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地万物都生于混沌之初。正所谓,天地自古有灵气,内聚于山川,外显于风云。凡是八荒之内有名的巍峨高山,基本上都有神仙洞府。” 田安安将头顶的树叶帽往上头推了推,拿着一根小树枝卖力地在地上比划比划,口里继续滔滔不绝,“像北方的昆仑山,南方的招摇山,还有什么青丘啊,琅琊山境啊,都住着不少四海八荒之内的知名仙君神君。” 说着,她小眉毛一皱,树枝伸出去戳了戳正在打瞌睡的一只小鹿妖,“神仙都很凶残,道行越高的越恐怖,那些地方,一定一定不能去瞎晃悠,听见了吗?” 与小鹿妖不同,一旁的小鸡精倒是听得格外专注,关键处还不忘提点问题来配合配合,比如说,此时他眨巴着大眼睛道:“安安,巍峨高山有神仙洞府,那咱们这座应朝山呢?也住着神仙吗?” 安安回他一记白眼,蹲在地上将树杈子一扔,“少年,你真是太天真了。咱们这山头常年鸟不拉屎鸡不下蛋,八百年都不着一朵祥云一溜紫气,哪儿来的神仙。” 小鸡精听了好失望的样子,小手在地上画圈圈,“我都几十岁的精了,长这么大连个神仙都没见过,难过。” “所以啊,我说你们涉世未深。”安安伸手拔了根小鸡精漂亮的尾巴毛,放在红艳艳的小嘴边吹了一口,“我告诉你,看见神仙啊,你躲得越远越好。现在九重天上的仙君神君都喜欢养宠物,大到老虎豹子黑熊,小到猴子花猫黑狗,见什么抓什么,抓什么养什么。” 还没有成年的小妖精们悚然大惊,一个个咬着小手颤声道:“当真?这么残忍?” “对啊。”安安很严肃地点头,“千万不要对任何神仙抱有痴心妄想。”边说着,她伸出只白嫩嫩的小手在小猪妖滑溜溜的小脸上摸了一把,啧啧感叹,“瞧这细皮嫩肉的,品相多好,简直是仙宠界的种子选手。” 小猪妖缩在大树底下瑟瑟发抖,一副快被吓哭的样子,大眼睛红红地瞪着她:“安安,我胆子小,不吓唬我咱们还能勉强做朋友。” 田安安投去鄙夷的小眼神,“出息,好歹也是七十岁的猪了,这么这么容易哭鼻子呢?你这样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顿了下补充一句,“当然,也不会有男孩子。” 旁边的小狼妖正在你树下认真地磨爪子,蓦地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田安安,“安安,你不是才比我们大一百岁么,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闻言,她吊起嘴角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放眼整个应朝山,谁的消息有我灵通?常言道,坐于一方天地就可知天下事,这就叫智慧……” 方此时,远处洞府的大石头门开了,一个身姿妖娆的俊美青年摆着水蛇腰慢吞吞地扭了出来,小手帕子一挥,视线四处打望一遭,最后停留在老树下头的那抹娇小的身影上,吆喝道:“哎哎哎!小猫!都这个点儿了,大王说你该去巡山了!” 安安听了嘴角一抽,重新捡起地上的树枝“咔擦”掰断,往地上一摔,怒了:“黑老二!别以为我们当猫的记性不好,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一个时辰前才巡过山呢!” 黑蛇掏出个铜镜搔首弄姿,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赶紧去吧,大王有令,最近天有异象,万不可掉以轻心。说起来,咱们这山头几千年都风平浪静,难得出点儿事,你去探查探查,看是哪个神君要渡仙劫了,还是神族和魔族终于要开打了。” 然后丹凤眼一挑,隔空朝小猫妖抛了个媚眼,“乖乖地去,蛇哥可疼你了。” 田安安一阵恶寒,回了一阵干笑。 身后一众小幼妖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乖啦乖啦,你巡山,你光荣,应朝山的未来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一垮,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更加消沉了几分。 踮起脚尖,拿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挠了半天,终于把挂在树上的锣鼓和锣槌取了下来。安安回头朝小伙伴们招招手,“我去巡山了哦!看样子最近不大太平,都别乱跑,记住了么?” 小幼妖们忙不迭地点头,在清幽幽的草地上蹲坐成一排,摇摇爪子扑扑翅膀,“记住啦!” 应朝山虽然没什么神仙也没什么人烟,但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这座山头与世隔绝,距离最近的人族村落也有将近百里,是以山中精怪们常年自娱自乐,自给自足,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白虎大王为代表的自己种地自己吃的一条龙生产模式。 此时,安安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一边敲锣一边抹汗,头一回生出一种离家出走的冲动——这个世道,虐狗不仗义,难道虐猫就仗义么?真是忒过分了…… 不过这种悲伤的小情绪并没有持续上多久,生性乐观的某猫很快就甩了甩小脑袋,小拳头一握,决定苦中作乐。于是,田安安开始敲锣,开始打鼓,开始扯着娇娇柔柔的小嗓门儿唱歌——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举……” 一面哼着一面蹦跶着前行,蓦地,安安晶亮的眸子微闪,举目而望,却见极远处的云层千朵均隐紫气浮动,气泽沉厚至极,相去数里,周遭的群草百花却都盛放得极致。 欣然歌声戛然而止。 她蹙眉,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垂眸四下打望一番后,弯腰附身,拂开了地上的一株黑色鸢尾。 几滴鲜艳血迹,赫然入目。 安安眨了眨眼,抬眸,视线顺着血迹一路往前。只见蔓延的尽头,是应朝山同紫檀山境交界地带的一方灵泽。 很显然,有什么东西受了伤,且受的伤还不轻。 她抬起小手摸了摸下巴,心中纠结了片刻,然后,咬咬牙迈开小细腿,拎着锣鼓十分谨慎地朝前方走了过去。 风不知何时停了,偌大的一方天地,竟连一丝鸟兽虫鸣也不可闻。愈是往前逼近,强大到极致的威压便愈浓烈,安安警惕地抬起脖子,目光望向头顶层层堆叠的祥云紫气,然后,约莫是有点儿头绪了。 唔,看来,这受伤的东西是个神族,并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个仙阶极高的神族。 脚下步子骤然顿住,一时间,小猫妖的内心陷入了万分激烈的天人交战当中——过去瞄一眼,还是立刻退避三舍,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问题。 毕竟神族和妖族数万年来虽然没什么仇,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好,再加上最近神界流行的捕妖为宠之事,安安打心眼儿里觉得,神仙实在是太特么变态了。 思来想去了好半天,最终,猫咪天性中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再度抬腿,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毛茸茸的四只小爪子。她囧——看来那只神仙的气泽实在太强了,竟然硬生生将她逼出了原形…… 咳咳,不过原形就原形吧,就是猫掌垫子软软的,踩在小石子上有些硌人。 小白猫叼着锣鼓一溜烟地小跑,片刻之后,她在灵泽边儿上驻足,扬起小脖子一望,只见碧湖千里一望无际,紫气在上方汇集到了极致,而源头,是一个靠坐在千年老树边儿上的人。 墨色华服,乌发流泻,一只长腿微曲,姿态随意地靠坐着。 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安安踮起小猫爪子试探着走近,一双乌黑的大眼眸子亮晶晶的,闪动着好奇的光彩。 近了,看清那人的脸,竟足以跳脱任何尘世里对美这个字的形容。面如冠玉,眉目间的疏离清冷几乎能使人生出不可仰观的错觉。他微合着眸子,俊美无铸的面庞脸色不佳,安安走了会儿神之后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只受了伤的神仙。 她年岁不大,但由于常年在应朝山里担着巡山之职,常有机会同各式各样的神仙妖魔打交道。然而这个人,却是她见过的所有神仙里,紫气最重的一个。 不言不语也使人不敢逼视,高洁得仿佛不染纤尘,像是活在万千古籍中的尊神,大抵只能教人看段文字任其想象。总而言之就是,好看得不大真实。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到底是谁啊…… 安安尖尖的两只小耳朵竖了起来,围着这个貌似品阶相当高的黑衣男人……呃,男神,小心翼翼地绕了几个圈儿,晶亮的眸子看向这人胸口大片暗色的痕迹,微微拧眉,看来这就是血迹的由来了。 她将嘴里的小锣鼓扔在了地上,翘起小尾巴转了个圈圈,纠结着要不要伸出友好的援助之手。 琢磨来琢磨去,她最终还是怂了——这位仁兄一看就好厉害的样子,说不定只是靠边儿打个盹儿,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忖度着,她重新将锣鼓叼了起来,踮起小猫爪子准备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眼帘微抬,乌黑的眼眸如若缀满繁星,璀璨生辉,却又显得极其清冷,目光冷漠地投落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叼着锣,耳朵的毛上还沾着很多枯草枯叶的,小白猫。 小白猫傻了,嘴里的锣鼓哐当一声落了地,目瞪猫呆地仰起脖子看他。 须臾之后,神君冷凝如玉的嗓音平静响起,淡淡道,“见死不救?干得不错。” 第二章 第二章 安安小猫嘴一抽,觉得这句夸猫的话着实是夸得言不由衷。很明显,这位神仙的言语是一种讽刺,红果果的讽刺,讽刺她见死不救,讽刺她没有同情心。 身为一只常年代表妖族和魔族人族神族各种族打交道的巡山猫,不得不说,她被这位神君大人讽刺得有点儿尴尬。片刻的呆滞之后,安安小猫爪一蜷,决定为自己和妖族的颜面抗争一下。 于是她仰着小脖子定定地望着那位长得着实好看的神君,摆出一副自以为非常严肃的表情,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恳切道:“不不不,神君误会了,我并不是打算见死不救地开溜,我怎么会是那种猫呢!” 男人低眸,冷漠的视线在脚边脏兮兮的小白猫身上流转一遭,面上看不出喜怒,薄唇微启,淡淡吐出一个字:“哦?” “嗯嗯嗯!”安安正经八百地胡说八道,顺带溜须拍马:“神君俊美不凡,遥遥若高山之绝立,小妖对神君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绝对做不出见死不救的禽兽之事来!其实……其实我是准备多喊几个帮手来把神君扛回窝呢!” 神君依旧沉着脸无悲无喜的模样,目光从她自认为非常诚恳实则并不能看出什么表情的小猫脸上收回来,微合上眸子,嗓音低沉醇厚,淡淡重复了一句:“对我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闻言,小白猫自是忙不迭地点头点头。神仙都是变态,越厉害的神仙越变态,这位神君一看就是神仙中顶厉害的那一种,伸出只小指头就能轻而易举地捏死她。 为了不被当成“见死不救的狠毒猫妖”捏死,她拍马屁拍得愈发卖力起来:“神君姿仪俱美,放眼八荒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他任她胡七八糟地一通神侃乱吹,待那娇娇弱弱的嗓音稍有停歇时,终于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话来:“你知我是何人?” 小猫妖咦了一声,诚实地摇头,“不知啊。” 接着便听神君淡漠的嗓音响起,语气冷淡:“不知本君是何人,还如此仰慕,可见你对本君是真爱。” “……哈?” 她整个儿猫都惊呆了——这位神君莫非受伤的是脑子,这种清奇又没有丝毫逻辑性可言的推论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那人眼皮子掀起扫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呆滞两只大眼睛惊瞪,淡道,“说错了?” “呃……”安安脸皮子一阵抽搐,可惜脸上的毛毛挡住了也不大看得出来,只是声音出口抖得像筛糠似的,“当然……” 话音未落,神君一记凛冽的眼风扫射而来,吓得她当即把没出口的两个字悻悻地咽了回去——乖乖隆地咚,这种误会实在是闹大发了,难道她的种种行径让他误以为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神天菩萨,她才一百八十岁,刚刚成年,而且大秋天的,哪只猫这时候发情…… 所以男神你的逻辑是被狗吃掉了吗?吗! 一阵腹诽,在神君面无表情的扫视下,她终究还是认了怂,干笑着点头哈腰,“当然没错当然没错,今日得见神君是小妖天大的福分,小妖巴不得天天都有这种福分!” 他瞥了她一眼,周身不怒自威,强大的气泽同威压险些没把小白猫隔空给吓趴。 一阵风吹过,安安一身柔软却脏兮兮的小白毛都在风中凌乱。她有种淡淡的忧桑,觉得自己着实倒霉,怎么巡个山都能遇到个脑子出毛病的大神仙,真是心疼自己到无以复加。 好在神君没再为难她。片刻的审度之后,那种淡漠而沉冷的视线从安安身上移开了,她悄悄掀起大眼眸子一瞧,只见那人又开始靠着大树闭目养神,并不再言语。 小猫妖很怕神仙,神仙说一她一贯不敢说二,是以此时他没说她能走,她当然也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 木呆呆地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安安有点累,小爪子下意识地蘸着口水抹了抹小脸,然后小尾巴一翘,小心翼翼地在神君面前蹲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地瞪着眼前体型起码是自己猫身的几十倍的高大男神。 唔,好高,看一下脸都能把脖子仰痛。 ……长得真是好看啊,亏得她孰知神仙的变态本性,心性大定,否则感觉魂儿都要被勾走了,呵呵。 山川草木皆与风声同寂,神君身体周遭的紫气愈浓,强大的威压使得方圆数里的百兽竞相退避。动物的本能是惧怕强者逃避危险,而身为一只本来胆子就很小的小动物,安安心中对这个神君的忌惮愈发浓重。 他受的伤看似不轻,此时正在修补元气,她若有心逃跑,再没有比这更适宜的时机。 安安一对尖尖的小耳朵往上一竖,眸子里掠过一丝精光,再然后,她悄悄地,悄悄地踮起了软软的小猫爪,小心翼翼地叼起地上的锣鼓,小身子转了个圈,准备趁其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然而就在她软软的小猫掌抬起来的一刹那,背后清冷的嗓音突兀响起:“去哪儿?” 她小身子一僵,回过头欲哭无泪:“……哪儿也不去,就溜达溜达。” “坐好。” “……哦。”安安小耳朵耷拉下来,一脸生无可恋地重新挪回去坐好,小爪子伸出,默默地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那位神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开始打盹儿,毛茸茸的小身子趴在地上开始睡觉时,天际两道金光乍然闪过。 须臾的光景,两名衣着华美的白衫青年腾云驾雾而来,到了灵泽湖畔捏了个诀跃下。 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响动后蓦地一惊,爪子微动从地上站了起来,左顾右盼一番后,看见此处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神仙。她警惕地瞪大眼,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两名仙者不约而同地揖手,朝树下的神君毕恭毕敬地见了个礼,道:“帝君。”说完,其中一个注意到了脚边那只小小脏脏的猫,不由蹙眉。 安安被这视线唬住了,一溜烟儿地躲到了那位帝君身后藏起来,只伸出个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十分戒备。 白衣仙者有些纳闷儿,迟疑道:“帝君,这是……” 男人眼也不抬,淡淡道,“我的猫。” 田安安差点儿把舌头咬断——猫就猫吧,前面那个“我的”是个什么鬼,她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他的猫了,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抓去当宠物的宿命吗吗吗…… 两位仙者相视一眼,面上都有几分古怪。虽说近千年来养妖为宠的风气在神族十分盛行,上至天帝天后,下至一干地仙,都豢养了不少精怪妖物。可帝君养了这么一只脏兮兮的小猫,着实令两人有些理解不能。 高个子的仙者望向圆脸仙者,以眼神道:帝君掌天地战事数万年,乃六界人人敬仰的战神,我过去以为,如帝君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是不热衷于追求流行的呢。 圆脸仙者翻了个白眼:帝君也是神嘛,理解一下。 那人无语:举世皆知,地位越高的神族养的妖宠越凶悍,譬如地藏座下的谛听,西王母养的九尾狐,南极尊者养的九鳍,哪个不是威震四海的凶兽。咱们帝君这等威仪,竟然养了只还没成年的小奶猫,真是……帝君带它出去,老实说我都怕帝君被同僚耻笑。 圆脸仙者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傻了,四海八荒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耻笑帝君,嫌命长了么。 高个子仙者依旧很不理解的样子:帝君有好洁之癖,八荒之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只小奶猫没名气,长得不威风凛凛也便罢了,竟还是个不爱干净的! 两人眉来眼去了好一阵,直看得不明所以的安安一阵恶寒——这两个男神仙也太夸张了,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眉目传情,看来这年头,断袖已经要占领八荒了。 正胡乱琢磨着,忽然后颈的毛毛一紧,安安喵喵叫了两声,脏脏小小的身板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拎了起来,揣进了袖兜。 乖乖地将自己的小身子蜷成一团,小白猫缩在那帝君的袖子里,四只小爪子攥得牢牢的,生怕这只神仙一个晃悠把自己给扔出去。她惶惶然,心头又紧张又好奇,时不时探出个小猫脑袋四下张望。 风声就在耳畔,柔婉如鲛人低唱,目之所及,紫霞万丈祥云袅袅,金乌近得前所未有,华光照亮整片穹窿,仰头便是日照,伸手便可触及天光。间或有驭神兽的仙者途经,下至梳垂髫的小童,上至白发白眉的老者,见了这位揣着她的帝君,皆是低眉敛目地揖手行礼,眉眼间甚是恭敬。 于是乎,这更加坐实了安安的猜测:捉她的这只神仙,一定非常非常厉害,也非常非常变态…… 小猫妖的道行不高,暂时还未修得腾云驾雾之术,往时见年长些的妖腾云飞天,心中总有些艳羡。然而小猫妖不知道,她妖生的头一回飞天之行,就从根本上超越了一干道行千年的妖物。 因为揣她进袖兜的,是上古神祇,掌管六界战事数万年的战神。 莫名其妙被八荒最负盛名的战神捡了当宠物,当事猫却丝毫没有成为了战神妖宠的骄傲感,她纠结,她郁闷,她想挠墙。蜷在帝君袖子里,她蔫头耷脑,被男神身上的清淡紫檀香熏得小脑瓜发晕,颇有几分昏昏欲睡。 不知几何,耳畔的风声消失,再抬眸时,一座华宫劈头盖脸坐入安安眼中。碧瓦飞甍,檐牙高啄,淡白的云雾仿佛交织成了一个梦境,她怔怔的,用两只小爪子揉了揉眼睛,看清门匾上赫然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太极宫。 小白猫彻底呆了。 身为一只有见识的喵,田安安小时候也听应朝山的大妖小妖们讲过很多故事,譬如说:头顶有片天,天上有座太极宫,宫里面住着一个大神仙和一个小神仙……咳,不对,宫里面住着被四海八荒各族载入史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位尊神。 封霄帝君。 第三章 第三章 封霄帝君清冷寡欲的性子举世闻名,是以这所位于三十六天的华宫门庭清净,鲜少有人来叨扰。 这一点,对于过惯了热闹日子的小白猫安安而言,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于是,她更加抑郁了。 帝君强捉她回了九重天,第一件事便是替这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猫咪清洗身体,片刻之后,抑郁的小白猫被直接扔进了白玉池。 毫无防备的某猫被温热的水流呛了个满口满鼻,她吓得不停扑腾小爪子,接着便听一道十分清冷淡漠的嗓音吩咐从旁的侍女,“把她洗干净。” 安安情急之下重新化回了人形,挣扎着从水底下爬出来,两只纤细白皙的小胳膊攀上白玉池沿,哭丧着脸道:“帝君,我其实可以自己洗。” 花容月貌的侍女们吓得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须臾之前那只脏兮兮的小猫,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娇小白嫩浑身赤条条的漂亮小姑娘。 侍者们脸都羞红了,然而当猫当惯了的安安还没反应过来,她晶亮的大眼睛对上那双清冷沉静的黑眸,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可以自己洗澡。”边说边抬起两只光裸勾人的小手臂大方地展示,“人手人脚,保证洗得相当干净!” 清澈的水面之下,少女曼妙白皙的*无遮无掩,清晰可见,封霄垂眸打量了一阵,然后淡淡道,“多大了?” “一百八十岁,”她回答得还算老实巴交,“我已经是成年猫了呢。” 猫咪都很爱干净,安安自然也不例外。她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猫,全身的毛毛都细细软软,大大的黑眼睛,通体雪白,便是放在棉花团里也难叫人一眼认出,之前巡山的时候身上弄脏了,如今能洗个澡,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她光溜溜的小身子泡在热水里,浑身上下雪白的皮肤氤氲上了一层薄红,愈发显得娇美柔嫩。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盯着那身穿墨色华服的高大男人,晶亮的眸子被热气蒸得微湿,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两只妖娆的脸蛋上,无辜又妩媚。 封霄的视线从她漂亮的小脸上收回,淡淡吩咐一旁的侍者,“送一件干净衣物来。” 凡九重天,帝君之令莫敢不从,闻言,双颊羞红的侍女们连声应是,忙忙从白玉池退了出去,顺道反手合上宫门。 看看相继离去的侍者,再看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男神,小猫妖目瞪口呆:“帝君,你——要看着我洗澡?。” 这么超大一只杵在她面前,老实说真的好无语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然而帝君审度她片刻后,视线便从那撩人的小脸和身段儿上收回了。他面容冷漠,长指微动掀开帘幔,径自往外去了。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猫妖总算长舒一口气。 其实从田安安初次化人至今,板着指头数,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年。应朝山能化人的其它精怪嫌她年纪小,大多不与她来往,安安十分忧伤,只能长年与一众小幼妖为伍。是以她只习惯当一只猫,并不知如何当一只“有祸国殃民之貌的猫妖”。 人身洗澡与猫身洗澡,有很大的不同,扑腾来扑腾去了好半晌,安安才勉强将自己纤白娇嫩的人形小身板儿洗干净。 在洗澡的过程中,她一直都在用自己还不大灵活的脑瓜子思考事情。 神族的凶残和变态举世闻名,越厉害的神越变态。以此推之,捉她的是有八荒尊神之称的上神,那么,那个叫封霄的帝君必定变态得令人发指。小白猫无法接受突然从野猫变成宠物猫的事实,所以她小拳头一攥,告诉自己:逃跑是必须的,嗯! 于是,当白衣飘飘的两位神女遵帝君之命,将干净衣物送入白玉池时,便看见了如下一幕:一只全身毛毛都湿透的小白猫趴在窗棂上,小小的身子被卡住了,四只粉白的小爪子在半空中无比绝望地挥啊挥。 侍者们:“……==。” 首次逃跑就这么夭折了,小白猫欲哭无泪,最后在两位美人的齐心协力下被救出,趴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个子较高的神女见猫妖如此,心生恻隐,便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满是宽慰的语气,“乖,往后少吃点,瘦了就不会卡住了。” “……”你真的在安慰我吗…… 于是逃跑失败加疑似发胖的田安安,更加消沉了。 因着被卡在窗棂子底下这桩事,小猫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欠了两位神女救命之恩。个子较高的神女似要活泼些,按捺不住好奇,侧目看向面色清冷的神女,压着嗓子道:“旭良元君说帝君带了只小奶猫回太极宫,我原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冷着脸的神女扫她一眼,“然后呢?” 活泼的神女便悠悠叹息,“三十六天的紫气太重,鲜有妖物能受得住。这只猫生得这般小,修为必定不高,想是撑不了多久的,肯定养不活。心疼。” “……”我好歹也是只一百八十岁的猫,你们俩这么旁若无人地说我养不活,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听得安安满脸黑线,待她们替自己将全身的小白毛擦干,这才重新化作人身,自己换上干净衣物,跟着两个侍者一道走出白玉池,往太极宫寝殿去了。 一路行进,免不了有一番交谈。三言两语中,安安得知,这两位神女皆是太极宫的掌事。封霄帝君身旁的人,在九重天上的地位自然非同一般,活泼些的叫珞玟,冷淡些的叫涤非,尊号皆是元君。 金色琉璃灯招展如枝,将整片天地勾描得如梦似幻。涤非元君走在最前面,清艳容颜微沉,并不回头,只是寒声叮嘱,“不管你在妖族的身份高低或贵贱,被帝君带回了太极宫,从今往后,便是帝君的宠物。帝君已数万年不问世事,有此等闲情实属难得,你定要好好讨帝君的欢心,乖乖待在帝君身边,切莫想着逃跑,明白了么?” 安安额角滑下一颗硕大的冷汗,面上却甚是柔顺,诺诺应声,“明白,明白。” 珞玟元君轻抚乌发上的紫色流穗,面上倒是笑盈盈的,拍拍小猫妖的肩,压着嗓子同她道,“你别多心,涤非全是为你好呢。她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肠比谁都软。提醒你不要逃跑也是应该,否则帝君会不高兴的。” 这话只说了一半,至于那位帝君不高兴会带来什么后果,两个神女都是只字不提。 田安安除了应声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了。 脑子里划过那双深邃却冰冷的眼,她小心肝儿一阵发颤,忙忙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多谢二位元君提点。”顿了下,不忘拉拉关系套套近乎,换上副十分真诚的小嘴脸:“两位元君今日的救命之恩,小妖没齿难忘。” 两位元君被呛了一下,珞玟摆摆手干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往后机灵点,看见洞就钻是耗子的习性,你们当猫的可万万学不得。” “……”呵呵。 ******* 九重天到底是九重天,风景与乡下小白猫的故乡非常不同。 这处太极宫极大,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来形容,丝毫不夸张。烟波画桥有之,廊腰缦回亦有之。过去只能仰望的霞光和祥云都近在咫尺,安安觉得十分新奇,伸出纤白的双手从仙雾间穿拂而过,凉凉的,湿湿的,像是冰丝。 她跟在两个神女身后前行,晶亮的大眼睛暗搓搓地四处张望,仔细观察着这处华宫的地形路径。 安安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只老实喵,可这种定位在不久前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猫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超大只的神仙,不由分说就把她捉了当宠物,这鲜血淋漓的例子极其有力地证明了一件事:不管是人还是猫,老实了就会被欺负。 所以刚才答应两位元君的话,当然是不能作数的。 开玩笑,她欢脱野猫当得好好的,困了就睡睡睡,饿了就吃吃吃,来九重天上观光一下还行,作为宠物喵长住什么的简直不在考虑范围内好吗,再见。 某上神在四海八荒威名赫赫,居所自然也同他的名气十分相称。 进入太极宫寝殿,仰头便看见数以百计的南海夜明珠,镶嵌在梁壁上,幽幽暗光是淡白偏紫的,照亮一室昏暗。正中地带有一方水池,波光潋滟,倒映着光怪陆离诸多幻境。 安安微微瞪大了眼,不知这池子用作何用,接着便听见身旁的珞玟道,“这是帝君的九黎镜,包罗万象,亦可练造万物,你往后得离这池子远远儿的,若是被吸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猫妖的胆子一贯只有小拇指那么小,闻听此言,田安安顿时猫躯一震,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颠颠地绕到珞玟元君身后去了。 穿行少顷方至内殿,两位神女驻足不前,立在殿前低眉垂首道,“帝君,猫妖带来了。” 里头的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嗓音清冷沉静如深夜淌过天际的弱水,“让她进来。” “是。” 涤非恭恭敬敬地应声,侧目看向身旁又好奇又胆怯的小猫妖,“进去吧。” 与暗光照耀的外室不同,内殿中光线暗淡,看上去颇有几分森森可怖的意味。安安怯怯地观望几眼,有些紧张,两只小爪子不自觉地攥紧珞玟的广袖,“二位元君……不和我一起进去么?”就这么丢下我了吗,好方,Σ(°△°)︴喵…… 珞玟一脸古怪,“这是帝君寝殿的内室,没有帝君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擅闯。”说完无视某猫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直接把她推了进去。 “……”日你仙人…… 安安低呼了一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从一层透明的结界穿过,再往后看时,两位国色天香的神女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蓦地,黑暗中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微冷的声音,语调平稳得近乎冷漠,却莫名令人不寒而栗。 “洗好了?” 四周还是很黑,但小猫妖的眼睛却已经能勉强看清四周了。她没答话,转着脖子东张西望,这才注意到寝殿里侧帘幔重重,床榻上有个人影,身形十分的高大挺拔,斜靠着,姿态随意漫不经心,有几分眼熟。 安安伸长脖子张望了下,远远地点头,答得十分乖巧的样子,“嗯嗯。” “过来。” 田安安眸光微闪。这两个字分明轻描淡写,仍旧是那副淡漠的语气,却令人读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出于动物的本能,她两只尖尖的耳朵警惕地竖起,愣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男人清冷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口吻却明显比之前沉了少许。 “……”呵!这么凶做什么!如果你不是那么大一只的话,以为她打不过你吗?吗! 小猫妖愤愤的,攥着小拳头朝那位帝君怒目而视,须臾之后,终究还是小耳朵一耷,不负众望地怂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猫!再者说了!她也确实打不过他,咳==…… 迈开小细腿挪啊挪,她用人脚走出了蜗牛兄弟的步伐,终于慢慢吞吞地挪到了那张硕大的床榻跟前。眼皮子悄悄掀起,安安霎时目瞪猫呆。 上神还是之前的上神,乌发如墨眉眼似画,五官俊美无铸,清冷之中却又透出几分神族少有的杀伐之气,轮廓冷厉,下颔弧线倨傲,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封霄黑眸微抬,冷淡的视线扫过身着素白衣裙,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美艳小猫妖。 那漂亮的小东西正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大眼眸子在他身上扫视一周,鸦翅似的睫扑闪着,红艳艳的小嘴开开合合,仿佛万分艰难才憋出了一句话,磕巴道:“上、上神,这个天气,不穿衣服恐怕会着凉……” 才第二次见面就这么大方地展示*,这位帝君不愧是六界知名的扛把子,真是耿直啊喵==。 第四章 第四章 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将天地一分为二,六界便初具雏形。六界之中,以实力最为强劲的神族居尊,掌管凡界一切生灵的命数。 在安安的心目中,神仙应当是法力高强而又思想保守的一类生物,以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居多。未曾想,眼前这位六界知名的上神,在短短的一日之间,就刷新了猫妖田安安对天界诸神的所有固有印象。 其一:这位常年活在古籍里的封霄帝君,模样十分年轻,摆在人界也就三十往下,容貌极是清冷俊美,那份风华绝代是从骨子里淌出来的,不言不语时仿若一尊冰雕,教人不敢逼视。 其二:从他目下的状貌来看,这位帝君他非但不保守,作风什么的,着实比她这只猫妖还豪放得多,呃,得多得多。 诚如头回见面时安安猫拍的马屁,封霄帝君姿容之美,着实是遍寻八荒也无人能出其右。安安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掠过那张神色冷漠的俊脸,掠过修长的脖颈,再掠过线条流畅的宽肩,落在那副精壮结实的暗白色胸膛上。 “……”这难道是神族独特的癖好吗,喜欢裸睡…… 安安咕咚咽了口唾沫,心道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变态。 封霄修长笔直的左腿微曲,靠坐在床榻一侧,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太极宫中阵法诸多,往后我不在的时候就乖乖待在寝殿里,不要随意走动。”说完顿了下,黑眸扫她一眼,目光冷漠,“也别指望逃走。” 胆小如鼠的某猫瞬间被这红果果的威胁唬住了。 她是个十分识时务的猫妖,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心中逃跑的心思半分不减,田安安面上却没有表露,只是仰着小脸十分恳切地表忠心,大眼睛亮亮的,“帝君放心。从今往后太极宫就是我的窝,帝君在何处我就在何处,帝君身心愉悦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小猫妖自认为自己机智而富有心机。譬如说这番表忠心的话,她其实说得很有目的性,为的是让这位上神掉以轻心疏于防范,才能给自己制造很多脚底抹油重归应朝山野猫界的时机。 毕竟她是一只巡山猫,应朝山的未来和希望可都在她身上! 猫妖笑得颇灿烂,白皙的肌肤上泛着健康的浅粉色,映衬着一头长长的柔软乌发,顾盼生姿,倒比之前更显得娇美动人。 封霄由她一通神吹鬼扯,微挑眉,“是么?” 这两个字意味不明,安安心头发憷,吃不准这位上神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好硬着头皮举起小爪子,正儿八经地指天发誓,“当然是了!我看起来像那种会信口胡诌的猫么!”末了巴巴地眨眨眼,“帝君不相信我?” 只见那位男神仍旧十分地高冷,一副“我信你才见了鬼”的表情。 “……”呵呵。 安安扯起嘴角挤出个讪笑,悻悻不再言语了。 身为一只嗜睡的喵,长年累月睡不醒,动辄就被瞌睡虫大军攻城略地。她呆在原地打了个会儿瞌睡,一个点头点凶了,猛地清醒过来,再抬眸时,却见整间屋子不知何时已被紫气尽数萦绕。 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从裸.露在外的肌肤传来,像是灼烫的水流肆意淌过。 和上回一样,强大的威压同浓烈的压迫感使得小猫妖被迫现出了原型。她怯怯地呜咽了一声,迈开四只小爪子躲到了一旁,下意识地远离床榻上的紫气源头。 关于神族的第三十六重天,流传在外的传说统计一下都能编本书了。 相传这一重天有一座锁妖塔,神族一旦降服了些为祸一方兴风作浪的大妖,便挥挥衣袖给扔里头。因着锁妖塔里的妖都非等闲,是以久而久之,此处的浊气便愈发浓重,甚至几度都差点儿冲破结界,只能让各路神君有事没事儿就来修修补补。 后来神族天帝别无他法,只能在三十六重天专门替封霄帝君修筑了这座太极宫,劳烦战神亲自镇守,锁妖塔里的妖物才总算消停下来。 安安抬起小爪子抹抹脸,缩在角落里遥遥观望那位帝君,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几分。 今日在应朝山时这只神仙负了伤,锁妖塔里的大妖祖宗们一定是察觉了,有所异动,所以此时他才会用成倍的三清紫气来镇压。 ……唔,所以和不穿衣服有关系吗?难道不穿衣服放出来的紫气效果更好?田安安迷迷糊糊地想。 过了好一阵子,周遭的紫气才稍微消散几分。 修补完锁妖塔结界的裂痕之后,封霄掀开眼皮子微微垂眸,看见那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又被逼出了原形,毛茸茸的小身子趴在寝殿的角落里,尖尖的小耳朵耷拉着,大眼迷离精神不佳。 蓦地,清冷端凝的嗓音打破一室幽寂,“小猫。” 刚刚承受过浓重紫气的小白猫不堪重负,闻言,她迟迟地抬起乌黑的大眼睛,小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仰高了脖子喵了一声,嗓子娇娇软软,“帝君叫我?”呃,其实我有名字好吗…… 小奶猫好像很困的样子,站起来时四只小细腿还打了个翩翩,差点儿摔倒。封霄薄唇弯起一丝淡淡的弧线,黑眸沉沉,显得很深邃,也很清冷,“上床。” “咳……” 小猫妖被呛了一下,抽着嘴角道,“可、可那是帝君的床……”小猫脸微微皱起,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和这么变态的神仙睡一张床,她嫌命长么? 他神色冷冷的,态度冷漠而又十分强硬,“不上?” 小猫妖被这种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激怒了,深吸一口气,然后……然后摇摇尾巴点头哈腰,“上。”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看这神仙耍什么花样吧,见招拆招:)。 如是一忖度,猫妖咬咬牙,也不再迟疑,小爪子颠颠儿地往床榻的方向跑去。到了床前一顿足,她鼓鼓腮帮子,两只后腿弯曲蓄力,正准备一跃而起,整个猫却忽然腾空而起,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抱了起来。 安安惊了,瞪大眼,细细的小嗓门儿有些变调:“……喵?” 封霄面容冷淡,提起她娇软的小身子抱进怀里,清淡微凉的呼吸拂过小白猫头顶的一撮呆毛。陌生浓烈的男性气息兜头盖脸地笼罩,她瞬间僵住了,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交叉爪子挡住自己白里透粉的小肚子。 帝君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手摁住小白猫的小腰,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干净巾栉,然后替她揩拭四只软软的粉色小猫掌。 田安安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吓得一动不敢动。 须臾的光景,把她的爪子都擦拭干净后,封霄将巾栉一扔,将她放到了柔软冰凉的床榻上。小白猫立刻惶惶地往大床里侧躲了躲,缩在角落里防备又警惕地看着他。 不料帝君压根不再搭理她,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动,在外侧躺了下来。 见他不再有其它举动,安安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珞玟叮嘱过他,这只神仙有洁癖。 “……”真是矫揉造作啊==。 猫妖腹诽,踮起小猫爪子在大床里侧绕了几圈儿,选了个距离封霄最远的位置,四肢蜷缩趴下,小尾巴一甩,将白生生的身子完全裹住。 床榻很大,安安目测了一下,估摸着能摆下起码四个人形的自己。然而某神实在是太高大了,往上一躺,大半张床都被霸占,她瘪瘪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缩好,确定不管怎么四仰八叉都不会碰到他后,才闭上眼睛。 已经入夜,九重天的夜晚都与应朝山不同。 应朝山有虫鸣鸟叫,山泉涓涓,夜风的低吟伴着山间一切精怪入眠。然而太极宫中没有鸟兽虫鸣,只有令人心惊的死寂。窗外的明月圆如玉盘,大得不可思议,清冷的光辉将缀满星河的天幕照亮。 安安觉得有点冷,便微微朝温暖的云被里钻了钻,鼻息间全是那种清淡的檀香味,和陌生好闻的男性气息。她的小尾巴翘起来左右摇了摇,盯着大大的月亮,想念应朝山的山洞和青草,幽幽叹息道,“虽然我只是只猫妖,但是我有名字。我叫田安安,田野的田,平安的安。” 别动不动就叫老子小猫,老子发起飙来连我自己都怕:)。 她这话说得小声,全然自言自语,也根本不指望他能听见或是回应。 然而令田安安万万没想到的是,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语调风轻云淡,“我叫封霄。” 话痨猫一口气儿没缓过来,直接哽住了。 ……不需要你自我介绍我也知道你叫什么……而且装睡骗猫什么的简直可耻好么! 她无语了,面上倒不敢表露,只能皮笑肉不笑,自认为非常诚恳地夸赞了几句:“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封霄:“……” 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番,猫妖忽然想起了件事,一个翻身化成人形。纠结着,伸出只小白手戳戳那宽厚结实的背,试探道:“那个,这位上神,我今天听珞玟元君说,三十六天紫气太重,我修为太低不好养活……” 封霄转过身,单手支颐,黑眸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张怯生生的漂亮小脸,视线暗沉一片。 小猫妖干咳了两声,循循善诱道,“你看,我修为这么低,帝君您老人家养着我,也忒折面子了,不如……”后面的话她收声了,乌黑晶亮的眸子里写满期待,以眼神传递道:不如你放了我,强扭的瓜不甜嘛! 上神端详她片刻,约莫是了然了,便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 安安兴奋得要跳起来了,“是吧!很有道理吧!所以帝君不如放……” “放心。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不会让你死。”帝君长指微动,微凉粗粝的指腹轻轻滑过她娇嫩的脸颊。 “……啊?”呃,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田安安怔住,然后下巴一紧,被封霄捏住抬高。她惊呆了,看见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容在眼前一寸寸放大。 他低头吻住了她。 第五章 第五章 幽光浅浅,漫天星河熠熠生辉,透过窗扉照亮一室黑暗。帘幔翻飞的床榻上,上身赤条精壮的高大男人将纤白娇小的猫妖禁锢在怀中,薄唇压下,缄封她诧异的低呼。 田安安整个猫都僵住了,一双乌亮的眼睛瞪得很大,眨了眨,直愣愣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封霄的唇温度冰凉,柔和却强势地印在小巧柔软的唇瓣上头,引来田安安轻微的颤抖。她有些不自在,正准备伸手推搡,两只细细的手腕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掌给扣住了,往上一折举过头顶,她瞬间被压制得半分都不能动弹。 有力的舌撬开了两排雪白的贝齿,清冷陌生的气息侵入,瞬间令安安的脑子有些空白。出于小动物的本能,低低的,夹杂威胁意味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 她迟登登地终于想起来生气,拳头一握眼睛一闭,准备视死如归地咬这只神仙一大口。然而还没等她愤愤然而起,一股温凉的气流却从帝君的唇舌间渡了过来,她眸子里划过一丝讶色,感受到那股气流缓慢却坚定地漫入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柔软微热的水流包裹。 猫妖一怔,被强啃的愤怒之情眨眼间烟消云散。 身为一只颇有几分见识的巡山猫,田安安当然知道封霄帝君渡给她的,是他自己的真元。最初的诧异之后,她受宠,她若惊,她感动得想要喵喵叫。 倒不是应朝山的乡下猫没出息,而是因为,封霄帝君的真元,实在是太、太、太珍贵了。 上古神祇大多销声匿迹,而神族的仙阶晋升制度又格外变态,是以在如今的天界,能被尊为上神的,安安一只小猫爪就能数过来。几位上神大多是新生代神族,都是受过天劫靠自己的真本事飞升成上神的,唯战神封霄,是个例外。 他是正儿八经的上古龙族,从几十万年前就开始当上神,一当就当到了现在,堪称一枚闪闪发光的活化石,上神界的老祖宗。 老祖宗的一丢丢丢丢真元,就能抵得上她这种小妖修行几百年啊几百年! 不知为什么,田安安有一种忽然被大馅饼砸中的感觉,一面又觉得,给这只出手大方的神仙当几天宠物,似乎也不错。 猫妖很善于调节心态,她很快就转怒为喜了,乌黑的大眼眸子弯成了两只漂亮的月牙,也不挣扎了,乖乖巧巧地在床榻上躺好,任帝君嘴对嘴地给她渡真元。 源源不断的真元从他的唇齿间流出,封霄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眸十分清冷,万年古井般波澜不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微动,松开了那把无比撩人的纤腰。他的舌从她红嫩的小嘴里离开,轻轻舔了舔她的唇瓣,描摹小巧精致的唇形。 安安呼吸吃紧,两只小脸蛋红扑扑一片,捂着噗噗跳的心口不住地大口喘气。好容易缓了过来,她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眸子看向封霄,心里打着小算盘,嘴里道:“帝君,你只渡这么多真元给我,我恐怕只能活几日。” 他黑眸沉沉俯视她,指尖抚摩那柔滑娇红的脸颊,神色冷淡道,“你修为太低。渡真元讲究循序渐进,哪儿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小猫妖听得诺诺颔首。暗道不愧是祖宗级的人物,果然很稳重也很靠谱。 “帝君说的是。”安安一脸正色,点着小脑袋连连称是,十分恳切道:“帝君放心,往后我一定勤加修炼,绝对不让帝君的真元浪费!” 封霄淡淡嗯了一声,修长如玉的指尖缠绕她一缕柔软黑发,沉声道,“睡里面点。” 田安安连忙往床榻里侧挪,挪着挪着想起什么,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帝君,不然我还是重新变回猫吧,省得占地方。” “不用。”清冷平静的嗓音随之响起。 帝君掀开云被躺了下来,双眸合起,不再看小猫妖。 安安自诩是只善解人意的猫,为了不让人形的自己挤到才给她渡了真元的高大上神,她尽量将娇小的身板儿往床榻边沿靠。等挪到挪不动的位置后,她舒一口气,捻起云被盖住自己,紧接着就闭上双眸呼呼入睡了。 六界之中,神族的规矩礼数最为森严,相应的,天界诸神也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确保着天地秩序不出任何乱子。次日鸡还没打鸣,三十三重天的卯日神君就颠颠儿地起了床,将金乌小心翼翼地放上车舆,轮卯月神君的班去了。 身为一个神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卯日神君常年都很忧伤。而同样沉浸在忧伤当中的,还有前一天刚刚成为战神仙宠的猫妖田安安。 太极宫寝殿中,小白猫正蹲在窗棂底下晒太阳。她伸出小舌头舔舔爪子,一面洗脸一面绞尽脑汁地回忆,今日晨间的那一幕…… 甫一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男性胸膛,肤色冷白,肌理线条分明,张弛有度,看上去十分的结实有力。 安安眨了眨大眼睛,瞬间懵了。她咽了口唾沫,小脖子微仰,视线一寸寸地往上挪移,接着就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看见了一张脸,轮廓分明,五官俊美得没有丝毫瑕疵,仿若清冷的冰雕。 小猫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记忆往后倒流,她迟迟的,终于想起这里不是应朝山,是神族第三十六天的太极宫。而她也已经被单方面宣布成为封霄帝君的宠物了。 安安皱着眉头一阵思索。她十分地肯定以及确定,昨晚上自己的确和帝君睡在一张床上,然而,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这种姿势……某神面容如玉侧躺在榻上,而她的两只小细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八爪鱼似的趴在他怀里……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惊悚了==。 难道是昨晚天气太冷,她睡着睡着就钻帝君怀里去了? 猫妖惶惶然,想将手缩回来,又怕动作太大将上神惊醒,于是便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纠结当中。纠结着纠结着,变态的神仙就醒了。 许是熹微晨光淡化了棱角,神仙身上的压迫感没有昨日那样浓烈,只是眉眼间仍旧清清冷冷。田安安战战兢兢,见他醒了,忙忙将自己抱住他脖子的爪子往回收,十分尴尬地挤出个笑容,“早、早上好……” 男神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低哑,略微点头,带着薄茧的大手十分自然地轻抚她的长发,抚摩宠物一般,“早上好。” 见封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安安更加地心惊胆战。她试探着在他怀里动了动,将两人之间拉开尽量大的距离,支吾着低声说,“那个,昨晚……一定是昨晚天气太冷了。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冒犯帝君,还望帝君恕罪。” 然而令猫妖万万没想到的是,封霄帝君他老人家闻言后,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你不曾冒犯我,是我抱你过来的。” “……”啥? 田安安目瞪猫呆,舌头都抡不转了,“你你你我我我……” 她一脸惶然又惊恐的小表情,看得封霄略微不悦。他眸色微冷扫她一眼,嗓音没有一丝温度,“我抱着你睡觉,不高兴?”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莫非上神你真的以为我在发情期吗==…… 小猫妖觉得有点凌乱,发现自己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这个神仙的节奏。 不过跟不上就跟不上吧,上神是天是地是唯一的神话,给她十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和他对着来。如今他是大爷,一切都先忍忍忍。 是以田安安抽着嘴角讪讪一笑,就差对着封霄摇尾巴了,“当然高兴了!帝君能抱着我睡觉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巴不得天天都有这种福分!” 封霄没做声,只是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清冷俊美的脸庞朝她靠近几分。 安安仰起小脖子,撞上一双清冷深邃的黑眸。她清亮的大眼睛长睫微闪,思考了会儿,便十分自觉地将红艳艳的小嘴嘟起,主动朝他凑上去,带着点小兴奋道:“又……要给我渡真元吗?” 封霄亲了亲她粉软的唇,低声道,“我帮你,你拿什么谢我?” 田安安觉得这话很不对劲。她之所以要真元,是为了在三十六重天能活下去,之所以要在三十六重天活下去,是因为他强行把她捉来当宠物…… 小奶猫的思维还有些简单,这么复杂的逻辑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于是壮着胆子拍拍帝君的肩,换上副勉为其难又豪爽的语气,“那……我教帝君怎么捉耗子吧!” “……” …… 回忆中断,小白猫在窗棂底下打了个滚儿,晒完背晒小肚子,两只小猫爪垫在枕袋底下,小猫脸皱巴巴一片,似乎颇是神伤。 当宠物猫实在是太辛苦了,不仅要以讨主人欢心为己任,还时不时要被主人压在床上亲亲揉揉,天哪。 过去只是听闻神仙变态,如今有了亲身体会,安安的感悟更深。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立刻回到应朝山,将这段鲜血淋漓的教训讲述给一众还没成年的小伙伴,揭示一个真谛:好奇真的会害死猫。 也不知道黑蛇精他们发现她失踪没有,会不会有人来救她呢? ……唉,都这么晚了居然没人给她送吃的,好饿…… 心里胡思乱想着,小白猫蹬蹬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灵巧地纵身一跃,钻出窗屉子找吃的去了。 循着来时的记忆,安安谨慎地行进着,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脚步声夹杂着交谈声传来。一贯胆小的猫妖被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爪子刚动却又顿住了——她大大方方找吃的,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如是忖度着,小白猫镇定了下来,踮起猫爪垫子,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前继续走。 “我亲眼瞧见那孽畜往此处来,切莫叨扰了帝君清修才是……” 前方行来两位仙者。一人是太极宫的小童,从旁还有一位男仙,生得人高马大,五官甚美,甚至英秀得有些阴柔,眉眼间有些焦灼。着牙色华服,气度不凡,手腕上绕着一圈儿金丝绕红的绳索,像是法器,又像是…… 拴什么的链子。断了的链子。 蓦地,安安浑身的小白毛都竖了起来,侧目一扫,只见一只身形魁梧庞大的巨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距离她三步远的位置。 狮头、鹿角,虎眼、牛尾,通体毛发火红,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兽目狰狞,威风凛凛。 安安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在巨兽面前显得更加娇小,头顶大片阴影笼罩,她长见识了,结结巴巴,瞪着那只凶兽挤出三个字:”火、火麒麟……“ 隐约的兽鸣亦如惊雷一般,小白猫从惊吓中回过神,慌慌忙忙转身欲逃,那麒麟却猛地跃起拦住她去路,正是此时,田安安听见那牙色华服的男仙呵斥了一声,嗓音低沉醇厚:“麒麟回来!” 火麒麟兽目怒睁,咆哮了一声后恶狠狠地张嘴朝眼前的小白猫咬下去,安安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一阵错愕,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靠近她一定位置后,火麒麟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兽目中划过丝惊恐,竟然呜咽了一声,慌忙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眼瞧着以凶残好斗著称于世的火麒麟被吓成这样,小童和男仙都懵了。田安安微怔,皱起眉,垂下脑袋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然后反应了过来,毛茸茸的小猫脸顿时涨红: 那位上神今日似有要事,临出门前把人形的她压在床上啃啃了好半天,以致她身上全是他的气味…… 第六章 第六章 火麒麟狰狞赤红的兽目中写满惊色,瑟缩着朝远离白猫的方向挪动。正是此时,一道银白剑光闪过,安安趁机躲开丈远,再抬眸时,却见一名容貌清艳的白衣神女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凶兽面前。 只见涤非清冷秀眉的眉眼微凛,纤臂抬高一跃而起。她的身形极快,从田安安的角度只能看见几道飞影,不多时,剑气交织成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封印,囫囵罩下来,瞬间将火麒麟困在了一方结界中。 那凶兽的恶名远震八荒,如此被缚,自是勃然大怒,雷声一般的兽鸣接连不断地响起,震耳欲聋。麒麟周身都燃起了烈焰,火光滔天,它愤怒地咆哮,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涤非布下的结界壁。 是时那穿牙色长袍的男人上前几步,凭空祭出一方青玉大钟,火麒麟嘶鸣了一声,瞬间就被收了进去。他一笑,狭长的眼尾微挑,朝涤非客客气气道,“方才多谢元君出手相助,才不致酿成大祸。临川定要亲自向帝君请罪才是。” 涤非的神色仍旧淡漠,语调也冷冷的,“少君言重了。今日西天有佛法大会,帝君受邀赴会,目下并不在宫中。少君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大神仙们说话,小猫妖自然是没机会插嘴的。才从火麒麟口下逃生,安安还有几分惊魂未定,此时正缩在一个看起来好像能挡住她的柱子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然而,方才涤非元君那句逐客令没有分毫婉转,实在是太直接太明显了,她嘴角一抽,心头隐隐替那位少君尴上了一尬。 四海八荒中,诸神的尊号有许多,而能被称作少君的,只有一种情况,也就是那些大族中还未继承统领之位的二代。 事实证明,巡山猫安安的基本常识是很好的。临川斯人,的的确确是个二代。 临川少君是北海蛟龙一族的三太子,要爹有爹,要钱有钱,要颜也有颜,座下的宠物还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火麒麟,堪称各方水族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然而,却不是每个地儿的女人都把这位三太子当完美情人。 安安的目光在涤非同那临川之间扫了好几圈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由朝那梳双髻的白胖小童跑去,爪子伸出,扯扯那小童的裤脚,细细的嗓门儿压得低低的,大眼睛里满是八卦的星光:“小哥,涤非和那少君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小童正忙着看戏,闻言破不耐烦地摆摆手,看了眼脚边的小白猫,“你竟不知道?哦,你是新来的,也难怪不知道。”说着,那白胖白胖的小哥蹲了下来,将兜里的瓜子分了些给她,边嗑边皱眉,“你一只猫,打听这些做什么?” 安安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正在那头使劲儿地用小猫爪剥瓜子,闻言应道,“就是猫才对什么都好奇嘛!” 小童嘴角一抽。这只猫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清了清嗓子,小童低着声儿道,“临川少君喜欢咱们涤非元君啊,都好些年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元君不喜欢蛟族那位太子。” 一桩八卦顺利地打破了神族与妖族之间的沟通障碍,安安就这么交到了在太极宫的第一个朋友——平日在丹炉旁当差,偶尔兼职看大门儿的晏伽。 据晏伽说,临川结识涤非,是在五千年前的西王母蟠桃宴上。生性风流多情的蛟族少君对这位冷美人一见钟情,攻势猛烈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却收效甚微,追了几千年也没有结果。 晏伽小哥坐在门槛上怅然地叹气,“当然没结果了。涤非元君早就心有所属了。” 和小胖子并排坐着的小白猫哽了一下,噗噗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瞪大眼:“我还以为涤非元君醉心修炼,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呢!” “拉倒吧,涤非元君同流光元君都分分合合几万年了。若是两人不那么作,估计孩子都和我差不多大了。”晏伽换上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慢吞吞道。“我们家从祖宗那一辈就开始给太极宫看门儿了,实话告诉你,这宫中,若真要说清心寡欲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的,只封霄帝君一人。” “……”安安愣住,尖尖的小耳朵竖起,困顿蹙眉,“你确定?” “当然。”小胖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听我爷爷的爷爷说,帝君的好洁之癖十分严重,还不喜欢任何母的近身,所以啊,就连珞玟同涤非两位元君都不能进他的寝殿呢。” 听了这话,小白猫更惊了。 ……不许任何母的近身,神天菩萨,莫非,自己其实一直是只公猫?她吓坏了,羞羞地抬起后腿看了眼粉白色的小肚子以下,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嗯,还好,没有忽然长出一根丁丁。 安安想了想晏伽的话,又想了想昨晚包括今天早上某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觉一头雾水了,自言自语道,“那不对劲啊……” “是吧,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小胖子晏伽用手撑着下巴,忧心忡忡,“我也觉得不对劲。众所周知,远古神族再也不像花儿一样红了。帝君是龙族,且是存世的唯一一条龙,不是都说龙性好淫么?帝君这么清新淡雅洁身自好,坦白说,我真的很担心龙族的将来。” 小白猫用爪子撑着下巴,也忧心忡忡,“我很担心自己的将来。” 等两人聊完的时候,涤非元君已经将蛟族三太子“送”出太极宫大门了。白衣翩翩的清艳美人折返回中庭,侧目一扫,见一人一猫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蹲在正殿的门槛前,不禁蹙眉,端丽的嗓音沉沉响起,“晏伽,回丹房。” 小胖子一惊,连忙站起身,扑扑阔袖的灰尘一揖手,恭敬道:“是,元君。”说完便健步如飞地离去了。 安安呆呆地立在原地,大眼睛盯着涤非,用小猫爪刨了刨地上的瓜子壳,往前一推,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还、没、吃、饱。 涤非元君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只猫妖周身都是一股极其醇厚的紫气,这种相去数里也能教人察觉到威胁的龙族气泽,很显然,是帝君渡给猫妖的。她感到十分惊讶。 看来,神魔两族休战十万年,帝君是真的太无聊了,忽然抓只小猫妖回来不说,竟然还奢侈至极地用真元喂养…… 诚会玩啊。 忖度着,涤非淡淡道,“你的午膳,我会命人送入帝君的寝殿。”说着微顿,眼色微沉,“帝君应该告诉过你,没有他的准许,你不能离开寝殿一步。太极宫中四处都是阵法,若是误入,可没人救得了你。” 小白猫被说得有些心虚,沉默了会儿,随后一个转身重新化成了人形,朝涤非低眉垂首道,“元君教训的是,小妖知错了。” 涤非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女。 昨日匆忙不曾细瞧,今日这一审度,倒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这只猫妖的身形纤白娇弱,容貌出挑,放在天界也是上上乘,顾盼间的神.韵全是妖族女子独有的媚骨,又由于年龄尚小,眉眼写满少女的天真活泼,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在她身上被糅合,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举世皆知,妖族女子媚骨天成,勾引男人的本事无需任何教导,都是与生俱来的。封霄帝君对她另眼相看,莫非也是受了蛊惑? 涤非元君心里思忖着,反感倒没有,只纯粹觉得好奇。太极宫的人多数都心性大定,长年累月青灯古佛,唯一能激起他们八卦欲的,除了帝君的情感生活便再没有其它了。 此时,小猫妖对自己沦为八卦中心的事丝毫不觉。她只觉得饿,脑子里想的除了吃就是吃,压根儿没工夫思考其它。蓦地,走在她身旁的白衣神女却开口了,语调平平地喊了一声,“猫妖。” “唔?”她很饿,应得也敷衍。 接着便听见涤非元君清了清嗓子,用最端凝沉肃的语气问了以下一番话:“你昨晚歇在帝君的寝殿,睡的地衣?” “……”安安狐疑地摇头,回答得很实诚,“没有啊,帝君抱着我睡的。” 小猫妖答得十分坦然,然而话音落地,向来以端庄沉稳著称九重天的涤非元君,硬生生被脚下的小石子儿给绊了一跤。 ****** 有了涤非之前的警告,贪生怕死的小猫妖果然听话多了。困了就乖乖地在寝殿里吃东西,无聊了就乖乖地寝殿里玩儿毛球,困了就乖乖地在寝殿里打盹儿。 九重天上的一日实在有些漫长,终于,在卯月神君轮班的时候,一身墨色长袍的俊美上神踏云而归。 帝君有好洁之癖,宫门前有侍者奉上天池水。封霄面容冷漠,兀自用天池水净手,忽然淡淡问了句:“她呢?” 一众侍者不明所以,好在一旁的涤非元君很快明白过来,恭谨答道,“帝君说那只猫妖?她在寝殿里等您。” 他嗯了一声,提步朝寝殿的方向走,随口道,“今天她乖么?” 涤非元君斟酌了会儿词句,终是答道,“今日她出了寝殿,适逢临川少君的火麒麟挣脱了捆仙索,窜入太极宫,险些酿成大祸。好在有帝君的真元护体,她只受了些惊吓,应该没有大碍的。” 封霄眉眼间神色冷淡,独自一人进了寝殿。 穿过九黎镜,池中倒映着不知哪朝哪代的战乱,狼烟四起饿殍千里。 一宫之内幽静无声,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内室,掀起帘幔一瞧,他的小猫将自己蜷成一团,黑色长发绸缎般散落枕间,小脸陷在柔软的云被里,睡得十分香甜。 第七章 第七章 小猫妖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翻了个身,换上一副四仰八叉的姿势小脸朝上,然后,然后忽然就醒了。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那触感温热,指掌间结着一层薄而硬的茧,从她的额角一路缓缓下移,依次抚摩过小巧尖俏的鼻头,柔滑雪白的脸蛋,最后落在嫣红柔软的唇瓣上,暧昧地左右滑动。 安安皱着眉头躲了躲,小小的身子在榻上瑟缩了下,然而下一瞬,她的下巴就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微微使力,迫使她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红艳艳的小嘴微张,冰凉有力的舌头强势钻入。 “喵……” 她诧异地低呼一声,两只小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抵在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上。紧接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了她纤细的两只雪腕,往上一折举过头顶,轻而易举压制了猫妖不堪一击的推拒同反抗。 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充盈了她的一切感官,安安一个激灵,蓦地睁开双眼,眼前赫然是封霄清冷俊美的脸,离得很近,于是也放得很大。 她神态悲恸,一副严重受惊的表情,惹得封霄不悦蹙眉。 他松开她的唇,坐起身,大手握住猫妖不盈一握的小细腰,将她放到了腿上。长指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高,黑眸低垂看着她,面色冷淡,“不想活了?” 一语惊梦中猫,田安安怔住,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封霄帝君原就不是和蔼类型的法相,冷着脸的模样自然相当唬人。 安安瞬间从猫吓成了狗,恐他动怒,因忙不迭地摆小手,万分诚恳:“想活想活!”说完微顿,老实巴交地解释道,“只是忽然看到帝君的脸,小妖刚才受了惊吓。” 封霄的嗓音一如既往低沉平静,“你是我的猫,看到我有什么可惊讶的。” “……”啊? 田安安愣住,有些茫然,发现神仙的脑子果然和她们当猫的不一样。这句话听上去貌似也没错,她皱着眉毛忖度了一会儿,然后证中国点头,十分受教:“帝君教训的是,小妖一定尽快习(逃)惯(走)。” 见猫妖还不算朽木不可雕,封霄冷凝的眉目总算稍稍舒展几分,低头在她的脖颈间轻轻一嗅,清甜淡雅的体香瞬间萦绕鼻尖,“沐浴了么?” 安安有些别扭,只因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亲昵了。不过转念一思忖,貌似四海八荒养宠物都喜欢这般抱着宠物揉来揉去,便又释然了。只是旁的神仙抱宠物都是抱兽形,想来帝君的口味果然很独特。 ……注定孤单一辈子。 脑瓜子里一通胡思乱想,猫妖心中却有几分莫名的尴尬,她红着脸点点头,答道:“入暮时就洗过了。涤非元君说帝君很爱干净,不喜欢脏猫,特意来叮嘱我呢。” 她是白猫,人形自然也有一副欺霜赛雪的肤色,娇羞时双颊透粉,映衬着一双水光迷离的眸子,平添几分往日不具备的妩媚。 封霄淡淡嗯一声,“闻出来了。” 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她腰上环过,力道不重,却也挣脱不开。田安安窝在帝君怀里一动不动,听他这么说,大眼眸子顿时眸光微闪——闻出来?对呢,他本来就是龙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封霄的原身应是一条黑龙。 猫咪的思维模式到底和常人不同。 反应过来战神其实也和自己一样是动物后,田安安打心眼儿里觉得,她和这位帝君的代沟忽然从天南海北辣么大,稍微缩小了那么一滴滴。 嗯,总之大家都是动物嘛。只是他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条龙,而她是到处都随抓一大把的小野猫……而已。 就在小猫妖走神的时候,清冷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听不出喜怒。封霄薄唇开合,在她耳畔道,“今日遇上火麒麟了?” 提起这茬,安安还有几分惊魂不定,点头如捣蒜,“嗯嗯。”一边回忆一边给出中肯的评价,“十分的强壮威猛,一只顶我几十只,”干咳一声后,两至脸颊变得微红,声音也稍稍低下去,“若非我身上全是帝君的气味,恐怕这时候都上望乡台了。” 封霄一手抚摩那纤细柔软的腰身,一手的五指穿过猫妖微凉的发丝,话说得轻描淡写:“往后我外出会尽量带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不可随意走动。” 小猫妖应了声是,抬起眸子,看了眼这位仪容俱美的高冷上神,蹙眉思忖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于是她清清嗓子试探道:“那个……封霄帝君,我有一事实在不明,还望帝君指点。” 帝君没言声,算是默许。 田安安斟词酌句,终于鼓足了勇气道,“帝君,临川少君养的妖宠是火麒麟……您、您养的怎么能是我呢?”以帝君您老人家在神族的声望和地位,养个啥不好……难道神族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地位越高的神养的妖宠越应当弱鸡? 闻言,封霄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漠然道:“个人喜好。” “……”呵,真是个令人无法反驳的回答==。 尽管这宠物是被强迫当的,但不得不说,上神这种“不因别人家的宠物而鄙夷自家宠物”的行为,还是令安安有些动容的。她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给她渡真元还不歧视她,也真是难为这位上神祖宗了。 然而,猫妖的感动之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随后,帝君搂着她的小腰淡淡开口,道:“你才修得人身,对法术一窍不通。然在天界,若连腾云之术都不会,着实丢我的脸。” “……” 安安被嘴里的口水哽住了,额角滑下一颗冷汗——这位上神的思维真是太奇葩了。她一只猫,没事儿蹦云头上去干什么,再者说了,要丢也是丢她自己的脸,和你关系很大吗…… 不待小猫妖开口,帝君便继续道,“文德仙君在十八重天设了个学馆,我去看过,环境还不错,宜进学。”言罢摸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明日我亲自送你去。” 田安安嘴角一抽,还想说什么,封霄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 翌日清晨,柔和的金光从东方尽头投来,照亮榻上娇小纤白的少女。猫妖长发披散,身体习惯性地微蜷,云被下的娇躯衣衫微乱,修长秀美的脖颈处有许多红印,像被什么轻柔啃咬过的痕迹。 安安咕哝了一声,拉高云被盖住脑袋,挡去扰人清梦的日光。 其实猫妖还很困,又有点苦恼。因为封霄帝君在给她渡真元这桩事上,实在是太尽心尽力了,回回不辞辛劳折腾到大半夜,坦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田安安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举目四顾,帝君已不在寝殿中。她顶着鸡窝头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拿爪子挠了挠脑门,这才想起昨晚说的进学之事。 十八重天的文德馆是一所相当知名的学府,便是安安这种乡下猫,也是听过一二的。 神族的文德仙君司六界一切学事,为神有两大优点:其一有智慧,其二脸皮厚。是以十八重天的学馆是用仙君的名字命名的,简单粗暴,就叫文德馆。 相传,文德馆中的学生都是神族还未成年,或是成年不久的神族,神仙们对文德仙君的学问颇信任,一贯下了崽子就往里头送,那儿堪称名副其实的神二代摇篮。安安摸着下巴细细忖度,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若入学,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系户,后台很硬很硬的那种。 正胡七八糟地琢磨着,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不疾不徐,十分的沉稳有力。 她仰起脖子观望,看见内室帘幔一挑,进来一着黑色华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个子极高,如玉的面容清清冷冷,五官俊美,浑身上下却都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安安赶紧乖巧地蹲坐好,毕恭毕敬地和上神打招呼:“帝君早。” 封霄长身微动在她身旁坐下来,黑眸扫过外头大亮的天色,淡淡回她一句话:“不早了。” “……”安安默。神仙都和你一样不会和女孩子聊天么==? 小猫妖一阵腹诽,忽觉额头传来一阵粗糙微凉的触感。她微怔,下意识地想要躲,头顶却传来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别动。” 她僵住,当真不敢动了。 乌黑冰凉的发丝从封霄的手指间穿拂而过,触感柔软一片,像她的唇。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极为专注,一手持象牙篦,一手缠绕她柔亮的发,慢条斯理地给小猫妖梳头。 田安安的反应有点迟钝,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个上神在干什么,顿时呆愕,“你在给我梳头……吗?” “嗯。” 她着实惊悚了,暗道真是罪过罪过,帝君这等尊荣,竟然纡尊降贵地给她梳头,要折寿吧! 田安安的身躯愈发僵硬,小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只能乖乖由他摆弄。偶尔眼风一扫,看见封霄的五指间握着一把象牙小梳,他的手很大,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隐约金光照耀下,干净得近乎透明。 小猫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软软的手,不由有些感叹:同样是动物,种族不同,差别真的好大啊。 第八章 第八章 不多时,头梳好了,帝君随手将象牙梳扔到一旁,朝猫妖淡淡道,“去照镜子,看喜不喜欢。” 田安安不敢有违,只能乖乖地跑到水月镜前照,只见里头的少女肤色如雪娇俏动人,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錾,同她身上的素白衣裙遥相呼应,很是雅致。 六界的审美差异甚大,譬如说,神女们喜欢白衣装扮,妖族的女孩儿们却喜欢妖艳些的衣饰。当然,任何群体都会有例外,譬如说,封霄这个上神就总是穿压抑兮兮的玄色衣袍,田安安这只猫妖却对素净的衣物情有独钟。 所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着心坎儿说,安安还是挺满意的,因笑盈盈地颔首,大眼睛里添上几分灵气:“很好看啊。多谢帝君。” 封霄起身,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在猫妖身前站定,脸色冷淡如初,只是黑眸低垂,视线专注地在她素面朝天的俏脸上审度。安安觉得奇怪,不自觉地伸手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帝君没应声,只是伸手捏住她的下颔,拇指在她粉嫩的唇瓣上轻轻拂过。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掌心同指腹都有薄而硬的茧。抚摩她嘴唇的力道不重,不觉疼痛,却窜起一股比疼痛更加难言的滋味。 猫妖浓长的眼睫微闪,娇艳的朱红在他指尖绽开,很快在她形状美好的唇瓣上蔓延。像是凛冬的冰天雪地,蓦地开出点点红梅,猫妖整副五官都鲜活灵动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封霄眸色微深,顺势埋首吻上去。先浅浅地啄了一下,引来她诧异地轻颤,然后薄唇覆上去,将她的唇舌和呼吸全部吞噬。 田安安愣了下,觉得这上神实在大方,一言不合就渡真元。 不过这回又似乎和上几回有些不同……这位上神貌似从没渡得这么凶狠过,她的嘴整个都麻了…… 正昏昏然的时候,变态的上身舔了舔她的唇,算是结束了。出乎安安的意料,他舔完之后嗓音低哑地评价了一句,“花神送的蜜露,听说能当胭脂用。嗯,味道不错。” “……”安安被亲得脑子发晕,闻言呆住,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果然,甜甜的花蜜味道在舌尖弥漫开,他刚才往她嘴上抹的,是百花蜜露。 猫妖无语了,觉得神仙的想法好难理解,居然用她的嘴唇尝蜜露……她是只猫好么,又不是个勺子(╯‵□′)╯︵┻━┻。 ***** 去往十八重天的路上,田安安一直在思索。 她琢磨着吧,去文德馆进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放眼神族,没有任何地方的守卫比太极宫森严。早上吃鱼的时候,她已经偷偷向晏伽打听了一番,那厮告诉她,文德夫子有些刻板,一贯要求学生吃住都在馆中,并且还要没收大家偷偷带进去的话本子和小泥人儿。 听了这个消息,小猫妖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住在文德馆实在是太好了,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她偷偷摸摸回应朝山的绝佳时机! 然而老天总是很爱玩儿猫。 还没走到文德馆门口,抱着小白猫的珞玟元君就十分忧伤地叹了口气,道,“唉,从今天起,我的差事又多一桩了。” 涤非元君看她一眼,忖度了一阵道,“嗯,魔族的异动我也有所觉,可是帝君派你前去察看?” 珞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若是这么有意义的事,我会唉声叹气么?是每日接这个小猫放学!” “喵?”什么鬼! 小白猫连叫声都走调了,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 珞玟元君相当不理解的样子,压着嗓子低低道:“我真是不明白。不过一只宠物,帝君这又是渡真元又是送去进学的,何至于呢?帝君貌似很喜欢这只猫。” 涤非神色淡漠,冷声道,“嗯,你也知道,我一贯对上神们的私事不感兴趣。不过不得不说,我也这么觉得。” 珞玟元君嗟叹着,一声复一声,叹得田安安死的心都有了。她欲哭无泪,原本以为找到了脱身之法,谁知希望的火光只噗噗了两下,就被无情浇灭。果然乡下猫的梦想在九重天上就像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好在她是一只积极乐观的猫,能视一切艰难困苦为纸老虎。消沉了片刻后,小猫妖甩甩脑子猫爪一握,决定重新振作起来——好歹还有些她独自在文德馆的时间,那只神仙再变态,总不至于还派个人监督她进学吧! 还是有机会的,嗯! 自我鼓励了一会儿,田安安调整好了心态,再抬头时,却见那半路上将封霄拦下的白发仙人已经离去了。高大的黑衣青年踅身回来,神色清冷如玉,朝珞玟淡淡道,“给我吧。” 珞玟元君当然知道帝君说的是他的猫,忙双手捧着白猫恭恭敬敬地奉上去。 封霄接过白猫略略举高,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道:“前方便是十八重天的文德馆,你可以化回人了。” 安安转头一番打望,只见金光灿烂,漫无边际的缥缈云雾徐徐散开,一座庞庞然的宏伟府邸就在不远处,周遭紫气环绕祥云成片,好一处神族圣地。 应该就是文德馆了。 她点点头,然后四只小猫爪在半空中挥挥,直视着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很严肃地道:“帝君,你先把我放下来吧。” 封霄淡淡道,“你不会腾云,我这时候松手,你确定不会摔下去?” “啊?”小白猫张大了嘴,很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会掉下去么?” 然而上神的表情冷漠,丝毫不像开玩笑:“会。” “呃……” 安安垂着猫脑袋静默了会儿,干笑,“那就等落地了再把我放下来吧。”在封霄怀里化人,那岂不是以人身被他抱着走?想想都可怕。 然而封霄帝君置若罔闻,微挑眉,直接捏了个诀将猫妖化成了人形,与此同时,握住那把细腰的大手力道也蓦然减轻。 田安安察觉了,脸色大变,背上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打湿。两只胳膊用力将他抱紧,双腿也缠住他的腰,眸子瞪大,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为什么松手?” 他嘴角微勾,清冷的眉眼间浮起笑意,黑眸幽黯不可见底,却又璀璨如星云。 这种眼神看得安安很疑惑,她心里发毛,半晌回过神,惊了——仙人板板的,这个神仙一早就看出她贪生怕死的本性了,他是故意的!他说过不会让她死,怎么可能松手让她掉下去? 很快猫妖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封霄修长的手臂几乎是立刻收紧,有力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抱住。 一股懊恼从心头升起,她咬咬唇,瞧见那漆黑的瞳仁隐含笑意。 ……呵。无言以对。 珞玟和涤非在后头相视一眼,暗道帝君不愧是帝君,连鬼扯都能扯得如此镇定自若,松手就会掉下云头,她们都差点儿信了。 少时功夫,三神一妖在文德馆门前站定。小猫妖从上神怀里跳了下来,仰起脖子观望,却见这处府邸十分宏伟,周遭仙气沼沼,瓦窑成片,看不出半分裂缝痕迹。门前立着一株参天神木,枝叶如盖遮天蔽日,金光笼罩,枝头还绑着些红绳同刻字木牌。 朱漆大门前是两位白衣仙者,容貌清俊,束发系仙绦,都背着把三尺青锋,端的是一派仙风侠骨。 凡九重天人,便没有哪个不认得上神封霄。两位男仙对揖双手行礼,神色间满是恭敬,道:“封霄帝君。” 封霄神色淡淡的,略颔首,随后黑眸微转,看向身旁好奇兮兮的小猫妖,“我就送你到这里,进去吧。” 田安安原在东张西望,听他这么说,顿时愣住,磕巴道:“我、我直接进去?” 上神面无表情,反问她,嗓音清冷,“不然呢?” “……”猫妖嘴角一抽,眼风在两个仙者脸上扫一圈儿,又觑了眼大门里头,小脸上一副相当纠结的样子。须臾后,她咬咬牙,竟伸手扯了扯封霄的广袖,压着嗓子道,“帝君,放眼天上,我就和您熟一点,这文德馆里头,我谁也不认识啊……” 这可不是她矫情,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带着也好办事啊喵。 太极宫的两位元君耳力极好,闻听此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堂堂一只猫,胆小如鼠不说,竟还大庭广众之下对帝君拉拉扯扯!放肆! 然而上神的反应却十分平静。封霄低眸,看了眼小猫妖攥紧自己袖子的小手,嗓音也随她一道压低几分,语气冷漠,“你想让众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走后门儿的?” “……”可是就算你不跟着进去,大家也知道我是个走后门儿的啊…… 田安安无言以对,只能将小手尴尬地收回。不得已,硬着头皮转身往大门那处走,由一位仙者带着进门。 见这猫妖一脸英勇就义,领路的仙者终是忍不住了,宽慰道,“帝君昨日就来同文德夫子知会过了,你无需担心。”末了还善意地提点几句,“你是新来的,需先去文智仙君处留个名。” 于是乎,神族在猫妖心中的变态形象,被热心的守门大哥挽救了一点点。安安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复又照着那大哥的指引去找文智仙君。 同凡界入学的程序一样,文德馆的所有学子入学头一日,都得在簿上认真记录。田安安过去在应朝山负责巡山,认路的本事很强,没多久便寻到了文智仙君所在——只见一株葱绿茂盛的神木底下摆着张石玉桌,桌上摆着簿,簿前坐个人,华发皑皑,慈眉善目。 桌前,六七个容貌出众的少男少女皆静默不语,排着队秩序井然。 小猫妖张望了会儿,谨慎上前,排到了一个着水青色长衫的貌美少女身后。队伍慢吞吞地往前挪,在将要轮到安安的时候,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她面前。 安安挑眉,拍拍那人的肩,语气倒是平和,“哎,你为什么插队?” 那穿白衣执折扇的少年回过头来,竟生得极为标志,眼含日月眉藏千秋。他瞥了眼田安安,手中的折扇十分优雅地摇了几下,一脸实诚,“因为我没素质啊。” “……” 猫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是个神族呢,我呸! 田安安一贯胆小,若是往日兴许就忍了,这是这人实在无耻,她很有些气不过,鬼使神差,竟然使了劲儿推了那少年一把。 那人毫无防备,也没料到这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被这一巴掌推得摔倒在地,胸口一阵闷痛。少年折了面子,大怒,站起身斥道:“你为什么推我!” 安安心头鄙夷,觉得这个神仙简直不中用,斜着眼回他,“因为我有病啊。” 十步开外,施了隐身咒的两位元君挑挑眉,珞玟感叹,“那不是祝融的儿子希遥少君么?听说生性跋扈,横行霸道惯了,幸亏帝君手下留情。”回眸一扫,见上神已腾云而去,忙忙追上,“帝君,不看了么?” 封霄嗯了一声,轻描淡写,似乎自语:“脾气不错,随我。” 涤非珞玟相顾无言,觉得这句话……着实引人遐想。 第九章 第九章 田安安希望自己低调,然而偏偏事与愿违。入文德馆的头一天,她就与一个神仙起了冲突。且这神仙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火神祝融之子,一贯在文德馆乃至九重天宫的所有二代中,称王称霸的二流子,希遥少君。 身为下一任的火神,希遥少君的火爆脾气和他爹是一样一样的。加上他天资聪慧仙根极深,修为法术也在众多学生中遥遥领先,是以文德馆的二代们向来忍气吞声,鲜少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和他对着干。 更别说,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了。 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推倒在地,少君颜面扫地,自然怒不可遏。怒冲冲地质问一番,这丫头竟一副比他还无赖的嘴脸,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祝希遥捏了捏眉心,气得蛋疼。 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原本在院中的少年少女围了过来,学堂里头的少年少女也围了过来。须臾光景,偌大的文德馆后院便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神仙脑壳。 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咦了一声,颇惊讶的语气,“什么情况?” “方才祝希遥又想插队,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令人发指!”开口的是一个着水绿色长袍的清丽少女,压着嗓子道,“这位同学看不过眼,便出声制止,一言不合,干上了。” 众人瞠目结舌,看看人高马大的火神之子,再看看娇小俏丽的田安安,惊了。随后东海蛟族的小少君抚掌而叹,道出大家心声:“哟,在文德馆三百年了,头回见着敢打祝希遥的!这丫头是哪家府上的妖宠,佩服得五体投地,明天我就把咱们东海的夜明珠送一箱过去!” 这时,不知哪个喊了一句,诧异道:“哎呀妈呀,这种需要主持公道的时候,文智夫子竟然又元神出窍了?” “准是又和月老喝酒去了。” “叽叽……” “喳喳……” 周遭议论纷纷,人群中央,祝希遥狭长漂亮的双眸微凛,田安安不甘示弱,冷着脸同他对视,目光里有些寸步不让的意味。 神仙就能恃强凌弱吗?神仙就能插队吗?仙人板板,横竖都推了一把了,说什么都不能这是时候认怂! 同她对视片刻后,少君微合眸,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仿佛极力忍耐,道,“罢了,念你是个女子,本君不与你一般见识。只要你认个错,本君就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安朝他投去鄙薄的一瞥,“插队的是你,我认什么错?” “你……”祝希遥气结,瞪着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谁家的猫妖,竟敢同本君叫嚣,可知本君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打!” 小猫妖嘴角一抽,一口口水没咽下去,被最后一句威胁之语呛得猛咳不止。 是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童模样的侍者拨开人群,异常艰难地挤到了祝希遥身后,附耳上去,拿手掩口说了些什么,神色十分紧张。 众人不明所以地观望。 听小童说完,少君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惊色。安安挑眉观望着,瞧见那少君一张俊脸跟天边彩虹似的,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最终化为赤.裸裸的心有不甘,想发飙又不敢发,甚是滑稽。 小童蹙眉续道,“少君,千真万确,正所谓打猫也要看主人。这只是封霄上神家的猫,咱们惹不起啊。” “……知道了。” 祝希遥神色不善,折扇一甩,拿在胸前慢条斯理地打。未几,他侧目看向田安安,语调如冰道,“今日之事,算本君倒霉。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个低等妖物一般见识。再见。”言罢十分高冷地旋身,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小猫妖探首一望,瞧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渐行渐远,很快进了一间学舍,消失不见。 田安安嘴角勾起个阴恻恻的笑。她就欣赏这种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乡下猫也是有脾气的,面对嚣张的恶势力,就应该高举正义的小红旗,东风吹,战鼓擂,将应朝山满满的正能量精神播撒到神族的每个角落:)。 咳,有变态帝君居住的太极宫除外。 围观的众学生见少君离去,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上了。 众所周知,祝希遥为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吃了这么大的瘪却忍气吞声,实在不符合火神少君一贯的行事风格。神族二代们侧目,纷纷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只神色如常,名不见经传的小猫妖。 是时一人低呼了一声,一拍脑门儿低声道,“想起来了!我父君昨日还同我谈论来着。说是帝君几日前在琅琊山境一带渡天劫,一个顺手,捡了只当地的小猫妖当宠物,带回了九重天。” 此言无异于平地惊雷。 众人悚然大惊,一道声音听上去十分激动,尾音都带颤了:“帝君?你说的可是三十六天那位上古尊神,掌六界战事的上神,封霄帝君?” “那不然呢?”道破天机的二代答得理所当然,“放眼九重天,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帝君?” “帝君竟然也养宠物?想不到尊神也和我有一样的爱好,我认为我的未来充满希望!” 少男少女们颇兴奋,一双双眼睛不住地往猫妖身上瞄。于是,刚到文德馆报道的第一天,田安安的关系户身份就暴露无遗了,并且还十分不幸地被盖上了个戳:帝君的猫。 面对着那些或新奇或探究的目光,深处八卦漩涡中央的小猫妖却显得很镇定。自打从小野猫沦为宠物猫之后,安安私以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得到了飞跃般的提升——世间难道还有比每天都和封霄帝君亲亲啃啃更磨练心智的事情吗,喵:)。 却在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洪钟之音突兀响起,语气极是严厉:“不入学堂,围在此处作甚?眼中还有我这个夫子么!” 话音甫落,一众学生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清清嗓子正了容色,回身对掖双手长揖下去,毕恭毕敬道,“拜见文德夫子!” 安安也被唬了一跳,混在人群中,随着众人一道揖手见礼。埋着头,按捺不住好奇,因悄悄拿眼风儿朝高台之上偷瞄,却见一位白袍老者负手而立。 那老者白须白眉,同之前那位文智仙君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与慈眉善目的文智仙君不同,文德仙君神态极为端正严肃,双眸中俱是精光,极为锐利。安安心中感慨,暗道不愧是六界闻名的大学究,一派刚正不阿的风骨。 文德仙君两道白眉紧蹙,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道:“还不进去?” 夫子之命重如泰山,学生们诺诺称是,顿时埋着脑袋悻悻地作鸟兽散去。小猫妖杵在原地,瞥了眼石玉桌上的簿子,有些为难。迟疑着是先听夫子的话进屋,还是先去登自个儿的名字。 人散得差不多了,文德仙君亦注意到了这猫妖,略忖度后反应过来,便道,“你就是帝君的猫?” “……”夫子竟也拿“帝君的猫”称呼她,她有名字的好吗?吗! 安安被哽了下,学着之前那些学生的模样揖手,眼角眉梢皆很恭敬,道,“学生田安安,拜见文德夫子。” 见这猫妖不因自己是帝君的关系户而骄,素来以古板著称于世的文德仙君眉目稍展,对她的印象还算不差。略微颔首,道,“你初入文德馆,对馆中的诸多规矩还不熟悉。”说罢一顿,喊了个名字,“琼莹。” 一名正往学堂方向走的女仙身形骤顿,旋身揖礼,“夫子。” “你将馆规一一告知田安安,然后便带她四处看看,顺道去神兵阁领个兵器吧。” “是,夫子。” 琼莹是水神共工之女,着一袭茶白色长裙,纤瘦清丽,长发飘飘,模样极是秀美端庄。安安同琼莹聊了几句,发觉这个女仙不仅长得漂亮,性子也与自己十分合得来,便对她颇有好感。 两个姑娘一路往神兵阁的方向去,琼莹少君道,“今日你算是名震四方了。我打赌,不出半日,你给了希遥少君一拳,并把他撂倒之事便会传遍九重天,成为众多常年受打压的少君们的心中偶像。” 小猫妖嘴角一抽,干笑,“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能把他推得摔倒纯粹是运气好。”说着微顿,好奇道,“哎,琼莹少君,文德夫子方才说神兵阁,那是什么地方?” 琼莹回道,“所有神族都有自己的兵器,拿你家主人来说吧,封霄帝君的兵器便是六界第一神剑昆吾。阁中藏有四海八荒所有的神兵利器,阁主是干将上仙,专司锻造兵器之事。”言罢拍拍她的小肩膀,“你放心,神兵阁一贯公正,量体裁衣,定会为你配把十分相衬的兵器。” 当天晚上,太极宫上下都发觉了一件颇古怪的事——向来欢脱异常的小白猫十分失常,从文德馆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抱着尾巴蜷在地上,蔫头耷脑,整个猫如霜打了的小茄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帝君回宫。 见小猫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封霄蹙眉,长臂一伸将她毛茸茸的小身子抱起来,嗓音低沉微冷:“怎么了?” “……”小白猫瘪瘪嘴,小猫爪捉紧上神的前襟,忍了忍没忍住,终是趴在他怀里喵的一声就哭了,不知从哪儿掏出根短短的小木棍子,期期艾艾道:“……帝君,神兵阁给我发了根打狗棒……” 第十章 第十章 九重天的夜色极美,星云璀璨穹窿如墨,流星如雨坠落凡界,皎洁月色在天池中成片染开,美不胜收。 太极宫的正殿中,小白猫哭兮兮的,小猫掌托着一根短短小小的木棍子,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难过得就差扑地上打几个滚儿了。 回忆起今日的神兵阁之行,猫妖觉得,那实在可以用“毕生难忘”来形容。 自打出生以来,田安安对自己的定位就十分清晰,她乐观向上,积极进取,在巡山这一岗位上几十年如一日,无惧严寒酷暑风吹日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猫,法力无边,上可去九天揽月,下可到五洋捉鳖。 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在今日变成了一个大泡泡,被神兵阁的阁主大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 在大致了解了小猫妖的具体情况后,干将上仙十分淡然地递过来一根通体碧绿,表面打磨光滑了的木棍,随之便道,“你毫无仙根,承了封霄帝君的醇厚真元已是极限,我若予你神兵,非但没什么益处,还会浪费。这法器名为打狗棒,同你的道行与种族都很相衬,尽管拿去用吧。” 上仙一副大方又耿直的语气,听得田安安嘴角直抽抽。 猫妖漂亮的小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大眼眸子惊瞪,定定望着那根儿木棍子半晌之后,安安看了看神色严肃的阁主,又看了看一脸鼓励的琼莹,心中的宽面条泪顿时流淌成河。 虽然自古以来猫狗不两立,但是这根儿打狗棒……也太特么丑了吧。而且,为什么猫咪就适合用打狗棒,干将上仙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神仙们的逻辑简直是无法理解啊喵(╯‵□′)╯︵┻━┻! 小猫妖很悲伤,小猫妖很绝望,她换上一副吃了个苍蝇的表情,纠结再三,终是颤抖着爪子将那丑丑的木棍子接了过来,忍住眼泪:“多谢上仙……” 干将上仙连忙摆手,朝她说得很诚恳,“不客气。神兵阁历来都很公正,这是你应得的嘛。” “……”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tot)/~~。 怀着一种极其悲怆的心情走出神兵阁,安安都快哭了,两只小白手捧着打狗棒无语望天。看着猫妖如此神态,一旁的琼莹少君也有些不忍,干咳了两声后摸摸她的头,尝试着安慰一下,“唉,虽说此等神兵我也是头一回见,不过好歹也是白送的,安安君,将个烂就吧。” *** 得知猫妖难过的真正缘由后,太极宫中的两位女元君嘴角一抽,一个没忍住,差点儿噗嗤笑出声来。转念一琢磨,又觉得这小妖已经着实可怜了,她们堂堂神族上仙,在这种情况下报以嘲笑,实在很不道德。 于是涤非同珞玟连忙干咳了两声,埋下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只是仔细看时,能瞧见两人的肩膀抽得惊天地泣鬼神。 是时,一道低沉嗓音蓦地响起,语气淡漠如常,“都下去。” 殿中使者们闻言,当即收敛容色揖手见礼,诺诺应了个是后,二位元君领着其余人踅身退出了正殿。 小白猫恹恹的,雪白柔软的小身板儿趴在上神怀里,被上神身上清淡好闻的男性气息熏得脑瓜发晕。她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乌黑漂亮的大眼眸子眨了眨,继续盯着爪子里的木棍瞧。 唔,打狗棒啊打狗棒,你为什么是一只打狗棒==…… 就在此时,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映入视野。小白猫咦了一声,尖耳朵竖起,眼睁睁瞧着那只大手握住了她软软的猫掌小拳头,将打狗棒取走了。 她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色,下意识地抬起爪子,在半空中挠了几下——啊,她的打狗棒,虽然不喜欢,但好歹也算她猫生中的第一个法器…… 封霄将那只软软的小爪子捏住,力道柔和,垂眸,清冷的目光在那根木棍上端详一遭,随后面无表情问了句话,“干将给你的?” 安安惨兮兮地说是啊,“干将上仙说这个很适合我。” 帝君略微颔首,脸色淡淡的,“他倒是诚实。” “……”小猫妖无言以对。这位上神,请问你是嫌她受的打击还不够多吗…… 小白猫瘪嘴,正暗自腹诽着,便觉一股热流从封霄指尖溢出,瞬间充盈了她的四肢。安安眨了眨眼,回过神后垂眸一扫,这才惊觉自己又被上神化成了人形——两条纤白的小细腿垂在他修长的双腿内侧,娇小的身躯坐在他怀里,一只白生生的小手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掌心。 田安安一怔,还没回过神,尖俏的下颔就被上神捏住抬高,被迫迎向他的视线。 封霄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搂紧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黑眸幽深不可见底。他审度怀里的小东西片刻,拇指指腹在她下巴处的软肉上暧昧地左右滑动,神色却清冷如常,问道:“不喜欢?” “……”给你一根打狗棒难道你会喜欢吗:)? 安安无语,觉得这实在是句废话。她蔫蔫的不想言语,坐在他怀里,试着将自己的小手往回抽了抽,无奈男神握得太紧,只好失望地作罢,脑袋微垂,小脸上的神情凄楚至极。 试想一下,当她与文德馆众学生一道研习法术课时,其余同学掏出的皆是银光逼人的利剑大刀,威风凛凛气吞山河,轮到她了,爪子挠半天,从兜兜里取出根打狗棒……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猫妖一副饱受打击的小模样,埋着头,一头黑色长发从帝君的指缝间穿过,触感柔软而微凉。封霄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嗓音沉沉低哑,在她雪白的小耳朵边道,“想不想要更好的?小猫。” 田安安微愣,晶亮的眸子里写满惊愕,显然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呆了片刻后,小猫妖眼中流出掩不住的喜色,一时激动,两只小爪子竟然用力地握紧了上神漂亮的大手,“帝君能让干将上仙,重新给我一件兵器?” 上神黑眸微垂,扫过她雀跃不已的小脸,漠然道,“我的宠物,怎么能用别人给的东西。” “……呃?”安安吃惊,冲口而出道:“那上神是什么意思?” 殿中很静,只有玉漏相催的声响。帝君沉吟片刻,然后长臂一伸,将怀里的小猫妖一把抱了起来。 忽然腾空而起,安安吓了一大跳,两只纤细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收拢,整个人像只小小的八爪鱼般缠紧帝君,出于猫咪的本能,她无意识地张开小嘴,吧唧一口,咬在上神的喉结上。 “……” 封霄眸色一深,放在她柳腰上的大手下滑,在那圆挺翘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清冷低沉的嗓音微哑,“松口。” 小猫妖呜咽了一声,回过神,立马松口。她惶惶的,扬起脖子一瞧,看见上神修长漂亮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四周……烙着一圈淡淡小小的牙印。 呃,毋庸置疑,她咬的==。 安安羞愧不已,抬头看了看帝君棱角分明的下颔和面无表情的俊脸,想开口解释什么,又没有勇气。只能乖乖抱紧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被他抱着走出,穿过空寂一片的庭院同如水月华,往寝殿的方向而去。 光线一如既往的黯淡,香炉中燃着紫檀香,袅袅烟雾萦绕在淡紫色的琉璃灯四周,颇有几分虚渺。 步入内室,封霄将怀里的小猫妖放了下来,长臂微抬,在半空中虚虚一画,一柄式样较小的短剑浮现而出。剑身清寒迫人,通体萦绕着一圈淡淡银光,剑柄处的雕纹清晰而精细。 田安安眸光微动,却见上神眸光平静,握住剑柄将短剑取了下来,调轻描淡写道,“我铸昆吾时曾遗下些玄铁,便锻了这把定光。可以送给你。” 猫妖惊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去。 ……铸昆吾剑时遗下的玄铁,锻造而成的短剑……安安眸子瞪得很大。她该不是听错了吧,这只上神竟然要把如此神剑,送、给、她? 面对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小猫妖纠结了须臾,然后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毕竟神仙都是变态嘛,有任何古怪的举动都不足为奇,嗯! 安安心中欣欣然,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双手就准备去拿定光剑。然而她嫩嫩的指尖正要碰到剑柄,帝君却将剑重新收了回去。 “喵?”她蹙眉,仰起脖子看他。 说好的一言九鼎呢,这么快就反悔了吗吗吗…… 上神朝前走了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将小猫妖完全笼罩在阴影中。她喵呜了一声,背上的毛毛全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被上神幽深而极具侵略意味的眼神唬住了,大眼睛里写满惊惧。 然而还没等安安有所动作,帝君便伸手箍住了她柔软的小细腰,往前一带,她立刻紧紧贴在他怀里。 “……喵?”……喵了个咪的,什么鬼? 他的掌心结着薄而硬的茧,轻轻抚摩她滑腻的脸颊,引得她不可抑制地轻颤。 小猫妖都快被这种怪异的气氛吓趴了,怯怯地望着他,半晌之后,封霄埋头吻住了她红艳艳的小嘴,薄唇微张,轻轻咬住了她柔软的两片唇瓣,有力的舌尖探入,狠狠缠住她试图躲闪的小舌。 源源不断的真元从上神的唇舌间哺渡而出。 安安的神识逐渐有些模糊,出于本能地吸食,舌根却被他吃得近乎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帝君终于放开她的唇。小猫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将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头有些意犹未尽。他侧首咬住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道,“小猫,欠我的,怎么还?”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呵呵,就知道这位上神没那么好的心眼儿,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神仙真是狡猾啊,套路,全是套路! “……”安安被这句话雷到了,瞪大眸子支吾了一瞬,然后小眉毛皱起,清清嗓子干笑道,“呃,帝君,我仔仔细细地想过了。定光剑实在贵重,我拿着也是暴殄天物,您老人家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闻言,封霄侧目瞥了她一眼,语气冷冷淡淡,“与其让你拿根木棍丢我的脸,不如暴殄天物。” “……”真相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小猫妖嘴角抽搐,一滴硕大的冷汗从脑门儿滑了下来。太不讲道理了,还兴这样强买强卖的么?一边送她东西一边要她还礼,亏这只神仙看起来好有钱的样子,原来比给她发工钱的黑蛇精还不如,怎么这么抠呢…… 田安安打心眼儿里觉得,她和封霄帝君友谊的小船,马上就要说翻就翻了。 好生气哦,可看在那些真元的份儿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了好几回,猫妖小拳头一攥,内心翻涌的怒火稍微平息了几分。她扬起脖子看向面前的高大男神,大眼眸子微合又睁开,然后双手对揖,朝尊神拜了下去,语气友好:“帝君赠小妖神剑定光,小妖感激涕零,回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小妖的积蓄都在应朝山,眼下身无分为。待小妖攒些钱,买了厚礼,定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 听田安安义正言辞地说完,帝君静默片刻,随后清冷的黑眸从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扫过,蹙眉,“你认为我图你的财?” 小猫妖耳朵一竖,从这句话不冷不热的话语中嗅到了些危险的意味。她惊了,意识到这位喜怒无常的上神有了动怒的征兆,连忙抬起小手摆啊摆,白皙如雪的面容上惊恐满满,“不不不,怎么会呢?帝君清高圣洁,六界之中无人能比……钱、钱财这等粪土之物,在我心中,只会玷污帝君!” 封霄淡淡地哦了一声,清冷俊美的面容上神色如常,不咸不淡道,“厚礼就免了。” “呃……”安安怔住,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困惑道:“帝君不要我送礼?”那,难不成是想直接拿红包…… 上神看她一眼,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长臂微拂祭出定光剑,伸手握住剑柄,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漂亮得像五根玉竹。 小猫妖见他不说话,也悻悻地住了口,只站在边儿上静默不语地观望。只见窗外明月如玉盘当空,清辉流泻,帝君一手持剑一手持巾栉,正慢条斯理地揩拭着剑身。他微垂着眸,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一副侧颜的剪影,下颔棱角分明,轮廓线条无懈可击。 安安心中有些感慨,暗道不愧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条龙,实在好看得令人发指。 在遥远的传说中,龙族与青丘九尾狐族盛产美人,堪称四海八荒的颜值担当。只是九尾狐族美则美矣,无论男女,容貌却总有几分狐媚之气,哪像她面前的这位,浑身上下清冷得像一座冰山,眉眼如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气。 连擦个剑都能擦得这么赏心悦目,实属难得==。 小猫妖不喜欢这只上神,但却很喜欢欣赏美人。撇开罄竹难书的恶行不提,这只上神的确俊美得不像话,是以她看得很专注,很认真,甚至有点走神。 蓦地,上神再度开口,将她已经飞到隔壁的思绪拽了回来。封霄帝君漠然道,“谢我的法子多得是,来日方长。”说完,他黑眸微抬看向她,“小猫,过来。” 安安立在原地呆了呆,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提步上前。娇小的素白缎面履迈出,挪一小步,再挪一小步,她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帝君跟前,仰起小脖子喵了一声,试探道:“上神。” “……”帝君姿态随意地握着剑,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说话,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小猫妖脸皮一僵,仿佛听见丧钟在头顶敲响的声音。怂包猫的身体反应比脑瓜子快多了,等安安回过神后,她的两条小细腿已经很自觉地迈开,前行,最终以最庄重恭敬的姿态站到了封霄跟前。 只隔了半步远的距离,她能极其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的紫檀香,混合那种十分好闻的男性气息。安安有点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估摸着自己站得太近了,于是步子微微挪动,打算再退远一些。 然而封霄已经绕到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手臂已经那把撩人的小细腰上环过去,大手牢牢扣住,不许她躲。 “手。”背后传来清冷低沉的嗓音,语调淡漠平静。 安安心中惶惶然,定光剑悬在半空,周身的银辉无比夺目,近在咫尺。她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那只色泽暗白的大掌,五指修长,掌心纹路清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白的小手,不知道这只神仙要干什么,却又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指掌间的小手有轻微的颤抖,封霄挑眉,垂眸看见小猫妖浓密微颤的长睫,“害怕?” “……”他冰凉的呼吸拂过她耳后细嫩的皮肤,安安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可怜巴巴地诚实回答,“有一点呢。” “怕我吃了你?” “……”噗…… 安安扶额——上神您这是在说冷笑话吗,这么四平八稳又冷漠的语气说这句话,实在是太违和了好么==! 猫妖无言以对,正要开口说话,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从她娇嫩嫩的指头尖传来。她痛得低呼了一声,白皙的脸蛋皱成了一团小包子,下意识地将左手往回缩——乖乖隆地洞,这只变态的神仙居然用定光剑割她的爪子啊啊啊,妈哒好痛喵(╯‵□′)╯︵┻━┻! 小猫妖很怕疼,一疼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冲口而出嗷嗷叫:“好痛!这位上神你把我弄流血了!必须负责!你一个老人家,怎么这么为老不尊呢!” 封霄的神色却很平静,兀自道,“从今日起,这剑就是你的了。你以己之血为其开封,它便只会认你一个主人。”说完,他低头看了眼小东西不住冒血的葱白指尖,略微蹙眉,然后握紧她不断往回缩的小手,薄唇微张,低头含了上去。 “……”Σ(°△°)︴! 安安结结实实地震惊了,目瞪猫呆地盯着帝君神情淡漠的俊脸。温暖湿软的触感将她的指尖完全包裹,疼痛消失几乎就在瞬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酥.麻且诡异的触感。 “帝帝帝……”她舌头打结,“帝”了好几声才往后接了个君字,满面惊恐道:“帝君这是干什么?” 平日里总是喜欢啃她的嘴巴耳朵和脖子就不说了,如今竟变本加厉,连手指头都不放过了吗?吗! 某神细细地舔舐她的手指,确定伤口完全愈合之后,松开。猫妖吓得差点儿做地上去,忙忙往后退开几步远,瞪着封霄,两只脸蛋红得能滴出血来。 看着小猫又羞又恼的眼神,帝君面色自如,“毕竟我为老不尊。” 田安安被噎住,在心中噗通一声给他跪了——原来作为一只上神,封霄的自我修养中不仅有“变态”,还有至关重要的另一条:脸皮四海八荒第一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儿算是见识了。小猫妖很绝望。 什么时候才能回应朝山啊喵〒▽〒。 ****** 在付出了被啃完嘴又啃手,还被某帝君压在床上啃了大半宿猫脖的惨痛代价之后,安安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定光剑的主人。 次日清晨,天光方亮,蜷在上神怀里的小白猫就醒来了。她迷迷糊糊的,张着小猫嘴打了个哈欠,舒展四只猫爪子伸懒腰,舔了舔嘴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缓缓睁开。然后,然后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早。”封霄黑眸之中一片清明,朝她微微勾了勾唇,大手亲昵地抚摩她软乎乎的粉色小肚子。 “……”小白猫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猫躯一震,小猫脸顿时羞红了一片。她扑腾着四肢躲到一边,尖尖的耳朵由于太过害羞而耷拉下来,瞪着他结结巴巴道,“上、上神,我们当猫的不能随便被人摸肚子,你注意一下……” 封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大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神色如常,“嗯。的确不能随便让别人摸,你知道就好。” “……”咦? 小白猫蹙眉,困惑不解地歪了下脖子,随后抖了抖毛,小小的身子轻轻一跃,从帝君横在床边的长臂上方跳过,十分灵巧地落到了地上。她舔了舔小爪子抹抹脸,看了眼天色后眸子等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嘴里道,“我去文德馆了,夫子说今日有佛法课,不能迟到呢。帝君再见!” 负责接送小猫妖上下学的珞玟元君打着哈欠等在寝殿门口,面上无语又无聊。远远一瞧,只见小白猫颠颠儿地跑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一把银光迫人的飞剑。 珞玟先是一愣,揉了揉了双目后定睛细瞧,“哐当”一声,下巴掉地上了——天哪,十大神兵中排行第七的神剑定光,帝君对这乡下猫也忒好了吧! 这时小白猫似乎发觉了什么,回眸一瞧后,皱眉,无奈的语气,“哎呀,你怎么走哪儿都跟着我?” 飞剑僵在了半空中,锋利无比地剑尖耷拉下来,看上去委屈兮兮。 安安无奈,四只小猫爪往回跑,身子跳高,嗷呜一口将定光剑叼住,含混不清地叮嘱道,“进了文德馆,你要乖,一定要藏起来,就算吓不到同学,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知道么?”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小猫妖当了一百七十年的纯种猫,能化成人形也就是这十来年的事,安安当猫当惯了,自然觉得有四只毛茸茸小爪子的猫身,比细胳膊细腿儿的人身方便得多,是以若非必要,她大多时候都维持着白滚滚的原型。 譬如此时,朝旽初起,金辉万丈,叼着定光剑的小白猫呼哧呼哧地跑着,粉软的猫掌在地上溜溜生风。小脖子一抬,瞧见远处立着个着蓝白长衫的俏丽神女,盯着自己,清丽脱俗的面容甚是端庄,就是表情,有点懵逼。 来太极宫几日了,珞玟元君俨然已被安安划入了熟人范畴。小猫妖很懂礼貌,看见元君之后顿了足,抬起一只前爪朝她挥挥,叼着剑口齿不清道:“珞玟元君,早啊。” “……” 神女这才迟迟地回过神,看看风尘仆仆的小白猫,再看看她嘴里的定光剑,瞬间大囧,内心一股悲恸之情油然而生——自己堂堂一个上仙,跟在帝君身旁任劳任怨潜心苦修,数万年如一日,然而却连摸一下定光剑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然而,此时此刻,那把向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被六界众人誉为稀世奇珍的神剑,正被这只乡下来的小白猫叼在嘴里,这副姿态,同叼根肉骨头无任何分别。 珞玟仰头观望天边的云彩,眉眼间的神色明媚而忧伤——这年头,她一上仙混的,竟还不如一只猫,心疼。 元君很郁闷,田安安很困顿。她有些着急了,毛茸茸的小尾巴翘高,围着这位明媚忧伤的元君绕了个圈儿,伸出小爪子,试探性地刨了刨元君纤尘不染的裙摆,道,“元君,昨日文德夫子曾叮嘱过,今天上半日是佛法课,一干学生万万不可迟到呢。” 听了这话,沉浸在悲观情绪当中的珞玟回过了神,垂眸一瞧,浑身毛毛雪白的小猫正巴巴地盯着自己。 ……好吧,她承认,的确很可爱==。 元君扶额,顺手抹了把额角那滴硕大的冷汗,略颔首,纤臂微抬招来朵祥云,然后弯腰,抱起小白猫跳上了云头。安安松了口,定光剑立刻十分自觉地飞高,小跟班似的跟在一人一猫的祥云之后。 与妖族那些个娇滴滴的美人不同,九重天上的神女大多不喜胭脂水粉,身上自然也没有任何刺鼻的脂粉味。窝在珞玟怀里,鼻息间萦绕着一丝清新怡人的香味,昨晚上睡眠欠佳的小白猫打了个哈欠,大大方方地闭上眼睛补觉,神情相当惬意。 然而惬意着惬意着,珞玟元君的嗓音就从脑门儿上方传来了,“那个,小猫妖啊,你也知道,元君我向来端肃持重,是个正经人,平常也对帝君的私事不怎么感兴趣……” “……”呃? 一听“帝君”二字,正在打盹儿的田安安身形一僵,瞬间整个猫都不好了。她小脑袋一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圆,警惕兮兮地看向珞玟。 这道小眼神儿三分防备七分鄙夷,瞧得珞玟颇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嘴角微勾朝小猫妖挤出个十分友好的笑容,“莫紧张,莫紧张,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些事儿。”边说边拿左手替小白猫挠了挠下巴,面上的表情和蔼可亲。 挠下巴什么的,对猫咪来说,着实受用。安安猫心大悦,就连某上神留下的心理阴影也稍微减轻了几分。她漂亮的大眼眸子半眯起,小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来晃去,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元君问吧,小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珞玟打了个腹稿,斟词酌句,终是试探地开口,道:“这把定光剑……”她指了指紧跟在后头的银光神剑,“帝君可是赠你了?” 原来是问这个。安安想了想,然后点点小猫脑袋,“应该是吧。”毕竟那位上神貌似也没说过会收回去? 虽然此前已经猜到了八.九,但猜测被如此红果果赤.裸裸地证实,当了几万年上仙都还在用中级神兵的上仙,仍旧有些接受不能。她先是一惊,再是绝望,最终流下一排宽面条泪,手一抖,差点儿把怀里的小家伙扔出去。 小白猫狐疑地眨眨眼,眸光在神女的容颜上观望,只见她面色悲戚地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直视前方,面上的神情着实忧愁得难以描述。 安安困惑,伸出只软软的小猫爪戳戳她的胳膊,关切的语气,“元君,你还好么?”你的表情和她们白虎大王十年便秘的时候一毛一样==…… 珞玟元君挥挥衣袖,“还好。”她回首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定光剑,目光重新落到小白猫身上,伸手拍拍她的小猫肩膀,口吻严肃而沉重,“猫妖,定光剑乃上古神兵,帝君将它赠与你,可见是对你寄于了厚望!你切记为非作歹,定要好好读书,好好修炼,好好待定光剑,成为能护一方安宁的好妖怪!” “……”呃…… 小猫妖一滞,耳朵上的小白毛被晨风吹得有点凌乱,被忽然从天而降的重担压得摇摇欲坠。元君声情并茂十分投入的模样,安安也受了不小的感染,因颔首,将毛茸茸的小爪子郑重地放在了珞玟的手背上,“元君放心,我定会好好念书好好修炼,好好待定光剑的!” 背后的定光剑:“……” 从三十六天到十八重天,路程不短,加之珞玟平素在九重天上仙缘不错,自然遇上了不少熟人。经过二十一重天的时候,一人一猫碰上了骑仙鹤的南极老翁,似是在赶路,行色匆忙,手中还捏着一方朱红请柬,像是去赴宴。 趁着怀里的小白猫在呼呼打盹儿,珞玟元君声泪俱下,将帝君赠与宠物猫定光剑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经过二十重天时,碰上了正在遛哮天犬的二郎神、捧着颗西瓜大小夜明珠的青丘九尾狐族帝姬、正赶往北方施云布雨的水神同雷神……就这样,珞玟元君涕泗滂沱,一路从三十六重天说到了十八重天。 等走到文德馆门口,田安安揉着大眼睛醒来时,“封霄帝君那把数万年不曾示人的定光神剑,被一只乡下小猫妖给拱了”一事,已经传遍了神族的每个角落:)。 当天进学之时,猫妖就注意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如果说,昨日众二代对她的态度是“客气”的话,那么今日,这个词就升华为了“敬而远之”—— 田安安刚一进学堂的门儿,原本吵闹不休的一室便极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一干少男少女全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神情严肃得甚至有些紧张。她一头雾水,狐疑地看了眼众人,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书案前坐下。 从小布包随手拿出一本书,摊开,挡住自己的脸,安安拿胳膊搡了搡邻桌的琼莹,压着嗓子暗搓搓道,“大家为什么都在看我?” 琼莹亦以书挡脸,嗓音同样压低,声音之中透出几丝紧张的意味:“封霄帝君……将定光剑送你了?” 田安安震惊,眸子错愕地瞪大,“你怎么知道?” 琼莹少君翻了个白眼,纤纤玉手遥遥一指,满面黑线,“这把剑跟了你一路,你当咱们眼瞎么?” 闻听此言,安安面色青红交织,回首一望,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惊起噗噗一阵灰——乌压压的人头上方悬浮着一把神剑,剑光清寒,剑身四周镶嵌着一道璀璨银辉,格外地夺目逼人。 “……”小猫妖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蹙紧眉头一番张望,然后松了口气——还好,现在时辰还算早,夫子们都还没来。 她无语,气呼呼的,粉白的腮帮鼓得像两只小包子,朝定光剑勾了勾手。 神剑在半空中迟疑了下,然后乖乖飞低落到她眼前。 猫妖义正言辞地教训神剑,“定光剑,你怎么这么调皮啊?不是答应了我要藏好么?人与剑之间的信任呢?你这么做,会让我们之间变得很难相处你知道么?” 剑尖蔫蔫地弯了一片,看上去可怜兮兮。 “……”你一把剑,学人家卖个喘喘的萌啊(╯‵□′)╯︵┻━┻! 安安气不打一处来,小拳头一攥,正欲愤愤然而起,靠近门口的几个学生却咋呼开了,慌慌忙忙道:“注意注意,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话音甫落,堂中诸仙家学子皆是虎躯一震,慌慌忙忙地拿出佛法书翻开,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面色沉肃。田安安暗道一声糟糕,飞快朝定光剑使了个眼色,神剑灵性极高,立即凭空消失藏了起来。 她垂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掏昨日领的佛法书,是时又闻琼莹在一旁道,“话说回来,你今日怎么没和帝君一道来呢?” 安安找得专注也没抬眼,随口应道,“什么?” “你总不会不知道吧?”水神少君很诧异的样子,单手托腮道,“文德夫子之所以让咱们不能迟到,是因为今日他专程请了帝君来授佛法课啊。”说着叹一口气,“说来也古怪,夫子请了帝君好几万年,帝君一次都没应过,这回倒是应得格外爽快,实乃我们天大的福分啊……” 话还没说完,边儿上又是“哐当”一声,接着就是什么重重落地的声响。 琼莹少君转过头,惊诧道,“安安,你怎么又摔地上去了?这椅子不好使?” 天晓得,田安安死的心都有了。她欲哭无泪,哭丧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风儿一扫,将好瞧见从门口进来的一道高大身影。 身着一贯的玄色华服,乌发如墨,目缀星辉,神色间甚是清冷淡漠,却不减半分绝胜风姿。 看着那张冷漠如常又格外赏心悦目的俊脸,小猫妖脑子里忽然蹦出了四个大字:阴魂不散……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帝君在前,文德仙君在后,两人甫一步入学堂,整个偌大的屋舍顿时鸦雀无声。猫妖这一下摔得狠,疼得眼泪汪汪的,然而上神在前不敢造次,只好咬咬牙,揉着自己的小屁股暗搓搓地爬回椅子上坐好。 果然啊,但凡同这位上神沾边的事儿,就没有一桩是不教她倒霉的〒▽〒。 是时堂中的诸学生已经回过了神,不消文德夫子叮嘱,一个个便十分自觉地站起了身。小猫妖微怔,瞧见满屋子的同学都站了起来,只好跟着起身。随后,学子们掸了袖子双膝一弯,朝这位上古尊神行跪拜大礼,恭恭敬敬道:“拜见帝君!” 田安安嘴角一抽,着实被眼前这种跪倒大片的场景震惊了。她一面纳罕一面又无可奈何,一众大大的神仙都跪着,她一只小小的猫妖自然不好意思站着,因随着众人一道伏地跪下去,有模有样地振臂高呼。 呼着呼着,她侧目看了眼身旁的琼莹,有些好奇,便压着嗓子小声开口:“哎,怎么封霄帝君来授个课,还需大家三叩九拜么?” 水神少君无语,回眸,看了眼这只乡下来的小猫妖,目光中透出满满的鄙薄,低声道:“像你这种大山里走出来的猫,没见识也是正常。”边说边拿眼风偷偷瞄了瞄帝君,万分尊敬崇拜的模样,“封霄帝君是远古时期的龙族尊神,论辈分,比咱们爷爷的爷爷辈还大!尊老爱幼是咱们天界神族的传统美德,见到祖宗,当然得行跪拜大礼了。” 安安是只谦虚谨慎的喵,很善于学习,闻言自是连连颔首,“原来如此。小辈见到帝君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我记住了。” 琼莹觉得她孺子可教,微拧的眉目略微舒展,“嗯,这才对!” 窃窃私语了一阵后,两个姑娘便不再说话,只绷着脸皮十分严肃地跪着。是时封霄将手里的书册往桌上一扔,黑眸微抬扫了眼众人,略颔首,语气照旧冷淡,“无须多礼,坐。” “谢帝君!” 众人又拖着嗓子嚎了一声,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扑扑袖子同衣摆的灰尘,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在学生们给帝君行礼的过程中,文德仙君始终静立于一旁。白发白眉的老学究一贯不苟言笑,此时,他捋了捋如雪的长须,目光依次从一众学子们面上扫过,表面上是审度诸人形容是否得体,实则却是在阴区区地清点人数。 扫了一圈儿,见没有旷课迟到的,夫子面上的神情总算舒缓了些,复旋身朝上神长揖一礼,眉目间满是恭敬之色,道:“帝君今日能来,着实令文德馆蓬荜生辉。小仙就在外头伺候着,帝君若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便是。” 封霄正随手翻阅一本佛法书,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闻言眼也不抬道,“仙君客气了。” 话音落地,文德仙君笑了下,又抖了袖子揖手见礼,随后便退步出去了。 帝君神色漠然,清冷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遭,一眼便看见了那张熟悉漂亮的小脸蛋——他的小猫一双眸子亮亮的,小腰杆儿挺得笔直,神色肃穆,正十分专注地盯着自己。目光同他相对后怔了下,眉眼间平添丝丝紧张,表情却是更加地严肃且正经八百。 她的小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封霄微挑眉,接着便将视线移开了,修长五指随手翻了下佛法书,垂着眸子淡道,“听说你们都觉得佛法甚难?” 众学子巴巴地可怜望,哭丧着脸道,“是……” 封霄点头,“嗯。那我选个简单的华严经随便讲讲。” “……”众学子被哽住,额角一行黑线簌簌滑落——华严经,佛经之中最晦涩难懂的十大经书之一,帝君的随便讲讲,真的好随便==…… 见那位上神貌似不打算为难自己,田安安心中悬着的巨石稍稍落地。她拍拍心口,伸手将额角那颗摇摇欲坠的大冷汗抹掉,然后就在包里翻了半天,掏出另外一本崭新崭新的经书,摊开,放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帝君授课。 封霄上神有六界第一美男子之称,又有一副低沉醇厚的好嗓子,对于一众文德馆神二代们来说,能聆帝君授一堂课,实在是修了十八辈子的福分,是以众人都全神贯注,听得格外认真。 然而全神贯注的学子中,不包括昨天刚入学的小猫妖。 安安是只小野猫,虽然在应朝山时也跟着花椰菜精念过些书,但仅仅只是皮毛。而小野猫学来的那些皮毛,同《华严经》一比,诚然是一个天一个地——此书的晦涩程度,实在已经到了连封霄的脸都无法拯救的地步。 于是乎,不到一炷香的光景,帝君那道清冷悦耳的嗓音,在田安安的两只小耳朵里自动化作了摇篮曲。她小脸上的神色惘惘的,只觉眼皮子越来越沉,脑袋瓜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小猫妖同学是个新来的,彼时学堂只剩下最后一排有个位置,她便被理所当然地分了过去。对此,安安还是很欣欣然的,这所屋舍甚大,这个位置便有了那么几分“天高皇帝远”的意思,昨日进学时她便发现了,只要谨慎一点,偷偷摸摸打个瞌睡什么的并不会被讲学的夫子发现。 昨晚原本就没睡好,一大早又被《华严经》璀璨心神,猫妖只觉自己身残却不志坚,偷偷瞄一眼前方,却见某位上神正于窗前负手而立,侧颜俊美无双,眉眼清冷,金色日光在那副高大挺拔的身躯四周投下剪影,愈发衬出高洁磊落的风姿。 ……唔,就睡一下下,上神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被发现她打瞌睡的吧,喵(= ̄w ̄=)。 小猫妖困得不行,逻辑思维一片混乱。她心中纠结了会儿,终于咬咬牙将心一横,将《华严经》的经书立了起来,调整了下方向挡住自己,然后就趴到了桌子上,呼呼地盹了起来。 然而盹儿着盹儿着,一道压得低低的嗓门儿就传了过来,有些熟悉:“安安!快醒醒!”那人说完,还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 “喵( ̄e(# ̄)……”喵了个咪的,是谁扰猫清梦! 睡梦中的田安安咕哝了一声,脸蛋转了个方向,根本不搭理。 这时,另一道清寒入骨的嗓音继续从头顶上方传下,将已经飞到周公怀里的小猫硬生生扯了回来:“田安安。” “……”喵Σ(°△°)︴! 刹那之间,猫妖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还有几分迷蒙的眸子瞠大,目瞪猫呆地盯着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上神。 四目相对,封霄面色冷漠,田安安满面惊恐,小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帝、帝君,我我我……” 上神淡淡瞥她一眼,“很无聊?” 猫妖大惊,小脑袋摇得仿若拨浪鼓,“不不不,怎么会!帝君授课着实有趣,我听得十分欣喜呢!” “是么?”封霄的语气不咸不淡,顺手将《华严经》递过去,在田安安震惊的表情中道:“既然如此有趣,抄五十遍。”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五、十、遍? 田安安嘴角一抽,只觉一团乌云瞬间笼罩在她头顶上方,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打瞌睡被封霄上神捉了个现形,还要抄《华严经》五大五十遍,天晓得,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小猫妖欲哭无泪,抬眼瞅了瞅那本一看就很厚实的经书,又瞅了瞅自己那双白白小小的爪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字儿抄下来,她估计已经是一只废猫了。内心天人交合了好一会儿,小猫妖咬咬牙,决定最后再挽救自己一下。 是以,她抬起大眼眸子看向面色冷漠的上神,白净脸蛋上一副诚恳的模样,拳头一握,道:“帝君,小妖已经知错了,大错特错!在帝君授课时打盹儿,亵渎了帝君威仪,小妖心中懊悔不已……” 不待她把话说完,封霄便略微点了点头,清冷如玉的面容波澜不惊,淡淡道:“嗯。既然你这么懊悔,只五十遍,你恐怕良心难安。” “……哈?”安安被哽住,差点儿哭了——帝君我安,我良心真的安…… 上神黑眸微垂,思索了须臾后薄唇微启,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再加三十遍吧,小惩大诫,你也别对自己太狠。” “……”究竟是谁对我狠啊喵了个咪哒(╯‵□′)╯︵┻━┻! 小猫妖心中的泪流成了一条哗啦啦的小河,她郁闷,她愤怒,她想扑过去嗷呜一口咬死这只上神! 然而,在这个拿拳头说话的世道上,一切大快人心的复仇画面,乡下喵都只能靠脑补,沉默了须臾后,她埋着脑袋朝帝君深揖一礼,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谨遵帝君教诲,小妖日后一定对自己温柔点……” 一旁,诸位文德馆学子们围观了全程,心中对封霄上神的尊崇之情顿时泛滥如滔滔江水:帝君他老人家果然铁面无私,对待自己的宠物猫都能如此严苛,真不愧是老祖宗,神族楷模是也! 看着小东西生无可恋的俏脸,神族楷模面色冷淡,“坐。” “……” 田安安十分的确定以及肯定,在给她布置了一大堆不可能完成的抄书任务之后,这位风华绝代的上神,心情很不错。因为在说“坐”这个字的时候,他薄唇微勾,弯起了一道不甚明显,却十分流丽的弧度。 以摧残小动物的身心为乐么?真特喵是个炒鸡大变态啊,是不是童年有阴影:)。 “……谢帝君。”田安安恭恭敬敬地揖手应谢,待那抹高大笔挺的玄色身影提步离去,才战战兢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琼莹侧首看了眼身旁的小猫妖,神态之间十足钦佩,拍着她纤弱的小肩膀道,“安安,好胆识啊。放眼六界,还从没有人敢在帝君说话时打盹儿呢。你虽行径愚蠢,但贵在勇气可嘉嘛!” 安安扶额,并拢两根纤白的小手指捏眉心,脸皮僵硬呵呵一笑:“谢谢少君夸赞。” “不客气。”琼莹少君摆手道。说完,她将桌上的《华严经》推到小猫妖面前,换上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叹道:“说来,《大方广佛华严经》的梵文有四万五千颂,我奉劝你趁早开始抄。” 小猫妖过去一直生活在凡界,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生长于大山深处的喵,自然对梵文不甚了解。她疑惑,转头看向水神少君,神情悲伤,“四万五千颂,听上去貌似颇多。” 琼莹啐她见识浅薄,“当然多了。我帮你算了算,你若从今日起不吃不喝一直抄,待来年天池弱水结冰的时候,估计能抄完。” “……” 听完琼莹的话,原本就极度消沉的小猫妖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她悲痛得心都要碎了,扑在书案上喵的一声哭起来,满肚子的憋屈,压着嗓子抽泣道,“打个瞌睡而已,至于么……晚上不让我好好睡觉,白天还不许我打瞌睡!上神实在太过分了!” 好生气哦,根本没办法保持微笑! 田安安哭得十分伤心,恐惊动旁人又不敢哭大声,愈发显得口齿模糊不清。边儿上的琼莹耳朵却很尖,听她说完后眸子瞪大,好奇道:“晚上不让你睡觉?谁啊?帝君么?怎么不让你睡觉了?” 猫妖哭了须臾,大约是发泄够了,小袖子一抬糊糊脸,正打算义愤填膺地开口,揭露那只上神成天把她压床上啃的恶行,左方却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性声音,笃悠悠,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昨儿个谁那么趾高气昂的?果然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安安怒了,扭过脖子一瞧,将好望见一张十分欠扁的俊俏脸庞。少年生得剑眉星目,长发高束,白衣如画折扇轻摇,正是昨日才与她结了梁子的火神少君,自称很没素质的祝希遥。 她心情原就糟糕,祝希遥这么一说,无异于火上浇油。气鼓鼓的,拧着眉头咬咬下唇,忽然飞起一脚就朝那位少君的椅子踹了过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有句话是做坏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每回做坏事都要被捉个现形。这句金玉良言,在小猫妖田安安身上得到了相当充分的印证。 就在她小巧的缎面履踹上希遥少君椅子的同时,学堂后方便传来一声厉喝,中气十足如若破晓之音:“田安安,祝希遥,你二人作甚?在帝君跟前放肆,简直大逆不道!” 安安:“……” 希遥少君:“……” 文德夫子,这么暗搓搓地在后门儿伸个脑壳观望,真的大丈夫吗喵o(╥﹏╥)o。 一日之内,被接连点名批评了两回,肩头上还多了有泰山辣么重的抄书任务,小猫妖心中自是无比悲戚。还好不幸之中亦有一件事值得欣喜,那就是希遥君扰乱了佛法课的课堂秩序,被帝君罚去打扫神族十万天马的马厩,美其名曰:劳动改造。 将自己的惩罚任务与希遥君的惩罚任务对比了一番,小猫妖觉得,爽多了。 天色将暮之时,九重天阙的南方出现了一道彩色虹霞,祥云千朵铺陈如画。文德馆下了学,大多数神二代们相继回了自己的寝居。 同琼莹少君打完招呼后,安安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布包,一个旋身变回兽形,然后叼起小布包往大门方向跑去。 夕阳西下,小白猫翘起毛茸茸的尾巴,乖乖巧巧地在大门前蹲坐下来,舔舔小爪子,等着来接自己的珞玟元君。 是时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极其熟悉的沉稳有力,安安如临大敌,尖尖的两只小耳朵竖起,十分警惕地转过脖子,猫脑袋抬高,瞅见一张清冷如画的俊脸。 封霄瞥她一眼,无视小白猫呆滞的神情,径自伸手,拎着她的后颈将她揣进怀里。 小白猫囧——在发生了你罚我抄五十……呃不,八十遍《华严经》这件事之后,我不是很想和你一起走啊上神==…… 窝在上神宽阔有力的胸膛前,小白猫恹恹的,想起要抄的书就难过。难过着难过,头顶上方蓦地传来一道嗓音,清冷淡漠,听不出喜怒,问得没头没尾:“上回你说我为老不尊。你觉得我很老?” 安安愣了下,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哽住了。迟疑了下,扬起小脖子视线抬高,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副棱角分明的下颔。 小白猫摸不准这只上神何出此言,只好斟词酌句谨慎作答,“帝君觉得呢?” 封霄想了想自己的年龄,再想了想怀里小东西的年龄,静默。 安安见他不答话,只以为这只上神是自卑自己年龄大,不由有些动容,于是伸出只小猫爪拍拍帝君的宽肩,安慰道:“帝君别难过,常言道,最美不过夕阳红嘛。” “……”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自“最美不过夕阳红”斯言后,那位的确甚美的上神便不再言语了。抱着小猫妖腾云而归,整整一路静默如冰,从十八重天到三十六重天,从文德馆到太极宫,一神一猫无有任何交流。 看着脑门儿上方,那张沉寂如万年古井一般的俊美面容,小白猫的内心,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丢丢慌张。毕竟她是一只观察力还行的猫,观上神这眉眼,这神色,这反应,她估摸着,他大约,可能,好像,貌似是在生气。 然,猫妖断出了他在生气,却始终参悟不透,这只上神生气的缘由。细想一番后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人面不知何处去,牧童遥指杏花村,男人心,海底针。被人夸一下都能生气,这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安安自诩是只善解人意的喵,见状扬了扬小脖子,拿毛茸茸的爪子刨了上神一下,大眼眸子亦瞪得溜圆溜圆,试探的语气:“帝君心情不佳?” 封霄垂眸看她一眼,目光深沉冷淡,“没有。” 小白猫被哽住了,后头那一大堆的安慰之语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头,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她差点儿内伤。 田安安打小生活在应朝山,因着性子活泼又会捉老鼠,时常在老虎洞里捉了老鼠去孝敬黑蛇精,是以她颇得白虎大大王与黑蛇二大王的重用。初化人时,黑蛇精便教过她一些当“人”的基本常识。 譬如说,旁人同你抛了话头,你便要有技巧地接话,给对方留有回话的余地,如此你来我往,方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然而此时,猫妖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上神着实是白当了几十万年的神,无论说什么都能将对方的话给堵死,也着实难能可贵了==。 看着封霄帝君清冷漠然的面容,小白猫悻悻,自然也不敢再同他说话了。只将小脑袋垂低,翘起小尾巴送到猫嘴边儿上,百无聊赖地咬着玩儿。 回到太极宫,田安安也很自觉,蹬蹬后腿从帝君怀里跳了下去。她抖抖身上被风吹乱的小白毛,竖起尖尖的耳朵回首张望,只见一旁立时有侍者奉上了清可见底的天池水,那只上神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也不言语,只兀自净手,完了提步回寝殿,一眼也不看她。 “喵……” 小白猫额角滑下大片黑线——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活像她欠他钱似的,可是神天菩萨,他才给她留了一大堆抄经书的课业,明明她才该生气!这位上神你苦大仇深个什么劲儿啊喵! 越想越觉得无语,她一对小耳朵耷拉下来,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蜷起尾巴将自己抱成一团小白球,乌黑明亮的大眼眸子忧伤望天。 唉,真的好想家啊。若是在应朝山,此时的她必定是在某方田坝子上欢快地奔跑,尽情地享受即将逝去的青春,哪儿像在这九重天上,虽然四处皆金碧辉煌,却是正儿八经的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说来,惹了封霄不高兴,今晚她的鱼是不是就没有了喵o(╥﹏╥)o…… 这头的猫妖在酝酿悲痛之情,背后却蓦地传来一几道人声,瞬间将她的情绪破坏殆尽。小白猫怒了,白滚滚的小身板儿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过身,小猫爪一握,怒冲冲地将小脖子扬起——让她来看看是谁在打扰她思乡! 远远一瞧,却见两位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仙御剑而来,行至太极宫门前时,两位仙者捏了个诀,从从容容地跃下了神剑。二人皆身着白衣,一人神色温和眉眼含笑,一人满面冷漠持正刚肃,容貌俱极是出挑清俊。 那两人瞧着面生,周身紫气亦醇厚,原先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白猫被吓住了,喵呜一声,扑腾着四只小爪子躲到了柱子后头,只探出个小猫脑袋暗搓搓地张望,“喵?” 守门儿的晏伽正点着脑袋打瞌睡,听见响动后悚然一惊,忙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眸一瞧,看清两位仙者的面容后便长舒了口气,恭敬揖手见礼,笑盈盈道,“旭良元君,流光元君。” 听了小胖子君的话,小白猫眼中的防备之色才算淡褪下去。 关于流光同旭良二位元君,安安也是听过一二的。听晏伽小哥说,封霄帝君座下有四大元君,分别便是流光,旭良,涤非,珞玟。其中,涤非是佛陀临水而笑时投下的一抹影,珞玟是西天九品莲台旁的一根灯芯,而流光同旭良则是凡界古石坐化的地仙。 帝君数万年清修,向来对人情往来之事不感兴趣,是以四海八荒中,若是碰上哪个神族要做寿,哪家府上要嫁女,往太极宫递了请帖的,大多由两位元君执帖,代为赴宴。因着这一茬儿,这两位元君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可谓劳苦功高。 小白猫在柱子后头细细打望了会儿,不由生出些感叹——这二人时常在六界赴宴,吃完这家吃那家,还能保持着这样两副玉树临风的好身段儿,难得啊难得。 ……唉,越来越饿==。 是时那二位元君已经同晏伽打完招呼了,那冷着脸的白衫青年朝宫内望了一眼,直接道,“帝君呢?” “回流光元君的话,”甚懂礼貌的晏伽小哥又是一揖礼,再抬首时面色却有些纠结,迟疑着道,“帝君回寝殿了,晚膳也不曾用……”说完扬手堪堪一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样子是被这只猫气得不轻。” “……” 安安那厢正听得专注,闻言呆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胖子手指的是自己这方向,又琢磨了下,这偌大的太极宫中,除了她自己,大抵是没有其它喵的。很显然,晏伽小哥口中那只“将帝君气得饭都吃不下的十恶不赦之猫”,正是她。 小白猫嘴角一抽,瞬间无言以对。 听晏伽话音落地,二位元君皆侧目瞧了过去,那面色温和叫旭良的元君哟了一声,目光落在那只正于风中凌乱的小白猫身上,很纳罕的神态,“这不是帝君养的那只小猫么?”说罢上下细细将她一打量,评头论足一番,“想来宫中的伙食不错,白白胖胖。” “……喵?”闻言,小白猫爪子都开始抽搐了,在心中徒爪撕了十万只耗子——她哪里胖,明明是毛蓬松,蓬松! 流光也瞥了她一眼,约莫是性子使然,这位元君并不准备和这只宠物喵搭讪,很快便将目光收回了。 正是此时,一道笔挺如画的玄色身影从寝殿那头走了过来,流光同旭良看一眼,顿时毕恭毕敬地揖手拜下去,“帝君。” 小白猫愣了下,瘪瘪嘴,翘着小尾巴转了个身,拿毛茸茸的小圆屁股对着上神。 庭中众人瞠目,暗道好一只有勇气的猫! 封霄帝君静默了须臾,如玉的面庞清冷如水,半晌后淡淡吐出四个字,“进来吃鱼。”言罢踅身,头也不回地又往寝殿去了。 ……呵,可笑,以为一只鱼就能打发她了么! 蓦地,寂静无声的庭院中响起了咕咕两声。小白猫可怜巴巴的,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瘪瘪的粉软小肚子。 ……好吧,真的能==。 猫妖终究还是怂了,小尾巴耷拉下来,撒开蹄子跟在了帝君身后,追寻她的鱼去了。 庭中众人扶额:好一只没骨气的猫。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鱼是给了,然而那位上神却并没有完全消气。这个结论,是小白猫将青花瓷盘子里的清蒸鱼吃得还剩一半儿的时候才总结出的。 彼时,田安安跟着封霄帝君进了寝殿,老远便嗅见了那股诱人的鱼香。她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抬起眸子一瞧,一眼便看见了那条盛在青花瓷小盘子里的鱼,色香味俱全,甚肥美,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来九重天几日了,若说此地真有什么值得小白猫发自内心夸上一夸,她私以为,便要数太极宫厨子的手艺。作为一只身怀感恩之心的喵,安安暗自思索,来日若有机会,自己应当亲自向那位厨子表达一下感激同赞美之情。 嗯,譬如说,打个滚儿蹭蹭下巴什么的。 忖度着,小白猫溜溜地跑了过去,先是拿小猫爪子挠了挠那条鱼,蘸起汤汁舔了舔,然后大眼睛一亮,埋头嘿咻嘿咻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忽觉头顶上方笼来大片熟悉阴影,安安被唬住了,下意识地抬起小猫脑袋,视线从那双玄色云靴一路往上,掠过纤尘不染的衣袍,最终望向那张脸,月色流光从窗棂投落而入,那张容颜半边在明半边在暗,轮廓分明,出奇的清冷俊美。 上神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目光冷漠。 小猫妖木呆呆地同他对视,须臾之后觉得脖子疼,便疑惑地“喵”了一声,小爪子暗搓搓地将那条鱼往自己跟前刨了刨,大眼眸子里的神色格外警惕——干什么,看她吃得香也想来分一杯羹吗,做梦:)。 然而出乎安安的意料,封霄面无表情,颀长的身躯略微俯,她瞪大了眸子朝后躲了下,随后便听见“啪嗒”一声,一本厚厚的书册被扔到了自个儿面前。 小白猫一头雾水,谨慎上前,沾着汤汁的小爪子踩在书册上,绽开一朵朵小梅花印子。 这只上神不大喜光,因而寝殿中长年累月都只有黯淡的琉璃枝灯照明。安安借着幽光照了半晌,终于看清书册上的几个大字:大方广佛华严经。 “噗……”安安一口鱼汤没包住,直接从小猫嘴里喷了出来,几滴汤汁飞溅而出,脑门儿上冒出一颗硕大冷汗。下一瞬,她攥紧小拳头,扬起毛茸茸的脑袋朝那只上神怒目而视——这是想打架? 无视小猫妖怒火中烧的眼神,帝君扔下书后只风轻云淡说了一句话,“吃完记得抄书,八十遍,一遍都不能少。” “……” 田安安觉得很生气,浑身上下的小白毛都竖了起来,瞬间成了一只炸毛猫,忍不住冲口而出道:“上神,今日之事的确是小妖有错在先,可是……”这么鲜血淋漓的事,您老人家至于在她吃饭的时候提醒她吗…… 然而不待猫妖将话说完,一阵脚步声便从寝殿外传来,紧接着便是两道低沉嗓音,异口同声道,“帝君。” 小白猫回首一瞧,见进屋的两位仙者正是才刚回太极宫的流光旭良二位元君,料想二人是有要事,只好悻悻住了口,小身子俯低,叼起那条还剩一半儿的大肥鱼跑到了一旁,暗搓搓地一面吃一面偷偷观望。 旭良元君觑见了地上躺着的经书,因弯腰拾起,双手送上,神色极是恭敬。 帝君容色清冷,接过来后垂眸一看,瞥见上头的几朵小猫爪印子,侧目,视线朝角落里的小猫妖扫了扫,淡道,“何事?” 流光因揖手道,“帝君,十日后,妖族的扶姒帝姬同鬼君家的嫡七子重光大婚,二族的请柬送遍了四海八荒,且咱们太极宫的那份,还是重光的亲兄长送来的,说无论如何,请帝君赏个面子。” 说着,一旁的旭良元君从广袖中取出一方朱红点墨的请柬,毕恭毕敬朝封霄呈了过去。 隔得太远看不大清,田安安半眯着眸子一番打望,隐约瞧见一室幽黯中,那请柬四周熠熠生光,像是用羽光神玉的玉丝嵌的边,不由咬着鱼骨头感叹:不愧是两族皇室结姻,拿羽光神玉这等奇珍来制请柬,果然出手阔绰,十分有钱。 猫妖观望着,又见帝君接过请柬随意一瞥,略皱眉,重复了一遍那新郎官儿的名字,意味不明:“重光?有点儿印象。” 旭良元君笑了下,揖手道,“这位嫡七子是鬼君最宠爱的儿子,四万年前他出生,鬼君同样给太极宫送了请柬,只是被帝君拒了。后来我同流光前去赴宴,帝君还让我二人带了一箱子无量寿佛给您的佛法典籍,作为厚礼。” 这话,旭良说得十分淡定,边儿上过的小猫妖却听得脸皮子都开始抽筋儿了——人家生个儿子大摆宴席,这位尊神不赏光也便罢了,还送一箱子佛经过去,这已经够离奇了。更为离奇的是,这位元君究竟是怎么把这么奇葩的事说得如此自然的…… 谁知旭良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鬼君收到那箱子经书后十分欣喜,还回赠了帝君一箱子羽光神玉,现在还在后院儿搁着呢。” 安安无语。看来不仅神族的思维难以理解,鬼族也没有正常人==。 是时又闻帝君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语调平平,“我知道了。” 闻言,旭良元君抬眸,望了望上神的面色,试探道,“那,不知帝君可要应邀前往?” 封霄漠然道,“鬼族同妖族联姻,倒是桩盛事。我自然该去凑个热闹,毕竟,最美夕阳红。” “……”那厢偷听三人说话的小猫妖爪子一抖,直接将那盘清蒸鱼给打翻了。 “哐”一声响。 这道响动虽不算大,却极其清晰地传入了殿中三位神族的耳中。两位元君侧目,神色狐疑地望向角落里的那只小猫,只见她一对小尖耳朵耷拉下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眸子诧异地瞪大,眸光惊愕,又颇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 二位元君不明所以,倒也未作深思,流光仍是那副面瘫脸,倒是旭良眉眼间溢出了几丝受宠若惊的神色——方才,帝君他老人家竟然在同他们开玩笑,实乃天大的殊荣啊殊荣。 得到了天大殊荣的元君们面色愉悦,也不再叨扰帝君休息,揖手退出,怀着一种蜜汁感动的情怀回鬼族同妖族的话去了。脚步声渐远,寝殿中重归一片寂静。 天晓得,小猫妖此时的心情却很沉重。 那只上神的话都讽刺到这份儿上了,她若还不知他生气的缘由,也便白活这一百八十岁了。 往时安安听过一个说法,相传在人族,姑娘们最介怀旁人提及年龄。想来,这位风姿楚楚的上神,和凡界的美娇娘们是一样一样的,忌讳被人说老。 怪不得今日会有那一问,只怕从她那句无心的“为老不尊”开始,这位帝君就对她怀恨在心了,而今日罚她抄华严经的八十遍,便是他红果果的报复。 呵呵,好一个心眼儿小且黑的龙啊,本来就老,还不许人家说么:)? 小猫妖心中翻江倒海地一番腹诽,很有些气不过,便仰着脖子怒冲冲地瞪着那位方正齐楚的上神。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满含悲愤的视线,上神侧目,神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有话要说?” “……” 一向欺善怕恶的炸毛猫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一个旋身化成人形,朝某神点头哈腰,“没有,小妖这就去抄书。”说罢转过身,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转身离去。 摆开笔墨临案而坐,猫妖握着紫毫极其吃力地开始誊写,被满纸满页的梵文弄得眼花缭乱。 封霄行至她身后,黑眸低垂,视线在那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字迹上扫过。静默了片刻后,帝君俯身,修长有力的大掌握住那只纤白的小手,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娇小的猫妖完全包裹进怀里。 安安原先写得专注,回过神后身形一僵,呆了呆,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 “别动。”清冷平静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小猫妖整张脸涨得通红,口鼻里吸入的全是他身上的男性气息,脑子发晕,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言语,只能由他握着手一笔一画地写。 梵文从他的笔下流淌而出,笔锋苍劲有力,一笔一画漂亮得难以描述。 田安安莫名有些紧张,只好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梵文瞧,瞧着瞧着,忽然发觉,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道在徐徐加重。她有些不解,刚一抬头,尖俏的下巴就被帝君另一只手捏住。 “……”喵? 猫妖眨了眨眼,目光对上那双幽黯的黑眸,深不见底。未几,封霄低头吻了吻她红嫩嫩的唇瓣,嗓音低沉微哑,“小猫,亲我一下,少抄一遍,如何?”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漫天星河熠熠璀璨,投落清辉一片。远处星幕之下,间或飞过几只羽翼洁白的仙鹤神鸟,不多时,一方苍穹笼来大片阴影,遮天蔽日一般,群鸟受惊竞相躲避,原是有北海大鲲化鹏,展翅途经。 太极宫寝殿中,帝君一手握猫妖执笔的手,一手捏着猫妖尖俏的下巴。在他修长宽大的指掌间,那张俏脸亦显得愈发小巧,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眸光中,似乎颇为震惊。 封霄垂眸看她,墨玉般的瞳仁幽深如窗外夜色。 顶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田安安脑子里嗡了一声,几度怀疑,方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亲他一下少抄一遍,这位上神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小猫妖后知后觉,半晌回过神,嘴角霎时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如此气定神闲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帝君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安安面色狐疑,吃不准这番话可信还是不可信。毕竟这只上神逗猫的前科太多,她私以为,她同这位夕阳红之间早已出现了信任危机。 如是琢磨着,猫妖定定神,壮着胆子问道:“当真?” 帝君神色淡淡的,握住她的细腰往上提高,在书案前施施然落座,随后将她放到腿上,动作熟稔。他斜靠着书案,曲肘支额,坐姿十分随意,瞥了眼那只神情试探的小猫妖,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田安安眸子睁得更大,里头写满一丝隐隐的雀跃:“帝君保证不反悔?” 封霄绕起她一缕乌发把玩,嗯了一声,语调淡漠,“不反悔。” 虽然这位上神的话可信度不算顶高,但比起真刀实枪地抄上华严经八十遍,猫妖以为,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信上一信。 身为一只修行不过百年的妖,田安安虽修得人身,却并未修得人心。是以,她并不懂得“男女授受不清”之类的人话,亦不懂得,母的与公的不能随便亲亲。她心中忖度,自打被这只上神捉来九重天,每日被他啃得死去活来已然成了大自然的规律,他亲她同她亲他,本质上,应当是没什么不同的。 如是思索着,小猫妖便不再犹豫,捋起小袖子,白生生的一双小胳膊往前一伸,将帝君的脖子抱住,闭上眼睛鼓鼓气,嘟嘴闷上去,吧唧一口,亲在那张如玉的左颊上。力道生猛,气势如虹。 安安仔细算了算,帝君罚她抄书八十遍,若要全部抵消,便要硬生生亲他八十口。八大八十口,实乃一项伟业。 是以她的第一口亲得十分匆忙,粉嘟嘟的唇瓣挨了一下便立即离开,紧接着又凑上去挨了第二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啵”。 如是亲了六七八下,封霄略蹙眉,微微侧首想说什么,刹那光景,小猫妖的唇瓣却已经又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将将好,印在那张形状优雅的薄唇上。 帝君眸色一深,大掌伸出,扣住猫妖欲往后退离的小脑袋,咬住她的唇瞬间反客为主。 安安惊了惊,喵呜一声,大眼睛错愕地睁开瞪大。下一瞬他将她抱起压在了书案上,高大的身躯禁锢得她动弹不得,她眸子里溢出几丝惊恐的神色,被亲得双颊通红,几乎喘不过气。 “……”都嘴对嘴了,真元呢喵…… 男人的体格极其高大,长身俯低,几乎将她完全禁锢在他与桌案之间。缝隙太过狭小,彼此的呼吸几乎清晰可闻,她没由来的心跳飞快,小心肝儿颤啊颤,不知几何,上神才终于放开她的小舌,只意犹未尽地舔着猫妖娇嫩的唇瓣。 这一回,帝君啃得十分凶狠,却没有渡真元,小猫妖瘪瘪嘴,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别过头吸了几口气,却目瞪猫呆——窜入肺腑的,是帝君身上的紫檀香同一贯好闻的男性气息,连同一丝丝,陌生的,雄性动物独有的麝香味。 安安愣住,以为自己的小鼻子出毛病了。她眨眨眼,抬眸,暗搓搓地望了望帝君清冷如画的俊颜,复谨慎地欺身靠近,在他的衣襟前使劲儿嗅了一嗅。 “……” 片刻后,猫妖白里透红的两只脸蛋变成了两只熟透的桃子,红霞遍布直蔓向耳根,大眼眸子抬高,望着封霄结结巴巴挤出一句话:“帝、帝君,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您、您貌似……发情了……” 神天菩萨,想不到在她有生之年,竟然能得见天上地下唯一的一条龙发情! 然而出乎小猫妖的意料,听完她一番话后,帝君的面容仍旧冷冷淡淡。在她万分震惊的目光中,封霄长臂一伸,径自将她从书案上抱了起来,语调四平八稳,“你闻错了。”言罢低眸瞥她一眼,淡道:“你觉得,我对着你发情?” “噗咳咳……” 田安安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干咳了好一阵才满脸黑线地抬头——上神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讲这种冷笑话,你一条龙,发起情来和她这只猫有什么关系,要发也是你自己发好吧==。 内心默默种起一排诅咒的小蘑菇,小猫妖清了清嗓子,忙忙朝上神摆手,神色间有些紧张,“不不不,一定是小妖闻错了,闻错了。”说完悻悻地将小脑袋埋低,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嗅了嗅,暗自嘀咕了句“明明没错”。 封霄嘴角微勾,一路将田安安抱回内室,到了床榻边上顿足,弯腰将她放上床。 猫妖已经十分自觉地,她往里侧挪了挪,再挪了挪,自发为那位身高体壮的上神空出大片位置。待某神宽衣解带后躺下来,方才阴区区地凑了过去,大眼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满怀希冀,“帝君,我那八十遍的华严经……” 上神侧身将她抱进怀里,粗粝温热的指腹轻轻抚摩她柔滑的脸颊,嗯了一声,“剩下的日后再还。” 安安愣住,瞠目结舌道,“小妖以为最后那一口亲了那么久,一口抵八十口呢!” 闻言,封霄却没有答话,只是揉着她柔软乌黑的长发开口,嗓音清冷,“小猫,十日后我要去鬼族赴宴……” 不待帝君说完,猫妖便大眼亮亮地将他打断,刻意摆出副依依不舍的小嘴脸,只眼角眉梢的兴奋之情却掩饰不住,道:“帝君放心地去吧!小妖必定每日好好上学,好好思念帝君,好好捉太极宫的耗子!” 此前听闻斯神要去赴宴,田安安便仔仔细细地盘算过了。以鬼君对这位上神的热情程度,封霄一两日是回不来的。彼时他赴宴,她便有机会钻空子出逃。 思及此,乡下猫感动得都快哭了。果然阳光总在风雨后,经历过风雨就会见彩虹,苍天还是有眼的!喵(≧3≦)! 帝君黑眸微垂,在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审度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有此顿悟,我十分欣慰。不必了,既然你如此不舍,就和我一起去。” “……喵!”Σ(°△°)︴! 她呆住,整个猫都不好了,跟着他一起去,那还跑个喘喘啊…… 猫妖小脸一僵,快哭了,“帝君,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思念之苦的啊……” 然而封霄帝君却只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合上眸子淡道,“我不能忍。乖,睡觉。” “……”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正如流光元君所言,妖族的扶姒帝姬同鬼君的嫡七子大婚的消息,在几日内便传遍了四海八荒的每个角落,传啊传,传成了一桩美谈。二族结姻是盛事,妖君同鬼君皆圣心大悦,挥挥衣袖,请柬在天上地下海里都发了个转。 于是乎,待到二族联姻之日,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海里游的,但凡是六界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几乎全都抱着厚礼赏光赴宴。 是日清晨,小猫妖早早便被她家帝君给吵醒了。 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的,眨着迷离的大眼睛琢磨了会儿,这才想起,今日是扶姒帝姬同重光少君的大喜之日。而早在十日之前,帝君便金口玉言发了话,让她这只宠物猫跟着主人一道赴宴。 诚然,鬼族盘踞的南荒之地同三十六天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辣么远的距离,早起赶路亦是应当。因此帝君一大早就把她弄醒,小猫妖表示很理解。然而,但是,小猫妖觉得,那位上神叫她起床的方式,实在是太别具一格了。 唔,她是被他渡真元给渡醒的。 对此,被帝君高大的身躯压在床上的猫妖,颇有几分无言以对——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想来,这只上神的真元必定已多到没处使的地步了,否则怎么会动不动就拿来喂猫。真是奢侈啊喵=。=。 醇厚至极的真元从封霄的唇舌间溢出,温热水流一般淌入田安安口中,再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她拿一双小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屏息凝神,吸食得十分认真,乌黑晶亮的双瞳瞪得大大的。 细细地喂了小家伙好一会儿,直到她双颊泛红气息不稳,帝君才放开那张柔软粉嫩的唇。他垂眸审度她,瞧见猫妖的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双瞳偶尔浮现出淡淡的琥珀色,隐约朦胧,愈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那道目光冷淡中又透出些探究的意味,小猫妖了下,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因神色狐疑道,“帝君,你看着小妖作甚?”说罢拿袖子糊糊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话音方落,却见上神的面容沉静,波澜不惊,只是目光落在她眉心的位置。须臾后,他俊脸俯低,朝她靠近了几分。 安安一滞,视线微抬对上那双素来清冷的黑眸,其中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莫名的诧异……和森然。 “喵呜?”忽然这么看着她是闹哪样…… 田安安虽是堂堂一只猫,胆子却一贯比耗子还小。她被这道目光吓住了,呜咽了一声往后瑟缩,一双漂亮的大眼眸子重新褪为黑瞳,战战兢兢地盯着身上透出杀伐之气的上神。 不料封霄帝君长臂一伸,瞬间箍住了她柔软的细腰,她惊愕的瞠目,看见他黑眸微垂,嗓音低沉冰冷低朝她吐出两个字,“别动。” 安安僵住,当真不敢再动。 修长如玉的指尖抬高,轻轻拂过她眉心的位置,指腹带着薄茧,触感粗粝。小猫妖害怕极了,白皙光洁的额角甚至浸出了丝丝薄汗,不明白这只一向矫揉造作为老不尊的帝君,此般又是在作哪门子的妖。 心惊胆战了好半晌,终于,封霄的手指从她的眉心移开了。 安安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小脖子仰高望向他,神色间甚是紧张,试探道:“帝君……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抽什么风…… 猫妖嘴角一抽,瞬间无言以对。 上神的面色已漠然如常,觑猫妖一眼,见那小东西吓得小脸发白连嗓音都变了调,不由微蹙眉,将她抱进怀里,捏了下那柔滑粉嫩的脸颊,淡道,“小猫,近日漂亮了不少。” “……”呃? 安安怔住,一时没半会儿没回过神。呆了呆后反应过来,顿时惊得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神天菩萨,上神老祖宗竟然亲口夸她漂亮了不少,如此殊荣,只怕不折寿个十年八年是还不了了…… 被上神称赞了一句,小猫妖惶惶然,惶然惶然着,复又想起了琼莹告诫过她的那番话。忖度一阵后,她就床打了个滚儿,从帝君怀里挣开,双膝伏地“砰”的一声就磕了个响头,诚惶诚恐道:“小妖多谢帝君夸赞!” 封霄淡淡嗯了一声,自顾自道,“也胖了不少。很好。” “……”猫妖被呛住。 胖了不少,这有什么可很可好的!上神您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 她鼓鼓腮帮子,小脑袋抬高,望着那张无悲无喜的俊脸道,“帝君,您老人家常年呆在太极宫中,对现下六界的审美知之甚少,小妖也十分理解。不过,放眼如今的四海八荒,母的皆以瘦为美呢!” 言罢,小猫妖抬手,隔着素衫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小软肉,复又极其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凄凄然道“说来,近日我的确胖了些呢。实在是因为每日的鱼太好吃了,不吃则已,一吃则根本停不下来……” 再这么下去,安安十分地确定,她一定会从一只漂亮的小白猫变成一只白滚滚的小肥猫╮(╯_╰)╭喵。 方此时,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语气平静,“哦?你觉得那些鱼,味道不错?” 提起那些鱼,猫妖一双大眼眸子亮晶晶的,忙不迭地点头点头,恳切不已,“是啊,肉质鲜嫩,色香味俱全,实在是极品鱼啊!”末了顿住,习惯性地溜须拍马,竖起根白白嫩嫩的大拇指道:“不愧是帝君家的厨子,小妖佩服得五体投地。来日若有机会,小妖定要向神厨亲自言谢!” 封霄侧目,沉沉视线从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扫过,随后起身,兀自朝殿外的方向行去,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言谢就不必了,你欠我的人情何止这一桩。且先记着,日后再慢慢还。” 帝君人高腿长,高大的玄色身影很快便走出了寝殿内室,一室重归寂静,徒小猫妖坐于床榻上无比凌乱。 “……”喵……喵了个咪的,那些鱼,竟竟竟然是封霄上神做的Σ(°△°)︴? 田安安很震惊,整个儿猫还陷于“大逆不道地吃了帝君的鱼”一事中无法自拔。不知几何,殿外忽然传入一道清丽女声,语气有些焦急,催促道,“猫妖?你在磨蹭个甚?帝君今日受邀往南荒赴宴,快出来!” 一语惊醒那只梦中猫。 安安听出这嗓音是珞玟的,因忙忙应了个是,化为兽形后抖了抖身上的小白毛,踮起软软的小猫爪一溜烟儿地朝外跑去。 寝殿外,九重天阙一派的天朗气清,紫云绵延万里。小白猫扬起小猫脖一瞧,只见身着墨色华服的高大男人立在不远处,面容冷漠,周身上下如凝华光万丈。她颠颠儿地跑过去,小尾巴翘得高高的,立在帝君身前喵喵叫。 上神垂眸看她一眼,然后便将那毛茸茸的小身子拎进怀里。 安安舔了舔爪子,拿小猫爪不住地揩脸,眼风儿不经意一扫,瞧见边儿上的旭良元君容貌俊朗白衣翩翩,只怀里抱着的那颗大桃子,格外清新夺目。 小白猫窝在上神怀里嘴角一抽,瞪着那硕大无比的桃子道,“旭良元君,这桃子……” 旭良道,“这蟠桃是拿去南荒赶礼的,我同流光商议了半天才选中。此桃结于王母的蟠桃园,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万年方才长成,食之可精进五千年修为。” 小白猫听后狐疑,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挠了那桃子一下,“有这么厉害?”可是……抱着颗这么大的桃子千里迢迢去赶礼,真的不会很囧吗喵……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一路跟着帝君往南荒之地去,小白猫乖巧地窝在上神怀中,目观金辉霞光流云千里,耳闻细微风声夹杂衣袍猎猎,时不时探首往云头底下张望,寻思着哪方土地是自个儿的老家应朝山。 可惜,猫妖的方向感不大好,瞧了半天也没寻出应朝山所在,便只能失望地嗟叹一口气。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闭上眼睛冥思苦想,琢磨着怎么才能在回到太极宫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路,且成功。 须臾后,小白猫仰起小脖子,暗搓搓地望向头顶上方的那张俊脸。却见上神面沉如水,墨玉般漆黑的双眸平视前方,目光极是冷漠。 “……”她复又垂眸,看了看那只扣紧自己小身板儿的大手,然后耳朵耷拉,表示很绝望——他一直这么抱着她,别说逃跑了,她根本就连嘘嘘的机会都没有==…… 猫妖无语,抬起一只小猫掌扶住额头。 唉,去的路上就崩指望了,等到了南荒之地再另寻时机吧,嗯! 如是一忖度,生性乐观的小白猫便不再纠结了。她张开小猫嘴打了个哈欠,在帝君怀里翻个身,蜷起小尾巴将自己裹成一团,闭上眼,准备补一补昨晚上没睡够的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猫妖即将沉入梦乡的前一刻,远处一道人声突兀传来,嗓门儿出奇地大:“帝君?” 这嗓音娇柔清丽,三分恭敬三分欣喜,另外还夹杂了四分说不请道不明的娇羞意味,听得小白猫十分不明所以。 她诧异,将挡住双眸的尾巴翘起,抬首左顾右盼,只见东南方向一只仙鹤扑翅而来,广羽皓白脖颈修长,模样十分耐看。 小白猫惊了惊,就在她以为说话的是这只鹤时,却有一淡妆素裹的女子从鹤上跳了下来,身形灵巧,姿态优雅,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疾步而来。 神女着茶白色广袖长衫,容貌极美,甚至比珞玟涤非还胜出三分。一头乌黑发丝如若绸缎。嘴角含笑,眉眼楚楚,走路时身段婀娜,一步一翩跹。 小猫妖挑了挑眉,视线将这美人从头扫到尾,不由生出几分由衷的感慨——走得这般快还能如此注重行进时的姿态形象,也着实是难为这位貌美的女仙了。 不多时,神女翩翩然到了跟前,朝封霄揖手见礼,语调虽是恭敬,却透出一丝掩不住的欣喜之意,道,“青璃拜见帝君。” 看清来者何人后,随行在侧的珞玟同旭良微滞,向那神女略施一礼,而后抬眸对视,面上的神色皆变得迷之微妙。 听完女仙自报家门,原先极其一头雾水的猫妖,现在隐隐约约算是有点儿头绪了。只因“青璃”这个名字,在这四海八荒之中,着实有名气——这一辈的神族中,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唯一的一位女上神。 田安安的眸光中透出几分诧异。 过去在应朝山时,她曾经从黑蛇精的洞府中借出一本书,书名叫做《神族那点儿事》。彼时,她翻了下编书人的名号,见是大名鼎鼎的司命仙君,便对书中的内容深信不疑。 那书足有安安三根指头辣么厚,所著内容丰富,堪称五花八门。从盘古创世,六界由来,直直写到了远古神祇凋零,新生代神族继承各族统领之位,甚至还将神族自开天辟地至今的所有上神都一一列举了一遭。 这位“青璃上神”,自然也在其中。书中写道,此女上神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唇如含朱丹,指若削葱根,大夸特夸,溢美之词无所不用其极,一度让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大美人十分神往。 然而今次一见,小猫妖暗暗瘪嘴,觉得青璃美是很美,但也没有美得那么夸张啊。司命神君该不会暗恋这位女上神吧==…… 这头猫妖胡思乱想着,又闻帝君极是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语调疏离冷漠,“上神不必多礼。” 青璃上神应了个谢,随后臻首微抬,一双莹莹美眸半羞半喜,道,“这是往南荒去的方向,不知帝君与几位元君,可是接了妖族鬼族结姻的帖子,前去赴宴?” “正是。”旭良元君含笑点头,“青璃上神也是往南荒?” 青璃眉眼间的喜色更浓,白玉似的双颊却浮现几丝淡淡的微红,抿唇笑道:“既然都是往南荒赴宴,不知青璃……可否与帝君同行?” 此言落地,登时令小白猫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她晶亮的双眸微微瞪大,看了看含羞带怯的女上神,看了看清冷如玉的帝君,又细细回忆了一番这神女前前后后的诸多神态举动,终于两只小猫掌一拍,依稀明白了一二。 ……乖乖隆地洞,听这娇滴滴的嗓门儿,瞧这水粼粼的眼神儿。如此美人如此情态,她表示快受不了了好吗…… 后头的珞玟元君摸了摸鼻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借机以手掩口,压着嗓子朝旭良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三万年前,西王母似乎还给青璃上神与帝君做过媒?” “我也记着有这出……”旭良元君也干咳了一声,极小声地应道,“可那时,西王母盛情再三,帝君却回绝得十分干脆。我原本以为,青璃上神已知难而退,不再肖想帝君了呢,没想到……” “你说,帝君会不会拒绝她?” 旭良皱眉,嘀咕道,“不会吧。上回是谈婚论嫁,这回只是顺路同行,何至于呢?” 珞玟摇头,老太太般的语气,“难说哟。” 小白猫听得二人窃窃私语,心中好奇不得不行,便尖了一对小耳朵去听。无奈两位元君着实谨慎,不仅嗓门儿小,甚至还施了法术,是以小白猫努力了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正有些懊丧之际,又闻帝君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沉而冷,没有一丝起伏,“本君数万年不曾踏足南荒,一路上难免要走走停停看些风景。不耽误上神了。”说罢捏了个诀御风而去,神色漠然,一眼不曾往青璃面上多看。 “哎帝君我……” 后头那神女似还说了些什么,无奈上神飞得太快,小白猫已听不见了。她稍稍支起身子,两只毛茸茸的小猫掌搭在帝君的肩头,探首一瞧,只见那抹纤瘦的倩影还愣在原地,渐渐远去,显得颇有几分孤零可怜。 安安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语调十分的怅然,道,“我过去看过司命神君著的一本书,上头提及青璃神女,说是四海八荒难得一见的绝色呢!” 美女的自尊心通常都很强,这么被封霄拒绝一遭,毋庸置疑,那位青璃上神必定饱受打击。 这时二位元君已经追了上来,听了小猫妖的话,珞玟想也不想便回道,“司命的书你最好少看点,添油加醋,没几件是真的。就连持重如西王母都曾说过,四海八荒中,能担得起‘绝色’二字的,只封霄帝君一人。” “噗……” 安安一个没忍住,直接喷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噗……”安安一个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咳出了番惊天动地的阵仗,一张毛茸茸的小猫脸亦涨得通红。 蓦地,极是低沉的嗓音漠然响起:“不可胡言乱语。” 女元君回过神来,脸色微变,赶忙对揖双手垂了头,“珞玟失言,还望帝君恕罪。” 是时,那小白猫仍旧夸张地咳嗽着,“第一绝色”蹙了眉,垂眼一睨,黑眸中视线冷淡,却不作言语。 猫妖当即吓住了,十分尴尬地拿小爪子擦擦被她喷上了几滴口水的广袖,随后仰着小猫脖干笑,顺便诚挚地狗上一腿:“西王母此言说得甚好,道出了咱们八荒民众的心声。帝君国色天香,的的确确比那位青璃神女美多了!” 田安安这番话,虽溜须拍马的成分居多,但真实性还是很有保障的。 六界之中,神族的寿命最长,一贯有寿与天齐的说法。天界的日子枯燥乏味,神仙们的一生又实在漫长得吓人,久而久之,诸神便想出了许多排遣寂寞的法子。暴躁点儿的一个纵身跃下诛仙台,化作凡胎肉骨,去往凡界体验生活,这一派,以九重天上的知名风流种——天帝为代表。 相传,如今三十三重天的洗梧宫中,都还住着天帝从凡界带回来的几位美娇娘。 温柔点儿的便拉上三五个好友,围坐一团,将这数万年来,四海八荒的诸人诸事拿来编编写写。这一派,以珞玟口中极不靠谱的司命仙君为代表。 在安安的印象中,神族的司命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神仙,所著书籍多不胜数,其中在六界传阅度最高的,除了《神族那点儿事》外,还有一本《论八荒美男子》。此书文采藻饰,图文并茂,主题思想亦十分地浅显易懂——六界有哪些美男子,并将美男子们按照各自时代的审美排个名次。总而言之,很适合田安安这种文化程度不高的低等妖 该书的网罗面甚广,六界各族的美男皆榜上有名,而其中排行第一的,正是封霄帝君这位上神老祖宗。 “方才那位神女,”是时老祖宗瞥了她一眼,沉声漠然道,“不要多想。” “……”咦? 安安一头雾水,那位神女?因困顿道:“小妖%……应该多想什么吗?” 帝君静默片刻,“没什么。” “……”那你说个巴拉拉。 经方才青璃神女那一出,小白猫也睡不着了。一路前行无所事事,便将自己过去在应朝山时看过的书拿出来说了一说,同珞玟与旭良二位元君探讨。 听小白猫说到《论八荒美男子》时,旭良嘴角一抽,抱着怀里的大蟠桃道:“你说,你十分欣赏司命的那本书?” 安安点点小猫脑袋,毛茸茸的小身子在上神怀里拱了拱,道,“对啊,那时我只粗略认得一些字,那书图多,画的生动形象,我便十分爱看。后来去黑蛇洞看书的次数多了,黑蛇不耐烦,便借给了我。我把书叼回猫咪洞,入夜后借着月光细细品读,如今想来,着实是为了求学废寝忘食啊。” 珞玟从旁感叹了一句,“想不到司命在凡界的名气这般大。”说罢拿胳膊肘搡了旭良一下,压低了嗓子道,“如这种少不更事的少女猫,凡界多的是。改明儿咱们也编些书,没准儿将来,也能声名大噪。” “你这主意不错。”旭良认真琢磨了一番,颔首,“等回了三十六天,我去问问流光元君与涤非元君,看他二人有没有兴趣入伙。” 二位元君你一言我一样地说着话,小白猫听得亦十分认真。见两人打算合伙著书,一向勤奋好学的猫妖顿时兴奋起来,正要开口参一个,帝君清冷的嗓音却突兀传来,淡道,“你说司命那本书,图文并茂?” 这话问得太过突然,直令小猫妖呆了呆。她感到万分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一贯高冷出尘立于九重塔顶的封霄上神,竟会加入到她们的八卦闲谈中来。 好在小白猫的反应还不算太慢,片刻的悚然后,她回过了神,怀抱着一种受宠若惊的心态恭敬答道,“的确。那书记载了八荒诸多美男子,大部分都附有画像。” 封霄沉吟片刻,问道,“那在应朝山时,你为何不认得我?” “呃……”闻言,小猫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巴巴地老实回答:“帝君,那书已流传多年了,不知经过了几多大神小神大妖小妖的手,到我那儿的时候已有残缺,您那一页的画像,早不知哪儿去了呢。” 闻言,上神的面色仍旧看不出喜怒,只是嗓音微沉,道:“书中既无本君的画像,你又识字不多,为何看那么多遍。” “哈?”小白猫惊了——这只帝君的神逻辑又重出江湖了吗……看个小人儿书而已,和有没有他的画像有什么关系? 猫妖呆住,半晌之后方才挤出一番话来,瞪着大眼睛道:“帝君,那书上又不只写了您一个人。”说罢爪子摊开,露出粉软粉软的小猫掌,另一只爪子掰着细细回忆起来,边回忆边数,“像青丘的臣渊少君,妖族的辛庚少君,研华太子,还有这回要大婚的鬼族重光少君,好多都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啊。” 静默须臾后,帝君清冷如玉的面容波澜不惊,只单手托起小白猫软软的身板儿,举至眼前。 “喵……” 小白猫登时吓傻了,此时御风而行,清风万云都在身旁急急掠过,她怯怯地呜咽了一声,四只小爪子下意识地抱紧封霄帝君的大手,乌黑的眼眸瞪大,惊恐不已地瞪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喵喵?” 见帝君这个举动,不光是猫妖,就连一旁的二位元君都生生一惊。珞玟微蹙眉,垂眸扫了眼脚下层层堆叠的万里紫云,心中不由替小欧猫妖捏了把汗——帝君这是……一言不合要宰猫? 封霄神色淡淡的,双眸沉冷审度眼前的小白猫,半晌后开口,语调冷漠:“你对那些庸脂俗粉感兴趣?” “……喵?”什么鬼…… 小白猫嘴角一抽,一身柔软雪白的毛毛在风中格外凌乱,不知说些什么好了。上神不愧是上神,思维果然不是她这种乡下猫能理解的==。 思来想去斟酌词句,好半晌之后,安安才咬咬牙,朝帝君挤出了一个颇阳光灿烂的笑容,小尾巴翘起来摇啊摇:“不不不,小妖只对帝君这种绝色感兴趣。” 边儿上的珞玟元君脚下一崴,险些从云头上落下去。好在旭良元君是个十分讲义气的,难为他抱着个硕大的桃子也能眼疾手快扶同僚一把,不经意间垂眸,见下方云雾徐徐散开,青山叠翠之间,一方巨大结界映入眼帘。 因神色恭谨道,“帝君,下方便是南荒了。” 闻言,封霄垂眸,朝结界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重新看向吓得趴在自己掌心里的小家伙,须臾后收回目光,捏了个诀,将她化回人形。 小猫妖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见那位帝君清冷的黑眸在她身上打量一遭,随后长臂微微一拂,替她重新换了身束腰广袖的绯色衣裙。 上神瞧了她片刻,道,“好看么?” 边儿上的二位元君一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帝君这是在问她们。侧目往猫妖身上打量一番,只见少女乌发红衣,雪肤明眸,竟似比初来九重天时更美上了许多,明艳夺目。 两人复诚恳答道,“好看。” 正说着话,前方忽有几道金光乍然闪过,安安抬眼一望,只见不远处的云头上立着数位白衣仙者,衣袂飘飘容色持正,料是同来赴宴的神族。果然,几人瞧见了封霄,立即诚惶诚恐地揖手拜礼,围上来殷殷问候。 那头帝君在同人交谈,安安有些无聊,等啊等,等了好半天,一众仙家才又散去。珞玟元君上前一步,细细瞧了瞧猫妖,笑道,“看来咱们太极宫的水土的确养人,小猫漂亮了许多呢。” 小猫妖瞪大眼,下意识抬起两只小手摸摸脸蛋,“是么?”正疑惑不解,又想起自己近日承了帝君不少真元,连忙转身朝封霄揖手见了个礼,正经八百道:“应是多亏了帝君日夜灌溉,小妖才得以滋养,容光焕发。小妖在此谢过帝君!” 帝君面色淡漠,“不客气。” 后头的旭良元君手一抖,桃子直接从云头上落下去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鬼族同妖族的皇室结姻,请帖子散遍天上地下,虽未请到神族的天帝,但听闻三十六重天的封霄帝君将应邀入席,二位君上亦十分的欢喜。毕竟举世皆知,这位帝君性子清冷,一向不喜欢热闹场合,是以鬼君同妖君认为,封霄纡尊降贵接了请柬,着实是给了两族天大的面子。 于是乎,要接儿媳妇过门的鬼君圣心大悦,大手一挥,直接将鬼族的大半家底儿都拿了出来办婚宴。宴是大宴,排场,自然也是大大的排场。 穿过大荒结界,铺陈数里的红莲妖花便映入视野,举目四顾无有尽头,怒放得如火一般。鬼族境内晨昏颠倒,结界外的人族正是艳阳高照,结界之内却月似玉盘,冷月的华辉昏昏然倾斜,在星海运河间扯出一道浅蓝色的绸缎,同地上的万里妖花映衬,艳丽得触目惊心。 南天之上,浊戾之气盘旋如两条巨蛟,庞庞然若遮天蔽日,数名妖艳动人的鬼族少女立于云头,红莲花瓣从广袖间洒落,绮丽如血雨。 距离宫城还有数十里,丝竹管弦便已连绵不休。立于南荒之乡,四处皆是喜乐阵阵,偶尔听得“咻”一声,便有火树银花绽开如墨夜色,璀璨无比。 “鬼族南荒本是死气沉沉之地,难得这么热闹。”旭良元君自云头向下打望,边望边说:“这个时辰,也不知妖族的那位新娘子迎过门儿没有。” 与时常在六界各方蹭饭的旭良不同,珞玟是女仙,道行修为又是太极宫四元君中最弱的,平日鲜少有机会离开九重天。如今来了南荒,自然觉得处处都很新奇。 往鬼城中瞧了一阵儿后,女元君啧啧道,“想来,鬼君的确很疼爱这位嫡七子。这么多红莲妖花,若是送到老君阁去炼丹,太上老儿必定脸都笑烂了。浪费,实在浪费。” 闻听此言,正好奇得东张西望的小猫妖感叹了一句,“能拿羽光神玉来镶请帖子的边儿,不必说,鬼君一家必定十分有钱。这排场虽赫赫扬扬,但好歹有意境,倒也符合二位新人的身份。” 说罢瘪瘪嘴,又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隔壁山的黑风怪嫁女,漫天遍地撒的都是金叶子,结果赴宴的妖都忙着捡叶子去了。那时,小妖虽发了笔小财,但吃了人家的婚酒却连新娘子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坦白说,我着实愧怍。” 二位上仙讲这话细细品咂了会儿,不由郑重地颔首,“这么说来,鬼君这场婚宴,倒办得颇有内涵。” 三言两语议论了会儿,小猫妖安静下来,乖乖地立在帝君身旁瞧稀奇。左顾右盼一番,只见云层下方浊雾袅袅,这所南荒鬼都与人族的城都差别不大,屋舍楼阁错落有致,长街之上万人空巷,所有的鬼走出家门,每只手中都提了灯,凑自家少君大婚的热闹。 过去在应朝山时,安安时不时也能遇上些孤魂野鬼。只是那些鬼不是缺脑袋就是断胳膊,见了她也只会哭哭啼啼,鲜少见到这么多四肢健全还这般欢乐的,果然,这就是乡下鬼和城里鬼的区别,心态决定状态(⊙_⊙)。 位列上神之位的神族,周身皆有万丈金芒,行至何方都如暗夜中的星辰般闪闪发光。寻常上神如是,更不必说,封霄这位祖宗级的尊神了。 南荒鬼都浊戾之气浓重,常年都暮色笼罩,是以神族入境,很快便能教人发现。果不其然,只片刻的功夫,田安安便看见一位身着青衣的高大男人朝着他们翩翩而来。 那人容貌英秀,仪表堂堂,只是积年累月没照到什么太阳,肤色苍白无血色。他勾起唇角朝帝君一笑,双手对揖,笑容满面道,“听闻帝君赏光,我父君十分欣喜,特命庭言在此恭候。” 庭言? 田安安闻言一怔,不由侧目多看了那男人几眼,却见此人修身玉立气度不凡,又听他口中称“父君”,便明白过来——想来,斯人便是今日要大婚的新郎官的亲兄长,鬼族那位将来要继承帝位的庭言太子。 帝君嘴角勾起一丝很淡的笑,“太子不必多礼。” 庭言太子神色间极是恭敬,又揖了一回手,抬眸后瞧见两位元君,亦有礼有节地打招呼。须臾后,他略侧目,注意到封霄帝君身后的位置,立着一位身着绯衣的娇艳少女,百十来岁,容貌极美,一双乌黑的明眸正好奇兮兮地偷瞄自己。 鬼君之风流在六界之内十分有名,生的几个儿子也颇有虎父无犬子的意思。庭言见这妖物有倾城之色,不由多看了几眼,奇道,“帝君,不知这位姑娘是……” 通常来说,猫咪这种生物多有两大缺点,其一是好奇心重,其二是胆子贼小,而田安安斯猫不偏不倚将将好,把两样都占得十分齐全。 方才见这男人长得好看,她便溜溜地盯着看了会儿,此时见这少君注意到了自己,登时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封霄身后躲去,两只手爪子似的挠了下,暗搓搓地攥住他纤尘不染的玄色衣角。 封霄察觉了,视线扫过那两只白生生的小手,随后黑眸微抬,目光落在毛小猫妖脸上,眼色极其深沉。 “……”她一滞,以为这只脾气不好的上神又要生气了,便十分谨慎且严肃地问道:“帝君要我松手吗?” 尊神面上没什么表情,静默顷刻,而后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淡道:“不要。” “呃?” 小猫妖呆了呆,暗道难得这只上神今天这么善解人意。便见他修长漂亮的大手一伸,将她柔软白嫩的爪子握在了掌心。动作极其熟稔,面色极其冷淡。 见封霄面色冷漠似不打算多言,庭言眼中极快地掠过一抹讶色,随后便听旭良元君笑道,“这小猫是帝君前些日子从凡界带回来的。” 原来只是一只貌美的宠物。太子心中略忖度,面上却仍是一派笑色,恭谨道,“帝君请随我来。”说罢又揖了回手,御风到前头引路去了。 小猫妖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她低下头,晶亮的眸子瞪大,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裹住自己爪子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着实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掌心温热,触感却有些许粗糙。 “……”安安试着把手往回缩了缩,抽不动,再缩了缩,还是抽不动,复仰起小脖子朝封霄试探道,“帝君,为何摸着小妖的爪子?”而且这么大力,有点疼啊喵==…… 帝君直视前方,嗓音四平八稳道,“南荒靠近魔族,这一代的浊戾之气最重。你修为太低,不想死就老实点。” 田安安怔住,“靠近魔族?” 一旁的珞玟元君心生鄙夷,暗道果然是只乡下来的猫,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复甚无奈地说,“鬼都城外一十三里处,便是鬼族同魔族的交界。帝君摸你是为你好,免你被浊戾之气所伤。” 珞玟一副“猫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语气,听得小猫妖惭愧不已。当即收拢五根纤白的小爪子,将上神的大手牢牢抓紧,抬起小脸恳切道:“帝君大恩大德小妖无以为报!”帝君您继续摸,想怎么摸怎么摸! 封霄略微侧目,只见猫妖白净的脸蛋上写满笑容,大眼睛亮亮的,眉心有一抹极浅的金色图案,若隐若现了刹那,很快便完全消失不见。 须臾,他收回视线,漂亮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握住她手的五指逐渐收紧了几分。 猫妖丝毫不觉,举目四顾,很快便注意到了一行长长的队伍。只见前方云雾依稀,数位衣饰艳丽俏娇娥成群结队往皇都方向而去。那些女子容颜妖艳,衣物却大多轻薄,露出纤细皓腕同足踝。 安安细细一番打望,觉得这种穿着打扮,十分符合她们妖族一贯豪迈大胆的做派,便猜测是妖族前来赴宴的皇室旁支。正欲收回目光,却忽然被队伍最后方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注意。 一干扭着水蛇腰的美人之后,有一个个头最高的妖,怀里抱着个一看就很价值连城的大花瓶,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她”的水蛇腰扭得最妖娆,身形亦最魁梧,胸前如塞了两颗大石榴般浑圆无比。头顶金钗堆砌如山,秀履上的珍珠个头也相当硕大,再衬着两颊那未抹匀的红胭脂,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喜气洋洋。 小猫妖毛骨悚然,拿小手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一连揉了三五回眼睛,然后惊呆了——神天菩萨,那不是他们应朝山的二大王,黑蛇精应常羲……吗? 第9章 .14 第二十二章 黑蛇名为应常羲,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应朝山妖士,家住田安安的猫咪洞隔壁,自出生起便在应朝山的某处山洞中勤奋修炼,逾百年修得人身,五千年修得三十六般变化。此般道行,虽放在妖族算不得什么,但在安安她们的应朝山,已算得本领极其高强的大妖,是以他一直都是小猫妖的大偶像,努力奋斗的好榜样。 而说起田安安同黑蛇精的情谊,那也是不得不提的深厚。 在很久很久以前,应朝山中的精怪们并无如今这般和谐,恃强凌弱之风盛行,如老虎吃兔子,黑熊吃小鱼的惨剧时时发生,久而久之,整片山头便都笼罩在了一股阴霾之中。后来,常年受打压的小动物们忍无可忍,揭竿而起,抄起自家的萝卜同香蕉就去与猛兽们拼命,经过三天三夜的恶斗之后,双方皆损失惨重。 最终,山中年龄最长的狒狒精拐杖一挥,决意带领精怪们进行投票,选出两名法力高强,品德良好的大妖为山大王,既惩治为非作歹的猛兽精,又以身作则,爱护一众战斗力弱鸡的小动物。 安安一向告诫自己,要做一只义薄云天的喵。她认为,义薄云天的头一步,便是帮助自己的邻居加偶像成为山大王。于是乎,当天夜里,小白猫便叼着祖传小锣鼓出了门,跑遍了山头的每个角落,替黑蛇精拉票。 黑蛇平素在山中的口碑不错,从不仗着自己法力高强胡作非为,再加上小白猫卖力地奔走,便顺理成章地坐稳了应朝山二大王之位。 小猫妖与黑蛇精交情颇好,自从被封霄捉回太极宫,她便时时巴望着能逃回应朝山,回到一众小伙伴身边。 只是,田安安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黑蛇大哥,斯人会是此般……猥琐得难以形容的情态—— 好端端的一条公蛇,怎么说变母的就变母的了…… 安安惊呆了,只怕是自己看错,便伸长了脖子望得更加仔细。却见那行妖族娇娘们在宫门前停了足,领头的美人面色淡漠,一旁侍女模样的从怀里掏出请柬,朝守卫递过去。 守卫打开请柬一瞧,面上的神情顿时恭敬了几分,揖手道,“原来是妖界蛇族的嫏嬛公主,请进。” 虽只是皇室的一个旁支,嫏嬛周身却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度。待守卫们见完礼开了宫门,蛇族公主目不斜视,面色清傲,却是连半点笑容都没有露出,径自提步进了宫城。身后一众的蛇妖们忙忙扭着纤腰跟上去,疑似应常羲的高个儿妖精行在最后,拐了个弯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小猫妖皱眉,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喜。疑惑的是黑蛇精为何出现在此地,惊喜的是黑蛇既然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她能……伺机和他一道逃走? 正忖度着,却惊觉帝君握住她五指的大手微微收拢了几分。田安安吓了一跳,回过神,视线往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向神色清冷的上神,白净的脸蛋上表情有些做贼心虚,干巴巴道:“……怎么了帝君?” ……神天菩萨,她只是想了想要逃走而已,都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不至于就被发现了吧…… 封霄面上的表情漠然,两指捏住猫妖的下巴稍稍抬高,“方才在看什么,嗯?” 闻言,田安安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迟疑,口里“呃”了好一阵儿才悻悻一笑,“没什么啊。” 他冷漠的目光往宫城方向掠了一眼,随后低眸俯视她,面无表情。 这道视线如悬了重物,沉沉教人觉得压迫。怂包猫怯怯的,被这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好在她怂归怂,心理素质还勉强过关,因清清嗓子,朝帝君露出个十分狗腿的笑容,恳恳切切地鬼扯:“帝君为神如此慈祥和煦,在小妖心中犹如再生父母,万万不敢有任何欺瞒!” 边儿上的珞玟同旭良正埋着头专心致志御云,骤然听闻“慈祥”二字,惊得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然而封霄的反应却很平静,像是对乡下猫常有的语出惊神已司空见惯。他面色淡淡的,侧目瞥了眼大眼亮亮的小猫妖,随后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见帝君不再深问,田安安长舒一口气,暗地里却握了握小拳头——待开宴之后,她定要寻个由头溜走,找到黑蛇精,想办法与其一道,逃之夭夭! 有了庭言太子在前方引路,脸卡一刷,宫门处自然没有一个敢上前盘查的。 一路畅通无阻入得鬼都皇城,方见长达数里的迎亲队伍已经从妖族回来了。 在鬼族,皇室成婚是大礼,赴宴的宾客亦有专门的观礼台。庭言太子在前,毕恭毕敬将帝君引上高台,台上的六界诸人,包括鬼君妖君,皆是正了容色躬身揖手行大礼,神色间极是谦卑恭谨。 封霄帝君是上古尊神,受万世景仰受惯了,对于这种人人参拜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然而帝君以为常,帝君身旁的小猫妖却不然。 因上神一路都执着她的手,是以诸君行礼时,也相当于顺便拜了拜田安安。对此,她觉得自己受得理亏,受得心慌,受得相当有负罪感。 好在众人朝帝君拜过礼后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并没有人过多的注意那只神色惶然,满心认为自己快要折寿的小猫妖。不多时,封霄神色淡漠地在最上位落座,诸君这才战战兢兢地也跟着坐下来。 俄而,几声啼鸣破云传出,只见远处穹窿之上,四只五彩神鸟拉来了一辆金装玉裹的车舆,红莲妖花铺洒一路。最前方一男子相貌堂堂春风满面,身着绛色喜袍,骑在威风凛凛的天马之上,从人到马全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安安躲在帝君身后看稀奇,伸长脖子一瞅,估摸着那便是新郎官重光少君。不由半眯着眼叹上一叹:这位嫡七子不愧是上了榜的美男,果然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模样十分周正。 心中胡乱思索着,猫妖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旁那位俊美冷漠的上神,觑了觑那袭墨色华服同冰白肤色,再一抬眼,顿觉那位志得意满的重光元君……着实是太黑了,又披了一身大红喜袍,远观时,仿若一块硕大且会移动的炭。 果然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须臾光景,鬼族的少君已将那千娇百媚的妖族帝姬迎下了花舆。负责唱礼的是鬼族德高望重的长老,立于高台之上,面朝大荒,好一番抑扬顿挫滔滔不绝,两位新人则时而肃立,时而听从唱礼长老的指示行礼。 鬼族大婚的程序极其繁复,传至这一辈时已精简许多。然而尽管如此,当“礼成”二字从长老口中道出时,田安安仍已大眼迷离昏昏欲睡。 好在礼毕之后便是大宴,乐师们鼓瑟吹笙,身姿婀娜的舞姬们也翩翩入殿,这才重新令猫妖振作了精神不至睡着。 举世皆知,封霄帝君喜好清净,也不爱出席什么热闹场合,是以六界中,能有幸一睹帝君真容的人少之又少。如今能与帝君共处一室,一众神仙皆很激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与尊神接触的机会。 宴席开了没多久,前来赴宴的大神小仙们便纷纷围上前去,向帝君自报家门,顺道笑容殷切地敬上一杯酒水。 这头上神面色平静地应付着,那头的小猫妖则一面瞧舞姬一面嗑瓜子,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瞧得不亦乐乎。 没片刻功夫,一小盘瓜子儿见了底,田安安也终于在一众宾客中看见了那抹十分妖娆的熟悉人影——扮了女装的黑蛇精四下张望一番,随后便悄悄起身离了席。 她心头一慌,生怕黑蛇精一去不复返,便转头朝封霄同二位元君的方向一番张望。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复暗搓搓地站起身,往黑蛇精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 幽月的清辉倒映在忘川池上,粼粼波光美不胜收,池中盛放朱红色的曼珠沙华,妖异得夺人心魄。 二族结姻,鬼都普天同庆,宫中几乎也看不见什么守卫。 田安安随在黑蛇精身后一路行进,远离了大殿灯火之后,她疾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黑蛇的肩膀上,“黑老二!” 黑蛇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吓得差点儿摔地上。回身一看,只见月光下立着个俏生生的绯衣少女,不由拍拍心口松一口气,将塞在胸前的两颗石榴往上推了推,语气十分的矫揉造作,“我还以为是谁呢,你想吓死你蛇哥么!” 应常羲说着,想起了什么,小手绢儿甩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登时僵住,目瞪口呆:“小猫?你怎么在这儿?”边道边伸手将她扯到一处影壁背后,眉目间焦急满满,“那日你去巡山,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咱们翻遍了整座山头都没找到你,可真是急死我了!”说到动情处甚至伸手拧了田安安一把,眼底泛红:“你个温桑,究竟死哪儿去了!” 她疼得低呼了一声,揉着胳膊呲牙咧嘴地吸凉气,“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我!”说完甩甩胳膊,蹙眉续道:“我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对了,你这么不男不女的,跑鬼都来做什么?” 应常羲甩甩手绢儿,挡住半张浓妆艳抹的脸,换上副十分神秘口吻:“此事也一言难尽,我跟你说……” 猫妖却满脸不耐地摆手,“一言难尽就先别言,咱们先离开,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言罢二话不说,攥了应常羲的左手就往宫门方向走。 黑蛇愣住,一边抽手一边急道:“你别忙啊,我这儿还有正事儿没办呢,松开小猫,你先松开……” 却在此时,一道银寒剑光从夜色中突兀乍现,剑身一晃,不偏不倚地挡在了田安安面前。 她一怔,“剑剑?你做什么?快让开。” 边儿上的黑蛇精眼睛都看直了,瞠目结舌——他该不是眼瞎了吧,这不是上古神兵定光剑吗,剑……剑? 神剑冷光迫人的剑尖左右摇晃,随后微微飞高,剑尖往大殿方向指了指,怒冲冲的样子,整个剑身胀鼓一片。 “你让我回去?”小猫妖眸子瞪大,急得都快哭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呢!快让开,若是被帝君发现我不见了,那就会……” “会如何?” 蓦地,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安安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回过头,只见封霄就立在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墨色长袍不染纤尘,清冷俊美的容颜仿佛冰雕。 那双眼眸一如既往般沉寂幽黑,静静看着她,须臾后,他视线下移,停在她攥紧应常羲的纤白小手上,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小猫妖被这种骇人的眼神吓住了,支吾着道,“帝、帝君,我……” 片刻的审度后,封霄面色冷漠地收回视线。他望向别处,音色极低极沉,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你准备去哪儿?” 田安安心中惶惶的,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惧同防备,“我……” 然而不待猫妖说完,封霄便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朝赶来的元君撂下一句话,嗓音如冰道:“将这蛇妖收了。” 在三十六天避世数万年的尊神,上律天时,下袭水土,看遍不知几何沧海桑田,心性之清定早已如若古钟。在珞玟的记忆中,帝君从未如此震怒。她心头一沉,当即拱手,诺诺地称了声是。 猫妖早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得脱口而出道:“上神为什么要收他?” 封霄帝君看也不看她,直视前方,目光同嗓音都极其冷漠,淡道:“你若不想他死,就乖一点。” ******* 因着猫妖意图偷跑一事触怒了帝君,鬼都之行也只好草草收场。 听闻封霄要连夜回九重天,将将把儿媳妇接过门的鬼君十分惶然,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自己招待不周,便惕惕请了好几回罪,诚惶诚恐挽留再三。无奈帝君心意已决,任鬼君如何苦口婆心也不做动摇,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赴宴的大半宾客全都出来送行。 尊神容色冷淡地踏云而去。猫妖晓得自己这回是翻了滔天大错,自是心虚不已,被他抱在怀中也不敢乱动,只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脖子往鬼都宫城张望一眼,却见冷月之下,宫门口处又跪了乌压压一片,倒像比今日迎亲还来得壮观。 她望了一望,又望了一望,心中到底还谨记着自己是戴罪之身,复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晶亮的明眸微闪,视线上移,看向头顶上方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但见上神清冷容颜如覆严霜,起菱的薄唇亦微抿着,面色阴晴不定。 这副模样,但凡不是个缺根筋的,便都看得出他在生气。田安安心惊胆战地打望一阵,只觉心情,更加沉重—— 封霄上神今次的气,只怕比上回被她说老时,更要大了数倍==。 田安安为猫的优点有许多,其中一项,就是善于进行换位思考。譬如此时,她强迫自己站在封霄的角度琢磨了一番,便由衷觉得,这位尊神的气,生得也算理所当然:毕竟在“主人”心中,宠物当视自己为世间之唯一,如今自己意欲偷跑被捉个现形,很显然并未视封霄帝君为自己的唯一,是以他气上一气,安安也姑且能够理解。 只不过,他不由分说收了黑蛇精一事,她就有些理解无能了。 猫妖心中暗自忖度着,眼风一扫,瞥了眼珞玟元君手中的紫凊葫芦。方才在鬼都皇城,她亲眼瞧见珞玟祭出这葫芦,可怜黑蛇二大王一头雾水,连火门儿都没摸清楚便被这上仙给收了进去。 田安安着实是深感惭愧。 清清嗓子斟酌了会儿词句,小猫妖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扯了扯那位上神的前襟,谨慎开口:“帝君,今日之事……小妖私以为,您老人家恐怕是有些误会……” 她在怀中,清甜幽香无风自来,封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道,“没什么误会。即便有,也将错就错,我不想听你解释。” “……”将错就错,这是什么意思?田安安着实震惊了,嗫嚅道,“可、可是帝君,我过去在应朝山时,听闻过您许多传说,传说里说,您老人家执掌六界战事,一向是极深明大义明察秋毫的呢!” 封霄低眸觑她一眼,语气十分冷淡地重复了一遍:“深明大义,明察秋毫?” 猫妖点头如捣蒜,“是啊!” “那你耳朵不好,听错了。”帝君说这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说罢微顿,清冷的黑眸朝身旁的二位上仙一睨,“旭良珞玟。” 二位元君心知尊神动了怒,原是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乍然听帝君唤自己的名字,当即肃容揖手,异口同声道:“在。” “回太极宫后,将那蛇妖关入锁妖塔。” 话音落地,不光是小猫妖,就连两位元君都被呛住了。旭良珞玟数万年前被便跟随封霄左右,一贯秉承“对帝君忠心耿耿忠贞无二”的理念,帝君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两人也从未有过质疑。只这一回,恐怕出了些意外。 旭良元君弓腰揖手应着是,肚子里却打了好几回腹稿,半晌方试探着道:“可是……帝君,凡投入锁妖塔的妖物,皆是在凡界为非作歹为祸一方的。帝君要将这蛇妖关进去,不知他所犯何事?” “对啊!”一听封霄要将黑蛇精关进锁妖塔,田安安也稳不住了,情急之下慌忙道:“帝君是恼小妖意图逃走,小妖也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是、可是常羲君实在无辜!” 她语气焦灼,眉眼间甚至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与平日畏首畏尾的小模样倒大不相同。封霄垂眸看她,心中不悦至极,面色却漠然如常,语气也一贯的不紧不慢:“为了这个蛇妖,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这句话,隐隐约约有些冷嘲热讽的味道。然而小猫妖心下着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攥紧了小拳头义正言辞地说:“小妖虽不才,但好歹也懂得道义二字!帝君若真将他关入锁妖塔,那同滥杀无辜有什么分别?” “无辜?”封霄一哂,唇畔流丽的弧度却有些轻讽的意味,“你觉得他,很无辜?” 安安皱紧了眉头瞪他,“当然无辜!”黑蛇精不过浓妆艳抹来参个宴而已,虽丑是丑了些,但罪不至死啊。若真被这位上神关进锁妖塔,那才真的是冤死了好吗! 帝君神色淡淡的,侧目瞥了眼身旁的旭良珞玟二人,“那蛇妖欲拐走我的猫。二位元君以为呢?” 旭良珞玟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儿被唾沫噎死。定了定神后双手长揖,正色道:“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啊。” “……”真是喵了个咪的,你们昧着良心说这番话,也不怕遭天谴么(╯‵□′)╯︵┻━┻! 小猫妖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然而一丝理智尚存,知道不能真与这上神叫板太过。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小脖子抬高,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将封霄的衣袍攥得皱巴巴一片,压抑着怒火道,“帝君,此事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黑蛇精没有蓄谋已久,也没打算拐走我,咱们在鬼都碰上,纯属偶遇。” 她这番话语速极快,白皙的脸蛋由于太过焦急而布上红云,显然是打心眼儿里担忧那只蛇妖。封霄低眸审度她一阵,随后点了点头,算是听进了她的说辞。 猫妖见状松一口气,正以为这只上神总算准备讲点理了时,清寒入骨的嗓音复又平平响起了,漠然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那蛇妖仍要严惩。” 安安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得快哭了:“为什么啊?” 晚间星云浩瀚如海,出了鬼族的大荒结界,方觉人族也已夜色遍布。入秋的光景,夜风已沾染了丝丝寒意,猫妖耳后的几缕青丝在夜风中轻舞,偶尔拂过他修长的手指,触感柔和微凉,拨撩犹如羽毛。 封霄答得理所当然,“看不顺眼。” “……”小猫妖扶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同这只脸皮太厚的尊神讲道理了,沉吟片刻后,她咬咬牙,决意豁出去了:“帝君,我之前也说过愿意受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了常羲君,真要解气的话,把我投入锁妖塔好了,喵!” 这番话,田安安几乎是用吼的,语气凶狠恶劣得前所未有。只是眼下的情况实在特殊,毕竟黑蛇二大王是她的好兄弟,她平日里怂包了点,但关键时刻为兄弟两肋插刀什么的,绝不在话下。 如是琢磨着,朝龙族上神怒吼了一通的小猫妖挺挺小胸脯,强迫自己壮起胆子来。而一旁的两位元君则是眼睛都瞪直了——他们敢指天发誓,纵观数万年的六界史,绝没有哪位神仙妖魔敢用这样的语气,同连天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远古尊神说话。 ……帝君平日里到底是多宠这只乡下猫,竟把她惯得连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都不知道了…… 听小猫妖怒冲冲地斥完,封霄眸色一凛,略微低头朝她靠近几分,嗓音低得发冷,“你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天知道田安安都快吓尿了,但依然硬着头皮同他对视,盯着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有几分寸步不让的意味,只话语出口有些结巴,“我、我没这么觉得!” “……”帝君脸色沉得十分不善,薄唇微抿,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语了。 四下一片死寂,气氛也变得诡异了几分。女元君在后头观望了一番封霄同他怀中的绯衣少女,竟觉越瞧越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忍不住拿手拐子撞了旭良一下,捏了个传心诀道,“旭良元君,我觉得有点奇怪。” 旭良侧目看她一眼,十分谨慎的样子,回道,“怎么个奇怪法?” “我观察许久了……帝君待这猫妖,与另些个养宠物的十分不同。”珞玟元君眉头越皱越紧,道。 一旁的白衣神君却嘁了一声,“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放眼九重天上,其它神君仙君养的都是威风凛凛名震八方的凶兽,只帝君这一只,道行最低修为最次,自然不能与其它人比了。” 珞玟面上的表情似信非信,“是因为这个么?可是帝君好像很喜欢这只小猫呢。” 旭良道,“这还不难想明白么?这只小猫妖模样讨喜,性子也十分有趣,帝君清修避世数万年,难得见着些有趣的物事,喜欢这只猫也正常。” “是么?”女元君挠了挠脑门儿,满眼困顿之色,又嘀咕道:“而且我总觉得,今日帝君非要办了紫凊葫芦里的蛇妖,不大像是被亵渎了威仪心生恼意,反而像是……” 旭良元君好奇,“像甚?” “像……”珞玟尽量斟酌词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像……打翻了醋坛子。” “咳!”旭良一个趔趄险些摔下云头,极难得地一拂袖子义正言辞地斥道:“胡扯!帝君怎么可能对一个猫妖打翻醋坛子。我看是你今日出来得太急,脑子被门夹了!” “……” ****** 三神一猫同行,若是摆在猫妖老家应朝山,那便是相当完美的麻将阵容。只可惜,上古尊神对麻将不感兴趣,又或者说,尊神对世间诸事都很难感兴趣,放眼六界,能令封霄瞩目一二的,除了怀里这只颇不让他省心的小猫妖之外,便只有天地之秩序,苍生之兴衰。 近日魔族异动频繁,早在几日之前,流光涤非二位元君便领了尊神之命前往察看。当封霄一行从南荒鬼都回到太极宫时,二位上仙也刚好回天界复命。 抬眼一瞧,只见南天方向璀璨金光逐风而至,流光同涤非忙忙驻足,朝法相庄严神色冷漠的尊神揖手,恭恭敬敬见了个礼,道,“帝君。” 猫妖已化了兽形,此时正盘着尾巴蜷缩在封霄怀中,一对尖尖的小猫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情绪不佳。 帝君神色倒是如常,淡淡颔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抚摩她柔软蓬松的小白毛,问二人道:“有结果了?” 流光躬身应了个是,平日里便十分冷肃的面容更平添几分凝重,沉声道:“帝君,我二人往魔界十三州走了一趟,得到一个消息——魔君苍刑,已于三日前醒来。” 此言一出,珞玟同旭良皆是心头微沉,相视一眼,彼此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珞玟沉吟须臾,面色鲜有的端肃,道,“若我没有记错,上回的神魔之战,苍刑为帝君的昆吾剑所伤,已在魔族的弥生池中睡了整整十万年……怎么会说醒就醒呢?” 涤非蹙眉摇头,“具体是何缘由,我二人就不得而知了。”说罢抬眸望向封霄,嗓音沉了几分,“帝君,因着苍刑沉睡之事,魔界也随之沉寂了十万年之久。举世皆知,魔君苍刑嗜血好战,如今他醒来,只怕两族又要起诸多纷争。” 一整天都在奔波,小白猫原本又气又疲乏,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后却精神大振,原本趴趴的小耳朵也瞬间竖得老高——乖乖隆地洞,她听见了什么?在弥生池底下睡了十万年的魔君苍刑,竟然特喵地醒过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田安安大惊小怪,而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作为一只勤奋好学的喵,安安幼时读的书不多,但对六界史却烂熟于心。而十万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绝对堪称六界史上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魔君苍刑率麾下魔将向神族下了战书,在天界诸神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彼时神族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该战,观点是“神族乃天地主宰,魔族犯我天威,自然当诛”。另一派则认为该和,观点是“我族向来慈悲为怀,苍生万物负我,我却不能负苍生万物,魔君苍刑此番挑衅,想来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点化点化就好”。 群臣争执不休,天帝别无他法,只能亲自去往三十六天的太极宫,请封霄帝君的法旨。 史书中,关于这一段的描写,是这样的: 帝君持昆吾,拭剑而哂,“魔君杀戾之气太重,当以杀止之。”而后率神族一百零八虎将迎战,斩敌十万,伏苍刑于天之涯海之角,大败魔族,正天规,安天下。 魔君苍刑身负重伤,沉入弥生池中一睡不醒,这一睡便是十大十万年。魔族群魔无首,自然不敢再造次,是以神魔二族便难能可贵地止了战。 孰料白天不懂夜的黑,魔君苍刑他这一觉,竟然猝不及防地就睡醒了。小白猫瘪着小猫嘴由衷感叹:世事真是无常啊。 田安安这头正伤处悲秋地感叹着生活,忽觉后颈的毛毛一紧,她惊恐地喵了一声,紧接着便被封霄给扔到了地上。 帝君他老人家的动作勉强算得上轻柔,扔她时又纡尊降贵地俯了俯身,是以小白猫虽然吓了一跳,却并没有被摔着哪儿。她疑惑地摇了摇尾巴,小脖子仰高,警惕兮兮地瞪向那只面容沉冷,高大无比的上神。 封霄似乎不打算让这只猫听魔族之事,他低眸觑她一眼,淡道,“回寝殿去。” “喵?”安安是只记性不错的喵,自然不会忘记,她和这只帝君还在吵架,对他的态度也顺理成章的恶劣。她气呼呼地喵喵几声,眼风儿扫过元君手中的紫凊葫芦,遂又道:“帝君,你还没答应我不把黑蛇精投入锁妖塔呢。” 封霄随手理了理被那小猫爪弄皱的衣襟,不答话,只眉目淡漠地道:“我说,回寝殿去。” “……”安安咬牙,毛茸茸的猫脸皱成了个小包子。抬眸又看了眼那紫凊葫芦,心中焦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跺跺爪子,转身十分不情愿地往寝殿方向挪。 见小猫妖离去,珞玟元君探首一望,只见月华清凉如水,毕浮池中,摩柯曼陀罗花盛放如雪,清风拂叶,徐徐染开一池流丽的水纹。小白猫孤零零的小身影行进于夜色中,显得颇有几分孤零可怜。 经田安安方才那番提醒,旭良元君也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拎着个葫芦,葫芦里还装着只蛇精,因朝封霄试探着开口,道,“帝君,这蛇妖……当真要投入锁妖塔么?” 封霄的表情随意得漫不经心,淡道,“暂时不必。小猫想代他受过,如此义薄云天,我自然得给她机会展示展示。”说完转身回宫,自然而然的语气。 四位元君面面相觑,不敢置喙,只垂着头跟了上去。 *** 跑路被逮,此为一惊,听闻了魔君苍已醒,此为一乍。一个晚上间如此的一惊一乍,小白猫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很有几分承受不住。 应常羲还被关在紫凊葫芦里,也不知道那只上神会不会真的一怒之下将他关入锁妖塔,安安心中自是焦虑不已。焦虑着焦虑着,她有点渴,便舔舔小猫嘴,左顾右盼地在寝殿中找水喝。 蓦地,小白猫大眼睛一扫,瞧见了摆放于桌案前的一个水壶,暗花雕纹,大大的一只,一看就装了很多水的样子。 她眸子一亮,连忙撒开蹄子颠颠儿地跑了过去,后肢使力一蹬,跃上桌案,翘着小尾巴,绕着那长得标志的水壶转起圈圈。只见这壶中的确盛了不少的水,汁液清澈,甚至还有丝丝醇芳四溢而出。 猫咪通常谨慎,见着什么都要先用爪子挠一挠。安安迟疑了会儿,随后小猫爪伸出,蘸了些来尝。汁液入口,冰冰凉凉,竟极是甘甜醇美,她十分欣喜,也未作多想,只埋头就咻咻地舔饮了起来,粉嫩的小舌尖卷着水液往嘴里送。 一连喝了大半壶,小白猫打了个嗝,抬起猫掌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觉得很撑,便直接抱着尾巴在桌上睡了下来,脑瓜子随之便有些晕乎乎的。 就在这时,定光剑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剑身幽光闪闪,映衬着满室夜明珠的光芒,格外夺目清寒。在小白猫眼前飞来飞去。 安安大眼迷离,被毛毛遮挡的小猫脸微微泛红,视线追着那把神剑飞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喵了一声,怒冲冲道:“剑剑!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剑剑!竟然把我准备偷溜一事告诉封霄,叛徒!喵!” 神剑飞来飞去的剑身骤然顿住,似乎呆愣了下,随后剑尖一弯耷拉下来,十分可怜又无辜的模样。 小白猫只觉脑子越来越晕,抖抖毛站起身,四只小猫掌也有几分虚软无力。她甩甩小脑袋趔趄了一下,勉强站稳了,复又抬眸,有些醺然的眸子望向定光剑,继续控诉:“不要跟我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封霄……封霄帝君将你赠给我,就是为了时时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防着我逃跑。” 说着说着,小猫妖毫无意识地化为了人形,趴在桌上万分伤心的样子,凄凄然道,“亏我当时还感动了那么久……”说罢扬起脖子仰天长叹,“真是愚蠢啊。” 寝殿之外,封霄已经同四位元君说完了事,想起今晚的结姻宴上,猫妖盘算着逃跑之事只吃了些瓜子,便去厨房给她做了份清蒸鱼。 尊神将鱼端进寝殿,甫一进门便听见一道娇柔的嗓音闷闷想起,咕哝着口齿不清:“定光剑,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剑的自觉!分明是我替你开的封,你怎么能对帝君念念不忘呢?我当猫真是当得太失败了……” 封霄挑了眉,随手将鱼放到了一旁,进了内室,看见今日逃跑未遂的小猫妖趴在桌子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白皙肌肤上透着一丝妩媚的薄红,面前摆着一个酒壶,里头的冰瀑酒泉少了大半。 安安的脑子已经完全迷糊了,隐约瞥见个人影,细细瞧了半天才认出是谁。她呆了呆,片刻后小胳膊一抬狠狠拍桌,中气十足地吼道:“封霄?你来得正好!坐下,我和你好好谈谈!” 23|9.14 第二十三章 “封霄?你来得正好!坐下,我和你好好谈谈!” “……”封霄没言声,从从容容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五指微动,将酒泉替她斟上一杯,神色淡淡的推过去,“好。谈什么?” 方才同定光剑说了许多话,小猫妖略觉口干,想也不想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以后擦擦嘴,眼风一望,着墨色华服的男人眉目清冷,正垂着头替自己倒水。 田安安皱眉,看了半天才道:“你给我倒那个壶里的水……”她指了指方才被自己豪饮大半的水壶,又指了指封霄手中的另一个茶壶,十分不解的模样,“自己却喝这个壶里的水,为什么?” 封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闻言动作顿住,漆黑的眸也随之抬起。猫妖还穿着那件绯衣,肤色微红娇艳欲滴,晶亮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极是不解,不见半分往日的胆怯意味。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随意轻敲,盯着她看了一阵,倒觉得这模样比平时更有趣,又想起看门小童的那番话。 “帝君,七重天的酒仙送了一大壶冰瀑酒泉来。说是今年刚酿好的,特意送来孝敬您。”晏伽说这话时笑盈盈的,“小仙已将酒泉送入寝殿,帝君回去就能品尝。” 冰瀑酒泉是神族的御酒,香飘万里,味甘醇美,后劲儿却是出了名的大。封霄不常饮酒,只听说酒仙饮冰瀑酒泉,八十一杯必醉,如今这没见识的小东西一次豪饮大半壶,看来,今晚注定会十分令人难忘。 茶水略凉,封霄拎起茶壶又往白玉杯中添了些热的,根根手指骨节分明,在夜明珠的幽光底下莹莹如玉。他不答反问,眼也不抬地道:“这水好喝么?” 猫妖白里透粉的脸蛋已红红艳艳,同深秋的枫叶一般颜色。她觉得有点热,抬起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点头,很诚实地回答他:“你说这果子汁么?好喝。” 他嗯了一声,嗓音清清冷冷,面色也十足的方正齐楚倜傥君子:“我喝茶。这果子汁既然好喝,便都留给你。”说完稍顿,瞧着她不紧不慢地问:“我好不好?” 那么多的黄汤下肚,田安安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听帝君这么一番解释,顿时大为感动,之前的争执仿佛都想不起来了,只忙忙起身朝他揖手拜礼,诚挚并恳切道:“帝君真好。” 这一弯腰,用力稍有些猛。猫妖脑子本就昏沉,抬头时头晕目眩,一个趔趄上前,朝着封霄异常生猛地扑了过去。 尊神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臂,稍一用力,将那娇软的小身子放到腿上,少女的体香夹杂着淡淡酒香扑面而来。 田安安醉酒,神识虽不清醒却也不算完全糊涂。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试着伸手推了封霄一下,惶惶然地道,“啊,小妖不慎,冒犯了帝君……”边说边手脚并用地想从他怀里挣出去。 然而帝君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小猫妖身上没什么力气,又半天挣脱不开,最终只得放弃。正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忽闻一道低沉嗓音从耳畔传来,语气十分随意:“你方才说要和我谈,谈什么?” “……”安安愣了下,迷蒙的大眼睛盯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呆了半晌后似乎反应了过来,便换上副义正言辞的表情,道:“封霄,如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在我们应朝山是会被群殴的你知道么!” 漫天夜色遥映清辉,窗外星云如海,封霄微挑眉,把玩着猫妖的一缕发丝,“是么?” “对啊。”田安安说得很认真,说罢微顿,掰着指头开始历数这只上神的罪行,神色相当的苦大仇深,“那日我不过去巡个山而已,却莫名其妙被你捉了来。你知道对于一个妖来说,被神族抓去当宠物是多么丢人的事么?往后我回到应朝山,只怕再也抬不起头做猫了呢!” “……” 她说到最后都快哭了,抽抽鼻子继续扳指头,委委屈屈道:“这还不算完!三十六天的三清紫气太重,我不好养活,帝君舍己为人地给我渡真元,我其实也是很感激的……只是你全然把我的嘴当肉骨头啃,每天早上我的嘴巴都是肿的……” 这番话小猫妖说得是期期艾艾,看得封霄也有几分动容。他支着颐思考片刻,随后颔首,算是勉强承了她的怒意,淡道:“下次我注意一点。” 随后,被酒泉壮了胆的怂猫一往无前,将这位尊神的恶行同她心中的愤慨全都数了个遍,最终吸了口气,步入最关键也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有,你为什么要抓常羲君?” 闻言,封霄如玉的面容却神色微沉。今日她意图私逃,他心中动怒,但念她只是未遂,也并没想要真正严惩。反是这猫妖冥顽不灵,随后竟几次三番为那蛇精求情,实在让他不快。 上神端详怀里的猫妖,想她倒是勇气可嘉,这个时候还要自己往刀口上撞。她同那蛇精拉拉扯扯,又在他面前百般说好话,真真一副关系匪浅的样子。 “你同那蛇精是什么关系?”他低声问她,嗓音冷漠如常。 田安安想也不想:“邻居啊。常羲的黑蛇洞就在我的猫咪洞隔壁,我们平日邻里和谐,相处得十分和睦。” 帝君捏了猫妖的小下巴稍稍抬高,朝她欺近几分,“只是邻里?” “不然呢?”安安很不解地反问他,只觉得脑袋瓜越来越沉,口齿也愈发地含混不清了,捉着他的大掌感叹道:“如我和常羲君之间的深厚友谊,封霄帝君你是不明白的。说来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有尾巴,我同黑蛇精就能成为朋友,与你就连交流都困难呢?” “……”封霄没有答话,只是黑眸之中眸色微深。 冰瀑酒泉的后劲已经完全上来了,田安安忽然变得十分兴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再度挣扎着要从帝君怀里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困,我要去外面看月亮……” 他这回倒是没阻拦,松开双臂任她起身。 小猫妖脚下步子摇晃,鬼使神差地往寝殿宫门走去。她在门口驻足,举目而顾,皎洁月华天池弱水披上银纱,天穹如墨,圆月仿佛一轮玉盘,弱水如若活物,静静的,温柔地涌向天之尽头,刹那间,月伴潮生,美得几乎令人窒息。 帝君缓步跟上来,停在距猫妖三尺许的位置,目光沉寂如水。 忽地,田安安背对着他道:“我想去看看。” “什么?” “我想去看看。”她抬起手指了指浩瀚无垠的天河,语气很认真的样子,“过去在应朝山时,我听说弱水穷处便是天之尽头。相传,那里有一块无悲石,能映出四海八荒万千生灵的元神。”说完回头看他,一双大眼眸子里再无之前的混沌不清,显得亮晶晶的,“帝君去看过么?” 田安安通读过六界史,却有一点未曾记住。上古时期,无悲石本是封霄定天地律法所用,也是他亲手将之安放于弱水穷处。 帝君面容沉静地看着雀跃的猫妖,点了点头。 她露出一个饱含遗憾意味的笑容,怅然兮兮道:“只可惜,文德仙君还未传授我腾云之术,不然,我就能自己飞过去看看了。” “你想去看自己的元神?” “呃……”醉酒的猫妖嘿嘿傻笑了几声,“我只是听说,那儿是天上地下最美的地方。元神有什么好看的,我的元神当然是猫。” 正忖度着,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喊了她一声,嗓音清冷低沉,“小猫。” 田安安转过头,白里透粉的肤色薄红未消,黑亮的明眸在月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眉间金色封印隐隐浮现,很快又消失不见,连带着瞳孔的琥珀色也尽数褪去。 夜色柔和清澈,清淡月光将太极宫笼罩于画中。身着墨色华服的尊神面容淡漠,看了猫妖片刻后,他提步上前,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困意来得猝不及防,小猫妖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抱住男人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似乎昏昏欲睡。 帝君低头,在猫妖红艳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将她抱进内室,放上了床榻。 安安此时已困倦得不行,顺势往床榻里侧一滚,闭上双眸。须臾,床榻外侧凹陷下去,她知道是那只中意裸睡的帝君上了床,也没搭理,只抱着软软的云被继续睡。 然而片刻之后,小猫妖脑子里已如一团浆糊,却仍是发觉了不对劲。她睁开迷蒙的大眼睛,侧目,将好对上尊神幽深黯沉的黑眸。 喝醉了的猫妖胆子十分大,是以她胆大包天道:“封霄,你方才往我身上施了什么咒?” 帝君头亲吻她雪白的小耳朵,嗓音略微低哑,紧贴着那娇嫩的耳垂道:“乖。那样你才不疼。” “喵……”??? 是时太极宫中,两白衣胜雪的神女正闲庭漫步。 如水月华下,珞玟元君同涤非元君并肩而行。珞玟手中持着一方书册,边抛边道,“说来,近年那些修道之人似乎格外勤奋。今年报上来的名单有四十二人,足足是往些年的两倍呢。” 闻言,涤非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道,“凡界众生皆苦,数千年来,能由凡身*飞升为仙的少之又少。这回名数增加,也是好事。”说着侧目看珞玟一眼,眉头略微蹙起:“珞玟元君,你我平日里交情甚好。但即便如此,有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珞玟元君将抛到半空中的书册稳稳接住,转过头:“什么话?元君但说无妨。” 清冷出尘的白衣神女顿了下,随后十分严肃地道:“你着实太不靠谱。” “……”珞玟的绣花素面履在地上滑了滑,险些直接摔倒。扶住一旁的廊柱站稳后,她扯了扯唇,挤出个委实尴尬的微笑,“呵、呵呵……” 涤非元君扫她一眼,心中对这位同僚委实无语,叹了一声方开始训诫:“这册子,菩提子数日之前便交给你了,让你呈给帝君过目,你倒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数千年前,凡界修仙之风兴起,无数对神族怀抱着美好憧憬的凡人走上了修道这条黑到底的路。修仙之人日益增多,飞升的条件也水涨船高,变得愈发苛刻,后来在某年某月某日,天帝心血来潮,授命于仙君菩提子,令他下往凡界久居,司修道之人选拔入仙班之职。 听涤非说完,向来脸皮有点薄的珞玟元君自然囧上了一囧,她摸摸鼻头干笑两声,道,“此事的确是我疏忽。不过……也不能全怪我疏忽,帝君忽然带了只猫回来,还命我每日接送她上下学,这差事看着简单,实则却十分辛苦。一忙,就给忙忘了。” 涤非乜她,“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 “一般一般。”珞玟元君笑了几声,又想起了什么,遂感叹道,“自十万年前神魔之战大捷,帝君便清修不问世事。谁能想到,他老人家竟然会答应菩提子要为一干将要飞升的新仙讲学?” “从帝君养猫之日起,我便觉得,这些都不足为奇了。”神女淡道,“九重天上的日子过久了是有些无聊。” 珞玟闻言侧首,清艳的面容浮起一丝困顿之色,“涤非元君,你也觉得,帝君养那小猫,且对她百般之好……只是因为无聊?” 涤非颔首,眉目间神色淡漠。 见她这般反应,珞玟元君纳闷儿地挠了挠头,道,“怎么连你都这么想?”说着四顾一番,嗓音压低下去,猥猥琐琐道:“哎,身为一个上仙,我其实也时常以不议论八卦,六根清净来要求自己。只是涤非,此般我着实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帝君对那猫妖……” “对猫妖如何?” “帝君对猫妖……”珞玟元君半眯了眸子,换上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像是生了妄念,动了凡心。” ****** 猫妖醉眼迷蒙,并不大明白那句“不会疼”是什么意思。她只隐约察觉得出,封霄往她身上施的咒法,约莫能暂时使人觉不出疼痛。 安安迟登登的,为了证实这一点,还专门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果然,分明自己白生生的小胳膊已略微见红,却愣是没有丝毫痛觉袭来。 她咦了一声,觉得新奇,睁大了眼睛拿嫩嫩的指尖在身上来回戳戳,一抬头正要说话,帝君的唇却已经压了下来,手指捏着她的下颔,姿态十分的霸道强硬。 “唔……”小猫妖低呼了一声,眸光微闪,呼吸瞬间便被那漂亮薄唇吞噬干净了。 封霄扣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折过头顶,高大精壮的身躯压下,将安安娇小柔软的身子压制得无法动弹。她的双手被他握得有些疼,复皱起眉,在他的唇舌间含混不清地挤出一个“疼”字,顺便将两只爪子往回缩了缩。 他左手的力道柔和几分,却仍将她箍得紧紧的,吻她的唇,起先是柔和的试探。停留在唇瓣上的浅啄,一下,两下,前所未有的温柔细致,随后微凉的薄唇抵上她娇嫩粉软的唇瓣,略微开合,嗓音低哑的像是一声叹息,“小猫。” 她雾蒙蒙的眼睛瞪大,呆呆地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咕哝着应了一声,“唔?” “别再想着逃走的事。”封霄吻了吻她细嫩的脸颊,捏住她下颔的右手下滑,十分自然地去解她腰间的衣带,继续道,“今后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告诉我。” 冰瀑酒泉的酒劲儿几乎已经到了极致,酒仙饮八十一杯必醉无疑,遑论一只甚少沾酒的小猫妖。 “……”安安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然面上神色却像是很清醒,她点头甜甜地应了个好。忽然眨眨眼,侧目,瞧见被扔到床底下去的艳丽绯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小身板儿,十分不解地问道:“帝君,为什么脱我的衣服?” 封霄复又低头吻住她的唇,将猫妖禁锢在他的一方天地之间,舌尖循着她的唇齿探进去,尝到了熟悉的清甜和丝丝酒泉味道。这是她的味道,蜜一般,会上瘾,始终让他食髓知味。 论及嘴对嘴,这几乎是田安安与斯尊神每日都有的事。她倒不显得惊讶,只如往常一般张着小嘴,任他在唇舌间温柔肆虐,与此同时,亦有醇厚真元从帝君的唇齿间细水涓流一般地渡过来。 小猫妖乖乖柔柔,双手勾住上神的脖子,承真元承得十分认真专注。出于猫咪的习惯,她偶尔还会用粉粉的小舌尖舔舔帝君的唇,帝君便将她箍得更紧,吻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真元喂得差不多了,封霄一双清冷的此时暗沉得吓人,长指微动,捏住小猫妖柔滑的下巴,吻着她的额头,声线略微浑浊:“乖,分开。” 安安皱眉,觉得此般姿势着实是太尴尬了,甚疑惑道:“什么?” 她茫茫然,娇小的身子不安地微微蜷起,水光迷离的眼眸巴巴地盯着他,“帝君,我睡觉时喜欢变回猫呢……”这只上神又高又壮,已经够占地方了,她若再顶着个人形,睡觉时还怎么愉快地翻滚╮(╯_╰)╭。 “不行。” 上神拒绝得十分干脆,随后长臂微抬垂了床帐,将皎皎月色同夜明珠的幽光尽数隔绝在外。不多时,接连不断的喵喵声便娇娇柔柔地响起。 —————————我是纯洁的分割线(= ̄w ̄=)—————————— 翌日,柔和的金光从窗棂外投落入室,将一室昏暗微微照亮。已化为兽形的安安趴在榻上,乌黑的大眼睛里惘惘的,拿毛茸茸的尾巴将自己裹成了一颗白白的小粽子。 昨夜些许零星画面掠过脑海,小白猫喵呜了一声,小猫脑袋埋入云被,只觉浑身滚烫,红潮自趴趴的小耳朵一路往下蔓延,直将四只粉软的小猫掌都染得通红。 整个猫都熟透了。 而此时此刻,令田安安的小尾巴都快烧着的始作俑者却相当自若——封霄侧躺在榻上,修长的手臂微曲撑额,视线自上往下落在小白猫身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摸着她身上柔柔软软的小白毛。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帝君清冷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浑然一副宽容大度的语气,淡道,“昨日你误饮了许多冰瀑酒泉,酒后失态亦是难免。” 只有老天爷知道,猫妖此时只想找块豆腐一头闷上去——今日她的意识刚清醒,便觉浑身酸软得像被人拆过一次,疲乏得连睁开双眸都困难。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入目便赫然是那只上神放大的俊脸,睡颜沉静,略微苍白的肤色毫无瑕疵,浓密纤长的睫毛格外引人注目。 被那道讷讷的视线盯了片刻后,上神醒了,长臂一圈将她滑腻的细腰抱得更紧,嗓音慵懒沙哑在她耳畔响起,道,“醒了?” “……”小猫妖还没回过神,看了看上神光.裸结实,肌理分明的胸膛,又看了看一丝.不挂躺在上神怀里的自己,然后,惊呆了,瞪大了眸子话语结巴:“帝、帝、帝……君,我、我、我们……” 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淡道,“如你所见。昨日你喝多了,强扒了本君的衣服往床上推,十分威猛。” …… 记忆继续往后倒流。小白猫喵呜了一声,想起了那壶十分冰爽香甜的果子汁……当时她渴得厉害,似乎是一口气喝了很多来着。 随之便是喝断片儿之后的事了,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 噢,神天菩萨,乖乖隆地洞,喵了个咪的,仙人板板!果然是酒壮怂猫胆啊,竟然趁着酒劲儿扒了上神的衣服,还把上神往床上推……她的天啊,猫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竟成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睡了龙的猫Σ(°△°)︴! 小白猫抬起两只小猫爪捂住脸,一头觉得自己实在禽兽,一头又觉得封霄上神委实可怜。 ……四海八荒最尊贵的一位神,就这么被她给拱了==…… 作为一只有羞耻心且有责任心的喵,田安安思忖了会儿,终究还是将小猫脑袋钻出了云被,扬起小脖子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鼓足勇气看向那只被她拱了的俊美上神。 “帝、帝君……”小白猫整张小猫脸都红彤彤的,小身子蜷成一团小毛球,心中无比愧怍且自责地道,“昨晚小妖、小妖着实是禽兽不如,玷污了帝君清白,毁了帝君坚守几十万年的贞洁,实在罪孽深重!小妖不奢求得到帝君原来,愿意受罚,任凭帝君处置……” 封霄斜倚着床榻看猫妖认罪,想她到底年幼涉世未深,竟然好骗到这个程度。面上神色却仍旧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你的确罪大恶极。” “喵……”小白猫耳朵一耷,负罪感堆积得快让猫绝望。 是时又闻帝君道,“不过此事重大,又太过突然,怎么处置你,我还得慎重考虑一番。” “……”慎重考虑……那处罚措施该有多丧心病狂…… 安安已从猫吓成狗,听了这话也只能诺诺称是,点头呵腰道:“应该的,应该的。” 窗外惠风和畅,帝君忽然勾了勾唇,略微欺身,拿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软软湿湿的小猫鼻,轻声道,“今日不必去文德馆。你若累,就再睡一会儿。”说完起身下榻,披上衣袍出寝殿去了。 看着那抹高大笔挺的玄色身影逐渐远去,小白猫呆了呆,随后呜咽一声,毛茸茸的小身板儿在榻上滚了一圈,完全陷入柔软的云被里,内疚不已,且羞得全身快冒烟。 世事果然很无常。她一只猫,居然就把一条龙强行乖乖了啊啊啊…… 不过,龙真的是好强壮啊喵。小白猫咬着尾巴羞羞地想。 24|9.14 《道德经》——《老子道德经》 老子:「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老子:「道德经」: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 故能成其私。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 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 强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是谓微明。 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下德无为而有以为。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 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 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 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宁﹔ 神得一以灵﹔ 谷得一以生﹔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 地无以宁,将恐废﹔ 神无以灵,将恐歇﹔ 谷无以盈,将恐竭﹔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侯王无以贞,将恐蹶。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 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誉无誉。 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老子:「道德經」:第四十章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一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 进道若退﹔ 夷道若颣﹔ 上德若谷﹔ 广德若不足﹔ 建德若偷﹔ 质真若渝﹔ 大白若辱﹔ 大方无隅﹔ 大器晚成﹔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 道隐无名。 夫唯道,善贷且成。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 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四章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七章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九章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 生之徒,十有三﹔ 死之徒,十有三﹔ 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 夫何故。 以其生之厚。 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 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德畜之﹔ 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守柔曰强。 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袭常。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 大道甚夷,而人好径。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 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 财货有余﹔是为盗夸。 非道也哉。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 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 修之于家,其德乃余﹔ 修之于乡,其德乃长﹔ 修之于邦,其德乃丰﹔ 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 故以身观身, 以家观家,以乡观乡, 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骨弱筋柔而握固。 未知牝牡之合而峻作,精之至也。 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 知和曰「常」, 知常曰「明」。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挫其锐,解其纷。 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 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人多利器,国家滋昏﹔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故圣人云: 「我无为,而民自化﹔ 我好静,而民自正﹔ 我无事,而民自富﹔ 我无欲,而民自朴。」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八章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孰知其极。其无正也。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啬。 夫唯啬,是谓早服﹔ 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老子:「道德经」:第六十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25|9.14 老子:「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老子:「道德经」: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 故能成其私。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 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 强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是谓微明。 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下德无为而有以为。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 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 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 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宁﹔ 神得一以灵﹔ 谷得一以生﹔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 地无以宁,将恐废﹔ 神无以灵,将恐歇﹔ 谷无以盈,将恐竭﹔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侯王无以贞,将恐蹶。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 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誉无誉。 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老子:「道德經」:第四十章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一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 进道若退﹔ 夷道若颣﹔ 上德若谷﹔ 广德若不足﹔ 建德若偷﹔ 质真若渝﹔ 大白若辱﹔ 大方无隅﹔ 大器晚成﹔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 道隐无名。 夫唯道,善贷且成。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 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四章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七章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九章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 生之徒,十有三﹔ 死之徒,十有三﹔ 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 夫何故。 以其生之厚。 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 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德畜之﹔ 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守柔曰强。 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袭常。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 大道甚夷,而人好径。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 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 财货有余﹔是为盗夸。 非道也哉。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 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 修之于家,其德乃余﹔ 修之于乡,其德乃长﹔ 修之于邦,其德乃丰﹔ 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 故以身观身, 以家观家,以乡观乡, 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骨弱筋柔而握固。 未知牝牡之合而峻作,精之至也。 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 知和曰「常」, 知常曰「明」。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挫其锐,解其纷。 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 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人多利器,国家滋昏﹔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故圣人云: 「我无为,而民自化﹔ 我好静,而民自正﹔ 我无事,而民自富﹔ 我无欲,而民自朴。」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八章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孰知其极。其无正也。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啬。 夫唯啬,是谓早服﹔ 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老子:「道德经」:第六十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26|9.14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注释】1赤金:就是上文所说的黄金,指未经提炼过的赤黄色沙金。2白金:即白银。这里指未经提炼过的银矿石。以下同此。3谣: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4虺:毒蛇。5为:治理。这里是医治、治疗的意思。底:这里与“胝”的意思相同,就是手掌或脚底因长期磨擦而生的厚皮,俗称“老茧”。 【译文】再往东三百七十里,是杻阳山。山南面盛产黄金,山北面盛产白银。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马却长着白色的头,身上的斑纹像老虎而尾巴却是红色的,吼叫的声音像人唱歌,名称是鹿蜀,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可以多子多孙。怪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宪翼水。水中有众多暗红色的龟,形状像普通乌龟却长着鸟一样的头和蛇一样的尾巴,名称是旋龟,叫声像劈开木头时发出的响声,佩带上它就能使人的耳朵不聋,还可以治愈脚底老茧。 又东三百里,[曰]柢(d!)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q&)下1,其音如留牛2,其名曰鯥(l)),冬死而夏生3,食之无肿(zh%ng)疾4。 【注释】1魼:即“胠”的同声假借字,指腋下胁上部分。2留牛:可能就是本书另一处所讲的犁牛。据古人讲,犁牛身上的纹理像老虎的斑纹。3冬死:指冬眠,也叫冬蛰。一些动物在过冬时处在昏睡不动的状态中,好像死了一般。4肿: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的化脓性炎症。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柢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有一种鱼,形状像牛,栖息在山坡上,长着蛇一样的尾巴并且有翅膀,而翅膀长在胁骨上,鸣叫的声音像犁牛,名称是鯥,冬天蛰伏而夏天复苏,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患痈肿疾病。 又东四百里,曰亶(d3n)爰(yu2n)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1,其名曰类,自为牝()牡(m()2,食者不妒。 【注释】1髦:下垂至眉的长发。2牝:鸟兽的雌性。这里指雌□□官。牡:鸟兽的雄性。这里指雄□□官。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亶爰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不能攀登上去。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野猫却长着像人一样的长头发,名称是类,一身具有雄雌两种□□官,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产生妒忌心。 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b$)訑(),佩之不畏。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ch3ng)■(f*),食之无卧。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基山,山南阳面盛产玉石,山北阴面有很多奇怪的树木。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羊,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眼睛也长在背上,名称是猼訑,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会不产生恐惧心。山中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鸡却长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六只脚、三只翅膀,名称是■■,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感到瞌睡。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丹雘](hu^)1。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g()。有鸟焉,其状如鸠2,其音若呵(h5)3,名曰灌灌4,佩之不惑5。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r*)6,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7食之不疥。 【注释】1青雘:一种颜色很好看的天然涂料。2鸠:即斑鸠,一种体型似鸽子的鸟。3呵:大声喝叱。4灌灌:传说中的一种鸟,它的肉很好吃,烤熟后更是味道鲜美。5佩:这里是插上的意思。6赤鱬:也叫鲵鱼,即现在所说的娃娃鱼,有四只脚,长尾巴,能上树,属两栖类动物。7鸳鸯:一种雌雄同居同飞而不分离的鸟,羽毛色彩绚丽。 27|9.14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28|9.14 第二十八章 “置办嫁妆”四个字,封霄语调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仿佛只在与她谈论做红烧鱼时要放哪些作料。 田安安先是呆了呆,旋即之后被口水呛住了。前几日才说要让她负责,今天居然都连嫁妆都置办上了么?好歹也是几十万岁的龙了,竟然如此不持重,说风就是雨吗……因瞪大了眸子冲口而出:“帝君居然命人去准备嫁妆?你们神仙都这么猴急么!” 话音落地,猴急的帝君蹙了眉,对猫妖这番由衷的肺腑之言不甚满意,侧目,乜了眼她那张粉白精致十分错愕的小脸。 田安安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复连忙清清嗓子正了容色,换上副十分沉稳内敛的语气,道:“呃……小妖的意思是,帝君行动力惊人,果然雷厉风行很有性格。”顿了下,接着道,“只是,小妖以为,事关帝君您老人家的终身幸福,帝君着实不宜操之过急,咱们最好还是再从长计议一下吧,呵呵。” 再者说了,就算封霄置办好了嫁妆,她一只穷得叮当响的猫,也根本没钱准备聘礼啊…… 帝君收回了视线平视前方,清冷俊美的容颜古井般波澜不惊,“开个玩笑而已。” “……”小猫妖哽了下——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喵(╯‵□′)╯︵┻━┻! 田安安来九重天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过小一个月,但她打心眼儿里觉得,日子短则短矣,却给她今后的猫生都带来了极其深刻并且长远的影响。毕竟每日与一只尊贵变态又脸皮厚的龙为伍,着实是太考验猫的涵养和心性了。 坦白说,猫妖有时候很佩服自己,每每这条龙欠扁时,她都能忍住不扑过去嗷呜一口咬死他,这是一件很需要定力和毅力的事。暗自琢磨了会儿后,安安想起过去在应朝山时听花椰菜精讲过的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常言道,真理通常具有普遍性,想来,这番至理真言放在猫身上,也当是适用的。 小猫妖的自我调节能力在同龄猫中十分出色,因此,被封霄耍了一道之事,并没有影响她赴奉天殿大宴的热情。一路拽着封霄的衣角东张西望,分明不是头回来三十三重天,却觉处处都很新奇。 虽然在许多的上古传说中,神族的好战与魔族不相上下,但那终究只是过去,近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诸神都学会了放下屠刀,摆弄花草,借以修身养性陶冶身心。三十三天便有一片金色的娑罗花海,绵延数里锦绣花开,半空的云海间倒映着释迦牟尼佛的虚空法相,拈花而笑,意态安详,实乃天界甚难得的一片奇景。 因这宴是天帝所设,是以赴宴的神仙中,除了九重天上的一干中央臣工外,四海八荒的神族分支有之,外派在凡界的一干地仙也有之。 正值日暮时分,远方穹窿之上,卯月仙君已经轮了卯日仙君的班,收了金乌,重又镶上一轮玉盘似的皎月,硕大而圆,不够诗情画意伤处悲秋,却也别有一番美态。八方仙客或让云托着,或让飞剑托着,或让坐骑驮着,乐乐呵呵地盛装临殿。 望着那一片片祥瑞紫气,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神仙的小猫妖讶了一讶,正啧啧称奇,随后便听见不远处几个小地仙议论纷纷的声音。 一地仙道,“哟呵,天帝就是天帝,这宴摆得也忒大了。” 另一地仙又道,“这几万年来,神魔二族止战,诸凡世也没什么太大的闲事能让神族管。我私以为,天帝应该也很苦恼,除了偶尔召集诸神聚个大餐之外,估计也没办法彰显自己身为天地之主的存在感了吧。” 听了同伴这番话,地仙一号叹了叹,深表理解。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御剑至奉天殿前后顿足,一个轻盈纵身跳将下去,见着熟人后又是一番拱手寒暄,接着便往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去了。 田安安有些感慨,暗道这世道,当猫不容易,当个天帝原来也不容易。近日来饱受欺压的小猫妖就这么在天帝的身上找到了些安慰,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忽觉脚下的那片云颠荡了一下,就那么在奉天殿前停住了。 亘古以来,司战的技术性要求就很高,而封霄自入神籍以来便是战神,数十万年如一日,是以他大到剑术阵法法术,小到腾云做鱼乖乖小猫,技术都十分高超无可挑剔。 然而这回也不知为什么,一向行事严谨的尊神没留神,云刹得有些急,后头正在东张西望的小猫妖低呼了一声,脚下趔趄,一个不稳,朝前方那华发如墨神色清冷的俊美男人……冲了过去。 此处是奉天殿外,往来仙者络绎不绝,而更妙哉的是,诸方神族此前远远瞧见了帝君的紫光,是时都面容恭谨地端然肃立,打算排着队跟帝君问声好请个安。然,就是在此般庄严沉肃众目睽睽的情景下,一个娇小貌美的少女以雷霆万钧之势扑进了尊神他老人家怀里,旁若无人,霸气威猛。 众仙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淡雅怡人的清甜幽香袭面而来,封霄蹙眉,修长十指稳稳当当扶住她柔软的细腰,动作十分的熟稔,姿态亦十分的自然。然后垂头,清冷的黑眸盯着她,思考这只一贯胆小脸皮薄的猫,是怎么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如此热情似火的。 田安安方才那一下撞得狠,脑门儿磕在他的肩膀上,硬邦邦一片,撞得她头昏眼花半天回不过神。正迷迷糊糊地揉着脑袋,上神那副一贯清冷得像寒泉,此时似乎刻意压低的嗓音便从头顶上方传来了。 他问得平淡:“你这么扑上来,是想我抱你?” “……喵?”回过神后的猫妖惊呆了,抬起头,粉白的小脸先是一青,再是一黑,最终涨红成了一颗小柿子,惶惶然地摆手,结巴地道,“不不,帝君我只是……” 然而不等小猫妖说完,帝君就兀自点了点头,将她打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说着长臂微动松开她的腰,她松了口气,正要往后退,白生生的一只小手就被帝君握住了。 瞪着那只五指修长漂亮的手,田安安嘴角一抽,试探性地将自己的爪子缩了缩,缩不回来。再缩了缩,还是缩不回来。 帝君广袖下的五指握得很紧,表情淡淡的,牵着小猫妖神色自如地往奉天殿走。田安安的脸已经烫得可以煎小鱼了,侧目一瞧,只见一众神仙皆是瞠目结舌,连给尊神请安问好都忘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她扶额,纠结着扯了扯封霄的袖子,道,“那个帝君啊,我……” “你还是想我抱你?”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在田安安僵硬如石的表情中,语调十分淡漠地道,“此处人多,你们猫都这么猴急么?”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她算是见识了。 又一次被口头上占了便宜的猫妖无言以对。沉吟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咬咬牙,反手用尽全身力气捏了他一把,呵呵道,“那是,帝君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着实令小妖心痒难耐无限神往呢。” 封霄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那你就忍着吧。” “……”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携手而去,诸位仙家还处于震惊之中,伸长了脖子一番打望,却见帝君带着那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美貌少女到了奉天殿门前,两个着白裙梳双髻的小仙娥端立,按捺着无比激动的心绪朝尊神见完礼后,其中一人纤纤素手微抬,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引入了殿中。 这时,诸仙才迟迟地回过神来,火神少君挑了眉,折扇风流倜傥地扇了几下,他左手边站着的清秀少年表情很惊异,讶道,“表兄,在六界的诸多传说里都说,帝君高洁出尘又有好洁之癖,是从不近女色的。不知……那妖族少女是何许人?” 少年着天青色长衫,乌发高束,唇红齿白,家住昆仑山,祝希遥姨母的三儿子,名为连奇,乃浮琅山境正室嫡出的少主人。 祝希遥觑一眼他这表弟,感念这小子常年呆在凡界,对九重天上的八卦动向掌握欠佳,便勉强原谅了他的无知。 而后扇子一打稍掩住口,低声道,“你竟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近些年,母亲去浮琅山境窜门儿的次数果然是少了。帝君数日前从应朝山带回了一只不足二百岁的小猫妖,收为宠物……”说着,希遥少君折扇微抬,朝二人远去的方向感指了指,“喏,就是那一只。” 按神族的岁数论,连奇少主还是个懵懂少年。懵懂少年对那位格外貌美的少女十分有好感,不由踮起脚尖又张望了一番。 不多时,眼瞧着诸神的三魂七魄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殿门前的小仙娥才施施然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地说,“天帝天后和天妃们已从九重瑶池过来了。仙君们还是快入殿吧,误了时辰,天帝怪罪下来可不好。” ****** 田安安跟着封霄入殿时,奉天殿席位上已落座了许多神仙,她心下好奇,又顾及着身旁有个尊神,不好意思探头探脑得太猥琐,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摆出副端庄淡定肃雍德茂的样子再探头探脑。 殿中的席位设在两侧,中间一处琉璃地空空旷旷,舞姬们伴着仙乐声舞来舞去,翩然来翩然去,身段妖娆容貌秀美,十分的赏心悦目。 天帝的宝座设在最上首,左手方的几排席位是给地仙和今日飞升的新仙们安排的,已坐了个七七.八八,右手方的席位却还有许多空座。 小仙娥领着封霄和他的小猫一路徐行,至第一张金銮座时顿足,略见了个礼,嗓音仍旧细细柔柔的,“帝君请。”说完含羞带怯地抿了抿唇,白皙的双颊隐隐透红。 眼看仙娥这般状貌,猫妖嘴角抽了抽,顿觉一阵恶寒。 帝君落座,田安安古怪地看了眼那名含羞胆怯的小仙娥,也跟着落座。坐着坐着觉得很不自在,于是侧目看了眼那仙娥一眼,面含微笑,语调狐疑:“那个……仙子还有什么事么?” 小仙娥怔了下,然后才巴巴地答道,“司礼仙君安排了小仙给帝君侍宴。” “侍宴?”安安皱起眉,转头朝四处打望了一番,这才注意到殿中的每一桌旁都立着个美貌仙娥,端着酒壶茶壶,间或替客人添酒添茶。 她反应过来,点点头,刚刚收回目光便听见封霄嗓音冷淡道,“不必了,你去伺候其它仙僚吧。” 小仙娥端酒壶的手一抖,委屈得眼眶泛红。 尊神姿仪甚美,单凭一张脸就能令八荒群中国无视性别,尊其为天上地下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是六界许多少女少妈少阿婆心中的白月光。仙娥们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近距离接触帝君,然在神族,如她们这样的低等仙,想要接近上神,那就只有侍宴这一个机会。 奈何帝君的性子喜静不喜闹,这数万年来,神族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各类宴席中,唯一能请得到帝君他老人家亲自赴宴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次侍宴的机会究竟有多来之不易,小仙娥想想都快哭了。 她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又细柔着嗓子道,“替帝君侍宴是司礼仙君指派的,帝君若不让小仙侍宴,小仙没法儿交差呢。” 闻言,封霄哦了一声,英挺的眉略蹙起,似乎为难,“是么?”随之略作思考,然后道,“司礼若为这事为难你,那必是闲得发慌了。你告诉他,我近来也无聊,让他抽个空到太极宫找我一下,我新创了个阵法,缺个做试验的。” 小仙娥原都准备梨花带雨了,蓦地怔住。 帝君侧目看了她一眼,“你想替司礼?” 小仙娥花容月貌的一张脸顿时吓得失了色,再不敢多留,诺诺躬身退下去了。 一旁的猫妖看戏看得正投入,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后转过头,神秘兮兮地朝封霄凑近几分,拿剥了花生的小手拍拍他的肩,抬抬下巴含上一个笑,“哎,帝君,我发现您老人家的桃花很旺啊。” 封霄低头喝了口茶,容色平静而冷淡,不置可否。 田安安也没在意,只继续往嘴里扔花生和瓜子,边嚼边续道,“其实也看得出,能为帝君侍宴,那仙娥心中一定很欣喜。”边说边蹙眉,心中有些同情那疑似暗恋她的小仙娥,道:“说来,只是侍个宴而已,帝君何必非把人家赶走。” 帝君端着茶杯瞥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你倒是大方。” 猫妖被他讽得一阵愕然,思忖了下才想起,自己还得对这只曾经十分冰清玉洁,现在非常需索无度的龙负责,不由尴上了一尬。她干笑,随手扯下一块烤鸭腿放到嘴巴吧唧一口,口齿不请地糊弄,“一般大方,一般大方。” 吃了几口觉得略咸,安安放下鸭腿,拿干净的绢丝擦了擦手,沉默片刻后,她壮壮胆,忽然抬手,十分庄重地将自己的爪子放在了封霄的左手手背上。 封霄瞥了眼那只纤白的小手,挑眉。 接着便听田安安换上副严肃而善解人意的语气,对他说:“帝君,我懂的。你们龙在那种方面需求较多,我们妖族没什么忠贞观念,你今后,想嫁多少嫁多少,嫁给谁小妖都没意见。” “……” 正闲闲聊着天,忽闻外头有仙官高呼了句天帝到,歌舞立止,殿中诸神亦纷纷站起身。小猫妖跟着一众大神仙一道站了起来,抬眸去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奉天殿,容貌温儒,气度不凡,周身紫光万丈,身旁还跟着数位艳光照人的美娇娘,便是天后同天妃们了。 田安安暗自吹了声口哨,视线在几个美妇身上扫来扫去,好奇哪些是传说中天帝从凡世带上天的。 天帝是个和善的神,待诸仙请过安后摆了摆手,十分随意地就让众人落了坐。封霄坐回金銮椅后仍旧兴致缺缺,一则他本就不喜热闹,二则宴上歌舞也确实没什么出彩之处。 然而神族再次的歌舞,放在凡界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几回见的,是以一旁的小猫妖乐颠颠地吃着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正瞧在兴头上,上座的天帝视线微转,注意到了封霄帝君身旁的那名美貌少女,不由挑眉,道,“封霄君,这便是你新养的妖宠?” 封霄正在端详白玉杯的纹路,闻言侧目,瞧了眼边儿上由于被天帝点了名而小脸一僵,半只烧鹅翅膀藏到袖子里,正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猫妖,然后颔首,“嗯。” 天帝便笑起来,“想不到封霄帝君也对养妖宠感兴趣。” “君上有所不知,养妖宠可有趣了。”边儿上一个肤白貌美的天妃娇滴滴地笑了几声,续道,“臣妾听说,如今能被豢为宠物的女妖,不仅模样生得美,还大多都能歌善舞。” 与此同时,出于猫咪的警觉,还在担心袖子里的烧鹅翅膀会不会已经凉了的田安安,嗅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鬼使神差一般,她的脖子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角度,看向了距离她略有些远的一名白衣神女。 青璃面上仍旧揣着端详娴良的笑,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猫妖半眯了眼,重又看向那笑得咯咯咯的天妃,又闻她咯咯咯了几声,又道,“不知帝君这只宠物的舞技如何?今日新仙入门,不若趁着诸君都在,给众神助个兴也好。”说着又咯咯咯几声,看向天帝,“君上以为呢?” 在天界,妖宠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供神族取乐,对于天妃的提议,天帝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觉得十分不错,便点头,“不失为个好主意。” 话音落地的同时,安安很清楚地看到,青璃嘴角的弧度扬得更甚了。 喵了个咪的,神族套路太深了,赴个宴都得随时提防有大坑。小猫妖怒冲冲的,举起烧鹅狠狠咬了一口,用力地嚼,想象自己嚼的是那只心眼儿颇坏的女上神。 很显然,这个神女想看她出丑,想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田安安皱了眉。其实说到歌舞,她也并不是全然的一窍不通。应朝山有一只孔雀精,舞姿甚美,且住的地方离她的猫咪洞不远,安安便时常跑过去窜门儿,久而久之,便也将孔雀精的舞姿学了个皮毛。 只是天女们大多舞技惊人,她很确定,自己那点儿皮毛,放在九重天上真的会丢脸丢大发。 小猫妖忧心忡忡,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身边那只尊神身上了,托辞她都想好了,就说:“帝君,我的舞艺同晏伽不相上下,请你可怜可怜自己的面子,不要伤害它”。 然而还没等她把这话说出来,封霄的嗓音便冷冷淡淡地响起了,“跳舞?她不会。”说完微顿,修长如玉的五指凌空取出一把冷光幽戾的长剑,剑身冰冷,灵气同浊气在上头交织缠绕,几丈远外都教人不寒而栗。 封霄握着剑柄随意掂了掂,语气淡漠而又极其地稀松平常,“舞不行,舞剑应该也能助兴。”说完将剑往猫妖面前一递,“拿去舞。” “……”田安安已经完全傻了。 奉天殿中的所有神仙也都傻了——十大神兵中排行第一,封霄帝君亲手锻造,且陪他征战八方,斩杀过六界无数大妖大魔的昆吾剑……交到一个小猫妖手里舞…… 诸神想象了一下这只猫一个手滑,剑光四闪血肉横飞的场景,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点疼。 天座上的天帝脸都黑了一半,摆手给自己打了个圆场,笑道,“本君看这些舞姬也舞得挺好,众卿家也兴致高昂,想是不必再助了。” 殿上众臣自是忙不迭地附和,“是啊是啊,多谢帝君的美意了,臣等高昂,委实高昂。” 众口一词,尊神的神色倒透出几分临水照花的遗憾之色来,“可惜了。”说完收了昆吾剑,随手捏了下小猫妖纤细软白的左手,淡道,“回去吧。”说完起身朝天帝知会了一声,带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猫妖离了席。 除天帝外,绝大多数神族又是一番恭送,田安安由封霄牵着往殿门方向走,经过青璃那桌时她侧了侧目,神女一张国色天香的脸黑得像她猫咪洞灶台上的锅底。 不知为何,小猫妖忽然心情奇好,眼角上扬,学着青璃的样子,弯了弯唇,将那笑容依葫芦画瓢还了回去。 这晚之后,神族中人都啧啧地叹上了一叹,过去说帝君不近女色什么的,果然都是传言不可信。 29|9.14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注释】1赤金:就是上文所说的黄金,指未经提炼过的赤黄色沙金。2白金:即白银。这里指未经提炼过的银矿石。以下同此。3谣: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4虺:毒蛇。5为:治理。这里是医治、治疗的意思。底:这里与“胝”的意思相同,就是手掌或脚底因长期磨擦而生的厚皮,俗称“老茧”。 【译文】再往东三百七十里,是杻阳山。山南面盛产黄金,山北面盛产白银。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马却长着白色的头,身上的斑纹像老虎而尾巴却是红色的,吼叫的声音像人唱歌,名称是鹿蜀,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可以多子多孙。怪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宪翼水。水中有众多暗红色的龟,形状像普通乌龟却长着鸟一样的头和蛇一样的尾巴,名称是旋龟,叫声像劈开木头时发出的响声,佩带上它就能使人的耳朵不聋,还可以治愈脚底老茧。 又东三百里,[曰]柢(d!)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q&)下1,其音如留牛2,其名曰鯥(l)),冬死而夏生3,食之无肿(zh%ng)疾4。 【注释】1魼:即“胠”的同声假借字,指腋下胁上部分。2留牛:可能就是本书另一处所讲的犁牛。据古人讲,犁牛身上的纹理像老虎的斑纹。3冬死:指冬眠,也叫冬蛰。一些动物在过冬时处在昏睡不动的状态中,好像死了一般。4肿: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的化脓性炎症。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柢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有一种鱼,形状像牛,栖息在山坡上,长着蛇一样的尾巴并且有翅膀,而翅膀长在胁骨上,鸣叫的声音像犁牛,名称是鯥,冬天蛰伏而夏天复苏,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患痈肿疾病。 又东四百里,曰亶(d3n)爰(yu2n)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1,其名曰类,自为牝()牡(m()2,食者不妒。 【注释】1髦:下垂至眉的长发。2牝:鸟兽的雌性。这里指雌□□官。牡:鸟兽的雄性。这里指雄□□官。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亶爰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不能攀登上去。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野猫却长着像人一样的长头发,名称是类,一身具有雄雌两种□□官,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产生妒忌心。 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b$)訑(),佩之不畏。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ch3ng)■(f*),食之无卧。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基山,山南阳面盛产玉石,山北阴面有很多奇怪的树木。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羊,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眼睛也长在背上,名称是猼訑,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会不产生恐惧心。山中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鸡却长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六只脚、三只翅膀,名称是■■,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感到瞌睡。 30|9.14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31|9.14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注释】1赤金:就是上文所说的黄金,指未经提炼过的赤黄色沙金。2白金:即白银。这里指未经提炼过的银矿石。以下同此。3谣: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4虺:毒蛇。5为:治理。这里是医治、治疗的意思。底:这里与“胝”的意思相同,就是手掌或脚底因长期磨擦而生的厚皮,俗称“老茧”。 【译文】再往东三百七十里,是杻阳山。山南面盛产黄金,山北面盛产白银。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马却长着白色的头,身上的斑纹像老虎而尾巴却是红色的,吼叫的声音像人唱歌,名称是鹿蜀,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可以多子多孙。怪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宪翼水。水中有众多暗红色的龟,形状像普通乌龟却长着鸟一样的头和蛇一样的尾巴,名称是旋龟,叫声像劈开木头时发出的响声,佩带上它就能使人的耳朵不聋,还可以治愈脚底老茧。 又东三百里,[曰]柢(d!)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q&)下1,其音如留牛2,其名曰鯥(l)),冬死而夏生3,食之无肿(zh%ng)疾4。 【注释】1魼:即“胠”的同声假借字,指腋下胁上部分。2留牛:可能就是本书另一处所讲的犁牛。据古人讲,犁牛身上的纹理像老虎的斑纹。3冬死:指冬眠,也叫冬蛰。一些动物在过冬时处在昏睡不动的状态中,好像死了一般。4肿: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的化脓性炎症。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柢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有一种鱼,形状像牛,栖息在山坡上,长着蛇一样的尾巴并且有翅膀,而翅膀长在胁骨上,鸣叫的声音像犁牛,名称是鯥,冬天蛰伏而夏天复苏,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患痈肿疾病。 又东四百里,曰亶(d3n)爰(yu2n)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1,其名曰类,自为牝()牡(m()2,食者不妒。 【注释】1髦:下垂至眉的长发。2牝:鸟兽的雌性。这里指雌□□官。牡:鸟兽的雄性。这里指雄□□官。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亶爰山,山间多水流,没有花草树木,不能攀登上去。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野猫却长着像人一样的长头发,名称是类,一身具有雄雌两种□□官,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产生妒忌心。 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b$)訑(),佩之不畏。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ch3ng)■(f*),食之无卧。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基山,山南阳面盛产玉石,山北阴面有很多奇怪的树木。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羊,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眼睛也长在背上,名称是猼訑,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会不产生恐惧心。山中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鸡却长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六只脚、三只翅膀,名称是■■,吃了它的肉就会使人不感到瞌睡。 32| 《山海经(全文注释译文)》(完整收藏版) 序言 西汉武帝的时候,有人给皇帝贡献了一只奇异的鸟,拿各种食物喂它,但它都不肯吃。著名文人东方朔看见这只鸟,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又说它应当吃什么。一试验,果然就像东方朔说的。皇帝问东方朔怎么知道的,他说《山海经》中有记载,看了自会知道。 到了汉宣帝时,上郡某地的一个石室塌陷,有人发现里面的石壁上刻画着“反缚盗械人”的图像,传说开来,但无人知晓何意。大学者刘向却指出这是“贰负之臣”。皇帝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向也回答是从《山海经》上看到的。皇帝大惊,朝臣哄动,于是出现了一股阅读《山海经》的小热潮。 到了东汉明帝时,有一位水土工程专家叫王景,因治理河渠有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赐,礼物中竟然有一部《山海经》。而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一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折服于《山海经》,曾一口气写下《读<山海经>十三首》诗,留传至今。其中的第一首诗就表达出他读《山海经》后快乐兴奋的情绪和通晓天下的效果“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产生于明代的章回小说《封神演义》和清代的长篇小说《镜花缘》,读者往往被其中的神奇故事所吸引,从而对作者的丰富想象力佩服不已。但可知道,书中的故事素材和艺术构思,不少是取自《山海经》的,而作者的想象力也多受《山海经》的启发。如此等等,《山海经》的魅力自当不言而喻。那么,具体的魅力何在呢?在于《山海经》丰富而神奇的内容,举凡当时人所能听到的、所能见到的、所能认识到的、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无不记载。如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形形□□的花草树木,神里神气的半人半神,怪里怪气的半人半兽,瑰丽多彩的金石矿物,奇形怪状的禽鸟野兽,变化莫测的神话传说,各种各样的国家人民,神秘的祭祀,古怪的装束,奇异的病症,灵验的药物,味美的食物,毒人的野味,超乎常理的日月,高出常情的工艺,上古帝王的世系,传闻不一的古史……简直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 就因为《山海经》是一部综合各种知识而显得庞杂的古籍,所以,自古以来对它的性质众说纷纭,而对它做的目录学分类也不统一。西汉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论其性质说:“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看作是地理书。此后的历代史籍目录颇有同其说者,如《隋书·经籍志》等,就把它列入地理类。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山海经》归入数术略形法家之类,看作是巫卜星相性质的书。此后也不乏同其说者,如《宋史·艺文志》就把它列入五行类。明朝胡应麟在《四部正讹》中说:“《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看作是神怪之类的书。清朝官修《四库全书总目》在辩驳了诸家的说法和归类后,认为“核实定名”,应是“小说之最古者”,又看作是小说性质的书。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把《山海经》列入古史类,则看作是史书。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把《山海经》称作“古之巫书”。就《山海经》的性质及其成书来说,鲁迅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山海经》确是古代的巫书,是一代一代的巫师把所见所闻通过口耳相传,积累而成。很早以前,巫史不分,是具有世袭性和专业性身份的一群人。他们是那个时代学识广博的知识分子,主持山川神灵的祭祀典札,接触各种人物,相互交往频繁,享有交流吸收各种文化知识的优越条件,负有传递保留各种文化知识的重大责任。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主要充当氏族首领、部落酋长和奴隶主的高级顾问。为了让一般的人信服自已、崇拜自己,巫师们就要尽量表现得见多识广。于是,他们努力积累文化知识,采掇奇闻异事,使掌握的文化知识代代地增加。后世的人把巫师们口耳相传的知识加以整理记录,就成为《山海经》所依据的原始资料。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把这些性质相似而杂乱无章的资料编撰成文,《山海经》就产生了。到了汉代,又经人增删润饰,就成了现在所看到的《山海经》。 现存之《山海经》共计十八篇,从其外壳结构看,大体可区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而联系到它的内容,又可划分得更为详细。即《五臧山经》五篇,地理范围是华夏之地,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物、植物、矿物,祀神的典礼和祭品、祭器,有时亦写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海外经》四篇,地理范围较《山经》为广,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记载了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夸父追日、刑天断首等;《海内经》四篇,不仅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巴蛇和贰负等状况,同时兼记一些国家和民族,还写帝王的世系,器物的发明创造,如帝俊的后裔番禺发明舟,吉光发明车,晏龙发明琴瑟,又均是最早的锻工,炎帝的后代鼓延发明钟,并且作了乐曲等等。 古时学者大都认为《山海经》是夏禹、伯益所作,今天看来此说纯属无稽之谈。无论是从其包罗万象的内容上看,还是从各篇成书时间早晚不一上看,《山海经》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是集体编述而成。因为《山海经》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民间个人无力完成的,即使一个氏族部落的领导集团也只能编成其中的一部分。由于受古时地域、交通条件的限制,一个部落不可能了解到各地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巫师口耳相传累积,在大一统的后世将其加以整理成书。而早期巫师的职责,决定了他们文化知识的结构,大凡天文、地理、历史、宗教、生物、医药、帝王世系及重大技术发明等等,无不知晓,故《山海经》的内容十分驳杂。 《山海经》是知识的山,是知识的海,并以它广博、丰富的内容和奇特、高超的想象力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所称道、所叹服,因而它不仅是广大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研究的重要对象,而且也是广大读者朋友获得许多古代文化、历史、民俗等知识的宝库。此书所记的山、水、国、民族、动物、植物、矿物、药物等,除大部分是殊异的而外,也有一部分是常见的。然而,无论其是殊异的还是常见的,都是上古历史、地理、风俗的一个侧面。所以,要了解古代的山川地理、民俗风物、奇兽怪鸟、神仙魔鬼、金玉珍宝、自然矿物、神话故事,不可不读《山海经》。而且,《山海经》也为人们了解自然知识和古代某些充满巫神祈祷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山海经》中所保存的为人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鲧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等神话传说,不仅是以幻想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积极鼓舞;而那些如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月亮每月的圆缺盈亏、一年四季的寒暑变化等有关自然界的记述,不仅仅是上古人要为解释自然现象而作,更重要的是给人们以探索的勇气。诸如此类,真可谓有永久的魅力! 然而,由于《山海经》既非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写成于一时,文字记载上本已疏略简乱,再加上流传时间久远,所以,讹误衍脱、增削窜改的情况很多,使人不便阅读,往往难以理解,需要做一些校勘疏通的工作。但考虑到本书为一部普及性读物,在于简明,不宜进行繁琐考证,故采取通便之法,既能保持原文面貌,又可校正理顺文字,还要不必列出校勘记。这就是:凡遇讹文,即标以圆括号,后面补上改正之字,并标以方括号,表示更正,如《南山经》鹊山条中的“其状如穀而黑理”一句,“穀”为“榖”之讹,于是校正为“其状如(穀)[榖]而黑理”;凡遇衍文,即标以圆括号,表示删除,如《南山经》最后一条中的“一璧稻米”一句,在上下之中读不通,实为衍文,于是校正为“(一璧稻米)”;凡遇脱文,即标以方括号,表示增补,如《南山经》柢山条中的“又东三百里柢山”一句,“三百里”下脱一“曰”字,于是校正为“又东三百里[曰]柢山”。凡作如此校正的文字,都是有可靠根据的,是在吸收古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明人王崇庆,清人王念孙、何焯、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今人汪绍原、袁珂等,其中尤多得益于袁珂的校勘成果。又《山海经》中每多异读字、通假字,难识难读,故随文用拼音注上音,而且不避重复,以方便今天的青年读者。本书的注释本着通俗易懂的原则,避免繁征博引,力图简明扼要,以疏通文义为主。注释中所据成说,主要出自晋人郭璞的《山海经传》、清人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今人袁珂的《山海经校注》。另外,也间出己意,以发明前贤所未逮者。如遇似是而非之说,或几种说法均可通,却难决断,则于注释中列出,以供读者鉴别择取。如遇意义不明,又无旁证可求之处,则仍存其疑,不做臆解,以求慎重。除个别情况外,不做重复注释。本书的译文,以直译为主,以意译为辅,尽量避免以释代译。 《山海经》的版本很多,其中注释本也有数种,如晋人郭璞所撰《山海经传》、明人王崇庆所撰《山海经释义》、清人吴任臣所撰《山海经广注》、清人郝懿行所撰《山海经笺疏》等,都是较重要的。其中尤以郝注本为集大成之作。他针对前人研究《山海经》,尚存“辨析异同,刊正讹谬,盖犹未暇以详”的情况,于是博采众家之长,“作为《笺疏》。笺以补注,疏以证经……计创通大义百余事,是正讹文三百余事,凡所指擿,虽颇有依据,仍用旧文,因而无改,盖放(仿)郑君康成(郑玄)注经不敢改字之例”。所以,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是一种较好且又通行易得的本子。今次注译《山海经》,即取郝注本作为底本。而前面所说的把原文中讹误衍脱之字用圆括号和方括号标示出来,并不径改,就是有意遵循“注经不敢改字”的原则,庶免拘泥之讥。 1996年元月 白话山海经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33| 本章防盗是待上市的《田入心扉》网络版新增小剧场 某日清晨,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前一天夜里被某人疼爱得死去活来,大清早又被某人疼爱得活来死去,等安安终于悠悠转醒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辣个大大的“10”。 刚刚赶跑瞌睡虫大军,田安安的脑子还处于不大清醒的状态。她木呆呆的,拿棉被将自己裹成个小粽子,看看墙上的挂钟,又看看手机上的日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安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昨天傍晚她去接封琮和封弋放学,回家途中,小包子迪迪又是撒娇又是打滚,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荡气回肠:“妈妈!幼儿园明天放假,其它小朋友都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耍呢!呜呜呜,我都四大四岁的人了,长这么大还没和爸爸一起去过游乐园,真的好没有面子呜呜呜……” 相较于善于撒泼卖萌的弟弟而言,大包子泰泰则要委婉多了。他伸出小手摸摸鼻子,干咳了几声,然后才对田安安说:“……明天是儿童节,虽然我和迪迪都知道,让爸爸陪我们去游乐园的几率不大,但是……妈妈,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把我们的愿望告诉爸爸。毕竟,我和迪迪还是他的亲儿子。” …… 背负着两位亲身骨肉寄予的厚望,床上的小粽子踟蹰再三,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把两只宝宝的愿望转达了一下,言辞委婉,狗腿至极。 吃饱喝足之后的某人正在打领带,闻言沉吟片刻,淡淡重复了一遍:“你让我带封琮和封弋去……游乐场?” 见封霄没有立刻拒绝,安安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她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一双大眼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床边清冷俊美的男人道:“当然不会是你一个人,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呢。” 封霄面上没什么表情,径自穿上笔挺如画的黑色西装。随后颀长高大的身躯俯低,捏住她软软尖尖的小下巴,淡道,“可以。” 安安欣然大喜,兴奋得差点儿从床上飞起来——啊啊啊,她就知道泰迪对她最好了o(≧v≦)o! 然而下一瞬,某人低头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唇,嗓音低哑地补充了一句:“你今晚帮我洗澡。” “……”安安白皙的小脸瞬间浮上两朵火烧云。 呵呵,洗你大爷。果然啊,和只泰迪说个ball的柔情似水[微笑][再见]。 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的腹诽,她咬咬牙,决定为了两个亲儿子豁出去了。于是便忍住眼泪,强颜欢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就这样,在田小姐的辛勤劳作不懈努力下,封先生将自家娇滴滴的小媳妇和两只在他看来格外碍眼的包子,带出了门。 b市的游乐场距离封宅有很长一段距离,安安闲着无聊,趴在自家泰迪怀里睡了会儿,然后便心血来潮地去翻两只小包子的唐诗宋词作业本。 第一本是泰泰的,每一页的字迹虽稚嫩,却一笔一画十分工整,得分也几乎全是a。安安心中深感欣慰——嗯,不愧是我儿子! 第二本是迪迪的,每一页都是鬼画符,字迹潦草得连她这个妈都认不出来,得分清一色的b。 “……”田安安扶额,一滴豆大的冷汗摇摇欲坠,随即抬眼,义正言辞地开始教养儿子:“我说迪迪,你的作业怎么会做得这么不认真呢?你看看你哥哥的……”边说边把泰泰的作业本递过去,换上副老妈子般苦口婆心的语气,“同样是姓封,你和你哥哥差距也太大了吧。” 迪迪那头正在吃小熊饼干,闻言叹一口气,两只小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妈妈,这么明显的东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在智商在个方面,哥哥遗传的是爸爸,而我遗传的是妈妈你呢。” 田安安闻言大怒,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胡说!你爸一个美国佬,会背个ball的唐诗宋词!显然你遗传的他,你哥哥遗传的我!” “噗……”正在喝水的罗文直接喷了出来。 封霄放下了手里的纽约时报,微微侧目,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田安安身上,“夫人的意思是,我的智商不如你?”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安安已经快吓尿了,连忙干笑着摆手,“不不不,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封霄的表情却十分平静,收回视线道,“不碍事。我智力方面的缺陷,可以在其它方面弥补。” “……” 当天晚上,田安安卒。 34|9.14 心瘾(《夜宴》接档文) 首章试读 晚上十一点左右,城市的霓虹闪烁不休,车水马龙,无比繁华。 火车站跟下饺子似的,候车大厅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闷热的酷暑天,旅客们汗流浃背,素质高点儿的咬牙忍耐,素质低点儿的脱了鞋,一屁股就坐在了装行李的蛇皮口袋上,各种异味在空气里交织,刺激着人的鼻腔。 龙蛇混杂的地方,扒手是少不了的。几个打赤膊的汉子蹲在路边抽烟,夜灯下,根根手臂幽黑结实,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瞄着往来旅客,寻找着下手目标。 很快,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站口,注意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 大晚上的,那女人还戴着一个墨镜,挡了大半张脸,灯光下只有一副尖俏的下巴和没涂口红的嘴唇,薄薄的,形状性.感漂亮。她是独身一人,手上拖着箱子,埋头不停地打电话,穿一身简单的灰色套装,胸脯高耸,腰很细,裤子及膝,底下的小腿很长,纤细柔美,白花花一片。 几个汉子吞了口唾沫,互相递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几秒种后,烟抽完了,几个人扔下烟头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眼,尾随着那年轻女人走出火车站。然而世事无常,计划快不过变化,领头的扒手皱起眉,瞧见那女人在红绿灯旁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箱子甩近后备箱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可惜了,那身材,光是腿就给老子看火了,就是没瞧清脸。”光头往地上啐了口,摸摸锃亮的脑门儿道。 很快,红灯跳了一瞬,像夜色里的鬼眼,转绿后,出租车引擎发动,载着让几个壮汉浮想联翩的女人绝尘而去。 *** 车窗外,整个都市的万家灯火交错闪过,车里冷气开得很低,隔绝了燥热的暑气。 列车上有空调还不觉得,下了车才发觉,夏季的b市的确和蒸笼没两样。季萌萌摘下墨镜,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一头漂亮的黑长直绑成马尾,嫩白修长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清爽一片。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柔美,眼角眉梢都是南方女人的婉约。细腻,温和,没有棱角,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领口开得不高不低,皮肤雪白,两道锁骨形状勾人,往下的风景实在引人遐想。 “去不夜宫。”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不夜宫,b市消费最高的夜总会,出入者大多若非达官即是显贵。 司机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掩饰什么般咳嗽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边打方向盘边不住点头,“好好,知道了。” 季萌萌也懒得搭理,脖子微仰,靠上后座闭目养神。 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也正是这条消息,直接扰乱了她打算回家倒头就睡的计划。她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眉心却拧成一个川字。 发信人是荣伊,她的发小加闺蜜,电影学院本科生,毕业一年,一直都在等待上戏的机会。简讯内容如下:萌萌,我和几个制片在不夜宫,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们不让我走,还一直给我灌酒来着,我现在有点头晕,不然你来接我吧?包间号是c07。 收到短信之后,季萌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荣伊回电话。一连打了四次,全是无人接听。她察觉到恐怕是出事了。 季萌萌咬紧牙关,左手握拳狠狠遭了下座椅,那司机狐疑,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再三,递过去一根烟,试探的语气,“小姐,抽烟不?”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搭几句讪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美女眼也不抬,满脸冷漠地拒绝了,“不会。” 仿佛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季萌萌对娱乐圈的反感,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堪称极致。 司机悻悻,吃了瘪当然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能收回烟默默开车。好在不夜宫和火车站都在b市的同一个方向,相距不算远,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不夜宫前停稳,“小姐,已经到了。” 季萌萌睁开眼,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计价表,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就下了车。拉开后备箱,提起箱子朝不夜宫狂奔过去。 夜幕之中,建筑物类似明朝时期的府宅,却有五层楼高。兽头大门,朱漆,九重钉,两盏五连珠宫灯悬挂在门匾两方。一座石碑赫然矗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灯光镶嵌:人间极乐不夜宫。 出租车司机探头张望,看见那纤细的背影跑得匆忙,两条纤白的长腿笔直,玉雕一般,“美女,还没找你钱!” *** 在b市,有钱人很多,喜欢找乐子的有钱人也很多。多数高级夜总会都是会员制,出入要出示vip卡,在这一点上,不夜宫显得与众不同,它是b市唯一一个完全开放的高级夜总会,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谁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 门前有两个穿西装的壮汉,看见季萌萌后也不阻拦,直接拉开了大门。 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一样,中间是舞池,打扮时髦的男dj打盘,丰.乳纤腰的女dj领舞,音乐鼓点很重,光线荼蘼,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 季萌萌一眼都没多看,直接向服务台走去,寄放完行李箱后,她直接扯住一个戴着兔耳朵的服务生,“我找人。带我去c07。” 服务生不过十八.九岁,涂着浓妆依然掩不住好相貌。上下打量了季萌萌一番后,那小姑娘点头,带着她进了电梯。 红色数字从1跳成了3,服务生走出电梯门,回头正要说话,季萌萌却已经直愣愣地走出去了。 她的脸色很白,双手在身侧收握成拳,无视身后服务生的叫喊,大步向前,一间一间地寻找。终于,c07这个数字出现在一件包间门上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房门,“砰砰砰”。 没人理。 她继续,几乎是用砸的,“砰砰砰砰砰砰——” 几名服务生围了上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青年含笑道,“小姐,十分抱歉,这个包间的客人吩咐过不让打扰的。” “是么?”季萌萌咬牙冷笑,直接踹了那扇门一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这时,刷开门的门锁轻响,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一个满身酒气双颊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季萌萌一眼,“你他妈谁啊?” 门打开了,她双眼微红,视线看向那人的身后。在瞥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儿。 “艹,你大爷!” 季萌萌骂了句脏话,抄起服务生托盘里的酒瓶子就往那男人砸了下去。中年男人还不算太醉,吓得赶紧后退一步,酒瓶子轮了空,房门也彻底打开。 她眼睛越来越红,握着瓶颈进屋,光线昏暗,空酒瓶子散了一桌,空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除了开门的那个之外,包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制片,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西裤扒到一半,手里还拿了个已经拆了包装的安全套。 白嫩的女体横陈在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扯烂了,饱满的雪白大片暴露,短裙下的打底裤被扯到了脚踝位置。 “我日。” 季萌萌怒极反笑,酒瓶子照着眼睛男的头顶砸下去。 那人毫无防备,顿时鬼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头破血流滚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破酒瓶随手一扔,去拍荣伊的脸。 双颊滚烫全是泪,意识清醒,可是全身虚软。 季萌萌嘴唇都快咬烂了,稳住双手帮荣伊把衬衣和底裤穿好,将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自己卯足劲儿,“能走么?” 荣伊说话都吃力,看见她后哭得更凶,“怕是给我下药了,没力气……” 两个没受伤的制片回过神,连忙颤着双手打120,戴眼镜的那个头上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 几个服务生倒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领班是个瘦高男人,三十上下,打量了下c07里头的情况后微皱眉,压着嗓子说:“通知120把人弄走,今天几个老板都在,兜住,别惊动了。” 然而话刚说完,一道醇厚的嗓音就传来了,打趣儿似的,揶揄口吻:“哟,难得遇上敢在咱们这儿闹事儿的。大哥贵人啊,难得来,一来就有戏看。” 服务生们吓了一跳,转头朝走廊尽头打量了一番,挨个儿招呼完,恭恭敬敬退边上去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亮,屋子里的季萌萌也听见了。紧接着,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她们这个包间的门口来。 一双棕色的男士皮鞋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发出一阵清脆刺耳的声响。她很警惕,下意识地挡在衣衫不整的荣伊面前。 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季萌萌丝毫不敢大意。 很快,脚步声停下了,几个背着光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房门口,脸一时不清晰,但是身形清一色的健壮颀长。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穿一身橘红色西装,二十五上下,容貌俊美细致,长了双桃花眼。他大致扫了眼包间,表情惊讶得很夸张,略略弯腰审度她,“行啊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季萌萌没说话。 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几个身影中,一个男人站得偏后,看不清脸,只是剪影高大,身形挺拔,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场,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低柔细润如流水,“老三,来者是客,别冒犯。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易江南勾起唇角,拿起桌上的安全套盒子把玩,表情吊儿郎当,“二哥,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嘛。” 随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那道黑色身影上前了两步。 体格高大而健硕,隔着一层笔挺的黑色西装,几乎都能令人感受到布料下贲张欲出的肌肉。双臂处的线条鼓鼓囊囊,相当结实有力。 季萌萌视线抬高。 那是一张绝对能令人记忆深刻的脸。 五官极其地清楚分明,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削。古铜肤色,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很深邃,目光锐利得像鹰,漆黑一片不可见底,竟然十分英俊。 她在看他,他同样在看她。 两三秒钟,季萌萌就移开眼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压迫感和侵略感都十足,令人不自在。 这时,之前那个醉醺醺的制片人醒过神,结巴着说:“误会,我们……” 易江南一脚踹过去,冷笑,“在穆家的地盘上玩儿迷.奸,胆儿挺肥啊孙子。”说完看向穆城,“大哥,怎么整?” 穆城看了眼地上的血和几乎丢命的男人,又看向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先送她们去医院。”这个声音低而沉,略微沙哑,语气透出些玩味。 听见这句话,季萌萌知道她们能脱身了。扶了把荣伊,药效差不多过去了,她已经能勉强走动。 从沙发到门口,几步远,两个女人却走得战战兢兢。季萌萌头埋低,至始至终都没说话,下劲架住荣伊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没注意地上的血,脚下一滑,手臂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那只手同样是古铜色,色泽均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分明修长,触感却粗粝得不像话。掌心很厚,和指腹一样,都结着茧。触及她纤白光滑的手臂,灼烧一般。 “小姑娘,”穆城在她白嫩的耳垂旁开口,上面有个红色耳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精致的樱桃。声音沉沉,有种烟嗓子发酵出的性感,“看路。” 季萌萌立刻把手抽回来,声音不大,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见,“谢谢。”说完扶着荣伊快步走出去。 离开包间没几步,荣伊就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上和裙子上的血迹,迟疑地开口:“萌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去看医生了?” 季萌萌笑了下,“我很好。” —————————————————————————————————— 这篇防盗章是我待开现言《心瘾》的首章试读,用手机的宝宝们可以戳进我专栏收藏~ ——————————————————————————————————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注释】1赤金:就是上文所说的黄金,指未经提炼过的赤黄色沙金。2白金:即白银。这里指未经提炼过的银矿石。以下同此。3谣: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4虺:毒蛇。5为:治理。这里是医治、治疗的意思。底:这里与“胝”的意思相同,就是手掌或脚底因长期磨擦而生的厚皮,俗称“老茧”。 【译文】再往东三百七十里,是杻阳山。山南面盛产黄金,山北面盛产白银。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马却长着白色的头,身上的斑纹像老虎而尾巴却是红色的,吼叫的声音像人唱歌,名称是鹿蜀,人穿戴上它的毛皮就可以多子多孙。怪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宪翼水。水中有众多暗红色的龟,形状像普通乌龟却长着鸟一样的头和蛇一样的尾巴,名称是旋龟,叫声像劈开木头时发出的响声,佩带上它就能使人的耳朵不聋,还可以治愈脚底老茧。 又东三百里,[曰]柢(d!)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q&)下1,其音如留牛2,其名曰鯥(l)),冬死而夏生3,食之无肿(zh%ng)疾4。 【注释】1魼:即“胠”的同声假借字,指腋下胁上部分。2留牛:可能就是本书另一处所讲的犁牛。据古人讲,犁牛身上的纹理像老虎的斑纹。3冬死:指冬眠,也叫冬蛰。一些动物在过冬时处在昏睡不动的状态中,好像死了一般。4肿: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的化脓性炎症。 35|9.14 第三十五章 田安安晕了过去。 原本,在星光密布的三十六天柔柔弱弱地晕倒,在猫妖胡七八糟的脑补想象中,是一番很浪漫唯美的景致,是以在最初晕过去的时候,她晕得还十分坦然。只是脑海中那番浪漫唯美并未持续上多久,不多时,光怪陆离的梦境便接踵而至。 第一场梦的场景遥远而熟悉,湛蓝的天幕悬在头顶,举目四顾则是一望无际的青翠,安安觉得很亲切,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地方是应朝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家乡。远处有一群毛茸茸的小幼妖围坐在一起,其中一只软白毛的小奶猫长得很眼熟,扑腾着四只爪子追赶蝴蝶。 安安半眯了眸子细细一番辨认,然后诧异地瞪大眼——那只眼熟的小奶猫,居然是年幼时期的她自己。 猫虽然也时常做梦,但在梦中,当一个旁观者去看儿时的自己,这却是正儿八经的头一遭。她感到新奇,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小时候的自己,却又担心被小时候的自己发现,便谨慎地挪到了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树后头藏了起来。 正探头探脑瞧得不亦乐乎,蓦觉肩上一凉,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 田安安蹙眉,心中很不高兴自己的偷窥大业被人打断。 若是在平日,小猫妖一向和气温吞,并不会真因这么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与人争执,然而,梦中的猫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径,都与平日里很不相同。猫妖很任性地认为,此处是她的梦,凡事都当由她说了算,她平日里总被那只坏心眼儿的尊神欺负,好不容易到了个以她为中心的地方,她便要加倍地去欺负其它人才对。 于是乎,怀揣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猫妖定了定神,握了握拳,猛地回头就朝背后那人威猛地吼了过去:“没长眼睛么?没瞧见我正在偷看别人么?在我的梦里你懂不懂规矩啊?” 其实吼这番话的前半段时,田安安还没看清后面那人的脸,所以酝酿许久的气势还十分之足,只是到了后半段,她已全然有些蒙神了,气势萎了大半,唯有嗓门儿还□□着如若洪钟,空空寥寥地响彻小半片山头。 方才还聚在一堆的小幼妖们似乎受惊,却并不四下逃窜,而是晃眼功夫便化作了几缕青烟,连同幼时的猫妖自己一道,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 刹那光景,头顶的天幕与周围景致皆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态扭曲了,整片“应朝山”仿佛成了片轻薄的纸,带着满目震惊的猫妖一道往半空中升起,升着升着似乎不堪重负,弹指间破裂如零碎雪花,场景骤转,成了无边无界的虚空黑暗,万千恶灵徘徊在四周,凄厉至极的哭声不绝于耳。 静默了片刻后,猫妖眼中的慌乱已悉数褪了下去。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此番约莫不是普通的睡着了做梦,而是陷入了梦魇。 “……”田安安蹙眉,双眸定定地盯着立于自己身前的人,听见自己的嗓音在漫无边际的幽暗中响起,“你……你是谁?” 那人轻轻地笑了,她那张脸实在是美,瞳孔呈现淡淡的琥珀色,一笑起来风情万千,冰肌雪肤,愈衬得眉心的红莲色泽浓艳如朱砂。一袭轻薄的纱衣是暗淡的黑色,手腕和脚踝上都绕着成串的金铃,赤足立在交杂横生的藤蔓上,连同为女人的田安安都看得有些怔神。 不过,那人长得美只是她怔神的一小部分原因,而大部分的原因,是那人那脸那身段,几乎都和她相差无几。 她并不是一只尾巴长见识短的猫,只是有生之年竟见到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一个人,坦白说,小猫妖还是很有些无法置信的。 就在田安安无法置信的当口,那美人开口了,就连声线都同她极其相近,只是美人的声调更沉,说的还是个反问句,“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么?” 安安嘴角一抽,被美人这句有些阴森森的话语弄得不大自在,半晌才诚实地点了点头,盯着美人道:“觉得。”末了微顿,又试探性地问道:“这个梦魇是你织的?你为什么将我拖进来?” 说这番话的时候,猫妖已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是以说这话的口吻,她也是尽可能的友好,尽可能的和善。因为这个大美人美则美矣,身上的浊戾之气却重得离谱。她用自己那十分狭窄的知识面进行了一次判断——这位长得和自己很像的美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魔族。 在相去神魔之战十万年的现今,八荒群众普遍认为,神族慈悲为怀,悲天悯人,魔族则凶残好斗,嗜血残忍。虽然大家都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神族的史官为了凸显天界圣威,难免会对失败者一方的魔族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抹黑,但是这一黑就黑了十万年,沧海桑田不知几何,各族君主也不知换了几任,魔界之黑,在如田安安这种年幼小猫妖心中,诚然已经根深蒂固,洗不白了。 她这厢正有些紧张,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听过的那些有关魔族的传说,试图找出一些从魔族手中逃生的例子,好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和宽慰。对面的那个美人却蓦地抬起了右手,纤长冰冷的五指抚上她的左脸,惊得猫妖一身冷汗。 美人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眉宇间带上三分寥寥哀色,便格外能打动人心。她的声音很轻,语气落寞,听上去便有了些娇弱可怜的意味。她说:“我的元神本极其虚弱,又被他极力压制,原是连你的梦都无法入的……你以为这里是梦魇?不,不是梦魇,这是我的记忆,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十万年了。” 说着侧目,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四周,声音沉了下去,“你看,四处都是恶灵,你听见他们在哭了么?是不是很可怜?” 她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癫狂,也有些骇人,田安安蹙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歪过头避开她冰凉的触碰,“你究竟是谁?” “……” 闻言,美人沉默了会儿,忽然唇角微扬低低笑起来,眼角噙着笑意上挑,显出一丝森然的得意,喃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很快就能合而为一了。”她边说边上前几步,忽然颤抖着十指捧住田安安的脸,妖异的琥珀色双瞳映出几丝泪光,声音也抖得不成句子:“你知道么?当初我只是一缕残魂,被我妹妹用自己的精血养了十万年,现在她死了,我必须替她活下去,所以我一定要复生,必须复生……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这个女人疯疯癫癫,说的话莫名其妙,自然都当不得真。 田安安的眉头越皱越紧,想此女身体冰凉如雪,没有一丝生气,可能是十万年前战死的魔族女将,因怨念太强太深,才造出了这一方记忆编织的梦魇,而自己莫名其妙闯了进来,被这人困住,想脱身恐怕不易。 忖度着,安安定了定神,决定先顺着她的话语往下接,安抚一下再做打算。因试探道,“我该怎么帮你?” “怎么帮我?” 那人低声重复了一句,说完眸光骤凛,纤细的五指下移,竟硬生生掐住了田安安的脖子,力道极大,一张花容月貌带着笑,却显得格外可怖,“他以为能护得了你多久?本座十万年前输给他,怎么会再输第二次。本座很快就要重见天日了……” 喉咙被扼,猫妖几乎喘不过气,听她自称“本座”后诧异地瞪大眼,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你是珈罗女君?” 上古时期的诸神诸魔,但凡是有些真本事的,无论好坏,无论如今是否已挥挥衣袖退出了历史舞台,都会在六界史上留下大段大段的传说,供后世缅怀想象。然而,凡事总有些例外,作为一只几乎与封霄帝君同时代的魔,珈罗女君的记载便少之又少。 以致初读六界史时,田安安还十分感叹,毕竟在那样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丝毫没有“保护*”这一概念的年代里,珈罗女君的神秘面纱能□□数万年都不被揭开,实在是甚难得的一件事。 史册上,与其它同时期神魔的长篇大论不同,关于珈罗女君,只有寥寥几行字。原文安安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个大概:某年某日某月,南荒巨泽,盘旋万年的浊戾之气孕生出一女胎,指天地为父,日月为母。后又是某年某月某日,她踏平魔界十三州,打遍南荒无敌手,诸魔被打得心服口服,尊其为老大。再然后,此老大一统魔界,登基为王,自号珈罗女君。 照理说,这样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君,流传在八荒内的传说应该不胜举数。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除了六界史上的那一小段粗略文字外,关于珈罗女君的其它故事,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田安安只听应朝山的狒狒精长老提过一次,说这位孤零零的女君在自己十几万岁时,曾收养了一个女娃当妹妹,一个男娃当弟弟,便是后来的紫幽公主,和鼎鼎大名,搞出了神魔之战这番大响动的新任魔君,那位红衣大兄弟苍刑。 至于女君后来为何销声匿迹,六界便都不得而知了。 上回苍刑跑到三十六天来找打时,似乎说过一句“寻得女君珈罗”什么的。那么,眼前这位长得和自己很像,又疯疯癫癫掐着自己脖子,表现得非常暴躁非常不友好的大姐……难不成真的是消失已久的魔族女君? 大约真的是身处梦魇,脑子太不清醒,小猫妖在生死关头竟还有这功夫胡思乱想。好在那疑似珈罗女君的美人越发用力,掐得她脖子越发疼,终于使猫妖的灵台清明了一瞬。 田安安狠狠咬牙,指尖捏了个诀狠狠朝那美人招呼了过去,金印将好打在她的胸口。那女人闷哼了一声,倒退三步,扼住猫妖喉咙的五指也立时松了开。 “咳……”小猫妖捂着脖子干咳几声,步子急退,一头惊魂未定,一头还有些诧异,暗道这个女魔也太弱鸡了,竟然连她的花拳绣腿都接不下来……不过,如此这般的弱鸡,应该不会是那史册上叱咤风云靠拳脚打天下的女魔君吧。 正思索着,女魔却抬起了头,咬着后槽牙狠狠骂了句什么,再抬手,一道浓黑的浊戾之气从那白皙纤细的指尖迸射而出,竟然直直攻向了猫妖的眉心。 田安安避闪不及,只觉眉心剧痛袭来,当即“喵”的一声吐出了一摊黑血,双眼合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 三十六天之上,冷月的清辉洒遍白玉仙阶的每一处,微风拂过,月色在弱水池中晕染开一圈圈涟漪。 小猫妖躺在太极宫寝殿的床榻上,脸色本就苍白,经外头的月光一照更显得羸弱不堪,床沿边儿上摆着个小盆,原本清澈的水流被她吐出来的黑血染成一种诡异的颜色,她微皱着眉,嘴里咕哝着什么,裹紧了云被翻了个身,睡得很不安稳。 她好像生病了,这是田安安在半梦半醒间唯一的一个想法。 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受,身上时而滚烫,时而冰凉。猫妖脑子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很像凡人过年时吃的饺子,先在滚水里煮开,捞起来之后再用冷水淋一遭,她猜想自己大概是被封霄拿去做成猫咪馅儿的饺子了,他一直都以吃她为乐趣,今次这般,应该是他发明的新吃法? 胡乱思索着,隐约间似乎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冰冰的,凉凉的,因着此时她正处于“身上滚烫”的那个时期,便十分惬意地拿脸蛋蹭了蹭那人的手。那人顿了下,手往回抽离,她立刻凶狠地喵呜了一声,云被里的两只小胳膊探出,一把将那只手牢牢捉紧。 那人大约静默了会儿,这回却不再将手抽走了,只由她牢牢握住。片刻后,那人还将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来回摩挲。 和凡人一样,猫咪在生病时脑子也不清醒。安安的头很晕,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今又是何时,她只觉得这人肯拿自己的手给她冰脸,必然是个好心人,替她冰脸的动作这般轻柔缱绻,那也必然是个很温柔的人。 小猫妖用晕乎乎的脑子费力地思考,觉得在这世间,对她那么好又那么温柔的好心人,只会是养她长大的猫妖奶奶。 她已经忘记了老猫妖在多年前已经辞世,她心中觉得开心,便握紧了那只手摸来摸去,发现这只手很大也很修长,每根手指都骨节分明。与她柔嫩滑腻的皮肤不同,那只手的指掌有些许粗糙,像是结着薄而硬的茧,尤其虎口的位置格外明显。 安安有点心疼,嗡哝不清道,“好久没有摸过奶奶的爪子了,居然结了这么多茧……”她抽了抽鼻子,嗓音里有点撒娇一般的哭腔,“我已经是只大猫了,可以照顾你。往后巡山都我去吧,你不要那么辛苦,好不好?” 那只手似乎僵了一瞬,是时,从不知哪里的地方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仿佛很是尴尬:“帝君都守了大半个晚上了,现在小猫已无大碍,不如……您先去歇着?这里有我和涤非元君,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只手的主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将猫妖汗湿的碎发撩到她耳后,淡道,“不用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随后便是须臾的寂静,紧接着轻轻盈盈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便渐行渐远再听不清了。 牢牢地抱着那只手冰了一会儿后,小猫妖进入了“身上冰凉”的时期,她抖了抖,瞬间对那只微凉的大手感到非常嫌弃,因忙忙地推了开。她分不清自己是人形还是兽形,裹着被子往里头钻,却还是觉得冷,想甩过毛茸茸的尾巴围住自己,于是乎,她抱着被子在床榻上蜷成了一小团,在那位好心人的眼皮子底下,很坦然地扭了扭屁.股。 尾巴并没有圈过来,安安惊讶且愤怒地喵了一声,闭着眼皱着眉,更用力地扭了扭小屁.股。 一扭再扭,原本盖得严实的云被滑下去大半。好心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扯过云被的一个角落,将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子重新盖好,顺带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往上抬高,将划开一道口的手腕覆上了她苍白小巧的唇。 猫妖神思不清,迷蒙间闻到了一股淡雅熟悉的清冽气息,夹杂一丝极淡极淡的腥甜味。她眉头皱得更紧,粉嫩的小舌尖试探性地伸出来,在好心人的手腕上舔舔。那味道清清甜甜,她正好有些口渴,便抱住那只手腕咻咻地豪饮起来。 喂完小猫,好心人又十分好心地将她露在外头的两只胳膊重新盖好。 安安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喝完方才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之后,她身上那种时而火烧时而冰窟般的感受便好转了许多,甚至连又痛又晕的脑袋瓜都舒坦了好几分。之前那一觉虽然睡得久,但睡眠质量欠佳,并不能让她感到满足,于是便蜷好身子面朝里,重新认认真真地睡了起来。 睡着睡着,忽然后背微暖,小猫妖整个身子被人从后头轻柔地搂进了怀里。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咕哝着喵喵几声,裹着被子往前挪了挪。不料那人修长有力的长臂一收,立刻将她紧紧抱了回去。 是时头顶响起道清清冷冷的嗓音,“老实点。” “……”她也想睡觉来着……可是奶奶你抱得这么紧,有点热啊喵==…… 猫妖在那人怀里翻了个身,仰起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起先很模糊,待清晰后,映入一张眉含远山,目藏千秋的脸,怎么看,都不像她的猫妖奶奶。 田安安先是惊艳,惊艳得有些怔愣,怔愣得有些茫然,半晌,这种种表情都化为了一片了然。 那待她十分之温柔的好心人,竟然是封霄?诚然,她的梦果然还没有做完,觉也果然还没睡醒。 他黑眸微垂,静静地和她对视了会儿,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将沾到脸颊上的一丝黑发拂开,随之又自然而然地亲了她的唇一下,淡道:“睡觉。” 呆呆盯着他的小猫妖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哦。”然而刚刚闭上眼,她就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这场梦既然是她的梦,自然应该什么都她说了算才对,他在她的梦里以这副语气跟她说话,已经够离奇了,她怎么能听之任之呢?岂有此理! 如是忖度着,猫妖怒了,重新睁开眼睛瞪他,道:“你平常凶我凶惯了么?搞清楚好不好,现在是我在做梦,你要听我的!” 封霄沉默良久,然后点头,“嗯,好。你要我做什么?” “……”嗯,看来在梦里面,这只上神还是很好说话很乖巧的。 安安稍微满意了一些,浑身上下都徜徉起了一种翻身把歌唱的喜悦感,她支起身,趴在帝君的胸膛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然后仿照着他一贯的动作,捏住他的下巴稍稍抬高,十分轻佻且随意地道,“给猫爷笑一个。” 封霄眯了眯眼睛,“我奉劝你一句,松手,闭上眼睛睡觉。” 她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失望地垮了下去,“不笑么?”接着便松了手,自言自语地宽慰自己几句,“算了,看在你平时也很少笑的份儿上,在我的梦里我就勉为其难地不为难你了。”说完顿住,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帝君,应常羲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睡他,睡了一个人也一定就喜欢他。你被我睡了那么多次……” “……” 猫妖忽然有点害羞,眸子变得亮晶晶的。这番话若是平日,她肯定问不出来,不过安安想了想,此处是在自己的梦境,问一问应该也无伤大雅,于是便很端庄地道,“你被我睡了那么多次,有没有被我睡出什么感情?” 帝君沉默良久,略蹙眉,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小下巴,语气沉沉,“那只蛇精,是这么跟你解释的?” 紫凊葫芦的黑蛇精,没由来地打了个冷战。 36|9.14 心瘾(本章防盗章为待开现言《心瘾》试读) 第一章 晚上十一点左右,城市的霓虹闪烁不休,车水马龙,无比繁华。 火车站跟下饺子似的,候车大厅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闷热的酷暑天,旅客们汗流浃背,素质高点儿的咬牙忍耐,素质低点儿的脱了鞋,一屁股就坐在了装行李的蛇皮口袋上,各种异味在空气里交织,刺激着人的鼻腔。 龙蛇混杂的地方,扒手是少不了的。几个打赤膊的汉子蹲在路边抽烟,夜灯下,根根手臂幽黑结实,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瞄着往来旅客,寻找着下手目标。 很快,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站口,注意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 大晚上的,那女人还戴着一个墨镜,挡了大半张脸,灯光下只有一副尖俏的下巴和没涂口红的嘴唇,薄薄的,形状性.感漂亮。她是独身一人,手上拖着箱子,埋头不停地打电话,穿一身简单的灰色套装,胸脯高耸,腰很细,裤子及膝,底下的小腿很长,纤细柔美,白花花一片。 几个汉子吞了口唾沫,互相递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几秒种后,烟抽完了,几个人扔下烟头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眼,尾随着那年轻女人走出火车站。然而世事无常,计划快不过变化,领头的扒手皱起眉,瞧见那女人在红绿灯旁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箱子甩近后备箱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可惜了,那身材,光是腿就给老子看火了,就是没瞧清脸。”光头往地上啐了口,摸摸锃亮的脑门儿道。 很快,红灯跳了一瞬,像夜色里的鬼眼,转绿后,出租车引擎发动,载着让几个壮汉浮想联翩的女人绝尘而去。 *** 车窗外,整个都市的万家灯火交错闪过,车里冷气开得很低,隔绝了燥热的暑气。 列车上有空调还不觉得,下了车才发觉,夏季的b市的确和蒸笼没两样。季萌萌摘下墨镜,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一头漂亮的黑长直绑成马尾,嫩白修长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清爽一片。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柔美,眼角眉梢都是南方女人的婉约。细腻,温和,没有棱角,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领口开得不高不低,皮肤雪白,两道锁骨形状勾人,往下的风景实在引人遐想。 “去不夜宫。”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不夜宫,b市消费最高的夜总会,出入者大多若非达官即是显贵。 司机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掩饰什么般咳嗽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边打方向盘边不住点头,“好好,知道了。” 季萌萌也懒得搭理,脖子微仰,靠上后座闭目养神。 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也正是这条消息,直接扰乱了她打算回家倒头就睡的计划。她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眉心却拧成一个川字。 发信人是荣伊,她的发小加闺蜜,电影学院本科生,毕业一年,一直都在等待上戏的机会。简讯内容如下:萌萌,我和几个制片在不夜宫,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们不让我走,还一直给我灌酒来着,我现在有点头晕,不然你来接我吧?包间号是c07。 收到短信之后,季萌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荣伊回电话。一连打了四次,全是无人接听。她察觉到恐怕是出事了。 季萌萌咬紧牙关,左手握拳狠狠遭了下座椅,那司机狐疑,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再三,递过去一根烟,试探的语气,“小姐,抽烟不?”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搭几句讪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美女眼也不抬,满脸冷漠地拒绝了,“不会。” 仿佛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季萌萌对娱乐圈的反感,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堪称极致。 司机悻悻,吃了瘪当然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能收回烟默默开车。好在不夜宫和火车站都在b市的同一个方向,相距不算远,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不夜宫前停稳,“小姐,已经到了。” 季萌萌睁开眼,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计价表,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就下了车。拉开后备箱,提起箱子朝不夜宫狂奔过去。 夜幕之中,建筑物类似明朝时期的府宅,却有五层楼高。兽头大门,朱漆,九重钉,两盏五连珠宫灯悬挂在门匾两方。一座石碑赫然矗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灯光镶嵌:人间极乐不夜宫。 出租车司机探头张望,看见那纤细的背影跑得匆忙,两条纤白的长腿笔直,玉雕一般,“美女,还没找你钱!” *** 在b市,有钱人很多,喜欢找乐子的有钱人也很多。多数高级夜总会都是会员制,出入要出示vip卡,在这一点上,不夜宫显得与众不同,它是b市唯一一个完全开放的高级夜总会,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谁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 门前有两个穿西装的壮汉,看见季萌萌后也不阻拦,直接拉开了大门。 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一样,中间是舞池,打扮时髦的男dj打盘,丰.乳纤腰的女dj领舞,音乐鼓点很重,光线荼蘼,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 季萌萌一眼都没多看,直接向服务台走去,寄放完行李箱后,她直接扯住一个戴着兔耳朵的服务生,“我找人。带我去c07。” 服务生不过十□□岁,涂着浓妆依然掩不住好相貌。上下打量了季萌萌一番后,那小姑娘点头,带着她进了电梯。 红色数字从1跳成了3,服务生走出电梯门,回头正要说话,季萌萌却已经直愣愣地走出去了。 她的脸色很白,双手在身侧收握成拳,无视身后服务生的叫喊,大步向前,一间一间地寻找。终于,c07这个数字出现在一件包间门上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房门,“砰砰砰”。 没人理。 她继续,几乎是用砸的,“砰砰砰砰砰砰——” 几名服务生围了上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青年含笑道,“小姐,十分抱歉,这个包间的客人吩咐过不让打扰的。” “是么?”季萌萌咬牙冷笑,直接踹了那扇门一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这时,刷开门的门锁轻响,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一个满身酒气双颊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季萌萌一眼,“你他妈谁啊?” 门打开了,她双眼微红,视线看向那人的身后。在瞥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儿。 “艹,你大爷!” 季萌萌骂了句脏话,抄起服务生托盘里的酒瓶子就往那男人砸了下去。中年男人还不算太醉,吓得赶紧后退一步,酒瓶子轮了空,房门也彻底打开。 她眼睛越来越红,握着瓶颈进屋,光线昏暗,空酒瓶子散了一桌,空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除了开门的那个之外,包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制片,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西裤扒到一半,手里还拿了个已经拆了包装的安全套。 白嫩的女体横陈在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扯烂了,饱满的雪白大片暴露,短裙下的打底裤被扯到了脚踝位置。 “我日。” 季萌萌怒极反笑,酒瓶子照着眼睛男的头顶砸下去。 那人毫无防备,顿时鬼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头破血流滚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破酒瓶随手一扔,去拍荣伊的脸。 双颊滚烫全是泪,意识清醒,可是全身虚软。 季萌萌嘴唇都快咬烂了,稳住双手帮荣伊把衬衣和底裤穿好,将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自己卯足劲儿,“能走么?” 荣伊说话都吃力,看见她后哭得更凶,“怕是给我下药了,没力气……” 两个没受伤的制片回过神,连忙颤着双手打120,戴眼镜的那个头上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 几个服务生倒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领班是个瘦高男人,三十上下,打量了下c07里头的情况后微皱眉,压着嗓子说:“通知120把人弄走,今天几个老板都在,兜住,别惊动了。” 然而话刚说完,一道醇厚的嗓音就传来了,打趣儿似的,揶揄口吻:“哟,难得遇上敢在咱们这儿闹事儿的。大哥贵人啊,难得来,一来就有戏看。” 服务生们吓了一跳,转头朝走廊尽头打量了一番,挨个儿招呼完,恭恭敬敬退边上去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亮,屋子里的季萌萌也听见了。紧接着,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她们这个包间的门口来。 一双棕色的男士皮鞋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发出一阵清脆刺耳的声响。她很警惕,下意识地挡在衣衫不整的荣伊面前。 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季萌萌丝毫不敢大意。 很快,脚步声停下了,几个背着光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房门口,脸一时不清晰,但是身形清一色的健壮颀长。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穿一身橘红色西装,二十五上下,容貌俊美细致,长了双桃花眼。他大致扫了眼包间,表情惊讶得很夸张,略略弯腰审度她,“行啊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季萌萌没说话。 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几个身影中,一个男人站得偏后,看不清脸,只是剪影高大,身形挺拔,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场,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低柔细润如流水,“老三,来者是客,别冒犯。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易江南勾起唇角,拿起桌上的安全套盒子把玩,表情吊儿郎当,“二哥,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嘛。” 随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那道黑色身影上前了两步。 体格高大而健硕,隔着一层笔挺的黑色西装,几乎都能令人感受到布料下贲张欲出的肌肉。双臂处的线条鼓鼓囊囊,相当结实有力。 季萌萌视线抬高。 那是一张绝对能令人记忆深刻的脸。 五官极其地清楚分明,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削。古铜肤色,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很深邃,目光锐利得像鹰,漆黑一片不可见底,竟然十分英俊。 她在看他,他同样在看她。 两三秒钟,季萌萌就移开眼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压迫感和侵略感都十足,令人不自在。 这时,之前那个醉醺醺的制片人醒过神,结巴着说:“误会,我们……” 易江南一脚踹过去,冷笑,“在穆家的地盘上玩儿迷.奸,胆儿挺肥啊孙子。”说完看向穆城,“大哥,怎么整?” 穆城看了眼地上的血和几乎丢命的男人,又看向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先送她们去医院。”这个声音低而沉,略微沙哑,语气透出些玩味。 听见这句话,季萌萌知道她们能脱身了。扶了把荣伊,药效差不多过去了,她已经能勉强走动。 从沙发到门口,几步远,两个女人却走得战战兢兢。季萌萌头埋低,至始至终都没说话,下劲架住荣伊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没注意地上的血,脚下一滑,手臂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那只手同样是古铜色,色泽均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分明修长,触感却粗粝得不像话。掌心很厚,和指腹一样,都结着茧。触及她纤白光滑的手臂,灼烧一般。 “小姑娘,”穆城在她白嫩的耳垂旁开口,上面有个红色耳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精致的樱桃。声音沉沉,有种烟嗓子发酵出的性感,“看路。” 季萌萌立刻把手抽回来,声音不大,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见,“谢谢。”说完扶着荣伊快步走出去。 离开包间没几步,荣伊就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上和裙子上的血迹,迟疑地开口:“萌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去看医生了?” 季萌萌笑了下,“我很好。” —————————————————————————————————— 防盗章节是我待开新文《心瘾》首章试读,喜欢的宝宝请戳我专栏收藏~爱你们~ 文案一: 热血洒江山,有泪不轻弹。 这是季萌萌前二十二年的人生座右铭。 然而,令萌萌万万没想到的是, 二十二岁之后, 她的生命会被“穆城”这个名字完全改变—— 他让她过上了每天都用几十种姿势哭出声的日子。 [微笑][微笑][再见][再见] 文案二: 你是一个匪徒, 掠夺我的所有,包容我的一切。 让我嗨到窒息,给我无与伦比的爱。 ——季萌萌to穆城 —————————————————————————————————— 最后推荐电影《自杀小队》的一首插曲:《gangsta》 很适合以后看《心瘾》的时候听~ —————————————————————————————————— 山海经卷一 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qu6)[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1。有草焉,其状如韭(ji()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黑理2,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y))而白耳3,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x9ngx9ng)4,食之善走。丽■(j9)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5,佩之无瘕(ji3)6疾。 【注释】1金玉:这里指未经过提炼和磨制的天然金属矿物和玉石。以下同此。2穀:即构树,落叶乔木,长得很高大,适应性强。木材可做器具等用,而树皮可作为桑皮纸的原料。3禺:传说中的一种野兽,像猕猴而大一些,红眼睛,长尾巴。4狌狌:传说是一种长着人脸的野兽,也有说它就是猩猩的,而且它能知道往事,却不能知道未来。5育沛:不详何物6瘕:中医学指腹内结块,即现在人所谓的蛊胀病。 【译文】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是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是迷穀,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称是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丽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往西流入大海,水中有许多叫做育沛的东西,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生蛊胀病。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注释】1赤金:就是上文所说的黄金,指未经提炼过的赤黄色沙金。2白金:即白银。这里指未经提炼过的银矿石。以下同此。3谣:不用乐器伴奏的歌唱。4虺:毒蛇。5为:治理。这里是医治、治疗的意思。底:这里与“胝”的意思相同,就是手掌或脚底因长期磨擦而生的厚皮,俗称“老茧”。 防盗章节,正文请登录jin江文学城察看。 防盗章节,正文请登录jin江文学城察看。 防盗章节,正文请登录jin江文学城察看。 37|9.14 心瘾(待开现言《心瘾》首章节试读) 第一章 晚上十一点左右,城市的霓虹闪烁不休,车水马龙,无比繁华。 火车站跟下饺子似的,候车大厅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闷热的酷暑天,旅客们汗流浃背,素质高点儿的咬牙忍耐,素质低点儿的脱了鞋,一屁股就坐在了装行李的蛇皮口袋上,各种异味在空气里交织,刺激着人的鼻腔。 龙蛇混杂的地方,扒手是少不了的。几个打赤膊的汉子蹲在路边抽烟,夜灯下,根根手臂幽黑结实,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瞄着往来旅客,寻找着下手目标。 很快,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站口,注意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 大晚上的,那女人还戴着一个墨镜,挡了大半张脸,灯光下只有一副尖俏的下巴和没涂口红的嘴唇,薄薄的,形状性.感漂亮。她是独身一人,手上拖着箱子,埋头不停地打电话,穿一身简单的灰色套装,胸脯高耸,腰很细,裤子及膝,底下的小腿很长,纤细柔美,白花花一片。 几个汉子吞了口唾沫,互相递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几秒种后,烟抽完了,几个人扔下烟头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眼,尾随着那年轻女人走出火车站。然而世事无常,计划快不过变化,领头的扒手皱起眉,瞧见那女人在红绿灯旁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箱子甩近后备箱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可惜了,那身材,光是腿就给老子看火了,就是没瞧清脸。”光头往地上啐了口,摸摸锃亮的脑门儿道。 很快,红灯跳了一瞬,像夜色里的鬼眼,转绿后,出租车引擎发动,载着让几个壮汉浮想联翩的女人绝尘而去。 *** 车窗外,整个都市的万家灯火交错闪过,车里冷气开得很低,隔绝了燥热的暑气。 列车上有空调还不觉得,下了车才发觉,夏季的b市的确和蒸笼没两样。季萌萌摘下墨镜,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一头漂亮的黑长直绑成马尾,嫩白修长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清爽一片。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柔美,眼角眉梢都是南方女人的婉约。细腻,温和,没有棱角,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领口开得不高不低,皮肤雪白,两道锁骨形状勾人,往下的风景实在引人遐想。 “去不夜宫。”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不夜宫,b市消费最高的夜总会,出入者大多若非达官即是显贵。 司机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掩饰什么般咳嗽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边打方向盘边不住点头,“好好,知道了。” 季萌萌也懒得搭理,脖子微仰,靠上后座闭目养神。 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也正是这条消息,直接扰乱了她打算回家倒头就睡的计划。她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眉心却拧成一个川字。 发信人是荣伊,她的发小加闺蜜,电影学院本科生,毕业一年,一直都在等待上戏的机会。简讯内容如下:萌萌,我和几个制片在不夜宫,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们不让我走,还一直给我灌酒来着,我现在有点头晕,不然你来接我吧?包间号是c07。 收到短信之后,季萌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荣伊回电话。一连打了四次,全是无人接听。她察觉到恐怕是出事了。 季萌萌咬紧牙关,左手握拳狠狠遭了下座椅,那司机狐疑,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再三,递过去一根烟,试探的语气,“小姐,抽烟不?”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搭几句讪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美女眼也不抬,满脸冷漠地拒绝了,“不会。” 仿佛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季萌萌对娱乐圈的反感,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堪称极致。 司机悻悻,吃了瘪当然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能收回烟默默开车。好在不夜宫和火车站都在b市的同一个方向,相距不算远,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不夜宫前停稳,“小姐,已经到了。” 季萌萌睁开眼,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计价表,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就下了车。拉开后备箱,提起箱子朝不夜宫狂奔过去。 夜幕之中,建筑物类似明朝时期的府宅,却有五层楼高。兽头大门,朱漆,九重钉,两盏五连珠宫灯悬挂在门匾两方。一座石碑赫然矗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灯光镶嵌:人间极乐不夜宫。 出租车司机探头张望,看见那纤细的背影跑得匆忙,两条纤白的长腿笔直,玉雕一般,“美女,还没找你钱!” *** 在b市,有钱人很多,喜欢找乐子的有钱人也很多。多数高级夜总会都是会员制,出入要出示vip卡,在这一点上,不夜宫显得与众不同,它是b市唯一一个完全开放的高级夜总会,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谁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 门前有两个穿西装的壮汉,看见季萌萌后也不阻拦,直接拉开了大门。 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一样,中间是舞池,打扮时髦的男dj打盘,丰.乳纤腰的女dj领舞,音乐鼓点很重,光线荼蘼,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 季萌萌一眼都没多看,直接向服务台走去,寄放完行李箱后,她直接扯住一个戴着兔耳朵的服务生,“我找人。带我去c07。” 服务生不过十□□岁,涂着浓妆依然掩不住好相貌。上下打量了季萌萌一番后,那小姑娘点头,带着她进了电梯。 红色数字从1跳成了3,服务生走出电梯门,回头正要说话,季萌萌却已经直愣愣地走出去了。 她的脸色很白,双手在身侧收握成拳,无视身后服务生的叫喊,大步向前,一间一间地寻找。终于,c07这个数字出现在一件包间门上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房门,“砰砰砰”。 没人理。 她继续,几乎是用砸的,“砰砰砰砰砰砰——” 几名服务生围了上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青年含笑道,“小姐,十分抱歉,这个包间的客人吩咐过不让打扰的。” “是么?”季萌萌咬牙冷笑,直接踹了那扇门一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这时,刷开门的门锁轻响,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一个满身酒气双颊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季萌萌一眼,“你他妈谁啊?” 门打开了,她双眼微红,视线看向那人的身后。在瞥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儿。 “艹,你大爷!” 季萌萌骂了句脏话,抄起服务生托盘里的酒瓶子就往那男人砸了下去。中年男人还不算太醉,吓得赶紧后退一步,酒瓶子轮了空,房门也彻底打开。 她眼睛越来越红,握着瓶颈进屋,光线昏暗,空酒瓶子散了一桌,空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除了开门的那个之外,包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制片,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西裤扒到一半,手里还拿了个已经拆了包装的安全套。 白嫩的女体横陈在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扯烂了,饱满的雪白大片暴露,短裙下的打底裤被扯到了脚踝位置。 “我日。” 季萌萌怒极反笑,酒瓶子照着眼睛男的头顶砸下去。 那人毫无防备,顿时鬼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头破血流滚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破酒瓶随手一扔,去拍荣伊的脸。 双颊滚烫全是泪,意识清醒,可是全身虚软。 季萌萌嘴唇都快咬烂了,稳住双手帮荣伊把衬衣和底裤穿好,将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自己卯足劲儿,“能走么?” 荣伊说话都吃力,看见她后哭得更凶,“怕是给我下药了,没力气……” 两个没受伤的制片回过神,连忙颤着双手打120,戴眼镜的那个头上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 几个服务生倒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领班是个瘦高男人,三十上下,打量了下c07里头的情况后微皱眉,压着嗓子说:“通知120把人弄走,今天几个老板都在,兜住,别惊动了。” 然而话刚说完,一道醇厚的嗓音就传来了,打趣儿似的,揶揄口吻:“哟,难得遇上敢在咱们这儿闹事儿的。大哥贵人啊,难得来,一来就有戏看。” 服务生们吓了一跳,转头朝走廊尽头打量了一番,挨个儿招呼完,恭恭敬敬退边上去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亮,屋子里的季萌萌也听见了。紧接着,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她们这个包间的门口来。 一双棕色的男士皮鞋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发出一阵清脆刺耳的声响。她很警惕,下意识地挡在衣衫不整的荣伊面前。 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季萌萌丝毫不敢大意。 很快,脚步声停下了,几个背着光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房门口,脸一时不清晰,但是身形清一色的健壮颀长。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穿一身橘红色西装,二十五上下,容貌俊美细致,长了双桃花眼。他大致扫了眼包间,表情惊讶得很夸张,略略弯腰审度她,“行啊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季萌萌没说话。 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几个身影中,一个男人站得偏后,看不清脸,只是剪影高大,身形挺拔,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场,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低柔细润如流水,“老三,来者是客,别冒犯。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易江南勾起唇角,拿起桌上的安全套盒子把玩,表情吊儿郎当,“二哥,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嘛。” 随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那道黑色身影上前了两步。 体格高大而健硕,隔着一层笔挺的黑色西装,几乎都能令人感受到布料下贲张欲出的肌肉。双臂处的线条鼓鼓囊囊,相当结实有力。 季萌萌视线抬高。 那是一张绝对能令人记忆深刻的脸。 五官极其地清楚分明,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削。古铜肤色,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很深邃,目光锐利得像鹰,漆黑一片不可见底,竟然十分英俊。 她在看他,他同样在看她。 两三秒钟,季萌萌就移开眼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压迫感和侵略感都十足,令人不自在。 这时,之前那个醉醺醺的制片人醒过神,结巴着说:“误会,我们……” 易江南一脚踹过去,冷笑,“在穆家的地盘上玩儿迷.奸,胆儿挺肥啊孙子。”说完看向穆城,“大哥,怎么整?” 穆城看了眼地上的血和几乎丢命的男人,又看向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先送她们去医院。”这个声音低而沉,略微沙哑,语气透出些玩味。 听见这句话,季萌萌知道她们能脱身了。扶了把荣伊,药效差不多过去了,她已经能勉强走动。 从沙发到门口,几步远,两个女人却走得战战兢兢。季萌萌头埋低,至始至终都没说话,下劲架住荣伊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没注意地上的血,脚下一滑,手臂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那只手同样是古铜色,色泽均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分明修长,触感却粗粝得不像话。掌心很厚,和指腹一样,都结着茧。触及她纤白光滑的手臂,灼烧一般。 “小姑娘,”穆城在她白嫩的耳垂旁开口,上面有个红色耳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精致的樱桃。声音沉沉,有种烟嗓子发酵出的性感,“看路。” 季萌萌立刻把手抽回来,声音不大,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见,“谢谢。”说完扶着荣伊快步走出去。 离开包间没几步,荣伊就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上和裙子上的血迹,迟疑地开口:“萌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去看医生了?” 季萌萌笑了下,“我很好。” —————————————————————————————————— 《心瘾》首章试读,和《嗜爱》《独占》不是一个系列,全新独立故事,感兴趣的宝宝请戳专栏收藏,谢谢。 ———————————————————————————— 针对评论区最近的一些留言和我之前收到的那个-2分评论说几句: 先贴一下我《夜宴》第一章的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开新文啦! 文案挂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正式和大家见面了~ 咳咳,丑媳妇见公婆什么的(噫……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这篇文是仙侠题材,没错,就是号称全最冷的仙侠…… 我已经可以想象会扑gai成什么样了〒▽〒 由于题材非常冷,所以你们的留言真的是老水码字的唯一动力 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 还是那句话,我写文的目的是让你开心(≧3≦)~么么哒,开新文啦! 文案挂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正式和大家见面了~ 咳咳,丑媳妇见公婆什么的(噫……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这篇文是仙侠题材,没错,就是号称全最冷的仙侠…… 我已经可以想象会扑gai成什么样了〒▽〒 由于题材非常冷,所以你们的留言真的是老水码字的唯一动力 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 还是那句话,我写文的目的是让你开心(≧3≦)~ 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甜宠小萌文,篇幅不会太长。‘’ 这么大几个字宝宝们要选择性无视我也没办法。 之前有个读者因为这文没有前世今生梗没有虐的部分就给了我一堆砖头,对于这么任性的宝宝我伺候不起,你点x奔向其它能伺候你的作者怀抱吧,我码字是图个乐,你看文也是图个乐,既然闹得不愉快了也没必要再走下去了是吧。 然后也有读者因为我迟到就说要养肥或者对我太失望要弃文了,我只能说,迟到并不是我的本意,生活中随处都有意外,而且我不是码字机器,我身体不好,每天高强度码字真的特别累,哦可能一群人要说:你身体不好就别干这一行啊我们花了钱看文骂你几句怎么了。我只希望大家明白一点,并不是花了钱就是大爷,互相尊重,互相体谅。 我是写甜文的,至少目前这篇文还没有转型,所以求虐求刺激的可以转头去别家,谢谢。保持愉快的心情是我能写出甜文的必要条件,希望大家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吧,心累。 还有这一段写给看盗文的同志,正版读者请无视: 作者码字实在不易,看盗文就是在偷别人的东西,你偷了我的东西就不要到我的文下来蹦跶,这文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你在其它网站看到的错乱章节全是因为我在防盗,谢谢,察看正文请登录晋.江文学城。 ——————————————————————————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y2n)木1,多白猿,多水玉2,多黄金3。 【注释】1棪木:一种乔木,结出的果实像苹果,表面红了即可吃。2水玉:古时也叫做水 精,即现在所说的水晶石。因它莹亮如水,坚硬如玉,所以这样叫。3黄金:这里指黄色的沙金,不是经过提炼了的纯金。 【译文】再往东三百里,是座堂庭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棪木,又有许多白色猿猴,还盛产水晶石,并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f))虫(hu!)1,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注释】1蝮虫:传说中的一种动物,也叫反鼻虫,颜色如同红、白相间的绶带纹理,鼻子上长有针刺,大的一百多斤重。这里的虫(hu!)是“虺”的本字,不是昆虫之虫(ch$ng)。 【译文】再往东三百八十里,是座即翼山。山上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野兽,水中生长着许多怪异的鱼,还盛产白玉,有很多蝮虫,很多奇怪的蛇,很多奇怪的树木,人是不可上去的。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ni()阳之山,其阳多赤金1,其阴多白金2。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3,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尾4,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5。 38|9.14 心瘾(本章防盗章节是待开现言《心瘾》首章试读) 第一章 晚上十一点左右,城市的霓虹闪烁不休,车水马龙,无比繁华。 火车站跟下饺子似的,候车大厅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闷热的酷暑天,旅客们汗流浃背,素质高点儿的咬牙忍耐,素质低点儿的脱了鞋,一屁股就坐在了装行李的蛇皮口袋上,各种异味在空气里交织,刺激着人的鼻腔。 龙蛇混杂的地方,扒手是少不了的。几个打赤膊的汉子蹲在路边抽烟,夜灯下,根根手臂幽黑结实,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瞄着往来旅客,寻找着下手目标。 很快,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站口,注意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 大晚上的,那女人还戴着一个墨镜,挡了大半张脸,灯光下只有一副尖俏的下巴和没涂口红的嘴唇,薄薄的,形状性.感漂亮。她是独身一人,手上拖着箱子,埋头不停地打电话,穿一身简单的灰色套装,胸脯高耸,腰很细,裤子及膝,底下的小腿很长,纤细柔美,白花花一片。 几个汉子吞了口唾沫,互相递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几秒种后,烟抽完了,几个人扔下烟头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眼,尾随着那年轻女人走出火车站。然而世事无常,计划快不过变化,领头的扒手皱起眉,瞧见那女人在红绿灯旁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箱子甩近后备箱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可惜了,那身材,光是腿就给老子看火了,就是没瞧清脸。”光头往地上啐了口,摸摸锃亮的脑门儿道。 很快,红灯跳了一瞬,像夜色里的鬼眼,转绿后,出租车引擎发动,载着让几个壮汉浮想联翩的女人绝尘而去。 *** 车窗外,整个都市的万家灯火交错闪过,车里冷气开得很低,隔绝了燥热的暑气。 列车上有空调还不觉得,下了车才发觉,夏季的b市的确和蒸笼没两样。季萌萌摘下墨镜,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一头漂亮的黑长直绑成马尾,嫩白修长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清爽一片。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柔美,眼角眉梢都是南方女人的婉约。细腻,温和,没有棱角,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领口开得不高不低,皮肤雪白,两道锁骨形状勾人,往下的风景实在引人遐想。 “去不夜宫。”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不夜宫,b市消费最高的夜总会,出入者大多若非达官即是显贵。 司机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掩饰什么般咳嗽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边打方向盘边不住点头,“好好,知道了。” 季萌萌也懒得搭理,脖子微仰,靠上后座闭目养神。 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收到的。也正是这条消息,直接扰乱了她打算回家倒头就睡的计划。她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眉心却拧成一个川字。 发信人是荣伊,她的发小加闺蜜,电影学院本科生,毕业一年,一直都在等待上戏的机会。简讯内容如下:萌萌,我和几个制片在不夜宫,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们不让我走,还一直给我灌酒来着,我现在有点头晕,不然你来接我吧?包间号是c07。 收到短信之后,季萌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荣伊回电话。一连打了四次,全是无人接听。她察觉到恐怕是出事了。 季萌萌咬紧牙关,左手握拳狠狠遭了下座椅,那司机狐疑,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再三,递过去一根烟,试探的语气,“小姐,抽烟不?”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搭几句讪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美女眼也不抬,满脸冷漠地拒绝了,“不会。” 仿佛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季萌萌对娱乐圈的反感,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堪称极致。 司机悻悻,吃了瘪当然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能收回烟默默开车。好在不夜宫和火车站都在b市的同一个方向,相距不算远,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不夜宫前停稳,“小姐,已经到了。” 季萌萌睁开眼,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计价表,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就下了车。拉开后备箱,提起箱子朝不夜宫狂奔过去。 夜幕之中,建筑物类似明朝时期的府宅,却有五层楼高。兽头大门,朱漆,九重钉,两盏五连珠宫灯悬挂在门匾两方。一座石碑赫然矗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灯光镶嵌:人间极乐不夜宫。 出租车司机探头张望,看见那纤细的背影跑得匆忙,两条纤白的长腿笔直,玉雕一般,“美女,还没找你钱!” *** 在b市,有钱人很多,喜欢找乐子的有钱人也很多。多数高级夜总会都是会员制,出入要出示vip卡,在这一点上,不夜宫显得与众不同,它是b市唯一一个完全开放的高级夜总会,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谁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 门前有两个穿西装的壮汉,看见季萌萌后也不阻拦,直接拉开了大门。 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一样,中间是舞池,打扮时髦的男dj打盘,丰.乳纤腰的女dj领舞,音乐鼓点很重,光线荼蘼,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 季萌萌一眼都没多看,直接向服务台走去,寄放完行李箱后,她直接扯住一个戴着兔耳朵的服务生,“我找人。带我去c07。” 服务生不过十□□岁,涂着浓妆依然掩不住好相貌。上下打量了季萌萌一番后,那小姑娘点头,带着她进了电梯。 红色数字从1跳成了3,服务生走出电梯门,回头正要说话,季萌萌却已经直愣愣地走出去了。 她的脸色很白,双手在身侧收握成拳,无视身后服务生的叫喊,大步向前,一间一间地寻找。终于,c07这个数字出现在一件包间门上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房门,“砰砰砰”。 没人理。 她继续,几乎是用砸的,“砰砰砰砰砰砰——” 几名服务生围了上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青年含笑道,“小姐,十分抱歉,这个包间的客人吩咐过不让打扰的。” “是么?”季萌萌咬牙冷笑,直接踹了那扇门一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这时,刷开门的门锁轻响,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一个满身酒气双颊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季萌萌一眼,“你他妈谁啊?” 门打开了,她双眼微红,视线看向那人的身后。在瞥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儿。 “艹,你大爷!” 季萌萌骂了句脏话,抄起服务生托盘里的酒瓶子就往那男人砸了下去。中年男人还不算太醉,吓得赶紧后退一步,酒瓶子轮了空,房门也彻底打开。 她眼睛越来越红,握着瓶颈进屋,光线昏暗,空酒瓶子散了一桌,空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除了开门的那个之外,包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制片,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西裤扒到一半,手里还拿了个已经拆了包装的安全套。 白嫩的女体横陈在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扯烂了,饱满的雪白大片暴露,短裙下的打底裤被扯到了脚踝位置。 “我日。” 季萌萌怒极反笑,酒瓶子照着眼睛男的头顶砸下去。 那人毫无防备,顿时鬼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头破血流滚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破酒瓶随手一扔,去拍荣伊的脸。 双颊滚烫全是泪,意识清醒,可是全身虚软。 季萌萌嘴唇都快咬烂了,稳住双手帮荣伊把衬衣和底裤穿好,将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自己卯足劲儿,“能走么?” 荣伊说话都吃力,看见她后哭得更凶,“怕是给我下药了,没力气……” 两个没受伤的制片回过神,连忙颤着双手打120,戴眼镜的那个头上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 几个服务生倒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领班是个瘦高男人,三十上下,打量了下c07里头的情况后微皱眉,压着嗓子说:“通知120把人弄走,今天几个老板都在,兜住,别惊动了。” 然而话刚说完,一道醇厚的嗓音就传来了,打趣儿似的,揶揄口吻:“哟,难得遇上敢在咱们这儿闹事儿的。大哥贵人啊,难得来,一来就有戏看。” 服务生们吓了一跳,转头朝走廊尽头打量了一番,挨个儿招呼完,恭恭敬敬退边上去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亮,屋子里的季萌萌也听见了。紧接着,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她们这个包间的门口来。 一双棕色的男士皮鞋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发出一阵清脆刺耳的声响。她很警惕,下意识地挡在衣衫不整的荣伊面前。 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季萌萌丝毫不敢大意。 很快,脚步声停下了,几个背着光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房门口,脸一时不清晰,但是身形清一色的健壮颀长。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穿一身橘红色西装,二十五上下,容貌俊美细致,长了双桃花眼。他大致扫了眼包间,表情惊讶得很夸张,略略弯腰审度她,“行啊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季萌萌没说话。 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几个身影中,一个男人站得偏后,看不清脸,只是剪影高大,身形挺拔,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场,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低柔细润如流水,“老三,来者是客,别冒犯。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易江南勾起唇角,拿起桌上的安全套盒子把玩,表情吊儿郎当,“二哥,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嘛。” 随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那道黑色身影上前了两步。 体格高大而健硕,隔着一层笔挺的黑色西装,几乎都能令人感受到布料下贲张欲出的肌肉。双臂处的线条鼓鼓囊囊,相当结实有力。 季萌萌视线抬高。 那是一张绝对能令人记忆深刻的脸。 五官极其地清楚分明,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削。古铜肤色,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很深邃,目光锐利得像鹰,漆黑一片不可见底,竟然十分英俊。 她在看他,他同样在看她。 两三秒钟,季萌萌就移开眼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压迫感和侵略感都十足,令人不自在。 这时,之前那个醉醺醺的制片人醒过神,结巴着说:“误会,我们……” 易江南一脚踹过去,冷笑,“在穆家的地盘上玩儿迷.奸,胆儿挺肥啊孙子。”说完看向穆城,“大哥,怎么整?” 穆城看了眼地上的血和几乎丢命的男人,又看向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先送她们去医院。”这个声音低而沉,略微沙哑,语气透出些玩味。 听见这句话,季萌萌知道她们能脱身了。扶了把荣伊,药效差不多过去了,她已经能勉强走动。 从沙发到门口,几步远,两个女人却走得战战兢兢。季萌萌头埋低,至始至终都没说话,下劲架住荣伊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没注意地上的血,脚下一滑,手臂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那只手同样是古铜色,色泽均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分明修长,触感却粗粝得不像话。掌心很厚,和指腹一样,都结着茧。触及她纤白光滑的手臂,灼烧一般。 “小姑娘,”穆城在她白嫩的耳垂旁开口,上面有个红色耳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精致的樱桃。声音沉沉,有种烟嗓子发酵出的性感,“看路。” 季萌萌立刻把手抽回来,声音不大,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见,“谢谢。”说完扶着荣伊快步走出去。 离开包间没几步,荣伊就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上和裙子上的血迹,迟疑地开口:“萌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去看医生了?” 季萌萌笑了下,“我很好。” ———————————————————————————— 待开现言《心瘾》首章试读,喜欢的妹子戳我专栏收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月底开坑,也有可能是十一月初,么么哒! 39|9.14 本章防盗内容摘选自《山海经》,盗文网读者察看正文请登录 又东五百里,曰咸阴之山,无草木,无水。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咸阴山,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水。 又东四百里,曰洵(x*n)山,其阳多金,其阴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羊而无口,不可杀也1,其名曰■(hu1n)。洵水出焉,而南流注于阏(6)之泽,其中多(芘)[茈](z!)蠃(lu$)2。 【注释】1不可杀:这里杀是死的意思。不可杀就是不能死,意思是这种兽即使不吃东西也不能使它死去。2茈蠃:茈通“紫”。蠃通“螺”。茈蠃就是紫颜色的螺。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洵山,山南阳面盛产金属矿物,山北阴面多出产玉石。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普通的羊却没有嘴巴,不吃东西也能活着而不死,名称是■。洵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阏泽,水中有很多紫色螺。 又东四百里,曰虖(h&)勺(shu^)之山,其上多梓(z!)枏(n2n)1,其下多荆(j9ng)杞(q!)2。滂(p1ng)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海。 【注释】1梓:梓树,落叶乔木,生长较快。木材轻软,耐朽,供建筑及制家具、乐器等用。枏:即楠木树,常绿乔木,叶质厚,花小,核果小球形。木材富于香气,是建筑和制造器具的上等材料。2荆:即牡荆,落叶灌木,小枝方形,叶对生,掌状复叶。果实称为黄荆子,可供药用。杞:即枸妃,落叶小灌木,夏季开淡紫色花。果实是红色的,叫枸杞子,药用价值很大。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虖勺山,山上到处是梓树和楠木树,山下生长许多牡荆树和苟杞树。滂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大海。 又东五百里,曰区吴之山,无草木,多沙石。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p1ng)水。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区吴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是沙子石头。鹿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滂水。 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p1ng)水。水有兽焉,名曰蛊(g()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鹿吴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但有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泽更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滂水。水中有一种野兽,名称是蛊雕,形状像普通的雕鹰却头上长角,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是能吃人的。 东五百里,曰漆吴之山,无草木,多博石,无玉。处于东海,望丘山,其光载出载入,是惟日次。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漆吴山,山中没有花草树木,多出产可以用作棋子的博石,不产玉石。这座山位于东海之滨,在山上远望是片丘陵,有光影忽明忽暗,那是太阳停歇之处。 凡南次二(经)[山]之首,自柜(j&)山至于漆吴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其神状皆龙身而鸟首。其祠:毛用一璧瘗()1,糈(x()用稌(t*)。 【注释】1璧:古时一种玉器,平圆形,正中有孔,是古代朝聘、祭祀、丧葬时使用的礼器之一。 【译文】总计南方第二列山系之首尾,从柜山起到漆吴山止,一共十七座山,途经七千二百里。诸山山神的形状都是龙的身子鸟的头。祭祀山神是把畜禽和玉璧一起埋入地下,祀神的米用稻米。 南次三(经)[山]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 【译文】南方第三列山系的头一座山,是座天虞山,山下到处是水,人不能上去。 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犀(x9)、兕()1,多象。有鸟焉,其状如(ji1o)而白首2,三足,人面,其名曰瞿(q*)如,其鸣自号也。泿(y!n)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3,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首]如鸳鸯,食者不肿,可以已痔()4。 【注释】1犀:据古人说,犀的身子像水牛,头像猪头,蹄子好似象的蹄子,黑色皮毛,生有三只角,一只长在头顶上,一只长在前额上,一只长在鼻子上。它生□□吃荆棘,往往刺破嘴而口吐血沫。兕:据古人说,兕的身子也像水牛,青色皮毛,生有一只角,身体很重,大的有三千斤。2:传说中的一种鸟,样子像野鸭子而小一些,脚长在接近尾巴的部位。3虎蛟:传说中龙的一个种类。4已:停止。这里是止住、制止的意思。 【译文】从天虞山往东五百里,是座祷过山,山上盛产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下到处是犀、兕,还有很多大象。山中有一种禽鸟,形状像却是白色的脑袋,长着三只脚,人一样的脸,名称是瞿如,它的鸣叫声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泿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大海。水中有一种虎蛟,形状像普通鱼的身子却拖着一条蛇的尾巴,脑袋如同鸳鸯鸟的头,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生痈肿疾病,还可以治愈痔疮。 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1,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y9ng)文曰仁2,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xi4n)则天下安宁。 【注释】1风皇:同“凤凰”,是古代传说中的鸟王。雄的叫“凤”,雌的叫“凰”。据古人说,它的形状是鸡的头,蛇的脖颈,燕子的下颔,乌龟的背,鱼的尾巴,五彩颜色,高六尺左右。2膺:胸。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丹穴山,山上盛产金属矿物和玉石。丹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渤海。山中有一种鸟,形状像普通的鸡,全身上下是五彩羽毛,名称是凤凰,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羲”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腹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这种叫做凤凰的鸟,吃喝很自然从容,常常是自个儿边唱边舞,一出现天下就会太平。 又东五百里,曰发爽之山,无草木,多水,多白猿。汎(f4n)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发爽山,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流水,有很多白色的猿猴。汎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渤海。 又东四百里,至于旄(m2o)山之尾。其南有谷,曰育遗,多怪鸟,凯(k3i)风自是出1。 【注释】1凯风:南风,意思是柔和的风。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便到了旄山的尾端。此处的南面有一峡谷,叫做育遗,生长着许多奇怪的鸟,南风就是从这里吹出来的。 又东四百里,至于非山之首。其上多金玉,无水,其下多蝮(f))虫(hu!)。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便到了非山的顶部。山上盛产金属矿物和玉石,没有水,山下到处是蝮虫。 又东五百里,曰阳夹之山,无草木,多水。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阳夹山,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流水。 又东五百里,曰灌湘之山,上多木,无草;多怪鸟,无兽。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灌湘山,山上到处是树木,但没有花草;山中有许多奇怪的禽鸟,却没有野兽。 又东五百里,曰鸡山,其上多金,其下多丹雘(hu^)。黑水山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tu2n)鱼,其状如鲋(f))而彘()毛1,其音如豚(t*n)2,见(xi4n)则天下大旱。 【注释】1鲋:即今鲫鱼,体侧扁,稍高,背面青褐色,腹面银灰色。彘:猪。2豚:小猪。也泛指猪。 【译文】再往东五百里,是座鸡山,山上有丰富的金属矿物,山下盛产丹雘。黑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大海。水中有一种■鱼,形状像鲫鱼却长着猪毛,发出声音如同小猪叫,它一出现就会天下大旱。 又东四百里,曰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1。有鸟焉,其状如枭2(xi1o),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y*),其鸣自号也,见(xi4n)则天下大旱。 【注释】1条风:也叫调风、融风,即春天的东北风。2枭:通“鸮”,俗称猫头鹰,嘴和爪弯曲呈钩状,锐利,两眼长在头部的正前方,眼的四周羽毛呈放射状,周身羽毛大多为褐色,散缀细斑,稠密而松软,飞行时无声,在夜间活动。 【译文】再往东四百里,是座令丘山,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是野火。山的南边有一峡谷,叫做中谷,东北风就是从这里吹出来的。山中有一种禽鸟,形状像猫头鹰,却长着一副人脸和四只眼睛而且有耳朵,名称是颙,它发出的叫声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一出现而天下就会大旱。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仑者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汗)青雘(hu^)。有木焉,其状如(穀)[榖](g^u)而赤理,其(汗)[汁]如漆,其味如饴(y0)1,食者不饥,可以释劳2,其名曰白■(g1o),可以血玉3。 【注释】1饴:用麦芽制成的糖浆。2劳:忧。3血:这里用作动词,染的意思,就是染器物饰品使之发出光彩。 【译文】再往东三百七十里,是座仑者山,山上有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下盛产青雘。山中有一种树木,形状像一般的构树却是红色的纹理,枝干流出的汁液似漆,味道是甜的,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还可以解除忧愁,名称是白■,可以用它把玉石染得鲜红。 又东五百八十里,曰禺稿之山,多怪兽,多大蛇。 【译文】再往东五百八十里,是座禺稿山,山中有很多奇怪的野兽,还有很多大蛇。 又东五百八十里,曰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春]辄(zh6)入1,夏乃出,冬则闭。佐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海,有凤皇、鹓(yu4n)雏(ch*)2。 【注释】1辄:即,就。2鹓雏:传说中的一种鸟,和凤凰、鸾凤是同一类。 【译文】再往东五百八十里,是座南禺山,山上盛产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下到处流水。山中有一个洞穴,水在春天就流入洞穴,在夏天便流出洞穴,在冬天则闭塞不通。佐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南流入大海,佐水流经的地方有凤凰和鹓雏栖息。 凡南次三(经)[山]之首,自天虞之山以至南禺之山,凡一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其神皆龙身而人面。其祠皆一白狗祈(q0)1,糈(x()用稌(t*)。 【注释】1祈:向神求祷。 【译文】总计南方第三列山系之首尾,从天虞山起到南禺山止,一共十四座山,途经六千五百三十里。诸山山神都是龙的身子人的脸面。祭祀山神全部是用一条白色的狗作供品祈祷,祀神的米用稻米。 右南经之山志,大小凡四十山,万六千三百八十里1。 【注释】1据学者们的研究,这几句不是《山海经》原文,而是校勘整理本书之人所题写的。因为底本所原有,故仍予保留并作今译。以下均同此。 【译文】以上是南方经历之山的记录,大大小小总共四十座,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 山海经卷二 西山经 西山(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1。有兽焉,其状如羊而马尾,名曰羬(xi2n)羊,其脂可以已腊(x9)2。 【注释】1洗石:古人说是一种在洗澡时用来擦去身上污垢的瓦石。2腊:皮肤皴皱。 【译文】西方第一列山系华山山系之首座山,叫做钱来山,山上有许多松树,山下有很多洗石。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普通的羊却长着马的尾巴,名称是羬羊,羬羊的油脂可以护理治疗干裂的皮肤。 本章防盗内容摘选自《山海经》,盗文网读者察看正文请登录。 40|9.14 水哥带你学语文之: 高中语文古诗文背诵篇目(一) 第一册 邹忌讽齐王纳谏(战国策)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 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劝学(节选)(荀子)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第二册 过秦论(贾谊)(背诵最后三段)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銛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兰亭集序(王羲之)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归去来兮辞(陶渊明)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师说(韩愈)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阿房宫赋(杜牧)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 41|9.14 水哥带你学语文之: 高中语文古诗文必背篇目(二) 第三册 卫风氓(背诵前两章)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矣已焉哉! 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离骚(屈原)(背诵前六章)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唯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也?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也。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昌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孔雀东南飞(古乐府)(背诵“鸡鸣外欲曙”至“二情同依依”、“府吏闻此变”至“千万不复全”两则)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便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付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迢迢牵牛星(古诗十九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短歌行(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归园田居(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湘夫人(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山居秋暝(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登高(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蜀相(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石头城(刘禹锡)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锦瑟(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42|9.14 琵琶行(白居易)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收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坐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山居秋暝(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登高(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蜀相(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石头城(刘禹锡)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锦瑟(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书愤(陆游)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虞美人(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雨霖铃(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念奴娇赤壁怀古(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鹊桥仙(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声声慢(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地了得?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扬州慢(姜夔)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忆江南(白居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渔翁(柳宗元)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闻乐天左降江州司马(元稹)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李凭箜篌引(李贺)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过华清宫(杜牧)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菩萨蛮(温庭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浪淘沙(李煜)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桂枝香金陵怀古(王安石)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豪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幕遮(周邦彦)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一剪梅(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滕王阁序(王勃)(背诵第二、三段)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儒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名。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附]王勃《滕王阁》: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滕王阁序(王勃)(背诵第二、三段)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儒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43|9.14 水哥带你学语文之 高中语古诗文背诵篇目(四) 孔雀东南飞(古乐府)(背诵“鸡鸣外欲曙”至“二情同依依”、“府吏闻此变”至“千万不复全”两则)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便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付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短歌行(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湘夫人(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长歌行(乐府诗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琵琶行(白居易)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收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坐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归园田居(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44|9.14 第四十五章 青璃私纵妖兽之事触及天规,天帝震怒,却又顾念青璃的父君伏周仙祖曾为神族立下汗马功劳这一情分,发落上头便从了轻。是以,青璃只被夺去了上神.尊号,贬去凡界一处灵山做山主,思过五千年。 一时间,上至天界诸神,下至八荒群众,均是大为震动。 撇开青璃的狠毒心肠不提,她的修为与道行却是真真的高深,六界之内的高手若是排个名,她是唯一一个能跻身前列的女子。女神女妖女魔们觉得这四海八荒,又少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此乃一唏嘘。又叹那青璃数万年苦恋封霄帝君无果,最终走上虐待可怜小动物这条不归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委实是情字误神的典范,此乃二唏嘘。 听说,青璃走的那一日,她贬居的那处灵山正是好一番雷电交加凄风苦雨。神女走得孤寂,因是被贬下凡,身边的侍女同随从都不过寥寥。据琼莹从司命那儿打探的可靠消息证实,青璃坐的那辆仙舆在半路上还扯了拐,车轮子陷入了一方泥潭,颠簸之间,还直接将神女摔了个狗啃泥…… 听闻这个消息时,待嫁的小猫妖正抱着尾巴趴在清风苑里晒太阳,晒一会儿就变个姿势,晒完背又晒肚子,懒懒洋洋十分惬意。 黑蛇精近来迷恋上了凡界的话本子,为此还专门托晏伽小哥的外公的七房姨太太的表弟捎了一大摞,成天翻看十分入迷。是时,应常羲正捧着个话本子蹲在田安安身旁,听完水神少君的话,他咂嘴,合上话本子啧啧道,“这都是报应。那个青璃,漂亮是漂亮,可长了一副刻薄相,当时我就觉着吧,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白猫懒懒地摇了摇小尾巴,闭着眼睛随口道,“你过去又没来过天界,都没见过青璃,怎知她一副刻薄相?” 黑蛇精一嗤,“谁说我没见过她?五百年前我去鬼都,路上途经一处凡世,正好遇上青璃在那儿伏几只恶灵。”说着,他伸手接过琼莹递过来的几瓣橘子肉,说了个“谢了”,然后边嚼边续道:“那几个恶灵虽行恶,却未害人性命,且生前却都是冤死之辈,十分可怜。照理说,神仙不都该有一副菩萨心肠么?遇着这样的可怜恶灵,就算不度化他们去往生极乐,消去戾气之后,放条生路总没错吧?你们猜,青璃怎么着?” 琼莹吃着橘子听得聚精会神,凑上前几分,“她怎么?” 应常羲比划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压着嗓说:“她使的那把承影剑,寻常小鬼沾着点儿剑气便要灰飞烟灭。那神女也利索,直接一刀一个,全给砍了。” 小白猫听得冷汗直冒,小猫爪交叉起来互相搓搓,小猫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也太残忍了……” “可不是么?”蛇精半眯了眼,目光悠远地望向别处,“所以啊,神仙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一旁的水神少君听得皱眉,飞起一脚就朝应常羲踹了过去,“说谁不是好东西呢!” 黑蛇二大王没留神,被琼莹踢翻在地,只好拍拍灰,陪着笑脸重新爬了起来,干笑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叹,少君这般风姿,当然是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之一!” 说完往四周神神秘秘一番环顾,复弯下腰,朝小白猫低声道,“哎,蛇哥和你说真的,你同那条龙的婚事,现在后悔可能还来得及。赶明儿回了应朝山,蛇哥在方圆百里地给你好好挑一挑,什么狼妖虎妖豹子妖,要什么妖有什么妖。虽然长相可能没法儿与封霄比,但你要知道,男人嘛,不能靠脸吃饭……” 应常羲是条记仇的蛇精,上回被帝君的三昧真火灼伤手背后便怀恨在心,觉得自己身为一山之二大王,若不伺机报复报复那个尊神,实在有愧应朝山的一众妖族子民。应常羲琢磨着吧,论道行论术力,他与封霄之间可能差了八百个青璃,硬的行不通,便只能智取。 可问题是,究竟要怎么智取? 蛇精很严肃地思考了起来。他思考了好几日,终于极有智慧地想出一个办法——撺掇这只一看就很好骗的小猫妖,逃婚。 听完应常羲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之后,小白猫闭上眼,拿粉软粉软的小猫掌无力地撑着额,无语道,“常羲君,关于逃婚之事,你已念叨我整整三天了。”说完长叹一口气,掀开眼帘望向黑蛇精:“我与帝君的婚期已定,就在下月十五,距今只有一个月不到了,你觉得我像那种关键时候掉链子的猫么?” 黑蛇精仍旧不愿死心,捉了她一只小猫爪再接再厉:“我说你啊,就是太年轻。你嫁给了封霄,将来就是他的帝后,这四海八荒哪儿来两百岁不到的帝后哟……”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娑罗树后头便缓缓走来了两道修长人影,间或夹杂些人声,似乎是在交谈。一人的嗓音低低沉沉,清冷之中又带着一丝慵懒悠闲,很特别,也很好听,小白猫大眼眸子一亮,尖尖的小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听出这是帝君的声音。 她听见帝君闲闲地问另一神君,口吻透出点儿疑惑:“我这紫凊葫芦,近来的手感不大对。” 另一神君也疑惑,“哦?” 帝君大概是沉吟了会儿,淡淡续道,“轻飘飘的。总觉得,应该装点什么。” 应常羲嘴角一抽。不过他好歹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妖,行走江湖几千年,见风使舵的本事极其高深。他笑了笑,郑重地握住小白猫的爪子拍了拍,续道,“两百岁不到的帝后哟,开天辟地以来,八荒罕见。做妖啊,一定要追求,要敢于开创先河,做时代的先锋。你与帝君实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说完不等田安安回话,脚底抹油眨眼间就溜了。 “……” 小白猫额角悬着两滴冷汗,默默地在原地无语望天,正感叹常羲君这手翻脸比翻书快的本领何其了得之时,忽闻身旁的琼莹恭恭敬敬的嗓音响起,“帝君,梓微上神。” 小猫妖这才回过神,转过身子正要给两位上神行礼,却被帝君提着颈子揣进了怀里。她喵喵了两声,两只软软小小的猫爪子搭在帝君胸前,抬头就对上他沉冷的目光。接着便听帝君淡道,“你那姓应的好友,似乎对我有点儿意见?” 安安被这句话问得头皮发麻,干笑着拿猫掌垫子拍拍帝君的脸颊,打哈哈道:“帝君想多了吧,他心中对帝君的敬仰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呢!” 帝君垂眸,瞥她一眼。小猫妖一通鬼扯听得自己都有点尴尬,被这道目光看得悻悻然,当即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尊神在前,身为小辈的琼莹少君自是惕惕然如畏天地,拘谨得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一般。僵立须臾后,琼莹拱了拱手,端庄且恭谨地说,“那……琼莹就先告辞,不叨扰帝君和梓微神君了。” 一听少君要走,小白猫立刻有些稳不住了。今日琼莹来太极宫,本就是找她玩耍的,她养病期间憋了数日,此时正该是撒欢的时候,没有玩儿够,心中极其沮丧。幸亏梓微神君很是善解猫意,和蔼地端详了那只小猫妖几眼后,他笑盈盈道,“帝后……像是十分的依依不舍?” “喵呜?”安安抬起眼,朝封霄投去一记十分哀怨的小眼神。 帝君慢条斯理地替小白猫按摩肚皮,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来回抚摩,垂着眸子淡道,“你的身子还未大好,需静养。” 小猫妖立刻伸长了脖子瞪他,小猫爪蜷成个毛茸茸的肉球,义正言辞道:“不,帝君,我的身子已大好了,没有一点问题了呢!” 帝君扬了扬眉,“是么?” “嗯嗯嗯!” 出乎田安安的意料,今日的封霄竟格外好说话。闻言,他点点头,将她放到了地上,“和少君去玩儿吧。” “喵?”她大喜过望,连忙蹬蹬后腿从帝君怀里跳了下去,追着琼莹一道往太极宫花林那头颠颠儿地跑去了。 梓微神君在一旁随手化出两方矮榻一方小桌和两杯清茶,自己撩了袍子坐下去,略蹙眉头道,“说来,我倒是十分惊讶,你这小帝后同那只蛇精关系十分亲近……你竟也能忍?” 封霄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了几个字,“那只蛇精是个断袖。” 梓微上神那头也在喝茶,闻言被呛住了,咳了几声擦擦嘴,不可置信道:“这等事……你怎么知道?” 帝君放下茶杯眼也不抬,续道,“我还知道,应常羲与重光,有一段姻缘。” 梓微瞪大眼,“重光?鬼族行七的少君,前些时日才同瑶族的扶姒帝姬成婚的那个?”说着顿住,换上一副被苍蝇噎住的表情,支吾道,“想不到多年不见,帝君竟也关心起了这等八卦之事么?” 封霄黑眸微抬,遥遥观望他那只上蹿下跳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小白猫,淡淡道,“我最近在思考,如何缩短和两百岁之间的代沟。” “两百岁?”梓微诧了一诧,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又严肃地道,“这恐怕十分的困难吧。而且你那小帝后的性子太活泼,你想与她神形俱合,不易。” 尊神颔首,略带勉为其难道:“既然‘神’不合,只能在‘形’上弥补了。” “……” 当天晚上,和琼莹疯玩一下午的小猫妖十分疲惫,沐完浴后便早早地上了床。睡得迷迷糊糊间,被人从背后搂进一副胸膛,她皱着小眉毛咕哝了几句,被帝君身上的檀香撩得头晕目眩。未几,她转过头,红着脸去捉他不规矩的大手,道:“我身子还未大好,需要静养!” 他吻住她的唇,哑声道,“我似乎记得,你说自己身子大好,没有一点问题了。” “……” 田安安娇红的脸皮子一阵抽搐,霎时间无言以对。 前些时日由于小猫妖受了伤,帝君禁.欲多时,爆发一次着实威力惊人。小猫妖连着三天没起得来床,羞愤交加,连宰龙的心都有了。 *** 依照天族的婚俗,新人成婚的前一个月不能见面,是以元月十五的这一天,田安安仔细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随同黑蛇精应常羲一道回凡界的应朝山,静候二月十五,封霄帝君和太极宫上下来迎亲。 临行之时,小猫妖同宫中的元君们依依作别,同小胖子晏伽依依作别,同小仙婢槿缳依依作别,总而言之,太极宫的每个神,她都极有礼貌地专门去作别。四位元君中,当数珞玟最为多愁善感,送小猫妖至三十六天天门时,她没忍住,转身与小胖子晏伽抱头痛哭,念叨道:“呜呜呜居然一个月看不见小猫了,我好难过……” 晏伽小哥也痛哭,呜呜呜道:“常羲君,你和小猫欠我的鱼干花生瓜子,记得还……” 田安安立在原地揉了揉额角,半晌才道,“不过分开一个月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喵==……”接着还想说什么,帝君却已搂了她的纤腰御风疾行而去。 小猫妖回头朝背后张望了一眼,看见云海沉浮间,太极宫诸神的身影已经化作了几个遥远的黑点。 一路难得的清净。封霄静默不语,田安安同应常羲则是想到要回家乡,兴奋得没功夫语。垂眼向下张望,只见云头渐渐在风中低了下去,拨开了雾霭同天光,起先只有依稀的山头露在云层间,不多时,便能看见重峦叠嶂若隐若现,江河在皑皑银白之间蜿蜒犹如玉带。 田安安眼睛一亮,看见了她魂牵梦萦无比熟悉的那座山头,连忙伸手指着那方兴冲冲道,“帝君,那儿就是我老家应朝山!你记得吧?那时你受伤,上次我就是在那个地方遇见你的。” 封霄颔首,伸手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道,“回到应朝山之后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么?” 她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有些羞涩又有些甜蜜的笑,“婚期将近,我当然不会乱跑了。你放心,二月十五,草长莺飞的日子,我记着呢。” 帝君略一弯唇,这一笑有种春风化雪的意味,看得小猫妖一阵晃神。忽然左手一凉,她低头,发现自己的五指间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串精致漂亮的手铃。安安眸光微闪,狐疑地摇了摇,清脆的银铃声顿时成片,“这是什么?” 一旁的黑蛇精忽然插话,哂笑着说,“这是天界的紫铃花织成的手铃,瞧你那点儿见识。” 封霄侧目,视线冰凉而直接。 应常羲干笑着摆了摆手,退到一旁,“……你们继续,继续。我闭嘴。” 帝君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淡道:“戴着它,我能知道你身在何处。” 安安认真地点头,“哦。” 静默片刻后,他将她搂进怀里。良久,她听见 45|9.14 水哥带你学语文之 高中语文古诗文背诵篇目(七) 桂枝香金陵怀古(王安石)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豪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幕遮(周邦彦)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一剪梅(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六国论(苏洵)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与嬴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游褒禅山记(王安石)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之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于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余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第四册 长亭送别(《西厢记》)(背诵第一节)(王实甫) [正宫][端正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一煞]青山隔远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尾煞]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陈情表(李密)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赤壁赋(苏轼)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架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滕王阁序(王勃)(背诵第二、三段)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儒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名。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附]王勃《滕王阁》: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第五册 咏柳(贺知章)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46|9.14 水哥带你学语文之 高中语文古诗文背诵篇目(八) 第四册 长亭送别(《西厢记》)(背诵第一节)(王实甫) [正宫][端正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一煞]青山隔远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尾煞]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陈情表(李密)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赤壁赋(苏轼)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架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滕王阁序(王勃)(背诵第二、三段)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儒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名。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附]王勃《滕王阁》: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第五册 咏柳(贺知章)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蜀道难(李白)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将进酒(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兵车行(杜甫)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峨眉山月歌(李白)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青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春夜洛城闻笛(李白)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黄鹤楼闻笛(李白)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闻吹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客至(杜甫)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旅夜书怀(杜甫)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登岳阳楼(杜甫)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齐桓晋文之事(《孟子》)(背诵最后一段)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曷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第六册 屈原列传(节选)(司马迁)(背诵第三段)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 47|9.14 本章为防盗章节,阅读正文请登录jin江文学城 水哥讲《聊斋》之娇娜(上) 书生孔雪笠,是孔圣人的后裔,为人宽厚有涵养,善于作诗。他有位挚友在浙江天台当县令,来信请他去。孔生应邀前往,而县令恰恰去世了。他飘泊无依,穷困潦倒,回不了家,只好寄居在菩陀寺,被寺僧雇佣,抄录经文。 菩陀寺西面百步开外,有单先生家的宅院。单先生是世家子弟,因为打了一场大官司,家境败落,人口也少了,便迁移到乡下居住,这座宅子于是空闲起来。有一天,大雪纷飞,道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孔生偶然经过单家门口,看见一个少年从里面出来,容貌美好,仪态风雅。少年看到孔生,便过来向他行礼,略致问候以后,就邀请他进家说话。孔生很喜欢他,非常高兴地跟他进了门。见房屋虽然不太宽敞,但是处处悬着锦缎帏幔,墙壁上挂着许多古人的字画。案头上有一册书,封面题名《瑯嬛琐记》。他翻阅了一下,内容都是过去从未见过的。 孔生见少年住在这座宅院,以为他是单家的主人,也就不再问他的姓氏家族了。少年详细地询问了孔生的经历,很同情他,劝他设馆教书。孔生叹息道:“我这流落在外的人,谁能推荐我呢?”少年说:“如果不嫌弃我拙劣,我愿意拜您为师。”孔生大喜,不敢当少年的老师,请他以朋友相待。便问少年说:“您家里为什么老关着大门?”少年回答道:“这是单家的宅子,以前因为单公子回乡居住,所以空闲了很久。我姓皇甫,祖先住在陕西。因为家宅被野火烧了,暂且借居安顿在这里。”孔生这才知道少年不是单家的主人。当晚,两人谈笑风生,非常高兴,少年就留下孔生和他同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个小书僮进屋来生着了炭火。少年先起床进了内宅,孔生还围着被子在床上坐着。书僮进来说:“太公来了。”孔生大惊,急忙起床。一位白发老人进来,向孔生殷切地感谢说:“先生不嫌弃我那愚顽小子,愿意教他念书。他才初学读书习字,请不要因为朋友的关系,而按同辈看待他。”说完后,送上一套锦缎衣服,一顶貂皮帽子,鞋和袜子各一双。老人看孔生梳洗完了,于是吩咐上酒上菜。房内摆设的桌椅和人们穿着的衣裙光彩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酒过数巡,老人起身告辞,提上拐杖走了。 吃完了饭,皇甫公子送上所学的功课,都是些古文诗词,并无当时的八股文。孔生问他是何缘故,公子笑着回答说:“我不是为了求取功名。”到了傍晚,公子又摆上酒菜说道:“今夜尽情欢饮,明天便不允许这样了。”又喊书僮说:“看看太公睡了没有?如果睡了,可悄悄把香奴叫来。”书僮去不久,先用绣囊把琵琶带了回来。过了片刻,一个侍女进来,身穿红装,艳丽无比。公子让她弹奏《湘妃》曲,香奴用象牙拨子勾动琴弦,旋律激扬哀烈,节拍不像以前所听到的。又让她用大杯斟酒,二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罢。 第二天,两人早起一同读书。公子非常聪慧,过目成诵。两三个月后,下笔成文,令人惊叹叫绝。他们约好每五天饮酒一次,每次饮酒必定叫香奴来陪。一天晚上,喝到半醉的时候,孔生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香奴。公子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说:“这个侍女是老父亲抚养的。您离家既远又无妻室,我替您日夜筹划已经很久了,想为您找一位美貌的妻子。”孔生说:“假若真要帮我的忙,必须找一个像香奴这样的。”公子笑着说:“您真正成了‘少见而多怪’的人了,要是认为香奴漂亮的话,那您的心愿也太容易满足了。” 过了半年多,孔生想到郊野去游玩,到了大门口,见两扇门板外边上着锁,便问公子是什么原因,公子说:“家父恐怕结交一些朋友扰乱心绪,所以闭门谢客。”孔生听说后也就安下心来。 当时正值盛夏湿热季节,他们便把书房移到园亭中。孔生的胸膛上突然肿起一个像桃样的疮疖,过了一夜竟然长得像碗一样大了,他疼痛难忍,呻.吟不止。公子朝夕探望,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又过了几天,孔生痛得更加厉害,渐渐不能吃喝了。太公也来探望,父子相对叹息。公子说:“我前天夜里考虑,先生的病情,只有娇娜妹妹能冶疗。已派人到外祖母家去叫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来?”话刚说完,书僮进来说道:“娜姑到了,姨婆和松姑也一同来了。”父子俩急忙进了内宅。一霎时,公子领着妹妹娇娜来看孔生。娇娜年约十三四岁,美艳聪慧,窈窕多姿。孔生一见到她的美貌,顿时忘记了呻.吟,精神也为之一爽。公子便对妹妹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亚于同胞兄弟,妹妹要好好为他医治。”娇娜于是收起自己的羞容,垂着长袖,靠在床上为孔生诊断病情。手把手之间,孔生闻到娇娜身上散发着的芳香胜于兰花。娇娜笑着说:“应该得这种病,心脉都动了。病情虽然危急,但是还可医治;只是皮肤疮块已经凝结,非割皮削肉不可。”说完就脱下手臂上的金镯安放到孔生的患处,慢慢压了下去。疮疖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镯以外,而疮根的红肿部位,都被收在镯内,不像以前如碗那样大了。娇娜又用另一只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纸还薄。她一手按镯一手握刀,轻轻沿着疮根割去。紫血顺着刀流出来,沾染了床席。孔生贪恋娇娜的美姿,不仅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怕早早割完,没法再和她多偎傍一会儿。不多时,把疮上的烂肉都割了下来,圆团团的就像树上削下来的瘤子。娇娜又叫拿水来,把割开的伤口洗净。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粒红丸,像弹丸一样大小,放到割去了疮疖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转。才转了一圈,孔生就觉得热火蒸腾;再一圈,便觉得习习发痒;转完三圈,已是浑身清凉,透入骨髓。娇娜收起红丸放回嘴里,说:“治好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孔生一跃起身追出门外感谢,觉得长时间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没了。而心里却挂念苦想着娇娜的美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从此孔生闭卷呆坐,百无聊赖。公子已经看出他的心事,说:“我为您物色了很久,终于选得一位好姑娘。”孔生问:“是谁呀?”公子回答说:“也是我的亲属。”孔生苦想了好长时间,只是说:“不必要了。”然后面对墙壁吟诵元稹的诗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说:“家父仰慕您的大才,常想联为婚姻。只是我仅有一个小妹娇娜,年龄又太小。我还有个姨表姐阿松,已十八岁了,长相不俗。如果不信的话,松表姐天天都来游园亭,您等候在前厢房,可以望见她。”孔生便按公子说的到了那里,果然见娇娜和一个美人一起来了。这女子画眉弯如蚕蛾的触须,纤瘦的小脚穿着凤头绣鞋,与娇娜难分上下。孔生大喜,便求公子作媒。 第二天公子从内宅出来,向孔生祝贺说:“事情办好了。”于是清扫另一个院子,为孔生举行婚礼。这天夜里,鼓乐齐鸣,热闹异常。孔生觉得好似月亮中的仙女忽然来和他同衾而卧,竟然怀疑广寒宫殿即在眼前。未必在云霄之上了。结婚之后,孔生心里非常满足。 一天夜里,公子对孔生说:“您对我增长学问的指点我永远不会忘怀。只是最近单公子解除官司回来,索要宅子很急。我家想要离开此地西去。看样子已很难再相聚,因而离情别绪搅得心里非常难受。”孔生愿意跟随他家西行。公子劝他还是回山东故乡,孔生感到很为难。公子说:“不用忧虑,可立即送您走。” 不多时,太公领着松娘来到,拿出一百两黄金赠送给孔生。公子伸出两手紧握着孔生夫妇的手,叮嘱二人闭上眼睛不要看。他们飘然腾空,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过了很久,公子说:“到了。”孔生睁开眼,见果然回到了家乡。这才知道公子并非人类。他高兴地叫开家门。母亲出乎意料,又看到漂亮的儿媳,全家都非常喜悦。等到回头一看,公子早已无影无踪了。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顺,她的美貌和贤惠的名声,传诵远近。 后来孔生考中了进士,被授予延安府司理官职,携带着家眷上任了。他的母亲因为路远没一同去。松娘生了个男孩,取名叫小宦。孔生后来因冒犯了御史行台而被罢官,受阻回不了家乡。有一次他偶然到郊外打猎,碰见了一位美貌少年,骑着匹黑马驹,频频回头看他,孔生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皇甫公子。急忙收缰勒马,两人相认,悲喜交加。 (未完待续) 48|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 娇娜(下) 第二天,两人早起一同读书。公子非常聪慧,过目成诵。两三个月后,下笔成文,令人惊叹叫绝。他们约好每五天饮酒一次,每次饮酒必定叫香奴来陪。一天晚上,喝到半醉的时候,孔生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香奴。公子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说:“这个侍女是老父亲抚养的。您离家既远又无妻室,我替您日夜筹划已经很久了,想为您找一位美貌的妻子。”孔生说:“假若真要帮我的忙,必须找一个像香奴这样的。”公子笑着说:“您真正成了‘少见而多怪’的人了,要是认为香奴漂亮的话,那您的心愿也太容易满足了。” 过了半年多,孔生想到郊野去游玩,到了大门口,见两扇门板外边上着锁,便问公子是什么原因,公子说:“家父恐怕结交一些朋友扰乱心绪,所以闭门谢客。”孔生听说后也就安下心来。 当时正值盛夏湿热季节,他们便把书房移到园亭中。孔生的胸膛上突然肿起一个像桃样的疮疖,过了一夜竟然长得像碗一样大了,他疼痛难忍,呻.吟不止。公子朝夕探望,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又过了几天,孔生痛得更加厉害,渐渐不能吃喝了。太公也来探望,父子相对叹息。公子说:“我前天夜里考虑,先生的病情,只有娇娜妹妹能冶疗。已派人到外祖母家去叫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来?”话刚说完,书僮进来说道:“娜姑到了,姨婆和松姑也一同来了。”父子俩急忙进了内宅。一霎时,公子领着妹妹娇娜来看孔生。娇娜年约十三四岁,美艳聪慧,窈窕多姿。孔生一见到她的美貌,顿时忘记了呻.吟,精神也为之一爽。公子便对妹妹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亚于同胞兄弟,妹妹要好好为他医治。”娇娜于是收起自己的羞容,垂着长袖,靠在床上为孔生诊断病情。手把手之间,孔生闻到娇娜身上散发着的芳香胜于兰花。娇娜笑着说:“应该得这种病,心脉都动了。病情虽然危急,但是还可医治;只是皮肤疮块已经凝结,非割皮削肉不可。”说完就脱下手臂上的金镯安放到孔生的患处,慢慢压了下去。疮疖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镯以外,而疮根的红肿部位,都被收在镯内,不像以前如碗那样大了。娇娜又用另一只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纸还薄。她一手按镯一手握刀,轻轻沿着疮根割去。紫血顺着刀流出来,沾染了床席。孔生贪恋娇娜的美姿,不仅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怕早早割完,没法再和她多偎傍一会儿。不多时,把疮上的烂肉都割了下来,圆团团的就像树上削下来的瘤子。娇娜又叫拿水来,把割开的伤口洗净。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粒红丸,像弹丸一样大小,放到割去了疮疖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转。才转了一圈,孔生就觉得热火蒸腾;再一圈,便觉得习习发痒;转完三圈,已是浑身清凉,透入骨髓。娇娜收起红丸放回嘴里,说:“治好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孔生一跃起身追出门外感谢,觉得长时间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没了。而心里却挂念苦想着娇娜的美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从此孔生闭卷呆坐,百无聊赖。公子已经看出他的心事,说:“我为您物色了很久,终于选得一位好姑娘。”孔生问:“是谁呀?”公子回答说:“也是我的亲属。”孔生苦想了好长时间,只是说:“不必要了。”然后面对墙壁吟诵元稹的诗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说:“家父仰慕您的大才,常想联为婚姻。只是我仅有一个小妹娇娜,年龄又太小。我还有个姨表姐阿松,已十八岁了,长相不俗。如果不信的话,松表姐天天都来游园亭,您等候在前厢房,可以望见她。”孔生便按公子说的到了那里,果然见娇娜和一个美人一起来了。这女子画眉弯如蚕蛾的触须,纤瘦的小脚穿着凤头绣鞋,与娇娜难分上下。孔生大喜,便求公子作媒。 第二天公子从内宅出来,向孔生祝贺说:“事情办好了。”于是清扫另一个院子,为孔生举行婚礼。这天夜里,鼓乐齐鸣,热闹异常。孔生觉得好似月亮中的仙女忽然来和他同衾而卧,竟然怀疑广寒宫殿即在眼前。未必在云霄之上了。结婚之后,孔生心里非常满足。 一天夜里,公子对孔生说:“您对我增长学问的指点我永远不会忘怀。只是最近单公子解除官司回来,索要宅子很急。我家想要离开此地西去。看样子已很难再相聚,因而离情别绪搅得心里非常难受。”孔生愿意跟随他家西行。公子劝他还是回山东故乡,孔生感到很为难。公子说:“不用忧虑,可立即送您走。” 不多时,太公领着松娘来到,拿出一百两黄金赠送给孔生。公子伸出两手紧握着孔生夫妇的手,叮嘱二人闭上眼睛不要看。他们飘然腾空,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过了很久,公子说:“到了。”孔生睁开眼,见果然回到了家乡。这才知道公子并非人类。他高兴地叫开家门。母亲出乎意料,又看到漂亮的儿媳,全家都非常喜悦。等到回头一看,公子早已无影无踪了。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顺,她的美貌和贤惠的名声,传诵远近。 后来孔生考中了进士,被授予延安府司理官职,携带着家眷上任了。他的母亲因为路远没一同去。松娘生了个男孩,取名叫小宦。孔生后来因冒犯了御史行台而被罢官,受阻回不了家乡。有一次他偶然到郊外打猎,碰见了一位美貌少年,骑着匹黑马驹,频频回头看他,孔生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皇甫公子。急忙收缰勒马,两人相认,悲喜交加。公子邀请孔生跟他一起回家去。他们走到一村,树木茂密,浓荫蔽日。进了公子家,见门上饰有金色的泡钉,仿佛世族大家。孔生问娇娜妹子的近况,知道她已经出嫁了;又知岳母也已去世,非常感慨伤心。他住了一宿回去,又和妻子一同返回来。这时,正好娇娜也来了,她抱过孔生的儿子上下抛逗着玩,说:“姐姐乱了我家的种了。”孔生拜谢她先前的恩德,娇娜笑道:“姐夫显贵了,疮口已经好了,没忘记疼吧?”她的丈夫吴郎,也来拜见。在这里住了两夜才离去。 一天,皇甫公子忽带忧愁的神色,对孔生说道:“天降灾祸,您能相救吗?”孔生虽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但却立即表示自己甘愿承当。公子急忙出去,招呼全家人来到,排列在堂上向孔生礼拜。孔生大为惊异,急问缘故。公子说:“我们不是人类,而是狐狸。今有雷霆劫难,您愿意以身抵挡,我们就都能生存;不然的话,请您抱着孩子走吧,免得让您受牵累。”孔生发誓与公子全家共存亡。于是公子让孔生手执利剑站立在门口,叮嘱他说:“霹雳轰击,也不要动!”孔生按公子说的去办。果然见阴云密布,白昼如夜,昏天黑地。回头一看住过的地方,宽大的房舍没有了,只有一座高大的坟冢,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穴。正在惊异不定的时候,霹雳一声巨响,震撼山岳;狂风暴雨骤起,把老树都连根拔出。孔生虽然感到耳聋眼花,却依然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浓烟黑雾之中,忽见有个鬼样的怪物,尖嘴长爪,从深洞中抓出一个人来,随着烟雾上升。孔生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裳鞋子,觉得很像娇娜。急忙一跃而起,用利剑向怪物剌去,随手堕落一物。突然又一个炸雷爆裂,孔生被震倒在地,竟然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儿,天晴云散,娇娜自己慢慢苏醒过来。当她看到孔生死在身旁,便大哭着说道:“孔郎为我而死,我为什么还活着!”松娘也从洞内出来,一起把孔生抬了回去。娇娜让松娘捧着孔生的头,让公子用金簪拨开孔生的牙齿;她自己两手撮着孔生的腮,用舌头把口里的红丸送到他的嘴里,又口对口地往里吹气。红丸随着气进入孔生的喉咙,发出格格的响声。不一会儿,孔生竟苏醒过来。见亲属们都在面前,仿佛如梦中醒来。于是一家团圆,不再惊慌,万分喜悦。 孔生认为墓穴不可久住,提议让大家和他一同回自己的故乡。满屋的人都交口称赞,只有娇娜不高兴。孔生请她与吴郎一起去,娇娜又怕公婆不肯离开幼子,一整天也没商量出结果。忽然见吴家的一个小仆人,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家惊慌地再三追问他,才知道吴郎家也在同一天遭难,全家都死了。娇娜听说,顿足悲伤,啼哭不止。大家一起慰劝她。直到这时,大家一同随孔生回归故乡的计划才算定下来。孔生进城料理了几天,回来就连夜催促整理行装。 孔生回到家乡后,把自己的一处闲弃的园子给皇甫公子一家住,平常反锁着园门;只有孔生和松娘来到,才开门。孔生与公子、娇娜兄妹在一起,下棋、饮酒、谈天、聚会,亲密得就像一家人。孔生的儿子小宦长大了,容貌美好,有狐狸的神情。他到城里去游玩,人们都知道他是狐狸生的儿子。 49|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三生》 湖南有个人,姑且称之为湖某,能记得前生三世的事。第一世是县令,乡试中作同考官,负责阅卷。有个叫兴于唐的名士,在考试中落第,冤愤而死,拿着自己的考卷到阴司里状告湖某。兴于唐的诉状一投,和他患同一种病死去的冤鬼,成千上万,共同推兴于唐为首领,结成同伙以作响应。湖某便被摄到阴司中,和众鬼对质。阎王问他道:“你既然负责评阅文章,为什么革除名士而录取平庸的人?”湖某叫屈说:“我上面还有主试官,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阎王便发签,命小鬼去拘拿主考官。过了很久,将主考官拘来,阎王告诉他湖某的辩解,主考官说:“我不过最后汇总,即使有好文章,簾官不推荐,我又怎么知道呢?”阎王道:“这件事你们不能互相推卸责任,都算失职,按律应受笞刑。”刚要施刑,兴于唐不满意,大声鸣起冤来,两阶下的众鬼,万声响应。阎王问兴于唐缘故,兴于唐大声说:“笞刑太轻,应该挖出他们的双眼,以作为不识文章优劣的报应!”阎王不同意,群鬼号叫越发猛烈。阎王说:“他们不是不想得到好文章,只是见识太鄙陋罢了。”众鬼又请求剖出他们的心,阎王迫不得已,只得命小鬼剥去考官的衣服,用刀剖胸剜心。两人滴着鲜血,嘶呀痛叫,众鬼方才高兴。纷纷说:“我们终日在阴间里气愤烦闷,没有一个能出这口气的人。现在多亏兴先生,才消了这口怨气!”于是哄然散去。 湖某受刑毕,被押投到陕西,托生为普通百姓的儿子。长到二十多岁,正赶上家乡闹土匪,他被掳入贼寇中。官兵前去剿捕,俘虏了很多人,湖某也夹在里边。心里还想自己不是贼,希望官府能辨认出来释放。等看到大堂上坐着的审判官,年龄也是二十多岁,仔细一看,却是兴于唐。湖某大惊道:“我合该死了!”不长时间,被俘虏的人全部释放了;最后是湖某,审判官不容他申辩,立命杀了。 湖某冤魂到阴司中,状告兴于唐。阎王没有立即拘拿兴于唐,等到他官禄享尽,迟至三十年后才勾来阴司,两人当面对质。兴于唐因乱杀人命,被法托生为畜牲;考察湖某生前的行为,曾打过父母,罪行和兴于唐均等,也罚作畜牲。湖某恐怕来世再遭报应,清求托生个大畜牲。阎王便判他托生为大狗,兴于唐为小狗。大狗生在顺天府的一个市场中。一天,大狗卧在街头,有个南方来客牵着一条金毛狗,只有狐狸那样大。大狗仔细一看,正是兴于唐。心里轻视它小,一口咬住了它。没想到小狗反咬庄了大狗的喉咙,吊在大狗的脖子底下,像个铃铛一样。大狗嗥叫着翻滚扑腾,市场上的人怎么也分解不开,不一会,两条狗都死了,又一块到阴司打官司,各说各理。阎王说:“像这样冤冤相报,何时算了!现在我为你们和解。”于是判兴于唐来世做湖某的女婿。 此后,湖某又托生到庆云。二十八岁时,考中举人,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十分文静漂亮。世族大家争着提亲,湖某一概不答应。一次他偶然经过邻郡,正赶上学使定等公布岁试考卷,一个姓李的列一等卷第一名,就是兴于唐。湖某将李生请到旅舍,殷勤招待。打听他的家庭情况,知道还没成亲,便将女儿许给了他。人们都说湖某爱才,却不知这是前世的姻缘。不久,李生将湖某的女儿娶了去,两个人感情很好。但李生常常依仗着自己的才气,慢待老丈人,经常一年都不到丈人门上。湖某也忍了下来。后来,李生中年失意,屡考不中,湖某千方百计替他夤缘,才使他科考得志,如愿以偿。从此以后,翁婿和好亲如父子一般。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莲香》(上) 沂州有个书生,姓桑,名晓,字子明,少年时成了孤儿,一个人在红花埠居住。桑生性情文静,不好交往。除了每天去东邻吃两顿饭外,其余时间都在住所。东邻的书生与他开玩笑说:“你独自一人住在这院子里,不怕有鬼狐吗?”桑生笑着说:“大丈夫还怕鬼狐?雄的来了,我有利剑;雌的来了,我还要开门收留她呢!”东邻的书生回去后,与朋友们谋划好了,到了晚上用梯子越墙把一个妓.女送进桑生住的院子里。那妓.女走到桑生的房子前,轻叩房门。桑生瞧了瞧,问她是谁,那妓.女自称是鬼。桑生非常恐惧,牙齿格格地响。妓.女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才去了。 第二天凌晨,东邻的书生来到桑生的书斋,桑生把夜间遇鬼的事诉说了一遍,并说要回家。东邻的书生拍手大笑,讥笑他说:“怎么不开门留她呢?”桑生一下明白是假鬼,随即安心照常住下来。 过了半年,夜里又有个女子叩门。桑生以为又是朋友与他开玩笑,便开门请她进来。一看,原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桑生吃惊地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女子说:“我叫莲香,是西邻的□□。”因为红花埠一带妓院很多,桑生也便信而不疑。随后,两人灭烛登床,亲.热欢.好。从此,每隔三五夜莲香就来一次。 一天晚上,桑生独自坐在书斋里,对着灯凝想,一个女子轻轻推门进来。桑生以为是莲香来了,忙起身与她说话。一照面,并不认识这女子。这女子约十五六岁,还没束发,两臂下垂,长袖拖地,十分风流美丽,走起路来,飘然若仙。桑生十分惊奇,怀疑她是狐精。女子说:“我是良家女子,姓李。爱慕你高雅风流,希望你能见爱。”桑生一听欣喜异常,急忙去拉她的手,却凉如冰块,他吃惊地问:“怎么这样凉啊?”女子回答说:“我自幼身单体弱,今晚来时又蒙了一身霜露,怎么能不凉呢?”说罢宽衣上床,竟是处.女。女子说:“我为情缘,把贞操交给了你。若不嫌我丑陋,愿常来陪伴。这里还有别人来吧?”桑生说:“没有别人,只是西邻有个□□,但不常来。”李女说:“应当避开她,我不同于妓院里的人,请您一定保密。可以她来我去,她去我来。”不一会,雄鸡报晓,李女便起身告辞。临走,将一只绣鞋赠给桑生,说:“这是我脚上穿的。常摆弄它可寄托你的思念之情。但是有外人在场时,千万别摆弄它。”桑生接过绣鞋一看,尖尖的像锥子,很喜欢。第二天晚上没人在屋,桑生就把鞋拿出来摆弄。李女忽然轻飘飘地来了,两人又亲热一番。此后,只要拿出绣鞋,李女便随即来到。桑生奇怪地询问原因,李女笑着说:“是碰巧了。” 一天夜间,莲香来到书房,吃惊地问道:“桑郎,你的气色怎么这样不好啊?”桑生说:“我自己不觉得。”莲香便起身告辞,约好十天后再相会。莲香走后,李女每夜都来,从没间断。李女问桑生:“你的情人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桑生便把两人十天之约告诉了她。李女笑着说:“你看我比得上莲香美吗?”桑生说:“你两人可称双绝。但相比之下,莲香的体肤要比你温暖些。”李女闻言变色说:“你说双美,是对我说。她必定是月宫嫦娥,我一定比不上她。”因此很不高兴。算计起来,十天的约期已到。嘱咐桑生不要说出去,到时她要偷偷地看一看莲香。 次夜,莲香果然来了。与桑生嬉笑言谈,非常融洽。睡觉时,莲香大为惊骇地说:“坏了!才十天不见,你怎么劳损疲困到这个程度啊?你保证没别的女人来过吗?”桑生问她为什么这样说,莲香说:“我观察你的精神气色,脉像虚乱如丝,是被鬼缠身的症状。” 次夜,李女进门,桑生就问:“你偷看莲香长得怎样?”李女答:“确实很美。我原来便认为人间没有如此美貌的人,果然是个狐!她走后,我一直跟着,原来她住在南山一个山洞里。”桑生怀疑李女忌妒,也没理会她的话。 隔了一夜,桑生对莲香戏言:“我是绝对不信,可偏有人说你是狐精。”莲香慌忙问:“是谁说的?”桑生笑着说:“是我自己和你闹着玩的。”莲香说:“狐狸哪些地方与人不一样?”桑生说:“被狐狸迷住的人都会得病,严重的还会丧命,因此很可怕。”莲香说:“不是这样。像你这般年龄,行房三天后,精气便可复原。纵然是狐狸,也没什么害处。假若天天纵情淫乐,人比狐狸更厉害。世间死了那么多淫.徒、色.鬼,难道都是被狐狸迷惑死的吗?虽是如此,必定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桑生竭力表白没有,莲香追问得更急。迫不得已,就实说了。莲香说:“我本来就奇怪你为什么这样衰弱,为什么弱得这么快,难道李女不是人吗?你先不要声张,明晚,我也像她那样,偷偷看看她。” 到了夜间,李女来到,与桑生才说了几句话,便听到窗外有人咳嗽,慌忙离去。莲香进屋对桑生说:“你太危险了!李女真是鬼!若还贪恋她的美色,不与她一刀两断的话,你的死期近了!”桑生以为莲香嫉妒李女,也没吭声。 50|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莲香(中) 莲香说:“我知道你割不断与她的感情。可是我也不忍心看你死去。明天,我会带药来医治你的病毒。幸亏中毒不深,十天就可治好。请允许我看护着你康复。” 次夜,莲香果然带了一小包药来,给桑生服药不大工夫,就泻了二三次。桑生只觉得内脏清爽,精神倍增。心中虽然感激莲香,但始终不信自己患的是鬼病。莲香夜夜同床陪伴着桑生;他几次求欢,都被莲香拒绝了。几天后,桑生的身体又健壮起来。莲香临走,殷切嘱咐桑生,一定要断绝与李女的关系,桑生假意答应了。 待到桑生夜间闭门后,又在灯下将绣鞋拿出把玩。李女忽然来了,几天不见,她一脸不高兴。桑生说:“她天天为我煎药治病,请不要怨她。对你好不好在我。”李女这才稍稍高兴些。桑生在枕边小声说:“我最爱你了,但有人说你是鬼。”李女张口结舌了很久,才骂道:“这一定是那个骚狐狸精乱说一气来迷惑你!你若不与她断绝往来,我就不再来了。”说完就呜呜地哭,桑生说了无数劝慰的好话,她才罢休。 隔了一夜,莲香来了,知道李女又来过,生气地说:“你是一定想死了!”桑生笑着说:“你怎么这样妒忌她呢?”莲香更气恼地说:“你得了绝症,我为你治好了,不妒忌的人又怎样做呢?”桑生仍假托玩笑说:“李女说,前几天我的病是狐狸作祟造成的。”莲香叹了口气说:“真像你说的这样,你就太执迷不悟了!万一不好,我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请从此分别,一百天后,我再来看躺在病床上的你。”桑生挽留她,莲香不听,气愤地去了。 从此,李女无夜不来与桑生欢会。大约过了两个月,桑生便觉得浑身乏力,委靡不振。起初还自我安慰,后来,一天天变得枯瘦如柴,每顿饭只能喝一碗粥。本想回家调养,但还是恋着李女不忍离去。挨了几天,终于病倒床上,再也起不来了。邻生见他病重,天天派书童来送饭送水。直到这时,桑生才怀疑李女,对她说:“我悔不该不听莲香的话,弄到这步田地!”说完便昏死过去。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睁眼四下看了看,李女早没了踪影。从此关系断绝。 桑生一个人躺在空房里,盼望莲香盼得望眼欲穿。一天,他正在想念莲香时,忽然有人掀帘进来。睁眼一看,果然是莲香。莲香走到床前,嘲笑着说:“乡巴佬,我是瞎说吗?”桑生泣不成声,过了一阵,自己说知道错了,求莲香快救命。莲香说:“你已病入膏肓,实在无法救治了。我这是来向你诀别的,以证明我并不是出于嫉妒。”桑生非常难过地说:“我枕头底下有件东西,烦你替我把它弄坏!”莲香找出,见是只绣鞋,便拿到灯下,反复细看。李女忽然进来,一见莲香,转身想逃。莲香用身体挡住了门。李女很窘,急得不知从哪里走。桑生数落着指责李女,李女无言以对。莲香笑着说:“我今天才有机会与你当面对质。以前你说桑郎的病不是你造成的,今天看你怎样说?”李女低头谢罪。莲香说:“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会为了爱结仇呢?”李女跪在地上哭得很悲痛,恳请莲香救救桑生。 莲香便把李女扶起来,详细询问她的生平。李女说:“我是李通判的女儿。少年夭亡,埋在院外。我好比是死了的春蚕,情丝未断,与桑郎交好,是我的心愿。致他于死地,确实不是出于本心。”莲香说:“听说鬼都愿致人于死地,以图死后在阴间可以常在一起,是吗?”李女说:“不是。两个鬼在一块,没什么乐趣。如有乐趣,阴间的少年郎难道少吗?”莲香说:“傻呀!夜夜交欢,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鬼呢?”李女也问:“听说狐能迷人致死,你有什么法术能不致如此呢?”莲香说:“你说的是那些采人精血补养自身的狐。我不是那一类的。因此,世间有不害人的狐,而决没有不害人的鬼,这是因为鬼的阴气太盛了!”桑生听了她们的对话,才知道鬼狐都是真的。幸亏相处已久,根本没觉得害怕。但一想到自己已是奄奄一息的人,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莲香问李女:“你有救桑郎的办法吗?”李女红着脸摇头,说无能为力。莲香笑说:“恐怕桑郎身体健壮后,醋娘子又要吃杨梅了。”李女拜了拜说:“如有高明医生救得桑郎,使我不负罪郎君,我一定在阴间老老实实,哪敢有脸再到人间来!”莲香解开药袋,取出药来说:“我早就知道有今天。分别后,我跑遍了三山五岳,采集草药,历时三个多月,才配齐了药方。损劳过度待死的人,服用后没有不康复的。但是,病因谁得,还须由谁出药引子,这就不得不转求你全力协助。”李女问:“需要什么?”莲香说:“樱桃小口中的一点唾液罢了。我将药丸放进他口中,烦你口对口用唾液把它送下去。”李女听罢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直瞅着绣鞋犯难。莲香取笑说:“妹妹最得意的就只有绣鞋!”李更感羞惭,无地自容。莲香又说:“这不是你往常最熟练的技巧吗?今天怎么这样吝啬?”说罢将药丸放入桑生的口中,转身催促李女。李女不得已,只好口对口地输送唾液。莲香说:“再唾。”李女唾了一口,一连三四次,药丸才被送下去。不一会,就听到桑生的肚子雷鸣般地响起来。莲香又给他服下一丸后,亲自为他接唇布气。桑生觉得丹田发热,精神焕发。莲香说:“病好了。”这时雄鸡报晓,李女彷徨地告别走了。 莲香因桑生初愈,还需调养。特别是吃喝没有着落,便将院门反锁,让人误认桑生已回家,借以断绝外界来往,自己日夜护理他。李女也每夜必来,殷勤伺候。侍奉莲香也像亲姐姐一般。莲香也很疼爱她,过了三个月,桑生完全恢复了健康,此后,李女一连好几夜没来。有时来了,也只是看一看便走。对坐时,也总是闷闷不乐。莲香曾多次留她与桑生共寝,她都坚决不肯。有一次桑生追上她,硬把她抱回来,觉得她身子轻如草人。李女走不成,回来便和衣而卧,身子蜷曲起来不到二尺长。莲香越发爱怜她,示意桑生拥抱她,但无论怎样,也摇不醒她。桑生无奈只好自己睡下。及至醒来找她时,又不知去向了。此后十几天,李女再也没来过。桑生非常想念她,经常拿出绣鞋来与莲香共同把玩。莲香说:“如此美貌女子,我见了都很喜欢她,何况你们男人呢?”桑生说:“以前,一动绣鞋,她立刻就到,心里很怀疑,但是始终没想到她是鬼。现在见鞋思人,实在太令人难过了。”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这以前,有个姓张的财主,他的女儿名叫燕儿,十五岁时死了。过了一夜又苏醒过来,睁眼一看,起身就向外跑。张财主急忙关上门,她出不去,便自己说:“我是李通判女儿的灵魂,感谢桑郎的关照,我送给他的绣鞋还在他那里。我真的是鬼啊,关起我来有什么好处呀!”张翁听她说的有些缘故,就问她为何来到这里。燕儿低头看了一下,自已也解释不清楚。旁边有人说桑生已回家养病了,燕儿执意分辩说没有,家人非常怀疑。东邻的书生听说这事,就从墙头上偷偷观察桑生住处,见桑生正与一个美女说话,他就突然闯了进去,仓促之间,已不见女于的踪影。邻生很惊疑,再三追问桑生,桑生笑着说:“我过去与你说过,雌的来了我就留下她!”邻生将燕儿刚才的话,向桑生说了一遍。桑生马上开锁出门,想去打听一下。但转念一想没有去的理由,十分苦恼。 张母听说桑生果然没有回家,越发觉得奇怪,就派佣女到桑生那里要绣鞋。桑生将鞋交给她。燕儿见到绣鞋十分高兴,急忙试穿,绣鞋却比脚小了一寸多。她大吃一惊,拿过镜子一照,模模糊糊像是明白自己是借尸还魂了。于是便把以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张母才相信了。燕儿对镜哭着说:“我对那时的容貌很有自信,但是每当见了莲香姐,还自愧不如。而今成了这个样子,做人还不如做鬼呢!”拿着绣鞋放声大哭,谁也劝说不住。 —————————————————— 最近好多妹子不停地埋怨我字数少,我也解释过很多次了,是因为榜单问题,那么究竟为什么是榜单问题,我来具体解释一遍: 我的文原计划18号左右完结,本来就只剩4万篇幅,每天4500字的话刚好就能18号完结。但是现在,我的编辑非让我拖到28号才能完结,整整10天,我的四万字要从之前的一周变成两周才能更完,只能日更2k……但是我觉得2k真的太少了,大家肯定也看不够,所以才咬咬牙变成三千,我还在想多出来的两万字拿什么来凑呢好吗? 不是什么我急躁我浮躁我想要的太多,如果我不负责不注重质量,写得越多赚得越多啊我为什么要少更?难道你们希望我为了赚多点钱硬生生注水把四万字变成八万字么?我现在已经为了那必须多出来的两万字改大纲了,万望理解!我不想为了圈钱注水文章!绝对不是某些读者理解的什么我要的榜单效果,我真的是被气死了好吗……………… 51|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巧娘(上) 广东有一个绅士姓傅,六十岁那年,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傅廉。长得很聪明,但却是天生的阉人,十七岁了,生殖器才像个蚕那么大。远近的人们都知道,所以没有人家把女儿嫁给他。傅公自料想宗嗣已绝,因此,日夜忧愁担心,也没有办法。 傅廉跟着家庭老师读书。一天老师出了门,街上来了个耍猴的,傅生出去观看,耽误了当天的功课。他约摸老师快回来了,怕挨体罚,就逃学跑了。 傅生一气跑到离家几里远的地方,见一个穿白衣的女郎带着一个丫鬟走在他的前面。女郎一回头,傅生见她美丽无比,迈着小步走得很慢,他就紧走几步,赶上了女郎。女郎回头对丫鬟说:“问问郎君可是往琼州去的?”丫鬟奉命来问傅生,傅生问她们有什么事。女子说:“你若是去琼州,有一封信,烦你顺道捎到我家去。我母亲在家里,还可以招待招待你。”傅生本来就没有一定去向,心里想,坐船到海上玩玩也可以,就答应了女子的拜托。女子把信交给丫鬟,丫鬟又交给傅生。傅生问她的姓名居处,女子回答:“姓华,住秦女村,距城北三四里路。”傅生到了海边,上了船就去琼州。 傅生按女子指点的路线到了城北郊,太阳已落山了。打听秦女村,却没人知道。又向北走了四五里路,天上已繁星点点,月亮也挂在天边了。眼前一片荒草野坡,不见一个走路的人,又没有人家。这时他心里又害怕,又为难。忽见路旁有座坟,心想暂且在坟旁坐一夜吧。又怕有虎狼,就爬到坟边一棵树上过夜。他蹲在树杈上,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呼,草虫哀叫,心里忐忑不安,一时懊悔万分。 傅生正在树上,忽听树下像有人声。他低头一看,一座庭院清清楚楚就在下面。有一个美女坐在石头上,两个丫鬟打着灯笼伺候在两边。美女向左右看了看说:“今夜月明星稀,华姑送来的团茶可泡一杯来赏月。”傅生在树上想:这些一定是鬼!吓得毛发倒立,不敢大声喘气。忽然一个丫鬟说:“树上有人!”女子惊起说:“哪里来的大胆小子,敢偷看人!”傅生十分害怕,又没处逃藏,只好从树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求饶。那女子走近一看,马上变怒为喜,伸手拉起傅生,并肩坐下。傅生斜眼一看,这女子大约十六七岁,容貌体态十分艳丽,听口音很像当地人。女子问傅说:“你为何来这里?”傅生说:“给人家送信。”女子又说:“野外经常有强盗,露宿这里不安全。你若不嫌我家简陋,就将就着住几天。”便请傅生进了屋。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女子命丫鬟铺两条被子在上面。傅生自惭残废,愿在地上睡。女子笑着说:“贵客光临,我女元龙哪敢一人高卧床上?”傅生不得已,只得和她睡在床上。但心里恐慌不安,一动不敢动。没多时,傅生觉女子伸过手来摸他,并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大腿。傅生佯装睡着了,好像没有觉得。又一会,女子钻到傅生被筒里,用手摇他。傅生仍然一动不动。女子便伸手去摸傅生阴处,刚一摸,手马上就停住了,大失所望,悄悄爬出了傅生的被筒,偷偷地哭了起来。这时,傅生又害怕,又羞惭,真是无地自容,只怨恨老天爷使他有缺陷。 女子起来,命丫鬟点上灯。丫鬟一看主人脸上有泪痕,惊问怎么了。女子摇了摇头说:“叹我命不好!”丫鬟站在床边,只看主人的脸,等主人吩咐。女子说:“可叫醒郎君,放他走吧!”傅生听了更加惭愧,而且担忧半夜三更,茫茫无去处。正思索的功夫,一个妇人推门进屋。丫鬟说:“华姑来了!”傅生偷眼一看,见这妇人五十开外的年纪,很有风度。这妇人见女子未睡,便问原因,女子没有回答。她又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便问:“同床的是什么人?”丫鬟替女子回答:“夜里来了个少年郎借宿在这里。”妇人笑着说:“不知是巧娘的花烛之夜。”抬头又见女子珠泪未干,吃惊地问:“新婚之夜,不该悲泣,莫不是新郎有粗暴之处?”女子仍不回答,而且越发伤心。妇人掀开被子想看个究竟,不料一掀被子,却发现一封信掉在地上。她拿起来一看,惊奇地说:“这是我女儿的笔迹。”马上拆开信一着,非常诧叹。女子问妇人,她说:“这是三姐的家信。信中说吴郎已死,三姐一人无依无靠,日子不好过。”女子说:“这个少年曾说过替人送信,幸亏没打发他走。” 女人叫起傅生,问傅生信是从哪里来的。傅生把经过说了一遍。妇人说:“这么远麻烦你送信,我怎么报答你呢?”又看着傅生笑着说:“你怎么得罪了巧娘?”傅生胆怯她说:“我不知什么罪。”妇人又问巧娘,巧娘叹口气说:“可怜我自己活着的时候嫁了一个阉人,谁知死后又遇到一个阉人,所以悲伤。”妇人又看了看傅生说:“这么聪明漂亮的孩子,竟是阉人吗?这是我的客人,不能长时打扰别人。”于是领着傅生到了东厢房,伸手去傅生阴处检查,笑着说:“无怪巧娘哭泣!幸好还有根蒂,有办法治!”说着就点上灯,翻箱倒柜,找到一粒黑药丸,叫傅生吃下去,小声告诉他不要动,然后关门出去。 傅生独自一人躺在屋里,心想不知这药是治什么病的。将到五更天时,才一觉醒来,觉得肚脐下边一股热气直冲阴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垂在股下。用手一摸,自己已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他心里又惊又喜,像是一下子封了公爵那样高兴。 第二天早上,窗户上刚看清窗棂的时候,妇人就进了屋,拿了烧饼给傅生吃,嘱咐他耐心坐着。她反锁上门,出来对巧娘说:“傅郎送信有功,得叫三娘来与他拜为干姊妹。暂且藏他几天,免得大家厌恶他。”说完就出门去了。 傅生被关在屋里,走来走去,觉得无聊,不时从门缝里向外瞧,像个关在笼子里的鸟。看见巧娘在院子里,想叫她过来说说自己的变化,又觉得惭愧,不好开口。挨到晚上,妇人才带了女儿回来。妇人把门打开就说:“闷煞郎君了吧?三娘快来谢过傅郎。”三娘犹犹豫豫走过来向傅生行了个礼。妇人叫傅生与三娘互称兄妹。巧娘笑着说:“叫姐妹也行。”说罢,就摆下酒一起坐饮。喝了几杯,巧娘就戏弄傅生说:“阉人,你也为美女动心吗?”傅生说:“瘸子忘不了穿鞋,瞎子忘不了看东西!”大家都一起笑了起来。 巧娘因为三娘一路辛苦,命人另安排房子,请三娘休息。妇人看了看三娘说:“叫他们兄妹俩在一屋里睡吧!”三娘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妇人又说:“这个人看上去是个男子汉,实际是个女孩子,你怕什么?”催促他们早休息。偷着嘱咐傅生:“你可以明着算是我的干儿子,实则是我的女婿。”傅生非常高兴,拉着三娘上了床。这一夜他才初次接触女子,欢快无比。接着就在枕边问三娘:“巧娘是什么人?”三娘回答:“是个鬼。她才貌无人可比,但命运不好,找了个郎君姓毛,因生阉病,十八岁还不能过性生活。所以巧娘闷闷不乐,以至死去。”傅生怕三娘也是鬼,三娘就说:“实话告诉你,我不是鬼,是狐。因为巧娘一人住在这里没人作伴,我与母亲又没有家,就借住在这里。”傅生大为害怕。三娘又说:“你不必怕,我们虽然是鬼狐,但都不害人。” 从此,傅生与三娘天天住在一起,虽然知道巧娘是鬼,但心里却爱她娟娟美丽,恨没有机会表明自己的变化。傅生风雅温存,又非常诙谐,好说好笑,也很得巧娘喜欢。 一天,华氏母女要到别处走亲戚,临走又把傅生锁在屋里。他觉得闷得慌,就在屋里转来转去,隔着窗子喊巧娘。巧娘命丫鬟拿钥匙来试着开锁,试遍了所有钥匙,才碰巧开了锁。傅生附耳对巧娘说,要求单独在一起,巧娘就把丫鬟支走了。傅生挽巧娘上床拥抱。巧娘用手探傅生脐下,开玩笑说:“可惜可意的人这里少生了点东西。”活未说完,竟抓了满满一把,不禁惊奇地问:“为什么上次这东西小小的,而现在如此大了?”傅生笑着说:“上次害羞,所以见了你就缩回去了;这次因被毁谤很难堪,所以就像蛙怒一样鼓起来了。”两人欢好之后,巧娘生气地说:“今天我才知道华姑整日锁着你的原因!她们母女俩到处流浪无地容身,我借房子给她们住;三娘向我学刺绣,我毫无保留地教她,谁知她们竟如此忌恨!”傅生安慰劝解巧娘一番,巧娘始终耿耿于怀。傅生说:“这事一定不要说出去,华姑叫我不要让别人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华姑就推门而入。两人慌忙穿衣起床,华姑怒目圆睁,问:“谁开的门?”巧娘笑着坦然说是自己开的。华姑更怒气不息地唠叨没完,巧娘反唇相讥:“阿姥也太可笑了!他不是明为男子实为女子的吗?能干什么呢?”三娘见母亲与巧娘顶嘴,觉得不安,从中调解,才各自转怒为喜。巧娘虽然言词激烈,但事后仍屈意对待三娘。而华姑却日夜防范,巧娘与傅生不能接近,只是眉目传情而已。 52|9.14 今天,水哥带你读道德经 老子:「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老子:「道德经」: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 故能成其私。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 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53|9.14 《道德经》——《老子道德经》 老子:「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老子:「道德经」: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 故能成其私。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 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 强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是谓微明。 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54|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辛十四娘》(上) 广平县的冯生,是明代正德年间的人。他年轻时轻佻放荡,酗酒无度。一天早晨,他偶然外出,遇到个少女,披着红斗篷,容貌秀丽。身后跟着个小仆人,正踏着早晨的露水赶路,鞋袜都沾湿了。冯生心里暗喑喜爱她。傍晚,冯生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走到路边一座荒废很久的寺庙前时,见一个女子从里面走出来;一看,正是早晨遇到的那个少女。少女看见他,转身又走了进去。冯生暗想,美人怎么会在寺庙里?把驴拴在门前,想进去看个究竟。 进入庙门,只见断壁残垣,石阶上铺着层绿毯一样的细草。冯生正在犹豫,一个衣帽整洁的白发老翁走了出来,问道:“客人从哪里来?”冯生说:“偶然经过这座古刹,想瞻仰瞻仰。老丈怎么到了这里?”老翁说:“老夫流落到此地,没有住所,暂时借这里安顿家小。既然承蒙光临,有山茶可以当酒。”说完,请冯生进庙。冯生见殿后有个院子,石子路非常干净,再没有杂树乱草。进入屋内,帷幔床帐,都香气袭人。坐下后,老翁自我介绍说:“老夫姓辛。”冯生乘醉唐突地问道:“听说您有个女公子,还没找到好女婿;我不自量力,愿意礼聘女公子。”辛老翁笑了笑,说:“容我和老妻商量商量。”冯生要来笔,写下一首诗:“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主人看了后,笑着把诗交给了仆人。一会儿,有个丫鬟出来和老翁耳语了几句,老翁起身,请客人耐心坐会儿。自己掀起门帘进了里屋。隐约听得里面讲了两三句话,老翁又走出来。冯生以为定有好消息,但老翁坐下后,只是谈笑,再不提婚事。冯生忍不住,问道:“我还不知您的意思,请说明以消除疑惑。”老翁说:“您是卓越不凡的人,我仰慕已久。但我有点隐衷,不便直言。”冯生再三请求。老翁说:“我有十九个女儿,已嫁出去了十二个。女儿的婚姻大事由老妻作主,老夫不参与。”冯生说:“我只要今天早晨带着小仆人,踏着露水赶路的那位。”辛老翁没说话,两人相对无语。这时里屋传来女子的娇声细语,冯生乘着醉意,掀起门帘说:“既然做不成夫妻,就看看容貌,以消除我的遗憾!”屋里的人听见门帘响,都惊愕地站了起来看着他。冯生见果然有那红衣少女,打扮华美,手捻着腰带,亭亭玉立。看见冯生闯进来,屋里的人都惊慌不安。辛老翁大怒,命几个人将冯生揪了出去,冯生酒涌上来,跌倒在乱草丛里,瓦块石头雨点般地落下来,幸亏没砸在身上。 躺了一会儿,听见驴子在路边吃草,冯生爬起来骑上去,踉踉跄跄地上了路。夜色迷茫,冯生误进了山谷,狼奔鸱叫,吓得他寒毛直竖。犹豫着四下看了看,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远远望见一片黑树林中隐约有灯光,冯生以为必定是村庄,赶着毛驴跑了过去。抬头一看,是一座高门,便用鞭子敲了敲。门内有人问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半夜跑到这里来?”冯生回答说:“迷了路。”那人说:“等我禀告主人。”冯生伸着脖子,呆呆地等着。忽听抽门栓开门声,一个壮健的仆人走出来,替他牵驴。冯生进去,见房屋都非常华美,大堂上灯火通明。略坐了会,有个妇人出来,询问客人的姓名。冯生告诉了她。过了一会儿,几个丫鬟扶着一位老太太走出来,说:“郡君来了!”冯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想行礼,老太太止住他,让他坐下。说:“你是不是冯云子的孙子啊?”冯生回答说:“是的。”老太太说:“你是我的外甥。我老态龙钟,风烛残年,骨肉亲戚之间,久没来往了。”冯生说:“我小时候就死了父亲,跟我祖父交往的人,十个里也不认得一个。我从没拜见过您,请指示明白该怎样称呼您?”老太太说:“你自己会知道的!”冯生不敢再问,坐在那里冥思苦想。老太太说:“外甥深夜怎么到了这里?”冯生平素常以胆大自夸,便把自己的遭遇一一叙述了一遍。老太太笑着说:“这是大好事。况且外甥是名士,也不玷污她家,野狐精怎么就这么自大?外甥不要担心,我能给你办成。”冯生连连称谢。老太太看着两边伺候的人说:“我不知辛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端庄漂亮。”一个丫鬟说:“他家有十九个女儿,都生得姿态翩翩。不知官人要聘的那个排行第几?”冯生说:“她大约十五岁左右。”丫鬟说:“这是十四娘。三月里,曾跟她母亲来给郡君庆寿,郡君怎么忘了呢?”老太太笑着说:“是高底鞋上刻着莲花瓣、里面填上香屑,用纱巾蒙面走路的那个吧?”丫鬟说:“是的。”老太太说:“这个婢子倒很会出花样,弄媚态。但也真是俊俏,外甥的眼光不错。”便对丫鬟说:“可派个小丫头去叫她来。”了鬟答应着去了。过了会儿,丫鬟进来禀报:“辛家十四娘叫来了!”接着便见红衣女子,望着老太太施礼。老太太拉她起来说:“以后成了我外甥媳妇了,就不要行女孩儿礼了。”女子起来,亭亭玉立,低垂着红袖。老太太理理她的头发,又捻捻她的耳环,说:“十四娘最近在闺中做些什么?”女子低声说:“闲着没事,绣些花。”说着,一回头看见冯生,立即羞缩不安起来。老太太说:“这是我外甥。他一心一意要和你结为夫妻,你怎么就让他迷了路,在山 谷里窜了一夜?”女子低着头,默默不语。老太太说:“我叫你来,没别的事,想给我外甥做媒人。”女子仍一言不发。老太太便命丫鬟去扫床铺被,让他们二人完婚。女子红着脸说:“我得回去告诉父母。”老太太说:“我给你做媒,有什么差错?”女子说:“郡君之命,我的父母不敢违抗。但如此草草从事,我就是死,也不敢从命!”老太太笑着说:“小女子志气倒高,不屈从威势,真是我的外甥媳妇。”于是,便从女子头上拔下一朵金花交给冯生,让他回去查查历书,定个良辰吉日;又让丫鬟送十四娘回去。这时,雄鸡高唱,老太太派人牵着毛驴送冯生出去。 冯生出来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房屋村落全消失了,只有一片茂密的松林和蓬草掩盖着的几座坟墓而已。冯生定神想了会儿,醒悟这里是薛尚书的坟墓,薛尚书是冯生祖母的弟弟,所以老太太称他为外甥。冯生心中明白遇上了鬼,但也不知十四娘是什么人。一路感叹着回了家,漫不经心地查了个日子等着,心里恐怕鬼约靠不住。再去那座寺庙看看,一片荒凉,寂无人迹。询问当地的人,说是庙里常见狐出没。冯生暗想:只要得到美人,狐也是好的。 到了选定的那天,冯生整理房间,打扫道路,让仆人轮番在门外眺望。一直等到半夜,还没动静,冯生已经绝望了。一会儿,忽听门外人声喧哗,冯生趿拉着鞋跑出去一看,花轿已停在院子里了,丽个丫鬟扶着十四娘坐在轿里。嫁妆也没多余的东西,只有两个长胡子仆人扛着个瓮大的储钱罐,从肩上卸下放在屋子一角。冯生高兴娶了个美丽妻子,并不疑虑她是异类。他问十四娘:“一个死鬼,你们家怎么那样服贴她?”十四娘说:“薛尚书现在已做了五都巡环使,数百里内的鬼狐都供他役使。他不常回家。”冯生不忘老太太给做媒,第二天,到她的墓上祭祀了一番。同去时,有两个丫鬟来赠送带有贝纹的锦帛作贺礼,放到桌子上走了。冯生告诉十四娘,十四娘看了看,说:“这是郡君的东西!” 同县有个楚银台的公子,从小就和冯生同学,两人十分亲匿。他听说冯生娶了个狐夫人,便在冯生结婚三日那天,送来礼物,并亲自上门举杯庆贺。过了几天,楚公子又写来请柬,请冯生赴宴。十四娘得知,对冯生说:“上次公子来,我从墙缝里见他猿眼鹰鼻,这人不可长久交往,不去为好。”冯生答应了。第二天,楚公子登门责问冯生负约,就便献上自已的新作诗篇。冯生评论这些诗篇时,说了些嘲笑话,楚公子很羞惭,两人不欢而散。冯生回屋,笑着跟十四娘讲了一遍。十四娘凄然地说:“楚公子是匹豺狼,不能跟他开玩笑!你不听我的话,将遭大难!”冯生笑着认了错。此后,冯生和楚公子经常来往调笑,原来的过节渐渐消除了。正好提学驾下临,主持科考,楚公子考了第一,冯生考了第二。楚公子沾沾自喜,派仆人来邀请冯生去喝酒。冯生推辞不去,连叫了几次,才去了。到后来才知道是楚公子的生日,客人坐满了屋子,酒宴十分丰盛。楚公子拿出自己的试卷给冯生看,亲友争相围拢来观赏,边看边赞叹着。酒过数巡,有乐队在下面奏起音乐,一片喧杂,宾主都非常高兴。楚公子忽然对冯生说:“俗话说‘场中莫论文’,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错误。我之所以名次排在你前面,不过因为我的文章开头几句略高一筹罢了。”公子说完,一座人都赞扬起来。冯生乘着醉意,再忍耐不住,大笑着说:“你到现在还以为你是凭文章考第一的吗?” 55|9.14 水哥给你说聊斋之《辛十四娘》(下) 冯生话音刚落,一座人脸上失色。楚公子羞惭忿怒,无言答对。客人们见状渐渐都走了,冯生也悄悄地溜了回来。酒醒后,冯生很后悔,把这事告诉了十四娘。十四娘不高兴地说:“你真是乡下的轻薄子弟!拿轻薄之态对待君子,就会丧失品德;对待小人,就会惹杀身之祸。你大难不远了!我不忍心见你败落,我们分手吧!”冯生害怕,哭泣着说自己已很后悔。十四娘说:“如想要我留下来,我和你约定,从今后你闭门不出,断绝交游,不要再酗酒!”冯生恭敬地答应下来。 十四娘为人勤俭利落,天天纺线织布。经常自己回娘家,但从不在娘家过夜。还常拿出些金银布帛作买卖,每有赢余,就把钱投进储钱罐里。天天关门闭户,有人来访,就让仆人谢绝。一天,楚公子又送来信请冯生,十四娘把信烧了,不让冯生知道。第二天,冯生出门去城里吊丧,在丧家遇到楚公子。楚公子拉着他的胳膊,苦苦邀请。冯生借故推辞,楚公子让马夫拉着马,拥着冯生就走。到了家,楚公子立即命家人设宴。冯生又告辞,说有事要早点回去。楚公子再三挽留,吩咐家姬弹筝奏乐。冯生本来就放荡不羁,前些日子又一直关在家里,很觉烦闷。忽然遇上今天这个痛饮的机会,酒兴大发,再也不管不顾,喝得酩酊大醉,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着了。楚公子的妻子阮氏,非常凶悍嫉妒,婢妾们都不敢施脂抹粉。前天有个丫鬟到楚公子的书房中,被阮氏抓住,用木杖猛击丫鬟的头部,丫鬟脑袋破裂,立即死了。楚公子因为上次冯生当众羞辱自己,怀恨在心,天天想着报复,于是图谋借这个事先把冯生灌醉,诬告他杀人。乘冯生正在昏睡,楚公子把丫鬟的尸体扛到床上,闭上房门走了。冯生五更天时酒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起来寻找枕头床铺,觉得有个滑腻腻的东西绊了脚,用手一摸,是个人。冯生还以为是主人派了童仆陪伴自己睡觉,便又用脚踢踢,那人一动不动,像具僵尸。冯生恐惧万分,跑出房门大声怪叫起来。楚家的仆役们都起来了,点上灯一照,发现一具尸体,便抓住冯生愤怒地吵闹起来。楚公子出来察看了一番,诬说冯生逼奸不遂,杀了丫鬟,将他捆起来,送到了广平县衙。 隔了,一天,十四娘才知道这件事,不禁潸然泪下,说:“早知道会有今天了。”于是每天都送钱给冯生花费。冯生见了府尹,无理可伸,被天天严刑拷问,打得皮开肉绽。十四娘亲自去询问他经过,冯生见了她,悲愤填膺,说不出话来。十四娘知道这次陷井已深,便劝冯生先屈认了,以免再挨打,冯生哭着答应了。十四娘来来往往时,别的人在眼前也看不见她。十四娘回家又感慨又叹息,忽然,她把自己的丫鬟打发走了。一个人住了几天,十四娘又托媒婆买了个良家女子,名叫禄儿,十五岁,容貌颇为艳丽。十四娘跟禄儿,同吃住,看待她不同于一般丫鬟。冯生招认误杀人命后,被官府判了绞刑。仆人得知这个消息,泣不成声地告诉了十四娘。十四娘听说,面色坦然,像毫不介意。不久,快到了秋后处决犯人的日子,十四娘才惶惶不安,经常白天出去,晚上才回来,脚不停歇。常在没人的地方,悲伤哀痛,以至于寝食都废。 一天下午,十四娘派出的那个狐丫鬟忽然回来了。十四娘急忙起身,将丫鬟叫到无人处,二人小声交谈起来。十四娘再出来时,笑容满面,和平常一样料理家务。第二天,仆人到监狱,冯生托他带回话来,要十四娘去见一面,以便永诀。十四娘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也不悲伤,没当回事,家人私下里议论她太忍心。忽然路人到处流传,楚银台已被革职,平阳观察奉皇帝特旨,重审冯生一案。仆人听说大喜,急忙告诉了十四娘。十四娘也很高兴,便派他到官衙中探听。去了后,冯生已经出狱,与仆人见面,悲喜交集。一会儿,楚公子逮到,平阳观察一审问,明白了其中的全部实情,便立即释放了冯生,让他回家。冯生回家见了十四娘,不禁泪珠滚滚;十四娘也看着他心酸不已。悲伤过后,才又喜欢起来,但冯生终究不知自己的案子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十四娘指着丫鬟说:“这是你的功臣啊!”冯生惊愕地询问缘故。 原来,十四娘派丫鬟进京,想到皇宫告状,为冯生申冤。丫鬟来到京城,见宫中有神灵守护,便在御沟外徘徊犹豫,一连几个月进不去。丫鬟怕误了事,正想再回来商量个办法,忽听说皇帝要去大同,丫鬟便预先赶到大同,装作妓女。皇帝到妓院游逛,特别宠爱她;又怀疑她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丫鬟便哭起来。皇帝问:“有什么冤屈吗?”丫鬟回答说:“我原籍广平县,是生员冯某的女儿。父亲因冤案将被处死,于是把我卖到了妓院里。”皇帝听说,很惨然,赐给她一百两银子。临走前,又详细问了事情经过,用纸笔记了姓名;还说要和她共享荣华富贵。丫鬟说:“但愿我和父亲能团聚,不想过富贵生活。”皇帝点头答应,便走了。丫鬟讲了经过,冯生急忙下拜,热泪盈眶。 不久,十四娘忽然对冯生说:“我如不是为了情缘,哪里会有这些烦恼?你被下狱时,我奔走于亲戚之间,却没一个人肯为我想个办法。那时的酸楚,真让人没法说。现在我越感到这尘俗世界令人厌烦苦恼。我已替你找了个女子,我们从此分别吧!”冯生听说,哭着跪在地上不起来,十四娘才作罢。到夜晚,十四娘让禄儿去跟冯生睡,冯生拒而不纳。第二天早晨看看十四娘,容光顿减。又过了一个多月,十四娘渐渐衰老。半年后,便又黑又丑,像个村妇。但冯生仍恭恭敬敬地对待她,始终不变。十四娘忽然又说要告别,还说:“你自有美丽的妻子,要我这丑老婆子干什么?”冯生像上次那样哭着哀求。又过了一个月,十四娘暴病,不吃不喝,疲惫地躺在床上。冯生端汤喂药,像侍奉父母。请来巫婆、医生,都不灵验,十四娘终于不治,去世了。冯生悲痛欲绝,就用皇帝赐给丫鬟的那一百两银子,埋葬了十四娘。过了几天,狐丫鬟也走了。冯生便娶了禄儿为继室,过了一年便生了个儿子。可是连年歉收,家境日渐萧条,夫妻二人一筹莫展,相对忧愁。冯生忽然想起屋角里的储钱罐,常见十四娘往里投钱,不知钱罐还在不在。过去一看,只见豆豉盆子、盐罐子摆了满满一地。一件件挪开,见储钱罐还在,用筷子往罐里捅了捅,坚硬得插不下去。把罐子摔碎,金钱哗哗地淌了出来。从此,冯生一下子富裕起来。 后来,冯生的仆人到太华山,遇见十四娘,骑着匹青骡子,丫鬟骑着驴跟在后面。十四娘见了仆人,问:“冯郎平安吗?”还说,“回去告诉你主人,我已名列仙籍了。”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 抱歉抱歉,今天只在微博上请了假,这边忘记了 明天好朋友做手术,陪她最后的狂欢……玩耍去了,祝福她手术一切顺利吧:)。 这一章明天中午12点半左右替换,(づ ̄3 ̄)づ╭~抱歉抱歉,今天只在微博上请了假,这边忘记了 明天好朋友做手术,陪她最后的狂欢……玩耍去了,祝福她手术一切顺利吧:)。 这一章明天中午12点半左右替换,(づ ̄3 ̄)づ╭~抱歉抱歉,今天只在微博上请了假,这边忘记了 明天好朋友做手术,陪她最后的狂欢……玩耍去了,祝福她手术一切顺利吧:)。 这一章明天中午12点半左右替换,(づ ̄3 ̄)づ╭~抱歉抱歉,今天只在微博上请了假,这边忘记了 明天好朋友做手术,陪她最后的狂欢……玩耍去了,祝福她手术一切顺利吧:)。 这一章明天中午12点半左右替换,(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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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 强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是谓微明。 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下德无为而有以为。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 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 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 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宁﹔ 神得一以灵﹔ 谷得一以生﹔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 地无以宁,将恐废﹔ 神无以灵,将恐歇﹔ 谷无以盈,将恐竭﹔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侯王无以贞,将恐蹶。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 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誉无誉。 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老子:「道德經」:第四十章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一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 进道若退﹔ 夷道若颣﹔ 上德若谷﹔ 广德若不足﹔ 建德若偷﹔ 质真若渝﹔ 大白若辱﹔ 大方无隅﹔ 大器晚成﹔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 道隐无名。 夫唯道,善贷且成。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 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57|9.14 《道德经》——《老子道德经》 老子:「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老子:「道德经」: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 故能成其私。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 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老子:「道德经」: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老子:「道德经」: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道德经」: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容﹔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子:「道德经」: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诚全而归之。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 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 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无执,故无失。 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其事好远。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 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 强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老子:「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