒。 身为胡人,他又怎会不知,只有大漠的萧氏一族,才会在胸口绘制狼图腾。而他的那位爱妃,便是萧氏的族女。 当年怀了王子之时,这位萧氏爱妃便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既然孩儿要姓耶律。不能继承萧氏的传统,那便等他生下之时,在他的后背刺上狼头吧。 没成想,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爱子。 在那个时代。一般人家。是绝不会在身上刺青的。而刺青大多都有说法,所以,这样一个以背为胸的狼图腾。普天之下,绝无二人,而这个少年,也便绝不会是旁人! 为了安抚年迈的老父,大王子耶律楚雄决定亲往北齐寻回幼弟。 漠辽与北齐素无交好,而且多有冲突,所以,耶律楚雄为了掩人耳目,除了必要的暗卫。他只带上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儿郎一同前往了业城。 本以为找到了幼弟,便可将其带回。没想到,那一个所谓的地下暗馆,居然在中原存在了千百年,专门干些奇货可居的勾当,而且根基颇深。极难动摇。 他的这个弟弟,因为样貌过于俊美,便成了权势之中,爱好男风的争抢对象,身价也由千金一路飙升到了万金。到了最后。因为几个国家的皇子都在争夺,有了价,却也无法出手。 正在那暗馆的管事左右焦虑之时,这势在必行的耶律楚雄恰好出现了。暗馆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买主与卖家都是绝对的透明,对于各自的身份目的,绝不允许隐瞒。否则,即便你有再多的金钱,再高的权势,卖家即便是最终毁了货物,也不会将其售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奇俗,这暗馆才能被权贵称道,而且存留至今。 所以,耶律楚雄也是入乡随俗,在抛出了几张金票之后,也道出了他此番的来意。 主事正在为了这个美少年的争夺而头疼,一看人家的大哥来了,忽然眼睛一亮。如果把少年卖给这人,恐怕,是最合情合理,也是最能平息争端的办法了。 正在双方准备交易之时,暗馆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几乎从未露面的梅公子,忽然发出了一道亲令,说是少年可以领回,而且不要一金一银,但是劳请这位漠辽的大王子,帮他去掳一个人来。 这要掳之人,便是云清。 …… 官道之上,一行人马扬着沙尘,如风如电般驰骋飞奔。 这样急急而驰了三五个时辰,直到远远的离开了业城,也与暗卫汇到了一处,五百个来个黑衣黑甲的儿郎,才在山谷里扎起了帐篷,休整安营。 帐内,耶律楚雄一边拍着耶律楚德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小弟,为兄真没想到,此番接你,竟是如此景象。”说着,他又双眼含笑的打量了一下楚德,咂摸着嘴说道:“还真别说,我这小弟,还真是一等一的人才!” 还好,他说话时,用的是“人才”,而不是“美貌”,否则,这耶律楚德非要气炸肺不可。 他的这张脸,自打出生以来,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的麻烦。要不是因为他笃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个人无权处之,否则,他真想拿把刀子,在这上面划上几下。 见大哥还在戏谑的看向自己,楚德不免冷哼一声。随后,他端起一碗烧酒,敬向在座的儿郎:“此番我耶律楚德能够返辽,多亏了大哥还有诸位的挺身相救。在此,我楚德感谢各位,从今以后,我耶律楚德便是大辽的儿郎,终有一日,我要杀回业城,用鲜血清洗今日之辱!” “干!”震天的吼声过后,楚德一饮而尽,然后,一众儿郎,将杯碗齐声摔在地上。 漠辽民风彪悍,凡事都讲究个坦诚相见,虽然小王子此番救自暗馆,但无论是耶律楚雄,还是他耶律楚德本人,都从未想过灭口,或者隐瞒。他们笃信,这所有的耻辱,都是要用鲜血来偿还的! 祈誓过后,一众人等在热血沸腾之中,各自散到了山谷里,他们要埋锅造饭,休整之后,还要趁着天黑再赶它三四十里。 中帐之内,兄弟二人相谈正欢,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笑声渐近,一个瓜子脸,大眼睛的少女,在几个男性装扮的丫鬟的簇拥之下,如风一般的闪了进来。 在这个全男性的队伍当中,这少女一亮相,便立即吸引了无数倾慕的目光。 这目光里,当然也有耶律兄弟,不过,哥哥是用长者般的笑容看着她,弟弟,也就是耶律楚德,只是匆匆的扫了那么一眼,便又放下眸子,专心的喝起了杯中的烧酒。 虽然只是一瞬,但少女的目光在对上耶律楚德之时,很明显,她痴了。只见她怔怔的立在帐门口,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走进来。 还是耶律楚雄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见他哈哈一笑,伸手揽过少女,略带玩笑的说道:“怎么,萧妹如此美貌,竟也被我家楚德给迷痴了去?” 他这一笑,那少女才缓过神来,然后,小脸刷的一红,嗔怪着说道:“楚雄大哥惯会取笑人。”不过,说归说,话音未落,她还是忍不住又朝着楚德瞄了一眼。只可惜,那耶律楚德只知饮酒,似乎根本不知这里还站着一个貌美的少女。 少女见楚德不理自己,小脸又是一白,便垂了手,低了眸,不再言语。 耶律楚雄是过来人,只一眼,便知这小妮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自家弟弟却视人为无物一般。他咳了几声,也不见楚德抬头,便回首安慰道:“我这弟弟怕是日夜兼程,有些劳累了。不如萧妹妹先回帐休息,待他缓过神来,再让他亲自前去请你,如何?” 萧氏少女本就尴尬,见人家大哥如此说了,也便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哪敢不从,便带着一班丫鬟,施施然的回了绣帐。 直到入帐,她还有些失神。正在回味之际,旁边的丫鬟却尖着嗓音说了开来:“那耶律楚德好大的架子,公主此番本应顺道回国,却是为了迎他而特意改道,他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摆出了那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着实可恨也!” 丫鬟还在那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可萧氏公主早已双眼怔怔,在心里勾画着刚才的那个美少年了…… “楚德,刚才的少女,如何?”中帐里,耶律楚雄抿了一口酒,双眼含笑的问着自家小弟。 楚德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眸,便淡淡的说道:“不知。” 不知?这算什么回答!耶律楚雄一笑,差点没一口喷出酒来。 他一边擦着嘴角,一边低声笑道:“兄弟,刚才的这位少女,名唤萧燕,是咱们漠辽另一个大族里的公主,而且,也算是我们的表妹。” 在漠辽,有姓氏的只有耶律与萧,这是漠辽的两大皇族。两个势力几本不相上下,对外由耶律称王,对内,刚是互相牵制。当然,两族联姻,也是历来必不可少。所以,这少女,也是耶律一族的表亲。 耶律楚雄将嘴角的酒拭干,抬手拍了拍自家小弟,沉声说道:“这萧燕,算是咱们大辽数一数二的美女了,依刚才的情形来看,想必这美人是看上咱家楚德了,怎么样?你已年近十六,也算是个儿郎了,要不然,回去我让父王下令,你便把她收了如何?” 这楚雄,其实也是在为楚德着想,因为两族联姻是必行之事,如此稀有的美人,与其给了族里的其他人,还不如先与了自己的小弟。 第九十一章 万金之镖 耶律楚雄一边给楚德倒着酒,一边和他推介起萧燕的种种好处来。 当然,权势他们不缺,重点的,他是想突出萧燕的美。漠辽地处西北,长年寒冷干燥,在那样的地方,绝大多数的女子都长相粗犷。 楚雄没有夸张,像萧燕这样的长相,在漠辽也确实是难得的出众了。既然一定要联姻,身为哥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找个像样的对象,要不然,怎对得起弟弟这张绝美的脸? 耶律楚德一边听着,一边将酒饮尽。末了,只见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嘴角,然后便抬起头来,晕红着眼望向他的大哥:“大哥,”他打了一个酒呃,似是喝多了。 “你,你说这萧燕如何美貌,我没有看到。敢问大哥,她,她比起为弟,可要胜上一筹?” 耶律楚雄一听,两道剑眉立刻锁在了一起,自已这弟弟也真是个奇人。比你?恐怕这普天之下,也找不出比你还要美貌的女子来了。 也不对……耶律楚雄忽然想到了昨夜,灯火下之,那个一身白裘的女子。 可那女子…… 楚雄强行压住内心的波澜,拍了拍楚德的肩,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弟,我们耶律一族,历来都是要与萧氏联姻的。这萧燕,不仅人长得美,更重要的,大哥观察过,她品性还算温良,比起萧氏的许多女子都要温婉。 既要联姻,如此佳妇,为兄还是希望能许给小弟为妻。虽然她长相不及于你,但如此人才,在咱们大辽也算是难寻了。” “联姻?”耶律楚德冷哼一声:“我还小,不急。” 说着,他忽然拿起旁边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喝得太急,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楚雄眯起眼,总感觉自家小弟有些不对头。开始还好。可一提起女人,他的反应也太大了些,连连喝了好几杯,像是要把自己往醉里灌一般。 楚雄笑了笑,他似是明白了什么。陪着楚德饮了一杯,他便沉声说道:“小弟,跟大哥说说,你的心里,是不是欢喜上什么人了?” 楚德本在一杯一杯的灌着自己,听闻大哥如此说来。忽然间,他怔住了。然后便垂下了眸,低低语道:“我配不上她……我护不了她,又谈何欢喜?” …… 业城。 云清睁开眼的时候,已近黄昏。 她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窗外,传来了几个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她还没醒吗?” “回阿娘,正是。” “从昨夜入睡,就一直没有醒来?”那个唤作阿娘的女子,似是有些急了。 “是的,自从昨夜入睡,就一直不曾醒来。”丫鬟小心的答道。 接着,云清就听到那阿娘在门口胡乱的踱着步子。末了,就听她急急喝道:“不等了,去把她叫醒吧。然后赶紧梳妆一下,晚饭过后,就带到暗镖场里!” 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昨夜的那十几个木头人,又端着胭脂水粉,首饰钗环之类,鱼贯而入。 云清依旧十分配合,任她们给自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不多时,一个身着大红袍服,描着艳丽妆容,姿色绝美无双的美人,就出现在了铜镜之中。 折腾齐整,她一亮相,饶是那十几个木头人,双眼也不经意的现出了光彩。 云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亦步亦趋的跟在众人身后。 拐了十几个弯道之后,她就来到了一个古朴的书房之内。领头的丫鬟按动了一个机关,忽听得吱呀一声,那原本排列整齐的书架,忽然间向两旁散了开来。 不用说,这是一个暗门。 云清依旧做木头状,面无表情的跟在那十几个木头之后。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在那暗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点点光亮,隐约中,还好像听到了人群的嘻笑呐喊声。 “姑娘,这边请。”一个木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云清有些诧异,她诧异这些人并没有带她去那光亮处,而是转道拐进了另一个房间。 一进门,耀眼的光线直射开来,直照得云清眯起了眼,连忙抬起袖子一挡。 待她适应了这些光亮,抬头望去,才发现那坐在首位的,是一个未曾见过的戴着面具的男子,而那男子的左手边,正是昨夜见到的那个少妇阿娘。 “退下吧。”阿娘朝着那些木头吩咐道。 待她们走远,阿娘便提步上前,她再次打量了一下云清,然后便不住的点着头。转而,她又一脸堆笑的望向上座的男子,低身施了一福,娇声说道:“公子,此女如何?” 面具男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在云清身上停留,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略微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直起身体端坐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饶是这样,阿娘还是高兴的笑了开来。她心里念道:都说公子向来戒色,从不对女子示意。看来,这姑娘的美,怕是真的天下无双了。 既是如此,那万两黄金,恐怕是要涨上一涨。 想到这儿,她艳俗的脸上便笑开了一朵花。只见这阿娘信步上前,走到了云清身边,她负着手,绕着云清走了一圈。 这样的动作,让云清很是不快。她感觉自己就像那牲畜园里的牛马一样,正在被人待价而估。 “确实不错。”阿娘不管她如何想,一边点着头,一边赞赏的说道。她一边品评着,一边在心里估算着一个又一个的价码。 末了,她在云清身前站立,双眼直直的盯向她的脸,嘴角含笑的说道:“鱼儿姑娘,你可有疑问?” 云清看着她那张由于兴奋而涨红的脸,不禁眉头一蹙,心想,这算什么?牛羊待宰之前,是要让它死个明白吗? 也罢,她既问了,自己就不妨说上一说,略微思考了一下,云清便低声问道:“你欲将我售往何处?” 阿娘一惊,这姑娘确实不一般,从她进来至今,几本没有人跟她说过一有用的句话,而她大部分的时间也都在睡觉。便是这样,她也居然知道自己要被卖掉了。 抿了抿唇,阿娘轻声一笑:“这个嘛,不一定的。要看姑娘的缘分在哪家了。” 是了,云清在心里默念着。之前她还在猜测,现在,看来这个地方确实是做那种勾当了。 她看着阿娘,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此事,我家夫君可知?” “你家夫君?”阿娘忽然间嗤笑一声:“鱼儿姑娘,一会儿上了场可不许这样胡说,阿娘我已经检查过了,你还是处子,谈何夫君?” 她说的轻松,可云清却忽然间窘迫起来。脸刷的一下,直是红到了脖子根。 如此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讨论自己的身体,她实是承受不了。 阿娘不想答她,便是白问,她也不再说话。垂了眸子,云清暗自思量起来。 自打昨夜被掳,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如此待她! 如果说只是为了钱,她是不大信的。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太子的人。掳劫太子的家眷,这样的罪名,恐不是一般的强人肯背的。 那是谁呢? 云清思来想去,实是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她几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她说过话的人,都是极少的。 这让她如何去寻得一个既恨她,又有权势的人呢? 想了许久,她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定是她失忆之前便识得的。 既是如此,她便只能苦笑了。 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更何谈去寻出这样一个人来? 过了一会儿,阿娘见她不再言语,便轻叹一声:“姑娘,把你那未过门的夫婿给忘了吧。他已有妻,妾也不少。你进了门,又能如何呢?今日场内来的也都是贵人,虽然身份不及你那夫婿,但以你之姿,要想继续过上好日子,还是不难的。 一会儿,只要你肯乖乖听话,配合阿娘,阿娘必定不会薄待于你。我尽量给你寻个年纪相当,还未娶妻的郎君,你看可好?” 云清心里苦笑,看来是自己太过温婉,连这人贩子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像她这样一个以售卖方式得到的女人,又有哪个男子肯许以妻位?更何况还是她所谓的贵人! 云清抬起头来,目光专注的看着阿娘,见她正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可能,正期待着自己会配合她,帮她售个好价钱吧。 既是这样,云清清了嗓子,正色道:“我不会闹,你放心。我只想知道,掳我来此,究竟是谁的主意!” 阿娘蹙了眉,心想这姑娘还真个死心眼儿。有心不告诉她,可还真担心她一会上了场不配合。如果打晕了再带上去,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她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道:“此事,对你就那么重要?” “是,还请直言。” “好吧,说与你也无妨。此番以万金许你为镖,令你置身于此的,正是尚书府的千金,平南王的侧妃,柳如眉。” 第九十二章 把她归我吧 “柳如眉”,阿娘的声音刚一落下,云清便迅速的在脑海里搜寻起这个名字。 想了又想,她终于记起来了,那似乎是一个身材娇小,有些爱笑,走起路来喜欢左右摇摆的小妇人。 初入随园之时,她是见过这个妇人的。对了,还是她自行前来的。她说她是……对了,听宝儿说,她是太子妃的妹妹。 太子妃的妹妹! 忽然间,这几个字犹如暮鼓晨钟一般,瞬间将云清惊醒了! 是了,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最应该恨她,厌她,也最有理由置她于如此境地的,定是慕容启的妻子啊! 想到这,云清忽然很想发笑。一直以来,她只是太过在意自己的感受,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自己竟是一直在占着别人的夫君啊! 对的,那个占着别人宠爱,昨日还想着讨要名份的人,竟然是自己啊! 思量至此,她已全然无力。她静静的垂了眸,身子也跟着不自觉的晃了晃。 刚才还残存着的一丝对慕容启的渴望,也瞬间被击得粉醉了。 算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是生,是死,去往何处,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阿娘见她茫然至此,不无担心的问道。 她担心这姑娘忽然间受不了刺激,再突患失心疯什么的。若是这样,那黄灿灿的金子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云清自是明白她在思虑什么。有心不去管她,怎奈何她双眼灼灼。眨也不眨的盯视着自己。 罢了,云清无力的抬起头来,朝着阿娘苦笑了一下,便又垂下眸。不再言语。 阿娘瞬也不瞬的盯着云清,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她尽收眼底。 还好,看来这姑娘还算正常,怕只是伤了心了。不过这并不要紧,来到此地的,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呢? 阿娘舒了一口气,便回转头来看向面具男。这个时候,如果他不说话。那接下来就要正式把云清带往暗飙场了。 刚想提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悦耳的,犹如冰玉相击的男声。居然是面具男,他居然开口了! “且慢。” 阿娘浑身一颤,迅速的回转头来,要知道,她在这地下暗馆里侍奉了十几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公子的声音。 公子那样显有露面的人,居然开口和自己说话了,阿娘好生欢喜! 顿时,她喜笑颜开,略微颤抖的朝着面具男施了一福。娇糯着嗓音说道:“公子。不知您唤住阿娘。有何吩咐。” 说话间,她的脸上已然盛开了一朵桃花。连耳朵都是红的了。 她未见过公子的真容,只是闻听这公子样貌非凡,而且身份之高贵不是一般人能猜度的。虽经营暗馆,但他一向洁身自好,据说是从不近女色。 如此丈夫,对于长年生活在阴暗之中的阿娘来讲,那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才啊! 她正脸红之际,忽又听得公子说道:“那女子,你转过身来。”这声音如此悦耳,令得阿娘不由得又是一颤。 可是,他,他……阿娘顿时抿紧了唇,这分明不是在唤我! 随着云清慢慢的回转头,烛光下,再次出现了她那张绝世美艳的脸。 一看到这张脸,不知为何,阿娘忽然忘却了那些即将进帐的黄金,一股无名业火,陡然从心底升起!她愤恨的捏着衣襟,没来由的,她竟恨起了云清。 男子站起身来,优雅的踱着方步,步履生香的走到了云清近前。 只见他低下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云清。 云清依旧低眉敛目,不出一语。 阿娘见此情景,恨恨的咬着唇,良久,她终于忍受不住,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子,暗馆自有规定,暗镖是不允许内部留用的。” 男子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撇出四个字:“你逾越了。” 语音很淡,说话间也不见情绪起伏,可饶是如此,阿娘还是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赶紧闭了嘴,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直到浑身上下出了一遍冷汗,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原神。这是怎么了?自己吃错药了不成?怎的敢顶撞起梅公子了。 她自惊惧担忧着,可那唤作梅公子的面具男却未再多看她一眼。 只见他低着头,身子略微前倾,清声问道:“你叫小鱼儿?” 云清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两道暗如子夜的眼眸,深不见底,似是蕴藏着无尽的神秘。 云清一怔,呆了半晌,她喃喃答道:“也许吧。” 面具背后,梅公子蹙起了两道剑眉。 就在这时,一道幽远的钟声从暗道的那边传了开来。 阿娘犹豫了一阵,动了动唇,还是忍不住上前说道:“公子,该,该她上场了。” 梅公子蹙着眉看了一眼阿娘。他抿了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刚一转身,就又回过头来,想了想,终是没说出什么。 他一甩袖袍,罢了,示意阿娘把人带走。 这个动作,令得阿娘心下一松,她赶紧拉过云清,松一步紧一步的朝着那暗道走去。 云清没有迟疑,既是没了希望,她便将自己视为了行尸走肉。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已经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概行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她们就来到了一扇门前,轻轻一扣,阿娘说了一句暗语,那厚重的大门便吱呀一声由内打开。 忽然间,一道强烈的光线直射出来,刺得云清赶紧眯起眼。 待她渐渐的适应了,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有着穹顶的地下宫殿。 宫殿的正中,已经搭好了一个高台,高台以锦缎为席,珠玉为帘。那正中已然摆放了一把雕刻着飞鸟花纹的巨大椅子。 未等云清细细观察,阿娘便将她交给了一个身材更加娇小的美婢。那美婢接过云清,什么也没说,直接给她遮上了一个绣着金边的大红盖头。 这情景,还真真令她想笑,一身红袍,一方盖头,还真是巧。如果未曾被掳,明天,恐怕自己也会是这么一身行头吧。 由那美婢带领着,云清深一脚浅一脚的,被她带到了台上。 有盖头遮着,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按那美婢的安排,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 随着一声金属的敲击,忽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想来,好戏就要开场了吧。 一阵劲风袭过,云清本能的感觉到她的身边似又多出了一个人。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内力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环绕开来:“小鱼儿,女,年十八,处子。 姿容绝美,肌肤滑嫩。性情温和,不善言语。 本是北齐太子心头之人,欲将明日成婚,今日有缘,特供于各位君子近前。” 解说一般的宣读完了这段话,就听他换了一种声调,高声唱道:“万金镖——” 随着尾音落下,忽然间,云清的眼前一亮,原来是那盖头,被人在这个时候扯下了。 四下哗然。 一道道贪婪的目光射向云清的同时,传来了一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此女之容实乃绝世,然,万金多矣,足可换上百名美妇了。” “既是绝世,那纵是百名,又岂能与此女相比,万金,不多,不多也!” 就在四下里一片乱哄哄的议论声中,忽然间,一个声音高唱起来: “一万一千两。”有人出价了。 “一万二。”这一个紧随其后。 “一万四!”又一个声音高喝道。 “一万八!”四下里一片惊呼。 …… 阿娘坐在角落里,眯着她一双杏眼。听着价码一级一级的升高,她的心里直是乐开了花。 不禁暗自忖道:我就说嘛,这样的美人,恐怕几百年也不会再出一个。不仅美,而且人又老实听话,更何况,还是堂堂北齐太子的心头之人。 看这四下里争抢的模样,搞不好,今日真能卖到天价呢。 “两万四!”又一个人在加价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是了,两万四千两黄金,如果放在一个边陲小国,恐怕十年的税负也不及于此了。 阿娘左右望了望,见无人应答,正欲起身示意。忽然间,人群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沙哑中略带霏靡的男音:“三万,把她给我吧。” 这个声音一响,如同惊雷一般,立刻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三万两黄金!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能够购得两座城了吧。何人下此血本…… 忽然间,人们对这个出价之人的兴趣,已经远远的高过了台上的美人。 别人自在言论,台上,云清嗖的一下抬起来头。她正四下里寻找着,这个声音,太也熟悉!难不成,竟是那人? 果然,众目所盼之处,一个面白如雪,发如墨染,红唇欲滴,冶艳如妖的男子施施然的站起身来。 是乔越!竟然真的是乔越! 云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个人,她已经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了! 这好歹是个熟人,可是…… 云清痛苦的闭了双眼,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 第九十三章 我跟他走 来到这里之前,云清做过很多假设。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便是会被哪个权贵或者商贾看中,然后带回府里。 那个人,可能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可能是妻妾成群的才俊,更或者,会是年迈迟暮的老者。 但是在哪种假设之中,她都未曾想过,会遇到一张熟悉的脸。 可是现在,那万众瞩目之下,负手而立,脸上洋溢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奢靡气质的华贵青年,不正是那妖孽一般的乔越! 突然间,云清的心开始狂跳不止,看来,她并没有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变成一具只知喘息的行尸走肉。 前几日的遭遇还未曾淡去,在云清这短暂的记忆里,可以说,乔越凭着他的不耻之为,实是在云清的内心之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这个人…… 云清无法对他评价。要说坏,可他在一天之前还曾为自己争取,向慕容启讨要过名份;可若说他是好人,那云清却万万无法下此结论的。 他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几欲实施的*,还有他那阴晴不定的行事风格…… 是了,他似乎有个十分在意的人,叫做“云清”。那位女子,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容颜。 云清,云清。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 忽然间,她的大脑里瞬时涌上一团浆糊。这浆糊越涌越多,越聚越稠,最后,直是搅得她无法思考,甚至有些头痛欲裂。 云清伸手扶起额头,由于过于头疼,她一张雪白的小脸直是扭成了一团。 见她眉目扭曲。一旁的美婢赶紧上前,将那搁置一旁的盖头毫无温情的撒在了她的头上。 这是怕我临时有变,坏了他们的生意呢。云清不禁冷笑出声。 这一笑,倒是转移了她五分的注意力,头也不像先前那样疼了。 “这位公子出价三万金,还有君欲争否?”高台的一侧。那浑厚的男音再次响起。 又是一阵静寂。 是了,三万金,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放在边陲荒地,用作招兵建城,那是足以立起一个新的国号了。 还是一片静寂。 就在那美婢已然扶起云清,欲将她带往台下之时。人群里,一个苍老萎靡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极轻极低,而且沙哑无力,似是从地底下发出的一般:“我亦出三万金,请公子将此女让与老朽。” 刷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一侧。 只见在三四十个护卫的围拥,几十个美婢的环绕之下,一个虚弱无力,脸上的皱纹交叠横出,直是一副行将就木之相的老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程公,竟然是程公。”四下里忽然议论起来。 “唏,此女休矣!程公专喜虐人,如此美人,实是可惜了。” “你怎知程公必胜?” “三万金是今日之镖的‘天价’(最高限额)。程公一出,焉能不得?” “为何?” “为何?程公在这暗馆早已备齐了十万金,他若抛出‘天价’,按照暗馆的规矩,是能够优先购得的。” 唏…… 忽然间,四下里一片嗟叹声。都在为台上的美人叹息。 如此绝世佳人,却要相伴于朽木,还有被折磨虐待的危险,怎能不令人慨叹?! 瞬时,殿内的空气陡然间冷却了好几分。人们都在屏住呼吸。拭目以待着。 按说权势,乔越自然要在程公之上。可此地是北齐,而且这暗馆传承了千百年,世人无论贵贱,只要知其存在者,都会给上三分薄面。 这早已定下的规矩,是轻易毁不得的。 乔越朝着云清的方向扫了一眼,便侧过头望向程公。 刚才还是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现在,已然抹上了一层血色。 他轻声唤过一旁的随从,低低的耳语了几句。 云清,他势在必得! 购不得,那便去抢。大不了,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在齐地,他已经安份太久了。安份的已经让人们忘记了他是因何扬名的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越发剑拔弩张之时,高台的一侧,忽然间升起一个人影。 是梅公子! 一身雪白绸衣,戴着那标志性的面具的梅公子,宛若天人一般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信步上前,施施然的走到云清身边。众目所归之处,他光洁的下巴一颤,一串珠玉相击的声音传了开来。 “今日之镖,已出‘天价’,按照暗馆的传承,应归属程公。” 四下里一片哗然,叹息声一片。 “然,” 他还真是大喘气。 “乔公子出价在先,此事实难为也。” 此话一出,就见程公那宛如枯树的手忽然间抖了一抖。他侧过头,和旁边的人低低耳语了几句。 就见那身旁的侍卫突然高声唱道:“程公愿出四万金,只为携佳人归!” 哗—— 人群中沸腾一片。 有低语声传出:“听说,程公已然为自己建好了百年之所,只等着旁边再添上一位绝世佳人了。” “唏!那就是说,程公为此女势在必得,是想着要她陪葬了?” “……” 暗馆之外,黑甲攒动,一股山雨欲来的血腥杀气,渐渐涌起。 “叮”的一声金属敲击,四下里再次安静。 几不可见之处,乔越暗暗做了一个手势。外面也安静了。 暗馆之内,就见梅公子朝着程公的方向抬手抱了一拳,继尔朗声说道:“程公之意诚难得也,然,今日之‘天价’为三万金,不得多也。” 程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今天的最高限额就是三万。不能再多了。 然后,就见他转头看向云清,施施然道:“二位君子诚邀佳人,如此美意,何不让佳人自择归宿?” 你们俩不是都在抢这位美人吗?一个已经押了十万两黄金在这,有优先权;但另一位是先出价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售给谁好了。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就让这位美人自己选择她想跟谁走吧。 安静,再次安静。 良久,才见台上的美人施施然起身。 她的脸被盖头遮着,人们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直是憋得大家差点喘不过气时,就听得高台之上,盖头之下,传来了一个十分轻柔悦耳的声音:“我愿跟随先授意者。” 声音一落,乔越的嘴角不经意的一弯。抹上了一丝笑意。 她还是选了我了。 看来,她也并不是那么讨厌我的,对不对? 不知不觉中,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好像云清真的是心悦于他,要以身相随了一般。 其实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跟那形同枯槁,又喜好虐人的老头儿的。 但这一点,乔越给自动屏蔽了。 就在他暗自欢喜之时,一阵清竹之香。由远及近。 是梅公子。 乔越朝着他抬手抱拳,然后便唤过一旁的随从。那随从呈上一个木盒,盒内,正是一叠金票。 正欲交给梅公子,却见他忽然抬起袖袍,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三万两黄金,他不要了? 梅公子几不可见的打量了一下乔越,他那暗如子夜的双眸,似在思量。 良久,就见他下巴一动。朗声说道:“乔公子,馆内向来不售不明之资,此女来历有待考证。此次之镖,梅某怕是错了。 所以,为了公子的安全起见,请待梅某核实了此女身份,再行交之,可否?” 我们不售来历不明的人,你先让我调查一下吧。等查清了,再交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他之所以掳来云清,简单的说,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半载之前刺杀失败,自刎于南疆的李副将。 多年之前,梅公子曾受李副将一命之恩,李副将身死之前,便托付过梅公子,关键之时,请助柳氏如眉一事。 这李副将,对那柳如眉还真是情深。 眼见着云清便要过门,柳氏姐妹心中惶惶不安,几番计算无果之后,忽然想起了李副将曾经一言:如有紧要事,可寻暗馆梅公子,或可一助。 抱着一试的心态,梅如眉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梅公子。 她只是说,有一女子,名曰小鱼儿,姿容无双,望掳之,售之。 暗馆没有不敢接的买卖,更何况,还是为了还故人之情。 但这毕竟是北齐,强掳储君之人,还需慎之。所以,梅公子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请漠辽的大王子耶律楚雄去做这个强人之行,如果出现纰漏,也好权衡利弊。 所以,便出现了昨夜的一幕。 可就在今日,当梅公子在书房在见到云清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后悔这样做了。 一对上她那双茫然中带着灵透的双眸,梅公子就感觉自己的心不由得一颤。 特别是当他问到云清“你是不是叫小鱼儿”时,得到的那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越发的肯定,自己后悔了。 他抓错人了。 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售卖台上。 他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便心下一松。他一向戒色,此番对云清的在意,忽然让他不安了。 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将云清售给程公。那老家伙是出了名的扭曲,而且极其难缠。 于是,他便想让云清自己去选乔越。这个西越的四皇子,他已经暗自打探过,说是生平两大爱好,一个是杀人,一个便是女色。 如果只是为了女色,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对孪生姐妹,预赠与乔越。 那姐妹虽然姿容不及云清,但也都是上上等之姿,人中之凤。更重要的,她们精通房中之术,早已艳名远播。想要抛下重金,只为求得一夕之欢的男人,简直是不计其数。 如此尤物,怕是那乔越不会拒绝吧。 第九十四章 你心悦谁? ps: 亲爱的朋友们,如果读着还行,一定记得给个收藏或者是推荐噢。就当鼓励我了,谢谢谢谢! 梅公子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乔越抱了一拳,道:“公子此番乘兴而来,梅某定不会叫公子败兴而归。” 他用眼角瞟了一下乔越,见他那冶艳如妖的脸上,仿佛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那笑容很淡,也很假。看不出他心底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梅公子一顿,嘴角一勾,也回了一计假笑。继续道:“秦氏双姝,不知公子识得否?” 乔越不答,依旧面瘫笑。 “双姝姿容出众,且温柔乖巧。侍奉人的技艺,更是绝世仅有。” 说到这儿,梅公子忽然一顿。想我堂堂公子,什么时候竟成了拉皮条的了? “如果乔兄肯弃此女,”他朝着高台之上的云清望了一眼。见她一身大红喜袍,正静静的端坐在那里,宛入无人之境一般。 “梅某愿将双姝赠与公子。”说罢,他又一抱拳。 然后,便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看向乔越。你不是好色吗?我就不信你没听过这两姐妹。只要是听过,定当无法放手。 果不其然,乔越笑了。 他笑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斜起嘴角,目光也变得无比潋滟,似有秋波在荡漾一般。红唇之下,是一口白灿灿的牙齿。 他便这样邪邪的笑着,直是越发的让人感觉他如妖如孽。 在梅公子淡淡的注视下,那两片妖艳的红唇轻轻一碰,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梅公子的眼中,乔某便是如此的不堪吗?” “嗯?” 梅公子侧过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乔越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朝着云清的方向望了去。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头上。仍旧遮着那个大红的盖头。 一想到刚才她主动选择了自己,现在又是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坐等在那里,忽然间,乔越心头一暖。而且,似有些甜甜的味道浮了上来。 他回过头,再次看向梅公子,嘴角一弯。似是心情大好:“世间丈夫。几人不好美色?然,君子好色,取亦有道。此女,”他朝着云清的方向一指。朗声说道:“本亦我妇。” 本亦我妇? 他说,这个高台之上的美人,本就是他的女人? 这个小鱼儿,不是慕容启的人吗?宝鉴 错愕之际,乔越已将一叠金票塞到了梅公子手里。也不等他反应,便提起大步朝着高台走去。 右掌一撑,他便翻到了台上,看来是真的急了,都不走台阶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乔越哈哈一笑。然后便大咧咧的长臂一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云清横空抱了起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云清,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直是呆怔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缓过神来。然后,四下里又是一片议论慨叹声。 如此佳人,看来只能属于英雄啊。 乔越的底细,已经在刚才的一瞬被人猜了个七七八八,特别是程公,他本预携美人归的。可一经调查,才知道面前这位长相妖冶,直似娈童的美少年,竟然就是那位杀名远播的西越四皇子。 他忽然间恐惧起来,那形同枯槁的身躯,也跟着不停的颤抖着。抢夺云清的心思,便瞬间化为了乌有。 接下来的几镖,均是美人。可有了云清的对比,人们再看向这些美人之时,也浑然如白水一般索然无味了。 于是便无人再跟程公争抢。他胡乱的出了几个价码,便打包一般的把那几个美人都包揽着领回家了。 另一边,云清被乔越抱着。她双眼被盖头遮住,什么也看不清。其实即便没有东西遮着,她也看不到什么。 乔越一边紧紧的抱着她,一边用力的把她的头按在了胸口,她的脸朝着里边,耳朵正好贴在他的心脏上。 那强健有力的心跳,一声强似一声的传到了云清的耳朵里。 腾身而起的一瞬间,她自是怕的。毕竟不是从前那个身怀武勇的云清了。现在的她,叫小鱼儿,而且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弱质女流。 唯一能够区别于众女的,恐怕就是她长相过人,很是招人罢了。当然,这也是她的祸端。 随着乔越的步伐跳跃,云清也跟着他上下颤动着。纵然心里惊惧,她还是强忍着没有惊叫出声。 不知怎的,她感觉那样会很丢脸。怕是从前的习惯在作祟。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其间只不过隔了几层布帛。不一会儿,乔越那浓烈的雄性气息就传散开来,无法阻挡的冲进了云清的口鼻之中。 “嗖”的一下,她的脸红了。 乔越的体温不断的传来,云清整张脸都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她的唇,正紧紧的抵着他的胸。随着那男人的衣料在他唇间不停的骚动,云清直是羞的连耳尖都快滴出血来了。韩娱霸者 这人,这人…… 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那天,她被他压在身下,被他上下齐手胡乱轻薄的场景…… 太热了,太热了,不只是脸,现在,云清感觉她浑身都发起烧来。如果能让她扯开自己的衣襟瞧上一瞧,她敢保证,恐怕她现在的皮肤都是红的了。 正在晕乎之际,“呼”的一下,一阵冷风袭来。 到室外了。 云清迅速的打了一个寒战。还好,真好,总算是冷下来了。云清抓住时机,趁着那一抖的瞬间,她努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外面一挣,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她想多多的呼吸一下那清冷的空气,好让自己的头脑里,不再到处充斥着乔越的气息。 可是,只呼吸了三口不到。 乔越见她发抖,便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然后便像怀抱婴儿那般。将她死死的索在了怀里。 “咚”的一声,云清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一颤,乔越好像跳上一辆马车了。 是了,在马车中坐定之后,乔越居然很有礼貌的把云清从怀里解放了出来。 他双手扶着她的腰,把她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塌上坐好。 云清隔着盖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也是一动不动的。 马蹄“哒哒”声中,车辆启动了。 云清也不动,她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直直的坐在那里。渐渐的。不仅腰背越发的挺直,到了最后,直是大气也不敢再出一下。 她不敢动,不敢喘气,她生怕打扰了乔越。这斯阴晴不定,定是神经不大正常。 他现在这个状态很好,千万不能打扰了他。万一他突然起了什么幺蛾子,再像那天一样扑过来可要如何是好! 这盖头,云清自是不敢揭下来的。 两个木头人面对着面。确切的说。是面对着盖头。 许久,直到马车在城里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都已经可以听到雄鸡的鸣叫了。 天快亮了。 “你想去哪?”对面,终于传来了乔越那沙哑霏靡的声音。 云清吓得一个哆嗦。 趁着他说话的当口,云清稍微动了动。一直坐得太直了。她感觉腰背都有些发麻了。 这是何意?难不成,我想去哪,他便放我去哪?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吃掉黑老大 心里想着,但还是不能说出来。可见,这乔越在云清的心中,和妖魔鬼怪怕是一个级别的。 她怕他。 久久等不到回答,乔越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身子,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传来,云清吓得赶紧向后靠去。 这个动作一出,乔越便低低的叹了一声,只听他嘟囔道:“还是不欲我近啊……” 罢了。来日方长。 “我送你回随园吧。”他的声音,越发的沙哑起来。 云清还是没有回答。 又是一声叹息。 接着,就听乔越在那车厢上重重的砸了一拳。 “殿下,可有危险?”车外,传来了侍卫们紧张的声音。 “无事!”乔越低喝道。 “去随园!” 车轮的滚动声中,云清又开始晕沉起来。一夜了,未曾合眼。 再次清醒,她发现自己已经半卧在了软塌上,脸上的盖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上,还盖着一件月白色的厚锦袍服,这衣服,是乔越的! 云清“嗖”的一下坐直身体,先是看了一眼乔越,还好,他还穿着中衣。然后便瞬也不瞬的检查起自己。还好,还好,衣服还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对面的乔越,看到了她的慌乱。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身子向后一仰,嘴角爬上一抹苦笑。 他用手撑起侧脸,眼睛也转向了别处,少有的没再看向云清。 “你不想问问我吗?”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朗起来。 云清迅速的往后一退,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她把衣服死死的攥在手里,其实,那衣服是乔越的,只不过她慌的给记忆了。因为,她把“问”听成了“吻”。 “你……你……”“你”了半天,她愣是找不出可以与乔越对话的词来。 又是一声叹息。 乔越别过脸,怔怔的看向她。那本是漂亮的桃花眼里,忽然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一会儿,我便把你送进去。我已经通知慕容启了,他一会儿过来迎娶你。” 顿了顿,在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中,乔越低语道:“他哪里好?你竟然心悦于他!半年……只不过半年而已……” 第九十五章 送嫁 ps: 亲们,求收藏推荐啊! 马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许久许久,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云清依旧揪着她的衣服,确切的说,是乔越的衣服。乔越对她的这个动作很是反感,好似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永远只能是那么不堪一般。 算了。乔越别过头,而且还闭上了眼睛。他努力的呼出一口长气。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便是抢来了又能如何? 女人的躯体,他已经不缺了。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无趣,真的好生无趣。 他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一勾,将车窗的帘子撩了起来。 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 “你冷吗?”他问她。 云清怔着一张脸,木讷的摇了摇头。 估计她已经在心里给乔越下了判决书:这人定是个神经不正常的,闹不好,快要成失心疯了。 前言不搭后语,行为又如此怪异,还是不要惹他的好,最好,永远不要出声。 她抿紧了唇,想是怕的。 她确实怕他。 乔越蹙起了两道浓秀的眉,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想笑,最后,交织在一起,便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最后,他还是翘起了嘴角,不知是不是没忍住,还是给云清留下了一个招牌式的微笑。 然后,便见他撩开了车帘,像一个送嫁的兄长那般。牵着云清的手,将她带下了马车。 雪花好大,一大朵一大朵的,云清抬起头朝着天上望去。扑簌簌的。倾刻间,好像所有的雪花都朝着她的脸上砸了来。 好冷,她瞬间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哆嗦,她直是清醒了好多。 望向乔越的目光。也由刚才的呆怔,开始掺入了一些审视。 真好,他没抱着自己下来。浮现在云清脑海中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念头。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守什么,或者是为谁而守了。只是潜意识里还是不想让慕容启看到自己和乔越在一起。 她透过飞舞的雪花,四下里张望着,还好,他还没来。那便看不到乔越在牵自己的手了。 重生之学会当大嫂 是的。她还是在乎他的。几个月的相处。几个月的相助,还有那溺死人的宠爱,她的心不是木头。她的心动了,便没再那么容易的打回原地。 快要进门的时候。乔越握着她手,忽然间紧了几分。 雪花还真是大,而且好像越下越大。云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隔着这些雪花,别人是不是就更看不清他在牵我的手了? 她只知道想这个问题。 正想着,就见乔越伸过头,异常温柔的,就着一片雪花,在她的眉心轻轻的烙下了一吻。 雪花瞬间融化,化在云清的眉心,清清凉凉的,但不是很冷。接着,乔越便弯下腰身,在云清的耳边轻轻的低语着:“去吧,有什么事,记得想我。如果他对你不好,或者纵容别人欺负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来找我。”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是乔越,你记住了!” 说罢,他便彻底的将云清解放出来。不再握她的手,也不再赖在她的身旁。 他胡乱了甩了甩头,实是他头上的积雪太厚了。然后,他便提起大步朝着马车走去,长腿一抬,嗖的一下钻了进去,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了雪花里。 门里面的人似是商量好了一般,乔越刚走,他们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打伞的打伞,添衣的添衣,嘘寒问暖的,当然也有一大片。 云清还是保持着呆怔的姿势,她望着乔越消失的方向。不知怎的,鼻子竟是一酸,有些温热的东西,好像也跑到了眼睛里…… 我要哭了吗?云清好生奇怪。 难不成我是喜极而泣,因为可以脱离乔越了吗? 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彻底被雪花覆盖,心里怎么还有块地方好像一下子空了呢? 他其实不是失心疯。 云清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抛下重金,将自己从那肮脏之地救了出来。现在,又许给自己自由,而且还让自己以后受了欺负便去找他。 天底下有这么善解人意,又乐于助人的失心疯吗? “夫人,我们进去吧。”一旁的丫鬟小声唤道:“太子爷一会儿就要过来迎亲了,您……” 丫鬟狐疑的瞟了一眼云清的大红袍,嘴唇蠕动了两下,想了想,竟转移了一个话题:“奴婢为夫人准备了热水,天寒地冻的,想来夫人定是冷了,还是赶紧回去沐浴吧。” 云清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便任由丫鬟们牵着,跨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拱门,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回廊。T台上的管家先生 这个园子,她已经住了半年了,可今天再折回来,怎的又是如此陌生了? 沐浴更衣,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 直到那些小丫鬟上下齐手,给云清描眉画鬓之时,她才发现,这屋子里,怎的少了一个人? “宝儿呢?”她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刚一问过,她便反应过来,是了,我让宝儿离开了。 募地,她的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她自由了,彻底的自由了。真好,终于有个人自由了。 可紧接着,她又蹙起了眉。我也能自由的,不是吗?乔越问我了,想去哪。如果我说我要自由,他会不会就给我自由? 对的,他都把自己送回来了,花了三万两黄金,便那么不要了。送回来了。 如果我说要走,他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可是……不嫁慕容启,自己能去哪呢? 她垂下了头。自己终是懦弱的。心里,也终究是放不下他的。他给自己的宠爱。便像一剂最好的毒药。让自已放下了所有了顾虑,不去怀疑,也不去纠结他妻子的迫害,甚至也不去想什么名份的问题了。 …… 伴着鼓乐。踩着雪花,慕容启一身大红袍服,骑在一匹样貌不比他逊色的骏马之上,来接云清了。 他眼框发青,面色发暗,很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他知道云清不见了,也隐隐得知,此事与柳氏姐妹有关。他以为自己会心急如焚。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 他派出了人马。全城搜寻云清,但是,他却真的不怎么着急。 和乔越斗智斗勇。劳心劳力的说了半天,把那斯送走之后。他就感觉自己饿了。 下人们送上夜宵的时候,他吃了两个银丝卷,还喝了两碗莲子羹。正打算再喝第三碗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云清不见了,我不是应该着急的吃不下饭才对吗?怎的胃口还是如此之好? 他放下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直是踱到第六圈的时候,他才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是了,自己确实不怎么着急。那是因为,丢的人是小鱼儿,而不是云清! 但这俩确实就是一个人啊! 他累了,不想思考了。便让下人们备了浴汤,在七八个丫鬟的服侍下,他舒服的泡在了浴桶里。 云清,小鱼儿……天价皇后 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了这“两个”人。云清冷艳,高贵,满脑子里都是智慧,而且,还怀着一身连他都打不过的武功;可小鱼儿呢?她是美,但总是呆呆怔怔的,还好像很爱哭,总是流泪。脑子也不大好使,自己想骗,便能骗得了她。便是自己不去骗,现在,她也是不见了,想是又被别人骗走了…… 想着想着,他忽然不耐烦起来。究竟是怎么个不耐烦,他也说不清。 胡乱的喝斥了几个丫鬟。他草草的洗了洗,便从桶里迈了出来。 屋子里有点冷,他又斥责了几个守夜的小厮。直到他们搬进了第八个火盆的时候,他才喊停。 刚穿上的衣服,他又命人脱了下去,便这样忐忐忑忑,惴惴不安的,他钻到了被窝里。 外面,透过纱窗,他看到了扑簌簌的雪花,正纷纷扬扬的撒着。 云清在哪里?她现在在干什么?她喜欢看书,喜欢练剑,这样的大雪天,估计她不会再跑到院子里练剑了吧。 一年多以前,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偷偷的观察过她。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她所有的生活习惯,包括她的爱好,他都研究了个透彻。 就是始终也没想明白,自己一表人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她怎么就一直看不上自己呢? …… 慕容启在床上来回的翻着身,一股冷风,挤进了窗缝,又透过纱帘,跑到了他的床边。 他夸张的打了一个哆嗦。 不对!她怎么可能在练剑?!现在的小鱼儿,不就是原来的云清吗? 她已经没了武功,也没了记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弱质女子了。 她现在一定蜷缩在哪个角落里,双眼含泪,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去救她吧。 嗖的一下,慕容启坐直了身体。 “来人!”他喝道。门口瞬间通进来七八个侍卫:“殿下!”声音洪亮整齐。 不愧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侍卫。这个时候,他居然在第一时间想到要夸夸自己。 “鱼儿夫人找的怎么样了?”他问话的声音,怎么也不像急的。 “回殿下,”一个为首的侍卫答道:“已经搜了半城,还未找到。”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 “有话就说!”慕容启今天心情很不好,他已经没兴趣再装温雅了。 “回禀殿下,鱼夫人她,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掳到暗馆里去了。” 第九十六章 亲迎 暗馆? 似是听过的。 慕容启用手扶着额头,哑声问道:“太子妃呢?” “?”侍卫做惊讶状。 “这么晚了,太子妃殿下怕是睡下了吧。”侍卫的声音极低,低到恐怕连他们自己也听不到。太子这个时候要找太子妃,难不成是想要她侍寝? 侍卫们心里咕哝道:这等安排侍寝之事,也是要我们铁衣侍卫来做吗? 别看他们在外是侍卫,可实际上,他们的出身都不低。之所以跟了太子,都是家里面特意安排,想让他们早些历练,能够得些特别的指点的。 慕容启没有说话,他抬腿下床,命人拿过大氅,想要亲自去质问一下柳如画。可刚刚迈出一步,就又收回了脚。 不能去! 皇上这几天怕是就要不行了。 本来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慕容远途就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可因为这个大子的归来,再加上云鹤仙人的调理,他才又勉强拖了一年。 但是现在,却已是油灭灯枯之时,这次,怕是真的要西去了。这几日,他已经处于了一种半昏迷状态。而且也极少能够进食了。 在这个当口,慕容启还是小心为上。虽然他已经控制了大局,但这朝中,在暗地里支持慕容风的还是大有人在! 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了柳尚书。他的背后,还牵扯着一大堆的幕僚呢。 想到这,他彻底收住了脚,在椅子上坐定。 前些日子。自己着实有些任性了。一个妾,也要正式迎娶。柳如画那个愚蠢的妒妇没有给自己找麻烦,也算是难得的贤良一回。现在,怎么也得给她这个面子。 她想私下里解决小鱼儿。那我便私下里再把她找回来吧。 太子爷,似乎永远都能分的那么清。 这一夜,未眠。 外面折折腾腾的找人,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前半夜思虑着他的江山,后半夜,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云清。 当然,他想的是真正的云清,而不是现在这个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小鱼儿。 他有些后悔了。他在想,如果我没有让那个叫作离儿的小神医给云清扎上那一针,那么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 会不会也和小鱼儿一样,已经爱上我了呢? 他纯属是在做梦,其实自己也知道。云清这个人。其实就是慕容风养出来的一条小狼。别看她长着一张倾城的脸。那心地,却是无比的狠硬。庶女倾城,王爷别太猛 她怕是会永远忠于自己的主人。哪怕是被抛被弃,恐怕心里也容不得别人吧。 那段时间。自己已经对她很不错了,还许了妃位。甚至是将来的后位,可哪见她有半分动容了? 越想,慕容启就越是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负责搜寻的铁衣卫终于回来了。说是地下暗馆在夜间售出了一个三万金的暗镖,据说是一位倾城美人。有两个主顾还差点为争抢美人而大动干戈。 是云清,肯定是她! 慕容启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称得上是倾城之姿,而且能够另男人们如此争抢。转而,他又有些欣慰,看吧,即便是变成了小鱼儿,只剩下了一副好皮囊,她还是很招人的。 三万金,可不是小数目了,足可以在边疆再兴起两座城池了。如此看来,自己便是喜她宠她,也不算是很过份的。 如此开脱了一番,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爱上一个没有实际用处的女人,对于他来说,潜意识里还是自责的。现在好了,别人都拿三万金去争抢了,那就说明她还是有价值的,对吧。 就在他莫名其妙的自我辩论之时,门外又来报,说是接到一张暗条,鱼夫人回随园了。 回随园了?! 慕容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把纸条拿来!”他低喝道。 左右研究了一番,这字,是不识得的。 也是,人家要是不想让你认出来,还会用你识得的字体去写暗条? 世界上恐怕还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吧。 想是一夜未眠,他的智慧有些跟不上了。 “来人有没有说什么?” “回殿下,没看到什么人,这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对了,那乞丐转达,写纸条的人说,让您赶紧去娶媳妇吧,不然一会儿又丢了。” 慕容启的手,抖了抖,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了抽。 侍卫们都低着头,黑压压的一大片。但每个人的肩膀都在颤抖着,他们忍的很辛苦,想笑,又是绝对的不敢笑。 “岂有此礼!”慕容启低低的喝道。 真是我把堂堂太子当猴耍了。想掳便掳,想送回来便送回来…… 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侦探G小姐 他紧紧的握着那个纸条,由于太过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已经隐隐现出。 什么暗馆,什么柳氏,忤逆我的人,早晚都要死! 当然,他也气乔越,也讨厌慕容风,但这俩人目标太大,还得来日方长。便不作为他初步铲除的对象。 他又洗了一个澡,然后穿上了前几日还在欣喜之中准备出来的大红喜袍。 草草的备了一点礼,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然后他便带了一小搓人马,塞上了几个吹鼓手,晃晃悠悠的朝着随园走了去。 雪很大,不一会儿就落了一地,也撒了他一身。 他有些烦燥,像那些小动物般,随便的抖了抖。 随园不远,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门口已经站了一排他事先就安排好的丫鬟婆子什么的,也就是为了烘托烘托气氛。云清啥也没有,怎么也得多找几个人给她撑撑门面。 他还是对云清挺上心的。 呱燥的乐声中。一个顶着大红盖头,身着一身大红嫁袍的新娘,有那敞开的门洞中,由远及近的显现了。 白皑皑的冰雪之中。那一身红,是如此的耀眼。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是如此的婀娜妖娆。人未近,慕容启似是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惯常带着的兰花香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惟幽兰之芳草。禀天地之纯情”的诗句,紧跟着,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扑通通跳了起来。 她越行越近,他越笑越浓。 这便是我的情障吧。慕容启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是云清,还是小鱼儿,可能我都无法真正的把她放下。 飞身下马。 慕容启提起大步走到了云清近前。 隔着盖头,他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了一个娇秀的身姿,举手投足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的心开始融化。渐渐的。就化成了一旺春水。他不禁又心生爱怜。抬起手,隔着盖头,抚上了她的眉眼。 旁人递过来绣带。示意新郎要用这根带子牵着新娘。慕容启只瞟了一眼,未动。而是径直从宽大的袖袍中捉起了云清的手。 有点凉。 “冷吗?” 云清一颤。他也这么问。 “你受惊了。”慕容启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修仙路迢迢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了云清的脸上,令她的心头说不出的涌出了一股酸涩。 亦步亦趋的,云清跟着慕容启,被他引到了花轿之上。 又是一阵吹吹打打,昏昏沉沉的,云清在一片热闹声中,被引到了后院,她的新房。 没有拜天地,也没有拜双亲,这些礼节,那是给正妻的用的。堂堂太子,能够亲自上门迎娶一个妾,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不过这个时候,云清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上头了。 她只是感觉好累,好困,很想倒头睡上一觉。 人声渐去,屋内很快就恢复了寂静。云清在床上挺身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她头一歪,身子一偏,竟然戴着盖头,就那么倒在床上睡着了。 太子娶亲,别管是正妻还是纳妾,既是摆了门面,就会有一大堆人前来相贺。 慕容启困了,也很累。但为了保持他的温良形象,他还是努力的坚持着,和众人推杯换盏了一会儿。 其间,他也来过云清的新房。 本以为会看到她羞答答的坐在床上等着自己,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一个好梦正憨的睡美人。 他有些气恼。 可走到近前,一看到那个妖娆的身姿,正婀娜有致的侧卧在自己为她准备的喜塌之上,他的心里忽然间变得满满的了,有一羽毛状的东西,也在他的心尖上扫了一扫。 我要得到她了,她终于是我的了。不管她是云清还是什么小鱼儿。 慕容启在她身旁坐定,看着她素白的小手,还有那诱人的身体,他想了想,选择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她纤细的腰身之上,来来回回的细细抚摩着。 光滑细腻的绵丝……这绵丝下的肌肤,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他喉结滚动,紧跟着咽了一下口水。一股难以鸣状的燥热之感瞬间涌了上来。手心也开始渐渐汗湿。 还是激动的,当然,垂涎了她那么久,一朝得手,焉能平静? 且忍忍吧。 他忍住了想要压上去,想要把她剥开的冲动,甚至忍住了去揭她的盖头。 等她醒来吧。不急这一时。 转身,又回头,慕容启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我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她给我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我再找到那个小神医,让他把我的云清给还回来。 际时,她膝下环绕,我看她还走不走得了! 第九十七章 浴火 ps: 亲们,求推荐收藏啊。 这一觉,云清睡的很沉。 疑惑太多,便没了疑惑。同样的,烦恼太多,也便会没有了烦恼。 她现在便是这样一个状态。 哪怕是醒来的时候面前还是顶着一个大红盖头,她的心里依然没有了半点起伏。 一个姿势太久,导致她半边身子都处于了一种麻痹状态。活动了一下腿脚,她将手在空中转了几个漂亮的圈,还好,能动了。 她摸着床沿坐了起来,盖头一直顶在她的头上。她朝着那布吹了一口气,向外飘了一下,又落回到原地。 如果是从前的云清,一定会感觉她这个动作做的极其的无聊,而且很没有意义。 但她不那么觉得了,因为她现在不是云清,所以,她所做的事情,也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无聊,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无聊。 她顶着盖头,在屋子里踱着小步。终是怕不小心摔倒,还是摸着桌子茶几等物,小心的挪了回去。 又是寂静。 她静静的坐在床上,又开始一动不动。 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丫鬟,没有婆子,甚至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也不知慕容启的妻子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不成,我又这么堂而皇之的钻了进来,不知她现在会做何感想。 时间真是一把利刃,几天前还温婉可人的小鱼儿,现在已似参透了她的生活有多么无聊一般。已经无聊到开始替她夫君的女人操心了。 夜色渐浓,前院的喧嚣渐轻。 宾客们开始散席了吗? 那么,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慕容启就要来了?!忽然间。云清的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呼吸也跟着不那么平稳了。 她还是没有修练到家。 看来,她还是在意的。 可她究竟在意什么?是自己的这个身体,还是即将到来的那个夫君? 夫君没有来,窗外,却不合时宜的飘过了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 有人在做烤鸭吗?云清使劲的闻了闻。她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丫鬟们忘了她要吃东西,慕容启也没给她吃东西的机会。她饿了,是真的饿了。连同那椽木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油漆味。也被她狠狠的吸入了口鼻之中。 一阵猛烈的咳嗽。 云清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 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烤鸭,窗外已经火光冲天。绝对不会有人用如此规模的大火来做烤鸭吧!邪魅大神:丫头,我要搞定你! 定是房子被人点着了。 云清提了鞋,以她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门边。 使劲的推了门。居然打不开?! 天!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人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过来找茬,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她关在这里,活活的烧死啊! 那慕容启呢?他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看到这边已经着火了呢? 云清又转身跑回了窗边,窗子也被人从面钉上了。也是,门都锁上了,但凡有点智慧的,肯定也会把窗子钉上的。 愈渐愈浓的大火中,她反而安静下来了。不再到处乱跑,不再试图寻找逃生的办法。她伫立在那唯一一扇还没有烧起来的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 铜锣敲响,人们终于赶来了。 他们慌乱的往这边泼着水。可那火实在是烧的太大了,无人敢上近前。他们站的很远。那泼出的水,其实还没有挨天火源,便在中途洒到地上了。 黑影攒动中,她看到了那一抹耀眼的红,是慕容启! 他终于来救自己了! 喜悦的笑容绽开在了云清的脸上,可是渐渐的。那笑容却开始淡去。 那个巍峨高大,俊朗挺拔的身影,曾无数次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可现在,却为何迟迟不前了! 透过冲天的火光,她看清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有害怕的,有慌乱的,就是没有一个是担心的。还有那两个,正在冷笑的,年纪较轻的那个,便是柳如眉吧。另一个,打扮华贵站在慕容启身侧的,应该就是素未谋面的太子妃了吧。 “殿下,您不能过去。”太子妃由阴影里闪出,冷笑换成了担忧,她死命的拉住了慕容启已经迈出了半步的身子:“这火已经烧成这样,房梁都断了好几根,您现在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啊!” 她当然知道房梁断了好几根,那几处地方,她早前便吩咐人在上面浇注了动物油。所以这火才会燃的如此之快,所以云清才会以为有人在做烤鸭。 慕容启迟疑了。 是的,这火确实烧的够大。 但实际上,也没有柳如画说的那样大。凭他的身手,飞进去,再跑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他还是犹豫了。 万一呢?万一我进去的时候,恰巧房梁断了,恰巧砸到了我…… 这如何使得! 我马上就要做皇帝了,从小奋斗了二十几年,在母后的残酷教育下,在兄弟的明争暗斗中,我苦苦的奋斗了二十几年,眼见就要一朝得手,荣登大宝,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冒牌保镖 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此刻,云清在他的眼中,已经彻底的由一个从雪中走出的女神,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你,你,还有你,”慕容启胡乱的指挥着:“赶紧救火,去救鱼夫人!” 几个人影朝着房子冲了过来,几条火舌呼地一下,很合时宜的窜了出去。 人影不约而同的后退。 轰隆隆,就在外面的众人磨磨蹭蹭之际,柳如画的脸上瞬间笑靥如花。 前厅塌了,房子。已毁去了大半。 锁着云清的那道门,也塌了。 跌跌撞撞的,云清躲过了好几道横竖交错的房梁,朝着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就差几步了,如果她能跨过那最后一道横梁,便可得救了。瞬间,一种重获新生的希望,令她眼前大亮。 此刻。她与慕容启之间,只隔着那道横梁,她已经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了。 她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她满怀希望的朝着慕容启招着手。刚才他没有冲进来,定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可是现在,只要他能够略微施展一下轻功。便可以将自己带出去了。 一秒,两秒…… 慕容启没有动。 三秒,四秒…… 慕容启仍旧没有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清脸上的笑容,正一点一点的逝去,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成了小溪,却已经再也没有了温度。 老天真是厚待于她,就在此刻,那唯一横在她面前的房梁,也华丽丽的倒塌,崩到了两旁。 她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了。 她穿着红缎绣鞋的脚。朝前迈了一步。再走几步,便能够真正的逃出去了。 她更加清晰的看到了慕容启。 他的脸上。写着担忧,也有着焦急,但他自始至终,自打迈出那半步又收回之后,就没再往前迈过一步! 云清,就在他的面前。 “鱼儿。快过来!”慕容启喊道。 她怎么呆住了?是吓傻了吗?慕容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快快出来!”慕容启还在那挥舞着手。 忽然间,他发现云清笑了。笑得极为灿烂。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着这样的笑容。蓬莱修仙小记 怎么形容呢?就像皓月当空,明媚清朗;就像朝阳落日,有着新生的希望,也有着逝去的感伤。 是的!她居然把脚收回去了! 冲天的火光中,只见她绝美的脸上,绽放了异样的光彩。那一身鲜红的嫁衣,也好似与周边的火龙融为了一体。 这个时刻,她身后的熊熊大火,已经不像是为了吞食她的生命而来,反倒像是为了迎接她的新生而特地绽放的异彩了。 “不要——”在一声震天的嘶吼声中,房子彻底的坍塌了。 那个与火焰融为一体的美人,也跟着一起远去了。 这个新房建的比较特殊,慕容启为了防止别人的打扰,这个小院是彻底的独立的,它的周围,并没有其它的什么建筑物。 所以,火烧没了,也便没了。倒不会连累其它房屋,烧得倒是干脆。 夜半之时,这个新房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片废墟。 冲天的火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扬扬撒撒的雪花。 又下雪了。 慕容启呆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柳如画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他才恍如梦生。 房子毁了,人,也没了。 他摇晃了一下,旁边的黑甲侍卫赶紧过来将他扶住。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慕容启怒喝道。 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慕容启的口中,呼出一口白气。是了,我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们。太子的黑甲卫队,唯一的职责便是保护太子。如果本人没有发令,便是皇帝遇险,他们也不会轻易上前的。这便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好侍卫。 可是,刚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命令他们去救云清呢? 他们的身手虽然不及自己,但怎么也比府里的那些小厮太监要强的多吧。 还有,还有,慕容启不愿去想了……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刻,我为什么也没有冲上前去,把她抱回来呢?那个时候,明明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啊! 两滴泪水,在他英俊的脸上滑落。 他垂下了一惯都高高扬起的高贵的头,也垂下了一直都故作温雅的惯常假笑的眸。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又晃,旁边的黑甲卫不得不擅自做主,把这位突然间变得虚弱的主人给抬了回去。 夜,更浓了。 这一夜,太子府死了一个人,毁了一座屋。 这一夜,几人无眠,几人安睡;几人含恨,又有几人展露笑颜。 第九十八章 重生 通往西北的官道上,稀稀拉拉的散落着一些牛车,马车,驴车,间或的,还有一些背着布袋,独自行脚的商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近春节。 在外游商的离子,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居无定所,无法归家的生活。一路上,笛声笑声喧闹声,倒也乐得自在。 近午时分,阳光大好,有东风吹过,看来,春天又近了。 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一个十几岁的圆脸小丫头,正从车厢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布包,布包里面装着干粮和清水。 她拿出两块饼,一些牛肉干,又从水袋中倒了一些清水,伸出手递给了面前的一个少年:“夫……”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公子,该用午饭了。” 少年一直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直到小丫头把水杯举到了他的唇边,他才略微抬了眼。 那眼睛真漂亮,睫毛弯弯,眸光闪闪,似一汪清潭。眼周还略微带着红晕,眼尾稍稍向上翘着。只是斜睨了一眼,便似有春光无限。那似醉非醉的神韵,直似在无形中都能够把人的魂给勾去了一般。 四目相对,纵然天天见着,小丫头也不禁心头一颤。她心里不禁暗暗念道:夫人真是越长越妖孽了,挡都挡不住。 这二人,便是先前一直居住在随园的云清和宝儿。 那日的大火,云清本已打算就此归去的。 在那之前,她以为自己想通了,可以放下一切做个行尸走肉。可当她看到慕容启。那个她曾经一度想交托终身,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而且是仅仅几步之遥的情况下却不愿以身相救之时,她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瞬间灰飞烟灭了。 之前,她曾在太子的黑甲卫里发现过几个熟悉的身影,但她一直也没敢往那方面想。她对慕容启的情,始于清远寺的那次归途。他为了自己。差点丢失性命,无论如何,云清也不愿去亵渎这样的感情。 可是那一刻,她站在火海中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的清醒过。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骗局。什么舍身相救,什么终身之许,都是骗局。都是他一手安排来骗自己的! 她独自一人站在火里。对面,是慕容启——太子府的主人,还有他周身环绕着的那一大群娇妻美妾。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和谐到云清越发的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其实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幻境里,一个别人用谎言,欺骗织成的幻境里。一旦走出这个幻境,她就显得那么的多余!毁灭世界吧魔王大人 甚至是可笑! 火越燃越旺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解脱的方法。 她收住脚,转身回屋。 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还没有被大火蔓延的地方,她就那样静静的躺了下去,闭上眼,等死。 浓烟弥漫,意识越发的模糊,人也跟着似要飘飞一般……忽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天而降…… 她不知道宝儿是如何进到这间屋子,又如何将她拖出火海。最后又找来郎中给她诊治的。只是发现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再后来,云清便带上宝儿,跟着出塞的商队一起踏上了去往西北的路。 为何要去西北?她也没有仔细的想过。只是想走的那一瞬间,便想到了西北。可能是因为乔越,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耶律楚雄,更或者,是她还是云清的时候。便对着那广袤无际的大草原有着一种向往……当然,她没有意识到这些。 “姑娘,别在车里窝着了,快些出来透透气。别憋得发了霉。到时候长不大,担心嫁不出去噢。”后面的车队里,策马跑过来一个瘦高的青年。 青年剑眉醒目,一双大眼笑得弯弯,微黑的脸庞上,因为笑意太浓,显得红彤彤的很是健康。 宝儿斜着眼瞪了他一下。 这个青年叫高与,是一个大商户请来的侍卫。自打出了业城,他们便一直行在一起。他平日里喜欢说笑,总是嘻嘻哈哈的惹着一大群人跟着他欢叫。 当然,他还有一个爱好,那便是有事没事的逗着宝儿玩。 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长着一张区别于商队中其他人的白皙圆润的脸,头上总是梳着两个圆圆的可爱的包子头。特别是一生起气来,那小嘴一嘟老高,红艳艳的像樱桃一样,煞是可爱。 对了,还有她家那位公子,孱孱弱弱的总是躲在马车里,好像除了夜间偶尔看到过他的背影之外,还真的是极少见他出来。 想到这,高与咂摸了一下嘴,把头一探:“喂,那位公子,堂堂男子汉,快些出来与我们大伙说说话,喝喝酒。别老闷在车里,像个妇人一般。”相公要从良 说完,他就扒着身子往车厢里瞧去。 宝儿一下子合上帘子,怒目而视:“看什么看?有没有听过非礼勿视!” “哈哈哈——”又是了一阵欢笑声。 “高与,别看了,人家中原的少爷脸皮儿薄着呢,比没出阁的大姑娘还要怕羞呢。” “哈哈哈——”众人笑得更欢了。 宝儿气的小脸煞白,死死的咬着唇。这些粗人,太也可恶,太不知礼! “宝儿,别在外面发呆,过来给我倒杯水。”马车里,传来了云清低低的声音。 尽管很低,但高与还是听到了。他不由得一怔,这少爷,怎的声音如此好听?有些沙哑,有些霏靡,亦男亦女,如珠玉相击。 宝儿知道这是云清在护她了,想让她避开众人的嘻笑呢。她一探身,轻巧的钻进了车里,跟着便把帘子一甩,狠狠的盖了上。 高与嘴角一抽,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马车里,云清给宝儿递过一杯水,知道她刚才怕是又气到了。然后就又靠坐在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 宝儿小手握着茶杯,小嘴狠狠的向上嘟着,圆圆的脸上还是余怒未消。 云清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便伸出手摸了摸她可爱的包子头:“别气了,都是玩笑。” 宝儿朝着脚底重重的跺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把怒气全部消退了一般。这个小女孩总是打心底里护着云清。从前在随园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流亡在外,还是这样。 她可以允许别人拿她说笑,但自家夫人却是绝对不可以的!夫人是谁?在她眼里,那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夫人,你就不生气吗?”宝儿捏着衣襟,忿忿的说道。从前在随园的时候,除了太子殿下,谁敢如此轻薄自家夫人?太子殿下……想到这,宝儿彻底住了嘴。她知道云清为什么寻死。 “宝儿,以后别再叫我‘夫人’了,可以吗?”云清的声音柔柔的传来,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宝儿赶忙用小手掩了嘴,是啊,怎么又给说漏了!我这张嘴真该死。 医冠禽兽 云清朝着她笑了笑,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多喝点水,去去火。那高与说的没错,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到外面去走走。”她笑得极其温暖,就像一个大姐姐般。 说着,她便撩开窗帘,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好蓝!那朵朵飘浮的白云,像棉花一样,柔柔的,软软的,让人很想飞上去咬一口。 “公,公子,你……”宝儿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去劝云清。她和太子的事情,自己多少知道一点,虽然她年纪小,并不能完全理解云清的心情。但只是凭她连命都不想要了的举动,便可知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了。 可是,她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啊。她还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那将来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啊。 于是,宝儿鼓足了勇气,小手紧紧的捏着茶杯,对云清说道:“你也出去走走吧。你看,春天就要到了。外面的风景可好了,昨天我看到花开了呢……” 云清回了她一记温暖的笑。 这是什么意思?无动于衷? “好。” 她竟然说好? 宝儿一下子高兴起来。高兴的手一抖,杯中的水撒了一地。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宝儿拿过一件披风,想给云清披上。她接过来,却转手披在了宝儿肩上。 宝儿大惊,主子的衣服,自己怎么敢碰呢。刚要挣扎,就听云清柔声说道:“宝儿,今后不要叫我‘夫人’,也不要再叫‘公子’了。” “那叫什么?”宝儿眨巴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 “外人面前,我是‘大哥’,私底下,直接叫‘姐姐’吧。”云清的笑很柔很暖。她笑着的时候,纵然眉眼弯弯,那眼睛还是极大极闪,好像藏着两汪清泉,直似要滴出来一般。 宝儿忘了反驳,她张着小嘴,嘿嘿的的笑着。 许久,直到云清的手帕递到了她的嘴边,她才发现,自己的口水不知何时已经流了出来,而且已经快滴到地上去了。 宝儿大窘,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给钻进去。真是真是没出息,真是没出息啊!天天见着,还如此模样!夫人,啊不,姐姐,一定以为我在垂涎她的美色了。这可是活生生的“垂涎”啊! 第九十九章 梦一生 暮色降临。 暗黑的苍穹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烟花。盛开,凋零;再盛开,又落下…… 过年了。 又是一年。 南疆平南王府。 慕容风负手立在窗前,静静的望着对面的苍穹。有烟花闪过,但是,转瞬的美丽,终究会落下。 月明去往业城,已经快两个月了吧…… 那最后的一个春节,都没能好好的陪她过…… “王爷,可以开宴了。”侍从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知道了。”他淡淡的应着。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统一了南方各部,包括周边的十几个臣属国。划江而治,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虽然他尚未在南境称王,但慕容风的名号,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南王”。 南王在南境的第一个春节,必是热闹的。 清晨之时,府里便被来自各国的使节陆续填满了。众人之中,南地占了大半,当然也有一些来自其它边境的国家。 北齐业城尚未表态,他们这些外疆之国也乐得在南北两地之间摇曳。不管最终的赢家是谁,如此中原大国,与哪一方交好,都不会吃夸。 在下人的服侍下沐了浴,又更了衣。不多时,一个头戴紫金冠,身披蟒纹玄衣,一身威严肃穆的南王,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踩着夜色朝着前殿缓步走去。 现在的平南王府已照原来的基础扩建了十几倍。越来越多的宾客致使原来的知府衙门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这个前殿便是年前刚刚落建的。头上是巨大的穹顶,周边,有无数的楠木做着支撑,摇曳的灯光下,已经侯了二三百人。 坐在通道两侧的,便是各国前来拜访的使节。为了彰显他们对新王的诚意,这些使节大多都是由本国的王子亲自担任。更有甚者,国王都已经亲自来了。 每个人的身侧,都已经或站或跪的簇拥了三两个美婢,她们正且羞且笑的为旁边的贵人斟酒添茶。贵人若是高兴了。直接搂在怀里亲两下也是正常。 这是南境的习俗。 在业城不多见,但在这里,却是真的正常。这一点。从半年前慕容风在大街上被众女窥视围观,便可见一斑了。 此刻,慕容风还未踏进前殿,远远的便能够听见那里的欢笑声和觥筹交错的声响了。废柴女主要逆袭 几不可见的,他微微的蹙了一下眉。 “平南王到——”随着侍从的一声高唱,只见那俊美英武的宛若天神一般的南王,正踏着夜色缓步走入。 他的名号。在未正式更改之前。官方还是以“平南王”称。 一时间。偌大的前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站起来叉手施礼。 慕容风一边还着礼,一边缓步走到了高台正中。分宾主落座后,声乐一响,开席。 席间,少不了寒暄客套,但在如此佳节,人们大多只谈风月。几本不会涉及政事。要谈政事,下了席还有的是时间,没有理由在这个关头扫了众人的兴。 慕容风端着酒杯,时不时的对着众人虚饮一杯。 他目光扫过,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那一身白袍的,不正是南郑的贤康王爷公孙卫吗? 此时,他也正双眼含笑的看着慕容风。而他的旁边,也和慕容风一样,没有侍女,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在做陪。 这丫头,便是他的妹妹,公孙娇。 慕容风的目光扫过他们这一席的时候,他只注意看公孙卫了,却没太注意他身旁的这个丫头。可能丫头的目光一与他碰触,便再也离不开了。 十四五岁,正是春心懵懂的时刻。虽然家里的两位哥哥也长得好看,但面前的这位,不只是好看,而且还天生带着一种震慑人的威严! 那种威严放在一般人的面前,可能会造成压迫或者是怯懦感,但在这个小丫头的眼里,却生生的由崇拜演变成了爱恋! 只见她张着一张樱桃小口,双眼瞬也瞬的看着慕容风。直到他走到近前来,那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半步。 “公孙兄,别来无恙?”慕容风端着酒杯,淡淡的笑着。 天呐,连声音也如此低沉动听,还要不要人活了。 慕容风只顾着看她旁边的大兄,这小姑娘有些急了。 只见她往前踏出一步,瞬间拦在了公孙卫面前。一双杏眼如清泉般仰视着慕容风,直是盯了好一会儿,才听她且羞且脆的说道:“这位哥哥,我是公孙娇,你还没和我说话呢。” 慕容风侧目一看,原来是个梳着包子头的小丫头,不禁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温厚的笑容:“公孙兄,这是令妹?”病弱王爷太腹黑 公孙卫含着笑,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伸出手在公孙娇的包子头上揉了揉,满是宠溺的说道:“正是舍妹,自幼便宠坏了的,慕容兄不要见怪才好。” 公孙卫和旁人的不同,便是他一直把名利看的很淡,所以,不管彼此之间的身份如何变化,他始终是把慕容风当作好朋友一般看待的。 当然,他能够如此坦然,是因为云清的事情发生之时,他不在南郑,回来时也无人与他提及。那事情本就不甚光荣,而且当事人之一的公孙信也是一跑便没了踪影,他那老爹不提,又何人敢与他提。 慕容风见公孙娇正扬着一张小脸,而且满目期待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又是一笑:“原来是公孙‘大’小姐,失敬,失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把“大”字说得很重,说完,还双眼含笑的描了描她的身高,还有那两个被公孙卫揉乱了的包子头。 公孙娇见他语含玩笑,不禁有些嗔怒。嘟着嘴想道:早就说不梳这包子头了,那几个小丫鬟非说我适合这个发型。可再适合,也不能一梳就是十几年吧。 想着,她又抬眼望向了慕容风:这个哥哥好俊好威风啊……想着想着,居然开始小脸绯红了。不禁马上用小手捂了上。 “公孙小姐。可是我这殿内太热?”慕容风见她一会摸摸头发,一会儿又用双手捂脸,不禁莞尔。 天呐。他居然看到自己脸红了,羞死了羞死了。公孙娇连忙低下了头,闪身躲到了公孙卫身后。 慕容风和公孙卫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丫头,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个孩子,他们都只当她是被慕容风的玩笑给气恼了。 二人正准备再好生叙旧喝一杯的时候,忽然,从大殿的后面急急的跑来了一个侍从。只见他低低的在慕容风旁边耳语了几句。 忽然间。他脸上的笑不见了。高大的身躯徒然间晃了晃,然后便听得“扑”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便急急的向后栽了下去。 幸好旁边的侍从功夫过硬,在他倒地的瞬间,及时将他扶了住。 乐声停了,欢笑声也停了。殿内众人都睁大了眼,不知道这位刚才还谈笑风声的天神一般的南王,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 “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慕容风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那乞丐正被一个浓装艳抹的中年妇人拉扯着,要把她往马车上带。 那马车装饰艳丽,风格夸张,一看就是粉楼的模样。 “忠叔,我要那个小孩儿。”慕容风指着小乞丐说道。食色天下 忽然间,小孩儿变大了,而且刚才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现在竟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绝美的姑娘。 “王爷,我漂亮吗?”姑娘扬着脸,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姑娘好美,而且一笑更美,一看,他便醉了,他伸手抚上了姑娘的脸:“漂亮,天底下,再也没人比你更漂亮了。” “那王爷要不要娶我?”她丰润的双唇半张着,说不出的诱人。 “娶,当然要娶。”说着,他便低下头,想要吻上去。 好冷,好凉。 “你哭了吗?”他慌了,赶忙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是我太唐突了吗?不要哭,不要哭,我不亲便是了。 忽然间,姑娘用了很大了力气推开了他,而且,她越哭越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骗人!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如果娶我,你为何将我送人,你说,为何?” 姑娘的眼泪越流越多,她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慢慢的向后飘着。她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低。 别走,你不能走! 慕容风赶紧伸出手想要去抓她。 忽然间,那姑娘的身后燃起了一片大火,冲天的火光中,只见姑娘忽然换上了一身嫁衣,那妖冶的红,显得她更加美艳了。 她站在火中,朝着对面哈哈的笑着。不躲不闪,就那样站在火中,如同疯了一般,哈哈的笑着。她越笑声音越大,可那脸上,却充满了幽怨,挂满了泪痕。 慕容风想要冲上前去,可他的双脚却似被禁锢了一般,无法动弹。 姑娘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淡,渐渐的,那一身的嫁衣,就逐渐隐进了火里,再也看不见。 别走,云清,别走—— “云清——”一声响彻天际的呼喊,慕容风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四周,还是熟悉的场景。他还在府里,根本没有什么大火,也没有什么云清,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是梦吗?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梦,那便好了。如果真的是梦,云清便不用死了。 可是…… 两滴冰冷的泪珠,滑落了他坚毅的脸庞。 没了,什么都没了。她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一百章 君子如玉 “王爷还是不肯休息吗?”书房外,月明负手而立。几个端着夜宵和舆洗用品的侍从,面色灰败的刚刚从里面退了出来。 托盘里的东西,分毫未动。 月明的两道浓眉纠结在了一起。不寝,不食,这是要去寻死的节奏吗?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给我吧。”说着,接过了侍从手中的食物。 书房里,只有案前点了两三盏灯,荧荧烛火,好似昆虫。将这间本就空洞巨大的书房显得更加的寂寥,空旷。 灯芯已经燃的差不多了。烛光不停的闪烁着,蜡油正一点一点的将它吞食,好似下一秒就要会立刻灭掉一般。 月明放下托盘,信步走到案前,拿起一枚银针将灯芯挑了挑。 呼地一下,火苗一窜老高,黑暗的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退下!”慕容风低喝道。从月明进入书房,他就一直没有抬过头,只听得笔尖在帛纸上纱纱的响着。 月明没有动,反而转头看向托盘。那一碗莲子羹,热了凉,凉了热,现在的这碗,怕又是重新做的了。 他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大胆奴才,给孤退下!没听到吗?!”慕容风突然喝道。 这是月明第一次听到他称“孤”。 书案前的男人,眉头紧锁着,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这令得他的面色看起来更加阴郁难明。若是常人,此时恐怕早已经吓得双股颤颤,瘫软在地了。 可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动。 慕容风瞬间烦燥起来,腾的一下将头抬起。只是一眼……就又恢复了平静。可那子夜般的眸子却更加的冷清了,深暗的像是要将一切都吞食下去。 薄唇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什么。便又开始埋下头去,奋笔疾书。 见他如此。月明的眉心越发的紧锁起来。忽然间,就见他一个俯身。呼地一下冲上前去,把毛笔从慕容风的手里夺了下来。 “放肆!”腾的一下,慕容风站了起来。这个一身黑袍的男人,那刀削般的俊脸,此刻越发的阴暗了。 月明手持毛笔。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就见他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地上:“王爷,若您预将此生结束在这支笔里,那么请便,臣绝不阻拦。” 说罢,便将那笔高举过头顶,俯首下去。不再言语。 “你……”慕容风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你……”连说了两个“你”。 “将笔还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慕容风的神情忽然恍惚起来。他喃喃道:“这首诗,她没刻完……” 不是没刻完,其实是没有地方刻了。那时候。云清刚刚学了这么一首诗,觉得好,便随便找来一支毛笔,闲来无事,就拿起小刀在上面刻了起来。[网王]忍足君,请注意! 小小的一支笔,地方终究有限。就这些字,她还是费尽心思。左右比划了半天,才刻上去的。 刻者无心,收者有意。 若干年后,小小少年变成了少女,当年的小王子也变成了今天的南王。可一切…… 都没了。 慕容风握着笔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他踉跄的退后几步,月明立刻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我没事……”他低低的说道。 “月明,你是不是感觉我很可笑?”他抬起头,面色黯淡的看着他。嘴角刻意的向上抽着,可那笑,绝对不比哭好看。 月明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确实无法理解。 既然有情,为何当初又狠下心将她赶走送人?即便与她的父亲有仇,可云清打小便长在王府,这与她,又真的有关吗?恐怕她到死都不明白这些缘由吧。 “她……在业城的那段日子,可好?” “……不好说。” 慕容风抬眼望向他。 月明将椅子拉了拉,扶着慕容风坐下。 “打听过几个人,说她的性子变了许多。一直到最后,都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不过有一点……” “什么?” “他应该不是真心欢喜太子的。” 慕容风苦涩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这个还重要吗?如果她能活过来,别说嫁给慕容启,便是让他备好嫁妆,充当她的兄长亲手把她送进门都可以。 只要她还活着。 可是……她终是死了。 听到忠叔那泣血的阐述之时,他只感觉满腔的愤怒,愤怒到无处发泄,最后,把这一腔愤怒牵扯到了云清的身上。 他的成长,是独立的。对待所有的事情,他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如果能稍待时日,等他平心静气,他断不会只因云清是仇人之女,便真的恨她入骨。 但在当时,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恨她。因为她的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 直到策马挥离南郑,回到岭南府,他才发现,没了云清的日子,是那么的寂寥,阴冷。 可他还是伤了她。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不肯正常待她。可谁曾想,只是任性了一回,便换来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她为他挡了那一箭。[福尔摩斯]玫瑰与刺 只是一箭,便从此咫尺天涯。 那一箭,冲破了他所有的心结,可是,也将她永远的带离了自己的身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可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恨慕容启,从来就没有这么恨过!不是因为从小的间隙,也不是因为他强占了云清,而是——他既占了她,却没能护住她! 一个女人都无法保护!还留你何用! 慕容风双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了案上!他的眼中,突然间射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阴戾。 如果说从前还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迟迟不肯北上,那么现在…… “秋后,挥军北上,不踏平业城,誓不罢休!” …… 北齐皇宫。 慕容远途安卧在床上。 他望着面前越发成熟稳重的大子。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这个孩子,从小便深得他心。努力用功自不必说,而且做事从来都是有紊有条,不焦不燥,只是带兵差了些……不过,也不甚要紧。不是还有老六那个孽障吗? 时至今日,对于南疆的局势,还是没人敢通知与他。 太子不让说,臣子们自是不敢逾越。 一年来,慕容远途已是甚少上朝,大部分的政事都是由太子代为打理的。臣下也知,如今这个皇帝。已经是真的英雄迟暮,恐怕归期不久矣。他们没有理由在这最后的关头,还冒着得罪太子的危险而让这位垂暮的皇帝心生不畅。 慕容远途望着面前的孩儿,伸出他那曾经握住整个江山的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 “启儿,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他的声音,苍桑中带着一种平常少见的慈爱。 慕容启伸出手握住了他。声音有些微颤,这毕竟是从小到大一直偏爱他的父皇啊:“是的,父皇,孩儿今年整二十五了。” 慕容远途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目光中,透露着一抹遗憾。 “父皇……” “那个孩子,叫……云清的。她,还是没有消息吗?” 慕容启脸色骤变,英俊的面孔猛然间抽搐了一下:“她,她还在南境当差。” 慕容远途点了点头,又是一声叹息:“这孩子……也不容易。早些把她接回来吧。你们都不小了,赶紧让她给你多生几个孩子,也好为我们慕容家延续子嗣。” 说着,他空洞的眼神朝前望去,似乎在构想着那个未来的皇孙会长个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他憔悴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那定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英俊小子。只是……唉,不知闭月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早已经当上了娘亲呢?那自己的外孙是不是也一样的俊俏可爱呢……[清]顺治之路 “启儿,”慕容远途继续道:“闭月,还有你的姨娘,还是没有消息吗?” 慕容启一怔。 随即又点点头。 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这么多年,她们若是想见,早就见了。怕是故意躲着不肯见我。” “父皇……”慕容启很想安慰他几句,可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慕容远途摆摆手,旁边的太监赶紧躬着腰跑了过来,给他收拾被褥枕头。说了这么多话,老皇帝该休息了。 太监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慕容启,他会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慕容远途一拜:“父皇早些歇息,孩儿明日再来看您。” 慕容远途没有吭声。 慕容启在几个太监的护送下,满怀心事的走出了皇帝的寝殿。 外面,已是阳光大好。红色的楠木和金黄的琉璃瓦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令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派庄严辉煌的气氛之下。 在路过前殿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回头望了望,臣子们早已散去,那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几个宫女正匍匐在地上小心的擦洗着那些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正中央,那个金黄的盘龙宝座,正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慕容启赶忙抬手去挡。 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旁边的太监赶紧小心的问道:“怎么了,太子殿下?可有不适,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再一望,又没事了。哪来的什么阳光。大殿里没有掌灯,一切都黑漆漆的。可是刚才……却为何就那么的刺眼? 他摇摇头,心事重重的朝前走去。 一路上,但凡遇见的人,不是俯首施礼就是满脸堆笑,每个人都好似一个模子该出来一般。 这令他的心情更糟了。 一定要在黄昏之前走出这里! 他加大了步伐,简直是逃一般的朝外走去。 走到日华门的时候,他募地停了下来。 两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站在城楼上遥遥的看到了云清。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感觉一个俊美如玉的少年,正跟在慕容风的身侧。那时的她,英姿飒爽,宛若玉树。 许久,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想要的人,已经没了;期盼的江山,也只剩下了一半。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第101章 遇匪 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进。 云清的路线,正好维持了一个春天。越往北,气温越低。越低,春天来的就越晚。 于是,等她真正到了西北边境的时候,温度与前一月在齐地时并无太大差异,甚至还要更冷一些。 “喂,宝儿,想好去哪了吗?”车队后面,高与扯着嗓子喊道。 宝儿没答话。 她跳上马车,给云清掖了掖被角。昨夜,她又失眠了。 “宝儿,高与好似在与你讲话。”云清睁开眼,倚着车厢坐了起来。 “不用管他,他终日是这样。” “宝儿,你多大了?” “姐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宝儿给她倒了一杯水。 云清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可爱的圆圆脸,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可爱。 “我看那高与不错……” “姐姐!你若如此,我便不与你讲话!”宝儿扭过头,小嘴一撅老高。 云清笑了笑,低声道:“不必羞赧,女儿家大了,终是要嫁人的。”说着,她垂下头,纤细的手指细细的抚摩着杯沿:“宝儿,我知你长得小,实际上,也快十四了吧。” “姐姐!” 云清看着她,透出了一脸温暖的笑容:“高与他们似要去漠辽,你呢?可想好去哪?” 宝儿嘟着嘴,朝着云清翻了一个白眼,不做回答。 车外,高与那高亢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喂,宝儿,商量好了吗?打算去哪?” 宝儿腾的一下撩开了车帘,大声道:“你去哪,我便不去哪。” 众人一阵哄笑。 但这次,高与却没跟着附和。他弯弯的眉眼渐渐的扯直,最后。直似挂上了一抹苦涩。 “宝儿,你很讨厌我吗?”高与的声音破天荒的低了下来。 “你……”宝儿正想做答,忽见前方马蹄阵阵,紧接着,黄沙卷着尘土,在上百个马匹的狂奔中,急急的朝着商队呼啸而来。 “大家快朝中间靠拢。快朝中间靠拢。”队伍中一直充当领队的陈叔,急急的吼道。 稀稀拉拉的人群还未围成一个圈。就已经被狂奔而来的马匹包围了。[木乃伊]黄沙漫天 “留下财物和女人!”骑队中一个大胡子中年人粗声喝道。 宝儿吓得浑身哆嗦,急急的朝着车厢靠去,云清赶紧将她搂了过来,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前,不让她看到外面的情况。 “宝儿……”高与将头探进车里,刚想说话,见此情景,瞬间怔住了。 云清没时间与他解释,见他正呆呆的看向自己——怀里的那个小脑袋,赶忙低声问道:“高公子。外面是些什么人?” “马贼……”高与似丢了魂一般。 “保护好宝儿。”说着,云清就放下宝儿,一撩袍角,抬腿就朝外走去。 “你去哪,姐……公子?” “我去外面透透气。让高与在这陪你吧。” 这个理由着实牵强。何时不透气,偏要在此时透气。这透的是哪门子气?血腥气? 高与明白,这是要把宝儿托付给他了。他手握着剑,望着面前这个纤弱的,美的不方物的公子,忽然间竟升起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情。 他重重的甩了甩头,赶紧把这个想法给抛到了脑后。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一堂堂男儿,岂容他如此做想? 不过,这个公子也确实太过文弱了…… 他拉过云清的胳膊,郑重的说道:“你退后。” 云清摇摇头,既是马贼,以她的长相,不管是男是女,恐怕都是逃不过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宝儿置后,让高与好好的保护她。如果幸运,说不定他们还能逃过此劫。 由于双方谈判不拢,说话间就混战在了一起。 双方实力悬殊,不多时,商队一方就渐渐支撑不住,有好多人都受了重伤。 云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宝儿。 还好,高与的武功看似不弱,有好几个想靠近马车的匪徒,都被他挥剑斥退了。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群以烧杀抢略为业的匪徒。 众匪见他拼力护着身后的马车,便一致认为那车里定是有什么稀世珍宝。于是便集结人力,一并向那马车攻去。 不多时,高与渐渐吃力不住,眼见着一个匪徒已然将车帘撩了起来,他震天一吼,向着那匪徒杀去。 只顾得前方,却无眼能照看后面。就在他挑剑刺退那匪徒时,后背上已被人斜砍了三四刀。瞬间,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龙墓 宝儿一声尖叫,再也顾不得害怕,连滚带爬的从马车里扑到了高与身旁。 她伸出小手,颤抖着向高与摸去。匪徒哈哈一笑:“竟然有个小娘子藏在里面。”正待上前,忽见一旁有人高声断喝:“住手!” 众人回眸,话起之处,一个白衣公子,翩然而立。 众人一惊,这公子……长得真好看! 可再好看,也是个男的,纵然能卖到伎馆去得个好价钱,可弟兄中没有爱好男色者,这远水如何也解不了近渴。于是,就又把眼光投向了匍匐在地的宝儿。 真是禽兽啊。宝儿虽说已满十四岁,可那一张娃娃脸,顶着两个小女孩一样的包子头,他们还真忍心下得去手! 殊不知,这帮马贼常年游荡在西北边境,一年四季也见不到几个女人,如今看到了白皙皙的宝儿,那即便是长得小了些,也总比没有要强。长得小不怕啊,可以捉回去慢慢培养,养着养着不就长大了吗? 想及于此,那匪首便高兴起来。咧着一口大黄牙,哈哈大笑。 “这白面娃娃真好看,爷我今日便要做这新郎官啦。” “哈哈哈……”震天的淫笑声袭来,高与的伤口迸发了又一股鲜血,宝儿的眼泪流得更欢了,云清的脸,也更加白了。 匪首见那白衣公子虽然纤弱。可面对眼前的血腥似乎毫不畏惧。正用他那雪白的靴子,踩着血痕缓步向那一男一女走去。 他脸上的肌肉扯了扯,胡子颤了颤,似乎对云清的无畏有些不满,可见他那惊为天人的长相,也打心底里平生了三分好感:“喂,那白面小哥。别往前走了。刀剑不长眼,伤了你的细皮嫩肉可就不好。” 想了想。他又嘻笑道:“可惜小哥不是女子,要不然……”说话间,口水已经流得老长。 “要不然怎样?”云清冷眼望向他。 匪首把刀子一收,扯了扯满是血痕的衣襟:“你若是女子,那天下必然颜色尽失。别说这白面娃娃,便是把长宁翠玉楼的所有姑娘打包送到爷的床上,爷也宁可不要了!” “中原有句话,叫啥来着?”旁边的一个小匪跟着起哄。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云清淡淡道。 “哈哈哈……对对对,想不到小哥还很有情调。可惜了……” “我若是女子。你便真的放了她?”云清指向宝儿。 “别说是她,便是这整个商队的女子,我也一个不要!”这是废话,因为这整个商队,其实也只有三个女子。纯情校医 一个宝儿。一个云清,另一个是个负责烧火做饭的丑丫,他家主人正愁无法嫁她呢。 匪首嘿嘿一笑:“小哥可有姐妹?” 云清点点头。 匪首大乐。这小哥还真是个实诚人,问什么说什么。等我捉了他回去,不仇他家姐妹不来,到时…… “我是女子。”声音很淡,淡到有些听不清。 “姐姐!”宝儿哭着一张小脸,从来没有叫得这么撕心裂肺。 什么?众人直是惊掉了下巴,齐齐看向云清。 她忽略掉那些温度陡然升高的目光,侧过头看了看宝儿,淡淡道:“以后我不能陪你了,”其实是你一直在陪我。“一会儿赶紧进城找个医馆,把高与的伤好生医治一下。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你……你当真是女子?”那匪首常年窝在这荒蛮之地,哪里见过如此天仙。若真是女子……荒夜里搂着如此绝色,哈哈,那岂不是比皇帝还欢快?! 想着,那一口大黄牙笑得更欢了。 云清眉头紧锁,无奈的摇摇头,随手伸向脑后,将那束发的带子一扯,忽然间,一头长及腰际的墨发,便随着西风飘撒开来。 众人直是看痴了去,一个个瞬间呆若木鸡。 大胡子最先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钢铃一样的牛眼,怒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了去。爷的女人,也是你们能看的?” 众人纷纷垂首。 “嘿嘿嘿,”大胡子驱马上前,朝着云清一笑:“娘子,长夜漫漫,哥哥我也许不能经常陪你,恐你孤单……”人群人立刻亮起了几双贼眼。 大胡子牛眼一瞪,众人又做老实状。 “你想说什么?”云清问道。 大胡子看了看宝儿,虽说什么水只取多少,可是,这好容易见得了荤腥,让这白白胖胖的妹娃子就这么跑了,那也是不划算的。 “我是说……” “你休想!”云清忽然从地上拾起一把刀,募地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别……”一百多号人同时喊道。 “姑娘别急,有事好好商量,那刀锋利的狠,可别伤了姑娘的小手!”人群中一个青年大着胆子说道。 云清看向大胡子:“我这人生性善妒,断不会与人分享夫君。想让我留下,你便放她走。如若不然,我便是死,也不会如了你的意!” 第102章 初入宁城 ps: 朋友们,要是读着还行,记得给个推荐收藏啊。 大胡子眼珠儿转了转,望了望宝儿,又看了看云清。凭空挤出了一脸嘻笑:“娘子快些把刀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放人,我跟你走,如若不放……”说着,她又把刀往脖子上挨近了几分。 “我说娘子,你看你长得纤纤弱弱,娇娇嫩嫩,这些粗冷的兵器真的不适合你。快快听话,把那东西放下。要是真的不小心伤了自己,那哥哥我可不是要心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云清见他一张大嘴一开一合,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值出神之际,就感觉胳膊一麻。原来,那大胡子刚才眼珠乱转,早就差了人去夺她的刀了。 大胡子生怕云清跑掉,或者再起什么幺蛾子,竟差人用了棉布把她整个儿的卷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头露在外面。还美其名曰怕伤了她。 云清被他按坐在马车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商队手中搜刮财物,又生生的把宝儿捆了上。就连那边的丑丫连同她身后放着的一袋子土豆,也没能够幸免,被一个瘦高的青年一齐抱上了一辆马车。 丑丫倒是不怕,反而还喜滋滋的。倒是可怜了那一袋子土豆,跟着她一路走,一路滚,不多时就撒了一地。有几个小匪不小心踩了上,差点没跌倒。 什么叫燕过拔毛?什么叫饥不择食?云清彻底无语了。 大胡子看着丑丫的那辆马车摇摇晃晃,不时的还发出一些不耻的声响。渐渐的。他喉咙发干,呼吸渐粗,一双血红的牛眼直直的盯向了云清。 “你,你,你要做什么?”云清像个蚕蛹一般,一边左扭右摆的向后蹭着,一边惊恐的瞪着双眼。 大胡子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嘿嘿笑着。一双砂锅般的大掌不由分说的扯向了裹着云清的棉布。 他扯了几下,发现根本无处下手,四处看了看,扯得他烦了,索性抽出腰刀。三下两下就把那布劈了干净。 手脚一得到自由,云清就死命的向后退去。可马车里总共也就那么块地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大胡子的脸越来越近,云清的手越握越紧。忽然间,她余光一扫。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首饰盒子。 蓦地扑了上去,她将那盒子双手举过头顶,做势就要朝大胡子砸去。电光火石间。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呼啸声。 大胡子一愣,旁边急急的跑过来一个小匪:“大哥,像是官兵,咱们快撤吧。” 他浓黑的眉毛立时竖了起来。看着云清,心里那叫一个纠结。有意上前将她捉住,可头顶上还悬着一个首饰盒子,看样子就不轻。这姑娘还真是个烈性子,估计一时无法得手。 罢了! 他万般不舍的狠狠瞧了云清一眼。 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回身间,他突然朝着云清一乐:“娘子。哥哥有事得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来接你。” 说罢,他瞥了一眼那首饰盒子,黄澄澄的,看样子是黄金打造的:“妹妹,给哥哥留个念想,把这首饰盒子交与我吧。” 还未等他伸手,云清早已然将那盒子抛了出去。 贼就是贼,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还不忘敛点财。 大胡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在急急奔跑的瞬间将那盒子揣在了怀里。 马蹄声渐近。不多时,狂风卷着飞沙,逃走了一批人,又来了更多的人。 随风飞舞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萧”字。 “起禀将军,是一伙马贼。”一个兵士报道。 马上的将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满地的血痕:“留下伤药,速速前行。” 几个军医模样的人闻声翻身下马,留了几包白色的药粉,便又随着大军匆匆离去了。 风卷残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云清跳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藏青色的背影,还有那个飘扬在旗帜上的大大的“萧”字。 “这将军好生威武啊!”一旁的一个小伙计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大的出着神。 旁边的陈叔拍了他一下:“好小子,你算是有福了。陈叔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旁边的伙计一脸的求知。 陈叔眯起眼,无限神往的说道:“此乃西越镇国大将军——萧漠然也。”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好似一个学究一般。 小伙子的嘴张成了圆形。一旁的云清,望着那来去滚滚的烟尘,忽然有些恍惚。 未等她回过神来,众人早已经淡然的收拾起了行装。能带走的,便装上马车;带不走的,也没见大伙儿有更多的感伤。 生逢乱世,也许他们早就习惯了。 云清摇摇头。 一个震天的哭喊声,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回来。是宝儿。 高与正躺在宝儿怀里,后背上的几道伤口都已经涂了金创药。但是由于失血过多,他面色中透着一股苍白的神色。 “姐姐——”宝儿满脸泪痕,一双大眼睛已经哭成了血红色。 “姐姐,高与他,他不动了,怎么办啊……” 云清俯下身去,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又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气息有些微弱。 “怕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现在的关键是不要发烧才好。” 宝儿怔怔的看着云清,忽然问道:“姐姐,你怎么会这些?你原来是郎中吗?” 云清摇摇头。对于过去。她已经不愿再去追究了。 由于高与的失职与受伤,那个商户在岔道口的时候,不闻不问的抛下了高与,便预向漠辽行去。 所幸他们的货物以丝绸居多,那些马贼不便携带,也就没有损失多少,不然。他们恐怕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高与身上。 宝儿想向他们讨要高与这一路的工钱,那商户扬着头斥责道:“咄,你这女子真是厚颜,他若不是与你藏有私情,危难之时只顾着保护于你。我哪里会损失如此之多?我还未向尔等兴师问罪,你却还有脸面向我讨要工钱?” 宝儿气得脸色发白,不管不顾的与那商户大吵起来。 吵架的结果是,商户离去之时,一边辱骂着,一边给宝儿抛下了两颗碎银子。 宝儿回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高与。哭着将那银子拾了起来。 云清怔怔的站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一幕。 “宝儿,”她低低的说着:“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宝儿抬起袖子,将银子上的土擦了擦,眼中的泪痕尚未退去。她哽咽道:“姐姐,我原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这算不得什么的。只是……”她抬眼看了看云清,不管何时,这个姐姐,都是那么的美丽,美的好似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 “姐姐,我们现在就剩这点钱了。”她摊开手,小小的掌心中静静的躺着两枚银疙瘩:“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受苦了。要不然……姐姐可曾想过回到业城?” 云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她收拾了一下包裹,将头发拢了拢,走过来抬起高与的肩膀:“宝儿,别哭了,过来搭把手。” 二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高与抬上马车。 “大叔,我们就剩这点钱了,您看此处距离哪个城池比较近,尽快把我们送往,可否?”云清对着驾车的大叔说完话,便回头看了看脸色越发惨白的高与,她实是担心,这伤,不能再拖了。 大叔跟着她们一路走来,知道这两个女子也是苦命人。他点点头,一声不吭的驾起了车。 很快的,她们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池,不说城墙,单单是那护城河,其宽度就足有业城的两倍居多。 “长宁,”宝儿念道:“这是哪里?” “西越的都城。”云清答道。 “姐姐知道的真多。”宝儿终于见到了人群,少女的心性不免又有些雀跃起来。 大叔没有收宝儿的那两粒碎银子,他收拾了马车,一边坐上车辕,一边说道:“姑娘,前路艰辛,大叔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这银子,你还是赶紧拿去找个郎中,给那小哥治伤吧。” “还有,”他不无担心的看了一眼云清:“长宁虽是天子脚下,可也不乏强权恶霸,姑娘这副模样……还是小心为妙。” 之后,他又交代了几句日常生活需要注意的事情,然后便一边叹着气,一边驾着车与她们告别了。 找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预付了三天的房钱。又请了一位临街的郎中给查验了伤势,两粒碎银子也便花的一颗不剩了。 “宝儿,你在这里照顾高与,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挣钱的行当。”云清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提步朝外走去。 “姐姐!”宝儿一把拉住了云清:“您历来都是养尊处优,这等事,怎能让您去做?我去!” 云清摸着宝儿的头,笑了笑:“再养尊处优,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说着,她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高与:“男女授受不亲,他的伤在背上,需要及时擦洗避免感染。你……不会想让我给他擦吧。” 宝儿一脸窘迫,跟着就像红透了的番茄一般,羞的连耳根都要滴出血来。 云清翘起嘴角,笑了笑,又抬手摸了摸了她的包子头,便迈开大步向街上去了。 第103章 寻找工作(一) 长宁真的很大,比业城还大。 云清用了两个时辰,也不过才走完了三条街。 街上店铺林立,行人繁多,而且因为地理原因,相对于业城清一色的汉人来讲,这里就热闹很多。 有肤色棕黑的漠辽人,有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就连本土的汉人,似乎也比业城的居民要高大粗犷许多。 所以,像云清这样的纤细身材,在扮作了少年之后,就越发显得文弱不堪。 身材上不占优势,再加上她本来就无一计之长,所以在询问了三十几家店铺之后,她依然两手空空,没有一家肯招用于她。 中午就没有进食,又这样徒步走了大半个下午,渐渐的,她就有些体力不支,开始腹声鸣鸣了。 一阵食物的味道传来,云清下意识的嗅了嗅,好香! 转头一看,是一家临街的包子铺。那三四层的蒸笼叠在一起,正朝外呼呼的冒着热气。一屉刚出锅的包子,白白胖胖的,碧绿色的馅料透过那透明的包子皮,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云清的肚子叫得更欢了,她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那一锅包子吸引了,想挪,却怎么也挪不开。 “小兄弟,要吃包子吗?”包子铺的老板——一个和蔼的中年大叔问道。 云清摸了摸了空空如也的袖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欲转身离开,那老板却忽然上前,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用叶子包了,塞到了她的手里。 “大叔,我,我没钱……”云清低声说着,脸下意识的红了起来。 “吃吧,小兄弟。”大叔叹了口气,看着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便知道这又是一个落魄的贵人了。 云清抬起头。大叔回了他一记鼓励的微笑:“人生在事,不如意十之*。小兄弟年纪尚轻,一切都还来日方长。” 云清点点头,朝着大叔感激的笑了笑。大叔话也不多,只是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作为报答,云清在大叔的旁边帮他忙活了一阵。其实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先前劳作的经验极少,而且又都忘光了,所以她现在不管干起什么来。都有些手忙脚乱。 又一次险些被蒸气烫伤之后。大叔朝着她无奈的笑了笑。 云清低下头。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掌灯时分,大叔的包子也卖的差不多了。云清见天色已晚,不好多留,便帮着大叔拾了最后一笼包子。准备辞行回去客栈。 “小兄弟,把这个拿上。”大叔用布包了五六了包子,塞到了云清手里。 “不,大叔,我不能要……”云清知道,大叔起早贪黑的经营这样一个铺子,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温饱。他虽然很累很忙,可这样下来,也是连个伙计都雇不起的。 少卖一个包子。那便少了几文钱的收入。云清虽然惦记着宝儿他们,可这包子……她实不忍心再拿了。 “拿着吧,小兄弟!”大叔把包子往她手了塞了塞:“你替我干了这么多活,这是你应得的。”其实云清真的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添乱倒是不假。 “小兄弟。你虽然文弱,但贵在识字。这样粗鄙的活,也确实不是你应该做的。”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清:“前面有户张员外,听说正打算给小少爷请个老师,小兄弟一表人才,倒是可以前去一试。” 云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她谢过了大叔,便捧着那袋包子,兴冲冲的朝着张员外家的方向赶了去。 很不凑巧,张员外刚刚陪着夫人去娘家看望岳父了,看门的伙计说一般情况下要明早才能回来。 无奈,云清只得返还。而且想来宝儿他们还未吃晚饭,定是饿坏了。 紧赶慢赶,云清走回客栈的时候,也已经快二更(九点)天了。高与终于醒过来了,可还是意识模糊。只说了一句话,便又睡了过去。 宝儿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一整天都在床边守着高与,时不时的就给他擦洗一下额头,手指,深怕他就此睡过去,便再也不会醒来。 云清拍拍她的肩膀,想说什么,可终是无话可讲。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缺钱。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云清便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张员外家,轻扣门环,还是昨日的那个伙计。 他一见又是云清,便挠挠头,蹙着眉说道:“先生,我家老爷的岳父忽然感了风寒,老爷和夫人刚刚回来,便又急着赶回去了。这下估计得三五天才能回来。不如这样,先生留个地址,等我家老爷回来了,我便交与他。他若有心,定会差人去请先生的。” 云清忘记她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是觉得脚步越了的沉重起来。 三五天,便是她等得,高与也受不住了。她和宝儿两个大活人,怎么也能凑合个吃食,可高与怎么办? 她低着头在路上走着,忽然间感觉心里似是没了缝隙一般。 我以前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好像一点生存的技能都没有?!募地,她竟有些恨起了自己。 失魂落魄的,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起来。 那些店铺她已经问的差不多了,以她的小身板,想要做个粗工,估计是没有希望了。 “排好队,排好队,休吵,休乱!”她正暗自郁闷,一个中年男子的高喝声突然破空传来。 十几个后背插着稻草的小姑娘,正在一群抹着眼泪的大叔大娘的护送下,朝着几个马车走去。每上去一个人,那中年男子便拿出几锭银子,扔给旁边的大叔或者大娘。 一见银子,云清立时眼前一亮,她快步上前,急急问道:“这位大叔,您这里是招工吗?”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清,忽然从嘴角扯出了一声嘻笑:“小哥长的不错,只可惜我这批只要女的,不要男的。” 不要男的……云清刚想告诉他其实自己是个女的。就见车上忽然间冲下了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朝着一个大娘说道:“娘,娘,丫儿不想进青楼,您把丫儿带回去吧,好不好?丫儿保证没黑没白的养蚕,织布,丫儿能养活自己的,娘。您信我。信我好不好……” 她一面哭着。一面跪着朝前挪去。 那对面的大娘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丫儿,娘也不想啊。可娘有啥办法?你二弟已经饿死了,你爹他,他的病也不能再拖了啊……你恨娘吧。下辈子投胎,别再来这苦人家了……” 那母女俩终于抱到了一起,可那中年人却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喂!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昨日便这样,今日还是如此。你们不去,自有人去。”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云清:“瞧见没,就那小兄弟,若是个女的。还有你家丫头的饭吃?” 众人闻声都朝着云清看来。一时间,她万分窘迫。 头顶的太阳好似从来没有如此的刺眼,阳光一晃,她忽然间有些睁不开眼。 她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头压得低低的。如同一只老鼠一般,悄悄的溜开了那里。 一离开那些人群,她便再也控制不住,撒开腿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不能再跑,她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了一个台阶上。 太阳还是那么的刺眼。她闭起眼,仰起头朝着太阳迎去。 内心里五味俱全,她从没有过如此的感受,像是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低低的,她哭了起来。 这就是百姓的生活吗?为了活命,只能将女儿卖往青楼换钱吗? 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想到宝儿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还有那大火之中的舍命相救,还有高与…… 她不停的抽泣着。 我太自私了,太自私了,可若让我去往那里…… 她不住的摇着头,我做不到,做不到…… 正在抽泣之中,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好似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喂,你是何人?为何坐在这里?快些离去,莫要让我家管事见到,否则……” 云清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圆圆的杏眼。 好俊俏的公子啊,小丫头心头一颤,到了嘴边的斥责,也立时吞了回去。 她痴痴的看了一会儿云清,才想起自己手边还拎着一个篮子,便不好意思的搓了搓了衣角,嗫嚅道:“公,公子,你大清早的,为何坐在这里……哭泣……” 云清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朝着小姑娘一揖,便欲转身离去。 “喂,公子!”小姑娘在身后叫道:“公子可是外乡人?” 云清一皱眉,我脸上有写吗? 小姑娘一乐,心想:这么俊俏的公子,若是长宁府的,我又岂会不识? 想着,她便拎着篮子,走到了云清身边:“公子,怒奴家直言。奴家见您一表人才,却是一副落寞之相。莫不是遇到了劫匪,遇了难处?” 这小姑娘怎知?云清立住脚,看向了她。 看来,我是猜对了,小姑娘不禁莞尔:“公子不必惊疑。看您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从北齐来的吧。” 云清点点头。 小姑娘也点点头:“从齐地过来这里的好多商旅,前段日子都遇到了劫匪。若不是萧将军偶然路过,恐怕他们至今还仍猖獗呢。”说着,她又看了看云清,心里不免又狂跳了几分。 “公子怕也是被那劫匪抢略,失了钱财,无了安身之所。正巧,我家小姐想要招录一名画师,不知公子可能胜任?” 第104章 寻找工作(二) ps: 亲们,求推荐,求收藏:) 这个宅子很大。 云清跟着那位小姑娘,穿过了七八道回廊,又走过了两座风雅别致的花园,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踩着小石子踏上了去往秀阁的方向。 秀阁,顾名思义,就是女子所居之处。 那是一座二层的秀楼,掩映在一片刚刚抽出新芽的垂柳之中。秀楼前面,是一座六角石亭,石亭之中,一位白衣少女正素手抚琴。 琴音婉转悠扬,有着一种牵动心弦的韵律。几声鸣唳传来,抬首望去,竟是无数大雁盘旋于空,久久不肯离去。 听到脚步声,少女回眸。对上云清的双目之时,她微微一笑,起身施了一福。 云清赶忙低头回礼。 少女望着她,浅笑盈盈,那清澈的眸光中,不见热切,也没有刻意的拿捏。她只是那么娉娉婷婷的立着,静静的看着来人。 凭心而论,这少女长相确实不错。但云清满副心思都在找工作搛钱之上,所以对于这少女的容貌,她并未过多的留意。 也是,她本身就是绝色,而且从来不去刻意的关注别人的外貌,所以在她看向少女之时,那目光是彬彬有礼,甚至是有些过于平淡的。 少女一怔。 可能是收到过太多关注的目光,忽然间有这样一抹平淡无奇的,她有不适应吧。 再次看向云清,她却反而一亮。也是,人家公子如此姿容,别的相貌,怕也是入不了眼的吧。 想到这,她又施了一福:“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虽然云清是过来找活计的,但这位少女见她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又拥有如此容颜,想来便是哪家落魄的贵公子。所以在言辞举止上,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云清又还了一礼:“回小姐,本人姓于。” “于公子。”少女双目含笑:“公子可擅长作画?” 云清一怔。虽然她知道这府里缺的是一位画师,但她自己会不会画画,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 少女让丫鬟拿过了笔墨纸砚,便斜倚着朱栏,摆好了姿势。 原来是要给她描绘丹青。 握上笔杆的瞬间。云清是有些忐忑的。这一笔下去,结果还真是个未知。不过为了高与,更为了宝儿,便只能放胆一试了。 刷刷几笔。那位先前挎着篮子的小姑娘便拿起画像,走到了少女身边。 少女对着画像看了看。不见欢喜,也不见失望。 确实,云清虽然学过一些书画,但她的本行毕竟是舞刀弄枪。所以她画出来的东西,不能说多么难看,但也绝对称不上传神。 少女朝着云清淡淡一笑。樱红的唇动了动,说了一句:“可惜。”便摇着头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秀楼走去了。 云清自是清楚,这是没戏了。 她帮着小姑娘收拾了笔墨,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又快到中午了。想罢,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子,不知你家中是否还有女眷?”小姑娘一边引着她离开,一边问道。 “有的。”云清淡淡回道。 小姑娘忽然双手一合,竟似十分高兴的模样:“太好了。公子。这府中尚缺一个二等侍婢,工钱是每月半两。唯一的要求。便是要长相好看。” 说着,她看了看云清的侧脸,不禁又有些心神荡漾:“公子如此姿容,想必家中女眷也断不会相差很多。当然,”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想必公子以前也是个贵人,家人断断没有做过服侍人的活计,你若不愿……” “我愿,我愿的。”云清忽然将话抢了过来,忽然又发现自己答得不对:“我是说,家中有一小妹,可来试试。” “真的?”小姑娘的双眼又明亮起来。真好,如果这位公子的妹妹来了府里当差,那么,是不是说明,我还能再见到他呢? 怀春的少女,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云清匆匆的拜别了小姑娘,便急急的跑回了客栈。来不及与宝儿多说,她便翻出了一套从前的女装。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一照,不行。 便又向厨房要了些锅灰,用水调匀了,细细的抹在脸上,脖子,还有手上。然后又拿过一只眉笔,将眉毛画得粗重了些。末了,又把那粉嫩的纱裙用砂纸磨了磨,然后又从袖口下方撕下一块布来包在头上。 一切收拾停当,再对着镜子一照,一个皮肤微黑,眼神中透着些许灵气的普通少女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小姑娘带着云清见过了管事嬷嬷,那老太太只是扫了她一眼,连眼皮都没怎么抬,便懒洋洋的说道:“行了,就她吧。长的倒还周正,就是面皮黑了些……不过也没关系,黑就黑点吧,反正最近主子也不怎么在意了。” 说完,她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对着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小菊,你带着她下去……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小于。” “嗯,你带小于下去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再给她安排个活计。” 小菊领命。她带着云清去了下人房,给她找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裙,又给她领了一套行李被褥。 云清望着小菊指给她的床铺,那是一个足能并排躺睡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她有些诧异的问道:“小菊,我必须住在这里吗?” 小菊斜着眼看了她一下,嗤笑道:“一个侍婢,还长得这么黑,你难不成还想住间独房?”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清是想念宝儿她们,不想和她们分开。 “不是最好!”小菊撇着嘴看了她一眼:“告诉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不知道你家里原来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你跟表小姐是什么关系,可你既然来了咱们这儿,就得守着咱们这儿的规矩!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平日里要少说话,多干活,你可谨记了?” 云清生来还没被人如此的训斥过,虽然心里难受,但是为了宝儿他们,她还是忍了。这样的境况,恐怕以后要慢慢适应了。 小菊安顿好她之后,便带着她来到了茶房,指着一个正呼呼冒着热气的茶炉说道:“你先在这里学着烧水吧。要保证这炉子里的水永远都是开着的,你可听明白了?” 云清点点头。 小菊正欲离开,云清忽然想起了什么,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小菊,我有一事请教,可否?” “讲。”小菊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咱们,咱们这里什么时候发月钱?”云清的声音很低。 “月钱?”小菊像看什么怪物一般的瞧着她:“月钱,月钱当然是月底发了。” 月底,那便还有十多天呢。不行,高与可等不了这么多天! “能不能提前发放?” “行啊,你找嬷嬷把卖身契签了,便能一次性得到六十两纹银了。”说完,小菊又朝着云清嗤笑一声:“不过你长得太一般了,不知道嬷嬷能不能要你呢。哼,六十两,便是卖到翠玉楼,你也不一定能卖上这个价!” 云清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她只是在想,卖身契,这个……那便是要终身呆在这里了…… 夕阳隐下院墙之时,换班的小厮终于来了。他见到云清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是小菊那丫头让你在这烧茶的?” 云清点点头。 小厮见云清一副老实模样,不禁心生怜悯:“她定是怪你抢了她二妹的位置。原本这二等侍婢,她是想让她家妹子来补缺的。你知不知道,咱们府里的侍婢是分为三等的。 一等是最光鲜的差事,那是专门伺侯主子的。根本没有什么活,只是当个花瓶站着便可,主子高兴了,兴许还有出头的机会。 二等也不差,也都是些漂亮丫头,原来是专门伺侯府里的夫人们的,不过现在……哎,你刚来,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现在其实也没什么重活,就是端端茶,倒倒水。 三等才是粗使丫头。你……”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云清:“你虽说黑了点,可长的其实不错。而且是许嬷嬷应了的二等侍婢,她怎么能让你来干这些粗活呢?” 这小厮越说越不平,好似小菊欺负的是他本人一般。 云清其实根本没太注意他在讲些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是个热心肠。于是她便感激的朝着少年笑了笑。 “我趁着天黑可否回家一趟?”她轻声问道。 少年朝着外面看了看,又瞅了瞅云清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心想这小菊太也过份,尽挑着人家老实姑娘欺负。 于是他胸脯一挺,浩气凛然的应道:“姑娘尽管去,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不过……二更之前你可要回来啊。要不然到时候巡夜的查房,发现你不在,那可就坏了。” 云清应声点头,又朝着少年笑了笑。心想,其实还是好心人多的。 一路无话,她紧赶慢赶的跑回了客栈。 宝儿这几天实是累着了,已经趴在高与的床边睡熟了。 云清望着她越发瘦削的脸庞,还有那躺在床上,伤口已经有些发炎的高与。万般滋味搅动心房。 罢了!我这条命本就是宝儿帮着给拣回来的。不就是签个卖身契吗?又不是真的叫我去卖身! 想着,她便轻轻的替宝儿盖了条被子。然后便提起大步朝着那府邸赶了回去。 第105章 端康王爷 高与的病情越发的严重起来。由于不能及时就医,他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炎。 当新一天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宝儿的门前,已经吵吵嚷嚷的聚集了一大群人。 “我说姑娘,你就行行好吧。我这里也是小本经营,经不得姑娘如此白吃白住啊。”那个一张圆脸,似乎永远挂着刮不净的胡茬的中年掌柜,正一脸乞求的说道。 “管这许多做什么?掌柜的就是心善!要我说,直接将那病夫扔将出去!”一个五大三粗的伙计粗声喝道。 宝儿一听,泪未先流,膝已酸软。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首泣道:“掌柜的,您行行好。再容我两天,就两天,两天之后,我定将房钱伙食一律补齐……” “宝儿!”云清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可怜的丫头扶了起来。 宝儿一见是云清,“哇”的一下大哭出声,瞬时扑倒在云清怀里:“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了?宝儿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虽然有了刚才一幕,但宝儿去掌柜那里结帐的时候,还是对他报以感谢的。毕竟他没有像那伙计一般硬下心肠强行将他们赶走。 掌柜的帮她们叫了一辆马车,又帮着将高与抬了上去,他手里拿着银子,不安的嗫嚅道:“姑娘,你不要怪大叔。大叔也是没有办法,这年月,活命难啊。” 云清和宝儿朝着掌柜微微一笑,经过了这一路,对于世态炎凉。她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像掌柜这样的为人,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云清租了一个独门小院。把宝儿和高与安顿进去之后,她又去街上的医馆请了一位郎中。 高与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耽搁了用药。郎中开了几副药方,云清便拿着单子去药铺里抓药了。 一番忙碌,天色很快便降了下来。云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郑重的交给了宝儿:“宝儿,这是剩下的银两,你拿好。等高与的伤好了。你们再看着做个小本营生,就一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吧。” “姐姐……”宝儿望着包袱里沉甸甸的银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不能和她说自己签了卖身契的事,也不能说自己正在给人家做侍婢,否则她一定不会安心在这里住下去的。 “我在一个大户人家找了一份教书先生的活计,人家见我教的还可以,便预付了一年的束修。” 宝儿没有怀疑。她知道这个姐姐识文断字,而且还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有一些意外的发现,比如上次给高与号脉。 所以,她挥手送别云清的时候,脸上笑意盈盈。这也让云清多少有了些安慰。 这便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为了他们,自己的这番牺牲,也算是值得了。 云清望着漫天的星辰,不知道自己此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罢了,想不清便不要去想。哪怕是真的在那个大门里困一辈子,只要宝儿她们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也认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云清已经在那里呆了两个月。 两个月来,她从最初的茶房,被调到了后厨,然后又在当初那个小姑娘的帮助下,去了秀阁当差。 那个小姑娘叫平儿。她多次打听云清,问她的大哥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来看她。 云清只得含糊的说他去了外地,一时半刻可能还回不来。 平儿虽然有些失望。可她对云清还是极好的。也许是因为她心中的那个 于公子,也许是因为云清的老实善良,总之,云清到了秀阁之后,日子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 她不再需要做那些粗活重活了。只是没事的时候给小姐抄抄经书,再跟着平儿上街采买一些小姐的日常用品。日子在不咸不淡之中,竟也过得习惯了。 只是常常午夜梦回,她会见到一些熟悉的场景。梦中,总会出现一些糊涂却似又熟悉的脸,其中有一个人,会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个人是慕容启。但越到后来,那梦就越发的清晰。梦里总是刀光剑影,她总是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被惊醒。 又一次,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擦去满额的汗水,她忽然有些发怔。那不是慕容启!那究竟是谁? 而我自己,又是谁…… 时近六月,阳光大好。这日,云清在抄录了又一本经书之后,就见平儿挎着篮子兴冲冲的来找她。 “小于,跟我去李裁缝那!” “我还有一本没抄完呢。” “别抄了,今儿小姐高兴,特许我们放假一天!” 云清眼前一亮,那不是可以去看宝儿了吗? 平儿拉着云清,两个姑娘一起朝着街上走了去。一路上,平儿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又瞧瞧那儿。还时不时的给云清充当讲解。 虽然对这长宁不熟,但云清打骨子里不喜逛街。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听着,平儿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朝她微微一笑。 平儿说得累了,见云清却还如个木头般毫无反应,便一下子泄了气:“你呀……”她叹了口气:“对了,小于,你今天多大了?” 是啊,我多大了?云清仔细的想了想,记得慕容启和她说过,如果去年是十八,那么今年就应该是十九了。 “我十九。” “啊?”平儿忽然跳了起来:“你都十九了?怎的还不嫁人?” 云清诧异的望向她:“为何十九便一定要嫁人?” “你……”平儿实是拿她无奈:“真不知你究竟是何方人士,怎的对这风土人情慨不熟识一般?” “算了,”平儿瞥了她一眼:“一会儿跟我去裁缝那,你也做身新裳吧。再过三日便是围猎,到时西越所有优秀的男人都会去那里。” 名为围猎,其实就是为贵族的未婚男女提供相亲的场所。当然,像云清和平儿这样的丫头,只是作为侍婢跟着她们小姐前去的。但如果长相好,能讨得贵人欢心,当场被收房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几乎所有有机会前去的姑娘,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都会拿出自己最美的一面盛装出席的。 云清听得一愣一愣。她知道平儿是为她着想。十九岁,做为一个未婚的姑娘,恐怕是真的不年轻了。 但之前经历的种种,已经让她对此类事情几本死了心了。 碍于平儿的热心,她还是被她拉着,在裁缝那里量了身材,做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丫鬟不能穿着太过招摇的颜色,这一点,平儿自是知道的。 “那你呢?”云清问她。 平儿忽然红了双颊,低下头,搓着衣角:“我,我还小啦。对了,”她抬起一张红扑扑的圆脸:“你家哥哥,怎的还未归来?” 这……云清忽然内疚起来。看来,这丫头是看上自己男装时的模样了。 “他……他可能是回不来了。” “什么?”平儿立刻睁大了眼睛,只是一瞬,仿佛泪水都要溢出来了。 云清飞快的在心里打着草稿,想想说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最大限度的不去伤害她。 “他回北齐和我嫂子团聚了。”想了半天,也只能如此说了。与其拖拖拉拉的占着人家的念想,还不如给她来个干脆的。有句话不是说嘛:长痛不如短痛。男女情事上,尤其如此。 “是我痴想了。”平儿低低的说着,虽然她努力做出了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可那满眼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平儿……”云清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姑娘,又正是春花般的年纪。” “对了,”她看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料:“这身浅粉的,最适合你了。你看,我穿一身绿的,你再来一身粉的,咱俩到时一起跟着小姐去,是不是很好?” 云清难得积极一回,平儿被她拉着,半推半就的也做了一身新裳。 待二人折腾完毕,铺子老板也将小姐先前预定的衣裳给准备了齐整。一大叠月白色的衣裙,却也是款式各异。 云清一边帮平儿接过,一边问道:“小姐为何只喜白衣?” 二人一边走着,平儿一边回道:“这你就不知了吧。有所谓‘女为悦已者容’,咱们小姐,这是穿给咱们爷看的。” “谁?” 噢,平儿想起来了。这小于虽然来了两个月,可也一直呆在后院里,平日又不喜言语,极少与人讲话,可能她连这府邸的主子是谁还不曾知晓吧。 “就是端康王爷啦。” 端康?又是个王爷!云清无奈的摇摇头。为何走到哪里,都没离开这皇家贵胄。 “你不好奇?”平儿惊诧道。但凡是女孩子,听闻端康王爷的名号,又有几个不热血沸腾的?怎的这小于就还跟个呆头鹅一般。 “也不怪你,你又不是西越的人。也不对,咱们王爷的名号,便是在你们北齐,那也响当当的人物呢。你怎的就不知晓?” “我确实不知。”她确实不知道。先不说她失了忆的事,其实“端康”这个名号,在北齐还真是甚少有人知晓。不过此人的另一个名称,却早已经家喻户晓,他便是——杀神乔越。 第106章 前厅遇险 别看这乔越在南陈不讨人喜,可在其它地方,他却真的成了一个香饽饽。 也是,本来人家就长相妖冶,先前是因为太过放荡,可只要稍微收敛一下,哪怕是装装风雅,也就吸引了一大群粉蝶甘愿前往。 云清自是不知平儿所谓的“端康”就是乔越。所以,她仍旧一脸迷茫:“你是说,这位王爷喜欢白衣女子?” “什么‘这位王爷’,小于,回了府,可不要如此说。小心管事的罚你!得说‘咱们王爷’。” 纠正了一通,她继续道:“咱们王爷啊,那真是……”她忽然间一脸神往。 “十几岁的时候,王爷就跟着将军们上战场了。别看他当时年纪小,可杀伐果断,绝不手软。”也是,要不然后来怎么得了个“杀神”的名号。 “再有就是,咱们王爷长得……”她的神情忽然黯淡起来:“也就你家哥哥能比上一比。” 云清又帮她拿过了一叠衣裙。她摇了摇头,低低道:“没事,小于,我过几天就好了。对了,说到哪了?” “说咱们王爷喜欢白衣女子。”云清掌握的倒挺快。 “嗯。对,其实他先前不是这样的。不过这次从北齐回来之后,人就大大的不同了。先是遣散了府里所有的女眷,然后,就东拼西凑的塞进了许多女人充盈后院。”说着,她看了一眼云清。 “还别说,你要是长得再白点,还真跟她们有几分相像。” “她们?”云清还真未见过。 “你一直在后面呆着,前面的事儿,你自是不知的。这些夫人们啊,不管怎么看,长得都有几分相像。听知情人讲,说咱们爷一直惦念着一位姑娘。这所有的人,都是照着她的模样找来的。” 云清秀眉微蹙,又是替身。“那这些女人岂不是很可怜?” “没有啊,咱们爷权势熏天,又长得那么勾人,想进他后院的女人多了去了,这些人高兴还都来不及,哪里会可怜。” 说着。她轻抚了一下怀中抱着的白色衣裙,微微叹了口气:“要说‘可怜’,我看咱们小姐才是真的可怜。 你不知道,要论身份,她也是一等一的贵女呢。小姐与咱们爷是表亲,这次进京,本来按着皇上的意思,是给太子选妃的呢。可她一见了咱们这位爷,就再也拔不开眼了。 太子妃她也不想去选了。天天的呆在这府里,练习琴棋书画,就为了能博得咱们爷的欢心。 他喜欢白衣女子,咱们小姐就弃了先前所有的粉红衣裙,见天儿的可着白衣服穿。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见那位爷来过秀阁几次。” 平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是这位表小姐从家乡带过来的丫头,从小便侍侯着,所以感情极深。小姐的心愿无法完成,她也跟着伤起神来。 云清不知如何安慰她。这等感情之事,她自己已然理成了一本糊涂帐。又怎能再给别人出主意? 她只是默默的拍了拍她。两情不相悦。独自苦相思,这种痛,怕是世间最难医。 把裳服送回秀阁的时候,远远的,云清就看到小姐经常抚琴的那个石亭里,坐着一个白衣青年。那背景修长挺拔,墨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随风荡着。只是背影。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雅风韵。 平儿显然也看到了,她用手捂着嘴,险些惊叫出声:“快看,快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那便是端康王爷?”云清问道。 平儿拼命的点着头,竟有些喜极而泣。 她快速的拉过云清:“走,咱们去给小姐把这些裳服奉上。也让爷知道知道,小姐为了他。是花了多少心思。” 快走到那石亭的时候,门房里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小于姑娘,小于姑娘等等。” 云清回头。 “门口有个丫头,说叫‘宝儿’,是来找你的。” 云清一听,立时欣喜起来。便把那一叠裳裙都交由了平儿:“平儿,你,你自去吧。宝儿是我妹妹,我先去看她了。”说着,她也不等平儿反应,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门房跑了去。 两月未见,宝儿竟有些长高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见到云清,她欣喜的拉过她的手:“姐姐,你怎的这么久了都没来看望我们?” “我这里事情多。”云清笑道:“对了,高与怎么样了?” 提到高与,宝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已经找到新差事了。在萧大将军的府中任职。”说着,她忽然脸红起来,低声说道:“他和我说了。” “什么?” “就是……想让我嫁他啦。”宝儿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云清却笑了。这一次,她笑得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替宝儿高兴。 “高与人不错,你便应了他吧。” 宝儿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仰起了她那红扑扑的小脸,看向云清:“姐姐,再过八天便是个好日子。我们也不想太过张罗,可我一直在等你,你也没来……” “我一定过去!”云清高兴的抚了抚宝儿的头:“喜服新房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云清有些内疚,这些事情,她其实应该帮助宝儿来完成的。她二人一路上相依为命,在这长宁,除了云清,宝儿实是没有其它的熟人了。 “姐姐放心,邻居大娘都已经帮我准备好了。到时候姐姐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呀!” 说完,她又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包袱:“姐姐,高与现在有了差事,已经能够赚钱了。这些,你拿着。” 云清望了望那堆她用卖身契换来的银两,忽然咽中一哽,用手推了回去,低低道:“我用不着了……你便收着吧。就当是姐姐给你的贺礼。” 宝儿还想推辞,但见云清已然有了泪意,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嫁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送别了宝儿,云清想到她即将有了归宿,也就跟着高兴起来。不一会儿,先前的那些烦恼也便扫了去。 正当她独自欣喜着,忽见回廊上一排排的走过了许多穿着华丽的丫鬟。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个盛满美食的托盘。看来,府里又有客人了。 云清垂首站在一旁,她尽量贴着墙,好不占用人家的过道。 “喂。那个丫头,你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朝着云清叫道。 云清抬首:“您叫我?” 管事点点头。 然后递给她一个托盘,上面盛着一支酒壶:“花厅那里人手不够,你暂且过去,机灵点,盯着给贵人们添些酒。” 云清接过酒壶。说实话,她还真没做过此类活计。不过人家管事的让她去,她也不好推辞。 跟着那群华服丫鬟,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前院。过来时。花厅里已然聚集了好几十人。有男有女,但都衣着华贵,气宇不凡。想来,必定是西越的贵人阶层了。 云清尽量将头放低,跟在一个分发酒食的丫鬟后面,那丫鬟指向哪里,她便往哪里添酒。 正小心翼翼的托着酒壶,忽然脚下一绊,云清一个俯身,一下子栽倒下去。 她双眼一闭。本以为会和那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没想到,却一下子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呼地一下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居然是一个剑眉醒目的俊脸。 腾的一下,云清羞红了脸。不过好在她脸上的锅灰够厚,再红,也没人看得出来。 “哈哈哈……”人群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声。 “萧大将军真是魅力非凡。连这黑丑丫头,都想着主动投怀送抱啊。”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那被称作萧大将军的人,在众人的哄笑之下,好似完全不以为然。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前襟上略微掸了掸。 “姑娘,你撒了我一身的酒水,我还免费给你当了回人肉靠垫,你便一点感谢的话也没有吗?” 云清的脸更红了。她低声嗫嚅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嗯,不是故意的便好。”他忽然站起身来:“请姑娘带我去后面换身干净衣服。” 云清连忙点头,她托着那几本已经空了的酒壶,尽量将头压得更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远远的给那位萧大将军引路去了。 “真是便宜她了!”角落里,小菊愤恨的哼道。前些日子,她的二妹由于没能进得府来,已经被她的后母强行嫁与了杀猪阿三了。 本想着以二妹的容颜,能通过端康王府这个宝地攀上一枚高枝,可万万没有想到,唯一的一个机会也给这黑瘦的小于占了去。 现在二妹终日泡在猪血猪肉里,哪里还有了当初娇俏的模样!恐怕终身也只能与那些粗鄙的屠夫打交道了。想想她便恨得云清牙根痒痒! 刚才她是故意使了一绊,本想着要让云清出丑,被管家好好教训一番,可没想到,半路上忽然杀出个萧大将军。 而且看样子对这黑瘦丫头还挺和善! 她望着萧大将军那俊挺的背影,就越发的恨起云清来。这死丫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这边,云清边走边跑的,将萧大将军领到了换衣室。刚想转身,没想到那萧大将军竟一下子将门关了上。 然后便抱着双臂,缓缓的向云清走了来。 “你,将军,可在这里换衣。”说着,云清便左右寻找着,想夺路出去。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没想到,胳膊竟一下子被人握住,一拉一拽,云清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第107章 一瞥 萧漠然仔细的观察着云清,他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边努力的缩小着两张脸之间的距离。 看着看着,他居然抬起一只手来,在云清的脸上轻轻的摸了摸。 望着指尖上的一抹黑粉,他冷笑道:“锅灰涂的够厚,眉毛也描得够粗……还有这眼睛,你是怎么画的?” 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直直的喷在了云清的脸上,云清来不及想他如何识破了自己的易容,只是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羞愤,猛然大喊出声:“你要怎样?” 萧漠然冷冷一笑,将她松了开来。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云兄。”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将手指上的黑粉细细的擦了擦:“你不远万里跑来西越,还化成了这副鬼模样,你想怎样?” 他笃定的神情,不像是故意逗自己的。云清蹙了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萧漠然又是一声冷笑。 “我敬佩云兄是个坦荡丈夫,当然,”他扫了一眼云清的裙装:“哪怕你其实是个女子。” “就算你曾经刺杀于我,我亦不想追究。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如今做出这种卑劣的把戏,藏匿于端康王府,你意欲何为?难不成,还想刺杀我西越的皇子?” 说着,他提步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云清:“你家王爷不是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这种低劣的手段,难道他还乐此不疲?” 转而,他目光一冷:“说,你意欲何为!” 话音刚落,就见他忽然挥出一掌,直直的朝着云清劈将出去。 云清躲闪不及,感受到了那股至烈的掌风,她心下一沉,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死也必重伤之时。没想到,萧漠然竟然急急的收了掌。 “你……为何不躲?”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云清的前胸剧烈的起伏着,刚才,她显然是吓坏了。 萧漠然也犹豫起来,他在云清的面前踱来踱去。 忽然间定定的望向她,然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干什么!”云清死命的挣扎着。 “别动!”萧漠然喝道。 试过脉,他又不顾云清的反对,一下子将她的头固定住,抬手翻了翻她的眼睑。 “你……失忆了?”似是问话。又像是肯定。 “你认识我?”云清茫然了。 萧漠然扯出了一丝苦笑:“本来想着今年再去北齐与你好好较量一番,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呢。没想到,如此良才,居然……”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还有。你那个王爷呢?他便不管你了吗?” 云清更加茫然的看向他。 萧漠然无奈的摇摇头。 “那么你说说,你为何会在这里?” 云清也不避讳,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缺了银子,然后找工找到了这里。 “那你之前在哪?”他指的是这段记忆的开端。 云清低下头:“北齐的记忆,我不想再提了。总之,我现在是小于。端康王府的丫头。” 萧漠然没有怀疑她。也无需怀疑。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确定,这个当初的小将,确实已经失忆。而且还失去了武功。看她现在呆呆傻傻的模样,怕是真的落了难了。 “你……”萧漠然顿了一下:“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想,他会告诉她。不知为何,两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对她印象不错。也许,是因为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吧。 云清淡淡的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是小于,以后也只想做个小于。” 微不可闻的。他叹了口气。看这丫头的模样。怕也是被那姓慕容的给伤了吧。不然以她的才能,那个家族又怎肯放任她离去? 慕容,慕容!萧漠然越发的愤恨起来! “云清……小于。你想离开这里吗?”他看了看她一身的粗布下人服,还有那为了遮蔽容颜,涂了一脸一身的漆黑锅灰。 云清摇了摇头:“谢谢萧大哥,这便是小于,就让小于呆在这里吧。”对于自己的过去,她曾经很渴望知道。可现在,一想到那个关于梦境的事情,她就会不可抑制的心痛。 她知道,那过去的记忆,定是不好的。 也罢,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便让她认认真真的做她的小于吧。 萧漠然点点头,也没有勉强。 末了,他回过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锅灰涂的不错。继续涂吧,还有,”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担忧:“这前厅,你没事就不要再出现了。端康王爷,你,也尽量躲远一些。” 云清怔怔的看着他。 “我是说,”他咳了一下:“你长相太过,还是小心为妙。” 他闪身出门的瞬间,不知为何,云清竟流出了两行泪水。能在这种环境下遇到一个关心她的故人,她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 那泪水,将她的脸冲出了两道洁白的沟壑。她扑闪扑闪的眨着眼,总算是止住了泪水。然后便对着铜镜,细细的将两旁的锅灰涂了匀。 好生平复了一下心绪,她才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抬腿向秀阁走去。 …… 三天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围猎的日子。 一大清早,端康王府就聚集了十数辆马车。云清跟着平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姐身后。 放眼望去,竟然是清一色的白。云清不禁暗自咂舌:还真是女为悦已者容!怕是这长宁城的裁缝铺,都不知道要卖出多少白色布匹了。 她猜得没有错,这一路上,但凡是女子,十有**都会身着白衣。 云清暗自念道:也不知道这端康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怎的如此引人倾心? 正想着,就见身旁忽然间急驰过一辆骏马,马上端坐一人,修长挺拔的身材。墨黑的长发随风飘舞着,是端康王爷? 确实是。那马车两旁的尖叫声和注目礼,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不过……这王爷今儿怎的穿了一身红衣? 云清摇摇头。还真是,人家为你着白服,你确又穿起了红衣。 果然,众女见他一身红衣,再看看自己的一身白服,便吩吩叹起气来。 再一转眼,多数人又都换上了红服。不过颜色有浅有深,面料也全然不如先前的华贵。怕是临时从哪个丫鬟婆子那里换来的。 云清正专心的瞧着,一旁的平儿却撅起嘴来:“王爷怎可如此?先前还是一身白衣,现在……”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一身洁白的裳服下。是一张因为羞愤而逐渐涨红的俏脸。 她们没有红衣。 小姐只带了她们两个丫头,但一个是粉衣,一个是绿衣,唯独没人想到要穿红衣。 “小姐,”平儿走到了马车旁:“小姐若是不嫌,便着奴婢的这身粉衣吧。”粉色再淡。也比白色要温暖许多。 王爷既然着了红衣,怕是现在喜欢温暖娇俏的颜色了。 小姐紧咬着下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一身白衣的平儿走到了云清面前。那衣衫较大,她不得不用双手托着,才不至于着地。 平儿托得久了,就感觉很累,休息的时候,她瞧了瞧了云清:“小于,这白衣我穿不惯,要不然。我和你换换。可否?” 云清笑笑,二人躲到了一株树后,快速的将衣裙换了过来。 夜色很快降临。 众女在下人的服侍下。用了些许晚餐,就开始陆续搭帐篷休息了。 待一切恢复了寂静,云清望着白色的帐篷,忽然有些睡不着了。平儿不在,她定是守着小姐去了。 云清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索性一骨碌爬了起来。 夜色正浓。皎白的月光淡淡的撒了下来,映得对面的湖水泛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云清静静的立在湖边。微风吹来,拂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她伸出手,拨开了几缕散在耳边的乱发。 站了一会儿,夜色更浓了。明天还要服侍小姐起居,还是早些睡下吧。 …… 躲过了众女的围观,乔越终于得了清静。缓步走来,他不禁有些好笑,想他乔越,何时被女人追着跑过? 还真是!女人这东西,当你满街掳人的时候,她们哭着喊着要脱离你的怀抱;可你真正的对她们不感兴趣了,她们反倒主动贴上来了。 他摇摇头,又发出了一丝苦笑。 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目光。恍惚之间,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 心下一跳,他寻声追去。 还未追上那道白影,就已经被众女发现,瞬间又被围了上来。 “越哥哥,你去年说在我生辰的时候要陪我游园踏青的,你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一个亲王的女儿撒着娇的扯起他的衣角。 他浓秀的眉毛一挺:“放手!” 姑娘还拽着他不放。 “我说放手,你听到没有!”他怒了。 姑娘哪里见过他这番模样。之前的他,不是色眯眯的瞧着她看,就是一副嘻笑打趣的模样。 姑娘瞬间涌出了满眼的泪水,小手哆嗦着,一时间回不过神,竟晕了过去。 乔越瞟了她一眼,暗自恼道:没用的女人! 再一抬首,夜色茫茫,哪里还有刚才的那道白影。 第108章 情愫 晨起之时,雾气总是格外的凝重。 云清提着一个水桶,到湖边给小姐打水准备洗漱。 昨日她站过的地方,又多了一排修长的脚印。她摇摇头,失眠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将水烧开,给小姐洗了帕子,换了内衫,她便拿着换洗下来的衣物,又去湖边洗涮了。 再次回到营地的时候,她刚想入帐,就见平儿早已经守在了帐外。 见到云清,她一脸喜色:“小于,别去。”她指着帐内,悄声说道:“王爷在里面。”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云清也跟着笑了起来。具体为什么笑,她也不想去深究。平儿高兴的事,估计就是好事情吧。 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她拿过早已经凉透了的粥,就着咸菜草草吃了一碗。 刚想起身去洗碗,就远远的听到了一串爽朗的笑声。那个女子,便是小姐。那个男声,怎的也好像是熟悉的? 她心下一怔,莫不是又遇到了故人? 对于之前的自己,她已经决定不去深究了。既然如此,这故人,能躲,还是躲掉的好。 她在帐内转了几个圈,待那笑声渐远,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做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活,队伍便又出发了。 天近晌午之时,众人终于到达了猎场。 不愧是皇家园林。群山环绕,松林翠柏,其间还有清澈的小溪汩汩流过。 偶尔有一两只不怕人的小兔子,支着雪白的耳朵,好奇的向人群看来。 如此美景,云清也感觉心情大好。 午餐是那种很正式的筛席。所有应邀出席的达官贵胄。均收拾一新,纷纷列席。 按照身份高低,坐在魁首的,便是西越当朝太子,乔邦。他的左手边,便是风头正劲的端康王爷。乔越。再往下,便是萧漠然等封疆大吏。 表小姐这些女眷,都列在了右席。因为她的父亲是亲王,母亲也是国戚,所以表小姐的位置也比较靠前。 表小姐的身后,贴身服侍的便是平儿。 云清知道她面貌黑瘦。如此正式的筛席,她若是出现那无疑是香粉堆里扔进了一只灰老鼠。 平儿起先还怕她多心。安慰她说不让她去是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可云清却不介意。她本性喜静,这等抛头露面之事,她唯恐避之不及。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用锅灰涂脸了。 为了活跃气氛,众人一边品着菜肴,一边做起游戏。游戏很简单,由一个美婢拿着各色签条。上面写着一些话语,抽中了哪个,照作便是。 有“吟诗一首”。也有“抚琴一曲”,还有一些比较有趣的“即兴出题”。 众人玩的不亦乐乎,乔越却一直在人群中搜索着。他不死心,他想找出那个白色的身影。 可找来找去,众女大多是红衣,要不然也是粉红,就是没有一个他想要的白衣。 “四弟,看什么呢?”为首的太子笑道:“今年四弟着红衣,便是放眼都是红花。只要四弟出现,众位美人便不会再看旁人一眼,四弟的魅力,真令为兄好生嫉妒啊!” 乔越端起一杯酒,朝着太子懒洋洋一举。 没有。 没有白衣。 他失望的垂下了头。许是眼花了。 众人越玩兴致越高,到了最后,直是撤了筛席,专心做起了游戏。 乔越一直懒洋洋的斜倚在靠背上。时不时有少女过来搭话,他高兴了,便说上一句,不高兴了,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越是这样,众女就越感觉他很有魅力,再配上那一张冶艳如妖的俊脸,直是看得众人移不开眼。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旁边正好一个红衣少女过来搭话:“王爷,听说今年的狩猎女眷也要参加。可是,你看看妹妹这双手,怎么能拉得开那粗笨的大弓嘛。” 说着,少女就将一双葇荑小手递到了乔越面前。 乔越不耐烦的一抬眼,忽然,他眼前一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个人,那个人! 表小姐的身后,那几十米开外的帐篷边上,那个身着白衣的背影! 他迈开长腿,就差用上了轻功,飞也似的跑到了那个帐篷边上,也不管避不避嫌,“嗖”的一下撩开了帐篷。 一个白衣背影,正静静的侧卧在塌上,身上,还盖着半截被子。 乔越感觉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忽然间,他竟有些哽咽。先前的许多懊悔,在这一刻都能释然了。 他大步上前,在她的塌边静静的站着。 随着她的曲线一起一伏,他知道,她此刻的神情定是极其安定的。 她确实很安定,因为她其实就快睡着了。 乔越将手伸出,在空中顿了顿。想抚上她的肩,颤抖了一下,他还是轻轻的覆了上。 她没动。 他加大了力度,稍稍用了些力,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摩着。 塌上的人耸了耸肩,然后就又不动了。 乔越扯了扯嘴角,滴血般的红唇翘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干脆在塌边坐了下来,双手伸过,不紧不慢的,将她的肩扳了过来。 他想象着,她见到他的瞬间,会是一个什么的表情。惊讶?欣喜?还是……她应该不会再厌恶我了吧。乔越开始感谢自己的改变。 慢慢的,他发现她甚至撒娇般的扭动了一下。他眼里的笑意更浓。 她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终于转了过来。 “你!”四目相对,二人同时惊叫出声! 好似对方是洪水猛兽一般,双方都向后弹去! 平儿忽然想起了他刚才那暧昧的动作,吓得小脸一白。一下子跪倒在地,瘦小的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她的心直是纠成了一团,这……为什么?为什么?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眼中隐隐有泪溢出。我不能,我不能,我这样子对不起小姐…… 乔越的心思。从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刚才的震惊,现在,已经有些愤怒!不过只一瞬,他瞥了一眼这个淡如白水一般的小丫头,便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抬起手。轻轻的掸了掸衣袖。刚才,这个背影。实是与她太像了。 可恶! 当平儿还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之时,他已经提起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平儿?”云清撩开帐门的时候,她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见她两眼溢满泪水,“谁欺负你了?” 平儿撑着地,无力的站了起来,双眼茫然的望向门口。嘴唇哆嗦着念道:“我……我对不起小姐……” 云清蹙起眉,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当她再次望向平儿的时候,那小丫头已经又哆哆嗦嗦的重新躺回了塌上。 望着她那瘦小的身影。云清不禁心生怜惜。她静静的走到她身边,将手里刚刚给她洗好的绿衣放在一旁,然后替她把被子盖了上。 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是人,就会有不舒服的时候,你不要太过在意。一会儿我找人替你去伺候小姐,你不要担心了。”云清以为平儿所谓的“对不起”,是因为她身体不适而突然离席,不能继续照顾小姐。 平儿一直静静的卧着,没着一词。见她已然平稳,云清才想起了刚刚萧漠然找她的事情。 她从包袱里找出针线,然后便撩开帐门到湖边去找萧漠然了。 一池清水,甚是静谧。哪里还有什么萧漠然的影踪?云清拿着针线,暗自嘀咕着:这人好生奇怪,刚才十万火急一般的把我拉了来,说是衣服破了,请我帮忙缝补一下,怎的这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她摇摇头,许是临时有事又走开了吧。 也罢,反正总会见到他,到时再给他另行缝补吧。 …… 平儿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一直不敢抬头。当大家都走远了,她才敢偷偷的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红色身影。 她现在有些不敢面对端康王爷了。 还好,整个狩猎下来,她都没再看到乔越。 随着众女越发的没了兴致,平儿才发现,那位端康王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道回府了。 她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随之,竟隐隐有些失落。 夜间,当她再次躺在塌上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回忆着那白皙的手指触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每当这时,她都感觉自己像做了贼一般,她会睁大着眼睛警觉的看向四周。还好,云清每次都会睡得很沉。所以即便她脸红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没了端康王爷的围猎,就像绿叶里少了红花,即便布置得再盛大隆重,众女也会感觉意兴阑珊。 这一场相亲大会,收效甚微,原定十天的围猎,只用了六天,众人便各自归府了。 云清依旧在秀阁抄写经书,平儿除了依然每日伺候小姐梳洗,连带着为她采买首饰衣裙外,现在还多了一个习惯,那便是:她会时不时的找些理由去前院转转。 特别是乔越居住的院子,她总会故意借道那里,绕个大圈之后再回后院的秀阁。 可她没再遇见那个红色的身影,反而常常可以听到有乐曲伴着女子的欢笑声从那院子传出。 她知道之前的端康王爷一直很风流,也知道他的院子里收了许多长相相似的女子。 可如今再次听到那些欢笑声,她发现自己却无法淡然处之了。 那笑声,像针尖一般,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她柔软的心房。她总是绞着帕子站在那院墙下,在心里把那些狐媚子骂了个千百回。 到了现在,她已然分不清她的这股愤恨是在为自家小姐抱不平,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个温习过无数次的回忆了。 第109章 云清来了 六月初六,宜嫁娶。 一大早,云清便向管事告了假。挑拣出一身还算崭新的衣裙,好好的给自己梳了个发髻,便想着出门去找宝儿。 起身的瞬间,她瞥见了铜镜中自己那张乌漆抹黑的脸,再一抬手…… 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焕然一新。而且,头压得很低,还特意将额前散下了几缕碎发,遮住了大半个容颜。 她那张脸,实能惹祸。 可今日是宝儿和高与成婚,她不能那个鬼样子去给他们贺喜。于是乎,两个月来,她第一次彻底的洗去了那一脸一手的锅灰。 出门的路倒也顺畅,不多时,她就拐进了那个略显偏僻的小巷。 门两旁早已经挂上了那种向征喜庆的大红绸,就连旁边的两根木头柱子也都沾了喜庆开始张灯结彩了。 此时的宝儿已经一身嫁衣,乖乖巧巧的坐在正房里,由两个女宾帮衬着梳头。 云清三步并做两步,满怀欣喜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对面的小新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后面的女宾还握着她的一缕头发,这一揪,直是揪得生疼。 “你看你,都要嫁人了,还如此莽撞。”云清一边帮她揉着头,一边笑着说道。 “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宝儿搓起衣角,竟然有泪隐现。 “今日宝儿大婚,我岂会不来?”云清笑道。 “姐姐,你……你不必瞒我。我已经知道了……”云清说她是教书先生,但宝儿不是傻瓜,上次见她一身下人服,为了遮挡容貌还涂了一脸的黑灰。只要稍做打听,她便已经心知肚明了。 有心让云清辞了那份工,可再折回时,她已经跟着表小姐去皇家猎场了。 想着云清本是个贵人的命,今日为了他们,却跑去别人家做了侍婢……想着,宝儿抹起了眼泪。 “大喜的日子,休要如此。”云清一边替她补着装,一边宠溺的在她娇俏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 “高与呢?”云清扫视了一周。唯独不见这位新郎。 “还没来得及知会姐姐,”宝儿抽了一下鼻子,拉过云清的手:“前些日子高与剿匪有功,萧大将军替他谋了一个四品校尉的职,他现在已经搬去将军府旁边的新宅了。” 宝儿沉了一下,继续道:“因为围猎的事情,本以为姐姐今日无法回来了。可又怕你若是回了城找不见那新宅,所以……”宝儿又搓了搓衣角:“我便想着在这里等着姐姐……” 云清将她的头拥在了怀里,柔柔的抚着。 “吉时到——”随着门外喜婆的一声高唱,只听热热闹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 迎亲的队伍之庞大。已经大大的出乎的云清的意料。不过一见那些端坐在马上的英武青年,她立时明白了:这应该是高与在军营里新结识的弟兄了。 高与一身大红喜袍,两个月不见,已经成熟了许多。 他接过喜婆递过来的红绸,满脸喜悦的牵过宝儿。目光一扫,他身形一怔:“你……”他看到了宝儿身旁的云清:“你莫不就是……” 云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忽然间,高与身形一低,单膝点地给云清施了一个大礼:“恩公请受高与一拜!” 先前的少爷忽然变成了女子。而且还自降身份给人做了侍婢。如此大恩。他高与又怎能不拜上一拜? 这一拜,却令云清不得不站到了众人面前。 她赶忙上前。伸手将高与扶了起来,说了些祝福的话,便跟在迎亲的队伍里。一起去了新宅。 她的头一直压得很低,除却方才去扶高与,可以说她在众人面前是面目模糊的。可即便如此,一路上,她仍旧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侧目望去,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许是草木皆兵了,她暗自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原来是做什么的,怎的如此多疑? 新宅不近,可一行人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倒也行得很快。 拜了堂,行了礼,宝儿在喜婆的搀扶下,便顶着大红盖头入了新房。 云清等一众女宾,则由侍者引领着,入了前厅,开始吃席。 她特意挑了一个暗处,尽量将头压得很低。心里盘算着,略表心意喝上一杯,便需离去。 前面,高与正和一众兄弟说着话。他手里擎着一杯酒,目光却一直落在云清这里。他心里暗自思忖:此人不仅是宝儿的姐姐,也是自己的恩公,这第一杯酒,理应先去敬她。 想着,便将客人交与了侍者,提起大步,端着酒杯,满面笑容的朝着云清走来。 “姐姐,这第一杯……”刚想敬酒,忽闻外面门房唱道:“镇国大将军萧漠然到——” “萧大将军,是萧大将军来了!”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听说这萧大将军极少出席私人宴会的。” “正是,正是。”议论之人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新郎高与:“看来这高校尉前途无量啊。” “此番来前,你还思忖这高郎品阶不够,怕辱没了你我身份,如此来看,竟是要靠他沾了光呢。” …… 云清天生耳力过人,即便失了武功,这些议论声,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趋炎附势,世态炎凉,在来西越之前,她还真是不识的。看来那时,定是被慕容启保护的太好了……我怎么又平白的想起他了?真是,真是…… “你……” 云清一抬头,面前的人居然换成了萧漠然。 “你怎的会在这里?”他蹙眉问道。 “我。不能在这里吗?”云清很是诧异。 萧漠然朝着门口望了一下,然后略微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今天怎的没涂锅灰?” “新娘子是我妹妹,我今日不想涂锅灰。”她回答的很是诚实。 “你……”萧漠然又朝着门口望了一眼:“最好速速离去。” 云清更加诧异。 这萧漠然总体来讲也算是个知礼的人。方才已经告之他新娘是自己的妹妹,他怎的还如此说? 正在思忖要如何答他,忽然听见门房更加高亢的唱了一声:“端康王爷到——”皇子,当然不能直呼名号。 还真来了。萧漠然有些头疼。 我那府的主子?他也来了?云清更加诧异。 下一秒,她便无比的诧异。虽然其中许多宾客为了一睹端康之姿,都瞬间涌到了前面,可云清还是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那位冶艳如妖,一脸春风的……乔家小越! 他? 云清直是惊讶的要跌倒。还好,旁边有一好心人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办?我要藏到哪里去?她忽然间瞄了一眼那厚实的桌布。 我为什么要躲?……我确实得躲。 瞬息间。她就自问自答的进行了好几个回合。 正左右思忖,寻找着逃遁的路线,忽然感觉身子一咧,身旁的好心人低声道:“你是想逃走吗?” 一回头,一双醒目正对上了她的眼。 来不及多想,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好心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三拐两拐,就把她带到了大街上。云清总算舒了一口气。 刚才跑得太急,她有些喘不过气。现在正好,她干脆蹲在了地上。全然没有形象的大口大口的喘着。 “谢……谢谢你。”她抽空朝着来人招了招手,便又开始认真的喘起了气。 好心人歪着头站在那里,似有不解:“你……你的功夫呢?” “什么?”云清侧过头,有点没大听懂。 好心人上前一步:“我是说,你的一身武功呢?”他低下头看着她:“还有,平南王不是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你不在他身旁,怎的跑到了这里?难不成……他竟不要你了?”好心人忽然站直身体,双目似火,他在生气? “平南王”……萧漠然也说过的…… “你认识我?” 对面的人怔住了。 “我是云清?”她又问了一句。 …… 长宁城中一座小院。梁成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成哥。回来了。”一个身材娇小,面色红润的女子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从下人手中接过了一个刚刚睡醒的胖娃娃。 “嗯。”梁成一边应着,一边迈进了客厅。 “喜宴热闹吗?”女子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来逗弄着膝上的胖娃娃。 梁成没答。 女子侧过头。认真的看了看他:“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没事。”他低下头喝起了茶。 女子咬了咬下唇,道:“庆子都四个月了,你还没抱过他,你……?” 梁成终于看向她:“别瞎想,鹊儿。” 此女正是落河山上的马家老大,马鹊儿。 当日刺杀云清未遂,她还险些死在了慕容风的刀下。马鹊儿一时万念俱灰,便开始离家出走。 在通往西部的道路上,她不幸遭遇了一伙匪徒,正惨遭蹂躏之时,命不该绝的遇到了同样失意的梁成。 梁成将满腔忧愤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刀剑之上,一十二个匪徒,刀刀致命,一个没留。 他救下了已然昏迷不醒,一丝不挂的躺倒在地的马鹊儿。 后来,马鹊儿活了过来,可她一心寻死。上了两回吊,投了一次井,还用剪刀刺伤过自己一次。梁成无奈,终于慈悲为怀的娶了她。 从此,马鹊儿便成了他的妻,他成了马鹊儿的夫。一年之后,妻还给夫生了个叫做庆子的大胖小子。 按说一家人应该就此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没成想…… 云清出现了。 第110章 回忆 云清出现了,是真的出现了。而且,已经站在了梁氏夫妇,外加一个梁小公子的面前。 此时,梁成的手里还握着一杯凉茶,而且正准备一口饮下去。当他透过指缝瞧见那婷婷玉立且负手正在他家客厅当中的云清时,刚入口的茶,猛的咽了下去,又险些一口呛出来。 三口人,同时站了起来。当然,梁小公子没有,他还躺在她母亲的怀里。 “你……”梁氏夫妇同时出声。 “是我。”云清淡淡的应着。 “你,你怎的会在这里?”马鹊儿明显很是吃惊,而且甚至有些恐慌。 云清很认真的想了想,道:“你也认识我?” 马鹊儿呆住了。 还是梁成见多识广,只见他极其沉稳的将杯子放到了茶几上。然后缓缓起身,向前提了两步,道:“跟我来。” 城中茶楼。 云清稳稳的坐在梁成对面,见着他一杯凉茶下了肚,又接连饮了三杯。 “今天……似乎不是很热。”云清低下头,也饮了一口:“还有,这个茶,真的那么好喝?” 梁成拿起茶壶,倒了倒,终于没有了。有心叫小二再添来一壶,可是……这么喝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 “你怎的这么快?没回家吗?”端康王府与他的宅子,确实有些距离。 “那不是我家。”云清幽幽道。 梁成点点头。其实他也知道。 “能把你知道的,都讲给我吗?”云清把她杯中的茶给梁成匀了一半。这个动作,另梁成为之一颤。 茶共饮,语同言。正是梁成一直以来盼望的一件事情,可以说是足足盼了十五年半,只可惜。来的迟了些。 “你便如此信任我?”梁成道。 云清细细的磨着杯沿:“不清楚……但只要你讲。我愿意信。”梁成给她的感觉,很不一般。如果说她还愿意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个人,那么梁成给她的便是这种感觉。 梁成又是一颤。 这个故事,恐怕得从那个多雨的夏天讲起……七岁以前的事情,他自是最清楚;八岁到十八岁之间,他也略也耳闻。 于是乎,二人一直在茶楼呆到店家打烊。又去了一家客栈,梁成直是讲到了第二日天明,才将云清的,还有他的,这十几,二十几年的经历通通倒了个遍。 云清是当历史课听的,可他却越发神伤起来。 末了。云清一声诚挚的“大哥”。才将他从那无限迷惘外加苦涩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他愣了愣神,是啊,现在,恐怕也只能当个“大哥”了。 “喝点吧,大哥。”云清又给他续了一杯水:“你一夜未归,嫂子她不会怪你吧。” 昨夜的历史课。梁成只讲了正史,关于情爱方面……他自动给略过了。所以。云清不知道那半颗红玉坠子的故事,也不知道她曾经与谁有过瓜葛,什么样的瓜葛,当然,也便不知道落河山上曾经还有过一个现在已经成了他嫂子的情敌。 梁成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 “你呢?你一夜未归,端康王府不会责罚于你吧?”他知道云清在那里做工,但其它的事,确是一概不知的。 云清笑了笑:“那位端康王爷,我之前怕是识得的。也正是为此,小妹才急着来见大哥的。” 梁成猛然抬起头,一下子抓住了云清的手臂:“你,你不会是被他……”端康曾经的嗜好,那是人尽皆知的。 云清心领神会,勉强一笑:“应该没有。” “那,那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 梁成松了一口气。 云清站起身,努力的清了清神:“大哥,你快快回家去吧,别让嫂子和侄子太过惦念。” “那你呢?还回去做你的婢女吗?” 不想,当然不想!否则她也不会急着来找梁成问过去的事了。天知道她昨天看到乔越时是多么的震惊! 虽然后来那人变了,而且自己还欠着人家一个三万金的人情。可之前的场景,云清仍是心有余悸的。 “不想回,可我签了卖身契。” “!” 朝阳重新普照大地之时,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出现在了端康王府的后院。 管事嬷嬷向征性的给梁成施了一礼,这样的高级门庭,连奴仆都会平地里贵上三分。所以当初小菊怪云清阻了她二妹的路,还确实是阻了一条宽阔的路。 然后,她便抬眼看向云清。借着朝阳的光亮,她仔细的瞧了一回面前的这个丫头,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记得这丫头刚来的时候好似没有这般黑的。且即便是黑,好似也比今日黑得匀称呢? 殊不知,今日云清赶的急,根本没来得及照镜子,只是在那客栈的灶房糊乱的涂了一把,便没掌握好轻重。 她见嬷嬷看她,便乖巧的低了头,将身子悄悄往梁成后头移了移。如此怯懦模样,以她的身份,也算合理。 梁成见了,便立刻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了桌上。他也想让云清早点离开,以免再生出不必要的嫌隙。 “舍妹在府上叨扰多时,梁某代舍妹谢过嬷嬷的关照之恩。”言罢,又递上了一张银票,往嬷嬷的面前推了推。 嬷嬷低眼一扫,看了那数,很是受用。然后便朝着院子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关注,便极其自然的将银票揣在了怀里,且态度一下子升上了好几度:“这丫头乖巧的很,平日里数她最是可人。对了,梁大人,恕老奴直言,梁大人既已为官,且只有这么一个妹子,那便应当舍些钱财,找个好些的大夫给她治上一治。老奴见她今日这面目黑的不一般,回头别再有恙,近二十的姑娘了,说话间也该找婆家了……” 梁成抽空朝着云清瞄了一眼,私下里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她今日这灰涂的着实有些过了,薄厚不均不提,单单是这个黑……梁成假装咳了一下,因为刚才云清一笑,他只看到了一口白牙,这……这黑的着实有些过了。 老嬷嬷唠叨了一会儿,便差了身旁的丫鬟,让她去屋里取云清的卖身契了。 云清没甚好收拾的,便一起坐在这后院静等那卖身契。可是一壶茶喝得见了底,也没再见那丫鬟回来。 三人都有些急了。 梁成下午还有事情,自然不能在此耽搁太久,遂站起身来:“嬷嬷,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催上一催。” 嬷嬷刚想点头,就见那先前派出去的小丫鬟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回禀,回禀嬷嬷,”说话有点喘,显然人家也不是跑到别处开小差去了:“小于姑娘的卖身契,现已不在府中。” 三人惊讶的望向她。 “奴婢已经去前院打听了,说是,说是昨夜已经由王爷赠给其他大人了。” 昨夜乔越归来,酒喝得有些多。他是闲来无聊,找寻萧漠然不着,才跟去了高与的喜宴。见着热闹,又是一班谈得来的兄弟,便多饮了几杯。回来之时,见萧漠然和几个弟兄身边无人伺候,便说要赠给他们几个女人。 后来,也不知怎的,云清的卖身契就跑到了萧漠然那里。照理说云清昨夜便应该跟他回去的,只是她什么时候外出去补了堂历史课,竟也无人得知。这事怕是要感谢那萧漠然,是他找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事情的变化有些突然,老嬷嬷万分不舍的摸索着怀里的银票,梁成单手抚向额头,正在思索对策。可此时,那方才还做低眉垂首状的云清,却早已提起大步,说话间已经快挪到了院墙外头了 “应该没事了。”当云清远远的离开了端康王府,直是站上了另一条街,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她抬眼望了望那越发耀眼的太阳,高兴的说道:“大哥,你送我去萧将军那吧。” “你……”梁成忽然有些难过。他与萧漠然也算同朝为官,天天见着,他自是知他样貌不凡,且早就威名远扬,听说还是个洁身自好的端方君子。云清这副向往的模样,莫不是……莫不是瞧上他了? 云清侧过头,见他面色有异,还以为是担心自己的安威,便坦然道:“大哥不必担心。这萧将军也是小妹的故人。具体在哪见的,根据大哥昨夜的讲述,应是小妹在平南王府当差时,因为一次什么任务而结识的。他人不错,估计不会害我,我易容的事,他是早就得知的。而且昨天刚见我时还劝我离开来着。” 梁成点了点头。这个妹子,有太多他不曾知晓的历史了。 萧漠然不难找,他的府邸就在高与新家的旁边。见到梁成二人之时,他先是一愣。梁成他是识得的,去年朝中新来的武官,可谓是后起之秀。可这二人,怎的就凑到了一块儿? 云清简单的和他介绍了一下梁成,他倒有些好笑:“云兄,你的经历还真是丰富。”虽然明知云清是女子,可他还是忍不住称呼她为“云兄”。 其实梁成的本意是想将云清带回自己家的,可还没等他犹豫清楚,就被云清客气的送了出来。他明白:自己终究不是云清的亲哥哥,让她住在自己家,终是不便。更何况,现在还有了一个马鹊儿。他怀揣着那半颗永远带着体温的红玉坠子,此时才发觉,恐怕真得揣着它度过一生了。 第111章 黑雀 镇国将军府。 萧漠然派人给云清分了一个间房,打点齐全,便命人端上了茶果等物:“一夜未眠,饿坏了吧。” 云清一边吃着,一边感激的点着头:“我住你这里,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她指的是乔越。 这个问题,萧漠然也想过。他知道乔越为了寻找云清,已然付出了许多。照理说,若是为了乔越,他在端康王府第一次遇到云清的时候,便应将此事告知于他。可他没有,而且还几次三番的阻止了他们本应成功实现的相见。 这位四王爷,自打他来了西越,便跟着他习武历练,按说二人一向关系匪浅,可在云清这件事上,萧漠然犹豫了。这位乔越小弟虽然优秀,可对于云清,他确实不是良配。 萧漠然陪着云清喝了些茶,又吃了些果子,他擦擦手,道:“不住这里,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去处?你武功已失,又长成这副模样,若你想只身去南境找慕容风,怕是没到地方,就已经被人掳劫到哪里去了。对了……” 他看了看云清,欲言又止。 云清确是饿坏了,她嘴里塞满了绿豆糕,来不及讲话,就抬手示意萧漠然继续。 “我听闻……慕容风在上个月已经娶妻了。” 云清顺了一口茶,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便没有反应?”萧漠然十分诧异。 云清拿出一块绢帕擦了擦了手,把刚刚剥好的桔子分了一半给萧漠然:“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她塞了一瓣桔子到嘴里,还不忘品评一下:“有点酸,端康王府附近有个卖桔子的小娘,她那里的好吃,改天我若顺道过去便给你带些回来。” 萧漠然把那桔子放到了桌上,疑惑的看着云清:“我很是怀疑,你不是真的恢复了记忆。” 云清拿桔子的手顿了顿。眼睛望着地面,幽幽道:“我这个失忆,似乎有些蹊跷。昨夜我义兄给我讲事情的时候,有些,我能感同身受,但好多。我便只是听着,而且似乎是在听别人的事情。所以说。你刚才问我平南王的事……” 她抬眼看了一下萧漠然:“听说我原来在他手下当差?” 萧漠然平静的望着她。 云清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是了。看来我曾经还真是个将军什么的。但对于那些事,我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要回去找他。我现在没了武功,便是回去了,恐怕也没甚作用了吧。” “我是说他娶妻的事。”萧漠然又强调了一下。 “噢,你是不是想说,他那么大年纪了,才娶妻,我应该替他高兴?”云清又拿起了一瓣桔子。 “呃。萧大哥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比他更老,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你看起来挺年轻的。真的,挺年轻的……” 萧漠然用手扶着额头,挑起一只眉毛看着她:“看来。你不仅仅是失忆了……” 他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她和慕容风之间的事情说上一二,那毕竟是她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回忆。可眼见她如此轻松活泼,心想还是算了。她记起了那许多事,唯独这件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许是她潜意识里便不愿再想起吧。既是这样,那便让她这般生活下去,毕竟她只有十九岁。先前的那副少年老成,也是为难她了。 在将军府的生活,云清开心了许多。 萧漠然的后院几本没什么人,所以她可谓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能够随着心意的去做。在这期间,她也曾去过梁成那,可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她总感觉,那位嫂嫂似乎对自己有些意见,梁成在的时候还好,只要他一不在,那嫂嫂就会不阴不阳的说些风凉话。有时候还会很难听,她知道那是指桑骂槐的在说她。 最后一次去那儿,其实是替高与给梁成送东西去的。脚还未踏进正厅,就听到了夫妻二人在吵架。 那马鹊儿的情绪似乎很是激动,说话间已然带了哭腔:“成哥,你若嫌我,就不妨直说,与其终日里相厌,还不如直接休了我吧。呜呜呜……”她又哭了起来。 梁成的声音倒是十分的平淡,且压得极低:“我何时说过嫌你?我说了要照顾你一世,便会说到做到,你好生带着庆子,不要无理取闹。” “你,你说我无理取闹?”马鹊儿的声音越发的高亢起来,且断断续续的,似乎气得不轻:“你,你说说,你若不是嫌我,为何除了怀庆子那次,你便再也没有碰过我……” “还有,”她的声音似又稳定了许多,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有件事,我是真的不愿提及,可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说。你知不知道,便是在那次,你喊的也是那贱人的名字!” “住口!你休要胡说!”这下梁成像是真的急了:“你休要胡说!还有,不许你这么说她!” “这下急了吧。”马鹊儿不再哭泣,且似开心了许多:“你休要不承认,你心里一直装着她,是也不是?” “你……”梁成好像真的无话可说了。 马鹊儿见此,语气竟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可能也怕把人家梁成逼急了,真的休了她:“成哥,你不要再想着她了,好不好?她除了比我长得好,哪里比得上我对你的情谊?再有,她既已失了武功,又辗转数地,说不定早已是不洁之身,那与我……” “住口!马氏,你给我住口!”屋里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你若还想呆在这里,就不要随意诋毁她!不管何时,她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 窗外的云清,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她脑袋中一团浆糊。 如果说最开始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说的不是自己。可那最后的几句话,分明说得就是自己! 打这之后,她便消沉了好几天。 再也没去找过梁成,一个人呆呆的在镇国将军府窝了好几天,直到宝儿找她去城郊观音庙还愿,她才再一次踏出门去。 去时的路倒也顺利,只是因为观音庙香客云集,她们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上得了一柱香。 于是回来时,天色便有些发黑。 马车行至途中,还不慎咯坏了一个部件,等车夫再行修好,那便是真的天黑了。 天中无色,四野静寂。偶有一声鸟鸣传来,还把宝儿吓得一个哆嗦。 “陈叔,还有多久能到城里?”宝儿有些急了,其实是有些怕了。 云清握住她的手,把她娇小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轻轻的抚着她的头,低声呢喃道:“别怕,想想你腹中的宝宝,对了,也不知他现在睡了没有,要不然,你给他唱支歌吧。” 于是宝儿定了定神,好容易在脑海中搜寻了一支适合唱给小儿听的歌谣,刚想哼出,忽然间,马车停住了。 “陈叔,怎的不走了?难不成车又坏了?” 外面无人吱声。 “陈叔?” 还是无人答话。 “我下去看看,你好生呆在这里。”云清握了握宝儿的手,便抬腿迈下车去。 陈叔似是睡着了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陈叔?”云清轻轻的推了他一把。 “扑通”一声,刚刚还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陈叔,忽然间像个泥塑的人偶一般,直直的坠到了地上。 “姐姐,出什么事了?”宝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一幕,云清也吓得不浅。可她还是努力的壮了壮胆,尽量用正常的语调回答道:“没事,我不小心跳到了地上。你好生在车里坐着。” 她朝着陈叔一点点的挪移过去,翻开一看……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陈叔的身下,已然浸满了鲜血,再一摸,脉搏都已经断了! 就在云清站直身体的瞬间,她的周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上了一大群人。个个黑巾蒙面,手握一柄弯刀。 “你们……想要做甚?”一边说着,云清一边从袖袋中掏出了所有的银两,远远的放在地上,尽量正声道:“各位好汉,小女子今日出门有些急,身边只带了这些银两,还请各位不要嫌弃,拿去喝杯茶水。若是嫌少……” 还未等她说完,就见正中的一个黑衣人嘻嘻一笑:“姑娘太见外了,我们此番前来,是受人所托,来照顾照顾姑娘。”说完,一行人就呈半圆之势,朝着云清包抄过来。 云清的腰间有一把小刀,那是她从萧漠然那里顺来,剥水果用的。 正当她握紧刀柄,一步步向后挪去之时,人群外围忽然一个惊呼。是宝儿,她看到了。 “还有个意外收获?”其中一人淫笑道:“我正思量呢,这小娘子虽然长得好,可惜只有一副身子,我们这许多人,要等到何时?可巧了,又来了一个,这下兄弟们可以尽情的去去火了。” 说话间,就有几个人一边嘻笑着,一边朝着宝儿挪了去。 这边,云清已被几人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她眼见着宝儿在几个歹人的压制下左右摇晃,呜咽出声。 一时间,所有的精气聚结于丹田,震天一声嘶吼,冷漠的黑夜,化成了无数的碎片。 第112章 逝去生还 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一年后,长宁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人。高个儿的那个还是云清,但她身侧的已然不见了当初的宝儿,取而代之的,是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一个大胖小子。 孩子白白胖胖,一双滚圆的眼睛盈盈发亮。许是没见过这份热闹,他两只白胖的小手不停的挥舞着,似要挣脱禁锢他的怀抱一般。 孩子扭来扭去,很不安分。云清下意识的瞧了瞧他的嘴角,忙从怀里抽出一方巾帕来,替他擦了擦。 “又流口水了,你难不成又饿了?”她小声咕哝着,擦拭口水的动作明显生硬,可那一双越发潋滟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宠溺。 她戴着一顶斗笠,且帽沿压得极低。穿过了几条街,便来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院落前。 轻叩门板,无人答话。又叩了叩…… “别敲了,高与不在。”一回头,青衣长衫,手持折扇的,正是萧漠然。 茶楼里,三人分别落坐。当然,大胖小子是坐在了云清的腿上。 “这是你儿子?”萧漠然喝了一口茶,十分淡定的问道。 云清一惊,没控制住力道,一口茶全喷到了他的衣服上,末了,还咳了几咳。腿上的大胖小子似是被吓到了,嘟起一张小嘴儿,做势就要咧嘴。 “别哭,别哭。”云清一边晃着他,一边安抚道。 可越说,那大胖小子就越咧得起劲,不多时,就“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云清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不知拿些什么才能安抚到他。 横穿出现一支波浪鼓,云清大喜,忙接过来摇了摇,大胖小子半睁着眼。想了想,还是咧开了一张没牙的小嘴,转悲为喜。 “谢谢。”云清朝着萧漠然粲然一笑:“你何时买的鼓,我怎的没瞧见?” 萧漠然一边极其文雅的用帕子擦着身上的水浸,一边淡淡道:“想你初为人母,定是不在行。我怕他哭。便在路上顺手揣了一个。” 云清咳了一咳。 “孩子他爹呢?”萧漠然问道。 “我也正找着呢,对了。刚才他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什么?”萧漠然拿着帕子的手抖了一抖:“这,这是你和高与的孩子?!” 云清摇着波浪鼓的手亦是一抖。鼓声没了,大胖小子又嘟起了嘴。云清赶忙继续摇。 “这是高与的孩子,但不是我的。她娘死了,我帮她儿子来找爹。” “你说的可是那宝儿?她,居然死了?” “正是。”云清忽然垂下头,方才还是一片潋滟的眸子现下黯淡了许多。 大胖小子不停的挥舞着两条莲藕一样的小胖胳膊,试图把那波浪鼓抓在手里。云清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却忘记了把鼓递给他。大胖小子不满,欲嘟嘴。云清俯下身,在他白馒头一样的脸蛋上轻轻的蹭了蹭。 沉了一刻,她低声道:“高与是去找宝儿了吗” 萧漠然抬眸:“正是。” …… 一年前,云清和宝儿被匪徒逼的跳了崖。 所幸二人挂到了一处树杈上,才保得了性命。 云清那一声怒吼。竟然冲破了离儿在他体内设下的封力,于是半月之后,她奇迹般的重获武功。 宝儿便没有这般幸运,她下落的时候,全身七处骨折,又没有内力护体,直是过了大半年。也没再站起来,且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其间她想过死,可眼见着腹中的胎儿非但没有受到丝毫波及,反而越发的活泼起来。于是她便绝了那心思,想着这定是上天给赐她的最后一份礼物,让她给高与留个子嗣。 挣扎了大半夜,孩子生下了,可她也精气耗尽,再没了一丝生气。 临行前,她郑重的将孩子交到了云清手里,眼里是流不尽的泪水。 云清亦是泪流成河,她紧紧的握着宝儿的手,不想去接那孩子。她总想着,我不接,你便不会死…… 山谷里的寂静,模糊了岁月;山外的世界,却从未有过一丝安宁。 云清二人当日没有返还,高与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连连告假十日,外出找寻二人。可那山路之上早已被打扫一清,连马夫陈叔还有那辆马车,都被悉数推下了山崖,事情做得干脆之极,又岂能让高与抓住一丝痕迹。 萧漠然是五天之后才发现云清不见了的。在此之前,他显有踏足后院,所以,即便是三五天见不到云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倒是那一日,不知乔越从哪里得来的信息,说云清就在镇国将军府,于是他悲愤交加,气势汹汹的就要跑来拿人。萧漠然正愁掩饰不及,没成想,云清却很“配合”的不见了。 起初他以为云清是先得了消息,故意藏了起来,可十天后,二十天后,依然不见她的影踪,直到高与找他来辞官,他始才得知,这二人,竟是出了事。 他请高与喝了一顿酒,又放了他一年的假。二人达成协议:倘若一年后仍然找寻不见,高与再想辞官,他定不拦着。 那一夜,高与喝得有些高,他忘了对面是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兼大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女人都没了,你怎的还坐得住?要不然和我一起去找?” 萧漠然摇了摇杯中的酒,笑了笑:“宝儿是你媳妇,但云清可没说要嫁我,你先去吧,我在这里帮你看家,也等着她们回来找你。” 第二日,分道扬镳。高与背了个包袱,骑着一匹马,不知道跑向何方了。萧漠然依旧做着他的大将军,但每日里多了个习惯,那便是饭前饭后总要在高与的门前转上一转,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守株待到兔。 老天不公平,外出的高与始终没能找见她二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守株待兔的萧漠然还真的等来了云清,外加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 “你知道高与去哪儿了吗?”云清一边扶着大胖小子,不让他胡乱挥舞以至于摔倒在地,一边朝着萧漠然问道。 萧漠然好奇的盯着大胖小子那藕节一样的胳膊,忍不住还上手摸了一摸,然后便抬眸望向云清:“这孩子你是如何喂养的?这么小的娃娃,不是应该吃……”说话间,他下意识的朝着云清那越发丰满的胸脯扫了一眼。 云清自然看到了那一双贼眼,赶忙把大胖小子往胸前一举,做了挡箭牌,有些微怒:“我问你他爹去哪了?你瞧我做甚?” 萧漠然摸摸下巴,干笑两声:“不知。” “不知?”便是如此? 萧漠然悠闲的喝了一口茶,眼望窗外:“高与生在江湖,一个人自由潇洒惯了,若不是为了宝儿,想他也不会入仕。如果一年了仍寻不见……”他转过头看了看云清胸前的大胖小子:“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还会回来。” 云清沉默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大胖小子要夺,她还真允了,将杯子凑到他的嘴边,任他将口水涂的到处都是。 “萧大哥,这孩子先放你这儿几天,行吗?” 萧漠然手一抖,一想到成天跟这么个肉球儿混在一起,还有他那此刻正闪着晶光的源源不断涌出的口水,他又抖了一抖。 “你只肖带他三天,三天后,我自来接他。”云清的神情忽然黯淡下去,眉眼中,多了一种道不明的情绪。 “这……”萧漠然咳了一下:“说好了,只是三天……”他望了望云清越发复杂的神情,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愿带他,只是……” “为难萧大哥了。”云清的语气,宛若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客气,可此刻听着,却显得那么的别扭。 大胖小子不愿离开云清,直到把他抱进镇国将军府,放在床上哄的睡熟了,他那一双馒头样的小手才肯将她松开。 她理了理衣袍,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已被这小子淋了些童子尿,便道:“萧大哥,府中可有合适的衣服,能否借我一穿?” 萧漠然转身的动作一僵,狐疑的看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的语气明显不对,客气的紧,很难不让人起疑。 “啊……”云清笑了笑:“哈哈,我在山沟里呆得太久了,一时不知如何讲话。哈哈,哈哈……” 萧漠然两道剑眉扭到了一块儿,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小声咕哝着:“明明记得白天里喝的是茶,难不成被她偷偷换了酒?”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一身青色袍服的少年,出现在了长宁不知道谁家的屋檐上。萧漠然本想给她找身漂亮的裙装,可惜她这些年长得飞快,那身量修长的不能同日而语,府里就那么几个丫鬟,又都是身材矮小型的,无奈,萧漠然只得给她找来一身男子袍服。当然,是他自己的。 云清也不嫌,大了些,就直接将那袍角用剑砍了,直是看得萧漠然倒抽一口凉气,嘴里不停的咕哝着:“我新做的衣服啊!”那心疼的模样,就像砍下的不是衣服,而是他的手脚一般。 直到云清飞身离去,他从桌上拾起了那几块砍碎的布料,才偶然间反应过来:这丫头,什么时候恢复的武功?! ps: 亲们,求推荐,求收藏啊。 第113章 刺杀 ps: 亲们,对不起,今天更晚了。 揭开一片瓦,便有一些光亮透出。这个动作,怎的如此熟悉? 算了,不去想了,大家不都说我曾经是个将军吗?将军可能也有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的时候吧。 房中,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孩子似乎不太安稳,有些闹。那女人刚开始还有些耐心,渐渐的,就开始不耐烦起来,到了最后,甚至有些厌恶的把孩子置到了床上。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女人一边无可奈何的拍着孩子,一边走到灯盏那里剪了一下灯芯。 “呼拉”一下,火苗一窜老高。女人的影子投射到墙上,映出了一道张牙舞爪的怪像。 孩子不哭了,他闹腾了一会儿,见那娘亲不理会于他,便噘着小嘴儿睡去了。便是在睡梦中,小眉头仍旧蹙着,脸上仍旧挂着些许泪痕。 他的身量较之一年前已是成长了许多,看样子,应该已经学会走路了吧。 云清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触动了一下,她握着剑的手,也开始渐渐发抖。毕竟不是曾经的云副将了,那杀伐决断的狠勇,恐怕也已经随着离儿的那一针成了过去了。 纵使来前已然在心里温习了千百遍,可那所恨之人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之时,她却又有些下不了手了。 底下,也是一个母亲! 云清死死的握着剑,脑子里一会儿是宝儿那离去时的不舍,一会儿是底下孩子那依赖娘亲的小脸儿。剑鞘好似锈住了一般。云清开始想,会不会拔不出来了?拔不出来了。那今天是不是就不用下去了,那么这个孩子的母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越是想着,那握着剑的手就越发的没了力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正在游离的云清吓了一跳。她赶忙调整了一下心绪,认真的趴在房檐上。朝下望去。 一个醉酒的男人,从门外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夜风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直直的扑向了下面的一对母子。当然,也带向了云清。她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女子的上方。 “又喝多了!”女子一边咕哝着,一边不悦的下了床。男子晃了两晃,她赶紧快走两步。想要扶那男子坐下。 可她的手还未触及那男子的衣袍,就被他大力一挥甩到了边上。 男子面无表情。伸出手来在怀中掏了掏,居然又掏出一个酒囊来。他一边摇摇晃晃的坐了下,一边如同倒水一般的往嘴里继续灌着酒。 云清颤了一下。 这个男子,是自己的大哥。那种亲切之感,是第一眼望见,便能在人群中找寻出他来的。他是从心底里希望自己好,打心底里关心自己的人!这一点,是从云清望见他的第一眼。便已然确定了的事情。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与别人不同的。那是一种亲情的,温暖的神情。虽然有时也会复杂,可能是因为自己不记得他了吧…… 可是。才一年不见,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容貌依旧俊朗,可那眉宇之间的英气,怎么全然变成了酒气?他怎能如此的颓废? 云清下意识的紧了紧呼吸。 今天不能动手。 起码现在不能动手。 那个女人再也可恶,却也是他的妻。杀了她,他必定伤心,我不要大哥伤心。 “扑通”一声,云清惊了一惊,立马朝下望去。只见自己那位大哥,忽然呈了一种压迫势的姿势,手脚并用的,将那女人压在了怀里。 …… 却说屋中。马鹊儿心下一喜,赶忙紧搂了梁成。可他只是抱紧了她,便没了下一步行动。 他怔怔的望着她,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喃喃道:“你何时变得这样丑了……” 马鹊儿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她心下一沉,刚才的柔情全然没了影踪。呆傻了片刻之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房梁上的云清极其惊讶的行动。只见她身子一滑,从梁成的身下钻了出来,然后,竟,竟一下子翻身骑到了梁成身上,动手就撕扯他的衣裳,一边撕着,还一边恨恨的念着:你想,你想吧!再想,她也是被人弄死了!我叫你想,叫你想! 当初那个含羞带怯的农家小娘,现下已然完全变成了一头饿狼。 梁成许是饮酒过多,脑袋过于昏沉。被马鹊儿这一压一扯,他不仅毫无反应,而且,竟然一动不动,睡着了。 马鹊儿一见,眼中的血色更浓,只见她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突然间俯下身来,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梁成吻去。 她连啃带咬,梁成就算喝得再多,也被她咬醒了。 他恍惚中感觉有个女子趴在自己身上,正不停的啃咬着自己。不过,那感觉似酥带麻,竟似从未体验过一般。 一道白光在脑中闪现,他忽地坐直身体,使出一股蛮力,将身上的女了推了下去。 直到此时,他的头脑才总算清醒一些。 他抬腿下床,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那慌乱的模样,竟似一个被人轻薄了的毛头小伙一般。 他一直背对着马鹊儿,尽量不去看她。可她却忽然间大笑出声,且越笑越狂。她的笑声太大,不多时就把身后熟睡的孩子惊醒过来。那孩子一时分不清面前的境况,扁起一张小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马鹊儿也不去管,只顾着自己在那大笑,可她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 一方巾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想了想,还是接住了。接住巾帕的同时,也拉住了那只握着巾帕的手。 梁成想要抽开,她拉得更紧了。他望着她那一脸泪痕的脸,有些不忍。便由她握着。 呼地一下,马鹊儿又扑到了他的怀里,死命的抱着,如何也挣脱不开。挣着挣着,梁成便放弃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地上,任由马鹊儿抱着。 马鹊儿哭累了,便不再哭。不哭了,她又开始笑。并且开始糊言乱语:“我知道你,你还想着她,是不是?” 她在梁成的衣襟上蹭了蹭,恐怕眼泪鼻涕一鼓脑的全蹭了上去。她有一种抱负的快感。你不是不让我碰你吗?不是连你的衣服也不让我动一下吗?我便这样蹭你,最好把口水都留在你的身上,看你能把我怎样? 头上传来了梁成低低的声音:“我醉了,刚才……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马鹊儿呼地一下仰起头,望向他:“你是说你刚才抱了我,要说‘对不起’吗?” 梁成点了点头。 马鹊儿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襟,一双并没有多少力气的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捶了上去,声音里又搭了哭腔:“你不是人,你是混蛋!你个混蛋……” 房顶上的云清,眼望着下面的一幕,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大哥……什么情况? 还有,那女人说“我知道你还想着她”……明白了,大哥有奸情! 下一刻,云清竟有些轻松。有奸情好啊,这女人如此歹毒,本就留她不得。方才还想着若是杀了她,会另大哥伤心,如此看来,她们之间许是早就没了感情。 想着,云清又瞥了一眼独自坐在床上那呆傻模样的小儿,心一横,挤出了这么个道理:这样的娘,不要也罢。她终是会教坏了孩子! 于是她又蛰伏在了瓦砾里。夜风开始变得轻柔,恍恍惚惚间,云清似是嗅到了一种熟悉的花香。 远处跳来一只黑猫,轻巧灵动的迈着优雅的步伐,柔软的尾巴若有若无的扫过她的鼻端。云清忍了一忍,终是没能忍住,一个响亮的喷嚏喷薄而出。 “谁?” “可能是贼。” 云清嗖的一下不见了。 看来今天不是个执行刺杀的好日子。 她一边施展着轻功,一边回忆着刚才的花香还有黑猫。此情此景,难不成在上一世经历过? …… 云清怏怏的回了镇国将军府。 她如同刚才那只轻巧灵动的猫儿一般,飞身落到了肉团子的窗户外面。 她本就轻巧,再加之提了气,走起路来就悄无声息的。隔了好几道围幔,云清便已经能够听到肉团儿那均匀可爱的呼吸声了。他偶尔还会打一两个小呼噜,看来是睡得极香的,也可能……云清兀自咳了一下,有些尴尬:许是白日里喂的羊奶忘了加水,那个……宝儿在咽气前反复叮嘱过的,这么小的娃儿是不能喝那么浓稠的奶的,怎么又给忘了! 云清暗自懊恼了一番。 她一边懊恼着,一边蹑手蹑脚的朝着里间走去。虽然她已经是绝对的悄无声息,可还是怕吵醒了肉团儿,于是她伸出手脱下两只靴子,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靴子,小心翼翼的往肉团儿的呼吸声挪近着。 一道围幔,两道围幔……云清有些不耐烦了,这萧漠然的府里怎么弄了这么多围幔?是用来睡觉的还是用来捉迷藏的? “哗”的一下,终于撩开了最后一道围幔,云清满心欢喜的想着会见到一个可爱的肉团儿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可是……她感觉血液瞬间凝固了。她提着剑的手僵了一僵,提着靴子的手又抖了一抖,继而就感觉一股血气直朝着心头涌来。 “住手!”她一声暴喝。 第114章 重逢 ps: 祝所有的亲们春节快乐! 又更晚了,这几天有空会多写一些,适当加更,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还有收藏! 肉团儿是正呼呼的睡着,可是,可是那个坐在床边,正把他抱在怀里的,还有那个正蹲在旁边拿着一根银针准备朝着他那肉乎乎的小手儿刺去的,又是谁? “住手!”随着一声暴喝,云清闪电一般的挪到近前,掌风夹杂着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二人手中夺过了小肉球儿。 “你们……”云清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肉团儿再嗜睡,换做平常,这么折腾也早该醒了。可此刻这番情形,分明就是遭了这二人的毒手。 “云……清,你是清?!”刚才抱着小肉球儿的那名男子忽然站起身来,眼睛怔怔的,眨也不眨的望向云清。 云清眯着眼,定定的望向他。一身玄衣,眉宇刚毅,好俊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刻望向她的神情,竟似要溢出水来一般。 “我是云清。”她轻轻的抚了抚肉团儿的脸,然后抬起他的小胳膊,将二指搭在脉上,还好,只是点了穴。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云清忽然愤恨起来,指着他二人,怒喝道:“你,还有你,为何在此,意欲何为?!” 还未等玄衣男子答话,旁边的少年早已站起身来:“放肆!我家王爷,岂容你如此质问?!还不快快跪下,认错领罚!” “烟儿!”旁边的男子赶忙阻止。就在他刚想提步上前,和云清借一步说话之际,门口忽然闪进来一袭青衣。 “萧大哥,”云清一双桃花眼直似要喷出火来:“我只托你照看三天,你便是如此照看的吗?” 萧漠然手里正提着一盒点心。外加一包桔子。他尴尬的咳了一下:“那个……你别误会,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坏人?用小孩子练习点穴,又拿银针取血。还说不是坏人? 云清刚想说话,床前的那个玄衣男子忽然提起两步。踏上前来,他恋恋的看向云清,直是过了一会儿,才又转头望向萧漠然:“萧兄,这是……”很显然,云清已经不识得他了。 萧漠然又咳了一咳,然后把点心摆在了桌上:“那个……都还没吃饭吧。来。吃点心,还有那家桔子,就是端康王府附近摆摊的那家桔子,我今天尝了一下。确实不酸……” “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取你儿子的血给我家王妃治病!”旁边的少年一记脆响。 “啪”的一声,一个黄澄澄的桔子在那少年的脸上绽开了花。 “你……”少年“唰”的一声抽剑出鞘:“你竟敢拿桔子打我?”他瞪着眼,半边脸已然瞬间肿成了包子样。 “对不起,一不小心没拿住。对了,”云清坐下来。一手拿起一块儿点心吃着,一边向那少年问道:“这桔子甜吗?上次那家,就不怎么样……” “呼”的一声,萧漠然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然顶着半边黄澄澄的包子脸。劈头盖脸的朝着云清一剑刺了过来。 云清本就忍着怒意,他这一刺不要紧,云清直是用上了七八分的力道,抄起旁边的七八个桔子就朝他飞了过去。 风声夹杂着内力,一颗颗滚圆的桔子如同雨点一般落到了那少年的脸上,身上。 纵使少年功夫不低,也挡不住这一颗颗带着内力的桔子,还未靠得云清近前,她就满头满脸的全部溅上了桔子汁。有几片鲜艳艳的桔子皮,还很应景的贴在他的头上,左右晃动着就是甩不下去。 望着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萧漠然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他忍着笑,用手掏了掏那个盛着桔子的包,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的桔子啊……” “退下!”玄衣男子终于怒了。 “我已经坐的很靠后了,你想让我退到哪里去?还有,这是我的房间,要是退,也该是你们退。”云清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咕咕哝哝的说道。 “我……我不是说你。”玄衣男子又上前一步。 云清手里还握着一个桔子,正预抛出,旁边的萧漠然忽然又咳了一声。 “你嗓子不好吗?嗓子不好就别吃太多桔子,上火!” “那个……你真的不认得他了吗?”萧漠然的表情很是怪异。 “谁,他,还是他?”云清指了指正提着剑,一头一脸桔子汁的少年,又指了指已站在近前的玄衣男子。 “看来真是忘了。我来给你介绍吧。”萧漠然端端正正的站起身来。 “这位,”他望向玄衣男子:“平南王,慕容殿下。” “那后面那个不男不女的呢?”她看出了那人是女扮男装。 “你说谁不男不女?”后面的女扮男装怒道:“还说别人,你不一样?” 云清低头一看,是啊,自己也穿着萧漠然的袍子呢,而且袍角还有着不规则的毛毛边,是了,出门前用剑砍的。 “哼!”桔子脸怒道,又瞅了瞅云清怀里的肉团儿,稍带着还顺了一眼萧漠然:“你们西越还真是民风豁达,不男不女,还,还未婚先孕!” 云清正剥着桔子,听她口下无德,正准备将那桔子掷去,可一想,扔给她可惜了,便改换了桔子皮,但那力道却是丝毫的不减。桔子脸又挨了一记桔子皮。 “王爷——”桔子脸这下更像桔子了,整个儿肿成了一个圆:“你便看奴家如此被人欺负嘛——”那声音,真是又软又糯,云清连忙捂了腮帮子:“酸——” 萧漠然一听,忙嘟囔道:“不是你说那家桔子好吃的吗?如今又嫌酸,真是……有了孩子,还真是越发的难伺候了。” 旁边的玄衣青年重重的颤了一颤,哑然道:“萧兄,这,这孩子……” 萧漠然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容易引起歧义的话来,连忙解释道:“啊,那个,那个不是那么回事……” “没这孩子前,也不见得你多关心我。上回我失踪了五天了,你不是一样不知道我去哪了……”云清一边往嘴里填着桔子,一边咕哝着。 玄衣青年这下彻底的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了。 “平南王……”云清忽然想起了什么:“萧大哥,这位……莫不就是我曾经的主子?” 慕容风,痛苦的将眼睛闭了上。我来迟了,是真的迟了。她不仅已经和萧漠然有了孩子,而且,已经开始叫我“主子”了…… 萧漠然点了点头,忽然间竟有些失落。他将桔子一瓣一瓣的剥好,放到了云清手里。 “萧兄,”慕容风站起身来,脸色一沉,眼睛定定的望向他正送往云清手里的桔子:“有件事,本王需要确认一下。”他不仅声调变得冷清了,而且连称谓也变成了“本王”。 “她为何会在你这镇国将军府?”其实他是想问,她现在是不是你媳妇,这个可恶的肉球儿,是不是你俩生的儿子。 萧漠然拿着桔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刚想答话,没想到一旁的云清却忽然间将肉团儿塞在了他的怀里。然后一撩袍角,单膝点地,朝着慕容风施了一计大礼:“属下云清,参见平南王殿下!属下失忆多时,先前之事均已不清。落难之时,多亏萧大将军相助。萧大将军本欲将属下送还,怎奈中途又遭人暗算,我是昨日才与萧大将军重逢。所以,万般诸事,请勿怪罪大将军。” 云清一口气说完,跪拜的姿势,做的那叫一个标准;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恭谨,可偏偏,慕容风现下很不受用。 他能听得出,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袒护萧漠然。不过……听那话里的意思,他俩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这倒是真正不错。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慕容风一步上前,亲手将云清扶了起来,脸上的阴沉之色也瞬间消减了许多。虽然她现下那客气的态度着实另他接受不了,可她看样子分明就是失了忆。失忆……也许忘记一些事情,也是好的吧…… “对了,殿下,”云清微不可查的从慕容风的手中抽出了袖子:“刚才这位……”她看了看那个已经快要变成桔子的少女,忍着想要发笑的冲动,“这位姑娘说要取这孩子的血给王妃治病,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就算面前这位是什么王爷,是她先前的主子,若是真的对肉团儿不利,她也是万万不能忍耐的。 “这……”慕容风咳了一下:“你无需担心,只是取小儿血做个药引,一滴便可,不会伤了他的。” 云清点了点头。虽然她爱惜肉团儿,可人家已经说了,只取一滴血,那便也不好太过矫情了。只是不知道宝儿地下有知会不会怪她,这才交给她没多久,便要让人家儿子流血了。 “对了,你也真的不能怪人家,还得感谢感谢这位……”他看了一眼桔子脸,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得好好的感谢一下这位小妹妹呢,你白天给肉团儿喂那羊奶,非但没煮熟,还没添水吧。要不是这位小妹妹发现的及时,肉团儿现在恐怕就真的有事了。” 云清这才发现,怪不得肉团儿解了穴还如此老实,原来…… 她乖巧的往后退了退,小声咕哝着:“是没加水,可我怎么记得我煮熟了呢。” 第115章 红衣美人 烛火时明时暗。 萧漠然拉着桔子少女下去了。 云清沐浴归来,本欲睡下,刚打了一个哈欠,就发现那窗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她揉了揉眼,刚欲转身,又顿住了脚。此时,那窗边的俊男也回过头来,竟然朝她笑了一笑:“没走错,这就是你的房间。” “那……您晚上不睡觉的吗?”云清心里暗道:我这前主子难道有深夜暗访的嗜好?这么晚了,他不睡觉,在这里巴巴的坐着,该不会是我失忆前藏了人家什么重要的东西,跑我这里来讨要了吧。 “这就走。” 云清正在心里勾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没想到他竟突然就蹦出了这么几个字来。而且看那起身的样子,分明就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您要不要再喝点茶水?”云清忽然有些尴尬。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该不会就是等自己回来看上一眼吧。 “那个,我这里还有些桔子,要不然您拿回去尝尝。再给那位姑娘带上几个。”说着,她还真的从桌上拾了几个桔子,张开小手就朝着俊男送去。 俊男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他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你真的变了好多……” “什么?” “没什么……”俊男怔怔的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莹白小手,那关注的眼神,好似那个桔子是什么稀世宝物一般。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不过。再也没笑。 云清看他那复杂的神情,自感尴尬,干笑了两声,便也立在了原地,等着他离去。 “睡前记得关好门窗。”俊男临行前。居然又转过身来叮嘱了一下。 云清揉揉眼,瞧了瞧正熟睡在床的小肉团儿。便也脱了鞋子,翻身上床,刚想放下围幔,便又朝着窗外望了望,不远之外,似有一个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那位前主子。 还真是怪人…… 第二日清晨,云清洗漱完毕。便欲出门,没想到迎面就撞见了昨天的那个桔子少女。此刻她已然换上了一身的女装,脸上的痕迹也消去了不少,显然是用了不少好药。 “呀,姑娘。找我有事?”云清笑道。 桔子少女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收拾收拾,随我回宫。” 回宫?回什么宫?云清不解的望向少女。 “行了行了,看你这个大大喇喇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对了,”她伸头瞅了瞅屋内正被丫鬟抱在怀里的肉团儿:“把你儿子也带上吧,此番前去,要不了多时我们可能就要回南国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回头再去找寻你们。你看可好?”还有一个马鹊儿没有解决,云清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她去了什么南国。 虽然自己曾经是那位王爷身旁的随从,可毕竟已是时过境迁,这许多年来,也不见他来找寻自己。怎的现在他让自己回去,自己难不成就真的会听命于他? “随你!”桔子少女冷冷的哼了一声。 慕容风,慕容风……云清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不停的念叨着。那个慕容启的弟弟,好像就是他。对了,还有他那个妃子,叫做柳如玉的,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虽然只是两年,可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特别是崖底的那一年,让她本就不太清朗的脑子,似是越的糊涂了。 记得梁成说过,自己还曾经与这位王爷一起去山上对他们进行过招安…… 云清甩了甩头,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过去的事,怎的就真的记不起来了一般。连那个经常会出现的刀光剑影的梦,也不见了。还有梦里的那张脸,竟似彻底的消失了一样。 一边想着事,云清一边在街上走着。再过一条街,就是萧漠然说的那家医馆了。昨天夜里,萧漠然发现肉球情况不对,本欲去医馆请人。可巧那平南王就带着身旁的小神医来了。 不过医馆并未白去,虽未请得郎中,可听那医馆的主事说,他家有个远房亲戚,刚刚生得了孩儿,家用不足,正欲寻一可靠人家,做乳母之事。 听闻那女子身家清白,贤良端庄,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不巧刚刚家道中落,偏又死了夫婿,才会想着寻这么个差事,来补贴家用。想来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云清一边叹着,一边就踏进了那家医馆。 禀明了来意,前厅的小厮就赶忙奉上茶来,然后便跑去后院叫人了。 这家医馆还真是规模不小,云清左右望了望,不算前来就医的病患,光是忙来忙的小厮丫鬟,就足足有好几十号人。 这长宁,还真不是一般的繁华啊。单单是这医馆,便能有如此规模。云清心下暗叹着。想来自己来这西越也有两年了,可前一年只顾着在那端康王府当差,后一年又跑去了野外,这长宁,说真的,她还真的不太熟。 正暗自念叨着,忽见刚才的那位小厮又急匆匆的折了回来,她看了看云清,有些面露难色。 “那位乳娘,可已起身?”云清问道。 小厮犹豫了一下,便朝着云清揖了一揖:“起是起了,不过……姑娘明日再来,可好?” 为什么要明日再来?云清可不想明日再来。肉团儿还在家等着吃奶呢。她可不想他长大之后成了一副山羊模样。人家说了,吃谁的奶,就会长得像谁。 “是乳娘身体不适?” “没有,没有,表姑娘的身体一向很好。”如果不好,医馆的主人又岂敢给萧大将军府里的人推荐? “那是为何?”说着,云清就站起身来。“我明白了,你家表小姐定是怕我是个不和善的恶人,而不愿随我前去?这样吧,我跟你去后院与表姑娘见上一见,也好打消了她的疑虑。”说罢,云清就朝着小厮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门走去。 “姑娘,姑娘你等等,去不得啊!” 云清哪里听得他的阻拦,好容易找了这么一个听起来不错的人选,她可不想就此错过。好好给肉团儿寻个乳母,接下来她再想出去做什么事,也便可以放心了。萧漠然虽然仗义,可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这照顾小儿的事,靠他,是万万不能的。 正朝里院走着,远远的,就听到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尖细的嗓音:“我说姑娘,我们爷能看上你,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你为何就迟迟转不过来这个弯呢?”说罢,还一声长叹。 “不是小女子不愿,而是小女子已嫁过人,且已是生养过了的妇人,实在入不得爷的眼啊。”地上,正半跪着一个白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她的容颜。但那声音清柔悦耳,身姿也秀美端方,想来定是一个出尘的美人。 云清秀眉一蹙,没想到一来到人家后院就遇到了这么一幕,正想着要不要离开,找那小厮好生问上一问。就听那女子的对面响起了一个性感沙哑的声音:“我说晴儿,你还要躲我到几时呢?你未嫁时,推脱我说来月事,可你这月事一来,便来了两年。两年里,你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子。我从来不知,原来这女人来月事的时候,也能做这许多事啊!” 云清一听,险些没笑出声。那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一种霏靡靡的沙哑之音,可偏偏是这样一副嗓子,却要用那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云清不禁抬眼一望。不望不要紧,一望还真是吃了一惊。 真没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如此打扮便上街出来招摇。当然,可能这里也算不得街上。但明显,这医馆不是那人的家,和上街也没甚区别了。 只见那人着了一身红艳艳的轻纱袍服,上面绣满了牡丹不说,不知是热的,还是那腰带太过细滑,此时,那人已是前襟大开,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那坚实莹白的胸腔已然炫耀一般的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怪不得那地上的小娘一直低着头,但凡一个正常的女子,恐怕也不会敢直视于他。 再往上看,那人居然长着一张酷似女人的脸。斜长的桃花眼微眯着,秀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红艳艳的唇,而那红唇之下,是一个尖俏的下巴,正以一个完美的弧度略微向上抬着。更有甚的,他的旁边此刻还半卧着一个轻纱美人,正用那瓷白的小手,给他仔仔细细的剥着葡萄。每剥完一颗,就把那碧绿的果肉亲手喂到他的红唇里。 待到那美人的手指靠得唇边,他还不忘暧昧的吮上一吮。 云清直是打了好几个冷战。看来那小厮不让她前来后院,还真是为了她好。 正欲转身,正听见身后传来了那红衣美人惊喜的叫声:“呀,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的刚来便要离去。留步,留步。快过来,让爷好好瞧瞧。” 云清的眉毛直是皱成了一团,主里暗骂了自己好几个回合。出来寻个奶妈,也能惹上一个烂事,早知如此,便听了萧漠然的,让他打发下人来好了。 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万不能在此再惹了什么祸事。 “喂,美人,说你呢?我家爷要看看你,还不快快过来。”是那不男不女的公鸭嗓。 云清攥了攥拳,不情不愿的朝着那红衣美人挪了过去。 第116章 侍寝可好? 阳光下,那美人的脸越发的耀眼了。那如水的眸子,望着她的眼神,直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他微微向前,云清颤了一颤。 他站起身来,云清又抖了一抖。那本就松垮垮的袍子,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危险的角度向下倾斜着。 云清咳了一声,实在不想与他面对。他这一起身,云清才发现,那袍子的用料着实精简,那人修长紧致的大腿,透过那几朵妖艳的牡丹,好似能看到一般。 “美人,你为什么咳嗽,是嗓子不舒服吗?”红衣美人俯下身来,万分关切的差问着。 云清正想着怎么答他,也好一走了之。 没想到,旁边的不男不女却耐不住了:“我家爷问你呢?怎的不答话?” “住嘴!”美人忽然回过头去,呵斥了那人一句:“如此美人,别吓坏了人家。到时候不回去给我侍寝,唯你是问。” “奴才不敢,奴才知错了。”那人连忙跪下磕头。 云清一听,顿时一愣,接着,便是一惊。然后呼地将头抬了起来。 由于速度过猛,她不知道那人何时已挪到近前,一下子撞到了他的下巴上。只听得“嘎嘣”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传来,显然那美人定是吃痛不小。旁边跪卧的轻纱美人见了,赶紧跑过来给他小心的揉着。 他对这个女子态度倒是非常和善。拍了拍她的小手,龇着牙道了句:“没事,没事。”说着。又用他那雾气蒙蒙的美眸将云清深情的望上一望:“美人还真是反应不小。” 转而,又拍了拍那经纱美人,示意她退回去。然后便笑眯眯的看向云清,接着竟伸出手来,做势就要抚上她的下巴。 云清赶忙往后一退。躬身一礼:“不知公子何方神圣,恐是认错了人。小女子只是来医馆寻人,并未与公子识得。”她还想说,不要找我给你侍寝,我不认识你。可那俩字,她愣是没能说出口。 红衣美人倒是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见云清后退,又往前提了一步,那白花花的大腿,直是晃得云清头疼。 他探过头。在云清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认识没有关系啊。侍过了寝,不就熟了吗?” 云清腾的一下羞红了脸,转而便抬起头来,心想这人好不要脸! 她对他怒目而视,没想到。他却呼地眼睛一亮:“呀。姑娘好美,真真好美,这眼睛,又大又漂亮,真乃洵此生仅见,此生仅见啊。” 云清磨了磨牙,一时又不好发作:“公子之美,也是清生平仅见。清自愧不如,还望公子另寻他人。” “噫,美人过谦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清’是吗?你也感觉我长得美吗?那既是如此,还不快快随我回宫?”说罢,就要上来拉过云清。 云清暗自懊恼了一番,他这是什么逻辑?我又是说了些什么鬼话?干嘛告诉他我叫什么。 “回宫?”云清忽然反应过来,惊讶的朝他望了一望:“你是……”难不成,这越宫之中,还有男宠? 红衣美人掩口一笑,说话间就拉过了云清的手。一阵沁人的花香瞬间就传了过来。可那味道太浓,云清一个不适,顿时打了一计喷嚏。 美人顿时蹙起两道浓秀的眉毛,伸出纤白的手指,在云清的背上好一阵按抚,末了,还不忘关切的问道:“清清,你不舒服吗?” 云清顿时一抖,赶忙推开了他:“公子自重。我确实与你不熟,家中尚有要事,恕不奉陪。”说罢,就欲提步离开。 “清清,是我太过直接,你生我气了吗?”没想到,那红衣美人竟然一瞬间就挪到了云清近前。 看来这人的功夫底子竟然非常高深,云清瞬间就提高了警惕。 正想着要如何对付他,没想到,他这一个腾挪不要紧,呼啦一下,这院中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了一大群黑衣卫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就将云清围到了正中。 “你……”看来此人确实身份不凡。此刻,还真不能与他来硬的。“你让我回去……”费了好大的劲,云清才说出了“侍寝”二字。 “你让我回去侍寝,可非常不巧,我已嫁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红衣美人眼睛眯了一眯,好似也感觉到这是一个问题:“这样,你家住何方,若是不远,我与你一道回去。让你那夫与你和离了便是,你看可好?”说罢,他又魅惑一笑,人也跟着贴上前来,浓密的睫毛还很应景的眨了一眨:“清清,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家那夫君要更加俊俏呢?” 云清心下一颤,同样的话,怎的好似听过一般?想了又想,老天!居然是乔越!那时他把自己掳走,想要用强,说的也是这样一番话。 乔越?云清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将近在咫尺的美人瞧了又瞧。不会这么巧吧。面前这人,细看之下,竟与那乔越如此相像! 是了,那乔越其实也是一副女相。只不过是戾气太重,给遮掩住罢了。 如果面前之人真的姓乔,那自己还真不能拿萧漠然出来顶替。他是西越的将,这样就是平白的给他添了麻烦。 对了,还有一人!拿出那人来挡上一挡,是万万不会有问题的。 想罢,她也便笑了起来。这一笑,对面的乔家美人直是看直了眼。 云清微微一福,柔声说道:“公子是美,可我家相公也是人中之龙。我夫,乃北齐平南王,慕容风。” 他?对面之人一听,确实呆了一呆。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减去了不少。 他的反应,云清很是满意。看来,这个宝押对了。 但只是瞬间,那乔家美人就又恢复了一脸的媚笑,也不管云清如何反应,过来就牵了她的手:“那好呀,早间平南王刚刚入了宫,我这也算搭你一程,咱们一起去见见他如何?”显然,他并不相信,平南王的女人能刚来西越便一个人满大街的跑。 稀里糊涂的,云清就被他拉上了马车。临行之前,那人还不忘朝着正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说了一声:“晴儿,你等我啊。我这厢有事,回头招你过去侍寝啊。”云清简直要吐了。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能把让人侍寝这件事,说得跟请人回去当奶妈一样正常。 对了,奶妈,跪在地上的那位叫做晴儿的女子,似乎就是她今天要找的奶妈。天,乱了,真是乱了。连一个刚刚有了孩儿的女子也不放过,这姓乔的还真是天下第一奇葩家族。 马车摇摇晃晃之中,竟也不多时就入了宫门。一路上,云清尽量闭着眼,不与他做任何交流。 他也不恼,就那么斜倚在塌上,让旁边的轻纱美人给他捶着腿,熏着香。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云清。 快进宫的时候,他坐了起来。吓得云清赶忙往后退了一退。 “清清,”他那沙哑霏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公子何事?”云清眼睛瞪得老大,气势汹汹的看向他。其实她心里一直打着鼓,不知道自己此番进了宫,是不是真的就能见到那位平南王。而见了他,他是不是就真的能保自己。 自己是他的属下不假,可骗别人说是她的女人,这个……他看样子很是古板,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自己以他的名义撒的这个谎。 乔家美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必叫我‘公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洵’,是‘安乐王’,不过,清清叫我洵洵即可。” 云清不可抑制的咳了起来。她纯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刚才本想与他义正言辞的说上一说,告诫他两国邦交的重要性,不要因了一时的美色而破坏了两国的关系。没想到,他一个“洵洵”出得口来,竟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都呛了回去。 “快拿水来,快拿水来!”乔洵赶忙吩咐旁边的侍女。 “来,清清,好些了没,来,喝一口,顺顺气。”云清接过来狠狠的灌了一口,他见云清不咳了,才放下心来,眼睛一眯,又笑了起来:“看来清清也是欢喜我的,对不对?” 你哪只眼睛见我欢喜你了?云清将他瞪了一瞪。 他又笑了一笑:“清清的眼睛真美,撒娇的时候,就更美。” “撒娇?”云清不禁暗自嘀咕,我何时撒娇给他看到了。再说,我有撒过娇吗? “难道清清刚刚把眼睛睁得那么大,不是在朝着我撒娇吗?” 什么?云清简直是要给他气得吐血。跟这种人,真是没有办法沟通了。 “怎么了清清,你怎么又把眼睛闭上了。不过你闭眼的样子也好美的,你看你的睫毛好长,好密,像两把小扇子一样。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给我分享一下嘛。唉,你动动啊,别装睡啊。一会儿就到了。” 云清直是在心里咒骂了他千百遍。她恐怕此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号人物。 这西越乔家,还真是‘英雄‘辈出。怎么什么样的都给她遇到了! 第117章 西越皇宫 云清兀自闭了眼,任凭乔洵在旁边怎么摇晃她,她就是不肯睁开。 还好,那乔洵也是只捉着她的胳膊晃了一晃,并未做什么越轨的举动。 马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接着,就从车外飘来了一个柔柔的女声:“殿下,你回来了。” 车帘一挑,就听乔洵喜道:“呀,羽儿,是你吗?你不是来了月事吗?怎么还来接我呢?你呀……” 马车里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乔洵刚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清清,你没事吧。你怎么总是咳嗽呢?你家夫君待你真是不好,这么重的问题,也不给你好好瞧瞧。一会儿见了他,我定当……” “嗖”的一下,云清已经越过乔洵,宛若急风般的落到了地面上。 没想到,这车厢外的风光,比那乔洵更加让人震撼! 她不是没去过皇宫,即使记忆里再过模糊,那份皇家的威严依仗,她先前也是在慕容启那里领略过的。 可眼前的风景,她却让她不能不为之一颤。 放眼望去,从禁区往上,百十来米的距离,整整齐齐的站满了各色美女。环肥燕瘦,高高低低,白的黑的,成熟的稚嫩的,足足站了三百余人。 一阵香风袭来,云清止不住的打起了好几个喷嚏。 再往后一看,那乔洵已经被众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人高马大的站在当中,拉拉这个小手,摸摸那个脸蛋,满脸的关切之情。 云清瞧了瞧天上的太阳。已经越发的向当中靠拢。片刻功夫,她已经喝过了侍女们递上来的第三杯茶,可还不见乔洵有前行的动静。 再一回头,她是真真的无语了。只见那乔洵不知何时已然搭起了一个凉棚,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袍服。 还是一样的红,那上面还是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只不过这件的面料比起那上一件。明显要厚实了许多,那腰带也明显比上一件发挥了更多的作用,他也不再拿那莹白的前胸出来晃人了。可以说,他现在除了那一副依旧懒洋洋的媚态,也算是衣冠楚楚了。 云清站在太阳底下,她右手拿着茶杯,左手搭在额前,朝着那轮耀眼的太阳又望了一望。 她倒不是怕热。这么多年,她从来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模样。只不过……她定定的朝着乔洵望了一望:这厮,把自己晾这儿,究竟是何打算? 再朝着他的周边望了一望,美人云集,捶腿的,松肩的。喂水的,更有甚者,还有一个美人正半跪在他面前。在他那如雪一般莹白的俏脸上正左左右右的涂抹着什么。 云清眼睛眯了一眯,朝着那美人手里的东西望了一望。花香越发的浓郁了。 “姑娘,我们殿下那是在驻颜呢。”旁边的小侍看出了云清的疑虑,想来她刚从外面进宫,定是没见过这阵势,好奇心人人有之,才好心的主动给她解释了一番。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清一边点着头,一边朝着刚才进来的那道宫门望了望。 自己离那道宫门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距离。那门口现在就有两个守卫,其他的人想必都去轮岗了。 她又瞧了瞧乔洵,此刻的他。正闭着眼,半躺在敞椅上。也不知睡了没睡。如果自己此刻从那道宫门偷偷的溜出去…… 真是天助我也!此刻,正有一队宫女模样的女子,排着一个十米来长的队伍,娉娉婷婷的正朝着那道宫门走去。 云清提了气,悄悄的从众美人身后绕了过去,无声无息的跟在了那队宫女的后面…… “清清,你这是要去哪里?”乔洵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沙哑霏靡。而且,那音量其实并不太大。如果不是云清听力过人,其实她完全可以听不到。但很不幸,她确确实实的听到了。 云清又走了两步。 凉棚那边,忽然传来了乔洵那十分欠揍的媚笑:“清清,你可知那队宫女是要做甚?” 云清的脚步顿了一顿。 “你就那么急着给我侍寝吗?你好讨厌!既然心悦于我,又何必闪闪躲躲,撩得我心儿痒痒呢?” 云清嗖的一下回过头去,两道秀眉直直的竖了起来,那一对越发盈润的桃花眼,此刻恐怕也只能喷出火来了。 乔洵从眼睛上摘下了那两块可笑的黄瓜片,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朝着云清招了招手:“过来。” 云清忘记了朝他发火,此刻只感觉脊背发凉:这家伙刚才居然一直闭着眼……闭着眼,都知道我在哪里……云清不敢想象,她逃跑的计划,是不是还真的可以实施。 她耷拉的脑袋,无精打采,不情不愿的蹭了过去。 “坐。”乔洵一边任由三个美人在他脸上擦擦抹抹,一边朝着云清抿唇一笑。 云清在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乔洵好像不太满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在他腿边拍了拍。 云清张了张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他。 乔洵掩着嘴笑了笑:“你还真是别扭。”那声音,又软又糯,云清脊背的凉意更浓了。 “清清,你可知那队宫女是去做甚?” 云清摇了摇头。 乔洵招牌式一笑:“你太坏了。想看人家,明说不就得了。还非得混在浴娘的队伍里,等着给我洗澡。你呀,就是坏!” 天知道,要不是云清定力过人,此刻,她恐怕真的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行了,不逗你了。时辰也不早了,恐怕你口中的夫婿早就进了宫了。走,咱们去瞧瞧。” “殿下,您不去浴殿了吗?”旁边的那个据说是来了月事的小宫女哆道。 乔洵拍了拍她莹白的小手:“今天本王还有要事,就不多陪你们了。”起身的瞬间,他还在那小宫女耳旁说了句:“不要急。等你月事完了,本王自会召你。” 二人如何打俏不提,云清一听平南王来了,心里才多少有了些安慰。 看来这乔洵还没有完全把她的话忽视掉。只要自己能见到那位王爷,这全身而退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听梁成言,自己曾经似乎是他身旁的一位得力大将。当然,那些带兵打仗之事。云清除了一年前还能在梦里偶尔见到外,恐怕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自己于他应该还有些价值。从昨天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也不是绝对的忽视。那么就应该不会随意把自己打包丢给别人吧。 想到这,她恶狠狠的瞪了前边的乔洵一眼,忍不住的想要磨牙:混蛋,轻功还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其他方面怎么样。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打过他。 云清心里暗自盘算着。说实话,自打一年前恢复了武功。她除了攀崖给宝儿摘野果子,还有偶尔打个猎,捉条鱼之外,她还真未与人真正的动过手。自己这实力究竟如何,如今还真的不好估量。 虽然据说原来还是个将军,可一般说来。能上马打仗的,下了马,也不一定就绝对是个武林高手。 “清清。想什么呢?” 云清只顾着想事,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还好,撞的不是很重,只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美人脸。 她“啊”的一声,便连连向正后方退去。哪想到刚才是从旁边过来的,一个没踩稳,身子一偏,就要向下面的台阶跌去。 就在她衡量着那落地的距离之时,只感觉腰间一暖。那张放大了的美人脸,就一副媚态横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乔洵以一个完美的姿势携着云清,下落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包括西越太子乔瑞,端康王乔越,当然,还有北齐的平南王慕容风。 “清清,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乔洵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在场的众人,那只“温柔”的玉手,仍不离不弃的在云清的后背轻轻的抚着,好像真的担心她刚才吓到了一般。 而云清由于突然间看到了乔越,一时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那只抓在乔洵后背的手,仍然不离不弃的死死攥着他的袍服。这种姿势,在旁人看来,就非常的暧昧,好似情浓相依一般。 要说为何云清看到慕容风没有惊讶,那是因为,此刻的慕容风在她心中,也只剩了一个“平南王”还有她“前主子”的印象了。而且这可怜的一点点的印象,也是梁成一年前在那茶楼还有客栈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给她强行灌输的。 到了她的脑中之后,除了这两个称谓,她实际上也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了。 那离儿的一记失魂针,除了封索她的内力,除去记忆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功效,那便是,受针之人,如果内心执念太重,而这执念又会另其痛苦。如果本人愿意,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那痛苦之源彻底的忘记。 即便将来寻得离儿解了那针,这执念之人,能不能想得起来,也都会是个问题。 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离儿的此项医术当时还处于一个实验期,所以他这一针下去,有许多功效也是极其的不稳定。比如,云清一声呐喊震破了他的封力,不就将那武功索了回来。 当然,慕容风,她怕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而此刻,光天化日之下,这二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也就以了各自的姿态来回应他们。 慕容风眼里的寒霜更重,暮色更浓了;乔越撇了半边嘴角,皱起一对浓秀的眉毛,不可思议的望着二人;而那位太子乔瑞,却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了句:“三弟,别闹了,客人来了,还不过来见个礼?” 第118章 乔家兄弟 站定之后,云清一眼便索定了那翘着嘴角,呲着牙,正一脸不可思议的乔越。 此时离上次见他,已然过了两年有余。当然,不算中途在围猎时看过他的背影。 云清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是毁誉参半的。但自己还欠人家一个三万金的人情,她却是一直记得的。 之所以一直没去见他,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除了还钱,自己还有什么去见他的理由。 而三万金,恐怕凭她一已之力,又是永远也筹不到,那么既然如此,就是真的永远也寻不到去见乔越的理由了。 可今日的情景却是她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居然能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遇见了他。 云清一把推开乔洵,整了整衣裙,眼角扫了一眼慕容风。毕竟这位才是自己的主人。一看不要紧,他竟是一脸的阴郁,那浑身的寒气,直是能让旁边的人大热天里也打上好几个冷战了。 云清心下紧了一紧。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我给他丢脸了? 她正了正声,强行堆上了一脸的笑容。莲步款款的朝着三人走去。 她越是近,慕容风越是感觉心跳的紧。虽然方才见她与乔洵从天而降十分的不满,可现下她走近了,自己却又不知要如何面对她了。 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心里打了无数个草稿,想着如何与她开口之际,她竟然用那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草草的施了一礼,便径直朝着那乔越去了。 一口巨石,瞬间压在胸口。他知她失了忆。且行为也与先前大不相同,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与她的关系,竟是轻到了如此的境地。 “乔……端康王殿下,民女这厢有礼了。”云清眉目含笑,对着他施了一个标准的万福。她自感欠人钱财,心里便自觉矮了三分。 乔越瞬间僵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快提一步踏上前去,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云清,嘴唇不停的哆嗦着,许久,才挤出一个笑来:“你……还活着?” 云清愣了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自己离开业城时,确实是已经“死”了的。至于后来又活了过来,乔越自是不知。 乔越似是十分的激动。一双邪魅的桃花眼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说着说着,他竟有些哽咽。 云清呆住了。 她知乔越之前与自己有些瓜葛,但如何也没想过,他对从前的那个自己,竟是用情如此之深。 想着想着。竟也不知不觉的抬起手来,想要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 慕容风早就百般滋味在心,眼见于此。却又不知如何发作。是他对不起她在先,而且现在他前来西越,极大一部分原因又是为了自己的……不管他承不承认,愿不愿意,那个女人,确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 正纠结至极,一旁的乔洵,却不知何时早已飘到了近前。 只见他毫不犹豫的将云清举到乔越面前的手捉回,然后将她拉了过来,藏到身后。 接着便紧紧的揪住了乔越的前襟。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四弟怎的如此不知礼数,你难不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云清现下更窘了。明明是自己要给人家擦泪…… 乔越刚还是一脸的喜极而泣,现在见乔洵如此,却不怒反笑。 他从身后掏出扇子,用扇柄将乔洵的手推了推,红唇一斜,嗤笑一声,便不再理睬。 “你……”乔洵一张俏脸呛得粉红:“你与清清是怎么回事?你二人如何识得?我警告你,我好容易寻得了这么一个如此绝色,又有趣的,你可不能与我争抢!还有,你小子不要忘恩负义,你先前在府中养得那许多粉头……” “三哥,”乔越终于开了口:“你失态了。”说罢,他便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被乔洵抓得有些褶皱的衣襟。 “我便失态了,又如何?”他抬起纤纤玉手,理了理自己额前的碎发:“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一向如此。”说罢,他还不忘回过头去,朝着云清嫣然一笑。 云清自去发抖不提,一旁站着许久的太子乔邦,脸上却早就挂不住了。 他这两个弟弟如何胡闹,那是整个西越都出了名了。奈何老爹宠爱小儿,如果民不举,他向来不究。便是乔越之前在南陈强抢良家妇女,乔洵在宫中养了近千名侍女,他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当着这位大国使者的面,这二人还如此胡闹,不顾礼仪,他便是当真忍不得了。 “你们都给我住口!”乔邦大步上前,将自己那两个如同斗鸡一般的弟弟强行拉开,沉脸训斥道:“平南王在此,你二人怎的如此胡闹!”说罢,他看了一眼乔洵:“小三儿,还不快给平南王殿下见礼!” 乔洵瞪了一眼乔越,冷哼一声,才将头别了过去。他也不急着见礼,而是先从腰间掏出了一枚精巧的小铜镜,也不管他身旁的大哥见他这个动作脸黑到了何种镜地,先是左右照了照,顺了顺了眉,抿了抿唇,又对着镜子媚笑了一下,感觉十分完美了,才将镜子收回腰间,朝着慕容风一笑,款款施了一礼,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声:“六舅舅好。” 天知道他这一句“六舅舅”出口,多少人险些震出内伤。 “小三儿,你……”乔邦简直是要给他气晕过去。 “不对吗?”乔洵一脸的无辜:“平南王殿下是慕容贵妃的六哥,我唤他一声六舅舅,有错吗?” “你……”乔邦指着他的鼻子,止不住的颤抖着。“你”了半天,也没甩出下句话来。 慕容风的嘴角抽了一抽,脸上的肌肉跳了一跳。颤抖着肩膀微微还了一礼:“安乐王言重了。” “言重?不重!”乔洵又从腰间掏出了他那枚小铜镜,细细的把玩着,然后呲着牙对着自己笑了一笑:“本就是六舅舅,您何必过谦。” 慕容风抬手捏了捏眉心,能在这里出现这么一位大外甥,他确实先前不曾有过心理准备。 “退下!”乔邦一步上前,将乔洵拽到了身后。他强行平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朝着慕容风抱拳一礼:“平南王殿下,我这两位弟弟生性顽劣,实在上不得台面,我这就叫他们下去。” 慕容风将手从额间落了下来,一摆手:“无碍,无碍。谁不知端康王是沙场悍将,而安乐王更是药中高手,如此两位人才,怎能说是上不得台面?太子过谦了。” 说罢。他便看向云清,眉头蹙了蹙,正想着如何开口,便听一旁的太监唱道:“宴会已备,请各位入席——” 乔邦一脸微笑,主动引着慕容风。朝着后殿的宴会走了去。 慕容风刚想起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云清。云清此刻正思量着如何逃走,见他望向自己。便高兴的点了点头,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她一走,乔洵也紧跟其后。 “清清,你骗我。”他一脸的不悦。 云清有意不答,可他声音实在太大。便低声说道:“我如何骗你?” 乔洵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慕容风:“你刚刚明明称呼他‘王爷’,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夫君,对不对?” 云清心下一瘪,也说不出话来了。 前面的慕容风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一听“夫君”二字,他倒是心中一松。接着,便感觉一阵久违的暖意拂来。 “我……我……”云清实在不知如何答她。 慕容风早就看出了云清此行有异,有心过来帮她。承认了这夫君二字,好尽早将她从那花蝴蝶身边解救出来。怎奈一边的乔邦总是滔滔不绝的给他介绍着西越的风土人情,他便不好贸然离开,只能一边应着,一边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你呀——”乔洵的眼里又充满了媚意:“你这性子就是别扭,回头我得好好给你顺上一顺。想跟着人家进宫就直说嘛,还非得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你就是坏!” 前面的慕容风,包括旁边的云清,此刻已然不知何为“惊异”二字了。 乔洵自顾自的笑着,正准备再行“教育”一下云清,不知何时从后面急急奔过来一个宫女,直直的就朝着他跑了过来:“安乐王殿下,安乐王殿下请留步。” 乔洵美目一凛,万般不情愿的扭过头去:“什么事?叫得如此之急,一点女孩子的矜持样也没有!再若如此,回头我便打发你给我父皇去侍寝!” 小宫女一下子吓得脸色发青,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何事?快快说来,我这边还有要事要办。” 小宫女磨磨蹭蹭的走上前来,眼角瞟了一下乔洵身旁的云清,在乔洵耳边低声语道:“王尚书家的千金来了。” 乔洵面色一喜,随即又暗了下去。如同做贼一般的偷瞄了一下云清,见她双眼着地,正认真的朝前走着,便压低声音问道:“排行第几?” 小宫女伸出三个手指,小声道了一句:“三小姐。” 乔洵又一喜,再行侧目看了一眼云清,见她还是认真的瞅着地面。便好似万分犹豫一般,左想了想,右想了想。最终还是堆上了一脸的媚笑。走上前来拉了拉云清的袖子,低着头,柔声说道:“清清,你等我啊。” 云清不解的望向他。 “我有要事处理,一会儿便回来陪你。” 第119章 又见联姻(一) 乔洵带着一缕香风,一步三顾的朝着他的安乐宫去了。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云清才算松下一口气来。 眼睛一瞥,刚好瞧见乔越身旁的随从正在打赏刚才报信的那个宫女。 她心下一转,便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再看向乔越时,眼里也多了一份感激。 她故意慢走两步,等得乔越上前,微微施了一礼,缓声道:“谢谢殿下。” 乔越愣了一愣,将她搀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疑道:“云清,真是你吗?” 云清笑了笑,点点头。 乔越蹙起眉叹了一声,又回望她:“当真是你?”说完,又自顾的笑了起来,随即便低语道:“也好,也好,总比先前要好。” “先前?”云清记不得“先前”了。她所能想到的“先前”,只能是那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礼,还有后来那份来之不易而又匆匆消亡了的亲情。 想到宝儿,她忽然间想到了肉团儿,不禁心生烦乱。也不知萧漠然有没有顾及到肉团儿,有没有给她去寻那位叫做“晴儿”的奶娘…… 一下子也管不得那许多了,紧走两步凑到乔越近前,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可否带我出宫?” 乔越疑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的慕容风:“你……你和他怎么回事?”要想出宫,她不是应该去找慕容风吗?怎的如此这般鬼鬼祟祟的来求自己? “谁?”云清不解。 乔越努努嘴,瞅了瞅慕容风。 云清摇摇头:“不知。” “不知?”乔越更加不解。在他看来,这二人若能相逢,便定会旧情复燃。难不成……云清是怪慕容风娶了王妃? 云清见他一脸疑惑。所答非所问,便沉声道:“我只知这位王爷是我先前的主子,其它的事,我确实一概不知。”说完,云清便低下头来,她一心只想着肉团儿吃没吃,尿没尿。也无心顾及乔越在旁边嘀咕些什么。 “前主子……便只是如此?”乔越不知道以往的那些消息是谁讲给她听的。如果当真是知情人士。她接收到的信息,便不会单单的只是“前主子”这么简单。 “那还应该有点别的吗?”云清随口答道。她感觉这位王爷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说不上热情,但也绝对的不坏。可总感觉有些十分别扭的成份含在里面。 想来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去复职的原因吧。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北齐的战事。可于她来讲,上马打仗,那确实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她现在十分的怀疑,自己连杀个马鹊儿都一直在犹豫,如果真的让她拿起刀来去杀那些无怨无仇的人,她是否真的下得了手。 乔越将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咳。失忆……还真是好。 “你怎么了?”云清听到他咳嗽,又想到了肉团儿昨天的病情,便不自觉的把乔越与肉团儿想到了一处。 “没事,没事。”乔越第一次见她关心自己,心里说不上有多么高兴。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之时吗?”他幽幽的说着,忽然很想把多年淤积在胸的心事和她说上一说。 云清尴尬一笑。她当然记得业城初见时,这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乔越见她面色微红,也有些尴尬。想来她的记忆也只能追踪到两年前了。便是追踪到三年前,南陈那段也绝不是什么好回忆。 “我是说你小时候,救我过,你还记得吗?” 这下轮到云清惊讶了。她是记得乔越说过的,说她小时候在白虎之下救过他。但具体是如何情形,她自然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你真是个好姑娘。”乔越忽然间感慨了一句:“助人的事从来不记得……” 云清尴尬的笑了笑,别说是儿时的事,便是现在,她脑袋里也全是浆糊。除了肉团儿,还有给肉团儿娘报仇。她还是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或者说是不愿去想了。 “那时你也不大,可能也就十二三岁。”乔越也不管云清如何反应。只是自顾的说着。 “要不是因为你,我今天可能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或者说,早已经不存在了。”说着说着,乔越竟有些感伤。 这下轮到云清不自然了。在她印象里,乔越一直是个轻狂的人。他忽然间如此这番,云清也不知如何对答,便嗫嚅着说道:“从前的事,如果不开心,就忘了吧。” “不开心就忘了……”慕容风蓦地回转头去,一双凤眼怔怔的盯向云清。她如此记不得我,竟是因为不开心就忘了吗? “平南王殿下?我说的事情你认为如何?”身旁的乔邦正在与他商议联姻之事,见他如此恍惚,赶忙问道。 这一年里,云清一直呆在崖底,外面的事情,已是天翻地覆。去年秋后,慕容风果然挥军北上,一直打下了北境六座城池,他才稍事休整。本欲一举踏进业城,恰逢慕容远途驾崩。 他挥军北上,举的本是“匡复慕容氏”的旗帜。因为慕容远途一直病卧在床,虽然在外还有太子慕容启,但全国皆知,这权利的背后,实际是那皇后在一手操控。所以他一路打来,那些受了皇后压榨的民众,无不开城拥护。 可现在慕容远途驾崩,正值国丧之期,他再动兵,便没了说处,于是不得不停了下来。也顺道做了一下休整。 可巧他新娶的王妃此时病重,多方医治无果,最后断定竟是中了毒盅。而云鹤仙人以医人为己任,便不懈研究毒术,不过最后见王妃病苦,也便给他荐了一人,说是西越药王或许能解。 慕容风本就打算前来西越,先前慕容启与乔越一直暧昧不明,好在最终西越也没出手助他。所以慕容风恰逢这个时机,便带上使团来了西越。一边是为结下邦交,一边也是为了寻找药王。 现在的时局,慕容风明显占了上风。而且以他以往的战功,不用猜测,人们也知结果会是如何。所以他的前来,获得了西越皇室的大力欢迎。结盟尚早,所以太子乔邦才提出了联姻之请。这个联姻,自然是与慕容风为首的北齐南境联姻。 慕容风愣了愣,才转过神来。 他朝着乔邦礼貌性的微微一笑,拱手道:“孤的王妃重病在床,联姻一事,还是稍后再议。”他本身没有子嗣,以他为首的南境之内,又无亲族弟妹,如果当真联姻,那便只能是西越再塞给他一个女人。一个不得不娶的王妃便已然让他十分难受,现下与云清重逢,不管后事如何,他又岂能再另娶她人? 乔帮只道他是伉俪情深,便也不做勉强。不过这联姻,他还真真不想错过。想着想着,他就把目光瞟向了正在与乔越说话的云清。 “敢问殿下,那位女子,是何许人也?”云清向慕容风行礼的时候,他已然听到她自称“属下”,且一路观来,此女落落大方,并无羞怯之意,对慕容风似也没有多少惧怕,想来定是他的心腹之人。如是心腹,便是身份差了些,若能将她做为联姻对象留在西越,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更何况那女子样貌无双,任谁娶了她,也不算吃亏。 他这边私下里打着算盘,慕容风一听,脸上却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清,顾不得她与乔越聊得多么火热,只是硬生生的抛了一句:“她不行。” 乔邦一笑:“殿下,我是问,她是什么人?” 慕容风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回了一礼:“我是说,她在我军中任职,粗莽之人,入不得皇家之眼。” “噢?”乔邦又笑了一笑,便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各怀心事,说说聊聊,也便到了后殿。 分宾主落坐,这才发现,云清的出现有些突然,侍者根本没有备下她的坐塌。 云清本也不想掺和其中,便拉了乔越,想要与他商议那出宫之事。乔越刚想答她,便听见早已经落坐在慕容风身旁的一位女子极其不情愿的说道:“云将军,咱们王爷请你过来这边坐。” 这脆生生的一句“云将军”,直是把云清拉入了一个十分久违的画面之中。 她不可抑制的抖了一抖,头脑中瞬时闪过了许多血红色的场景。她皱紧了眉,扶着乔越强忍着站稳了身体,只感觉脑中一阵刺痛。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乔越忽然间无比慌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云清勉强站直了身体,摆了摆手:“我没事,没事了。”说完,她便朝着那少女的方向望去。 此刻的慕容风早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瞬时煞白一片,关切之意难以表达。碍于身份,他不好上得前来。一双手只能死死的攥着,真想抛开一切,立刻把她抱进怀里。 直到云清走到了他的近前,又闻到了她身上那种熟悉的兰香,他才心下稍安。 “你……还好?”他就着云清的动作,低下身去,柔声问道。 第120章 又见联姻(二) 云清扶了扶额,过了好一会儿,才朝着慕容风施了一礼:“老毛病了,无碍,谢王爷。”说罢,便就着侍女搬来的坐榻屈腿坐到一旁。 “老毛病……”慕容风口中念叨着:“想来是这几年……你受苦了。”他心中藏有万语千言,恨不得将她好好拉到近前,仔细的看上一看,问上一问。但现在的情景,大庭广众之下,不容得他如此这番。 正暗自难过,舞乐一响,西越诸臣便纷纷入席。慕容风是今日的主客,少不了与众人一阵寒暄。 他这边被众人围拢着敬酒,眼角一扫,却发现云清的席位不知何时早已空空如也。再一瞧,她居然坐到了乔越近前。此刻的二人正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着,就如同耳鬓厮磨一般。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表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胸中越发的憋闷。他深知云清不是轻浮之人,可这二人何时竟亲密到了如此境地,却是真的让他没有心理准备。 但他现下能做的,也只能是远远的看着。 三年不见,若她未曾失忆,那么现在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如果她还记得南郑一事,恐怕现在连见自己一面也是不愿的吧。 他紧紧的握着酒杯,只要扫过那一席,就越发感觉胸口憋闷,但又如何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便只能生生的忍着。 却说方才。云清见众人均已入席,自己的主子也被拉去了饮酒。便悄悄的挪到了乔越近前。 “殿下……” 正欲开口,就见乔越眉眼一挑,朱唇一翘:“你还是唤我名字,如何?要不然。叫我越哥哥也可。” 云清暗自白了他一眼,不过心下稍安,这才是真正的乔越。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总另自己难以心安,总感觉他还暗藏着什么把戏似的。 她嗫嚅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来:“我的事情,请不要透露给那人,如何?” 乔越一听,不自觉的看向了宴席正中的慕容风,他正端着酒杯。与众人谈笑风生。那一身玄衣。高大挺拔。还有那雄性气息极强的俊朗面容,再加上那身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怕都是无法抗拒的。 心头没来由的紧了一紧,他细细的磨着酒杯,低低语道:“你还是这么在乎他……”纵使失忆两年,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在乎的人,仍旧是他。即便他曾经多么对不住你,你心里留着的那个位置,也只有他,对吗? 眸子瞬间一暗,他浅浅的饮了一口。幽幽道:“你放心,先前之事终是我发混,你不怨,我又怎会再提?” 云清尴尬的笑了一笑,知他会错了意,可又羞于辩解,便磨蹭了一阵,继续道:“那个……忘了,都忘了……”乔越摇摇头,暗自苦笑了一番。 云清鼓了鼓气,见他半天不语,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乔越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他似恍然大悟一般:“噢,你是说慕容启,这个……他是北齐太子,当时娶你,全城皆知,这件事怕是瞒不住的。” 这下轮到云清疑惑了:“成婚之事他岂会不知,何来隐瞒一说?我是说,我还活着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他,可好?” 乔越看了看杯中的酒,细细的咂摸了一番,好半天才缓过味来:“你,你说的是慕容启?” 云清点点头:“你以为呢?” 乔越满脸的不可思议。但只是一会儿,便感觉紧皱的胸口像是一下子舒缓了许多。他向后一靠,半屈着腿,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一边翘着嘴角看向云清:“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惦记着那厮。早知如此,不如我先强娶了你,也许你会记得我一辈子也说不定。” 云清被他没来由的话哽了半晌,不过这人的阴晴不定她早有领略,沉了沉,便也自动适应。 “我不是惦记他。”云清不知为何想要与他解释:“我只是不想再生事端。离开业城之后我感觉很好,只想这样平平静静的了此余生。”她看着桌上的马奶酒,不自觉的又想到了肉团儿。 “我得出宫,把你的腰牌借我一用,可好?” 乔越探身上前,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上一问:“你便真的不愿再跟随他了?”他指了指慕容风。 云清朝着乔越的目光看去,慕容风一身的王者之气,一派的谈笑风生。她笑着摇了摇头:“先前之事,我均不记得。想来这位王爷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且那将军之职,我恐怕是无法再胜任了。”其实她现下最关心的便是肉团儿,但此事不便与乔越说起。 乔越点点头,表面上一副云淡风清,其实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他刚欲起身,就感觉从大殿门口刮来一阵香风。乘着那香风而来的,便是扭着水蛇腰,又换了一身花衣的乔洵。 云清一眼便撞上了他那一脸的媚笑,好容易得来的希望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暗自在心时骂了他几个回合。 “清清,你知我要来,早就翘首以盼了,对不对?”他伸出雪白的玉手,不管不顾的拉了云清的衣袖。 云清甩了一甩,没甩开;挣了一挣,他攥得更紧了。 上首的乔邦见这边好不热闹,而那慕容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三弟拉扯人家的那只手。四顾望去,几乎大半的人都好整以暇的朝那边望着。他瞬时感觉万分尴尬。 “小三儿,休得无理,那位是平南王麾下的云将军。快快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乔洵一听,非但没有收手,眼里居然更加晶亮了。他细细的将云清打量了一番,亮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道:“我就说嘛,总感觉清清很不一般,原来还有这般本领。你这人,我是要定了。” 云清正感尴尬,一只袖子被他拽着。为了分散注意力,刚从侍女手中接来一盅酒水,一听此言,一个没稳住,“噗”的一口全喷到了乔洵的脸上。 乔洵先是一愣,好看的桃花眼紧紧眯成了一线,他抬手抹了一把,便从腰间掏出了那枚精致的小铜镜,柔声嗔道:“清清,你太坏了。即便开心,也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激动嘛。你看我这妆,都给你弄花了。你呀……” “小三儿,快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上首的乔邦实在是坐不住了。如果不是考虑到他这三弟安乐王的身份,他真是巴不得此类场合永远不要看到他的身影。 特别是今日的宴会,他不仅宴请了西越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且连驿馆的所有使臣都请了来。原以为乔洵会略微收敛一些,没成想他竟变本加厉的当众调戏起了外邦重臣。脸上越发的挂不住了。 慕容风缓步踱到乔洵近前,身形一晃,便将云清的袖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顺势拉过云清,将她挡在了身后。 乔洵也不恼,见拉她不着,妆也理得差不多了,便朝着慕容风微微一笑,道:“六舅舅真是体恤下臣。” 慕容风仔细的将乔洵看了一遍,直到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道:“安乐王殿下,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邀你助上一助?” 乔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重新拿过镜子照着。一听他有事相求,便收了镜子,嫣然一笑:“好说,好说。自家人,有事请讲,若是洵能帮上,定当不负厚望。对了,”他眼睛眨了一眨:“六舅舅莫不是想要去逛那柳巷?若是如此,找洵便是对了……” “非也。”慕容风及时的打断了他。 “那……”乔洵眉头一蹙,警惕的瞧了一眼慕容风,见他还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便如同被蜂蛰了一般的连连退去,而且双手下意识的护在了胸前:“舅舅莫不是喜好男风?” 二人声音不大,但此刻殿内大多数人都在望向这边,一看乔洵如此举动,还有他那声不大不小的“喜好男风”,几十人同时憋闷不住,爆发了一阵震天的笑声。 乔洵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见有几人已然笑趴在了地上。他也不恼,好在双手不再护胸。又开始把玩起了他那把铜镜,有一下没一下的照着。 慕容风的脸上一阵青红,盯了他好一阵,才又道:“听闻安乐王殿下是药中高手,我向你打听一人,可好?” 乔洵挑起一只眉毛,示意他继续说。 “西越药王,我找寻多时,却始终不见他的影踪,不知殿下可知他现下何处?” “药王?”乔洵将慕容风打量了一回:“不知舅舅找药王何事?”药王以制毒著称,大多只与江湖旁门左道相交,他实想不出这位平南王找药王能有何事? 慕容风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的云清看了一眼。见他此刻正双眉紧锁,似在思量着什么。注意力全不在这边。才低声道:“实不相瞒……”他又看了一眼云清:“家人有人中了毒蛊,急寻药王救治。” 第121章 又见联姻(三) “药王去年便已仙逝,怕王爷是寻他不着了。”旁边一位太医模样的大臣说道。 慕容风眉头紧蹙,快提两步走到那人近前:“此话当真?” “怎敢欺瞒。” “药王不在了,他的徒弟不是还活着吗?”先前的那名叫做烟儿的少女不知从哪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跳到乔洵近前,仰着头看了看他:“美人,你倒是说说,你家师父的绝学,你学了几成啊。” “你是说……”慕容风恍然大悟:“安乐王便是药王的徒弟?” 烟儿小嘴一扁:“王爷太过粗心,你看看他那一脸的媚样儿,除了药王嫡传的媚仙,还有几人是这副德性。” 乔洵白了一眼烟儿,细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玉白手指:“你这小鸡又是何方神圣?” “你,你说谁是小鸡?”烟儿踮起脚,跳了跳。两只杏眼瞬间变成了斗鸡样。 “烟儿不得无礼。”慕容风提步上前,见乔洵还在观察着自己的一只玉手,便翘起嘴角,笑了笑:“安乐王当真是药王之徒媚仙?” 乔洵掩口一笑:“‘媚仙’二字,实不敢当。那是世人不懂风情,胡乱塞给我的称号。”说着,他打了一记哈欠,又开始摆弄起他那五根手指。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慕容风想着她受毒蛊折磨的样子,不禁急声问道:“安乐王可否为家人看上一看?” 乔洵睁着媚眼,十分无辜的朝着乔邦望了一望:“实不相瞒。当年我研习此术,差点没被父皇禁了一年的足。打那以后,父皇是不管我了,可他早已吩咐了我兄。若我再染沾此术,就将我养在宫中的美人尽数驱逐。若是如此,那我的生活岂不是如同白水一般,了无生趣?” 旁边的烟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继尔又笑道:“美人?你若想看美人,就把你腰间那把小镜子拿出来照上一照,不就能看到天下第一大美人了?” 乔洵自知这小丫头是在笑他,也不恼,还当真拿出镜子照了一照。然后便栖身上前。在烟儿的耳边说道:“你垂涎我了吧。小黄鸡。可惜你还太嫩了,目前还入不了我的眼。”说罢,他上上下下将烟儿瞅了个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她扁平的胸上:“回去多吃些,如果身上还能再长出四两肉来,没准我会考虑召你侍寝噢。” “你……” 烟儿赶忙后退一步,双臂护住前胸:“你个登徒子!无耻!”说罢,瘪着一张小嘴,委委屈屈的看向慕容风。 慕容风一看乔洵那一脸媚笑,还有那一身的大花衫,特别是他那一句句叫得理所当然的“六舅舅”,他就没来由得深感头痛。本来想向他打听一下药王的行踪,便永不再在他身上停留。可没料想。现在他居然成了唯一能够解毒的人选。 他顿了顿,朝着乔洵抱了抱拳:“医人之事,乃是正途,想来太子殿下不会怪你。他若真要惩罚于你,安乐王失了多少美人,本王定当悉数赔付。” “美人……”乔洵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还是得请示一下我的兄长。” 说罢,他便慢悠悠的走到了乔邦近前。二人凑在一处不知说了些什么,其间,还不停的朝着这边望来。 慕容风自然以为他们在商议解毒之事,便朝着二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乔洵又慢悠悠的踱了回来:“我兄同意了。” 慕容风一喜。 “不过,”乔洵眨了眨眼:“医人是我个人行为,我可是要收诊金的噢。” 慕容风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这边,乔洵在慕容风的引领下,匆匆去给王妃医病了。烟儿自是跟上,云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动。 宴会自去进行。云清刚想挪动,就见太子乔邦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她一脸诧异,连忙起身见礼。 乔邦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云将军可曾许人?” 云清一愣。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朝着乔越看了一眼。乔越正靠在一旁,貌似闭目养神,这边的动向却是一直在悉心关注。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皇兄何出此言?” 乔邦见他插话,不禁眉头一皱:“四弟也与云将军相识?” 乔越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旧识了。” 乔邦略有思索,便又转头望向云清:“是这样,席前我已与平南王商榷,望永结两国之好,但王爷似乎顾及王妃,不肯再娶。” 云清一副十分不解的神情望向他。她实想不出,这两国联姻之事,他不去找使臣商量,怎么没来由的就与自己讲了起来。 乔邦见她如此神情,也只是微微一笑:“是这样,方才小三儿与我讲了,说你二人一见钟情,所以,让我这个兄长替他做个媒,若是云将军尚未许人,他愿以正妃之位迎娶,也做了两国联姻的美事。不知云将军意下如何?” 一见钟情?云清一想到早上遇见乔洵时的情景,只感觉脑中炸开了一朵石头花,崩得她四处头痛。 她放眼望去,发现这偌大的一个殿堂中,除了乔越,此刻她竟然无一人可去求助。 听闻太子的语气,他深知这联姻之事他是势在必行。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会落到了自己头上。 否认他那个什么“一见钟情”?她也知道,这不过是乔邦的一个借口罢了,现下平南王只顾着给他的王妃治病,自己这点小事他又如何顾得?要是真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他金口一开,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要留在那乔洵身边?一想到他那一身的媚态,云清下意识的打了好几个冷颤。 她越想,越感觉自己好生憋屈,好好的去寻个奶娘,没想到惹出了这么一大摊的事。 本来是想着给肉团儿找了那晴儿,再去寻马鹊儿把事情了了,然后便带上肉团儿一起远走天涯。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的偏离了她事先设好的路线。 正在她不知如何做答之际,可巧从后面跑来了一个小宫女,说有急事要禀报太子。 乔邦朝着云清歉意一笑:“云将军好好想想,我去去便回。” 云清急得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左右看着,不知为何今日萧漠然没来,若是他来了,把他拿出来挡上一挡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对了,她一眼瞥到了旁边正在饮酒的乔越,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朝他奔了过去,一把握住了他正在斟酒的手:“那时你说我有事可以找你,此话还作不作数?” 乔越朝着自己的酒杯望了一望。 云清赶忙松开他,将酒壶夺了过来,急急忙忙的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乔越忽然一扫往日的嘻笑,正色看向云清:“你若选我,便要负责到底。” 云清没时间去细品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急急的说道:“你先助我一助,将你那三哥引开,如何?” “怎么引?” 云清想了想,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便说,便说我已许了你,你……你看如何?” 乔越端着酒杯的手忽然间颤抖起来。他低下头去,似是压抑了许久,才又抬起来,眼角拂过一抹苦笑,低语道:“清,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把你亲手送还慕容启。见着你一身嫁衣被他迎进太子府,我……” “别说了,你到底同不同意?”云清眼见着乔邦已然打发了宫女,正朝着这边缓步走来。哪里还有心听他在念叨些什么,只是焦急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乔邦越走越近,云清也不管那许多了,紧紧的抓着乔越冰凉的手指:“你便助我这一回,下次我定当全力报答于你,你看如何?” 乔越垂下眸去,等云清急得不可开交之时,才淡淡道:“我无需你报答什么,我要的,你现在恐怕还给不起。” “那,那你说怎样?” “先前,你在我府里签了卖身契吧。” 云清面色一红,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躲你。不是还欠着你一个三万金的人情吗?我筹不来钱,自是不知如何见你。”她反复的解释着,反复的强调着自己是因为没法还钱才不去见他。 乔越冷冷一笑,抬手将云清的手握了下去:“你再把那卖身契给我签回来,我便助你,保证我三哥无法再骚扰于你,你看如何?” 什么?云清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再和他签个卖身契,那与嫁给乔洵有何区别?也不对,好似还不如嫁给乔洵了。与他签了卖身契,那自己不又成了奴隶了? “你不用急,我细说于你。这回的卖身契,我只签你三年。还有,在此期间,我绝不强迫做你不愿做的事,你看如何?” 他见云清依旧一副呆愣模样,嘴角一勾,贴身上前,在她耳边说道:“我那三哥,阅女无数,特别是那一身的‘功夫’……”他朝着云清细得可怜的腰身看了一看:“怕你受不住。” “你……”云清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可又见着乔邦越走越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122章 乔家小四儿之少年篇 “好,便依你所言!”云清在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信息,刚过到那一脸媚笑的乔洵,她就斩钉截铁的同意了乔越的建议。 乔越朝着乔邦到来的方向望了望,嘴角微勾,栖身上前,在云清耳旁说道:“该你了,我皇兄等你回话呢。” 未等乔邦寒暄,云清便“嗖”的一下站直了身体,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好几回气,由于出气多,入气少,瞬间将脸憋成了桃红色。在外人看来就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这让一旁的乔越极其受用。 胸口极其憋闷的云清朝着乔邦行了一礼,暗自吐纳了一回,才道:“太子殿下,您方才所言我已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一番。现下仍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一二。” 乔邦十分儒雅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您说这‘一见钟情’,是不是要双方同时看对眼才行?”云清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乔邦。 他有些不明就理,但还是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是云清继续道:“既然殿下也认为如此,那么,我与贵国的安乐王怕是就此无缘。” 吐了这一句,云清大感欣慰,重重的舒出一口气来。抬眸一瞧,没想到 正好瞧见乔邦刷的脸色一变,那速度简直比乔洵的轻功不差一二。 他垂了眸,好似在研究什么国家大事一般的在心里纠结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双眼一眯,极其语重心长的叹道:“其实这姻缘,也并非要‘一见钟情’的,对不对?” 云清哪肯赞同。当然需要反驳,可他却大手一挥,将王者之气发扬到了极致:“最近孤听闻一事,甚是有趣,不知云将军可有耳闻?” 云清也眯了眼,示意他继续。 “我朝有位镇国将军,不知云将军识得否?” 识得,云清当然识得,肉团儿正在托他照料。 “萧将军向来不近女色,可就在几日前。他府中忽然多了一名女子还有一名小儿。且听闻这三人并无亲族关联。如此组合。你说是不是极其有趣?” “还有,”未等云清插话,他继续道:“有人说那女子就是云将军你。当然,孤是不信的。云将军未嫁,出此言者定是目的不纯,所以……” 所以什么?云清还是忍不住再次四下次里望了望。萧漠然今日未来,越发的让她难安了。 “孤已将这小儿带来宫中照看一二。等云将军将联姻之事了了,我再行安置那小儿,你看可好?” 好…… 云清直是在心里又将这乔家兄弟骂了十几个回合。怎的个个奇葩,还各有特色,且全让她遇上了。 云清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心里描绘着肉团儿被虐待的哇哇大哭的惨景。旁边忽然杀出了一位英雄。 “皇兄,我的清儿再过坚强,终究也不过一弱质女流,你如此恐吓于她,怕不是丈夫之举吧。”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且直接就把那肉团儿与云清的关系给定了,不过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种让云清甚是心安的强硬。 乔邦眯起了眼:“小四儿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这联姻关乎于两国世代友好,不是能像你在南陈那般胡闹的。” “胡闹?”乔越嗤笑一声:“也对,小四儿我向来就是个胡闹之人,不过此回这番,我心血来潮想认真一次。”他双眸微敛,少有认真的看向了云清:“清儿不是不联姻,只不过这联姻的对象我想给他换上一换。” 乔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瞒皇兄,我与清儿相识七年,且在南陈的时候便已定了终身,所以嘛……”乔越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乔邦:“皇兄,怕你为三哥谋的这个亲事,要改换我小四儿上场了。” 乔邦将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他最小弟弟的脸上,直是盯了好一阵,好似想从他那张男气女相的脸上盯出什么阴谋一般。最后,他怕是盯得太久眼睛太累,才转头换了个目标,看向了云清。用了一种老大哥的语气问道:“云将军,小四儿所言可否属实?” 云清本应纠结一下,可现下里她除了乔越怕是没有第二个熟人。且根据乔越刚才的表现来看,在这位太子大哥面前,他似乎还真的有些实力可言。 为了让自己更加干脆的下定决心,云清又在心里过了一遍乔洵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更加深刻的描摹了一番肉团儿哇哇大哭的景象。后者极其有作用,还没想完,云清就出口答道:“属实,非常之属实。” 就这样,她将自己再一次送上了待嫁新娘的道路。 乔邦对这个结果明显不太满意。不过既然人家二人都无异议,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急着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待他走远,云清一把拽过了乔越的袖子:“你帮我把肉团儿救出来吧。” 乔越看了看被她捏得死死的袖子,秀眉一挑:“何为‘肉团儿’?” “就是,就是方才太子所说的小儿。” 乔越不满的喝了一口酒:“你还真是爱心泛滥,我还从不知你有收养小儿的嗜好。”说罢,他嘴角一勾,笑眯眯的看向云清:“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儿,我们亲力亲为的生养一个可好?” 云清刚想发作,可忽然间瞧到了他那张被美酒滋润的越发饱满的红唇。心下一转,感觉是否需要换个套路,于是便栖身上前,将他整张脸瞄了瞄,细细看后,强忍着一身鸡皮的不适,低低语道:“越,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姿容,其实还要在你三哥之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捞起桌上的一壶凉茶狠狠的灌了一口,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咂摸道:“原来业城里有位花魁,叫作‘小玉儿’的,那模样,真是一等一的好。不过我后来发现,她若是敢与你比上一比,怕也只有去擦桌角的份了。” 她无视乔越那瞬间涨红的脸,继续有模有样的叹道:“对了,你在业城的时候成天戴个斗笠,是不是就是因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其实也没有必要。你终不至于去抢她的饭碗,便是被那些登徒子观上一观,以你的身手,也不至于吃了亏吧。” 云清还想继续调侃,忽闻旁边传来一声吼叫:“那肉团子,你还救也不救?” 云清赶忙去做乖巧状。 乔越的一声怒吼,其实大有来历。旁人许是不知,但在他乔越心中,这一副男身女相,曾经是他短暂的少年时期的一道魔障。 他自小便知与三哥乔洵长得极为相像。而那乔洵且又极爱打扮,平日里尽喜欢钻研些化妆驻颜之术。因为不舍得在自己的脸上试验,便捉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乔越来,经常在他的脸上涂涂画画。 当时的小四儿对性别概念还不甚明朗,只是感觉三哥长得极为好看,又给自己也画得极好,便常常喜滋滋的带着一脸的试验田到处招摇。甚至惹得一些刚来的小护卫经常流着哈喇子叫他“公主”,便是如此,他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异常晴朗的上午,话说那天真是晴朗,天空瓦蓝瓦蓝的,还有着一朵朵像绵花一般的白云飘浮在空。小四儿刚刚被小三儿“装扮”了一番,正喜滋滋出外游玩,他忽然内急,可又不想被众小太监观看,于是便提了小三儿精心给他设计的红色花袍,一溜烟的跑到坡下准备小解。 刚刚准备拉下裘裤,就听到了一阵与这天气极为不符的冽冽风声。转头一看,他简直是保了三魂吓走了七魄。一只十分威武雄壮的花白老虎,正呲着牙弓着身子朝他雄赳赳的望着。 就在他双腿瘫软,以为马上就要去见皇祖母的时候,忽然凭空里杀出了一位少年。少年一身劲装,单手持剑,好不威武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只见一阵寒光闪过,那老虎瞬间就化作了一滩肉泥。 小四儿红唇半张,呆愣愣的看向少年。少年极其优雅的在怀里摸了摸,最后十分准确的掏出了一方锦帕。他看看锦帕,又看看小四儿。好像纠结了半天,才提步来到小四儿近前,一边温柔的给小四儿拭着脸上的泪珠,一边对着那方被胭脂染红的锦帕念念有词:“娘,对不住了,救人要紧。” 少年不仅给他擦了泪,还十分负责任的将她搂到胸前,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喃喃道:“小姐姐,你家住何方?我送你可好?” 他越是拍,小四儿就越是后知后觉,方才被惊吓的恐惧全然化做了泪水,稀里哗啦的全都流到了少年的前襟。最后,由呜咽改成了大哭。少年似是慌了神,只知道将他越搂越紧。最后,少年怕是感觉哪里不对,先是朝着自己的袍子摸了摸,无异,又朝着他的屁股摸了摸:“咦,怎么回事?” 然后便扶着他站起身来,在他小解的重要部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里,正有一抹可疑的深红出现。 第123章 乔家小四儿之少年篇(二) 少年越发的慌张起来,他当然不晓得那是小四儿吓尿了裤子,当然小四儿也绝不会主动告之于他。 于是他慌乱的回过头去朝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另外一位少年问道:“月明哥,你看这位小姐姐是怎么了?”小手所指之处,就是小四儿那淹红了的屁股。 那位叫作月明的少年只是偷偷的瞥了一眼,便闹了个大红脸,然后便不再吭声。只见他从马上的包袱里给那少年递过了一件月白的裘衣,然后上上下下的比划了一遍,便背转了身去。 少年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然后便说了一句让小四儿终身难忘的结论语:“小姐姐,不要怕,你可能是来癸水了。” 小四儿自去反省,他自去撕他的布条。 少年一边卖力的撕着,还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小姐姐,你有十四了吧。”小四儿不答,他继续:“我听府中的丫鬟们念叨,说女孩子到了十四岁便会来癸水……”接着,她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如此算来,估计明年我也快了。”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拿着布条比了比。见小四儿一直默不作声,他只道她是吓坏了:“我许久没和女孩子说过话了。可能有些话多,你别介意啊。对了,听说第一次来可能会腹痛,你忍忍啊。我帮你收拾停当了,就送你回家。” 他,此刻可能应该说是“她”。一只小手拿着布条,一只小手就准备去扒小四儿的裤子。直到腰间快要失守,小四儿才恍然顿悟。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少年。确切的说应该是少女。 少女一手拿着布条,一边满脸不解的望向他。当她发现他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的在自己身上上瞅下瞄时,才好似悟出了什么。 然后便见她嫣然一笑,将布条悉数塞到了小四儿的手里:“小姐姐,你不要害羞,我……我其实也是女孩子。” 她可能还要进一步解释,就在这时,远远的才听到了那些后知后觉的太监护卫的呼喊之声。 “清,走吧,再不走。就错过了交易时间。那马就买不得了。”叫作月明的少年终于等的不耐烦了。 少女点点头。然后又朝着小四儿笑了笑。便提起了方才用于撕布条的佩剑,优雅的转身离去,飞身上了马匹。 “喂。你叫什么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直到少女策马离去,小四儿才后知后觉的开口问道。 “我叫云清,是北齐人士——”少女隔空喊话。 “你在北齐哪里——”小四儿也喊。 “南……”马匹越跑越远,小四儿追了几追,终是听不清了。 “云清,北齐,南……”小四儿追得腰疼,蹲下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云清,云清……” 这便是小四儿的少年。也是他与云清的第一次会面。 要说云清为何不记得小四儿,一是因为她当时一直认为那是个少女,二是因为她救过的人实在不少。 但小四儿恐怕平生只被人救过一次,还是个扭转了自己性别观念的一次,所以对于云清,他一直也没能忘记。 打那之后,他便洗去了一脸的胭脂,再也不准乔洵出现在他的面前,也绝不允许别人用看女人的眼光来打量他。 也是因为云清,他开始感觉男人不会用剑是一种耻辱。于是他一开始学武,便跟着当年最有名的铁骑将军上了战场。 杀伐果断,从不手软,在战场上拼杀了几年之后,由于他御敌手法过于血腥,铁蹄之下从不留有活口,便从鲜血之上踏出了一个“杀神”的名号。 至于这个“杀神”后来又为何在南陈变成了“淫棍”,按他自己的道理,也要怪在云清头上。 当年的坡下一遇,云清走着走着就忘了,当然即便偶尔想起来,想的也会是一个初来癸水的俏姐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乔越却是越发的想念起了云清。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饶有耐心的去找上一找,可随着他身上戾力的加重,他也便再没了那份春花秋月的耐心。于是便开始四面八方的掳略女子,只要是年轻貌美的,他总想瞧上一瞧,蹂躏够了,才想起来问问人家是不是叫作云清。 直到三年前,他再次在南陈遇到云清,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少年情怀,恍然若梦。回首初时,物易人非。 …… 再说现下的西越皇宫。 乔洵跟了慕容风去给平南王妃瞧病,一瞧就瞧到了日落西山。当他再转身折回后殿之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顾及自己的面容,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花瓣澡,便急着去补他的美容觉了。 慕容风心里惦念云清,可王妃刚刚好转,睡梦中也死死拉着他的袍角不肯松手。他脑中闪过万千个画面,内心直是纠结成了一团儿,却也如何迈不开步去。 这边,云清跟着乔越去了后宫,穿街走巷,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二人才在一个老嬷嬷手里见到了好梦正眠的肉团儿。 乔越抢先一步从老嬷嬷的手里接过了肉团儿,一边细细的看着,一边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你也喜欢?”一边走着,云清一边问道。 乔越点点头,忽然感觉三人走在路上甚是和谐,甚是美好。他转头望向云清,忽然嘻嘻一笑:“娘子,我方才的话,你定要好好考虑一番噢。” 他本以为云清会气,没想到她竟然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便定定的望向他:“乔越,业城之时,我绝不是与你第一次见面,对吧。” 乔越将肉团儿从右边换到了左边,冷冷一哼:“我都说了,七年前便与你相识,你要不信,我有何法?” “不对,”云清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袖子:“你方才那副欠揍的模样,我好生熟悉,绝不会是七年之前。” 乔越噎了一噎,将她那双越发动人的眸子瞅了一瞅,低声道:“我若说了,你不可怪我。” 云清难得见他乖巧,连忙接过了肉团儿:“你且道来。若不是害了我亲爹亲娘,我定不怪你。” 乔越嗤声一笑:“我的岳父岳母?想来便是再给你施上一针,你也不见得找寻得起。” 对着他的调笑,云清已经尽量的过滤,一边走着,一边道:“究竟何事?”她定定的将他瞅了一番,喃喃道:“总之一见你嘻笑,对了,还有你方 才那一声‘娘子’,我不仅想要揍你,且感觉我之前定是见过你的。” “是见过,而且不是仅仅见过那么简单。” “快快说来,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云清又将肉团儿倒了倒手,他还不见有要醒的迹向。 “说便说,有何不可?”此时二人已然出了后宫,乔越一边向行礼的宫人点头,一边气宇轩昂的说道:“就是我要强你,没能得手。” 刹那间,方才所有躬下腰来的宫人,都瞬时又抬起了头。 “你……”云清没想到他出口便是一计惊雷,再向四下望去,居然还有这么多注目礼,瞬间满脸通红。 乔越却不以为然,喝退了众人,便又是嘻嘻一笑:“我不是还没得手嘛,你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 使者殿外,乔越与宫人打了招呼,便与云清一起坐在院子喝茶逗弄肉团儿。肉团儿睡了这么久,总算是醒来。刚一醒,就撒了乔越一身的尿。还好,他居然不恼,这倒是让云清极其意外。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位叫作烟儿的少女走了出来。 “王爷正在陪着王妃,走不开,你有何事,便与我说吧。”烟儿在云清的对面自动找了座位,冷冷的朝她看着。 云清心下一沉,本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平南王的臣属,这联姻也好,出宫也罢,怎么也得与他交代一句。没想到……怕是自己多虑了。 “烟儿姑娘,若是王爷记起,你便说我答应了联姻,搬去端康王府了。” 烟儿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乔越,她瞅了瞅云清,又瞧了瞧了乔越,接着,又往肉团儿的身上扫了两眼。然后便似十分鄙夷的哼了一声,低声道:“孩子都生了,这联不联姻的,还与我家王爷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便去,你寻得了好去处,王爷自是替你欣喜。”说罢,便要起身送客。 就在此时,只见从殿内又匆匆跑出了一名小宫女,见着烟儿,好似十分怯懦一般,嗫嚅了半天,才小声道:“烟儿姑娘,平南王殿下在叫您。” 烟儿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知道了。” “还有……”小宫女怯怯的看了一眼烟儿。 “有话就说,你们西越的女人都不会好好说话的吗?”她火药味越发的浓厚起来。 “殿下,殿下是问您,可有人前来?”说罢,她又怯怯的扫了一眼云清和乔越。 “没有。”烟儿也不与云清辞别,一甩袖子就跑进了内殿。 云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与她有仇?”乔越拿起一个桔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一看桔子,云清“扑哧”一声乐了:“算是吧。”她又转头看向那名小宫女:“她一向如此吗?”云清自知那日用桔子砸了她满脸包,她记恨自己也是应当,可这么粗声粗气的对待一个小宫女,她便不能理解了。 第124章 公孙王妃 小宫女怯怯的朝着烟儿跑去的方向望了望。其实她本不想多嘴,可一见乔越那身装扮,便是不识得其人,也不得不答:“姑娘有所不知,这位烟儿小姐,初来之时还好,可呆着呆着,就变得如此模样了。” “那是为何?”云清给肉团儿喂了喂水,随口问道。 “是这样,”小宫女还是忍不住的朝着殿门口张望了一回:“那位王妃不是病了吗?太子殿下体恤这位王爷无人相伴,便给他送了几次美人过来,每送一次,这位烟儿姑娘的脸色便难看一次。” “她这是少女思春了。”一旁的乔越一边伸了一个懒腰,一边懒洋洋的说道。 “这位爷说得对。” 云清笑着看了一眼这二人。 小宫女见有人与她互动,便来了精神:“实不相瞒,据奴婢所知,这位烟儿姑娘,好像是那位王妃的表妹……” “小姨看上了姐夫,戏里常演的桥段。”乔越又插了一句,没等小宫女继续,他便抬起头朝着天空望了一眼:“我说娘子,这天都快黑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云清又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将不知何时握入肉团儿手中的一个小桔子抠了出来,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出门之际,她又朝着那殿内望了一遭,好像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绊着她一般。 仔细想了想,又实在想不出什么。便摇摇头。跟着乔越一起上了出宫的马车。 这边,烟儿见自家表姐一直死死的拽着慕容风的袍子,便自告奋勇的走上前来将他解救出来。 慕容风心事重重的走到院中,见两名小宫女正在打扫一地的瓜子皮。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真是一对壁人啊。啧啧,你没看见,男的俊,女的美。比咱殿中躺着的那位,不知要强上千百倍呢。” “你瞎说吧,我怎么没见到。” “你今天偷懒来晚了,自是看不到。对了,人家那儿子,也是可爱的紧。照着爹娘的模样长下去,准能长成咱西越第一美男。” “比三殿下还美?比那位王爷还俊?” 说着说着。便朝着殿门口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脸寒冰的慕容风。 小宫女顿时吓得抖如筛糠。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起来吧。”慕容风的声调少有的柔和:“你们方才所说的那对夫妻,是何许人也?怎的没人通报本王?” “这……”小宫女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 “方才。方才是烟儿姑娘招待的,她没和您讲吗?” 慕容风眉头一蹙。 殿内,烟儿刚刚将王妃的手放回到被子里。转头就看到了慕容风站在身后。 “方才,是否有人来过?”慕容风手持茶杯,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暗暗期盼那人不是云清。三年的变化,有太多的未知。他真怕那小儿就是云清的,如果小儿真是云清的,那她带来夫君一起见他,也便在情在理。 烟儿嗫嚅了一下。想了想,也找把椅子在对面坐了:“是有来过,就是你之前的那个什么副将,叫云清的。” 慕容风手一抖,险些没将茶水泼到桌上。 “她……说了什么?”他不想问那两人是不是夫妻,他不敢问。 “也没说什么。”烟儿一边玩着手指,一边胡乱搪塞着。一抬眼,见慕容风正一脸铁青的望向她。 “就是……想起来了。她说她同意联姻了,然后就跟着她未婚夫一起回家去了。” 什么?慕容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下子抓住了烟儿的胳膊:“你说什么?” 烟儿从未见他对自己发过怒,一时间委屈万分,眼泪像开了闸的潮水般,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一边挣着,一边喊道:“姐夫,你弄疼我了!” 慕容风尽量压抑着怒气:“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外人面前不许叫我姐夫。还有,方才你为何不进来通报于我?” 烟儿一边抹着泪,一边气急败坏的吼道:“外人?这里哪有外人?你就是不高兴我们公孙家把表姐强塞给你,是不是?”说着,她朝着殿外一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女人绝不是将军这么简单!” 她见慕容风不说话,更加气极,反手指着床上的王妃喊道:“我姐姐一家都为你死了,她也为你深受毒蛊,受了大半年的折磨,现下她还卧病在床,生死未卜,你心里却在惦记着别的女人,你,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我们公孙一家吗?” 床上躺着的王妃,正是两年前慕容风在酒宴上遇到的公孙娇。 去年的北齐内战,南郑做为一个边陲小国,本不应参与其中。可公孙娇因为痴慕于慕容风,便百般劝说她的父王为战事提供军粮。 照理说如果只是提供军粮可能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损失一些库银而已,可这公孙娇竟然思春心切,大老远的独自跑到了前线,想要独会情郎。当时慕容风所率的南军正与北军战的如火如荼,可巧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乱军之中,北军便擒了她做为人质,逼迫慕容风退兵。慕容风念在南郑提供军需还有他与公孙卫的交情上,便感觉此事十分为难,很难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就在他迟迟不动之际,公孙卫和公孙信恰巧闻迅赶来。二人救妹心切,在慕容风还没有计划好的时候,便深夜独闯北军阵营。 结果是,公孙娇在两位兄长的保护之下,毫发无损;可公孙卫和公孙信却在抵挡乱箭之时,不幸中招。幸好慕容风及时赶到,三人才得已全身而退。 公孙卫和公孙信失血过多。即使是曾大人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最后,公孙卫在临死之前想了了自己这独苗妹妹的心愿,便把公孙娇托付给了慕容风。 慕容风虽然对公孙兄弟之死深表哀痛。可如果让他就此娶了公孙娇,他依然是无法接受。虽然那时云清的死讯已然过了大半年,可他就是一直不肯死心,只要一日未见到棺椁,他便总感觉还有一丝希望。 在公孙娇的万般不愿之下,他还是派了得力的人手将她送回了南郑。当时南郑王公孙颂昱刚刚因为纵酒过度又遭雨淋而感了风寒,冾冾又在高热之时闻听到了两个儿子的死讯,一口气没回过来,他竟然就此撒手人寰,驾鹤西游去了。 一瞬间。公孙娇就成了没爹没娘又没哥哥疼的可怜孤儿。南郑上下只道是公孙一家都是为了平南王才会落此境地。且一时群龙无首不知路在何方。 于是一夜间便由满朝文武撺掇了数万民众一起联名上书。要求平南王不仅要收了南郑,还要收了公孙家仅存的这位小公主。书信的背面,还特地印上了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血手印。说是平南王不允,南郑满朝文武就一齐给公孙家殉葬。 慕容风纵有万般不愿,也不能真的看着这许多无辜的人因此送命。且这一事也确确实实关乎着南境政局在百姓心中的声望。 无奈之下,怕是他今生也没有料到,一直空缺着的正妻之位,居然就在逼迫之中定下了人选。 公孙娇悲切了一小阵,便欢欢喜喜的嫁了,虽然这个代价委实惨重了些。 至于她后来为何又中了毒蛊,那其实纯属是她自己瞎折腾。新婚半载,慕容风一直推脱军事烦忙而不肯与她圆房。她便听信了妖人所言,想要通过旁门左道而让慕容风臣服。 臣服没有,倒是一个不留神给她自己中上了毒蛊。发病之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痒,害得平南王府的后院经常鬼哭狼嚎。 曾大人无解,便请来了他的师兄云鹤仙人。恰巧云鹤仙人新收了一个小徒儿唤作烟儿的,居然就是平南王妃公孙娇的小表妹。 公孙娇怕事情败露引得慕容风的厌烦,便撺掇了她的小表妹编了个谎,说自己是为了给军中刚刚发起的瘟疫试药才中了此毒。 这个谎其实编的委实不好,因为军中所谓的瘟疫不过是几十个小兵一时高兴,凑在一起喝了点小酒,也淋了点小雨,于是便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而已。人家小兵好了,可这平南王妃却一日不如一日。 慕容风根本没有想到要去追查这些,只是感觉公孙娇的家人都没了,且她好说歹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于是也便尽心竭力的给她医治。 其结果就是,云鹤仙人断定是毒蛊之后,便不肯再医,好在临行之前不仅给公孙娇留下了烟儿贴身照料,还给慕容风推荐了西越药王。 于是乎,慕容风才带着一干人等一边出访一边寻医的来到了西越。 至于这个烟儿,自打与公孙娇相认,别的没学会,独独学了她对慕容风的一见钟情。于是平日里借着自己年纪小,好说歹说也能唤慕容风一声“姐夫”的份儿上,便有事没事的缠着他。 且不知从哪里听说慕容风之前有个随从是女扮男装十分受宠,于是也便天天抓个发髻充当少年在慕容风眼前晃悠。 慕容风因为放不下云清,一直不肯亲口称呼公孙娇为“王妃”,于是也不喜欢烟儿叫他“姐夫”。烟儿因为对他思之慕之,对于叫不叫姐夫一事,当然也不放在心上。 可自从那天在镇国将军府遇到了真正的云清,烟儿就发现,她这个总是一脸寒冰的姐夫,似乎有所不同了。 ps: 亲们,关于书中的人物还有情节有什么意见,欢迎大家留言噢。 125 长街背影 寒冰姐夫的不同,让烟儿很不受用,因为她在慕容风的眼里发现了一种叫作“感情”的东西,且他深藏的这种东西似乎一直与自己绝缘。 不过她人小力单也左右不了什么,除了夜半咬咬被子打几个滚再生几个时辰的闷气之外,便也只能在看到云清的时候给她使些小绊让她堵上一堵。 人家堵没堵她自是不知,不过这厢却招来了自家姐夫的怒火。烟儿妹妹好生委屈。 却说慕容风。先前乔邦与他谈及联姻之事,他不是没有深层次的考虑过,可他这边实在拿不出合适的人选。 后来乔邦问及云清,他只当对方是贪慕美色便没做它想。可万万没有料到,这云清不仅失了忆,且不知是不是脑子也跟着一起坏掉了居然就同意了联姻之举! 他暗自恼火了百十个回合,一想到乔邦那派温雅之姿,旁边再搭配个小鸟依人国色天香心甘情愿的云清,便又更加气愤了几分。再一咂摸方才烟儿的话,说她跟着她的夫君一起回家了。那便不会是乔邦,那厮住在宫中,何来回家一说? 那是谁?乔洵?慕容风又勾画了一遍二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像一对天仙姐妹倒还不错,说是夫妻,还真不怎么像。想着想着,相对宽慰了一些。可也不对,那个妖人显有回府,方才还说回宫睡美容觉去了。 乔越!慕容风终于知道啥叫“壁人”了。话说那二人若是站在一处,还真是天怒人怨。且这二人在路上便一直窃窃私语。吃饭的时候更是巴不得将碗凑到了一块儿。 慕容风忘了后面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公孙娇,一时间只感觉血气上涌,一种从未有过的醋意涌上心头。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训斥了烟儿,又是怎么跑出宫的了。站定之时,就发现自己已然来了端康王府的门外。 门里静悄悄的,毫无声响。他抬了抬手,刚想扣动门板,便忽然想到:我进去了跟人家说什么?说你不能嫁他必须跟我? 慕容风忽然垂下了头,跟了他,又能如何?正妻之位已然被人占了,难不成还与三年前一般没名没份?且自己又有何理由让人家跟了自己?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当初他二人之间还有一段孽缘。若是她受了点拨一个不留神再把南郑的事记起一二……到时她质问自己,自己又如何回答? 慕容风颓然的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 街上的一灯一盏一盏的灭了,越来越黑。 直到打更的更夫敲着破锣从门前经过。他才恍然醒过神来。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他缓缓起身。双眼无神的朝着那道朱门望了望。 此时她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了?或者还在逗弄着那个叫做肉团儿的小儿?她的身旁,难道真的已经伴了旁人吗? 他不能再想,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如果活着的云清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再给别人生儿育女,那将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夜深了,起风了,胸口从未这样痛过。 他萧索的身影在月色的映衬下,给古老的街道投下了一道狭长的背影。 …… 乔洵不愧为药王的嫡传弟子,也没有愧对他“媚仙”的称号,他不仅解除了公孙娇身上的毒蛊,而且他那掺了驻颜之术的药膏,让醒来的公孙娇越发显得娇艳了。 慕容风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他细细的抚摩着上面的注释,那俊秀的小楷,是云清悉心批注在上面的。她总是十分安静,安静到了慕容风想到回忆一些什么的时候,居然除了公事之外,竟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远处,公孙娇已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迈着碎小的步伐朝外走来了。她一边走着,一边听旁边的乔洵侃侃而谈他的那些驻颜之术。 慕容风无奈的摇摇头。他收拾起书卷,准备出宫。 “六舅舅,六舅舅等等!” 慕容风眉头紧皱,万般不愿的回过头去:“三殿下有事?” 乔洵一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他那一身扎眼的大红袍,直是晃得慕容风头疼。 “六舅舅,我这舅母的病已经好了,你先前许给洵儿的诊金,是不是也要付一付了?” 慕容风望着这个年纪相当的“外甥”,真是无法理解他那一口一个的“六舅舅”怎就叫得如此顺口。 他把书卷往袖中一塞,朝着乔洵抱了抱拳:“三殿有何要求,尽管直言。”乔洵做为西越的安乐王,要的诊金自然不会只是银两这么简单。 乔洵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十分好奇的朝着慕容风袖中的书卷扫了一眼:“六舅舅,您方才放于袖中的书卷,能否拿来让洵儿观上一观?” 慕容风蹙了眉,还是将那书卷掏了出来,递于他。 乔洵翻了翻,好似在那小楷注释上也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就见他把书页翻到最后,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的一处细细的抚摩了一下,栖身上前,在慕容风耳旁说道:“六舅舅,这本书好像不是您的噢。” 慕容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那最后一页,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赫然写着一个“清”字。 慕容风脸色一沉,将书重新收入手中,道:“你想要什么诊金?” 乔洵依旧微笑:“但求一人,与您这书的主人是同一个名字。” 慕容风凤眼一眯:“我这里似乎没有三殿要的人。” “自然,那是自然。”乔洵整了整衣袍,还张开左臂对着太阳照了照他袖子上的花纹。一边照着,一边说道:“我那四弟,极不地道。我前脚刚走,他后脚便挖了我的墙角。清清明明是我先定下的,可等我睡了美容觉再一起身,人早被她领回府中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慕容风一边将书卷重新揣入袖中,一边笑道:“既然人已经被端康王带走了,那孤又能帮上何忙?” “是这样的,”乔洵忽然转过头去,对着台阶上刚刚走下来的公孙娇笑了笑:“舅母方才与我商议,说要在城中摆上几桌酒席,来答谢洵儿的医治之恩。依洵儿看,这答谢自不必谈,自家人,也是举手之劳。我是想着,能不能向舅舅借个人情,在这宾客的名单上,将清清也加入其中。”说罢,他便一脸期待的看向慕容风。 “此事你二人商议便好,不必与我通报。”说着,慕容风就准备起身。 乔洵忽然栖身上前,在慕容风耳旁说道:“舅舅有所不知,舅母好像对清清有些意见,方才她草拟的名单我看了,叫得上名字的女眷都有,唯独没有清清。” 慕容风脚步顿了顿,想着云清被乔越禁在府中,他连看上一眼都难,这倒不失一个见她的好机会,于是便道:“就依你所言。” 端康王府。 那日回了府,云清刚刚将肉团儿哄的睡下了。就见乔越拿着一张契书过来找她。 云清一边拾掇着床铺,一边打着哈欠问道:“端康王爷,我实是乏了,你有何事,能不能明日再议。” 刚说完,就感觉床塌的边角向下陷了一块,原来那乔越不知何时已然坐到了她的旁边。 云清呼地一下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夜半三更,你在我房中逗留也便罢了,却为何还要坐在我的床上,你快下去!”说着,就要过来推他。 乔越唇角一勾,非但没有下去,反而脱了靴子盘腿坐到了床上。 “你……”云清一看他那副嘻笑的模样,就知没有好事。与其和他饶舌,还不如尽早把他打发了。于是便拣了一把尽量离他远的椅子坐了:“你有何事,快快说来。” 乔越朝着床的里面看了看,见肉团儿正呼呼睡得香,便不满的撇嘴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终日里与一个陌生男子共睡一床,你还与我讲‘男女授受不亲’,你说你羞也不羞?” “你,你休要胡说。我何时这般了?你休要毁我清白?”云清瞪着眼质问道。 乔越朝着肉团儿一指:“那他是谁?” 一见他指的是肉团儿,云清“扑哧”一声笑了:“他才多大,顶多算个小儿,怎的就成了你口中的‘男子’?” “那也不可,他终会长大,长大了要是赖上你,让你负责,你说你如何是好?” 云清已经困的摇摇欲坠,哪里听得他在这里胡搅蛮缠。一边用手支了头,一边懒懒的说道:“你到底何事,快快说来,再不说,就赶紧出去。” 乔越见她确实困极了,便也不再绕转,直接朝着她招了招手:“清儿,过来。” 云清懒得与他计较,便勉强睁了眼,朝他走去。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说。” “一,你立刻嫁给我。” “不行。” “二,把这卖身契签了。” 云清忽然打起了精神,将那契约拿过来,走到灯前仔细看了看。还好,上面只说三年之内不得离府,且嫁娶事宜需经主人同意。 126 夜斗 云清指着契约上的“不得离府”,问道:“这与禁足有何区别?三年足不出户,那我岂不是要憋闷而死?” 乔越一边将身子在枕头上靠了靠,一边解释道:“也不是绝对的不能出府,定下这条是为了防止你与他人私会,所以,你要出门必须得经我允许才是。” “你才与人私会。”云清小声咕哝道。 “要是看的差不多了,就把字签了,把手印按了吧。” 云清对着灯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感觉没啥问题了,才磨磨蹭蹭的在那上面签字画印。 “给。”她把契约递到了乔越面前。 乔越对着右下角的红手印仔细瞧了瞧,又拿过她的手指看了看,感觉没甚问题了,才欢欢喜喜的将那契约折了折,好生揣入了怀中。 “契约已经签了,你为何还赖着不走?”云清见他居然躺了下来,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乔越抬了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这是咱们的家,我想睡哪,便要睡哪。这床我是特地找人定制的,便是两个人合在一处打几个滚也掉不下去。里面地方大的很,我不介意与你一起。” “你,你不知羞耻!”要不是念在他几次三番帮助自己,云清真想把他提起来踹上几脚。 “休要呱噪。”乔越反倒有些不耐烦了:“我困了,你爱睡便睡,不睡便找别的地方。”说罢。他居然就开始抽自己的腰带。 “你做什么?”云清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腰带。 “你睡觉不脱衣服的吗?清儿,这习惯可不好,不利于身体健康,回头我得给你纠正过来。” 他一边解着。一边眯了眼,朝着云清嘻嘻笑道:“你不敢与我共处一室,该不是怕我吧。你可不要瞎想,我那寝房刚好修整,而下人们又都睡了。我是没处可去,才来的这里。你不要想歪了,我可是洁身自好的很。先前你在我府中也呆了好几月,这一点,你不会不知。该不是……” 他忽然栖身上前:“难不成你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夜半来个双修之举?” “修,修你个头!我怕你?”说罢。云清就甩了鞋子。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里面。将被子一裹:“睡觉!” 乔越抬手一挥,本就所剩不多的蜡烛挣扎了一下,也便灭了。 云清听到他在自己身后悉悉索索。好似真的在脱衣服。说不怕,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她不禁暗地里将自己骂了千百回,这时候逞什么能?可现在要想出去另寻它处,一是确实寻不着,另外还不让他笑死?一想到他那嘻笑的得意模样,云清就想立刻把他的嘴角拉平。 反正夜里看不清,想到这,她呼地一个转身:“我说,你要脱到什么程度,差不多就行了。” 乔越其实只是脱了外袍。见她转过身过,不禁十分想笑:“你要偷窥我就直说,早知如此,那蜡烛我就不熄了。”说罢,他做势就要下床。 “你,你回来。”云清还真怕他把蜡烛点上。 乔越本就没想下床,见她如此紧张,就越发感觉有趣:“看来你还真是舍不得我走,那我就不如干脆搬来算了,也省下一间寝房,我还少些开支。” 云清白了他一眼,自知说不过他,便背转身去,不再理睬。 刚刚明明很困,可经他这么一折腾,反倒精神了。 正在心里数着绵羊,忽然感觉后面有人在拉自己的被子。云清心下一惊,赶忙扑了过去,将那手制住:“你,你给我老实点。” 话刚说完,就听见身下有人一声闷哼。她动了动,感觉高度不对,也软绵绵的。再一摸,正好摸到了一只冰凉的爪子。没等她说话,就听乔越发出了一声异于平常的声音:“别动!” “你,你什么时候……”云清小心翼翼的,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天知道她现在已经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上下恐怕都要羞红了。 刚想动,就发现一下子被人抱住了。身下的人一滚,就将她背转身抱在了怀里。 “你,你松手。”云清摸索着就要去掰他。 “是你先招惹我的。”身后的乔越,在她耳边重重的喘着粗气。 “你松不松,再不松我打你。”云清很想让声音听起来更具威胁,可她分明是“欺压”别人在先,哪里硬气的起来。 身后的乔越好似挣扎了许久,渐渐的,直到他的呼吸不那么粗重了,才将她慢慢松开。 “我就是想捞个被子,没想到你这么心急。第一晚就想圆房。” 云清自知理夸,便不再与他辩解,悄悄的从这边拽了被子给他。虽然只有一床,但这被子着实宽大,因为不想再生事端,也便不再计较那许多。 过了好久,屋内似是恢复了安静。 “你睡了吗?”乔越道。 云清没睡,但也不想答。 “我知你没睡。咱们聊聊吧。” “聊啥?”刚一出口,云清就悔了。 乔越嘻嘻一笑,便不再出声。 反正睡不着,云清想了想,便道:“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她也好奇。遇到了这么多熟人,她反而不知自己曾经的模样。 “从前……”乔越想了想:“从前的你,冷静,睿智,不苟言笑,甚是无趣。” “如此说来,你为何助我?” “你救过我,我说过的。” 云清点点头:“我真不记得。” “我信,便是没人给你施上一针,你记性也不见得有多好,且眼疾甚重。” “我眼睛还有问题?”云清在黑暗中眨了眨。暗自嘀咕着:“没事啊。” 乔越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初次谋面时,她是怎么一口一个“小姐姐”,又是怎么热心的给他撕着布条要帮他料理身下之事的。 “你功夫恢复的怎么样了?”乔越忽然问道。 “不知道。没试过。”云清确实不知,她出了崖底,至今还未与人交过手。 “你为何问及于此?” “打听清楚了,也好有个准备。”乔越道。 “准备什么?” 身后的乔越笑了笑:“原来,我是打不赢你的,最多只是平手。” “我还真的打过你?”云清忽然来了兴致,一下子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乔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赶忙将他一推:“你何时靠近的,赶紧后退。” 乔越倒是没再嘻笑,微微向后挪了挪:“你便如此不待见我?”听语气竟有些委屈。 “我,我不是不待见你。”其实就是想让你滚远点。 “也是。万事急不得。强扭的瓜不甜。生米煮成熟饭也不能用太旺的火,否则就糊了。” “什么乱七八糟。”云清发现真不能与这厮说太多,说着说着他就下道。 “这是我这两年才总结出的道理。”他倒念念有词。 云清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云清不说话,听声音也不像是睡的,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我说,你便真的没有一点欢喜于我?” 云清扭了扭,没答。 就在她以为后面的人终于乖巧之时,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贴了上来,双手紧紧的将自己抱在了怀里。 云清急了,转过身就要踹他。 他没躲,反而一下子用腿将云清那只踹过来的脚钳制住了。 “你。你放开?”云清挣了挣,发现居然动弹不得。顾及身后的肉团儿,又不敢动作太大,便生生的给他制住了。 “我想试试,你现在是不是打得过我。”乔越将脸凑到了她的耳边,一边吐着气一边说道。 云清只感觉耳边一阵发麻,那半边身子也起了鸡皮疙瘩。越挣,他搂的越紧,最后干脆连腿都用上了,直接将她上上下下圈在了怀里。 云清正准备继续挣扎,忽然听到他压抑着嗓音说道:“别扭,你再扭,我就当真把持不住了。” 云清当真不敢再扭。她发现小腹的地方正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着。便是再不经人事,她也知道那绝不正常。 “你让我亲亲,亲完了我就走。”头顶上的乔越,喘着粗气说道。 “你,你赶紧走!”云清试着推了推他。 这一推不要紧,他忽然一个翻身,一下子就将云清压在了身下,紧接着一张柔软的唇就贴了上来。 云清真急了,一瞬间只感觉四肢百骸所有的气流都在运转,双腿发力,屈膝就朝着他下身顶去。 还没顶到,乔越就放了她,朝着旁边一滚,顺势就站到了地上。 云清纵身一越,也越到了地上,黑暗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你赶紧滚出去!”她朝着门口低声吼道,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乔越像是在穿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倒不急,竟然还打着哈欠慢幽幽的说道:“别气,气坏了身子,早晚是我吃夸。” “你滚!” 乔越在地上摸了摸,总算将腰带摸了起来:“你说一年前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呢?” 云清指着门口,气得浑身直抖。 乔越也不理,继续道:“那时候你也没啥功夫,想来最是好欺,生生给我错过了,可惜,可惜呀。” “你还要脸不要?”云清真真怒了:“你再若如此,小心我当真不客气!” 乔越自知她方才顶他的那一下,并没有用了十足的力道。他穿好了衣衫,朝着云清笑了笑:“你呀,就是心口不一。算了,我也不逗你了。我就是想试试你的功夫恢复了多少,免得到时候出了门,还要给你派上几个护卫。我这府里的人手可是紧缺的很呢。” 云清左右寻了寻,只从床上抄起了一个枕头,想也没想的就朝他一掷,低低吼道:“死乔越,快滚!” 128 贴身丫鬟 一阵胡搅蛮缠后,云清终于忍无可忍,同意了乔越的请求——成了他的贴身丫鬟。 其实也不是云清多么急着还钱,只是那肉团儿实在年轻,且又好动。动了一个早晨还得不到补充,于是就放了手脚开始哇哇大哭。 这一哭,直是哭得云清软了手脚。最后别说是贴身丫鬟,便是让她唱个小曲儿再舞上一曲,怕也是能接受的。还好乔越尚不知她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云清被管家带去换洗,肉团儿的奶娘也凭空出现了。折腾了一个早上,这一大一小总算又能干干净净白里透粉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云清捧着管事嬷嬷刚刚分给她的衣衫——足足叠了三尺多高的绫罗绸缎,清一色的艳红。 她望着这个颜色皱了皱眉,又想到了刚才那管事陪着一张笑脸千叮咛万嘱咐她得里里外外根据殿下的要求统一着装。 放眼望去,这个“统一”,统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回了房落了栓,云清一边解着衣裳一边回想着老嬷嬷的那张笑脸。以前她从来不知,那嬷嬷笑起来,这脸上的褶子直是能夹死五六只苍蝇。 她摇了摇头,心想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心提醒她一下,这笑比不笑要难看的太多。 将那叠衣衫抖了抖,翻了翻,还真是里衣中衣外衣一应俱全,摸了摸料子也都是极好。 她对着那巴掌大的一块红肚兜研究了半天,将那几根带子上下左右的比划了好久。才晓得这复杂的东西该怎么穿。 她一边在腰间系着带子,一边想起了那嬷嬷的话:这些衣服,都是咱们殿下一件件选料,一件件挑过。又一件件亲手验过才让我转交给姑娘的。 亲手验过? 云清将那肚兜扯了扯,又重新脱下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家伙,还真是那乔越身上的味道! 她脑子里立刻蹦出了一副乔越检查这肚兜时那一脸嘻笑的神情,顿时一阵恶寒,继尔就浑身发热,最后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像做贼一般的左右看了看,最后将那肚兜一甩,一直甩到床角,又用被子盖盖好。才捞起一件裙子裹了身。呆呆怔怔的对着那床角坐了半天。 总坐着也不是办法。不穿衣服更是行不通。她左右找了找,最终发现自己除了这堆红衣服还真是没甚可穿。于是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披着裙子爬到床角。又将那肚兜刨了出来。极是厌恶的抖了抖,又甩了甩,然后又捏着左右摆了摆,最后施展内力给它来了几记掌风,直是差点没劈碎了,才怏怏的穿在了身上。 云清别别扭扭的穿了一身带着“乔越味道”的大红衫,磨磨蹭蹭的出了门,就寻思着找管家要些活来干干。 说是干活,其实人家也没具体给她指派什么。就说你既是殿下的贴身丫鬟,那么就是重在“贴身”二字。至于怎么个贴法,人家只是一个劲儿的贼笑,也没好意思给她指条明路。 时近晌午,云清由于刚刚吃了早饭,便也不觉肚饿。于是便想着朝秀阁走走,看看能否遇见平儿,好歹人家曾关照过自己几个月的平安,见一见寒暄一番总是应该有的。 前只脚刚刚踏上那条熟悉的石子路,后面就远远的听到了一记响彻云宵的呼喊:“姑娘留步,快快留步!” 一回头,竟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年轻小生,那小生跑起来步履生风,别看他提着袍子一步一个脚印,可瞬间就已然将那后面那老管家甩出了几十丈远。 云清暗自咂摸了一下,这小子好像功夫不低。日后如果交手,定要先下手为强。 “姑娘,总算追上你了。”小生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气喘吁吁,云清暗自替他查验了一下气息流转:初入门,且武功套路极为混杂,怕是高估他了。 于是便含了笑,微微一福:“公子,您叫我?” 这小生一路跑来,已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正捏着帕子擦汗,转头一见云清,先是双眼发直,继尔一愣,然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娘,请,请移步花厅。” “哪个花厅?” “就是殿下惯常用膳的那个花厅。” “这……”云清明显有些为难,她悄悄用手抚了抚肚子:“我刚刚吃了饭,这顿,还是勉了吧。我这边有事要忙,回头你代我谢过殿下。”说罢就要继续朝前。 “非也,非也!”那小生擦完了汗,便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折扇,快速的扇了扇:“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本应是殿下的用膳时间,他虽然为人刁钻……” 小生忽然掩了口,慌张的朝着左右望了望。 云清朝他善意的笑了笑,其实也比较赞同他方才的说法。 小生顿了顿,继续道:“我,我是说,殿下虽然挑食不怎么好伺侯,可他平时一柱香的时间怎么也能把饭吃完。但今天却极其反常,几个平日里受宠的婢女都被他打发了下去,菜也换了一拔又一拔,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进食。” “想必是不饿。”云清一边踢着旁边的小石子,一边说道。她现在就不饿,所以让她吃,她也肯定不吃。 “非也,非也。”那小生又将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殿下曰,惯常有姑娘陪伴,他实是早已成习。”他见云清还在与石子较劲,似乎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于是便快速道:“也就是说,您不在,他吃不下去。” 云清正专心致志的踢着一块小石子,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收了脚。自己满打满算也才来了一天。这乔越的“习惯”是不是来的快了点。 可一又想,自己现在毕竟是个丫鬟,且还带了“贴身”二字,想来主人吃饭自己不在也确实对不起这“帖身”二字。于是便不再与那石子计较。随着那小生一路跑回了花厅。 “我要吃这个。”乔越朝着他眼皮底下的一道正呼呼冒着热气的菜肴说道。 云清低下头朝他看了看,又望了望他那双雪白的爪子,好心提醒道:“端康王殿下,这菜就在您的手边,如果奴婢估计的没错,只要您动动手指,就能吃到。” 乔越用一种极其诧异的眼神望向她:“要我动手,你做什么?” 云清张着嘴将他望了望,然后就在旁边美婢的一种“你完了”的表情下十分不识时务的又补充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要我喂您?” 乔越点点头。对她的顿悟颇为受用。 云清诧异的朝着四周寻求帮助。可那些美人早就低了头。哪还敢望向这边,更不会给他什么指点。 云清磨蹭了一会儿,终是在乔越眼巴巴的等待下慢慢拈起了筷子。那筷子通体碧绿。入手凉凉且极为舒坦,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 她在那盘子上戳了戳,戳了半天才夹起一点菜肴,然后便一抖三晃的朝着乔越那鲜艳的红唇送去。 “你们都下去吧。”他望着近在咫尺且已经掉落的差不多的几根菜蔬,朝着众人说道。 云清闻听,终于大出一口气,如同大赦一般将筷子放下,转身就急着朝外走。 “你去哪?” 云清回头:“你不是说都下去吗?” 乔越唇角一勾,摇摇头笑了笑:“你这贴身丫鬟,当的还真不称职。回头我得考虑一下。要是把你这卖身契转给我三哥……” 云清赶忙施展轻功重新在他身旁站好:“乔殿下,您尝尝这个,一看就极其美味,您多吃几口。” 她一边殷勤的布着菜,一边还给乔越倒了酒,亲自服侍他饮下。末了还从桌上抄起一块巾帕体贴的给他抹了抹唇角。 这顿饭,乔越吃得极其开心,一直吃到菜凉酒冷,才想起自己已然吃得直不起了腰。 “呀,我忘了,你饿不饿?”他一边打了个酒嗝,一边朝着云清问道。 云清将头偏了偏,躲过了他一身的酒气:“我不饿,便是饿,现在也肯定不饿了。” 乔越捉了她的手,眸光闪闪的说道:“清儿,你对我真好。” 云清诧异。 “来来来,你坐下。”乔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自己身旁:“你知不知道,自打我母妃过世,就从没有人如此待过我了。她们即便喂我吃饭,也巴不得三口两口就把我喂饱了事。哪像你,一口饭一口菜,中间还知道给我添酒。当然,”他又打了个酒嗝:“我小时候是不可能饮酒的,但好歹也喂我口水吧。可我记的极为清楚,我常常一顿饭都吃完了,也不见得能喝上一口水。” “那你不会要吗?”云清突然发觉他感伤的样子极为可怜。 “我那时还不会说话。” “你都能吃饭了还不会说话?”云清极为诧异。 乔越对着房梁瞅了一遭,好像在极力的回忆着什么。他抚了抚额,双眼怔怔的看向云清:“抱歉,我可能记错了。我那时吃的不是饭,而是奶。” “你……”云清望着他那依旧水汪汪的一双大眼:“你成心耍戏我的,对不对?” 乔越见她做势就要生气,讨好般的将头凑了过来,还双手握着她一边胳膊摇了摇:“清儿,你不要恼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着说着,就垂了头,不一会儿就趴在了桌子上,一边抹着嘴角,一边喃喃道:“我真是羡慕那小子,你天天不是抱他就是哄他,还给他洗澡陪他睡觉……” “乔越,你休要胡说,我几时与人这般了?” 127 算帐 经乔越这么一闹,云清本以为她会睡不着,可没曾想刚一躺下,就与周公会面去了。 正值熟睡之际,就感觉脸上热乎乎,哗啦啦的。下雨了吗?云清翻了个身。这雨怎的下到了屋里,难不成是房子露了? 她实是困极,就算天塌下来了她此刻也不想去管,于是便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不对,她将手指凑近鼻端闻了闻,好你个小肉团儿!她也顾不得睡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只见那小子正翘着两条肉乎乎的小胖腿,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脚丫子,一边还若无其事的向外抛洒着喷泉。 云清赶忙躲了。 等他尿的差不多了,才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提了起来。云清听宝儿交代过,说肉团儿撒尿的时候,就算是撒到了你的嘴里,你也不能动他。否则这喷泉就会半途而废,极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云清将自己抖了抖,又抱着肉团儿抖了抖,看着被浇成落汤鸡的两人,她实是有些无措。 接手肉团儿也有些时日了,可只要是他醒着的时候,就总会慌乱不知所措。 云清抱着肉团儿出现在乔越面前的时候,他正由六个美婢伺候着,舒舒服服的窝在软塌里听小曲儿。 当然,如果把堂下正在喝曲儿的美人,旁边正在伴奏的众人,再加上一群正挥舞着水袖抛洒美眸的少男少女算在一起的话,他这屋内实际上盛了不下二三十人。 云清咳了咳。没人理她。 她又咳了咳,还是没人理她。 “王爷!”没人理。 “殿下!”还是没人理。 “乔越!” 躺在软塌里的人终于睁开了一双似睡似醒,又泛了满池春水的桃眼。 声乐唱曲儿声戛然而止,所以人都用着一种先是震惊后又极其同情的表情看着云清。 “有事?”乔越又眯了眼。同时还耸了耸肩,身后的美人战战兢兢的抖了抖便又开始给他揉捏按摩。 “我饿了。” 云清朝着屋内的众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个个红光满面,想来早晨的伙食定是不错。 乔越点了点头。 “还有,”云清抱着肉团儿踏步往前:“他需要吃奶,还有,我们都需要洗澡,换衣。” 乔越唇角一勾,大手一挥,屋内的二三十人瞬间就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他便保持了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 不会是睡着了吧。云清栖身上前。 只见他一张小脸白里透红。一头如墨的秀发十分随意的散在脑后。待她走近了,他那长长的睫毛忽然急切的颤了起来,继而就用一只纤白的爪子捏住了鼻子:“退后!” 云清一愣。 他以手为扇好不嫌弃的扇了扇:“你这一身什么味?” 云清提起袖子闻了闻。又对着正露着一口牙床嘿嘿笑的肉团儿闻了闻:“尿味!”她理直气壮的答道。 乔越一个纵身坐了起来,一双秀眉直是拧成了一团儿:“云清啊云清,虽说你有失忆做为理由,可你这脑子总该是正常的吧。我就从未见过在我这府里还有人敢顶着一身的尿味到处招摇!” 云清将肉团儿往乔越身旁一放,乔越立刻像躲什么似的一蹦老远:“你干嘛?赶紧抱下去洗洗,还有你,也赶紧里里外外的冲干净,别给我造成心理阴影。” “你以为我不想洗?”云清提步上前:“我去净室要热水,根本没人理我。我想就着凉水随便擦擦,可偏偏连个能躲人的地方都没有。”还有。她扯着嗓子继续道:“为何膳房的人说没有我的饭食?就连他的也没备下!”云清指了指正在吮手指吮的不亦乐乎的肉团儿。 乔越看了看蓬头垢面的二人,特别是云清,因为刚才去膳房找吃食,吃的没找到,却一不小心挂了一块鸡蛋皮在头上。 他扯了扯嘴角,总算没笑出声。款款上前强忍了没再捏鼻子,将那蛋皮从云清的头上摘了下来,末了,还不忘鄙夷的皱了皱眉,又将碰触蛋皮的手指嗅了嗅,感觉不妙,随手在云清的肩上擦了擦。 “哈,我忘了。”他漫步走回软塌,将肉团儿往旁边挪了挪:“近来我这府邸正在大修,开销用度与日俱增,所以嘛,一切从俭。”说着,他又在肉团儿胖嘟嘟的小脸儿上刮了刮,然后便看向云清:“简而言之就是:从今往后,不养闲人,吃住都要按等级收取银两。” “你……你分明就是有意刁难!”云清又往前提了一步:“你明知我没银子,我去哪里给你交租?” “没银子,没银子可以赚啊。”乔越优哉游哉的翘起了一条腿,从旁边拿起一盏茶用盖子细细的刮着:“你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连个生计也找不到吧。你想想,你擅长什么?” 云清还真的垂了眸,仔仔细细的在心里过了一遭。想来在她短暂的记忆里,醒来便由慕容启安置在了随园,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过着,便是后来在乔越这里找了差事,也是托了平儿的人情给那位表小姐抄写经书…… “别跟我说你会抄经书,那活儿我这没有。”乔越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没等云清张口,他便直接给否决了。 “我能烧水,做杂活。”云清忽然想起这些事情她先前总是做过的,便嘴角勾了笑,抬头看向乔越。 没想到他竟然“嗤”的一声冷哼,将那茶杯放到了几上,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整了整腰带,歪着头看向云清:“杂工?你是说你想做杂工?” 云清点点头。 “我给算算啊。”乔越开始掰起了手指头:“一个二等侍婢的工钱是每月半两,那杂工便是200个铜板。昨天你睡的那间独房,每日的租金是三两,再加上我给你订制的雕花梨木大床,从用料到雇工,一共花去了我三百两纹银。这么算来……”他用了一个万分同情的表情看向云清:“你好似还欠了我好多呢。” “那……我不住你这里了行不行?”云清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一边拉扯着纠在一起的头发,一边问道。 乔越一步上前,制止了她的行为:“哪有你这样的女子?这么拉头发,多好的秀发都会被你毁了。”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白玉梳,慢悠悠的给云清顺起了头发。 “想走?” 云清点点头。 “不行!”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纸卖身契,捏在手里扬了扬:“三年内,你哪也不许去。” 云清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乔越赶忙将手里的头发松了,以免弄疼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样?”云清看了看已然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塌上专心啃脚丫的肉团儿:“你赶紧给他寻个奶娘去,还有,他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喂过呢,你赶紧给他找吃的去!” “急了?”乔越放下了手里的白玉梳,从鼻子里哼哼一声:“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赖之人,住着我的屋,睡着我的床,不还钱不说,还理直气壮的指东指西。” 他见云清不语,便在她的面前踱了踱:“其实也好办,我这里有些活计的工钱还是满高的,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你且说来。”云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伸出一只手指在秀挺的鼻梁上摸了摸,又似十分慎重的将云清重新估量了一遍:“是这样,我仔仔细细的将你观察了一番,发现你除了模样好再加上有点武功之外,好像还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说罢,他一双贼眼又在云清的前面后面扫了扫:“嗯,身段也还行。” 云清皱眉看向他。 他不以为然,嘻嘻一笑,长腿一伸,又靠坐在了软塌上:“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洁身自好,可偏偏生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不知惹得多少人垂涎。” 云清撇起嘴,对着他“嗤”了一声。 “先前呢,我雇过几个丫鬟,可她们总是有事没事的在我面前瞎晃,白天晃晚上也晃,成天瞅着我流口水,就想着怎么上我的床。可我偏偏是个极有洁癖的人,天生不喜别人碰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云清望着放了脚丫又开始吮手指的肉团儿,越发的不想听他唠叨了。 乔越坐起身,朝着她手指一勾:“过来。” 云清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 乔越坐在那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嘛,我就喜欢你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小样。我穷其数载寻访天南地北,求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拥有你这样一个看着舒心,用着放心的——贴身丫鬟。” 云清见他口沫横飞侃侃而谈,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没想到他居然总结了这么一番让人啼笑皆非的论断。一时间只感觉对面坐了一个失心疯患者,现下里就很为正在他旁边专心吮手指的肉团儿担心。于是便站起身来准备将他抱出。 乔越一愣:“唉?你别过来啊,我刚刚夸了你两句,你可别学着那些花痴过来非礼我。” 云清又往前一步。 乔越作势用手一推:“昨晚你刚刚初试合格,可别逼着我今天再考验你一次。” 第129章 聚席 ps: 求收藏,求票票(^0^) 乔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不多时,竟然打起了呼噜。 云清拉他袖子,他不动;云清急了,便收着力道踢了他一脚:“喂,你别睡,你给我起来!” 乔越吃痛,猛的睁开眼:“你疯了!” 云清腾的站起身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你,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乔越一边揉着腿,一边叫道。 “你方才,方才都说什么了?” 方才?乔越眯着眼想了想,极其懵懂的摇了摇头。 “你……”云清愤愤的坐下去,一把夺过他面前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你,你说我与人……”“睡觉”那俩字,她实是难以出口。 乔越皱着眉想了好半天,见她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才恍然大悟。悟了之后,便觉好笑。他将桌子一推,向后一靠,悠哉悠哉的舒展了腿:“你失了忆,且记性不好,这我知道……” 云清斜了他一眼:“知道个头!你成心毁我清白!我才不信!” “也是,”乔越将酒杯从她面前又拿了回来:“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他故意在她的腰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你说你从前那么聪慧的一个人,现在怎的就如此呆笨!” 云清瞪了他一眼,不语。 乔越推了推她,嘻嘻一笑:“你还真生气了?” “……”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是说。我非常羡慕那个叫做‘肉团儿’的小子,你敢说,你天天不是哄他抱他,给他洗澡陪他睡觉?” “我看你是成天吃饱了没事做!”云清愤愤的瞥了他一眼。抬腿便走。 “喂,你别走!”乔越在后面叫道。 “不走,不走等你把我气死吗?” “我头晕……”他忽然踉跄了一下:“你好狠心,你灌了我这么多酒就想走,你把我一个人扔这儿我怎么办?” “晕死你才好!”云清恨恨的咕哝了一句。 …… 北齐的战事停了。 昨天,慕容风接到传信,说是业城刚刚发出通报,太祖神武皇帝(慕容远途的谥号)一生劳顿,勤政爱民,为了昭表臣民对这位帝王的爱戴。原有的一年国丧现改为三年。三年之内。大赦天下。且停止一切内外用兵。 明眼人都能看出,停兵是假,牵制南境是真。 慕容风接到讯息的时候。正坐在长宁城中一家茶楼里看对面的街景。 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急切的想要北伐业城。 他捏着信笺徐徐起身,面对窗口负手而立。对面,隔了一条街就是端康王府。那里,有他在意的人。 “王爷,下一步怎么办?”身旁一位头戴斗笠的中年人问道。 怎么办……… 南疆战乱多年,是时候休养生息了。 去年的北伐,百姓只道是为了反抗慕容启与他老娘在南境的卖官敛财,横征暴敛。却极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真正原由。 有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现下,伊人尚在。可一切,却非从前。 …… 三日后,城中勤政楼,这座半官半商的酒楼,今日一大早就有管事在门口挂起了“打烊”的牌匾,可那门前却是车水马龙,较之以往更加热闹。排队等候的马车纵字排开,直是占了一整条街。 楼内,一间装饰考究但位置极其僻静的包间内,慕容风背对着公孙娇负手而立。 “王爷,您不要气了嘛。妾身也就是图个热闹,这受了大半年的罪,好容易活过来了,您就让我开心开心嘛。”公孙娇着了一身大红的繁杂宫装,头顶了十来斤的翡翠珠宝,一边吃力的用手扶着,一边娇嗲着说道。 背身而立的慕容风,一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一边朝她摆了下手,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闭嘴吧,下去吧。 “王妃,宾客均已入座,是不是需要开席?”公孙娇身后的一位侍者小心翼翼的问道。 公孙娇噘着小嘴看了看慕容风,见他还是不说话,便不死心的提了裙角上前,两只小手抓过他的胳膊,撒娇般的说道:“王爷,我知道您喜欢清静。可客人来都来了,现下怎么也不能将人家赶出去吧,我下次注意便是。” 她踮起脚侧过头看了看慕容风,他还是没有出声。 她又晃了晃:“您就说句话嘛!您不说话,我也不去了!”说罢,她就朝着慕容风身前的椅子一靠,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慕容风寒着一张脸,朝着她那一头珠翠扫了一眼,终于对她说了一句话:“把那东西卸下来吧,很累。”说完,就甩开袖子走了出去。 公孙娇一边提着裙角一溜小跑的跟着,一边朝着旁边一样小跑跟着的丫鬟喝道:“快帮我把这恼人的东西摘下来!”她气喘吁吁的跑着,但那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王爷这是怕我累着呢。 其实她也不喜欢这身装扮,这全是因为嫁给慕容风这一年多来,他从不正眼看向自己。于是公孙娇便私下里研究着,他不喜欢娇俏可人的,那定是喜爱成熟典雅吧。于是她才顶了这一身“华丽”的宫装出现在了她康复后的第一个宴席上,她希望能给慕容风一个眼前一亮的感觉。 亮不亮不清楚,可慕容风却真的对她说了话,于是她还是挺欢喜的。 话说自己的这个夫君,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且冷的有些离谱,话都是极少的。还有一点不好……公孙娇有些羞于启齿,那就是成亲以来,一直未曾圆房。不过也没见他碰过别的女人,许是一直关心战事,这一点,倒可暂且略过。 公孙娇一边想着,一边亦喜亦忧的跟着。她不停的呵斥着旁边的丫鬟要小心她的裙角。那裙子着实复杂,且又厚重,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摔倒了,出丑是小,那可是她准备了一大清早特地穿给慕容风看的。她还指望着能给他留下一个崭新的印象呢。 至于慕容风为何生气,那是因为公孙娇今日宴请宾客的数量着实离谱,离谱到他难以理解。识不识得,有无交往,只要是西越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都给她请到了。 慕容风本就不是热闹之人,特别是这几年云清走后,他除了一些必要的宴请,一般都是极少外出的。 于是当他走到正厅看到那满屋子陌生的面孔时,禁不住还是皱了眉。 他低声唤过身旁的侍者:“把王妃叫来。” 侍者上前行了一礼,然后答道:“王爷,王妃请您去楼上雅间。安乐王端康王还有镇国大将军,都在那恭候多时了。” 端康王……乔越!那是不是意味着云清也来了?慕容风立时欢喜,迈开大步就朝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一张不算太大的圆桌旁,早已经围坐了二三十人。当中的位置正空着,想必就是给他留的。 他目光一扫,竟然没有云清?心下一沉,又仔细的看了看。 “王爷,您来了。”公孙娇见他面露欣喜,立刻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娇嗲着唤道。 桌旁众人瞬时都回过头去。 慕容风愣了,那个坐在他位置的斜对面,身着一身红衣,方才正背对着他的,居然是云清!一向寡淡的她,居然着了一身红衣!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那随着墨发轻舞的回眸一笑,一瞬间,恍若梦里。 慕容风有了片刻的失神。 众人望他,他才回过神来,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抱了一拳,算是还礼。 声乐响起,众人开席。 慕容风的视线,极不自然的落到了对面二人身上。 他惊讶的发现,云清好似在给乔越布菜。 “那个?”云清用眼神指了指乔越对面的一道菜肴。 乔越极其幸福的朝她笑了笑。 云清便伸过筷子替他夹了,那筷子放到半空,顿了一下,就落到了乔越的盘子里。 乔越朝着她一扁嘴。 云清一撇嘴,在他耳旁小声说道:“人太多,你自己吃吧。” 声音虽小,可慕容风还是听到了。他顿时感觉……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惊讶,酸楚,气恼,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 这厮!这厮居然要她喂他! 可不管他怎么气,那二人都好似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你给我夹一口,我给你倒倒酒,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不仅是他,就连萧漠然也傻了。他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只是几天不见,这二人如何亲密到了如此境地? 他几天前接到越皇的圣旨,说是让他去远华寺接慕容贵妃还宫。当时他还在担心高与的小儿无人照料,可巧宫中就派了人将那小儿接了去。 他也没多想,带上仪杖就奔赴了郊外。 任务完成后打道回府,就发现云清一直也没回来。他对云清的行踪一直不甚关注,反正房间给她备着,她若来,便住,要走,他也绝不过问。 他只道她是带着那小儿一起去了哪里,可万没料到,今日居然在这里遇上了她,且是跟着那乔越一起! 第130章 吃鱼 萧漠然眯起眼,万分不解的看向二人。 其实早在云清进门之时,他就想找她问话。可问什么呢?他早知乔越对云清有意,又一直瞒着藏着不让乔越与她相见。现下这二人居然主动凑到了一块儿。他问什么? 问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就跑到了一起?乔越对你好不好,你二人过的可还满意? 是不是操心的有点多,自己又不是她的爹爹…… “云清,”萧漠然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那小儿,我是说,高与的儿子,在你那可还好?” 其实他是想说,那小子会不会碍你俩事,如果你嫌他是拖油瓶,我其实也可以帮你带几天的。 云清此刻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一块鱼肉。她仔仔细细的翻看着,生怕露掉一根鱼刺。 前几天就是因为一不小心让乔越吃了一根鱼刺,那家伙又跳又叫,撒泼耍赖还不依不饶。 他非说云清玩忽职守故意寻仇,还说扎坏了他的嗓子无法唱歌。 云清对他无理取闹早已司空见惯,可这唱歌一事却是头回听说。于是兴起之下便拉了几个老人儿过来询问,谁知道那些家伙居然左顾右盼故作神秘的磨蹭了半天,才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千万别听殿下唱歌!” “为何?” “知道京城八大名妓吗?” 云清摇摇头。 “哎,可惜呀。八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现在还趴在床上下不了地……” 云清惊讶的嘴角直抽:“他,他当真,当真那般……”真是禽兽啊! 话说云清当下里就准备写下欠条收拾包袱跑路。 “姑娘想到哪里去了?”那人撇撇嘴,用了一种鄙夷的眼神望向她:“咱们殿下虽然刁钻了些。可这几年也当得起‘洁身自好’四个大字!姑娘休要平白的唐突了君子。” “他是君子?”云清指着正在厅里鸡飞狗跳闹的正欢的乔越。 那人极其自然的点点头,见云清意识模糊难以沟通,便也不再跟她绕弯子:“和你直说吧,就是上次他过生辰大摆宴席,同时寻了八大名妓过来给他唱曲。兴起之下便也高歌了一曲,没曾想一曲唱罢,那八个美人儿全都倒地痛哭不止。”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是歌曲太过感人?可这效果也着实夸张了些。 “只因殿下内力深厚,那歌声也跟着上天入地,唱着唱着就咂摸出了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狮吼功……” 云清怔怔的听着,最后定下一个结论:这人先前定是个说书的。于是她赶紧松开此人。又换过旁人打听了一番。其结果是:虽然没有他讲的如此传神。可据说当天还确实是震坏了几个人的耳朵。还说不信可以拉过几个下人来看看,现在耳朵里还塞着药棉呢。 至于那八大名妓倒地事件,其实是因为她们争风吃醋想要一较高低。最后八方不拢只能以武力解决,打着打着可不就倒地了。 虽然狮吼功一事有待考证且云清有些怀疑乔越的魅力,不过这下人耳中的药棉却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云清再行给乔越喂鱼的时候,就总是感觉万般纠结无法下手。这纠结纠结着,她便再一次成功的让乔越吃了鱼刺。 这次乔越倒是分外乖巧,没跳没闹,可他越发的断定这是云清伺机报复故意虐待于他。然他偏爱吃鱼,且又非得云清喂他才肯吃下,于是辗转反侧之下他就提出了一个让云清光是想想就能一直恶心十到二十年的提议:你嚼碎了,再喂食于我。 天知道云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想呕。可为了自己的形象她仍是咬着牙忍住了。 然这等既是恶心且又有失体统之事云清自是不依,于是她也顾不得乔越何时还会研究狮吼功,只是打那以后在伺侯他吃饭这件事上,确实比以往更加卖力了,认真的简直是没有一丝纰漏。 很不幸的,今日参加宴席,乔越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条鱼。云清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筷子又一筷子的扒拉着。 正研究的仔细,旁边的乔越忽然在她手肘上推了推。 云清正被鱼刺晃的眼花,现下里就很是恼火,怒目而视:“休扰!没见我正给你挑鱼刺!” 声音有些大,满桌子人都停了手中的筷子,愣愣的望向她。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乔越嘻笑着打圆场,从她手中夺过了筷子:“别挑了,我今日不吃了。” “当真?” “当真。” 云清如同大赦一般,极其惬意的松了筷子,身子往后一靠,这才想起萧漠然刚才好似说了什么,于是探过头去:“萧大哥,你方才说了什么?” 萧漠然咳了一声,虽说小情侣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极是正常,可这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他就有些接受不了。 “我是说,那孩儿在你们那着实不便,不如抱过来我先照看。” “不便?有何不便?”云清极是不解:“在没有寻到高与之前,我在哪,他便要在哪。”说着,她瞅了一眼乔越:“是也不是?” 乔越扶着额头做思考状,想了半晌,才道:“这形影不离估计也要有度,我私下里认为,在他周岁之后,你当让他独处。” “独处?”一个小屁孩独处?你还不如直接赶走奶娘,再干脆断了他的伙食为妙。 “我的意思是……”乔越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他总赖你床上终究不是办法,日后你夫君睡哪?比如那日……” 云清使劲的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乔越自去哀号,云清继续微笑:“没事,没事。恐是旧疾复发,旧疾复发。” 说着,又给乔越夹了一筷子菜,赶紧堵了他的嘴。 为了避免尴尬,云清趁众人对饮之际将自己的椅子朝边上挪了挪。她略微抬眼一扫,发现这席间有两个人甚为微妙:一个是她的前主子平南王,这位英雄自打进了屋,除过最开始笑了一下,就一直寒着一张脸。 仔细想过,他好似还未动过筷子,酒也不曾饮过。 再有就是那位安乐王乔洵,可能是由于乔越在侧,他今天倒是没再骚扰自己,不过那一双媚眼却一直弯着,且嘴角一直擎着笑。如此雷打不动的模样似乎也已坚持了半柱香的功夫。 更为奇妙的是,云清发现这二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她这边扫过。 云清不好直面瞧着人家,便又用眼角的余光重新审视这二人。还是一个冰块脸一个媚笑。 云清暗自摇头,此二人定力非常。 理解不上来便不去理解,云清自感没什么不妥。对于乔洵她先前根本不识;而对于平南王……虽然曾为他效力,可自打失忆以来,从没见他寻过自己,且那日在宫里与他别过,他不是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吗? 云清暗自里过了一遭,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那他二人愿看便让他们去看吧。 乔越此时正拉了萧漠然饮酒,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于是云清便站起身来,想去外面小解一下顺便再透个气。 这间酒家着实大,前楼后院占地足有十来亩,云清好容易打听到了净房,可出来时却又迷了路。 她左转右转,转来转去的就站到了一株桃树面前。她正负手而立仔细的观察着枝叶想要判断哪面是南哪面是北,忽闻天空中一个惊雷,紧接着乌云压顶便要下雨。 云清在雨点落地之前,发挥了她轻功的最大极限,连跑带飞的朝着一处亭子奔去。 不过还是没能快过这场及时雨,好巧不巧的在她冲进亭子之前给她浇了个落汤鸡。 雨越下越大,且天空越来越黑,还未过晌午,便黑成了夜幕。 虽说已近七月,可这瓢泼的大雨浇下来,那天地之间还是凉意渐起。 慢慢的,云清就有些发冷。她抱了肩膀坐在石凳上,眼巴巴的看着地上的雨水越跑越欢,最后汇成了小溪;天上的雨点也变成了珠帘,噼里啪啦也很动听,可就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云清伸出手去接那雨滴,落在掌心化开,溅起;再化开,再溅起。头探的略微朝外一不小心溅到了脖子里,一股凉意瞬间袭遍全身。 她打了一个哆嗦。 正打算把自己缩成一团儿好自行发热,忽然间身后一暖,她一侧头,一件玄色的袍子已然披在了肩上。 回头,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前主子,那位总是一脸寒冰不苟言笑的大英雄平南王。 云清赶紧跳下石凳,福身施了一礼。 他不动,也不说话,那张脸好似万年不变一般,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云清有些不自在了。总得打个招呼吧。说什么?您也来出恭? “您也来散步啊。”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那人略微偏了头,看了看他,然后就朝前提了一步。 云清没动,他又提了一步。 “你做什么?”云清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将他探到自己颈间的手打落,拉开阵势就朝后退了一步。 第131章 下雨 云清躲在亭子里避雨,正巧慕容风也来,且还送了她一件外袍御寒。云清正私下里感激,寻思着说点什么,可没想到他竟一下子将手伸到了自己的领口上。 云清向后一退,瞬间对他起了敌意:就算你曾是我的主子,可这光天化日……云清抬头望了一回天,虽然此时有点黑,但你动手动脚终究是不对。 “给我看看你的脖子。”他低哑着嗓音说道。 云清背道而驰的朝上拉了拉,两只秀眉拧到了一起:“主公,这个……怕是不妥。” 他又近了一步,依旧面无表情。 云清想退,可已然退到了无处可退。她双手紧紧的抓着领口,用最快的速度把对面的这个男人估量了一番:气息极稳,行动之间不见起伏,想必内力浑厚。又悄悄的瞥了一眼他那只修长的大手,虎口处的茧子略重,怕是没少握剑。 之前在他手下任职,也不知切磋过没有,如果一会儿他不守礼,想要乱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动了手,有没有胜算? “你在想什么?”他竟然笑了。 “没……没想什么。”云清腾的红了脸,接着就开始骂自己:明明是他非礼在先,我脸红什么? 想着想着,就鼓足勇气挺起胸回望他。 慕容风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俏脸。较之三年前,她变了好多:五官全长开了,越发美的不成样子。这身量也如同柳枝般抽了开来,那时候只到自己肩膀,现在已然能与自己的下巴平齐了…… “给我看看你的脖子。”他放柔了声调,重复了一句。他想确定一下。这人到底是不是云清。如果说是,她这先后性格变化太大。之前那么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现下里…… 慕容风暗自磨了磨牙,实在不愿回想她与乔越在一起的情景。 云清紧紧的护着衣领,对面这个人离自己太近了,近到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想退,发现已然靠在了柱子上。她不死心的回望了一眼,这亭子建在了一个高台上,离地大概有两三丈,跳下去估计不成问题。可那下面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成样子。这要是一脚踩下去。非得弄的全身都是稀泥。 云清抖了抖。又朝着下面望了望。左边是一小片芍药,右边是一小片小灌木。那灌木底下窝着许多碎叶子,那里面兴许正睡着蚯蚓还有爬虫。 还有。她记得端康王府的花匠前几天还向近郊的农户收购了一些牛粪鸡粪,说是要当作花肥使用。那这堆芍药下面,该不会也埋了同样的肥料吧! 稀泥,爬虫,花肥……云清打了一个哆嗦,还是转头望向了慕容风:“你……”她嘴唇抖了抖:“我是女的!”她一昂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么提醒你,但凡是个知礼的,都不应该再提这个无理的要求了吧。 慕容风唇角一勾,笑了笑:“我知道。” 云清秀眉一竖。然后又十分忐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一向端端正正的,不会真的想要轻浮于我吧。难不成,我脖子上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为何要看我的脖子?”她侧过头,瞪大了眼,不无疑惑的问道。 慕容风用手指了指左边:“你这里,应该有一道疤。” “是吗?我怎的不知……”她咕哝着转过头去,小心的扒开襟口瞧了瞧,除了胸脯上的一片雪肌,啥也看不到。 她小心的回过头用,用防贼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还好,他一直负着手没动。于是又转过身来抬起手摸了摸,咦?好像真有呢。 “这……”云清有些不自在:“你怎知我这里有疤?” 慕容风动了动,侧过脸过朝着远处看了看,许久,他轻叹了一声:“是我没保护好你。” 良久,他又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暗哑:“终是留疤了……” 云清听的云里雾里,可见他神色黯然且有些伤感,于是便挤出两声干笑:“没事,呵呵,没事的。小疤,不碍事。” 轰隆隆一记闷雷,雨越下越大了。慕容风好像还说了什么,可他声音实在过低,云清又只顾着观雨,便没太注意。 雨点夹杂着寒气又朝着这个方向袭来,云清止不住的又打了一个哆嗦。 “很冷吗?”他关切的问道,说话间就朝自己的上衣解去。 “不,不用了。”云清尴尬的笑了笑,您现在已经把外袍脱给我了。再脱,您让我于心何忍,您又情何以堪! 慕容风可能也意识到了,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抱了臂,将她望了一会儿,忽然间神色又暗了下来:“你现在可好?” 云清点点头:“嗯,不冷了。” 慕容风蹙着眉将她望了望:“我是说……你在端康王府……” “王爷,王爷!”没等他说完,就见大雨之中扑扑腾腾的奔过来一个小厮。 这雨下的着实大,那小厮虽然披了雨衣撑了油伞,可当他跑到亭子时,还是在脚下滩了一汪水。 他一边气喘吁吁的呵着凉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王爷,”他用指了一个方向:“王妃,王妃她,又晕倒了!” 如果云清没有看错的话,当慕容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眼里分明就是一种极不耐烦的神情。云清有些不解,在她的印象里,这位王爷此次前来西越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给爱妻寻医的吗?那他眼里的神情又做何解释? “您的衣服……”云清见他要走,便将袍子解了下来,单手递过。想了想,又改用双手,且仔仔细细的叠了叠,然后才郑重的奉上。 他极其用心的将云清每个动作都收在眼底,末了,将举到面前的袍子看了看,低声道:“天儿凉,你先穿着吧。” 云清刚想说“不用了”,他又回过头来,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云清这才发现,衣裙尽湿,早已贴在了身上。她忙用袍子挡住前胸,面色十分尴尬,脸也抹上了一层红晕。 慕容风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过身去叹了口气,便随着那小厮去了。 云清一直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雨中,低头望了望手中的袍子……这王爷有点怪。 她又抬手朝着自己的颈间摸了摸,暗自忖道:他说“没保护好我”,从前不是应该我保护他的吗? 云清披了袍子坐在石凳上,又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雨还在下,好在不打雷了。这如墨的天色不知要持续到几时,要是这样一直下去,那可怎么回家…… 云清没有发觉,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把端康王府当作自己的家了。 那里有肉团儿,还有…… 细想起来,乔越好似也没那么讨厌。就是太喜欢捉弄人,且喜欢让自己出糗罢了。虽然他先前有过不端行为,但这些日子总归还算守礼。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远远的跑来一人,还边跑边说:“原来你在这里,我正找呢……”一回眸,刚好对上了乔越那双潋滟的眸子。 也不知为何,他只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那眼中的波光便瞬间就暗了下去:“你……快起来!” 云清站起身,不解的望向他。 “你不知石凳凉吗?大雨天儿也往上坐,若是体内受寒看你日后如何是好。还有……” 他一步上前,将云清身上的袍子扯了下来,抓在手心,皱着眉看了看:“这谁的衣服?” 云清看他气呼呼的样子便没来由的想笑:“你没事吧。” “我自是没事!”他愤愤的说道:“你巴不得我有事吧,那样你就自由了。” 他气归气,可见云清浑身**的越显单薄,便也不加思索了解向了自己的腰带,没等云清阻止,便三下两下将外袍脱了下来,兜头罩到了云清的脸上:“拿去,别谁的衣服都穿。回头人家媳妇找上门来,我可不保你。” “你胡说些什么,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 “最好是没什么。”怎么可能没什么,只不过你想不起来了。 “走!”乔越上前就拉了云清的手。 云清想甩,没甩开:“你放手,疯了不成!这么大的雨,往哪走?你成心不让我好过,我只不过接了别人的袍子,又没做什么越礼的事,便是真的有人找上门来,我也不用你管……” 正说的起劲,就发觉乔越的眸子越变越暗,他死死的攥着云清的手,然后又转头望向手中的黑袍,低吼道:“不用我管,想让他来管?” 云清从未见他如此神情,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她默默的转过身,感觉此人需要静一静,许是又在哪里招了气,跑她这来撒泼了。 那只手还被乔越攥着,云清想要脱开,可他却一点要松手的意思也没有。正暗地里与他较劲,忽然感觉身后一暖…… “乔越,你干什么?快放开!”他居然从身后将自己抱住了! 他双臂扣的死死的,云清越是挣扎,他就越抱的紧。最后实在无可奈何了,便侧了头,又羞又愤的喝道:“快松手,再不松,休怪我不客气!” 身后的乔越闻言一僵,抱她的力道也没有先前那么蛮横了。可他居然将头靠在了云清的颈窝里,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把衣服给你了,我冷,你就不能让我抱会儿吗?” 第132章 睹物思人 将晚时分,雨停了。 太阳终于拔开云雾,向大地泼洒了最后一丝光亮。 慕容风静静的立在亭中,任凭风吹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身后,如血的夕阳为他织下了一道狭长的背影。 “王爷,天色不早了……”身后的侍从恭恭敬敬的捧着件披风,想上前又不敢,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他仍旧站着,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雕像一般。直到那风越吹越大,吹得他身后的侍从不得不偏了头,眯了眼,才见他动了动唇,声音好似从悠远之地传来一般: “阿来,如果有件东西,极为珍重,”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那种视为生命的珍重……” 叫做阿来的侍者赶忙打起精神,支起耳朵恭谨的听着。 “如果一不小丢了,但几年之后她又再次出现,你当如何?”他幽幽的说着,像是在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阿来想了想,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问题,且又破天荒的问起了自己这样一个侍从,但他还是不敢有一点马虎,顿了顿,便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王爷,如果此物如此珍重,那阿来定会好生收着,绝不将它弄丢。便是一不小心丢了,那也会舍了命的再将它寻回来。” 慕容风点点头,暗自语道:“是的,如是珍重之物,又怎么舍得将她丢弃……” “可是王爷,”阿来挠挠头。有些纠结:“如果东西丢了,又被旁人拾了去,那便不好办了……按照我朝律例,倘若遇到此类事件。当如何定夺呢?”他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求知的望向慕容风。 一听此话,那方才还宛若雕像般屹立的身影突然间颤了一颤。 “王爷……”阿来怯怯的唤了一声,心想该不是说错话了吧。 慕容风低下头,一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这种时刻,侍从们都巴不得赶紧消失不见,谁还愿意呆在这里等着触霉头。 于是片刻功夫,整个亭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本就清冷的地方更是平添了几分萧瑟。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转而就有些烦躁。漫无目的的踱了几圈之后。才收了脚。左右看了看。可脑中还是会时不时的闪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她和他,竟然相依相偎的拥在一起,在这里。就在刚才! 慕容风抬了手,狠狠的捶向旁边的柱子。一拳下去,他又猛然间收了手,继尔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摩着那根柱子:这里,她刚才靠过的,是不是还有她的温度…… …… 回到越宫的时候,公孙娇正在烟儿的陪伴下坐在桌边饶有兴致的清点着白天收到的礼单。见慕容风进来,她眼中立刻闪出一抹光亮,赶紧起身小跑两步迎了上来:“王爷。您,您来了。” 慕容风点点头,随便找个位置在桌边坐了。 公孙娇一时兴奋的小脸通红,两只小手不停的绞着衣襟,那手足无措的模样,竟然像极了一个孩子。 慕容风蹙着眉将她扫了一眼,胸中越发堵闷起来。 这一年,自打公孙娇出现在他的府中,他发现自己原本就了无生趣的日子,竟然开始变得有些可笑! 这是什么?难不成自己在帮着别人带孩子?如果单单是收养一个孩子也就罢了,他的府邸那么大,别说是一个,便是再来二三十个也不会如何。可偏偏就是这个他不得不接手的小孩儿,却生生的将他的身侧之位给占了。 如今,他好容易得以再见云清。可是…… 当他听说她跟随着乔越回了府,又亲眼见到他们在一起,他发觉自己满腔的怒火竟然无处发泄! 是了,自己凭什么恼她?她几乎葬身火海的时候自己在哪?她颠沛流离百般受难的来到西越之时自己又在哪里?而这一切,罪魁祸首却是自己……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黯然。 “王爷,您,您怎么了?”对面的公孙娇手持一个锦盒,紧张的问道。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低低道:“身体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公孙娇一时竟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年多了,他,他终于肯主动与自己说话了。 她嘴唇哆嗦着,颤颤的回道:“回王爷,妾身,妾身好多了。” 她绞着帕子,怯怯的朝着他望了一眼,又补充道:方才,方才问过安乐王殿下,他说中了毒蛊的人,便是解了毒,也需要一个恢复期。在这期间,最好不要操劳,同时还要保持心情愉悦,否则就很容易因为郁结于心而产生今日的晕厥之事。” 她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用眼角瞟了瞟身旁的烟儿。那丫头立刻心领神会一般的退了出去。 公孙娇心中惴惴,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他含羞带怯的扫了一眼慕容风:灯光下,他那宛若天神般的俊脸更显英武,单单是坐着,什么也不说,浑身上下便散发了一种让人不得不仰视的王者之气。 公孙娇有些腿软,这是他期盼了两年多的男人啊!今夜…… 她正犹豫着要如何劝他留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串清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那刚刚退出的烟儿竟然双手捧着一只大碗又折了回来! 那只碗似乎很烫,她一边走着,一边来回换着手躲闪着,但神情一直极为专注,似乎生怕把那只碗摔了。 公孙娇暗自里磨牙,这个表妹,难不成是猪脑?我们夫妻二人好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好的要外面守着,偏又转回来做甚! 她恨恨的将烟儿瞪了一回,小手死死的绞着帕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妹,真想立刻将她赶出去,再掌上十个嘴巴方才解恨。 可那烟儿却不以为然,自打进了屋,根本就没朝这个表姐看过一眼。她似是忍着烫,一边扭曲着小脸,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大碗放到了桌上,见那汤汁一滴没撒,顿时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 “王爷,你白日里淋了雨,赶紧喝碗姜汤驱驱寒吧。”说完,就将那碗朝前挪了挪,一脸期待的望着。 “谢谢。”慕容风头也不抬,伸出手来便欲端起。那烟儿似又想起了什么,立即用小手按住另一边:“等等,王爷等等,小心烫。让烟儿给您吹凉了再饮吧。” 公孙娇愤愤的坐在对面,看着她在这边忙的不亦乐乎。忽然间好像悟出了什么:这个表妹,怕是得寻个机会将她远远的打发了。 “王爷……”公孙娇站在对面,极其不想当个旁观者,她抱着那只锦盒,目光炽热的望向慕容风:“妾身有一事不明,想向王爷请教一二。” 慕容风抬头看了看她,点点头。 “是这样,”公孙娇将椅子往这边拉了拉:“白日里宴席上的那位端康王妃,妾身看着很是面熟,不知王爷对她可有了解?” 端康王妃?慕容风在脑中搜寻了一遍:“哪个端康王妃?” “就是坐在端康王身侧,那位一身红衣长得极好的女子。” “休要胡言!”慕容风忽然站了起来,他终于明白公孙娇口中的那个“端康王妃”指的是谁了。 公孙娇被他吓了一跳,两只杏眼里泪光闪闪,险些没哭出来:“难道,难道不是吗?妾身分明听说,听说他二人即将成婚……” 她抱着锦盒抖了抖,努力的变换着呼吸。这王爷虽说极少理睬自己,可却是从未见他发过怒。难不成自己说错话了? 她想问,可又不敢问。对面的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暗自揣摩了一番,她还是忍不住嗫嚅道:“妾身,妾身的哥哥临终前,曾托付妾身一件事……” 公孙卫?想到他英年早逝,慕容风难免有些动容,于是便放软了声调:“公孙兄所托何事?” “是这样的,”公孙娇见他声调渐缓,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哥哥曾托付妾身为他找寻一人,说如果有朝一日见了,便将此物交付与她,也算了了哥哥生平的最后一个心愿。” 说话间她便将锦盒打开,从中抽出了一根通体碧绿的长萧。 她用小手细细的抚摩着,睹物思人,想到哥哥生前对自己的宠爱,还有他死前的模样,不禁有些酸楚。几颗眼泪叭哒叭哒的掉了下来。 慕容风一直对公孙卫的死有些愧疚。虽说是他这妹妹一手惹出来的,然这公孙一家最终惨死,他却是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左右寻了寻,他便从桌上抄起一块巾帕来,递与公孙娇,沉声道:“公孙兄所寻之人姓甚名谁?本王可否助上一二?” 公孙娇虽然对他自称“本王”有些不满,但见他居然递了帕子给自己,难免心生欢喜,于是便高兴的接了,破涕为笑:“哥哥找寻之人,与今日在席间见到的那位……”心想还是改个称呼,“与今日见到的那位姑娘同名。” 云清?慕容风有些诧异。公孙卫与她总共也就见过一面,他找寻云清能为何事? 第133章 少女心事 “云清?”正在一旁仔细的研究着如何使姜汤降温的烟儿忽然叫道:“她这么快就成王妃了?还真是不可小视!” “也是,孩子都生了,又关乎着联姻之事,怕是不娶也不行的。”她小声的咕哝着。 “你又识得?”一旁的公孙娇显然对她的插嘴很是不满。 “当然了。”烟儿负着手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得意:“表姐一直昏睡,又岂能知晓?这位云清姑娘可非凡人,她先前还在王爷的手下做过将军呢。” 说着,她就朝着慕容风望了一眼,见他只是静静的盯着那只玉萧出神,便又继续道:“不知世子表哥找这位云清所为何事?如果是心念于她,怕是要失望喽。” 她拉了个长音,挑了挑眉。 公孙娇一跺脚,愤恨的瞪了她一眼,越发的讨厌起这个凭空出现的表妹来:“这是我们兄妹的事,表妹还是不要操心的好!” “诶,表姐,你不知道?”烟儿搬了椅子过去,在她身旁坐定:“这位云姑娘,长得好美呢。” 公孙娇斜睨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见过。” “那表姐可知,当日我与王爷赴乔太子国宴,争她的人可不在少数。你是没有看到,她的出场是多么的惊为天人!那是与三殿安乐王相拥着从天而降呢!可后来不知为何,又与四殿端康王定了亲。对了,还有一个娃娃。不知是……” 烟儿正口沫横飞,侃侃而谈,忽见慕容风将那只玉萧放回盒中,站了起来:“这东西我替你转交。”说罢。竟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公孙娇意欲追去,可慕容风身高腿长,又是长年练武之人,走起路来步履生风,哪是她两条小短腿儿能追得上的。不多时就又悻悻的折了回来。 烟儿方才的一番话,是有心气气她的表姐,但其实更多的是说给慕容风听的。 她就是气,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夫对那女子很不寻常。可她凭什么?不就是长了一副狐媚子样儿吗?一个未婚姑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娃娃,先是没名没份的住在萧大将军府里,后又与两个皇子纠缠不清…… 她凭什么?凭什么每个男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别人倒也算了。偏偏自己这个姐夫。终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块模样。竟然也对她极为关切! 她偏要说!她想让他知道,这个云清其实就是个水性扬花,到外勾引人的狐狸精! 当然。这几个字她是不敢在慕容风的面前直言的,天知道这两人从前是怎么回事,若是揭了他的伤疤,再将那些痛处怪罪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烟儿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姜汤,那可是她煮了又凉,凉了又煮,最后不知平白的便宜了多少被雨淋的人,煮了多少碗姜汤,就怕他回来时喝不上一口新鲜的热烫而反反复复的在小厨房蹲了两个时辰的结果啊。 可是呢。他居然拿着那个盒子就走了,最终也没喝上一口。 烟儿咬着唇看了一眼公孙娇。 这个蠢表姐,都怪她。要不是她非得拿出一个什么盒子,又说了一个什么临终遗言,慕容风岂会急着要走? 自打那个云清出现,他就变了。先前不是这么不理自己的。对了,还有这个表姐!她为何要醒?她醒了,那今后恐怕都没自己什么事了。比如白天的宴席,她就没让自己去,他也没想起自己…… “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要休息了。”公孙娇一边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一边抬着下巴对烟儿说道。 这个表妹,她定要想个办法把她打发了,小小年纪就心思不纯,除了坏事也几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 端康王府,云清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逗弄着膝上的肉团儿。 几天不见,他又胖了,看来那奶娘还真不错。云清也知道,这等照顾小儿之事她天生不很擅长 “笑一个,给姨娘笑一个。”她一边在他胖嘟嘟的小脸儿上啄了一口,一边在他的小鼻子上蹭了蹭。 “这么喜欢你干脆自己生一个算了。”乔越拿起一杯凉茶,在她旁边坐定。 云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家伙总是阴晴不定。前几天一直好好的,可那天又在亭子里发起神经来,自己险些压不住火与他动手。云清打算不声不响的忍过这三年,三年后,她就带着肉团远走天涯。 乔越喝了一口凉茶,今日少有的安静。 从下了朝开始,他就没找云清麻烦。先是在书房看了会书,后又去花园的空场那练了会剑。云清除了给他研磨递剑,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 “喂,我跟你说话呢。”乔越又喝了一口,瞪着眼望向她。 云清把肉团儿交给身后的奶娘,奶娘就带着他下去补觉了。 “说什么?”云清转过头,一脸淡然的望向他。 乔越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将杯子往前重重一放:“给爷添茶!” 云清将茶壶拿起,晃了晃,起身便要出门。 “你去哪?”乔越端着茶杯问道。 云清咽了口唾沫,强行压制了想要与他争吵的冲动:“回王爷,水没了,婢子前去添水!” “你回来!”乔越忽然有些不自然:“我是说,你知道去哪添水吗?” 别的可能不熟,但这茶房,云清可是在那当过职的,她无可奈何的蹙了蹙眉,回道:“劳烦王爷关心,婢子在那当过差,自是认路。” 乔越撇了撇嘴,见云清转身就要出门,便将茶杯放回到桌上:“爷又不渴了,你过来给爷松松肩。” 云清用力的攥了攥壶柄,心想还是算了,谁让自己当了这个贴身丫鬟呢。 “喂,你一直不说话,想什么呢?”乔越一边惬意的半躺在软塌里,一边侧过头对身后正在尽职尽责的给他揉着肩膀的云清说道。 “我在想,怎么能一下子搛三万金。” 乔越忽然将她的手拿了下来,彻底转过身去,望着她那一脸的冥思苦想,不禁有些好笑:“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难不成……想给自己攒嫁妆?” 云清又把手放回到他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没再讲话。 “你真想要三万金?”乔越眯着眼对她手中的力道很是受用。 云清点点头,“嗯”了一声。 “回头我让帐房支给你吧。以后想要用钱,直接和那边说一下就行。” 云清忽然停了手,一脸苦涩的望向他。 “怎么了?你不舒服?要这么多钱,该不会是治病用吧。来来来,小爷给你把把脉。”说着,就要去捉云清的手。 云清赶忙抽回来藏在身后。心想我要三万金本就是想还你钱,你再借我三万,那我岂不是跟没还一样? “云清,你今天甚是可疑,说,到底在想些什么?”乔越眯起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选的这身红衣,穿她身上还真是好看。 “也没什么,我想尽快把钱还你。”云清又开始给他揉肩。 “还钱?”乔越有些不解:“你几时欠我钱了?我怎的不记得。” “你……”云清很是诧异:“三万金,你都不记得了?”这西越真是国富民强啊,三万金都不记心上。 乔越翘着腿想了想,忽然好似悟出了什么:“你是说……在地下暗馆我赎你那次?” 云清点点头,孺子可教,稍加提点便能想起。她不愿占人便宜,即便他真的忘了,她也不会不还。 “你是想……把那三万金还我?”乔越又问。 云清又点点头。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可以走了。”云清一脸向往。 “走?”乔越忽然站起身来,似有些急了:“你要去哪?” 没等云清回答,他又歪着头继续道:“原来你肯呆这府里,就是因为欠了我三万金?” 云清对他的理解很是满意,又点点头。 “那……我助你脱离乔洵的事呢?” 这下云清有些犯难了。是啊,这事怎么给忘了。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事,自己好像也不会又回了这里。 乔越又坐了下去,对身后的云清命令道:“继续!” “想走?”乔越一边享受着她的按摩一边嘀咕着:“你欠我的人情多了,可不仅仅是这三万金的事。” 云清没吱声,想来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让你一闹给岔开了。” 云清瞪眼,心想我哪里闹了?想着还钱还有错了? “你与那乔洵,也就是我三哥,之前当真没见过?” 云清点点头,心想要不是那天去医馆寻奶娘,估计也不会惹出这摊事来,自己恐怕也就不必呆在这里伺候这反复抽风的乔越了。 “此事蹊跷。”他暗自嘀咕着:“你可知,今日下朝,他又与我提起你了,不依不饶的还想娶你。” “你可不能应了他!”云清一激动,手上的力道瞬间加重,直是捏得乔越直咧嘴。 “我说你想捏死我不成?”他皱着眉叫道。又朝着她那双纤纤素手看了看:“你之前的主子真不是东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生生给变成了这副模样。一点姑娘的柔弱美都没有!” 第134章 花楼遇故人 长街之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 云清跟在乔越身后,怀中抱着一个盒子。那盒子里装了许多脂肪水粉还有一些精巧的玉饰。 她透过纱帽望了回天,天空很蓝,白云朵朵,阴沉了许久终于又能见到阳光了。 她欲将纱帽摘下,好好的看看那群刚刚飞过的大雁。忽然间从旁边凭空多出一只手来,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她。 “你拽我做甚!”云清没好气的问道。可那只手朝前,她又不得不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乔……小越,你慢点走,我快跟不上了。”云清在后面急急的叫道。 “嘭”的一声,她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禁不住抬起手捂了捂鼻子,满眼愤恨的朝上一望:“乔小越,你故意的是不是?” 乔越嘻嘻一笑,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云小娘子轻功甚好,这会儿在我面前装柔弱,是不是晚了些?”他咂摸着嘴,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便没有柔弱美,我亦是不嫌。” 云清将他的手打掉,刚想反驳,就见他将食指竖在唇间:“嘘,别出声。”说罢就将他拉到街边,躲在一家包子铺的幌子后面。 单手朝前一指:“你看那是谁?” 一个轻纱红衣,走路摇曳的美人:“乔洵?”云清转头问去。 乔越点点头。 “那咱们快些离去。”说话间,云清就抱着首饰盒子意欲遁走。 “急什么?”乔越握着她的小腰又把她扯了回来。 “你想兄弟聚会。可别拉上我。”云清对这乔洵确实惧怕的紧。他那一口一个清清,一口一个侍寝,云清这刚刚茁壮起来的心脏着实有些难以承受。 “走。”乔越拉着云清就欲跟上。 这方向分明就是朝着那乔洵去了,云清一挣。连连后退:“我不去,你别害我。” 乔越住了脚,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她:“我说你怕什么,有我在,他还能把你如何了?” 云清摇摇头:“反正我不去。” 也是,自己这个三哥确实极有特色,先前自己在南陈是当街掳人,他在这长宁却来了文的。 只要是遇到了美貌的女子,便会百般勾搭使出十八般解数:坑蒙拐骗,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实在不行还会不停的抛洒媚眼装装柔弱可怜。总之是非把人弄回去给他侍寝不可。听说有好几个大臣的女儿便是这样遭了他的毒手。最后还双双打在一处为了他争抢武斗。 乔越摸了摸下巴,暗自咂摸了一回:这和自己上次搞出的“八大名妓倒地事件”倒是有得一拼哈。 “我说你笑什么?”云清一脸紧张的望向他:“我事先与你讲明,若是见那个花蝴蝶。我是断不会去的。” 乔越蹙了眉,努了努嘴,忽然转过头定定的将云清望了一回,摸着下巴将她再行观赏了一番:“我说,这长宁府中似乎许多女子都挺中意我这三哥的,你却怎的如此惧怕于他?” “也是怪了,”他暗自忖道:“从未听说他要娶妻,这凭空里出来一个云清,便是当真绝色,他也不会单单为了美色就如此争夺吧。” “你嘀咕什么呢?”云清一边紧紧的抱着盒子。一边想要从他手中挣脱。 “清,我感觉此事蹊跷。” “我不管蹊不蹊跷,总之我不想见他,你那三哥只肖笑一笑,我便想挖了个地洞赶紧躲进去。” “今日散朝,他跑过来找我,说是只要能把你让与他,我提出什么条件他都能满足。”乔越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望向云清。 “你莫不是真要把我卖了?”云清有些急了。 乔越摇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个,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他少有的沉思了一会儿,又仰着头望了回天:“云清,你想想,你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例如武林绝学,能一统江湖的那种。” “你三哥是皇子,他犯得着去统一江湖吗?” “也是……”乔越点了点头。 “不管了,咱们跟上去瞧瞧。”他回过头,怕云清不肯,就好生安慰道:“你不要怕,他若是敢对你用强,我就敢对他用强。” 云清抚着胸好生咳嗽了一番,这乔家兄弟真不是常人! 没走几时,就见乔洵进了一间花楼。云清有些咧嘴:“还跟呐。” 乔越点点头:“自是要跟。”他回过头笑嘻嘻的看了一眼云清:“我听萧漠然说,你还得过‘花魁’是不是?” 云清别过头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一笑准没好事,便是不生坏事,也绝吐不出什么好词。 “我不知道。原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乔越摇摇头:“你这人,当真没有情趣!” 说话间乔越就拉着云清进了花楼,刚一入门,就从楼上跑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身材丰腴,着装艳丽,随着她这一跑,那胸前的波涛止不住的上下轻颤着。 “哟,这位爷,您……”她一下子呆住了,脸上的笑也跟着退了去。 “你,你,是你!”说着,她就连连后退,脸色瞬间煞白,嘴唇也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清娘,你怎么了?”旁边的一个姑娘见状连忙跑过来扶她。回头一看乔越,也愣住了,但那嘴却是一张,差点没流出口水来。心想这是哪来的公子呀,长得真美。和方才那位有得一拼呐。 今儿我们是不是撞上桃花运了,要是天天都是这样俊俏的公子前来,那便是不收费也不知是谁吃了亏呢。 她回头一望,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心想清娘你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便是公子再美,你也不至于痴的一张大脸煞白,还差点倒地吧。 她白了那清娘一眼,可能是感觉她不争气,便松了手不再理她,说话间就擦了口水,然后便要挺胸上前。 乔越摸出扇子将她推向一边,然后便向那倒地的清娘望了望,好似在想些什么,又回头看了看纱帽底下的云清。猛地一拍额头,笑了:“清清,你看这是谁?” 云清闻言上前一观,花楼里云山雾绕,她又戴了纱帽,有些看不清。 摇摇头。 “你再好好看看。” 她还是摇摇头。 乔越一把将那一个劲的往后缩的清娘拉了起来,拉到云清面前,指着云清对那清娘道:“你,看看她。” 清娘瑟缩着肩膀,浑身颤颤微微的将云清的纱帽撩开了一个边角。 瞬间眼前一亮,咧开一张大嘴就笑了:“呀,好美的娘子!” 乔越额头起汗,心想这云清身边就没一个智商高的:“你再看看,单单是美?” 清娘又撩开纱帽看了看,然后十分无辜的回头看了一眼乔越,眼含泪水的点了点头:“爷,这姑娘真是美,您就饶了我吧。我那妹子我是真不知道去哪了,你现在不也是找到差不多的美人吗?你便是再把我打死一回,我也……” 她突然止了声,收了泪,又从那旁边姑娘的胸前掏出一个帕子捏了一把鼻涕。便瞬间两点放光,说话间就又要来揭云清的纱帽。云清这下不干了,她一摆手,后退一步:“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妹子,真是你?”她一出声,那叫作清娘的女子一步上前,立刻握住了她的肩:“云清妹子,我是华秀影,你把这帽子摘下来,好好看看我!” 华秀影在众女的羡慕嫉妒之下,带着乔越,领了云清,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了一个略显僻静的房间。 她关上门,沏上茶,给云清和乔越各自斟了一杯。然后便定定的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二人。 云清摘了纱帽,早就被这楼内的熏香呛得七窍不通。刚好有杯热茶在手,赶忙用手捧了,细细的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喝着。 “婆娘,你看够了没有?”乔越有些不耐烦了:“我二人脸上有花?” 华秀影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便害怕的往云清这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妹子,你是不是被他挟持了?” 云清咽了一口茶,想了想,摇摇头。 “那……对了,”她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了什么,音量一提,坐姿也瞬间挺拔起来:“妹子定是跟你那夫君前来出使的吧。前些日子我听说了,说你那夫君带着你来西越了。对了,我还听说你得了什么病,现在好了吗?” 云清不解的望向她,如果失忆也算得病,那倒不假。但我来这宁城是和宝儿一块儿来的呀,且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于是她咳了咳:“那个,我说大姐,你真的认识我吗?” 华秀影哈哈一笑,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年不见,妹子倒是比先前幽默许多呀。” 云清呲了牙,她这一拍力道还真是大,不去练武着实可惜。 “我说婆娘,你轻点拍,没见她正喝茶吗?”一旁的乔越反倒有些不悦了。 华秀影呆了呆,大脸上的笑收了收:“云清妹子,你与他出来,你家夫君知道吗?你……”她将云清上下打量了一回,咽了咽唾沫:“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背着你那夫君……”她怯怯的看了一眼乔越,没敢再往下说。 ps: 亲们,有啥感想欢迎踊跃发言! 第135章 花楼会 华秀影与云清解释了老半天,直是最后说到你睡觉喜欢蒙头露脚还有惯不解衣才终是让云清相信了此二人真是旧识。 乔越倒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一边给华秀影倒茶一边微笑着鼓励她再说点什么。 话说虽然两人也在一张床上呆过,但还真没有那一觉睡到天亮的经历。于是乔家小越便对云清的这部分事情极有兴趣。 末了他摸了摸下巴,一脸纠结的说道:“娘子,你这些习惯都很不好。那蒙头容易惊悸,露脚容易着凉。特别是你那睡觉不脱衣服的习惯,今后一定得改!上次我以为是因我在侧,你不好意思脱衣,万没料到原是我多虑了……” 云清一眼将他瞪去,在桌子底下伸长腿便欲招呼他一脚。然这小越早有经验且有防备,往后一跳,云清失招了。 她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因华秀影在场,又不好多说什么,唯恐这乔越再口无遮拦说些有的没的。 只得生生的回了他几记眼刀,便又咬着唇怏怏的坐下。 华秀影直是看的一愣一愣,当二人重新归于平静,她才哆哆嗦嗦的捧起一口茶喝了,眼望云清,结结巴巴的说道:“妹,妹子,你二人,若不是姐姐眼拙,你们方才,难不是在打情骂俏?” 云清“扑通”一声,本没坐稳,这次彻底的摔了。 乔越眼疾手快,赶忙长臂一挥将她捞了起来。还想关切的前后拍拍,云清忍着痛还是及时的阻止了他。 华秀影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将茶杯往前一搁,凑近云清身侧,拧起两道浓眉。不无惋惜的叹道:“妹子,你那夫君有何不好?英武非凡长相俊美,且又是个痴情种子。你,你怎会舍了他来会这……”她瞧了乔越一眼,终是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上次的经历,她实是怕了。这对面坐的,那可是个血流成河杀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主。 云清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揉了揉了屁股,一边呲牙一边问道:“华姐,你一口一个夫君,想我失了忆。有些事定是想不起来的。难不成我先前还是个已婚人士?且听你的语气。我难不成还做过抛夫弃子的勾当?” “子……有没有姐不知道。但那夫……”她想说,夫肯定有啊,那慕容风不就是吗? 乔越在对面咳嗽了一声。一张俊脸瞬间拉平。眯起一双眸子十分认真的看向了华秀影。 华秀影一个激灵,嘴一扁,瞬间封了口。 云清抬起头:“为何不说了?” 乔越站起身来伸了一记懒腰,过来拍了拍云清的肩:“云娘子,你是真傻还是怎的?你自己嫁没嫁过人你分辨不出来的吗?” 云清摇摇头,表示不解。 他叹了口气,推开窗户朝外望了一眼,正好瞧见一对鸳鸯正开着窗户做交颈状。 “来,过来给你上上课。”他长臂一挥将云清提了过来,“往那边看。” 云清往对面一看。那一排排的芍药开得正艳,她不禁一笑:“好美。” “啥?”乔越真是惊呆了,这云清居然孺子可教还看出美来了?可那上面的壮汉分明就不懂什么技巧,只是生硬的使了一股蛮力将那身下的小娘子弄的面孔扭曲。 他张着嘴将云清望了望,又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这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也不希望她有这受虐的嗜好,那自己这两年来修身养性养出来的文雅劲岂不是都要重新洗过? 他将云清的手指向上抬了抬,用眼光扫了扫:“再往上,再往后,你往那瞧。” 云清眯起眼,探过身,仔仔细细的朝着自己小手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一看不要紧,对面的女子好像也发现了她,一声惊叫直是响彻云宵。 云清赶紧关了窗,差点没将手指掩到,她转过身蹲在地上,吓得心砰砰直跳。 “乔越!你……”云清眯起眼恨恨的磨着牙,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乔越大喇喇的伸长腿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一边抓起一把瓜子认认真真的嗑着,一边挑着眉朝她问道:“怎么样?学到什么没有?” “学,学你个头!”她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欲行凶。 乔越长腿一伸,示意她不要冲动。 然后站到窗边,做势又要将窗户打开,云清赶紧抬手砰的一声给关了严,然后上下找了连忙落了栓。 乔越往嘴里扔了一粒瓜子瓤,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我让你看,不是让你看人家的姿势动作,是让你知道这已婚与未婚的区别在哪,怎么样,你参悟到了什么没有?” 云清皱起眉,很怀疑他又在捉弄自己。 “来,你跟她说。”乔越朝着坐在桌边一直闷头喝茶的华秀影说道。他很明显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怕说多了她再以为自己图谋不轨,话说自己还真是一直在图谋不轨,但这事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对不对。 华秀影咳了咳,坐在那认真的思考了一回,然后极其惊讶的望向云清,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着她的肩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遍,最后双唇颤抖着说道:“妹,妹子,你真可怜呐!” 云清茫然:“我如何就可怜了?” 华秀影定了定神,满脸可惜的叹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那么一个英武非凡的沙场悍将,居然,居然败在了这事上。” 乔越自知她在想些什么,一想到慕容风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若真是……他忽然极其想笑,要不是及时了嗑了几粒瓜子,恐怕就真的笑出声来了。 云清在华秀影的背上抚了抚,虽然依然不知道她在咕哝些什么,但总之是在为自己好,便也好心安慰道:“别伤心了,华姐,我挺好的。” 华秀影此时再望向乔越的目光,就多了一分理解。 三人默默的喝了会茶。云清这才记起她与乔越为何进来这间花楼了,于是转头看向乔越:“那花蝴蝶呢?你怎的就忘了。不是说要瞧瞧他意欲何为吗?” 乔越将袍子上散落的瓜子皮抖了抖,朝着对面的窗户一指。 云清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那男人,我分明看的清楚,那怎会是他?” 乔越眸子一低:“你看的清楚?你看过他这般模样?” 云清立刻红了脸,嗫嚅道:“那倒没有。”但那男子,摆明了不可能是他。他那精瘦的腰肢,雪白的胸脯,便是不脱衣服,也总是在人前晃来晃去的。谁又看不到? 乔越站起身拉过云清,在她耳边语道:“他在后面。”云清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战战兢兢的开了窗。又朝着对面望了望,还好,那对鸳鸯终于散了。隔着一道纱帘,里面确似有人影晃动。 “你是说,你三哥方才就躲在那帘子后头,看人家那个?” 乔越点点头,眯起了一双桃眼:“我就说他有问题,果真是有问题。”逛花楼不叫姑娘,反而找对鸳鸯打掩护,说他没问题都不会有人信。 乔越转头看向华秀影:“婆娘,帮我查查,方才在那房中做事的姑娘,是哪个?我出双倍的银子,马上叫她过来。” 华秀影口中的瓜子一崩,险些没连皮咽到嗓子里去,她站起身,仍是怯怯的看了一眼乔越,小声咕哝道:“乔爷,我这妹子当真不错。” 乔越一笑,对她这话倒很受用:“爷的眼光向来不错,这话不用你提醒。” 华秀影咽了一口唾沫:“那,那你还当着她的面叫姑娘?” 乔越眼一瞪,斥道:“休要瞎想,你当人人如你?” 华秀影一听,不乐意了,心想我爱怎么是我的自由,你不用瞧不起我,你也好不到哪去。当初在街上掳人的,不知道是哪个。 不乐意归不乐意,但乔越的威慑力怕是要在华秀影心中树立一辈子了,那漫天的血光她是此生也忘不掉的。于是她当真拿了乔越的银子,将那姑娘带了来。 那姑娘起先还说缓缓,其实是不愿意到华秀影的房中来接生意。 这华秀影虽然模样周正,但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这个行当里怎么说也算不得吃香。所以她在这楼里可以说是生意冷清的很。那姑娘不愿沾了她的晦气所以自是不愿前来。 后来不知是谁与那姑娘说了,说华秀影今日走了狗屎运,来了一个如诗如画的美男子,现下就在她的房中。 那姑娘一听瞬时来了精神,即刻梳洗打扮了一番,浑身上下擦了比平时要多出两倍的香膏来,心想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出的那两倍银子。 于是便乐颠颠的由着华秀影引了来。 一进门,正好瞧见乔越翘着腿在那嗑瓜子。一身雪白的锦衣将他修长的身体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一头如墨的长发用一只白色的玉簪松松的挽着。雪白的俊颜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在那长长的睫毛下如雾如幻。那秀挺的鼻梁下,一双桃花般的唇瓣正上下阖动着,像是在嚼瓜子。 姑娘咽了咽唾沫,心想,今生能接这样一单生意,便是那“八大花魁”不曾倒地,怕也是要自叹不如了。 第136章 龙脉 端康王府,云清坐在后花园的池边认认真真的擦拭着一把剑。 阳光如金沙般铺散下来,在她美丽的侧脸上映下一道暖融融的金边。 不远处,乔越正拿着一本书细细的看着。他半屈着一条腿靠坐在藤椅上,旁边放着一个盒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池里的金鱼。 “这本书里说,历朝历代都有一条龙脉,得龙脉者得天下。”他一边伸出两指细细的捻着鱼食,一边静静的说道。 云清将帕子抖了抖,又从剑尾擦到剑梢,直是擦的亮锃锃的能够当镜子照了,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信吗?”她勾起唇角,笑了笑。 乔越也笑了:“我不信,可乔洵信。” 昨天,他们将那花楼的姑娘引了来,正欲威逼利诱,可没曾想那姑娘早已软倒在了乔越面前。 还未一一细问,她便像竹筒倒豆一般的全都倒了出来。从头到尾,从细致到入微,竟然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时辰,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要不是华秀影听着不对及时阻止,怕是要连那窗边的交颈一战也细细描绘一番。 那乔洵确实是躲在了纱帘之后,且那纱帘之后不仅只有乔洵,据那姑娘讲,还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年。少年的身侧,还跟了一位姑娘。 云清听了就很诧异,一般说来这戴面纱的都是少女,怎的到了这个场景中,却换做了少年? 那粉楼的姑娘听罢扬起一脸神往。答曰:轻柔的风掀起了那少年的面纱,同时也在那一瞬间掀起了阻隔他们的屏障。她在兢兢业业的工作之余,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少年光洁的下巴。同时,也看到了他那惊为天人的一张俊脸! 说罢。他还余兴未了的又将乔越扫了扫,大致是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忽又感觉此举甚为不妥,便绞起衣襟羞红了脸不再言语。 此时的乔越正极不风雅的研究着一个核桃,他一边呲着牙用拳头比了比,一边憋着内力说道:“没事,你继续。” 姑娘见他全副注意力都在那核桃上,纤白的手指说话间就要向那核桃砸去。赶忙一溜小跑的从自己房中拿过了核桃夹子,一脸羞怯且小心翼翼的递将上去。 简洁的说,就是乔洵约了一男一女一共三个人。躲在纱帘后面密谋了一个上午。至于密谋了什么。许是人家声音过低。许是姑娘工作太过勤奋,总之是没听仔细。只是隐约的听到了“龙脉”二字。 话已至此,那姑娘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乔越很满意的又打赏了她一些银钱。然后便转过身准备抄起一把瓜子继续嗑上一嗑。 华秀影好心的拉了那姑娘一把。示意她任务完成可以回房睡觉了。可人家姑娘却不想自己回房睡觉,她满怀期盼的望着乔越,一脸激动的神情就差点投怀送抱。 乔越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秀眉一蹙,立刻走到窗边捉了云清的手:“下来,该回家了。” 云清这才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正欲离去,那姑娘忽然惊呼一声:“呀,那美少年与你长得好像!” 还未等云清答话,乔越就首先皱了眉。两只眼里横生出一股戾气,华秀影立刻吓得两腿发颤,推着那姑娘就回了房。 云清一边走一边不满的嘀咕道:“你就是抽风,好好的非得冷下脸来唬人,看把人家华姐姐吓的。” 乔越一回头,刚刚还向下的一张脸忽然又朝了上,只见他嘻嘻一笑:“那你说,你与我长的像不像?” 云清不知他又搞什么名堂,便蹙着眉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 蹦出两个字:“不像。” “早晚会像。”他小声咕哝着。 “你知道吗?在我们西越有一个说法,叫做‘夫妻相’,就是说,两个长的像的人…… 喂,你等等我——” …… 龙脉一事,江湖上只是个传闻。便是记入书中的,也只是一些惯常爱好想像的人编出来的戏本子。 例如乔越现在拿的那本书,就是一位叫做“未名氏”的作者所著的一本游记。那里面极其详细的记载了他穷其一生游历天南海北的所见所闻。 云清大致听乔越读过些,总感觉那里面的东西太过虚夸,做不得数,所以这里面提及的“龙脉”一事,她也是一笑置之。 她对着阳光将那剑照了照,手指轻轻抚过剑脊,脚尖点地横空一个飞刺,刷刷刷的连连舞了好几下。收剑入鞘,递到了乔越面前,夸赞道:“剑不错。” 乔越伸出一只手接了,露出几颗白牙笑了笑:“你喜欢?” 云清也笑了笑。 他手一举:“送你,要不要?” 云清想接,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他细细的抚摩着剑鞘,幽幽道:“这剑本就是给女人用的,你若想要,我便给你……” 夕阳下落的速度极快,不多时,天边的最后一朵火烧云也隐入了暮色之中。 晚饭后,云清回到房中换了衣衫,带子还没系好,就听见肉团儿的乳娘在门外急急唤道:“云姑娘,云姑娘快开门!” 云清心里一惊,心想这乳娘唤得如此之急,莫不是肉团儿出了什么事?赶紧三两下的将衣服拢了拢,奔过去将门打开。 乳娘眼里泛着泪,一跳小跑的将云清领到了肉团儿的床边,一边呜咽着一边说道:“下午明明还好好的,可奴家刚刚出去洗了尿布,回来便是这样了……” 云清打开床帘,肉团儿胖胖的小身体正蜷成一团儿缩在床角。只见他小脸发红,唇角发青。探了探脉搏,时强时弱,极不稳定。 云清心里大惊,连忙回身问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乳娘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连连摇头呜咽道:“没有,小家伙儿一直只跟着奴家吃,他现在还小,除了偶尔喂些水,根本没敢给他吃过别的东西。” “看郎中了吗?”云清知道现在问再多也是无用。 乳娘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了,可是不管用……说是孩子太小,诊不出来……” “呜”的一声,那乳娘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捂着脸。浑身颤抖着就似要站不稳了一般。 云清伸手摸了摸肉团儿的小脸。两眼一涩。她也想哭。 “你先别哭了。”她努力的抑制了一下:“城中有没有擅长小儿病症的郎中?” 乳娘抽抽答答了一阵,才颤着噪音说道:“若说擅长,那必是宫中的御医陆大人了。” 云清也顾不上安慰这乳娘。赶紧抱起肉团飞一般的跑到了乔越的门外,若想进宫,她自行前去那定是行不通的。 乔越没在,门口的小厮说他被表小姐请去秀阁了。 秀阁门口,在云清的焦急企盼之中,一个丫鬟从台阶上娉娉婷婷的走了下来。站定之后,她眯着眼将云清打量了一番,然后便撇了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王爷正与小姐说话,姑娘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说罢便欲转身。 云清立刻拉了她:“姑娘,我有急事。麻烦你再通报一声。” 那丫鬟歪着嘴将云清一推:“你便是那云清?” 说话间她还朝着云清怀中的肉团儿望了一眼,“嗤”了一声,眼中鄙夷的神色更浓。 云清已然顾不得许多,现下里她的心中只有肉团儿,于是她一把将那丫鬟推开,提起大步就朝台阶上走去。 “喂,你给我站住!”身后的丫鬟叫道:“你还要脸不要?成天没名没份的粘着王爷也就罢了,现下里小姐好容易请王爷过来喝盏茶,便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你也要霸着不成?” 云清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继续朝前。 身后的丫鬟急了,迈开小碎步就跟了上来,她拉云清,云清一甩,一不留神没掌握好力度,一下子将那丫鬟甩出了三四丈远。 只听得“扑通”一声,那丫鬟好似一张大饼一样的贴在了地上。 她呲着牙哆嗦了好半天,才慢慢爬了起来。这一起来不要紧,她放开嗓门就哭了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呐,这小妖精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表小姐从家乡过来时,带了不少护卫家丁,这丫鬟一喊,那些人哪能容得,立刻抄了家伙就奔了过来。 本想将那来人好生打上一番,也好替自家小姐出出气。可一见是个怀抱孩子的娇弱女子,一下子都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那丫鬟一看,更是气极。一边骂这些家丁没用,一边一项一项的控诉着云清的罪行。 什么“狐媚惑主”“图谋不轨”,最后直是越骂越难听,连“未婚先孕”“勾搭成奸”这样的话也脱口而出。 云清忍着想要给她扇飞的冲动,正欲拔开众人继续前行,就见从里间急急的跑出了一个书生。 此人云清识得,便是先前寻她回去给乔越布菜那人。 书生一见是云清,也是愣了一愣,然后又朝着秀阁里面望了一望,十分为难的说道:“云姑娘,今日是表小姐的生辰。你看……是不是过会儿再来?” 云清看了看肉团,心里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咬了咬唇,对那书生道:“我真有急事,劳烦你给我通报一声行吗?这孩子病了,他急需进宫……” “姑娘,”那书生苦了一张脸:“方才殿下说了,外面太吵,让我找人……找人把你们都清理了……”书生嗫嚅着,声音越发的低了起来。 第137章 云清不见了 云清不见了。 自打昨天晚饭后,乔越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起初他以为她到哪个花园闲逛去了,便没过在意。可直是过了午膳,又吃了晚饭,最后直至到了掌灯时分,也没见她出现。 乔越有些急了。 那日在池边,他看书,她喂鱼,他感觉甚好。于是便暗自里下了决心,今后再也不捉弄为难她了,他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的与她交往。 下了这个决心之后,他在心里描绘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于是便端着茶杯乐了好久。连那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让他去帮着过个生辰,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烦燥了。 他私下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要多了解一下女人,以便更好的与云清交往,于是他便拎着一壶茶跑去了秀阁那里。 当他一脸求知的向表妹寻求追姑娘的路数时,那表妹似乎有些震惊。 她张着一张樱桃小口,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是喝了好几口茶,才红着脸绞着小手帕嗫嚅道:“表哥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还用的着去追吗?” 也是,乔越想想自己这两年多来的“奇遇”,便有些暗自唏嘘。 可云清不同,自己撒泼耍赖摆造型,连自荐枕席这样的事情都做过了,可她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慢热型。 捂了这么久,才肯让自己小小的牵一下手,当然,还得是出其不意偷袭才能成功。 乔越感觉自己忍不得了。那云清见天儿的在他跟前晃,他只要一闻到她身上那股独有的兰花香,他就感觉体内有一股火苗在蠢蠢欲动。 但他为了长久的团结幸福,他还是忍住了。 比如这一天。他就没再大呼小叫的指使她做这做那。 可不叫她她就不来吗? 乔越急了,他发现只要一天,哪怕是半天,甚至是一刻看不见她,他这心里就空落落的,食不知味,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他负着手在屋内踱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找她一找。哪怕是找她过来在自己对面坐一坐,便是不说话,那也是好的。 派出的下人回来了。说云姑娘不在。 乔越立了脚。两道秀眉一拧。什么叫不在? 下人浑身一颤,哆嗦着唇回道:“就,就是。就是不在。” “那还不赶紧去找!” 起初只是在花园找,后来范围又扩大到各个厅堂,藏书间,最后直是连净房厨房浴殿都寻遍了,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不知哪个丫鬟小声嘀咕了一句,说那孩子其实也不见了。 乔越一听,瞬时呆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他一把揪过那个丫鬟,红着一双眸怒道:“几时不见的?为何没人说与本王!” 乔越这个阵势,下人们已经好久不见了,特别是那位云姑娘来了之后。这位王爷直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可是现在,他血红着眼,那分明就是要死人的征兆了! 堂下跪倒一片,磕头求饶声响成一片。 人们自是不甘无原枉死,最后不知是谁鼓起了勇气,战战兢兢颤颤微微的说道:“回,回王爷。其实,其实昨夜,云姑娘曾抱着那孩儿去秀阁找过您的。” “对,没错,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也看到了,昨夜云姑娘在秀阁外喊了王爷好久呢。” “听说是那孩子病了,她急着想进宫找寻陆大人。” “对,你不说我还忘了,她临走时,好像还哭了呢。” “对,对,是哭了。好像背了一个包袱,也不知道还回不回……” “够了!”乔越一声暴喝,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昨夜秀阁之外,是谁拦着她不让面见本王?” 人们纷纷摇头,生怕这罪责怪到自己头上。 乔越忍了忍,努力的压抑了想要拔杀人的冲动,对着旁边的一个侍从说道:“你去,查清了,相关人等一律杖杀!”说完,他便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望向地面。 三日后。 一座清雅的院子里,云清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正坐在旁边攥着一只波浪鼓玩的不亦乐乎的肉团儿。 大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瘦高的青年一手提着一篮子菜,一手捏着一张告示走了进来。 “高与,你回来了。”云清一边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一边和刚进门的青年说道。 青年正是高与。 一年之期,他找遍了长宁周边,后又去了业城,仍是没有宝儿的音讯。 他此番回来,是想和萧漠然告个别便继续去找寻宝儿的。万没料到刚刚进了长宁,就在街上看到了正失魂落魄抱着肉团儿的云清。 肉团儿的病看似可怕,其实是高氏家族小儿惯常都会患的一种病证。 而高与也曾患过,自然知晓如何解法,药材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几味,煮一煮,喂一喂,肉团儿就像睡了一觉无异,醒来后就又生龙活虎了。 高与望着宝儿留给自己的儿子,心里百般滋味喜极而泣。 云清拍拍他的肩膀,愣怔在院内。一年前,这里还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可是现在…… 云清留下了。她没说为何留下,高与也没问。 时近晌午,云清刚刚给肉团儿洗了尿布,便又开始择洗菜蔬准备午饭。高与和她其实都不擅长家务,可云清偏偏不肯上街去酒楼吃饭,于是高与只能一边去萧漠然那里报到,一边去街市采买食材。 对于云清,高与所知甚少。他只知她重信重义,救过自己。且对宝儿来说,是极其珍重的一个人。 宝儿失踪以后,他从最初的哀伤,疯狂,发展到了后来的平静。但他仍旧不死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便那样默默的找着,他知道天下之大要想找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他还是默默的坚持的。 他甚至想过,只要一日见不到她的尸体,他便会一直一直找下去…… 这一年来,他变了好多。岁月在他本来应该年轻的脸上印下了道道痕迹。 他更显成熟,也更加沧桑了。 这三天,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像长宁府中其他的那些年轻父亲一样,笨手笨脚的学习怎么带孩子,兢兢业业的外出谋前程。 至于云清,她总是忙忙碌碌的找活干,一刻不肯停歇。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高校尉刚刚雇来的丫鬟。 他知她有心事,但她不说,他从来不问。 云清不敢上街,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见到乔越。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总之,她希望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高与挂了佩剑,便折回到院子和云清一起择菜。 “对了,”他一边将择好的菜蔬放到水盆里,一边从怀中掏出了方才带回来的那张告示:“姑娘,你看一下,这上面画的人是不是你。” 高与不知如何称呼云清,直呼其名吧,总感觉不妥;可若是随了宝儿一起唤她姐姐,却又是如何也开不得口,算起来,面前的这位姑娘比他还要小上几岁。想来想去,便只能唤她一声“姑娘”。 云清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将告示接过: 府中内人云清,不知所踪,有知下落者,请速告知,赏银千两。 落款大印:端康王府 旁边还画了一副丹青,不仅笔法细腻,居然还着了颜色。 云清蹙了眉,在那“内人”二字上面反复了研究了半天,无论如何,她感觉自己于公于私于内于外都当不得这二字。 她将那告示放在手中折好,递给高与,就继续埋头择菜。之所以没有将其揉碎抛了,是因为上面那副丹青其实凭心而论画得极为传神且貌似出自宫廷画师之手,估计压在箱底过几年没准还能卖个好价钱。 高与将告示接过,摊开,细细的读了读,暗自忖道:“这告示真真奇怪,惯常只是着墨两笔,可这丹青分明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还有这里,”他指那“内人”二字:“姑娘,这告示难不成是你的夫婿所出?” 他正暗自嘀咕,忽闻外面传来一阵铠甲相击的声音。 高与赶紧过去开门,心想许是军中兄弟前来有事。 门外,一个一身银甲的人端坐在马上,他的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黑甲卫队。 “你是……”未等高与开口,那人早已驱马上前踏入院中。 云清刚刚洗了菜,正欲起身,目光所及之处,两个人都僵住了。 乔越翻身下马,一身铠甲叮叮当当便急速奔到云清近前。他瘦了,只三天,便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原本光洁的下巴此刻也已然挂满了胡茬。 他眼里布满血丝,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云清的肩膀,干裂的嘴唇直是颤动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清,你……” 他朝着边上的肉团儿看去,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孩儿……孩儿没事吧。” 云清端着菜盆,一时间脑中空白。 她望着这个三天前还生龙活虎的青年权贵,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我凭什么怪他?他有什么义务助我? 想到这,她平静的将头抬起,把那菜盆搁置一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道了声:“民女云清,给端康王殿下请安。” ps: 亲们,今日状态不佳事情繁多,暂欠一更,改日定当补上! 第138章 暴雨倾情 轰隆隆一声惊雷。没有任何预兆的,下雨了。 乔越就那么怔怔的站着,一动不动。起初他还拧着眉毛注视着云清,到了后来,他眼里的惊讶,失望,以至于后来燃起的愤怒,已全然不见。 将视线平移,他目无焦距的对着对面的屋檐。 雨越下越大,场景如同定格了一般。黑甲卫好似变成了兵马俑,只见那豆大的雨点落在他们的铠甲,兵器上,溅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雨雾。 除了高与最开始就将肉团抢到了屋内,院中众人,均一动不动。 天空似一口破锅露了底,连珠般的雨点倾泄直下,噼里啪啦的落到了房檐,青砖上。一点停歇的意思也没有。 三天了,不食不眠。乔越的眼里布满血丝,刚才还干涩涩的,忽然眼眶发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真好,下雨真好。 他瞧见了云清脚下的菜篮,瞧见了倚门而立的高与,又瞧见了高与怀里的肉团儿。 “他是谁?”他抬起手指着高与。 大雨哗啦啦,云清只听到风声,雨声。看到乔越干裂的嘴唇阖动着,她蹙起眉侧过头问道:“什么?” 乔越又朝着那边指了指。 云清侧目望去。 肉团儿正踢踏着两条小腿儿,张着藕节般的小胳膊朝她要抱抱,云清刚想动,乔越眸子一凛,一把将她抓住。 肉团儿刚刚咧开的小嘴儿又合了上,他拧起两道淡淡的小眉毛。见云清止住不动了,急得他上下齐动不停的扑腾着。最后见云清还是不肯过来抱他,一张小嘴儿直是扭成了一团儿,憋得全身都变成了红色。 “娘!”一个生涩的、稚嫩的声音。冲破了重重雨雾,冲进了每个人的鼓膜里。 高与的脸“腾”的红了,他转过头朝着肉团儿那馒头样的小手拍了一下:“不许乱叫。” 肉团儿不以为然,咧开小嘴儿,回报了众人一阵雀跃的欢笑。 云清怔住了,她呆呆的回头看了眼乔越。不知为何竟有种想要对他解释的冲动。 乔越眼里的血丝渐浓,然后消失不见,最后竟全然合在一处,现出了一双血红的眸子。 突然间,整个世界颠倒了。云清身子一轻。已然如同麻袋包一般的被乔越甩到了肩上。 她不停的捶打。踢踏着。想要从他的肩上下来。 倒着的视线中,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沉闷闷的填满了这个院子,黑压压的黑甲卫将门口的那一对父子彻底的隔离开来。 云清不动了。她静静的垂在乔越的肩上。鼻子不停的刮蹭着他后背的甲胄。 已经不知道疼了,雨水不停的冲刷下来,凉凉的,竟然有些快意。 乔越将她甩上马背,骏马在大雨里一阵嘶鸣,四蹄扬起,飞一般的朝前奔去。 后面的人一手持鞭,一手紧紧的箍着她。他的气息那么冷,冰凉的铠甲贴在皮肤上,居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清被乔越直接扔到了浴殿中。她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直到皮肤适应了浴汤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被沉湖了。 七八个浴娘走了进来,十几只小手上下齐动。 不多时,一身轻纱裙衣的她,就被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雨还在下,暗灰的苍穹像极了发霉的棉花,厚重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门被反锁了。她静步踱到桌边,持起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静静的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浓重的酒气。她揉了揉眼,一抬头,正对上了乔越那双血红的眸子。 她眯着眼看了看,便又垂下眸去。 “看着我!”下巴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乔越紧紧的捏着她,眼里似有火喷出。 云清想推,没推开。 他松了些力道,两个暗青的指印还是留在了她白瓷般的皮肤上。 “看什么?”她十分配合的将眼睛瞪大,望着他那血红的眸。平静了三天的一池静水,终于被他击的起了波涛。 “有病便去就医,找我看,看的好吗?”她扭过头去,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起来。 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哼,乔越摇晃着走到床前,身子一歪,用胳膊支起脑袋便斜斜的卧在那里:“过来。”他沉声道。 云清将茶壶喝干,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门口说道:“出去!” 乔越勾起唇角,“嗤”的一笑。他头一转,眼睛扫到了枕边的一块小红布,小指一勾,便握在了手里。 云清瞬时满脸通红,一个箭步奔到前来:“还我!” 乔越一笑,将那红布凑近鼻子闻了闻,微眯了眼道了句:“好香。” “你不要脸!”云清一个飞扑,伸手就去夺那红布。一朵娇艳的牡丹,随着乔越的手晃来晃去。 “怎么样?我选的肚兜,你可喜欢?” “下流!” “我下流?”他坐起身子睁开眼,嘴角一斜,眸子中的温度瞬时暗了下来:“你说,那男人和你什么关系?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恨恨的磨了磨牙:“他为何唤你娘亲?”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把东西还我!”云清感觉乔越今天很不对劲,极像失心疯复发。于是便远离他站定,不再靠前。 乔越将身体坐直,手肘撑着膝盖,将那肚兜挑在指尖,把玩一般的上下摇晃着。 他眯着眼,一眨不眨的看向云清,又看了看那指尖的肚兜,不阴不阳的道了句:“云清,本王打算另行指派你一个任务,可好?” 云清眉头一蹙:“什么任务。” “侍寝。” “你……”云清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乔越见云清不说话,便摇晃着站起来,一步步的朝她走近。 他进,他退,不多时,云清就被他逼到了墙角。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头一低,温热的,夹杂着酒香的呼吸直直的喷到了云清的脸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男人还有那孩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云清侧过脸不想看他,他一探身,她马上将手抵在他的胸前,慌乱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你刚刚还说不用我管。那我很想看看……”他扫了一眼云清纤细的腰身,在她的耳垂边一舔:“我想验证一下,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云清有些发懵,便随口问道:“验什么?”问完她就后悔了。 乔越看到她脸颊绯红,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完成任务,我就清楚了。” “你混蛋!” 云清恼羞成怒,想将他推开。她挣,他拽,推推搡搡间,她气得怒喊出声:“找人侍寝,你去秀阁啊!找我做什么!” 乔越紧紧的箍住她,等她稍稍平静了,才将头抵在她的肩上,嘶哑着嗓音说道:“你竟然一走就是三天!三天,连个招呼也不打,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将她稍稍放开,痴痴的看着她:“那天我去秀阁,其实是……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如果知道,我断不会多留一刻,总之,你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以后别再吓我了。我以为你恢复了记忆,去找他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云清握着他的胳膊,忽然问道。 “我说我以为你再不回来了。” “上一句。” 他愣了愣,咳了一声:“啊,那个,我是说,对了,”他眸子一亮:“你让我去秀阁,莫不是……你吃醋了?” “吃个鬼!”云清从他身旁钻了出去:“你再发疯,我就把你吃了!” “你想吃我?清清,这是真的吗?那你快些吧,我不介意的。”说着,他就做势去解腰带。 夜里还在下雨,只不过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一直未停。 清晨的时候,空气格外清冷。 秀阁上,表小姐末嫣披了件玫粉的披风,斜倚在美人靠上。 “小姐,”平儿端着一个托盘,蹙着眉站在边上:“您就吃点吧。” 三天了,她只喝了些清粥,且睡眠极少。 那天乔越的侍卫带了人来,将秀阁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最后拉出了二十几人,不由分说的就推上了马车。 至于去了哪里,没人告之与她。就那样带走了,没有一个人出来给她交待一声。 后来才听说是为了那位云姑娘。 乔越不食不眠的寻了三天。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搜寻,到后来找不见,他竟然召集了他的五千黑甲队,披甲上阵挨家挨户的搜了起来。 听平儿说,他快疯了。他一会说她跟人走了,一会儿说她被人劫持了…… 他不眠,她也未睡。 “小姐,”平儿擦了擦泪水,道:“您再这样下去……夫人就要来长宁了,您这样,她怎么放的下心呐。” 末嫣没有吱声,只是静静的坐着。她瘦削的肩简直如同纸片一般,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下。 “王爷回来了吗?”她的声音似从雾中飘来一般。 平儿咬咬唇,低声道:“昨天下午回来的。” 末嫣轻轻的点了点头,喃喃道:“许是找到那姑娘了。” 第139章 告白 慕容风回南境了。 他走的很急,甚至没等他那位王妃公孙娇,便提前带着骑兵营回去了。 公孙娇的车队晃晃悠悠的到了齐越边境,竟又破天荒的折了回来。据她的仆从管事所言,是病症复发,得了平南王的令返回长宁寻安乐王再行诊治一下。 回来后,她竟一扫往日的沉默,开始随着乔洵一起交游在西越的各大贵族之中。 平南王先前之行本就是以出使为名,他的王妃留下来继续他的事业,也倒无人非议。 那一日,端康王府的门房收到一封信,上书四个大字:云清亲启。 云清拆开信封,看到信纸的时候,满篇却只寥寥两字:等我。 落款:风 她捏着信看了好半天,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研究了遍,也没发现还有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信息。 风?她支着下巴坐在桌边,这个“风”是谁?会不会是送错了?可这整个端康王府,确实只有自己的名字是云清。 凭空里伸过一只修长的手,转瞬间,那信纸便易了主人。乔越眯起眼睛看了看,也做了一个与云清相同的动作:将信封倒了倒,又往里面瞅了瞅,他甚至还对着阳光照了照。 “别看了,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怕是要让端康王失望了。”云清趴在桌子上,一边捏着一粒大红枣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乔越长腿一伸。懒洋洋的靠在软塌上,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你知道这个‘风’是谁吗?”云清问。 乔越认认真真的剥了几粒瓜子瓤给她,幽幽道:“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云清继续迷茫,下巴抵在桌子上对着那信纸发呆。 “等我。等我……”她反复的念叨着。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让我如何等?还有,在哪等,等你做什么? 乔越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别嘀咕了,没准是送错了。” “可这信封上明明就是写的我的名字嘛。”云清不解。 乔越站起身来,胡乱的踱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定定的望向她,口气十分不善:“那你想如何?难不成要照着这封信去找寻此人?” “我几时说要去找了?这‘风’是不是一个人名都不一定……”这乔越还真是,动不动就抽风。云清愤愤的将大枣填到了嘴里。 “快吐出来,小心把核吃了。”乔越一脸担心的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的生吃这东西。若是喜欢。让厨房炖给你不就行了。” 云清抬眼看了看他。脸上写满了担心。 她“扑哧”一笑:“我又不是傻子,见有核我不会吐啊。”她看了看乔越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撇了撇嘴:“我可不像你。连个西瓜都是让人将籽挑干净了才肯吃下去。” 乔越一愣:“西瓜原来是有籽的吗?” 云清彻底无语了。她又开始拿起那信封研究起来。 乔越见她不说话,便搬了凳子靠坐过来:“别想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郊外,两人骑在马上渐行渐远。后面五百米外以相同的速度跟了一群黑甲卫。 云清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外出走走,你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夸张?” 乔越驱马上前,难得的没开玩笑:“那几日,我以为你出事了……现在,马虎不得。”说完,他有片刻的失神。 阳光撒在青年脸上。使他映在一片金光之中。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此刻的他,似乎褪去了所有的杀戮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往,整个人都陷在了一片柔和的光亮之中。 他其实也才二十出头,云清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凭心而论,乔越对她不错,各方面都很不错,对自己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 可是……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清,我哪里不好?” 云清一愣,瞪大双眼看向他,难不成他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是说,”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双手紧紧的握着马鞭:“你为何一直不欲我近?” “我……” “你该不会还在想着他吧。”他抬起头,一脸认真的问道。 云清翻身下马,靠着一株桃树坐了下去。她静静的拾起一片叶子,漫无目的的左右翻着。 “回答我。”他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刚一用力,便又忙不迭的松了松。 “那都过去了……”是过去了,虽然她喜欢过慕容启,可后来那场大火,却将她那点好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对那个人的爱恋,都尽数散去了。 乔越点了点头。他并未感到欣喜。他不敢问,他不敢问她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指的是谁。难不成她就真的将慕容风彻底的忘了吗? 如不是爱的彻骨,她又怎会在被弃之后却还甘心为他以命相护? 他靠在另一边坐了。 许久,两个人都没出声。 直到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嘎”的一声,才将二人从各自的恍惚中拉了出来。 “云清,”乔越回去头去:“你,嫁我吧。” 云清一哆嗦,怔怔的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她的心不是没有波动,可是…… “你在犹豫什么?”他握住了她的手。纤细洁白,放在他的掌心,一大一小,如同两颗美玉。 云清不想伤他。她知他的心意,可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我这里,满了。” 乔越蹙眉。 云清低下头去,声音低的好似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一年前,我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他让我心痛。后来,我便有意识的不去想他。”她抬头朝着天空望了望,极晴,极蓝。 “在崖底的那一年,我将全部的时间用来照顾宝儿。我总想让自己忙起来,忙着忙着,他就真的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来打搅我了。 虽然他不再出现,但我知道,我这里,满满的。” 她看向乔越:“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乔越笑了,却笑的有些苦涩:“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寻找他呢?”他知道云清一直在逃避回忆。如果她想,她要找到那位离儿,其实不是不可行的。 云清叹了口气:“既然痛苦,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呢……” “那你便守着这个影子一辈子不嫁了吗?”乔越忽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云清也随着他站起身,手一直被他握着,现在的情形不容她抽开:“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这个青年:他有着高贵的血统,自打出生,便享受着世间最优秀的一切。纵使她总是不去关注别人的外貌,她也知道,他面容俊俏,身形极好,便不是皇子,也会是万千女性追逐的目标。 自己凭什么?明明心里已经装不下他,凭什么还要占着他? “我不在乎。”他似乎总能洞穿她在想些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相信我能走进去。” …… 回到王府的时候,日已偏西。 乔越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没再插科打诨,也没再与云清嘻笑。 他上马下马的动作,都似乎比以往干练了许多。 晚饭的时候,他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他和云清两个人一起坐在桌旁。 他执起一杯酒,面色庄重的看望云清:“这些话,我想了好久,曾经也许说过,但那时机不对,想你必没在意……” 云清蹙了眉,她知他可能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她有些害怕,她很想逃走。 “你不能走。”他拉住了她。 你怎知我要走? 他一只大掌扣着她的小手,眸还在垂着:“酒还没喝,我没醉,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云清的脸有些红,想抽手,抽不出来。 “我爱你。”他忽然抬起来头。云清心里“咯噔”一下。 “十四岁那年,你走后,我就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你。后来,我做了许多不堪之事……”他的声音好似从地底下传来:“每每将那些女子按在身下,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云清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游历大江南北,到处掳劫女子,为的,也是找你。”他猛的灌了口酒,喝的有点急,呛的满脸发红。 “后来,这些事情竟然成了习惯。”他勾起唇角自嘲般的笑了笑,脸上模样,写满了哀伤:“直到在南陈遇到你,我才知道,我有多么不堪!” 他想说,你身为一个女子,辗转于乱世,都能保得一个清白之身,可我…… 乔越又倒了杯酒:“我从未如此的痛恨过自己的过往。我知道我很脏,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他激动起来,手指向窗外:“我收集了许多长相与你相似的女子,可是她们,却是如何比的上你?她们每个人都在计划着如何爬上我的床。为什么?如果我不是皇子,如果我没有这副皮囊,她们还会看我一眼吗? 可你不一样。那时候你甚至以为我是一个小姑娘,可你依然肯冒着危险救我。 连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你都肯救,可是我,我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站你面前,你便看我一眼都难吗?” 第140章 把酒当歌 乔越醉了。 其实他没喝多少酒,但还是很快就醉了。 他伏在桌子上,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在脸上刷下了一小片阴影。他睡的很沉,一动不动的卧在那里,不多时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云清的手还被他握着,便是梦中,他也不肯松开。 夜深了,云清愣怔的坐在桌边,腿有些麻,她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动过了。 书生从门外走过,他走了,又折回来。帮着云清一起把乔越扶到了床上。 他依然没醒,睡得极沉。 “殿下这几天累坏了。”书生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 乔越不肯松手,云清只能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刚一松,就又被他握住了。 无奈,再一次掰开他的手指时,云清只能快速的给他手里塞了一团东西。 刚欲转身,她便脸上一热。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了!乔越手里的那团红布,边角处隐隐还能看到那朵牡丹…… 她飞一般的逃了出去。 书生正负手立在门外,见她出来,随手递了她一盏热茶。 “云姑娘,”书生少有的沉着起来:“我从未见殿下如此,这几天,你若再不归来,他怕是真的要疯了。” 云清静静的喝着茶,目光茫然没有焦距。 “殿下有时候是有些喜怒无常,可他对你……”书生顿了顿:“姑娘如此聪慧,不会看不出的。” “公子过奖了。我其实并不聪慧……” 书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乔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一握手,感觉身旁没人,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朝着手中一望。一眼就瞧到了那朵金色的牡丹。忽然心中一暖,顿时勾起唇角低笑出声。 他又重新躺回去,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一下腰身。昨夜在桌上趴了太久,后又合衣而眠,他还是感觉有些乏。 他将那红布拿到面前,展开,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心中渐渐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阳光正艳之时,他又来到了那次他们喂鱼的那个池边。 一个红衣女子娉娉婷婷的坐在池沿上,一下一下的捏着鱼食喂着池里的金鱼。 乔越心下一喜,提起大步朝着池边奔去。 “表哥。”池边的女子缓缓起身。乔越一怔。 “表哥!”末嫣叫住了他。 乔越蹙着眉回转身去。身后的女子。一张小脸低低的垂着,两只小手紧紧的绞着帕子。一双雾濛濛的大眼睛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这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图。 “有事?”他淡淡的问道。 末嫣娇小的身子颤了颤。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娘亲过些天要来长宁了。” 乔越点了点头。 “表哥,我,我不想嫁太子。”她的声音极低。 乔越走到她近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嫁太子不是很好吗?如果能做上太子妃,那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恐怕也是姨娘多年的心愿。” “表哥!”末嫣两只眼睛像要涌出水来:“你是怪我答应了我娘的请求吗?可我一介弱女子,那时你又不在身边,我有何办法……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末嫣记的很清楚,在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父王还没有得到封地,她们一家还住在长宁。 她经常去宫中与诸位表哥一起听先生讲学。少年心性难免顽劣,她经常遭到几位皇子的捉弄,每当她躲在墙角抹眼泪的时候,只有乔越会在旁人散去后偷偷的塞给她一块手帕。 那时候,乔越会经常带给她一两个外邦进贡的水果,会经常牵着她的小手去御花园里游玩。 她的娘亲与乔越的母妃是亲姐妹,可娘亲对乔越却一直不冷不热。有一次看到他们两个牵着手,还冷着脸将她拉回了家。 从那以后,她的娘亲便想方设法的不让他们交往。起初她还不太理解娘亲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她感觉乔越长的好看,对她也好,她私下里是一直叫他姐姐的。后来渐渐大了,她才知道乔越其实是个男孩。 可她一直固执的认为乔越是在女扮男装。直到有一年,听说他尿湿了裤子回了宫,一路上还不许别人碰他,也不肯换衣服。 从那以后,他就变了。 不再穿那些颜色艳丽的衣裳,不再往脸上涂脂抹粉。而且开始放下梳子拿起了长剑,再以后,他便跟着镇国将军去了战场。 后来,父亲封了王,他们一家也跟着搬去了封地。 她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杀人不眨眼,是个十足的魔头。后来还听说……听说他喜欢掳略各色美人,府中歌伎粉头足有上百人。 末嫣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秀楼上听教习姑姑给她讲解宫中的礼仪。 她听姑姑说,她的母亲有意将她许给太子,这些礼仪,都是为了将来给太子选妃的时候用。 再次见到乔越,是在去年春天。他身着一身白衣,如墨的长发被风吹起,飘在脑后扬扬撒撒。 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满脸俏皮的小姐姐,他身姿英武的端坐在马上,俊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末嫣还是醉了。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乔越身后,跟着他进了端康王府。 可是,除了一些礼节上的问候,乔越便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好似接她住进来,只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名义上的姐妹。 他的院中会不时的有歌舞声传出,而且经常可以听到女子的娇笑声,但末嫣细细的问过了,说他其实并没有让哪个女子在他那里夜宿。 直到有一天,他接来了一个叫做云清的女子。第一晚,他们便住在了一起。 后来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再后来,那女子不见了,他找了三天,不眠不食;她也在秀阁呆呆的坐了三天。 去年太子选妃,她以患病为由躲掉了,但今年…… 末嫣不想被动的等了。 “表哥!”她捉住了乔越的袖子:“我不想给太子当妃。”她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可怜兮兮的看着乔越。 乔越蹙着眉将预将袖子抽回来,沉声道:“蓟王要将女儿许给太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表妹,你现在说不想嫁我皇兄,是不是晚了点。” “表哥,你是在怪我吗?”她的眼里已经有泪水渗出,见乔越不理,那眼泪越流越欢。最后,直是双肩颤抖,抽泣不止。 乔越从袖中摸出一方巾帕,无可奈何的递了过去。 末嫣不接。 乔越刚想转身,她忽然扑到他怀里,将小脸埋在他的胸前,一双小手死死的搂着他劲瘦的腰身。 乔越呲了牙,一双浓秀的眉毛直是拧成了一团儿。 他想将她推开,可听到的却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表哥,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就让嫣儿抱一会儿吧。” 他纵然再不愿,也不好再强行将她推开。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花园的月亮门那,云清刚刚提着一包瓜子走进来。见此情景,她呆了一下,就赶忙转身离去了。 午饭的时候,乔越没有见到云清。 这次他没等,赶紧吩咐了下人去找。 下人回来,颤抖的说了声:“云,云姑娘不在。”那声音低的,直是要到地底下去听。 乔越手一抖,勉强镇静的问道:“去哪了?” 另一个下人赶紧跑出去打听,片刻功夫,就一脸喜气的折了回来:“回王爷,云姑娘出门去了。” “出门?”乔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那下人立刻双膝酸软,跪倒在地。 她在这长宁府中根本没什么熟人,她出门,出到哪里去了?对了,她认识那个高与,难不成是去看那小儿了? “回,回王爷,一个时辰前,一位大姐过来找云姑娘,云姑娘是跟她走的。” 下人见乔越双眉紧锁,赶忙又解释到:“那位大姐好像姓‘华’。” 乔越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这华秀影找云清能有什么事? 长宁街中,华秀影一边挎着云清的胳膊,一边上下的打量着她。 “华姐,你看我做甚?” 华秀影两眼弯成了一线:“妹子,几年不见,你比原来更美了。”她又踮起脚看了看她的头顶:“还长高了。” 云清也笑,总感觉这华秀影行为举止异于常人,可也不失有趣。 “华姐,你这是带我去哪?” “就快到了。我说了嘛,带你去见个熟人。看到了,你一准高兴。” 醉风楼,华秀影带着云清上了二楼。 走廊的尽头,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回转头来,那一脸冰冷瞬时换做春花般绽放。 云清一愣,这人长得真不错,且看着有些面熟。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早已提步上前,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后面的阳光,将云清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忽然间一个熊抱,将云清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姐姐,是我!”他一脸欣喜。 云清一愣,没听说我还有个弟弟呀。那这位仁兄为何如此热情?于是便稍稍的推了推他:“那个,兄台,你……你是何人?” 第141章 荷塘月色 云清望着对面这位热情的兄台,一时间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他。 男人怔了怔,看向华秀影。 华秀影上前一步,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走,里面说。晃了一上午,老娘都饿了。” 他又看了看那男人,撇了嘴道了句:“金子兄弟,你还和当年一副德性,心里只想着妹子。昨天遇到我时,怎没见你如此高兴!” 这位热情的兄台,正是先前被他的大皇兄带回了漠辽草原的小金子——耶律楚德。 耶律楚德怔怔的看着云清:“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华秀影赶紧把他的一双铁臂拉开:“你别抱着妹子不放,我已经与你说过,她失忆了,你偏不信。” 楚德的眼里划过一抹悲伤,低声道:“我以为姐姐会记得我的……” 云清尴尬的笑了笑,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落坐后,楚德给云清倒了一杯酒,单膝点地给她施了一记大礼:“姐姐,楚德保护不周,另姐姐陷入困境,楚德自罚三杯。” 说着,就不由分说的端起了酒杯。 云清赶紧上前阻止,可他已然瞬间将酒下了肚。 云清只能再行将她搀扶起来:“这……楚德弟弟,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三人各自叙述了一番别后之事。 楚德与云清话不多,了了几句交代了大概。 华秀影一边喝着酒,一边淡淡的讲起了她的事情。从乱葬岗出来后。她便被齐军的散俑捉进军营当了一年的军妓,当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之时,冾逢南北混战,她才得已逃脱。 之后辗转数地。最终来了西越。因为求生无门,终是落入了风尘。 她声调极为平缓,如同当年一样,就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当她端起酒壶过来为云清添酒之时,云清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朝上一撸,条条紫红的痕迹,有鞭伤,也有烧痕。 云清的眼睛湿润了,温热的泪掉在她的伤疤上。 她猛地端起酒喝了起来。一时来不及下咽。呛得她连连咳嗽。 楚德赶紧上前抢过。 她垂了头。过了好久,才道:“华姐,听闻。我原来也为齐军效命?” 华秀影嘴角动了动,挤出了一抹不是笑容的笑容:“妹子,生于乱世,这都是命。现在我们三个还能活着重逢,便是老天不薄了。” 三个人默默的喝了会儿酒,华秀影昨天吃坏了肚子,便急于出恭去了。 云清还在一杯一杯的喝着,楚德从她手中将杯子抢了过来。 “姐姐,我知你难受,可是……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有。”比如漠辽,几乎一到冬季就会进犯齐境,在边境烧杀淫略之事,又何尝不是时时发生? 他伸出手拢过云清的肩,将她扳过来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任人宰割的小金子,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漠辽萧氏处于南边的一大部分领地,也已经划在了他的名下。 云清无声的哭了一会儿,便轻轻的推了他。他也没有勉强,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云清忽然抬起头来,怔怔的将他观察了好一会儿。 他亮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姐姐看什么?莫不是又不认识了?” 云清蹙着眉摇了摇头,她想起了那天那位粉楼姑娘的一句话:“那位美少年,与姑娘长的好像呢!” “楚德,你……似乎与姐姐长得很像……” 楚德笑了笑,细细的将云清观摩了一番,越看,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快,赶忙将头别了过去,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这是自然,要不然我叫你姐姐呢。” 他回过头朝云清笑了。 许是想多了,云清默默的执起了酒壶。 楚德将她的手握住:“姐姐,你不能再喝了。” 云清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知你难受。可事已至此……不如,你们一起跟楚德回漠辽,可好?” 漠辽?云清恍然想起一个人似曾与她说过,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成群成群的像云朵一般的羊群。 她忽然心中一动,可是…… “姐姐,我问华秀影你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一直不肯说与我听。难不成……”楚德的眼中闪过一丝落漠:“难不成姐姐已经嫁人生子了?” “楚德,漠辽是什么样子的?”云清轻声问道。 楚德的眼里立刻闪现了一抹光亮:“姐姐,漠辽其实很不错的,有着大片大片辽阔的土地,只是现在还有待于开发。楚德正准备将中原的农耕技术引到那儿,如果秋收冬储,那么漠辽的百姓在无猎可狩的季节里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我现在已有了大片的封地,就是缺少合适的人去管理,姐姐可否助楚德一臂之力?” “我?”云清诧异道:“我行吗?” 楚德点点头:“姐姐失忆了,可是从前,你却是一个十足的人才。” 云清笑了笑,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我真的能帮到你吗?”她感觉,她确实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这样住在乔越那里,终究不是办法。 末嫣与他很是相配,自己继续呆在那里,最终只会越来越乱,伤了所有人。 楚德一听,云清这是心动了。于是他很识时务的从袖出掏出了一张金票:“姐姐,我听华秀影说,你欠了别人三万金,所以才一直留在了长宁。这里,”他将金票向前推了推:“拿去还给人家吧。我在长宁还有些事情要办,月底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回漠辽,你看可好?” 云清看了看金票,又看了看耶律楚德,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真的要拿这钱去还乔越吗? 楚德将金票塞到了她的手里,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姐姐不用多虑,楚德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凭了姐姐当初的教诲。这钱你尽管去用,我的,就是你的。” 说罢,他便拾起腰刀:“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楚德就不多陪姐姐了,月底,我们一回去,说好了!”说完,他竟然俏皮的眨了眨眼,还伸出小指与云清勾了一勾。然后便又上前给了云清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云清望着他孩子一般的笑脸,也跟着笑了。 …… 还未走到端康王府,云清就远远的看到了正倚墙而立的乔越。 她快提两步走上前去:“你怎的会在这里?”她朝左右看了看,没见有行人经过,于是便诧异道:“有事?” 乔越朝着她淡淡一笑,道了句:“没事,我在等你。”然后便悠然的朝前走了。 云清跟在他身后,手一直放在袖袋之中,那张金票,她拿起来,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来。最后,直是跟到了寝房门口。 乔越回眸一笑:“清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自荐枕席?” 云清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乔越慵懒的声音传了来:“我站了大半天,衣服有些脏了,我去沐浴更衣。”他又笑了笑:“清儿还跟吗?” 云清立刻消失不见了。 晚膳时,乔越见云清一直不怎么动筷,一边将一块鱼夹到了她的碗里,一边说道:“怎么不吃?在外跑了一天,不饿吗?” 云清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赶紧去剥鱼刺。 “直接吃吧,我已经给你剥好了。”乔越淡淡的说着。 云清抬起头,他还是一脸的淡然。 “我……”一时间,云清不知要如何开口。 乔越拿起一只汤勺喝了两口,点了点头,也给她盛了一碗:“尝尝,我在书上看到的,说多喝点对女子身体有益。” 云清从善如流了喝了两口,只喝到了一股甜甜的大枣味。 “我……” 乔越又给她夹了几根扁豆:“多吃点这个,这个对女子也很好。” 一顿饭,乔越不停的给云清布菜,吃到后来,她实是吃不下了,乔越才端起茶杯眯了眼,微笑着看向她。 月朗星稀,两个人静静的走在府中。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云清刚想回房,乔越忽然叫住了她:“清,陪我走走吧。” 一前一后,云清静静的跟着他。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一座园子。 这不是先前的那个花园,这里种植了大片的荷塘,刚入暑期,荷花还未盛开,大片大片的荷叶顶着一朵朵的花骨朵,风一吹,如同舞姬柔软的腰身一般,带着荷叶做成的裙摆翩翩起舞。 岸边系了一页小舟,乔越轻盈的跳了上去。他伸出手,云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落地时没站稳,小舟摇摇晃晃,二人一个不察,双双倒地。 回过神时,云清尴尬的发现,乔越已然叠在了她的身上。 她双手一撑,就欲起身。乔越一动不动,将手撑在她的身侧,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上面的人,一张俊脸好似从画中走来,尤其是那双眸子,在池水的映衬下,越发的妖冶魅人。 身下的人,一张俏脸美的不成样子,此刻的她早已羞红,正准备别过脸去。 乔越低下头,云清感觉颈间一热,他已然伏在了她的身上,将脸贴着她的。 云清的心扑通通的跳着,自己好似马上就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她猛然间惊醒,我究竟在做什么! 围猎(一) 夜风拂在脸上,轻轻柔柔的。 照理说中午饮的酒,便是再过醇厚,此刻也绝不该还有醉意。可现在的云清,只感觉全身上下都晕晕乎乎的,特别是那脑子,绝对慢了好几个节奏。 “扑通”一声,好似有青蛙跳入水中。 云清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乔越,你……你听我说……唔……”天呐!云清睁大了双眼,他,他居然……一双带着些许酒香的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覆了下来,她的后半句话,也被捂在了口中。 他的唇很软,贴上来凉凉的,他就那么来回的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线,极有耐心的轻捻慢吮。 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自脑中散开,云清感觉她是真的晕了。 他用舌挤开了她的唇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着,她本能的咬紧牙关,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的行动。 忽然间,云清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正顺着她的腰身往上移动,她一个惊呼,呼声还未出口,他的舌便瞬间撬开了她的贝齿,灵动的钻了进去。 他不停的与她缠绕,温柔的追逐、嬉戏着。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发炽热,唇也跟着滚烫起来。云清感觉就要无法呼吸了,才猛然间想起要推开他。 刚将手抵上他的胸膛,他便如同触电般的弹了起来。 云清赶紧坐起来,伸出手抹着自己嘴角。 乔越的眼里溢满波光,嘴唇因为唾液的滋润越发光泽红润。 云清别过脸去。破天荒的没去骂他无耻不要脸。 乔越勾起唇角,低低的笑着。他没像往常一样调笑打趣,而是转身从舟边拾起了一只小桨,轻摇慢划起来。 划了一会儿。小舟便穿过了重重芦苇,面前,又是一片开阔的池塘。 乔越将桨挂在舟边,抬起一条长腿,准备靠坐过来。云清赶紧像旁边挪去,动作太大,险些再次将小舟摇晃起来。 乔越低低一笑。 云清感觉她的脸烫的都能当烙铁了,她死死的垂着头,不肯看他。 他还在笑,且声音越来越近。 “你……你笑什么?”云清有些恼了。 乔越用手支着腮。不知从哪捞出一个靠枕来。斜斜的靠在了舟上。 他眯着眼。那眼里似要溢出水来,他朝着云清一勾手指,沙哑霏靡的声音响起:“清。过来。” 云清蹙了眉,没动,也没说话。 乔越一笑,用手指着她心口的部位:“你这里,心口不一。” 云清更加窘迫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好像手脚都没处摆放。 乔越栖身上前,又用手指了指她的心口,在她耳旁低低语道:“你这里明明有我,可你偏不承认。” 云清咬了咬下唇。将头埋在膝间,更加沉默了。 乔越靠着她坐好,眼望着对面的荷塘:“再过两天,就是围猎了,清儿,与我一同前去吧。” 围猎?“围猎不是早该结束了吗?”她记得去年的围猎似要比这提前许多。 “今年邦交事务繁多,所以延后了。” 云清点了点头,她低着头死死的拽着自己的手指,心想:必须马上离开乔越了。 乔越又将小桨拿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 “你是我名义上的和亲王妃,所以,和我一同去吧。”围猎就是变相的相亲,这一点众人皆知。去年的情形乔越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被那些花痴女人缠上,如果再弄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他可不想再让云清误会。 “我……可以不去吗?” 乔越划桨的动作一顿,瞪着眼说道:“不可以!” “可我不想去……” 乔越将桨挂了起来,长腿一伸,迈了过来:“姑娘,你占了我的妃位,也就是变相占了我的便宜。现在整个长宁谁人不知我已是有妇之夫?现下哪个姑娘还肯理我?你既占了我,还想不负责任不成?”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再说,我也没占你……” “你再说?”乔越竖起了两道秀眉:“那日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现在早不知沦落何处了。难不成,你真的想跟乔洵?” “我没有!” “那就好。”乔越扫了眼云清绯红的脸颊,嘻嘻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你也就是跟了我,若是被我那三哥带了去,他可没我这般怜香惜玉,指不定早就用了什么阴损招将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你……”云清实在不知如何与这乔越沟通,他这人就是如此,总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反复无常,时常抽风。 “你就不能留点口德?那乔洵好歹也是你三哥。” “嗤!”乔越撇着嘴角笑了笑:“口德?要不明天我把你送去试试?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他随手捞起一片荷叶,低声道:“天底下有几个我这般的男人?宁肯苦着自己,也不去动你……” 云清又沉默了。她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她想逃,想现在就逃到漠辽去。远离乔越,远离那些她无法自处的境地,远离这里的一切…… “清清,娘子……”乔越捉起云清的胳膊晃了晃:“你就与我一同去吧。过几天就是我的二十一岁生辰了,我想与你一同过。” 七月二十四,皇家猎场。 云清本是不想来的,可既然要走,她考虑了再三,还是陪乔越过了这个生辰吧,这应该是她们最后在一起的时间了。 临行前,她将自己的房间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将那三万金的金票平平整整的压在了书案上。 本想再给他留封信,可研了墨,提了笔,又不知应该写些什么。 还是算了。 她将纸揉了揉,统统塞到了桶里。 于是她将乔越这段日子送给她的衣物,首饰,胭脂水粉以及其它的一些小玩艺儿,全都打包整理好一齐放到了桌子上。 …… 乔越今年还是一身大红衣,大红的袍子映得他面色更好,显得神采奕奕。 他策马上前,似乎心情极好,自打出了门,嘴角就一直是翘的。他总是一溜烟的跑出好远,然后再策着马折回来,时不时的还与云清乘一会儿马车。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总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云清,然后忽然间在他耳旁说上一句:“你来了,我很高兴。”这句话,他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遍。 云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快乐的如同孩子一般,忽然心里一阵难过,一想到王府里自己已然收好的房间,总感觉有些对不住他。 那里,她已经不打算再回去了。她打算过几天就提前返回,然后先出了长宁再去城外等候华秀影和楚德。 于是,乔越越是高兴,她的负罪感就越强。 如此反复纠结了好一阵,到了后来,她一想算了,反正要走,还不如就好好陪陪他吧。 于是她钻出马车,等着乔越再一次返回。 不多时,他果真又策着马跑了回来。一张俊脸白里透粉,煞是好看。云清笑了,他记得他说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是把他当成小姑娘了,现在一看,还真果不其然。 “笑什么?”乔越一边喘着气,一边在马上高兴的问道。 “没什么。”云清还是仰着脸看着他。 “那你总看我做甚?” 云清低下头想了想:“看你好看。” “哈哈哈……”乔越坐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过来!”他伸出修长的手,递向云清。 云清笑了笑:“也给我一匹马吧。” 乔越歪着头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这女人,也不知脑子里成天都装些什么。我递手给你,自然是希望你我二人同骑。哎!”他故意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一点都不知道讨男人欢心。你说我要是不收了你,你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云清平静的朝他望了望,最后还是伸出了她玉白的小手。 乔越很是受用,嘴角眉梢都是弯的。 他将云清拥在胸前,一只手搂上她的腰,一只手握紧马鞭。见云清没有躲闪,他感觉胸中瞬时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不仅温暖,且还甜甜的。 一阵风驰电掣,骏马如同的脱了缰一般,飞一般的朝前奔去。 “呀,方才过去的,是端康王爷吧。”一个贵族小姐从马车里娇滴滴的探出头来。 旁边的丫鬟赶紧答道:“回小姐,是端康王爷,他已经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了。” “我知道他跑了好几趟,可那马上……怎的忽然多了一个女子?” “是呀,那女人是谁?”另一个贵女问道。 “听说是北齐的将军,前段时间由平南王带来与我西越和亲的。” “和亲?”另一个女子叹道:“和亲的不是历来都是公主吗?派将军和亲,还真是闻所未闻。” “咄,原来如此。”一个贵女撇嘴道:“怪不得一个女子骑着马到处招摇,原来本就是个粗鄙之人!真是可惜了我们的端康王爷!” “对的,定是那北齐的平南王无人可送,强行塞给我们王爷的。” 众女正悲愤交加鄙视的热烈,忽然另一个贵女出神的朝前望了望,然后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众女:“可是,你们没看到吗?那姑娘真的好美,他们坐在一起好生相配。此二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143章 围猎(二) 骏马如风般急驰,一男一女两道红色的身影宛若胡蝶般从众人身旁飞过。 太子乔邦坐在马车上,望着渐行渐远的二人,不禁回过头对后面的萧漠然说道:“大将军,我看那小三儿怕是要输掉了。” 话音刚落,安乐王乔洵便在十几个美人的簇拥下从一旁的帐蓬中走了出来。他眯着狭长的媚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皇兄,我们这是游玩呢还是逃命?”他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了一杯奶茶,一边轻啜慢饮着,一边懒洋洋的继续道:“这见天儿的跑,为弟我这腰都要跑断了。”说着,还故意呻吟了一声,旁边的几个美人一听,立刻羞红了脸,将头埋了下去。 他却不以为然,仍嗯嗯呀呀的继续:“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呆在我的安乐宫里听美人唱曲儿了。” 乔邦闻言一声大笑,又朝着他身旁环绕的美人看了一眼:“小三儿,你那腰若是真的断了,怕也不是跑断的吧。”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周遭一片大笑。 乔洵挑了挑眉,也勾起唇角笑了笑,便又在旁边美人的服侍下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小三儿,你看那是谁?”乔邦朝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二人指了指。 乔洵斜斜的卧在了软塌里,垂了眸,一副似睡似醒的模样:“若是美人我便看上一看,若不是,皇兄还是自行观赏吧。三弟着实累了。” “要说美人……三弟,还记不记得你先前与为兄打的那个赌?” “什么赌?” “北齐的云将军,还记得否?” “清清?”乔洵突然间来了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清清也来了吗?她在哪里?快些带来见我!”说着就要往下跳。身旁的侍女赶紧拦住了他:“殿下小心,小心!” “三弟,为兄记得你曾断言,说不出一月,那云娘子定会把小四儿的府邸弄得鸡飞狗跳然后自行跑路,可有此事?” “难道不是吗?”乔洵一脸媚笑:“几日前,小四儿在城中张贴了上千张描着丹青的告示,甚至出动了他的黑甲卫去挨家挨户的搜寻,这难道还不够鸡飞狗跳吗?” “可你再往前看。” 顺着乔邦的手指,乔洵看到了百米开外。一男一女正拥坐在马上。悠然的踏着步子。朝着这方走来。 有风拂过,两缕红色的衣袖缠绕在一起,被风吹得扬扬撒撒。男子似在说着什么。说到有趣之处,女子便回过头去,一边回映他,一边微微笑着。二人的长发也随着清风一起飞舞着,飘飞之中,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 “真美啊。”一旁的一个侍女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小声叹道。 乔洵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侧过头白了她一眼,那侍女赶紧闭了嘴。 “这个……这件事情发展的确实有些偏差。” “哈哈哈……”乔邦见乔洵少有的露出了窘态,不免朗声失笑:“小三儿。这回你怕是彻底的输给小四儿了,怎么样?打赌之时为兄也忘了问你讨要赌金,现在准备拿什么偿付于我?” 乔洵一听,很快又弯起了一双狐狸眼,媚态横生的抿唇一笑:“皇兄,这赌金嘛,为弟自是不会赖掉。为弟准备将安乐宫里上好的美人给你挑上五十名送过去,你看可好?” 乔邦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赶忙摆手道:“你那美人还是留着自己去享用吧。为兄身体不如你好,我看还是免了。” “那怎么行?”乔洵马上从旁边的马车里叫过了一个女子:“沫儿,快给太子殿下见礼。” 叫作沫儿的少女赶紧给乔邦施了一记大礼:“沫儿见过太子殿下。”声音又软又糯,真不愧是安乐宫里调教出来的。 乔邦眼前一亮,但一扫到不远处的乔洵,那眸子又瞬间暗了下去。 乔洵执起一杯酒,一边轻轻抿了一口,一边慵懒的说道:“皇兄尽管放心,这美人我还未曾碰过,现在仍是处子。我那宫里一千多人,我怎么还不备些好的等着皇兄享用呢。” 说着居然又朝着那沫儿抛了个媚眼。 沫儿赶紧羞着小脸娇嗲道:“殿下,您羞煞奴家了!” …… 这次的围猎较之上次大不相同,山还是那座山,但那山脚下,却不知何时已然建起了一座行宫,且楼台轩榭花园池塘一应俱全,除了规模较越宫略小之外,装饰之侈华程度却一毫不减。 云清一边慨叹这西越皇室的奢侈,一边暗自里记着一路上的地势道路情况。她已然决定,只在这里呆上三天,三天之后,她便离开赶往漠辽。 行宫的大门早已打开,两列身着铠甲的卫士整整齐齐的站在两旁朝着过往的皇亲权贵们行着标准的军礼。 云清也已经上了马车,进了宫门之后她更加仔细的观察起了地形,心想如果到时实在弄不到腰牌,怕是得用一用她那荒废多时的轻功了。 旁边的乔越见她看的仔细,一下子靠了上来,一边顺着她的目光望着,一边贴着她的耳旁说道:“清,看什么呢?如此认真。” 云清有些别扭。虽说两人在马上也没怎么避嫌,但那情景不同,现下都坐在了车厢里,而这里的空间又这么大,再靠得如此之近,她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乔越自知她在想些什么,便稍稍往后挪了挪,唇角不经意的翘了起来,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个放不开的。不过目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云清见他忽然守起礼来,一时间竟有些不太适应。于是便回过头去,僵着笑脸解释道:“这儿的房子挺漂亮的,我没见过。想好好瞧瞧。” “清儿,其实你见过的……” 云清一脸疑惑。 “就是……业城时,我曾带你去过一个郊外的山庄,还记得吗?那里和这里几本是一个风格……” 云清赶紧转过头去,那次经历……只要一想起来,她便抑制不住的脸红。 乔越却不感觉羞愧,他和云清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感觉那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要是没有那些过往,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如此亲密的坐在一辆马车里。 不多时,马车就驶进了宫内。 这里与真正的皇宫不同。因为本就是为了游乐而建。所以不存在禁区一说。礼数也少了许多,众人可以自行将马车赶到自己的寝宫前,同时也省去了许多走路的时间。也是为了过几天的围猎保存体力。 到了一处宫殿门口,云清便被几个早就守候在这里的侍女搀了下去。 因为寝殿是临时分配的,一时还没有收拾好。云清便跟着几个皇亲贵族一起,坐在早就搭好的一个凉蓬下休息。 一路奔波,她早已经口渴,接过侍者们递过来的凉茶,便三两下的喝了好几杯。 一阵香风飘过,云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不其然,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乔洵那雾濛濛的一双媚眼。 云清赶紧朝旁边挪了挪,一挪不要紧,正好这边空出一个位置来,就像故意给乔洵准备的一般,他也不客气,一撩袍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云清的另一边早已经坐了一个贵女,那贵女显然体质孱弱,一路奔波下来,一张小脸已然惨白。云清自然不好麻烦人家再行挪移,可自己站起来,又未免太过矫情。围猎不同于往日,为了相亲方便,这几日的青年男女可以特许少些规矩,男女大防之类的也比平时要豁达许多。 但云清不是来相亲的,于是她就很是别扭。 那乔洵却极其自然,一边吃着旁边美人递过来的茶果,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云清。 云清也朝他笑了笑,但那笑容一定十分僵硬。 乔洵还在看她,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很别扭,于是便端过一杯凉茶递给了乔洵:“殿下,请喝茶。” 乔洵笑眯眯的接了,也不说话,用盖子轻轻的拔着上面的飘浮,然后便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 “清清真是贴心。” “啊?” “清清知我近来火大,便特意取了这降火的凉茶递与我喝,是不是?” “这个……”貌似是凑巧吧。 “清清。” “?” “你真的决定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了吗?” 你说啥? “我是说,那小四儿真的比我好吗?你便不想再考虑一下我了吗?” “乔,乔……他……” “你看你,一开始就很偏心。你叫他‘乔乔’,却生硬的唤我‘殿下’。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其实,我也是‘乔乔’。”说完,他便垂了眸,竟然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乔乔?对了,这家伙跑哪去了,成天像个粘糕一样粘在她身旁,怎么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反而不见了。 “乔乔!”云清见乔越正在与下人们交待着什么,看样子便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慌乱中便叫出了声。 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晃了晃,直是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这来,这一声“乔乔”,居然出自云清之口,且看她那翘首以盼的模样,这分明叫的就是自己! 乔越的眉心跳了跳,这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他有些接受不了。 ps: 亲们啊,上一篇《围猎一》是142章。回头等编编上班了,再改改好噢。 还有啊,有木有人在看啊,吱个声。也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第144章 围猎(三) 徐徐的微风如同上好的江南丝绢一般,轻柔的抚着众人的脸颊。 这风中带了些许潮湿之气。 云清嗅了嗅,像是雨水的味道。 “乔越!”她站起身来喊道:“快过来,要下雨了!” 当然,避雨不一定非在这里,百步之遥的地方就是一座又一座的宫殿。但乔洵赖在这里不走,云清现下里就很希望乔越能来。 这小伙子明显有些受宠若惊,扔下了手里要交待的事情,三步并做两步的就闪了进来。 确实是用“闪”的,云清张大了嘴,从来就没发现,这家伙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好,看样子与旁边那只花蝴蝶先前在医馆表演的那段“瞬间飘移”很有一拼。 云清暗地里嘀咕着:过几天逃跑的事情,怕是要重新规划一番了。 乔越一张俊脸粉嫩嫩的,明显心情好的不得了。 “清儿,你叫我?” 云清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木讷的点了点头。 乔越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的位置都满了,便拉着云清的袖子道:“清儿,我们坐后面吧。” 云清一回头,她方才那一嗓子的“要下雨了”,已经成功的将这凉蓬里的人赶出了十之**。也是,要下雨了谁还不回屋,也就她这没地方去的才会呆在这里。对了,还有乔洵。 “安乐王殿下,要下雨了。”云清好心提醒道。 乔洵笑眯眯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您……不回寝殿吗?” “那清清为何不回呢。” “我啊……”云清指了指前方:“我的房间还没收拾好。” “我知道。” 你知道? “你原来的房间被我占了,现在他们正在旁边给你收拾新房间。所以,你回不去,我也回不去。你瞧。”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云清方才所指的方向指了指:“这些侍从也不知是谁挑的,干活真不麻利,收拾几个房间都这么慢。” 他慢声细语的说着,还不忘时不时像抚摸小动物一般顺顺旁边正半跪在地上端着茶盘的侍女的头发。 云清的两道秀眉直是拧成了一团儿,她万分惊讶外加不解的望向了一旁的乔越。这是何意?他住我旁边我为何不知?他住我旁边你也同意?你们兄弟何时团结到这种地步! 只见那乔越只顾着低头喝茶,好似根本没有瞧见云清在等他解释。 “清清,这几天我们可就是邻居了噢。我就在你们旁边,小四儿如果夜半欺负你,你只要叫一声‘洵洵’,我定当立即出现前去解救于你。怎么样?洵洵我够义气吧。”说完。还抛了一记媚眼留给云清。 “等等。英雄。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夜半?还有,怎么如何就在‘我们’旁边了?” 乔洵挑挑眉,一副“你不知道吗”的模样。 云清点点头。我当然不知道,知道我还问你。 “清,是这样的。”后面的乔越咳了一声,终于将那茶杯放到了几上:“三哥历来不参加围猎,所以今年的房间预算里就没有他的。我这不是看他无处落脚嘛,所以,他要过来住,我便同意了。可咱们那寝殿也只有两间房……” “两间?”云清真是佩服他的算术能力,那放眼望去,明明十几间都不止。 “啊……是这样。”他继续咳嗽。似乎嗓子不太好,怪不得方才一个劲儿的灌茶水:“剩下的十九间都已经被执夜的下人住满了。你说,人家都已经安顿好了,我虽说是他们的主子,可也不好再让他们卷着行李挪地方吧。” 兄台,你就从没考虑过你这下人的编制有问题吗?执夜用的着十九个人?还有,你不好意思让他们挪,于是就让我搬? “所以,也只能委屈一下清儿,这几天就和我挤挤吧。” 云清刚想说我不和你挤,你赶紧再给我找一间。这行宫的管事就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且一露面,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妃殿下,是老奴安排不周,您别怪罪四殿。出门前,老奴足足清点了几十遍,可唯独没有料到三殿会临时出现,于是就少了这么一间房。若王妃不肯,那老奴只能以办事不周被砍头了。”说着说着,他就开始老泪纵横,如泣如诉。 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小儿。云清越听越不是滋味,好似如果自己非要纠结这一间房,那就真成了迫害别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她扶着额头,拧着两道秀眉,一脸不情不愿的将那管事搀了起来:“您莫要哭了,我同意,同意还不行吗?” 管事一听,立即破涕为笑,连忙恭恭敬敬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边继续指挥下人们搬东西收拾房间,一边笑着说道:“恕老奴多言,王妃与殿下迟早是要成婚的。王妃来自北齐,可能这礼数方面要比咱们西越保守一些。 但在咱们这里,既然注定了要成为一家人,那这成婚之前住在一起,如不越礼,其实也不会有人质疑的。而四殿的君子之名又是整个西越都出了名的,所以关乎名声这一点,王妃大可放心。” 他?君子?还出名?云清惊讶的望着一旁正静静喝茶的乔越,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还真是宛若君子。 好吧,这就是你们西越的君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反复抽风且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君子。 看来这西越还真是民风豁达,这还没怎么样,就一口一个“王妃”叫的欢了。 管事见此事已定,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边更加兢兢业业的拾掇着房间,一边跑到后面领赏去了。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云清抬眼向后山望去,方才还翠绿的树木,此刻已被抹上了一层浓墨。 看来真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才一会儿,乔洵的半颗石榴还没吃完,那雨点便如瓢泼般落了下来。 人们纷纷朝着蓬子里面挪去。 虽说已近暑期,可这大雨一泄,山中的凉气还是很重。云清止不住打了一记哆嗦。 刚还在想着去哪找件外衣拿来披披,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大红的袍服就跑到了肩上。云清侧目望去,先前还坐在身后的乔越,不知何时已然蹭到了她的旁边。正一脸关切的望着她:“清儿,还冷吗?” 云清瞅瞅肩上有袍子,做势就要拿下来:“我不冷,你穿上吧。” “还说不冷,你看你小手凉的。” 云清一抬头,天呐,这乔越看来不只会轻功,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胸前,自己都不知道。 她忽地红了脸,连忙往回抽:“没……没事,我习惯了。我这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 “那怎么行?女人的手脚最重要了,一定要注意保暖,否则以后会影响生养的。来,我看看你的脚。” 云清赶忙站起身,朝着旁边的一个太监问道:“请问,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庭院中,一个红衣女子披了一件红色男袍,后面追着一个拿着油伞的小太监,飞一般的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凉蓬里,乔洵一边继续吃着石榴,一边半眯着眼极其慵懒的说道:“四弟,几日不见,你这追女人的手段见涨啊。” “三哥过谦了,要说追女人,这整个西越,三哥若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乔越眯着眼看了一眼乔洵,又道:“不过清儿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所以,三哥的手还是不要伸的太长。” “噢?”乔洵勾着唇角坐了起来。忽闪了一下他那双狐狸般的媚眼:“现在说她是你的妻子,是不是早了些?” 乔越抿了一口茶,邪笑着看向乔洵:“我喜欢她,是因为少年时便是如此。小弟只是十分不解,以三哥的风流,历来对一个女人的兴趣就没持续过三天,清儿何德何能,能让三哥这许久了还念念不忘!” 有那么一瞬间,乔洵的眸子暗了下去。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脸的媚态,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懒洋洋的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放眼天下,像她这般姿色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人选了吧。” 他又斜睨着眼朝着乔越眨了眨,舔了舔他那性感的红唇:“四弟,这美人在怀的感觉,如何?” 乔越怔了怔,随即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三哥怕是不需要打听了吧。” …… 寝殿里,云清望着那一张雕龙砌凤,飘撒着绛红色轻纱的巨大床帏,怏怏的坐在对面的桌子旁。 这几天,不是真的要和他一起住这里吧。 他说他的生辰就要到了,也忘了问他是哪天。今年的围猎听说会持续半个月…… 半个月,云清等不得了。 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的出乎了她先前的预料。本想着趁临走前的这段时间,好好的陪乔越过完这个生辰……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男女情事上,她一直摸不着门道。好心想给乔越留点朋友般的温暖,可现下明明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站起身,朝着窗外扑簌簌的小树望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的那张床,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145章 围猎之乔家小五 因为刚入行宫,许多人还未安置稳妥,所以晚膳并未像往常一般大摆宴席,而是由各个分殿的下人们去御膳房取了,再分别送到各个主子的殿内自行食用的。 云清坐在厅内,望着铺满了一桌子的饭菜,着实也有些饿了,刚想动筷,就听到一阵环佩相击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香风。于是她瞬间就不饿了。 “哟,我说二位,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好歹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若不是小若告诉我,我都不知你们这里已经开餐了。”说着,那摇曳着一身花衫的乔洵就挑了一个与云清极其接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乔越一皱眉,刚想说清儿你过来。呼啦一下,他们之间就纷纷坐满了粉雕玉琢的美娇娘。 “小若,我要吃这个。”乔洵对着一个美人说道。 那美人一边拈着袖子给他夹菜,一边娇嗲着说道:“王爷,你又叫错人家的名字了,人家不是小若,人家是小璃。” “噢,小璃。”乔越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笑眯眯的说道“那小若呢?她方才叫我吃饭,得记上一功,快过来,离本王近一些。” 说话间就扭过来一个粉衣女子,一边将乔洵旁边的美人挤了去,一边噘着红艳艳的小嘴道:“人家叫美儿,人家才不是什么小若。” 乔洵一边摸着那美儿的秀发,一边满桌子的抛着媚眼:“那小若呢?哪个是小若?” 众女面面相觑。 一个托着茶盘的小丫头突然在墙角里怯生生的说了句:“回殿下,小若还在宫里呢。您上次把她从浣衣局要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安置,她就一直在杂务房给你刷夜壶了。” “殿下——”靠近云清的一个美人娇滴滴的唤了句,同时伸长了脖子看向乔洵。 云清赶紧极其配合的将椅子朝后拉了拉。以便更加方便这二人沟通。 “您连浣衣局的粗使丫头也召幸,弥儿都等您这么久了,也不见您叫我……” “啊……哈哈,哈哈……”乔洵一边越过云清去牵那弥儿递过来的小嫩手以示安慰,一边打着哈哈道:“这个……”他突然扫了一眼正在旁边默默喝汤的云清:“只因那丫头与某人相似啊,本王那是日思夜慕某人,只恨不得,于是便……呵呵,你们懂吧。” 众女一瞬间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云清。 乔越刚要动作,他担心云清气极。再将他这三哥暴揍一顿。若是闹到乔邦那。吃亏的还是云清。毕竟这乔洵没有指名道姓,且也只是占了点口头上的便宜而已。 谁知那云清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是静静的喝着汤。一动不动。 “我不信!”一个靠近乔越的美人立刻反驳道:“我不信浣衣局那样的粗使地方,还能有她这般美貌的女子。殿下定是又有了新欢,不理睬我们了。呜呜……”说话间那女子竟然哭了起来。 这下乔洵有些慌了,又是隔空递帕子,又是拍着旁边美人的手安慰对面的那位。 一时间好不热闹。 不知何时,乔越朝对面一看,云清的位置早已经空空如也。 花园里,云清倚在柱子旁,一面听着廊外潇潇的雨声,一面时不时的看一眼手中的信——“等我。风。” 这个“风”究竟是谁? 她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她还认识一个叫“风”的人。 也是,先前的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又哪里会记得还有一个“风”。 这人会是谁呢?是我的亲人?朋友?还是……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字,不陌生的,看来,真是一个熟人。 正想着,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低头,一个圆圆脸,白白净净的,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的小男孩,正眨巴眨巴的望着她。 云清微微一笑,低下身来,朝着左右看了看,柔声道:“小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儿见云清朝他笑,也咧着小嘴儿笑了起来:“姐姐,你长的真好看。”说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还朝着云清的脸颊摸了摸。 云清一愣,跟着也笑了。她见小男孩穿着单薄,风一吹就打哆嗦,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小男孩裹了起来,柔声道:“还冷吗?” 小男孩伸出两只胖胖的小胳膊,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抱。” 云清一笑,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还真是可爱的紧,于是便脱着他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同观看外面的景色。 云清不说话,那小男孩就一直看着她。 云清笑了,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脸蛋:“看什么呢?” 小男孩也笑了,且一笑还露出俩酒窝来:“看姐姐呢。” 云清“扑哧”一声乐了,左右寻了寻,指着外面开得正艳的一簇芍药道:“别看姐姐了,姐姐脸上也没花,你看那,那花开的多美。” “没有姐姐美。”小男孩脆生生的小声音,如珠玉相击一般好听。 云清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怀里的小男孩也跟着颤了起来。 她顺势又捏了捏那小男孩的小胖脸,眯着眼笑道:“你这小家伙,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姐姐也喜欢听,是吗?”小男孩也眯了眼,一脸的高兴:“是我三哥教的,他说女孩子都喜欢听漂亮话。”说着,小男孩低了头,好像在想些什么,然后又抬起头来,高兴的说道:“可我不一样,我是真心认为姐姐美。” 云清正想着这是哪家的孩子,家教如此成熟,就听怀里的小男孩继续脆生生的道:“姐姐,你以后别叫我‘小家伙’了,再过十几年,我就能娶妻纳妾了,到时候,你做我娘子吧。” 云清惊得一颤,险些没将那小男孩扔到地上。 “小殿下,小殿下!”回廊的拐角处,一个老嬷嬷一边拿着一件披风,一边气喘吁吁的唤道。 云清朝身后看了看,发现这回廊里除了她和这小男孩,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于是她惊讶的望向怀里粉嘟嘟的孩子:“你……” 话未说完,那嬷嬷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一边掐着腰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小男孩说道:“小殿下,老奴总算找到你了。” 云清一惊,这孩子,莫不是…… 那老嬷嬷说话间就要过来接小男孩。小男孩小肥腰一扭,非但不让她得逞,反而伸出两只小胳膊死死的搂住了云清的脖子:“我不跟你走,你长得不好看,我喜欢天仙姐姐。” 云清直是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心想这西越乔家果然个个奇葩,什么爱好都是从娃娃抓起。 云清推了推那小男孩,虽然她对这姓乔的一家没什么好印象,但目前正赖在她怀里的,毕竟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于是她好言相劝道:“小殿下,你还是跟着嬷嬷回去吧,不然你的娘亲会担心的。” 小男孩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看向了云清。 云清心里一颤,心想我没说什么啊。这孩子怎的就要哭了? “姐姐不喜欢北北,姐姐要赶北北走,呜呜……” 云清这下慌了,她最怕这种肉嘟嘟的小家伙哭了,一哭,她直感觉手脚都是软的,好像自己怎么欺负了人家一般。 于是连忙好生安慰道:“你叫‘北北’是吗?北北莫哭,姐姐不是喜欢你,但你娘亲正在寻你,想必她此刻定然十分焦急。”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旁边的嬷嬷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这小主子死赖在人家姑娘怀里不走,他也不敢硬拽不是?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擦着鼻涕眼泪,一边僵着一张笑脸在旁侯着。 小男孩大概是哭够了,便耷拉着脑袋垂在了云清胸前,噘着小嘴喃喃道:“姐姐不是不喜欢‘北北’,那就是喜欢喽。” 云清一边顺着他胖胖的小后背,一边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心下里就想着怎么能把这乔家小儿从她怀里给送出去。 “那姐姐做我娘子可好?”他突然扬起一张小脸,笑眯眯的说道。 云清这下是真的颤了。旁边的嬷嬷赶紧过来扶了扶,生怕云清坚持不住而把她们小殿下给摔了。那可是掉十次脑袋也陪不起的罪名。 “姑娘,你就哄哄他,应了吧。”老嬷嬷一边揉搓着手里的帕子,一边陪着小心道。 她见云清穿着不凡,想来定是哪个宫里的主子,所以说话时一直是放软着声调:“我们娘娘怕是就要回宫了,这小殿下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跑了出来。倘若娘娘回来时看不他,怕是又要担心了。我们娘娘常年在外礼佛,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小殿下,她不易啊……” 云清被乔家小儿搂着不放,心想我也不易啊。 她望着怀里的小人儿,此刻正一只小手搂着她,一只小手认真的捉着她肩头的一缕秀发,捉了放,放了捉,正玩得不亦乐乎。 一见外面的雨也是越来越大,这天儿眼见着就彻底的黑了。于是便苦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说道:“好了,北北,你快跟嬷嬷回去吧,我应了你便是。” 第146章 围猎之雨夜 雨点捶打着树叶,扑簌簌,哗啦啦的。 云清斜倚在美人靠上,朝着对面的那簇芍药发呆。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除了袅袅燃起的宫灯外,四外一片漆黑。其实她已经看不清那片芍药了,只是还仍然十分执着的朝着那个方向望着。 她抱了肩,有些冷。方才把外袍脱给了乔家小北北,这会儿雨又大了,她便有些瑟瑟发抖。 她就那么一个姿势坐着,直是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她可能就想这样一直坐下去。 要不然去哪呢?那个寝殿,她不想回。一想到乔洵那一身的妖媚,她就止不住的想要皱眉。还有乔越,他眼里的炽热越发升温了,她不想玩火**。她有些后悔了,根本就不应该答应他前来,他来行宫,她在王府,是多么好的一个逃走的机会。 肩上一暖,她想回头,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闻着味道,她也知道这是乔越。 乔越靠着她坐了,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她的身形越发单薄,肩膀越发瘦削了。 云清面前出现一包糕点,拿着糕点的手,修长美好,粉红色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她心下一叹:何苦呢。 “乔越……”她回过头去,想和他说:你看你如此美好。当然,除了偶尔抽风。你不用在我这棵树上吊死的。 对上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满怀温情:“你一定饿了,快吃吧。我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你备的。”说着。他便从中拿出了一块桂花糕,说话间就朝着云清的嘴巴喂了过来。 云清赶紧接了,尴尬的咳了咳,又背转身去。方才要说什么来着?被他这一岔。忽然给忘了。 云清又咳了咳,道:“我方才见着一个小男孩,叫‘北北’的,是你弟弟吗?”她感觉这地方偏僻,又黑漆漆的,必须得说点什么,来冲淡点什么。 乔越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嘟哝道:“是小北吗?他怎么也来了。”说话间声音就低了下去。他没法不低,那小北的母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云清见到的。 他细细的捏着手里的糕点。也忘了往嘴里送。不多时他脚底下就落了一地碎沫。 想到小北的母妃,他就想到了那个 “风”。他有些憋不住了,这样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不是他乔越的风格。 “清,想到那个‘风’是谁了吗?” 云清一怔,怀里确实还揣着那封信。她摇摇头。 乔越将她肩上的披风紧了紧,男人的热度传来,云清立刻往前挪了挪。 乔越的手落了空,他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 还是不能和她说,现在真不到时候。 “对了,你先吃些东西果腹。一会儿前殿有歌舞,我们一起去看看。顺便再让小厨房给你备些东西送过去。”乔越赶忙转移了话题。 “歌舞……我还是不去了吧。”云清垂着头,她向来不爱热闹,更何况现在心情又不佳。 乔越突然贴了上来,伸出手就环住了她的腰,云清一挣,没挣开,一张小脸闹得粉红:“乔越,你别闹,快把手松开。” 乔越非但没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还嘻嘻笑道:“怎么样?方才的小北可爱吗?” 可爱?确实很可爱。可爱到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的后院谋划了。 “可爱,他是你弟弟吧。” 乔越将头枕在她的肩上,点了点头,顺手执起她的一缕秀发,一边嗅着,一边放在指尖把玩着:“他是小五,今年三岁,父皇老来得子,宠的紧。怎么样,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云清笑了笑,若说麻烦,他一个小孩子,还真算不得什么麻烦。 云清伸出手就去扯乔越,刚一碰上他的手指,反而被他反握住了。 云清有些急,朝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乔越,你快放手。” 乔越握的更紧了。他也不说话,就那么一边握着,一边搂着云清,还越发的将头往她的颈窝里靠。 云清的脖子被他贴着,他的唇时不是的划过她如玉的肌肤。云清感觉她半边身子都要麻了,刚一挣,就听乔越呢喃的声音传了来:“别动。”他叹了口气:“你呀……” 他终于肯把头从她颈窝里撤出来了,不过又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眼里含着笑说道:“你看你,这可不行。牵个手,抱一抱都不适应,我们过些日子就要成婚的。到时候你可如何是好。” 什么?云清惊讶的抬起了头,我要成婚了?我怎的不知。 她一下子反握住了乔越:“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成婚?” 乔越的眼里布满了宠溺,分出一只手捏了捏了她娇俏的下巴:“你怎么糊涂了?你是我的王妃啊。忘了吗?” “乔越!”云清一下子站起身来:“这个……不是早就说好的吗?那和亲一事,不是为了躲避乔洵的障眼法吗?” 乔越蹙起两道秀眉,怔了半晌,居然没说话。 云清见他着仅中衣,一张俊脸向下耷拉着,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心下里忽然有些不忍,于是便将衣服从肩上拿了下来,重新给他披上,柔声道:“天色不早了,一会儿这雨怕是又要下大,咱们赶紧回去吧。” 乔越一听云清说“咱们回去吧”,心头又是一暖,于是便翘起了唇角,拉过云清的手就往寝殿走。 云清这回没挣,就那么由他拉着。但那只手也是一动不敢动,她甚至感觉有冷汗沁出。 快到寝殿的时候,有一队小太监忽然追了上来,说是宾客们都已经到了,太子殿下在催呢,叫端康王赶紧过去。 云清帮他理了理衣袍,笑了笑:“你自行前去吧,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陪你了。” 乔越一听她说身体不适,立刻蹙起了两道秀眉,关切的问道:“哪里不适,我去叫御医来给你瞧瞧。” 云清抽了手,道了句:“没事,就是路上奔波,有些累了。想来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乔越点点头,其实云清不去,他也不想去了。可这小太监已经说了,他家太子大哥在那指名道姓的等他呢。于是便握了握云清的胳膊,眼里的温柔直是要滴出水来:“那你回去早些睡吧,不用等我。” 云清呛得连连咳嗽。乔越又是一阵关心。 望着他挺拔的身影一顾三盼,云清感觉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不过还好,当他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云清也松了口气。 旁边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宫女,十几个人,自打出了花园,就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有打伞的,有掌灯笼的,还有什么也不做就那么一直低着头跟着的。 小丫头年纪都不大,穿的也不多,冷风袭过,虽然明显在克制了,可还是止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云清也在下人房呆过,她知道这些人都不容易。于是便从一个小宫女的手里接过伞,道了句:“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小宫们面面相觑,可能还没遇到这样的主子,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云清望着她们笑了笑:“没事,你们下去吧。这山里雾气重,回去就别出来了,否则也加件衣服吧。” 过了好久,小宫女们才反应过来这位主子是真的在说不用她们伺候了,可再一瞧,那天仙一样的主子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于是几个人一边高兴的朝着下人房走着,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道:“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和亲王妃吗?不是说原来是个将军吗?我还以为会是个粗鄙之人呢。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妙人。” 旁边的宫女朝着左右看了看,捅了捅她:“别议论了,听说三殿四殿为了这位天仙一般的美人正闹得欢呢,三殿还特意将自己的寝殿送给了尚书大人的几位千金住,自己却巴巴的跑人家四殿那挤去了……” …… 云清打着伞,漫无目的的在行宫里走着。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只是小了许多。云清的绣鞋已经湿了,但她却像浑然不觉一般,还在不停的到处走着。 每个宫门里都有灯光透出。灯光映着雨帘,竟然又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云清站在宫墙边上,将伞稍稍挪了挪,抬头望去,细细密密的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自上而下倾泻不止。 看着看着,她竟然出了神。也忘记了要避雨,索性干脆将伞移了,就那么仰头望着天,任凭雨点打在她的身上。 她从来没感觉如此的孤独过,偌大的一个宫殿,竟也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来时的路上,她忘不了表小姐末嫣那含着泪的眼神。她当时坐在车里,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一件袍子。云清认得那布料,那是去年她刚到端康王府之时,她和平儿一起去长宁城中最好的那家织布馆按照末嫣的吩咐特地挑选的一捆白缎料。 她还知道,末嫣为了给乔越做件袍子,一连跟绣娘学了几个月的针线活。做了拆,拆了做,如此反复,后来足足用了五捆料子,才做成了一件袍子。 可不知为何,那袍子居然一直没有送出。 云清叹了口气,她想到了一个词——“鸠占鹊巢”。 第147章 围猎之共浴 回到寝殿的时候,那里面竟然没有掌灯。 雨小了很多,雾濛濛的,湿气依然很大。 走到廊下,云清抖了抖雨伞。刚想抬腿进屋,就发现门旁不知何时已然立了一人。 只见那位仁兄斜披着一件红色花袍,一只脚蹬在柱子上,另一只脚单腿立着。手边,还擎着一杯酒。 云清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欲进屋。 “你衣服湿了,去哪了?”乔洵的口气居然不容置疑,且破天荒的没了那股子媚劲。 云清住了脚,望向他:“随便走走。殿下怎的会在这里?若我没有记错,您的房间好似在那儿。” 乔洵向征性的朝那边看了看,依然一片漆黑。 云清蹙了眉,不明白这偌大的宫殿怎的忽然间没了一个下人,且连灯都不点。 “我喜欢这里,想在这里站上一站,怎么,云姑娘有意见?” 云清心下一凛,这乔洵今日好似不比往昔。衣袍还是一样浪荡,但那眉宇间,分明就少了那份女气。且这一声“云姑娘”,也是闻所未闻。 “殿下若是喜欢,站多久都不会有人管,但我累了,恕不奉陪。” 乔洵忽然嗤笑一声,将杯中的酒饮了一口,望向她:“你在外面晃了这么久,怕也是无处可去吧。” “殿下想说什么?” 乔洵忽然又恢复了一脸的媚态,栖身上前。撩起了她额前的一缕湿发,软糯着嗓音说道:“清清,你若不喜这里,我那房门可是随时为你敞开的哟。” “不必了。”“呯”的一声。乔洵身后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了上。 云清实是累极了,几日的奔波,再加上心神不宁,她洗着洗着,就靠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传来“咣当”一记脆响,她才猛然间惊醒。 目及之处,依然是一片漆黑。 云清以为是侍女不小心打翻了盆子,便没吱声。水也冷了,她亦不想再泡。想着再洗几下便出来。 就在她认真的擦洗着身上的肌肤时。窗边的帘子刷的一下被人挑开了。虽然没有月光。但窗外隐隐透进来的路灯。还是将面前的景致照了个大概。 云清震惊的发现,这浴房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人,且看那背影。竟还是个男人! 那男人一边利索的解着衣袍,一边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是刹那间,他身上的袍子就落了地,紧跟着,雪白的中衣,内衣也落了地。 云清赶忙闭了眼,但还是在最后一刻不慎将人家看了遍。 只见那男人宽肩窄腰长腿,借着窗外透过的灯光,隐隐可以看清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紧致中透着一种苍劲的美感。一看就是个惯常练武的。 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啊!云清赶紧朝下蹲去,一边紧紧的闭着眼,一边捂着扑通通跳得越发欢畅的心口。 “殿下!”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需要奴才进去伺候吗?” 千万别来,千万别来。云清在心里碎碎念着。等等,他说“殿下”,哪个殿下?乔家有子五人,老大乔邦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老二早年夭亡更不可能,老五她白日里还抱过,身量定没这般美好。那,那那那,云清感觉她的脑子要炸开了。想必面前的这位仁兄,不是老三便会是老四! 她真是被雨水浇昏了头,怎的就忘了现下里自己是跟着别人共住一个屋檐下了。她还当这是她在乔越那的独屋呢。 心下里正在捶鼓,面前的这位仁兄却不紧不慢的朝她走了过来,且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满的哼哼道:“这管事的真应该拉出去仗毙了,一会儿少房间一会儿少灯油的。这黑灯下火的,也不知清儿躲哪去了,千万别磕着碰着才好……” 乔越? 云清心下一惊。乔越……乔越好,总比乔洵要好…… 我这脑子都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呀! “呯”的一声,借他吉言,云清终于磕到桶沿上了。 “谁!”黑暗中,传来了乔越充满戾气的低喝声。 云清揉了揉头,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答腔,就感觉一个柔滑的身子贴了上来,瞬间就把她提出了桶外,说话间就被此人推倒在地,以泰山压顶之势就骑了上来。 云清直感觉热血冲顶,顾不得还裸着身子,扭腰一挺,就抱着那人的腰将他反扑在地。 一瞬间,她描向了散落在地上的衣袍,抽过,裹上,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回了内室,擦了身上了床,躺到被窝里了,她感觉自己的胸口还在扑通通的跳着。 天呐,要死了,真是要死了! 云清死死的咬着被子,感觉自己这一生丢脸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还好,还好。这灯油缺的真是时候,还好乔越没认出那是自己。 她心下里正在自我宽慰,忽然感觉背后有烛光透了过来,她连忙一抬手,颤声道:“别点灯!”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就是一阵好似隐忍的极其辛苦的低笑声。 乔越?云清心里一个“咯噔”,他怎么又来了? 云清披着被子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半夜三更的,跑这里来做甚?” 透过朦胧的灯光,她发现他好像在擦头发。 如墨的长发披散在坚实的胸膛上,水一滴一滴的朝下流着,经过他劲瘦的腰身,一直流到了下面…… 云清“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指着他哆嗦着手指:“你……你怎的如此……你怎能不穿衣服!” 正坐在椅子上的乔越终于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他似乎一直在朝帐里面看着,然后忽然抵制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云清恼羞成怒,指着他喝道:“你,你给我出去,还有,赶紧把衣服穿上。” 乔越终于站起身来,还好,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穿,那腰间好歹围了一块红绸。 红绸?云清感觉好生眼熟。天呐,赶紧挖个地道让她钻进去吧。乔越那块用以遮羞的红绸,刚刚好,就是她方才脱在浴房的那件衣服。 “我说,看够了没有。可还养眼?”地上,传来了乔越低笑的声音:“不是我不想穿衣服,是某人把我吃干抹净了,还把衣服抢走了,这可让我如何是好?想看我就直说嘛,我向来不是吝啬的人,且这摸也摸了……” 云清早已经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她死死的咬着被角,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脸烫的吓人,浑身烫的吓人。 床榻的一角陷了进去,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 云清呼地转过身过,露出一个小脑袋,瞪着乔越:“你,你跑来做什么,下去!” 乔越蹙起眉,好似万分委屈一般:“就这一间房,就这一张床,你让我下去,外面还下着雨,难不成你想让我被雨淋一晚?”他看了看云清已经红的不能再红的脸,忽然低笑出声:“还是说……清儿向来喜欢吃完了就走,你刚刚明明占了我便宜,现下里莫不是翻脸就无情了?” 云清吱唔了半天,只感觉乔越那*的上身份外刺眼,于是就转了过去,丢给他一个后脑勺,不再作声。 乔越手一伸,云清吓得连连裹紧被子朝床角挪去,没想到碰到的却是一叠柔软的棉布。 云清心下诧异,随口道:“我头发干了,不用擦了。” 乔越在身后叹了一声,将棉布放到了她的旁边:“你说你,要是没人照料,我可如何放的下心来。你自己如何了自己不知吗?” “我如何了?”她裹着被子闷声说道。 乔越忽然倾身上前,将她耳边的秀发拔了拔,轻声道:“姑娘,你来月事了,你不知道吗?” “啊?”云清险些将被子踢掉。连忙转过身去,正好与乔越的脑门碰了个正着。 对方一边眯眼龇牙的揉着额头,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这么急着与我磕头?” 云清又将脑袋慢慢转了过来,一边悄悄的朝身下摸了摸,一边夹着腿越发的不安了。 一阵窸窸窣窣,乔越坐在帐外还裹着那块红绸,悠然的翘起一条长腿喝着茶水。 “我说娘子,你完事了没有。”说着,他还应景的打了一计哈欠:“为夫着实累也,方才外出寻你,又淋了雨,你再不让我睡觉,我怕是真的要病了。” 云清磨磨蹭蹭倒在床上,裹紧了被子不再理她。 身后的帐子再次被人撩开,属于乔越特有的男性气息传了过来。 云清又往里挪了挪,捂着被子闷声道:“你安份点,外面下雨我不赶你。可若是被我发现你不老实,小心我手下无情。” 身后传来了乔越吸气的声音,好似十分痛苦一般。云清心下一紧,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娘子,我腰疼。”他说话的声调好不委屈。 “腰疼?” “嗯,方才你扑我那一下,抱的太紧,好似把我腰都掐青了。不信你看看。” 前面的女子整个儿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据此,再不出声。 第148章 围猎之共眠 又下雨了。 云清窝在被子里,静静的听着雨点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平时可能会感觉烦燥,但是这会儿,她很温暖,那雨点的声音也变成了催眠曲。 只感觉上下眼皮要打架,怕是快睡着了。手一松,紧握在手里的一根簪子差点掉落,她猛然间又醒了。 后面有人在拉被子。他拉,她拽,还是男人的力气大,不多时,云清就落了下风。 “你老实点!”她转过身,只露出一个头,闷声说道。 一看面前的这位仁兄,竟然还是刚才的那副装扮,坦露的胸膛结实美观,虽然皮肤极白,但那细腻的肌肉纹理却不失刚毅。 经过了刚才,云清对他这身装扮总算有了些免疫力,没像方才一样惊讶尖叫,只是沉声道:“你这是要闹哪出?光着睡很舒服吗?” 对面的乔越勾起了唇角,一边笑着过来拉被子,一边继续道:“你以为我喜欢光着吗?先不说我已经没了衣服,且这满屋就一床被子,你这样裹的严实可是舒服了,但我怎么办?你就没念在我大半夜还冒雨出去找你的份上,发发善心赏我一个边角?” 云清将他望了望,外面很应景的吹进来一股小风,乔越兄弟也很配合了打了一记喷嚏。 他在旁边找了找,没寻见帕子,做势就要解腰间的那块红绸。云清连忙阻止:“你干嘛,难道还要脱光不成?” 乔越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我流鼻涕了,你没瞧见吗?”说话间还很配合的抽了抽。 云清朝床里摸了摸,随手给他递过去一方帕子:“擦。” 乔越一边捏着本就不太丰富的鼻涕,一边哑着嗓音说道:“你就忍心让我这么晾一晚上?” “你可以让下人再给你抱床被子来。或者,你直接再找个地方去睡。” 乔越秀眉一挑:“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当还有人像你一样精神?再说,你打算把我推到哪里去?和那些老爷们儿去挤?我可不去。去和那些丫头睡?”他忽然嘻嘻一笑:“你舍得?” 云清白了他一眼,刚想转头,就被他隔着被子给按住了胳膊:“你怕什么?你都来月事了,难不成还担心我能把你怎么着了?” 云清一想也对。可又马上愤恨起来:“不许你再提此事!” 乔越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门外守夜的下人连声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传御医?” 乔越一边捏着鼻涕。一边沉声道:“休要呱噪。本王好的很。” 虽说“好的很”。但那喷嚏却又接二连三的打了出来。 云清皱皱眉,不情不愿的把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我再次警告你,你老实点。”说罢。将手中的簪子扬了扬。 乔越满脸开心的钻了进来,还不忘点评道:“云将军何时也用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了?你此刻不是应该长剑在手,一直抵在我的胸口时刻提防才对吗?” 云清再次扔给他一记白眼,心想这人还真不值得可怜。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云清大惊,立刻转身怒斥道:“乔越,你在干什么!” 只见这位兄台不紧不慢的从被子中抽出了那块红绸,一边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旁边的几上,一边打着哈欠道:“那上面有你的癸水,你若希望我一直围着。我也不大介意。” 前面的人又将头钻进了被子里,不再坑声。 过了一会儿,室内总算安静了下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乔越的体温还是不时的传来,云清只感觉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本来就要睡着了,忽然间,静寂了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极有节奏的床板摩擦声。接着,就是一阵女子极其婉转悠扬的呻吟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中间还掺杂了一丝男子的调笑声。 云清感觉自己窘的不行了,一边紧紧的捂住耳朵,一边在心里将那隔壁的乔洵暗骂了千百句:这个死不要脸的,深更半夜,不知道隔壁有人吗? 本以为那声音一会儿便会消失,可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荡,后来甚至还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闺房密话。 云清正死捂着耳朵暗暗生气自己的听力如此之好,忽然身后一空,一个落地的声音传来。 云清一转头,还好还好,这乔越总算有些教养,只见他笔直的站在地上,虽然上身依然裸着,但那下身好歹着了一件裘裤。 再一眨眼,就见夜色中,那乔越不知从哪摸出了一身袍子,极其麻利的穿了上,然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尿急? 云清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心想这外面风大雨大的,也不知他拿伞了没有。 接连打了她几个哈欠,不知不觉中,竟也睡着了。 天欲破晓之时,云清翻了个身,发现身旁不知何时那乔越又折了回来。身上披着一件湿乎乎的袍子,就连那头发似乎也是湿的,眉头微蹙,似在做着什么不太欢喜的梦。 云清被他一身的凉气激了个哆嗦,心想你浑身上下湿冷成这般模样,能欢喜才怪!于是便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手,好凉。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悄悄的,把他身上的湿袍子撤了下去,也不管他穿没穿上衣了,赶紧把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给他盖了上。 这一觉,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门外的宫女担心屋里的主子出事,小小的喊了几声见无人应,便悄悄的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雨后的阳光格外明媚,且这道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就照到了乔越兄弟的脸上。只见他眯了眼。皱了眉,一边抬手去挡那阳光,一边慵懒至极的坐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对外面伸头伸脑的小宫女道:“什么时辰了?” 小宫女刚想回答,没想到她朝着床内一扫。就捂着嘴惊叫一声,端着手里的盆子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乔越暗笑,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和他身后的云清一样。 对,云清,他转过头朝着床里看了一眼,一看,他顿时乐了。 云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懒洋洋的问道:“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发现面前的这位仁兄眼含桃花,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她感觉甚为不妙。于是也低下头查看起来。 一看不要紧。她顿时也是一声惊叫。本来也想学着人家小宫女跑掉的,但现在这情况明显就实现不了。 她迅速的将自己半裸在外面的雪肩埋进了被窝里,最后直至脑袋也消失不见。两只手死死的拽着被角,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来。 背后有人贴过来,她早已经分身无术,无心再理。 乔越的低笑声在耳边传来:“娘子,为夫真不知你如此奔放,竟然裸着身子睡了一夜。如果我昨夜事先有知……唉,可惜,可惜呀。” 他在后面絮絮叨叨,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前面的被子里探出了一只雪白的手臂。一个异于平常的颤抖的声音响起:“乔越,给我拿件衣服来。”其实她还可以差遣宫女,但一想到自己半裸着身子,就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哪还愿意再多一个人知晓此事。 “你说什么?” “我说,给我拿件衣服来。” “嗯……这事儿我得考虑一下。”云清刚要急,就听他继续懒洋洋的道:“你叫声好听的,我就去给你拿。” 被子里没声了。 “那好吧,我去隔壁看看,那里女人多,我也不晓得你的衣服都放哪了,就顺便朝她们借一借吧。” “等等!” 乔越憋着一脸的笑,又在她身后躺了下来,从头顶的位置刨出一缕秀发来,一边细细的把玩着,一边在等着什么。 “乔……” “嗯?” “……” 他一把连人带被从后面抱住了她,吓得她浑身一个哆嗦,可又不能做任何反抗。 乔越低笑着,找到了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这丫头,让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有这么难?” 云清红了脸,从被子中钻出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她连忙想要缩回去,可哪里还动弹的了,早已经被他用双手禁锢住了。 想反抗又反抗不了,想骂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词语,一时间只感觉万分憋屈,脸孔红的不能再红。 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可怜兮兮的望向他。 乔越叹了一声,稍稍松了手:“昨夜真不知……否则,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就一句,你叫我一句,好歹让我心里舒服舒服。” 云清扁了嘴,直是委屈的要流出泪来,这是什么逻辑?难不成自己昨夜慌了神,忘了穿衣,没及时禀告于他,还是他的损失了? “嗯,这样吧。”乔越还是环着那个被团儿,好似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夫君,亲亲,越哥哥,你选一个。”说完,还眨眨眼,天真的就像小孩子儿时在玩过家家一般。 云清抽了抽鼻子,真不知从前的那些强硬劲都哪去了。许是女人来月事的时候都很脆弱吧。 “越……越哥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越哥哥。”声音依旧细若蚊蝇。 乔越掏了掏耳朵,将脸侧了过来,紧紧的贴着她的脸:“你说什么,再大声一点,我耳朵不太好使。” “越哥哥!”一声怒喊,直是惊得门外刚刚折回来的小宫女又吓得扔掉了手里的水盆子。隔壁的乔洵刚刚在美人的服饰下系上了腰带,猛然间一惊,松垮垮的袍子又重新掉落在了地上。 第149章 围猎之夜宴 雨后的天气,总是格外的晴朗。 因为已经过了早膳时间,而云清又不大饿,所以就在几个宫女的陪同下,一起坐在寝殿外面的围栏上一边赏花,一边晒太阳。 不远处,乔越正擦着一杆枪。精钢铸就的枪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知为何,云清一见此物,就感觉甚为熟悉。 她正冥思苦想,就发现殿内的小宫女正红着脸在收拾着什么。出门的时候,还去乔越那里领了赏。 云清诧异。这乔越向来是只铁公鸡,除了看他打赏过妓女,还没见他对什么人如此大方过。于是便好奇的望了过去,望着望着,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一看,竟是昨夜她身底下的那条单子,那单子上……等等,那一点点的殷红,是什么? “嗡”的一声,云清只看到了乔越那一张贼兮兮的笑脸。再侧目望去,一圈小宫女均都低着头,一脸含羞带怯的小眼神。不知是在哪个管事的带领下,还齐刷刷的朝着云清行了一个福礼,娇糯着噪音道了句:“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云清感觉自己发烧了,是真的发烧了。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没啥知觉了。 …… “殿下。”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如何?”是乔越,好似还挺着急。 “这……” “快说,休要吞吞吐吐,若是清儿有什么不测。本王让你全家陪葬!” “老臣是说……”那老者的声音越发颤抖了,估计是给吓的:“老臣,老臣是想说,娘娘其实没什么事。就是……” “就是什么!”又是乔越暴戾的一声低喝,云清在这躺着,都吓了一跳。她真担心那老者现在是不是还站得稳。 “殿下,其实,其实就是……近日连降大雨,山中湿气较重,王妃如此娇弱,夜里还是不要过于操劳……” 如果云清醒着,她此刻一定又晕过去了。敢情这庸医以为……以为她是因为那种事情做多了才累晕的! 她本来要醒,这一下。更是说什么也要继续晕下去了。 …… 晚宴的时候。云清还是醒了。她其实想一直窝在被子里躲到地老天荒的。可她一天没吃东西,腹鸣如鼓,她不得不醒。 可她的病却不是装的。她知道,她是真的发烧了。估计是来了月事又淋了雨,再加上昨晚……确实没怎么睡好。 都怪乔越! 当她由两个热情的宫女相扶着出现在晚宴上的时候,再看向乔越的眼神,直是能射出刀来。 但旁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只是慨叹这端康王夫妇恩爱非常,虽未拜堂,且只是小半天没见,可这一见了就痴痴的将对方望着。那四目之下,哪里还容得旁人? 云清盯着乔越,同时也有无数人在盯着她。 一踏进宴殿的大门。她就感觉这屋子里似有几十双眼睛都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在瞄着她。 有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用瞅稀罕物的眼神死死的瞅着她的;也有那种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用那怜香惜玉的小眼神朝她“虚弱”的小腰上瞄的;同时,云清也发现了一些不太友善的。她侧目望去,那是坐在右侧的一小撮女子,她们有手持青花貌似品茶的,有捏着美人团扇半掩娇颜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用了一种愤愤的,咬牙切齿的,巴不得将她踩在脚下再狠狠踱上几脚的小眼神在望着她。 云清眯起眼,锁定了一个目标。不是她想盯着人家看,只是那人在妙龄少女中实在太过显眼。只见那贵妇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圈圈的肥肉塞在绣满金丝的大紫袍服里。头戴着闪耀金光的黄金佩饰,耳朵脖子还有那粗胖的手指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珠宝玉饰。特别是她那一张“粉脸”,那是一张真正的粉脸!只见她一撇嘴,一挤眉,那一脸的白粉在跳跃的阳光中格外鲜活。 云清张大嘴巴,愣愣的瞅了瞅身旁的乔越。那贵妇的老眼神,其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剩下的,就全部化做了柔情正缓缓的朝着旁边的这位仁兄送着。 云清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有一种另她悚然的预感。于是她推了推旁边正专心致志的剥着瓜子的乔越:“喂,你看看,对面那个大娘,是不是在看你?” 乔越眼皮也没抬一下,依旧手指翻飞的剥着瓜子。 云清又拉了他一下:“我说,你倒是看看……” 一盘瓜子瓤,“咚”的一声放到了云清面前。 “快吃吧,我听说多吃点这个,对头发好。昨夜我好几次都不小心压到了你的头发,好像断了好几根……” 云清赶紧埋头吃瓜子。 对面传来了麿牙跺脚的声音。 乔越极其温柔的在她秀发上顺了顺,云清立刻抬起头,怒视之。 乔越一怔,手停了,一脸委屈:“你的越哥哥我一起来就给你剥瓜子,剥到现在都没舍得吃上一粒,清儿就不想分给越哥哥一点吗?” 云清咳嗽了,可能是被瓜子呛到的。 她压低着声音说道:“乔越,咱好好说话行吗?” “不好,除非你喂我。我一起来就惦记着你,可你只顾着看那盆傻花,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胡说,我分明见你极其认真且极其陶醉的在擦一杆枪。” “噗”的一声,好几个人都将口里的酒水茶水啥的一骨脑的喷了出来。 云清坐正,四下望去,一脸疑惑:“他们此番所谓何故?难不成我说错了话?我分明看得清楚,你就是在擦枪,对了,你那枪……” 旁边的乔越早已经笑得双肩颤抖,这个云清真是有趣,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他一边笑着,一边拽了拽云清的衣袖:“清儿,我不吃瓜子了,你别再提那枪的事儿了。” “真不要脸!”对面的一个女子在与旁边的一个红着脸的侍卫交流了之后,一边哭着,一边愤然的给了云清一记点评。紧接着,那姑娘就一边抹着泪一边奔了出去。 “二小姐,二小姐!”几个丫鬟立时追了出去。 云清捏着瓜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先是惊诧,紧接着就有些愤怒。可人已经跑出去了,她怎么也不能再追上去与人家理论一番,深追一下这“不要脸”三个字出自何处。 她愤愤的瞪了一眼乔越。都怪他,惹了一身烂桃花,拿自己来做挡箭牌。 她端起一杯茶水,刚想灌下去,旁边一只雪白的爪子立刻阻止了她。乔越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医书有载,妇人经历癸水,不宜饮茶。此物性凉也。” 云清其实还想喝,她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平白的给人骂了句“不要脸”,她还问都不能问。可一想到乔越最近熟读医书,心想这常识必是具备的,便犯不着跟自己的身子做对,也罢,本来就发着烧,还是不要喝的好。 晚宴进行的极为欢畅。 云清不得不佩服这西越的团结美好。几乎是所有前来参加围猎的青年男女,喝到小脸晕红之际,都亮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小露了一手。有弹琴助兴的,有水袖善舞的,就连旁边的乔越,都在众女的期盼呼喊之下,站起身来拍着胸脯吟了一首诗。 别问他诗吟的咋样,云清根本没听清。好像是什么“床上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好似还挺受欢迎,不仅赢得了阵阵笑声,还有吹着口哨助兴的。 云清此刻已然有些晕忽。她不知道是那烧酒喝多了,还是这殿内的气氛太过热烈。总之,外面的一切,好像都与她隔绝了。 她慢慢的靠在了椅子上,说话间,就欲前去赴那周公之约。 “端康王妃,端康王妃……”旁边好像有人在推自己。 云清极不情愿的将眼睛挑开了一条缝,只见两个面若桃花的女子在对着自己一脸贼笑,再一晃,又变成了一个。 云清晃了晃头,想努力的清醒了一些,回头望向那女子:“姑……姑娘,何……何事唤我?”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高不高兴,这一声“端康王妃”,唤的是她无疑。 女子依旧眉眼弯弯,且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云清眉头一蹙,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寻乔越。虽然她现在看什么都是双影,但那小伙儿一身大红袍,委实不难找,此刻的乔越兄弟,正与一般英武青年在不远处大喇喇的拼酒。那一碗一碗的架势,还真够一个豪气。 云清眨眨眼,对上了旁边的这支桃花。只见那桃花樱唇轻启,柔声道:“王妃,小妹听闻您先前是个将军,本应料到您除了舞刀弄枪什么也不会的,可是……”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白粉:“请王妃恕罪,方才李尚书家的李巧巧小姐,抱着一把琴说要与您比拼才艺,小妹本应替您推拒的……” 云清拍了拍她,连声称赞道:“拒……的好,拒的好,本将军就是啥也不会……” “可是……”那桃花眼睛一眨,好似分外无辜:“李小姐说料那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不男不女就是个草包。于是,我想您不能让她坐实了这‘草包’的恶名,于是就私下里替您应了……” 第149章 围猎之情迷 云清一听有人说她“不男不女”,还说她是“草包”,立时酒气上涌,红了眼:“哪个如此评价于我?” “就是……就是方才骂您‘不要脸’的……李家二小姐。”这小桃花本是想挑个事儿,一方面为难为难云清,一方面也让那李家老二给她们出出气。可这云清酒一下肚,多年不见的英雄气概一下子冒了出来,这一声厉喝,直是吓得人家小娘子声若蚊蝇,要不是好好的有椅子支撑,怕是真要腿软倒地。 云清说话间就朝有琴在手的小娘子们扫去,立时想把那小毒舌给揪出来。 旁边的小桃花见云清气势赳赳,一时间有些后悔,心想可别闹出大事来,于是便怯怯的拉了云清的袖子:“王,王妃,咱们西越讲究个动口不动手。您若心里有气,再回骂过去便是,千万不能打人呐。” 云清秀眉一蹙,看你这小桃花也以为我是个只会动粗的草包是吧。我偏要给你们露一手:“拿琴来!” 大殿之中,一下子寂静了。 乔兄弟那伙人也不拼酒了。他愣怔的看着自家媳妇,心想方才真不该放任她喝那烧刀子。可他从未见过云清醉态,一时心痒难耐便放纵了她一回。 现在他后悔了,这姑娘醉了酒,怕是只会说胡话。知道她会舞文弄墨,还耍过偃月刀,可这抚琴一事……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谁不知那李家老二琴艺了得,想当初就是因为一曲妾相思把他引上了床…… 往事不堪回首,乔兄尽量不要去想。 可现下里这个醉生生的小娘子,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可不想她被人戏弄嘲笑再吃了什么哑巴亏。 已经晚了,他家娘子已然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大殿中央。除却她那副足够爷们儿的坐姿,其实她身材婀娜,俏脸绯红,还真是从未见过的一番风韵。 “你要是输了。就滚回北齐,把端康王爷还给我……”那李家老二好似也喝多了,抱着一张琴,摇摇晃晃,少有的摒弃了大家闺秀的姿态而吐了真言。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空前热烈。 前来参加围猎的本就是一群正值热血年纪的青年男女。现下里有热闹看。众人非但不上前阻止,反而开始拍手起哄。 太子乔邦坐在首位,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照理说他做为这个大家长。是应该适时的出来阻止一下的。但一想到先前的那位北齐平南王,全年一副冰块脸,现下里正坐在正中的这个女子,听闻当年在他麾下也是个十足的人才…… 如此这般,他便产生了一种看热闹的心理。正襟危坐在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下面的众人继续闹腾。 云清半眯着眼,好似要睡着了一般。不知哪个好事的上来叫了声“王妃”,她才半睁了眼,迷迷糊糊的道了句:“何事?” 小桃花虽然胆怯。可众女一致把她推到了前面。她也只好怯生生的再次向前,哆嗦着唇道:“李,李家小姐向您挑战呢。” “挑战?”云清双目一凛,手朝旁边一伸,大喝一声:“拿剑来!” 众人全都怔了。 乔越从未见她如此醉态,倒是娇憨可爱的紧。可放任下去怕是要出事情。他对云清先前的从军经历不甚了解,但在南疆之时也多少听过她的威名。 现下里,这姑娘分明就是云将军上身,再不加以阻止,她要是真进了角色把那李家老二当成敌兵给咔嚓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人证物证俱在。解决起来估计不会太过顺畅。 于是乔越放了酒碗,意欲上前阻止。 还没迈出脚步,就被新一波的小青年围了上来。瞬间你一杯我一碗,全来瞻仰这位传说中的西越战神。 “端康王殿下,微臣打小就听着您的威名长大,请容微臣敬您一杯。”乔越一呛。 “端康王殿下,小臣的妹妹天天把您的画像画在床头瞻仰,今日来前特意嘱托,让小臣代她为您献上一杯酒。”这倒是真有可能。 “殿下,王妃对您真是情深意切,为了您肯屈尊与臣下之女一争高低……” 这最后一句,乔越极其受用。一想到云清为他吃醋,他直是感觉那酒也是甜的了。正待问那小臣的名字,好生嘉奖他一番。忽闻殿内云清大喝一声:“好,便依你所言,今日比试,我云某人若是输了,就立马滚回北齐,永不踏足西越!” “嘭”的一声,乔越的酒碗掉在了地上。他双目喷火的朝着那李家老二望去,此刻真的怀疑这小蹄子是北齐慕容家派来的内奸,真想立刻差人将她捉了,打入天牢永生别再出现! 李家巧巧的琴技果然不是盖的,一曲下来,殿内就恢复了寂静,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当然,除了乔洵和萧漠然,这俩人从一开始就默默的喝着酒,好似这殿内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般。 一曲终了,众人全都将目光望向了云清。 她坐在那里垂着头,总感觉又像是睡着了一般。 李家巧巧见她此番模样,一张小脸儿更是气极。这啥意思?明显的轻敌! “王妃,该你了。”小桃花在旁边轻轻的推了推她。 “何故扰人清梦!” 众人哄堂大笑。 乔越无奈的颓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要不是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此刻真想把这小娘子赶紧给收回去。 “铮”的一声,古琴在云清的指尖,发出了一声悠扬。 随着她指尖飞扬,众人的哄笑渐渐淡去,最后,直是鸦雀无声。若说李巧巧的琴技完美,那么云清的琴音,不仅完美到无懈可击,更重要的,那声音中竟包含了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不仅入耳,更入了人心。 琴声中,人们好似看到了一个妙龄少女跪坐在海棠花下,粉红的花瓣落了一地。她素手轻启,将面前的古琴轻轻奏响…… “铮”的一声,就在众中正沉浸在意境之时,那琴弦竟然断了! 乔越心下一惊,“腾”的站起身来,刚想拨开众人,就发现续着云清方才的琴音,一声低沉古朴的萧声响了起来。 乔越定睛一看,竟是萧漠然!只见他一袭青衫,手持一根玉箫,低目垂眸,竟是一副从未见过的伤情模样。 曲毕,归位。萧漠然拿出绢帕静静的擦拭着玉箫,那低敛眉目的模样,就像方才一般,好似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算什么?寻外援?巧巧不服!”李家老二在几个下人的拉扯下,还欲上前与云清理论。 一时间,众人又喧闹到一处。 一众青年还欲上前劝酒,乔越哪里还能忍得,三下两下便使出了蛮力,将一众青年拔出一条线来。 冲出人群,他四下里张望,发现云清竟然已经不在方才的塌几上了。他心下大惊,连忙四下搜寻。角门处,云清正被几个宫女搀扶着,像是要出殿的模样。 乔越脚尖点地,直接掠过了众人,抬手将云清横抱起来。 她好似又睡着了。 白皙的脸颊现出了两抹红晕,娇躯温热柔软。 乔越紧紧的楼着怀里的女子,再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直接踏着步回到了寝殿。 留下一盆温水,他将侍女全部赶了出去。将巾帕用温水浸了,拧干,细细的为云清擦拭着。 隔着湿软的绢帕,指尖轻轻抚过云清的眉眼,脸颊,在她樱红的唇上轻轻的摩挲流连着。 忽然间,她半睁了眼,目光迷离的看向乔越。 乔越刚刚去浸了帕子,转身回眸之际,发现云清已然半卧起来,一只玉手正急迫的扯着自己的襟口。 “你怎么了,清?不舒服吗?” 云清怔怔的望向他,目光越发迷离,且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乔越刚想问她要不要叫御医前来看看,没想到,云清竟一下子搂上了他的脖颈,滚烫的小脸急切的贴上了他的面颊。 乔越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这副光景,还真是从未有过准备……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云清早已在他的脸上胡乱的吻着,似乎正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忽然间,一双柔软中带着酒香的唇瓣就贴上了他的,细细的摩挲着。 乔越一声低吼,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将她压在身下,灵巧的撬开了她的贝齿,与她口中的炙热缠绵起来。 云清低吟一声,一双小手胡乱的往乔越的襟口摸去,三下两下就探到了他健硕的胸膛,不停的流连往返,在他的前胸以及后背上不断的扇风点火。 乔越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特别是听到云清那难耐的呼吸声,他只感觉体内欲火中烧,急欲寻找出口。 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云清的行为极其不正常,以他多年混迹风月场所的经验,他感觉她像是被人下药了。 他强行抑制了体内的冲动,温柔的捉住了云清两只正在胡乱动作的小手:“清,看着我。”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知道我是谁吗?” ps: 新鲜出炉的,今儿又更晚了,呵呵。绞手指ing 第151章 围猎之亲密 身下的女子,面色潮红,发丝凌乱。如玉的香肩半裸着,意乱情迷之下早已失去了理智。 还没等乔越进一步克制,她的吻就扑天盖地的袭来。且一边狂乱的在他口中索取着,一边胡乱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一边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身,一边不断的加深着那个吻,直到吻的快要无法呼吸之时,才见她把小脸靠在了他*的肩上,半眯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王爷,热……好热……好难受。” 乔越的火早已经被她点燃,如今夜这般对自己投怀送抱的云清,还真乃生平仅见。此刻的他,哪还管得了是谁给她下了药,一边将她松松垮垮的衬裙扯了个干净,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一寸一寸的抚摸她如玉的肌肤。 乔越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忘情的吻着,一路向下,伸手握住了她胸前的浑圆。他温柔的力道,成熟的技巧,令云清的玉体呈现了一种动情的粉色。 她细长美好的双腿与他缠绕着,一边在他身下发出难耐的呻吟,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的唤着“王爷”。 乔越低低的笑了。在她泛着荧光的红唇上舔了舔,柔声呢喃道:“小妖精,叫越哥哥,别叫王爷。”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绵长悠远的娇吟。 乔越感觉自己快要挺不住了,身下胀痛难忍,真想给他这闲置了多时的兄弟找个出口。 他望着身下意乱情迷的女子,这张脸,这副娇躯,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多少回,恐怕他早已记不清了。 低吼一声,艰难的克制着。最终,伴着沉重的呼吸,他还是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肩。就将衣衫给她盖了上。 他居高临下的将她望着,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沙哑着嗓音呢喃道:“小妖精,你何时发情不好,偏偏就在此时……我真想把你吃了!”说着。又在她的肩头咬了一口。 醒来的时候。云清直感觉脑袋发麻,浑身酸痛。她扶着额头挣扎着坐了起来,正睡眼惺忪的望着床纱。就见那帘子一挑,一个身着大红锦服的俊俏公子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最重要的,他手里端着一杯水。 云清的嗓子早已冒烟,也没顾得上与他说话,便一手接过直接见了底。 乔越在她身旁坐定,伸出手抚着她的后背,声音里满是宠溺:“慢点,慢点。” 等等! 云清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只摸的正欢的大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衣衫凌乱,且那里面…… 她一把抓过乔越,眼睛由于气愤而瞪得滚圆:“你……”“叭”的一记耳朵,甩在了乔越白皙的俊脸上。 乔越保持着那个被甩的姿势,直是愣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还没等云清进一步发作,他便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般,瞬间弹跳而起,将她压在身下,一只手刚刚抬起。顿了顿,又无力的捶在了她的身旁。 他血红着眸,双目似要燃烧:“你……因何打我!”他虽然幼年丧母,可身为西越稀少的皇室子嗣,从小也是受尽了荣宠,别说是打他耳光,便是碰一根头发,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云清也怒了,一个挺身就把他掀翻,拉开阵势就朝后退了去。虽然一双美目也是急欲喷火,可那半裸的香肩,难以蔽体的衣衫,还是将她的气势大大的打了折扣。 “你,你无耻!”她瞪着眼指着乔越的鼻子骂道。 乔越的脸颊还是火辣辣的,他一边用手捂着,一边冲上前来将云清抵在了床角:“你,你个死女人!难不成真想吃干抹净了就不认帐!” 云清望着乔越脸上的“五指山”,一时间竟有些不忍,暗自愧疚实是下手重了。可一想到自己那浑身的吻痕,她就又羞又恼:“你无耻!你混蛋!你臭不要脸!” 乔越见她死不认帐,还将自己骂得如此欢畅,一时间气极,抽开玉带就将前襟敞了开。 云清以为他又要兽性大发,正犹豫是打是逃,可再一瞄,这下轮到她傻眼了。只见乔越那健硕的胸膛上,从脖子往下,甚至到了腰际,一路上布满了青色的吻痕。且那肩膀处,竟然还有几个清晰的牙印。 她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于是便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那不太完好的衣衫拢了拢,开始徐徐的向旁挪去。 乔越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她如此这般,伸开长臂就将她扯了回来,眯着眼磨着牙低喝道:“占了便宜,还打人,现下怎么,想逃?” “不,不是……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乔越勾起唇角,捏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要不要你再咬上两个牙印,咱们好好对照对照,看看是哪个发情的小娘子在本小爷的身上胡乱盖印!” 他的脸几乎就贴着她的,压抑着满心的愤怒,无力的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发情的样子有多勾人!你知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你以为我是禽兽?要不是看在你来月事的份上,我还真他娘的后悔没当一回禽兽!” 还没等他发表下一番声讨,云清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个棉团。无论乔越怎么咆哮,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来见人。 …… 阳光大好,夏花怒发。伴着蝶舞缠缠,年轻俊朗的端康王终于停止了与未婚妻的争吵,按照大越历来的围猎日程如约来到了比武场上。 他朝上扯了扯自己了领子,以免那些青痕被人看到。虽然心下里仍然对那女人的反常极为不满,可该查的事,还是不能落下。 “如何?”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杯清茶,眼神淡淡的看着比武台上正在较量的世家子们。 身后的人缓缓起身,在他耳旁轻语道:“回王爷,宴会之上人员嘈杂,所用宫女超过百人。且有许多公子小姐从府内带出的丫鬟出入其中。如要一一排查,恐动静太大,怕会打草惊蛇。” 乔越点了点头:“小心盯着,这几天加强对夫人的守卫。” “是!”那人微微行了个礼,就又躬着腰消失在了人群中。 昨夜的事,乔越越想越不对劲。云清被人下药无疑,可这下药之人若是想促成他二人情趣,未免有些热心过度。 于是他便想起了那几个扶着云清出殿的宫女。当时他担心云清醉酒出事,就有些情急,所以一时间只顾着照看她,便没有过多的去留意那几个人。 可现下想想就极不正常。 云清当时已然大醉,且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她根本就不会主动提出回宫的打算。那么……乔越有些后怕了,如果当时云清被她们带走,欲带往何处?又意欲何为…… 单单为了美色?放眼西越,谁人敢如此放肆的在他端康王头上动土? 他眯起眼,用盖子细细的刮着茶叶沫,感觉似有暴雨要来。 …… 后殿的小花园里,云清屏退了所有的宫人,正握着一把长剑以一种极致的速度飞舞着。 身上的汗湿了干,干了湿,直到累的不能再动,她才颓然的躺在了草地上。 头上,是湛蓝的天空,一只苍鹰翱翔于空。她叹了口气,这样自由的日子,真的快来了吗? 本打算呆过三天就走的。明日,就是第三天了…… 昨夜的事,她多少想起了一些。可面前的那张脸……她不愿去想,怎么想,也无法与乔越重合。那自己意乱之时,心里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一个鲤鱼打挺,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寝房奔去,左右翻找,就是没找到那封信。可明明记得就是放在书案上的…… 在翻查了所有的物品之后,云清惊讶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房间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不是乔越,他虽然时常可恨,但也是一个敢做敢为之人,断不会背着她做这等事。再说,除了那封信,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乔越给她准备的,他没有理由去翻。 云清又想到了昨夜的异常,纵使她酒后真会乱性,似乎也不至于此! 猛然间,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提起剑,正欲出门,就遇到了迎面赶来的萧漠然:“云清,等等,我有话问你。” 云清飞一般的朝着比武场走去,头也没回:“萧大哥,我有急事,回头再说。” 女子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萧漠然静静的立着,手中,是一方上等的江南缂丝锦帕,那帕子的右下角,绣着一支海棠花。 …… 云清来到比武场时,乔越已经穿上了一身银甲。云清从未见他如此装扮,印象里总是一副嘻笑欠揍的脸孔,此刻已如天神一般,风神玉朗,且从内到外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 他手持长枪,脚踏战靴,纵身就跨上了一匹高头骏马,那长枪在阳光的照射下,正散发着刺目的寒光。 云清有些急了,许是直觉,她总感觉乔越此番定会不妥。 她站在高台的后面,拼命的朝他挥着手,示意他赶紧回来。 乔越似是看到了,只见他朝着这个方向抬起手笑了笑,便策马上前,加入了对列的阵营里。 第1522章 围猎之残阳如血 这是一场马术加枪术比试,实际上就是一场小型的军事演习。 云清快速奔到台前,找了一个最靠前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场上的乔越。 烟尘翻飞,战马嘶鸣,不多时,双方就战在了一处。 照理说这种演习意在比试,双方也只能点到为止,可渐渐的,云清就发现了问题。只见先前一直与乔越对枪的一个武将,一边招呼着他步步紧逼的招势,一边向着场外退去。 打不过便退其实也没甚不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便是立马缴械投降,其实也不会有人诟病。可云清看得清楚,那武将分明是接招在次,遁走在先,且他那逃遁的路线,似乎是越发的不对。 这里为了比武方便,周围没设围墙之类,如果顺着那个方向出去,再往前,倘若云清记得没错,那是一片丛林。而那丛林因隶属于皇家猎场,常年杳无人烟,除了狩猎之前会略加勘察之外,平常的日子里,根本没有士兵把守。 云清心下一沉,愈发的焦急起来,直是急得站起了身。刚想回高台那边叫人去接应乔越,就闻到身侧出现了一股刺鼻的熏香。一抬头,那花蝴蝶乔洵不知何时已然挪到了她的旁边。且不只是他,身前身后那几十个姿态各异的美婢,依旧是如影随形的跟着。 他悠然的摇着折扇,见云清一脸急切,连忙关切的问道:“清清,何事着急啊,洵哥哥可否助上一二?” 云清眉头一皱,她知这乔洵武功不凡,手下人才众多,且又是乔越的三哥,但让他去助乔越……不知为何。云清总是有些犹豫。 左右看了看,人们都在兴奋的看着场上的较量,好似丝毫无人注意到已然有一小撮人马跑出了场外。 心下一急,罢了,现下里也只能求助于他。 施了一个标准的福礼,云清沉声说道:“安乐王殿下。乔越已然奔出场外,望速派人前去接应!” 乔洵眯起一双媚眼,将云清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清被他看得极不自然,便将头扭向了别处。 “清清,你当真好生偏心。明明是我发现你在先,可你现下里满心都是小四儿。还有。我不喜欢你叫我‘安乐王’。” “您……是去,还是不去!”乔越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云清现下心急如焚。 乔洵十分自在的朝软塌上一躺,竟然开始闭目养神。他一边吃着美婢递上来的葡萄,一边懒洋洋的说道:“这是演习较量,不会有事的。清清未免小提大作。”说着,他又直起了身。一双媚眼突然间睁大:“若换做是我,清清会不会也这般着急?”[HP]小吉姆的巫师游戏 云清心如火烧,哪里还听得进他这不咸不淡的调笑,只见她单手撑着桌案,在众美婢的惊呼之中,转瞬间就飞跃而起。众人只感觉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如一只惊鸿一般,瞬间就飞到了比武场内。 云清纵身上马,将一个正在场内回旋的世家子踹落在地。还未等那小子反应过来。她早已双腿夹紧马腹。扬鞭一挥,风驰电掣般朝着乔越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场内众人唏嘘不已,待打听清楚了是端康王的和亲王妃,非但没人注意这位王爷的安危,反而开始了那半荤不素的议论: “唏。这北齐来的王妃还真是彪悍。不仅上得了战马,怕是那身功夫也甚为了得。” “你又未曾交手,你怎知?” 说话之人压低了音量,一边贼笑着,一边道:“此等人物,我辈怕是只能梦里交手了。今日晨起,你没见端康王那脖颈上的青痕吗?” “嘿嘿,怕是不仅青痕这么简单,我为殿下换甲之时,一不小心瞥到了他肩上的齿印……” 这边,云清跑出场外之后,只看到了前方还未淡去的一片烟尘。她连忙加紧策马,若是跑进了丛林,那便只能依声迹寻找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四周就只剩下了鸟鸣山幽,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云清飞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前方大概二三里处,似有马蹄踏地之音。 分花拂柳,如果不是内心的景致不对,这确是一块山水优美之地。 近了…… 当云清跑到声源之地,只见百十匹战马正回旋于一处,正加紧围攻中间的寥寥几人。 那几人显然已经体力透支,不多时,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接二连三的掉落马下。 定睛一瞧,现下里竟然只剩了一人!只见那人浑身血污,一杆长枪犹如收割的刀镰一般,挑到哪里,哪里便溅起一片血花。 来不及多想,她足下用力,以最大的力道飞到了一匹战马之上。那人可能根本没有想到身后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意欲反击之时,云清早已将他劈落马下,伸手捞起了他掉在地上的长剑。天女重生废柴二小姐 “乔越!你现下如何?可有受伤?”云清终于拔开一线,杀到了中间。 “胡闹!快快退去!”乔越一边砍杀着围攻上来的众人,一边朝着云清怒喝道。此刻的他,一张俊脸已然满是血污,衬着他那惨白如雪的肌肤,竟然呈现了一种妖冶极致之美。 “休要废话!我打前方,你注意后侧!”云清没时间与他多讲,只能奋力拼出一条血路。 开始的时候,云清下手还有些顾虑。可是越到后来,她发现如不一招致敌,早晚会因体力透支而败落马下。更何况这些人招招狠辣,每招每势都是直指要害,表明了是要将他二人劫杀于此。 满目的鲜血,铺天盖般席卷而来。云清有一瞬间的失神,此情此景,竟然就是她那无数次出现的梦境! 身后传来一声兵器的钝响,云清赶忙回过头去,近在咫尺的蒙面人已然随着声音掉落于马下,可那身后的乔越,却也被一剑刺入了铠甲之中。 自打失忆以来,云清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一时间,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 人群中,一个一身红衣的纤弱身影,像来自阎罗殿的使者一般,手举剑下,人头落地。 落日的余晖正在淡去,丛林里的色彩,却越发浓重。 当树林中再也无有声息之时,乔越看到的云清,已然浑身布满鲜血,那腥红的液体,甚至还冒着热气,正顺着她洁白的脸颊向下流淌着。流到剑梢,又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最后,直至隐埋了泥土之中。 “扑通”一声,毫无预兆的,她像尊没有知觉的雕像一般,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清!”一声震天的嘶吼,乔越踉跄的半跪在了地上。 许久,地上的人总算将眼睛挑开了一条缝隙,她眨了眨已然被血污粘在一起的睫毛,无力的将那正摇晃着她的手臂推了推:“兄台,别摇了。让我睡会儿,好累。” …… 云清是被乔越抱回去的,她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乔越用了飞鸽传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军营里调出了最好的军医。 云清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在后背上受了一记刀伤,且伤痕并不太深,上了金创药,再包扎一下,就无甚问题了。 倒是乔越,为云清挡的那一剑,正好刺在了胸口之上,幸好没有伤及内脏。豪门暗欲:冷枭... 他一直不肯休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他都坚持守在云清床前。就连包扎用药,都是在寝殿进行的。 二更(晚上九点)左右,云清终于醒了。她恍恍惚惚的坐了起来,依稀中,还是满目的血红。 她静静的垂着头,后背的伤,好似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疼痛一般。 “乔越……” 云清撩开纱帘,赤着足走到了地上。 只听“咣当”一声,长枪落地。乔越三步并做两步的奔了上来,满眼都是无法掩饰的欣喜:“你……醒了。” 云清微微一笑,伸出手探到了他的胸前,轻轻的放在上面:“伤的重吗?” 乔越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跟着笑了笑:“无碍。” 云清眼角一扫,看到了那杆落地的长枪,秀眉微蹙,道了句:“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弄你那兵器。” “还说我,你看你,”乔越指了指她那一双赤着的玉足:“都受伤了还光着脚,来,越哥哥抱你上床。” 云清无奈的笑了,摇了摇头,阻止了他说话间就要上前的动作。又擦兵器又开玩笑,估计这乔越无甚大碍了。云清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可回头的瞬间,却发现那厮竟趁着她不注意的功夫,抬起右手捂了捂胸口,一双浓秀的眉毛紧紧的蹙着,如雪的面孔越发的惨白。 云清的肩膀颤了颤,一瞬间,有种难言的情愫涌上心头。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静的爬上了床,然后将另一只枕头往里面挪了挪,也没看他,只是轻轻的道了句:“天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乔越一怔,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似比他以往听过的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听。 他欣喜的点着头,高高兴兴的走了过来。 刚要弯下腰身去脱靴子,云清已然抬腿下了床,然后便蹲在了他的旁边: “别动,我来帮你。” ps: 亲们,最近有事耽搁了,近日怕是只能一天一更。。 第153章 围猎之第故人 这一觉,乔越睡得很沉。 天亮的时候,他刚一睁眼,就发现云清已经不在旁边了。 他望着空荡荡的床铺,胸口忽然开始隐隐作痛,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床铺强行将身体坐直。 昨夜没擦完的那杆枪已被拾了起来,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矗在墙边。他知道那定是云清帮他收拾的,这座寝殿,他昨日就已经吩咐下去,非召勿进。 脚下,是云清昨夜为他脱下的靴子,此刻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边。心里募地涌上一层温暖。可转瞬间,那刚刚挂起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云清推开房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坐在那里。 她放下手中的巾帕等物,快速奔了过去:“乔越,伤口怎样了?怎的不多睡会儿?”她抬起手欲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这位兄弟今日貌似不大正常。 手被捉住了。 乔越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就那么紧紧的握着那只小手。 “乔越,你……没事吧。” 如墨的长发下,那张惯常嘻笑的俊脸,此刻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说?还是不说;问?还是不问。 昨夜,他恍然在睡梦之中听到了一个名字。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承认,他总想欺骗自己那其实只是个梦,可那梦却如此清晰,他听到了,他听到她唤那个人的名字了。 心下里一阵绞痛,他蹙着眉捂向了胸口。 云清一把挣脱那只大手。乔越只听到她如同下达军令一般,瞬间就和外面的侍从交待了十几件事情。 她的声音越发动听了,其实她不和自己吵架,也不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她是那么的迷人。 只是,她似乎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倒是极好的。 转瞬间,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他们抬着一只溢满药香的沉重木桶。还没等乔越反应过来,便被几个小侍从七手八脚的抬到了桶里。 药香弥漫,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团一团的白雾。 他索性眯起眼靠坐在桶边,不去想。 可不去想,那个名字便不会出现吗?不去想,那个人就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为了更好的发挥药效,这个澡。足足泡上了一个多时辰。凤女轮回 出浴之后。他便被侍从服侍着坐到了床边。寝殿又安静下来。宫人自去打扫,不多时,又剩下了他一人。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望去。云清正提着一只药箱朝他走来。 不容分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三两下便抽下他的腰带,脱下了他的外袍。 她的手指柔软清凉,触感极好,那只小手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轻颤。 “不是有军医吗?”乔越想了半天,终是开了口。但却不是他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打出的那纸腹稿。 云清也不抬头,只是认真的替他换药清洗:“我做的不比军医差。” 缠完了最后一道棉布,她又从旁边拾起了一件叠放整齐的月白衣袍。 “怎么想起给我着白裳?你不是没事了吗?”乔越强行勾起唇角。挤出了一抹邪笑。 云清的手指顿了一下,这样的乔越,才让她心安。于是她很配合的白了他一眼:“便是我有事,也无需你端康王府为我吊丧!” 乔越没说话。 云清蹙了眉:“你这是怎的?这伤明明是在胸口,难不成脑子也坏掉了?还是……你也自感先前太过浮躁,打算就此改变形象,开始深沉下去?” “清……”乔越挣扎了好久,动了动唇,终是没敢说下去。 她真的已经记起来了吗?若是如此,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了? 给乔越穿好衣服,云清收了药箱就欲离去,身后的男人忽然长臂一挥,将她带入了怀里。 他抱的紧紧的,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乔越,你干嘛,快放开,你身上有伤!” 男人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沙哑着嗓音呢喃道:“清,别走……” 云清有了片刻的失神。 “呀,你看你!又流血了!”月白的锦袍上,有一朵妖冶的小花,正在隐隐渗出。 云清想去拿药箱,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乔越的眼神现出了一种少有的认真:“我不疼,清,你答应我,不要走,行吗?” 云清嗫嚅着,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答他。他说的“走”,是走出这间寝殿,还是,他已然得知了自己意欲离开?万佛之祖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宫人的长音:“禀告王妃,午膳送到!” 愣怔之间,云清又拿起药箱忙开了。 那边,鱼贯而入的宫人像筛摆宴席一般的将食盒一层层打开。 乔越望着身前忙碌的小手,还有那如烟秀发之下的一张俏脸。他缓缓的吐了口气,算了,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 端康王遇刺,太子乔邦极为震怒。他以雷霆手段将相关人等斩杀了百余人,但就像乔越先前料想的那般,不仅将他原有的一点思绪打断了,且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徒增了一堆白骨而已。 这日,云清拿着一卷书倚在围栏上,一边静静的看着,一边顺道晒晒太阳。在那寝殿呆了三天,足不出户,她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快的跑步声,一回头,竟是几天前遇到的那个乔家小五——乔北。 仅是几天,这孩子似又胖了一圈,整个人白白圆圆的,十足的一个糯米团子。 小团子一见云清,高高兴兴的甩开了两条小短腿,三两下就滚到了她的面前。 “娘子!”乔家小北仰着一张小圆脸,眉眼弯成了月牙状。 云清一怔,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殿下,你来了。” “嗯!”乔小北大点其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嘀溜溜的转了两转,然后便嘟起了小嘴:“娘子不许叫我‘小殿下’!” 还未等云清给他纠正“娘子”这个称谓,就听他继续道:“娘子需唤我“夫君”才对!” 云清彻底无语了。这乔家真乃人才辈出,一代强过一代! “北北这几天连睡觉都想着娘子,可我娘亲来了,她逼着我听她念佛……”小家伙一张小嘴简直嘟到了一处,满心的不高兴。 “殿下,殿下!”上次看到的那个嬷嬷又奔了过来。 乔北赶紧躲到云清身后:“娘子,护我。” 一老一小,一个躲,一个跑,围着云清就转起了圈。 她把书卷收了起来,转身就朝着寝殿走去。 六夫同堂 “哇”的一声,乔北哭了。 云清无奈的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回来。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云清才到了乔北的寝殿,现下里她就十分佩服这个小团子,真不知他凭借那两条小短腿,是怎么挪到她那边的。 檀香缭绕中,云清看到了正跪坐在蒲团上诵经的一个女子。她眉目低垂,墨染的秀发之下,是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 背着身,云清看不清她的相貌,可单凭她那纤细的身段,估计也是一个美人。 云清将乔北放了下来,那小子极不情愿的蹭到了那名女子身前,“扑通”一声,如同一个肉团儿一般的坐在了地上。 女子手握佛珠的手顿了顿,无奈的摇了摇头。清脆的木鱼声一直没有断过,恍惚中,她似是叹息了一句。 乔北拉了拉女子的衣角,睁开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母妃,您不要再让北北听您诵经了好吗?我把娘子带来了,我和你说过的,她长得可好看了。”说话间,就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牙齿,挥舞着两只圆圆的小胖手,朝着云清招呼道:“娘子娘子你快过来,快来见见我的娘亲。” 云清要多无奈有多无奈,如果私下里被这小娃叫几声“娘子”,反正是个小儿,她也不便与他多行计较,可现下里人家的亲娘都在这里了,再若如此,就很不妥。 于是云清走上两步,朝着背对着她的女子施了一记福礼:“娘娘,小殿下迷路,现已平安归来,若是无事,民女便告退了。” 方才还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女子,突然间停止了敲击木鱼的动作。只见她瘦弱的肩膀颤了颤,手指紧紧的握着那串佛珠。 转身,回眸。 三年多了,自打来到西越,嫁给了那个比她爷爷还要年迈的越皇,她就从未想过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她! 慕容留香颤颤微微的站起身来,久居庵堂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动容,可是……少女时期的一幕一幕,在看到面前的这个故人之时,瞬间又重现在了脑海。 “清……你,怎在这里?”留香的眼眶已然发红,她在强行抑制,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云清愣了愣:“娘娘,你……认得我?” 留香一怔,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此人不是云清?也不对,她方才明明已经承认,可只是不到四年,她竟然就不认得自己了吗?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向前一步握住了云清,眼里的泪水强行的抑制着:“清清,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留香啊。” 第1 54章 围猎之过往 “留香……” 云清望向面前的女子,低低语道:“我……出了些问题,先前的许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 留香微蹙了眉,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在不久前,那北齐皇室唯一一个还算关心她的六哥曾经来过西越,当时他们在越宫见过一面,她向他问起云清,似是被他找个话题给岔过去了。对了,听说他已然娶了王妃! 留香握紧了云清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这个已然比她高出了半头的女子:“清,你和我六哥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端康王殿下驾到!”还未见云清回答,门外便有宫人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 随着一阵沉闷的铠甲踏地声,一身蟒袍金带的乔越在众多黑甲卫的簇拥下,宛如天神一般的出现在了殿门之外。 慕容留香心下一凛,对于这个四皇子,虽然并未见过几面,但在她那少的可怜的记忆中,这位皇子留给她的印象也可称之为震撼。 第一次,便是她嫁到西越之时。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们的送亲车队直是快要驶进城门了,才远远的看到了这位姗姗来迟的迎亲皇子。 当时的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大队,可区别于常理的是,跟在这位四皇子身后的,既没有喜娘花队,也没甚迎亲歌舞,相反的,他身后那黑压压的队伍,竟是清一色的黑甲卫队。 这还不算,待双方站定之后,他不顾礼仪,竟然嚷着要先睹北齐公主的芳姿。 当时的送亲队伍里,几本都是文弱官员,且那一路上礼遇有嘉的萧大将军,也早在入城之前便临时有事先行离去了。 一众人等均是出自齐宫的守礼之人,偶见此番阵势,直是又羞又恼,可又不敢与他论理。 最后双方僵持不下。为了北齐。为了自己,留香只得含泪迈下了马车。从走出齐宫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那越皇的年纪老的足以做她爷爷,她本以为只要老老实实的忍上几年,待到那皇帝入土,她便可以求得父皇再让他重返北齐。 可万万没有料到,刚刚到达西越,便遇到了如此一个太岁。 她是蒙着盖头走下马车的,刚刚在车前站立,宫女嬷嬷等还未上得前来。那乔越便首先驱马上前,竟然长枪一挑就将她的盖头挑了下来。屠神 刺目的阳光直射双眼。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情况,留香便猛然间闭了眼。她双手紧紧握拳,纤纤手指狠狠的掐进了掌心。如此屈辱,她在十几年的公主生涯中,又怎曾遭遇?那齐宫里的皇后一派便是不大喜欢她,平日里公主该有的待遇也是一样不少。可是现下,还未见到那位行将就木的正主。就不知从哪冒出了这样一个浪荡的太岁。 更加始料未及的还在后面。 留香本以为这盖头揭了,人也看了,最屈辱也不过如此,可没想到,那乔越竟然坐在马上哈哈一笑,朝着身旁的兵丁说道:“如此小美人,给那老头子真是可惜了,还不如让小爷带回府里的好。” 身后的黑甲卫队也跟着一片狂笑,留香当场便气晕了。 这第一次会面。便让留香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所以还未等越宫的众人前来发难,她便收去了所有的锋芒,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好似一瞬间就老了几十岁。 第二次见到此人,已是她被封贵妃半年之后。那是一次宫廷晚宴。这四皇子当时正从南陈归来,当时陪同他一起踏入殿中的,除了一干权臣之外,竟然还有几十个战战兢兢、姿容俏丽的女子。 据他所言,这些女子均是他用了半年的时候从南境掳来的处子,且都是大家之女,此番长途运送,就是特地让他那老父皇也尝尝南境的新鲜。 还未等老皇帝发话,便有个南境番国的使臣差点摔了杯子。身为端方君子的使臣认为乔越此举甚为不妥,不仅有损大国名声,且不利于与南境诸国的交往。 后来争吵人数越聚越多,且由此事一直吵到了边境冲突之上,正是吵得如火如荼之时,就见那乔越忽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抽出了一柄腰刀,不由分说的就将几个使臣的头颅砍了下去。 鲜血溅满了大殿,几个身体羸弱的宫妃在尖叫一声之后便吓得瘫软在地,瞬间便晕死过去了。 虽然事后得知此事早有预谋,运送美人在次,边境争端在先,可那乔越给她的印象,便除了荒淫之外,又加上了血腥残暴一条。 再之后,这位皇子就极少出现了。而留香产下了乔北之后,也就挪往了郊外的寺院清修。除过宫里有礼教之事需她临时凑数之外,便极少见她再踏足越宫,最后,直是凡尘之事都显有打听了。伪官 这也是先前遇到慕容风时,她一不知北齐早已分裂,二不知慕容远途已死,就更不会知道她少女时期认定了的一对神仙眷侣也早已经隔了沧海桑田。 此番偶遇云清,她本就一头雾水,这当年的太岁又移驾于此,她实是想不出他意欲何为。 乔越已然走上前来,区别于以往,他竟然恭恭敬敬的给留香行了一礼,且低收敛眉目的道了句:“儿臣乔越给慕容贵妃请安。” 这声“儿臣”直是震颤了留香那本就不太强壮的心脏,她久居庵堂,其实是抱了一颗避世之心,哪里真就练成了人家师太的那种淡然。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就见那乔越已然起身,且目光并未在此过多停留,而是转头就看向了云清。 留香正不知要如何介绍,就见他竟然十分熟络的揽过了云清的胳膊,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愉悦起来,那原本戾气横生的眼里居然瞬间就布满了宠溺:“清儿,你怎的出来了也不告知于我?身上有伤不知道吗?” 说着,还十分熟练的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拢到了耳后,若不是云清有意躲闪,怕是现下已然美人在怀了。他声音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那满眼的情意更是见所未见。若不是先前对此人有所了解,留香真以为她看到了情圣转世。 “清儿,我特意命人从天山部落里寻得了一种雪肌膏,回去便亲手给你涂上,你那如玉的肌肤,可不要落了什么疤才好。”说着说着,还伸出手来去抚摸云清的后背。 云清尴尬的咳了咳,她自认为与乔越还没熟络到如此境地,竟然可以当着外人的面毫无顾忌的*。 一旁的乔家小五见众人说得热闹,唯独无人理睬于他,于是便瘪起小嘴,从留香的身后一下子蹦到了众人面前。 乔越一看,乐了,这不是他乔家的小五吗?于是伸过手去就要抱他。 云清赶紧上前一步阻止:“乔越,你大伤未愈,不宜用力。”说罢,便自行将乔北抱了起来,让这兄弟二人更加亲近一些。 乔越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弟,一边捏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一边亲昵的就要上前去亲他。 代妾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一下子躲了开,且顺势就搂住了云清的脖子,脆生生的说了句:“四哥,以后你不可再行如此。小北已是有娘子的人了,你亲我,我娘子会生气的。” 乔越秀挺的眉毛微微一挑,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小五真是有本事,也不知是哪家的小丫头有这等福气,竟被你这小童子鸡给看上了。” 乔北感觉这是自家哥哥在夸奖于他,于是便咧开一张小嘴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回过小脸,嘟起小嘴便在云清的脸上啄了一下:“这就是我的娘子啦,天底下最最好看的娘子。”说罢,还满脸幸福的搂紧了云清。 乔越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说话间就要上来拉扯小北那短短的小袍子:“臭小子,你给我下来!不好好读书,成天不学好!谁教的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乔北小脸一扭,又往云清的胸前靠了靠:“这是四哥教小北的,是你说的,看到了漂亮的女孩子就要先行下手,否则早晚给人抢了去!” 云清的脸上如同开了染房一般,她竟然开始为乔越的行为感到羞愧,于是便红着脸对留香笑了笑,想了半天,才道:“留香娘娘,你不要介意,乔越胡闹惯了,回头让他再给小北请上一位老师吧。” 留香怔住了,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先前一直如影随形般的跟随六哥的云清,现下里二人不仅没在一处,且看这今天的情形,云清的身侧之人竟然何时换成了这个太岁? 留香一脸苦痛的看向云清,她樱红的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就见那乔越忽然将手捂向胸口,好似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再接下来,便是云清放下乔北,满脸急切的去照顾乔越,再后来,这二人便不见了。 …… 月朗星稀,又是一个晴朗的夏夜。 木鱼之声消失不见,上好的檀香还在袅袅升起。留香守着乔北,静静的坐在桌边给他喂着饭。 门外下人来报,一个嬷嬷应声走了进来。 “娘娘,老奴打听清楚了。白日里抱着小北回来的那位姑娘,确实是北齐的云清,云将军。她是平南王爷此番带来西越的和亲之人。所指的夫婿,正是咱们西越的四皇子端康王。据说此二人虽未拜堂,但感情甚笃,平日里……” “啪嗒”一声,留香手里的银勺掉在了桌上。 第155章 围5猎之上药 端康王寝殿中,乔越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便从袖袋中拿出了一瓶药膏。 云清诧异道:“你大老远的去寻我,真是为了擦这药膏?” 乔起一边净了手,一边点点头,随后便极其自然的对云清说道:“把衣服脱了,转过去。” “……” “你还扭捏什么,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 云清磨了磨牙,欲言又止,一把夺了药膏:“你出去,我自己擦。” 没想到,这乔越当真就二话没说的出去了。 她朝着外面看了看,见确实无人了。就将上衣脱了下来,拿过一面铜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雪白的后背上,那伤疤如同蜈蚣一般横跨着。 她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一声:好丑。便用手指蘸了,仔仔细细的涂抹起来。且一边涂还一边嘀咕道:“也不知乔越这药膏管不管用,如果后半辈子都带着这么一个伤疤过活,那还真得考虑一下在上面刺个什么掩饰一下。否则……” “否则什么?”手中的药膏忽然被人夺了去。 “乔越!”云清腾的羞红了脸,又不敢转身,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了胸部。 “别动!”乔越按着她的肩膀,伸出手指,认认真真的涂抹起来,且一边涂一边咕哝道:“你方才在说什么?是不是担心我将来嫌弃于你?” “乔越,你……你出去,我自己来!”云清咬着嘴唇说道。 乔越嗤声一笑:“说你别扭你还真是别扭,这伤疤如此之长,以你一已之力,怕是涂不全的。” “那,那我找宫女来涂。” “我的女人岂能让别人观看?”乔越一边涂着,一边朝那涂完的地方吹了吹,吹得云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是你的人了?我们还未曾怎样!” “清儿,你是在怪我没把你怎样吗?如果你想。我愿意随时效劳的。”乔越忽然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的肌肤上,引起了云清一阵战栗。 她双手捂胸,怒斥道:“把你的脑袋拿回去!不许看” 耳后忽然传来一阵大笑:“你不说我还忘了。”他做势又把头朝前探了探,云清双手占着,无法推他,真是又气又恼。 老爸是杀手 “你那里,”他用眼角瞟了瞟,伏在她的耳边低低语道:“比起从前可要丰满多了。真没想到,你这般纤细身形,某些地方却是长得如此之好……” 云清气极。瞪着眼回过头来:“你个死无赖,要涂便涂。不好好干活,赶紧滚出去!” 乔越见她满脸通红,显然已经气极,便不好再行调笑。于是便又开始尽职尽责的涂抹起来。 “你……你怎知我原来何种模样?”问完此话,云清便后悔了。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心里暗骂自己:我是猪脑子吗?和她讨论这种问题。 身后的乔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一边涂着。一边懒洋洋的说道:“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身体的每一处我都看过……不止一次。且不止看过,我还……” “行了!别说了,快干活!”云清真是巴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掉算了。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其实也不是很多次,就是上次在南陈时,我说过的,本想强你来着,可惜后来给你跑掉了。那时的你,身材可没有这般好。” 云清正想寻个东西揍他,就见他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动。告诉过你了别动!这雪肌膏百年才能炼成一瓶,且必须一次涂完,否则开了封,便不能再用了。虽说黑了灯便看不到,可若今后一搂抱于你便要摸上这身伤疤,那我岂不是要福利大减?” 行,你继续!云清暗自磨牙,一会儿非给你揍个鼻青脸肿不可! “对了,和你说件事,你在西越,有没有什么仇人?”乔越忽然间放低音量,语气也跟着正经起来。 云清想了想,暗暗蹙了眉,最近的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你是说我被人下药之事吗?” “原来你知道了。”他忽然手指一顿:“你为何没曾怀疑是我?” “你不会。” 身后的手指忽然不动了,且好久都没再出声。云清扭了扭肩:“乔越,乔越?” “噢。”他又蘸起一块药膏涂抹起来:“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相信我。” 空旷的寝殿里,忽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静谧。二人忘了继续方才的话题,除了手指摩擦药膏的声音,几本是一片寂静。 云清咳了咳,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对了,乔越,今天遇到的那位留香娘娘,她之前认识我,是吗?”梦鹊仙 身后的手指又顿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又继续起来。乔越的声音极低,且有些沙哑:“许是识得的。怎么,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但她见到我时,似乎很是激动,对了,她问我和她六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啪嗒”一声,乔越手中的药膏掉落在地。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手都搭在了云清的肩上。她的肌肤柔滑细腻,堪比上等的绸缎。那优美的背部线条,另人迟迟无法收回视线。 他的声音越发暗哑,他感觉自己心如鼓捶:“云清,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前面的人顿了顿,声音也有些低沉:“那天,我去树木里接应于你……那样的场景……说实话,我厌恶杀人!” 云清忽然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乔越。他没有与她对视,直接又把她的头转了过去。 药膏已经涂的差不多了,他又自上而下吹了吹。等全部干透了,才从身后拿过了一方肚兜,给她套在了脖子上。 “我,我自己来。” 乔越没说话,也没停手,十分熟练的帮她把带子系了上,然后又拿过衣服,帮她披在了肩上。 “只是这些吗?”乔越的声音有些微颤。 “嗯?” “我是说,你只是想起了这些吗?” 其实……算了,还是不要与他讲的好。其实她还记起了一个名字,联想到留香姓慕容,她十分不情愿的把那几个字联系到了一处。 那个男人她有过几面之缘,但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因为自打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她就有一种无比压抑之感。 “是的,就这些了。我想,我之前怕是真的上过战场吧。” 乔越忽然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微微一笑:“你当年在南境,岂止是上过战场,算起来,还是一员虎将。” “你和我交过手?对了,我一见你杆银枪就熟悉的很。” “是交过手,不过不是在战场上。是在南陈的街上。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没甚好提。”他当然不愿提及,那可是段不堪的过往,他还没能坦荡到直接告诉她:就是我在街上一边杀人一边抢人家大姑娘,你上来拦了我的好事。弃女逆天:腹黑太子妃 …… 乔越出去了,直到晚宴时分,云清也没见他回来。 前殿的侍从过来请她过去大殿用膳,她直接推拒了。对了,想到用膳,她忽然想起了那日之事。 上午时,乔越问她在西越有没有什么仇人。若说仇人,那还未曾解决的马鹊儿算是一个,可她远在城内,那下药之人必不是她。 再有就是那日先骂了她,又与她斗艺的那个姑娘。可那人当时也已醉的不行,且她那般模样的,大多只是醋意浓些,应该不是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的人。 那群女人……云清忽然想到了那个中年贵妇,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人自打入了席,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乔越。 云清打了一记哆嗦。她真是不愿再往下想,乔越先前的花名她有所耳闻,可那么丑陋年老的女人,他不是也下得去手吧! 她记得那女人虽然没看她几眼,但望向她时的那种阴冷表情……难道是她? 正兀自惊起一身鸡皮,门外又有侍从的声音传来:“王妃,端康王殿下说有要事与您在书房相商。” 拐了几道门廊,云清才来到了传说中的书房。看来这为了围猎而建的行宫,一点也没因用途而偷减半分功料。除了花园宫殿,竟然连书房都准备好了。 望着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藏书,云清随便翻出几本,四书五经一样不少,就连兵书战策都码了一整排。看来这皇家子嗣除了玩乐,其它方面也更是一样不落。 等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也没见乔越前来。云清未用晚膳,渐渐就有些肚饿。正想着要不要先出去寻点吃的,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乔越?听着不像,或者说不全像。好像还有女子的声音。 云清拔开窗帘,朝着外厅望了望。只见乔越被两个女人架着,脚步有些踉跄,好像是喝多了。 这两个女子她虽不熟悉,但那日晚宴之上似曾见过。云清现下里就有些犹豫。她倒不是害怕这些女人,只是她们那股醋劲她实在是受不了。 于是便四下望了望,想着哪里能够躲上一躲。待她们出去了,她再行出来也未尝不可。 眼一扫,就扫到了那个宽大的床铺。 ps: 亲们,如果感觉还行,记得收藏推荐噢。 第1捉56章 围猎之捉奸 七月的天气,已入暑期。 为了避暑方便,这行宫的地面多以大理石铺就。那床底下的空间虽然比不得床上,可也不是特别狭小。云清侧着身子躺卧下去,还能活动自如。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便开始静观其变。 门开了,几个杂乱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伴着一阵浓烈的酒气,头顶上的床铺“扑通”一声落下了一个凹陷。 数不清的灰尘开始欢呼跳跃,云清咧了咧嘴角,用手扇了扇,她赶忙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地面,否则一不小心便能打个喷嚏出来。 一双,两双,三双!云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鞋子落了地。 这是什么情况? 她抬起眼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床板,难不成,这三人……都上了床? “殿下……”一个娇糯的女声传了过来:“让玉儿给您宽衣吧。” 一条玉带落了地,一件袍子紧随其后,接下来,就是中衣…… “你给我住手!”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到底给王爷喝了多少?” “哟,王姐姐,您不是在怪玉儿吧。”先前的那名女子娇嗲着说道:“我这可是拿钱办事,夫人说了,尽量让殿下喝得尽兴,他要,我又岂能不给嘛?” “你……”那王姐姐显然十分不喜欢她故意说出的这种似能引起歧义的话来,于是便怒斥道:“你给我住嘴!你……你给我出去!” “这可不行。”是那玉儿:“事情是大家说好了的,虽说我玉儿做这行是为了搛钱,可人家做事一向尽职尽责,从不在主家看不到的时候偷懒,否则我也不会是大家公认的业城第一美人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殿下已然迷醉,难不成姐姐还想独占?” “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业城第一美人’。你不就是一个青楼妓子!难不成还想与王爷春风一度?识相的。从哪里来的,你就回到哪里去,别平白的污了我们殿下的清白!” 云清险些没咳出来,这种戏码她还真是见所未见,不仅是二女争一男,且这位叫做“乔越”的男子在她们的眼中居然还有“清白”可言!这王姐姐的面貌她是无从记起了,不过倒还真是个妙人,说出来的话更是妙语连天。 床上又传来了那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对,我玉儿就是个下贱的妓子,哪里比得上王姐姐你。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和我这个妓子一起出来勾引男人!还争抢着要和人家上床!”重生的渣男驸马 “你……你……”那王姐姐似是气得不轻。 “我怎么了。王姐姐你面色潮红,不会是为了欢畅一回而特意服了什么大家闺秀专用的助兴之药吧,哈哈哈……” “别吵了!”床上的正主终于发怒了:“再吵,都给本王滚下去!” 乔越好像又骂了一句什么,就听那玉儿赶紧闭了嘴,而那王家姐姐好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了一番衷肠。 再后来。这三人就嘻笑着下了床,云清的头脑有些空白,只听到了“浴殿”二字。 门关上了,散落了一地的鞋子还有衣袍又重新回归到了它们主人身上,这间书房又像开始一般寂静了。 云清木然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拍了拍,其实也没甚好拍,这里的宫人做事极其认真,除了最开始那三人倒在床上弄了她一些灰尘之外。这床底下还是比较干净的。 开门,出去。 华灯初上,行宫虽然地处偏僻,可这亭台楼榭,宫灯晚景,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云清无心观景,她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小阵,逛来逛去,还是逛回了端康王的寝殿。 她负着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前脚刚刚踏上台阶,后脚便又撤了回来。 忽然间,很不想进去。 她在殿门外的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一抬头,发现有几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在头顶上不停的飞来舞去,是萤火虫! 她忽然高兴起来,瞅准了一颗就要去捉。 还未等她出手,就听得一阵呼啸的风声擦过耳边,紧接着就是一阵清竹之香忽闪而过。 “给你。”面前的男子摊开手,一只亮晶晶的瓶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瓶子里,是一只亮闪闪的萤火虫。 “琉璃瓶?”云清抬头问他。 男子点点头。 “乔洵?”云清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锦袍,襟领处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也被一只玉冠整整齐齐的梳在了脑后。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那一双酷似狐狸的媚眼此刻竟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到处放电,而是十分坦然将她望着。且那一身刺鼻的熏香,竟然也消失不见了。淡荷纵情逍遥 “你,你是乔洵?” 面前的男子点点头,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一日不见,云姑娘就不认得我了吗?” 云清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人还是那个人,可这前后的差距实在太大! 乔洵也将她望了望,然后就从身后掏出了一柄花边折扇,掩 起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清好有趣,我不过是换了一副装扮,你便不识得了。当真有趣,当真有趣。”说着,就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媚态,还顺便闭起右眼,朝她一眨,抛了一记媚眼。 云清这才松出一口气,她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去哪?”身后的乔洵叫道。 脚下一顿,不过仍旧没有回头。 “想开些吧。”身后的乔洵摇着扇子说道:“大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是我那风流倜傥的四弟。你来之前,小四儿府里的女人虽未上千,可也不下百人。现今他能为了你而做到这般,已是收敛了许多,你当理解才是,不要让小四儿为难才好。” 这些事情与我有关吗?云清慢慢的踱着步子,没有理会乔洵。 宫影绰绰,一路走来,竟也不知不觉的踱到了正门口。她抬起头将那高高的城墙的望了望,上面的守卫似乎很是悠闲。一边散漫的巡逻,一边相互嘻笑谈论着什么。 云清目测了一下,若是趁东边那队未走到西边,而西边那队又未重新返还之际,那中间大概有个一小会儿的空白时间。 她又朝着旁边的汉白玉亭子扫了一眼,以这个亭子为起点,再折到前边那个……此时翻身出去,怕是一个良好的时机。 于是她开始心下捶鼓,自我激动了一小下。可又一想,还是行不通。这里距离长宁少说也有几百里的路程,中间又显有人烟,如此出去,难不成要在荒郊野外行个四五天? 算了,还是待到白日再从长计议一番。从乔越那里偷个腰牌出来应该不难,乔装一番,再备上一匹骏马,去膳房备些干粮,然后快马加鞭,估计明日晚间就能到达长宁,然后就去找华秀影,再与楚德会合…… “喂,前面那个,干什么呢?哪个宫里的?”网游之毒师传说 云清心中有事,走的又慢,不知不觉中,竟然过了宵禁时间。 她啥也不说,人家便犯了难。 可眼见她姿容超群,衣着不凡,倒不像个下人。但她不言不语,看样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一时间就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喂,姑娘,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一个圆圆脸,小个子的兵丁问道。 “……” “那你会不会写字?”说着,那小兵就开始寻找纸和笔。 “别问了。”另一个瘦高的兵丁说道:“我看她就是个又聋又哑的傻姑娘。” “你怎能如此说人家?不过……哎,真是可惜了。”那个圆圆脸的小兵说道:“长得这么好看,竟然不会说话,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吗?只听说端康王妃姿色无双,怕是那风流王爷没见过面前的这位吧。要不然……” “你要如何?” “咱们把她献给端康王,或者安乐王,实在不行送给哪个大家公子也行啊。以她这小模样,虽说呆傻了些,估计也能换回不少赏银呢。” “你休想!”那圆圆脸的小兵竟然气得满脸通红:“这丫头不错,安静乖巧,不许你如此害人。能做人妻,谁愿与人为妾?说不定是哪个大家的好女儿呢。” “那你说怎么办?” “先给她找个地方住下,等天亮了,就带她去找家人。” 于是乎,云清便被两个小兵一路指引着,带到了宫门附近的下人房。 由于靠近宫门,这里人员不多,十几个人的大通铺,现下里除了云清,就只还有一个叫作胖丫的姑娘。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又黑又胖,走两步便要喘上一喘。已是深夜,但云清过去的时候,那丫头竟然没有入睡。 那个圆圆脸的小兵将云清安置下来之后,还对着那趿着半只拖鞋,斜披着衫子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的胖丫嘱咐了一句:“她是大人家的女儿,不会说话,且迷了路,只在这里留宿一晚,你不要欺侮于她。” ps: 亲们,有人在看吗?出来冒个泡好吗。。。 第157章 围围猎之胖丫 胖丫嘟哝了一句什么,便十分不耐的将云清引到了屋里。 借着月光,她将云清好生打量了一番,待看清了她的样貌,便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呀,你长得真好看!” 云清翻了个身,丢给她一个后背。她现下里没有任何心情与这位姑娘交流。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明天何时去偷乔越的腰牌,要怎样偷才能不知不觉,最好在离去之前,不要再行见他才好。 身后的胖丫对她的不理不睬似乎很不介意,一边坐起来扑哧扑哧的脱着衣裳,一边继续咕哝道:“其实这里先前还有个小翠的,可她昨天给徐大人的公子送了一趟瓜子就再没回来。听说是给收去做了通房丫头。” 胖丫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饼,就开始吧唧吧唧的嚼了起来:“哼,什么徐大公子,我胖丫才不稀罕!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心中的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听说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身功夫更是举世无双……” 云清翻了个身面对胖丫,倒不是也对那个什么风流倜傥的男人感兴趣,只是她肚饿难耐,闻到烧饼的味道,有些难以自持。 “嘿嘿。”胖丫咧开一张满是饼渣的大嘴笑了笑,一边继续大开大嚼,一边继续咕哝:“你也认为端康王艳绝天下,姿容无双,是吧。” 云清心下一颤,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乔越的魅力当真如此不凡,竟然影射到了这样的角落里。 云清望着胖丫那一圈圈的肥肉还有一脸的雀斑,再想想那小白脸一般的乔越,如果把这二人放到一处……她呛的咳了起来。 “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胖丫向来大方,我爱上的男人,是不介意与别人分享的。”她眼睛一转,将大脸朝前。眨也不眨的将云清观察了好几遍:“不如这样。明天我托人将你送到晚宴上,如果你能得了端康王的垂青,到时候别忘了将我提上一提便是,你看如何?” “……” “要不这样,我也不求让他垂怜,你就让我远远的将他望上一望,你看如何?”胖丫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饼来,一脸恳切的将云清望着。 “我给你画张像,你把饼给我。”云清道。 “你,你见过他?”胖丫真心激动起来。 云清点点头。 胖丫直是激动的快要流出泪来。赶紧把手里的饼塞给了云清,一边手忙脚乱的找着笔墨。一边哆嗦着说道:“我这里还有大葱,你要不要卷上一颗?”同曾惶虑情难止 “……”嚼饼的声音。 笔墨纸砚备齐,云清便借着月光画了起来。 这段日子她无聊的很,先前在崖底又没少拿着树枝给宝儿描像,现下里这描绘丹青的本事就涨了许多。几笔下来,竟也是惟妙惟肖,不多时。一个俊朗无比的乔越就浮在了纸上。 胖丫拿起纸来,满心的欢喜简直无法言语。 她对着那纸亲了好一通,才恍然反应过来:“你会说话?” 云清早已经吃完饼擦了手,开始去会周公了。 这一觉睡得不是太好,梦里那乔越总是追着她四处跑。她梦到自己去了漠辽,可一抬头,楼门上挂的居然是那乔越的画像,一脸贼嘻嘻的在瞅着她笑。 天未亮,她便起了身。 在井边打来一桶水。她认认真真的洗了洗脸,又从胖丫那捏了一小撮盐漱口。收拾停当,便伸开手脚,打了一套行军拳。末了,又从窗边拾起了一根棍子,以木当剑,唰唰唰的舞了起来。 正值兴致高涨,就听小院入口处传来了一阵掌声:“好,好剑法!” 回头一看,竟然是昨夜的那个圆圆脸小兵丁。 云清将棍子收起,朝她拱了拱手。这小子昨天没少为她出头,是个心善的。 圆圆脸见云清对他笑,一时间竟然慌了神,他站在木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学吗?”云清从井边舀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圆圆脸兴奋的满脸通红,大点其头。 她挽起袖子,摆好姿势,如风如雨般打了一整套。 圆圆脸一张小嘴张得老大,满眼的羡慕都能溢出水来。 云清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这全套都教给你。” 圆圆脸看来是个武痴,一听有神功可学,也忘了面前这丫头怎么忽然间就能言能语且又不呆不傻了。 *校园 云清也没如何为难于他,只是换着法的问了问这行宫的马匹一般都在哪里喂养。 圆圆脸显然没有防备意识,且自感这个问题太过简单,有些愧对恩师,于是便主动将马匹的喂养时间,草料情况,以及来往地点统统道了个遍。 “师父,你喜欢养马?”圆圆脸这师父倒认得及时。 云清笑了笑,没再言语,便开始一招一势的教起了这个临时徒儿。 她心下盘算着,怎么也得等过了早晨,等乔越出了寝宫,再行偷窃之事。想到这,她忽然有些发堵:这家伙昨日与那两女颠鸾倒凤,回没回来还是两说。 想着想着就磨起了牙,那招势也是越发狠厉,越打越快。 圆圆脸渐渐就有些跟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如风一翻飞舞,他立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就差抓耳挠腮了。 这边打得热闹,旁边的一队小兵因为想找圆圆脸吃饭,也便给引了过来。 不多时,这院子里就聚集了十几号人,吩吩立好姿势要跟云清学习拳法。 圆圆脸有些不高兴,这师父明明是自己发现的,现下里却要与众人分享。可他人小力单,且这师父似乎又是个大方的,来者不拒,便也只能尽量挤得靠前,想多得些指点。 “师父,您这功夫真棒!”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侍卫伸出大拇指朝着云清晃了晃。 “是啊师父,不如我们和营长说说,您留下来给我们做教头如何?” 云清一边在井边画着什么,一边点了点头:“好说,好说。你们过来看看,地上的这些图,就是我这一整套拳的打法。这招,在狭小的空间里极其管用;这招,需要先发制人……” 她挽着袖子,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开心。心下里已经开始盘算:等我去了漠辽,是不是也可以寻个教头的活干干,以前还从未想过,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强项嘛。 瞬间,鸦雀无声。 除了云清还在那认真的讲解,再也无人与她附和,也无人再上得前来。 云清有些奇怪,便抬起头看向众人,拿着画图的小棍指着他们:“你们这是做甚?如此三心二意怎能学会?还一个个低着头,地上有金子吗?你,圆圆脸,你过来,对就是说你……” 圆圆脸一动也不敢动,他死死的瞅着地面,可那小手却偷偷的朝着木门的方向指了指。和主人的十个约定 “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早上起来时巴巴的要拜师学艺,现下里就开始不听话,你指什么,那门边还有……” 未等云清把话说话,那刚刚从寝房里打着哈欠出来的胖丫便首先“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只见她两只胖手死死的攥着一张画像,那布满眼屎的小眼儿直是瞪得比绿豆还大:“你……你……”她踉跄着跑上两步,将那揉搓的不像样子的画像举在了来人面前:“真没想到,我胖丫在有生之前,还能见到活着的端康王。娘啊!您现下里死也能瞑目了。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啊,不捐银子,便入不得行宫;入不得行宫,便见不到端康王啊……” 门口之人,正是一脸怒容的端康王——乔越。 他皱着眉朝着面前张牙舞爪的胖丫瞥了一眼,身后赶紧上来两个黑甲卫,将那胖丫拖了下去。直是离得好远了,还能听那胖丫的声音隐隐传来:“这画像,我真是没白白搂上一宿,看来是老天显灵呐!” “噗”的一声,云清一口水喷了出去。她一边颤抖着肩膀强行忍着,一边擦了擦嘴角。怪不得这张画像看起来像被蹂躏了一样,原来这丫头竟然抱着睡了一宿。 “呵,你倒好兴致!”一双金边朝靴立到了她的面前。 云清收起杯子,也收了笑。眼也没抬,默默的将杯子放到了旁边的木板上。 “你竟然喝冷水?”乔越看到杯子,又看了看云清身后的水井,不禁怒从中来:“你怎的如此糟蹋自己!女人家喝冷水?” 云清眉头一皱,“糟蹋”?还真是难听。不过她现下里不想与乔越交流。 “你……怎的会在这里?”乔越问道。 “……” “报信的士兵说昨夜遇到了一个绝色的傻子,且还又聋又哑,我开始还没想到是你,只是寻你不着,心下焦急,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 乔越低下头来,眯起眼看向云清:“你这是怎的?难不成真的变聋变哑了?” 不能和他吵,不能和他吵…… 云清站起身来就要往回走。 “你……你给我站住!”身后的乔越忽然喝道。 第1 58章 围猎之混蛋 云清不想与乔越发生冲突,她已经打算离开,还是想为彼此留个好印象的。 不管怎样,乔越待她不错。人非草木,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她不是没动过那方面的念头,但想想还是顾虑太多。慕容启留给她的阴影尚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也越发清晰起来。就算抛却这些全不算,经过了昨晚,她怕是也无法再将乔越往那方面想了。 云清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虽说世间男儿多薄性,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极为正常,可云清偏偏接受不了。 就算先前当小鱼儿时被慕容启骗的差点当了小妾,可一旦重新变回云清,那些该有的特性,也便一样不落的重新浮出水面。一个当过将军的人,你再让她去给别人的后院做替补,怕是换了任何人都不能的。 望着面前的乔越,她忽然很是无奈。她实是想不明白此人,你昨夜刚刚与别人春风一度,且还一度就度了俩。你这是有多少广博的胸怀,在劳累了一夜之后还能在第一时间里再记起我来! 她看着乔越,心里打了数个草稿。甚至想过与他摊牌,直接告辞算了。但以这位仁兄以往的行为,她很怕他忽然抽风再将自己关起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可是总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总得说点什么吧。于是她弯起嘴角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乔兄,你那还有吃的吗?我昨夜就啃了半块烧饼,现下实是肚饿。”吃饭是个大问题。不吃饱,她哪有力气逃走? 乔越听罢一脸阴暗,心里暗自磨牙:不饿你几顿你是不知道回家!可一见她已然饿得喝了凉水,便又免不了心疼。于是一把拽过她的袖子,提着她的脖领将她扔上了一辆马车。 “快走,去膳房!” 马车摇摇晃晃,乔越一直盯着云清。云清一直看着窗外。过了许久,快行至一半的时候,乔越终于开了口:“你便没甚好说的?” “呃,说什么?”云清垂着眸,抿了抿唇。 “你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还与一群男人厮混,难道我不该问问?” 厮混?!云清又惊又气的看着乔越。不会用词便不要讲话,这种难听的字眼,用你自己身上是不是更为贴切! 她磨了磨牙,本来已经打算和平告别的。现下里又忽然气不过,于是便挤了一抹笑,往车厢上一靠。吊儿郎当的说道:“嗯,乔兄所言及是,我便是如此,一向喜欢东游西逛。且专喜与人厮混,蒙您错爱了。”[来自星星的你]守望 “你!”乔越昨夜不见云清,虽然宫门那里没有出宫记录,可他依然急得不行。要不是后来有个守城的兵丁过来报信说看到一名绝色女子在宫门处游逛,他怕是真的又要急疯了。 其实当时就想来寻她的,怎奈香颐夫人那里死缠烂打,他又不想前功尽弃。于是便生生的忍到了天亮。这一晚总共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见到她了,却见她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在那一边喝着凉水一边大喇喇的教人练拳。 现下里只是问了一问,她便如此敷衍于他,他又怎能不气? 乔越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宫门口晃悠什么?难不成是吃饱了没事干跑那消食? 他才不信,这小妖精止不定又要起什么幺蛾子。自己费心费力的为她扫除障碍,昨夜还差点让那肥婆娘给上了,她不知情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到处晃荡着让他着急! 越想越气,他猛然间暴起,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般将她一把扯了过来,顺势便扑倒在了软塌上。 云清大惊,心想这疯子怕是又要犯病了,一想到此君昨夜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她忽然间怒不可遏,你把我当什么了?心里气着,手下便没有留情,一拳下去,直接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 乔越一闪,脸是躲过去了,可身下的人纵起一挺,一下子将他推翻在了车厢上。 “嘭”的一声,乔越还没来及护住头部,便用手捂住了胸口。 云清心下一颤,糟了,他胸口有伤。 “你……哎……何必呢?”她想上前看看他伤的如何,可刚一探身,想了想,又撤了回来。 “王爷!王爷?”外面的黑甲卫听到声音,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连忙紧张的询问起来。 “没事!”乔越双眸如火的瞪着云清,厉声喝道。 云清垂了头,忽然有些难过。乔越这伤,怎么说也是为她挡的。她绞了绞手指,还是忍不住想说:“乔越……你,何必呢?” 对方没有说话。九阳剑圣 她稍稍抬了头,正好对上了他一脸的怒容,于是便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和你,不合适的。” 他依旧眯着眼,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云清朝前挪了挪,猛然间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乔越:“乔兄,我哪里好?我粗鲁、不温柔、经常糊涂、还失忆……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我改还不行吗?” “你!”乔越咬着牙,一双眸好似血染。 “你看,你也知道我不好。你在西越如此受欢迎,那么多女子争抢着入你的后院,你何苦呢?虽说我少年时期救过你,但我实是记不得了,且你也助过我多次,如要报恩早就报了,你大可不必以身相许的。再说……” 她忽然又想起了昨夜之事,浑身打了一记哆嗦:“我为人清冷,毫无情趣,又不懂如何讨人欢心。你是不是……考虑放了我?” 乔越沉默了,从云清的角度看,他像是在认真考虑一般。 过了一会儿,当云清满心期待他能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他勾起唇角,邪邪一笑:“若说你哪里不好……你上面说的那些全对,可你有个好处自己怕是不知。” 云清稍稍探身,表示愿闻其详。 “你嘛,”他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一番:“你姿色无双,胸大、腰细、腿长,肤若凝脂,手感极好,且发情时模样更加勾人。那粉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还有那*的声音,特别是你那双修长的大腿攀上我的腰身时……咦……那滋味只要尝过一回,我连梦里也要重复几次。如此尤物,你说我岂能放手?” “你,你是混蛋!”云清又羞又恼,被他气得浑身颤抖。想揍他,又怕伤了他,便只能生生的忍了。 乔越发表了此番大论,便十分悠闲的往车厢上一靠,甩开一把折扇悠悠然的扇的起来。还顺便扯了扯自己的襟口,全然一副浪荡模样,眯起眼,勾起唇,对着云清嘻嘻一笑: “美人,你说的太对了,我乔某人就是混蛋,就是不要脸。我生平两大爱好:一个是杀人,一个便是玩女人。自打在南陈见了你,我便想上了你,且也去实施了,只不过没成功而已。你可知道,当时那慕容启用南陈一年的赋税来与我交易,我都没有应允。钱算什么?你这等尤物,错过了,我岂不吃亏? 豪门契约·失忆总裁,赖定你 你以为我后来救你是为了什么?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是爱上你了吧。爱是什么?我乔某人从来不懂,虽然不懂,可我会做啊,且那功夫还不错呢。哈哈哈……” 你说我看上你哪一点了,我就是看上你的脸蛋还有身子了。这天生的东西,要想改,怕是不易。要我放手,也行,你毁容吧!只要你变成丑八怪,我乔某人保证再也不看你一眼!” “你……好,好……”云清从未想过他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瞬间像被抽干了筋脉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胸口也如同刀绞一般疼痛。眼框发酸,她别过脸,只觉得自己就他娘的一蠢蛋! 还巴巴的跑来陪他围猎,竟然还想着给他过生辰!哪成想在人家心中,自己其实就是一条摆在了案板上的鱼。任你如何蹦达,要不要吃你,何时吃,做成一道什么菜,全是凭了人家的兴趣而已! 她不再说话,将脸朝向外面。他不愿让这个混蛋看到她软弱的模样,可那眼中的泪水却开始不争气的朝下流着。 路过寝殿的时候,云清没等车夫停车,便飞一般的跳了下去。还去什么膳房?一见这恶心的家伙她便饱了。 门“啪嗒”一声落了锁,只听乔越懒洋洋的声音在外面传来:“给本王看好了,加强守卫。王妃功夫了得,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是!”黑甲卫的声音整齐划一,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三哥,我从刚从北齐弄来一批妓子,那身功夫甚是了得,和四弟前去尝尝?” 门外传来了乔越与乔洵那浪荡的嘻笑声。 云清恨恨的坐在椅子上,只感觉胸口堵得不行。她不恨乔越,只恨自己是个自作多情,无比愚蠢的蠢蛋! 不用看,她也知道外面已然铜墙铁壁,现下再想逃脱,还真是不易了。 抓起桌子上的糕点狠狠的塞了两口,又拿起茶壶猛灌了一番,这水竟然还是热的。 咦?云清看了看手上的糕点,这东西也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 ps: 文章写到这儿,极少见朋友们在书评区留言。今日早上写了一篇感言,均是发自肺腑。我最怕写的东西没人看。如果有亲们在看,可以适时的出来留个脚印的:) 第159章 梅5公子再现 睡了一觉,日近中天。 白色的阳光从窗缝中挤了进来,被切割成一道又一道的细线。 云清猛然间纵起,何时睡过去的,竟是不知。脑袋有些昏沉,她强行打起精神。眼一扫,扫到了桌子上的那盘糕点。 这觉睡得异常不妥,怕是那吃食里给加了料了。本还想着包上一包当作干粮出逃时用,现下恐怕只能饿着跑回长宁了。 她在屋内转了几圈,早间时分乔越的那一番话就像苍蝇般在她耳畔嗡嗡作响,每每想起那一番形容,云清便要吐上几口,顺道再恶心上一两回。 不行,今天必须逃走! 马匹情况她已打探清楚,桌子上的糕点是不能再用了,如果跑得够快,天亮前应该能到,不吃东西也没甚大问题。 现下里最最重要的就是门外的那一群黑甲卫。这些士兵她很清楚,唯乔越誓忠,就是刀剑卡在脖子上,怕也不会撼动他们半分。 硬闯定是不行,他们人数众多,双拳难敌四手。那么…… “叭”的一声,一只杯子落了地。就听屋内的王妃喊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送饭过来?你们这是打算将我饿死不成?” 她不喊,这群大老爷们还真是忘了。这屋子关的不是犯人,便是犯人,这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们知道这个女子在乔越心中的份量,哪敢怠半分。不多时,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宫女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敲门。进去。只是一小会儿,那宫女便又低眉顺眼的退了出来,只见她对着门旁的一个侍卫统领柔声说道:“王妃说她用完膳便要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扰。” 统领点点头。他知道屋内的女子与他们那风流王爷又闹别扭了,如非要紧,现下里谁愿去招惹于她? 那小宫女对着众人施了一福,便低着头提起食盒退去了。 宫门处。云清着了一身宫服,正掏出御膳司的腰牌意欲出宫。照理说御膳司派人出门采买也属正常,但此刻这细弱的小宫女身后还牵了一匹马便有些说不过去。 深宫皇后不可惹 她正编着理由与门卫周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王妃……王妃……你等等!” 云清双眉拧成一团儿,要追我也是黑甲卫。这一声娇喝又是出自哪般? 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一边跑着,一边朝她摇着手。这声音有些熟悉,对了,像是那天在书房里听到的那个玉儿。 “王……王妃,总算追上你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清面色一沉。朝着宫外瞄了两眼。实在不行,一会儿怕是要硬闯了。 “王妃,您快去救救王爷吧。他扮作您的模样去勾引别人了。” “你……你说什么?”本不想理睬于她。可这消息来得有些玄妙。 那玉儿一路奔来,已是累得不轻。她蹲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事情断断续续的说着。 没等她说完。云清早已变了脸色,翻身上马便朝着猎场的方向赶了去。 昨夜之事,实是云清误会乔越了。 他醉酒不假,可并未真正与那二女如何。 前些日子在夜宴上看到的那位中年贵妃,名曰香颐夫人。她是西越附属番国的一位权贵,几年前因为朝贺之事而到了长宁。 这位夫人生平专喜男色,府中男宠不下百人。几年前的乔越正值风流浪荡之际。一次在宫宴上偶遇,他一张带着戾气的俊脸再配上那副花花模样,当时就把香颐夫人给迷得神魂颠倒。 他府中什么模样的男宠都有,唯独没有这样一个身材好,模样俊,又混合了一身煞气的英武小青年。 可人家乔越喜欢美人,而这位夫人年事已高,且样貌又丑。于是她便想着投其所好的给乔越送上了几十个美女,再顺便亲亲他的芳泽。 一次借着乔越醉酒胡闹,这位香颐夫人便着了一身粉裙混在了侍寝娇娘的队伍里。正待近得身前,怎料她那一身脂粉太过浓烈,生生的将乔越激出了好几个喷嚏。这喷嚏一打,人也精神了,一见面前搂着的是个长满了雀斑的年老肥婆,只见他秀眉一拧,一个没忍住就吐了这夫人一身。无限之综漫天下 侍寝计划自是没有成功,且那以后乔越便去了南境,不是打仗就是掳人,总之是没这夫人啥事了。 将这乔越活生生的念了好几年,这次她终于又逮了个机会出使西越,且是带着从中原各国搜罗来的五十个美人想要觐献给她的梦中情人。 自知刚到长宁,便听闻这端康王转了性子,府中只留了一位从北齐来的和亲王妃,其它女子一律无法近得身前。 于是她实实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开始抓耳挠腮,坐卧不宁,大有一副此生不得此人,便无法安然入土的决心。 人一旦有了欲念,便极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那群图谋龙脉之人便将这局布到了她的身上。 至于她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那是后话,总之乔越如愿的从她那里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而她也成功的帮助那群人让云清产生了误会想要离去。 此刻的云清,策马飞奔,心急如焚。 听说乔越扮作了她的模样想要引那些图谋龙脉的人现身,稍加联系,便知前段时间发生的练武场之事,也应与此事有关。 他有伤在身,那又是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亡命之徒。云清忽感眼框发酸,这个傻子,今早为了不让她跟随,还特地说了那样一番话来恶心她。 龙脉?她根本不知道何为龙脉?他们要找龙脉,怎的就盯上了自己? 来不及细想,她只能快马加鞭,恨不得立刻冲到乔越面前将他拽回来。那些疯子一定是误会了,如果她真有什么龙脉,这活了二十几年又岂会不知? 树林里,一个女子正被一众骑兵团团围困。她像是累极了,有气无力的靠坐在一棵前。她右手握着一把剑,那剑梢已经插进了土里,一小股殷红的鲜血如同上好的丝线一般,从手心处一直流过剑身,又隐进了土里。 她着了一身红衣,看不出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对面,一个一身绿衣,头戴面具的男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马上,歪着头打量着她。 女子邪邪一笑,抬起一只葱白般的小手抹了下嘴角。一抹鲜血蹭在手上,她将手放到眼前看了看,两只眉毛拧到了一起,那样子竟是十分厌恶一般。痴情女将战昏君 “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马上的绿衣男子朱唇轻启,如玉相击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梅公子好兴致,暗馆近来不忙吗?还是你已经把生意扩展到西越来了?”女子懒洋洋的靠坐在树上,将那剑从土里拔了出来,好似百无聊赖一般的横放在膝盖上把玩着,接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锦帕,一边细细的擦拭着剑上的血痕,一边朝着对面的另一个男子说道:“面纱小哥,你又是何方神圣?” 绿衣公子的边上,与他平齐的位置上,还有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少年没戴面具,但却别了一方面纱。黑色的面纱与他雪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那强健挺拔的身材还有周身散发的凛冽之气,单凭少年一双纤细的手掌和那露在外面的一双桃花眼,倒是像极了梅公子馆里的伶人。 女子的问话让少年有些慌乱,只见他朝着身旁的一名侍从耳语了几句,那侍从便驱马踏到了梅公子的身边,双手抱拳,道:“梅公子,我家少爷怀疑此人不是龙女,建议还是将其带回营地细细审问再行定夺。” 梅公子一惊,这个提议显然不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他看了看那靠坐在树下兀自微笑的女子,又看了看一旁有些慌乱的少年,忽然间好似悟出了什么一般,握着马鞍的手微微一扬,大声笑道: “楚兄,你该不会见龙女姿容绝美,心生不忍了吧。其实我梅某又何尝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只要她肯乖乖与我们合作,将龙脉的地图交出来,我定不会为难于她!” 说罢,就见他飞身下马,三两步便挪到了女子近前。他微微俯身,将树下的女子细细打量着。 她好似坐在自家炕上绣花一般悠闲,那梅公子的鼻子都快贴到她脸上了,也没见她有半分动容。 “有趣,真是有趣。”梅公子哈哈笑道:“以前从来不知云姑娘除了长相出挑,还当真是个妙人!你在想什么?不会以为那乔越还会来救你吧。云姑娘还是想开些好,他现在怕是正枕在哪个女人的胸脯上睡大觉呢。你迟迟不肯将龙脉的地图交出来,难不成还想留着给他当你的嫁妆?” 女子抬头,朝他一笑:“第一、如果云清记得没错,梅公子与我只有一面之缘,何谈从前;第二、乔越此时在做什么,你因何得知;第三……”她将嘴唇凑近了他的耳边,朝着里面暧昧的吹了一口气:“公子,你究竟是谁?” 第可160章 无路可逃 时近八月,桂花飘香。 一身红衣的女子倚坐在树下,黄色的花瓣缓缓飘落,落了她一头一脸。她朝上吹了一口气,那挤眉弄眼的表情,竟然像极了一个顽童。 对面的梅公子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眸,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又在瞬时嘎然而止。他有些不太理智,其实已然看出了面前这人很是蹊跷。不过那久藏于心的欲念还是占了上峰。他抿了抿那艳红的唇,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了出来:“云姑娘,想好没有。地图究竟藏于何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女子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梅公子晃出一口白牙笑了笑:“这个问题不重要……”说话间,就见他用手捏住女子的下巴,顺手一扬,一颗黑色的药丸便瞬间置入了女子口中。 “你给她吃了什么?”面纱少年早已坐立不安,终是低喝出声。一开口,他的眼神就朝着女子扫去,那模样也越发的慌乱起来。还好,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庆幸之下,又是一丝失落。 女子想要提剑,却发现早就没了力气。 梅公子起身,将身上的黄色花瓣掸了掸。朝着不远处的面纱少年双手一拱:“楚兄,不必担心,只是普通的药盅。再过一刻,我们便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女子还是保持着先前的那个姿势,不一会儿,长剑落地,头一歪,她竟然靠在树上就睡了过去。 面纱少年见此,立即飞身下马,三两步的便冲了过去。他单膝点地半跪在女子面前。伸出手指在她的鼻端探了探,呼吸均匀,看来没有性命之忧。 “你这药,会不会有副作用?”少年的声音忽然阴沉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慌乱。 梅公子莞尔一笑:“看来楚德兄对云姑娘很是在意。”面纱少年正是前几日出现在长宁的耶律楚德。 楚德刚想回话。就见树下的女子动了动。 他立刻快步返回,路过梅公子身旁的时候,在他耳边低沉的道了句:“不许伤她!” 女子醒是醒了。可那表情却有些呆滞。梅公子见她双眼发直,心下却是一阵愉悦。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铺在地上小心的坐了上去。 打了一个响指,在女子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一。” “嗯,真乖。”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又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重生之黑道邪医 “二。” “嗯,很好。那你现在告诉我。龙脉的地图在哪里?” 女子顿了一下。目光依旧呆滞:“不知道。” “嗯?”梅公子有些急了。又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重复了一下方才的动作,待问到龙脉一事之时,女子依旧答道:“不知道。” “别问了,她在施盅的情况下是不会说假话的,定是抓错人了。”楚德说话就欲上前领人。 “等等!”梅公子一摆手。 “云姑娘,我敬你是个人物。下三滥的手段本不打算用的。但你若还不配合,那本人可要亲自动手了!”说话间,就预上前扯她的衣服。 “住手!”楚德与一女子的同时惊斥出声。 树林的另一端,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正以一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朝着这边赶来。还未等众人看清楚她的样貌,收紧马腹,蓦地一翻,整个人就站在了马背上。 骏马如同受了惊一般的横冲直撞,女子脚尖一点,“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只见一道寒风闪过,那几名外围的骑兵还未拔出刀来,便已齐刷刷的掉落马下。直是抽搐了好一会儿,才见脖颈处有血线渗出。 梅公子大惊,忽地转过身来,一道破风之音近在身侧。他身形一转,如同游龙一般射过了这一剑,一个翻身便跳到了众人旁边。 女子没去管他,直接拄着长剑半跪在了树前,推了推正倚靠在树下的女子:“喂,你醒醒!” 树下的女子不耐烦的睁了眼,手一摆:“别推了!我还没死……真是的,谁让你来的。” 待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花瓣飘落的桂树下,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云清! “你们……”梅公子长眼一眯:“怎么回事?” 先前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竟然还抛了一记媚眼。就见她一边踉踉跄跄揽着那宫装女子的肩站了起来,一边朝着他拱了拱手:“梅公子不必惊讶,我们是双生子。我是云清,她是云小清。”说完便嘻嘻的笑了起来。 马上的楚德惊诧得俊脸扭曲,他年少时曾与云清呆过一段时间,怎的就没听说她还有个妹妹?且今天这云清明显就极不正常,不仅举止怪异,还胡乱放电。简直就与先前判若两人!王爷,残颜妾不二嫁 梅公子朝着楚德扫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妙哉,妙哉,两个云清,还真是绝世双姝!这下我与楚兄一人占一个,也不必担心分脏不均了。来人呐,把这两人都给我围起来!” 战马嘶鸣中,后来的宫装女子——云清一边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光,一边将先前的云清——乔越护在了身后:“你还能动吗?” 乔越晃了晃,嘟嘟囔囔的说道:“也不知这混球给我吃了什么,不是说只控制女子吗?难不成我本质里还真是个美娇娘?” 云清哭笑不得,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来,抱着我!” 乔越一愣。 “你发什么呆?让你抱你就抱!”说话间云清就转到了乔越身侧,一边挥剑抵挡着,一边搂过了他的腰。 只见她虚晃一招,长剑拄地,身形一提,便带着乔越飞到了近前的一匹马上。 “驾——”一声女子娇喝回响在山林里。耳畔只听得有风声呼啸,四蹄飞扬中,烟尘卷着数不清的寒光,朝着树木的深处飞奔而去。 “吁——”勒了马,云清推了推身前的乔越:“醒醒,乔越,你没事吧。” 他晃了晃,无力的将手抬了起来,好似张口说话都有些困难:“去他娘的,那肥婆给我的信息定是有异。不行,我困的睁不开眼了……” 身后的马蹄声愈见愈近,云清望着身前摇摇欲坠的乔越,真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云姑娘,不要再逃了,还是先跟在下回去。若地图不在你手里,在下绝不为难。”楚德尽量压低声音,十分诚挚的朝着云清拱手说道。 云清将他望了一眼,没言语。现下她脑子有些混乱,乔越已经瘫软如泥,睡得如同一个新生婴儿般美好。 若是婴儿也便好了,那便可以像当初捆着肉团儿那般将他带出去。可乔越毕竟是个大男人,虽说缩了骨身量变小了,可那男人的重量却是分毫不减。 她将身前的手臂紧了紧,以便他能安安稳稳的靠在自己身上。 “抓我是没用的,你们所说的地图,我当真闻所未闻。”云清朝着为首的二人朗声说道。 梅公子驱马上前,微微一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云清。”他扫了一眼正兀自睡得香甜的乔越:“我不想知道她是谁,只要你把地图交出来,我保证你二人平安离去。”[重生]别惹写文的男人 云清望着他面具下面的唇一张一合,珠玉般动听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有一种百口莫辩之感,连个屈打成招的过程都省了,人家直接给画押断案了。 “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肯相信,什么龙脉,什么地图,如果我有地图,还会等着你们来取?我为何不自己前去找寻?” 此话在理,但梅公子认定的事情,也是经过了足够的考证。哪怕云清现在不承认,只要将她捉回去,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唰”的一声,他展开了一把绘着梅花的铁骨折扇,身形一纵,瞬间就朝着云清劈了过来。 一闪身,云清躲过了这一招。可紧接着,还未见那梅公子身形站定,便又如虎狼之势弹跳而起,招呼了第二招。 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掏出兵器踏上前来。楚德一摆手,他后面的人马又退了回去。 混战之中,就见一道白光从楚德手中闪出,一颗石子样的东西擦过了云清的脸颊,直接击向了她身后的梅公子。 梅公子手腕一松,铁扇“啪嗒”一声落了地。 “兄弟们,抓活的。今日谁能将此二人捕获,赏金千两!” “哗”的一声,无数的骑兵围上前来。云清一边扶着乔越,一边向后退去。 不能再打了,如此消耗下去,被擒是早晚的事。 “嘶”的一声,战马嘶鸣。无数的烟尘土块朝下掉去。云清向后一看,心中霎时一冷。再往后,竟然就是万丈深渊。 早知与悬崖如此有缘,她当初还不如就陪着肉团儿一起在崖底过活算了。虽然肉团儿可能寻不到亲爹,她怎么说也不用搭上一个乔越。 要不然……投降? 那梅公子做的是暗馆生意,自己被他卖过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很有经验,可乔越怎么办?他长得那么好看,难不成也让他站到台子上,当作伶人被人叫价出卖? 对面的梅公子见她面色暗淡,勾起唇角笑了笑: “云姑娘,束手就擒吧,你无路可逃了。” ps: 有喜爱仙侠的亲吗?《翻身炉鼎》包子姑娘的自强修仙路,丹药炉鼎的逆袭翻身记。很好看的。 第161章 月桂飘香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云清一手持剑,一手搂紧身前的乔越。 梅公子十分悠然的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唇角的弧度似在透露着一抹嘲讽:跑?继续,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乔越睡得真香啊,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长长的睫毛以一种好看的弧度向上翘着,云清忽然抬手摸上了他的脸。当然,此刻那脸与自己一般无二,也不知这厮是怎么画的。她轻抚着他的脸颊,神色安详,模样像极了母亲在安抚睡梦中的孩童。 忽然,就见她抽下了腰间的佩带,三两下的就将乔越挷在了马上。 “驾——”一把匕首直没刀柄。马儿,对不住了。 下一刻,就见一匹脱了缰的骏马,拖着一路的血线,如同疯了一般的冲出了人群。 马蹄踢踏,众人预追。梅公子一摆手:“算了,让她走吧。” 包围圈越来越小,云清退后,数不清的尘土和碎石噼里啪啦的掉落下去。 楚德这下真的急了,也不管先前是如何与梅公子商议的,飞身翻下马来,想要靠前,又怕把云清逼急了再掉落下去。 于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压低声音说道:“别再退了,与我回去,不管你有没有地图,我保证不为难于你!” 云清眯起眼朝他望着,这声音,这身量,还有那面纱之上的一双眼…… 还未等她多想,一旁的梅公子早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便冲上前来,说话间就去扼云清的手腕。 云清刚一闪身,哪知他这招本是虚晃,那把铁骨折扇说话间就朝着另一旁劈了过去。 他那扇子钢筋铁骨,外露的茬口锋利无比。这要是给他劈上一下。不死也会半边残废。 云清将剑抵地,锋利的剑锋在青石板上击起来了无数细碎的黄白小花。身形是稳住了,可由于翻转幅度过大。下一刻,她便如同一只失了翼的蝴蝶般。朝着崖边飞落直下。 完了。 这次估计没那么好命还能有棵树在下面等着自己了。也不知乔越怎么样,他昏昏沉沉的,又打扮成那副模样,也不知会不会在别人发现之前清醒过来。 最好别被人占了便宜,否则就他那脾气,估计又要血流成河了。 不知为何,生死瞬间。她脑中惦念的竟然还是那个家伙。冷酷王子and恶魔公主 身着宫装的女子像蝴蝶一般朝下坠去。楚德一把撕去了脸上的面纱,疯了一般的朝着崖边冲了过去。身后的几名侍卫赶紧将他拉住,挣脱不过,最后竟然三五个人的将他压在了下面:“小王子。不可,不可啊!” 楚德的嘶吼声在人群中愈渐愈低,二三十人齐齐下马,拦在这位漠辽最新崛起的王子面前。 人群后面,身着一身男装的萧燕已然呆若木鸡。为了他。她带着家族中最好的精卫队无名无分的从漠辽一路追来,充当侍卫,扮演小厮。可他从来就没认真的看过自己一眼! 可是现下,他竟然要跟着那个汉人女子跳崖! “来人!”大辽的第一美人怒了,她粉嫩的脸颊已然涨得如同血染一般:“将耶律王子打晕。带回营地!” “这……” “这什么?”萧氏一族的皇女美目瞪得宛若铜铃。 “是!” 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宛若惊鸿一般,在崖前划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身形一顿,顠在上面的裙角被人抓住了。 乔越?! 只见他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一边将剑梢在崖壁上划着寻找支点,另一只手正死死的攥着她的裙角以防她继续下落。 西越的地貌不比北齐,这里山峰秀美,长年出产奇石美玉。这崖壁也如同上面一般,青一色的全是石板。 剑梢滑过,溅起无数火花。“嘎”的一声,那长剑终于插入了石板的缝隙中。 药盅未去,乔越强行打着精神。恍惚中,他闻到了一股清香飘过,再一看,云清竟然在脱衣服! 唇角一勾,一个乔式邪笑浮在脸上:“清儿是要洗澡吗?又撒花瓣又脱衣服的……” “乔越,来生再见吧……” 手中一轻,他猛然惊醒!奶奶的,这婆娘竟然把外袍脱了! 松手,转身,一脚踏在崖上。下落的瞬间,他终于将云清搂在了怀里。 淡黄色的花瓣纷纷顠落。乔越的手紧紧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外袍已去,如雪的香肩上花瓣飘过。清美馨香的味道隐隐传来。乔越有些迷醉,分不出这清香是来自云清还是来自月桂落花。重生一打造俊男集团 墨发飞舞,双双缠绕。女子绝美的瞳孔中,全是他的倒影。他从没在她的眼中看过这样一抹色彩,温柔如水,满目怜惜。 俯身,上前,两抹同样温润的唇,混合着月桂的香气,紧紧的贴在了一处。 他嗅着她湿润的香气,心里默默计划着,如果一会儿到了奈河桥,如何才能骗那老婆不去饮下梦婆汤。下辈子,他还要和她在一起;下辈子,他再也不会傻等了。一出生,就去她家下聘礼,最好把她弄来当个童养媳,让她一辈子都给自己当媳妇,一刻也不能缺,一天也不能少,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这一世的缺憾。 …… 醒来的时候,云清发现自己浑身酸痛,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的难受。 她躺在一堆干草之上,身上还盖了一件袍子。光线太暗,她看不大清楚。隐约之中,感觉这衣服有些面熟。 四周黑漆漆的,好像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微风拂过,竟还带着一丝花香。 死了吗?云清活动活动手脚,勉强坐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一枚花瓣落在肩上。她惊讶的发现,除了贴身的小衣,自己竟然处于一种半裸状态! 什么情况?难不成入阎罗殿之前还得还得来个净身排察?我偏不从你!他随手抄起身旁的衣服穿戴起来。还真合身,就像给她量身订做的一般。连那系带的位置都与平常一般无二。 穿戴好了,她便摸索着站起身来。心下一转,又坐了回去,低头,俯身,不远处,好似有光亮透出。 双手向前,如同暗夜中的瞎子一般,她小心翼翼的朝前挪着。 咦?好热好软。朝上摸摸,再朝下摸摸…… “咳……姑娘,不知你摸够了没有?如果摸好了,在下还有要事,可否先行一步?” “乔……乔越?” “乔越?何许人也。在下不知。” 云清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肩膀,发现他也是裸着的。手一缩,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他也被净身了……难不成真的到了阴间? 她哆嗦着伸出手去,颤颤微微的握住了来人的胳膊,肌理清晰,皮肤细腻,应该就是乔越。她忽然有些哽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二十几岁的大好年纪,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无数过路美人忽略不计),子嗣更是一个都没留下……祸水之极致妖娆 “乔越,我对不起你……”她呜咽出声。 来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是为了安抚于她,并不急于将手臂抽出:“姑娘,在下理解你的心情。谁在世时没做过亏心事?但在下真不是乔越,如果姑娘实在难过,在下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不过一会儿我还要……” 云清忽然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对,你说的对,我对不起你,我上辈子最最亏欠的就是你。拖累你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跟着我死掉了……你是要去赶着投胎吗?”她将头抬了起来,借着那昏暗的光线努力的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那快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 “对了,”她指着不远处那一丝光亮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是阎罗殿吗?” “咳……在下刚刚喝了梦婆汤,什么也记不得了……” “原来如此……” “你……”来人忽然顿住了脚步:“如果依姑娘所言,我前世便是那乔越,姑娘可有话要对我讲?” “你什么也记不得了,一会儿又要赶去投胎,讲了又能如何呢?” “嗯……这乔越,可是姑娘前世所爱之人?” “我,我对不起他。”又是一阵抽泣。 “那个……在下问的不是对不对不得起的问题,而是……” 云清重新抓住了来人的手臂:“兄台,敢问有何办法不去饮那梦婆汤?” 来人身体微颤,似乎有些激动:“姑,姑娘,你可是想将那乔越记住,待到转世,还要找寻于他?” 云清点点头:“正是,我欠他太多,如果来世还能记起,我定不负他!” “姑娘可是要与他为妻,生生世世都不再分离?”来人忽然握住了她的双肩,好似极为激动。 “这……其实……你不知道,乔越这人其实挺好的,他上一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时间上来得及,我想托生成她的母亲,生生世世照顾于他。当然,你可能比我先行投胎,当你母亲这事估计成不了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等我一会,让我先你而去,投成你姐姐也行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于你,不再让你……” ps: 亲们啊,我今天怕是无法双更了。。。 1第162章 暖 “妹子,你能住嘴吗?”来人忽然沉了声:“我乔某人一不缺老母,二不缺老姐,你要是愿意,就投个媳妇给我当当,否则我前方还有要事,你再如此呱噪,我手中的兔子怕是要臭了。” “你,你投胎还带着兔子?”这阴间还真是千奇百怪,她忽然间张大了嘴,好像明白了什么,惊讶的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乔越,你该不是上一世坏事做的太多,被打入了畜生道吧!” 来人表情忽略不计。 她原地转着圈,搓着手来来回回的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也跟着当一只兔子去?兔子,兔子,兔子吃什么来着……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不知为啥窝边的草就不能吃……” 说着,她撒开腿就朝着亮光处奔去,且一边奔跑还一边回头冲着来人喊道:“乔越,你等我!我云清豁出去了。不就是做一只兔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等我,我来陪你!” “滋”的一声,火苗亮起。乔越一边蹲在地上小心的填着柴火,一边将兔子架在了木杆上。只见他一张俊脸拉得老长,脸上哭笑不得说不清是什么表情:“那个谁,别跑了,天已经黑了,快过来帮我生火烤兔子。” 收脚,回头。 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条信息,云清忽然间恍然大悟:“乔越,你个混蛋!你耍我!” 云清曾在崖底生活过一年,野外求生极有经验。虽然没什么佐料,但经她手烤出的兔子,味道依旧不错。 烤的差不多了,她便扯下一条腿来递给乔越。见他上身*,那健硕的胸膛在火光的跳跃下莹莹发光,精瘦的腰身上。那肌理分明的线条正以一种危险的弧度向下延伸着…… 这厮竟然浑身上下只着了一条裘裤!云清不知眼睛要放向哪里,怎么看都是别扭,于是便朝着干草堆扫了扫:“你衣服呢?” 乔越光着膀子。大咧咧的盘着长腿,十分爷们儿的大开大嚼。一边抹着嘴角,一边指着她嘟嘟囔囔的说道:“不是你正穿着吗?” 云清朝自己身上一看,怪不得感觉这衣服如此合适,且还面熟,原来是他扮作自己的时候穿的那件。想来就是从自己的房中顺走的。 “你呀……”她叹了一句,想想白天二人的遭遇,不禁有些唏嘘:“扮作我引人现身也就罢了。可为何不事先规划好呢?你那些黑甲卫都跑哪去了?难不成都守在行宫里看我了?你堂堂一个皇子,年纪轻轻的……哎,怎能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当痞子受遇上退伍兵 乔越一边抹着嘴角,一边嗤笑一声:“谁说我没规划好了?也不知是谁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将我的计划全部打乱,还带着我跑出了已经布好的埋伏。要不是因为此人,那群混蛋怕是早就被我收服了。什么龙脉,我呸!” 他吐出一根骨头,不屑的说道:“真是痴人说梦。要是凭着一张地图就能称霸天下。那还要军队做什么?赶紧都去寻宝算了。” 说着,他疑惑的看了看云清,低声咕哝道:“也不知那厮在想些什么,是耽你美色,还是真的感觉你有地图……” 云清手中兔肉“啪嗒”一声落了地。她哆嗦着唇,万分窘迫的说道:“这么说,是我……坏了你的计划?” 乔越秀眉一挑:“那你以为呢?” “这……还不都是怪你?!”云清自知理亏,可想想早上的事情,又不想坦然认错,于是便羞恼道:“要不是你早上说了那样一番话来恶心我,我又岂会失了理智?又岂会乱了方寸……你,你,总之都是怪你!” 乔越眯起眼,嘻嘻一笑:“话虽恶心,不过却是我的心声。当然,除了那句。” “哪句?” “我不爱你。” 沉默。 红黄的火苗噼啪作响,树枝的清香伴着兔肉的焦香弥漫在洞里。 起身,回转。云清拿着一块湿帕子走到乔越近前:“把脸拿过来!” 乔某人皱眉。 “咳,我是说,你脸上还有油彩没有擦净。” 某人眯起眼,幸福的将脸凑了过去。 云清一腿曲起,一腿半跪在地,伸出手试了试,发现某人身形过于高大,即使盘膝坐在面前,她仍然够不到。 算了,直接上前,一条腿呈跪卧姿势支在乔越腿上,一手按着他的肩,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她听说过这些易容油彩,大多有药物成份在内,如果保留时间过长,难免会对皮肤造成伤害。我的男人 肢体相触,呼吸可闻。渐渐的,腰肢被人收紧,云清整个人都被乔越带入了怀里。胸前的浑圆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虽然还隔着几层布,可夏天衣料如此单薄,穿与不穿,只在一念之间。 心跳加速,俏脸绯红。云清尴尬的拿着帕子,擦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换作以往,她完全不需要犹豫什么,恐怕早就一掌将这登徒子拍飞了。 可是现在……乔越胸口有伤,对,就是因为他胸口有伤。 “你胸口的伤怎样了?”她忽然夸张的叫道,借势便推开了他的肩膀,做查看状。 某人叹息了一声:“郎情妾意,缠绵好景,你偏不懂情趣。” 不懂情趣是真,检验伤势也是不假。借着火光,云清发现那伤口虽然已近愈合,可边缘处却隐隐泛红。他们下落的时候掉入了湖里,乔越先前又被众人围攻,缩了骨无法尽数施展功夫,生生的受了好几掌。 云清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又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喃喃自语:“千万别发热。” 收拾停当,在水池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二人便准备就寝。云清考虑到乔越有伤在身,便想让他休息,自己守夜。可乔越死拧着说自己没事,云清再若坚持,他便又开始口若悬河嘴花花,早上的段子跟着又要重演。 云清无奈,只得先行躺下。她心里记挂着乔越的伤势,便如何也睡不安稳。夜半时分,果不其然,乔越发热了。 看着他浑身颤抖的模样,云清简直心急如焚。她一遍一遍的往水池边奔跑,用帕子擦试为他降温。来回折腾了半个时辰,乔越烫人的体温总算稍现好转。 高热的人畏寒,洞中的夜晚凉气又重,云清赶紧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给他盖上。可他还是发抖,云清又将中衣脱了下来。 薄薄的衣料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乔越哆嗦成了一团,几乎冷的上下牙直打颤。 云清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边无可奈何的转着圈,一边想找些什么东西能给他御寒。可山洞里光秃秃的,乔越能找来这些干草已经不错,现下里除了树枝就是石头。 一咬牙,心一横,如此关头了,还想什么男女有别。云清三两下的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的钻到了乔越怀里,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身上。落难的魔王不如猪 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渐渐的,彼此的体温融合在一起,他终于不再发抖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狭小的洞口钻入了这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山洞。桂花飘香,鸟鸣山幽。乔越醒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云清顶着一身碎小的花瓣从外面归来。她手里拿着几个不知名的野果,一边脆生生的嚼着,一边给他丢过了好几个:“怎么样?好些没?” 乔越接过野果,那果子绿中带红,薄薄的果皮上还顶着水珠,看起来煞是诱人。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认识的果子你也敢吃?”说罢,自己也咬了一口。酸中带甜,味道还真是不错。 云清一边拧着帕子过来替他擦脸,一边嚼着野果道:“不认识你不是也吃了?” 乔越闭着眼,极其享受的配合着她的服侍:“要死一起死,大不了投胎一起做兔子。” 云清在他的脸上重重的擦了一下:“什么死不死的,要死就让那些疯子去死,我可不去做什么兔子,你最好也别去。别忘了你昨天吃的什么。” 乔越吸了一口气,龇着牙,白皙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红。云清自知下手重了,连忙凑过去给他吹了吹,心里过意不去,嘴上却不停的嘟囔着:“一个大老爷们,面皮儿长得比小姑娘还要娇嫩,怪不得那业城第一美人都巴巴的帮你送信。” 乔越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腕,眉眼弯弯的笑道:“清儿可是在吃醋?” 云清愣了一下,接着就是一声嗤笑:“吃醋?我若真是吃醋,就凭你的德行,我恐怕骨头都得酸掉。” 她又跑回去涮帕子了。回来的时候,发现不管自己干什么,那乔越总是托着腮帮,一脸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乔兄,你没事吧。”云清被他笑得有些发毛。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某人忽然嗓子发干,猛地咳嗽起来。直到咳的脸红脖子红,才稍显平静。 “有个……” 某人又咳嗽起来。 乔越忽然嘿嘿的低笑起来,指着云清,无奈的摇着头:“你呀,都已经如此了,却还这般害羞,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第163章想 我不想走 端康王夫妇不见了。 一夜之间,行宫上下停止了所有的游乐活动,全部人马都投入到了搜寻之中。 太子乔邦以雷霆之势调动了百里以外的近卫营,以长宁为起点,行宫为中心,正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一寸一寸的搜寻着。 人们在慨叹他行事利落之余,也不免有些暗自唏嘘:这行动快得着实出奇,怎么看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 悬崖之上,一身红色锦衣的安乐王乔洵,正面色凝重的指挥着大越轻功最好的飞骑队,扯起一根又一根长达百丈的绳索,试探着往崖底搜寻着。 没人敢置疑他的命令,尽管他这目的地索定的比太子调兵还要快速。 “王爷!”第三拔下去的飞骑兵首领半跪于地,施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此崖深不见底,百丈以下大雾弥漫。已然有十余名兄弟坠崖。” “坠崖?” 飞骑兵首领捂着嘴咳嗽了一阵:“那雾气甚为浓重,久久不散,陷入其中便很难呼吸。属下怀疑那是毒瘴。” “毒瘴……”乔洵低声重复着。此刻的他身姿挺拔,面色凝重,那紧皱的眉头之下是一双暗如子夜的深眸。他负手而立,眼望前方,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不管从何种角度看,都已经再也找不出了先前的那种妖媚模样。 他提步上前,顺着缓缓释放的绳索向下望去。几只秃鹰在那大雾之上盘旋鸣唳,尖利的叫声在山谷中不停的回旋着。以山为家的老鹰尚且不敢下俯,那么久居檐下的凡人呢? 那一招,他不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掉落的瞬间,他已经将手递出,可她……乔洵眸色越发暗沉,她竟然宁愿掉崖。也不肯牵自己的手! 血色广袖挥舞,男人沉沉的声音传来:“继续搜!” 悬崖之下。 月桂飘香,流水潺潺。乔越伸一腿屈一腿的靠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头顶的太阳暖融融的。将石板晒得有些发烫。 云清顺着河流已将昨夜掉落的宫装寻回。乔越见她蹲在河边仔细的搓洗着上面的淤泥,将口中的草茎又换了个方向。一边继续叨着一边懒洋洋的说道:“别洗了,你洗完了我也穿不上。缩骨的滋味实在难受,我宁愿光着,也不穿这女装了。” 云清将袖子朝上挽了挽,露出了葱白一般的手臂,微笑着回过头来:“夜里还是挺冷的,便是不穿。盖一盖也是好的。”重生之茗墨 想到昨夜,乔越忽然来了兴致,用手肘拄着膝盖,将身子朝着探了探。龇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若想取暖,昨夜那种方法甚好……” 云清手一顿,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默默的洗衣服。搓衣服;洗帕子,涮帕子…… 乔越幸福的眯着眼,一只手朝后指着:“这,这,还有这。”云清顺着他的方向问着:“这。还是这?”她拿着帕子的手按在乔越结实的后背上,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乔越说他胸前有伤,行动不便,后背发痒便招呼云清过来给他擦洗。 “你就都擦一遍呗。”乔越转过头去,嘴里叨着草茎,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受伤无法下水,昨夜又出了一身的汗,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面的人努力且殷勤的擦洗着,没等他说完,就迅速的奔到河边涮洗帕子去了。 柔柔的力道从后背传来,云清柔软的小手按在乔越肩上。他一边眯着眼晒着太阳,一边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直是舒服的想哼哼。 擦洗完毕,云清又去涮帕子,涮完了便准备晾晒起来。 乔越眼一睁,将嘴里的草茎一吐,连连叫道:“喂,你这人,做事情岂能半途而废?这还没擦完呢。” 云清正在洗脸,听他在后面怪叫,还没来得及擦干便立刻回过头去。 金色的阳光从月桂的缝隙铺撒下来,阵风拂过,无数嫩黄的花瓣飘飘撒撒。 莹白的脸,嫩红的唇,几颗水珠调皮的坠在她尖俏的下巴上。阳光透过,如水晶珠帘一般摇摇曳曳。晃了晃,又顺着那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一路滚落到了衣襟里…… 心跳加快,咽中发干,乔越一阵咳嗽。 云清快步奔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俯身,纤纤玉指顺着肌理抚过,细细的查看胸前伤势,口中默默念道:“应是没事了,这里已经愈合……”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暗自念道:“没发热啊……对了,你还需擦洗哪里?”抬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乔越越发干渴了。 他少有的脸红起来,不过估计是咳的太过,憋气太久造成的。他朝着云清摆摆手,示意不必了。肌肤相闻,如此这般,难受的还是自己。这傻姑娘还真是啥也不懂。狼性总裁强制爱 不过这次云清极为负责,将先前贴身丫鬟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也不知她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梳子,将乔越长长的墨发打散,俯身半跪着,轻柔的为他梳理起来。 乔越无奈的吐了口气,声音有些暗哑:“你最近有些反常。” 她继续梳理,乔越的头发真好,柔软顺滑,捏起一小撮放在鼻端嗅了嗅,竟然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云清不禁莞尔,这皇家男子,还真是娇奢,浑身上下不是熏香就是花香。不像那个人…… 手中的梳子顿了顿,那个人好似也是皇子,据留香讲,应该排行第六…… “你没事吧。”乔越回过头来,眼中没了戏谑,也没了调笑,是一种真正的关心。 云清摇摇头,脸上一片淡漠。 “你……为何近来对我这般好?”乔越的眸子璀璨如星,云清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继续梳头,想要掩饰内心的不安:“不为何,你舍命护我,能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当的……”她的声音极低,低的怕是连自己都听不清。 但乔越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你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因为想要报恩?” 云清木讷的点了点头。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乔越一把抓住云清的胳膊往怀中一带,回手紧紧的将她的纤腰箍在了自己怀里,恨恨的磨牙道:“报恩?这些远远不够!”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若是真想报恩,你便以身相许吧!” 见她仍是一副神游模样,他更加目眦欲裂:“现在!就是现在!” “你说龙脉会不会真的存在?”云清目光飘渺,淡淡道:“为何乔洵下了如此力度找寻,我早晨在上游的崖底发现了几具尸体……”云清忽然看向乔越:“这里不能再呆了,他们怕是就要寻来了!” 胸前一凉,云清惊愕的发现衣襟已被乔越扯开,且他的一只大手还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可那眼中,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欲念、愤怒、呆怔,又全都化做了无奈。 某女子也很无奈。 乔越对她的心思,她又岂能不知?如此人物,这般如火炽热的情爱,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怕都早已化做了春水。我们离婚吧 是啊,乔越这么好,对自己这么好…… 她故做自然的拢了拢衣襟:“那位梅公子……你没发现他极像一个人吗?” “你也看出来了……” 这位图谋龙脉的梅公子,虽然他自始至终戴着面具,可二人还是将他的来历猜了个大概。 嫡仙风格也好,骚媚路线也罢。如果他能自始至终的保持一种风格,以他的纯青演技,怕还真的很难被人参透。 他错就错在追逐猎物之时乱了方寸,着着梅公子的衣服以乔洵的面目出现;戴着梅公子的面具像乔洵一般调笑;更不该错用了香颐夫人去勾引乔越。 他本想将这二人离间,乔越寸步不离的守着云清,他实难下手! 但有一点他始料未及,他如何也没想到,一向风流成性的乔越,这次竟然真的动了真情。不仅守身修性,且对云清居然痴情到如此地步,宁愿缩骨易容扮作她的样子去引自己现身! 他随她下去了。 乔洵静静的伫立在崖边,望着下面浓重的白雾,一拔又一拔的人无功而返。 “调兵!”一脸凝重,周身肃杀的安乐王喝道:“再加三千人手,沿着崖边一寸一寸的搜!天黑之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日见西斜,残阳如血。宫装晾干了。云清将袖子撕掉,又把宫装拆了开,拔下头上的簪子以发为线,将这块布缝成了一件披风。 踮起脚,给乔越披在肩上。 他逆光而站,俊美如妖的脸上没有表情。云清努力的扯出了一丝笑容,他还是没有表情。她摇摇头,跑去河边准备晚饭了。 “姑娘,我都吃了一天野果子了。晚上能不能换个口味?” 云清回首笑了笑:“你伤势如何了?如果能走,我们吃完这个,休息一下,便寻路回去吧。” 乔越蹲下身和她一起洗果子,水中映出了两个人的倒影,一大一小,俊美如斯。凑在一起,甚是美好。 “我不想走了。”乔越道。 第164章 石洞春情 夜里,乔越又发热了。 云清已经做好了返程的准备,但现下只能做罢。 还好这次没有昨夜热得那般严重。他只是少了些嘻笑,多了分安静。 就寝前,云清将洞外的痕迹悉数抹云。就连曾经踏下的那些脚印,也被她用细沙仔细的一一的掩盖了。 乔越披了那件简易披风,在云清的坚持下,又将她的红裙子裹在了肩上。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身着一身白色短衣的云清在他面前忙来忙去。 云清用不知名的大叶子盛了泉水,举到乔趣唇边:“我知道发热的人不该饮用凉水,可现下实无烧水的工具。这山泉我饮过多次,没问题的。” 一天一夜未曾喝水,又发热难耐,乔越的嘴唇早已经发白干裂。他望着举到面前的凉水,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云清在一旁为他打理着干草铺,心中不禁宛尔,于是便道:“真不知以你如此娇贵之躯,当年是如何驰骋沙场的。难不成每每回营都有人为你焚香煮茶?” 乔越将叶子中的凉水一饮而尽,他实是渴了:“如你所言,我从小便生活在如此环境之中,便是去了疆场,该有的仪仗,也是分毫不减的。” 他抬眸看向云清:“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娘们儿般娇气?” 云清手中一顿,略有所思。随即便道:“莫要妄自菲薄,你生于帝王家,日常起居自是与旁人不同。虽是男生女相。可至情至义,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乔越有了片刻的失神,他在细细揣摩,云清不是变着法的在骂他吧。待他确认了绝无此意之后,便暗自念道:二人之间,再无旁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日子。他不想离开。 “我不想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白天的话。 云清扶着他在草堆旁坐下,眼中笑意渐退。连凉水都没喝过的人,在这荒野之中,你当如何生活?天家贵胄的荣华,才是你该有的日子。还是寻个机会将他送回去。 云清不再答他,只是在他身侧静静的躺了。 “冷吗?”她问他。 “还可以。”乔越点点头。 她从后面环住了他。乔越身子一僵,这是清醒之时她第一次主动抱自己吧。 心中一阵乱跳。他回过头来。长臂一挥,将她整个儿捞到了怀里。她没有躲开,顿了顿,反而更加紧密的将他搂了住。 “除了发热,你可还有其它不适?”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默默的对视着。 云清抬手抚上了乔越的胸口,已经痊愈,除了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几乎与平常无二。发热应当不是因这伤口而起…… “我浑身难受。”乔越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浑身难受?!”云清惊得几欲坐起,又被乔越铁臂一挥给拉了回来。 “嗯,我就是浑身难受……”软玉在怀,你还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不难受就不是男人了。 他感觉到了云清的不安,在他怀里扭来扭动,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试试他的脸,胸前后背的一路探索着…… “咳,那个。你别摸了行吗?” 云清一僵,好似悟出了什么。顿时面如火烧,整个人如同一只煮熟了的虾子般。她静静的卧着,一动也不敢动。若不是天黑看不见,她怕自己已是脸红的都无法见人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好像有人在用刀剑划拉杂草。 “差不多就行了。”一个兵丁的声音响起。 “殿下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什么也找不到,你我可要如何交差?” “还交差?上面瘴气那么重,你我不死已是万幸。要不然……咱们也别回军营了。就让他们以为咱们也死了吧。” “你是说,要当逃兵?” “要不然怎么样?你没见三殿下那张脸。阴沉得都能杀人。” …… 一片寂静。 待那二人走远,云清才缓缓道:“乔越,你是如何打算的?”本不想问,这件事,说小了是私人恩怨,说大了,便是西越内政。 胸前的人将她紧了紧,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像爱抚小动物一般的顺了几顺:“你陪我在这呆着吧。咱们开垦田地,打猎为生,过几年你再给我生几个小乔越小云清。远离尘世,做一对神仙眷侣,你看如何?” 云清叹了口气,这人便是如此,看似不羁,可总是把事情都埋在心里一个人去默默承受。 这个男人,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助自己,为自己着想。 业城之时,当他得知了自己的选择之后,不仅主动放弃,还为了自己去向慕容启争取名分;后来自己被柳氏姐妹暗算沦落暗馆,慕容启躺在府中悠哉悠哉的吃夜宵时,他却彻夜不眠的到处找寻自己。 宁肯冒着挑起两国争端的危险,也连夜调集了自己的黑甲卫,说什么也要从暗馆里将她救出来。 当他得知那个叫做“小鱼儿”的云清固执的还要嫁给慕容启时,落雪中他孤寂的背影,又有几人能够看到。 便是后来慕容启婚房中发现的那两俱烧焦的尸体,也是他悄悄派人放进去的。 现在,他跟着自己跳崖,连命都不要了……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低低语道:“不管怎样,以后别再一个人犯险了,你若出了事,我可要如何是好?” “你,你是说……”你终于肯接受我了?乔越忽然极其激动。 “我,我……我是说……”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也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炽热的唇贴了上来。未等她解释,乔越早已经将她支离破碎的话语堵在了口中。 他的吻热烈绵长,极尽深远的在她口中探索汲取着。直是吻得双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呼吸急促,某处胀痛难耐,乔越只得越发用力的将云清搂入怀中,以此释图缓解。 “你,很难受吗?”某人不知死活的继续煽风点火。 乔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他低吼一声,只听布帛破碎的声音传来,一个翻身将云清压在身下。 她的皮肤光洁柔滑,就算上好的丝缎怕也没有如此触感。他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如雨点般落在了她了颈侧,锁骨,一路向下…… 云清将头后仰。伸出光洁的手臂环住了他。 乔越一震,感觉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他静静的俯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细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她的眼,挺秀的鼻梁,柔嫩的唇。 她没有喝醉,也没有被人下药。现在的她,居然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与自己这般亲近。内心的狂喜一时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久久不语。多少年了,等这一天,他等了多少年?! 就算有再多的女人对自己投怀送抱,他也从未奢望过,会有这样一天,这个叫做云清的女子会心甘情愿的躺在自己身边。 云清推了推他,轻柔的声音划过他的耳畔:“你。你没事吧。” 他低低一笑,再一次用深吻回应了她。 他的大掌抚遍了她的全身,细细密密的吻落遍了她的全身。直到双方呼吸急促,再也无法自持之时,他才猛然间放开了他。 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传来,只听乔越低吼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喘息。 云清有些怕了。担心他出事。便稍稍朝那边挪了一点,刚想伸手看看他如何,就被他长臂一挥搂入怀中。 身上有细汗渗出,云清赶忙摸索着找衣服帮他擦去。心中不免有些欢喜。出汗了,就证明他没事了。 那方才? “方才险些没忍住。”乔越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传来。 她隐约明白了方才是怎么回事,刚刚退去的红晕又腾的烧红了脸颊:“我,我其实,你可以不用忍……”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透了。 “你……”乔越无力的哀叹一声:“你何不早说,让我这般……” “……” “要不然,咱们再来一次?”某人嘻笑道。 云清反射般的推了他一把,然后起身将能摸到的衣服都给他裹了上:“我方才是见你那般难受,怕你有事。现下总算退热了,切不可胡来。” 乔越将她光裸的身子拽到自己怀里,也给她披上了衣服。一边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抚摸着,一边道:“说笑的。安心睡吧,我不会动你。” “你,你原来,原来不是……”原来不是一见她就跟饿狼扑食一般,巴不得将她揉碎了再吞入腹中,现下这是…… “那个时候我只想要你,我知你心里没我,我怕不抓紧时机占了你,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现在不一样了,清儿。明天我们就回去,抓紧时间完婚。” “完,完婚?” “对,完婚。”他又紧紧的将她朝怀里搂了搂:“再不完婚,我怕是真的忍不得了。”*,郎情妾意,再忍,怕是真要出问题了。 “我想将最好的留给你,不想在这里。我要等到咱们的洞房花烛,好好的看看你,看着你变成我的新娘,变成我的女人……” 云清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的肌肤,倾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这个男人,叫乔越,我要永远记住他。 还好,没有错过;还好,一切尚能开始…… 第165章 甜蜜 山中的晨露总是格外的凝重。加之昨夜下了些许小雨,醒来的时候,就有一种氤氲清润的气息。 还好,八月的天气,已经不冷了。 扯过旁边的一件衣服拢在胸前,云清睁着朦胧的睡眼坐了起来。 十步之外,乔越一身紫袍金带,冠玉束发,正负手背对着她。有风拂过,掀起衣袂,他挺拔的身姿犹如山顶的劲松。 感觉到身后的响动,他微笑着回转头来。刹那间,百花尽失颜色。云清好似从未如此认真的观察过他,挺秀的眉,星子般璀璨的眼,艳若桃花的唇…… “笑什么?”大手抚过,一件红色的披风系在了肩上。 “没什么,你长得真好看。” 乔越低低的笑了起来,将脸颊旁的碎发替她掖到了耳后,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侧缭绕:“娘子喜欢看就好。” 云清这才发现些许问题,素白的小手抚上他的襟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你从哪找来的衣服?” “王爷!”洞外传来了黑甲卫的声音。 乔越没有答话,在云清的脸颊蜻蜓点水般的印上一吻。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满了茶点等物:“他们来得匆忙,没有过多准备,你先凑合吃一点,等回到上面了,再好好补一补。”说着,又无限爱怜的摸了摸了云清的脸:“你看你,这几天又瘦了。再不养得胖胖的,如何抓紧时间给我生宝宝。” 云清嗔怒般的拍掉了他的手:“我身体好着呢。” “噢?”乔越挑挑眉:“没试过,我可不敢下结论。” “你!”她将胸前的衣襟朝内拢了拢,这人就是这样,似是无法正常沟通。刚刚还好,现下又开始了那副无赖模样。 洗漱饭罢,在乔越的“服侍”下,云清穿上了他从外面带进来的衣裙。 “又是红色。”她咕哝道。 乔越一边帮她系着衣带,一边柔声说道:“娘子不喜欢红色?” “你之前可见我穿过红色?” 乔越的手指顿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落漠:“我不喜欢你着白色。”她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记得总是一身白衣。 “红色是为我穿的。”他定定道:“如此耀眼的颜色。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一眼把你找出来。” 腰上一暖,面前的人竟然环住了他:“越,以后我不随便走了,你不必担心。” 眼一热,险些有泪渗出。他赶忙回应了她的拥抱,嗅着她发上的馨香,乔越感觉宛若在梦中:“幸福如斯,不是在做梦?” 云清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眼中满是柔情。 乔越怔了一下,才勉强反应过来。云清刚想转身收拾东西。就被他大力一扯,又跌到了怀里,一个温润的唇覆了上来,开始还是轻碾慢吮,渐渐的就变成了狂风暴雨。他长驱直入,惩罚般的追逐她的丁香小舌,逮到了。便是一阵吸吮,久久不肯放开。 云清被他吻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小拳头不停的捶打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你,你想咬死我不成!”她的唇红润香甜,乔越真的不想放开。见那上面清晰暧昧的齿印微微肿起,他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挲了几下,看来真是有些过了。 云清打掉他的手,伸出粉嫩的小舌在唇上舔了舔,嗔怒道:“你看你。属狗的不成。”舌尖伸出,上面隐隐浮有血丝。 她这厢是为了检验伤势,可哪知这般动作连贯下来就变成了致命的诱惑。面前的紫袍青年一双美目似要染血,刚刚退出一步,又急喘着将她扯进了怀里,脚下一轻,已然被他压在了身下。 动作虽然并不温柔,可落地的瞬间,脑后已然被一只大手护住。 他动作熟练的将她腰间的玉带抽了下来,手指轻挑,雪白的香肩就暴露在了空气中。云清心下一惊,连忙按住了他正欲做乱的大手,低声哀道:“外面有人……” 手是停了,可那妖媚的眸子越发近了。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面前。他伸出舌尖在她的脸上颈侧留下一路濡湿。 云清无奈的闭了眼,没想到这男人发起情来真是无所不能。 乔越低低的笑着,伸出手指将她的眉心抚平。她太敏感了,完全一副未经人事的模样,但他喜欢。 为了让她不再这般难堪,乔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细细的帮她把衣襟合拢,将腰带系上。不过好似并未打算放过她,依旧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云清扭了扭,发现挣不动:“越,咱们不走吗?” 温热的呼吸从耳侧传来,他的声音沙哑魅惑:“走啊,怎么不走。回去了就和你洞房!” 云清一头黑线,这家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就想要你……”他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又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的*着。 又来……云清真是要疯了。 回去的路居然出奇的顺利,一队队黑甲卫在前面轻车熟路的引着,云清仰头看着飘浮的白云,一时间有种错觉。她们不是跳崖了,倒像是来逛自家的后花园一般。 “娘子,累不累?”一张魅惑的笑脸在她头上绽放,挡住了她正看着的一朵白云。 云清无奈的咽了口唾沫,低声求道:“越,放我下来吧。”天知道这一路被他抱着,那一声一声软糯的“娘子”唤着,那群黑甲卫早已经惊的快要掉了下巴。 早年的乔越虽然也有过放浪不羁的时候,可他一向走的是强硬路线,不是抢就是劫,哪里见过他这般温柔的对过一个女子。 “娘子可是累了?”乔越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的窝在自己怀里。 云清简直拿他没有办法。你这负重的人尚且快步如飞,我这双脚不沾地的又岂会累? “我……我自己走便好。我是说,你有伤在身,不应这般劳累。” 乔越双眼眯成了一线,闪出八颗牙齿笑道:“原来娘子是在担心我,没关系的。我已经全部好了。”他又低低一笑,眼中闪出一丝暧昧:“娘子放心,我身体绝对大好,不会耽误我们成婚的。” 云清迅速的闭了嘴,感觉跟这人说话就不能超过两句。 “对了,越。”云清感觉他这路实在找得顺畅,忍不住问道:“黑甲卫来得如此之快,难不成你早有安排?” 乔越将她朝上紧了紧,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相公办事,娘子尽管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醒来之后,他便给黑甲卫发了信号。先前的埋伏已经被云清中途冲散,这些卫士从小便跟了他,就算真心不想回去,他也得让他们知道他的死活。 可他们办事的雷厉程度却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乔洵派了那么多人都只下来了两个,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云清心中一紧,抬头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忍不住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是啊,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可还是跟着她跳了下来。 “越,以后不可再莽撞行事了。你若有事,我便是死,也是心中难安。” 乔越勾起唇角笑了笑:“以后不可再说这个字,只要我在,一定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他的眸子里忽然充满了柔情:“娘子,回去之后,不许你再到处乱跑了。成了婚,便乖乖的呆在家中,抓紧时间给我生宝宝,好吗?” “哪有如此之快的……宝宝也不是说生就能生得出来的……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云清咕哝道。 “所以说嘛,我们要尽快成婚。娘子不必担心,我会很努力的噢。”他说着说着便将嘴唇嘟在了一起,脸上直是笑开了花。眼里的幸福化作了点点星光,撒了云清一头一脸。不过这番可爱的模样,倒是似乎从未见过。云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粉红的脸颊。 旁边的黑甲卫本不想窥探主子的闺房趣话,怎奈这乔越撒娇的样子实是杀伤力甚大!他们强忍着想要爆笑的冲动,引得前后左右一阵猛咳。 云清这才发现,她竟然如此自然的在与乔越打情骂俏,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仿若无人一般的讨论生子事宜…… 脸上忽然升腾起一片红霞,一时间只感觉脸热心跳,将脸深深的埋进了乔越怀里。甚至想钻进他的衣服里,再也不要见人才好。 乔越将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边低声笑着,一边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很贴心的将她的披风朝上拢了拢:“娘子,睡吧。到了家我再叫你。” 这一个“家”字,说得云清心里暖融融的。晃晃悠悠的,她当真睡着了。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窝在一个人的怀里,人家还在走着路,她居然也能睡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一辆马车里,身下是厚厚的锦褥,身上……咳,旁边还是乔越。他竟然呈了一种绝对的占有性姿势将自己圈在了怀里。这下真是手脚并用,那修长的腿也攀在了她的身上。 云清动了动,丝毫动不得。 她无奈的笑了笑,将脸凑近。 他睡梦中也是笑着的,脸上全是一副幸福的模样。 朝上窜了窜,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凑近,在他的唇角印了一记轻吻。 ps: 亲们啊,偶昨儿个有事情。今天补补补,尽量多补。呜呜呜~ 第166章 后院初现 ps: 第二更了,继续努力ing “绿衣姑娘,绿衣姑娘,奴婢求求您,奴婢这厢给您跪下了。求您不要进去,王妃还在睡觉,求求您了。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奴婢的脑袋怕是就要不保了!” “让开!死奴才!什么王妃,本姑娘从未见过!” “绿衣姑娘,求求您了……” “啪”的一个耳光,一阵嘤嘤泣泣的哭声。 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撞了开。云清揉了揉额头,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一阵刺鼻的香风袭过,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传了进来。 云清皱紧了眉头,倒不是因为这些女子,她忽然发现四肢无力,困顿异常。盘膝,运气……眉头索得更紧了。 “呵,好大的架子。”女子的刺耳的声音近在眼前:“我绿衣从未听过王爷要娶妻,倒不知姑娘是何神圣,为何一直躲在床上不肯下来。难不成是太过丑陋不敢见人?”说着,身后的人便跟着一阵阴阳怪气的嘲笑。 隔着围幔,云清无法看得仔细,但还是可以隐约瞧见是一大群花红柳绿的女子。 她将衣襟拢了拢,素手轻抬。 一只白皙粉嫩的小脚伸出了床外,众人面色一沉。接着,一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睡眼朦胧,她抬手抚眉的动作都是万般风情。美人慵懒,更是别俱意境。 安静。屋内出奇的安静。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美的惊人的女子,众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好似不太相信面前之人真的是活物一般。是啊,这样的女子,应该只在画中,或者是天上…… “咳……”名唤绿衣的女子不高兴的扫了众人一眼,那满脸的怒容分明写着“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 她转过头,脸朝向云清。其实方才已经看得清楚。现下里又故作挑衅一般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便抬着下巴,尖着嗓音傲慢的说道:“你是何人?” 旁边的小丫鬟早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连忙跪倒在地,哆嗦着唇说道:“回,回绿衣姑娘,这,这位就是……王妃。”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好似十分惧怕面前的这位女子。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女子尖声叫道:“多嘴,本姑娘问你了吗?” 说罢。竟然又要上前。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的手腕已被云清扼住:“够了!”面前的女子抚了抚额头。喝了一句。 “你……”绿衣女子龇牙咧嘴,嘴上不想服软,可那手腕却越发的疼痛起来。 正待她左右思量,不知下一步要如何是好之际,忽然腕上一松,就见面前的女子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床边,“扑通”一声栽倒在上面。下一刻,呼吸均匀,她……她竟然睡着了!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本是由绿衣挑了头,想到这里给这个据说是要当王妃的女人来个下马威的。没成想不仅没有捞到便宜,对手竟然中途退场,跑到一旁睡大觉去了。 “你,你给我起来!”叫做绿衣的女子粉面通红,提着裙子就奔到床前。说话间就要去拉云清。 脚下一绊,她险些没有摔倒。原来是方才的那个丫鬟,只见她泪水连连,一边抱着她的大腿,一边哭道:“姑娘,姑娘,求求您了,先回去行吗?王妃刚从外面回来,需要休息。方才您也看到了,王妃先前是位将军,若她梦中被人惊扰,出手拿捏不住轻重,误伤了姑娘可要如何是好……” 绿衣瞧了瞧她手腕上的乌青,说实话也是心有余忌:“将军?”来时,红莲那贱人可没强调这一点。哼,怕是又给她摆了一道。想着,绿衣便有些气恼。看来这次又给人家当枪使了。 “也罢,就让她先睡一会儿,回头我们再行细问!”她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哼”了一声,眼睛狠狠的盯了一眼床上的云清,便扭着腰肢揉着手腕带着一群人呜呜泱泱的退了出去。 这一觉,直是睡到了夜半时分。 丫鬟侍侯云清洗漱之后,又给她传了膳食。她一边机械的吞咽着食物,一边暗有所思。那会儿运气,她并未发现异常。可是现下如此嗜睡,怎么讲也是不正常的。 “王妃,那些姑娘,都是来自西院的,王爷并不知她们突然造访……您不要往心里去。” “你叫什么?”云清抬眼看她。 “奴婢,奴婢叫小莲。”小丫鬟怯怯道。 “噢,小莲……我睡了多久?” 小莲一怔,她以为王妃的心事是因为这些姑娘,没想到她居然是要问这些。 “您,您从回来就一直在睡。大概……睡了一整天了。” “一整天……”云清暗自呢喃着:“小莲,我想出去走走。”站起身,她又回过头来:“对了,白天的那些姑娘,是怎么回事?” 还是问到了,小莲暗自抹了一把汗:“姑娘不要往心里去。那些姑娘,都是先前住在西院的。前些时间早已经遣散各自安置了,几位姑娘不愿意离去,王爷也便没有勉强……” “西院……” “是的,王妃。除了西院,东南北三个院还有一些……”小莲一边给云清披着衣服,一边胆怯的说道。 云清忽然感觉头大。 她知道乔越先前的爱好,可从没想过他的家眷似乎并不比那乔洵要少。 “大概还有多少人?”云清捏了捏眉心,有些有气无力。 “大概……每个院子里还有三四十人,大概还有……”小莲掰着手指头,一时间有些算不过帐来。 “一百二十至一百六十人左右。”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王妃,外面已经黑了!”小莲一路跟着,在后面大声的唤着。 夜朗星稀,蝉声绵绵,几只大红的宫灯随风摇曳着。 一阵悠扬的琴声越入耳中,闻声而去,竟是秀阁的方向。 云清站在那熟悉的小石子路上,望着阁楼上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月色绵绵,孤影寂寂,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没有入睡。 围猎的时候,太子妃的人选几本已经定了下来。躲了一年多,家族的命运终是逃不过,末嫣还是要嫁给太子了。 云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叫过小莲:“王爷去哪了?”自打回来之后,似乎就没再见过他。 “回王妃,王爷刚一入城,就被请到宫里去了。” “进宫?”云清心下一沉:“那三王爷呢!”乔洵明里是劫杀自己寻找龙脉,可先前乔越在练武场之事,想必也是他之所为。 “听说……”小莲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我不会告之旁人。”云清知道下人不可妄言,若是她执意不说,也只能说是安于本份。 “听说,听说是皇上有恙。”小莲凑近云清说道。 “哟,我说是谁这么晚不睡觉,原来是天仙妹妹啊。” 云清刚在清理思路,一回头,就见到了一大群花红柳绿般的美人。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她吸了口气,一时间只感觉头疼:“有事吗?”她淡淡道。 “有事?当然有事!”为首之人似乎换了一位,先前的绿衣也换成了蓝衣。 云清不想理她,便打算另择道路返回。 “慢着!”蓝衣姑娘忽然叫道:“王管家,王府女眷夜不归宿,若论家法,该如何发落?!” 王管家怯怯的走上前来,抬起眼角看了一眼云清,嗫嚅了半天,才道:“蓝,蓝衣姑娘,这位,这位是,是王妃。” “放肆!”蓝衣回手就是一掌。这一掌,直是将那重达近达二百来斤的王管家扇出了好几米远。云清心下一惊,这才转过头好好的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身材修长,肤色白皙。细长的眉眼,眼底似是暗藏着无数的狠戾。看那王管家抹着嘴角流出的鲜血,怕是已经伤了内脏。此女子内力深厚,出手狠辣,似乎不是普通的闺秀,倒像极了江湖人士。 “王管家!”女子厉声喝道:“正式文牒还未下达之前,这后院还是我蓝衣管辖!我从未听过什么王妃!” 她用那涂着蓝色指甲的手指指着云清向身后刚刚爬起来的王管家问道:“夜不归宿,按我王府家法,该如何处置!” 那王管家经她这一掌,早已经痛得五脏六腑俱裂,他强忍着疼痛站走到众人面前。眼角怯怯的朝着云清扫了一眼,声音低得似是从地底下发出的一般:“回,回蓝衣姑娘,夜不归宿,杖责一百。” 一百?云清吃了一惊。别说是女子,便是军中的弟兄,能撑过这一百的也是少数,便是撑了下来,也是非死即残! “来人呐!”蓝衣姑娘的眼里似是染上了一层寒冰:“拉下去,杖责一百!” “呼啦”一下,从蓝衣姑娘的身后立刻闪出了五六个短襟绸衣的彪形大汉,说话间就要上前拿人。 “慢着。”云清一摆手,面色从容,丝毫没有半分惊吓模样:“蓝衣姑娘。”她朝着面前之人拱了拱手:“蓝衣姑娘自称是这后院的管事,那么请问,姑娘可有正式文牒?” 第167章 初见蓝衣 月弯弯,琴声绵绵。本是良辰好影,此刻却是剑拔弩张。 蓝衣姑娘眯起点,朝着云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便一挥衣袖,斥退了身后的大汉。朝着云清拱了拱手,一扫先前的刻薄,朗声说道:“听闻姑娘曾经也是沙场悍将,蓝衣平生最是敬佩为国争战的将军。”其实她想说的是乔越。 后面有人拉她,是一位身着黄色衣裙的小美人,蓝衣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她还拉,蓝衣蹙了眉,只是不经意的轻轻甩了甩袖子,就将黄衣小美人甩了个踉跄。 转头看向云清,蓝衣的面色依旧沉着:“这后院之事蓝衣本不擅长……”顿了一下,道:“可姑娘既然犯了王府的规矩,蓝色便不能不管,否则便无法服众。”说罢,她看了一眼王管家。 王管家嗫嚅着走上前来,想了想,还是躬身朝着二人各施一礼,然后便怔怔的看向云清,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咳……”他可能是惧于方才蓝衣的那一掌,一时间不敢称呼云清为“王妃”,可又不敢直呼其名,索性便嗫嚅了一番什么也不叫:“蓝衣姑娘确是这后院的管事。先前一直处理东南西北四院的事务。您,您来得时间不长,所以并未见过。” 说完,王管事一阵猛咳,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是手捂胸口顿时倒地。还应景的抽搐了一番,也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失心疯发作。 王管事下去就医不提,单说这边。 蓝衣的管事地位现下已是不容置疑,可若是让云清生生的受了这一百杖,她也是万万不会屈从。 蓝衣怕是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朝着云清拱了拱手,道了句:“江湖上以武论英雄。姑娘虽不是江湖人士,可也算是武林中人。因为先前未曾有人向姑娘详说王府的规矩,本应不知者不不怪……”她眯起眼看了一下云清:“可现下众人均是在此,此事如果没有一个服众的说法,怕是以后无法立下家规。所以……” 身后众女一阵兴奋。一想到这可恶的女人明天就会消失不见。真是恨不得走上前来将蓝衣亲上几口。 “请容许蓝衣向姑娘请战!”铿锵有力的一声。直是将众人高高漂浮的心一下子扔到了谷底。 蓝衣并未理会众人的表情,面色平淡如水,继续道:“若是姑娘赢了,蓝衣愿为姑娘受那一百仗责,若是姑娘输了……” 还未等她说完,身后的一个青衣女子便按捺不住,立时娇喝道:“若她输了,不仅要杖责一百,还要就此远离王府,不。是远离西越!永不觊觎王爷!” 身后一干人等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致对向云清。 蓝衣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身姿潇洒的回转身去,朝着众女面色一沉,厉声喝道:“都住嘴!”俗话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她这下是真真领教过了。 回头将云清重新扫视了一遍,她暗自叹了口气。这女子细若杨柳,好似风一吹就能倒。方才说要打她一百杖,其实也仅仅是吓她一吓。她是懂武之人。又岂会不知这一百杖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她只是想让这个女子知难而退,哪成想,身后的一干女人还真是想置她于死地! 蓝衣叹了口气,目光稍显柔和:“若是姑娘输了,请你就此离开王府,离开王爷。” 云清抚了抚额头,打了个哈欠,越发困顿起来。 蓝衣皱了皱眉,脸上怒容尽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女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哪里知道云清是真困,还以为她是有意挑衅。 云清极不合时宜的又打了一记哈欠,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晃晃。若不是小莲及时上前扶了她,怕是真要就此倒地而眠。 她揉了揉眼,似乎在极力的控制睡意,声音也变得有些软绵绵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动听:“离开王府可以……” 树影之后,一个紫衣青年身形一顿。 “但要我离开乔越……却是万万不能!”这后一句,似是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说完了,便颤抖的扶了扶小莲,几乎整个人都呆在她身上,看样子好似马上就能睡着,亦或是已经睡着了。 紫衣青年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一抹毫不遮掩的笑意爬在了脸上。 “放肆!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又是身后的那个青衣女子。 云清眉头一蹙,刚刚席卷的睡意被她消去了大半,她无力的笑了笑,显得更加漫不经心。其实她是真的困的不行,困的不能再说一句话。 蓝衣眉头紧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在那摇摇晃晃。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说话间就要上前去抓她的胳膊。 “住手!”夜色之下,一身紫衣的乔越踩着满地的星光负手而来。微风扬起他的袍角,玉面俊颜,面色阴郁,那赤红的眸光,似是要吃人一般。 便是如此,一干人等也直是看痴了去。这个人,有些女子怕是只见过一面,只是一面,便再也无法将他忘却。 她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他的身边,只是记得来了之后便再也不想离去。 她们没能入得王府的本院,而是被乔越如同宠物一般养在了各个别院里。有些人甚至被抓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未得到过他的宠幸。即便如此,只要是见过这个男人一眼,她们便再也不愿离去了。 乔越看了看面前的蓝衣女子,脸色沉得如同乌云一般:“你怎在这里?”他朝着身后的众人望了一眼:“还有她们?为何也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遣散了所有人,银子已经分发下去了。这蓝衣是如何做事的!为何她们会出现在这里! 蓝衣身子一震,目光由方才刚刚看到乔越时的激动一下子变成了黯然,她纤细的身子颤了颤,紧咬着下唇,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蓝衣本名许映语,本是江湖上有鬼医之称的百草门掌门许向之女。想当初她十三岁便艳绝武林,曾一度被冠为“武林第一美人”。 因不满父亲的指婚而在成亲之日出逃。路遇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艳无双,功夫不及险些遭了毒手。冾巧当时乔越带领黑甲卫路过,由于当时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而导致心情甚好,便顺手将许映语救了下来。 那是许映语第一次见到乔越。只见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如天神般端坐在马上,身后一大片黑压压的卫士簇拥着。夕阳的余晖映在他俊朗如玉的脸上,宛若镀了一层黄金般闪闪发光。 许映语当时就看痴了去,好似周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这个俊朗无边的少年。 乔越虽然喜欢到处猎集美色,可他本就无心,所以全凭了一时兴趣。而当时这位仁兄见了这位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许映语时,冾巧赶上他没甚心情,所以当即就扬鞭挥去,只留下了一地烟尘。 许映语怕是从没见过对自己如此不屑之人,且又是她一见钟情的男子。于是当即便发挥了武林儿女的豪情,说什么也要一同跟了去。 众卫士拦她不住,只能任由她去。 于是一跟便跟到了长宁。 这乔越也是怪了,当时怕是只喜欢强行硬索。遇到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他却反而提不起兴趣了。 于是便将她随手一扔,扔到了王府的后院。老管事问许映语喜欢什么颜色,她说喜欢蓝色,便从管事那里领了一套蓝色的衣裙。以后,“蓝衣”便替代了她的本名“许映语”。因为武功非凡办事利落,渐渐的她便成了这后院的管事。 后来乔越的后院队伍越发壮大,美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家抢,直到王府装不下了,又新建了四处别院,于是许映语便咬着牙接管了他东西南北四院的管事之职。 乔越流连花丛,放浪不羁,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动过她。 她也考虑过各种原因,用过各种办法,可这位兄弟就是不肯碰她。有一次她甚至想到要将乔越灌醉,人是醉了,也总算从他嘴里套出了一句真话,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只见乔越红着一双眸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妹,妹妹,你是个好姑娘。我,我不能害你。”说着,就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已经满了。”说完,就“咣当”一声倒了下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献身的计划没有成功,可乔映语并没有就此死心,反而有些隐隐高兴。因为她知道,在乔越的心里,她是不同的。 至于他说“我这里已经满了”那句话,她未做多想,只是单纯的以为他后院女子太多,他应接不暇而已。 许映语可以等。哪怕终身不嫁,连个名分也没有,她也要永远的陪在乔越身边。 前段时间,她因事外出没在长宁,回来之后便听红莲一众人等在她耳边吹风。众女知她在乔越府中地位不同,于是便想着利用她将那位和亲王妃铲除。 她们能够忍受众女共侍一夫,哪怕是天天争风吃醋也在所不惜。可现下里王爷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要将她们全都赶出府去,这个结果,这些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ps:第三更了,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第四更呢。。。 第168章 跟我一起嫁给他吧 一声“住手”,把蓝衣从回忆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怔怔的望向乔越,美丽的眸子里满是说不尽的哀伤。你让我住手,你让我住手……她冷冷的笑着: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害她? 眸光闪闪,眼中似是进了沙子一般。蓝衣抬手揉了揉眼,看不出她的脸上是到底是哭还是笑。手指颤动,虽然乔越叫她“住手”,可她还是将手探向了——云清的脉搏。 一天之后,云清醒了。 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还是蓝衣。 “你醒了。”她淡淡的说着,伸手端过来一碗银耳莲子粥:“还能动吗?如果能动,就起来喝粥。”语气中不见怒色,也不见亲切,只是淡淡的,冷冷的。好似她对面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而已。 云清点了点头,很顺从的坐了起来,想要从她手里将粥碗接过,没想到她竟然“嗤”的冷笑一声,伸过左臂将云清拽了起来,然后顺势将她揽到了怀里:“张嘴!” 云清愣了愣,还是很听话的将嘴张开。这粥又香又软,入口即化,怕是熬了很多时辰。 云清抿了抿了唇,道了句:“谢谢你。”她没有理由不感谢这个人。虽然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可她潜意识里知道有个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一刻不停的……呃,貌似是一刻不停的在给她把脉。开始她以为那个人睡着了,直到后来隐隐的听到她叫外面的人“别吵”,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真的是一直趴在她的床边在给她把脉。 蓝衣没说什么,只是一勺接一勺的喂她吃粥。 “你不想问我他去哪了吗?”蓝衣递过一杯茶让她漱口,挑着眉说道:“你好似一点也不担心。” 云清转过头将她望了一望。外面的阳光正盛,顺着窗缝倾斜进来。蓝衣翘着二郎腿,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阳光在她美丽的脸上印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金光。让她那长长的睫毛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无数细小的金光中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跳跃飞舞着。 这个女子很美,美的也很张扬。但是。并不另人讨厌。 云清笑了笑:“那还请蓝衣姑娘告诉我。越,他去哪了。” 蓝衣眉头一皱,将手里的茶盅重重的墩在了几上:“你还能不能再恶心点!”还“越”,你是为了省那一个字少浪费些唾沫还是怎么的。 云清又朝着她笑了笑,不知为何,这个女子给她的感觉比较特别,不像后院里其它的女人那般让人感觉刻薄。她给她的感觉……“可爱”,对,就是可爱。 蓝衣白了她一眼,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墙角的一根鸡毛掸子:“王爷进宫了。” 云清心下一沉。她早料到乔越与乔洵之间不会太过简单,本想着回来与他一道同去。可没成想自己竟然一睡就睡个没完! 双腿一软,还未倒地之前,蓝衣一个箭步便冲上前来,将她稳稳的扶在了怀里:“你这女人有毛病是吧!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也未曾下床,你当自己还能站得稳?” 云清扶了扶额头,确实感觉晕晕的。 她努力的回想起睡前的最后一幕。好像听到了乔越的声音。也好像看到了蓝衣在给自己把脉。对,把脉!她一直在给自己把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云清在蓝衣不耐烦的表情之下由她搀扶着坐了下来,她目光有些茫然,看了一会儿地面,又回过头看向蓝衣:“蓝衣,我生病了,对不对?” 蓝衣的眸子有了瞬间的黯淡。不知为何,自己应该恨她的不是吗?可看到这个女人像风中的杨柳一般左右摇晃,眼见着就要倒地不醒之时。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想要救她。哪怕是后来被乔越误会,她还是坚持着给她把了脉。 “你……”她低下头,顿了顿:“确实有些问题。” 云清扯出一丝苦笑:“我的身体,我很清楚。蓝衣姑娘不必隐瞒,但说无妨。” …… 半个时辰之后,云清,蓝衣,两个女子面面相望,脸色都有些漠然。 “你决定了?”蓝衣道。 云清点点头。 蓝衣“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她身量修长,远在云清之上,一下子将阳光挡去了大半:“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她定定的将她望着,那眼里没有了嫉妒,竟然是心的忧伤。 云清垂着头,一时间只能苦笑。我有什么办法?老天怕是在和我开玩笑。估计我上辈子定是做了什么逆天之事,让他这辈子如此与我过不去。失忆,被抛弃。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现下……她苦涩的笑着,许久才将头抬起来:“蓝衣,虽然我与你相识不久,可我能看得出,你是真心爱他的。” “你想说什么?”蓝衣冷艳的眸子的里没有半点色彩。 “我……” “你住嘴!”没等云清说完,蓝衣抢先道:“你想说,让我代你去爱他,好好照顾他,代你嫁给他,对不对?” 云清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蓝衣冷哼一声,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端起了一盏茶细细的品着:“你就不怕我是为了与你抢他而故意说谎骗你?” “你不会……” 蓝衣心中一颤,这个女人,为何如此信任自己!她难道真不怕自己是在骗她?仅仅相识一天,为何她就像十分了解自己一般? 蓝衣不会骗人,这是真的。她纵然再喜欢乔越,再想得到他。但做为鬼医的女儿,在医人这一点上,她是断然不会说谎的。 云清嗜睡,体脉看似正常。可经过蓝衣不眠不休的细细诊察了一天之后,就发现她的脉搏竟在一点一点的变弱,这个变化极其细微,如若不是得了鬼医的真传,又用了如此心思,一般的郎中根本不会发觉。 蓝衣迅速的在脑海中搜寻着与之相匹配的病症,搜寻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果来。古老的苗疆传闻中似有这样一种毒素,一旦进入人体,便会潜伏二十年之久,它不会另人一朝毙命,只会一点一点蚕食中毒之人的心脉。到了整二十的年头,中毒之人便会如同睡着了一般,永远不再醒来。 “你先不要多想,也许这只是传说。”蓝衣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皱着眉看向云清。 云清摇摇头:“其实,这样的情况早在一年前便隐有显现,只不过不太明显,而我也只是认为精神不济有些嗜睡而已。现下看来,你说的传说,怕是真的了。”她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很假,假到蓝衣看得有些刺眼。 “你别笑了行吗?”她性格向来直爽,最看不得这种做作之态:“他爱的人是你,而你也说过万万不会离他而去。所以,我会尽我所能的医好你。而你……”她略有不忍的看向对面的这个因为一脸睡意而宛若月下白莲一般美好的女子:“他为了你正在抓紧处理宫中之事,估计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他已经将大婚的事情交给我了,而我也正在抓紧准备着……” 蓝衣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漠:“既然他的心不在我这,我便好好的替他操持好一切,看到他幸福开心,我也就开心幸福了。” “你……”云清蹙着眉,看着她落漠的神情,真不知道遇见这样一个女子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她的爱可以称之为绝对的无私,有这样一个女子在与自己爱着同样一个男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我是健康的,不管多少人与我争抢,对于乔越,这次我是绝对不会罢手!可是现下…… 就像她所讲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了解。她现在嗜睡到了一种什么程度,恐怕她自己最为清楚不过了。 蓝衣,她怔怔的望着对面的蓝衣。她美丽,善良,又无私的爱着乔越…… 她朝着蓝衣嫣然一笑,这一笑,直是晃得蓝衣眼晕:“别对我施美人计行吗?姑娘,我也是女人,你这招没用的。”她翻了翻白眼,顺手从旁边的箱子里拿过一匹红绸,朝着云清扔了过去:“放你身上比比,我看看这成色如何?” 见云清愣怔,她不耐烦的走了过去:“王爷正在宫中处理事情,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后天。我得抓紧时间把你们的喜服准备好,别动!”她抓着云清的手腕不让她左右摇摆:“至于要走,你想也别想!别说是他,就是我这一关,你也是万万过不去的。你若是走了,我不知他要伤心到何种模样……”蓝衣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感伤,好似那伤心之人就是她自己一般。 她恨恨的瞪了云清一眼,暗自磨牙道:“长得祸国殃民也就罢了,偏又是一副替人着想的好心肠,哼,怎么世间什么美事都让你占了!” 云清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蓝衣除了行事粗鲁一点,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蓝衣……” “嗯?” “没事……蓝衣……” “嗯?”身前的女子有些怒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云清“扑哧”一声笑了:“我是想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嫁给他吧。” ps: 终于第四更了。亲们,明天的第一更可能会晚些。。 第169章 六礼 “你说什么?”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一脸阴沉的乔越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 手一抖,蓝衣的茶杯险些摔落于地。她脸色瞬间煞白,极不自然的站起身来,想说什么,颤抖了半天,终是缓缓的走出去,将门轻轻的带了上。 乔越一脸阴沉,一步步的朝着床边走来。两天未见,他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框也有些发青。 “你……越……你……”云清嗫嚅着,瑟缩着肩膀朝床角退去,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乔越,模样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乔越本就满心怒火,刚刚又听到那一句,更是怒不可遏,可一看她这副模样,心又软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发泄。 他像头暴怒的雄狮般左右转了转,“嘭”的一声,就见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瞬间木屑四溅。 血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白色的锦褥上,飞溅起一朵又一朵妖冶的小花。 没有任何预兆的,云清被乔越强行扯进了怀里,然后便打横抱了起来。只听“嘭”的一声,他一脚将门踹了开,两只胳膊紧紧的搂着云清,好似一松手她就要跑掉一般。云清感觉要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了。 书房里,乔越背对着她,由于过度气愤而导致双肩颤抖。 他指着书案上的金票还有一大堆衣物首饰等物,眼中的怒气已经可以燃起火来:“你……”他颤抖的将桌子上的金票拿起来,由于过度气愤而无法言语。过了好久,才强行压制着怒火低喝道:“你说想和蓝衣一起嫁给我?” 云清怯怯的看着他,死死的咬着下唇,点点头,又摇摇头。 乔越一步上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喝道:“谁让你低头!抬起来,看着我!”他的声音,已经可以用暴怒来形容。 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怕那眸子里的火光将面前的人灼伤一般:“这是你的真心话?” 云清低头不语。 他扬起手里的金票。一把摔到她的面前,声音几近哽咽:“云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指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随便推给我一个女人,然后你就逃之夭夭!” 他的眼里忽然莹光闪现,一大滴泪珠落到了云清的手背上。那泪水好似有万般温度一般,云清感觉那只手已经烫得动不了了。 “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皇位,江山,财富,全他娘的都是狗屁!”他忽然握住了云清的肩膀。由于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越发哽咽起来:“娘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他凑上去,将那泪珠一颗颗吻去,握住云清的小手按在了自己胸前:“娘子,如果你喜欢,把它拿去吧。”如果你走了,如果你不要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小手探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云清可以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 她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下大哭出声,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了乔越的腰身:“越,我,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将头紧紧的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哭腔:“这些东西是我出发前放在这里的。那个时候……是……是……” 她头埋的更低,声音也低得几近听不清:“我不走了,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 大婚之日已定。 云清被乔越送到了萧漠然那里。他要按照六礼将云清正式迎娶入门。 云清知道他的心意。他这是害怕委屈了自己,害怕留下遗憾。 当他问及云清还有没有家人的时候,其实云清是想到了梁成的。可一想到他身旁的那个马鹊儿……还是算了吧。 后来她又想到了高与,本打算去他那里的,可乔越却坚决反对。这家伙某些时候还真是小气,就因为肉团儿的一句“娘”,他就说什么也不让云清和那高与接触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感觉萧漠然比较合适。一来他的镇国将军府比较安全,二来这家伙不近女色,三来他实在比云清大上许多,这二人先前也有过诸多接触,他感觉云清是不可能看上这家伙的,要看上也早就看上了。 安顿下来之后,他便开始真正的忙开了。先是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个媒人,像模像样的去和萧漠然提亲。 萧漠然捏着扇子眉头皱成了一团儿,啥意思?为啥向我提亲?他正想说我不是她哥哥你们赶紧把这套省了吧,那媒人的眉眼瞬时连成了一线,鞠了个躬,笑道:“出门前端康王有交待,说请您暂且扮作王妃的爹爹,接受小人的提亲。” “什么?”萧漠然一口茶喷了出来,两道剑眉直是竖了起来:“滚,滚滚滚!赶紧滚!”我有那么老吗? 那媒人本来还想把“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给演练一遍,萧漠然差点直接上脚把他踢出去:“回去告诉我那‘女婿’,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都可以省下,让他直接准备聘礼过来就行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乔越还真的将聘礼给抬了来,长长的车队直是排了一整条街。 老百姓们都出来观望,开始不知道是谁家下聘,一个个充满了好奇,又赞又叹。后来一听是端康王,一个个都惊得掉了下巴。倒不是因为这聘礼的队伍空前壮大,关键是这壮大的聘礼队伍竟然是出自那个……那个风流浪荡的端康王! 端康王的东西南北四院,当年可谓是名满长宁,那四个院落里的女人各个美若天仙,别说是放在一处,就是单个拿出来,寻常人家也是想也不要想的。 但就是这样的美人,那端康王也从未舍得给过一个名份,大家都以为他这“光棍”是要一打打到底了。可没成想,他居然成亲了!这端康王居然成亲了! 家里有女儿的终于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这端康王哪天再出来抢人或者是自家女儿不肯嫁人了。 家里有儿子的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位强劲有力的竞争对手终于自我铲除了! 萧漠然望着那堆得成山的聘礼。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处理。后来还是云清给她出了主意,倒不如直接换成银两充做军费吧。 于是,萧字营的马匹都换成了良驹;陈旧的兵器全都换做了精钢。 这边轰轰烈烈的准备婚礼,那边,云清静静的坐到了镇国将军府对面的茶楼上。 一个青衣长衫的青年无声的坐到了对面。 “大哥。”过了许久,云清终于开口叫道。 梁成笑了笑,那笑容极其苦涩:“你早就回来了,对吗?” 云清不知道如何答他。是回来了,也回来许久了,也曾经到过他家的……屋顶。 她点点头。低低的道了句:“是回来了……一直……没空去见大哥。” 梁成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淡淡的朝着窗外望着。目无焦距。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从来都不是自己……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自己有什么资格……已经娶了妻,生了子,在她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不在她的身边,自己还有什么资格…… 他抬起头。苦涩的看了看云清,终于开口说道:“是你自愿的吗?他……有没有强迫你?”端康王的“美名”已然远扬天下,梁成作为西越的朝廷命官,又岂会不知。 云清摇了摇头,眼里现出一丝温暖。这一丝温暖,却让梁成痛彻心菲。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吗? “大哥放心,他对我很好。” 梁成心下一沉。同时又开始鄙视自己,她好,我应该替她高兴不是吗? “你真的不是被强迫的?”梁成还是不太放心乔越。 云清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再也没有人待我比他好了。” “再也没有人待你比他好了……是吗?”梁成苦笑着,目光彻底失了焦距,“那……”他忽然想到了落河山上扮作郎中的慕容风。许是藏着私心,许是终有不甘,他终是不希望云清这么快的就嫁人。于是他想适时的提醒一下。 “娘子!”楼梯的入口处,一身紫色锦衣的乔越偏在此时兴冲冲的跑了上来。把梁成没有说完的话堵在了腹中。 “娘子,你不在镇国将军府好好呆着,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他也不管这对面是否还站着一个人,说话间就揽过了云清的肩,将她从后面抱到了自己怀里。 想到昨天的事情,云清自感理亏,伤他不浅,纵使梁成就在眼前,她也没好挣扎。而是静静的伏在了乔越的怀里。 乔越很开心,梁成很……嫉妒,气恼,伤心,又全都化作了苦涩。 抱了好一会儿,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乔越才故作惊讶的望向梁成:“娘子,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云清想从他怀中脱出,可他居然搂得更紧了。 云清有些尴尬,毕竟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如此行为,确实有些太过开放。 云清红了脸,万般无奈的朝前蹭了蹭,乔越以为她想躲,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云清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尴尬的朝着梁成笑了笑,回头对着乔越道了句:“这位是我的义兄,梁成。” ps: 亲们,今天还有第二更,许会晚些。 第170章 蓝衣受辱 “大哥,请受小弟一拜!”灿烂的阳光下,乔越以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躬身,朝着梁成郑重的施了一礼。 虽然对此人毫无好感,可他毕竟是西越的王爷,这样一番姿态,梁成忍不住咳了一声。他这一声“大哥”,叫得着实别扭。 未等梁成回话,乔越便自行将云清揽回了怀里,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对不起,大哥,娘子近来身子有些发虚,她出来的时间太久,怕是需要回去休息了。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大哥届时不要忘了过来吃杯喜酒。” 说罢,也不管梁成如何反应,他便将云清打横抱起,更不管周遭是何目光,大摇大摆的便朝着楼下走了去。 云清窝在乔越怀里,对他这种行为自己也算是习以为常。可这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面对着梁成,她的脸还是极不自然的攀上了两朵红霞。她尴尬的从乔越的臂弯里探出头来,朝着梁成僵硬的笑了笑。 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以这种姿态再若无其事的跟人家来声“后会有期”吧。 出了茶楼,云清便开始挣扎,她从乔越的怀里探出头来,看着他光洁的下巴,有些求饶般说道:“越,快放我下来!” 几步路的距离,他这样抱着,天知道引来了多少复杂的目光。 乔越将她的小脑袋朝里面按了按:“老实躺着,你身子弱。” 这个……呃,这个,云清实在愕然。再弱,走走路也是没啥问题的的。弱?云清忽然想起了什么。 “越,我身体很好,真的没问题的。我这几天只是累了,有些想睡觉,我,我没有生病……” “我没说你身体不好,更没有说你生病。你无需反复强调。”乔越勾起唇角对着她邪邪一笑:“娘子可是在让我放心宝宝之事?” 没有提。看来蓝衣还没和他讲。太好了。云清默念道。她不是故意想要隐瞒,只是经过了早上的一幕,她已经无法再产生放弃的念头了。 也许心底里还是存在些许侥幸,希望蓝衣的诊断出了问题,希望自己的病还有挽回的余地。 “娘子,你不是说没有什么亲人了吗?今天的这位义兄,究竟是怎么回事?”乔越的话里含着浓浓的醋意。义兄?他才不信,刚一上楼,只凭男人的直觉,他就感觉那人望向云清的眼神极其的不简单。 因为极少上朝。所以虽然同朝为官,可他对梁成印象不深。方才一见。只是感觉此人气度不凡。想到这,他不免冷哼一声:“娘子,以后不许你随便出门!去哪都要告诉我一声。” 云清刚想告诉他梁成的来历,就听他继续道:“还有,不许你和其他的男人讲话!” 什么?云清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家伙的占有欲也太强了些吧。 “萧大哥也不行吗?” “嗯……不许叫他‘大哥’,要叫萧叔叔!” 某人惊得差点跌落在地,如果不是他抱得紧。 “那……府里的管家。小厮,还有驾车的驭夫也不行吗?” “不行!以后你天天跟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需要什么就和我说……呃,总之,未经我的允许,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 “那不和囚犯没有两样……”某人咕哝道。 “娘子,我是在为你着想。你不男人,哪知男人的龌龊之处。我讨厌那些人看你时的目光。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这个,貌似某人似乎一度如此…… 又在镇国将军府痴缠了半天,最后还是宫里来人说有要事,才将乔越拉了回去。 萧漠然望着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模样,忍不住将扇子打开放在胸前摇了摇,叹了句:“哎,早知如此,三年前我便应当将你直接带来和亲算了。若是如此,想必你们的孩儿也很大了。” 听到“和亲”,云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萧大哥,我在行宫的时候见过一位叫做‘慕容留香’的娘娘,她似乎与我很熟。” “当然很熟,想当初你差点代替她过来和亲,只不过……”只不过没想到慕容风竟然舍弃了自己的妹妹,留下了你,不过算起来,恐怕他也要叫你一声“妹妹”。 “只不过什么?” 萧漠然忽然怔了半晌,袖中的一方锦帕好似长了翅膀一般想要破茧而出。说?还是不说?她现在貌似比较幸福吧。如果她幸福,这些往事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萧漠然还是将那帕子朝袖中塞了塞,算了,只要她开心,过去的事,不知道,或者根本记不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夜里,蓝衣如约出现在了镇国将军府。 云清端着两碗燕窝敲开了她的房门。月色下,蓝衣的面容似乎更加清减了不少。也难为她了,为自己的心上人操办婚事,不憔悴才怪。 云清有些不忍:“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蓝衣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给她让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你约我来,有何要事。王府那边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蓝衣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但云清知道她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对不起。”云清将一碗燕窝推到了她的面前。 蓝衣冷笑一声:“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要和他成婚?”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燕窝:“你的心意我领了,不用费心思给我煮这样的东西。你们小女人喜欢的,我蓝衣向来不屑。” 不屑,难道已经不屑于争抢了吗? “你,我想求你一件事。”云清道。 蓝衣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她,意思是有话赶紧讲。 “我生病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蓝衣站了起来,深深的将她望了一望。 这个要求确实有些自私,听闻她对乔越一向忠心耿耿,事无巨细从不遗漏。 云清嗫嚅道:“我知道,这样要求你有些残忍……” 蓝衣一摆手,阻止了她的话:“不残忍,你这样做很对。你今天早上的话才是真正的残忍。不仅对王爷,对你,对我,都很残忍!” 云清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稍加思考,便更是感觉对她不住。 “你是个好姑娘。”蓝衣负着手,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萧索:“把他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她想了想,话似是没有说完。然后便转移了另一个话题上:“大婚的事情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只要养好身体听我的安排就可以了。”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云清:“这里面的药丸,困极的时候可以适当服上一粒。但不可多用。切记!” 云清伸手将瓷瓶接过,眼中盛满了说不出的感激。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说是情敌,可她丝毫让人恨不起来。更多的却是怜惜。 正准备说些感谢的话,就见蓝衣一摆手:“废话少说,我身为鬼医的后人,治你是本份。你不用谢我。还有,你先回房吧,我这里还有医书要整理一下,过会儿给你送过去,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翻看翻看,或许对你的病能有帮助。” 云清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逐客而尴尬。如果她哪天和那些后院的女子一样惺惺作态了,她恐怕才会真的不适应。 回到房中,云清在下人的服侍下洗了个澡。然后便拿起一件衣服缝了起来。她的绣功并不出色,但贵在学得认真。几天之内,这缝制衣衫的本领便进步了许多。 天气就要转凉了,这件厚绵,她是打算做为婚后的礼物送给乔越的。 想着他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衫,云清的嘴角便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蓝衣过来。她又缝了一会儿,眼睛都有些发酸了,还是不见蓝衣过来。 正在想着还要不要等她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云姑娘,蓝衣姑娘说有事请您过去。”门外,是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 云清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没做他想便提步跟了出来。路过那小丫鬟身边的时候,感觉到似乎哪里有些异样:“我以前见过你吗?”她问道。 小丫鬟一直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奴婢身份低微,还未有幸见过云姑娘。” 她摇摇头,许是近来精神恍惚,产生错觉了。 “蓝衣,蓝衣?”房门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 蓝衣住的是个套间,如果她此刻正在内室,听不到怕也是正常。 又敲了敲,声音已经很大了,还不见有人过来开门。 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云清暗自道了句:这丫头还真是粗心,和自己有得一拼,一个人在房里休息,不要丫鬟陪着也就算了,竟然连房门也不落栓。 打开了第一道门帘,云清缓缓的朝内室走去。 内室传来了一些十分奇怪的声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 云清心下一沉,是蓝衣!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嘭”的一声将那内室的门踹了开。 眼前的一幕,另云清瞬间僵在了原地:只见那宽大的床铺之上,蓝衣的衣衫已被褪到了肩膀,一双修长的美腿正无力的踢踏着。她的身上,一个长相极其妖媚的男子,一边伸手扯着她的腰带,一边正眯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一脸笑意的朝自己望着。 第171章 艳无双现身 “住手!”一个飞身,云清将内力化在掌心,用了十足的力道向那妖孽男子劈了去。 男子一个闪身,凌空而起。虽然躲过了大半的掌力,可还是因为对方出手太快而受了些许掌风。一缕鲜血从嘴角渗出,那男子顺手一抹,非但没怒,反而露出了一个妖媚异常的笑容。 顾不得他做何反应,云清一把将床上的蓝衣扶了起来。迅速的将她的衣襟朝上拉了拉,又用裙角将她的一双长腿盖了上。 “蓝衣,蓝衣!”摇晃了半天,她还是不动。云清面色一凛,将床帷轻轻的放了下来,转身面向对面的妖孽男:“你是何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蓝衣面色潮红,身体微颤,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妖孽男笑了笑,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走,反而拿过一把椅子稳稳的坐了下来。他眉毛一挑,执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看来那小美人没有骗我。不仅我亲亲的小映映在这里,还附加了一道甜点。呃……”他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舔了舔嘴唇:“或者说,你这道甜点的味道似乎比那正餐还要好上一些。”说完便极其妖媚的,给云清抛了一记媚眼。 “闭嘴!”虽然对面的男子美艳如妖,可云清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她回头看了眼蓝衣,只见她眼神越发迷离,身体也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你这混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做……呵呵”妖孽男抿抿唇笑了笑,眼神专注,眨也不眨的盯向云清:“刚才是想做的,但是现在……”他站起身,朝着云清一步步逼近。修长的身体微微前倾,在云清面前极其暧昧的吹着热气:“美人,我现在不想对她做什么了。我……想要你!” “放肆!”云清粉面乍红,挥出一掌便劈了过去。 妖孽男一边化解着她越发劲道的掌风,一边还不忘擦身而过的时候在她的颈边嗅了嗅:“嗯……亲亲,你好香啊!” 话虽浪荡。可他从开始的那一掌就已经知道了面前的这个女子定非等闲之辈。所以他一边嘻声调笑着,可那手上的功夫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放肆?呵呵……”妖孽男唇边化出一抹嘻笑:“我身下的女子,有说‘不要’,有说‘要’的,可从来还没有哪个对我说过‘放肆’的。亲亲,无双哥哥是越发的喜欢你了。” “无双?你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艳无双?” “看来亲亲早就关注我了。诚不欺你。哥哥正是。” 怒气更甚,这个艳无双的恶名,云清早有卫闻。他屡屡犯案,在朝廷备下的案卷已经能写成一本小说了。被他欺侮的良家妇女数不胜数。 浑身的内力都被燃了起来,云清没有发觉。此刻她的眸子已经因为怒气过盛而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艳无双心下一凛,见这女子掌掌都是毙命的招势。正考虑如何脱身,就见她的身形忽然几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然后那打出的招势也跟着绵软了许多。 要坏事!云清飞起一掌之后便退到了桌边,单手撑在桌上止不住的摇晃起来。药,蓝衣给我的药放在哪里了? “亲亲,你是在找这个吗?”艳无双的手里,正好就是蓝衣先前给她的那个小瓷瓶。 云清刚想伸手去拿,就见艳无双朝后一退,将那瓶子打开闻了闻:“亲亲。你生病了,对吗?” 这厮怎的知道? “也许亲亲只知我的花名,可从未知晓你无双哥哥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百草门的……”他的眸子一暗,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戾气。不过瞬间便又被一脸的嘻笑所替代:“看亲亲的样子,怕是病得不轻吧。看来小映儿对你还真是上心,连这东西都舍得给你。不过……这种药,还是少吃为妙。它虽然能让你保持片刻的清醒,可吃多了会伤害身体的。那样哥哥可是会心疼的噢。” 止不住的困意席卷而来。云清只见他上下唇阖动,却丝毫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看来今天……他望着面前艳无双那时近时远的模糊影像。还有他那一脸龌龊的浪笑,又回头看了看正躺在床上兀自挣扎的蓝衣。咬了咬唇,她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你,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不要!”床上的蓝衣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由于方才与艳无双一番纠缠,头上的发簪早已脱落,她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泻而下,铺在了她微微敞开的前襟上。那精致的锁骨,如墨的发,白皙的皮肤…… 云清有了片刻的失神,此时的蓝衣,怎的好像……她从模糊的影像中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艳无双,这二人,怎的……怎的如此相像? 艳无双一步步逼近,云清已经困的就要支撑不住了。想要强制运行内力,可发现只要一动,那困意便如同潮水般朝着头上乱窜。她双腿一软,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拽着桌布。手一滑,杯盏水果落了一地。 不行了!云清如何也思考不下去了。哪怕现在火上房,她也只想躺下来好好的睡上一觉。正要倒地的瞬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轻轻一带,浑身瘫软的云清便被他揽在了怀里。 艳无双看着床上目眦欲裂,双眸染血,正挣扎不已却又浑身无力的蓝衣,俯下身在云清的颈边嗅了嗅,然后还陶醉般的叹了句:“真是香啊!” “无耻!你放开她!”蓝衣死死的咬着下唇,可那面色却更加潮红了。 “小映儿,你的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他又将云清朝怀里紧了紧,还做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但那俯身的瞬间,他的眸子里却现出了一丝无尽的落寞:“身中‘媚香’也能够坚持这么久,小映儿,你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我吗?” “你,你放下她。要杀要剐,你冲我来!”蓝衣发丝散乱,忽然怒吼出声。 “不许你这么关心她!”艳无双的五官简直要扭成一团,妖艳的脸孔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小映儿,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他看着云清,可眼前浮现的却全是许映语的影子:“哥哥的医术又涨进了。你再等些时日,我们便能真的在一起了。” 面色一转,他的眼中爬上了一丝邪魅,转头对向床上的蓝衣:“映儿,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休想!”蓝衣咬着牙,纤长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床单。 “好,好。你不跟我走……”他如同失了魂一般的低语起来:“这个女人,你很在意是吗?看来我当年下的盅还是不够重。我终是不忍伤你。呵呵……”他疯狂的笑了起来:“不跟我走……真的不跟我走?嗯?” “嘶”的一声,他将云清胸前的衣襟撕成了两半:“你想好了,哥哥不会勉强于你。可是……”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正兀自昏睡的云清:“你不跟我走,可以!你很在乎她是吗?那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要了她!” “你,你这变态!你放了她!”蓝衣一个挣扎跌落下来,饶是这样,她一双美丽的眸子还是不舍的朝着云清已经碎裂的衣衫看去。 “哈哈哈……”艳无双如同发了狂一般的大笑起来:“努力了十几年,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他看了一眼怀中的云清:“这个女人,看来是不能……”不能留了。 话未说完,胸前便挨了重重的一掌。他踉跄着退到门边,蓝衣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将云清揽到怀里,轻声呢喃着:“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伤你的。” “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对我下如此重的手。”艳无双手捂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门外传来了侍卫们巡夜的声音。艳无双妖艳的眸子里黯然一片,他朝着对面抱在一起的二人露出了一个凄苦的笑容。 阵风吹过,窗子大开,人已经不见了。 “蓝衣姑娘,蓝衣姑娘!”外面的侍卫听到了房内的响动,忍不住出声询问。 蓝衣感觉头痛欲裂。想让侍卫们进来帮忙去拿解药,可是……她望着怀中面色微红艳若桃花的女子,忽然间又不想服解药了。 “没事。”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侍卫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蓝衣虽然不及王妃,可在端康王府的地位也是极高的。眼见着后天王爷就要大婚,他们可不想这些寄宿的女子在此关头出些什么事情。 “不要怕,不要怕……”蓝衣将云清揽入怀中,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温柔的摩挲着。 “你困了吗?”蓝衣眼中的温柔已是泛滥成灾。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娃娃般,她托着云清的后脑将她搂在了胸前:“乖,睡吧,乖。”她轻轻的摇晃着,模样竟然像是在哄一个孩童一般。 云清眉头一皱,口中嘤咛一声。小脑袋到处的寻找着:“热,越,我好热。” “你热吗?”蓝衣心疼的问道. “来,我帮你脱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第172章 化茧成蝶 轻纱飞舞,床帏摇曳。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如同彩蝶般飘落到床上。 “越……好热。”云清浅浅的呢喃着,一双小手胡乱的扯着自己的襟口。那颗盘扣似在与她作对一般,越扯越乱,越乱缠得越紧。她面色越发涨红,樱桃般的小嘴嘟在了一处,连那双美丽的眼睛也似隐上了一层雾气。 这般委屈的小模样还真是让人抓狂。 “乖,别动,我来帮你。”他今天好温柔,温柔到自己想去撕扯他的衣服。不光是想,呃……貌似她也正在做。 云清的小脑袋极不安分,在“乔越”的脸上不停的蹭着,似要急于找到出口一般。 捉住了! 他的唇好软,可是……为什么也这么热呢? 一点也不好,他也这么热。云清又嘟起了小嘴,红艳艳的脸蛋简直可爱到想让人立刻咬上一口。 “不好,一点也不凉快……”她伸出小手推他。她想让体内的热火迅速降下来,可“乔越”比她还热,所以她已经不高兴被他压着了。 刚想下床,身后的人又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然后便把她结结实实的捆在了臂弯里:“别走,别走……”细碎的呻吟已经七零八散,无法再组织成一句完整的话。 “越,你也热吗?”云清眨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好似在极力的思考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不再这么难受呢? “我来帮帮你吧。”这一句类似于呻吟的细语简直如同一记毒药一般,身边的人再也无法满足只是抱着她,又一个翻身,云清闷哼了一声:“越,你做什么?”伸出小手就要推他:“热死了,热死了,你快下来……” 身上的人已经无法再回答她。只是一个劲的帮她扯衣服,同时也在撕扯着自己的。可是扯了半天也不见成效,始终不得要领,他像是气极了一般,竟然有些赌气的哼哼起来。 云清笑了,伸出小手探上他的胸口:“越,你好笨啊。”说着就去帮他。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衣衫半褪。香肩半解。一边十分“好意”的想替对方降温,一边都在懊恼着为何衣服越脱越少,可这温度却越来越高。 难耐的呻吟声传来,两副同样曼妙的身体半裸着。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缠在一处。 乔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香艳到极致的场景。 他瞬间便定在了原地。 呆了,是真的呆了。满心的震撼绝对不亚于遭到了雷击! 蓝衣伏在云清上面,她首先看到了对面的人影。那个如同雕像一般愣怔在原地的男人…… “啊”的一声惊叫,乔越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蓝衣早已经像道闪电般的从窗子那弹了出去。 直是过了好一会儿,直至听到床上的女子还在细细的唤着“越……”,他才恍然从噩梦中惊醒。 …… 这一夜,乔越几本没睡。 云清不停的扯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摸索着。为了给她降温。他甚至不惜惊动门禁,连夜命人从越宫的寒池中运来了冰水。 当擦拭已经不起作用的时候,他干脆将自己脱光了跳进木桶之中,再用自己冰凉的身体来给云清降温。 就算没有解药,身中媚香的人若是非要降温。其实方法也还是有的。乔越也忍的极为辛苦,有好几次搂着云清的时候他都差点没能克制住。 但结果是,他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明天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了,已经忍了这么久,他实在不想在最后的关头留下遗憾。 他想要她,想到发狂,可却不想她在这样一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下与自己迈出那一步。不得不承认,对于他们之间这来之不易的爱情,乔越确实是在极其小心的呵护着。 清晨,当阳光像金沙般铺满房间的时候。云清也从睡梦中醒了来。 乔越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时候,就见她满脸通红,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在他的胸前以一种极不安稳的频率扫呀扫的。 乔越嘴角含笑,伸出手将她的秀发揉乱,沙哑着嗓音说道:“娘子,怎的不多睡会儿?相公昨夜可是累坏了。”他确实是累坏了,又是擦洗又是反复的跳水桶。 此话一出,云清的脸颊越发红艳了。没一会儿就蔓延到了脖子,身上。最后,似乎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粉红色。 她睫毛乱颤,羞涩万分的将头埋在了乔越的胸前,在他光滑结实的胸膛上窝了好久,可能终是有些呼吸不畅了,才将头抬起了一个小小的幅度,小拳头若有若无的捶在他的身上:“你……不是说好了要等到大婚之时吗?就差一天了,你……你怎的……”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那娇羞的模样实在另乔越抓狂。 听着她细细碎碎的念叨了半天,乔越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丫头以为他二人昨夜已经圆房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云清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连这点基本常识也没有。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变化她难道都不清楚吗? 细细的回忆了一番,乔越也恍然有了一种错觉。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昨天他刚刚踏入蓝衣房中的时候,似乎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熏香气味。 后来他面前便满是云清的影子,之后竟然产生了……咳,产生了那种错觉。如果不是侍卫们及时的冲了进来,他恐怕还沉浸在那巫山的幻境之中。 看来问题是出在那熏香之上。 望着怀中无比乖巧的云清,那含羞带怯的小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乔越忽然心情大好,一时间竟也不想解释了。 反正明晚他们就要真正的在一起了,到时再给她一个“惊喜”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 蓝衣不见了。 乔越虽然有些恼她,可她毕竟是个女人,若是这醋一直吃下去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再说那媚香根本不可能是她点的。她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她有这等爱好,想来也是被人设计了。 倒是云清,昨夜的事情她只记得了前半部分,于是便断定蓝衣是被艳无双劫走了。 乔越本想让她在府中好好歇息,说一切由他来办。可云清却执意要亲自去找蓝衣。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加一块儿也就见了两三次,但这个姑娘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好。她敢爱敢恨,做事情雷厉风行;特别是在那一副江湖儿女的火热外表之下,还包藏着一颗大爱无私,乐于助人之心。 可惜,没找到。 直到现在,乔越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蓝衣,包括他那几个院子里的女人都来自何处,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艳无双叫她‘小映儿’……”云清道。 乔越苦着一张脸,“小映儿”,这也算个名字吗?且不说她来自江湖可能根本没在朝廷备有户籍,便是备了,这连个姓氏也没有,叫他从何找起? 他拉了拉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云清:“别找了,你不是说那个叫艳无双的似乎很喜欢她吗?如果跟他走了,这不正好凑成一对,也算是喜结良缘了。” 云清眼睛瞪得老大,这叫哪门子的“喜结良缘”,还“凑成一对”?这乔越还真是乱点鸳鸯谱。 艳无双在意蓝衣不假,可蓝衣又不喜欢他。他又是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如果真的是被他掳走了……云清一张小脸瞬时扭曲起来。 “你……”想到昨夜的情景,她还是忍不住的脸热心跳,咬了咬唇,终是问道:“昨夜你来的时候,蓝衣已经不在了吗?”尚有一丝理智的时候,她分明记得那艳无双似是挨了一掌。那掌应该是蓝衣打出的。 “这个……”乔越咳了咳,怎么和她说?难道直接告诉她,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脱的差不多了,还无比亲密的搂抱在一处? “她是不见了。”她确实是不见了,乔越就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如同游龙一般从窗子那跳了出去。 “游龙?”乔越有了瞬间的失神。总感觉昨夜的蓝衣很不正常,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可至于哪里不正常,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 阁楼上,一个身着蓝色绵缎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的镇国将军府。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角门那溜了出来。她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模样有些滑稽,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男子的嘴角浮上了一抹微笑,他定定的朝那个影子望着,那痴痴的模样就像在看着久违的恋人。 “少门主,门主回信了,希望您尽快回去。”旁边,一个身着短衣的中年汉子恭敬的朝着蓝衣男子躬身说道。 男子眉头一蹙,不高兴的侧目望了那汉子一眼,便又急忙去找那个红色的影子。 她正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手里拿着一张画像,逢人便问,似在找着什么人。 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经过了昨夜,那个人一定不想她再出来,一定巴不得把她关在房中。可她还是出来寻我了,她……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ps:亲们这两天工作忙恐怕不能保证一天两更乌:( 第173章 不伦之恋 十九年前,艳无双第一次看到许映语。 那个时候的艳无双不叫艳无双,而叫“许莫语”;那个时候的许映语也不是现在的翩翩美男子,而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许莫语和许映语本是一对孪生兄弟。许莫语是哥哥,许映语是弟弟。 他们的娘亲生他们的时候,先出来的许莫语活蹦乱跳,后出来的许映语却奄奄一息。本来稳婆已经断定许二公子没气了,刚想把他抱走埋掉,那还未睁开眼睛的许大公子便伸出了一只上下挥舞的小手将许二公子死死的拽了住。 可能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更可能是被许大公子掐的疼了,总之我们可爱的许二公子忽然“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上下一片欢腾。 小映语活是活了,可那小身板却不怎么灵便,病怏怏的没甚活泼气质,除了喘气几本很少哭泣,总之不像一个才生出一天的小婴儿。当时冾逢一位云游的道士打此经过,他掐指念了一番,说此儿命相奇特,若想活命,必以特殊之法活之。 许掌门信了,信的义无反顾。双手将小映儿塞给了那骨瘦如柴的道士。 三年后,百草门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粉嫩粉嫩的扎着两个包子头的小女孩。原来这特殊竟是这么一个“特”法。男扮女装,把男孩当成女孩养。多静少动,倒和他生出来的气质很是相符。 这是许莫语第一次见到许映语。 这个三岁小儿当时就流了老长老长的哈喇子。他自己长得也很好看,其实他俩根本就是长得一个样。可这个“小妹妹”实在让他喜欢的紧。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比他满脸的泥巴还有鼻涕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许莫语喜欢上许映语了。这个早恋着实太早,且对象也选的太过离奇。先不说他是男不是女,便是女孩,那也是同他一个爹一个娘生出来的。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 可许莫语这孩子打小便很是执着,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一百头牛也别想给他拉回来。 于是,一件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们长到七岁的时候,小映语的身体总算好些了,许掌门便将他从山下的别院接了回来,打算恢复他的男儿身。 在兄弟二人的庆生宴上,掌门爹爹终于给小映儿穿上了一件与许莫语一模一样的小褂子,同时也拆掉了他头上的那两个圆包子。 门中的兄弟们鼓掌欢呼。欢迎许二少爷归来;小莫儿垂头不语。他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小人儿。 这个可爱的小人儿不仅与自己同父同母,竟然还是个小弟弟! 年少老成的许莫语崩溃了!于是,他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更加崩溃的事情! 他从古老的残书里看到有一种毒盅,能让人产生错觉。男变女,女变男。于是,他怀着万分忐忑的心情投入到了研发之中,且把这项试验成果种到了自己的弟弟身上。 关于伦理道德他研究不多,也不想研究。他一心只想着让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再回到自己身边。 很不幸的,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实验竟然成功了,或者说是半成功,那就是——有盅无解。他只研究出了毒盅,却不知何为解药。 于是。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小映儿又“变”成了“女孩儿”。而他自己却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逐出山门,断绝父子关系! 关于几年前的那次指婚,因为许映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儿,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不想娶回一个姑娘,于是他逃婚了。于是他在半路上遇到了已经默默的守候了他十几年的莫哥哥。 许莫语本是想把许映语带走的,可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乔越。 许莫语的艳无双之名其实也是名不副实,或者根本就是欺世盗名。原来的艳无双确实是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可早在许多年前便被初出江湖的许莫语给咔嚓了。 他一时兴起想做个真正的恶人,便把这“艳无双”之名给继承了下来。但也只是承其名,并未承其实。 抛却伦理道德不算,其实他对这个小映儿还是真的痴情。他为他守身如玉,非他不娶。 至于他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放任许映语呆在乔越身边,那是因为他发现这个乔越根本对许映语无心,更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于是他也乐得培养培养小映儿的女性气质。本想着差不多了就将他带出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端康王要娶亲的消息。 许莫语要疯了,他听说端康王府里已经没什么女眷了,可他知道许映语还在。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乔越要娶的是小映儿。所以便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奔到了长宁。 于是,便发生了昨夜的一幕。 那媚香是他点的,那东西确实能让人产生幻觉,能让人产生与心爱之人欢好的幻觉。结果是,云清幻想了乔越,可是……许映语却幻想了云清! 至于为啥是云清而不是乔越,刚开始许映语都有些想不清楚。可想着想着便明白过来了,这个舍身取义,对自己好的人,是个女人,那么自己……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能将他十几年的世界颠覆的事实,那便是——原来自己是个男人! 毒盅不攻自破,原来这就是解法。以正常的性别与正常性别的人发生情爱,便是解法。 长宁城中。 许映语站在阁楼上怔怔的望着云清,他已经眨也不眨的在这里站了好久。 虽然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知道昨夜的事情都是幻觉。可此生能够拥有那样一段真实的幻觉……也该知足了。 他不苛求太多,他知道云清对乔越爱以入骨。只要她幸福,他便知足了。 “阿庆。”他唤过旁边的中年汉子:“给掌门修书一封,就说我晚些回去。还有,苗疆那边的分坨,立刻联系一下。”不能日日守候,便努力为她做些事情吧。 这样纯洁美丽的女子,他舍不得她消失,他要用尽一切办法将她回来。 街上,云清拿着蓝衣的画像如同一只没头苍蝇般的东问西问,逢人便问:“大哥大姐大爷大婶,你们见过这位姑娘吗?” 见她如此形容,多数人都以为她是个失了姐妹的失心疯,大爷大婶们摇头叹息;大姐小妹们满眼妒忌。为啥妒忌,因为那画上之人好看,拿着画找人的人更好看! 虽然都未见过此人,可大哥们却总是极其热心,总是围着她转来转去,有几个活跃的登徒子还试图上来搭讪。 一片蓝色的衣角出现在眼前,云清心下一颤,她拿下画像望着对面之人,欣喜之色瞬间消失,失望爬在了脸上。 蓝衣青年相貌平平,但身姿挺拔大有玉树之风之感。只见他朝着云清微微施了一礼,面色温润,指着云清手中的画像朗声说道:“姑娘,你手中之人,在下见过。” 刚想离开的人又立刻退了回来:“您见过?在哪里见过?她好不好?去哪了?还有,她是一个人吗?”她身边没有那个采花大盗艳无双吧。 蓝衣青年笑了笑,那笑容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姑娘的问题较多,在下先回答哪个?” 云清有些尴尬,是太心急了,于是便对着蓝衣青年笑了笑:“您……如果不太忙的话,一个一个回答吧。” 她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青年有了片刻的失神。如果天天都能看到她笑,那该有多好!心思在转瞬间沉寂下来,不该奢求太多的。 “在下是在端康王府门口见到她的,她看起来还不错,说是准备回家了,是一个人,身边再无旁人。”蓝衣青年回答的井井有条,简直就是按照云清问话的顺序答的。 云清更加窘迫了,面色微红,对着青年微微一礼:“我太心急了,抱歉。不过,真的很感谢您。”关心择乱,听到蓝衣很好,回家了。她只感觉一颗石头落了地,心里顿时亮堂起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青年如何得知,且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姑娘很在意她吗?”蓝衣青年指了指她手中的画像。 云清点点头,默默道:“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呃……好……姑娘,姑娘就姑娘吧。蓝衣青年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街角处,蓝衣青年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亦男亦女,异常妖冶的面孔。 “少掌门,恕属下多言。您既然如此喜欢……呃,属下是说,您既然如此关心这位姑娘,为何又不以真面目与她相见呢?”方才阁楼上唤做阿庆的中年汉子问道。 是啊,我为何不以真实面目与她相见呢?我也想,可她见了我会是个什么效果呢?估计一定以为我是艳无双吧。 那样的话,别说能与她好好的说句话了,估计站都站不上一刻,她定会出手想要与我拼命。 这个许莫语……许映语揉揉眉心,对于这个大哥,他已经无话可说。 只盼望苗疆的分坨能将他要找的那本古书也备齐了,这样的话,这个大哥兴许还有救。 他有病,一定是有病!既然如此,也该自己出手一回,将他治上一治! 第174章 入宫 傍晚之前,越皇有旨,请北齐的和亲将军去宫中备嫁。 云清很诧异。 越皇今年八十有五,放眼天下怕是年龄最高的皇帝。云清自打来到西越便没有见过他。即使是出入各种宫宴,也一直是太子乔邦在主持。 老爷子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她实是想不个所以然来。难免内心有些忐忑。 乔越将她轻轻一揽,在额上印下一吻:“不要怕,我陪你去。” 云清点点头,心中有了说不出的心安。 她知道经过龙脉那件事情之后,乔越与乔洵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样和平相处;她也知道乔越自打回了长宁,就一直往宫里跑。具体在忙些什么她不是不想打听,只是往往话到嘴边便又被什么打断了。 这毕竟是西越的国事,乔家的家事。而她,还不是乔家的人。 马车行至禁区的时候,一个年老的太监躬着身子走了过来。乔越见了,很是恭敬的与他回了一礼。二人不忙着说事,先是很亲切的寒暄了一番。 云清站在后面,由于风吹得树叶沙沙做响,知了又在间隙鸣个不停。她听得并非很真切。不过看那二人聊得热乎,估计关系匪浅。 于是那老太监看向云清的时候,云清回了一记极其温暖的笑容。 老太监同样微笑,和善的脸面似是舒开了许多皱纹。 云清被单独引走了,说越皇想单独见见她。她很不安的看向乔越,乔越也不管下面还有一众侍卫宫女,将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了抱:“没事,父皇其实人很好。”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召见云清的地方像个书房,她到的时候,那里面空无一人。 宫女奉过茶果便极其知趣的退了下去。空留云清一人在这里喝茶傻等。 书房不大,但很温馨。云清闲来无事的左右转了转。正对着一本游记发呆,就听屏风后面有些许响动。 一身明黄的袍子映入眼帘。在一个女子的搀扶下,年老的越皇就像一个吃完了晚饭随便散步消食的富家翁一般,闲庭信步的走到了云清的面前。 云清愣了一愣,她没想到这个身材高大,一脸和蔼毫无帝王架子的老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以铁腕手段踏平了西部十国将中原一分为二的西越帝王。 云清行礼。一时竞不知如何自称。想了想,道:“民女云清叩见越皇陛下!” 越皇已经在女子的搀扶下在软塌上坐了。他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女子去扶云清。 起身的瞬间,云清惊讶的发现。这个娇小的女子,竟然是在行宫看到的那位叫做慕容留香的娘娘娘。 慕容贵妃神色异常,激动、欢喜,更多的似是苦涩。 越皇朝云清招招手,声音低沉慈祥:“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 云清缓缓上前,距离本来就不算太远,她有些拿捏不住这个“过来”究竟要过到什么地步。 于是便缓缓的。极慢的朝前走着。 越皇笑了笑。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对云清道:“坐这吧,孩子。” 云清这才注意到那软塌旁竟然还有一个小凳子。不禁暗自咧嘴,那凳子小的还真像是特意给孩童准备的。 云清在凳子上坐好,高度正适合越皇将手盖在她的头上。温暖的大手在她头上轻轻的点了点,越皇慈祥的声音传了来:“确实是个好孩子。越儿有眼光。” 他沉了沉,接过慕容贵妃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继续道:“我前后一共有过五个孩子,都是儿子。这些儿子当中,只有越儿最像年轻时的我。” 云清抬头,越皇的目光一直慈祥温和,模样就像街边的老爷爷。 他皱纹横生的脸上绽放了一丝笑容,朝着云清点了点头:“世人皆说越皇好色,其实……”他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云清坐得有些累了,那小凳子又小又窄,她禁不住左右晃了晃。如果越皇再不说话,她真怀疑他是睡着了。 越皇朝着慕容贵妃抬了抬手,她便从身后拿过了一个锦盒,盒子打开,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所有的锦帛除尽,终于露出了一卷画轴。 那画轴有些泛黄,应该有些年月了。 越皇接过的时候,手颤抖的厉害。他轻轻的摩挲着,深情的目光似乎在看着旧时的恋人。 他颤颤微微的触上那根细绳,努力了半天也没解开。 云清有些同情的望着他,他无奈的看了一眼云清,长叹了一声,将画轴递了过去。 “陛下是想让民女将其打开吗?”云清问道。 越皇点点头,扯起嘴角笑了笑:“明天就是我乔家的媳妇了。不用见外,越儿如何叫我,你跟着称呼便是。” 云清咽了咽唾沫,如果记得没错,云清只听乔越叫过他“老头子”,而且听说除了重大场合,他一般也是这么个叫法。 画轴渐渐展开,越皇的目光紧紧的盯在上面,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旁的扶手。 待到完全展开之后,云清不禁心下一颤,竟然是乔越! 他拿着一把扇子,身着黄色长衫,玉冠束发,站在一棵海棠树下,眉眼之中脉脉含情,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这不是乔越。 仔细观察了一番,云清就发现这不可能是乔越。画上之人的年纪似乎比乔越大上一些,且黄色的衣服是帝王专用,除了皇帝便是太子的专利。 云清抬头望向越皇。 他抬手,示意云清将那画再呈近一些。 颤颤微微的,他将那画拿近了,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云清赶忙低下头去,说不上是种什么心情。是不是人老了的时候都会无比怀念年轻时的时光呢?越皇看着自己的画像都能哭出来,估计这种感情一定比旁人更甚。 “这画儿,是她给我画的。”越皇终于开口讲话了。 “孩子,你……”他顿了一下:“我是说,你的外祖母,还健在吗?” 云清忽然精神起来。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人也很动容的问过她娘亲,但还真的没人问过她外祖母。 于是她摇摇头。能说什么呢?记忆都已经不全了。别说是外祖母,便是自己,她怕也说不清楚。 越皇叹了口气,将画轴递给云清:“我听越儿说了,你受过很多苦,还丢失了记忆。” 旁边的慕容留香颤了一颤。 越皇继续道:“明天就是你们大婚了。你的娘家不在这里,可也不能因此便委屈了你。”他看了一眼留香:“慕容贵妃与你一同来自北齐,所以,她提议做你的娘家人,让你从宫中出嫁。” 越皇似乎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一会儿你便跟着慕容贵妃下去准备吧。” 临行的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那手忽然颤抖的厉害,将玉佩交到云清的手里时,他又重重的握了握:“孩子,好好和越儿过日子!” 说完,他便在一旁宫女的搀扶下颤抖着走了出去。 云清望着手里的那枚玉佩,里面似有血色流动。将它揣入怀中的时候,不知为何,刚刚席卷而来的困意似乎好了许多。 她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那药丸了。她努力的睁了睁眼,试图保持最大的清醒。她可不希望像那天一样不分场合的倒地就睡。 “清……清清……”旁边的慕容贵妃拉了她的手。 云清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留着一个人呢。她忙转过头来朝着慕容贵妃极其有礼貌的施了一礼。 慕容贵妃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她摇了摇头,给云清倒了一杯茶,她有些惶恐,连忙接过谢恩。 慕容贵妃更加无奈,叹了口气:“四皇子看守很严,我是为了见你才这么说的。” 看守?云清有些诧异。她从来不认为乔越是在看守她。 “清清,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真的,把我们都忘记了吗?” “你是说……” “你和六哥,究竟出了什么事?”留香忽然十分动容。 “我这几年一心礼佛,不问世事。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是一无所知。” 她垂了头:“我想,你是不是再等一等。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四皇子了吗?他这个人,你了解吗?” 乔越的名声不好,怕是世人皆知。留香实在不想云清在这样一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嫁过去。 “慕容贵妃,我是失了些记忆。这些天我也想过了,您说的六哥,应该就是平南王吧。” “你想起来了?”留香的眼里忽然有了波光。 云清摇摇头:“只是一些片断。不过,”她顿了顿:“娘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很好,乔越对我也很好。过去的事情是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愿去想了。就像方才陛下说的,我只想好好的照顾他,和他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 留香身子一震,这个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六哥现在不在西越。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虽然发生了什么,但十几年的恩情,不会说断就断的。 “我不允许!”她忽然说道。 ps: 传的仓促,错别字周一改。 第175章 越皇往事 留香很是激动。 面前之人,是她少女时期最最要好的朋友。可是现在,这个人的脑袋却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术一般的无法达到互动。 不仅如此,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嫁给那个杀人狂魔兼色魔。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嫁给他!”听到云清那些誓言般的话语,留香真真激动的要哭了。 她来西越已是身不由已,在这里的几年,越宫里的人没有一个给她留过好印象,她几本就是数着日子熬过来的。如果没有生下乔北,如果没能外出清修,她真的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活到现在。 既是如此,她又岂能看着云清重蹈覆辙? 正要进一步劝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紧接着,一个身着花袍的妖艳男人便在十几个姹紫嫣红的女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竟是乔洵! 云清忽然提高了警惕。 他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恍如初见时一般,朝着云清抛了一个媚眼。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极难想像梅公子那样清冷的人会做出如此举动。 “慕容贵妃,洵儿这厢有礼了。”这个无论是外形还是年龄都要比留香大上好多的男子,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软糯糯的给留香施了一礼。 留香没有答话,极其厌恶的瞥了他一眼。想来这些没有给她留过好印象的名单中,这位妖孽怕是要放在前列。 面对留香的漠视,乔洵完全不以为然。他大咧咧的打了一记哈欠,踏前一步,方向却转向了云清。 俯首在她耳边,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朝着她的耳廓吹了一口气:“清清,可否借一步说话?” “梅公子,你终日游走在两个角色之间,不怕神魂颠倒得了失心疯吗?”云清正色看向他。 乔洵“哈哈”干笑两声。故作神秘的说道:“关于你和小四儿的,你不想听?” 院中。 “没人了,想说什么,还请安乐王明示。”云清退后一步,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乔洵笑了笑。却不似方才的那种刻意为之的妖媚。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瓶子。递到云清面前。 亮闪闪的,在夜里尤其明显。 云清蹙了眉,抬头看他。并没有伸手。 乔洵索性直接将那瓶子掷到了她的怀里。她怔了半天。才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竟是一瓶子的萤火虫。 “我以为你会把它当做暗器躲开。”乔洵笑道。 “失手了。”云清依旧面无表情。 乔洵咳嗽了一声:“你不是喜欢吗?” “真是疯了。”她转身欲走。 “为什么不牵我的手?”乔洵在后面叫道。竟然少有的摒弃了乔洵的声调,而是用了梅公子的声音。 云清脚步一顿,眉头皱紧。回头看向乔洵,那一身松垮垮的大花袍,越发显得不伦不类。 “我是说,那天……我并非想置你于死地。落崖的时候,我朝你伸手,可你为何不牵?” “呃……”云清想了想。似有这么一幕:“我以为你想补上一掌的。” “……” “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捏捏眉心,面对这个乔洵,有些无可奈何:“你说的那个‘龙脉’、‘龙女’之类的,我是真的不知。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是真的找错人了。” “唰”的一声。一张画卷从乔洵手上展开。 借着宫灯的微光,云清还是看了个大概。看清之后,不禁面露薄怒:“乔洵,你没事画我做甚?”这家伙的无聊程度还真是不一般。 乔洵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媚笑,单手举着画卷一步步靠前:“连清清也感觉你们很像。对吗?” “你是说……”这画中之人难道不是我? “方才,老头子给你看了他年轻时的一副画像,对不对?”他眨了眨眼,那模样就像在诱导一个无知的少女:“他应该没告诉你那画的来历吧。” 那副画,简而言之,是越皇年轻的时候,由他的恋人所赠。 那时候的西越已经建国,但国力极其微小,在西部诸国之中,远远不及现在这般强大。 中原纷争,战火连绵,那是一个刀光剑影却充满了传奇的年代。 年轻的越皇便是在一次传奇的远征之中到达了苗疆,遇到了当时的部落公主。 英雄美人,千古不变的传说。 越皇与部落的公主恋爱了。 公主貌美无双,慧智兰心。那段日子,怕是越皇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好景往往不会很长,就像有情人不一定会终成眷属一般。 就在越皇回国准备,预将公主迎回西部,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之时,一个扭转一生的意外发生了——公主被中原的大楚将军掳到了军营。 此后,相见无期,纵使越皇联合了当时的慕容世家,一举将大楚歼灭。也没再得到半点公主的消息。 数十年以后,在越皇年近六十的时候,他竟然收到了一个包裹。那包裹里只有一副画卷,背面附了一张纸条,可纸条上只书了两个大字:龙脉。 画中之人依稀可见公主年轻时的影子,已近暮年的越皇为此激动了许久,竟然流下了多年不曾见过的泪水。 出动了大量的影卫,越皇开始天南海北的找寻。哪怕昔日的恋人已经不复存在,这画中之人也必与她有些关联。 可惜,找寻无果。 直到五年前,曾经出使北齐的使臣偶然在越皇那里见到了这副画卷,说似乎在齐宫里见过这个女子,仔细思量一番,见到此女的宫殿似乎是一位公主所居。 于是,便出现了后来的和亲一事。 其实越皇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将画中的女子接来西越。可偏偏他派出的人是与慕容家有着血海深仇的萧漠然,于是,萧大将军便将越皇的旨意曲解了一番,将一个二八年华的公主以和亲的形式接来了西越与越皇完婚。 留香与云清并不相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两个风格。可因为留香的来历与此事有关,越皇在失望之余也便顺了萧漠然的意将其纳进了后宫,且还对其尽了恩宠。 关于“龙脉”一事,越皇并未上心。那只是江湖传言,他只当字条是无意中塞入。 可乔洵却不这么看。 江湖传言自有人信,这其中就包括乔洵,且他还是个顶极的狂热份子。 于是,便出现了后来的种种。 讲完了,他歪着头将云清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副画,不着一词。 “你不信?”乔洵问。“我说的都是实话。” 云清上前一步:“殿下可否将画借我细细一观?” 待到灯火明亮处,将画重新展开,她伸出细白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 脑中忽然闪现一个画面,如果这画中再多上一个小女孩,似乎才更合乎逻辑。 心下猛地一沉。目光越发怔怔。 乔洵抱着双臂,斜倚在柱子上,嘴角上翘:“清清,你说这画上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你的娘亲?” “别这么看我,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这乔洵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上前一步,将画卷收回,慢慢卷起:“老爷子有些糊涂了,如果换作头两年,你当他看见你还能如此平静?” “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干笑两声,那表情越发暧昧:“我在想,这画上的人是你娘,可她的娘亲会是谁呢?如果真是老爷子要找的人。那么……” 他笑得越发欢畅:“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娘亲可能是老爷子的女儿?” “不可能!”云清募地后退一步。 “清清怕了?不过也没关系,这舅舅娶外甥女其实也不算什么的。” “你……你……你休要胡乱揣测!”云清气极。她现在只想逃开这个疯子。 后退一步,忽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弥散在身旁,她心下总算稍稍安稳一些。抓着来人的衣服,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越,你告诉我,这……这是不可能的,对吧?” “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一直瞒着你。老四,我说的没错吧。”乔洵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展开两条长腿,模样甚是悠闲。 云清看向乔越,眼里满是不安。 “别怕。”乔越道。 “别听他胡说,纵使老头子的故事是真的,天底下总没有那么巧的事。再说,这年龄根本对不上。老头子那时候才二十多岁,如果画中的人还活着,怕也六十多了,和你娘亲对不上的。” 云清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乔洵不紧不慢的说道:“说不定人家也是老来得子呢?你又怎知。” “那又如何?”乔越将云清搂进怀里,目光忽然变为温柔,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然后便敛去了所有的表情,面色冰冷的看着乔洵:“别说清儿不可能是什么劳什子外甥女,即便她是你我的亲妹妹,我乔越要的女人,也一样照娶不误!”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传来,大概是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乔洵一张粉脸胀得通红:“四弟,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豪情,三哥佩服,当真佩服!” ps: 亲们,174稍稍修改了一下,亲们再重新看一看:) 第176章 大婚 这一夜,云清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的情景不断的变换,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脸不断的涌现。大片大片的海棠蔓延了整个梦境。 第一声鸡鸣在长宁城中唱响。十里长街铺满了红毯。 好似还未完全睡醒,云清便在十几个宫女的轻唤之下坐了起来。 香汤沐浴,由宫人引领着步入了一处华堂。 花团锦簇,香鬓云集。各色美人晃花了眼。 她有着片刻的呆怔,这些大好年华的美人,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竟然都是昨夜那个慈父般的老人的……呃,妃子。 一声又一声的祝福传来,一件又一件的礼物收下。云清有些恍然,好似还在梦中。 慕容贵妃没有出现。不知道她昨夜去了哪里。 在一位慈眉善目的娘娘的主持下,云清又被引到了一处静室。手执玉梳,娘娘亲自为她梳理。 一番闲谈,云清才知这位娘娘竟然就是太子乔邦的生母,越宫里唯一的一位皇贵妃。 按照各国规仪,后宫一般都会设置一后一位皇贵妃,下面再设各类嫔妃数十人。可唯独越宫例外,听闻这数十年来,越皇的后位一直空置。 起先云清不知为何,还以为这是乔家怪异的体现,经过了昨晚,她才恍然悟出,原来越皇还有过那样一段过往。 慨叹之余,本是一段情伤佳话,可今早却又偏偏让她遇到了那样一群莺莺燕燕。云清暗自摇头,乔越不要随了这越皇才好。 面前的皇贵妃年事已高,但老太太鹤发童颜,精气神极好。一边细细的为云清梳头,一边与她闲谈着年轻时的趣事。 望着镜中绝美乖巧的小人儿,替她梳上了最后一缕秀发,皇贵妃不经意的轻叹了一声:“越儿这孩子还真是好福气。她的母妃如若在天有灵,看到如此佳媳。怕也能安息了。” 云清浅浅一笑,经过了一个早晨,她与这位慈祥的皇贵妃已经相谈甚欢:“太子殿下的喜事也快到了,末嫣姑娘秀外慧中,更是难得的良配。将来母仪天下。皇贵妃佳儿佳媳。云清应该提前恭贺才是。” 皇贵妃为她细细的拢了拢发,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声音出奇的细微:“终日伤春悲秋,只知抚琴弄画,如此人才,呆在深闺即可。若是做为一国之母……”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老太太梳得仔细,一个发髻,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梳完头,似乎也是累得不轻,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落到一旁休息去了。 大红的喜服由托盘呈上。一层层繁琐复杂。如果不是内力浑厚,云清真怀疑她也要累晕了。 细白的香粉,嫩红的胭脂。几双小手上下齐动。云清如同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任人摆布。 她真是后悔,昨夜就应该缠着乔越出宫。这一会儿的功夫,真不知道她们在她脸上究竟涂了几层。 最后的凤花点在额间。皇贵妃好似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亲手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凤冠。稳稳的戴在了云清的头上。 大红喜服,长身玉立,众人久久的无法回神。画了明艳妆容的端康王妃,简直美得不似凡人。 皇贵妃眼中晶亮,慈爱的抚着凤冠上的缨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声叹息。 如果早些见过,也许这孩子就不用出宫了。 听说还是个能文能武的将军,在整个南疆都颇有威名。若是能有这样一位儿媳辅佐身侧……她摇了摇头。 大红的盖头罩在头上,云清只能看到脚下一片嫣红。 红毯两侧似乎围满了前来祝贺的人群,这条路真长,陌生的好似没有尽头。 云清好想跟乔越回家。 袖子被人抬了起来,脚下晃过一片大红的袍角。 这不是乔越。云清心下一惊,忍不住抬头望去。入眼的,只能是一片大红。轻抬素手,她差点急的将盖头掀下来。 “弟妹莫惊,越宫无人送亲,便由叔叔代劳吧。”手中一紧,竟然是乔洵! 云清死死的咬着下唇,在心里将这阴阳不定的妖孽骂了好几个回合。 这是什么礼节?她怎的从未听说?由未来的叔叔送嫁?真是闻所未闻! 她欲将手抽出,那厮握得更紧。走着走着,竟然还慢慢的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再蹭,怕是就能贴上了! “三殿下,请自重!”云清恨恨的磨牙。 乔洵一边与众人挥手还礼,一边在她耳边轻语:“清清,你说什么?”他咂摸了一下,叹道:“咦?我听好几个国家的使臣都在议论呢,说我们站一起真乃一对碧人。你说这个误会,我是解释呢,还是不解释呢?” 单手运力,他不放手,云清便拿捏着力道给了他一掌。 手臂发麻,乔洵一张俊脸扭曲,一边甩着揉着,一边叹息:“清清,你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温柔。真不知道小四儿是怎么收服你的。” 马蹄声响,一身大红喜服的乔越在长长的迎亲队伍之首,终于踏着晨光出现在了宫门之外。 逆光而立,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俊脸如雪,眉发如漆,红唇似血,微风撩起他的袍角,宛如天神般站立。 心如鼓捶,云清从未如此激动。 数米之外,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他。 伸出手,如白玉相接。他将红绸揽过怀,直接牵住了那只小手。 “慢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将一众宫人婆子晾在一旁,直接将新娘子护到了花轿之上。 “王爷真是护妻心切啊,这是怕旁人照顾不周,摔倒了新娘子呢。” “王爷如此紧张王妃,可别步了李将军惧内的后尘呐。” “哈哈哈……” 哄笑声传来,乔越不仅不恼,反而一直是笑眯眯的。他不怕旁人调笑,自已的女人,如何疼爱都是应当的。 花轿颤颤悠悠,如同坐船一般。临行之前云清已经服了一粒药丸,还好,不是太困。应该能坚持到拜堂吧。说来也怪,自从昨夜收了那颗血玉,她的困乏之感也似轻了一些。 想来越皇亲赐的东西定是好的吧,她也没做多想。 隔着盖头,闻着乔越身上熟悉的气息,二人行过了夫妻跪拜礼。 “北齐平南王妃到——”随着侍者的高唱,那个记忆中仅远远见过几面的娇小女子竟然环佩声响的高调入内。 乔越心中一凛,暗自攥了拳。 女子巧笑嫣然,抬手示意旁人呈上了四张羊皮卷:“王爷远在南疆,无法亲自为云将军贺喜。现下由臣妾代劳,将西南四城赠与云将军。从今往后,云将军便是此地的城主。独立于中原各国。” 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传来。 如果说这便是嫁妆,是不是……太过贵重了些。西南四城,不仅富庶,且濒临几国交界。如何权衡,任何一国也不会贸然用兵。可以说那是一块百年安稳的安乐之地。 未等二人答谢,娇小的平南王妃嘴角一翘,继续道:“云将军不必客气。臣妾私下里想了一想,想来王爷此举定是想给云将军一个补偿。” “补偿?”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付出能得到如此贵重的补偿。如此富庶安乐的四城,如若经营得当,几年之后必将兴起一个新型小国。 公孙娇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当年,云将军舍身为主,为了王爷甘愿委身于臣妾的父王,以一副娇躯为王爷换得了南郑的二城,才铺垫了王爷后来的崛起。如此忠义之臣……” “啪”的一声,乔越刚刚接过的一只茶杯在手中裂成了碎片:“王妃还有事吗?”他厉声喝道:“如果没有,请随宾客下去喝茶。本王的爱妻喜静,最是听不得妇人呱嗓!” “你……”公孙娇气得满脸通红。接到这四张羊皮卷的时候,她就已经气得不行,本想着当着各国使节的面让这个就算嫁过人也会蛊惑人心的妖女出一出丑,没想到她这个小白脸夫君竟然如此霸道无礼的袒护于她! 由一众喜婆引领着,云清被带入了新房。 “王爷,前面的宾客都在等您呢。这喜酒不喝便入洞房,不合规矩的。” “滚开!”乔越的怒喝声传来。 云清静静的坐在床边,眼前一片腥红。 小手落入了一只温暖的大掌里,腰肢也被揽了过去:“娘子,别听那疯婆子胡说。”他很想好好解释,不让云清介怀,可打了半天腹稿,也不知从何讲起。 讲多了,他担心……那个人,他一直心有余忌。本以为他回了南疆就会万事大吉,没想到临到头还来了这么一幕。 云清靠在他的怀里,声音细细传来:“越,我不会多想。曾经的云清究竟如何,你都不在意,我又岂会自寻烦恼的再去记起?” 她将手臂环上他精瘦的腰际:“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了。越,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理了,好好过日子,永远不要分开,好吗?” 咽中发哽,乔越紧紧的将云清搂在了怀中。过了好一会儿,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沙哑着嗓音说道:“娘子,等我一会儿,我去前面应付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第177章 慕容闭月 喜烛摇曳,馨香生腾。到处都是一派红彤彤的喜庆气息。 望着佳人头上的大红盖头,乔越真想马上就将它揭开。 云清的样貌,他怎么看也看不够。都说烛下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只是想想,他便内心激荡。 “王爷,前厅的宾客请您过去呢。”侍者的声音忐忑,在门外颤颤的传来。 乔越将怀里的佳人紧了紧,在她素白的小手上亲了一口,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娘子,我去去就来,你等我。” 满心的幸福似要溢出来,怀里的人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莲,什么时辰了?”云清问。 “王妃,王爷才去了一会儿呢。”小莲一边拨着灯芯,一边嘻笑打趣道。 “您是不是累了,要不然,奴婢先扶着您躺下歇息吧。王爷那么宠您,想来定不会在意的。” 云清摇摇头。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天,她一定要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等着乔越来揭她的盖头。 细细的鼾声传来。 “小莲……小莲?” 无人应。 睡着了?这丫头的心是不是也太宽了。云清不禁莞尔。 头脑渐渐有些混沌,她也快撑不住了。 “嗖”的一声,眼前一亮。所有的困意都消失不见了。 大红的盖头已经钉在了墙上,上面,有封密笺。 心跳加快,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 拆开,舒展。竟然是一方绢帕。右下角。有一枚刺目的海棠。 “城郊柳家庄,单人前来,不得延误。”几个血红的大字纵贯其上。 厚重的城门吱吱呀呀。 一红一青两个身影端坐于马上。 “就这么走了,端康怕是能疯掉。”萧漠然道。 云清垂了头:“来不及了,我委实担心。不过已经给乔越留了字条,事出突然,想必他能理解的。” “真不要我陪你?” 她攥着那枚血帕。如玉的小手止不住的颤抖:“上面说了,只许我一个人前去。娘亲的安危要紧……” 抬头,望向对面之人:“萧大哥,这件事……你为何不尽早说与我听……” 那日行宫之上的一曲琴萧合奏,这副越发与故人相似的面容。已经让萧漠然断定了她的身份。 “你无需只身犯险,芊芊她,怕是早已经不在了……”他摇了摇头,从那么高的悬崖坠下去,生还的希望简直没有。 她又将血帕攥了攥:“‘芊芊’?是我娘亲的闺名吗?” 萧漠然鲜有的红了脸,将手放在唇上咳了咳:“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她不会死!”云清策马扬鞭:“萧大哥,一个时辰之后,我飞鸽传书于你。乔越那里……”她抿了抿唇。声音越发细微:“麻烦你代我看护于他,他太容易冲动……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月儿!”萧漠然在后面叫道:“小心!” 她微笑,回头,将手中的鞭子扬了扬。同样回道:“还是叫我‘云清’吧!” 城郊柳家庄。 一间晚归的茶肆之中,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与这古朴的村庄格格不入。 女子娇声燕语,正围着一个微微闭目的男子小心的伺候着。稀有的水果,上好的熏香…… 云清微皱了眉,将手中的剑紧了紧。 她上前,几个女子动作一僵。身着嫁娘喜服的美人。突兀的出现在这个灰秃秃的村子里,好似从天而降,美得忒不真实。比她们还不真实。 慕容彻皱了皱眉,可能是对突然停了的香风有些不满,刚想斥责身旁的美人,眼角一扫扫到了面前的云清。 “噗”的一口茶喷出,他被面前的美人惊呆了。 这几年,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初的那份青涩,长身玉立,婀娜妖娆,一身的大红喜服之上,是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娇美面容。特别是那额间的一朵凤花,简直就似天宫的仙女一般。 纵使流连花丛多年,慕容彻此刻也看得呆了。 “我见过你。”她语气笃定。 连声音也如此动听,慕容彻忽然懊恼起来。临行时,已经身为帝王的皇兄慕容启只是告诉他:“去西越把闭月接回来吧。” 这个人是慕容闭月?这么美的仙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好生懊恼! 又扫了眼这一身的大红喜服,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从洞房里拖出来的?也不知便宜了哪个小子! 心里不禁冷哼一声。 此番前来,他只负责接人,其它的一概不知,也不想打听。 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的看了看,他才发现这人竟然好似几年前消失在火海的那个……云清? “你是……云清?”他问。 云清点点头:“我娘呢?” 看来是了。大哥交代过,她若问起自己的娘亲,就带她回宫。 慕容彻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不乏暧昧:“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妹妹!” 他从身旁美人的手上接过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幸亏当初你与皇兄未曾成婚,否则……”他哈哈的干笑几声。 无人应和。 “我娘呢?!”云清的脸色越发惨白,握剑的手已经被汗湿透。 “大哥只说让我带你回宫,估计……你娘在宫里吧。”他打了个哈欠,拾起一颗樱桃填入口中,漫不经心的朝村前的官道扫了一眼。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 慕容彻跳了起来,迅速退后,一张俊脸有些扭曲:“我说你这人怎的不知好歹?大哥登基了也不忘到处寻你。至于你娘……” 看着云清手中的长剑,他咽了口唾沫:“他只说让我前来接你,如果问起你娘,就让我带你回宫。”这话倒是不假。 三日后。 云清早早的便收拾停当,在客栈中等待慕容彻。 直到天近晌午,也未见他下来。 云清等不及,上前拍门,无人应。 “咣当”一声将门踢开,她尴尬的怔了一下。便从地上挑起一件外衣扔在了床上。 “公子,这姑娘是谁啊,好生可怕,奴家怕嘛。”女子娇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慕容彻打了个哈欠,吩咐另一个女子给她穿衣:“这是……”她挑了挑床上女子的下巴:“这是小爷的妹妹。小月儿。” “呀,原来是令妹啊。这么可怕,那奴家要是跟公子回了业城,她不会不高兴吧。” 慕容彻嘻笑了几声,还欲打趣,一件外袍兜头罩下:“快点穿,穿完了好赶路!” “你不走也行,业城的路我认得!” “别,别,我说闭月妹妹,你等等哥哥!”慕容彻只想着游山玩水,这一路上除了美人,他甚至连个侍卫都没带。 在长宁边界的时候,偶遇了几伙马贼,如果不是云清,他恐要吓破了胆。 林中的官道旁,云清坐在一截木头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着乔越。 五天了,自己早已飞鸽给了萧漠然,也有给乔越写信,为何他还没有消息呢? “妹妹,想妹夫呢?”慕容彻戳着一块干馒头,笑嘻嘻的靠了上来。 云清白了他一眼,未加理会。 “哎,早知道那天是你大婚,我就应该前去喝杯喜酒再走的。真没想到你会嫁给越四儿那小子。哎,原来你喜欢的竟是这个调调。早知如此……” 他扬着一张俊脸靠前,说不出的欠揍模样:“妹妹当初在业城,那个,还叫“云清”的时候,怎的就没看上四哥呢?我和这越小四儿几本就是一个风格嘛。” ……云清睡着了。 夜黑风高,鸟鸣山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马上前行,身后,是那讨厌的慕容彻。 “别勒那么紧了,四皇子。我醒了。” 身后的人尴尬的咳了一声,将置于云清腰间的手臂松了松。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显然他方才非常紧张:“那个……我是说,你怎么说睡就睡?吓死我了。”他咕哝道:“真怕再出来个山贼什么的。” “你为何不带几个侍卫?”云清有些诧异。 “皇兄说了,有你足够,以你的本事绝对能护我周全。再说,带那么多人,玩乐起来多不方便。” 云清真的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人也能在那吃人的深宫存活,看来他真得好好感谢一下慕容启。 “喂,你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歹我也是你的四哥,你好好看看,这是哪里,我都困死了。跑了几个时辰也不见有客栈。” …… 却说那日,乔越在前厅向征性的喝了几杯,便急匆匆的往新房里赶。 他满心都是云清,哪里还有心思喝酒。一想到二人即将成为夫妻,他走起路来都感觉轻快了好多。 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手心都是湿的。流连花丛多年,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当他看到大红的盖头散落在床上,屋内除了一个昏睡的丫头再无旁人的时候,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正急于出门,就发现桌上留了一封信: 越,我走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了长宁。不要再找我,与你成婚,本非我之所愿。 曾经的一切都忘了吧。 清。 第178章 又见随园 北齐,业城,随园。 云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重返这里。 一袭明黄映入眼帘,身着龙袍的男子逆光而立,整个人充满了帝王之气,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他嘴角含笑,那温润的模样,竟然像极了数年前的那次初遇。 “清儿,你终于回来了。”声音温雅,语调轻柔,就像在迎接一个归家的游子。 云清顿了顿,想起曾经的种种,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于他。他是她的哥哥,竟然是她的哥哥! 虽然最终二人并未如何,可一想到曾经要许诺终身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我……我娘呢?”路上的怒火竟然一下子不知如何发泄。刚刚看到那帕子上的鲜血之时,想要将来人撕碎的冲动也一下子不知跑到了哪里。 唇角微翘,已经身为帝王的慕容启摆手屏退了正欲上前的侍从。 见了北齐皇帝竟然不施大礼,他们还未曾见过。 慕容启将那一众侍卫望了一眼,一挥袖摆,示意他们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动作。这个女子进门之前那一脸的怒气,还有她手中一直握着的一把宝剑。如果不是三令五申的告诉她面见君王历来不许身藏兵器,恐怕还真的很难让她与那宝剑分离。 年轻的皇帝俊目微眯,黑压压的人群立刻消失不见了。 他上前一步,将来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三年了,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掌控在手中。可再度相见,他还是忍不住的加快了心跳。 她长高了,也更美了。原来就好看,可是现在。已经美的不似凡人。 阵阵馨香从她的衣襟透出,他贪婪的吸了吸鼻子,不经意间。心跳宛若又快了半拍。 一个月前,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那边的人办事还算牢靠,终是没能让她入了洞房。 慕容启笑了笑,溥唇轻启:“清儿,这几年,你可有思念于我?” 云清忽然有种作呕之感,不知他如何还能开得此种玩笑:“皇兄,请问我娘亲身在何方?” 慕容启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一句“皇兄”指的便是自己。他牵起嘴角拂上一丝笑意:“怎么?清儿很想做公主?” “我娘在哪?!”她已经有些忍耐不住,如果说最开始还有些许顾虑。 当她发现这人竟然还能一如既往的调笑之时,她便已经很想将他那张面具般的俊脸揍上一拳了。 那张带血的绵帕,他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慕容启似乎毫不在意。对于面前的怒气也似未曾看见一般。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将袍子抖了一抖,声音不急不燥:“清儿,那帕子……” 云清提步靠前,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上面的血。不是姨娘的。” 他抬起头将她看了一眼,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姨娘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要见她!” 他抬眸微笑,那笑里竟然有了一丝暧昧模样:“清儿,这园子我一直都给你留着。难道你就……” “皇上!请您慎言。”云清沉声道:“我究竟是何人,想必您最清楚!与自己的亲妹妹开这种玩笑,您感觉很有意思吗?” “亲妹妹?哈哈哈……”慕容启竟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居然笑出了眼泪。一种难以鸣状的悲凉之色划过眼底,不过也只是一瞬。 “对啊,是妹妹,你是姨娘的女儿,当然是我的……妹 妹!” 云清感觉他简直不可理喻,现下里实在不想与他再讨论这等血缘之事:“带我去见娘亲!”她双手握拳,手心有汗渗出。 慕容启叹了口气,朝着碧瓦之上的蓝天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看了看云清:“你娘在宫里,和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后在一起。目前还是安全的。” “你有什么目的?” 他心下一沉。是啊,我有什么目的,如果没有什么目的,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将她迎回来了。如果没有什么目的,母后也不会允许我和她站一起的。 “我的目的?”他上前一步:“我的目的就是……我想你了,想让你回来陪我!” “无耻!”云清忍耐不住,低喝出声。对自己的亲妹妹也能说出这等无耻这话,枉他还是一国之君! 园子里的一切都还如旧,就连云清房前的那架紫藤花,都还保持着先前的模样。 但是,岁月已逝,物是人非。 他本该顺应母后的意思,一回来便将她囚于皇宫。鬼使神差的,有一股力量,迫使他想在这个地方见见她。 曾经有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偎在他的怀里。曾经他骑着高头大马,从这里将她迎了出去。 现在……他叹了口气。 掌灯时分。云清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太后。 从她那刻薄的眉眼中,她依稀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这个人,应该便是自己的姨娘了。 “你来得倒快。”一身雍容的中年女子浅笑:“没想到,她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便是未曾养育,也心心惦念不忘。” 云清上前。 太后摆了摆手,语气中毫无温度:“哀家懒得与你这丫头废话。”她恨恨的磨了磨牙,这小妖精,竟然比那贱人还要出落几分。怪不得把启儿迷得神魂颠倒,还差点真的将她娶进门。 “龙脉在哪?交出来,母女平安。不交……”她冷笑几声。 又是龙脉!云清真真要疯了。她怕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那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如果她真有,巴不得将其烧了丢了,总之是谁爱要谁要。 什么“得龙脉者得天下”,在她看来,全是屁话。可这些人不仅信了,还都单单索定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本想尊她一声长辈,可她不尊,她也无需再敬。 身为太后的姨娘笑了笑,伸出涂着蔻丹的玉手把玩着面前的一只瓷瓶,那瓶子里插着一株海棠花。 云清正奇怪这个季节怎的还会有海棠绽放,就发现那满枝的花朵竟然都是丝绢做的假花。 “丫头,不要与我废话。我既然说你有,你便定是会有。”她沉了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东西在哪……” 云清皱紧眉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起。怕是任她如何解释,这个女人也会如同乔洵一般,死拧着认为自己便是什么龙女,有什么龙脉。 “如果我带你去见她,你是不是就能乖乖的告诉姨娘了呢?” 地牢。 云清想过多种可能,可从来就没有构想过,真正见到娘亲的时候,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传来,惊起一阵阵恶寒。 打开一道又一道锁链,在牢房的尽头,云清终于看到了一个瑟缩的身影。 蓬乱的头发,满身的污垢! 云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的抬起了她的脸颊。 拔开纠结的乱发,心下万般滋味,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这是怎样熟悉的一张脸!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虽然那张白玉般的脸颊已经被沉积多时的污垢所覆盖,可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是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激得粉碎。 “你对她做了什么?”沉积的怒吼声传来,在阴暗的地牢里久久的回旋着。 “你应该庆幸她变成了这副模样。”是的,她应该庆幸。身为太后的女人磨了磨牙,愤恨的目光落在那一头蓬乱的枯发上。 这个贱人,从小便卖乖讨巧。和她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的娘亲一个德行! 她姓楚,楚依澜。如果楚国未灭,她便是国姓爷大楚将军的嫡女。而瑟缩在地的这个女子,名唤依芊,她也姓楚! 本以为父亲将最好的都留给了自己,直到几年前,她从暗线那里得知了“龙脉”一事,联系了所有的线索,她才悲愤的发现,原来,最最重要的东西,父亲居然给了这个狐媚子生的庶女。 发动了全国所有的暗线,当她得知这个早就应该化做白骨的女人竟然还在人世的时候,她说不出该是欢喜还是应该悲哀。那样滴水不露的手法,竟然都没能置她于死地! 可见到她的时候,她所有的愤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说不出的畅意。曾经风华绝代的她,竟然傻了。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偶然的念头,她想起了儿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个女子,似乎会那首只有这个贱人才会弹奏的曲目。 她召来了已经身为皇帝的儿子。他居然对自己支支吾吾,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暗查一番,她恨恨的摔了杯子。如果不是那场大火,恐怕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就真的要堂而皇之进了家门了。 她抢走了自己的男人,她生的小贱人又来抢自己的儿子! 楚依澜银牙几欲咬碎。 楚依芊傻了,任凭她使出何种手段,如何恐吓加刑于她,都已经无济于事。 她只会傻笑,或者呆呆的看着自己。 为了儿子的江山霸业,她只好同意他的请求,发动中原所有的暗线,去寻找那个小贱人。 他说,她不会死。 第179章 齐宫记事 云清住进了皇宫,被安排在了凤先殿近前的侧殿,便于太后监视。 纵使百般不愿,楚依澜还是将楚依芊从地牢里挪了出来。人家女儿说了,如果对她娘亲不好,就不要试图从她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云清也学精了,其实她自己也是一塌糊涂,但看样子这群人是吃准了她有那什么“能得天下”的地图。既然说不清楚,为了救她娘亲,便也乐得装那个高深的模样让他们各自猜度去。 楚依澜恨得磨牙,但为了儿子的大业,她还是百般不愿的从各地搜罗名医。开出的条件极其诱人:谁能医好楚依芊,便赐府邸一座,良田千亩,美人十名。 大榜贴出,众人唏嘘不已。排队前来的数不胜数。 几天后,没等楚依澜嫌烦,云清首先受不了了。 她娘亲虽然已经呆傻,可模样依旧如花。那些个庸医病没医好,倒是有好几个都流着哈喇着反复的看诊切脉。 于是,皇榜上又加了一条:擅自揭榜,医人无效者,赐二十大板。 于是,门可罗雀。 楚依澜好吃好住的招待着,晨起黄昏必要与云清谈一谈心。从家族谈到国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态度良好,云清便摆出了一副尊老爱幼的贤良模样;她态度恶劣,云清便认真的注视她,一言不发。 凤先殿加强了二百个影卫,光凭那股强大的气息,云清便打消了硬逃的念头。 娘亲很是安静,母女俩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云清静静的为她修剪指甲,梳理秀发。只要能闻到母亲身上的气息,她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安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当太后终于厌倦了早晚碰面还一无所得。下决心不再理会她母女之时,她的儿子,皇帝慕容启又出现了。 看来是换人来做说客了。 出其意料。慕容启居然一直都没有提及龙脉的事情。他只是有事没事的与云清闲话家常。 她极不喜与他碰面,他和慕容彻等人还不一样。那几个人充其量就是她凭空多出来的几个哥哥。可这人……二人毕竟有过那样一段过往。 他从不叫她慕容闭月,尽管宫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改口唤她“公主”,可他依旧一口一个“清儿”的唤着。 夜深的时候,待娘亲呼吸均匀,她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知道乔越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给她回信……还有萧漠然,他与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到那枚血帕之后似乎比她还要激动。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间,离开长宁已经一月有余。 娘亲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在云清的耐心指导下之,她终于能学着她的口型唤出了“清清”二字。云清激动的想哭。 吃饱了饭闲来无事。云清便开始琢磨如何逃脱。 正当她秉烛夜想,苦思脱身之计的时候,慕容启又来了。一张俊脸红扑扑的,好似喝了不少小酒。 娘亲早已经睡下,云清也打了哈欠。可他还是不走。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坐着,慕容启醉眼朦胧,说话有些不太利索:“想到了逃脱之法吗?” 云清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地图,对吧。” 云清望向他:“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我关在这里?” 他将袖着龙纹的袖口理了理:“太后她老人家说有,如若我非说没有,她又岂能让我放下手中的事务天南海北的找寻于你?” “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他探出身子,语气藏有薄怒:“你背着我另嫁他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云清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突然吼道。 云清担心的朝着里间望了望,还好,没有声响,母亲还在睡着。 她压低声音:“别吵,有话好好说。” 慕容启舔了舔唇角,呵呵干笑两声:“你不要忘了,是我先用花轿亲自迎你进门的。所以,我不管你后来做了什么,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云清险些将茶杯捏碎,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她指着慕容启的鼻子,忍了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你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你和我,”她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是亲兄妹!” “亲兄妹?”慕容启挑了挑眉。 “难道不是?你姓‘慕容’,我也姓‘慕容’!你别忘了,是谁告诉的我,我叫‘慕容闭月’!又是谁将鸽子血涂在手帕上,将我从西越骗了回来!” 一提“西越”,慕容启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道那乔小四儿用了什么办法将云清骗到了手,他也没心情知道! 没错,她是姓慕容,可自己呢? 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腾而起,慕容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囊,仰着头猛灌了几口。云清一把将其夺下。慕容启喝多了怕是又要借机撒酒疯。 几年前的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随园的时候,这家伙借着醉酒,抱着自己又亲又啃,差点就被他当场正法。 那时候自己手不能武,腿不能踢,白白的被他占尽了便宜。 “你究竟想怎样?”云清气极,拔开盖子也灌了一口:“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带着我娘离开。你开出条件,如何才能将我二人放走?” “开条件?”慕容启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眸,故意在云清越发丰满的胸部来回扫视了几番,末了还舔了舔嘴唇,那模样就像黄鼠狼在盯着一只小鸡:“其实,以我现在的身份,要想达成清儿的愿望其实还是很简单的。”他看了看外面:“虽然影卫都是母后指派的,可朕要左右个把人,她还是奈我不得的。” “这样吧,”慕容启顿了一下:“你陪我一晚,我就放了你娘;陪我两晚,我就许你二人自由;如果你愿意夜夜相伴……” “住口!”云清腾的站了起来,一张粉脸胀得通红:“你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人伦道义!你我一父所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你在说什么混话!” 对面的人非但没恼,且还嘿嘿的笑了两声,单手支着下巴,完全没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模样:“听清儿的意思,如果你不是我的亲妹妹,那我刚才的话,清儿是不是就答应了呢?” “你滚!”望着里间睡得正香的娘亲,又望了望面前的这个衣冠禽兽,云清又有了当初那种上天无路,入地的无门的感受。 她睡不着,天都快亮了,她还烦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不能再呆了,再呆下去,就算那老太太不把她怎样,光是对着那恶心至极的“皇兄”,她也非疯掉不可。 晨曦照进房中的时候,云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昏昏沉沉之中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袖,揉眉,抬眼,一张妖孽般的俊脸映入眼帘。像一条受惊的豹子一般,她迅速执起了挂在墙边的宝剑:“淫贼!你如何进得宫来?”面前的人,居然是月余前消失不见的艳无双。 “艳无双”从肩上卸下药箱,不紧不慢的从中掏出了一捆锦帛,一排银针依次展开:“坐下,我给你施针。” 云清真想爆粗,一个妖后姨娘一个皇兄已经让她一个头两个大。现下又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个艳无双:“施你个头,你来做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纤长的身影:“你把蓝衣如何了?” 拿着银针的手抖了抖,她都这般境地了,竟然还在惦着自己…… “我就是蓝衣。”他缓缓道。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只素银簪子,将发上的玉冠取下,松松的绾了个发髻,比划了一下:“蓝衣……”他指指自己的脸:“我和艳无双是孪生……兄妹。” 蓝衣想用媚香“满足”慕容启的恶劣请求,话刚开了个头,云清便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了。 看着云清负手在室内胡乱踱步,他忽然有些诧异:“你近来还犯困吗?” 云清脑中一片混沌,胡乱的摆了摆手。她忽然看见了蓝衣的药厢,一步上前捉住了他的大手:“蓝衣,你可有治疗……”她指了指正端端正正坐在屋内的娴雅娘亲,指了指脑袋:“你也看到了,我娘她……这里有些问题,可有办法让她恢复?” 蓝衣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云清紧张的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蓝衣手心出汗,哭笑不得:“要不然你先出去?如此紧张,我都无法下手了。” 云清恋恋不舍的将门关了上,蓝衣刚想搭脉,她又探进头来:“那个……我不是有意打扰于你,一会儿诊出了结果,好赖一定全部说与我听!” 安静。出奇的安静。 云清在外坐卧不宁。她一直不肯相信娘亲真的会一直这样呆傻下去。曾经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但无论何时,她对娘亲的感情都未有分毫削减。 “蓝公子,不用诊了。” 蓝衣刚刚将手搭上楚依芊的脉搏,就从耳畔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第180章 隔墙相望 “蓝衣,艳无双是你哥哥?” “嗯。” “他……”云清挠挠头:“喜欢你?” 某人怒而视之,使劲的捣药中。 云清露出八颗牙齿,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状,讨好般的拱了拱手。 接下来又垂了头,一边帮忙挑拣药材,一边咕哝着:“这是什么世道,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这是不是也太近了些?” 蓝衣抬头:“你真是……”他指了指议政殿:“齐皇的亲妹妹?” 云清点头。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太过份了!” 也不知苗疆那边的书寻得如何了,这些个有病的人,全得治!一个喜欢自家弟弟;一个都做了皇帝了,放着那么多美人不要,还偏偏垂涎自已的妹妹。 他恨恨的捣药,胸闷难挡:“坐到床上去,我给你施针。” 云清乖乖上床,蓝衣刚刚撩起袍角钻了进去,就见她正宽衣解带忙得欢,雪白的香肩已经滑下了一角。 蓝衣咳了咳,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连忙将头看向别处:“那个……针是施在头上,不用……咳咳,不用脱衣服的。” 云清回头,见他粉面通红,好心的将手伸了过去,想要试试他的额头。蓝衣像躲洪水猛兽一般的躲开了她。 “你不是发热了吧。”他脸实在太红。 “没事。”蓝衣将手放在唇上又咳了咳。 片刻功夫,云清的头上已然如同刺猬一般,插了好几只银针。 “蓝衣,你是从长宁过来的吗?” “你是想问端康吧。” 想到蓝衣也喜欢乔越,正不知如何做答,就听他淡淡的道了句:“你放心吧,他怕是就要到了。” “真的!”云清高兴的回转头去。 “别动!”蓝衣不悦的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了回去。 乔越确实来了,且已经到了业城。 他曾经代表西越与北齐签订了世代修好的盟约。又曾与慕容启有过一段勾结,所以无论对私还是对公,慕容启都没有理由不到宫门口亲迎。 但慕容皇帝内心极其不悦。 他一心扑在帝王之业上,从小到大就被那个亲爱的母后灌输了思想,除了那个黄澄澄的宝座,不允许他的心思用在它处。 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婚事。那个草包女人,母后让他娶。他便娶了。 直到他遇见云清。原来世间还有爱情这东西。 这三年他过得不好,很憋屈。一想到新房中的那具尸体。他往往食不下咽。 他悔,悔自己没去救她;他恨,恨没能早点将她娶进门。 一想到笑颜如她,他就感觉阵阵心痛。是真的痛,那种难以鸣状,治也治不好的痛。 “端康王殿下,别来无恙!”慕容启略微抱拳,挂上了一丝笑容,客气的问候着。 若是以往,乔越必定会回给他一记欠揍的嘻笑。但是这次。这厮居然一脸的严肃,那看着他的小眼神,分明就是来向他讨媳妇来了。 “齐皇万安。”他礼貌的样子真让人恶寒。 后殿。 “公主,陛下有旨,您不能出去。”门口的侍卫冷面如冰。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云清第二十四次从宫门被拒之后,回头正看到一脸淡然的蓝衣在晾晒草药。 宛若看到了救命稻草,她上前一把抓住了蓝衣的胳膊:“蓝衣,你是医者,能出去的采买药材的,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蓝衣身量修长,足足高她大半个头,居高临下。 “干嘛这副表情……”云清好生奇怪,这蓝衣不是一直喜欢乔越的吗?怎的现在明知他到了业城,还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吧。 “蓝衣,你……你哥哥,艳无双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蓝衣白了她一眼,真不知这女人的脑袋里成天都装了些什么。 晚宴时,一个一身蓝衣的纤细身影鬼鬼祟祟的潜伏在大殿旁边。 近了,未见其人,但她知道近了。 排山倒海的困意袭来。云清扶着宫墙,摇晃了半天,终究还是很不争气的坐那睡着了。 乔越被众人围拢着,隐约之中看到墙边有个蓝色的影子。未等看清,就被北齐的一众朝臣簇拥着进了大殿。 佳肴美酒,声乐齐鸣。 数十名身姿妖娆的美人水袖曼舞。裸露的腰肢,几欲透明的纱裙,无不煽点着燥热的欲火。 西越四皇子色名远播,主家如此安排,照理说也是投其所好。 如果按照以往,其实不用美人主动勾引,他怕是早已按奈不住上下其手了。 可眼下,只见这俊俏小哥儿只是一味的喝茶,不仅没对这些美人瞧上一眼,就连美酒,都未见他动过一滴。 一众臣子不禁暗自揣度:莫不是前些年耕作太过勤勉,粮草早已空虚。以至于……身患隐疾? 像,太像了。越看越像。酒都不沾了,定是谨遵医嘱呢。 同情的目光纷纷投来。 他眼眸低垂,自从进了这间大殿,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这更加坐实了一干人等的猜测,于是,同情之余,竟然又多了几道炽热的目光。如果不能人伦……瞧瞧他那白静的小脸蛋,啧啧,几个喜爱眷养小倌的中年肥佬哈喇子流了好长。 年轻的齐皇静握酒杯,微眯的双眸明显对这个盟友的状态不甚满意。 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一个轻纱摇曳的美人便扭着业城最软最曲折的水蛇腰步履生香的朝着乔越走去,身子软,声音更软,娇嗲嗲的直能将一众老爷们的骨头都化了去:“殿下,怎的一人独饮,让奴家……” 话未说完,那女子正预举杯添酒,就听乔越低低的说了一个字:“滚。” 美人色变,小脸煞白。虽然面前的这位小哥儿姿容出众。那一张亦男亦女的俊脸足以让所有的女人为之倾倒。可他不是小倌,而是曾经名贯西北,足令小儿止啼的一代杀神。 纵横沙场多年,即使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只要带上了三分的怒意,也足以令人闻到了久违的血腥之气。 水蛇美人被那还未抬眸便已染了杀气的俊脸吓得险些瘫倒。能把酒杯端牢实属不易,还怎指望她再做些成绩出来? 曲风一转。乐声更盛。 场中的曼舞已近*。就在琴瑟之音快要达到顶点之时,忽地一静。众人饮酒打拍的动作随之一顿。都伸长了脖子不明就理的望向场中。 乐声徐徐响起,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就见众舞之中,一个面戴轻纱的纤柔身影缓缓渐出。 步步生莲,美人的身姿宛若细风弱柳一般,看不清脚下的步子,只感觉一缕香风飘过,还未来得及抓住一缕,佳人的身影早已经飘向了另一边。 众人唏嘘不已,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丽姬? 皇上登基已久。后宫佳丽虽多,可从未听闻他对哪个妃子的宠幸曾经超过一个月。 可就在不久前,听闻番邦进贡了一批美人,其中有位舞姬不仅姿色绝美,且那出神入化的舞技堪称天下第一。据说进宫的第一天便被皇上召幸。次日便被赐名“丽姬”,取美丽之意。 面前的这位,怕就是那丽姬了。 就在众人来不及收回口水,眨也不眨的看着场中水袖飘撒,好似整个人都化做了音符跳跃于琴弦之上的丽姬时,忽见美人脚下一偏,竟然好巧不巧的踩到了裙摆之处。 众人一片惊呼,美人一个倾倒,竟然正好栽在了滴酒未沾疑有隐疾的西越端康王怀中。 弱风拂柳,轻纱坠地。一张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娇美俏脸含羞带怯的看着面前的俊俏小哥儿。 两两对视,一片寂静。 慕容启执着杯子的手松了一松,唇角一扬,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是狗就一定改不了吃屎。 他不信乔越这个色胚还真能当那柳下惠。先前的淡漠肯定不是他洁身自好痛改前菲,定是那前面的美人不合口味才对。 这个被他赐名“丽姬”的番邦美人,从小便在乐坊舞肆长大,浑身上下没有别的优点,只学会了如何勾引男人。 可娇可媚,可*可柔婉。特别是那一身的“功夫”……慕容启打心底里给她打个十分。要不然也不会将一个低贱的舞姬留在身旁侍侯多日。 为了尽早将这小子送走,他牺牲个把福利算不得什么。一想到后殿的那个小家伙儿,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有些上扬。在她面前,这些女人,统统可以丢掉。白云泥土,是傻子都知道如何舍取。 这乔小四儿自打露了面,半天都没憋不出一个整屁来,好像都是他一直在说。这不正常,极其的不正常。 这小子定是冲着他那个连洞房还没来得及入的挂名王妃来的。 慕容启恨得牙齿痒痒。 自从十几岁起识得男女之事,他睡过的女人无数。可唯独喜爱的一个却偏偏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差头。 这回好容易连哄带吓的给骗了回来,偏偏这乔小四儿又在屁股后头紧跟了来。 他这色胚知道什么是情爱?若论对女人心思的研究,怕是还不及他的一个小指头。也不知慕容启这些结论从何得来,怕是在云清身上屡试不爽得出的信心。 反正他后宫的女人无数,大不了放眼天下再多多给这乔小四儿搜罗几个。 总之,这次绝不能再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181章 入墓 “姑娘,你脸上的白粉掉了。” 丽姬一怔,随即又是笑颜如花,继续摆出娇媚状。 乔越有些不耐:“我是说,你赶紧起来,把脸上的白粉扫扫,回家烙张饼吃吧。今年收成不好,你当节俭些才是。如此形状,既糟蹋了粮食,又蹭脏了本王的袍子。本王的袍子脏了,我家娘子是要生气的。” 不待丽姬回神,他又探过头仔细瞧了瞧,啧啧两声,似在咕哝:“眉若黑绳,眼似牛铃,鼻孔朝天。嘴嘛……千万别笑,要笑也别露牙,参差不齐,还是回头找根铁绳箍上一箍才好。” 最后,他下了个结论:“如此貌丑,也难怪以白粉遮面。” 丽姬僵了。 有人说过她不够骚辣,有人说过她不够温柔,可就是万万无人品评过她长得不够好看! 若说白粉,哪个舞姬不搽?她眼大眉黑,到他嘴里却成了黑绳牛铃。至于鼻孔朝天,我仰头看着你,不朝天才怪!还有牙……丽姬确实不敢笑了,这是她的隐痛。那年与舞肆里的小贱人争夺花魁,文斗变成了武斗,要不是她逃得及时,被打掉的门牙恐怕就不只一颗了。 她下意识的掩了嘴,这端康王好毒的眼,门前的那颗白牙。可是她勒紧了裤腰带,花了十两黄金请那波斯的行脚医生给她装得天下仅有的一颗假牙…… 这假牙白是白,可那该杀的波斯人偏偏给它装歪了。这事说起来也怪自己。出于职业操守,她那天躺在医塌上的时候,不仅摆了个极其诱人的姿势,且还对那医生眨着媚眼笑了一笑,于是。那没定力的家伙手一哆嗦,生生毁了她一口整齐的白牙。 其实也不甚明显,平常的日子里,除了她自己,几本没人提过这个问题。 现下经过乔越一番点拨,她就像做了什么龌龊事被人揭了老底一般,脸上的白粉哗啦啦的掉得更欢了。 一众臣子也是惊掉了下巴。丽姬这般姿容,怎能与“貌丑“二字有缘? 不过上下对比一番。人家端康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白玉般的小脸儿可没擦啥白粉,花瓣样的红唇更是没涂什么唇脂…… 一众臣子闭口不语了。对比之下始才得知,人家确实有这资格嘲笑丽姬。 慕容启冷哼一声,这乔小四儿的疯癫外加阴阳怪气,他又是不是第一天才见。喝了一口酒,他脸上渐渐有红晕透出:“连丽姬这样的美人也被乔兄称为‘貌丑’,那么敢问乔兄。普天之下可还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乔兄的眼?莫不是,你真如大家所猜度的那般……” 正如大家所猜度的。你从今往后想要做个兔爷了?看你这小模样,难不成还是下面的那个? 慕容启不禁闷笑出声。 乔越将膝盖一抖,身子一偏,那愣怔的丽姬立时栽倒在了地上。 他还伸出修长的手指掸了掸衣袍,就差撇嘴龇牙做嫌弃状了。慕容启笑得更欢。 轻轻的抿了口茶,乔越似乎从未如此优雅过:“美人?陛下不说,本王倒是差点忘了。此番来齐,为的就是寻回……我的娘子!” 还是来了。“娘子”,叫得还真是恶心。我当初怎的没想到这个称呼? “朕倒是听说……” 慕容启意欲插科打诨。乔越一摆手打断了他:“大越路途遥远,成婚之后,娘子思家心切,我这方又是政务繁忙,便允了她先行回门。 陛下是娘子的亲哥哥,想来定是照顾的周到,连起居都安排在了太后所居的凤先殿。周到自是周到。但娘子毕竟已经嫁我为妻,一日不见,甚是想念,现下还请陛下将娘子请出来,让我夫妻二人团圆才是。” 酒杯一颤,慕容启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其实不用感觉,他定是被人监视了,要不然这乔越怎知那小家伙儿现居何处? 不承认看似行不通了。 他呵呵干笑两声,顺杆爬下:“皇妹才与姨娘团圆,现下正是母女情深,她忙着照顾姨娘,说是不大方便出来见客。” “客?”乔越一叫:“我是她男人!”内力浑厚,震得几个文臣险些栽倒。 咳咳。看来这小子要发飙了。 一众臣子听得云里雾里。是听说这西越的太岁大婚了,可从没听说这新娘子是什么公主啊。现下宫里似乎没啥适龄的公主了吧。留香早在几年前就远嫁到西越当他的后娘去了,留影也在前年招了驸马。 难不成……众人一阵咳嗽,难不成这老越皇没死,便把自己的小媳妇转交给儿子了?留香公主真是惨呐!若是有朝一日这小子不喜欢她了,那还指不定要轮上几手呢。 有贤臣出马,声讨西越的教化。 瞬间,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齐皇很满意。他召过一旁的侍卫,低低耳语几句。安排妥当之后,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奸计得逞般的诡笑。 “本想着等宴会结束了再请皇妹过来与王爷一叙的,既然王爷等待不得,那么,就随朕一起前去后殿吧。” 后殿。 无人。 齐皇大发雷霆:“连个人也看不住!说,公主去哪了?” 自知语误,解释道:“朕,朕是说,朕的姨娘,也就是月儿的娘亲,头脑有些不大正常……”要看的是她,不是她女儿。 一旁的宫人见状,连忙上前继续:“回陛下,正是如此,太妃疯癫发作,闭月公主出去找了。”看到皇帝赞许的目光,继续道:“那个,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业城了。公主武功盖世,是骑马走的。她,她走之前还说,不用等她回来吃晚饭了……” 蠢货,慕容启瞪了他一眼,越说越离谱。 “那个。那个……” 慕容启一挥衣袖,万籁俱寂。 他扯了扯嘴角,挂上一丝笑,貌似有些无奈:“乔兄,真是不巧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二人本就无缘。你看,你刚一来,她就跑了。我这妹妹的性格,想必你是知道的。她这一跑。真不知归期何日呐。先前还有些世俗羁绊,现下里她若是寻得了娘亲,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慕容启很有兴致的观察起了自己的手指。 纤长白皙,骨节分明。一看就很有力。哼哼,乔小四儿,和我斗,你太嫩了。 他上前拍了拍乔越的肩膀。故作叹息状:“乔小弟也不必太过感伤了。我这妹子虽好,奈何太过薄情。 如果不是得知了我是他的亲兄。恐怕也不会在这宫中老实的住上这许久呢。先前的往事……” 他嘿嘿的笑了笑:“不提也罢,有伤风化啊。倒是乔小弟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妹子走了,做为多年的老友,乔小弟放心,我宫里的秀女多得很,都是天南海北姿容绝佳的女子,若你喜欢。随你带回多少。只是我这妹子,建议你还是别找了。她指不定跑哪躲起来与她娘亲过好日子去了。” “陛下英明!随着公主一起丢失的,还有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方才的宫人冒死又发挥了一下。 慕容启赞许的点了点头。宫人心中一乐,看来升官指日可待呢。 “那些女子?”乔越蹙起了一双好看的眉眼:“在我看来,敌不过娘子的一根头发!还有,齐皇陛下叫她什么?‘闭月’?” 慕容启不高兴的点了点头,这乔小四儿还真是不识好歹。连秀女都能让给他了。他还嫌弃什么?这小子就是贱,越是得不到的,就是越好,越要抓到手里。 想想,自己好似也是这般…… “闭月……”乔越喃喃自语,忽然翘起唇角一阵微笑:“与我的字同音。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醒来的时候,云清感觉通体凉爽,全然没了往日的暑意。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记得最后一刻是靠在那宫墙上的。当时那太阳可真毒,都快下山了,居然还那么晒。但她为了等待心心惦念的乔越,硬是生生的将那能将活人烤熟的日头给承受了。 摸摸四周,触手冰凉。一睁眼睛,一片漆黑。 又摸了摸,还是一片冰凉。她继续闭眼,想来是还没醒吧,那就继续睡。 不行,这么睡下去,一会儿乔越来了怎么办?错过了这次机会,怕就没有下次了! 努力的睁眼,甚至还抬手揉了揉,依旧一片漆黑。 “嘶”的一声,火折子擦亮了。 不远处,一身蓝色袍服的蓝衣正认真的点着石壁上的灯盏。 这个梦太怪了,怎的还有蓝衣?要是梦,也该梦到乔越才对嘛。 她噘了噘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角一瞥,才发现娘亲竟然也在这里。 她腾的站了起来,这个梦太怪了,不行,我得赶紧醒过来。 掐手腕,咬手指。刚把手指凑到嘴边,就见一边正盘膝打座的蓝衣淡淡的说了句:“省些力气吧。这陵墓里连个吃的都没准备,也不知道你那亲哥哥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见你私会情郎愤恨不过,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这是陵墓?”云清惊讶:“我不是在做梦吧!” 蓝衣挑眉看向她,嗤的一笑,好似自言自语,却让所有人都听得到:“都说原来的云大将军冷峻睿智,看来你这失忆还把智商给失掉了。你方才不是掐了手腕吗?怎的,不疼?” 疼,怎能不疼。 ps: 谢谢铁无崖打赏的平安符!内心温暖无比,拥抱个先。。 最近工作忙,更得少了些。。。爬走ing 第182章 义无反顾 看不到阳光的地方,除了饥饿困倦,已然分不出时间。 云清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比起蓝衣,她对时间更加缺乏推断力。因为除了饥饿,她还会不定时的睡上一小觉,全无规律可言。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蓝衣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 云清揉了揉眼:“蓝衣,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蓝衣好似累极,额上甚至有细汗渗出。他双唇微启,想说什么,竟是半天没能出声。 “清,清儿。你娘,不见了。”蓝衣的声音极其沙哑。 “什么?”云清嗖的跳了起来:“什么时候不见的?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睡觉……”刚刚,云清想哭,对于她这个不分白天黑夜都会睡着的人来讲,她所谓的“刚刚”,似乎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云清一边在石室的周围摸索着,想要找出可能的通道,一边强忍着即将喷涌的泪水。娘亲脑子坏掉了,若是一个人在这墓道里走失……老天何其残忍,难不成她们母女刚刚见面,就又要被生生的分开? “清,对不起。”蓝衣的声音越发暗哑:“我看你们都睡着了,便想着去找找出去的路。可回来后……”他垂下头:“你娘亲就不见了。” 找路?云清朝着石室的周围望了望,无门无窗,他去哪里找路? 看来,自己睡了不是一两个时辰了。 “我睡了多久?” “可能有一天了。” 她颓废的坐在了石床上。一天,一天能走多远?娘亲。娘亲…… 蓝衣指了指石壁上的几个灯盏:“这屋子里有几盏灯,外面就有几条通道。” 灯盏便是开关,扭动之后,就会有一扇石门应声打开。 环顾四周,云清数了数:八盏。 心下募地一沉。八盏灯。八条路,娘亲……要从哪条找起…… 一盏一盏扭开,云清细细的听着石门发出的声音,最后,当八扇门都打开的时候,她拉着蓝衣的衣袖将他拽了起来:“走这边。” “你怎么知道你娘一定走了这里?” “八扇门,只有两扇有开启的痕迹。其中一道开得较小的,定是娘亲走的那条路!” 蓝衣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力气比云清的娘亲要大。身量也要高上许多,所以他要出去,开门时定会开得大一些。 “蓝衣,刚才,对不起。”听闻娘亲失踪,她一时激动,说话的语气便有些急燥。其实想想,蓝衣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治病。也不会卷到这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更不会身陷这样一个古怪阴森的地方。 蓝衣笑了笑,云清抬头,眉头猛地一蹙,将手挡上了他那张妖媚的俊脸:“你别这么笑。我怎么总感觉你就是艳无双呢?” 蓝衣扯了扯唇角,没有答话。 “蓝衣?” “嗯。” “蓝衣?” 脚步一顿:“什么事?” 云清迅速退后两步,双眸立刻现出了警惕:“别动!” 蓝衣有些莫名其妙,刚想提步上前,就听云清低喝道:“你究竟是谁?难不成……艳无双?!” 蓝衣诧异。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你……你为何跟踪我?有何目的?你把蓝衣藏哪了?” 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呆在这黑不溜秋的墓道里,蓝衣本就一脑袋混沌,现下再看这女人,他简直懒得与她辩解。 可见她那副防狼一样的招势,他又无奈的道了句:“你这女人,是不是脑袋睡糊涂了。我记得我有说过。艳无双,与我是孪生兄妹。” “你少骗我!”对面的女子怒斥道:“难道你没发现,从我第二次醒来之后,你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蓝衣心里“咯噔”一下。那会儿见云清的娘亲不见了,他确实是焦急的不得了,一急,也就忘了掩饰声线。一不小心,本来的男音便暴露出来了。 “没话说了?”云清双眸泛红:“你把我娘,还有蓝衣,藏哪了?”搞不好,他和慕容启都有可能是一伙的。 “我……”蓝衣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说。 “我就是蓝衣!嗓子……有点哑而已。”他咳了两咳,抬眸,但不想多说。 “行,你说你是蓝衣,那么,请你把上衣脱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兄,还是妹?” 修长的手指放在腰带上,他在犹豫,脱到什么程度?只要不脱光,她还是看不出来的。为了男扮女装给她治病,他不仅隐藏了声线,在身材上也做了些修饰。 正天人交战不知要不要宽衣,忽听背后传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娘子好心情,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勾搭我院里的姑娘。” 乔越! 云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乔越? 如风一般,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两只小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万般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化做了委屈。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不一会,就湿了面前的衣襟。 乔越何曾不是欢喜?简直就是激动! 成婚那日,当他满怀激动的回到新房之时,看到的竟然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一张绝情的离别书。 他恨。当时真是气极了,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那一屋子的家具古董,顷刻之间便被他尽数毁了去。 手掌出了血,他丝毫未感觉到疼痛。只是呆呆的坐在一堆废墟上。任凭那一朵朵妖艳的小红花降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 睡了一夜。 颓废到日上三竿。他选择了相信。 不是相信那封信,而是相信最后一面时。云清偎在他怀里说的那句话:“永远不分开,好好过日子。” 他信她,义无反顾。 当他派出的第六拨人马终于回了消息,说齐宫有异时,他就再也按奈不住。带上早已准备好的队伍出发了。 扬尘而去。 一抹红色的身影,手里捏着三封信件。 红莲,乔越曾经的宠姬。因为一个云清,他甚至再也不会看她一眼。 她恨,怎能不恨? 艳无双没能毁了那贱人,又出来一个北齐四皇子。红莲高兴。这个贱人,看来自身的麻烦便是不少。 她对所做的事情丝毫不感觉后悔。她认为自己只是小小的加了一把火。 笔迹是她模仿的。信也是她换的。 看着桌上原来的那几个字:“相公,等我。”她恨不得将云清被那北齐的人带走。死在半路才好! “相公”?她凭什么?自己在王爷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都没敢叫上一声“相公”,这个贱人凭什么一来就做上了王妃之位? 还有那个蓝衣……好死不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那家伙一身武艺,王爷又未曾对她心动。想来最是好利用。本想着给她加把火让她大闹洞房的。可她竟然不见了? 听着新房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红莲从未如此的畅快过。她感觉那些东西就是云清。 砸吧,砸得越狠。就证明越恨。恨极了,王爷便会知道谁最好。 那夜。红莲坐在柳树下,笑着笑着,脸上就全是泪水。爱之深,恨之切,她又岂会不知? 为什么?那个女人究竟哪里好?为什么她来了,王爷就不看自己了…… …… 萧漠然最近很忙。 慕容风不姓慕容,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且是他亲口对他说的。 于是,二人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还多多少少拉上了一些乔越。 萧漠然与慕容远途的仇,已经累及到了整个慕容家族。那一年,萧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惨死于刀下,满眼的红光,他永世难忘。 一个人的恨,本不应该波及他人。可那个姓慕容的杀了他全家,他没有理由不让整个慕容家族血债血偿。 他曾与西越交战。但为了复仇,他宁愿转投乔氏。 潜伏了这许多年,还未真正与那人交手,便发现他已经提前步入了膏肓。 他死了。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竟然敢就这么死了? 他一直期望能在战场上将他手刃。可他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病塌之上! 萧漠然颓废了好久。 做梦都想杀死的人忽然间自己死掉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还好,他发现了另外一个目标,那个人的大子,继任皇位的人。 他,特别是他的母亲,萧漠然用了一天的时间,什么也没做,仔细的将此二人思考了一番,发现他们阴险狡诈,鱼肉百姓,比起那慕容远途来,似乎更有死掉的理由。 于是,他很高兴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他去了南疆。 不姓慕容的平南王不能这么沉寂下去。他要帮助他。踏平业城,这个计划不能中途搁浅!而且,那里…… 想想海棠漫天之时,飞花之下那个曾经俏丽的身影,他要去业城! 小朋友的信他收到了。也回了。 匆忙之中便没来得及当面向乔越解释。且偏偏将那信托给了一个不应该信任的小丫鬟。 红莲。 既然乔越淡漠了她的面容,她扮丫鬟似乎扮上了瘾。虽然有时候需要端茶倒水受些鸟气,可收获还是不小的,比如,她成功的截获了三封信。 云清写给乔越的,两封;萧漠然写给乔越的,一封。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他还是去了。义无反顾,去了业城。 第183章 相见 没有见面之前,乔越做了多种设想。 那一日,当他看到那封绝决的离别信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坍塌了。有那么一阵,他真的以为她就这么走了。就像许久以前那样:从老虎的爪牙下救了他,在他倾慕非常的时候,一甩衣袖潇洒的离去;或者在他已经将她压在身下,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忽然像空气一般消失不见;再或者,明明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转眸之际,却又忽然换了旁人…… 心渐渐冰冷,如坠冰窟。 于是他开始磨牙,恨恨的磨牙:老天最好保佑他能快些将她找到,否则……定要好好的将她修理一番!关起来,绑起来,甚至想过要将她关在小黑屋里……一个月不让她下床,如此这般才能解气! 可真的见了,他又怎能舍得。 软玉在怀,熟悉的体香萦绕在周边。只感觉一颗心在扑通通的乱跳,当她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回来了。他甚至有种死而复生之感。是的,这段时间,他度日如年,如果再找不到她,他恐怕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眼角一扫,扫到了后面的蓝衣。 自从出了长宁,蓝衣已经不着女装。这次进宫给云清母女治病,他更加不可能再扮成女子。此刻的他正斜倚在石壁上,双臂抱胸,伸一腿屈一腿,邪魅的眼睛似睁似闭,端得一副慵懒闲情模样。 这个样子,乔越怎么也不能将她与“女子”二字联系在一起,倒是真有一副风流公子的倜傥模样。再想到那天夜里偶然瞥见的二人在床上纠缠的情景。不知为何,一股小火苗噌噌的在胸内成长起来。 毫无预兆的,眼前一黑,灼热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心下一惊,本能的一躲,云清想将他推开。可这一推,却似乎将他激恼了一般,越发的在她口中肆虐起来。辗转吮咬。惩罚般的吻好似狂风暴雨。 娇颜涨红,云清感觉她要窒息了。 直到墙边的蓝衣连咳了十几声,乔越才愤愤的将她松开。 淡淡的血腥,居然还有些甜。 刚想躲,腰间一紧,又被乔越箍在了怀里,他那一双大手似要把她的小腰掐断一般。这回不仅是搂抱。且开始上下其手。细细的描摹着她婀娜诱人的曲线。 “咳……咳……”蓝衣实在受不了了。纵使他能成全云清与乔越成婚,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忍受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男人亲热。 “那个……”想了想,一时还真不知如何称呼乔越了。 “……四王爷,清儿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可否让她暂且歇上一歇?” 云清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四王爷”、“清儿”,这厮还是蓝衣吗?乔越警惕的望向他。 经过云清提醒,蓝衣早已经换回了女子的声音。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蓝衣”了,说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一般。可这究竟吃的谁的醋,就不好说了。 他一边神色复杂的盯着二人,一边大咧咧的站了起来,甚至还很潇洒的掸了掸袍角。一月不见,乔越总感觉这女人越发的不对劲。 他警惕的将云清护在怀里:“蓝衣,你怎的会在这里?” 蓝衣挑了挑眉,刚想说“你能在,我为啥就不能在?”,眼睛一转,忽然换了一种绵软的声调。还做势抽泣了两声:“王爷,你好狠的心!有了新人,就不顾旧爱了。奴家想你想的好苦,奴家好生委屈啊。呜呜……” 云清好似吃了一只苍蝇般的看着蓝衣。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他大咧咧的模样,甚至从某些层面已经习惯了他高大俊逸……呃……像个男人的般的举动。现下里这般撒娇,他一时竟有些接受不了了。 受不了归受不了,可对于蓝衣,云清一直感觉有愧。于是她想抽身。两人这样卿卿我我的腻在一起。对于蓝衣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可乔越压根就没打算放手。 来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能顺利的找到她,一定将她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现下正是他心情激荡的时候,怎容得她就此脱身? 一个躲。一个拽。蓝衣抱着肩膀斜靠在石壁上,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翘着唇角,好似讥讽般的道了句:“二位,再这么拉扯下去,那位漂亮姨娘恐怕就真的找不着了。” 墓道里。 云清想自己走,乔越非要抱着她。最后,只得双方都做出让步,乔越拉着云清的一只小手。 墓道曲折幽长,走了将近半柱香的功夫,来来往往竟然都还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娘子,累了吧。歇息一下吧。”乔越很“好心”的让云清坐在他的腿上。 虽然身为武将,不拘小节。可面对着蓝衣那双探究幽深的眸子,云清总感觉自己像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一般。 “我说王爷,你带吃的没?卿卿我我了半天,你就没发现你的王妃已经瘦了?” “这个……”乔越咳了咳,追的匆忙,这一点还真是给忘记了。 云清又困了。 长时间未曾进食,她明显有些虚脱。这勉强用银针制住的困意,便越发频繁的袭来。 蓝衣见她双眼微眯,一下子急了,三两步上前,说话间就摸向了她的脸。 乔越不是云清。以前没发现蓝衣的真实性别,不是他笨,而是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那上头。现下里这家伙突然不男不女,他本能的不想让其碰触云清。 一挥手将他的手打落,甚至还用上了一成的内力。 蓝衣没想到乔越居然出手,躲闪不及,两根指头还是给他拍到了。瞬间一阵痛麻之感,真不知道自己那阵子怎的恶心到看上了这家伙:“你打我干什么吗?”他有些怒了。 乔越替云清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她白玉般的小脸,痴痴的看了一阵,才抬起眼皮看向一脸愠怒的蓝衣:“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摸本王的娘子!” 蓝衣冷哼一声,一边运用推拿之术按摩着那两根逐渐肿胀的手指,一边撇着嘴说道:“‘摸’?王爷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样龌龊!”一想到云清曾交代过不希望她的病情被乔越得知,忍下了即将出口的话,改道:“她太过嗜睡,怕是吸多了墓道里的毒素,需要时不时的拍醒她。” 不说还好,一说,乔越差点蹦起来:“拍?”望着怀里女人那姣好恬静的睡颜,他忽然怒从中来:“蓝衣!谁给你的胆子,本王的女人,你也改拍?” 云清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吵架。烦死了,她不耐的将头窝进乔越的怀里,甚至想直接钻到他的衣襟里去。以屏蔽这些恼人的声音。 蓝衣急了。 云清发病的几率越来越高,也越发的不受控制。 现下里缺水缺粮,身体无恙的人也已经有些恍惚,更何况她本来就患了这么一种怪病。 “别让她睡!”他朝着乔越叫道:“不想让她死,就赶紧拍醒她!” 喊,不理;叫,不听;最后乔越实在急了,也只能忍着心疼轻轻的拍了拍云清的脸,还是没反应。这下是真急了,任凭他怎样摇晃,云清就是不醒。 “怎么办?”乔越看向蓝衣。 蓝衣怒气更盛,浅眠的时候尚有办法,如果她真的陷入昏沉。倘若手上没有银针,就算他医术再高,怕也是无计可施了。 “怎么办?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让她醒过来!”其实也可以用随身匕首割破手指,给她放血迫使其醒过来。但若是尚有它法,蓝衣终是不舍,估计乔越也不会同意。 “你……赶紧想办法!平时她最怕什么?尽快在耳边说与她听。”就怕她潜意识里不愿醒来,那就真的糟了。 乔越略微思索,最怕什么…… 在蓝衣的惊异下,就见他伸手扯向了云清的腰带。做势就要替她宽衣。 虽然二人中了媚药之时有过肌肤相亲,可那情景毕竟异于平常,眼见云清就要春光大泄,蓝衣这个大好青年还是有些受不住了,他涨红了一张妖冶的俊脸,有些语无伦次。不想看,还忍不住要看:“你,你……怎可如此……”她都这样了,你还想立即圆房不成?禽兽,真是禽兽呐! 死女人,还不醒,再不醒,难不成真要给这不男不女的死太监上演活春宫? “娘子!云清!你再不醒,我可要动手了!别说夫君没告诉你,这边上可还有旁人呢!”云清平时最怕羞,和他在一起这许久了也没让他得手,于是,他很正确的认为云清的贞操观念极强,脸皮极薄。 判断正确。 某人正在神游,享受着昏沉的美好睡眠。一个禽兽般的声音忽然将她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猛的睁开了眼,险些一掌将乔越劈飞。 “淫贼!” 一边拢着衣襟,一边警惕的望向四周。 醒了。 蓝衣愕然。看来最了解云清的,还是这乔越。亏得他苦读医书在自己的头上试了好几针,原来还不如人家禽兽相公的一声怒吼。 ps: 亲们啊,如果有正在看,且还没有收藏的亲,记得点点放在书架里呀。呵呵。还有嘛,有推荐票的,也记得给投上一两张啊。成绩太过惨淡,写得困呐。 第184章 聚会 一阵打斗声传来。蓝衣向前奔去。 “你去哪?”云清在后面叫道。 “有热闹还不去看?”有人就证明有出路。 会不会有娘亲?云清也提步跟上。当然,后面还拖了一个乔越。 跑了一阵,渐明渐暗中,两伙人正打得热乎。三人站定,两个男人好似看戏,中间一个小女子正快速的搜寻着。 “娘亲!”云清叫道。 只见她那如花似玉的娘亲,正被两个人拉扯在中间,一脸的淡然。 听到声音,三人同时回头。 云清?那人是云清?那手里这位…… “丑汉,还不放手?”一脸媚相的乔洵叫道:“我都说了,这人不是你说的什么云将军。你没看到了吗?她老的都能做清清的娘了。” 我娘没有那么老好不好?呃,不过她确实是我娘,但不老…… “乔洵,你放了我娘!”云清想要提步,被乔越一把又拉回了怀里。正怒视之,乔越眉眼一弯,嘻嘻一笑,半搂半抱的拥着她一同上前。 耸了耸,没耸开。云清简直是要崩溃,不要看的这么紧好不好哇! “不好!”乔越斩钉截铁。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娘子,在你给我生下孩儿之前,相公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离开半步!” “……” “扑通”一声,一个如刀剑般挺立的男人直腾腾的跪在了云清面前。 吓了她一跳。 “壮士,快快请起。”云清看了看不远处还在被乔洵拉着的娘亲,忍住了想要将乔洵揍上一顿的冲动,伸出手准备将面前的壮士搀扶起来:“虽说你方才对我娘亲不敬,但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此道歉我实是承受不起,你还是先行起来吧,有什么话慢慢道来。况且你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乔洵的敌人,估计也坏不到哪去。 拉了拉,没动;拽了拽,还没动。 “壮士,我不怪你了,你快些起来吧!”这人还真是个死心眼。 “他起不来的。”蓝衣懒洋洋的说道。随后便上前从那壮士的脚弯处很费力的拔出了两根银针。 壮士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一双虎目扭成了一团,刚想回头找乔洵算帐,忽地看向了面前那只正拉着他胳膊的如玉小手。 乔越很不开心的将云清的手从那壮士的胳膊上拽了回来:“看什么看!”敢看她媳妇的手,活腻了不成。 于是,云清又被乔越占有性十足的搂回了怀里,且连双手都被宽大的袖子藏了起来。 “将……军……将军啊!你真的是将军吗?”壮士热泪盈眶。 将军……以前倒真的做过将军。云清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壮士也不忙着起来了。以膝匍地,蹭了两蹭蹭到云清脚下,双手伸出。貌似要抱住面前的人,一看那粉嫩嫩的裙角,双手一顿,忽地红了脸。 踉跄踉跄的站了起来。 云清想要扶他,乔越双目一凛,她又乖巧的缩回了怀里。 乔越很受用。顺便奖励般的在她的小脸儿上儿撮了一口。 云清娇羞的小媳妇样自是不提,面前的壮士却怒红了眼。虽然双腿依然踉跄,可那爆发的声音却威力十足:“大胆狂徒!汝是何人?竟敢如此轻薄我家将军!” 转向云清,忽而一脸悲痛:“将军,王爷他对你情深似海。你,你……”你怎可始乱终弃。弃他平南王于不顾,转而投向了这么一个小白脸。他是长得好看,可王爷也不差嘛。 云清一脸无辜,我当然知道乔越对我情深似海,所以我才嫁他的嘛。难不成这壮士是看我二人太过粘乎,有损了乔越的名声? “那个。我知道这样不太好……”她想推推乔越,没推开,反而搂得更紧了。 当然不好! 此壮士乃前禁军副统领,后来的禁军正统领,再后来又跟了慕容启去南疆,然后……总之他后来弃暗投明跟了慕容风。现下是南疆政局的一员大将,名次仅次于云清的小竹马月明。 “将军,我总算找到你了……”张营强忍住不去看她旁边的乔越,朝着云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张营幸不侮命,终于能向云将军付命了!” 付……付命……,云清有点心虚,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之前给人家下了一个什么命令。 “那个,壮士请起……” “乔洵,你做什么?”顾不得眼前人,云清“嗖”的一下从乔越怀中钻出,纵身跳到了娘亲面前。 “啪”的一个巴掌扇去,乔洵那桃花般的小俊脸上留下了一个五指山。 “清清,你,你,你为何打我?”乔洵一边捂着半边脸,一边呲牙咧嘴的喝道。身后不知从哪钻出了一个小美人。赶紧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你,你方才是要做什么?”刚才,那乔洵的整张脸都快贴到她娘亲脸上了。当着女儿的面吃人家老娘豆腐,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也无法忍受他如此行为。 乔洵捂着脸“嘶嘶”了半天,直到那小美人用药膏细细的抹了一遍,他才万分委屈的说道:“你想哪去了?我乔洵再是喜爱美色,也不至把手伸向你的娘亲吧。龌龊!” 云清气得小脸通红,说我龌龊?你才龌龊! 一边将娘亲拉过来仔细的检查着,看看有无损伤,一边看着乔洵恨恨道:“我不管你想什么,总之别打我娘亲的主意!” “我没打你娘亲的主意!”乔洵一脸凛然。是没打你娘亲的主意,打你的主意总可以吧。 “我看你娘亲皮肤好呀,故而想细细研磨一番,看看她到底擦了什么……” 众人欲呕。 乔洵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是跟着乔越进来的。 自打出了长宁,乔洵就一直跟着乔越。乔小四儿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没心思理他。小四儿是为了找回媳妇;小三儿也是死心眼儿,不仅要找回人家媳妇,还想从人家媳妇身上找到“龙脉”。 进了业城之后,小三儿一直严密的观察着小四儿的动向。 关心则乱,乔越看不到的地方,乔洵却注意到了。其实最先发现云清被慕容启转移到皇陵的人,是乔洵。 只不过乔越先他一步追了上来。 至于张营,他是奉了慕容风的令,先行进城刺探。 那天在街上见到乔洵,这厮正骚包的在一间脂粉店门前徘徊。由于长了一副亦男亦女的好皮相,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吸引了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上前围观。 他非但不恼,还与众女子研讨起了脂粉的好坏,顺便还交流了一番驻颜心得。 万花丛中一点绿,且这点绿还绿得如此耀眼。于是他很快便吸引了张营了目光。 从口音之中,张营断定了他是西越人。于是很自然的便联系到了前不久从长宁来的西越使团。 那方,萧大将军正与自家王爷在南疆聊得热乎;可这边,西越竟然又派出使团出使业城!凭着多年的军事情报素养,张营很自然的跟踪了乔洵。于是,一跟便跟了好几天,一跟便跟到了皇陵里面。 一行人围成一圈,像多年的老友般围坐在一起望着空荡荡的墓道发呆。 走着走着,打着打着,这里的道路曲折诡异,怎么进来的,谁都记不清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水没粮,早晚饿死在里面。 乔越将云清抱在腿上闭目养神,云清晃晃悠悠的似要睡着。正迷糊之际,发现手边凉凉的。拿到眼前一看:桃子! “娘亲,哪来的桃子?”嫩红的果肉泛着诱人的光泽,对于饿了渴了几天的人来讲,这种时候见到桃子,无异于吃饱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到了曲线诱人的美女。 娘亲眉眼弯弯,只笑不语。 云清看看娘亲,面色红润,嘴唇光泽,估计先前定是吃过了。又看看桃子,咽了咽口水,最后把视线转到了身后的乔越:“越,你吃吧,我不饿。” 眼泪在心里流了个稀里哗啦,这六个字,实是把乔越温暖的一踏糊涂:“娘子,哪有爷们儿吃这东西的。对吧?”他望了望正看着他娘子还有他娘子手里桃子的众人。 “蓝衣不是男子,蓝衣吃。”桃子转到了蓝衣眼前。 心里一阵悸动,他浅浅一笑,摇摇头,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下阖动,道:“我也不饿,你身子虚,还是你来吃吧。”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美人眼睁睁的看着众人谦来让去,口水溢出了一大堆。刚想从云清手里接过桃子,可嘴还没张开,桃子就被乔洵夺了去。 转了一圈,竟然又转回到了云清手里。 她正想着如何分食这个桃子,就感觉小手又被拉了拉。 “娘亲,你想吃,对吗?” 娘亲依旧笑眯眯的,没接桃子,却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娘亲,你是说……” “岳母,您老人家是想说,这个桃子是从那边得来的,对吗?”乔贤婿总是如此聪慧。 柳暗花明。 谁能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墓道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如何形容?鸟鸣山幽?可能不太合适。没有山,但鸟确实存在好几只。不仅有鸟,还有数不清的桃树,桃花,当然,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桃子。 第185章 我想要个小小越 排成一排,众人坐在树下吃桃子。 乔越掏出短柄匕首将桃子细细剥皮,切成一块一块的小丁喂给云清。云清一边吃着,一边将刚刚洗好的一个桃子塞给乔越,一边嚼着一边咕哝道:“相公,我能告诉你桃子不用剥皮也不用切块吗?瞧见没?”嘎嘣一声脆响:“用嚼的,嚼就行了。” 乔越见她两腮鼓鼓,粉嫩粉嫩的甚是可爱,忍不住捧住她的脸上前“吧唧”了一口。 张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恨恨的大口大口嚼着桃子,不一会儿就吐出了三四个桃核。也不知这小白脸哪里好了,成天抱着他家将军腻腻歪歪的,现下还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抱着亲,真他娘的恶心! 趁乔越查看地形的功夫,他蹭呀蹭的蹭到了云清身旁,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将军,你和他不合适!”张营放低了音量:“将军,你一定是被逼的,对不对?这小白脸儿究竟拿什么威胁的您?只要您说话,末将就算万死,也定将解救将军逃离魔窟!” 云清用一种“我失忆了不认识你,但很感谢你”的眼神看了看张营,一边咽下一口桃子,一边道:“我知道他之前的名声不太好,但我真的不是被逼的。他对我很好。” 张营急了:“将军!有些话末将本不该说,可是……”他想到了这三年来,自打云清离了南疆。慕容风就再也没有笑过,甚至听说……张营不敢妄加揣测,但王爷二十好几了一直没有子嗣,单凭是想,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听说他竟然再未踏足后院。 顿了顿。他感觉有些话不说出来。他也许能够憋死:“将军,你难道真的把王爷忘了吗?这几年,就算他不说,我们下边的人也足能看出他对您的情意啊。自从您离了南疆,平南王他……” “我自是不会忘记王爷,已经嫁了嘛,将来还要……等等。你说谁?”她一直没甚在意,总以为张营口中的王爷说的是乔越。 “停!”张营刚想说话,云清忽然站了起来,眼中现出了少有的认真:“张将军……”那些事,那个人,她不可能全然一点感觉没有,就算做梦。也是曾经梦过的。“我失忆了。现在已经嫁做人妇,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就这样吧!” 她快提几步跑到前面迎接乔越去了,留下了呆怔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的张营。 皇陵里会有绿化带,按说这是天方夜谈。可几个人转了一圈,发现这完全说得通。 这片桃林。还真是皇陵里的一个意外。里面不仅种了桃树,还有一些循环的水源。再往里走,他们甚至还发现了一座木屋。 虽有阳光,但周边的石壁通天一般伟岸光滑,若是上去,想也不要想。 虽有屋子,但只只凭那干净的好似通天石壁一般的床铺桌案,就知道这小木屋明显不是用来住人的。 几个人坐在屋前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些从未有人用过的茶壶陶碗等器具。 “这地方是谁修的?真他娘的变态!”蓝衣吐出了嘴里的桃核,咕哝了一句。走了半天也没找着出去的路,转了一大圈,反而又转了回来。八成是融汇了什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 乔洵伸着长腿半坐在木墩上,身后的小美人尽心尽力的给他揉肩捶腿,喝了一口瓦凉瓦凉的凉水,他眯着眼叹了一句:“确实变态!”再出不去,他随身携带的雪肌膏马上就要用完了。这陵墓里空气干燥,就算有树有水也是干燥。他感觉这几天的皮肤明显差了好多。还有,无法烧水,他天天都要饮用的驻颜花茶也泡不开了。 乔越倒是极其惬意,和云清跑到了桃树下,二人肩挨肩的躺在草地上。一边数着树上的桃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 “娘子……”乔越又往云清那边靠了靠,用手肘支地摆出了一个极潇洒的姿势,魅惑的双眼惊起一池波光。他顺手拈起娘子的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打着转:“洞房那天,我们夫妻二人还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记得吧……”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激起了一层细细的粟米。云清下意识的想躲,长臂一捞,就被乔越捞回了怀里。 一个翻身,他双手支在身侧,脸对着脸,居高临下的望着云清。眼里的温柔绝对能溢出水来。 云清脸红,虽然有桃林掩护,可百米开外就是一堆无聊到极点的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往这边瞧呢。 “这个……”她的脸更红了。她自是知道,单是看乔越那一脸桃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便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没做,可总不能在这里吧。 “我想……”沙哑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清浑身一个哆嗦。乔越俯下身,柔软的唇在她玉雕般的耳垂上轻轻的厮磨着,声音里有着惑人的压抑:“娘子,相公难受……” 云清快要僵了,这家伙不要在这里发情好不好?透过稀疏的草茎,她甚至看到有几颗脑袋正贼兮兮的朝着这边望着。 “相公……” “嗯……” “夫君……” “嗯……” “乔越!” “嗯……嗯……” 云清感觉她要死了,这家伙的声音要不要这么……这么的让人产生邪念呐。 挺身,伸手抱住乔越,翻转,一下子骑到了他的身上,俯身就是一阵热吻。哼哼呀呀的声音被她堵在了口中。 “相公,我答应你,不出一年,一定给你生个小小越,好不好?” 乔越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真没想到,一向羞答答的娘子竟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难不成,她喜欢的是这种姿势? 一阵心神激荡,头一抬,加深了方才的那个吻,喘息间,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呢喃道:“那还等什么,快努力吧!” 说话间还去扯云清的腰带。 “且慢!”云清死命按着他一双贼手:“相公,小小越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想他以后在人前抬不起头吗?” “自是不想。”可这与我们努力有什么关系,继续抢腰带。 “这是野外!”云清环顾了一下面前的桃林:“在野外,就叫……咳……那什么……”貌似叫“野合”。 “管它叫什么?小小越要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努力吧。” “相公!”男人这东西,真是不能惹:“出去,等出去了,你想怎样都行,好不好?你想生几个,我都配合,好不好?”但千万不要在这里啊。没床没房,还有一大堆人在不远处偷窥。 偷窥? 纵身跃起,以最快的速度的整理了一下衣裙。留下了一个还躺在地上努力维持着一脸亢奋的某人。 走到木屋的时候,前面的一个脸红,后面的一个红脸。前面的那个是羞的,后面的那个是达到极限的欲求不满引发的血液不畅。 乔洵努努嘴,后面的小美人赶紧给乔越端上了一杯凉水。 横眉冷目,一张俊脸扭成了一团儿,乔越低吼出声:“干嘛?”他从不喝凉水的。 吓得小美人浑身一个哆嗦,用眼角怯怯的扫了一眼乔洵。自家主子正翘着两条长腿悠哉悠哉的笑着。点点头,一副鼓励的神情。 “王……王爷……”咽了咽口水,小美人怯怯的将凉水递上前去:“那个,三,三王爷说,喝点凉水,去……去火……” 咕咚咚,这水……凉得他浑身一紧,血液凝集的片刻便又以正常的速度开始循环。还真他娘的去火! 窝了三天,吃桃子吃得快要吐出酸水,转了几转都转不出去的时候,众人终于开始发愁了。 桃子不能总吃,皇陵也不能总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这外面的世界再也纷乱,该出去还是得出去的。 走了上百圈都没找到出口,众人真是有些绝望了。 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就在大家找路无门的时候,云清彻底的犯病了。这次比哪次都来得都更加凶猛。她竟然一睡就睡了两天,且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会医术的不止蓝衣,乔洵为云清把了脉。道出结果之后,疯了一般的乔越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从疯子变成了呆子。 二十岁?他不信,云清貌似已经二十有一了吧。既然二十岁都没睡过去,他感觉二十一了也不一定就会如何。 乔洵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还没生出小小越,小小越他娘就要去了,这种心情他能理解。望着那张安睡的俏脸,一瞬间,那心心惦念的“龙脉”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一天之内,必须出去!”一身泥巴的蓝衣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草:“这里竟然有还魂草!”他将那把毫无特色可言的青草举到了众人面前:“虽然我一直没有研究出根治的解药,但这味还魂草再配上我许氏一族祖传的绝情丹,不管什么样的盅毒都能缓解一段时间的。” 第186章 恢复记忆 “为啥一天就得出去?”乔洵一边揉着脸,一边打着哈欠问道。他方才号了脉,云清虽然不醒,且脉象迟缓,但貌似并非一天就要毙命。 “那个……”蓝衣一边搓着手上的泥,一边咳了几咳:“还魂草必须用新鲜的……我,那个,方才一高兴就把它拔了,这草貌似一天之后就会蔫掉……” “小子,你方才所讲的那个‘绝情丹’是什么玩意儿?”乔越一边用他那玉白修长的两指磨蹭着云清的脸颊,一边呲着牙问蓝衣:“吃了你那东西,她会不会忘掉我?”他可不要,好容易把云清娶了来,要是一觉醒来真的不喜欢自己了,那他还不难过的快要死掉? 蓝衣整了整衣衫,懒得答他这种问题。“绝情丹”说的是练丹之人必须心无旁骛,这乔越的想像力也是够好的。 他推了推裹在胸前的两枚干馒头。感觉这乔越有些不对劲,自己明明追求了他三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的一娶了媳妇就这般如此了?唤自己“小子”,我这般倾国倾城哪里像“小子”了?这馒头可是一直也没敢往下取啊。刚入皇陵那会儿,都饿了一天了,他也没敢动这俩馒头的主意。 其实最怕的还是云清知道他是男子,便不再理他。 “王爷……”蓝衣故意放软了嗓子。 被拽了出来。 桃树下,乔越负着手,二人身高差不多,在视觉上势均力敌。 “别装了。”乔越冷冷道:“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从今往后,离云清远些!” 貌似被看穿了。 蓝衣干脆清了清嗓子,换回了那沙哑的男声:“王爷的眼光果然毒辣。”他将手探上衣襟,想要取下那两枚干馒头。成天晃晃悠悠的吊着,他早就烦了。 “留着你那玩意!”乔越低喝道:“我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家娘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呆了这许多天!” 蓝衣撇撇嘴,醋劲还真够大的。 他现下只想把云清治好,如果不是被乔越看穿了,他自是不想节外生枝。点了点头,又把那俩馒头塞了回去。 并肩而行。乔越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就忍不住气愤。虽然知道云清中了媚药想的是他,可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分明就是占了自家媳妇便宜。还有这张脸……他娘的。居然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差!这小子竟然还恶心八啦的勾引过自己! 越想越气,他揪过蓝衣的领子。一句不合,二人便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到最后,直是什么武功招势也不用了,干脆扭做了一团儿。 乔越正骑在蓝衣身上挥拳欲下,忽然感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一回头,正好看到了一脸惊愕,瞠目结舌的云清。她的旁边。正是乔洵那张欠揍的笑脸。 “王爷,你好坏噢。”下面的蓝衣,不仅来了一句又娇又嗲的轻笑,居然还万分恶心的朝着他抛了一记媚眼。 乔越向来不立于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现下里又被蓝衣气得眼冒金星。顿了顿,只听“嘭”的一声。蓝衣瞬间变成了乌眼青。 …… “娘子,你等等我。听我解释。” 蓝衣一边用瓦凉瓦凉的冰水敷着面,一边笑滋滋的看着乔越在云清屁股后头如同一只哈巴狗般的追着。 “别说了!”云清回头,一把推开想要粘上来的乔越,偏头看向蓝衣,那厮很应景的挤出了两汪泪,小可怜状的抽抽答答。 “你……”云清真不知如何启齿:“你和蓝衣。究竟怎么回事?听,听说,你居然要对她用强?” 屁!乔越转身,正对上了那小子的一副故做娇嗲的贱样。拳头握着咯吱响,真后悔那一拳实在打得太轻了。 云清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你干嘛?又想找她麻烦?” “你到底是不是我媳妇?”乔越怒吼出声:“你信我,还是信他?他那副贱样,我看了就恶心!”你听说过用强还有用拳头招呼的吗?我是这般不知怜香惜玉的人吗?想当初在南陈……乔越暗自回味了一番。 “那,那你方才意欲何为?”云清越想越气。一方面可怜蓝衣,可一想到乔越与她滚做一团,纠缠不清,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娘子,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乔越双眼一眯,笑嘻嘻的将一张俊脸贴了过来。 “扑通”一声,美人在怀。 她又睡着了。 蓝衣也顾不得敷脸了,三两下的就奔了过来。一众人等瞬间忙做一团儿。 云清这病爆发得越发突然了。 一天,一天要如何出去?别说一天,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十来天了。要能出去,早就出去了。 云清的脉向越发虚弱,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居然有些探不到了。 “死婆娘!你快点给我醒过来!”乔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边胡乱的亲着,一边止不住的摇晃她。 “啪”的一掌,蓝衣将云清从乔越怀里夺了过来:“你疯了不成?这么摇晃,没死也被被你晃死了!” 一众人等都垂了头,好像出丧一般的默哀着。 沉默了许久的张营忽然间站了起来,抚着额在木屋里烦乱的窜着。窜的众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拍飞的时候,张将军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面对着迷一样的皇陵,想要出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有张地图。没有。二、找到熟悉地形的人。皇陵不是花园,平时自是无人前来,既然如此,能找的,恐怕只有当初修建皇陵之人。 很巧,当云清还是云副将的时候,冾冾参与了这样一项伟大的工程。 张营也是刚刚才想起来。那时候云清还小,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张营那时候还是禁军中的一名小组长。有一次他在城门口例行检查,冾好看到了运送工料的车队。遥遥相望的,便是端坐在马上的,做少年打扮的云清。 “你确实她是去修皇陵而不是去踏青?”乔越一边揪着头发一边问。 张营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云将军从小便跟在平南王身边,做的是骑马打仗行走军营之事。”当她和你一样没事腻腻歪歪风花雪月呐。 “就算我娘子修过皇陵,可她现下这般……”乔越感觉他要哭了。 醒不来不说,就算醒来了,先前之事她俱已忘记,又怎能指望着她能记起这皇陵的地形,要是记得起来,大家还用在这里腻歪这许多天吗? “有个办法,我本不想说的……” 一直是蓝衣给云清把脉,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对于毒盅的研究,乔洵才能称得上行家。 他从云清的头上缓缓的拔出了一枚银簪,将那尖端又放在石头上磨了磨:“小三儿,我这一针下去……” “只要能救活她,让我做什么都行!”乔越的脑中一片混乱。只要能救活云清,便是他要自己让出那快要到手的皇位,他也定不犹豫。 “我本不想如此的。”乔洵看了看那针尖:“当初那小郎中便是用的银针入脑之术,封住了她先前的记忆。我要做的,只不过是把先前的事情再倒过来。” 众人望之。 乔洵望那针尖:“也就是说,这一针下去,虽然曾经的记忆俱能复位,可这三年……”他看了看乔越:“小三儿,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三年的事,在她眼中,便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没有发生过……乔越伸出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描摹着云清的脸颊。内心如同针锥一般难受。他知道这一针下去意味着什么。她会记起慕容风,会忘了自己。甚至,会恨他。 挣扎了好久,他道了句:“她会醒来吗?” 乔洵点点头。 “那……下针吧!” 他踉跄着站起身,刚刚走出门去,身形一顿,又折了回来。他不信,他要亲自守着云清。他不信云清真的会忘了他!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直到乔洵的额上渗出了冷汗,他终于将那长达两寸的银簪拔了出来。一股黑血喷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只有乔越,他居然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正用丝帕仔细的为云清擦脸。 长如羽翼的睫毛扇了扇。好似装敛了万般星辰的眸子静如湖水的扫过众人。看到楚依芊的一刹那,云清万分激动。如果不是乔越扶着,她恐怕立马就要扑到娘亲怀里。 乔越! 湖水泛起波涛,紧接着,就似狂风暴雨一般袭来。 “淫贼!”一掌劈过去,二人瞬间打在了一处。 那一掌乔越没来得及躲,或者说,他怕是根本就没想躲。 一手捂着震伤的肩胛,一边躲着云清步步紧逼的掌风。 “淫贼!出手!”云清红了眼,记忆索在南陈,她最后一次见到乔越,被他迷晕按在床上肆意轻薄的场景。 眼见着乔越节节败退却不出手,一道蓝色的身影飞入二人中间,将震怒的云清带到了一旁。 他望着她,满目的深情;她望着他,满眼的憎恨。 第187章 相见不相识 静悄悄的,狭长的墓道里几乎没了一丝声响。 人们只顾着埋头前行。 先前有对小两口总是在一起腻腻歪歪,许多人都看着不顺眼。可现下里忽然莫名其妙的成了生死愁敌,说实话,好多人一时适应不了。 特别是…… “娘子……”某人继续不依不饶的强调着彼此的关系。 扑腾腾,辗转腾挪,某位女侠出手的声音。 当乔越的一张俊脸险些成为猪头的时候,乔洵蓝衣张营等功夫高手终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一个打头,一个断后,生生的将二人隔了开。 路很顺,因为路是人家监工修建的。 石门打开的一刹那,众人齐齐用胳膊肘挡住了视线。不仅有阳光,阳光之下,还有那一袭绝对独版的服装——明黄袍子。 慕容启。 十几天前。 因为担心乔越闹腾,皇帝慕容启便派了人马,将云清屋内的三人迷晕,然后一路小心的护送到了皇陵里。 起初的时候,那个深受太后宠爱的侍卫总管其实是建议把三人统统关进地牢的。也就是云清的母亲楚依芊先前的居所。 皇帝慕容启淡淡了扫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道了句:“朕听说皇宫的太监总管快要退休了,于是朕思量着下一位总管,是不是要选个武功高强的……” 于是,太后她老人家精心在地牢准备的三人间就此做罢。 慕容启没在那座石室内准备吃喝,是因为他本也没打算将这三人关上多久。 可惜,这三人太有探险精神。不言不语的就冲进了八卦阵里,来了个有去无回。且后来又加入了几位英雄。 慕容启担心过。皇陵虽然是埋葬死人的地方,可那里的机关并不比皇宫要少,甚至从某些层面来讲。要更加危险一些。 寻了几番无果,他干脆在出口来了个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守到了。 “皇妹,你这是打算去哪?” 此话问得实在无耻。不出来,难不成还一直呆在墓穴里? 云清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的脑袋现在空缺了三年,乔越那般恶劣的记忆她自是手到擒来。可这太子…… 她定了定神。想起来了,自己以他小妾的身份跟慕容风私奔了……呃,虽然不太好听,但事实貌似如此。 面无表情。云副将一贯的表情。 “怎么。皇妹莫不是太久没见阳光,不认得皇兄了?” 双手抱拳施了一礼,云清淡淡道:“殿下,我是云清。”不是慕容留影之类。 慕容启侧过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她,刚想张口,就见面色青紫……云清打的……乔越提步上前,拦在云清面前,呲着牙笑了笑。他这次是真的呲牙,那脸肿的像猪头。实打实的疼。 “齐皇陛下,本王很想知道,为何我的王妃会在这里?”他指了指墓道的出口。 慕容启语塞,忽然厚着脸皮反问道:“那朕也想知道,端康王你,为何会在我北齐的皇陵里?”擅闯皇陵者死,他也捞不到什么便宜。 双方人马僵持着,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云清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就在了地陵。还有。这慕容启什么时候登基的,她怎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听说?她回头看了看乔洵身旁那个娇小的女子。不明白为何这淫贼的媳妇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她不知道乔越口中的王妃指的是她,地陵里有三个女子。不是她,不是娘亲。所以只能是那小女子。 她不知道这三年的事情。她一醒来就只顾着和乔越拼命,一干人等都不知要如何与她解释。 为何在地陵……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最后一刻,她似乎替慕容风挡了一箭。 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死了,把自己关进了皇陵里? 修建皇陵的时候,她是听慕容风开过玩笑,说百年之后要给将她和月明留在左右。不给别人留位子。让她二人一直伴着他。 可这分明就是玩笑! 云清是个严肃的人,她有疑问,但感觉自己的疑问太多,理智上不允许她像个白痴般的问东问西。 还有娘亲,她一直没和娘亲说上几句话,确切的说,是娘亲一直和蔼的看着她,但貌似也太过和蔼,除了微笑,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 趁着淫贼乔越和伪君子慕容启互掐的时候,她悄悄的瞥了眼众人:那个和淫贼长得极像的家伙,只要自己一看他,他就露出一种欠揍的贱笑;那个穿蓝衣服的,长得不男不女……为啥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和自己在一起? 她悄悄的拉过了张营,正了正声,轻声道:“张统领……”张营的职务,在她的记忆里极旧停留在禁军统领一职上。“那个……呃……”忽然不知如何问起。 “将军,”张营很是识趣的将她拉至一旁,悄声道:“将军带着老夫人,与末将一起出城去吧。”老夫人,指的是云清她娘。虽然人家看起来并不老。 云清蹙了眉,张营这话,她想得到的消息,一个也没有。 “我是想问,我为何会在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住了,干脆直接一点。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张营极是诚恳。 云清点点头。 于是,三人打算开溜。 “娘子!” “皇妹!” 互掐的二人同时叫道。 叫我的?云清环顾四周,当她确认了那两个称谓确实是在叫她之时,先是一脸求知的看向张营,而后就怒目扫过二人。 乔越一个飞奔,奔到了云清近前,眼里的深情能溢出水来:“娘子,你要去往何方?” 云清缓了半天才从他那“娘子”二字缓过神来。 本想再好生将他揍上一顿,可一见他满脸都是淤痕,伸出的拳头终于又恋恋不舍的撤了回来:“乔越,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但请你收回方才那两个字。念在你一直未曾出手的份上,这回我饶过你,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只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否则……”云清眯起眼,恨恨道:“下回再见之时,就不是揍你这么简单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 这个梦极长,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云清梦到自己终于出嫁了。凤冠霞披,大红花轿。热热闹闹的宾客。 好多人都对着她笑,那些脸好生熟悉,可居然一个也叫不上名字。盖头被人揭开,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怯怯的将眼睛抬起,他娘的!竟然是乔越! “乔越!”她猛的坐了起来。 一道身影飞奔而至。将床前的人推了开,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且极其熟练的从旁边的水盆里捞出了一枚帕子,擦脸,洗手,做得极其熟练,就像曾经演习过千百回一样。 “娘子……”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一边细细的摩挲着她的小手,一边颤声道:“我就知道,娘子不会忘记我的……” 抬手,掌风将至,快要拍到乔越的脸颊之时,又忽然收了手。云清恨恨,磨了磨牙:“乔越,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什么‘娘子’,还有,别再让我看到你!”这次的乔越,虽然貌似还在占她便宜,但比起先前,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从前总是一副疯狗模样,现下里居然走起了纯情路线。还有……云清向来不欺凌弱小,她打了他这么多次他都没有还手,云清确实下不去手了。 “你走,别再让我看到你。”她抽了抽手,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将乔越推到一旁。 乔越坐在床边,欲言又止,不一会儿的功夫,眼睛里像是着了一层雾气。 旁边走过来一袭蓝衣,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二人各自叹了一声,走了一个,又坐下一个。 “请问您是……”她不认得乔越,很显然也不记得蓝衣。 蓝衣极其自然的将那一排银针展开,对着蜡烛细细的消了毒,声音淡淡,十分坦然。也许他该庆幸自己终是没与她发生什么,现下里才能这般自然的面对她:“在下姓许,是姑娘请来的郎中。” 一旁的张营点点头。 现下里云清最信任的就是张营。虽然她很想和娘亲说说话,可直觉告诉她,娘亲明显异于常人。本想着出来后寻个郎中好好的给她瞧瞧,可自己……不仅面对了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还貌似发生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 最严重的,自己好像晕倒了。 “许公子。”云清伸出手臂:“我生病了吗?” 蓝衣点点头:“姑娘这里出了些问题。”他指了指脑袋。 云清不语。她也意识到了。记忆出现了断层,似乎。 “不用把脉了。”蓝衣示意云清将胳膊收回:“姑娘坐好即可……”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乔越,然后又转向云清:“那个……姑娘,最好能有个人扶着您,在下这针施下去,怕是会疼。” “我能忍受。”身为武将,打小练武,大疼小痛的犹如家常便饭。 “还是找个人扶着好。”施针不似其它,万一忍受不住,精准度就拿捏不好了。 乔越很想上前,可还未曾提步,云清一眼便将他瞪了回去:“你为何还不离去?” 第188章 离去 门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踏地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天的口号。 “这是哪?” “军营?”未等侍女回答,云清已然奔了出去。 旌旗飘扬,鼓号声震天。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这是王爷的军队?”云清问。 张营从一旁跑过来,脸上有刚刚习练过后的红晕,他拿着一只大碗不知道是在喝酒还是在喝水,用手揩了一下嘴角,很豪气的答道:“回将军,正是王爷的军队。” 另一间屋子。 两个男人对坐着。 乔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细白的手指拈起一粒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慢慢的推到慕容风面前: 一、她喜欢早睡早起,起来后喜欢坐着发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打扰她,她正在回神,会很生气; 二、她包袱里都是红色的衣服,但其实她不喜欢,以后不要再给她穿了。白色吧,她喜欢的可能是白色; 三、茶水给她准备五分凉的,记得,一定不能太热,否则她喝的时候容易烫伤。 四、她喜欢肉食胜过蔬菜,一顿没有猪肉,她便吃不香; 五、她生气的时候喜欢打人,找个人给她出气便好。不用担心,她看似很凶,其实出手很轻; 六、一定不要给她喝酒,喝多了会很可怕。 七、痊愈之前,她会不定时的睡着。一定要有信得过的人跟着。 八、她很美,但自己从来不知道。所以。也要派人跟着她,以防被人钻了空子。 九、永远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 ……细白的手指又拈起一粒瓜子,这次,他没放进嘴里。而是极其认真的将它剥开。霹雳啪啦的声音传来,乔越陷入了剥瓜子的沉默之中。 慕容风将纸拾起,细细的看着。脸上没有表情,心里早已经五味翻滚。 男人磁沉的声音传来。里面看不出情绪:“你是说,在南陈的时候,云清与你,便已有了瓜葛?” 乔越继续剥瓜子,挤出了一丝不是笑容的笑容:“她没告诉你,对吧。”乔越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得是什么样的感情?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背了。 “我倒是很羡慕你。”三年来,慕容风少有的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在你面前,她能放下所有的防备,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你……”在乔越面前。云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可在自己这里……慕容风苦笑一声。她总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去解决,一个人去背。和乔越一起,是单纯的依赖;和自己。她恐怕背负了太多的使命。 瓜子皮落了一地。乔越将小盘往慕容风面前一推,拍了拍身上散落的碎屑。从袖中抽出一枚丝帕揩了揩手:“我该走了。以后,她是你的了。” 回头,笑了笑:“希望你对得起我所做的一切。”他看了看那盘瓜子:“对了,她其实挺喜欢吃瓜子的,就是懒得嗑,没事儿多给她剥点。” ……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中军大帐前抱拳话别。 白色的身影回头,冲着云清的方向灿然一笑。衣袂翻飞,墨色的长发随风乱舞,遮盖了他绝世芳华的容颜。一刹那,云清感觉心里有块地方塌了。 再一抬头,只剩下了一道背影。 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半月后。 慕容风终于攻下了业城。 攻城的过程十分顺利。攻到一半,另一半就自动投降了。都是北齐的百姓,且一大部分人都心心惦念着慕容风。 南军开进齐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正殿那里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引来水源之后,已经烧得只剩了断壁残桓。 军士们细细的查过,从灰烬之中拖出了两俱烧焦的尸体。有人提出请仵作来细细验收。慕容风只扫了一眼便吩咐下葬。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慕容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半月前,漠辽换了一位新的皇帝。本预出兵北齐,可中途却忽然遭到了西越的拦截。黑压压的烟尘看不到尽头,听闻有五十万居多。 前有敌兵,后断粮草,无奈之下,还未开出漠北,漠辽的军队便怏怏的回了草原。 西越这次出兵很是让人不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却有了新的话题:话说,那为首之人,乃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漠然是也。端得丰神俊逸,犹如天神降临一般。未曾出剑,那滚滚的烟尘便将漠辽的一众军士扫回了老家。 楼下有人问:“为啥未出手就将人扫了回去?”大伙可是听说这漠辽的蛮子凶狠异常,年年骚扰北齐边境。怎的人家西越一出兵,就胜得如此容易?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淡淡道:“漠北的草原干净异常,蛮子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烟尘,一个个呛的人仰马翻,迎风流泪,发誓再也不踏足中原。可不就溜溜的回去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 楼上的包间里,云清端着一盏五分热的凉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身旁的小侍女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大眼一眯,将一把瓜子扔进了嘴里:“小姐,这屠先生越发的能扯了。我就不信来场烟尘就把人家漠辽的兵全退了?” 云清对着小丫头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喝茶喝到了天黑。 小丫头嗑瓜子嗑得嘴起泡,咕噜噜灌了好几口茶叶,雪白的袖子朝小嘴儿上一抹:“小姐,天都黑了,再不回宫,宫门就关了。”她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明显不太理解小姐天天往这茶楼里意欲何为。 王爷对她那么好,对老夫人也极好,还请了最好的郎中来给老夫人瞧病。可小姐却总是对王爷不冷不热的。 宵禁之前,主仆还是回了皇宫。 宫里张灯结彩,丫头好热闹,便到处打听。 “小姐,王爷过几天就要登基了。”丫头的眼睛亮闪闪的。 “嗯。” “小姐,你就一点不为自己打算?”王爷明明就是极喜爱小姐的。过几天他一登基,那就是皇帝了。 “小姐,你不会打算一直住在偏殿里吧。”云清先前的行李还在凤先殿旁边,慕容风其实想将她安置在凤先殿里,但她坚决带着娘亲住到了偏殿。 凤先殿一直是皇后所居,她再不懂,也断不会同意住进那里。 “丫头,我饿了。” 一张桌子,四个菜,母女二人再加一个丫头,静静的围坐在桌边吃饭。 刚刚握起筷子,就听房外传来了一阵环佩声响。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众侍女的簇拥之下如百鸟朝凤般的踏了进来。她扫了一眼云清,没说话。 云清放下碗筷,躬身施了一礼:“属下拜见娘娘。”这是慕容风的正妃,公孙娇。 “嗯。”她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来。眼睛扫过屋内的三人,又扫了扫桌上的饭菜。 “云将军,”公孙王妃拿捏着嗓子道了句:“在这宫里,你住得可还习惯?”听闻慕容风要将云清安置在凤先殿的时候,她简直气得头顶冒烟!让她住凤先殿?傻子都知道那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 头上的青烟还未消,那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王爷便又差人送了一道消息,与其说是消息,不如说是命令:关于云清在西越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否则,后果自负。 她反反复复的琢磨着“后果自负”这几个字,越想越是牙根痒痒。可也只能是痒,慕容风的命令,一向无人违抗。更何况,“后果自负”这几个字,她反复掂量了几番,知道那几个字的重量。 差退众人,她从怀里取出了那枚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的军符。细细的摩挲着。 如果不是乔洵,她怕是还没想到牵制慕容风的办法。她嘴角牵起,露出了一抹笑。她爱自己的夫君,虽然应了乔洵的撺掇偷取了兵符,可她一直未曾用过,也断不会交给任何人。 她在心里默念着,只要过了封后大典,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将兵符还回去。 几月前,慕容风风风火火的赶回南疆,也定是会了兵符失窃一事。这也是她要的效果。可奇怪的是,打那以后,他便没再提过此事。 算了,公孙娇不愿去想。 她将兵符揣进口袋,贴身放好。好似百万雄师在手一般,她忽然挺直腰杆来了精神。 公孙娇望着屋内的三人,目光索定在云清脸上。 未施粉黛,她已经美得让人窒息。公孙娇死死的掐着手心。 开口之后,却是换上了一副笑脸,摆开了一副拉家常的姿态将云清拉到了一旁坐下:“云姐姐,以后不要‘娘娘娘娘’的叫了,显得生份。其实我们见过面的……”她眨眨眼。 见过?云清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也想不出来她们何时见过。 “在南焦边境……”公孙娇在头上比了比,其实西越也有见,还亲自送过嫁妆。不过她不敢说。 “有个黑店,一个豪放的老板娘……” 华秀影?云清看了看面前的人,不像啊。 “我就是用胭脂写字条的那个小姑娘!”公孙王妃暴发了一阵与平常截然不符的爽朗笑声。 第189章 本王不准 云清给公孙娇倒了一杯茶,她很受用的喝了。 末了,还抽抽嗒嗒了一阵。 她刚刚给云清讲了一个故事,名字可以取做《南郑覆灭记》。云清感慨良久。她感慨的是公孙娇的那两位贤兄。死的真是……不值。 她想到了公孙信,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个总是浅笑盈盈,一脸阳光的青年。 前一刻还丰神俊逸的在树下执萧,下一刻,便成了天人永隔。世事造化,万般皆不可料。 公孙娇抽泣了一会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云将军,哥哥临终前,曾托我将那支玉萧交付与你。后来被王爷拿去了,不知道他……”定是没给,公孙娇又岂能不知? 她抹了抹眼角,扫了眼云清,见她宛若神游一般,便继续道:“这几年,王爷对我宠爱有加,后院里几本没再纳过别的姬妾。我也知,王爷是怜我失了家国,虽说有同情的成份,可是王爷真的对我很好。” 她抬眼望向云清,两只大眼如同小鹿般湿漉漉的:“云将军,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忽而又脸红,变色的功夫堪称一绝。她摸了摸自己没法不平坦的小腹:“只是这几年一直未有所出,王爷安慰我,说是我身子太小,养养便好了。可我……” 她的脸更红了,像擦了好多胭脂一般:“云将军,你说我要不要主动提出帮王爷纲几位姬妾?” 云清愣了愣。你说这些,与我有关吗? 慕容风的绝情,依稀在目。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这里,曾为他挡过一箭。 该还的,也算是还过了吧。 于是,刚刚涌出的那一丝郁结。也渐渐的消散了。 她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王妃的家事,臣不敢多言。” 公孙娇眯起眼,不知道云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她当真对王爷无意。为何不尽早离去?可若说有意,王爷都让她住凤先殿了,这其中的意味再明确不过。且自打她搬进皇宫,好像还真没主动找过慕容风。 不行,她不能猜了。这样一颗炮仗放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会爆了。 故做亲密的笑了笑,她拉起了云清的手:“云姐姐,我瞧着你就挺好的,莫不如……改日我说与王爷。你就嫁过来好了。我也有个伴儿……”她细细的观察着云清的表情。虽然知道应该不会答应。可心里还是扑腾腾的跳个不停。 果然,云清像触了马蜂一般的甩开了她的手,单膝点地行了一记大礼。眉目低垂,正声说道:“请王妃收回方才所言。云清只是一介武将。断不敢涉足宫廷。” “嗯……是噢。本宫倒是把这个忘了。”公孙娇忽然拿捏起了声调,连称谓也变成了“本宫”。 “既是如此,云将军以一介武将身份常居后宫,貌似颇有不妥呢……” …… 云清没见慕容风。自打醒来之后,她只在乔越离去那天远远的瞥了眼二人的背影。且看的多半还是乔越。 慕容风的赏赐隔三差五的送来,饮食起居丝毫不显怠慢。倒是云清,因为清净惯了。不仅将日常用度减半,且将他差来的宫人三两下的打发了,只留了一个梳着包子头的丫头。 他没传召,她亦没去见他。两个人便如同商量好了一般,谁也没有提出过见面的要求。 这天,云清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就听芳林宛来报,说娘亲已经痊愈。 好久没有如此愉悦。她简直如飞一般的奔到了那个院子。室内弥漫的一股药香。五六位太医鱼贯而出,纷纷向云清行礼。 她亦回礼。 娘亲的床边,那道熟悉的蓝色身影正在收拾药箱。云清有些诧异:“许公子,您不是早就走了吗?” 蓝衣回头,胸前的馒头早就取了下来,无需再男扮女装,由于常年压抑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笑了笑,将药箱提在右手:“这厢便走。” 云清语塞:“这……许公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越离去那天,他也不见了。云清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块儿的。 见着云清局促的样子,蓝衣笑了笑:“开个玩笑,不必当真。过些时日,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怕是还要叨扰姑娘呢。” “公子说笑了。公子一直为我母女二人医治,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云清定当全力以赴!” 蓝衣回过头,朝着正靠坐在床榻之上的楚依芊施了一礼,便打算离去了。 云清奔至娘亲床边,紧紧的握了她的手。楚依芊抬头摸了摸云清的头,无限爱抚了摩挲了好久:“送送许公子吧。” 第一次听到娘亲的声音,云清险些激动的流出泪来。只是娘亲第一次开口,竟然不是问自己好不好。她有些委屈。不过想到许公子日夜不离的照看,便也平和了不少。 宫门口,蓝衣背着药箱,朝着云清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不用送了。” 云清笑笑,总感觉这许公子的言行不在一条道上。这人看以邪里邪气,可又总是一副热心肠。她不知,这许公子的热心肠,怕是只针对了她一个人。 许掌门回家制药暂且不提,单说齐宫。 云清的性格,怕是一大部分都传自她的娘亲。虽说一切都与常人无异,但楚依芊的话依旧少得可怜。 在她的要求下,没过几日,她便住进了解语轩。 那些退了色的绢花早已经残破不堪。碎瓦断石也是一大片。 略微修整一下,她便搬了进去。望着那架早已残破的瑶琴,她只是略顿了顿。便让宫人抬了出去。 云清也想跟着。被她拒绝了。 她摸着女儿粉嫩的脸颊,眼里的温柔暖了一大片心田:“孩子,该面对的,终是逃不掉。”她叹了口气。望了望红墙之上的一片蓝天:“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娘亲陪你。” 回到偏殿,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十几年都是一个人过。可解语轩的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她还是颤了一颤。 娘亲说的对,有些事,是必须面对的。 于是,当天夜里,丫头研磨,她提笔,给慕容风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国家安定。百姓安居。做为一名身为女性的武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希望平南王殿下能够念在她二十多岁高龄还未出嫁的份上。放她回归市井。做一名普通的百姓。 当然,那二十多岁未嫁的几个字,是丫头研磨了半天。非让她写上的。 丫头感觉这样才有说服力。否则王爷看将军你有才,不放你离去。非要留着你继续为他卖命可要如何是好? 丫头是这样想的:如果王爷对将军有意,就应该提早把事情办了,起码给个侧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妃当当。他这么久的不吱声,还放任了那个五短身材的王妃还隔三差五的寻事。 于是,丫头也想清楚了。王爷定是看上了将军有才,想要笼络利用而已。 人小鬼大。 云清自是不会与她多说,便由着她天马行空的去想像。 信带去了。云清便开始收拾包袱。这才发现她的行囊里全是绯红色的衣裙。 皱了眉。云清诧异,自己明明喜欢清淡的颜色,何时出了这一堆衣物? 还有那把剑,她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把剑。腱鞘上竟然雕刻了一只飞舞九天的凤凰。 她不记得这些了。 她知道记忆出现了断层。每每问及身边人。不是不知道,就是搪塞。 最后张营嗫嚅了半天,干脆撒了个谎,说她昏迷了三年。 云清最后只能接受了这个“昏迷三年”的说法。 她将包袱里的衣物塞了塞,心里便计划着一会儿去接娘亲。 脚步声响,她以为是丫头,便没过在意。 那人越来越近,最后站在她的身后,不动了。 云清回头,心想这丫头不去收拾包裹,跑她床前装什么门神,一回头,她的心跳落掉了半拍。 高大的身影完全陷在了烛光的阴影里。刀刻般的俊脸,一如往昔的丰神俊逸。 狭长的凤眼微眯,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愣怔了好久,云清才反应过来,手里的剑咣当一声落了地,心脏呯呯的跳个不停。 好似隔了千山万水,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慕容风弯腰,将地上那柄绘着凤凰的剑拾了起来。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那只狂舞的凤凰。无声的微笑。将剑入鞘。 声音好似来自遥远的国度,低沉沙哑:“你要去哪?” 云清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如何做答。 忽然想到了南郑,想到了被箭刺伤的前一晚,热血上涌,眸中的雾气尽数化去:“王爷,谢谢您三年来的照看。现在,天下大统,属下的使命也算完成。还望您……恩准属下离去。” 单膝点地,施了一记大礼。 凤眸微眯,想了半晌,慕容风想才想明白这“三年的照看”是怎么回事,记得张营好似这样搪塞过她。 咳了咳,他有些不太自然。 这三年,云清历经劫难,他却一直站在远处。要说照看……目光扫过剑鞘的凤凰。 凤剑,一国之母的向征。云清不知,身为皇子的他又岂能不懂? 那个人,怕才是当真无愧的“照看”吧。 目光渐渐清冷。那日,虽然钦佩过他的离去,可身为男人,面对着一个同样深受的女子,心中的酸涩之感还是不时的涌了出来。 他抿唇,淡淡的抛出了几个字:“本王不准。” 第200章 陷害 云清感觉她要疯了。 请辞,慕容风不准。面色阴冷的思考了半天,却只抛出了四个字——“本王不准”。 四目相对,再无它言。 云清恨过。当她病怏怏的躺在南郑的后宫,得知自己被弃,被当成货物易来易去的时候,她不可能不恨。 一个从不表露情绪的人,当她把全身心托付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这种爱,来的炽热,也最容易灼伤。 时过境迁。 三年,她只当自己昏迷了三年。 可就算是真的昏迷,三年的时间,也足以沧海桑田。 慕容风娶妻了。 看到那个巧笑嫣然,满脸幸福的小女人的时候,云清承认,她的内心有过一瞬的痛楚。 两个人,面对面,可那曾经的熟悉,曾经的默契,却好似再也抓不着了一般。 从前,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反之亦然。 可是现在,慕容风也无法把握了。 他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留住她。他相信,时间是剂良药,他的云清,早晚会回到他的身边。 …… 秋意渐浓。新皇即将登基。 做为曾经的部将,一个身为女性且又住在皇宫的部将,云清被分配了一个她想想就要抓下几缕头发的差事——整顿后宫。 照理说,这种差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可那一纸貌似军令状一般的委任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的就是她的大名。 整顿后宫? 云清拿着那纸委任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研究了半天,确认无误之后,她开始头疼。 慕容风的后宫,还真的不好整顿。 业城一座平南王府,南疆还有一座,现下里,皇宫也存留了一部分人。 他名义上的女人很多。可到底哪个要接进宫来,云清犯了难。 请示正主,正主批示:一切由云将军做主。 我做主? 云清脑门子冒火,要是真的由我做主,我就一个不剩的全给他遣散了! 冒出了这个想法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算什么?难不成我还在吃醋? 要不得,这个恐怖的想法,绝对要不得! 既然如此……大笔一挥。唰唰唰,全接来算了!他都要当皇帝了,也不差这几份口粮。省得那些女子再哭爹喊娘的找自己麻烦。 喜欢不喜欢的……云清苦笑。在他眼里。还有“喜欢”二字吗?当初二人信誓旦旦,就差非我不娶,非你不嫁了。可到头来又是如何? 昏迷了三年,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也一下子清明了许多。曾经的那种对慕容风的痴恋,竟然也一下子淡了。 一天淡似一天……到了现在,就算亲眼看到这些莺莺燕燕的名单。竟也不觉得如何了。 名单拟好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住处。 公孙娇无需她过问,估计过几天就能封后了。其它的人,虽然一时还没有名分,可差不多的。一人一个院子还是要有的。 在皇宫里转了一大圈,云清禁不信咂舌。慕容启别的不行,这后宫修的还真有特色。 想到慕容启,又想到了大殿里那两俱烧焦的尸体,忽然心下一阵不适。 慕容启是讨厌,可云清从未想过要他死。除却阴谋诡计,凭良心来论,慕容启对她一直都很不错。 那日,他在皇陵外面叫自己“皇妹”…… 想着想着,排山倒海的困意袭来。 …… 晚间的时候,云清醒了。草草的用了一碗粥,她又爬起来去登记那些园子了。 走到西南角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座秀雅别致的大门。抬头,匾额竟是空的。 推门而入,一阵清凉之风迎面扑来。放眼望去,发现这里简直就是江南的缩影。 身后的老管事躬身上前,一边指挥着身旁的小太监做好记录,一边为云清解释: 这绵延了二三里的水榭亭台,是引了后山的泉水。他又指了指那几里外的围墙,说是为了修建这个园子,不仅刻意开凿了地下通道用作引水之用,光是这皇宫,就向外扩建了好几里。 云清指着后面的大门问道:“这个院子没有名字吗?” 老管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然后噶着嗓音答道:“此院的名字其实早已经取好了,之所以一直未曾书写,据说是想请院子的主人亲笔赠墨。” 云清莞尔,看来这慕容启还真有情调,怕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为博红颜一笑做出的事情吧。 “原来打算取的名字是什么?” “闭月轩。” 闭月……闭月羞花?她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间,眉头皱起,这两个字,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想不出来。 “闭月轩,登记上吧。” “那……将军,哪位主子分配于此?”旁边的老管事问。 “先空着吧。” 宫人将大门关上。云清又回头望了望,总感觉哪里不对。 回到寝宫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个盒子。丫头说,是许公子差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让将军尽快服用。 一颗褐色的药丸,带着一丝清凉的香气。未等丫头将那试药的小猫抱来,云清早已经就着凉水服了下去。 “将军……” 咕咚咚又灌了几口水,云清摆摆手,她相信许映语。这种信任虽然来的有些奇怪,但她就是相信,他不会害她。 服药以后,确实好了许多,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云清只当这是昏迷后遗症,并未思及太多,也没过问太多。 名册和房间都盘点好了,恰巧公孙娇派人前来相邀。云清感觉有必要知会一下她,于是便带上丫头和名册一起去了王妃的寝宫。 她不在,说在前殿的书房。 通报亲迎,公孙娇少有的没摆架子,娇俏可人的模样,简直真心把云清当成了自家姐姐一般。 那些名册她看也没看便丢在了一旁,拉着云清的手便话起家常。 望着一屋子的奏折还有兵书战策,云清有些诧异,总感觉公孙娇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对劲。 月上中天,公孙娇还是说个没完。云清有些困了,于是起身要走,公孙娇又随手从身后翻出了一个锦匣,东翻西翻的拿出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说要让云清给她看看,哪件适合做慕容风登基的礼物。 云清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真心的想回去休息了。 于是便站起来请辞。 公孙娇前一刻还一脸笑容,接下来便勃然大怒,甚至还流出了两行泪水,大声喊道:“云清,我公孙娇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为何我都这般对你了,你还要如此?” 愕然。 未等云清缓过神来,忽然从旁冲出一人,白晃晃的刀剑就朝着公孙娇刺了去。 腾挪,转身,反手握住剑柄,正待反击,那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旁边的屏风里不见了。 刚预回身问公孙娇如何,忽然……她如何也没想到,后背被人推了一下,未等她看清何人所为,那手中的剑,竟然直直的就刺向了公孙娇。 刺目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下来。 公孙娇杏目圆睁,伸出葱白小手指着云清:“你……你为何杀我……” 人声嘈杂,谈笑声传来。 慕容风与一众权臣还有诸国使者踏进书房的时候,遇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月亮隐进了云里,暗夜风起。 云清被隔离在了凤先殿。 本应送往刑部夜审,慕容风以王妃需要救治为由,暂将此事压了下去。且以随时候审为由,没将云清下到天牢。 丫头在房内不停的转着,好在凤先殿的大厅足够大,不然转到现在,她怕是已经头晕了。 “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清强行打着精神,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怎么回事,被人设计了。 会是谁? “将军可曾得罪过什么人?”丫头道。 得罪什么人……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敞开了。一道一身玄衣的身影站在门口,挺拔如剑。 挥退丫头,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了云清和慕容风两个人。 光洁的下巴现出青茬,他也一夜未眠。 我伤了他的王妃,他肯定恨死我了吧。 云清苦笑。 “你便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熟悉的声音,可这语调,云清很不喜欢。 本想将自己一夜思考出的结果与前来提审的人好好言明,眼见他这般语气,云清忽然冲动出口:“说什么?王爷不是都看见了吗?” 胸前骤烈起伏,他握剑的手越发用力。“咣当”一声,一柄宝剑摔在地上。 “不为自己,你难道也不为你娘亲想想!”震怒的声音传来,他指着地上的宝剑喝道:“八两的剑,女子惯用。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这样轻的兵器了!” 云清打小练武,且一开始就作男子装扮,所以无论是习武强度,还是所用的兵器,她一直与男子无二。所以,除了乔越送她的那柄凤剑,可以说,她从未用过女子惯用的兵器。 而这一点,除了她近旁的亲近之人,无人知晓。 将地上的剑缓缓拾起,那上面还有尚未抹去的血痕。转头,对上慕容风,云清低声道:“王妃伤在我手,你,不恨吗?” 第201章 白绫 “清,你还在恨我,是吗?”一双狭长的凤眸,紧紧的盯视着对面那一双泛着雾气的桃花眼。 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花瓣样的娇唇颤抖了半天,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是你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淡淡的抛出这样一句话。其实他多么希望,她真能如同其他人认知的那般,因他嫉妒,为他吃醋。哪怕是嫉妒到杀人,他也心甘情愿,他能护她。 可她没有,没有嫉妒,没有吃醋,没有一丝一毫。 “公孙小姐与我有名无实,后天的登基大典……”话未说完,就见对面的云清晃了两晃,嘴角忽而冲出一缕鲜血。 “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 门外,是丫头的声音。 小脸憋得通红,丫头将一张纸条交给了慕容风。 上书:服用此丸,两个时辰之内切忌动用内力。否则,适得其反。 落款:百草门 许映语 “为何不早说!”慕容风目眦欲裂。 丫头被他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两只大眼里立时滴出泪来,小嘴扁了一会儿,便“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这张纸条,她也是今天早上收拾桌子的时候才看到的。药丸送来的时候,她与云清都没有注意。 怕是当时已经入夜,谁也不会想到身在内宫的云清还会在夜里出事而催动了内力。 也许正是为此,那送信之人才没刻意强调什么。如果不发生意外。吃了药,一觉睡到天亮,再正常不过。 可是现下…… 昨夜犯案的全是女子,本来念在她们已近末路,还想留其一命,可是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清,慕容风大袖一挥,对着跪在殿外的吏部尚书喝道:“全都杀了!” 又入夜了。 秋雨细细密密。像万千丝绦一般从天而降。 公孙娇拖着带伤的身体跪在殿外。 失血过多,娇颜惨白。细密的雨点落在身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平南王妃,现下哪还有了当初的半分仪态? 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枚兵符,本想在封后大典结束之后,再双手呈给慕容风的。多年的历练,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既然能忍受切肤之痛也要陷害云清,编一个万全的理由。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她估错了对手。 曾经的嚣张跋扈,在南疆的不可一世。不是因为荣宠。只是因为,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其实从未将她放入眼中,所以便放任了她的所作所为。 在南疆大肆修建别院,衣食住行无一不骄奢至极,金银如流水般从她手中流走。逼死唯一的表妹。将后院稍有姿色的女子全部打包贩卖,甚至将手伸到了业城,将那些所有与慕容风有过露水之缘的女子全部打杀…… 只要没触及慕容风的底线,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兵符一事他已经怀疑到了她,也一直未有举动。 可是。陷害云清……最可恶的,还故意隐藏字条害她催动内力……好一个万全之策! 就算云清不被判罪。她现在这般,怕也是没有几天期限了。 ……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吏部的四品官员指着正跪在雨中的公孙娇,颤微微的问着新上任的吏部尚书。 公孙娇是平南王的正妃,她在南疆的“荣宠”,众人可是一直看在眼中。 那么嚣张都无人敢奈她何,谁知道王爷的那句“全都杀了”里面是还是真的有他们那不可一世的王妃。 吏部尚书在廊下躬着身子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照理说平南王的命令就要做到绝对的执行,可手下问的没错,现下可要如何是好? 杀?这可是王爷明媒正娶,宠爱到了极致的王妃啊! 不杀?现下里,王爷似乎对屋子里的那位更要上心。昨夜的刺杀之事,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面前,甚至还有各国的使臣亲眼见证,可王爷居然拼了一夜未吃未眠,生生的将事情做了个扭转。 最终的结论竟然是王妃结合冷宫的弃后一起谋划了这次陷害。居然是王妃在陷害云将军! 对于云清,除了南疆的旧部,这些新上任的文官对她一无所知。 他们只听说王爷在凤先殿安置了一位女子,容貌绝美,惊为天人。只当王爷是爱恋女色,并未做其它想法。 可那些武官居然有人说她是将军。王爷也在正式的文牒之上将她称为“将军”。 手下人正一头雾水,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为难,真的为难。 雨越下越大,公孙娇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血丝汇入雨中,越冲越淡,一直淡到看不见。 可吏部尚书看到了。 不行,再这么跪下去,就算不杀,王妃估计也活不成了。 正欲入殿,就见月明将军从内殿走了出来,还未等他通报,月明就将殿门合了上。 “许尚书,您有何事?”月明沉着一张如夜色般浓稠的脸。 “那个……”吏部许尚书嗫嚅了半天,抬手指了指正端端正正跪在殿外的公孙娇:“王妃说,她有要事禀报。” 月明扫了一眼公孙娇。 对于这个女子,从一开始,他就无甚好感。最初是因为她占了本该属于云清的位子,后来是因为她的嚣张跋扈,还有那利用毒盅争宠等一系列蠢事,最后居然还干了偷盗兵符这等大事。 “王爷的命令,许尚书没有听清吗?” “可是……王妃说她有十分紧急的事情禀报……”许尚书的声音越来越低。 月明望了望对面隐在雨雾之中的重重宫殿,呵出一口白气:“你去问她。如果是因为兵符,还是让她安心上路吧。告诉她,她的所作所为,王爷不是不知,只是不屑。” 青色的袍角隐入了雨中,大殿之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屑?”公孙娇将手中的兵符缓缓伸出,由于贴身存放。那一枚已经变了色的兵符就如同一截失去了意义的木头般,和它的主人一样坦露在细雨中,冲去了原本属于它的骄傲。 它本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因为工匠的雕刻,人为的赋予,它才有了意义。 如果呆在它该呆的地方,确实可以指挥百万雄师;可如果藏匿于阴暗的角落,时间久了,它便又回归了本来的面目。木头。本就只是一块木头。 只是有心之人将它看得太过重要了。 身份是别人给的,自然就能由所给之人撤去。 公孙娇冷笑,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这些年。她那些所谓的骄奢。所谓的跋扈,还有一切一切荒唐的举动,无一不是想要引起慕容风的注意。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国破,家亡。唯一倚仗的男人,居然也要置她于死地! “王爷!妾身知错了!王爷,您就让妾身见见您吧!” 真的知错了吗? 隐在雨雾之中的月明。脚步一顿,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知错,就应该早些下去向她那两位英年早逝的兄长请罪;向她那一命呜呼的老爹认错;再向那消亡了的公孙一族的列祖列宗磕上一千个响头! 没有菜市口处斩,没有行刑官监督。冷宫的柳如画,扮作侍女的柳如玉。还有这位身受重伤的公孙王妃,外加涉案人员一十三人。全部赐予白绫。 冷宫。 三个主犯听完了判决之后,每个人的脚下都摆放了一条洁白的绫缎。 柳如画早已经瘫软在地。听到“赐死”二字的时候,一股腥骚的液体就从她那本就不太干净的裙摆之下流了出来。 柳如玉柳眉倒立,一边捏着鼻子嫌弃的扇着风,一边低喝道:“瞧你那点出息!当初的后位要是让与我,你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柳如眉一边哆嗦着想要起身,一边颤抖着手指向妹妹柳如玉:“你,你个小贱人,还不是你?当初,要不是你勾引太子殿下,他何至冷落于我? 还有,你……你个贱人,居然痴心妄想西越那小子,要不是你睡梦之中偶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殿下又岂会迁怒于我,将我打入了冷宫!” 她少有的一段幸福时光是在太子府度过的,所以慕容启登上皇位许久之后,私下里她依旧喜欢称呼他为“太子殿下”。 柳如玉牵起嘴角笑了笑:“因为我?”她手指绕着白绫笑得越发狂荡:“你就从没好好的照照镜子看过自己?就你那副庸脂俗粉的模样,别说慕容启,就是平常的男子,也早就看腻了!” 她哈哈的大笑着,声音越来越大,直是笑得令柳如画毛骨悚然。 “还有你!”柳如玉眼神一转,指向了正呆怔着跪在原地的公孙娇:“你还真是个蠢货!有本事让慕容风娶你进门,封做了正妃,却愣是没有本事上了他的床! 哈哈哈……看你那不解风情的呆愣模样,不会到死还是个雏吧……哈哈哈……” 柳如玉简直笑出了眼泪。 流着流着,她已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趟混水,她本不该趟的,可女人的嫉妒,还是将她,还有自己的亲姐姐,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慕容风进宫的时候没有处死她们姐妹,她有过欣喜,甚至还期盼着他能惦念旧情让自己有朝一日再重获恩宠。 可是…… 娇颜不在,内心早已如同墨染。白绫,倒真的是个极好的归宿。 第202章 逼嫁 月上中天。 凤先殿内,慕容风盘膝坐在床上,正给前面的云清输送着内力。 时间退回一天前。 云清躺在床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慕容风叫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其实他也知道,对于云清这样的病症,即便是全北齐最有名的名医,怕也是回天无术。 好容易相聚。经历了数次生死,本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的两人,能够重新站在一起,可刚刚见了面就又要面对着生死分离,实在太过残忍。 压抑。 细雨绵绵之中,慕容风负手立在窗前。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家族使命,他可以通通不要,只求相携相守,不分离。 云清的呼吸越发微弱了,轻得好似屋内并没有这个人一般。 慕容风挥退了所有人,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静卧其上的云清。 洁白如玉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像两柄小扇子般落下了两道剪影。伸出手,触及之处如婴孩儿般细腻。多久了?没这般碰触过她。 她只是睡着了。一定是的。 如剑般挺立的男人垂下头来。他不愿相信,才刚刚相聚,她就又要离去了。长年握剑的手,即使面对最最强大的敌人,也从来都是稳如泰山。可这一刻,居然止不住的开始发起抖来。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恨意。就是这只手,和南郑签订了那可笑的协议,亲自将云清送了过去。 左手成刀,即将劈将下去,门外忽然通传:“王爷,楚太妃求见。” 云清的娘亲。 “快请!” 和蓝衣在一起的时候,楚依芊有过清醒。但只是一刻。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像活在一片虚幻之中。 直到几天前,她才真正的有了好转,也才渐渐的想起一些事来。 有一件。便是可以救命的。 楚依芊的娘亲,正是在越皇宫中看到的画中之人。 这一脉。确实传承了一些东西。所谓的“龙脉”,便隐匿其中。 望着床上的云清,楚依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她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云清早该发病,二十岁,已是极限。她之所以撑到了今天,当初离儿的那一记失魂针。怕是功不可没。歪打正着,为云清拖了几年。 非不得已,楚依芊真不愿说出真相。如果不是为了女儿的性命,那曾经的伤疤。谁又愿意再亲自揭起来? 欲言又止。 慕容风急了:“前辈,如何能救云清,只要您讲,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是万死不辞!”他怕了,得而又失的感觉,着实不好。 楚依芊没有说话。她静静的走到床边,撸起了云清的袖子,扫了一眼她那白瓷一般的胳膊。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果然如此……”她没想到,如何也没想到,已经嫁人的云清,竟然……哎,果真还是处子! 转过头,顿了顿:“王爷无需做什么……”看了眼冰清玉洁的女儿,她实是不忍,可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且云清的境况已经逐渐恶化。 “给她找个男人吧!”天知道做为娘亲的楚依芊,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慕容风一怔,未等反应过来,楚依芊继续道:“最好……从天牢里找吧,只要无疾,死刑犯亦可。” 慕容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果不是二人面貌过于相似,他真怀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云清的亲娘! “前辈此话何意!”声音已经低沉下来,平南王,已经生气了。 楚依芊抬眸看了看他,寻思了半晌,终于道出了实情。 从她开始的这一脉,体质特殊。女子二十岁之前必须与人交合,否则,过了期限,便会阴毒淤积,盅发身亡。 然,一旦与人合体,虽然盅毒可解,可这毒,便会以另一种新的形式转稼到男方体内。 …… “一旦染毒,还有多少时日?”慕容风手中握着一杯早已经凉掉的茶水,沉声问道。 “三年。” 三年,够了。 他要娶她。 之前已经错过太多,现在,别说三年,哪怕只剩一天,他也要娶她!心之所爱,如非不得已,又岂能容许旁人染指! 她与乔越大婚的时候,虽然远在南疆,可慕容风的心思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长宁。 他痛过,恨过,甚至想过要杀到长宁,便是抢,也要将云清抢回来。可是……他从暗线那里得知,乔越为了云清不仅将诸位皇子一一得罪干净,甚至为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当他知道二人如同彩蝶般双双坠崖的事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可能错过了太多。多的恐怕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他们彼此,已经献出了真心。虽然不愿承认,但失去了记忆,关于自己那部分记忆的云清,似乎要比以往更加幸福,更加开心了。 万般纠结之中,他放手了。 云清幸福,便足够了。 没有想到,事情总会出现逆转。且这次的逆转,有些太过让人吃惊。 与乔越的谈话,他写出的那张字条,就像昨日才收入怀中一般的温热着。人已去,给他留下的,居然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个有着云清的开始。 入夜。 额头的细汗渐渐渗出,输出的内力已经达到了四成。 楚依芊说不必如此,留着内力,也许还能多撑几年。 可慕容风坚持要给云清一个婚礼。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好似隔了几辈子那般,看到静立在窗前的慕容风,云清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十几年以前。 “王爷……” 沐在阳光中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如刀刻般俊美。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他越发的凝聚了男性的成熟之美。 “醒了?”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拂起。 刚想下床,就听外面的宫人报道:“王爷,喜服做好了,可否请将军一试?” 慕容风点头。 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几人合力抬着一个大大的礼盒。不是因为喜服有多么沉重,只是,王爷的要求太高,几百人连夜赶工,才做成了这么一件举世无双的千喜喜服。所以,他们不容许这样一件珍品藏有一线褶皱。 袖口,颈项,那些乍一看以为是针角的地方,全都用无数个小小的喜字代替。 金凤飞天,映衬着大红的喜色,照亮了整夜宫殿。 “请将军试装!” 慕容风小心的将喜服捧在手里,缓缓朝着云清走来,声音说不出的温柔:“过来,试一下。看看哪里不合适,明天大婚之前,还来得及修改。” 云清怔住了。她没有立刻回答慕容风,甚至没有看他。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掐了一下。 真疼。看来不是做梦。 “王爷……王妃的身材……”她与公孙娇足足差了半头的身高,虽然公孙娇负伤在身,可让自己替她试衣,是不是太过离谱? “王妃的喜服,属下不敢沾染!” 他笑,像是在谈论外面的天气一般自然:“没有王妃,从来没有。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皇后!” “嗡”的一声,如果不是正坐在床上,云清怕是又要晕倒了。开什么玩笑? “王爷,请不要拿属下说笑!”别说他的后位早有人选,便是真有心纳了自己,是否也得问过她愿不愿意。前陈旧事,经历了种种,也许还有不舍,也许内心深处还有种种惦念,但若要自己委身于他,换做从前,哪怕没有名分,她恐怕都能应了。 可是现在…… 不嫁! 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这两个字。 “你不愿意?”他皱眉。其实也有想过。不愿意,才是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云清点头。 我凭什么愿意?嫁一个曾将自己背弃的男人?她自认胸襟还未宽广到如此境地。 “真不嫁?”他问。 她点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如果不是娘亲怀念那座旧居,她恐怕都想收拾收拾跑路了。这段时间,虽然很少看到慕容风,可呆在有他的地方,虽然相隔几里,周边却总是充斥着他的气息。 有一件事她不知道。其实每晚,当她熟睡的时候,慕容风都会在她的床边静坐一个时辰。 她不见他,可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 慕容风苦笑。她的脾气,竟然又恢复到了三年之前。听闻在西越的时候……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个样子的云清,他怕是无福见到了。 转头,肃目,他忽然沉了声:“这是命令!”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你……”云清忽然暴起,对于慕容风,无论是从前,还是失忆,无论何时,她都是打骨子里尊敬的。可是现在…… “王爷,你不感觉……”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有些话,她本不想说的。 “那时候,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在我的心里,你是什么位置,你不会不清楚!可是……”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把我拱手送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的心,也会痛。便是从小当做男孩子养,我的心,也没有您想像的那么坚强!” 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第203章 帝后大典 梳洗打扮,凤冠霞帔。 被宫人折腾了一大早。 远处,一身淡紫裙装的楚依芊叹息道:“非要如此吗?你为清儿做了这许多,为何不让她知晓,一定要徒增怨恨呢?” 慕容风一身大红吉服,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挂了一丝笑容。她若知晓实情,还会乖乖的坐在这里吗? “我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说到底,是我欠她良多。更何况,清儿如此出色,娶妻如此,任谁都不吃亏的。” 是不吃亏,可把自己当作解药送上门去,这事怕就另当别论了。 “其实可以考虑旁人……” 慕容风一摆手,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道:“前辈不必再劝了。过了今日,我当尊您一声‘岳母’。而云清,也会成为我慕容风的妻子。既是妻子,便容不得旁人染指!” 以云清的性子,让她与一个不相识的人做那种事,他很难猜想,便是活了下来,她心中的这个结,怕也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 其实就算自己献身,以她的现状,也未必愿意。比如此刻,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两个时辰了。 无喜无悲,就似个木偶一般。 这样的婚礼,和慕容风先前设想的相距甚远。管不了那许多了,云清,已经不能再等。为了她,如果一定需要有人充当恶人,他不介意的。三年,他相信会抚平云清的伤痛。 慕容风也许是史上唯一一个穿着吉服登基的帝王。 登基大典与帝后大婚同时举行。 举国同庆。 前来恭贺的各国使节填满了整个殿前广场。香风浮动,彩棋飘扬。简直就是一副再完满不过的盛世画卷。 目光扫过,云清发现一个问题。原本为西越准备的席面上,居然空无一人。现阶段,西越与北齐不是公认的最佳盟友吗? 她冷笑。 听闻那乔家小四儿好像称帝了。这样的人都能充当帝王,她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世道了。还有一旁的慕容风,如果说几天前对他还有一点眷恋的话,那么现在……强娶。已经将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好感也抹掉了。 换做旁人,她可能会跑,可这人是慕容风。从小一起长大,她太了解他了。跑?他认准的事情,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他都会将自己捉回来。更何况。娘亲已经被他禁制在了宫中,她不能冒那个险,也不敢。 席下。几道目光似乎区别旁人,来得有些过于炽热。 下到席间的敬酒的时候,路遇漠辽一席,云清忽地眼前一亮:“楚红!” 几年未见,她明显胖了好多,面色也越发红润了。 楚红嘿嘿一笑:“现在该叫你皇后娘娘了吧。”连敬三杯。 “原来是你?”站在楚红身旁的一位高大男子皱着眉道了句。 “大兄,你也认识云清?”楚红还是一样的豪迈,叫声“皇后娘娘”,只当是开玩笑了。生死与共的友谊。纵使几年未见,也不会消减半分的。她还是喜欢直呼其名。 耶律楚雄笑了笑,认识……算是吧。那个飘雪的冬夜,一身白裘的女子。神女一般,终没有产生交集。 “这位是?”云清道。 楚红亲热的拽过云清的胳膊,指着楚雄道:“这是我大兄。漠辽的定远大王,耶律楚雄。” 未等二人答话,她又继续道:“云清,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笑。是不高兴吗?”目光扫过正在另一席祝酒的慕容风:“你和他……怎么感觉怪怪的。” 连楚红都看出来了。 云清苦笑。 “你不会是被逼的吧!”离开中原之后,楚红便回了漠辽。像许多的草原儿女一样。在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上,她结识了自己的情郎。 成婚,生子,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对中原的事情虽然不甚了解,可那几个帝王之家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 由于消息闭塞,她打听到的最后结果是:云清跟了太子,然后失踪。慕容风娶妻,娶的不是云清。 这次来北齐参加新任齐皇的登基还有大婚仪式,还是她那个刚刚称帝的小弟弟耶律楚德让她来的。要不然,北齐这块伤心地,她怕是永生也不想踏足了。 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帝后大典之上的人,竟然是云清! 左右扫了扫,众人正以追星捧月的姿态都在关注着慕容风,她悄悄的将云清拉到一旁,低声道:“云清,你跟楚红说实话,是不是他逼你的!” 云清刚想敷衍,就听她继续说:“你别来你们汉人那一套,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我。在我们草原,非是爱的如火,不会结成伴侣的。可你们这一阴一阳的两张脸,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你有问题!” 有问题又能怎样呢?云清心下摇头。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昏迷了三年,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她拍了拍楚红的手:“谢谢你的关心,我挺好的。”能不好吗?慕容风这般俊朗无边,权倾天下的帝王,怕是无数少女梦中企盼的良人吧。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这般想的吗? 楚红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也学会戴着面具说话了。真没意思。” 她自去一旁喝闷酒。 正欲前往下一席,守在一旁的耶律楚雄忽然快提一步踏到云清近前,沉声道了句:“那块玉,永远有效。” 未等回首,来人已经坐回席位。兄妹二人,就像掖了什么心事一般,各自低头喝着闷酒。 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走到北齐一众官员之时,首先看到的便是月明。岁月在他的脸上沉淀了太多。 他的身旁,已经伴了一个娇小圆润的女子,腹部稍稍隆起,看样子,已经是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在所有人的惊诧声中,月明将云清轻轻的抱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畔低声道:“云清。无论什么时候,别怀疑皇上。他对你,是真心的。” 退后一步,他挽过旁边的女子,和言介绍道:“内人。苏卿。” 女子刚想施礼。就被云清提步搀住:“嫂子无需多礼。” 月明,也成婚了。且快为人之父了。 步行席间,渐行渐远。回首之处。月明冲她点了点头。不再是平南王府相笑无忌的两两少年了。虽然心念彼此,可其间终是隔了太多。 不知道留香怎么样了。忽然间,她想起了远在西越的那个少女。老越皇已逝,乔小四儿称帝。她成了太妃。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夜已深,月倚西楼。 坐在床畔,云清心内忐忑。 红双喜,红对联,红色的百子被,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到处都是炫目的红。云清有些头晕。 本以为能像个木偶般无关悲喜。可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被喜婆引领着,云清讷讷的举起了酒杯。臂弯缠绕的那一刻,她险些将杯中的酒洒掉。 行了合卺礼,又听着喜婆念经一般的说了一些吉利话。 门,关上了。 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了慕容风和云清两个人。 心突突的跳着。她垂头看向地面,没有一丝新娘子该有的羞怯,她的脸,反而越发的白了。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忙里偷闲的时候,早已经有教习婆婆拿着画卷给她讲解了新婚娘子要做的事情。 在王府的时候。她曾跟着月明一起上街,怀揣着一颗好奇之心二人进了小馆看戏。 记得那时的小馆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经常会上演一些出格的戏码。洞房之仪,便被搬到台上演绎过。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坐在床边扮演新娘的女子,是如何的娇羞惹人怜爱。特别是她对着那一卷被当作春宫画的无字天书之时,是如何的欲拒还迎惹得台下一片孟浪的口哨声。 欲拒还迎?云清苦笑。还未等她想完,面前,便出现了一片大红的袍角。 独属于慕容风的气息,无孔不入的将她环绕住了。 蓦然抬头,那一双微眯的凤眸,竟然全部化做了万千柔情,正痴痴的将她望着。 他蹲下来,与她平齐。 伸出手,正想抚上她的发,头一偏,她竟然躲开了。 笑了笑,心底里很是无奈,但眼里的柔情却没有半分消减。声音沙哑,却极是温柔:“累了吧。” 床角塌陷一边,他紧挨着她,坐下了。 贴得太近了,刚刚有些舒缓的心脏又剧烈的跳动起来。虽然隔了几层布料,可总感觉他那灼人的体息正在朝着自己浸透。 手心潮湿,脖颈处也好似勒得难受。云清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口。 红色的烛光下。她的脸也被染上了一层晕红。 慕容风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云清,真的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儿了。 甚至照之三年之前,她也出落的太过了。 还好,自己已是帝王;还好,她有一身的武功。否则,以她这般相貌,恐怕一辈子都休想得到安生了。 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刚刚触及那片滑腻,手中忽地一空,她竟然跳开了。 “王爷,不……皇……皇上,请您……放了属下可好?” 红烛之下,那个美的另人窒息的新娘,却忽然间单膝跪到了地上,就像许久之前阵前请令一般,她冷硬硬的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204章 洞房 “你起来。”暗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云清抬头,发现慕容风剑眉紧锁,凤眸微眯,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更加映衬了他英挺俊美的身姿。不过此时此刻,云清哪里还有欣赏俊男的心情。 “王爷……”这一声王爷,纯属是发自本能的。称呼了多年,想改口,竟有些不太容易。 “你方才叫我什么?”慕容风语气上调,略有薄怒。 云清的视线,正好望着自己大红的袖口。再往前,就是慕容风的袍角。红色的烛火嗖的一下窜了起来,将对面的红双喜映得格外明灿。 头上的凤冠还没来得及取下,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了一地张牙舞爪的剪影,好似群魔乱舞,又像传说中月亮上那颗永远砍不完的月桂树。 遥遥相对。 好似恍然醒悟一般。红烛,喜字,吉服……大婚了。自己,和他,居然……是夫妻了。 “皇上。”低低细细的声音蹦出。 他募地吸了口气,继尔就开始烦躁。原地转了两圈,踱了几踱。 慕容风颤抖着将手抬起,又放下,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蹦出了三个字:“叫夫君!” 纤细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眼睛开始迷濛,有雾散出。云清垂下头,心道:几时许,这个称呼,在心底里可是甜蜜的存在。 正在失神,身子一轻,云清发现自己竟然被对面的慕容风拽着胳膊提了起来。 按坐在椅子上,他开始烦乱的为她卸妆。 那凤冠真的好沉。珍珠宝石镶了那许多,早知如此,就不让礼部的那些家伙赶工打造这东西了。 云清,根本无需这样的装饰。平白的让她受累。 抬手放在云清的后颈上。她脖子一缩,慕容风脸一沉,低喝道:“不许躲!” 轻重适中的力道。他,竟然在给自己按摩? 略带薄茧的大手一下下的划过那柔嫩细腻的肌肤。呼吸渐粗,心跳忽然露掉了半拍。 “哗”的一下,如墨般柔顺的长发倾泄及腰。慕容风将她头上唯一的一只碧玉簪子拔了下来。 细细的摩挲着。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渐渐充斥起来。这只簪子,是云清及笄那年,自己托人捎给她的。 其实当时并没想过要送她礼物,还是宫中的留香提醒。自己才从使国的贡品里随便选出了这么一只碧玉簪子。 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戴着。 纤长的手指抚过云清的脸颊,在那略染红晕的俏脸上反复的摩挲着。 离的很近。 慕容风能够感觉到,云清的呼吸很乱,眼神也极其慌乱。 牵起嘴角笑了笑,温柔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躲我。” 不说还好,一说,云清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更多。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靠去。 后面就是妆台。由于用力过猛,柔软的腰身一下子磕在那坚硬的梨花木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风心中一紧,感觉好像痛在自己身上一般。 “过来,我看看。”在云清的面前。他一点帝王的感觉也没有。那些虚无的东西,本就不是他所喜的。如果不是经历种种,一步赶着一步,他恐怕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坐到这个位子上。 说话间就要去扯云清的腰带。 葇荑般的小手一下子将那正欲行动的大手按住。云清开始结结巴巴:“王……我,我没事。” 慕容摇摇头。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整个横抱起来。 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人就被压倒在了床上。 她躲,他按住了她的双臂;她想喊,声音早被堵在了口中。 强硬霸道的吻,容不得有一丝一豪的喘息。直到胸腔里似乎快没有空气了,慕容风才不舍的将云清放开。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还没回过神来,腰间一松,玉带早被抽了下来,一个翻转,人就被按着趴了过去。 白瓷一般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起伏,勾勒出世上最完美的曲线。 只是一个后背,就晃乱了他的眼。 云清回头,羞愤难当的瞪着慕容风。本应用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可那满脸的晕红却让原本在他面前就强大不起来的气场一下子减到了娇羞可爱的地步。 她委屈的眨着眼睛,睫毛颤动,好似两扇蝶翼。两汪清泉,泛着雾濛濛的微波。 强忍着乱蹦的心跳,慕容风小心的将她的衣裙又往下退了退。 一小块青紫步入眼帘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纤细腰肢之下紧临的坡线。 身体一僵,他居然还能记起拿过伤药替她敷上。 抹着抹着,就变成了抚摸。 大红的婚房,衣衫半解的女子,凹凸有致的曲线。还有那揉入了美艳、娇柔、媚惑于一体的绝世容颜…… 因为云清的抗拒,慕容风本来一直用内力压抑着自己的*,可这一幕步入眼帘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怕是忍不下去了。 虽然这个洞房可能不太完美,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 别说还有三年,哪怕只做一日的夫妻,也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企盼的事情。 如果云清回不来,慕容风很难想像,除了空有一俱躯壳,他还剩下了什么。 食指一勾,那两条纤细的带子便瞬间滑落。将人翻转,向下一拉,大红的肚兜随着一记掌风,一齐将二人掩在了夜色之中。 她抖的厉害。 他抚向哪,她躲向哪。 特别是那只纤细的胳膊,一直呈一种绝对保护的姿势,横在两团山峰之上。 虽然想法有些淫邪,但慕容风不得不承认,照之以往,她的身体更加诱人了。触之细滑,特别是那只胳膊之下保护着的曲线,明显的有些不符合她这纤细的身材。 可是,男人喜欢。他是男人。所以,亦然。 低低的笑了一声,他伏在她耳边,一边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发,一边沙哑着噪音说道:“乖,别怕。”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极了在引诱一个无知的少女赶往犯罪的深渊。 她抖的太厉害了。看来得让她缓和一下。 借着月光。慕容风慢条斯理的解起了自己的衣袍。 大红的龙袍轻轻落地,正好盖在了大红的凤凰之上。龙凤交叠。说不出的暧昧。 转头一望,他忽然想笑。 一会儿的功夫,云清已经滚到了床角,百子嬉戏的大红被面,被她裹成了一个粽子。 拉一下,她又往里靠了靠。拽了拽,她把自己裹的更加严实了。 借着月光,慕容风只看到云清那白皙的额头还有那如瀑布般倾撒的一头墨发。 “媳妇,把脑袋露出来吧,要不然一会儿闷坏了。” 僵了一下。继续保持一动不动。 慕容风又拽了拽被角。 依旧一动不动。 他想给她时间,可她的时间明显不多了;他不想强迫她,可今夜,她明显不想接受自己。 不能再等了。便是自己能忍,她的身体。也早就受不住了。 夹杂着*的绝决,慕容风铁臂一挥,将云清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帝后的洞房,自然无人敢闹。周边一里都已经清了场。 夜,太静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急喘之间,她最后的一块遮羞之布也掠过了月影。 白皙纤长的双腿被强硬的分开。她呜咽出声。 胳膊被一只铁臂禁锢在了头顶。身体的曲线被细细的描摹着。所到之处,惊起一片战栗。 她越哭越凶,到最后,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不动了。 面对这个男人,云清知道她已经无计可施,他太强大,强大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慕容风的吻落在云清的眼角,为她仔细的吻去了脸上的泪水。 他伏在她的身上,伸出两手,捧着她的小脸,用拇指为她抹去了眼泪。 一个吻落在唇角,慕容风低低的呢喃着:“乖,不哭。好媳妇,别怕……第一次……可能会痛,你忍着点……” 撕裂般的疼痛自腿间传来。还未呜咽出声,就被唇舌堵在口中。 他顿了一下,并未急着深入。开始细细的吻着她的脸颊,脖颈…… 稍显好转,刚刚适应那份疼痛。身子猛地一沉,“啊”的一声痛叫出声,身体被贯穿了。 如一叶小舟一般,云清感觉自己好像飘到了海上。晕晕沉沉,头上的围幔不停的晃动着。 如果不是那份疼痛还在不停的继续,她真的怀疑,自己可能又要睡过去了。 无穷无尽,越是想睡,这种疼痛越是刺激着不让她睡去。 随着那代表贞洁的白布被红梅铺满,体内忽然有异感传来。 云清感觉她越发清醒了,那丝混沌,好像正被慢慢抽离。 可是刚刚清醒了片刻,脑子便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之感占据了。 小舟还在不停的摇晃着。 晕沉之中,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呻吟之声。 身上的男人一僵,紧接着,好似受到了鼓励一般,更加的波涛汹涌了。 云清好恨,无论是这颗跳动的心,还是这个不知羞耻的身体,都开始不听自已的指挥了。 疼痛过后,居然开始有了快感。紧接着,便想要更多。 她死死的咬着唇,强行不让自己出声。可那泛着*的晕红脸颊,早已将自己出卖了。 望着身下的云清,她的眼神越发迷离。应该已经不再抗拒自己了。 将这身心迷恋的娇躯紧紧的拥入怀中。这一刻,慕容风的心被幸福填满。 两个人,终于成为夫妻了。 第205章 解语 浑身酸痛。 睁开眼的时候,慕容风已经上朝去了。 被子里还留有他的气息。 早已守在殿外的宫女鱼贯而入,侍候皇后娘娘梳洗。 云清一个人习惯了,虽然都是女子,但她一直不太喜欢被一堆人按在水里摸上摸下的洗澡。 可这次不同,因为她实在是动不了了。 腰要断了一般,浑身上下到处酸痛。小宫女们一边服侍着她洗澡,一边掩着口在一旁窃窃的笑着。 云清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白皙的肌肤上,已经到处布满了青色的吻痕。有几处,竟然还有几个清晰的牙齿印。 脸“嗖”的一下红了,如果不是泡在水里,恐怕浑身都要被汗浸透。她咬紧牙,真想一头扎进水里再也不要出来。 回想起昨夜……如果早知身上是这般境况,打死她也不要别人伺候洗澡!这下好了,估计整个皇宫都会传遍了,以后,也不要出门见人了。 本以为那种事情一次就好,没想到,他,他……云清咬紧了下唇,脸颊越发的烫人了。 宫女送来一碗汤药。面对皇后娘娘闺房知识的匮乏,她们只好红着脸解释道:说是为了初承雨露之后,减轻疼痛所用的。 疼痛? 确实疼痛。端起来一饮而尽。 “还有吗?”云清问。 小宫女一愣,看着云清坐在那里左右扭动,坐卧不宁的模样。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小脸忽地一红,嗫嚅道:“娘,娘娘,您可是,可是……不适?” 云清尴尬的咳了咳。点了点头:“那个,去药房取些……取些治疗伤痛的药粉来吧。” 小宫女脸红似血,云清更加尴尬了。 “娘娘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小宫女红着脸问道。 什么?云清连忙摆手。且不论这太医都是男子。便是女人,那种地方,又怎好启齿,又岂能让外人瞧的。 药粉很快便拿来。在云清的吩咐下,殿内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她“扑通”一声扎到了床上。用力过猛,双腿摩擦,疼得她龇牙咧嘴。 紧紧的咬着被角。不禁在心里暗骂起慕容风。没听说哪个夫妻洞房能把新娘子折腾成这样的。 幸亏自己练过武功,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否则她真的怀疑还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阳了。真是又羞又愤!她恨恨的捶着床角,他……他简直不是人! “嘶”,只要一动,就疼得难忍。哪里受伤也比这处好。 汪了一池的雾水,她委屈的坐了起来,开始动手解衣服。 “是哪个小家伙在背后骂我?”磁沉戏谑的声音传来,吓得云清险些将手中的药瓶扔掉。 “你你你……”她手忙脚乱的拢着衣襟。拢了上面,露了下面;盖住下面,肩膀又裸露出来。 “出出出,出去!”披散着一头秀发。晕红着一张俏脸,云清伸出细白的胳膊指着门口哆嗦道。 慕容风一身明黄的龙袍,还带着刚刚从外面卷进来的清凉之气,显然是刚刚下了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急着赶过来了。 他长得好看。这一点,云清很早就知道。特别是穿了这一身从未见过的明黄龙袍,更加映衬得他威仪天成,浑身难掩的王者霸气。 可再好看,也挡不住云清在心底里暗自磨牙。 “出,出去,出去!” 越让他出去,他反而越发靠得近了。 且还伸过手来要夺云清手里的药瓶。 “你干嘛?”云清蒙着满眼的雾气委屈的叫道。 “乖,别闹。来,为夫帮你上药。” 原来他早知道!云清更加羞愤了。 “你出去,我自己来。”转过身,丢给他一个后背。 天鹅般修长优美的颈项,蜿蜒到削薄瘦弱的香肩,几缕秀发垂落,一直撒到了那来不及遮掩的纤白*上。 呼吸渐紧。慕容风从后面将她环住。 云清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在他的怀里乱窜。 “媳妇,别扭了。”有点恳求,他哑着嗓音说道。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家伙。 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越发灼热,云清当真不敢再扭了。这,这家伙,他不是又要兽性大发吧。 低下头在云清的肩膀上吻了一下。慕容风从身后拿出一盒药膏,在那青紫的痕迹上细细的涂抹着:“昨夜,是我鲁莽了。”四年的禁欲,爱人在怀,他确实没能把持住。 “让你疼了。是我不好。” 她不说话。能说什么,现在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后背的药上完了,他刚想将她扳转过来。云清伸出小手:“那个,把药拿来。”虽说已有肌肤之亲,可大白天的让他看光自己的身子,她还是无法接受。 他没反对,将药膏递过去。从妆台那边拿过来一把梳子。云清在前面上药,他便坐在后面替她梳头。墨黑的长发从玉白的梳齿间流过,又撒在光洁如玉的后背上。 “抹完了吗?”他拥着她问道。 云清点头,然后略微侧身,咽了咽口水,嗫嚅道:“你,你先出去。”那药粉还没抹。 慕容风低低的笑了,将云清扳转过来,额头相抵:“都是夫妻了,怎么还这么别扭。乖,躺下,为夫给你上药。” “我不要!”她一边拢着衣襟,夹紧双腿,一边紧张的说道。 “有些地方,你擦不到的。” “那也……”不要。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个后仰,就被慕容风按倒在了床上。 “你干嘛,你你你,不许看……” 早就知道,自己挣不过他的。这下,不仅被吃干抹净,连最后的一点*也没有了。 上好药,净了手。他将她端端正正的摆好,放在床上。将丝被拉至胸口,拍了拍她:“再休息一会儿吧,等你好些了,为夫带你上街。” 就这样,云清躺在床上望天,没天可望,便望着床顶。慕容风将一堆奏折搬了过来,就在离她床铺不远的地方细细的阅着。 心里感慨良多,脑子里像煮着一锅八宝粥一般混乱。乱着乱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左边的那堆已经没剩几本了。当最后一本摞在右侧之时,慕容风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长年习武,他身材极好,肩宽窄腰长腿,浑身上下无一丝赘肉。 可能发现了正被人盯视,转头。 云清赶忙闭上眼装睡。 慕容风微笑着摇了摇头。从旁拿起一盏茶抿了几口,又倒了一杯清水朝着床畔走来:“起来喝点水。” 她不动。 慕容风伸出手捏了捏了她的鼻子:“别装睡了。为夫早就发现你了。想看,今天晚上让你好好看个够。”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脸颊“嗖”的一下红透,连耳垂都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慕容风揭开被子就要检验“伤势”。云清连踢带打的将他推开了。 练武之人的身体毕竟要好许多。休息了一上午,已经没有大碍。 吃午饭的时候,云清想了想,说她要去看望娘亲。 昨日大婚之时,除了上拜高堂,她就再也没有看到娘亲。 本以为是被慕容风囚禁了。可走到解语轩的时候,发现一路上连半个兵丁也没看到,她就发现,可能自己真的误会他了。被囚禁的不是娘亲,而是自己。 可娘亲为何一直不来看望自己呢? 几天功夫,解语轩明显修葺的不错。宫墙粉刷一新,那长了草的瓦片也早就已经换了下来。 敲门,无人应。再敲,出来一个娇俏的小宫女。一见云清,小宫女瞬时呆了。揉了揉眼,又掐了掐了自己,在确定不是做梦之后,她才在一旁太监的斥责下赶忙跪下来叩拜皇后娘娘。 云清与娘亲长得极像,这小宫女怕是将自己误认为娘亲了。 其实楚依芊昨夜便出了城。临行前还给小宫女留了一封书信,说如果皇后过来,就交与她。 信里没说太多,大致内容就是说自己在宫里呆得憋闷,现下无事便外出云游了。叮嘱了一番注意饮食之类,还给云清讲了一番为妻之道。告诉她与慕容风好好过日子。 云清将信封上下左右翻了翻。这真是娘亲写的?有点离谱。 如果是普通的娘亲,这信再正常不过。可她好歹也应该知道自己成婚不是自愿的吧,怎的就把“好好过日子”这话说得如此正常。 云清叹了口气。在确定书信确实为娘亲亲笔之后。她又将那满院的海棠树望了一望。 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下午,自己和那位帝王坐在这里守着满树的绢花发呆的情景。 她意识到,有些问题不对劲。 走到档案馆,负责编撰整理资料的宫人们赶紧出来迎接跪拜。 云清说,她想要二十年前皇宫里所有妃嫔的记录。顿了顿,又道,不用所有,就拿解语轩的资料即可。 宫里的资料库着实宠大。查了几本书目,宫人才拿来梯子从最上面一层中抽出了一个精巧的资料盒。 看着系带一个个的被解开,云清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 即将打开的时候,云清忍不住闭了下眼。她怕,怕看到那个在心底里盘旋着的所谓真相。 “回禀皇后娘娘,资料是空的。” 第206章 冰释 “空的?”云清一步上前抓过那个盒子,身形一顿,口中喃喃道:“竟然是空的。” 身体猛地向后退去,踉跄了几步,险些将后面的书架撞倒。 “娘娘,您没事吧。”一旁的宫人关切的问道。 云清摆手。或者应该庆幸?可不确定,并不代表便不会是事实。 一队宫人跟着新婚的皇后走东走西,走了许久,也不见她要去哪里,为首的管事太监终于忍不住了,她练过武,可身后的这群人早就腰膝酥软了。 能跟得上已经不错,再走下去,大家恐怕就得吐了。上前,管事太监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问了句:“娘娘可是累了?要不是找个地方歇歇?” 歇歇……云清回头,一众宫人立时挺直腰背,再累,也不敢说累。更不能让主子看出他们的倦色,搞不好治个懈怠之罪,这可是皇上恩宠至极的皇后娘娘,他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好吧,那就歇息一下。” 抬眼,正好是那日路过的没有书写匾额的那个院子,好像叫什么“闭月轩”的。云清指了指大门:“就去那里吧。” 天气已经转凉,可满池的荷花居然还在绽放着。蹲下身,云清掬起一捧池水,竟然一点也不凉,好像还是温的。 身后的管事见皇后诧异,赶忙上前解释道:“后山有温泉,这池水在引入之后,冷热交替汇成了温水。此处的荷花,除非遇上大雪,否则一年都不会败的。” 云清失笑。这个院子,还真是劳民伤财。改日得看看这一年的花销,实在不行,干脆关掉算了。 前面有个亭子。矗立在满池荷花之上。云清拢了拢袖口,看着一旁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众人,道: “就到那里歇息一会儿吧。” 一众人等连忙感激的点着头。高兴的应着。 飞奔而致,煮茶焚香。剥洗水果。 “这是什么?”云清发现石桌上居然有叠书卷。 未等宫人阻止,她早已经拿起来细细的看了。末了,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心口一时疼痛难忍。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除了痛,还是痛。 太医出去了,慕容风为云清掖好被角。 她其实没病。只是事实来得突然,又太过残忍,她感觉内心的那片天地瞬间崩塌了。 泪水浸湿枕畔。无论慕容风怎么问她,她就是不肯说话。 泪水模糊间。她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忽地抬头咬上了他的唇瓣,直到有血腥味散出,她才松口,慕容风吓坏了。将她抱在怀里,柔声的哄着:“媳妇,别吓我。你怎么了?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气吗?都是我不好,是我强迫你了。都怪我,你若生气。就打我骂我吧。” 在云清的面前,慕容风从来不会以“朕”自称,只有二人的时候,他希望他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不提昨夜还好,一提,云清险些再次晕厥。 她揪起他的衣襟,双目喷火,咬着牙想了半天,最终却挤出一丝笑来:“皇兄,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皇兄?” 慕容风愕然。 云清继续道:“要不然,叫你‘哥哥’?” “你知道了?”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为什么!”云清暴喝道,捶着他的前胸:“你早就知道我叫‘慕容闭月’对不对?为什么,既然早就知道,你为何如此对我……”说着说着,她便哽咽出声。亲兄妹,他,他竟然下得去手,这与畜生何异。 慕容风将她拥在怀里,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丝:“清儿。”没再叫她媳妇。 “这件事,如果你不提,我本不想说的。” 慕容风,其实不姓慕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生母刘贵妃原本是南疆一个小国的公主。当年因为害怕战乱,父君便将二八年华的她送往了业城和亲。 少女年华,见到英武非凡的北齐大帝,一见倾心,二见钟情。 可后宫不是后花园。虽然也是姹紫嫣红,可有毒的花却何其多。 楚皇后便是最毒的一朵。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得,她又岂能容下旁人与自己争宠? 十六岁的少女,在自家皇宫被父君宠爱母后溺爱,完完全全不知道何为勾心何为斗角。 其实当时的齐皇极爱楚依芊,后宫里其他妃嫔根本没有机会。 可刘贵妃毁就毁在自己长了一双倾倒众生的凤眸。 那日春光大好,少女架着风筝在御花园游乐,凑巧齐皇与楚家姐妹经过,就因为齐皇无意中夸她长了一双好眼,便招来了后面的灾祸。 楚后在贵妃宫里燃了媚香,送进了一个英俊的侍卫。巫山雨过,二人终于清醒。 侍卫跪地求死,刘贵妃怒吼着让他滚。 恰巧齐皇想起了白日里那一双潋滟的凤眸,感觉和亲的公主不能不去问候一下。 满室媚香。 成就了刘贵妃的恩宠。 楚后带着众人前来“捉奸”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红被翻浪,还有床下一双明黄的龙靴。 于是,慕容风便出生了。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慕容公主。闭月。”慕容风顺着云清的头发,淡淡道。 凝结的空气立时破劽开来,惊了一地的碎片。 过了好半晌,云清才回过神来:“与我讲这些,你不怕我说出去吗?”慕容家族的皇帝其实是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杂种,这样的消息如果散播出去,很难想像那些远在边疆的二爷四爷党不会拥立新王。 他们已被放逐边疆,但并不表示手中没有暗插在京的势力。 慕容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清儿,如果你愿意,命都可以给你。帝王的位子,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他继续:“只要你不嫌弃即可。” “嫌弃”?当云清以小乞丐的身份进到平南王府的时候,她的生命里就永远没有这两个字了。 虽然事实太过震撼,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化。可云清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总算淡去了,不是亲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她与她,便算不得**了。 “想什么呢你。”慕容风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把我想成那种人?若是亲兄妹,我岂能这般对你?”他在她的颈间,胸前,腰上各点了点。看来自己给她的印象还真的不是太好。 “清儿,”慕容风捧着她的脸颊:“南疆的事,是我不好。能原谅我吗?”他的心,早就是伤疤不断。如果今生不能结为夫妻,恐怕入土的一刻,他都难以闭眼的。 云清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承认自己没原则,没出息,结成了夫妻,那些旧事,如果他不提,她相信渐渐的也能淡化掉的。 帝后大婚,三天同庆。民间亦是一片喜气。 傍晚时分,二人各自换了一件常服,慕容风便拥着云清上街了。 一路上,高大俊美的慕容公子吸引了无数少女驻足。或者是隐隐秋波,或者是火辣的媚眼,总之,那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都快把云清给憋死了。 她忽地将头上的纱帽摘下,踮起脚扣在了慕容风头上。 风景没了,众女大为恼火。 “天呐,这是谁家的娘子,可真美!”这回,轮到云清被人围观了。 感觉握着掌心的大手蓦然收紧。腰间一拢,慕容风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搂在了怀里。那愤愤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说:“看,看什么看?谁家娘子,当然是我的!再看,把你们眼睛挖下来!” 本来想随便游逛一下,这下可好,差点就成游街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得已,二人只好施展轻功跑过了几条街。 直到躲进巷子里了,还能听到后面有人在喊:“美人,美人呢?” 有些气喘,云清指着慕容风道:“看你治理的业城,成了什么样子?我记得前些年的民风可不是这般彪悍的。” 慕容风笑,掏出丝帕给云清擦汗。擦着擦着,就沉了脸:“以后上街,你必须戴纱帽,否则不准你出来。” “还说我,你……唔……” 唇舌相抵,云清被慕容风推到了墙边,狠狠的吻着。将下巴抵在云清的头顶,他喘着粗气说道:“媳妇,咱回宫吧。” 一叫“媳妇”,准没好事。 果然,刚进宫门。云清便被慕容风打横抱进了浴殿。 “扑通”一声跃到了温水里,他上下齐手的给云清剥着衣裳。 “你你你……”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呢。起码发情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猴急。 上好的衣料又碎了一地。 匆匆洗过,云清便被慕容风卷着抱回了寝殿。 还没喘口气,人就压了上来。 “我,我,我……”一见慕容风,或者说,一见到床上的慕容风,云清便成了结巴了。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在街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身体炽热,正待入巷,云清运着内力推了他一把,总算将唇舌解放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喘着粗气道了句:“我是想说,我……” 她脸红如血:“我可能来月事了。” 第207章 最爱吃鱼 起风了。 天空像盖了一层铅灰色的罩子。没多久,竟然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丫头今天没去凤先殿。前段时间云清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处理事情了。回来后只露了一面就病倒了。 丫头一直跟着云清,现在主子做了皇后,她的待遇也跟着一路飙升。原来跟一大群小宫女挤在一处,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独屋了。 云清过来的时候,小宫女们纷纷垂首侧立两旁,有几个胆大的用眼角扫了一下。 就这一下,便看傻了眼。都听说皇后娘娘独宠后宫,可这娘娘究竟长成啥样其实极少有人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几个自恃美貌一直蠢蠢欲动想入主后宫的小美人顿时便消了那份心思。 丫头正在被窝里蜷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儿。一张小圆脸烧成了紫红色。盖了这么多,还冷得直打哆嗦。 下午御医过来给复诊了,说是急火攻心引起的发热,给撂下了一大堆清心去火的单子,人就闪走不见了。 云清看她一张小脸儿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忍不住发笑:“人小鬼大,你才多大点年纪,有什么事儿能把你愁成这样?还急火攻心。”说罢,从旁边拿过一个茶壶就要给她倒水。 丫头受宠若惊,骨碌一下滚下了床。说话间就预行礼。云清又给她按回到床上:“以前什么样还什么样,不必多礼。” “那怎么行?”丫头瘪起一张小嘴。以前没大没小的本就不对,现下里云清已经做了皇后,不守规矩就再也说不过去了。就算云清不怪,做了多年的下人,尊卑礼数丫头还是懂的。 云清拿她无奈,只得受了她一拜又一拜,说是要把帝后大婚时没拜的全给补回来。 拜完了。她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云清哭诉。说是失散多年的姐姐终于找到了,可看到的,竟然只剩了一块牌位。 云清蹙眉。 丫头继续:“姐姐在业城的时候伺候过一位贵人,听说那位贵人当时还差点嫁给前太子为妾。后来不知为什么起了一场大火,贵人没能嫁成太子。姐姐又跟着那贵人去了西越……” 丫头抹了抹眼泪。看着云清袖口上的凤凰花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强行挤出一丝笑来:“奴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奴婢,奴婢真是该死。” 云清摸了摸她的头:“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还有家人看着你呢。”其它的便没多说什么。亲人故去。这样的伤悲,不是一句两句便能劝慰的。 “不过姐姐生前应该是幸福的。这次的排位,是姐夫带着孩子千里迢迢给送回来的。说是姐姐一直心心念着故土,所以姐姐不在了,姐夫还是想尽办法找到了我们。” 大火,小妾,西越……云清有点头疼。吩咐一旁的宫女给丫头留了些补品,嘱咐她好好休息,便起身回转了。 西风夹杂着碎雪。从各个方向朝着人的脖子里钻。 身旁的宫女一边眯起眼睛,一边赶忙上前给云清披了一件狐裘大氅。那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会儿,就积了一层。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 心情不好,说不出为什么。总之是堵闷异常。 头脑中总是在不停的回想刚才丫头说过的话。想来是因为她们姐妹离散而暗自感怀吧。 云清摇摇头,也不知为何。刚见到这个小丫头时,便打心底里喜欢,竟有一种恍如旧识的亲切之感。 氤氲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凤先殿。 抬眼,正好瞧见了一脸灿烂的慕容风。 牵起嘴角。云清也笑了,踏前一步说道:“朝中的事情忙完了?” “看到我很意外?”慕容风挑了挑眉,伸手揽过云清的细腰:“不希望为夫过来吗?”低下头,在她的唇角印上一吻。 云清赶紧将他推了推,没推开,他反而搂得更紧了。云清尴尬的咳了咳。朝着前后左右看了看。还好,齐压压的都低着头。皇帝与皇后亲热,再想看,也不敢呐。 “这是?”云清见一队队的宫人正往殿内搬着物品。有桌子,书卷,最晃眼的,是那一大堆一大堆的奏折。便好奇的问道。 慕容风一边从身后紧紧的将云清圈在怀里,一边咬着她的耳垂说道:“天越来越冷了。为夫不想一个人住在前殿,所以想过来和媳妇挤一挤,一边为宫中省些碳火,一边也能在媳妇无聊的时候陪媳妇说说话,顺便,还能在夜里为媳妇暖暖床,你说……好不好?” 那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一边朝她耳洞呼着热气,一边擦着她的脸颊说的。尾音拉得又长又软,云清感觉贴着他嘴唇的那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她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顺便还龇起牙,咧了咧嘴。这样的慕容风,以前还真是不敢想像。虽说也有浪荡不羁的时候,可他这三年着实变了好多。人前总是板着一张冰块脸,人后……却又就是这番无赖模样…… 正想着,就听耳畔又传来了他细细软软的声音:“好不好……” 大哥,你饶了我吧。 云清逃也似的奔回了殿内,指挥着宫人收拾桌椅去了。 慕容风一直忙着批阅奏折。改朝换代,要做的事情太多。前代的余党还未除尽,朝中的大臣又开始忙着上书让他纳妃,充盈后宫。 眼见着如此天神一般的皇帝,家中有女儿的都开始养颜教习礼仪,就想着哪天能有个机会能当上这个国丈爷呢。 里的外的,前段时间慕容风都在忙云清的事情,现下二人的关系总算平和了,堆积在手头的工作也便开始一件一件的处理开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便将晚膳叫到了殿内来吃。 云清望着那盘鲜嫩多汁的红烧鲤鱼,极其主动的夹了一块鱼肉,细细的挑起鱼刺来。 挑好的,她便用筷子一夹,直接送到了慕容风的嘴边。 慕容风望着云清的举动,先是一愣,因为他从不吃鱼。这道菜,其实是为云清点的。可见她竟然破天荒的开始喂自己吃东西。想来这便是夫妻情趣吧,也便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开心的咽了。 其实也不是无法忍受,只不过那股腥味他一直不大喜欢。正想倒杯酒压一压,云清见了,赶忙将酒杯抢过来。倒了一盅,又微笑着送到了他的唇边。 慕容风微笑,宠溺般的揉了揉云清的头发。 云清也不说话,继续为他挑鱼。慕容风有心说他不想吃了,可见云清挑的起劲,便也不好说什么。 可那一口一口下咽的动作却明显不是喜欢。云清夹着筷子的手一顿,口中嘟囔道:“是味道不好吗?我明明记得你最爱吃鱼了。” 最爱吃鱼?慕容风一噎,赶忙拿过一杯清水漱口。这云清的记忆看来出了点问题。自己不吃鱼这个习惯,她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不会不记得的。 见慕容风那扭曲的表情,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这道菜,云清摇摇头,想了想,便又开始喂他吃别的菜。 吃着吃着,慕容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清,你怎的不吃?”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喂食的动作。 云清笑笑,双眼一眯:“你不是最喜欢我喂你吗?还说不喂就吃不下饭。”说着又送进了一口青菜。 接下来,慕容风吃得有些压抑。可云清喂他吃饭的动作却娴熟的不行,望着她满脸的笑意,也不好说些什么。 见慕容风吃得差不多了,云清才端起自己的碗,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 慕容风为她夹了一筷子菜:“清,以后不必如此。”他想了想,道:“以后别再喂我了,要不然,满桌子的菜就凉了。” 云清看向他,一脸的不解,一边继续往嘴里送着米饭,一边咕哝道:“要人喂是你,不要喂也是你。从前那么喜欢吃鱼,现在又不喜欢了……” 听着她的咕哝,慕容风眸中的颜色越发深沉了。 吃过饭,云清便开始在屋内东翻西翻的找东西。 慕容风替她端过一杯茶水:“找什么呢?媳妇。” 云清坐下喝茶,四处扫了扫:“明明记得前段时间还看到过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说出来,为夫帮你找。” “就是你送我的那把剑。” “剑?” “嗯。”云清比了比自己的袖口:“就是剑鞘上刻有凤凰花纹的那把。” 云清放下茶杯,继续弯腰朝着床底下看去:“我问过宫里的管事了,他说那样的剑一般都是皇后用的。所以……”云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来定是慕容风早就送给自己的。 “所以我一定得把它找回来。”向征皇后的东西,又是慕容风亲自送给自己的。如何也不能说丢便丢了。 “别找了。”慕容风将正半跪在地上朝着床底看去的云清扶了起来:“你若喜欢,回头我找人重新给你打造一把。” “那怎么行!”云清嘟起一张小嘴,拉过他的袖子:“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不仅要找回来,还要好好的保存,永远也不能再丢了!” 第208章 选妃 越宫中。 乔越正面对着一盘红烧鲤鱼发呆。 宫女太监围列两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皇上的食欲越来越差了。将近一个月,他几乎每顿都是清粥一碗,显有吃些肉食。 修长的手指毫无章法的敲击着桌面。还是什么都没吃。 乔越站起身,抬腿向外走去。 寒风夹杂着碎雪迎面扑来。他只是略微闭了闭眼,宫人将狐裘拿过来,双手捧着,小心的模样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无论是八月酷暑还是腊月严寒,乔洵居住的安乐宫总是一派歌舞升平。 越皇驾到,舞姬乐师们都吓得退了出去。只有乔洵,还在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连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乔越也不说话,将宫人们悉数屏退下去,伸手接过酒壶也开始喝了起来。 “怎么,看着自己的女人嫁了别人,心里不舒服?”乔洵嘿嘿的笑着,似醉非醉的狐狸眼斜倪着这个漂亮的弟弟。 越看越耐看,他禁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啧啧,这小脸蛋,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嗝……”打了个酒嗝。又倒了一杯,继续:“小四儿,你小子心里究竟在他娘的想些什么?皇帝的位子也给你抢了。可你……嗝……那么好的女人,自己不吃,居然囫囵个儿的让了别人。” 他拍拍乔越的肩膀,眼眉一挑,嘿嘿笑道:“莫不是,你那儿出了问题?”说话间,在乔越的大腿处瞟了瞟。 “也不知那冰块儿脸给了你什么好处,就拱手将清清送给他了。”乔洵还想倒酒,可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他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好似噫语:“你不要,让给我啊。小四儿你他娘的不是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没听过吗。那么好的女人。说送人就送人了……” “皇上,要不要加强守卫?”一身玄衣的侍卫统领躬身问道。 乔越侧过脸,瞧了瞧已经醉的不醒人世的乔洵,呵出一口白气:“不用了。”过些时日,也该放他出来了。 老越皇驾崩之前临时起意,立了乔越。 前太子乔邦自是不服,可兵权大部分已被萧漠然还有乔越控制,而萧漠然是公认的与乔越站在一处。夺位之战未见太多的血腥,乔邦去守皇陵,乔洵被软禁在了宫中。 望着对面那片铅灰色的天。乔越感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开不开心。过得好不好…… 他捂了捂胸口,那里越发的麻木了。今早醒来的时候,整个儿半边身子都是木的,揉了好久才能起床。 时间。可能不多了。在此之前,必须把道路替她扫干净。 …… 业城。 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又齐齐上书。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最后,居然扩大到为了天下苍生。总之,要求齐皇广纳后宫。 放眼天下,没有一个帝王只娶一个皇后的。 已经封为护国大将军的张营一听,顿时剑眉一挑。跨出一步:“谁说没有只娶一个皇后的?新任越皇不就只留了一个后位?”且还是空的。 一班文臣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他们知道越皇的那个皇后其实和他们的这位皇后是同一个人的话,恐怕吐血的心都有了。 慕容风有些烦躁。 这些大臣的话他不想听,可又不能完全忽视。 朝中现在分立两派,跟着他打天下的自然是一班武将,兵权生杀自然全权做主。可那班文臣的影响也不容小视。修书著说。民间风向,可大都是由他们来操控的。 前几天在城中微服私访,就已经发现有人在散播皇后善妒的传言了。更有甚者,还把云清描绘成了什么千年修行的狐狸精,说她不仅霸占的皇上的龙塌,连皇上的日常生活也全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慕容风捏了捏眉心,自己这才搬来凤先殿没几天,就谣言四起了。 他不在乎,可这么说云清……看到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慕容风舍不得他受到半点伤害。 去御书房取书的时候,刚好看到礼部尚书在门口徘徊。云清恰恰也刚刚从里面出来,迎面遇到之时,感觉云清神色有异。还未详细探之,就又被一班文臣簇拥着商讨元旦贺岁之事去了。 这是新皇登机的第一个元旦,南疆诸国都先后派了使者过来。所以一向由礼部和皇后共同负责的事情,因为涉及到诸多外交问题,也便有很多事情需要请示皇帝了。 这一商讨,便商讨到了暮色时分。 小太监打着灯笼,慕容风踩着薄雪回了凤先殿。一入门,如春的暖意袭来,特别是那种独属于云清的馨香,让慕容风的心中暖意更浓。 她正站在桌边画着什么,身上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从身后望去,袅袅娜娜,让人心生怜惜。 从身后将她拥进了怀里,慕容风将云清的手握了握,在她耳边呢喃道:“画什么呢?媳妇?” 云清转身,伸出手臂搂上了慕容风的脖子。 “怎么了?”云清显有主动的时候。看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模样。 “你……”云清紧咬着下唇,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你要纳几个妃子?” “啊?” “我是说,你的后宫,需要几个妃子。” 慕容风低低的笑了,在云清的唇角吻了吻:“媳妇是在吃醋吗?” 云清红了脸,垂眸道:“今天我去书房找你,礼部尚书告诉我,南疆番国此次进京贺春,大部分都带了自己国家的公主过来……”她抬头,道:“和亲的。” 和亲……别说命不久矣,便是真的还能当个千古帝王,慕容风也从未想过广纳后宫。年少轻狂的时候有过放纵,可自打心里有了云清,看旁的女子便都如同一个模样。只剩三年,他好好宠她还都来不及,心里哪还有心思再去扯那些事情。 不过云清能够坦承她在吃醋,这却极是难得。慕容风勾起她的下巴,戏谑道:“后宫定是由皇后做主,皇后要给为夫纳几个,为夫便纳几个。” 云清生气了,越发咬紧下唇,推了推慕容风,没推动。见他在那低头嘿嘿的笑着,便有些恼羞成怒:“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臣妾都给陛下填满好了!” 连“臣妾”这等标准的自称都用上了,慕容风笑得越发得意:“这是哪里的醋缸打翻了?怎么闻着这么酸呢?” 云清大窘,索性转身不去理他。 “诶?媳妇这画中之人,可是为夫?”慕容风拾起案上的画,只见一男子身着红袍,拿把长剑端坐于马上,身后,是一片树林。 云清的初衷是想画慕容风的,可画着画着,就感觉越画越不像。 “媳妇想让为夫着红裳?”慕容风穿吉服的样子确实好看,可做为一代君王,这个颜色未免有些太过轻佻扎眼。 他执起笔,将那眼睛修长,微微上挑,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便像了。”是啊,慕容风是一双凤眸,怎么画着画着就画成了桃花眼。 “媳妇若是给为夫生个儿子,没准会是这副模样。”云清也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生……”云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虽说二人已经成婚。可多数时间都是以礼相待。面对一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云清的面皮还是有些薄了。 看着烛火之下一张灿若桃花的俏脸,慕容风忽然感觉咽中发干,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媳妇,都是夫妻了,怎的还如此害羞。”说着说着,身子便探上前来。 烛火摇曳,满室春光。 元旦到了,各国使臣陆续来访。礼部尚书所言非虚,各国公主,环肥燕瘦,顿时满堂满殿都萦绕在一股浓郁的香风之中。 开始的时候,云清确实有过担心。她不知道那乔小四儿抽什么风只娶了一个皇后,但一众文臣说得没错,放眼天下,确实没有闲置后宫的帝王。乔小四儿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加无赖,云清宁愿听信谣传说他不举,也不愿相信他是什么钟情之人。 本来还在担心,慕容风会用什么方法将这些公主劝回。没想到,他居然只说了一句话:“朕的要求一向不高。入朕的后宫,只须比皇后美貌,比朕武功高些。再有就是,要读得懂兵书战策,上得了战场杀敌。然后嘛,再懂些安邦之道便可以了。” 这还叫“不高”?站在殿下的众人惊讶的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比皇后美貌?放眼天下,北齐皇后敢称第二,怕是没有哪个女人敢说自己第一吧;比皇上武功高,谁不知道慕容风武功盖世,就算不是武林人士,哪届武林盟主选举的标准不是朝着他的武功段数为标准的;还有,读兵书,上战场,还要懂什么安邦之道? 我的娘哟,一心为了皇帝子嗣操心的大臣们无不面容扭曲。这样的人,您这是在找后妃,还是在选大臣?也不对,文武兼修,又要美貌比过皇后,这简直就不是人! 就在一众人等怯怯私语之时,人群之中站出一个女子:“尊贵的齐皇陛下,如果您只要这样的女子,那么请问,皇后是否真的符合?” ps: 亲们,有推荐票的可否投上一投? 第209章 逝去 问话的女子,是南疆一个部族的公主。 区别于其他那些或者羞怯,或者害怕的发抖的女子,她显然要大方自然的多,同时,也更大胆的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女子身上。苗条的身段,白净小巧的瓜子脸,一张樱桃小口泛着红润的光泽。特别是那双媚眼,如丝般勾魂摄魄。好像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另人拔不出魂来一般。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美人,且还是一个极品美人。 如果抛却上面的云清,她确实具备所有的引人注目的资本。可只要一经对比,竟然就成了云泥之别。 云清的美,不仅仅是五官,更多的,是她身上那种经历世事的沉淀。 但不管是云还是泥,这位部族公主好歹也是美人,虽然她擅自开口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怜香惜玉的心众人还是有的。 其实更多的朝臣还是没有断了那颗要把女儿送上龙床的心,所以他们一时间齐齐垂了眸,一个个都做起了鹌鹑,自打来到这间大殿之后,就没见他们这样齐心,这样老实过。 天神一般俊朗的齐皇端坐于龙椅之上,凤眸微眯,薄唇轻轻的抿着。这帮家伙平日里不是都对他的后宫之事极感兴趣吗?这会儿怎么了?怎的忽然间都变成哑巴了? 刚想发怒,眼角一扫,正好瞟到了正端坐在一旁的云清。只见她眯着眼,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 嘴角勾勒起一抹笑,薄唇轻启:“这个问题,还是由皇后本人回答比较好。” 桃花般艳灿的眸子缓缓睁开。敢抬头看的,俱是心中一滞。外面已是一片素裹,可只是看了这一眼,便好似盛开了千万朵桃花。 部族公主一向自恃貌美。从南疆一路行来,只要是正常的男子,见了她没有不吞咽口水的。可面前的这位北齐皇后…… 小手紧紧的攥成拳。编贝一般的皓齿紧紧咬着下唇。就像一只斗败的孔雀般,自惭形秽之感忽然间就涌了上来。 一抹暗色扫过眼眸。女子将唇稍稍上弯,按照北齐的宫廷礼仪,对着云清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皇后娘娘的美,确实另人折服。”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旁边那位刀削一般俊美的帝王,强忍着咚咚跳动的心脏,继续道:“方才齐皇陛下也已言明,后宫的标准除却美貌。还有武功、兵书战策等一系列标准。皇后娘娘既然能够得到齐皇陛下的专宠,想必是这几项都已经具备了吧。”说完,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不信,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些。还真的能达到那些什么所谓的标准。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虽然很讨厌下面这个女人。可慕容风也确实想看看云清是如何反应的。二人成婚不假,但云清一直不温不火。这一点很令慕容风头疼。 云清眯着眼,好像真的要睡着了一般。直到大殿之下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她才抬起眼。缓缓道:“帝后大典已经完成,哀家是陛下钦定的皇后人选。怎么,公主对陛下的决定有异议?还是……公主在置疑陛下的眼光?” 旁边的龙椅之上,慕容凤嘴角牵起。这个云清,平日里极少以“哀家”自称。也从不摆皇后的架子。今日忽然拿出 了威严,却也是真正的不容小觑。 女子的裙摆有些发抖。虽然云清说话的语气一直徐徐缓缓,可那凌厉的气势,浑然天成的杀伐之气,却让她周身的血液好似瞬间凝固了一般。她竟然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银牙紧咬,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杏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对于慕容风,早在南疆的时候她便听足了这位战神帝王的传说,今日一见早已倾心。本是想着与其它国家的和亲公主一样嫁入宫中,常伴君侧的。可今日一见,这个皇后似乎并不希望她们入宫。最可恨的,方才抬头正好瞥见了齐皇望向皇后的目光。 这二位自打进了殿就极少互动,开始还以为他们就像普通的帝后那样,只是一对相敬如宾的龙凤。可方才的那一眼,慕容风眼中的宠溺简直要把人化掉一般。 女性的嫉妒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张,一时间,脑海里除了憎恶,还是憎恶。凭什么?这么好的男人你要独占?! 各国的使臣还有公主都被送回了驿站。齐皇表态:不是不想纳妃,确实无人合格。 一众人等虽有不甘,可面对事实,却也真的再也拿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就在公主们暗自垂泪,各国的使臣也已经陆续的开始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着南疆部族独特服饰的女子悄悄的溜进了皇宫。 三日后。 云清正想着她那把凤剑,忽然听到几个小宫女在御花园旁边的栏杆处窃窃私语。 “听说没,越皇驾崩了。” “你别吓我!这怎么可能?听说越皇才二十出头,他那样俊美,美得不似凡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我还骗你不成?我表姐的邻居的弟弟有个朋友就在长宁走商的,亲眼看到了十里白毯,现在长宁已经一片雪白,估计这国丧又要持续三年了。唉,我表姐还有意等我明年出宫嫁到长宁呢,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小宫女叹息一声。 “你才十几呀,就思春了,不害臊!” 两人压抑着欢笑之声,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心中一阵绞痛。 “娘娘,娘娘!”丫头将云清手中的暖套从地上拾了起来。见云清有些恍惚,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搀到一旁坐下。 “娘娘,您没事吧……”丫头眼里写满了担忧。 驾崩?那就是死了。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起来。驾崩……死了…… 云清口中呢喃着。 苍穹好似一个鹅毛口袋露了底,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云清端端正正的跪在庵堂之中诵经。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来,只是感觉不来心里就憋闷的很。 诵了三天三夜,她好像失眠了一般。如何也走不开,睡不下。甚至水米都极少沾唇。 第四天的时候,感觉头脑有些发晕。才在旁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凤先殿里。丫头扶着云清躺下。御医想要上前号脉,被云清挥手屏退了。 睡了一天一夜。 “丫头,我要的红裳呢?”云清望着那一摞淡色的宫装问道。 “娘娘。您……确定要着红裳?”她分明记得皇后娘娘最讨厌的颜色似乎就是红色。 云清点头。一觉醒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穿红色的衣服才对。 大红的宫服摇曳坠地。泼墨般的秀发之下,那一张绝美的容颜越发明艳了。 换装的宫女们眼前一亮,有几个居然忘记了收回口水,直到旁边的同伴拽了拽衣角,才尴尬的抹了抹嘴角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真乃绝色呀。”众人心中叹道。 细长的手指抹了抹桌角,云清蹙眉。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慕容风好像不见了。 说不见,也不是真的不见了。这几日的早朝他都按时参加。只是……云清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自打那日从前殿回来。好像有六七天没看见他了吧。甚至自己出宫诵经,不吃不喝的诵了三天三夜,也没听到他有什么消息。 看了看指腹上的一抹细尘,书案上的奏章也不见了。 “皇上在哪?”云清回头问丫头。 他明显已经好几天没住凤先殿了。 丫头的一张小脸瞬时憋得通红。一双小手死死的绞着衣襟。 “丫头。抬起头来。回答我!”云清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 杏核一样的大眼睛好似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雾气:“娘……娘娘……”大眼睛转了转,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听说城里来了一伙波斯的杂耍艺人,金发碧眼,说话叽哩咕噜,还带着几只小猴子。那猴子什么都会表演,跟人一样,可有趣了。娘娘要不要……”费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云清眸中的阴霾更重了。 没说话,可那一抹从未在丫头面前显现的凌厉之气却把丫头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别人敷衍我,你也如此吗?” “扑通”一声。丫头双膝跪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朝外涌着:“娘……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瞒您的。奴婢是怕您听到了会伤心。有些事……迟早是会发生的,娘娘,娘娘务必要想开一些呀!” 云清压抑着内心的狂燥,在屋内烦乱的踱了踱步子。伸出手指着丫头,吸了一口气,又放下。 “你起来吧!”该来的事,怕是挡也挡不住的。 “皇上他……”丫头用眼角瞟了一眼云清,见她面色如常,虽有薄怒,可那平稳的气息,怎么好像比平常还冷静了三分? “皇上搬回乾安殿了……” “还有呢?” 丫头继续搓衣角,顺带着还绞起了手指。两只小手一会儿功夫就快绞成了麻花。 看来今天是实在瞒不下去了。想想娘娘对自己的好,还是不忍心将事实告之于她。可不说,她就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狠下心来,把心一横,丫头咬着牙蹦出了一句话来:“皇上将和亲的公主们都请回来了,决定全部留下。十日后,连同大臣的女儿们一起,举行封妃仪式!” ps: 亲们,这几天生病。我会把欠的章节一一补上的。爬走。。。 第210章 冷夜 这个夜好似更冷了。 连绵的雪下了一整晚,云清也在被窝里窝了一整晚。房间里的炭火不时的有人更换,可无论填了多少,她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迷糊之中又睡了一觉。 听到外面有打更的声音,云清微微起身,沙哑着嗓音朝着外间问道:“丫头?” “娘娘,我在这儿。”丫头连滚带爬的奔到了床边。昨天说出了那个重磅消息后,皇后娘娘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而且一整天未吃未喝。丫头后怕,也后悔。私底下打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怎么嘴就这么欠,怎么就这么欠!虽说这事儿早晚得让娘娘知道,可晚一天,她也好有个心理不是? 对镜梳妆,着上了那一身的大红宫装。 虽说一群小宫女日日对着皇后,可她们还是禁不住咋舌: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估计就算是那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也不见得有咱们皇后漂亮吧。” “可惜啊,这后宫马上就要变天了。” 一个小宫女用手指捅了捅那个刚刚说话的小宫女:“别瞎说,这等话若是传了出去,你想被割舌头吗?” “……” 红衣,白雪。梅园里,云清对着一株梅花静静的出神。 丫头有些着急,嗫嚅着上前:“娘娘,您不去乾安殿吗?”声音细苦蚊蝇。 秀眉皱起。心中百般煎熬,乱成了一锅粥。难过的事好像不只这一件,可另一件是什么。云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了,怎么好多天都没犯困了?自打成婚以来,好像一天比一天精神了,特别是去诵经的那三天,怎么睡也睡不着…… 乾安殿。 “皇后那边如何了?”几天的功夫,慕容风整体瘦了一圈儿。原本合体的龙袍穿在身上,也显得有些空旷了。 贴身太监上前,答道:“回陛下。娘娘诵了三天的经,现在正在梅园赏梅。” 英挺的眉毛皱了皱:“诵经?”他不记得云清有这个爱好。“纳妃的事,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娘身旁的丫头已经告诉娘娘了。” “知道了……”慕容风喃喃着。眼里闪过一丝落漠。既然知道了,她都没有反应的吗? 漫步走向梅园。红白相依之间,眼前忽的一亮。错落有致的梅树下,一身红衣的云清,就像一朵红莲。正在妖娆的绽放。 红……她为何这个时候着红装?难道我纳妃,她竟然想跟着一起庆祝吗?虽说皇后母仪天下,按照历朝历代的礼制,确实应该做到不嫉不妒。可对于云清,他不需要,也不希望! 手心渐握成拳,绣着龙纹的朝靴一步步的踩在积雪上。 云清回头。一刹那,他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数不尽的伤悲。 心中一紧,正待不知如何,斜刺里忽然出现一抹娇俏的身影:“皇上,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让臣妾好找。”声音又软又糯,身子如同没了骨头般的挂在了慕容风的怀里。 刚想推开,眉峰一紧,还是将大手环在了女人的细腰上。 女人一边朝慕容风的怀里钻着,一边挑衅般的看向云清。 云清眯着眼。太阳照在雪上,让她有了一瞬间的目盲。瓜子脸,白皮肤,一身的民族服饰,是那日的大殿之上的那名女子? 臣妾……如果没听错,她以“臣妾”自称。胸中瞬时堵了一块巨石,又痛又闷。云清怔怔的看向女子,没说话。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慕容风。 刀削般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狭长的凤眸微眯着,看不清那眼底的色彩。 云清起身,上前两步。微微欠身,对着慕容风施了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呼吸渐紧,他倒抽一口凉气。如此疏离的称呼…… 两张没有表情的脸对望着。他没让她起身,她似乎也不急于起来。 夜。 独倚围栏,云清捏着一杯酒静静的喝着。很静,但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儿的功夫,旁边的一坛女儿红已经见了底。 丫头在不远处焦急的转着圈。云清不说话,也不让她上前。 月上中天,偌大的皇宫已经没了任何声响。丫头急了,管不了那许多,三两步的窜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您心里急,有气,就全撒在奴婢身上吧!您可别这么糟贱自己啊!” 乾安殿。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娇笑声。 这一幕何其的熟悉! 当一切误会都解除了的时候,云清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慕容风再演上这样一出戏。这是事实,他真的在和别的女人亲热了。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门口的小太监急得团团乱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闪开!”云清的眸子渐渐升温,听到里面越发放浪的娇声淫语,一瞬间,眼眸与身上的衣服居然转成了同一颜色。 红瞳,如鬼如魅,雪白的面容,一脸的死寂。说不出的艳绝,可小太监却吓得尿了裤子。 “咣当”一声,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纠缠于床上。男人的大手还在女人的雪背上游移,女人一双细长的美腿正试图去勾着男人精瘦的腰身。 月光撒在云清的背上,在她的面前投下了一道狭长的身影。墨发乱舞,红眸泣血。整个人就像刚刚从地狱里走出一般。 床上的女人好似知道云清要来,刚刚理顺了头发,想要讥笑一番,眼见着那地狱一样的眼神,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吓得她双股战战,瞬间瘫软。一个劲儿的朝慕容风的怀里钻去。 慕容风并未理会床上的女人,大手一推,直起腰身,翻身一跃,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边,眼眸里的痛楚一恍即逝,随即就是满目的冰冷:“皇后不知道进屋要先敲门的吗?” 指甲渐渐嵌入肉中,一缕血红顺着白如皓月的纤手流到了地面上那名贵的织锦地毯上。 她忍住了想要将那女人一掌劈死的冲动,转身,略带醉意的步伐微乱:“占用皇上一点时间,臣妾有事。” 不想在外人面前争吵,二人来到了梅园中。 “有什么事,说吧。”月光清冷,照在慕容风明黄的龙袍之上,将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映得越发狰狞。 “呵呵,呵呵……”云清迈着微乱的步伐倾身走到慕容风身前,看着看着,忽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呜呜……呜呜呜呜……”双肩抽动。 望着眼前瘦弱的肩膀,慕容风真想抛却一切,将面前的人紧紧的拥入怀中。凤眸微湿,一滴晶亮的液体滑落在大红的宫装之上。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忍住了。 任由云清抱着,没做任何反应。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只一双人。你承诺过的,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如果不是喝了一坛的女儿红,这样肉麻且卑微的话,云清怕是永远也说不出口。 胸口堵闷异常,强行忍住了即欲收紧的双臂,深深的吸了口气,冷冷的声音传出:“成婚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后宫之中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 怀中的躯体还透着温度,可云清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为什么?”眼泪还在流淌,可已经没了半点温度:“既是如此,何必当初!”既然不能守住一生的承诺,为什么要强行娶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与慕容风成婚,她完全是被逼的! “情薄如厮,你为何娶我!”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既然不能爱我,你为何娶我!”一掌将面前的人推出,激起一地碎雪。 “咳……”一缕殷红的鲜血由嘴角滑落。云清蹙眉,方才那一掌,分明只用了一分的气力,以慕容风的武功,不应该如此不禁打的。 望着他发青的眼框,再想到方才那香艳的一幕,云清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难不成是纵欲过度伤了身体? 是啊,六七天了,都没见过他的影子。听底下的小宫女们议论,说皇上这几日连连召幸那些和亲的公主们。 “这几日,你辛苦了。”云清呵呵的笑道。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 她实在不明白,十几年的相处,这个人怎么变得如此薄情?还是他一向如此,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分量?积蕴了那许久的感情,为何几天功夫就全成了泡影…… 伸出手,将血迹胡乱一抹。慕容风唇角一勾,邪邪笑道:“问我为何娶你?你自己不清楚吗?”说着,一双凤眸在那妖娆有致的躯体上来回扫了几眼。 她越发美艳了。几年前的清冷,已经被这身红衣染上了成熟女人才会具备的那种风韵。那是一种诱惑,一种让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冲动的诱惑。 提步上前,在云清的脸颊上肆意的划了划。低下头,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廓:“我养了你十几年,怎么甘心你落入他手?”邪肆的笑着,声音中透着一股沙哑的暧昧:“你长得这么美,不得了你的身体,即使当了皇帝,我也会感觉缺点什么的。” 第211章 冷夜荷塘 “和离吧。”云清道。 对面的慕容风抛出了一丝不算笑容的笑容:“媳妇,你忘记了,虽然朕叫你‘媳妇’,但你终究是朕的皇后。皇后,是没有和离的资格的。”他终于在云清面前以“朕”自称了。 先是愕然,随即便开始自嘲。想起来了,其实自己一直生活在他给编织的梦境之中,这已经不是平南王府,也不再是南疆的沙场之上了,这是皇宫。现在,他是皇帝,而自己,是他亲自颁布诏书册封的皇后。 一直以为可以像正常夫妻一般生活,其实……她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么,就请陛下颁布废后诏书吧!” 他的眼底沉如深潭,呼吸越发紧促起来。眯起一双凤眸,咬着牙说道:“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望着她夜色一般幽冷的红眸,慕容风攥紧了拳,又松开,深深的呼出一口白气:“要走,可以,先给朕诞下龙嗣再说!” 来不及细细分析此话的真假,云清就知道这几本已经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了。 封妃大典空前的热闹。慕容风就像一个垃圾收容站一般,只要是塞给他的女人,无论高矮胖瘦,是大臣的,还是临国的,他均是来者不拒。 就在举行帝后大典的那个广场上,浩浩荡荡姹紫嫣红跪了一地。 “丫头,我有些头晕。”云清坐在凤座之上,一身的金黄宫装,宫装之上的几只凤凰倒是与一旁的慕容风相得益彰。 她没法不头晕。下面乌泱泱的跪了三四百人。每个人都熏了浓郁的香,夹杂在一起,确实有些另人泛呕。 丫头赶紧从旁拿出御制的薄荷膏,轻轻的为云清揉捏着额头。小丫头望着台下百花争艳一般的众女,渐渐咬起了下唇。 明明前些日子还是好的,皇上明明对皇后娘娘宠爱的不得了的。可才几天功夫……这下倒好,要么不纳妃,一纳。就纳了好几百号!他也不怕累死!男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丫头只认云清,除了她,便是慕容风,她也不认为那是自己的主子。 回家的那几天,丫头从旁人口中打听了一些云清先前的事迹。十几年的生死恩情,原来,竟也成了过往云烟。 后宫的烛火亮了。照亮了一大片。从此,不夜。 只有凤先殿,永远陷入了黑暗之中。 云清知道,她恐怕永远都出不去了。几个月来,慕容风就未再踏足凤先殿一步。别说什么龙嗣了,就是他的一片袍角,想要触见恐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偏偏还要接受那些妃子每日的请安。好几百号人,一坐就是一天,再若如此,云清感觉她要疯了。 一个月色很好的冷夜,云清踏进了许久未曾去过的乾安殿。 本以为会遇到传说中的笙歌漫舞,意外的,这里竟然安静的出奇。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的古老声响,秀眉渐渐蹙起。这里的冷清,实在太过出人意料。 烛火之下,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正在批阅奏折。能马上解决的。刷刷挥笔放置一旁。还需要斟酌的,便折起来放在另一边。 恍如数月前。 抬头。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有惊喜闪过。可紧接着,便又是一片阴冷:“看来朕确实太宠着皇后娘娘了。你进门向来都是不打招呼的吗?” 几月不见,他瘦了。说话的语气也像被冰霜冻结了一般,越发的没有温度了。 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云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一听到这毫无温度的话,她也不用纠结着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了。 “请取消每日的请安,我需要清静。”云清道。 慕容风抬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骄傲如她,面对如此变故,又岂会是来期盼自己回心转意的?也好。如果她真的是来挽回的,那自己一时还真不知要如何面对。 他整理了一下书案上的奏章,低着头说道:“凤先殿是皇后的居所,只要住在那里一天,每日的请安就是必不可少的。” “那我可以不住那里。” “我记得我有说过,没有诞下龙嗣之前,你不可离开半步!” “你……”云清气得双颊涨红。这明显的欺人太甚!“慕容风,你究竟要我怎样!”既然不爱了,为何不能放手? 他笑了,“慕容风”这三个字,太久没有听过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不管在朝臣面前如何威严,在外邦面前如何冷漠,面对云清,他始终都端不起皇帝的架子。也只有在云清面前,他才感觉自己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要你怎样……”他忽然站起身来,转过桌角,贴到云清面前,伸出手指轻佻的挑起了她的下巴,暧昧着说道:“没错,朕要的就是你!” 说罢,便将云清扯进怀里。毫无预兆的吻咬着她的樱唇,唇舌交缠,忘情的汲取着她口中的芳甜。 “唔……”他的力道之大,仿若要将自己揉进骨血一般。云清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这算什么?他当自己是什么? 扬手,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终是没能打下来。 一道惊鸿闪过,直到奔回了凤先殿,云清才像散了架一般的蹲在了地上。 “呜呜,呜呜……”她在极力的压抑着,可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流得到处都是。 第二日,那些妃嫔们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来到凤先殿请安的时候,她们那冰雕一般的皇后娘娘已经不见了。 人去楼空。 闭月轩。 真如先前的管事所言,除非大雪,否则这里真的四季如春。 虽然荷花已经不在,可那碧绿的叶子,却像夏季一般的娇嫩。 荒草长得有一人多高,这里明显已经许久无人打理过了。 草草的收拾出两间屋子,云清便带着丫头住了进去。 凤先殿。 慕容风赶到的时候,那里只留了一室香风。还不是云清的。日间,妃嫔们前来请安,见皇后娘娘不在,本想着等候一会儿,再顺便聊聊天,互相讥讽一番。可等了许久,不仅不见皇后出来,连个伺候茶水的宫女都没见到半个。 皇后不见了。 于是,她们争先恐后的在第一时间告之了慕容风。 推开殿门,走入内室。曾经的书案还在,曾经的暖榻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就在这里,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虽然很短,短到未能守住那份温度。可一生中有此过往,也不虚此行了。 坐在床塌之上,手指划过大红的锦缎。眼前好似还是那张娇美的俏脸。嘴角扯出一丝笑,未等细细回味,一个讨厌的声音撞入耳中:“皇上,您让臣妾好找。”先前大殿之上的那个公主,现在的鹂妃。 “你很闲吗?”慕容风起身,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 鹂妃掩唇笑了笑,未表现出丝毫的气恼,她扭着纤细的腰肢,来到慕容风身前,伸出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眼中流露的爱慕能将人溺毙:“皇上——”她一边撒着娇,一边扭动着自己温软的身体,手指若有若无的划过慕容风的胸膛:“皇上,这么久了,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您都不想的吗?”抛出一个媚眼。 慕容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朕日夜辛劳,还没将鹂妃喂饱吗?” 女了“嗤”的笑了一声,扯过慕容风的一缕发丝:“皇上好像忘了一件事,臣妾的祖上来自苗疆,若论用药,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胜得过臣妾的。” 见慕容风眯眼看向她,她知道,这位君王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了。识趣的将发丝给他拢到脑后,帮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龙袍,退后一步,正声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可您不是不清楚,与她欢好,会有什么后果。” 他当然知道。 那日,这个来自苗疆的公主不知死活的闯入了大殿之中。她不仅看出云清中过盅毒,且还知道她的毒现在转到了哪里。 她告诉慕容风,这种毒其实有解。而且解法极其简单,来自何处,送还何处。在她诡异的笑容之中,慕容风终于明白,最后的三年,怕是也即将成灰了。他将永远不能与云清同房。多一次,这种毒就会以慢性的形式再折回去。如果这个女子不说,不出半年,这种毒几本就会原封不动的再转回云清体内。且一旦回转,这种阴阳调和的盅毒,将永远无解。 双手抚额,慕容风嗤嗤的笑了起来。看来老天感觉给他的惩罚还不够多,连这最后的三年,也要被剥夺了。 不能告诉云清。否则以她的性子,一旦知道此事,势必会强行将毒转回体内。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慕容风只好编排了那个荒唐的册妃大典。 其实他从未与这些女子欢好过,每次都是用了特制的媚药,让她们产生了已经被宠幸过的幻觉。他需要有人与他一起演戏。 但他忘了,面前的这个女子,连最最诡异的毒盅都了如指掌,又岂能被媚药迷惑? 伸出手,在鹂妃的脸上划了划,女子眼中闪出了渴望。对于这个帝王,她有着倾慕,更多的是一种征服的*。 正待娇羞,忽听耳边传来了男人沙哑性感的声音:“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朕不介意送你去南疆慰劳大齐的数万将士。” 第212章 暗夜 如果时间也可以冻结,那么,闭月轩就可以装裱成一副画,一副画了两年,也没有装填任何色彩的画。 自从云清带着丫头住进这里,外面那个没有匾额的大门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这二人就如同在宫中隐匿了一般,没有人再看到过她们。特别是这两年新召进皇宫的妃嫔们,如果不是逢年过节的宴庆上还空留着一张凤椅,她们真的不知道这宫中还有一位叫做“云清”的皇后。 齐皇的后宫,来者不拒。 议政殿后边的面积,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在扩充。依靠联姻来巩固收复势力,如果换作以前,慕容风是不懈用的。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时间已经不多,三年,一晃即逝。离开之前,他需要给云清留点什么。他时常后悔将云清放到了那个金黄的椅子旁,他知道,那个位置,上去容易,想下来,却已是不可能。事实已经铸就,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进行补救, 联姻,他用自己作饵,来者不拒。不过还好,这种古老的办法还真是出奇的好用。 天神一般俊朗的齐皇,成了中原塞外所有未出阁的女性的梦想。哪怕只是做个没有封号的小妃,这些公主贵女也是趋之若鹜的。 除了第一年内力大减之外,这一年,慕容风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这要多亏了鹂妃。为了不去给那数万将士暖床,她疯了一般的钻研各种药术。 关于慕容风,也许她并不十分了解,可他在南疆的杀伐绝断却是出了名的。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句为兵士暖床的话不是玩笑。 用了十五种濒临绝种的名贵草药,她让慕容风的痛楚大大的削减,只是。毒已入血,无论试了多少种药,恐怕都是无解了。 她知道这毒来自苗疆。可无论怎么找寻,都没能找到它的根源。也许。有些东西失传了,或者被人人为的隐匿起来了。 慕容风做事一向赏罚分明。不管怎么说,这个鹂妃没有真正的伤害到云清,所以,他保留了她的位子。除了不去打扰云清,他放任她在后宫的一切行为。当然,前提是他根本无心去管那些事。也乐得让这女人替他去阻挡那些蜂蝶。 他向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这两年。对于身上的毒,他一刻也没停止寻找解药。当然,在他广纳后妃的过程当中,江山的版图也以北齐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开来。现在。北齐已经真正的去掉了那个前缀,人们提起这个王朝,都会以一种膜拜的口吻称呼它为“大齐”。 中秋。 在这个华夏民族特别珍视的节日里,大齐的皇宫自然少不了那分热闹。 前殿里,群臣共庆。慕容风手握酒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的学会了如何去扮演一个帝王的角色。现在,也可以经常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与臣同乐了。 乐声响起,大臣们一边品味着御厨的杰作,一边满怀欣喜的看着舞姬们的表演。这些舞姬均是来自番邦的朝贡。知道齐皇广纳后宫,他们也乐得投其所好。 只是,齐皇的后宫实在太过庞大,所以面对这些美人的时候,他也没说不要,只说装不下了。 于是,皇宫的面积继续扩充,这些美人只有暂时安居在宫外的别宛里。时不时的充当了舞姬。还时不时的被齐皇送给大臣。 此事做的有些荒唐,负责朝贡的使臣虽有怒意,但也是不敢言。 池塘边,一个清瘦的男子负手而立,正对着一池的荷花发呆。月明,两年前被封武安王,属地在南疆。且被赐予“刘”姓。旁人不解,但他却知道这个姓氏有着多么独特的意义。慕容风的母亲,正是刘姓。 “陛下!”感觉到身后飘来一片明黄的袍角,不用看,单凭那股震慑的威严,他也知道来者何人。 慕容风抬手,示意月明不必多礼。 “好容易回来一趟,怎的不去欣赏歌舞,却跑来这里看荷花?”慕容风挑眉,说话的语气不像一个帝王,倒是多了几分轻佻:“难道这些荷花比那些美人还要吸引人?”他上前拍了拍月明的肩,从身后掏出一个精巧的酒壶,对着瓶口灌了一通:“你还是这么拘谨。怎的,二十好几的人了,别告诉朕,你只有一个女人。” 说完话,他左右摇晃了一番,明显是醉的狠了。 月明扶着慕容风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确定他不会因为摇晃而栽倒后,叹了口气,道:“陛下,皇后娘娘……她还好吗?” “嗯?”慕容风挑起凤眸,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月明对于云清那执着的关心,他不喜欢。无论初衷为何,他的女人,他不喜欢别的男人过多的去过问,月明也不可以。 “陛下,皇后她……” “月明,你想问什么?”正襟危坐,声音一下子低沉起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醉意。 月明单膝跪地,面色有异:“陛下,臣知道说这些逾越了。可云清……您为何如此待她?” “知道逾越,就不要过问。”慕容风起身,回头,声调越发阴沉:“下不为例。还有,月明,好好守着你的南疆,其余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后宫。 前殿歌舞大宴,后宫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份热闹。 几个新晋“受宠”的妃子正趾高气扬的端坐在席宴上,向着余下的几百号妃嫔炫耀着她们的荣宠。 “这是皇上昨儿个刚赐给我的赤金步摇,听说是武安王特意从南疆请了十二个能工巧匠昼夜不停的用了八天时间才打造出来的。”一个白面红唇的妃子娇嗲道。 “哟,我看看。”另一个圆脸细腰的妃嫔探身上前,轻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黄金嘛,也不怎么样嘛。” “你……”白面红唇的妃子气得粉腮渐红:“我这个不好,你倒说说,你有什么?” “我嘛……”圆脸细腰的妃嫔用小手掩了嘴,轻笑一声,探在她的耳边道:“我的贴身小衣,可都是皇上亲自吩咐了尚衣间准备的呢。” “贱人!”女子在心里暗骂,脸上全是嫉妒与不甘。 “呵呵……”坐在上首的鹂妃苦笑了一声,这些女子所谓的“恩宠”,其实都是她一手打理的。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那种恩爱的幻像,两年多来,都是出自她手。 为了不让那个皇后娘娘察觉出异样,齐皇陛下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闭月轩。 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足足立了一个多时辰。两年多来,那株柳树绿了黄,黄了绿,可那片明黄的袍角却像在一个时间里定格了一般,每日夕阳夕下之时,慕容风都会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瞬也不瞬的盯着那扇没有匾额的大门。 它从未开启过。 但慕容风知道,云清就在那里。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像有了心灵感应一般。无论隔了多远,他好像都能嗅到她的气息。 近日,他也开始泛困了。他想,病发的时候怕是要提前了。 轻扣大门,无人应。再扣,还是无人应。推了推,还是推不开。仔细一看,那里面的门栓好似锈住了一般。 次日早朝。 新上任的业城府尹有事启奏:近日里江湖中出现了一名叫做“暗夜”的人,多位富商大户均丧命于他手。虽然死者多为乡邻恶霸,可不经官府如此私自了结人命,终是不妥。 慕容风斜倚在龙椅上,手指轻扣扶手。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夜。伴着海棠的香气。 今日是大齐尚贵妃回家省亲的日子。她出身并不高,并不像其它妃嫔一样有着身居高官之位的娘家。但她的父亲尚老爷却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大贾。几辈子下来,家里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却偏偏没能出过一个仕途之人。 原来慕容启在位之时,便想过要捐官,怎奈当时他的儿子年岁太小,说要成长几年再说。这一长就长了三四年,去年江南河水泛滥,尚老爷便捐出了一百万两纹银支援朝廷赈灾。做为回报,他的儿子尚齐应该能得一个三品闲官了。可尚老爷银子撒了出去之后,尚大公子却后悔了。说是齐皇向来治吏苛严,且做了京官之后还要每日早朝,他二十几年闲散惯了,说是后悔了,不想当官了。 尚老爷自去发火。一百万两在他的财富总额里虽然不多,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将儿子骂了几天之后,他也只能望着帐本上的支出叹气。 就在尚老爷为了一百万两银子上火牙疼之际,那负责捐官的朋友来了新消息:宫里发话了,再加二百万两支援南疆建设,齐宫就给尚家一个贵妃之位。 尚小姐年方十四,早就爱慕齐皇久矣。本以为只有官宦小姐才能入主后宫,一听三百万就能买个好夫婿,她一溜烟的跑到父亲那里,惊喜的叫着让父亲又出了三百万两,做成了入宫的嫁妆。 今夜,十五岁的尚贵妃回家省亲。今夜,海棠的香气更浓了。 ps: 亲们,最近生病了。我会努力补齐的:( 第213章 相逢长宁 俗话说:无商不奸。 能在百姓的话题里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出现的人物,都会很有来头。 尚老爷是。 尚大公子更是。 尚老爷老奸巨猾。恨他的,或者被他恨的,不是因为他搛了人家的钱就是因为人家搛了他的钱;或者是他坑了人家亦或是人家坑了他。 生意往来,一向如此。 但尚大公子不是。 他自打成年以来,就没做过亏本的买卖。他有自己的一支队伍,一支独特的行商队伍。 如果说以前的地下暗馆肮脏不堪,那是因为没有遇见尚大公子。地下暗馆好歹还有自己的一套行商准则。可所有的规矩到了尚大公子这里,都会变成狗屁一样,他会认为那是臭不可闻,不懈一提。只要是他认可的买卖,哪怕这个铺子你是百两黄金盘下的,他也能用自己的力量给你降到一两白银卖给他。如果你不从,那抱歉,连这最后的一两银子你也别想得到了。且还会丢了自己最后的一方安身立命之所。 简而言之,尚大公子是个土匪。而且还是一个念过私塾的,有文化的,会赚钱的土匪。 暗夜之所以瞄上他,是因为他不仅强买强卖,最近还发展了新的事业——买卖人口,逼良为娼。 暗夜对搛钱不在行,但只要出了人命,特别是出了以女性占绝大多数的人命,她一向都很关注。 因为暗夜是个女子。同仇敌忾吧。 这一天,尚府里格外热闹,不仅有平时所见的富商大贾,还多了许多平日里看不见的高官贵胄。贵妃,挺高的品级,许多人都想巴结。 夜色更浓。暗夜蛰伏在瓦砾里,她拿出一个小本子,像门口的礼宾员一样。极其认真的,一个一个的记录着往来的官员。这份名单。明天就会出现在齐皇的御书房里。他不会过问,也不会去调查名单的来历,但一般情况下,第二天,吏部刑部就会很忙。 记完名单,暗夜伸了个懒腰,身形一提。像一只轻巧的猫儿一般隐入了黑夜中。 她今天的目标是尚大公子,这些官员算是额外赠送的小菜。 前些日子,城中新开了一家“夜香楼”,不是卖菜的。而是卖人的。“货品”都是六到十岁的幼女。因为满足了客人的变态需求,所以夜香楼一开业,生意便极好。它的生意越好,家破人亡的人家便越多。 找了多时的证据,都因为尚贵妃的原因无人受理。于是。暗夜懒得找了,准备今夜直接给他来个判决,斩立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上了许多新鲜的美人歌舞。都闹腾完了。尚大公子也回了房。 暗夜下来的时候,那梨花雕木的大床正以一种极有规则的频率在积极的晃动着,里面间歇的会传出一两声另人脸红心跳的声响。暗夜不动声色,像一抹游魂一般朝着那床铺飘去。 一声杀猪般的号叫传来,那下面的女子正醉眼迷离,忽见头顶的方面除了那俊俏的尚公子,还多出了一个长发披垂的脑袋,想也没想的就张大了嘴巴,“啊”的一个破空长音。 暗夜咧嘴皱眉,疏忽了。没想到这女人的声音如此高亢,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给她来上一掌了,省得现在耳朵轰鸣。 她伸出手,捂住双耳。 尚公子正沉浸在自己的运动之中,古铜色的肌理开心的贲张着,混合着氤氲气息的房间说不出来霏糜。 女子的喊叫刺激了尚大公子,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努力让那女子如此疯狂,于是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卖力了。殊不知,身后正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双手捂着耳朵,一脸不奈的看着床上的女人。 她不叫了,彻底吓晕过去了。 上面的男人还没停,暗夜不乐意了。伸出手,扯过旁边的围帘,拍了拍那男人的肩。她没直接用手,那男人没穿衣服,她感觉应该避嫌,男女授受不亲嘛。 “那个,咳。”她单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有些尴尬。人家一个英俊裸男,她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尚公子,你忙完了吗?” 声音好似从天边飘来,柔柔细细,尚公子本应产生的诧异一下子消减不少。待回头看到一个异常美好窈窕的身影,本来应该产生的怒气又一下子减了很多。看清了那双摄魂夺魄的美瞳之后,他不怒反笑了。 抽出分身,也不掩盖。回手就要抚上来人的脸。那人脸上戴着一方面纱,他不喜欢,他想看清面纱下面的脸。 暗夜一个闪身,不动声色的躲开。 “尚公子,城郊王家庄至李家庄的十万良田可是你所侵占?珠玉一条街的店铺可是你所强购?江南织造馆连续三年上供的次品可是你所偷换?那夜香楼的买卖可是你所主管……”报菜名一般的列出了尚大公子的十几条罪行。 说完,她立在原地,认真的等待着回答,还很认真的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准备做好记录。 尚公子想到了什么,他眯起一双鹰眼,脑袋朝旁偏了偏,摸着下巴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你是‘暗夜’?” 暗夜执笔的手一顿:“你不怕我?”她问。 尚公子起床,从旁抽过一件袍子,拿起腰带系好。这是对敌人起码的尊重。 双手抱拳,他施了一礼:“小生尚行久闻姑娘大名,今夜有幸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小生这厢有礼了。” 暗夜偏头将他打量了一番。身材修长,胖瘦适中,肌肉匀称。穿这件青色的袍子很是好看,呃……方才不穿也很好看…… “可惜了。”暗夜道。一会儿,她将为他送行。 “姑娘对小生心生怜惜?”尚行歪着头笑了起来。 暗夜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随即道:“上面的行为你可承认?” 尚行想了想,可能是想摇头的,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暗夜刚想动作,他手一摆:“姑娘且慢。” ……一柱香之后,一条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尚行握着一杯凉茶站在门口目送那条黑影,口中喃喃道:“可惜了。”如此好女子,不是我的,可惜了。 这是暗夜第一次空手而返。 她左飞右跳,跳进了一个大院里。 “娘娘姐姐,您回来了。”一个叫做“丫头”的侍女提剑迎上前来。 暗夜就是云清,丫头,还是她的侍女,只不过近来习了些武艺。 云清有些迷茫,垂着头伸直长腿靠坐于长椅上。丫头拿着一方洁白的绢帕将那剑擦了又擦,婉转着刺了几个剑花,继续道:“娘娘姐姐,你今夜看起来有心事喔。”这两年,二人相依为命般的生活在这个大院儿里,事实关系早已经超脱了主仆,更像是一对生死相依的姐妹。 云清抚额,眉头结在一处,半晌她才蹦出了一句话:“看来,我得去趟西越。” 走的还是原来的那条路,坐的还是从商旅处租来的马车。甚至车旁一如既往的还跟着一个瘦高的青年。一切恍如昨日。 高与,正是丫头的姐夫。 肉团儿已经会吃会喝会跑会跳,可还如同以往一般,喜欢赖在云清的怀里。 若说变了什么,那便是高与。曾经那个喜欢打趣嘻笑的青年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沉的,成熟的父亲。 马车渐行渐远,离业城越来越远,却离长宁越来越近。 进城,马车在一处幽静的小院前停下。 云清换了一身的便装,只不过由大红换成了绯红。自打那个冬日听闻了越皇的死讯,她便莫名其妙的爱上了红衣。日日大红,丫头说她看腻了,于是便开始在浅红,桃红,绯红之间来回轮转。 轻扣门环,未等来人,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中,一个穿着大花衫,长相妖媚的男人正手执着一把折扇,好整以暇的将她望着。看来此人等候久矣。 “看来尚行那小子该罚了,让我白白等了两年。”妖媚男子朝着云清抛了一记媚眼,电得她连连后退三步。 眼熟。 此人甚是眼熟。 “看我眼熟,是吧。”他吐气如兰,且还会读心一般。 云清一惊,倒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刚刚从房中走出的一名女子。相似的容颜,和蔼可亲的笑容,不是她亲亲娘亲楚依芊又是何人? “娘?”云清提着步子奔上前去,眼中隐隐散出雾气:“娘亲,这几年你去哪了?女儿,女儿好想您……”隐忍了两年,再坚强的女子,看到娘亲的那一刻,也坦露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她好累,此刻只想偎在娘亲的怀里。 楚依芊柔柔的顺着女儿的发丝,两年了,她又何尝未想过她? “好女儿,娘亲的好女儿……” 二人正互诉思情之苦,一旁的花袍妖媚男却有些不悦了,他不断的敲击着桌案,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他极不喜欢。挑着眼角将二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云清身上的时候,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就见他轻启红唇缓缓道:“嫂嫂,小侄女儿,你们聊完了吗?如果聊完了,洵要吩咐后厨准备午膳了。” 第214章 凌乱 云清想起来了,面前这个自称叔叔的妖媚男,正是那日在皇陵里看到的乔洵。 凌乱了,一切都乱了。这人是她叔?他不是姓乔吗?难道他是慕容远途的兄弟,是慕容家的私生子?那他这些年呆在西越做什么,难不成一直在当细作?如果没记错,现任越皇好像就像就叫乔洵吧。细作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也太成功了…… “小侄女儿,别用你那复杂且崇拜的目光看着叔。你洵叔叔可不姓慕容,你叔叔我可是纯正且高贵的西越乔氏血统。另外,人家现在可是如假包换,名正言顺的大越皇帝。”说完,还时刻不忘的副送一记媚眼。 现在的云清自是不记得当初的乔洵,他这一记媚眼,险些将云清电晕。 楚依芊摇头,面对这个“热情”的有些过度的西越“小叔”,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轻抚女儿的秀发,楚依芊温声说道:“孩子,有些事,该是你知道的时候了。” 乔邦不是老越皇的第一个儿子,且乔越也不是他的四子。真正的情况是:二十几年前,老越皇的大子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到北齐的南疆找寻画中之人。许久之后,大子再未归来,却托人送来了一个婴孩。 婴孩与大子长得不是十分相像,却与他的爷爷,也就是老越皇如出一辙。 楚依芊做为上一代龙女,她的体质与云清一样,都是从小便带着盅毒。而身为她夫君的慕容远途之所以未受盅毒之害,那是因为解毒者另有其人,那个人,就是越皇的大子,乔越的父亲。 “您,您是说……”云清皱紧秀眉。忽然间头痛欲裂。那个无耻下流挨千刀的乔厮,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午膳没吃成,云清昏倒了。她受得刺激太大。一时间没法消化,便可耻的昏倒了。 乔洵还是一身大花衫。腿一翘一翘的坐在院子里吃葡萄,一点皇帝的样子也没有。 “要不要把小四儿的事情告诉她?”乔洵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悠哉悠哉的对着楚依芊道。 楚依芊轻叹一声,她这边已经一头烂帐了,乔洵还在那说风凉话。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和自己的亲哥哥有过一段不伦恋?还是告诉她那小哥哥其实没有死? 她起身,从旁提过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袅娜的身影消失在了月亮门里。 另一间厢房。一位满头银发的青年正负着手站在窗边看月亮。 看到楚依芊的一刹那,他将她认做了云清——那个他此生最爱,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她不是,他知道。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本应该是自己岳母的人,居然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亲娘! 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虽然那乔洵可耻的以试药为名取了他的血认了楚依芊的亲。 但他始终不肯开口,不开口,就不必叫她娘亲,不叫娘亲。她就永远都是自己的岳母。 楚依芊将蓝子放下,从中一样一样的拿出几碟精致的小菜。这是她亲手制作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照顾乔越,这个银发青年,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一个从没见过生身父亲,一天母爱也没享受过的儿子。 “清儿来了,你不去见见吗?”楚依芊坐在桌边,为乔越盛了一碗粥。 三年前乔越与云清落崖,他伤未愈,还被乔洵喂食了药盅,之后又吸食了大量的毒气,以致于气血倒行,险些丧命。 那日与慕容风的帐中谈话,其实他已知自己时日不多。而恰巧云清又被施针将先前之事忘却,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就像天意一般,把他这个人,这段情除去,正好能成全人家一段佳话。 于是,一向不知奉献为何物的乔小四儿终于伟大了一回,他选择默默退出,回到西越,将自己所爱之人拱手让人。 油尽灯枯之际,蓝衣不知从哪飘了来,联合了当时几本已是酒鬼的乔洵,二人齐心合力,将乔越从那鬼门关处拉了回来。代价是散尽了一身的真气,换回了一个活命的机会,也换了一副人鬼不搭的相貌。 银发,白的尽乎透明的皮肤。 乔洵看到“杰作”之后笑得直不起腰,拿着脂粉盒就要给他画妆,说再也没有比这更纯更白更净的模子了。 更悲催的还在后面,凭空里忽然杀出了一位亲娘,还附带了一位亲妹——本应是妻子的亲妹! 银发小四儿仰天长叹,刚刚对生活扬起的风帆瞬间遭遇了暴风雨。对于云清,他的存在果然是个多余。 他诈死退位。皇帝的位子本来就是为了那女人才坐的,而现在,那女人没了,这个位子也没啥意义了。 …… 空气里飘荡着兰花的香气。乔小四儿知道,云清其实就在不远处。要不要飘出去吓吓她?他弯起嘴角苦笑起来。 想见,怎么会不想见?那好歹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不是?呵呵,妹妹!亲妹妹!他攥得拳头咯嘣作响。饭能乱吃,话还真的不能乱说。记得有一天,是谁大言不惭的说:就算亲妹子也要娶的? 现下好了,理想变成现实了。能娶吗?就算不用去死,那真的能娶吗? 呵呵,就算他不介意,那一对亲娘亲妹的母女估计也不会同意吧。再说,人家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听闻那妹夫还为了他妹妹命不久矣。他开始佩服慕容风,看看人家,明明都快死了,还抱得美人归,哪像自己,当初还没死呢,就主动放弃了。悔不该啊,悔不该。谁让自己就伟大了一回还伟大对了呢?要是当初他真把云清给办了,那她现在不恶心死估计也会疯了吧。 可自己为啥就不恶心呢?他悟了半天悟出了一个道理,爱情是不分性别,也不分血统的。比如蓝衣和他哥;比如他和云清。乔小四儿暗地里一笑,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和她那白衣胜雪银发如月的清冷形象简直天壤之别。 入夜。 某银发青年将自己浑身一片雪白很好的隐在了一件墨色的披风里,像极了出门游荡的野鬼。 他想看她。 这个想法自打嗅到她的气息之后,就像万千蚂蚁一般啃噬着他那因病未愈而无法强大起来的心脏。 他一点一点的飘移着,刚刚飘至窗边,未等探头一观,就见窗子先知先觉一般的大开,又立刻大合。 “哗”的一声,一盆凉水迎头兜下;“砰”的一声,未等某青年回过神来,那窗子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 水珠儿延着乔小四儿透明的面颊缓缓而下,他抹了一把脸,伸在指端嗅了嗅,洗脸水,混合着芝兰香气的洗脸水。是云清的。 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越跳越快。再快,怕是要跳出来了。 室内,三个人秉烛而坐。 丫头不情不愿的给乔越拿来了一套干净袍服。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自已的皇后姐姐不喜欢他。厌屋及乌,他也讨厌他。 丫头撇了撇嘴,这西越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妖孽?那越皇不男不女的像个戏子,这位更离谱,银发,红唇,透明的皮肤,还偏偏穿了一件墨色的连帽披风,到底是人是鬼?难不成是从阴曹地府里赶出来办公的官差? 她恨恨的将那衣服一掷,乔越挑了挑眉,没去看她,而是转头望向云清。见牙不见眼,嘻嘻一笑:“有缘啊有缘。”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平白的拣了个妹妹,真是开心呐。”难过的只剩下开心了。 云清回视,那目光里呼呼的全是刀子。她抿唇不语,不是不想说,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乔小四儿的目光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了她身上。云清如坐针毡,左挪挪,右挪挪,挪来挪去也没挪过那张椅子。她面皮越来越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乔越怒道:“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那目光包含了相思,痛苦,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与矛盾。但到了云清眼里,就全是猥琐。 对,就是猥琐!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个狗皮膏药,是个不知廉耻的色胚,那现在…… 云清指着乔越那实际是深情但看起来是色眯眯的眼光,管不了顾不了那许多了,放开了声音喊道:“你恶不恶心!你恶不恶心!”亲妹子也瞧,太恶心! 乔越刚被淋了一身的洗脸水,丫头又“好心”的在一旁给云清扇扇子,那小风飘啊飘的全都飘到了乔越这边。 “阿嚏!”银发青年乔小四儿终于内忧外患,感冒了。 丫头跑出去不知干嘛去了。楚依芊看着云清,示意她带着乔越去后面把那湿衣裳给换下来。云清有心不去,可母亲大人在前,人家母子相聚又不好太驳了母亲大人的面子。 于是,云清一走两停的将乔越引到了内间。刚刚把屏风摆好,把干衣裳递过去,就见那乔小四儿通红着一双眼,伸出手拽住了云清的衣角:“娘子,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第215章 药方 “砰”的一声,某人洁白透明的额头上绽开了一朵红莲。 乔越龇牙咧嘴,没了真气护体,这一拳直是打得他眼框发青,头昏眼花,连连后退三步。“嘶”的一声,他翘起手指指看向云清:“汝心太狠!” 云清看看乔越,看看自己的拳头。这乔小四儿再不济,在她印象里也能打个平手吧,怎的现在这般弱质了? 又歪着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银发,白肤,红唇,好看是好看,不仅好看还增添了一种邪魅之美,可这模样明显就是不正常吧。 “你生病了?”她问。一口一个娘子,估计是内病外伤,连同脑子也一起坏掉了。 乔越眨着他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上下乱颤。衣服解了一半,坚实的胸膛泛着盈盈的光泽,他十分感动的上前提了一步,捉住了云清的一双小手:“你,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云清像被马蜂蛰了一般的甩开了乔越的手。甩开之后还撇着嘴看了看那只手:“咦——你真恶心。” 某人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万分委屈的看着云清。 云清表情复杂的将眉毛纠成了一团儿,万分不愿的抬头探了探乔越的额头,低声喃喃道:“看来是真病了……” 越皇乔洵设了晚宴,就在这座小院里。 五颜六色的歌伎将这小院挤得密不透风。云清实在很难理解这越皇的恶趣味,她吃了几颗葡萄就再也呆不下去,将面前的塌几一推,起身去了后院。 夜朗星稀,她从水缸里掬起一捧凉水拍了拍脸。 那乔越不正常,她能感觉到。自打几年前从皇陵出来的时候,他那表情语气什么的其实就是不正常的。只不过当时自己一看到他就恨的牙齿痒痒也没多想,这次再见,就越发感觉他有问题。 在小院里呆了几天,每日陪娘亲大人说说话。唠唠家常。她二十几年的人生生涯经常断片,说着说着,她也越发感觉有些事情对不上。 乔越会时不时的飘到她们旁边。云清对他自是讨厌,但楚依芊却是喜欢的紧。平白的找回了一个大儿子,还有模有样的,换做谁也不会不喜欢。 这日,乔越又在一旁腻腻歪歪,云清烦的紧了,提起袍子就带着丫头上了街。走着走着,就路过了一间药堂。 她想起这几日娘亲大人的气色不是很好。而手头上正好有个方子。于是便提步进去抓药。 等侯的当口。正好旁边有个小童也在抓药。这间药堂似乎对这小童极是尊敬,连店主都亲自出来给他奉药。 “阿介,这是您要的几味药。”店主躬着身子,对着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竟然用上了“您”。 叫做阿介的少年仔仔细细的将那药包扒拉了一下。两条秀眉立时竖了起来:“老徐,我看你活腻了是吧。早就听说你这药堂喜欢缺斤少两的,你平日里再怎么做奸,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我这是草药是给谁送的,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这明明就是份量不够,若是被那位知晓了,灭了你九族都是轻的!” 老徐一听,一张老脸立时皱成了一个团儿。他吓得冷汗直冒,连连躬身作揖,老腰弯的就差直接下跪了:“阿介少爷,就算小老儿求求您了。您要的那几味药,别说是我这药堂。就算是全中原,怕也没家能凑齐的呀。这天山雪莲,那是我大儿子摔断了一条腿才好容易摘回来的啊。几年就长成那么一朵,这份量够不够的,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啊。” 嗫嚅了半天,他又继续道:“其实刚摘回来的时候我是称过的,怎知这几日气候干燥,它,它就风干了一些,失了水分,自是要轻些的……” 说到后来,那老徐就差捏鼻涕抹眼泪了。眼见着一个长宁城中数一数二的老财主吓成了这副熊样,少年阿介也不好再加训斥,于是便抿了抿唇,道:“这次便饶了你吧。” 老徐刚想掏钱袋子以示感谢,就见阿介一摆手:“收起你这一套。我小时候也经常跟着师傅上山采药,自是知道这些,也理解采药人的辛苦。我这关你是过了,但并不代表那位就能饶了你。虽说那位也是在试药,可以他老人家的身份,若是认真起来,你这颗脑袋怕是还要不保的。” 说完,阿介便一边提着药包一边冷哼着走了去,临行前,随意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银票,数也没数的便扔给了老徐。 直到阿介走出了门,那老徐才颤颤微微的直起了身,许是方才惊吓过度,站了几下都没站稳,云清见他马上倒地,一个腾挪挪到近前,伸出一手将他扶稳了。 老徐拿着手里的纸抹了一把汗,抹完了才发现用来抹汗的纸竟然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他看着银票,又看了看云清。大概是因为云清长得好看,刚才又帮了他,也没介怀什么的,直接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小哥呀……”云清着的男装。 “别看我这做的皇家买卖,票子大把大把的往口袋里进。可外人只看到猪吃,却没看到猪也经常挨打呀。” 云清看了老徐一眼,肥肥胖胖的一张脸,耳朵也大得像蒲扇,这一说,还真是像头猪。 未等她继续遐想,就听老徐继续道:“那位喜欢研究丹药,没事的就让我们去给找些根本找不来的草药。虽说这银子给的绝对不少,可找那些药……唉!” 老徐重重和叹了口气,估计是又想起了他那为了采莲而摔断腿的大儿子:“我这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活啊。哎,哎,哎……” “老掌柜,您所讲的‘那位’,究竟是哪位?”这明摆了有欺凌弱小,很有不尊老爱幼的嫌疑。云清那股侠义之气又冒出来了。 “还能是哪位,还不是上头那位?”没等老掌柜阻止,一旁的一个少年早就不满的嘟囔出声。 老掌柜担心祸从口出,连忙恐吓着不让那少年说话。而少年人历来的血气方刚,大都属于不知者无畏那种,老掌柜越是不让他说,他就越是来劲:“就凭他们皇家欺负人,还不让我们嘟囔两句了?前几年只是要些驻颜的花草,这几年越发奇怪了,净是搜罗些解毒的草药,成天涂涂抹抹的,不中毒才怪!” 老掌柜自去教训自己的小徒儿,云清瞅着那摊在柜面上的几个单子,扒拉扒拉,仔细瞅了瞅,两个熟悉的字蓦地使她心跳加快。 回到院子的时候,妖媚的越皇果然还在。这几天,除了乔小四儿天天纠缠之外,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也没老实到哪去,一得了空就让云清叫他“叔叔”,云清真怀疑这西越怎的还未亡国。她记得慕容风自打当了皇帝之后,每天都有堆成小山的奏折等着他去处理。 想到慕容风,又想起袖子里的那张单子,心跳又快了两分。 她为乔洵剥了一只香蕉,面无表情的递上前去:“叔叔,吃。” 乔洵正在喝茶,一听到“叔叔”二字,“噗”的一口喷将出来。云清面前出现一道彩虹,接着便是水流顺着脑门流下。 乔洵连忙拿过帕子要给帮她擦拭,云清一手举着香蕉,一手抓过帕子,胡乱的抹了抹。 还好她没有化妆的习惯,不然这会儿不回去擦个粉描个红什么的,还就真的不能继续了。 乔洵笑嘻嘻的吃着香蕉,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小侄女儿,想要什么?跟叔叔说,叔叔给你买。” 云清从袖中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乔洵。乔洵扫了一眼,吃香蕉的动作忽然一顿,随即又眯起了眼:“怎的?小侄女也病了,需要叔叔给诊治一下吗?” 云清也眯起了眼,但没有丝毫笑意,本来是想试探一下的,毕竟只凭着药方上那模模糊糊看不清的好似“慕容”二字,她还确定不了什么。可一听这个“也”字,心里顿时有了七八分明朗。 “他让你给他治病?”云清道。 乔洵嘴里嚼着香蕉,这一愣,一下子噎到了。不一会儿就憋得满脸通红。云清不奈的看了他一眼,赶紧将茶杯给他蓄满,生硬的抛出了一个字:“喝!” 乔洵顺了半天才顺过气来。 似嗔似怒的扫了她一眼,嘴里咕哝道:“真是不温柔,还不如原来好玩了。” 云清没空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见云清不说话,乔洵自视瞒不住了。其实他也没想瞒,本来慕容风托他办这事就有些奇怪,问啥都是遮遮掩掩的,也没说咋得的病,且还特意嘱咐不要告诉云清。 越是不让告诉,他就越想告诉,直觉告诉他,只要慕容风不高兴的事,一定会另他高兴。只不过是一直没有逮到机会罢了。现在人家亲自问上门来,他自是不能枉做了这得罪人的角色。更何况得罪的还是自己美貌无双,人见人家的亲亲小侄女。 “没错。是他让我帮他治病的。” “你见过他?”云清瞥了乔洵一眼。 乔洵继续喝水,抿起一张红唇笑了笑:“自是见过。”他斜睨了一眼云清,眉梢一挑,唇边挂着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身体微微前倾,斜了一个四十五度角,他自认为这个侧脸是最美的,也是最能另女人心神荡漾的:“小侄女,你这两年好像过得不太好哇。” 第216章 强女 “慕容风确实病了。”乔洵见云清面色不好,也收敛了脸上的调笑,正声道。 “什么病?”云清蹙紧了一双秀眉。 乔洵摇摇头:“说不清……”毒盅一类的吧,可凭他对药理药性药盅的研究,也没能得知那究竟是个什么毒。 云清咬着嘴唇,陷入沉思之中。来到西越的这些时日,她多少也向院子里的丫鬟还有街上的路人打听过这里的事情,得知她们那位年轻的越皇不仅美貌无双自称天下第一魅力好男人而且据说还是个药中高手。多少不能解的毒到了越皇手里都会变成小儿科。可他竟然说不知道?! 于是云清心情更加沉重了,连乔洵都解不了的毒,那得彪悍成什么样! 黄昏的时候,云清提起身子跃到了房顶上,面朝东南,那里,是大齐方向。那里,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有一个恨也不行爱也不能的人,正以一种无法忽略的形式存在着。 有两年了吧,好像已经超过两年了,她没有见过他——大齐帝王,慕容风。 夕阳为大地撒下了无法描绘的金黄,云清略显苍白的脸上也镀上了一层金光。沐浴在夕阳之中,她久未舒展的眉头稍显舒缓。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旁出现一只酒壶,她才发现天色明显已经暗了。握着酒壶的手指洁白修长,骨节分明。乔越的身后是一轮刚刚升起的月亮,皎洁明亮,与青年的银发交织在一处,好像他天生就应该住在那里一般。想想如果把嫦娥换成乔越,云清想笑。 再一看,她失神。这一刻的乔越,眼中没有戏谑,脸上没有嘻笑。她用眼神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轮廓,越到细微之处,越是勾动起心底里的一丝楚涩。 这个人。似乎不仅仅是乔越。 …… 清晨的时候,云清的房间已经空了。 乔洵握着一盏花茶斜倚在门框上,风情无限的挑了挑眉眼,朝着屋内正在发呆的某银发青年道:“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乔越抬起头来,面上挤出了一抹苦笑,不放她走又能如何。与其终日稀里糊涂的难受,还不如将一切挑明。而且,他们之间……乔越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一声。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慕容风确实是个好男人。他为了云清所做的一切。已经给了自己足够放弃的理由。 乔洵见他那副少有的正经模样,不满的撇了撇嘴:“没见过你这种蠢货,好的不好的什么都往外倒,还有。肥水不流田听过没有?你不成,不是还有我吗?” 乔越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撇撇嘴,不懈道:“我这当哥的不行,你这当叔的就行了?” “你……”乔洵伸出一只修剪的圆润粉红的指甲,恨铁不成钢道:“笨蛋!” 转身之际,忽听身后的乔越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极低,虽然乔洵走得很快。但其实他还是听到了:“别再整天描眉画鬓装娘们儿了。戏演多了,就走不出来了。好好做皇帝,我还等着你给我生小弟弟呢。” 乔越说完,就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朝内室走去补觉去了。临了还咕哝了一句:“那种能产生幻像的媚药还是少用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守身了,小心憋坏了不好治……” 某青年皇帝在银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终于解下了一脸的媚态。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大花袍,眉宇之中已是一脸的英气。看来,从明天起,那些混在春宫画中的密奏还有名单需要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大越从上到下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原来那些吃闲饭的衙门陆续半门,换成了对平民开放的书局;朝廷新兴了科举,从民间开始选拔良才,无论出身为何,只要有真才实学,一律能够凭能力入仕。 越皇宠大的后宫开始解体,愿意离去的,按照等级分发遣散金;不愿离去的,呃……一部分赐婚给了大臣,一部分联姻送去了漠辽还有周边小国。另一部分实在对越皇爱慕非常,走了就要寻死的……最终也走了。她们伟大的越皇充分发挥了药王的嫡传,历经多年呕心沥血的研发了无数乱七八糟的药丸。 别问他给人家吃了什么,总之最后宫里一个美人也没有了。越皇将多年的脂肪通通洗净,露出了一张虽然白皙,但绝对够英气的俊脸。他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常服,拿着一壶竹叶青悠闲的做在了门槛上。 总算清静了。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东南方的齐宫中,齐皇在贴身小太监不遗余力的叫嚷之中,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小太监见齐皇醒了,就像大赦一般的松了口气。待伺候梳洗的宫女鱼贯而入之后,他赶紧一溜烟的跑到了小室,捧起药碗就咕噜噜的喝了起来。啥药?是宫中御医特意根据他的特殊使命而量身打造的治疗嗓子保持响亮的良药。 小太监别的不会,但他有一副能赛黄鹂的金嗓子,于是齐皇便亲自派给了他一个光荣的任务——每日唤他起床。 齐皇慕容风越发困顿了,这种困意总是会时不时的像潮水一般袭来,往往来势汹涌不容抵抗。他最近学习了一种内功心法,可以在困顿异常的时候选择打坐练习,既能增加内力又能防止入睡,简直是一举两得。 虽然一举两得可也是他的无奈之举,眼见着临国的大越越发强大,只三个月的功夫,就从上到下换洗了一遍。慕容风手头的工作越发繁多,他也不想睡,也不想像个老僧一般的在那入定,可他没办法。不睡,就打坐;不打坐,就倒下睡觉。 于是,此时又到了齐皇的打坐时间。 一室静谧。 窗外偶有几只知了无精打采的唤叫,天气越发炎热了。 慕容风只着了一件丝制的中衣,由于过份炎热而他又坐在不透气的床榻上,于是腰带便松松的系着,风过,前胸晃出了一小片风景。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如果此番风景被那些路过的宫女瞧见了,估计又要空流几滴鼻血回去请御医开几副清热去火的方子了。 齐皇最近有些发懒,至于鹂妃怎么管教她的后宫他已经久不管矣。 任她闹腾去。 只要别伤及人命,别涉及他大齐的政事,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于是,后宫的醋味更浓了。因为鹂妃连媚药都吝于给那些后妃吃了。她心里不舒服,自己吃了等于白吃,凭什么让她们活在幸福的幻境中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人渐渐向室内走来。 英挺的眉毛不悦的挑了挑,慕容风没有睁眼。来人没有杀气,所以不管是谁,他也不想睁眼了。关键是他现在已经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说实话是因为此时睁眼得耗费他一丢丢的功力,那人已经不见了,再说就算没消失,也不可能是她。他感觉没有什么人再值得他去看。 可那人在屋子里顿了一下之后,就直接朝着他这边走来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齐皇不高兴了。刀削般的俊脸上显出了明显的不悦,于是他准备抬起他那困顿的眼皮,看一看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种时候前来参观他。 未睁眼前,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清凉,于是下意识的就准备将那松垮的腰带紧上一紧。修长的手指刚刚探向腰间,腰带没摸到…… 咦?这是谁的手?纤细修长,小小的,软软的,凉凉的,摸起来好舒服,于是,齐皇好生摸了一把。 “大……”大胆两个字未等说全,面前的人已经呈排山倒海之势将英俊强大几年里都无人胆敢染指甚至不敢试图勾引的齐皇扑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 泛着波光的桃花美目,泛着朦胧睡意视人不清的凤眸。 “你……”他有些发懵,刚想揉揉眼睛将面前的这个轮廓看清,他的心突突跳着,这个人,这个人…… “唔……”还未等他坐实猜测,将面前之人看清的时候,一双柔软带着清香的樱唇就以不容反抗的态势压了上来。 其实她身上的香气他应该是熟悉的。只不过齐皇哪里有过如此经历,被一个模糊的美人用强,他平生还是第一遭遇见,于是,慕容公子怒了,也忘了方才一晃而过的猜测。 他自去发怒,身上的人已经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将他压在身下,这女人力气大得很,他功力未完全散出,居然一时间动弹不得。 那一条温软的小舌在他张口准备斥责的瞬间就钻了进去,到处嬉戏肆虐,呃……嬉戏少一些,更多的是霸占的肆虐。 未等慕容风进一步发怒,那一张可口的小嘴儿就已经里里外外的将他吻了个遍。少倾,女人起身,慕容风以为她疯够了,也想起身。哪知那女人力气真的好大,一把将他按倒,伸手就去扯那本来就已经十分松垮的腰带。 这一扯一搛,慕容风彻底醒了。其实他方才就应该醒了,如果不是那女人吻得太过用力搞得他脑袋缺氧,他早就将这可恶的色女看清楚了。 轮廓渐渐清晰,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人正气势汹汹的骑在自己身上。 慕容风愣了。没法不愣。 这女人,他认识,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两年未见,据观察已经离了皇宫的他的皇后娘娘——云清。 第217章 地 “云清,真的是你!”停了几年的心脏又重新跳跃了。云清伏在慕容风身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呯呯”的心跳声。 嘴角牵起,云清的脸上滑过一丝笑。她将耳朵贴紧胸口,一脸满足的笑着。 伏了一阵。 天气好似忽然间舒爽起来。慕容风感觉眼前一片花海,就像十几岁的时候,初次带云清去南疆看到的那漫山遍野的鲜花。 初起是淡淡的粉,紧接着,那粉的颜色越发鲜艳浓稠。最后,大朵大朵的鲜花随着狂风暴雨袭来。 慕容风感觉自己快窒息了,满唇满心都是云清口中的香甜。 “唔……”他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云清,热烈的不像云清,热烈的让她欣喜,将他那所有的思念都化做了热烈的欲念。 情难自禁。某人反客为主,云清那稚嫩的手法很快就落了下风。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剥离,当最后一件也即将除去的时候,慕容风忽然止了手。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容易才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像是躲什么似的跳了开,床足够大,他三两下的就跳到了另一边,顺便抓起掉落在一旁的丝袍就往身上穿。 云清堵在床头,他一时出不去。于是便尽量的往后靠,一边靠,一边穿衣服。 云清的身上还剩一件贴身小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白玉一般薄削润泽的肩膀晃乱了慕容风的眼。忽然发现正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擦过嘴唇,然后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明黄的床铺上。此刻的齐皇……平生仅见,他居然脸红了。一生当中好像从来就没这么丢过脸,他……他竟然流鼻血了。 云清显然也大为惊奇。 她分明记得刚才自己没怎么用力的,更没舍得打他的。虽然最开始是粗鲁了些,可他怎么伤的如此严重呢? “没事,没事。你……先,先不要过来。把,把衣服……穿上吧。”慕容风读出了她眼里的关切,一边抓起身边的单子随意的抹了抹。一边道。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有多么的勉强。这就好比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偶然间看到了一块鲜肉。那肉鲜嫩多汁,一看就是味道鲜美。而你却偏偏是只能看不能吃。 真是要多纠结有多纠结,要多折磨有多折磨! 慕容风感觉他要疯了。 可更疯狂的还在后面。 在他的印象里,云清一直是一个保守的人。在两个人少有的几次亲密中,没有一次是她主动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有一种隐忍暗含在里面。 可面前这个衣衫不整风情万种貌似还很饥渴一般的,明显不是。 在确定了他的鼻血不会肆意横流以至于危害性命,云清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该做的,一定要做。哪怕他真的受了伤。 受伤,也比送命要强。 犹如饿虎扑食一般。云清以她十多年的深厚武功底子再次将面前的俊男扑倒。当然。她是温柔的。解他衣服的时候。还不忘记顺手帮他擦了擦那偶又流出的鼻血。 “云清,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 “……” “真的不能这样……” 风水轮流转,两年前新婚之夜的戏码重新上演。只不过,这次的正反两方对调了一下位置。 慕容风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他竟然被云清……还好,最后的紧要关头,那位经常喝御药的小太监在外间号了一嗓子什么,终于将慕容风从“水深火热”之中拉了回来。 楚依芊回来了,桌子旁还坐着许久不见的蓝衣。令有一位丰神俊朗的银发美男摆着一个自认为潇洒其实看起来也确实很潇洒的造型侧椅在窗户边上。 虽然大致修整了一下。但两个人略显凌乱的衣襟还是略微出卖了他们那平时恨不得扣到下巴的扣子。 “欲求不满?”银发乔公子挑着眉挤出一句。他说话的时候,撇着嘴,斜着眼。恍然间,云清好似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华灯初上。那个浴在血里的妖冶青年。 见云清看着自己发呆,乔越高兴的从窗子那晃了过来,伸出一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故做轻佻道:“妹妹也感觉哥哥俊朗,嗯?”说着,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云清发现,那衣袖上的花纹和自己的貌似出自同一作坊哈。再看颜色,好像是同一卷布做的哈。 她斜睨了一眼乔越的恶趣味。心想最好给娘亲也来一身,一家三口亲子装得了。 蓝衣得了一本古书。其实最开始他是想给他哥哥治病的,怎奈他哥哥已经跑的没了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病没治成,他有事没事的翻看。居然发现那里面提到了一种盅毒。 他左右研究了一年多,又联系了那书中所说的一些典故,最后发现那所谓的盅毒似乎就是云清所中的那种。 “怎么解?”乔越问。 蓝衣摇摇头。最关键的一篇缺了半页,他已经差人去寻了,但一直没有回信。 “我等不了。”云清呼出一口气。慕容风已经有了毒发的征兆,再不解,确实不是她死,而是慕容风亡。 接下来的几天,蓝衣依旧翻那本已经就要烂了的古书,抓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力求能在最短的时候间把解毒的良方研制出来。 乔越则扮演起了兄长的角色。虽说他本来就是兄长,但这回他扮演得极其认真。早中晚云清要向他和楚依芊请安并且接受问话。其实就是有事没事的和她聊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目的,乔越死要托住云清,不想她飞蛾扑火一般的要去给慕容风解毒。呃……且那解毒之法他极不喜欢。 他知道这样不好,只顾着自家妹子,不管妹夫的死活,但他承认自己就是自私,特别是这次。他甚至一边骂着自己一边谋划着,等过个一年半载,是不是要给云清找个下家了呢?那嫁谁合适呢? 蓝衣不男不女,娘娘腔,没自己阳刚,否;乔洵那厮涂脂抹粉,更是妖孽,何况还是他们的叔,也否;高与那小子似乎对云清也不错,但他有孩子了,况且他也没自己高,更没自己俊,更否;慕容家那几个没死的挂名哥哥,听说老二就是当年从他府上将云清救走的那个,那小子……年轻俊朗,洁身自好,文武双全,据说流放在外还不忘时不时的打听一下云清。可他和云清是一个爹生的!哈,这肯定不行。 乔越捏着一个包子从早上一直想到了晚上,最后发现漠辽似乎还有两个人。特别是那个和云清长得比较像的。据说是最不死心的一个,一直偷偷的那那练兵,试图再抗衡中原,伺机在某位姐姐面前表现一下什么的。那小子……好像没啥缺点哈。不对,他比云清小,云清怎么能嫁个比自己小的呢?嫁个小弟弟还不成天操心!不成不成! 最后,乔越含着包子做着美楚睡着了,因为他发现只有自己最合适,身体健康……好吧他承认正在一点一点的健康起来,但自己俊呐,武功好,对云清也好,况且云清当初就是和他拜过堂的。 最重要的一点他忘了,那就是,他和慕容二一样,那俩是一个爹生的,他和云清是一个娘生的。 就在乔越计划着美梦的时候,多方努力,那本残缺的古书终于从一个乞丐的破鞋底子下给补全了。 蓝衣瞅着云清,直到把云清瞅的不好意思,瞅得另外两个男人涌出了一股想要揍他的冲动,才道:“那个,你……”他嗫嚅了半天,到后来乔越想要爆粗的时候,他才猛然蹦出一句话:“你俩初次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张地图?” “地图?” 云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产生了一些令人羞涩的联想。 就在众人也不解,且也正待羞涩之际,没想到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慕容皇帝忽然开了口:“你说的是不是这个?”说完,他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张类似绢帕的东西。仔细一看,纹理清晰,条条线线的,倒是真的像是一张地图。 慕容风扫了眼云清,将手握拳放在唇下咳了咳:“那个,是在你后背上的,就那么一瞬间……” “你他娘的!”乔越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想当初,云清她一直舍不得碰,总是想留着留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第一次就用上了后入式。 “也,也就一瞬……” 云清好似想起了什么,顿时脸红的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原来,这本古书上记载,龙脉会在龙女的初夜显现,但就像慕容风说的,只是一瞬。他没想到云清的后背上会有纹身,当然,当时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像是纹身。于是,他便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将其记了下来,事后,也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描了下来。本还想着问问云清这个纹身是怎么回事,但后来就再也没有看到了。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他甚至会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龙脉与盅毒的解法同在,你在得到获得天下的财富的同时,也要背负替龙女解毒的风险。而且能使地图现世的方法也只有那一瞬,且结合的两人必须是真心相爱。 云清不太懂医理。 可能,相爱的人会产生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才会激发体内的地图现世吧。 乔越拧着眉毛看看云清,又看了看楚依芊。他心里酸酸的,因为云清是真的爱着慕容风;又替他消失的老爹不值,他爹没看到地图,看来他娘不爱他爹。 第218章 原点 事情总是要有它的奇妙之处,才能称之为故事。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乔越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龙脉,竟然就在他和云清曾经“定情”的地方,那个充满着月桂香气的峡谷。 坐在一池静水旁,云清的眼睛自始至终也没离了那池底的一尾小鱼。 它长大了呢,呵呵。嘴角牵起一抹笑。 随着那尾小鱼画圈圈一般的游来游去,云清感觉那池水好似越发清冽了。一圈一圈的,就像树林里的迷雾,团的再久,也终会散去。 果然好水。 谁能想到,跳到池子里洗个澡,那所谓的毒盅就能像身上的泥巴一样轻易的洗去。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那个时候,就算乔越就在身后一丈的树丛里站着,她也一样要跳到池子里洗个痛快。当然,没说洗澡就一定要脱衣服的,对吧。 一个没洗成的澡,引发了后来那么多的故事。云清忽然间有个想法,如果接下来无事情可做,她似乎可以专职去写话本子,这么多的素材,如果不去很好的利用,嗯,可惜了。 她打了个哆嗦。感觉身后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从她再次见到那人起。 她自认为是个坦荡的人,爱恨一向分得清楚。可面对那人…… “哥。”她扯出一个尽量灿烂的笑脸。 回眸一笑百媚生……啧,真是漂亮。乔越不知从哪折了一把野花,飘飘乎乎的走了过来。 “给。” 云清顿了顿,还是接过。 “别叫我‘哥’,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连亲子装都做了全套,还想怎么熟? 她不说话,低头看鱼。 “其实……我想说……咳……是这么回事。”乔越把他咬着包子冥思苦想的过程讲给了云清。当然,结果可能会有点差池,因为人家正牌的夫君刚刚洗了一个万能澡,现在正在柔软舒适的帐篷里由六个面容慈祥。和蔼可亲且又精通医术的老嬷嬷伺候着。且看那情况不日即将醒来,随时生龙活虎。 云清开始一直低头,不肯去看乔越。手里拿着根草茎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画着圈圈。后来,乔越越说越激动,就差直接实施想要把人扑倒的冲动了。 “哥……”云清仰起脸,适时的阻止了他:“你感觉,蓝衣和他哥有可能吗?” 乔越正专注的看着云清,对于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解,但出于对云清的尊重,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估计没戏。 “这就对嘛。”云清起身。将草茎扔进池中。小鱼摆着尾巴十分欢快的游过来围着那草茎嬉戏。 “那我们……”其实也是不可能的,这个乔越应该清楚,他一向聪明的很。 可话未说完,他便站了起来。且单看那紧蹙着的浓眉,便知他这是不爽了。果然,乔美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他那白的近乎透明的爪子,抓住了云清正一点一点往后退的小肩膀:“这里,本就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那一年,月桂飘香;那一年,她答应了做他的女人。 如果不是出了那许多差错,如果他们不是兄妹,估计现在还真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但是生活里没有“如果”。 云清没再后退。自打脑子里想起了曾经的种种,对于乔越,她已经无话可说。是真的无话可说。她坐在池子边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能说服他的理由来。 如果换作旁人,单单是兄妹这一条。便能阻了所有的路,但他不是旁人,他是乔越。他说过,他看上的人,便是亲妹子,也照娶不误。 云清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当初他之所以放手,并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他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更何况,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他这号人,眼里只有慕容风。 “你看……”云清伸手抚上了乔越的脸。不得不承认,他越发美貌了。确切的说,是越长越妖孽了。银发白肤红唇,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怎么妖。云清本想说:你看你长得这么美,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这一枝长在一个根上的花。可想了想,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只是当个屁。 于是赶紧抽回手。不能再摸了,眼前的兄长明显有些激动的征兆。 “你喜欢小孩吗?”她换了个话题。她记得曾经说小小越的时候,他也挺高兴的。 乔越皱紧了好看的眉毛,感觉这不是个好话题。在北齐皇陵的时候,他本来就要得手了,她当时就是以什么 “小小越”为理由拒绝了自己的求欢的。 果不其然,就听她接下来继续道:“哥,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小孩儿的,对吧。”他讨厌左一句“哥”右一句“哥”,无形中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兄妹之间再过亲密,也不能天天睡一起吧。一想这事儿他就后悔,早该把云清办了的。 现在他又来了那股劲儿了,也不想她难不难受啥的了。只是感觉自己只是晚了一步,就步步都晚,现在早被慕容那小子不知道落了几个城池那么远了。 “哥,我知道你也喜欢小孩儿的。其实不管你喜不喜欢,作为大越的贵族,为了皇家宗室传宗接代也是你不可推脱的责任,对吧。 可兄妹是不能生小孩的,生出来也会四肢不全,面容畸形,头脑发呆……” 乔越脑子里忽然间闪现出了好几个缺胳膊少腿或者多胳膊多腿的小孩流着哈拉子挂着鼻涕叫他“爹爹”的样子。 咦!他抖了抖,真是不堪想像! 云清感觉这话算是说对了,松了口气。 “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某人转眸,定定道:“大越皇室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乔洵乔邦他们。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身体健康没有恶疾,一定能担此得任”。再说,小孩儿不一定要云清来生,要是楚依芊实在想抱个外孙啥的,他去外面弄个小婴孩来,从小养大,说谁是他爹谁就是他爹,对吧。 这事儿不少,他,或者慕容风,都在此列。虽然不是自家爹抢来的,可也是活了好大岁数才知道自己的爹不是亲爹。 想远了,一不留神,云清已经回去找楚依芊吃饭去了。 …… 睡了三天,慕容风终于醒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云清。眼见着面前一位眉目慈祥,和蔼可亲的老姨娘,他一下子懵了。 我睡了多久,难不成…… 他激动的握住了面前人的手:“清儿,我这一觉,竟睡了几十年吗?” 老姨娘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差点当场晕厥。赶忙转过身去抹眼泪:“啊呀呀,这要是能年轻个二十岁,该有多好哇。” 大齐皇后好像成了望鱼石,据说这几天一直坐在那个池子边,看着池子里的一条小鱼,除了吃饭睡觉外加个人必须的清洁时间以外,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 慕容风听了,内心涩涩。本来认错了人心里就不好受,听到侍卫如此汇报,脸上更是有些挂不住:“嗯……那个……朕之前交代过,让皇后她好好守着那池水的,没动就好,没动就好……对了,她一直没动过吧。” “咳……”侍卫的脸色有些发青,因为他很认真,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惟命是从”,眼下皇帝陛下如此发问,他倒是真的感觉有件事似乎没有汇报,本来想说的,可现下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说。 “其实……皇后娘娘她动过的……夜深的时候,她可能睡不着,所以在陛下的帐外经过。”其实不是经过,而是徘徊了三两圈。但此侍卫一直对云将军的威名心生敬仰,私下里还是向着她的。 皇帝大喜。 ……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紧接着,肩膀上覆过来一只修长大的大手。 “都想起来了。”应该是个陈述句。 “嗯。”她点点头。 慕容风在云清身旁坐定,转过头去看她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出了些许暖意,绝美的面容总算多了几分平常的人气。 “那……那些事,能原谅我吗?”他没有看她,转而也去看池中的那条鱼。经历了这么多,有一些不得不承认的裂痕确确实实的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 从未求过任何人。但这次,他已不想再失去。丢了心的感觉实在不好。尝过一次也就罢了,要是时不时的再来几次,他真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能承受。 云清没答话,将头埋在膝间。 慕容风长叹一声。 男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树丛里。云清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去,那永远挺立的肩膀似乎忽然间垮塌下来。 她想叫住他,想跟他说:我刚才伏在膝盖上睡着了,你说了什么其实我没听清啊,不是故意不答话的。可想了想,说了还不如不说,好似这样的事实更加伤人。 她确实是累了。 这几天脑袋里一团糟,藏了好几年的事情,想要从头到尾的理顺,着实花了她好些功夫。 天黑了,她想她应该回家吃饭了。 ps: 亲们,我终于回来了。病了一场,又遇了些乱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第219章 不撒手 万千人觊觎了许久的“龙脉”,闪亮登场。 登场方式是绝对的“闪亮”,大堆大堆的南海珍珠,大量的黄金宝石,如果不是见惯了珠宝,众人恐怕真有被闪瞎的风险。 财宝可以购买武器,可以雇养军队,甚至有些边陲小国会出售自己的城池。所以,有了财宝就相当于有了称霸天下的资本,此为“龙脉”。 照理说财宝是在西越发现的,乔家应该有份,更何况是雁过拔毛的乔越公子。但此时的乔公子不是彼时的乔公子。他此时正在思考。 对于权利,不在他现在的考虑范围,他唯一心心惦念的就是那一生的幸福。求解不得,他已经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壳子里,许久不许人进去,于是,在瓜分财宝的关键时刻,他主动进入弃权状态了。 于是,在他的大齐小舅子第三次派人问他“要不要带一部分回去”的时候,他朝着进来的小兵不置可否的吼了一嗓子:“滚!”别打扰他思考。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大齐的人,所有与他那小舅子有关的一切。 慕容风不是一个喜欢打仗的人。虽然他成名于战场,但那并不代表他真的喜欢杀戮。当初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现在,他的存在感已经太强,无需再证明什么。于是,他也没有那份称霸天下的野心。 但最初北上的初衷还是不变,所有的前提就是他的人不容许别人觊觎。 可西北方向明显有股势力不容小觑。 那个男孩子长大了,一年前,他见过他,在南疆。慕容风当时派了人整天整天的跟着他,想看看这个男孩子,确切的说现在可以称之为男人的人了现在在做些什么。 回来的人禀报说,他几本没做什么,就是逛街,到处的逛。 慕容风感觉蹊跷。他已经是一国之主,断然不会闲来无事的跑到不属于自己的国度来闲逛。于是在手下连续的跟踪了十几日,将他的所有路线一一报告之后,慕容风心里不是味道了。 他在游走一个路线,曾经走过的一个路线。起于与某人的相识,终于某人的消失。 在南疆的那段时间,由于战事繁忙,其实慕容风并没有过多的时候陪伴云清。所以现在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时将陪伴云清的任务,交给了这个当时叫“小金子”。现在叫做“耶律楚德”的人。 “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一个异性去照顾。是最愚蠢的事。”在看到了耶律楚德种种深情缅怀外加请人按照记忆画了上千副故事书一样的图画时。慕容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这人是真的喜欢云清,且那程度似乎并不比自己要低多少。 他长大了,背影看上去已经完全褪去了当时的那分青涩,现在的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再有人把他当作一个女孩子了。但他的长相还是让慕容风惊了一惊。他和云清还真是像。一如既往的像。 慕容风讨厌这点。因为这让他想到了“夫妻相”三个字。 本来想在一个叫“鸿门”的地方请这位故人喝上一杯的,只可惜,这个念头还未付诸实际,就被他当时的毒盅发作给打断了。他连夜回了业城,去会访月明给他请去的名医去了。 此番,已是一年。 本来现在天下太平,云清也恢复了以往的记忆。虽然她现在态度不明,明显还是有些别扭。可慕容风一颗心好歹也放回了原地。毕竟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过了,云清已是他无人可否无人敢否的妻子。这一点他很满意。 可西北那位小美男明显有些不服气。 各方面的信息都在显示,他于公于私似乎都有进犯中原的意图。 前半年里,慕容风大有万念俱灰之势,所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练功打坐”之上。至于西北那边又放了几多狼烟。又打了几场碎仗,他一直没有去理。放任了月明去管。 现在,他不乐意了。 那小子越战越勇,据说已经连连攻下了三四个边境小国。这可不行,过了那些小国,就是大齐了。这小子越发的得瑟了。 他本来还想再忍上一忍,等云清过了这段别扭期再做理睬。可私下里听来的一些消息,却让他越发火大。 据说那小子不近女色,手下人便隔三差五的给他进献美女。可他挑剔的很,不是嫌这个高了,那个矮了;就是嫌这个胖了,那个瘦了。挑来挑去,手下人急了,哪有不爱美人的帝王,于是草原汉子很直爽,直接问:“您就直说吧,想要个啥样的,俺们给您找去!” 他思考了半天,最后命人抬来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镜子,一指:“就这样的。矮点,细点,就行。” 手下人听了,差点没将嘴里的酒喷了。见过自恋的,可没见过如此自恋的,竟然要找一个和自己像的! 他们自是吃惊,但慕容风听了,却恨得牙齿痒痒。 这小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和他长得像的,那不就是云清吗?! 真是个恋姐癖,小狼崽! 于是,大齐和漠辽正式交锋了。 不打也不行了,那几个小国多年进贡,现下国家没了,几个王都跑来跟慕容皇帝哭诉,他也是于公于私都不能不管了的。对吧。 战争是残酷的。 云清是热爱和平的。 在一个月亮皎洁的夜晚,云皇后潜入了敌营。 人们只道那天夜里,耶律皇帝的营帐一直亮着灯。当侍女们端着托盘拿着洗漱用品及早膳款款走入营帐的时候,就看他们的陛下像个雕塑一样的站在那里。眼睛直直的,手里还握着个什么东西。 后来,两国就停战了。 于是,传说四起。 版本一:大齐皇帝得了龙脉。啥叫“龙脉”?那就是说,人家才是真正的“龙”!一统天下不是梦想,那是万众所向好不好?于是乎,那条漠辽的小龙理所应当的缴了械,归了山头拜了老大。一句话总结:投降,无需理由无需过程。 版本二:耶律楚德年少时受过大齐皇帝的恩惠,你们不知道吧。嘿嘿,这事还别说我不告诉你们,这是我在南疆的二姨的姐夫的那位负责倒夜香的小弟的儿子说的。据说呀,当年的耶律楚雄饿得皮包骨了哇,瘦得就跟个小女孩没啥区别了哇。 对了,因为人家耶律长得好看,有多好看呢?听说好像不比咱们的皇后差哇。于是当年的大齐皇帝就把现在的漠辽皇帝当成小媳妇给养起来了呀。 诶?别走别走啊,我还没编完呢,你们陪我聊会儿天好不好?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找个陪我说话的容易吗?你们说我瞎吹不信?我拿我南疆的二姨的姐夫的那位负责倒夜香的小弟的儿子的脑袋跟你们保证噢……啊呀呀,怎么人都走光了? 版本三:那夜我值勤,看到一个黑影进了路们陛下的大帐。问我为啥没喊“抓刺客”?你们有点常识好不好?那人影明显就是个女人!咱们陛下多久没开荤了?他不好意思在阵前召妓(好吧这个邪恶的小兵将那人影想像成了军妓,我们就无需理由无需过程的原谅他吧),人家一个皇帝做这事还要偷偷摸摸的,我怎么好打扰嘛 “然后呢?” 小兵挠头:“第二天的事儿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陛下一高兴就让咱们停战,然后就回家了呗。” 群殴之。 大齐。 慕容皇帝下了朝,在解语轩的门口徘徊到第六圈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你是如何说服他停战的?”他打算从国事论起。 云清喝了口水,手里摆弄着一个什么东西:“他不是爱打仗的人。” 慕容风翻白眼。 “我给他列了些数据,告诉他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再打下去又会死伤多少。” “然后?” 云清抬眼看了眼慕容风:“他是你带大的,他又不傻,你怎会不知?” 他不是我带大的好不好?我只是中途接手了一小阵。现在还后悔的不得了。 “他是不傻,可他明显了要跟我死磕,至于原因……”慕容风笑了笑,他不想说。 “嗯,”云清点点头:“我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但他不是乔越,他还算是个正常的人。” 慕容风不解。 于是云清又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就跟他说,你看咱俩长得多像啊对不对。为啥这么像呢?因为咱俩是亲姐弟!” 慕容风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这也太凌乱了吧,照此推理下去,那其它几个周边国家是不是也要去走访一下,貌似咱们这云皇后的兄弟好像遍天下呢。 云清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不淡定很不赞同。她抿了一口水,淡淡道:“小金子当然不会真的是我兄弟,但我说是,他也没反对。” “……” “然后的事,你不是知道了吗?” 他确实是知道,然后他就停战了,据说骑着马一个人带着一群人静静的回漠辽了。手里还一直攥着一个什么东西,不肯让人看,不肯撒手。 第220章 一直只有你 云清第一次有负罪感。 她手里拿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那日去漠辽的军营,她本是打算试试看的,试试劝说一下金子弟弟,也就是楚德兄。她花了好几个晚上将战争造成的伤亡数据罗列得清清楚楚。从小就生活在战火中,自打有记忆起,她眼前的画面就一直与杀戮并存。她的生命,似乎一直是血色的。 善于打仗,但是,她不喜欢打仗。 她也相信没人愿意打仗,特别是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天下为三,几本可以太平了。 临行时路过街道,一个老汉正在卖儿卖女。那小姑娘干巴巴瘦得可怜,小脸儿脏兮兮的;小男孩也瘦得只剩下了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当年的小金子。虽然见到他时他已经“珠圆玉润”,但她知道小金子也是过过这样的生活的。 于是她给了那老汉银钱,老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激的将一对儿女交给了云清身后的护卫。云清本不打算让这一家分离的,可她也知道,凭老汉一人,在这样的年月里,要想养活这一对儿女已是不大可能。与其让他再将这一双儿女转手一次,给他们一个未知的命运……云清想了想,还是将那小儿女收了。 老汉握着手里明显高于市价好几倍的银钱,嗫嚅了半天,终是战战兢兢的说了句:“小……小姐……”云清一直长得很年轻,不要怪别人不管她叫“夫人”。 “有事吗?大叔。”云清站住脚,语气温和,面容亦温和。 老汉壮了壮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问道:“您,您会让她们做奴隶吗?”他声音极低,低到自己可能都听不见。 云清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好多有钱人家都来这里买小孩,然后买回去当牛做马的使唤。想了想。她才尽量放柔声音说道:“不会,我会让他们念书。”对,是念书,只是念书。如果他们喜爱学武,她也可以找人教教,甚至自己去教,但不会再让他们去杀人。 眼望前方,那里还有没散去的烟尘。有生之年,她不想再看到战争了。 一双小儿女开始不愿意走,以为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侍卫们走上前。面对身形已经佝偻的大叔。语气尽量温和:“孩子在夫人那里。随时想家,你都可以去看。” 这才松了手。 一双小儿女似乎很喜爱小玩意,他们死盯着一个首饰摊子不走。临时建起的城镇,自然不会有什么质地优良的饰品。小姑娘要了一个无论造型还是质地都极普通的玉佩。在云清的诧异下。她让老板将玉佩一分为二,自己留了一块,别一块儿给了弟弟。她刚刚听侍卫大哥说,她和弟弟可能要分开学习,不能再住在一起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跟着侍卫朝低头朝营房走去,云清看了看,也买了一块儿。 现在,她手里捏着的,就是其中的一半。 骗楚德说是他姐姐。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临行时给了他那半块玉佩,她也没多想。但清楚的看到,楚德的眼框湿润了。他很孩子气的用绣龙纹的精致袖口狠狠的擦着眼泪。但那眼泪似乎越擦越多,永远流不完了一样。 云清很想上前拍拍他的肩,可手抬到半空还是止住了。 在楚德的带领下。漠辽的军民已经学会了种植粮食。其实他们过冬的食物几本能够自给自足了。所以,大军挥退之际,素来有狼军之称的漠辽儿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好战,只是表象。如果有吃有喝,估计都想回家搂着老婆热热炕,白天再看着孩子满院子的撒欢到处跑。 …… 八月十五,在一个月桂飘香的日子里。漠辽、大越、大齐三个大国正式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地点在业城,当然,为了庆祝百年难得的和平,业城现下已经改名“清城”。至于是不是为了和平,没人质疑。大越和漠辽的君主甚至没有质疑这个地点,照理说应该选择三国交界处的。 宫殿里喜气洋洋,普天同庆。 三国君王为了和平共饮之。本来是邀请了皇后同行,可偌大的宫殿里,竟然是清一色的男人。 大越还没有皇后,据说正在如火如荼的竞选中,其实已经选了十几回,可硬是没选出个越皇可心的;漠辽有没有没人知道,只是听说耶律皇帝洁身自好,自好的过份;大齐……嗯,好吧,实话实说,皇后自打进了解语轩,还没出来过。想让她参与这种场合,慕容皇帝不会傻到前去讨嫌。 满园荷香。 慕容风第七十八次将他的奏章什么的都搬了过来。他批改,她看花,互不干涉。碧波荡漾的池边,俊美异常的男子俯首细细阅读着什么,偶尔有笔尖沙沙的划过纸面。 另一旁,十丈开外,一个身着绿裙的女子将裙摆铺在栏杆上,斜倚着不知道在看夕阳还是在看荷花。她斜倚着栏杆,姿态慵懒。偶有微风吹过,牵起她瀑布一般的长发,那长发轻轻柔柔的顠着,有时候,慕容风会从一堆奏折中起身。 他常常看得发痴。即使不能上前,看看,也是好的。 如此往复。 如果是不是知情人士,定认为这是一副极和谐极俊美的画面。可如果这画面中的二人就像这副画一般不声不响的将这个造型摆了几十天,估计就不会有人认为和谐了。 慕容风只说过一次,请云清搬回凤先殿。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感觉就像是看荷花一样。 之后,他没再问,她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习惯,对他一直不闻不问。 这日,如果她还倚在栏杆上,恐怕这样的画面还得持续很久。但今日,她竟然没来。 将奏折摊开,提笔。刚刚写下一个字,慕容风便蹙起了眉。不行,这画里少了她怎么成? 命人将纸案收好,慕容风提着袍角大步朝内殿走去。 这里他没光明正大的逛过一次,但夜间没事儿练轻功的时候,他来过。所以,路找得不算不顺。 走着走着,就看到云清身旁的贴身宫女丫头。那姑娘只顾着走路,差点没一头撞到皇帝身上。 她惶恐。即使自家主子拿这个皇帝不当回事,她做为宫女,自是怕的。这个皇帝也就在自家媳妇面前一副温良模样,平日里不言不语,不喜不悲的脸面,时时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所以,那一张再俊美不过的脸,是有十足的威慑力的。 “皇,皇上……”丫头结结巴巴,太久没与皇帝行礼,一时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慕容风一摆袖子,面色有些发沉:“皇后呢?”今天怎么没去看荷花。 丫头吓得一个哆嗦。其实她原来胆子挺大的,但跟在云清身旁太久,云清对她太好,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这样一个威慑力十足的男性嗓音。 她朝着后面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娘娘,娘娘她昨夜……皇上,皇上……”看着慕容风大踏着步朝那房子走了去。丫头舒了口气,心想:娘娘你不要怪我,你心底的小秘密,也是时候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昨夜下了雨,从池塘那边刮过来的风有些潮湿阴凉。门没关严,一推,就开了。 慕容风怔住了。 本以为是间寝室,可入目的,竟是满眼的画卷。 一张张,一副副,画得到处都是,飘得到处都是。 有晨起练武的;有俯首读书的;还有指着远方谈笑风生的。他走到桌旁,拾起案上的一副,这副的墨迹最是鲜亮,想来是最近才画的。画中,男子俯首低笑,像是在看着什么人,可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的。 望着满屋的画像,从十几岁画到二十几岁,一个人,足足画了上千副。 慕容风笑了,好久没笑得如此开心。好像心中一扇久闭的大门,终于敞开了。 执笔,研墨,在那最近一副之上,他画下了一个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的女子。 山坡上。 女子娇俏纤细的背影隐在一片青葱之中。 慕容风信步上前,在她身旁坐定。 他从身后掏出已经装裱好的画卷,递到云清面前:“画,我已经画完了。你给指点一下吧。” 画中,男子俯首,怀里,是个美眸微敛的女子,女子贴着男子的胸膛,模样,是幸福的。 云清看了好久,直到看得两眼发酸,才将画小心的卷了起来:“画的很好。”她喃喃道。 慕容风微笑。 “那里,是我督建的,你知道吗?”她指着山坡下的大齐皇陵。慕容风刚刚隐出的欣喜又落了回去。看着她。 她在脚下勾勾画画,指了其中一处,抬眸看向慕容风,眼中是好久未见的清明:“百年之后,我早已给自己留了安身之所。从前,是在你的外面,现在,我把自己移到你旁边了。”她顿了顿,继续:“我很善妒,你的旁边,只能有我。无论是外面还是内里。” 山坡上的味道真好,有清草香,还有隐隐从远处传来的荷香。深吸一口气,慕容风一把将云清搂在了怀里。搂得极紧极紧,仿佛要将十几年的心事都化作这个拥抱。他顺着她的发,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这里,只有你,从前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