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齐倾 大齐永徽四年十二月,成宗皇帝驾崩,年仅三岁的新帝登基,帝号广平。 新帝年幼,先帝胞妹明昭大长公主承先帝遗诏执掌江山,摄政天下。 广平元年四大藩王作乱,大军围困京城,明昭大长公主引兵入京,随后焚烧帝都,一举歼灭四十万乱军,解了藩王之危,而帝都四分之三的房舍也因此被焚毁,其后,朝廷颁下诏令,广邀天下富绅商贾支援帝都重建,可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广平二年,南方大旱,米粮颗粒无收,南方几大州饿殍遍野,朝廷颁下诏令,天下商贾不得趁机哄抬粮食物价,敛不义之才,违者斩!然铁令之下仍有不少商贾阳奉阴违。 战祸天灾,朝廷国库空虚,两下诏书于商贾,收效却微,金銮殿上的那位执掌天下的年轻女子为之震怒,手中的屠刀由朝中的不臣之臣转向那些富可敌国的巨贾。 一场腥风血雨正一步步逼近商贾聚集之地——湖州! …… 自前朝起,湖州便因水陆交通便利而成为商贾聚集之地,其中蓉城金家和安城沈家居于众商贾之上,多年来称霸大齐商界,富可敌国! 成宗永徽三年,金家家主金成业病重,膝下独子金熙年仅五岁,难以支撑家业,族人外戚欲夺掌家之权,沈家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金成业为独子迎娶了一房大了半轮的妻子齐氏,一年之后,金成业去世,临终遗言命齐氏为金家主母,接管金家所有产业,直至金熙及冠! 金氏一族震动,纷纷出招欲夺齐氏掌家之权。 沈家也趁势而起,大肆打击金家各行生意,争夺商界的另外半壁江山。 金家顿时风雨飘摇,大有倾颓之势。 便在此时,金家那仅有十二岁的金家主母齐氏以超乎年龄的睿智跟手段压住了金氏一族内部魑魅魍魉,同时以雷霆手段反击沈家,仅仅三个月便稳定了局势,坐稳了金家主母的位子! …… 金家的大宅坐落于蓉城的南面,宅邸富丽堂皇,气势宏伟,亭台楼阁,信步回廊,连绵不绝,宛如仙境,而在金家的东南一角,屹立着一座高楼,楼高三层,通体暗沉色调,肃穆庄严,此乃金家前院重地,金家的一切对外事务都在这里处理。 破晓之际,天边破出了一条裂痕,预示着灼热的白日即将到来,而至今为止,南方的大旱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米粮颗粒无收,四处饿殍遍野,朝廷禁止哄抬粮食价格的禁令形同虚设。 齐倾站在汇通楼三楼的栏杆前,凝望着天边那渐渐裂开的晨光,那尚且带着稚气的容颜无比凝重,眼底下的淡淡乌青显示着她已然许久未能安睡,而昨夜,因为各地商行送上来的消息,又是一夜未眠。 “少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上前,恭敬禀报,他是前任家主金成业的近身护卫,如今的主母护卫金荣。 齐倾双手握拳,眼眸盯着北边前方,帝都的方向,眉宇紧蹙。 南方不少州县已经出现了民乱,朝廷无力赈灾,若是民乱继续扩大,必定会威胁到了大齐的江山,也会威胁到如今金銮殿上那位执掌天下的年轻女子。 明昭大长公主! 她合上了眼睛,将搜集而来关于此人的消息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最终,消除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睁开眼睛,眸光决绝,“我们不坐马车,骑马去!” 中年男子一愣。 “走!”齐倾面沉如水,长袖一拂,转身下楼,展开她嫁入金家之后的最大一场豪赌。 赢,金家可脱胎换骨。 输,她万劫不复! …… 晨光之下,三人骑着快马出了蓉城的城门,而便在他们出来之后,城门再度紧闭,而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一月有余,为的便是阻止灾民入城。 方才上了官道,齐倾便勒停了缰绳,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 官道两旁已然是光秃秃的一片,连月灾荒之下,便是连树根也被挖出果腹,可便是如此,沿路仍有不少饿殍倒地,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恶臭难闻。 湖州本就富裕,受旱灾的影响也不算深,本不该出现这一幕。 “这些都是外地的灾民。”一旁的二十出头的青年金礼似乎看出了主子的心思,开口解释,语气既是气愤也是悲悯,“城守大人不肯开城门,这些人只能在外面等死。” 齐倾眸光清冷,抬头看向东面渐渐升起的朝阳,手中的缰绳勒的更紧,金家先前陆续捐献出了五十万担粮食,可是却都无法保证湖州乃至蓉城的安稳! 不是有人暗中私吞了便是…… 有人不希望湖州安稳! “辰时城门口会施粥,附近的灾民都会赶来。”金荣沉声开口道,“若是碰上了恐怕会出事,少夫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走!”齐倾收起思绪,随即策马前行。 …… 两日后,禹城,三叉渡口。 三叉渡口是新河最大的渡口,新河乃大齐母亲河,起源于西北的雪峰山,自西向东流入大海,将大齐的疆域划分为南北两块。 渡过了新河,便属北方。 新河沿途唯有三个渡口,如今三个渡口都被朝廷重兵把守,为的便是阻止南方灾民流入北方。 旱灾主要是在南方,只是北方也不是一丁点影响也没有,不过暂时尚且能够应付,可若是南方灾民流入,那情况必定恶化。 朝廷做到这一步,也足以证明情况的严重性! 渡口虽然重兵把守,但是并未封锁,不过往日日夜川流不息的渡船如今只能在早中傍晚各发一次,而且需要路引方才能够透过重兵的把守登上渡船,前往北岸。 齐倾站在渡口旁的茶寮上等待着傍晚的这般渡船过河,沐浴在夕阳之下的少女容颜疲惫而凝重。 “少夫人,蓉城的飞鸽传书。”金礼快步走了过来,将新收到的消息奉上。 立在一旁的金荣上前接过,打开一看,面色顿时一凝,转身对着站着栏杆前的少女道:“少夫人,金安传来消息,金忠大管事将少夫人欲捐献金家一半产业给朝廷赈灾之事告知了夫人,如今夫人震怒,已经让舅老爷去褚家书院接回少爷,同时要将此事告知族长,将少夫人逐出金家!” 金忠,金家大管事。 只是这个大管事在齐倾成为主母之后依然名不副实。 齐倾冷笑,“不必理会。” “可是少夫人,若是夫人真的……”金礼却是满目着急。 齐倾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妨,十天之内夫人不会去找族长,金熙十日之内也回不到蓉城。” 十日,便是她给金家四大管事统计金家产业的时间。 “为什么?!”金礼不明。 齐倾看向一旁神色平静的金荣,笑道:“荣叔认为呢?” “柳家舅爷恨极了少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将少夫人置之死地的机会。”金荣回道,随后正视眼前的少女,“只是此事将少爷牵扯进来……” “荣叔心疼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微凉。 金荣看着她,神色虽然仍是没有多少的变化,可是关切之意却是明显,“少爷年纪还小,未必经受的起这些。” 齐倾微垂眼帘,道:“他是金家的继承人,躲不开,也不该躲开!” “可是……” “若是他连这些都承受不住。”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他就不配为金成业的儿子!” 金荣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夫人这般未免过于残忍。” “我的责任中不包括对他仁慈。”齐倾笑了笑,语气凉薄之中夹杂着苦涩,转过身看向前方重兵把守的渡口,“况且荣叔也不必想的这般长远,这一局我未必能赢,若是输了,到时候还有必要谈什么残忍不残忍?” 输了,她自然万劫不复。 金家也会灰飞烟灭! 没了金家,金熙便什么也不是! …… 酉时四刻,今日最后一班渡船开往北岸。 戌时,到达对岸的界城。 一过新河,便是另一番气象,虽没有往日的繁华热闹,只是却也无对岸的满目疮痍。 此时衙门的衙役将整个驿站都防护的滴水不漏。 傍晚时分,朝廷派往南方巡视灾情的钦差入住了驿站,待明日便过河前往南方巡视,便是难民无法渡河,可界城的城守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将衙门的所有人衙役调来保护钦差大人,尤恐出一丁点意外。 房舍中,钦差萧濯于灯下看着手中的方才接到没多久的诏令,眉宇紧蹙着,脑海中浮现了出发之前恩师的语重心长地叹息。 “清源此去南方祸福难料,万事谨慎处之,保重自身,更要切记莫沦为他人手中屠刀!” 他人手中屠刀? 大长公主诏令:彻查湖州商贾哄抬物价一事! “恩师,这便是你所忧虑之事?”灯下,萧濯低语。 “大人,驿站外有人求见。”便在此时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上前,躬身道。 萧濯并未抬头,“不见。” “大人,此人说是为了南方赈灾而来。”中年男子再道。 萧濯抬头,目光如炬,“什么?” “来人说是为了南方赈灾而来。”中年男子重复道。 萧濯问道:“来人是何人?” “来人自称金家主母齐氏。”中年男子道。 萧濯一怔,随即头看了一眼手中诏令,沉声道:“金家主母齐氏?可是湖州蓉城巨贾金家?” “是。” 萧濯垂眸,沉思半晌,“请她进来!” “是。” …… 齐倾只身步入驿站正厅,便见首座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深蓝色的官服,神色严肃,眸光沉稳。 “金家主母齐倾见过萧大人。” 萧濯眸色一沉,萧大人,不是钦差大人,便是说此女是有备而来,“金少夫人不必多礼。”说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不,该说是少女,脑中关于此人的资料并不算多,可是每一条都是极具震撼力,十一岁嫁入金家,十二岁成为金家主母,金家家主金成业病逝之后,三个月内坐稳金家主母的位置,掌控住了金家的一切产业,而如今,她不是过十四岁! 如此女子,让人想到了如今帝都中的那位! “谢萧大人。”齐倾起身,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深夜打扰萧大人,还请萧大人见谅。” “本官听仆人说少夫人是位南方赈灾而来?”萧濯开口,神色莫测,“不知少夫人有何良策?” “再道良策之前,齐倾有个问题想请教萧大人。”齐倾正色道。 萧濯道:“金少夫人但说无妨。” “敢问萧大人南下是真的为了巡视而来,还是作为屠刀而来?”齐倾声音平缓,目光却是锐利。 萧濯面色一变。 002 生机 一语激起千层浪,想来便是如此。 即便是一向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萧濯也是不禁变了脸色,心中震动,恩师一直没有宣诸于口的话却从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口中说出! 屠刀? 萧濯眉宇一拧,压下心中震动,肃色道:“金少夫人究竟为何而来?” “求一线生机!”齐倾回道,“金家愿捐献一半产业给朝廷作为赈灾之用,只求一线生机!” 萧濯眸光一震,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眉宇间尚且还存稚气,可是无论是目光还是神色,却都显示着她是认真的,“金少夫人,你确定?” “自然。”齐倾正色道。 萧濯宽袖下的手握了握,瞬间中脑海掠过了许多思绪,最后亦是正色道:“金少夫人能如此大义,是朝廷之幸,只是此事金少夫人向湖州府台大人上报便可,不需来见本官。” 齐倾看着眼前的男子,眸光微敛,轻笑道:“齐倾话已说至此,萧大人何必仍故作不明?”语气仍是恭敬,只是话语却是犀利起来,“湖州府台大人乃南方士子,更是出自褚家书院,我若是上报于他,非但求不来一线生机,更会让金氏一族早一日步上死路!” 萧濯面色微沉。 “萧大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齐倾不待萧濯开口便继续道。 萧濯盯着她,眸子似乎生出了不悦,“交易?金少夫人想要收买本钦差?” “北方士林魁首、三朝元老林汾老相爷的得意门生,北方士子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广平二年恩科的北榜榜首。”齐倾笑了,“萧大人其实区区金银能收买的?不过,萧大人也说的没错,齐倾的确是想要收买你。” “你——” “萧大人,北方士林的未来不知够不够分量?”齐倾不待他发作完便继续道。 萧濯怒意顿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仁宗二十六年南北分榜之后,南北之争已是白热化,仁宗一朝双方势均力敌,而到了成宗一朝,南方士林的代表褚家一派退出朝堂之后,北方士林便力压南方士林,主宰大齐朝堂! 若是以此情形下去,将南方士林打压的再无反击之力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可惜的是成宗一朝短短数年而已,而如今执掌朝堂的明昭大长公主似乎不太满意北方士林在朝廷一手遮天的局面。” 萧濯闻言甚是心惊,脑海中思绪飞转,沉声道:“金少夫人,这与金家有何关系?” “南方灾情有多严重想必便是萧大人没有亲眼目睹也是略知一二。”齐倾继续道,“如此情况之下,却弃了更了解南方各州情况,人脉更广的南方榜首,派了大人来,其中的曲折,想必大人也了然于心。” 萧濯笑了,“难道我与你做了这个交易,便能够挽回局面?” “至少大人不必沦为他人手中屠刀!”齐倾道,“北方士林也不必蒙上滥杀无辜之名!” “金家无辜?”萧濯话里添了讥讽。 齐倾眸色一凝,“金家从未违背过朝廷诏令,广平元年帝都被毁,金家出重资本援建帝都城北十万房舍,南方旱灾蔓延,金氏米行陆续捐出五十万担粮食用作赈灾之中,此事南方广为人知!” “既然如此,金少夫人有何可担心的?”萧濯声音沉稳,“朝廷只会严惩那阳奉阴违,大发灾难之财的不义商贾!” “请问萧大人,如今国库是否空虚?”齐倾反问。 萧濯拢起了眉宇。 “若是杀一千几百无辜之人便能将国库填满……” “放肆!”萧濯大怒,倏然起身喝道,“区区金家便能填满国库?金少夫人,你未免太高看你们金家了!” “金家便是倾尽家财也填不满国库。”齐倾轻笑,“只是至少可以解了这燃眉之急,想必萧大人也知道了如今南方各州已然出现民乱,若是情况继续恶化,大齐便将失去新河以南的疆域!” “区区民乱便能乱了大齐根本?”萧濯冷笑。 齐倾淡笑道:“可一定会影响金銮殿上的那位!” 萧濯眸子一沉,静默半晌,“即便如此,但背负夺人家产屠戮臣民滥杀无辜之名,于她而言也并无好处!” “名声罢了。”齐倾笑道,略带讥讽,“萧大人觉得一个敢将千年帝都付之一炬的人会在乎这区区滥杀无辜的恶名?” 萧濯面皮一紧,竟是无言反驳。 “再者。”齐倾继续道:“现成的替罪羔羊摆在这里,岂会真的污名上身?” 萧濯沉眸盯着她,“萧濯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萧大人自然不是。”齐倾继续道,唇角微勾,衔着一抹似冷非冷的笑,“大人铮铮铁骨,何惧一死?只是一旦大人蒙污名而死,便是北方士林败落的开始! 齐倾曾经听闻当年北漠前来大齐求亲,成宗皇帝是听了林老相爷之言方才将明昭大长公主和亲北漠,如今她回来了,岂会放过当日加害之人? 自然,为了稳住朝堂局势,她是不能明着报仇,不过借刀杀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年北方士林对南方士林多加打压,如今褚家重归朝堂,南方士林岂会不趁机报当年之仇?” ------题外话------ 今日起开始更新,心里忐忑不已,大妻的未来掌握在亲们的手里,能不能走下去就看大家了,求收藏,求跟文,不要养文啊,跟文率也是这文能不能活下来的关键因素 003 狠毒 读书人最是清高,而作为北方士林未来魁首的萧濯更是铮铮铁骨,不过只要是个人便会有弱点。 萧濯也不例外。 他的弱点便是派别的利益高于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这也便是齐倾唯一的筹码! “萧大人,齐倾所求的只是族人的安然,还请萧大人出手相救!”说罢,便屈膝跪下。 萧濯看着眼前的少女,眸色变幻莫测,“金少夫人,你既知道区区污名不足为道,也知如今形势多严峻,那即便本官应下了你所求,金家也未必能得这一线生机!” “于大人而言,却不必背上污名!”齐倾抬头回道。 萧濯笑了,“所以你认定我不会拒绝于你?” “不。”齐倾道,目光凝定,“如今我只是倾其所有来赌这一线生机!朝廷要的不过是解决眼前难关,金家人是生是死于大局无关紧要!” “金家半幅身家便足以解决眼前难关?”萧濯问道。 齐倾笑了,“湖州二巨,蓉城金家安城沈家。” 萧濯目光一厉,怒道:“金少夫人,此举未免太过狠毒?” “萧大人错了。”齐倾却微笑,“作为金家主母,我的责任只是保存金家,至于其他人,我没有责任,更无能为力。” 萧濯冷笑,“你既已经看清局势,出手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萧大人认为我出手了,别人便会接受?”齐倾嗤笑,“金沈两家相斗多年,我的好心绝对不会得到感激,更甚者还会丧失这一线生机!” 萧濯眸中怒意未散,却没有反驳。 “萧大人,金家半幅身家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齐倾继续道,“朝廷能够解决眼前危机,何故要背负恶名?大肆屠戮,不过是迫不得已之举罢了,还请萧大人仁慈,救金氏一族数千人性命!” “与你合作,便能不背负污名?”萧濯继续问道。 齐倾抬头,“这便是萧大人的事情,齐倾不过是一介卑微商贾,能够做的仅此而已。” “金少夫人过谦了!”萧濯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齐倾目光肃穆,“萧大人,既然是赌,风险自然不会少,亦是有赢有输,至于结果是赢是输,齐倾无法掌控,但是相信萧大人,以及萧大人身后的北方士林能够掌控!” 萧濯沉默地凝视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金少夫人,此事我无法即可给出答复。” “这自然。”齐倾微笑,“只是齐倾所为已然激怒了金氏一族,七日之内若是无朝廷回复,齐倾必定性命难保,届时,还望萧大人自行保重。”说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便起身,“齐倾告退。” 萧濯没有阻止,目送着她离去,便在她走出门口之际,忽然问道:“金少夫人,让明昭大长公主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你确定金家求来的是一线生机?” “若真如此,届时齐倾自会一力承担。”齐倾转身,淡淡笑着,“况且大长公主身负大齐江山社稷,未必会跟我一个小小商贾斤斤计较。”说完,福身一礼,“齐倾在城中祥来客栈静候萧大人回复。”转身离去。 萧濯不再阻拦,眸色深沉地目送她离去。 …… “少夫人!”驿站外,金礼一见主子出来,当即上前。 金荣随后。 齐倾深吸了一口气,背上的衣裳已然汗湿,眼前一阵眩晕,“先回客栈。”说完,起步离开,只是方才走了两步,忽然倒地。 “少夫人——” …… 再次醒来,已然身处客栈,黑夜已经转为了白日。 “少夫人,您醒了?”金荣上前,问道,“大夫说少夫人劳累过度,方才昏倒。” 劳累过度? 齐倾苦笑,果真是不一样了,上辈子便是一个月每天睡三四个小时都不会有事,挣扎着坐起身来,面色微白,看了一眼窗外,“我昏了多久?” “一天两夜。” 齐倾面色一肃,“萧濯可有派人来?” “没有。” 齐倾双手紧握,垂眸沉默半晌,“回湖州!” “少夫人如今的情况不能骑马。” 齐倾下床,“那便坐马车!” 若走水路更好,只是如今旱灾肆虐,水路交通已断。 “是。” …… 湖州,蓉城,金家。 金家后院的寿安堂满目奢靡,金碧辉煌,这是金夫人的荣养之处。 “大哥……大哥你说什么?!”金夫人面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娘家兄长,手里的上好瓷杯从手中掉落,摔了个粉碎,“熙儿……熙儿在回来的路上不见了?” 金夫人姓柳,彭城人士。 柳家不是商户,相反,祖上还曾经出过举人,乃属良籍,只是如今已经败落,只剩下一些薄田过活,因而,才会将女儿嫁入商户贱籍的金家。 虽是嫁入贱籍,可金家富裕无比,金成业活着的时候金夫人最大的不如意便是始终没有生一个孩子,可八年前这个不如意也没了,老蚌生珠且一举得男之后,她便以为往后她的人生可以万事无忧了,可岂料几年之后,儿子还没长成,丈夫就病重! 她本想让娘家兄长来辅助儿子的! 舅父辅助外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是谁想到丈夫竟然给她儿子娶了一个大了六岁的女人,不,连女人也称不上的贱丫头进门,更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他竟然在死后让齐氏这个贱人当金家的主母! 连她这个最有资格当主母的正室夫人都没有妄想过主母一位,他竟然将一个十二岁的贱丫头推上了这个位置! 从金成业去世的那天起金夫人最恨的人便是齐倾,没有之一。 004 金熙 “是不是齐氏……是不是齐氏那个贱人……”金夫人浑身颤抖,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 柳家舅爷柳元神色凝重,“暂时还不确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熙儿的!我这就去找他,一定会将他平安找回来的!” “好!”金夫人握住了兄长的手,“你一定要将熙儿找回来,一定要将他平安找回来!” “你放心,熙儿是我的外甥,我当舅舅的就算舍去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保护好他!” 金夫人顿时泪如泉涌,“大哥,我只能靠你了,只能靠你了……熙儿,我的熙儿……”哭着说着,目光顿时一厉,浸满了怨毒,“齐氏,我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伤到熙儿一根头发!”柳元安抚着,狭长的双目闪过了一抹精芒。 …… 柳元走出寿安堂后,便见儿子柳铭迎了上来。 “父亲如何?姑姑相信了吗?”柳铭低声问道。 柳元看着儿子,冷笑道:“她自然会信!你去好好准备,这场戏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演!” “好!”柳铭应道,随后又道:“可是父亲,真的得等十天吗?若是这事被齐氏那小贱人奏到了朝廷,到时候怕是金成安那老匹夫也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又如何?”柳元冷笑。 柳铭着急:“父亲,那可是一半身家!”要是让齐氏跟捐了,那他们还争什么?! “没了这一半身家还有另外一半!”柳元眯起了狭长的眼眸,冷笑道:“我还巴不得她真的捐出去了,到时候金成安那个老匹夫就会替我们杀了她!” 柳铭眼中一热,“我们再将接下来这场戏做好,让金熙这傻小子相信他的好大伯要他的性命,到时候就只能依靠父亲你了!到时候金家就是我们的了,就算只剩下一半的产业,可也足够我们吃上好几辈子!父亲,还是你高明!” 柳元勾起了嘴角,阴冷地笑了,“走!” “是!”柳铭应道,接下来那场好戏,他可不能错过! 只是很可惜的是,戏还没开始,便落幕了。 便在他们方才踏出了金家后院,便接到了飞鸽传书,金熙不见了! 这次是真的不见,而不是他们说谎。 “父亲,怎么会这样?!”柳铭着急道,金熙可不能死,要是他死了,他们拿什么跟金成安那老匹夫争?! 柳元面色阴沉,“定是金忠那个狗奴才!” “金忠?!”柳铭一惊,“对,当时他就反驳父亲的主意,说父亲不安好心,可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污蔑不了金成业,金熙如何会完完全全相信他们?! 柳元攥紧了手中的纸张,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那也得看看他金忠有没有这个本事!走!” …… 此时,一辆马车在通往蓉城的官道上快速飞奔着,而自从南方旱灾肆虐,饥荒蔓延之后,路上走动的基本是难民,像这般坐马车出行的,基本绝迹。 路上的灾民见了马车走过,无不眼眸发亮,如同见到了生机一般靠过去,不过还没走到,马车便已经走远了。 一路上皆是如此。 灾民生出了生的希望,而马车内的人却是心惊。 “少爷,别看了。”马车内,金忠落下了马车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惨象,对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锦衣少年,不,便是少年也称不上的孩童道:“这些灾民连日饥饿,追不上我们的!” 金熙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瞳满是倔强,“忠叔,我不害怕!” “好!”金忠欣慰不已,“少爷果真长大了!” “忠叔。”金熙低下了头,双手握成了拳头,半晌后方才抬头道:“你确定她真的做了这事?” 金忠面色一凝,“少爷,老奴岂会蒙骗少爷?这是齐氏亲自下的命令,金仁他们已经着手准备了,少爷,先前因为不想让少爷担心,也因为老奴相信老爷不会所托非人,所以才一直瞒着少爷很多事情! 少爷,齐氏自成为金家主母之后便开始大肆打压异己,其他的少爷不了解,可是金义四管事少爷该是知道的吧?她连金义也容不下,更何况是其他商行的管事?若是她一心为了金家,那就算她打压异己,老奴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她却是在一步一步地掏空金家! 之前朝廷发诏书要天下商贾认领帝都房舍援建,她便花费了巨资认领了十万房舍,不久前她又先后将金氏米行先前囤积的五十万担粮食捐出赈灾,如今她更是要将金家一半的家产捐出去! 这件事如果被她做成了,金家根基会被动摇,金氏一族会暴乱,沈家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打击金家!就算最后金家保住了,往后只会沦为二流商贾!老爷数十年心血,金家八代传承,都将会毁于一旦!少爷,齐氏根本就是处心积累要整垮金家,她一步一步地蚕食金家的产业,伤及金家的元气,让金家万劫不复!老奴现在甚至怀疑她是朝廷派来掏空金家的奸细!” 金熙看着眼前满目愤恨的金忠,脑海中却浮现了父亲临终前的话。 “熙儿,相信你的妻子,她会保住金家,会保住你,记住,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不要相信!熙儿,留住齐倾,务必留住她!” 005 是谁 除了她,谁也不要相信! 金熙眼中泛着挣扎,膝上的双拳始终紧握,半晌,神色严肃,问出了一路上藏在心中的问题,“忠叔,为什么要让我悄然离开?舅舅派来接我的人有什么问题?” 金忠一愣,随即急道:“少爷,齐氏她……” “先不说她!”金熙打断了他的话,小脸一片认真,“先说说舅舅派来的人有什么问题吧。” 金忠看着眼前自幼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陌生,他是老爷的奶兄弟,自幼便跟在老爷身边,说句僭越的话,他是将少爷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可是如今……“少爷,你不相信老奴?” “不是。”金熙摇头,嘴边闪过了一抹苦笑,“我只是奇怪。” 金忠凝视了主子会儿,深吸了口气,道:“好,老奴不跟少爷说是不想让少爷难过,可如今少爷想知道,老奴便都告诉你!少爷,老奴在得知了齐氏的打算之后便去找了夫人,将事情告知了夫人,让夫人去找族长阻止齐氏! 可是柳家舅爷却阻止夫人,说虽然齐氏下了命令,可毕竟什么也没做,若是就这样去找族长,齐氏大可一口否认,到时候不但拿齐氏没法子,甚至还会危及少爷的安全!” 金熙面色一颤,“什么叫做威胁我的安全?!” “柳家舅爷说齐氏若是知道我们去找族长将她逐出金家,便会狗急跳墙伤害少爷,所以要先将少爷平安接回来,然后再对付齐氏!”金忠道,眼底泛起了冷笑。 金熙却道:“你们想怎么对付她?” 金忠一愣。 “舅舅也是担心我。”金熙没有继续方才的问题,也没有等待金忠的回答,“忠叔觉得有何不妥?” 金忠面色僵了僵,半晌后才道:“少爷……没错,柳家舅爷是关心少爷,可是少爷难道忘了当初老爷病逝之后,柳家舅爷的作为吗?老奴不放心将少爷交给他!” 金熙垂下了眼帘,苦笑又在嘴边浮动。 “少爷……” “我都知道了。”金熙没有抬头,缓缓道:“忠叔不必再说了。” 金忠看着眼前的小主子,心里却越发的忐忑。 …… 另一边的齐倾一行人方才渡过了新河,便又接到了来自蓉城的飞鸽传书,只是这次却无法淡定。 “该死!”齐倾面色阴沉下来,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少夫人,少爷的安危要紧!”金荣正色道,“虽说柳家舅爷不会伤及少爷,可若是出了一丝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齐倾沉眸,“骑马,改往褚州官道!” “可是少夫人的身子……” 金荣却打断了金礼的话,“少爷的安危要紧!” “可少夫人……荣叔,不如我们先去,让少夫人在这里……” “别浪费时间了!”齐倾沉声道,随即走到马匹边上,上马,“走!” 金礼只好作罢。 三日后,傍晚。 桂城城郊三十里的,齐倾找到了金忠以及随行的两个下人,只是却不见了金熙。 还是来迟了! 金荣看着一身是伤的三个人,面色凛起,下马攥起了金忠,喝道:“少爷呢?!” “金……金荣……救少爷……快去救少爷……” “少爷到底在哪里?!”金荣继续喝道,目光几乎可以吃人。 “我……我让少爷往桂城跑……跑去了……” 金荣扔下了金忠,跃上马,“少夫人,小人先去追!”随即飞奔而去。 齐倾低头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金忠,却并未发一眼,转身对金礼道:“去桂城城府衙门!” “齐氏——”金忠惊怒不已,“你竟然不去救少爷?!” “是谁让他身陷险境?”齐倾冷笑道。 金忠褪去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齐倾不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金礼,走!” …… 入夜,夜幕如同一张巨网一般笼罩着大地,月色全无,星辰不见,黑的可怕,黑得瘆人。 金熙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能一直一直跑,可是不管他如何的跑,身后追来的人始终就在身后。 一个踉跄,金熙猛然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感觉到了疼痛,便被人从地上提起,随后,仍了出去。 头磕在了一块石块上面,一股湿润涌出。 “让你跑!”一人提着火把上前,恼怒的脸庞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显得如鬼办狰狞,“臭小子,让你再跑!”话落,抬脚一脚踢了过去。 金熙侧身躲了过去,同时握起了身后的一块石头扔了出去,火光之下,黑瞳中泛起了狠色。 那大汉促不及防,被砸了一个正面,“啊!” “臭小子!”那大旱捂着额头的伤口,恼羞成怒,扬起了手里的碗口粗的木棍便要砸下去。 “老大别,将人打死了我们可收不到钱!”另一个大汉上前阻止。 那被砸中的大汉愤恨地住了手,“等老子收到了钱就将你给宰了!” 金熙双手扣着坚硬干涸的地面,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人,胸口随着呼吸的不稳而起伏不定,“是谁让你们来抓我!?” ------题外话------ 以后更新时间,每晚7点55 求收藏 已收藏的亲每天来逛逛,增加一下点击和跟踪率 万谢O(∩_∩)O~ 006 不怕 “是谁让你们来抓我!”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没有惊恐,唯有愤怒。 出事之初,他以为是难民拦路,或者是遇上了匪患,可是没想到竟是有人指使! 谁?! 到底是谁?! 那被称作老大的大汉呦了一声,轻蔑讥笑,“胆子不小,竟还敢问是谁让我们来抓你?!” “是谁!?”金熙盯着他,话几乎从牙齿中挤出。 “金少爷,你真的想知道?”老大却是蔑笑出声,“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金熙双手紧握,“说!” “好!”老大勾着嘴角,“看在你给老子捞了一笔的份上,老子就让你死的明白!金少爷,你现在听好了,就是你的那好伯父金成安让我们来抓你的!” 金熙面色急剧转白,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扣出了五个指洞,浑身颤抖:“他让你们来杀我?!” “先不用着急!”老大哈哈笑道,似乎被金熙的反应给取悦了一般,“等我们收到钱之后,就会送你上路!” 金熙盯着他,双唇抿的苍白,“他有没有让你们杀我?!” “你——”老大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题给激怒了,“有没有老子都要杀了你!” “你不是说弄死了我就要不到钱吗?!”金熙转过视线盯着方才阻止老大动手的汉子。 那大汉一愣。 “妈的!”老大恼火喝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等老子收到了钱自然就会送你去见阎王!” 金熙盯着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后问道:“他给你们多少?!”便是牙关紧要,也无法阻止声音的颤抖。 老大一愣。 金熙继续问道:“一千两?一万两?还是十万两?”一字一顿,“带我回蓉城,他给你多少,我便给你十倍,乃至百倍!” “哈哈……”老大哈哈大笑,“你把老子当傻子?!老子送你回去,不是送自己去见阎王?!” “带我回蓉城,你便可以拿我当人质去跟我母亲要钱!”金熙牙关咬紧,神色紧绷而冰冷,“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你可以从她的手中要到更多的银子!把我绑回去杀了我,你可以得到多少银子?我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别说你们要十万两,就算要金家一半的身家,我母亲会给!” 这话一落,他的眼底泛起了一眸凄厉。 一半身家—— “老大,这小子说的没错!”那大汉转身,“就算要不到十万两,可总比得那一千两的好!” “是啊老大,要是真能要上十万两,我们兄弟仨下辈子都能吃香喝辣的了!”身后那身形稍微瘦弱的汉子也上前,眼底泛着贪婪的精芒。 老大看了看兄弟两人,“先将这小子给绑了!” “是!”其余两人应道。 金熙双手攥了一把泥土,待两人上前,忽然扔出。 两人没想到金熙还会反抗,尘土入眼,视线受阻。 金熙当即跃起用力撞了其中一人,那人倒下,压倒了另一个,随后,快速往前方逃去。 “啊——” “小畜生!”那老大见状惊怒不已,一脚踢了自己倒在地上的两个兄弟,“快起来,追!” 金熙一直往前跑,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耳边再无其他的声音,可是他知道,那三个人还在身后,就在身后! 是大伯父吗? 是他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就是为了金家的家产,为了家主的位置?! “还想跑!”忽然,身后一身重击,他整个人扑到在了地上,只是这一刻,再也感觉不到疼痛,脑子也迷糊了起来,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被人提起,可是很快,就又被扔下。 耳边有人在说话,似乎在怒骂,又似乎在慌张惊叫。 他侧过身,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前方,晃动的火光中,一道人渐渐走近,那容颜陌生又熟悉。 是她…… 是她! 齐倾! 父亲给她娶的大妻齐氏…… 忽然间,眼前的场景转为了另一个,那如噩梦般纠缠了他许久的场景。 灵堂之上,闹哄哄的。 母亲哭着,舅舅骂着,大伯父冷眼,族人挤满灵堂。 他被所有人围在了中间,浑身发抖。 噩梦,仿佛无休止一般,永远也不会停息。 忽然间,一个从未在噩梦中出现过的人出现了,她身着孝服缓步走入,破开了众人的包围,走到了他的面前,牵住了他的手,道:“别怕。” 她跟他说别怕。 “我没有害怕!”他忽然攥住了她的手,神色坚韧,话落,却晕厥了过去。 “金熙?!”齐倾面色一紧,叫道,只是却对方却没有回应。 “少夫人,少爷受伤了!”金礼见了金熙头上的血,忙道,“我们快进城去找大夫吧!” 齐倾看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血止住了,可是伤在头部,谁也不能保证没事,“抱起他,走!” 金礼上前将主子抱起。 只是金熙的手却仍是攥住齐倾的手腕。 “少夫人……” 齐倾伸手去拉,可却没成功。 “少夫人……” “抱着他上马!”齐倾没有继续,让金礼将人抱上马,自己随后跃上去,将人护在怀中,稳住之后,转身扫了一眼地上被死死擒住的三个大汉,便对一个身着衙门捕快制服的中年男子道:“方捕头,人便交给你了,稍后齐倾再去衙门亲自谢过城守大人!” “金少夫人放心,人我会带回衙门交给大人审问!”方捕头应道,“金少夫人还是快些送金少爷回城去找大夫吧!” “多谢!”齐倾谢了一声,挥动缰绳往前。 金礼紧跟其后。 007 供状 桂城,客栈。 柳元听完了柳铭方才打听回来的消息,当即踢翻了眼前的桌子,脸庞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齐氏——” 又是这个贱人! 又是这个该死的贱人!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柳铭急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金忠跟金熙那傻小子的行踪,继续执行当初的计划,可是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了一个齐氏!“父亲,如今那三个人已经被抓了,他们一定会供出我们的,到时候……” “慌什么慌!”柳元怒喝道,“当初是以金成安那老匹夫的名义去跟他们接洽的,就算他们供出来了也只会供出金成安那老匹夫!” 柳铭闻言松了口气,“没错,就算他们招供了,也只会指向金成安那老匹夫,父亲,我们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虽然不能亲自去救金熙那傻小子,可只要他信了金成安要他的命,再等齐氏死了,那傻小子除了他们还有谁可以依靠?! “现在金熙那傻小子在医馆,我们要不要过去?!”捡一杯羹也好! 柳元摇头,面色没有任何的缓和,“齐氏那个小贱人可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她既然出现在这里,便应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父亲的意思是……” “回蓉城!”柳元咬着牙,他就不信她的命就这般的硬! …… 医馆 金熙躺在榻上,额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透出淡淡的药香,微白的面容被烛火染黄,神情不稳,便是晕迷亦是不安稳,一手握成了拳头,另一只手仍是攥着齐倾的手腕。 “少夫人。”金荣端着三个热腾腾的包子,“小人让人买了几个包子,您吃点吧。” 齐倾看向他,“放下吧。” 金荣手中的盘子放在了一旁,随后垂头静站着。 “荣叔怪我?”齐倾看了看那碟包子,却并未吃,而是问道。 金荣抬头,神情与平常无异,只是看向金熙之后,添了柔和,“不,若非少夫人及时赶到,少爷必定会出事。” 他顺着金忠所说的一路往桂城追去,只是却没有找到少爷,是少夫人叫来了桂城衙门的捕快在桂城西南方找到了少爷! 齐倾低头看了一眼仍攥着她另一只手手腕的小手,沉吟半晌,看向金荣,神色凝定,“我知道你怪我,只是荣叔,金熙跟其他孩子不一样,过多的保护对他而言没有好处。” “少夫人……” “金家的一切,如今的困局,他若不参与其中,将来如何担的起他父亲交给他的担子?”齐倾继续道,“你知道我不能护他一辈子!” 金荣面色微变,正欲说什么的时候,金熙却是有了动静,先是几声梦呓,随后,眼皮便开始动了。 “少爷?!” 齐倾亦是紧张,虽说大夫说没有大碍,可是毕竟伤及头部,“金熙?” 金熙眼皮颤抖了许久,方才缓缓打开,视线先是模糊,渐渐的,便清晰起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陌生却熟悉的容颜,“你……” “醒了?”齐倾问道。 金熙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不语。 齐倾心中一紧,“你……” “是不是真的……”金熙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却是清晰。 齐倾蹙眉。 金熙挣扎着要坐起身。 “少爷,你别……”金荣忙阻止。 齐倾却扫了他一眼,阻止了他。 金熙坐起了身,握着她手腕的手仍是没松开,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烛火在他的眼中晃动,许久,凝着脸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不是要将金家一般产业捐献给朝廷!” 齐倾微愣,随后轻笑,“还能问这个问题,那便是说没摔坏脑子。” 金熙一怔。 “松手。”齐倾低下头。 金熙怔了会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着自己攥着她手腕的手,面色一震,猛然松开,抬头,“我……”一个字后,却是哽住了。 齐倾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起身对金荣道:“照看好他,我去衙门一趟。” “是。”金荣应道。 齐倾转过视线看了看金熙,淡淡道:“好好休息。”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转身便走了出去。 金熙瞪大了眼睛,又愣住了。 “少爷。”金荣开口,“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回到了蓉城之后再说。” 金熙看向他,神色微颤,又看向齐倾离去的方向,来回几次,似乎有话想问,只是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低着头,看着自己方才攥着她手腕的手,沉默…… …… 齐倾并未去衙门,方才走到医馆的病患厢房,便见到了从衙门回来的金礼。 “少夫人。” “如何?”齐倾沉眸问道。 金礼将手中的一份东西奉上,“这是那三个人的供状,城守大人说衙门不会记档,那三人本就是通缉的贼匪,衙门会依照他们之前的罪状处置,请少夫人放心。” “恩。”齐倾应道,“明日让桂城商行的管事亲自备一份礼送去给衙门,改日我再亲自道谢。” “是。” 齐倾随即打开了手中的供状,本该是预料之中的供状,可是看了后却是眉头紧锁,眸光渐渐冷厉了起来,抬头道:“金礼,帮我去查一件事!” ------题外话------ 求收藏,求v会员收藏 008 族怒 “去衙门亲自见一见那三个人,务必将供状上所讲述的过程再详细地问一遍!” 金礼神色凝重,“是!”说罢,便转身离去。 齐倾低头看着手中的供状,眸色深沉,希望她猜错了,否则…… “不是真的对不对?!”这时,身后传来了金熙的声音。 齐倾转过身,便见本该躺在榻上的金熙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也不信是不是?!”金熙一步一步走道她的面前,抬头看着她,眼底有些急迫的希望,希望从她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不是……大伯父做的对不对?!既是那些人供出了是他……也不是真的对不对?!他们说谎的对不对?!” “你可知道供状上写的是什么?”齐倾反问。 金熙咬着牙,“写什么都不重要!你不信不是吗?” “我信不信重要吗?” 金熙哑然。 “你问我是不是真的。”齐倾笑了笑,“可是金熙,你信我吗?” 金熙面色一僵,盯着她,双手紧攥,半晌后方才挤出了两个字,“我信!” “你不信。”齐倾却道,“所以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你——” “不过你也说得没错,这供状上面写什么并不重要。”齐倾继续道,“只是真相便是真相,就算你再如何不肯相信也改变不了事实!” 金熙面色一白。 “少夫人!”金荣开口。 齐倾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而且,你既然知道我不信这供状,便该等我查清楚了再来问,再者,你的亲人,你自己最了解!” 金熙绷着脸咬紧牙关盯着她,却不再反驳。 “好了。”齐倾缓和了语气,“回去休息吧。”看着他眼底的荒芜,终究还是心软,补了一句,“事情没你想的这般做糟糕。” 金熙眸色一亮。 齐倾笑了笑,转身往外。 “你要去哪里!”金熙见状,着急问道。 齐倾转身,“我累了,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金熙一愣,随后方才发觉她的脸色也似乎不太好,“你……” “少夫人。”金荣上前,“如今已然入夜,虽然城中没有难民,可如今时事不好,少夫人一个人去客栈不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金熙上前道。 齐倾蹙眉。 “少爷,你的伤……” “我没事!”金熙摇头,眼底有着犟色,“荣叔,我没事!” 金荣看向齐倾,询问她的意见。 “去问问大夫,若是没事的话就一起走吧。”齐倾道,“这里终究不是休息的地方。” “是。” 金荣找来了大夫,给金熙重新检查了一遍后,确定金熙可以离开医馆之后,三人方才离开。 自然,离开前给大夫留了话,若是金礼回来让他去桂城金家开的客栈。 桂城离蓉城不过大半天的路程,金家自然在此处有不少的产业,也便是因为这般,桂城的城府大人才会这般给脸。 到了客栈,齐倾便去休息。 “等等!”金熙却忽然住了她。 齐倾转身,“还有事?” 金熙吸了口气,“忠叔他们如何了?” “不清楚。”齐倾道,“明日金礼回来之后再问他。” “你——”金熙小脸一怒。 “少爷。”金荣上前,打断了金熙欲继续的话,“为了找少爷,少夫人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先让少夫人去休息吧。” 金熙一愣,看向齐倾不太好的脸色,“你……”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齐倾没等他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金熙牙关不禁又是一咬,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甚是难受。 “时候不早了,少爷也去休息吧。”金荣道。 金熙转过身,深吸了口气,正色问道:“荣叔,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金荣蹙眉。 “荣叔。”金熙苦笑,“就不能告诉我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少爷。”金荣温和道,“少夫人说得对,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少爷问了也是白问。” 金熙抿着唇沉默会儿,再道:“那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总该能说吧!” “少爷信少夫人吗?”金荣不答反问。 金熙小脸一紧,没有回答。 “这件事很复杂。”金荣继续道,“老奴不敢说少夫人这样做一定是对的,但是可以保证少夫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金家,为了少爷您。” 金熙盯着他,神色变了好几遍,眼底仍满是疑窦,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下去,转身看了一眼齐倾的房门,半晌,才起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金荣松了口气。 …… 齐倾是真的累了,一沾了床榻便沉沉睡了过去,待醒来之时,见到的却是金熙的紧绷着的小脸。 “你醒了?”金熙忙问道,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喜色。 齐倾坐起身看着他,却是蹙眉责怪:“去了褚家书院两年,连最基本的规矩也没学会?” 金熙面色一僵。 “你怎么进来的?”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面色青了起来,眼底也似乎浮现了怒意,绷着脸咬着牙,“你睡了一天两夜了!” 齐倾眉头皱的更紧,“一天两夜?” “天亮后荣叔看你没醒来便过来敲门,你没应,他才撞了门!”金熙一字一字地解释,因自己被误会而恼怒。 齐倾看着他,笑了,“生气了?” “我去让人请大夫!”金熙没理会她,冷冷地搁下了这话便出去。 齐倾见状却是失笑,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真是个小孩子。”之前明明心里是恨她的,现在倒是关心起她了。 金熙走出门口的脚一顿,转过身满脸怒火。 不过还未发作,便被金荣打断了。 “少夫人醒了?” 齐倾见他脸色不太好,也凝了神色,“出什么事了?” “金安来了。”金荣神色凝重道,“夫人已然将少夫人欲捐献金家一半家产一事告知族长,如今族中震怒,要将少夫人抓拿回去沉塘!” 009 争执 沉塘?! 金熙转过身盯着齐倾,却见她神色淡淡,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随即着急喝道:“你没听到荣叔说什么吗?!” “听到了。”齐倾下了床,看了金熙一眼,便对金荣道:“金礼回来了吗?” “回来了。”金荣回道。 “你知不知道沉塘是什么意思!?”金熙莫名其妙的愤怒,“大伯父要将你抓回去沉塘!是沉塘!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齐倾仍是神色淡淡,继续对金荣道:“去让他来见我。” 金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金熙,方才道:“是。”转身走了出去。 “你——”金熙气急了,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抬头盯着她,“你就不怕?!” “这事你不是该高兴吗?”齐倾低头看着跟前气急败坏的孩子,“不该高兴至少也该松一口气,这下气我便无法败了你的身家了。” “你——”金熙面色发青。 齐倾笑了笑,“好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金熙怒道,“你以为这次是之前争家主一位这般简单?!这次你本就做的不对,你……” “你认为我错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眼眸渐渐凉了下来。 金熙心头莫名的一颤,“我……” “既然我是错的,你何必这般着急?”齐倾继续道,“要被沉塘的人是我,你只需看着便是。” 金熙脸色在一会儿间变了好几变,“我不是不信你,荣叔也给我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金家,可是你就真的不认为你这样的做法有问题?!没错,金家的产业归长房掌管,可并不是长房独有的!之前争夺家主之位,你只不过是跟大伯父相争罢了,可是这一次你激怒的是整个金氏一族!齐倾——” 这是自她进门之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就不能认真点对待?!” 齐倾笑了,眼底的凉意散去,“褚家书院这两年倒是没有白呆。” “我在跟你说正事!”金熙气的浑身颤抖。 齐倾继续轻笑,“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不是小孩子!”金熙怒道,仿佛牛头不搭马嘴。 齐倾却明白他的意思,“你的确不能当小孩子,不过金熙,我也不是傻子,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命去赌?” 金熙面色倏然一惊。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齐倾继续道,神色已然转为了严肃,“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是你能够跟我说这些话,便已够了,接下来的事情,你无需插手,好好看着便是。” “你让我看着我就得看着?!”金熙却咬着牙,怒道。 齐倾沉下了脸,“金熙!” “没错,你是金家的主母,是父亲亲自指定的主母,可是齐倾你不要忘了我才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金熙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微红的眼底却夹杂着自嘲与苦笑,“你不告诉我原因可以,可你凭什么让我只看着!?这事关金家未来的事情,你竟然只是让我看着?!” “正是因为你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才不能与宗族对抗!”齐倾也冷下了声音,语气也转为了命令式,“你要插手的事情多着,除了这件事!” “那就是说即便你被他们给沉塘了,我也不需要插手?!”金熙怒喝道。 齐倾颔首,“是。” “你就这么不怕死?!” 齐倾笑了,却是夹杂着冷意,“自然怕,只是便是怕,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你——” “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死了!”齐倾继续道,“你既然说你不是小孩子,那就不要再像个孩子一般胡搅蛮缠!” “齐倾——”金熙小脸冰冷而铁青,“好!好!我不管,不管就不管!”说完,便转身气匆匆地跑了出去,便是门口站着的金荣跟金礼也没有看见。 齐倾见此情形,蹙起了眉头,随后发现了门口的两人,“金荣去看看,金礼进来!” 金荣应了一声,旋即转身去追。 金礼愣了一下,走了进屋,“少夫人。” “事情查的如何?”齐倾神色肃然,问道。 金礼面色转为了凝重,“少夫人……” …… 金熙并没有跑多远,可便是听了下来,心中的怒火也仍是熊熊燃烧着。 金荣追了上来,“少爷。” 金熙转身,胸膛仍是剧烈起伏,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荣叔,告诉我!” “少爷……” “我知道你不说是为了我好,是关心我,可是荣叔,看着我向一个疯子一样胡搅蛮缠——”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胡搅蛮缠四个字说的格外的用力,“你就安心?!” 金荣一愣。 “她说的没错!”金熙继续道,“我是不信她,就算父亲让我相信她,我也无法真的相信她,可是我也不想让她死!荣叔,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吗?!现在族人要将她沉塘,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就好过?!” 他是不信她! 他娶她进门的时候才五岁,当时连成亲是什么都不懂,后来父亲去世,她是护着他,可当她平息了一切之后便将他送去褚家书院! 这两年来,他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回来过,却也没见她几面! 她是他的妻子,可除了这个名分,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他如何能够凭着父亲的几句话便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可他再不相信她也不想就这样看着她被沉塘! 010 一起 “荣叔,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荣看着眼前的孩子,眼底有着惊讶与欣慰,“少爷……” “荣叔!”金熙喝道,“我求你别再瞒着我了!” 金荣沉默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正色道:“少爷真的想知道?” “是!” “好!”金荣点头,或许少夫人说的是对的,少爷不再是两年前那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孩童了,“自广平元年帝都被毁,朝廷下诏令于商贾开始,少夫人心中便有一个担忧。” 金熙神色凝重起来,认真听着。 “仁宗皇帝性喜奢靡,一朝数十载几次大兴土木,成宗一朝不过数年,便已三次加赋,足以证明国库空虚,成宗皇帝驾崩后,藩王大乱,帝都被毁,如今又逢百年不遇天灾,南方各州又出民乱,朝廷若是不想天下大乱,必须得赈灾,可国库却空虚,如今的情形之下是万万不能再次增加赋税的,而如今执政的明昭大长公主最喜欢的便是抄家!” “你是说……”金熙面色顿时便的煞白,“朝廷会对我们金家下手?” 明昭大长公主他自然也听说过,据悉她掌权以来,做的最多的便是抄家跟砍人! “不仅是金家!”金荣肃然道,“而是天下商贾,尤其是巨贾!金家自然是首当其冲!” “会如何?”金熙握紧拳头,用尽全力压制心中涌出的恐惧,这两年在褚家书院,便是没有资格参与论证,可是也是耳语目染,更别说夫子讲述的那些史书中的例子! 金荣沉吟会儿,“若是少夫人输了,金家万劫不复。” “她怎么知道朝廷一定会对商贾下手?商贾贱籍,哪里值得那些贵人……” “少爷,少夫人自入金家开始,从未算错过。”金荣打断了他的话,“这等事关金家生死存亡的更不会算错,正如少夫人所说的,若是仍有犹豫,少夫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便是她能够挽救金家于危难,往后金氏一族恐怕也不会轻饶少夫人。” 金熙浑身一颤,随即,便再也停不下来。 “少爷。”金荣见状,“您别害怕,少夫人已经安排好了,若是出事,我们会即可送少爷离开,往后虽然需要隐姓埋名,但是少爷的安危……” “我不害怕!”金熙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坚韧,一字一字地道:“我也不会走!我是金家的继承人,金家若是有难,我必定要与金家共存亡!” 金荣笑了,满目欣慰,“少爷,若是老爷听到您这话一定会很欣慰的!少爷,您长大了。” 若是出事,走是一定要走,只是少爷能够说出这话,将来便是没了金家的庇护,他也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金熙却苦笑,满心的苦涩,他真的不害怕吗?不,他还是被吓到了,还是吓到了,他还是不够坚强! 可是…… 父亲,孩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不会! …… 房中 齐倾听到了金礼的禀报,眼底已然一片冷漠,隐隐还泛着一丝肃杀之气,“此事可告知了其他人?” “没有。”金礼道。 齐倾看着他,“金熙也没问你?” “没有。”金礼道,看了看主子,又补充道:“少夫人昏睡之时,少爷很是担心,一心关心少夫人,没问其他事情。” 齐倾挑眉,“那就不要告诉他了。” “是。” “下去吧。”齐倾道,“待会儿让金安来见我。” “是。” …… 金安是金家四大管事之一,也是最年轻的管事,是在齐倾上位之后才被提携的,也因为如此,金家上下视他为主母心腹,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见过少夫人。” 他今年不过而立,可是站在这小姑娘面前却是毕恭毕敬的,不过此时脸上多了焦灼跟忧虑。 “夫人将捐献一事告知族长了?”齐倾端起了茶盏喝了口茶,神色仍是淡淡。 金安见了,脸色也舒缓了许多,“是,族长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召开了宗族大会,六大长老震怒,族人愤懑,一致要将少夫人抓拿回去沉塘,此外商行跟府邸也已经被族长控制着,金孝跟金仁两位管事也被软禁,若不是小人早一步离开恐怕逃不出来!少夫人,如今这般情形,如何是好?” “柳家舅爷可参与其中?”齐倾问道。 金安回道:“柳家舅爷回府之后没多久夫人便去找族长,夫人还说少夫人欲对少爷下毒手,如今少爷生死不明。” “知道了。”齐倾颔首,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你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回蓉城!” “少夫人,如今金家所有人都视少夫人为仇敌,若是少夫人这般回去恐怕……” “她不会有事!”一道稚嫩却坚韧的声音传来。 齐倾看向门口方向,便见金熙凝着笑脸走了进来。 金安见了来人,眼中一亮,“少爷,你没事?!” “我没事!”金熙看了看他,然后继续走向齐倾,走到她的面前,“我跟你一起回去!” 齐倾微挑眉梢。 “荣叔已经跟我说了!”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没错,我是不完全信你,只是这次,我站在你这一边!族人的震怒,我陪你一起面对!” 011 回府 “你确定?” 金熙见了她仍是淡淡的模样,心里又是怒火腾起,咬着牙压着,“是!” “不怕死?”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咬牙道:“怕!可你不是说了到了时候都是要死的吗?!” “好。”齐倾应道,“那就一起回去。” 金熙心头莫名的一松。 “不过我说过这件事你看着就成。”齐倾继续道,神色不容违逆,“你好好看着便成。” “你——”金熙气极了,他都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为什么还是这样?!“你瞧不起我?!” 觉得他碍事,觉得他帮不了什么忙,觉得他是个小孩子,所以才让他干看着?! “你跟荣叔说若是我连这些都无法承受的话,那便没有资格当金成业的儿子,可是你现在……” “你觉得我是在心疼你?”齐倾却是笑着反问。 金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心疼? 她这是心疼吗?! 傻子才会认为她是在心疼! “你就是瞧不起我!” “金熙。”齐倾敛去了笑容,“你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作为继承人,作为金成业的儿子,你不能与宗族对抗!” “我……” “去褚家书院这两年,难道连最基本的宗族礼法也没学懂?”齐倾继续道,“便是当年你父亲也没有胆量在活着的时候跟宗族对抗!我不是瞧不起你,而是有些事情,便是你再强大你也不能去做!” 金熙面色缓和,只是眼底却十分的复杂。 “好了。”齐倾道,“你的心意我领着,你若是相帮我,就听我的!” “我若是不插手,大伯父他们真的会杀了你!”金熙攥着拳头继续道。 齐倾笑了,“想我死的人多着呢,只是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成功的!当年暂管家业之权争夺,他们输给了我,如今为何不能再输一次?” “你有办法?” “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回蓉城。”齐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下令。 金熙盯着她,满腹的话,只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启程回蓉城,齐倾与金熙坐马车,其他人骑马。 马车方才走出了城门,金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 原本闭目养神的齐倾睁开眼睛,“怎么了?” “忠叔……”金熙的脸色有些难看,“他……”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齐倾笑了,分明是单纯的笑,可之于金熙来说却是讥讽。 金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不是你,我会忘了?!” “那我是该高兴我在你的心里比自幼看着你长大的金忠要重要?”齐倾笑道。 金熙咬牙,“你——” “金忠伤势有些重,不宜赶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金礼安排好了,等他伤好了自然便会回蓉城。”齐倾没有继续逗他,“你若是不放心等回到蓉城再让他的家人来照顾便是。” “其他人呢?” “一样。”齐倾道,说完之后便合上了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金熙盯着她,气愤与懊恼在脸上闪过,许久,才开口:“我父亲为何会这么信你?” 齐倾睁开眼,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父亲临终之前跟我说……”金熙的话顿了顿,“他说让我相信你,你会保住金家,保住我!他让我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齐倾笑了,向来或沉静或锐利的眼瞳流光溢彩 金熙愣住了。 “想知道?”齐倾笑问道。 金熙攥紧了双手,转过了身,却是气匆匆地道:“你不说便不说!” “不是不想说,只是现在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齐倾缓缓道,“况且,你也不会信我的话。” “你——”金熙抬头,再次气结。 齐倾却已合上了眼眸,继续沉默养神。 金熙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疑惑又是不甘,最终,也没有继续下去,别过了头,同样沉默。 一路沉默。 金熙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不过却知道自己一路上都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直到入夜之后回到金家府邸门前,方才发作了出来。 “我去见母亲!”气哄哄地下了马车,便怒道。 齐倾看着他紧绷的脸,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对一旁的金安道:“金安,去请族长过府一趟。”随后便起步在门房的惊愕以及慌张的目光之下走进了金府。 金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般从容地走入,像是不知道她只是羊入虎口似的,“齐倾!” 齐倾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去荣寿堂见见你母亲吧,她应该很担心你。” “你这就让大伯父过来?”金熙恼怒,“你就不怕……” “少爷。”金荣插话道,“少夫人有分寸的,少爷还是先去见夫人吧,免得夫人再怀疑少夫人对少爷不利。” 金熙看向他,挣扎会儿,再转过来去看齐倾,却发现她已经入了府邸,“她——” “少爷。”金荣叹了口气,“别跟少夫人怄气了。” “谁跟她怄气了!”金熙恼恨道,随即快步进了府邸。 “少爷。”金荣上前,“先进府吧。” 金熙吸了口气,起步快步走进了府邸,随后顿住了脚步,目送着齐倾远去的背影。 少女纤细的身姿在廊下绚丽的烛火之下越走越远。 “少爷。” 金熙吸了口气,冷却了心中的恼怒,“走,我们去见母亲!” 他不能与宗族对抗,但是却可以劝服母亲! …… 金家长房大宅西南面的一处五进的宅子,便是金家族长金成安的住所。 此时入夜,门户已然紧闭。 金安敲开了大门,凭着替齐倾传话的任务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金成安。 已过六旬的金成安慈眉善目,眼眸也已然浑浊,外表看去,便一寻常安享天伦的老头子。 只是金安却从不敢小觑,恭敬而谨慎地将齐倾的话传到。 金成安低头喝了口茶,浑浊的眼球闪过了一抹精芒,淡淡应道:“老夫稍后便去。” 012 伯父 得了金成安的应允,金安也不打算多留,不过还是多说了一句,“族长,少夫人是与少爷一同回来的。” 金成安抬眸,脸庞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忽明忽暗。 “族长。”金安神色严,“小人不知道少夫人为何要这般做,只是小人坚信少夫人绝对不是为了败落金家,若是少夫人有此歹心,两年前便可动手,恕小人说句族长不爱听的话,两年前若无少夫人,金家必定难保今日之辉煌。” 说完,便不等金成安回应,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而便在他走出正厅之后,一道人影从厅堂后面的花厅走出,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端正的脸庞满是不满以及怒意,他走到了金成安面前,“父亲,这金安越来越放肆了!” 竟敢说两年前若是没有那齐氏,金家便会败落?! 若不是那齐氏半路杀出来,如今家主之位已经到了父亲的手里,金家在父亲手里,岂会败落?! 金成安抬头看着独子,晦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若你与齐氏相斗,有几分把握?” 金晨一愣。 他是金成安的独子。 金家嫡系子嗣一直不旺,金成业年少风流,除了正妻之外,妾室便有七位,而这七位妾室肚子也争气,接连给他生了十三个女儿,然而只是女儿,又是庶出,一直到了八年前,嫡子金熙方才出生。 相对于金成业有十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金成安的子嗣更是单薄,便只有今晨一个独子。 只是作为嫡系子嗣,在金熙出生之前,金晨还是颇得重视,甚至一度有承继家业的可能,只是这一切在金熙出生之后便破灭了。 原本在金成业死了之后,金成安成了最有可能暂代家主之位之人,可是中途杀出了一个齐氏! “父亲,孩儿自然不会输给她!而且如今我们根本不必要再跟她斗,单凭她弄出捐献一事,我们就可以将她置之死地!至少,可以将她逐出金家!” 金成安神色并未见波动,浑浊的眼眸中倒影这晃动着的烛火,看着有几分吓人。 “父亲……”金晨也是心中一凛,可却仍是压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愤懑,“难道孩儿说错了吗?!金家的一切本该是父亲的!就算父亲是过继到祖父的名下,可也是堂堂正正的长房嫡长子!当年家主之位传给了二叔,不过是祖父的私心罢了!” 论能力,父亲绝对不输金成业,唯一输的便是父亲不是祖父的亲生儿子,而是别房过继的! 可依照礼法律法,只要做足了规矩,即便是过继也是最有资格承继家业的嫡长子! “当年祖父私心,父亲没有法子,可是如今难道我们还要退让吗?父亲,金熙那小娃娃有什么资格继承这金家的家业?!就凭他是金家长房嫡子,是金成业的儿子?” 这一次他要的不仅仅是弄垮齐氏,更是要将本来属于他们的东西夺回来! 金成安收回目光,将茶杯搁在了一旁的金丝楠木桌上,随后起身,“回去休息吧。” 金晨一愣,“父亲,孩儿陪你去!” “不必了。”金成安应道,声音如神色一般没有多少起伏。 金晨面色紧绷,咬着牙,不管父亲心里是否怨恨,但是此次处置了齐氏之后,父亲暂代家主之位是一定的!至于金熙…… 不过是一个小娃娃! …… 汇通楼顶楼的日月阁是历代家主的休息处,金家前任家主还在世的时候,这里便是属于他,而他死了之后,这里还是属于他。 齐倾保留了这里的一切,并且在这里供奉着金成业的牌位。 金氏一族的男子死后牌位都会被奉入宗祠供奉,而金成业的却没有,并非因为金氏族人报复,而是因为这也是他的遗言。 金成业临终留下三条遗言,一是望独子金熙自强,二是命年仅十二岁的少夫人齐氏为金家主母,在独子金熙及冠之前掌管金家一切产业,三便是牌位不入宗祠。 第一条是最正常的,第二条虽然让人震惊但是也勉强可以接受,可是第三条却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其他人无法理解,齐倾却明白。 是为了她,为了减去一个金氏族人要挟她的机会! …… 明亮的琉璃宫灯之下,齐倾走到灵位前,取了香恭敬奉上,疲惫的脸上肃穆而凝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尽力,若你在天有灵,便庇护金家!” 三年了,她真的已经尽力,金家能否保存,能否兴旺下去,如今只能靠上天是否成全。 “少夫人,方才接到消息,钦差大人入了安城。”金礼入内禀报。 齐倾转身,“继续打探,我要知道萧濯在安城的一切举动!” “是!” 便在金礼离开之后,金安前来,“少夫人,族长到了。” 齐倾侧身看向供桌上的灵位,眸色微冷,“请!” 013 旧恨 “族长,少夫人在里面等候。” 金成安抬头看着大门上房的牌匾。 日月阁。 这个象征着家主地位的地上,自汇通楼建起以来,每一任家族都在这里留下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做出无数个重大的决定,一步一步地让金家兴旺到了今日! 几十年前,他也认为自己将来会成为这里的主人,继续铸造金家的辉煌! 然而…… 金成安低下头,神色平静的让人无法从中窥探任何,起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大堂却已然不是昔日的景象,大堂的中央,摆放着供桌,供奉着灵位。 金成业! 便是死了,这里仍是属于他! “大伯父。”齐倾轻声唤道,烛火之下,少女纤细的身姿却有着一股超越年龄与的性别的沉静。 金成安看向眼前的少女,双手负背,“少夫人请我来所为何事?” “若是齐倾没有记错,这是自父亲病逝之后大伯父第一次来日月阁。”齐倾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道,“大伯父难得来,不如先给父亲上柱香吧。” 金成安看着她会儿,随后起步走到了供桌前,取香点燃奉上,神情并无一丝的波动。 “大伯父可知道这日月阁为何名为日月阁?”齐倾继续问道。 金成安转身,“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是来这里听你说这些无足轻重之事。” “父亲生前跟我说过。”齐倾看向供桌上的灵位,“汇通楼建成之后,当代家族定了三楼为家主之所,定名日月阁,而之所以定名如此,是因为不管是日还是月,都是给人带来光明,当代家族希望承继家主之位的后代子孙便是行贱业,也不要因利而忘却底线,抛弃光明而深陷黑暗,更是希望金家的未来能够在这样的子孙带领之下前程一片的光明。” “这又如何?”金成安道。 齐倾转过视线看向他,眸色如染上了寒芒,“齐倾知道至今为止大伯父心中仍是有恨,但是却也一直坚信在大伯父的心中,也有一片光明。” “有话便直说!”金成安的声音冷了下来,神色亦然。 齐倾看着他,面色清冷,“好,那就直说!大伯父真的要至金熙于死地吗?” “你有何证据?”金成安却冷笑。 “行凶者的证词。”齐倾道。 金成安讥诮,“既然如此,少夫人直接将我状告到衙门就是!还是少夫人打算用这件事来要挟我?” “柳家舅爷的计划是很不错,只是他却忘了这里是金家!”齐倾继续道,“我能够得知,大伯父自然也能够知晓!而在得知柳家舅爷的计划后,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事情会出意外,祸及金熙,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大伯父会黄雀在后!” 金成安眼眸倏然一沉。 “行凶者的证词!”齐倾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还有收买他们的人的证词,柳家舅爷派去的,还有大伯父派去的!” 金成安眯着眼,眸底绽放着厉芒。 “柳家舅爷收买那三个匪盗去掳走金熙,嫁祸大伯父,之后他再将人救走,让金熙认定大伯父要自己的命,从而对他言听计从,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之后,还会有人去接触那三个匪盗。”齐倾盯着眼前的老者,“大伯父,你就这般恨父亲,非得将他唯一的儿子置之死地?!”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绕圈子?”金成安冷笑道,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庞添了凌厉,“不过你若是想用这件事要挟我躲过族中公审,那就打算算盘了!” 齐倾却笑了笑,声音却是犀利,“大伯父错了,齐倾从未想过利用这件事威胁谁,我做的事情我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只是不知道大伯父做出此等事情,还能够面对曾经对你敬重有加的金成业?!”说罢,指着前方的灵位。 金成安冷笑一声,“既然少夫人没打算用这个要挟我,那明日族中将会就你意图捐献金家一半产业一事进行族中公审,届时请少夫人务必前方祠堂,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承担责任!” “大伯父也认为我是在毁了金家?”齐倾却问道。 金成安道:“是不是,公审之后自有公论!” “报复,还有金家的未来,在族长的心里,孰轻孰重?”齐倾继续道,却已经转换了称呼。 金成安神色一震。 “柳家舅爷自然不会在乎金家的存亡,他要的只是利益,要金家那数不尽的钱财!”齐倾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字地问道:“那大伯父呢?” “我是金家的族长,有责任维护金家所有人的利益!” “金家其他人看不清形势,但齐倾认为以族长的睿智,便是无法看透一切,也有几分预感。”齐倾继续道,“然而族长最终选择的只是这一时的痛快!” “你——” “父亲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人是金熙,而最愧疚的人是你。”齐倾继续道,“当年祖父为了防止你威胁到父亲的家主之位而对你做过的事情,父亲全部知道,因为如此,这些年来一直对你敬重有加!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最害怕,最防着的人也是你!” 金成安面容顿时狰狞,烛火晃动之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你恨祖父,也恨金家,父亲不将金熙托付于你,不是担心你将仇恨宣泄在他的身上,而是担心你会因为心中之恨而毁了金家!”齐倾看着眼前的老者,神色中多了一丝的怜悯,可话却残忍,“金晨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因为祖父断了你的子孙根。” “你闭嘴!”金成安骤然怒喝,面色可怖如鬼。 014 心软 齐倾迎向那直欲噬人的目光,“当年祖父对你所做的事情的确过分,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金家,太祖父一辈因为继承人之争,金家差一点四分五裂,祖父心有余悸。”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金成业争!”金成安面容极尽扭曲,“从来没有!” “父亲十岁那年曾经被人推下荷花池差一点丧命。”齐倾看着他,道。 金成安身子猛然一颤,脚步也随之踉跄了两下,在烛火之下显得赤红的眼瞳睁的几欲裂开。 “而当时推父亲下水的人就是你。”齐倾继续道,“祖父怕了。” “那他可以将我逐出金家,甚至可以杀了我,为什么——”金成安浑身剧烈颤抖,声音几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留住了他一命,留在金家,却让他生不如死! 那个他曾经最敬重的人,却让他生不如死! “当年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我不知晓。”齐倾转向眼前的灵位,“不过父亲临终之时跟我说过他给你留了一封信,置于祠堂右上角的横梁上。”转过身,“大伯父或许可以从那信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金成安却笑了,极尽讥讽,“你是要拿这件事威胁我吗?” “我说过我有勇气去承担我做下的事情。”齐倾正色道,“我也相信大伯父心中虽然恨极了祖父,但是对父亲与金家还是有一份感情在,因为若是你真的想报复,这几十年间有的是机会。” 金成安还是笑着,笑得瘆人。 “齐倾从未想过威胁您,只是希望你能念在父亲数十年如一日对你敬重,希望你念在身上留着的金家血脉。”齐倾跪下,抬头诚恳道:“帮金家渡过这场劫难!” 金成安却是大笑了出声,赤红的眼眸之中却是泛起了水雾,咬着牙,一字一字皆是恨,“你已知道我有多恨金家,还让我帮忙?你不觉得很可笑?!金成业既然让你为金家主母,那你便好好看着这所谓的金家!”随后,拂袖而去。 齐倾起身,眼底泛起了一丝叹息,“大伯父,父亲的遗书在祠堂右上角的横梁上,要不要去看,大伯父自行决定便是。” 金成安脚步一顿,随后,抬手拉开了门。 门敞开了,本该去寿安堂的金熙却站在了门口。 金成安握着门沿的手倏然一紧,背对着烛火的面容暗的深沉。 而金熙,双手紧握,浑身轻颤,面色发白,那看向金成安的眼瞳,烛火的倒影晶莹闪烁。 金成安松开了手,收回了视线,仿若没看到门口的人似的,大步从他的身边走过。 他这一走开,屋内的齐倾也见到了金熙,眉头随即一皱。 “大伯父!”金熙猛然转身,对着金成安离去的背景一喝,可当金成安的脚步顿住之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终究还是走了。 残酷的真相冲击着他的身心,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他连呼吸都开始急促,开始艰难。 身子,最终也无法站稳,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舅舅……为了取的他的信任而谋夺金家的家产,竟然派人掳走他嫁祸大伯父! 而大伯父知晓之后没有阻止,更没有救他,而是趁机要他的命! 祖父…… 祖父竟然…… 竟然—— 金熙跪在了地上,双拳撑着地面,整个人几乎蜷缩了一般,呼吸,急促而紊乱。 竟然是这样…… 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们都是他的亲人,都是他的亲人! 为什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金熙。” 金熙浑身激颤地抬起了头,眼前的少女眉宇轻蹙,一向只是锐利威严甚至轻蔑的眼中竟然泛起了担忧。 担忧? 她担心他吗? 担心吗? “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他猛然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字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都是我的亲人!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金熙……” “你告诉我——”金熙勃然大怒,嘶吼了出声,眼眶却是涌出了泪,“你告诉我——” 齐倾看着他,沉默半晌,方才开口缓缓道:“那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是我问你!” “可这些都是你的亲人。”齐倾继续道,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正如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亲人,能够给出答案的只有你自己。” “齐倾——”金熙咬着牙,喝道,面容扭曲。 齐倾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太祖父那一辈,宠爱妾室庶子,屡屡逼的祖父陷入绝境,金家也因此而混乱不堪,后来太祖父终于悔过了,只是却已经晚了,祖父膝下几个嫡子一一丧命,而祖父也因为屡次被暗杀而伤了身子,大夫断定无法再生育,所以才将大伯父过继,只是没想到没多久,便有了父亲。 有了自己的嫡亲儿子,祖父自然是希望将一生拼搏而来的家业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而金家的规矩是长房嫡长子承继家业,便是过继,大伯父仍是长房嫡子,祖父不愿意将家业交给过继的嫡长子,便担心他会不会重演当年旧事。” “那他可以将大伯父逐出金家,甚至可以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金熙咬着牙,不懂,更无法接受。 他没见过祖父,可是从父亲的讲述中,他是一个值得敬重之人,然而这个人竟然做出了这样残忍绝情的事情! “我想起初他并没有想过要那样做,也许是大伯父推父亲下水刺激了他,又或许是当年的旧事太过惨烈,让他将恨转嫁了。”齐倾继续道,“金熙,我们都不是他,再怎么了解当年的事情也无法真正体会到他的心情,更没有资格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评判他。” “局外人?!”金熙盯着她的目光仿佛想吃人,字字生恨,这一刻,他对眼前的少女生出了恨! 015 公审 恨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恨她事不关己的态度! 局外人?! 他是他们的子孙,是他们的亲人,现在在她的嘴里成了局外人! “齐倾,你到底有没有心!?” 齐倾蹙眉。 “局外人?你说我是局外人?!”金熙站起了身,面色铁青的可怕,一字一字地道:“我是金成业的儿子,是金成安的侄子,更是金再旭的孙子!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凭什么说我是局外人?!” “当年的是非恩怨,并未参与其中的都是局外人。”齐倾亦起身看着他,话是淡淡,言语却是凉薄。 “呵!”金熙冷笑一声,“可如今这些我并未参与的恩怨却将我扯入其中!大伯父恨祖父,也恨父亲,所以要我的命,要金家万劫不复!还有你——” 他紧紧地盯着她,每个字都带着愤懑,“父亲不信大伯父,所以让你来当这个金家的主母,你也不是局外人!齐倾,你也不是局外人!” 齐倾凝视着他,眸底似乎泛起了诧异之色,半晌后,道:“好,如你所言,我们都不是局外人,只是作为晚辈,我们的确没有资格去评判祖辈的恩怨。” 这一次金熙没有反驳。 “金熙,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原本我也没想过让你知道这些事,不过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该想办法解决。”齐倾继续道。 “解决?”金熙嗤笑,“怎么解决?把我的命还给大伯父,还是去把祖父……” 后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 “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齐倾看着他道,“这世上没有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这些年来大伯父对你如何你该清楚,他心中有恨,只是也未必无情。” 金熙心头一动,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随即,内心翻滚的情绪随着这个念头的渐渐坚定而平复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闪过了一抹决绝:“你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不会让金家万劫不复,更不会为了区区家产而重演当年骨肉相残的旧事! 他不是父亲,更不是祖父! 齐倾眸子却是微微一眯,“金熙……” “我想跟父亲待一晚上!”金熙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齐倾审视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只是最终却并未成功,“好。” 金熙转身入了阁中。 齐倾心里泛起了一丝疑窦,只是最终仍是没有执意去解决,而是转身离开,走到了楼梯口,便见金荣静静站立着,神色微沉,语气清冷,“他怎么会来这?” 金荣垂首,“少爷在寿安堂外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小人原本想送少爷回清院休息的,只是少爷坚持来汇通楼找少夫人,说不放心少夫人。” 齐倾微愣。 “少夫人,少爷只有八岁。”金荣抬头。 齐倾看着他,挑眉:“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小人不敢。”金荣道,只是话虽如此,神色终究还是泄露了真是的想法。 齐倾不以为意,转身看向栏杆之外的夜空,“他父亲临终之时嘱咐我,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他,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不过……”转过身,神情泛起了一丝的惆怅,叹息道:“你或许说的对,我太心急了,金熙,终究只有八岁。” 金荣却是心中一凛,“少夫人……” “罢了。”齐倾继续,“不及这一时,慢慢来吧。” 金荣松了口气。 “今夜你在此处守着他,别让他想歪了。”齐倾正色吩咐。 金荣肃然:“是!” “明日祠堂公审。”齐倾看向前方的日月阁门口,“想办法绊住他,别让他去。” “是。”金荣领命,“只是少夫人你……” “意料中的事。”齐倾轻笑道,“不过是走一过场罢了,金家便是真的想将我沉塘,明日也办不成,没事的,而且他们这般一闹,倒也不能全算坏事。” 金荣蹙眉。 “若是萧濯那边失败了,我们便只能去赌明昭大长公主对自己的名声还有一丝的爱重。”齐倾缓缓道,可手,却是握成了拳头。 若是到了这一步,便真的只能靠老天了! 金荣沉吟会儿,“小人听金礼说萧大人如今在安城,少夫人,我们可需要将安家囤积药材一事告知他?” 齐倾摇头:“过犹不及,况且萧濯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安家不是他的对手。” 商贾之家,再多的谋算也及不上这北方士林未来魁首一根头发。 萧濯,希望你会是我的贵人! …… 客院 柳家父子是在金成安离开金家之后半个时辰才得知齐倾归来的消息,这对于在金家经营多年的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事情,更是一个愤怒的事情。 不过好在金成安离开之后的举动消了他们的怒火,也安了他们的心。 “父亲,这次那齐氏是真的死定了!”柳铭声音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兴奋,都能够瞒着他们跟金成安那老匹夫密谋了,可还是这样的结果,若是她还不死,那就真的老天没眼了! 柳元勾着嘴角,眸色深沉,“金熙现在在何处?” 柳铭闻言,一阵嫌恶,“好想在汇通楼!死里逃生回来竟然不去见寿安堂见姑姑,而是跟那齐氏一起,姑姑真的白生他一场了!”说罢,又道:“父亲,可要去通知姑姑?” “不必!”柳元冷笑,“热闹当然要堆到明日一起看!” …… 蓉城是金家的天下,不过沈家也还是找到了一处立脚之地,烟花胡同里面的万花馆,沈家便是幕后东家。 花魁梅心的香房之中,一俊美男子正斜卧在榻上,美酒佳肴,美人相伴,好不快活。 “三少爷,方才金家族长紧急约见了金氏的六大长老,明日将会开祠堂公审金家主母齐氏!” 沈从和闻言,一双桃花眼烨烨生辉,“确定?” “小人确定!” 沈从和把玩着手中精美酒杯,桃花眼中光辉隐去,深沉无比,“好!” 齐倾,三年前的账,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 次日,金氏一族的祠堂早早便围满了人,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愤怒之色。 金氏虽是商贾贱籍,但是却有八代传承,子孙数千人,不论户籍的话,便是蓉城第一望族。 辰时,金家的六位长老陆续赶到。 巳时,齐倾端坐于金家前厅,神色沉着,眸光锐利,那繁复的妇人头饰厚重的主母裙裳并未将她压垮,反倒给她稚气的脸上添了稳重威严! “齐……齐氏……族长命我们前来抓拿你前去祠堂问罪!”便是气势汹汹而来的金氏族人也似乎被镇住了。 齐倾起身,入鬓的长眉威严坚韧,鬓发间垂落的银色步摇晃动间熠熠生辉,寒芒闪耀,“好。” …… 金熙走出日月阁,心中的念头已如磐石一般坚定,只是便当他要将心中想法付之行动之时,却发现他出不了汇通楼! “荣叔,让开!” 金荣垂首,恭敬道:“少爷,你昨晚一夜没睡,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荣叔!”金熙恼怒,“你拦着我做什么?!” “少爷……” “是她让你做的!?”金熙继续喝道,“荣叔,她又想做什么?!她不是让我看着这一切吗?!荣叔,你给我让开!” “少爷,少夫人是为了你好!”金荣恳求道,“这事少夫人必定可以处理的,少爷只需要……” “只需要只需要——”金熙咬着牙打断了他的话,“她让我只需要做这个只需要做那个我就得听她的?!她想死我还不想让她死了!让开!” “少爷!” “让开!”金熙不再在嘴皮子上费工夫,直接往外面冲,只是很快便被金荣拦住了。 “少爷,你去祠堂没有好处!少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让开!”金熙满目愤怒,一字一字地喝道。 金荣坚持不让,“少爷,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伤害? 金熙满心的讥讽,他在他们眼里就是这般的没用?那齐倾是,如今荣叔也是!“既然如此,你们让我回来做什么?!当你们的傀儡吗?!” “少爷?!” “让开!” “熙儿!”这时候,一道惊喜又凄厉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金熙看去。 正是金夫人。 金夫人冲到了儿子面前,满脸泪水浑身颤抖地将儿子搂入怀中,“熙儿!我的熙儿!熙儿,我的熙儿……” 金熙挣扎出来,神色焦急而凝重,“母亲,我要去祠堂!” 金夫人愣住了。 “母亲,我要去祠堂!”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金夫人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随后,悲伤的神色一凛,眼中迸发出了恨意,“对!你舅舅刚刚说了族长已经命人将齐氏那贱人押到祠堂去了,母亲这就带你去跟她算账!”说着,便站起身来握紧儿子的手,“那个贱人敢害你,母亲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金熙听了这番言论皱了眉头,不过最终没有开口反驳,“母亲,我们先过去!” “少爷!” 金夫人这时候才发现了金荣,顿时恼恨不已,“金荣,你敢拦着我们试试?!别以为你投靠了齐氏那小贱人便可以无法无天!我才是你的主子!” “夫人……” “母亲我们走!”金熙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金夫人也是,她现在最想的便是看见齐氏受难,看着他被族长长老定了死罪,然后绑了去沉塘!“走!” 这一次她一定要为金家,为她的熙儿除掉这个祸害! ------题外话------ 肥肥的一章 首推了,到了决定大妻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大妻能否走下去,就看大家了,亲们,收藏吧 016 罪状 金家的祠堂建在了离金家小半个时辰的风水宝地上,灰墙灰瓦,庄严肃穆! 金氏族规,金氏的外来妇一生只有两次进入祠堂的机会,一次是成亲次日祭祖上族谱,第二次是死了之后灵位入祠堂供奉,这还得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才有此待遇,妾室便是在祠堂门口跪拜的机会也没有! 而若是再有第三次,必定是犯事受族中公审,而这样的情况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齐倾下了马车,首先接到的是金氏女眷如利刀一般的愤恨目光,这些平日自扫门前雪的女人纷纷聚于此处,同仇敌忾,只为将她置于死地! 嘴边溢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淡淡扫视了眼前的人群,大多女眷都是嫁入金家的妇人,也有少数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目光在人群边缘的几个身影中停顿了一下,随即一冷。 姨娘院中的丫鬟。 妾室不能往此处而来,却仍是来搀上了一脚! “齐氏,还不快进——” 冷刀一般的目光扫射,话截然而止,说话的人,亦是面色一青。 齐倾收回目光,起步往前。 人群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通道。 不知是方才那一幕惊吓住了这些妇人,又或者是她们不想来当这个出头鸟,便是心里恨极了眼前这少女,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宣泄心中恨怒。 齐倾脚步不缓不急地走过,神色亦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如同嫁入金家次日,金成业领着她来祭拜金家先祖,上族谱。 那日的人没有今日的多,只是却也不少。 三年了。 嫁入金家,已然三年。 脚步停下,抬头看着门梁上高挂着的金字牌匾——金氏宗祠。 百年的宗祠因为子孙的争气,并未被岁月摧毁。 只是这般的兴旺还能维持多久? 齐倾眸色一凝,收回了视线起步迈入了祠堂之内。 祠堂的内部很大,第一道门入内,便是一个偌大的露天大厅。 而大厅之后,便是室内的正堂。 此时大厅之内亦是挤满了人——金氏一族的男人,便是连几岁的小娃娃都被抱着来了,只是与外面的妇人相比,这些男人眼里除了恨怒之外,还有兴奋,期待。 “齐氏犯妇,即可入堂内受审!”一道沉怒之声穿过层层人群而来。 齐倾起步往前,闲庭信步一般的步履更是激起了在场男人的愤怒,可偏偏那稚气的脸上却是威严庄重。 威严的让人心生畏惧。 庄重的让人不敢亵渎。 步入大堂,阴冷而沉郁的气息随之而来。 金成安端坐在正中的宽背大椅上,面容严肃,眸光幽深,而他的身后便是在此受族人供奉的木刻精雕的五层祖先牌位,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慎人! 而金氏的六位长老分坐两侧,每个人的神色基本相似,极度愤怒! 齐倾走到正中,福身见礼,面色沉静,声音平稳,谦逊而不卑微!“齐倾见过族长,各位长老。” 话落,右侧尾座的一个胡子斑白的老者便倏然起身,怒指齐倾,“齐氏贱妇,你还不跪下领罪!” 齐倾转身,却是道:“齐倾并犯错,何来请罪?” “你——”老者气的面色泛红,“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六长老错了,齐倾并非狡辩。”齐倾回道,不待六长老反应便转过目标看向前方的金成安,“昨夜族长知会齐倾前来祠堂受审,作为金氏妇人,族长开口,齐倾自然要来,只是齐倾从未承认错犯下任何过错!” “伶牙俐齿!”坐于左侧次坐的老者沉声道,“只是今日你既然进了这里,纵使你有铜齿铜牙也休想狡辩!” “齐倾从未想过狡辩。”齐倾继续道,“不过既然要审我,那便该有审我的理由,可供审问的罪状!至于这些理由罪状,应该不是由我这个被审问的人来提供吧。” “好。”一直沉默的金成安开口。 齐倾转向他,目光平静,却也复杂莫名。 “金家家训,金氏若有家主,以家主为尊,若无家主而定主母,则主母掌家。”金成安缓缓道,声音冷肃,“而金家传承八代,至今为止能被成为主母的不过两人,一人便是金家第一代家主正妻,第二位便是你!” 齐倾静待他下文。 “你的罪状之一。”金成安端坐椅中,冷漠在眸底蔓延,“便是蛊惑前任族长金成业,谋夺金家主母一位!” 齐倾眸色顿时一寒,怒意在眼底窜动,终究还是她高估了亲情于他心中的地位! “金家主母一位何等重要,若是无你蛊惑,当日金成业岂会将这等重要的位子交给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小丫头?!”金成安却是冷笑,“还是一个金成业从青楼之中买出来的小丫头?!”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对于金家少夫人,如今的金家主母出身,大家只是知道她乃庄户人家,祖籍益州。 没有人怀疑过这些。 可是如今…… 青楼之人,那是贱籍阶层的底层! 这样出身的人却成了金家主母! 震惊过后,便是震怒! “族长,死者为大!”齐倾亦是震怒,面如寒霜,已然明白金成安这番言论背后的用意! 她从来在乎过这件事被揭发,只是他竟敢—— 金成安却是冷笑:“老夫可有说错?益州青城十年前有一户庄户人家因生计困难将四岁大的女儿卖入青楼,同年,金成业将此女买出,养育青城别院!其后数年,金成业每年都会逗留青城两月,直至三年前!” 三年前,正是齐倾嫁入金家的时间! 017 污蔑 从青楼中买出了一个小丫头,然后偷偷养在了别院中,便是为了便是十年后嫁给自己的儿子,帮年幼的儿子暂管家业? 开玩笑! 十年前金熙还没出生,他金成业难道还有预知能力不成?! 那将人养着为了什么? 自然是养大了自己享用! 金成业生前本就风流,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许多大户人家也都有这样的事情,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拿自己养大来享用的女人当儿媳妇,那问题就大了! 虽说齐倾入门之时只是十一岁,但只要她一日是金成业的女人,哪怕只是担了这份名,她这一辈子都是金成业的女人! 这件事若是坐实了,不但齐倾死无葬身之地,便是金成业的名声也会尽毁! 好歹毒的报复! 齐倾勃然大怒,正欲反击。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仿佛牙齿都在打颤一般的声音,“大伯父……” 她倏然转身,便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熙竟然如此无声无息地穿过众人,到了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熙握紧了拳头,僵硬地移过了视线看向她,嘴唇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齐倾皱眉,起步往他走去。 “站住!”金成安沉声喝道。 齐倾转身,目若寒星。 “齐氏罪状之二,意图谋害金家少主金熙!”金成安目光深沉,随后看向金熙,“熙儿,过来!” 金熙却不动。 “是金熙!” “是他?” “族长说是他!” “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将齐氏沉塘了!” “这可说不定,这齐氏能够蛊惑老的,说不定也将小的给……”这话,截然而止。 不是被人封住了嘴,而是被吓得说不下去。 金熙猛然转过身,面色如鬼一般盯着那人,那双赤红的眼睛仿佛要吃人。 众人再度沉寂。 金熙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力气方才控制住了自己,可即便没有失控,身上的颤抖却是越来越明显。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愤怒,更因为伤心! 这些人!眼前的这些人! 都是他的族人! 方才他进来之时,他们没有一个认出他! 好,他小,这两年又常年在外,他们不认得他也正常,可是父亲呢?! 父亲生前为了金家,为了这些族人耗尽心力,金氏一族的锦衣玉食全都浸着父亲的血汗,可今日在这里,他们却一个也没有念及父亲之恩! 还有—— 金熙慢慢转过身,盯着前方宽背椅上的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问道:“大伯父,你就这么恨父亲,恨到他死了你都如此污蔑他!?” 金成安神色一沉。 “金熙,你怎么说话的?!”坐在左侧首座上的大长老怒声开口,“族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且过来,待我们将齐氏给处置了,再……” “齐氏是我的妻子!”金熙却打断了大长老的话。 大长老面色一沉,怒意更加明显,“金熙,去褚家书院两年,连敬重长辈的规矩也没有学到吗?!” 金熙笑了,却是极为的难看,他想起了之前齐倾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虽然生气,可是并未感觉到了被轻蔑与侮辱,可是如今…… 他看向大长老,在他的心里,在他们的心里,他去褚家书院念书不过是一个笑话吧?! “大长老错了,正是因为金熙受了圣贤之礼,方才不得不开口!” “你——”大长老气极。 金熙没有理会他,直直地看向金成安,“大伯父,父亲已经死了,你还要玷污他的名声吗?!” “熙儿。”金成安的眸色虽然仍是深沉,可声音却是慈祥,“大伯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金家,谈何玷污你父亲的名声?!” “大伯父说父亲将自己养大的宠妾嫁给我当妻子,不是污蔑难道是赞扬?!”金熙咬着牙冷笑:“大伯父,父亲是前任金家家主,齐氏如今更是金家的主母,你这番无端指责要将我们金氏一族的颜面置于何地!?” 金成安眯起了眼睛。 “金熙!”齐倾开口,眸色冷肃,“这里没你的事,先回去!” “我是金成业的儿子!”金熙抬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如今我父亲被人如此污蔑,我若是不站出来,我还配当金成业的儿子?!还有,你是我的妻子,侮辱你就是侮辱我!”什么叫做没有他的事?! 齐倾皱紧眉头,“金熙……” “即便齐氏是我父亲从青楼之中赎出,可如今她是金家的主母,是我金熙的发妻,大伯父便不该在毫无证据之下便如此污蔑她!”金熙没有给齐倾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正是因为她是父亲养大的,才更加证明当日父亲遗言让她为金家主母完完全全是为了金家,为了金家的未来!大伯父,各位长老,还有各位兄弟叔伯,齐氏自为金家主母之后,每年的族中分红可有少过?金家的生意可有减少?!”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方才继续,“没有!”随后又问,“当日沈家出手打击金家?是谁击退的?是齐倾!” 齐倾心头微颤。 金成安神色更加深沉。 其余众人,神色各异。 “父亲生前虽是风流,可是从来不是一个贪恋女色之人!”金熙继续道,字字珠玑,“当年父亲买下齐氏,必定有其原因,其后数年每年逗留两月,亦定然有原因,只是这个原因绝对不会是大伯父所说的这般龌蹉!齐氏能为金家主母,便是父亲如此行为的原因!她是父亲一手教养出来的金家主母!” 齐倾看着他,先前冷肃的神色渐渐地消失,换上的则是审视,或许,她是低估了他。 “还有!”金熙继续道,目光坚定,身子的颤抖已经消失,“大伯父所说的齐氏之罪二,那更是可笑!此次我回蓉城途中遇难,是齐氏与荣叔及时赶到方才救下了我!此事桂城城守大人也知道,若是大家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问!所以,大伯父所言齐氏的这两条罪状根本是无稽之谈!”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首推最后一天了,亲们收藏吧…… 018 疯了 “无稽之谈?!”金成安冷笑,“你父亲已死,他与齐氏到底是什么关系谁也不清楚!好!我就当这条是无稽之谈,可是齐氏谋害你却是事实!” “大伯父——”金熙睁大了眼睛,心里似乎有一把钝刀子割着一般,“你有何证据!?” 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且不说这次你途中遇袭一事。”金成安面色凛然,“就拿你去褚家书院念书这事来说,我们商贾贱籍根本不能科举,你又是金家少主,将来的家主,你该做的是留在金家学着管理家业,学习如何经营生意,可齐氏却将你送去褚家书院,这分明是不想让你接触金家的生意,作为金家的未来家主,却对金家的生意一无所知,将来你如何当这个金家家主?” “没错!”二长老也开口,“金熙,当年你父亲可是三岁开始就跟着你祖父一起学做生意的,你看看你现在都会些什么?!恐怕连算盘你也不会!” “对啊!”五长老附和,“还是族长一言惊醒梦中人,齐氏这样做可比直接害人更加的歹毒!” 金成业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这若不是谋害是什么?” 金熙握紧了拳头,当年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她去褚家书院,可是……转过视线看向齐倾,却见她也看着自己,目光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心,猛然一怔。 桂城医馆内,她亦是这般平静地告诉他,他并不信她。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金成安继续开口,“既然无话可说,那便退一边去,等我们处置了齐氏……” “我相信她!”金熙猛然转过了视线,盯着金成安,“我……” “去褚家书院便是谋害金熙?”齐倾却不待金熙说完,便开口,脸上笑容清浅,语气溢着讥讽,“各位可知褚家书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南方学子梦寐以求的圣地!别说是进去念书,便是进去走上一圈,亦能够让许多学子激动不已,我若是要养废金熙,随便找个地方一放便是,用的着如此花费心思?!” 金成安眯起了眼睛。 “族长也说了,金家是商贾贱籍,虽说褚家书院没有明文规定不收贱籍学生,可自大齐户籍等级定下之后,褚家书院从未收过出身贱籍的学生,而自褚家书院创立以来,亦从未收过出身商贾之家的学生!”齐倾继续道,声音沉稳而犀利,“便是不能参加科举,可褚家书院学子,将来朝廷栋梁的同窗,这般的收获难道会比在金家学打算盘来的低贱?!” “金家的家主是要掌管金家的一切家业,身上肩负的是金家的百年兴旺!”金成安却仍是凛然喝道:“再多的虚荣,若是没有真正的本事,金家也无法……” “大伯父!”金熙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坚毅,“金熙今年不过八岁,父亲遗言齐氏暂管家业至金熙及冠,我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金成安凝注着她,眸光幽暗深沉,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好!就当这条也站不住,那齐氏欲捐献金家一半产业给朝廷,败落金家,这桩罪状足以让她死一百次!” 说完,又继续道:“至于你要的证据,金仁与金孝,还有金家的几十个账房就是人证,物证更是一大堆!你如果想看的话,我可以……” “不必了!”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定在了金成安的身上,“这件事是真的,大伯父不必去拿什么证据,不过有一点大伯父却错了。”话落,他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神色认真决绝,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真正捐献金家一半产业的人不是齐倾,而是我!” 金成安面色一震。 齐倾亦是一惊,“金熙!”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怒意溢满了眼瞳,“你胡说什么?!” 金熙看向她,没有丝毫的退缩“我没有胡说,此事的确是我的意思,是我……” “你疯了!”齐倾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先前的淡然震惊在这一刻全部转为了震惊与愤怒,面色凛然,“你疯了是不是?!” 她不让他参与这件事是不想让他与宗族对抗!一个人就算再强大时也不能与宗族对抗,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独立支撑! 激怒宗族,被宗族背弃,他就算再本事也没有掌控不了金家,可是如今—— 不但激怒了,简直是在找死! “我没有疯!”金熙猛然挣脱了她的桎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齐倾,我没有疯!” “金荣!”齐倾不再与他争辩,抬头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金荣,“把少爷带回去!” 金荣当即上前。 “齐倾——”金熙的脸因为她的这话而溢满了怒意。 “把他带回去!”齐倾怒不可遏。 金荣动手,“少爷我们先回去!” “金荣放手!齐倾,你……” “堵住他的嘴!”齐倾面色铁青地喝道,“金礼!” 一旁的金礼赶紧上前帮忙。 金熙奋力挣扎,可是却怎么也敌不过金荣两人,只能呜呜挣扎。 在场的人被这一幕给惊呆了,直到金荣转身要抱着人出去,大长老方才拍案而起,怒喝道:“放肆!” “今日公审审的人是我,与他无关!”齐倾转身厉声喝道,随即对金荣喝道:“带他走!” 金荣没有再犹豫,沉着脸带着满目的愤怒与不甘离去,而因为金荣可怕的神色,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大长老被此般行为给气的浑身发颤,“齐氏,你放肆!” “那又如何?”齐倾冷笑,一反之前的退让,气势骤然张开,“你们都要将我沉塘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放肆的?!” “你——” 019 陪葬 大长老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而其他的五位长老也是一脸怒容,更别说外面的那群看客。 “她太放肆了!” “没错,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大放厥词!” “族长,马上将她绑了沉塘去!” “对!沉塘!沉塘!” 众人起哄,言辞怨毒,像是恨不得即刻将齐倾给弄死了似的。 而唯独一个人冷静。 这便是端坐在正中的金成安,深沉的面容在此刻更是多了一份高深莫测之感。 齐倾并未理会外面的起哄,目光冷厉地盯着金成安,便是沉默,气势却是不减,纤细娇小的身躯在一群男人之中丝毫不显柔弱。 敌不动,我不动! …… 金荣扛着仍在剧烈挣扎的金熙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墙走出了祠堂,便被在祠堂大门口等候的金夫人给拦住了。 “金荣你在干什么?!”金夫人又惊又怒,“你放开熙儿!你放开他!你想将我的熙儿怎么了?你放开他——” 金熙奋力挣扎的,将求救的目光看着母亲。 金夫人更是心神俱伤,冲上前去拉扯,“你放开熙儿,放开我儿子!” “夫人!”金荣沉声开口,“少爷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少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金夫人停下了手,呆住了。 “少夫人不想让少爷再胡说,才让小人将少爷带回去!”金荣继续道,“请夫人不要阻拦!” 金夫人踉跄一下,眼眸大睁,面色苍白如雪,看向儿子的目光也从原本的着急和担心转为了惊惧。 金荣顾不得其他,扛着金熙继续走,可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夫人!” 金荣转身,便见金夫人晕厥在下人身上。 “放开我——”金熙终于得以说话,眼眸通红,神情扭曲。 金荣没松手,“来人,送夫人回府!”随后继续扛着挣扎不休的金熙上了马车。 广场外,顿时喧闹不已。 而此时在祠堂内,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金成安方才抬起手,沉声喝道:“安静!” 喧闹方才结束。 金成安起身,目光晦暗地与齐倾对峙,“为何让人将金熙带走?” 齐倾眼底的寒芒更甚,嗤笑道:“族长是要继续纠缠金熙的胡言乱语吗?” “胡言乱语?”金成安冷笑,“那是胡言乱语吗?” “不是胡言乱语那是什么?”齐倾讥诮,“难不成族长还真的信了他的话?一个八岁的孩子,在亡父被人污蔑与自己的妻子有奸,别说承认这根本不可能的罪行,便是赌气做出更荒唐的事情也有可能!族长作为大伯父,不体谅安抚,还要继续追究?!您这是在为金家清除祸害,还是想直接毁了金熙取而代之?!” 直接诛心! “齐氏,你休得胡说!”这时,大堂外走进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晨。 齐倾转身,冷笑:“怎么?堂兄等不及了?” “你——” “晨儿!”金成安喝道,“这里没你说的话的地,下去!” “父亲——” “下去!” 金晨狠狠地瞪了齐倾一眼,方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族长还要继续与我争辩一个区区八岁孩童的妄言吗?!”齐倾转身,继续道。 “成安,金熙的事情稍后再说,先将齐氏给处置了先!”大长老坐了下来,怒声开口,看着齐倾的目光宛如一个死人,“金熙如此胡说怕也是受了这毒妇的蛊惑!” “没错,族长,先将此女处置了之后再说!”六长老亦开口。 金熙的行为固然可恼,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要处置的话轻而易举,最重要的是金熙还是金家继承人,那接下来的暂代家主一位便可以争上争,可若是现在毁了金熙,依着金家的规矩,家主一位定然会落到金成安这个原先的长房嫡子手中,到时候还有什么利益可争的? 其余的长老也纷纷开口附和。 金成安扫视众人,似乎在衡量得失,而最后选择顺应大家的意思,看向齐倾,“既然你承认了你企图败落金家,那金家便不能容你!” “我只是承认捐献一事,可从未承认过我败落金家!”齐倾冷笑。 金成安怒极反笑:“将金家一半产业捐献出去不是败落金家?好!那我就听听你到底怎么解释这件事,若是你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解释?”齐倾冷眸深处掠过了一抹深思,一时间无法确定他的用意,是要给她一条活路?还是为了借着她的手彻底摧毁金熙,乃至金家?“族长要我解释?” “我金家虽是商贾贱籍,但也有族规在,有错就罚,有功便赏!”金成安肃然道:“我以族规惩处你,但也不会因此而抹杀了你的功劳!金熙方才说的对,击退沈家首功在你,所以,我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只要你可以给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理由,就可免去一死!” 齐倾收起了脑海中翻滚的思绪,容颜冷肃,“没有解释!” 金成安眯起了双眸。 齐倾一字一字地宣告:“我是金家的主母,我有权处置金家的一切而不需要向任何人包括在坐的各位做任何解释!” “你——” “大逆不道!” “毒妇恶妇!” 金家的六位族长怒火达到了最高点。 而大厅之外听到了她的话的金氏族人也纷纷轰然怒骂。 “沉塘!族长,即可将她拿下送去沉塘!” “对!族长,此等恶妇若是不将她沉塘我们金家永无宁日!” “族长,祖先都看着了,若是再不处死这个恶妇,先祖不宁,子孙蒙祸!” 一时间,整个各种恶毒之语充斥着整个祠堂! 齐倾岿然不动,立于众人之中神容冷厉,竟是笑了出声,“沉塘?我若不死便祸延子孙?” “你就真的不怕死?!”金成安眸光如刀一般盯着她,眼底一片晦暗,“齐氏,你就真的不怕死?!” “自然怕!”齐倾目光犀利坚韧,扫视在座长老,最后定在了金成安身上,“只是今日族长若将我沉塘,那不出一月,金氏一族便会给我陪葬!” 020 威胁 “捐献一事蓉城人人知晓,你们杀我便是告诉所有人,告诉朝廷金家要反悔!”齐倾立于众人之中,容颜冷厉,“便是你们杀了我之后再兑现诺言,也会让天下人认为这一切都是朝廷胁迫,如此出尔反尔往朝廷泼脏水,族长以为朝廷做作何感想?!摄政的明昭大长公主会作何感想?!欺君之罪,当如何论处,族长不会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震。 便是六大长老也没想过这件金家内部的事情会牵涉到了朝廷,引发如此可怕的后果! 还有…… 齐氏竟然拿金氏一族来威胁金氏一族?! “齐氏,你不必危言耸听!”金晨按耐不住,重新走入了堂中,愤怒道:“婶娘将你的阴谋告知父亲之时,父亲已然派人去询问过了城守大人,连府台大人那边也派人去打听过,可得回来的消息都是你还没有上禀朝廷!就算广而告之又如何?没有上禀朝廷,便不作数!至于蓉城人人知晓……”转过视线,“父亲,各位长老,以金家在湖州的地位,要封住这区区流言有何难?” “没错!”齐倾看向他,不见丝毫的慌乱,嘴边微微勾着,冷笑道:“我是没派人将此事上禀城守大人与州府大人,为表金家诚意,几日前我特意赶去见了朝廷派往南方视察灾情的钦差萧濯萧大人,算算时间,此刻萧大人的折子也该抵达天听了!” “你——”金晨面色顿时扭曲,眼底几乎冒出了火。 齐倾没有再理会他,转向堂中可以决定她生死的七人,鬓发上的朱钗寒芒烨烨,“是留我一命,还是拿金氏一族来赌一把,族长和诸位长老好生决定便是!” 话落,满堂死寂,唯有那怒火不断蔓延。 “齐氏你这个毒妇——”大长老重重的拍了桌面,气的浑身发颤,“你这个毒妇——” “毒妇!” “毒妇——” 齐倾恍若未闻,神色冷厉却也沉静,目光凝注在了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金成安身上。 他的脸色仍是深沉,却并无怒意,不知道是气过了头还是在想着其他应对的法子。 那双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的眼瞳如毒蛇一般盯着她。 四道目光于一片怒骂声中对峙,许久,齐倾方才先结束这场无声的争斗,她无法看出金成安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已然不重要。 “既然族长此时无法做出决断,那齐倾先告退,不过为了捐献一事能够顺利进行,稍后齐倾会让人去接回金仁与金孝两位管事,还请族长放行。” 说罢,垂头屈身一福,转身从容离去。 金晨看向父亲,却见他并未阻止的意思,便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齐氏,你……” 齐倾顿住脚步转身,满头朱钗闪烁着冰冷的厉芒,眼瞳如寒星,目光锐如刀,气势在一瞬间瘆人无比。 金晨心头猛然一怯,脚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继续从容离去,而竟无一人敢阻拦。 若你与齐氏相斗,能有几分把握? 他猛然转向金成安,铺天盖地的屈辱随之袭来,他……他竟然怕她?!怕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成安,这事……”大长老开口,面色极为的难看。 金成安垂了垂眼帘,“晨儿,你亲自去安城一趟,去查查齐氏所言的真假!” 金晨神色一肃,“是!”没错,说不定那齐氏是在说谎,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逃走,“那齐氏……” “你去便是!”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有些冷意。 金晨心头一震,“是!” 金成安起身,看向眼前众人,“今日就先这样吧,都散了吧。” “族长!” “散了吧!”金成安高声喝道,浑浊的眼眸更是氤氲,“齐氏该死,但是我们断断不能拿金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喧闹顿时止住。 …… 金家的寿安堂因为金夫人被抬着回来而乱作一团。 寿安堂的寝室内挤满了人。 “张大夫,我妹妹如何了?!”柳元站在床边,一脸着急地问道。 张大夫起身,“夫人这是气急攻心,老夫已经给夫人施了针,过不久就会醒来的,之后再服用几帖汤药便可无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姑奶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元身边一个华服宝钗的妇人双手合十,念叨道,而说完之后,便看向床头处站着的金熙,“熙儿,不是舅母说你,你怎么能够将你娘气成这个样子?!” 金熙抬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却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 “好了!”柳元开口,“你先送张大夫下去开药!” 罗氏看了看丈夫,点头,“是,老爷。”随后笑容可掬地将大夫请了出去,同时使了眼色让自己的儿媳妇也一起走。 柳元挥手,“你们也下去吧。” 一众下人退下。 金熙抬头看着眼前的舅舅,他最亲的人之一,可是……手,紧紧地我成了拳头,垂下了头,眼底泛起了一抹尖锐的嘲讽。 “熙儿,刚刚在祠堂你为什么……” “既然母亲没事,那我待会儿再来看她!”金熙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冰冷。 “你——”柳元面色一沉,“你就是这样孝顺你母亲的?!你母亲被你气……” “舅舅要在这里跟我谈孝顺?!”金熙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眼底闪过了一丝恨意。 柳元眯起了眼睛,“熙儿,是不是齐氏那贱人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金熙冷笑,“她能跟我说什么?说舅舅为了陷害大伯父买通匪盗去劫走我吗?” “熙儿!”柳元一脸沉怒,“我是你舅父,你宁愿听信齐氏……” “我谁也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金熙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舅舅到底有没有做心里你心里最清楚!”说完,怒极离去,快步冲出了寝室,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可却无法缓解胸口的闷疼。 齐氏…… 齐倾! 他猛然抬头,快步往外冲去。 “少爷!”金荣在寿安堂的院门口处堵住了他,“少爷不用去祠堂了。” 金熙面色一白,浑身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她是不是……” “少爷放心,少夫人没事。”金荣忙道,“少夫人平安无事。” “真的?!”金熙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 金荣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是金礼让人传回来的消息,他亲自接少夫人离开的。” “她回来了?” “没有。”金荣道,“少夫人还有事情处理,现在还没回来。” “那她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死吗?她还要去哪里?!”金熙气急败坏,“荣叔,她去了哪里?!” “少夫人去了万花馆。” “万花馆?”金熙一愣,半晌后面色大变,“她去青楼做什么?!”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啊啊啊啊。 021 沈三 烟花胡同位于蓉城北面,虽名为胡同,而实际上却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这里聚集着蓉城的大部分秦楼楚馆,每当入夜,嫣红柳绿,紫醉金迷,好不热闹。 而万花馆便是个中翘楚,乃蓉城男人最大的*窝。 不过在艳阳之下,整条大街都一片冷清,完全没了夜里的热闹,此时,在万花馆内花魁梅香的闺房内,却是响起了一阵打砸声。 “齐倾——”沈从和面色阴沉地挤出了这个名字,这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够逃过一死?!竟然还能逃过一死?!金家的人都是一群废物吗?!“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她真的平安走出了金氏宗祠?毫发无伤?!” 这个女人是妖魔不成?! “小……小人亲眼所见……” “再去打听,本少要知道她到底是使了什么诡计逃过这一劫!”沈从和一脸狞色地喝道。 话落,还未得到手下的回答,厢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而让他怒不可遏的人正站在了门口! 淡定从容,仿佛她本就该在这里一般。 沈从和心中大恨,两年没见,就是因为眼前之人,他吞并金家的计划失败,失去了父亲的欢心,被放逐在外! “看来沈三少不太想见到我。”齐倾从容微笑,起步走入了闺房,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地上的那一堆瓷片上,挑眉,“而且我也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沈从和却一扫脸上的阴沉狰狞,掏出怀中折扇,眯着桃花眼邪魅挑逗,“当然来的不是时候,本少正打算跟梅香鸳鸯共浴了,不过既然金少夫人大驾光临,本少只好委屈梅香了。” “奴不委屈。”一旁本吓的战战兢兢的花魁梅香这时候柔声开口,盈盈一福,妩媚动人。 齐倾扫视了她一眼,笑道:“沈三少好艳福。” “本少的艳福自然是不错。”沈从和勾着嘴角,邪魅笑道:“这不,有金少夫人这等大美人主动送上门来,这等艳福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怎么?金少夫人想通了,来跟我要两年前的承诺?这就对了,金熙那小娃娃哪里懂女人的心!” “放肆!”一旁跟着的金礼怒喝出声。 沈从和沈从和哈哈大笑,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齐倾,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给扒了一般,“倾儿也觉得我是在放肆吗?” “沈三少——”金礼满脸怒容。 齐倾转身看了他一眼。 金礼方才忍住了怒骂,低下了头。 沈从和眸底闪过了一抹阴鸷,不过是三年!仅仅三年,这个女人却能够让这般多人对她死心塌地! 齐倾—— “在沈三少的地方客气些。”齐倾淡淡对金礼说道,话是在教训下人,可那态度却让人看得生恨,说完之后缓步入内,就跟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似的,旁若无人地走到屋内的圆桌坐下,竟还动手倒茶。 沈从和握着折扇的手猛然用力,几乎要将折扇拧断,而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笑容邪魅,“以你我的关系,倾儿何须客气?” 齐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沈三少言重了,我怎敢跟沈三少攀关系?难道就不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倾儿这话就太伤我心了!”沈从和笑道,“我可是日日夜夜盼着与倾儿长相厮守。” 齐倾笑了出声,杯中的水泛起了一层一层涟漪,“看着我活着出现在你面前,沈三少很失望吧?” “怎么可能?”沈从和笑道,笑意已经无法到达眼底。 齐倾看向他,神情之中带着怜悯,“当日之事让沈三少失去沈家主欢心,一直被流放在外,这两年来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日听闻沈三少如此关心我的生死,所以在逃过一劫后,便特意前来感激沈三少,同时也希望为当日之事弥补一二。” 沈从和眯起了桃花眼,“倾儿客气了。” “哎。”齐倾叹了口气,“只是可惜我一人毕竟势单力薄,便是有心相帮也是无力,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给沈三少一些逃命的盘缠。”说着,便看了一眼金礼。 金礼当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钱袋鼓鼓,分量应该不轻,不过这等银两对于沈家三少,便是已经失去了家主欢心,被排除在了权力外围,却也是侮辱。 沈从和笑容敛去,阴沉之色来袭,“齐倾,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家要大祸临头了,难道沈三少不知道?”齐倾捧着茶杯,诧异道,眉宇间恢复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沈从和冷笑:“是你大祸临头吧?!” “我一向福大命大。”齐倾笑道,“这不,又安然无恙了,不过沈家满门可就未必有我这等福气了,看在与沈三少相识一场,你又如此关心我,我劝沈三少还是尽快离开湖州,或许这般还能为沈家保住一条血脉。” “你——” “三少爷!三少爷——”这时候,一道着急如火的声音传了进来。 齐倾嘴角勾着,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样子。 沈从和心头一震,转身看向跌跌撞撞冲进来的男子,“沈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爷!出大事了少爷!沈家……沈家所有人都被钦差大人给抓了!” 沈从和面色一凛,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裳,“发生什么事?!” “钦差大人发现了……发现了老爷囤积药材……还说……老爷涉嫌违背朝廷诏令,哄抬粮价……” 沈从和面色铁青的可怕,松开了手转身盯着齐倾,眼神可怕,“是你!” “沈三少这话便过分了。”齐倾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教唆沈老爷囤积药材,违背朝廷诏令。” “你——” “沈三少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不如早些逃命去。”齐倾继续道,“恐怕过不久,沈三少的通缉令便会发到蓉城了,到时候,我可没法子救沈三少。” “齐倾——”沈从和面容阴沉狰狞,恨不得撕了眼前之人。 金礼见状早已挡在了前面。 齐倾仍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悠闲自得,“沈三少还是听我一言,早些逃命去吧。” “三少爷……” 沈从和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你等着!你且等着!”随后,转身拂袖而去。 两个沈家下人也跌跌撞撞跟随,便是那梅香也吓怕了,躲了出去。 “少夫人。”金礼转身。 齐倾脸上的从容已然消失,转为了凝重,沉默半晌,搁下了茶杯,看着拿包没送出去的银子,沉声道:“通知金义,让他准备好,一旦有动静,即可送他们母子离开!” “是。”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我不走!” 齐倾转过身,便见金熙沉着脸走了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过我不会走!”金熙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是金家的继承人,定与金家共存亡!”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继续求收藏,啦啦啦啦…… 022 怒火 齐倾起身,眸光转凉,“这件事没有你反对的余地!” “你凭什么?!”金熙恼怒,“我是金家的继承人,你……” “你还记得你是金家的继承人?!”齐倾神色骤然转厉,怒声喝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金熙神色一震,知道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那样做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更不会让任何人剥夺我身为金家继承人该做的事情,我……” “剥夺?”齐倾冷笑,“你这是在跟我说笑吗?金少爷如此大方,还需要别人来剥夺你的权利?!” “齐倾!” “您若是还记得你是金家的继承人,记得你是金成业的儿子,刚刚在祠堂里就不会说出那番话!”齐倾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一力承担所有罪责?牺牲自己来救我?你以为你是谁?!” 金熙面色一青,气的浑身颤抖,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被继续打击。 “没了金家,没了金家继承人的光环,你金熙什么也不是!”齐倾继续冷笑,“既然这般大方放弃这些,现在又何必在这里假装大义?!你不觉得可笑我也嫌累的慌!” “齐倾你——” “少夫人!”金荣看着眼前的局面越发失控,上前道:“少夫人,少爷年纪还小,他……” “我不小了!”金熙转身打断了他的话,凛着铁青的脸。 “少爷……” 金熙没有理会他,转过头来继续盯着眼前满目冰冷讥讽的少女,双手死死地握着,压制着胸口澎湃的怒火,“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救才那样说?你以为我是气昏头了,急晕头了才那样说?!没错,我是没用,从父亲去世开始,我一件有用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但是齐倾——” 牙狠狠一咬,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疯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样做了之后会面对什么!?我是金家的继承人,我是金成业的儿子,我的责任不是保住自己家主的位子,而是保存金家,让金家兴旺下去! 大伯父对祖父,对父亲恨之入骨,不管我再如何的弥补如何的道歉,他都不可能释怀,可金家的困境没有他绝对解不开!他又怎么能够帮你一同保住金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金家给他,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会保住金家!” 齐倾眯起了眼睛,眼中怒意更盛,“金成安今年多大了?” 金熙一愣。 “古稀之年,恨意仍在,你觉得金家家主的位置对他还有多大的吸引力?”齐倾冷笑,“为了金晨?你若是不知道真相,还可以这般愚蠢地认为他会为了儿子而尽全力与我一同保存金家,可是你什么都知道!” 金熙陡然转白。 “亲手毁了最恨之人拼尽全力保存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泄心头之恨的?”齐倾继续道,字字诛心,“金熙,你不是傻,也不是疯了,你只是没动你的脑子!” “少夫人!”金荣沉下了声音,“少爷也是一心为了金家……” “昨夜我清清楚楚地说了为什么你父亲不让金成安帮你暂管家业,你也听的清清楚楚!”齐倾盯着他,仿佛没看到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继续诛心,“你父亲从来不怕金家的家主之位落入你之外的人手中,正如你所说的,只要金家好,不管失去什么,付出什么都可以!可前提是金家好!” “我……” “你觉得对不起金成安,你为你祖父所做的事情羞愧,你觉得你父亲欠了金成安的,所以你想弥补是不是?”齐倾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似的,“还有便是要证明给金成安,或者是你自己看,你跟你祖父不一样,你永远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永远都不会为了家主之位,为了这区区金家的产业而泯灭了良心,抛弃亲情?!” 金熙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眼瞳中泛红,神色狼狈而扭曲。 齐倾走到他的面前,低着头一字一字地道:“你以为你这样做便是大方,便是彰显正义了?!错了,你不过是懦弱,不过是不敢面对至亲之人曾经犯下的罪孽,你更害怕去承担这份罪孽带来的仇恨!” “少夫人!”金荣怒喝,“不要再说了!” 齐倾看向他,没有退让:“不要拿他的年纪当借口,你也很清楚,从父亲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当孩子的权力!即便我给了他的那个孩子的机会,他也不愿意当这孩子!”目光转向金熙,“当孩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听话,而如今他是自己放弃了唯一的机会!” “我就真的错了?全部错了吗?”金熙骤然咆出声,整个人仿若一头失控了的小兽,“我就全错了?!我放弃继承人的位子,放弃我属于我的家产,就是懦弱?那你呢?你死抱着金家主母的位子不放,又是因为什么?!为了保住金家?为了保住我?!是什么让你这样不惜一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因为我父亲救了你?因为我父亲养大了你?还是因为大伯父说对了,你跟我父亲——”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口不择言了,话没有说下去, “怎么?”齐倾冷笑,“不敢说下去了?!”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继续求收藏,亲们赏脸收藏一个呗 023 杀了 金熙狠狠地盯着她,可双唇却始终紧抿。 “连话都不敢说全,你有什么本事留下来与金家共存亡?!”齐倾继续冷笑,“你甚至连你最应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 “少夫人,够了!”金荣上前,伸手握住金熙颤抖的肩膀,“已经够了!” 齐倾仍是盯着金熙,“若是金家无法保存,那至少得给金家留下一条血脉,这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凭着你那所谓共存亡的决心断送了金家的血脉传承!” 金熙泛红的眼底闪烁了晶莹,脸色阵青阵白。 “你自己好好想想!”齐倾收起了厉色,道,随后,起步离去。 金礼急忙跟上。 金熙低着头,绷紧着身子站在远处,身上的颤抖始终没有平息下来。 “少爷……” 金熙抬起头,泪光在眼瞳中闪烁,神色扭着,一字一字地问道:“荣叔,我就全错了?!” 金荣叹了口气,“少爷,你跟少夫人一样,都是一心为了金家,并不能说是错。” “可我还是错了?”金熙继续问道。 “少爷……” “荣叔,你也对我很失望是吗?”金熙转过身,看向门口的位置,问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是始终没有落下。 金荣看着他,眼底有着心疼,“少爷,少夫人的话有些重,你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少夫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少爷的退让未必就能够唤来族长释怀,而少爷最重要的责任是保存自己的性命,将金家的血脉传承下去!就算金家没了,少爷你也得活着!” “可我不想这样!”金熙咬着牙,脸色扭曲到了极点,“我是金家的继承人,我是父亲的儿子!当年父亲病重,我什么也做不了,父亲去世,金家风雨飘摇,我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我不想仍是这样!荣叔!” 泪水,终究还是落下,带着被迫成长的倔强与钝痛,“我宁愿与金家一同灭亡也不愿意苟且偷生!金家那般多人,想要留住一条金家血脉有何难?为什么偏偏是我?!就是因为我是长房嫡子?可身为长房嫡子,我却要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选择逃离,我有何颜面当这个长房嫡子?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下去?!如果我真的这样逃了,才是一个懦夫!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金荣心中震动,却还是道:“少爷,少夫人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的同意!”金熙咬着牙,“她是金家的主母,她可以暂管家业,可是她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将来!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父亲!” 金荣神色一僵。 “齐倾她是我的妻子!”金熙一字一字地道,“出嫁从夫,她没有权利操控我的未来!” “少爷……”金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挣扎半晌,“我们再跟少夫人商量,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如今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金熙目光决绝,知道金荣仍是没有认同他的话,不过不认同又如何?这是他的选择,谁也没有资格改变! 而且他也会让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或许是愚蠢,但是绝对不懦弱! 他一直都是在倾尽全力去当好这金家的继承人,当好金成业的儿子! …… 寿安堂 金夫人从昏迷之中醒来,第一时间便是寻找儿子,可是,却始终不见儿子的身影。 “熙儿是不是出事了?大哥,熙儿是不是出事了?族长他们是不是真的信了熙儿的话?!大哥你要救熙儿!” “姑姑你别着急。”一旁的柳铭开口,“表弟他没事!而且不仅他没事,齐氏也没事!” 金夫人一愣,“没事?” “嗯。”柳元点头,眉头紧皱,“熙儿没事,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那他去了哪里?” “去找那齐氏了!”柳铭回道,“表弟一听那齐氏没事,就跑去找她了!” “那个贱人怎么会没事?她怎么会没事?!”金夫人大怒,“族长他们没将她沉塘?!是因为熙儿的话?!” “那齐氏竟然……” “齐氏诡计多端,族长他们也拿她没法子!”柳元打断了儿子的话,“妹妹,熙儿被齐氏蛊惑甚深,你还在昏迷,他却冲去找那齐氏,若是让那齐氏继续活着,将来熙儿恐怕连你这个母亲都不认了!” 金夫人面色发白,之前到祠堂的时候,儿子对齐氏的关心,还有金荣的那些话……那个贱人竟然蛊惑的熙儿为她定罪,现在……她出事了,熙儿却不是在她身边守着,而是去找她!“不行!不行……我不能没有熙儿!绝对不行!大哥,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她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儿子绝对不能让齐氏小贱人抢了去! 绝对不可以! 她的儿子,她的命根,怎么可以让那个小贱人蛊惑了去! “可是现在连开宗祠都处置不了她……” “那我们就自己杀了她!”金夫人面色狰狞,厉声道,“大哥,弄死她!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我要她死!要她死!” “弄死她?”柳元面上诧异,眼底却闪过了一抹诡谲。 金夫人用力点头,“没错,弄死她!把她弄死了,便没有人蛊惑熙儿,更没有人败落金家!她该死!” “好!”柳元正色道,“只是这件事怕还需要熙儿的协助!” 金夫人一怔。 “妹妹,你且听我说……” …… 半个时辰之后,父子二人走出寿安堂。 “父亲,真的要这样做?”柳铭不安,他也是恨不得齐氏死,可是若是她在祠堂说的话是真的,那…… 柳元冷笑,眼底尽是怨毒,“齐氏若是不死,我们永远也别想得到金家!别说她的话未必成真,就算成真了,那又与我们姓柳的有什么关系?!满门抄斩也抄不到我们的头上!” 024 毒杀 金熙回到了金家,便从门房处得知了齐倾已然回来。 “少爷,可要去见少夫人?” “不去!”金熙凝着脸,去了也只是不欢而散,去做什么?!他不会因她的话而改变主意,她也不会因为他的决心而不认为他愚蠢!“我去看母亲,你去看着她,不要让她再四处乱跑!” 随后,拂袖而去。 金荣叹了口气。 到了寿安堂,金熙原本以为又会面对一场责问,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柳家舅爷不在这里,便是母亲也对祠堂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拉着他的手问他在书院过的好不好。 原先准备好的解释用不上了,心也不禁愧疚,他从不后悔自己选择,但是若是他坚持这样做,最失望的是齐倾,而最难过的便是母亲! “母亲,我很好。” 金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恨,什么叫很好?!这样傻乎乎地被齐氏蛊惑就是好?!一个人离家两年,去那鬼书院念什么书叫很好?! “母亲?”金熙蹙眉,发现了母亲的不对劲。 金夫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就行,熙儿啊,你……”牙,死死的咬了一下,涌上的怒火因为兄长之前的话而压了下去,“没吃午膳是不是?你陪母亲一起吃好不好?” 金熙看了她半晌,点头,“好。” 母子两人用了午膳。 膳后,金熙终究还是听到了母亲提起了齐倾,不过让他更是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厌恶她,怒斥她,而是让他去给她送莲子羹。 “母亲,这……” 便是舅舅没跟母亲说齐倾的坏话,母亲也不可能这般关心她! “午后天气更热,她为了金家殚精竭虑的也是很辛苦了,你去给她送一碗莲子羹消消暑。” “母亲……” 金夫人笑容满面,“去送吧!” 金熙沉默半晌,“好。”随后,提起了那食盒离开。 …… 汇通楼二楼的议事厅内,齐倾正见着方才被从祠堂接回来的金仁与金孝两位管事。 “委屈两位了。” “少夫人言重了,这是小人该做的。”金仁起身正色道,他是金家的家生子,一辈子就奉行一个原则,便是听令而行,虽说这次的命令有些不正常,可他还是听了,因为他相信老爷不会看错人! 金孝亦起身,“少夫人,此事如今闹得这般大,可要继续下去?” “自然!”齐倾道,没有犹豫,“我看过了统计的账目,基本也统计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还请两位尽快整理出来。” “可宗族那边……” “这事我会处理!”齐倾正色道,“你们只管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便是。” “是。”两人领命,随后起身行礼离开,同时,金荣进来。 齐倾看着来人,端起茶杯,“如果是要跟我说之前的事情,就不必了。” 金荣叹了口气,“少夫人也说过太过着急了的。” “你就当我言而无信吧。”齐倾搁下了茶杯,往外走去。 “少夫人,少爷在汇通楼外。”金荣继续道。 齐倾顿住了脚步,长眉一挑,“怎么?还嫌被我骂的不够?” “少爷手里提着食盒,估计是来给少夫人送吃的,已经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了。”金荣看着她,笑了笑,“少夫人,少爷心里并不想与少夫人争吵,少夫人想必也不希望与少爷势同水火。” 齐倾眯了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管少爷有没有资格当孩子,他都只是一个孩子。”金荣继续道,“他的阅历不足以让他达到少夫人的要求。” 齐倾沉吟半晌,随后起步走到了门口的栏杆前,往下一看,便在在汇通楼院子外面的庭院中徘徊的金熙,烈日之下,面色有些泛红,额上满是汗。 半晌,叹了口气,“走吧,去看看。” 金荣松了口气,无声地笑了笑。 眼前一阴,金熙抬头,看清来人,面色随之僵了,“你……” 齐倾神色沉静,已无上午在百花楼的凌厉,目光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道:“给我的?” 金熙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食盒,给她的?是,是给她的,可是…… 母亲怎么好端端让他来给她送莲子羹? 消暑? 母亲的性子,还有她对齐倾的厌恶…… “不是给我的?”齐倾蹙眉。 金熙猛然抬头,“不是!” “不是给我的?” “不是!”金熙又猛然道,神色有些慌乱,“是给你的,只是……只是……”话,不知如何说下去。 齐倾看了看他,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食盒。 金熙却猛然后退,许是退的过于的急,脚绊了一下,跌在了青石板的地上,而手中食盒也随之摔了,盒盖打开,一盅香甜的莲子羹撒了一地。 齐倾扬眉,“不想给便不给。”随后转身返回。 “齐倾!”金熙从地上跳起,追了上去,攥住了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齐倾转身,“不小心?” “是!”金熙咬牙,“不小心而已!我再去给你要一碗来就是了!” 齐倾看着他半晌,笑了,“我以为你恨我恨的要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恨你?”金熙恼怒,“是你太过分了!” “过分?” 金熙一窒,咬了咬牙挣扎半晌,方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金家好,可是……” “少夫人!”话,被金荣打断了。 齐倾侧身看向他,却见他正神色震惊地盯着前方,随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一只大白猫正正倒在地上挣扎着,而它的边上正是方才洒了一地的莲子羹。 这般情况…… “金荣,去看看!” 金荣当即上前,先是检查一番地上的大白猫,“死了!地上的莲子羹有被添过的痕迹,应该是吃了这莲子羹而死的。” “有毒?”齐倾问道,眸底深沉冰冷。 金荣没有回答,可神情已经很明显。 “我没有!”一直沉默的金熙猛然喝道,面色青白。 齐倾看向他。 “我没有!”金熙厉声喝道,浑身颤抖,眼眸泛红,“齐倾我没有!”说完,不待齐倾反应,便转身往疯狂跑了去。 “少爷!”金荣焦急喝道,看向齐倾,“少夫人……” 齐倾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地上,“不是他。” 金荣松了口气,“自然不是少爷,可是这……”谁会利用少爷来毒杀少夫人?! 齐倾抬头,看向金熙的方向,凛声道:“看来有些人是该离开了!” 025 母子 “少爷,夫人跟舅老爷在谈事情,少爷……” 金熙不顾下人的阻难直接冲进了屋内,浑身颤抖,面色青白可怕,通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金夫人,胸膛起伏不定,“母亲,为什么?!” 这就是她要给齐倾送吃食的原因?! 这就是她一反常态的原因?! 为了要她的命! 她竟然恨齐倾恨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金夫人见了儿子这般,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是欣喜,“那个贱人吃了?!” 金熙凄然一笑,心底的最后一丝奢望破灭了,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了,他却还是抱着希望,希望只是一个误会!“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般至她于死地!” “她死了是不是?!”金夫人却仍是沉浸在欣喜之中,满脸的笑容,“太好了,她终于死了!大哥,这个贱人终于死了!” 柳元神色高深莫测,“熙儿,你是来质问你母亲的吗?” 金夫人笑容一僵,随后方才缓过神来,看向儿子,欣喜转为了愤怒还有悲伤,“熙儿,你怪我?你为了那个贱人怪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金熙嘶哑着声音喝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母亲,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金夫人惊怒,“那个贱人这样蛊惑你,这样败落金家,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母亲!”金熙心神俱震,无法相信一向柔弱的母亲竟然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金夫人眼眸含泪,惊怒过后便是悲伤,“熙儿,你要为了那个小贱人不要母亲了吗?” “母亲!” “那个贱人她就是该死!”金夫人狠狠地道,像是恨不得将齐倾给生吞活剥了一般,“你舅舅说的对,只要那个贱人继续活着,不但金家会毁在她的手里,我也会没了儿子!不过如今好了!”她起步走到了儿子的面前,满脸欣喜:“熙儿,她已经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毁了金家,能够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 “是你!?”金熙目光转向了一旁端坐着的柳元,“是你让母亲这样做的?!” 柳元沉下了脸,怒斥:“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舅父!” “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可舅舅你也不知道吗?!”金熙怒极喝道,“齐氏在祠堂说的那些话,你不知道吗?连族长都不敢杀她,你却让母亲下手?舅舅,你是想让我们金家万劫不复吗?!” 齐倾拿金氏一族来威胁金氏一族,便是他也在去万花馆的路上得知了,难道舅舅会不知道?! “还是在舅舅的心里,金家的生死根本与你没关系,是啊!舅舅姓柳,就算金家满门抄斩了也抄不到舅舅的头上去!” “放肆!”柳元勃然大怒。 金夫人也怒道:“熙儿,你怎么跟你舅舅说话?!他是在帮我们,你不要再受那齐氏蛊惑了!” 金熙看向母亲,脸上扯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握着拳头,一字一字地道:“母亲,你可知道齐倾为何要冒着被族中沉塘的危险去捐献金家的一半产业?” “那是……” “不是她恶毒,也不是为了毁了金家,更不是她是那什么朝廷派来的奸细!”金熙没给金夫人说下去的机会,“她是在救金家!救金家满门!” “熙儿,你别听她蛊惑,她根本……” “母亲!”金熙仍是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我是真的受了她的蛊惑,可是母亲让我去送那盅莲子羹,就不怕这羹汤最后吃到了我的肚子里?!” 金夫人面色一白,“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金熙反问,眼底闪烁着泪光,神色绷紧,“既然齐倾能吃,为何我就不能?母亲就没有想过我不给她吃自己偷吃了?或者……我陪着她一起吃了!不是消暑吗?我自然也能吃!” 金夫人踉跄了两步,“这……这……” “你现在不是没事吗?”柳元冷笑。 金夫人就像是抓住了浮木一般,“对!熙儿,你现在没事就是了!你没吃,是齐氏那小贱人吃了!她……” “她也没吃。”金熙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如裂帛一般难听。 金夫人一僵。 柳元满脸阴沉。 金熙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满心的苦涩,半晌,决绝道:“母亲,你走吧。” “熙儿!”金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他这是要赶她走吗?! “金熙,你大逆不道!”柳元阴沉怒喝。 金熙跪下,抬头道:“母亲,金家如今危在旦夕,你跟舅舅走吧,我会让齐倾安排好,你还是可以安享晚年。” 金夫人疯了,“熙儿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竟然要赶母亲走!我是你母亲!熙儿我是你母亲!” “正因为你是我母亲,我才不想让你陪着我一起死!”金熙咬着牙,“若是金家避过了此劫,我会亲自去接母亲回来,若是过不了……母亲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忘了熙儿,忘了金家!” “熙儿——”金夫人浑身发软,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儿子要赶她走?!他竟然要赶她走?! “舅舅!”金熙咬着牙移过了视线,“母亲是你妹妹,终究是你妹妹,还请舅舅照顾母亲!” “是那个贱人!”金夫人猛然爬上前,狠狠地攥着他的手臂,优雅的面容此刻狰狞无比,“是那个贱人让你这样做的是不是?!是那个贱人蛊惑你是不是?!” “母亲……”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金夫人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冲。 “母亲!”金熙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柳元没动,站在了原地,面色阴沉如鬼,这都没死成?她这样都没死?!难道她是妖魔不成!? “母亲你不要这样!”金熙拦在了金夫人的面前,“母亲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了!” “你让开,我要去杀了那个贱人!”金夫人歇斯底里地喝道,“杀了她,你就不会再被她蛊惑!” “母亲——” “夫人,少爷,糟了,夫人少爷,糟了糟了!”这时候,一个下人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金熙猛然转过身。 金夫人也愣住了。 “夫人……少爷……官兵……很多官兵……将……将府邸团团包围住了!” 026 入狱 官兵?! 这般快便来了吗?!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颤抖,肃然问道:“少夫人呢?!” “啊……”下人愣住了。 “什么官兵?!怎么会有官兵?!”金夫人仍是歇斯底里,“好端端的官兵为什么包围府邸?是不是齐氏那个贱人?!是她做的对不对?!她让官兵来抓我对不对?!” “母亲!”金熙厉声喝道,“这跟你的事情没关系!” “熙儿!?”金夫人声嘶力竭,“你怎么可以……” “母亲!”金熙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说了这件事跟你做的事情没关系!你先回去!”说完,抬头看向身后神色莫测的柳元,“舅舅,请你照顾好母亲!”随后,转身便往外跑去。 “熙儿!”金夫人嘶声厉喝,可也没叫回儿子,整个人便如同崩溃了一般,跌在了地上,伤心欲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大哥!大哥大哥!”猛然转身看向柳元,“大哥你要帮我,大哥……” 柳元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随后上前将金夫人扶起,“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即便金家真的在劫难逃,也得先给他吐出些东西来! 他在金家三年绝对不能空手而回! …… 金熙急匆匆地赶到了汇通楼,便见齐倾从里面出来。 此时的她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之前的繁复的主母群裳换成了一身月白色的交领襦裙,头上的朱钗已然卸下,一半长发用玉簪挽起,剩下的披落在身后,没了之前的凌厉威严,而是一身沉静淡雅。 “你……” 齐倾见了来人,神色并无太大的变化,淡淡道:“你来了正好,我不需要再走一趟了。” “我不走!”金熙回过神来,厉色道,“齐倾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别想送我离开!” 齐倾神色微沉。 “我都给你下毒了,你还这般顾着我的生死做什么?!”金熙气急败坏。 “少爷……”金荣无奈。 而身后的金礼与金安却是诧异。 齐倾神色不动,“我说过这件事你没有……” “命是我的!”金熙冷下了神色,一字一字地决绝道:“你若是强行送我走,我出了蓉城便自行了断!” “金熙!”齐倾动怒。 “我不会走!”金熙抬着头挺着胸膛坚持,“你说我愚蠢也好,懦弱也罢,我绝不离开!齐倾,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更没有权利操控我的未来!你送我母亲离开!就当是还父亲当日对你的相救养育之恩,你送我母亲走就成!” “少爷……” “荣叔!”金熙打断了金荣的话,“母亲就拜托荣叔了!请荣叔务必安全送她离开!”说罢,对金荣深深一鞠躬,随后转身往外。 “等等!”齐倾眸子一沉,叫道。 金熙转身,绷着心弦直视她,“我不会走!” 齐倾怒意已经收起,眼瞳如古井一般幽暗深邃,半晌,问道:“你不后悔?” 金熙眼底一喜,认真决绝,“绝不后悔!” “好。”齐倾盯着他,“我如你所愿。” “少夫人!?”金荣震惊。 齐倾没有理会,起步走到金熙的面前,伸出了手。 金熙一愣。 “走吧。”齐倾道,随后牵起了他的手。 金熙猛然甩开了她的手。 齐倾皱眉。 金熙快速地将手往后背的衣裳一抹,抹去了手心的汗,然后在她开口之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心凉凉的,柔软却不细腻,反而有些粗糙,像是起了茧子。 齐倾凝视着他,眸子又深了几分。 金熙咬着牙压下了心头的微愣,“走!”随后便拉着她往前。 “少夫人……” “荣叔!”金礼拦住了他,“荣叔放心,少夫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就算少爷跟着去,若是真的出事,少夫人还是可以送少爷离开的。” 金荣一愣。 “少爷的性子倔。”金安也开口,“现在强行送他走怕真的会出事,跟在少夫人身边也未必是坏事。” 金荣看向金礼,“你确定真的安排好了?” “荣叔,少夫人什么时候妄言过?”金礼问道,“衙门那边早就打点好了,一旦出事,我们就即可送少爷与夫人离开!不过现在少夫人说还没到时候。” 金荣松了口气,神色凛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办好少夫人交代之事!” …… 金家前厅中,蓉城的城守刘晖亲自前来,一身青黑色官服的刘晖神色凝重,颇为威严,不过在见了齐倾后还算是客气,“金少夫人。” “刘大人,这是何意?”齐倾扫了一眼厅外的官兵,问道。 刘晖回道:“金少夫人见谅,这是府台大人的命令,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 “不知金家犯下何罪?”齐倾继续问道。 刘晖道:“公文上说金家涉嫌违背朝廷诏令哄抬物价。”说完,便又继续道:“不过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只是府台下了公文,本官不得不请金少夫人去衙门委屈几日。” “刘大人也认为齐倾犯下了这等死罪?”齐倾笑了笑,“所以才这般大的阵仗,生怕齐倾逃了去?” “自然不是。”刘晖道,“只是……这钦差大人在湖州,本官这也是没法子,不过金少夫人放心,本官稍后便上奏府台大人,为金少夫人做保,金家绝对没有任何违背朝廷诏令行为,便是钦差大人那边,本官也可斡旋一二。” “那便谢过刘大人了。”齐倾微笑,“既然是公事公办,齐倾也不好为难刘大人,这便与刘大人去走一趟。” “多谢金少夫人。”刘晖松了口气。 “我也去!”一直被忽略的金熙沉声开口。 刘晖这才注意到了身边的小人,“这是……” “金熙!”金熙回道,脸色有些难看。 刘晖一愣,随后方才想起了金熙是何许人也,“原来是金少爷。” “既然事关金家,那我也该去走一趟!”金熙压下了被视若无睹的不适,正色道。 刘晖讶然,看向齐倾,“金少夫人,这……” “还请刘大人通融一二。”齐倾道,“将我们关在一起。” 刘晖沉思会儿,点头,“这事好说。” “谢刘大人。”齐倾点头,随后低头看向金熙,“走吧。” 金熙握紧了她的掌心,“嗯!” 027 谢谢 齐倾与金熙被衙门带走,门口的官兵虽然撤了不少,只剩几个衙役守门。 然而,金府上下仍是人心惶惶。 金夫人在得知了儿子被抓走了之后,当场便晕了,寿安堂顿时又是一阵混乱。 疏通了门口的衙役,请来了大夫。 一番救治之后,金夫人方才幽幽转醒,醒来之后,便是惊慌失措地寻找兄长的身影,“大哥呢?大哥去了哪里?大哥呢?大哥——” “姑姑别急!”柳铭忙道:“父亲去打探消息去了。” “打探消息?” “对啊姑奶奶!”柳家舅母罗氏也道,神色担忧不已,“衙门的人说那齐氏违背朝廷诏令哄抬物价,老爷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氏?!”金夫人双眸猛然瞪大,满脸憎恨,“又是她!又是她!她怎么就不去死——” “姑姑现在不是说这事时候!”柳铭着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表弟救出来!” “对!救熙儿!救熙儿!”金夫人慌忙道,“铭儿,你去让你父亲回来,让他去救熙儿!一定要救出熙儿!” “姑姑放心。”柳铭握住了她发抖的手,眸底闪过了一抹精光,“父亲已经在安排了,只是这打点衙门的人需要银子……” “银子?”金夫人一愣,“我有银子,我有银子,紫鹃,快去将银子拿来!” 柳家舅母却道:“姑奶奶,这单单是你这私房钱恐怕不够,最好使能拿到账房的存银,还有,姑奶奶手上不是有好几处的产业吗?这违背朝廷诏令可是死罪,若是没有足够的银钱打点,恐怕……” “不!熙儿不能有事!他不可以有事!”金夫人惊的六神无主,面色发白,“账房的存银?产业?好!紫鹃,去将装契约的盒子拿来,还有去账房说我要账房所有的银子,快去!” “……是。” 柳铭看向母亲。 母子二人不着痕迹地笑了。 虽然这些跟金家的家产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 蓉城的城守衙门 刘晖亲自带着齐倾两人去了衙门北面的牢房,“委屈金少夫人,金少爷了。” 齐倾淡笑:“刘大人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何谈委屈?刘大人只管去办公务,无需为我们操心。” “那本官就先走了。”刘晖笑道,“金少夫人放心,此事相信很快便能够解决的。” “有劳刘大人。”齐倾颔首,回道。 刘晖点头,转身吩咐牢头:“照顾好金少夫人与金少爷。” “大人放心!”牢头打起十二分精神道。 刘晖方才离开。 “金少夫人,金少爷,委屈两位了。”牢头打开了牢房,躬身笑呵呵地道。 齐倾轻笑,“有劳。”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一点小钱,牢头大哥拿去喝酒吧。” 牢头笑呵呵地接过,“谢金少夫人,谢金少夫人。” 齐倾起步入了牢中,随后转身看向仍在牢房外的金熙,挑眉,“怎么?受不了了?” 金熙回过神来,快步走入了牢房中,满脸倔色,“谁说我受不了?!” 齐倾笑了笑,打量起了身处的牢房,一张木板搭成的床,床榻上放着一套新的被褥,此外还有一张四方桌,一张椅子,还有一盏油灯。 地上也是干净的,灰色砖头铺着地,不过因为天气炎热,整个牢房的气味还是不太好闻,但也看得出是收拾过的。 “衙门的牢房都是这样的?”金熙问道,语气诧异,他没进过牢房,可是这…… “你看不到对面吗?”齐倾看着他道。 金熙转过身,透过牢房的栏杆便看见对面的牢房却只有一地的稻草,别说桌子椅子了,便是床榻也没有,脸顿时青了。 “金少夫人。”牢头提着一壶茶水,还拿着两个杯子,“这里没什么好茶,金少夫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齐倾笑道,“多谢。” 牢头放下了茶水,笑呵呵地离开。 金熙看着牢头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齐倾,“你跟城守大人关系很好?” “你应该说是金家。”齐倾坐了下来,动手倒茶水。 金熙凝视着她半晌,“谢谢!” “谢我?”齐倾端着茶看向他,似笑非笑。 “是!”金熙点头,正色道,“谢谢你答应让我……” “你错了。”齐倾敛神道,“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让你跟着我来,不过是不想让你在外面胡作非为。” “你——”金熙气结,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没有胡作非为!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的认同,只要我觉得我是对的就够了!” 齐倾没回答,只是嘴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金熙没有理会她,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木床坐下,俨然要与她各自为阵似的。 齐倾无声笑了笑,没有继续为难他,眼帘低垂,沉思了起来。 …… 此时,金府所发生的事情已然传遍了金氏一族。 六大长老纷纷齐聚到了金成安的府邸,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他们虽然没有参与金家商行的运作,但是齐倾有没有哄抬物价,他们却还是知道一些。 自旱灾以来,金家旗下的米粮行一文钱的价格也没涨过,哪里来的违背朝廷诏令?难道齐氏私底下做了什么?! 金成安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六位长老,“齐氏既然是金家主母,那这件事自有她担待着,各位长老无需惊慌,且先回去,看看事态的发展。” 六位长老皆是满目忧虑,可一番议论之后,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不过成安,你是金氏一族的族长,这件事你也得担待起来,不能任由那齐氏胡作非为连累我们金氏一族!” “自然。”金成安起身道。 六人方才满腹担忧地离开。 而便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管家来报,“老爷,金荣求见。” “让他进来。”金成安沉默会儿道,神色越发的莫测。 028 喜欢 金荣入内,恭敬见礼之后,便说出来了来意,“……少夫人认为柳家舅爷若是继续留在金家,必定会给金家带来麻烦,所以请族长帮忙送客。” “若是我没有记错,没多久之前我才想将她沉塘。”金成安道,语气晦涩不明,“现在她却来让我帮她?” “小人出来之前,夫人已然命人去账房说要所有存银,另外柳家舅爷也在外与人商谈出售夫人名下产业一事。”金荣神色并无变化,继续道,“柳家舅爷乃夫人娘家兄长,金家除了族长,怕是没有人能够下令逐客。” “我为何要帮她?”金成安挑眉。 金荣抬头,“少夫人说若是少夫人过不了此劫,那金家便必定会落入族长之手,诚然,族长可以将其毁去,可既然要毁,自然是要全部毁去,岂能便宜了别人?” 金成安溢出了一声薄冰似的冷笑,“事到如今,她还在算计!果真是金成业养出来的人!” 金荣低头,“柳元怂恿夫人利用少爷之手对少夫人下毒,少夫人不在乎金家有个来打秋风的亲戚,但是绝对不容忍这般下作的手段在金家出现!” 金成安听闻此事神色上并无意外,嗤嗤冷笑:“是吗?也难怪她如此着急赶人!” “当时若不是忽然出现了那只大白猫,少夫人,更甚者是少爷,便会喝下了那盅莲子羹。”金荣继续道,“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金成安浑浊的眼眸越发的氤氲,“你想说什么?” “那只大白猫乃大姨娘所养。”金荣继续道,“所以少夫人相信族长会帮这个忙。” 金成安眸子一眯。 “如今衙门的人仍是守在府外,府中人心惶惶,金荣不便久留,告辞。”金荣没有继续,“还请族长出手帮忙。”随后,行礼离开。 金成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如同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让人始终无法看透,轻吐了两个字,“齐倾!” …… 入夜之后,牢头送来的晚膳,四菜一汤,两素两荤,还有一壶酒,这般丰盛的晚膳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在坐牢。 金熙便是知道牢头不会亏待他们,可见了桌上的晚膳,仍是有些傻眼。 金家在蓉城是有些地位,可怎么说也都是商贾贱籍,如今落难,没有被落井下石,还被如此厚待,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齐倾看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便要用膳。 “等等!”金熙猛然喝止。 齐倾顿住了动作,看向他,“怎么了?” “这菜……” “怀疑有毒?”齐倾挑眉。 金熙吸了一口气,“即使金家在蓉城有些地位,可是也不至于到这般程度!” “妄自菲薄!” “这是自知之明!”金熙恼怒,“金家再怎么富裕也是商贾贱籍……” “你父亲对刘晖有恩。”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眉宇微微蹙着。 金熙一愣,“有恩?”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如此淡定?”齐倾轻笑道,“刘晖未必能救我们,但是绝不会暗自加害我们。”说着,便动筷子。 金熙见状又想开口,可喉咙却不知道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若是不吃,便饿一晚上的肚子。”齐倾道,“这里可没有人给你送宵夜。” “谁说我不吃了!”金熙怒道,随即便端起了碗扒饭。 齐倾看了看他,“在褚家书院过的很不好?” 金熙一僵。 “别只顾着吃饭,这烧鸡做的不错。”齐倾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给他夹了一块鸡胸肉。 金熙低着头,沉默半晌,却是道:“我没有给你下毒。”可说完了,便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间说起了这件事,明明是想要将责任担下来的。 “我知道。”齐倾回道,“下毒的是柳家舅爷。” “你……”金熙抬头,“舅舅他……” “放心,我没怪他。”齐倾淡淡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迁怒你母亲,若是出事,你们母子都可以平安。” “你——”金熙一口气哽在了胸口,“我说了你送我母亲离开就可以了!” 齐倾低头用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金熙咬着那块鸡肉,发狠的用力,又扒了几口饭,方才抬头道,“你不恨我舅舅?” “不恨。”齐倾看着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分别不过是有些人有底线,而有些人不择手段,面对有底线的人,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而面对不择手段的人,动怒生恨,不就是往对方脸上贴金?如此亏本生意,我不会去做。” “不生气不恨?”金熙不信,“他要杀你!” “对付回去便成。”齐倾答道。 金熙大惊,“你要杀了他?!” 齐倾笑了:“要对付一个人,最狠的办法不是要了他的命,而是让他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却一直只能看着,不能染指分毫!” 金熙怔住了。 “怎么?”齐倾挑眉,“被我吓到了?” “没有!”金熙想也没想,可说完了之后,便低下了头,继续扒饭。 齐倾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 许久,金熙方才抬起头,看着正低头喝汤的女子,动作优雅,神态闲适,仿佛不是身处牢房,而是在自家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舅舅的确是该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齐倾抬头,“想通了便好,否则我还真的担心金家会在你手里改了姓。” “你——”金熙忽然间觉得她一定很恨他,否则不会句句戳心,“齐倾,我没有怀疑你跟父亲有……有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齐倾看向他,眉宇含笑,“喜欢?” “我当时一时气糊涂了,所以才会……” “你没说错,我的确喜欢你父亲。”齐倾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道。 金熙面色大变,猛然起身怒道:“你怎么可以……” “可以什么?!”齐倾声音沉了下来,面容冷肃,“如此龌蹉吗?!” “你是我妻子!”金熙咬着牙,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齐倾冷笑:“你父亲救了我,养大了我,我喜欢他,敬仰他,钦佩他,不容有人侮辱他,有错?” 金熙一怔。 “我与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怎么样的关系,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你父亲!你觉得你父亲会将这般羞辱加诸到你的身上?!” 029 逐客 羞辱! 金熙的脸色骤然变白,“我……”呼吸转为了急促,辩驳的话被哽在了咽喉。 他怎么可能侮辱父亲?怎么可能会不信父亲?! 他只是一时气极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根本就是无心的! 是! 他根本就是无心的! 可是这些话,在她的凌厉的目光之下,终究一个字也说出话来。 “你可以对你祖父对你父亲失望,但是金熙,你给我记住了,他们不管再错再无耻,你也是他们的子孙!”齐倾继续道,“你对他们失望,甚至可以鄙视他们,可你的口中永远也不能吐出一句对他们不敬的话来,即使是无心的也不可以!” 金熙因她最后的一句话而颤了神色,最终,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她的这句话。 因为的确是,无心也不可以! …… 而此时的金家大宅内,亦是针尖对麦芒,这边不管是针尖还是麦芒,都不愿意退一步。 “你凭什么让我们离开?!”柳元满脸阴沉,“我是熙儿的舅父,如今熙儿仍在牢中,你让我们离开存什么心?!” “熙儿是我们金家的人,他的事情自有金家的人处理。”相对于柳元的阴沉愤怒,金成安却是平静无波,“柳家舅爷的确是熙儿的舅父,但是亦是外姓人。” “舅父大过天,你现在……” “柳家舅爷来了金家多长时间了?”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算起来也应该三年多了吧。” “是又如何?” “若是我没有记错,自从柳家舅爷来了金家之后便从未离开过。”金成安继续道,“不管是新年祭祀还是清明祭祖,柳家舅爷都未曾回去过。” 柳元眼底闪起了一抹暴戾。 “金家虽是商贾贱籍,但是也绝对不会陷他人于不孝之地。”金成安继续道,“所以,还请柳家舅爷返家。” “不行!”一道尖锐的厉喝传了进来。 金夫人在柳铭以及柳家舅母的搀扶之下快步走了进来,面色苍白,神色慌乱而着急,“大伯,你怎么可以赶我大哥走?你怎么可以?!难道你真的信了熙儿在祠堂说的话?你不要信他,他是受了齐氏那贱人的蛊惑才会胡说八道!” “弟妹,柳家舅爷是时候归家去了。”金成安沉声道。 “不行!”金夫人怒喝,“大哥还要帮我救熙儿,谁也不许赶他走,谁也不许!” “救熙儿?如何救?掏空金家的账房存银,卖去产业?”金成安沉声问道。 金夫人厉喝,“我是金家的夫人,账房的银子我可以用的,老爷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还有那些产业都是我的嫁妆……” “金家的账房存银没有家主的允许谁也不能动,至于那些产业,是成业转到你的名下给你养老用的!”金成安声音转为凌厉,“你可以支配这些产业带来的利润,可是没有权利让这些产业改了姓氏!” “你——”金夫人浑身颤抖。 金成安起身,面容冷肃,“金家可以毁在自己人的手里,可是绝对不能毁在外姓人的手中!” “那齐氏不就是外姓人,她不就是要毁了金家?你们怎么不杀了她?”金夫人歇斯底里,“如果你们将她沉塘了,那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熙儿也不会被抓!熙儿成了这样子,你们也有责任,我不求你们去救熙儿,可你凭什么阻止我大哥去救熙儿!那些银子那些产业都是用来救熙儿的,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不能卖?!” “金柳氏。”金成安沉声道,“这是宗族的决定,柳家舅爷走得走,不走也得走!” “不行!” “你是要与宗族对抗?” 金夫人浑身一软,再也站不稳跌在了地上,她不敢,不敢说出是字,可是熙儿怎么办?怎么办? “姑奶奶!”柳家舅母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她能不能涨点能耐?!为了自己的儿子就不能拼命了?! 柳铭一见金夫人这般便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目光着急地看向父亲。 “若是我不走呢?”柳元也起身道。 金成安淡淡笑了笑,“那我只好以金氏一族族长的身份去信柳氏宗族,让他们来接人。” “你不要逼人太甚!”柳元冷笑。 金成安看向他,“金家是金家人的地方,金家的人,纵使犯下了死罪,也只能由金家的人处置,柳家舅爷逾越了!” 柳元眼眸一睁。 “此事我不会报上衙门。”金成安继续道,“就当是全了金柳两家的姻亲之谊,此外,金家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罢,看向一旁站立的金荣。 金荣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盒子呈上。 “这是彭城布行的铺契。”金成安道,“权当是柳家舅爷这般多年为金家殚精竭虑的回报,另外,柳家舅爷为了金家少主三年来一直未曾尽到子孙之责,金家同样会送柳氏宗族一份谢礼,彭城的桑园往后就是柳家宗族的产业。” “你——”柳元面色阴沉的可怕,目光直欲噬人,“金成安,你欺人太甚!” 金成安接过了金荣手中的盒子,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你可知道这两年来为何这般多人对付齐氏,而无人对你动手?” 柳元神色扭曲如鬼。 “因为她是金家的人。”金成安目光凛然,“而你,不是。”随后对一旁的管家吩咐,“帮柳家舅爷一行人收拾行装,明日送他出蓉城!” “……是。” 金成安起步离开,对柳家三人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 金荣起步跟了出去。 走出金家的大宅,金成安方才停下了脚步,黑暗笼罩在他的身上,便是门口的灯笼也无法驱散。 “小人代少夫人谢过族长。”金荣拱手道。 金成安没有没有,只是嗤嗤冷笑:“谢我为她齐倾手中棋子?” “少夫人说,或许她并没有猜错。”金荣回道。 金成安没有再开口,起步继续离开。 ------题外话------ 亲们不要养文啊,编辑会记录跟文率的,养文会将这文养死的,每天都来逛逛吧 继续求收藏,收藏怎么就不涨啊? 啊啊啊啊 030 赢了 金家少夫人被捕入狱,这在蓉城可以算得上是一件极为轰动的大事,只是这轰动并未持续多久,另一件更大的事情便袭击了蓉城百姓的心。 随着旱灾持续蔓延,饿殍的数量持续增加,最可怕的后续灾难也冒出了苗头。 南方的一些受灾严重的灾县开始出现了瘟疫,便是目前没有波及到了蓉城,但是想着城外的饿殍,百姓还是开始恐慌。 蓉城城守刘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当即阻止了人去城外收拾饿殍,随之集中火化。 城外开始冒着一整天都不断的黑烟,而随之而来的还有灾民的疯狂,城门前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开始敲击城门。 而在城中的百姓也随着储备粮食的日益减少而越发的焦虑不安。 相比于这些消息,柳家人借着城外不安全死皮赖脸的留在金家便算不得什么了。 外面的消息如数传入了牢房,齐倾闻之,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仿佛在预料之中一般。 不过金熙却无法淡定,打破了多日以来的沉默,“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齐倾看向他,“怕了?” “没有!”金熙坚决摇头,“只是现在这样……”话没有说下去。 “这些事情不在我的能力范围。”齐倾道,“衙门自会处理!” “若是处理不了了?”金熙问道。 齐倾看着他,“你觉得呢?” 金熙一哽,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低下了头,若是处理不了,那后果是什么,谁也无法估计! 不,最严重的后果便是死! “你……不担心?” 齐倾抬头看着牢房上房的窗子,眼眸深邃幽暗,“我能做的已经做了。” 金熙沉默。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城外的难民汹涌,差一点便攻破了城门,城守大人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处理,伤亡无数。 之后便是蓉城的百姓也开始出现骚动,不过不是针对衙门,而是针对金家! 之前粮食充足,瘟疫没有出现,百姓看到的是金家的好,是金家在旱灾出现之后的善举,可当自身危机出现,当金家的米粮铺子卖光存粮,当金家名下的药材铺子因药材空缺而关门,百姓便开始相信金家真的犯下大罪,真的为富不仁。 当第一批百姓冲到了富丽堂皇的金府前怒骂的时候,形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金家大宅大门紧闭。 原本便倒下了的金夫人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更是起不来身,整日哭哭啼啼的。 柳元一家子没有离开,不过这时候也不耐烦去哄金夫人了,银子银子拿不到,产业产业卖不了,而金成安给的那些东西,虽说也有些价值,可是在那般情况之下给的,无疑是侮辱! “父亲,要不我们走吧?”柳铭也待不住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金家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柳元却仍是没有开口,就这样走?三年多的时间,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份侮辱?他如何能够甘心?! 金家,金成安,齐倾—— 可是,他的这份不甘心在不久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沈家被抄家的消息传到了蓉城。 “我们走!”柳元做出了决定,脸色却阴沉的可怕,“不过再走之前,我们也送金家一份礼物!” 守在金家三年多的柳家舅爷一家子离开了,不过并未离开蓉城,如今外边如此危险,这时候上路无疑是找死。 一家子在离开之时并未去跟金夫人告别,而当金夫人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绝望哭泣,亦不忘诅咒罪魁祸首齐倾,“齐氏,齐氏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而便在柳家舅爷离开之后没多久蓉城便传着安城沈家被抄家之后,安城那边的百姓便有充足的粮食以及药材,不必再惧怕灾荒与瘟疫,而且抄沈家的时候,还从里面抄出了许多的金银财宝! 财帛本就动人心,更别说在这等混乱的局势下,这流言一出,便又好几拨盗劫入府。 金荣将逮到的人送去了衙门,可是也无法阻挡贪婪的人心,盗劫依旧前赴后继,这偷入府中的盗劫还好处理,门口那些百姓的愤怒却无法平息,若不是门口还守着衙门的衙役,怕是金家大宅的大门早被砸开,还有些百姓去衙门那边求城守大人抄了金家! 不仅仅是金家的大宅,金家其他人的府邸也都出了状况,蓉城的金氏族人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金氏一族上下人心惶惶。 …… 一个一个坏消息传入牢房,齐倾的神色越发的沉静,双眸越发的深邃,周身都沉浸在了宁静的韵味之中。 可是,金熙却看的越发的胆战心惊,跟她待了这般多日,渐渐的也便发现事情越是糟糕,她便越是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惊,她,也是很担心的吧?是……真的没有法子……“你……” 他正开口,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是牢头来了。 “金少夫人,大人请您去一趟。” 齐倾手倏然握了握,随后起身,神色沉静地道:“好。” “我陪你去!”金熙当即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齐倾低头看着他。 “我陪你去!”金熙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坚决道,“齐倾,我陪你去!” 齐倾看了他半晌,点头,“嗯。” 两人起步往外,出了牢房,金熙见衙役将他们往公堂的方向引去,心,顿时沉下了湖底。 “怎么?”齐倾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着他。 金熙咬着牙摇头,“没事,走!”有什么好怕的,最糟糕的不就是死吗?这本来就是他预想到的最严重的后果! 齐倾没有继续。 衙役引着他们引到了公堂,却没有让他们进去,而是绕过了公堂,到了后面的后堂。 堂中坐着一个男子,相貌俊逸,风姿天成。 金熙愣怔了。 齐倾静默。 萧濯抬头,神情肃然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眉宇沉静,仪态从容,没有一丝的惊慌,眼底闪过了一抹复杂,“金少夫人。” 齐倾缓步上前,行礼道:“见过钦差大人。” 萧濯凝视了她半晌,不缓不急道:“金少夫人,你……”话静默半晌,方才倾吐两字,“赢了。” 031 知道 钦差大人萧濯驾临蓉城,给蓉城的百姓,乃至城外的难民都带来了生的希望。 萧钦差到了蓉城之后,先是命人在城外设立了一个难民营,让难民有了落脚之地,之后随行的军医入驻难民营,防治瘟疫。 城中亦是展开了瘟疫的防治工作,一切的药材所需都由衙门提供。 当然还有处理全城轰动的金家一案,经过钦差大人的亲自调查,证实金家并无任何违背朝廷诏令一事,相反,自从灾情出现之后,金家先后捐献五十万担粮食,可谓仁善之家。 而在不久之前,金家主母齐氏更是亲自冒险赶赴禹城面见钦差大人,言愿意捐献金家一半产业给朝廷作为赈灾之用,目前朝廷已经接受了金家的捐献,由钦差大人亲自处理此事。 如此大义之举,岂会为富不仁? 满城再次轰动。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了金家的确有传出了这样的一件事,而且因为这件事,金家宗族还开了祠堂,要将金家主母齐氏沉塘,不过没成功,之后,齐氏便被捕入狱。 见到了生存的希望,百姓便一反之前同仇敌忾的态度,纷纷称赞金家乃仁善之家。 可是,这名声对于金氏族人来说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什么鬼屁仁善之家,那捐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怒火,在沉默之中酝酿着,蔓延着,不过,还没找到发作的机会,便被一盆冰水给狠狠浇熄。 便在金家的捐献成功交付给了钦差大人之后次日,安城传来最新的消息。 沈家的案子盖棺定论了。 明昭大长公主诏令,沈家家产充公,嫡系满门抄斩,全族流放极南之地。 这个叱咤大齐商界的巨贾被彻底连根拔起! 金熙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饶是猜到了结果,可仍是一阵后怕。 “熙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金夫人见儿子面色泛白,忙问道,虽然儿子回来了,可是她却依旧缠绵病榻,因为她最恨的那个人也一样没事,还捐了她儿子的一半身家! 金熙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一旁的下人,“母亲,我有事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金夫人紧张道,“是不是又要去找齐氏那个小贱人?!熙儿你不能去找她,她会害死你的!” 金熙看着母亲,眼底闪过了失望和不解,他明明已经很详细地跟她解释了,为什么她还是认定齐倾会害她?难道除了舅舅,她谁也不信谁也不听,包括他这个儿子?“我不是去找她,我只是出去问一下沈家的事情。” “沈家的事情有什么好问?当初他们趁着你父亲去世欺负我们,现在死了活该!” 金熙苦笑于心,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他知道便是再解释,她怕也不会明白,“母亲,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不待她反应便转身离开。 “熙儿!”金夫人叫不住儿子,一脸伤心欲绝,随之便是恨怒,“都是齐氏这个贱人!” 若不是她,她的熙儿就不会这般不听话! …… 金熙赶到了汇通楼,便感觉到了整个汇通楼似乎比平日安静,自从他从衙门出来之后便一直在母亲身边侍疾,一步也没能离开过,但是他还是知道这段时间汇通楼很忙,几乎每晚都是灯火通明。 而现在…… “少爷。”金安从楼梯下来,见了金熙便过来行礼。 金熙整了整神色,“齐倾呢?” “少夫人在三楼的休息室。”金安回道,“少爷找少夫人有事?” 金熙没有回答他,起步上了上楼,随后便见日月阁旁边的厢房外站着的金荣。 “少爷?”金荣疑惑,“你怎么来了?” “齐倾呢?”金熙问道。 金荣回道:“少夫人在里面。” 金熙起步便要进去。 “少爷。”金荣阻拦,声音也放低着,“少夫人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这才躺下了。” “她住这里?”金熙一愣,可他记得当年她进门之前,父亲特意让人给她在后院修了一个园子,还亲自取名为倾园,跟他住的清院名字几乎同音。 金荣道:“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少夫人除了日常梳洗之外,便几乎不回倾园,原本少夫人该入住日月阁的,不过因为要供奉老爷的灵位,少夫人便让人将旁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作为休息之处。” 金熙心头微震。 “少爷来找少夫人可是为了沈家一事?”金荣问道。 金熙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嗯。” “少爷放心,金家已然度过了这场劫难。”金荣笑了道,“不然少夫人也不会如此安心休息。” 金熙看了看他,半晌后问道:“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嗯。”金荣道,“便是产业移交之后,少夫人也仍是在忧心,直到沈家的判决下来。” 金熙抿了抿唇,“我进去看看她!” “少爷……” 金熙没有继续,看向他,“她不想见我?” “自然不是。”金荣道,“只是少夫人难的睡的如此沉,少爷……” 金熙看向了眼前紧闭的房门,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荣叔,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金荣笑道:“少爷,少夫人便是生气也是因为紧张你。” “不是。”金熙摇头,看着他苦笑,“荣叔,我……我在万花馆说她跟父亲……” “少夫人知道少爷只是在说气话。” “在牢里,我又说了这事。”金熙苦笑,犹豫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道:“荣叔,我……我父亲跟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金荣面色微微一变,肃然问道:“少爷,你真的怀疑少夫人跟老爷……” “不是!”金熙断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父亲如此信任她,而她又为了父亲的临终嘱托如此的不要命……荣叔……”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我没有怀疑他们,我……只是……只是想知道……” 她心里想些什么!? 032 过往 对! 他就是想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荣叔,就不能跟我说说?” 金荣犹豫了半晌,“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年青城的商行与当地的士绅出了矛盾,老爷赶去处理,与对方约在了一间青楼中商谈,可最终谈崩了,而在老爷离开之时,少夫人拦住了老爷,说如果老爷替她赎身,她便可以为他解决眼前的难题。” 金熙讶然,“她自己找的父亲?” “嗯。”金荣点头,“当时少夫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老爷听了只觉得好笑,不过却也欣赏少夫人的胆量,还是替少夫人赎了身,之后便将少夫人交给了管事安排便离开了。” “父亲就这样走了?”金熙问道。 金荣颔首,“老爷去请一个朋友出面帮忙,不过对方却碍于那士绅在当地的名望婉拒了老爷的请求,可没想到回到了青城,商行的管事却说事情解决了。” “是她解决的?!”金熙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激动,“可当时她不是只有……只有……” “是。”金荣接话道,“当时少夫人只有四岁。” 金熙睁大了眼睛,四岁?!她四岁便能解决父亲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时老爷也是极为的惊讶。”金荣道,“少夫人又对老爷说,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希望能留在商行,少夫人说她只有四岁,需要一个地方活下去,而若是回家的话,恐怕又会被卖一次,希望老爷将她留下。” “她的家人为什么卖了她?!”金熙倏然动怒,“还卖去那等地方!” 金荣道:“老爷后来让人查过,少夫人的弟弟病了,少夫人的父母没有银钱给儿子看病,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便将少夫人卖了,而卖去青楼,银钱能够多上许多。” “儿子就是他们的骨肉,女儿就不是?!”金熙怒火上涨,“他们根本就不配当她的父母!” 金荣眼底闪过了一抹笑意,“老爷同意让少夫人留下,不过却提出将商行交给她打理,少夫人应下了。” “父亲为何要这样做?” “青城的商行对金家来说并不算重要,当时老爷也做好了若是挽救不了便撤的决定。”金荣继续道,“既然不算重要,老爷便想看看少夫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过少夫人毕竟是个孩子,所以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之后老爷每年去一趟青城,也不过是看看结果。” “她成功了是吗?”金熙问道。 金荣点头,“嗯,金家的商行不但在青城活了下来,更以此为据点往西南扩张,老爷对少夫人便越发的欣赏。”顿了顿,又继续,“少爷,老爷对少夫人只是一片爱才之心,并无其他,便是有其他,也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罢了,少夫人对老爷也只是尊敬,他们之间绝对没有族长所说的那些事情。” 金熙转过身盯着门,半晌,又问道:“所以父亲才让她当金家的主母,让我娶她?” “老爷信任少夫人。”金荣道,声音染了淡淡的哀伤,“后来老爷得知自己时日不多,便拿了当日赎身之恩,多年来的养育信任来要求少夫人嫁入金家。” “所以,她是为了报恩才会嫁入金家?”金熙说道,声音有些低沉,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似得,“难怪她会为了完成父亲的嘱托而这般不要命……” 她很敬仰父亲吧? 也对他很失望吧? “当时少夫人并不同意。”金荣却道。 金熙一怔。 “少夫人说要保住金家,保护少爷你并不需要嫁入金家。”金荣继续道,“老爷大可认少夫人为义女,这般少夫人一样可以帮助金家。” “她不想嫁?!”金熙瞪大了眼睛。 金荣眼底的笑意更浓,继续道:“不过老爷不同意,义女便是冠上了金家的姓氏,上了族谱,将来也始终是要嫁出去的,而且,金家从未有过女儿掌家的先例,更别说是义女,唯有嫁入金家,成为金家的媳妇,成为主母,才能名正言顺地掌管金家。” “她……”金熙吸了口气,“为什么不愿意嫁?” “少爷。”金荣眼底的笑意泛上了嘴角,“当时少夫人不过十一岁,而少爷也不过五岁,就算少夫人再聪慧,也不可能一口便应下的。” 金熙低下了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金荣看了他半晌,“不过不管少夫人因何而嫁入金家,如今她都是您的妻子,少爷,那些质疑少夫人与老爷之间关系的话永远不要再说了,生气了不能说。” 金熙抬起头,“我知道了!”随后转过身看着门,静默半晌,道:“我进去看看她。” 金荣这次没有阻止,笑道:“少爷轻声点。”随后转身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金熙吸了一口气,方才缓步踏入,屋子不大,一眼便能看尽了,而且布置极为的简单,屋子中央一套桌椅,左侧是一躺椅,右侧边上便是床榻。 此时的床榻上正和衣躺着一位熟睡的少女,平日威严凌厉的眉宇柔和了下来,甚至有了稚气。 也怕是只有这一刻,方才能够让人记起她只有十四岁。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着她沉睡的样子,桂城那日,牢房中的那段日子,可她的睡容却是第一次这般的柔和安稳。 “齐倾……” 金熙轻轻地低唤着这个名字,心底深处似乎有一股热流缓缓涌出。 夜幕降临,星辰密布。 齐倾从睡梦中醒来,便是屋内一片黑暗,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了身边有人,猛然坐起身,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星辰之光,依稀可以看清床边的小小身影,“金熙?” 033 夜谈 “嗯……” 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声音,证实了来人的身份。 齐倾皱眉,“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不点灯?还是我又睡了很久了?” “没有……”金熙回道,随后转过身似乎要去点灯,不过许是因为太暗了,所以绊倒了什么。 齐倾下了床榻,“你站住,我来!” 人影没有动。 齐倾熟悉地走到了烛台前,取了火折子点了灯,昏黄的烛火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金熙那一脸的尴尬迥然,“你怎么来了?” “我……”金熙有些不知所措,“我来看看你……” 齐倾端详了他会儿,“因为沈家的事情?” “嗯……”金熙低着头。 齐倾继续问道:“不用害怕,沈家的结局不会发生在金家身上。” “我没有害怕!”金熙猛然抬头,正色道,“我……我只是……”话没说完,便被肚子发出的一阵咕咕响打断,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我只是肚子饿了!” 齐倾审视了他会儿,道:“既然饿了,就回去吃饭了。” “你不饿?!”金熙忙问道。 齐倾看着眼前明显不对劲的金熙,沉默半晌,心里轻叹了口气,道:“有点。” 终究还是个孩子。 她将他的异常归咎于后怕,可却又硬着头皮不肯承认,这才这般别扭。 “那我们一起吃!”金熙眼中似乎闪烁起了一抹亮光,“我去让荣叔摆膳食!”说着,便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齐倾摇了摇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这还要多长时间才能等到他长大? …… 金熙很快便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荣叔说这都是你喜欢吃的。” 齐倾坐下,“饿了便吃吧。” 金熙看着她冷淡的反应,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嗯。”低头扒着饭,就跟在牢里的那些日子一般。 “你母亲的病还没好?”齐倾问道。 金熙听了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理不出来,“嗯,大夫说还要养些日子。” “那你就好好照顾她吧。”齐倾道,“不过我不希望柳家的人再回来。” 金熙面色一僵,“舅舅他们……” “他们还在蓉城。”齐倾看着他,“我们被放出来之后,他们便想回来,是我让人拦住了。” 金熙苦笑,“荣叔跟我说……之前那些谣言是……他们放出来的……” “所以他们不适合再回来。”齐倾道,“你可以接济他们,但是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金熙苦笑半晌,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难受,正色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无法改变,可我不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还有母亲那边……我会好好的劝!” “嗯。”齐倾应道,“沈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你。”金熙道。 齐倾挑眉,有些诧异,“相信我?” “是!”金熙看着她,静默会儿,又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齐倾问道。 金熙犹豫会儿,“就是……就是我说你跟我父亲……我真的没有觉得你跟父亲……荣叔跟我说父亲只是将你当成晚辈一样照顾,你也只是将父亲当成长辈一样敬重,我之前是气糊涂了,我……你还在生气?” “我很忙,没时间为了这些事情生气。”齐倾轻笑,容颜柔和了许多。 金熙送了口气,“你不生气就好!这个好吃,你吃!” 齐倾看着他的模样,无声失笑,还真的是个孩子。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渐渐地变得融洽许多,用完了晚膳之后,齐倾便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金熙看了看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父亲的事情?” 齐倾一愣。 “自我有记忆以来,父亲便很忙,除了他病重的那一年之外,每年……我见父亲的时间或许还没有你多……”金熙声音有些低沉。 齐倾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 齐倾转身起步走出了屋子,夜里的清风散去了一些闷热,站在栏杆前凝望着满天的星辰,缓缓回忆,“你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金熙站在她的身边,抬头看着她沉浸在回忆中的容颜,听着她缓慢的讲述,心里生出了一股名为孺幕的情感,渐渐地席卷全身,后来,又被一股凉凉的悲伤笼罩。 “金熙,你该为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而自傲。”齐倾看向他,缓缓道。 金熙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如果父亲还活着,那就更好。” “人生在世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父亲虽然走了,可始终会活在你的心里。”齐倾淡淡笑道,转身看向远处的星辰,“或许他现在在某个不知名的时空继续活着。” 金熙没有因为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惊讶,却因为她眼底的眸光流转而微微震了心神,忽然间想起了那日回蓉城的马车上,他告诉她,父亲临终之时让他只相信她一个人之时,她眼里的流光溢彩,便是知道自己不该这般想,可是还是忍不住,“你……” 齐倾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金熙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金熙,想问什么便问,金成业的儿子难道连问一个问题都畏畏缩缩的?”齐倾皱眉。 金熙盯着她,又挣扎了许久,方才咬着牙,“父亲不会对你……那你呢……”问完,便后悔了,“我不是……” “还是这事。”齐倾却没有动怒,淡淡笑了,“或许早几十年遇上你父亲,我会。” 金熙面色一白,随之气急败坏,“那是不是说你早几十年遇上我父亲,你就会成为我母亲?!” “也不一定。”齐倾继续淡淡笑道,声音却多了一种历尽岁月洗礼的沧桑感,“两个人便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便是生了情意,可也未必能够走到一起,男女之情从来都是脆弱的,出身,经历,性格,人生观世界观,许许多多的因素都在无时无刻地冲击着,或许很快便会破裂,所以才会有千年修得共枕眠一说,便是真的成了眷属,也可能成为怨偶,若是我早几十年遇上你父亲……不,那时候的金成业却也不是几十年后的金成业,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金熙脸色好转,莫名地松了口气。 齐倾愣怔了一下,失笑道:“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随后,转移了话题,“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你不生气?”金熙问道。 齐倾摇头,“没有,回去休息吧。” “你心情很好?”金熙又问。 齐倾耸耸肩,脸上恢复了一丝少女的娇俏,“或许吧。”或许他说得对,因为笼罩在金家头上两年多的危险过去了,她的心情很好,很轻松,所以才会跟他说了这般多。 金熙笑了,“你不回去休息?” “睡了一整天,还如何睡?”齐倾摇头,“回去吧。” 金熙又看了她半晌,确定她真的没有生气,才点头:“嗯,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不等她回答便起步离开,没走多远便又忽然停下。“齐倾!” 齐倾看向他,“还有事?” “如果我们这次输了,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是死同穴?”金熙问道。 齐倾神色愣怔。 “不是吗?”金熙却继续追问,神色认真严肃,像是在问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齐倾收敛了神色,“我不会让你死。” “我是说如果!” 齐倾道:“那也不会,如果我们被斩首,估计也没有人给我们收尸,我们的尸体会被扔到乱葬岗,成为野兽的果腹大餐。” 金熙的脸顿时一青,“你——”话,没有说下去,气匆匆地拂袖离开,他是疯了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034 私事 看着愤怒而去的背影,齐倾笑了笑,转身走入了日月阁,静静站在了金成业的灵位之前,半晌,方才舒了口气,笑道:“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少夫人只是做到了一半。” 齐倾转身,看向门口的金荣,语气有些无奈,“荣叔,你非得泼我冷水?” “少夫人的确只是完成了一半。”金荣入内,微笑道,“少爷还没长成。” “你说的对。”齐倾舒了口气,似乎有些惆怅,“及冠之龄,还有十二年。” “少夫人。”金荣敛去了微笑,“少爷就不值得你留下?” 齐倾眉宇微蹙。 “少夫人在金家这般多年,就丝毫没有留恋?”金荣继续问道,“少爷如今虽让少夫人失望,可他毕竟还小,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 “荣叔,真的到了这一日,你觉得金家还需要我吗?”齐倾笑道。 金荣道:“你是少爷的妻子,金家的少夫人,今日怎么会不需要你?” “荣叔。”齐倾失笑,“别人说这话还能说的过去,可这话从你口中出来,我怎么听得有些别扭?” “少夫人……”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不说这事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金义也该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你安排一下,我先见见他。” 金荣看着眼前的少女,半晌才道:“是。”还有十二年不是吗?三年的时间留不住她,十五年,总该可以吧? …… 次日,金熙在陪母亲用了早膳,便寻了一个借口去了汇通楼,今日的汇通楼没了昨天的安静,众人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少爷。”金安从楼上走下,见了金熙,便过来道:“少爷怎么过来了?” 金熙看了看他,“你们在忙什么?” “哦。”金安笑道,“少夫人让我们将各地的商行产业重新整合,另外沈家没了,沈家那些生意,少夫人也让我们注意一下。” 金熙点了点头,“她在楼上?我去找她。”说着,便起步。 “少爷!”金安叫住了他,“少夫人不在。” 金熙停住脚步,“不在?” “是。”金安回道,“一个时辰前少夫人出府了。” “出府?”金熙皱眉,“她去哪里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她又跑去哪里了?! “这个小人不知。”金安回道。 “你也不知道?” 金安点头,“不过少爷放心,荣叔跟着,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可不是有瘟疫吗?!”金熙急道,“有什么事情非得让自己去?!她是金家的主母!” 还有,他不是说了今天来找她的吗?她没说一声就出去?!她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金安回道:“少爷,蓉城内并未出现瘟疫,城外的难民情况也控制的很好。” 金熙心里一阵烦躁,“你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猜也猜不到吗?” “少爷……” “好了!”金熙没有继续为难,“你们忙,我走了!”便转身离开,不过却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去找管家,让他备马车他要出府。 管家一脸为难,“少爷要去哪里?” “去……”金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匆匆走来的门房打断了,脸色顿时一肃,“出什么事了?!” “少爷,是金忠大管事来了。” 金熙一愣。 …… 而此时的齐倾正在城东的一间民宅内,见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金忠口中被齐倾排除异己给赶出金家的金义。 金义今年五十,有些矮小,且又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弥勒佛,“少夫人。” “义叔辛苦了。”齐倾笑道,随后屈身一福,“这两年委屈义叔了。” “少夫人这是什么话?”金义笑道,“小人是金家奴,便是为金家鞠躬尽瘁也是应该的,这些事情哪里能说是委屈?不过幸好没用上小人!” “当日做的那场戏虽说是为了让退路铺的更加隐秘,但终归是委屈义叔了。”齐倾笑道,“如今事情结束了,义叔也该回来了。” 金义笑道:“少夫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义叔果真是明白人。”齐倾见他说破,也没有隐瞒,“我的确是还有另一件事想要义叔帮忙。” “少夫人请说。” 齐倾敛去了笑意,“我要沈家的造船术!” 金义诧异,随即蹙眉,“少夫人,如今抢夺沈家的地盘,会不会太惹眼了?” “不瞒义叔,这事并非为了金家,而是我的私事。”齐倾道,“不过运输一直是金家的薄弱面,若是能够改善,将来便可以节省许多的支出。” “沈家的产业都被查封了,在福州的造船厂也必定在其中。”金义回道,“少夫人可有详细的计划?” “义叔愿意帮我这个忙?”齐倾问道。 金义笑道:“少夫人是金家的主母,便是私事也是金家的事,少夫人开口,小人自然不会推却,而且,小人这时候回金家,不管是对金家还是对少夫人都是不好。” 当日那场戏除了真正的目的之外,也起到了另一个作用,那便是树立少夫人的威信。 如今他若是回去,不仅少夫人的威信会受损,若是当日的安排泄露出去,怕是会激怒朝廷。 “义叔。”齐倾苦笑,“你这般说我真的无地自容了。” “少夫人严重了。”金义道,“能够为金家尽心尽力是小人的福气,少夫人尽管吩咐就是。” 齐倾也没继续矫情,敛了神色,应道:“好。” 035 家乡 “忠叔,你的伤还没有好全,怎么来了?”金熙赶到了前厅,便见到金忠坐在厅内,从他苍白的脸色上便可以看出,他的伤并没有好全。 “少爷!”金忠连忙起身,可方才站起,却便开始摇晃。 金熙赶忙上前,“忠叔你先坐下!” “少爷!”金忠抓着他的手,神色激动,“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忠叔。”金熙安抚道,“我没事,你不用自责!” “不!”金忠却摇头,“是老奴的疏忽,让少爷差一点就……都是老奴不好,老奴该死!老奴对不起老爷……”说着,便要跪下来。 金熙赶忙阻止,“忠叔你别这样!当日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而且当时你拼命保护我,你怎么对不起父亲了?忠叔别这样!” “是啊父亲!”身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也赶紧上前,“少爷没有怪你,你就先坐下吧,别让少爷担心。” 金熙也接话,“对!忠叔,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伤的这般重的,若是你再这样让伤势恶化,我就更加内疚了!” “少爷……” “忠叔,先坐下来吧。”金熙打断了他的话,“坐下来说话!” 金忠这才坐下,只是愧色却没有减,“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很好!”金熙笑道,“本来想去看忠叔的,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走不开。” “老奴听说了……”金忠眼眸微红,“都是老奴没用,让少爷受苦了!” “我没受什么苦。”金熙继续笑道,“忠叔你也别多想,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会没事的,你就安心养伤。” “少爷……” “父亲。”一旁的青年又继续道:“少爷都这般说了,你就别再继续说什么了,省的少爷难过。” “你闭嘴!”金忠神色一转,训斥道。 青年低头。 “忠叔,海哥说的没错。”金熙正色道,“事情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忠叔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伤,将来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忠叔帮忙的!” 金忠看着金熙,神色仍是有些激动,半晌才认真道:“少爷放心,只要有老奴在一日,老奴一定会护少爷周全!” “我相信忠叔。”金熙笑道。 金忠神色又转为了悲愤,“只是可惜这次老奴没有帮少爷保住那一半家业,老奴……” “忠叔!”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此事的来龙去脉我都一清二楚,齐倾这样做也是我同意的,往后忠叔便不要再说这事了!” 金忠一怔。 “父亲!”一旁的金海也是着急道,“少夫人这般做想来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沈家的事情吗?少夫人估计也是被朝廷逼的没法子,才会……” “海哥!”金熙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有些厉,“捐献一事是金家自愿的,你这番话是在致金家于不忠不义之地!” 金海面色一变。 金熙看着眼前的父子,认真严肃,“捐献一事已尘埃落定,我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再有人拿这件事攻击齐倾!忠叔,她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金家!” “少爷……”金忠脸色更是难看,心里生出了一抹不安,才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少爷便已经对那齐氏如此信任了?! “忠叔。”金熙缓和了语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分辨十分对错,而且齐倾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忠叔也能如待我一般待她。” 金忠心绪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熙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他的伤情,不过也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大约一个刻多钟之后,便道:“忠叔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不如先回去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金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少爷……” “海哥,你送忠叔回去吧。”金熙转向金海,“现在城里虽然还没有出现瘟疫,可忠叔有伤在身,还是要小心点。” “是。”金海应了话,随后便对金忠道:“父亲,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让少爷担心。” 金忠看着眼前金熙,沉默许久,方才缓缓道:“少爷长大了。” “忠叔,我知道你关心我,也请你放心,我懂得照顾保护自己的。”金熙微笑道,“真的。” 金忠笑了笑,却有些苦涩,“少爷,无论什么时候老奴都会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金熙笑道。 送走了金忠之后,金熙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知道忠叔是在关心他,可是……在经历了这一个月的事情之后,他却似乎有些害怕这种关心。 “少爷,可还要出府?”管家上前问道。 金熙看着门外肆虐的烈日,无声苦笑,“不去了。”他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 齐倾在一个时辰之后方才离开了那民宅,上了马车,金荣便忍不住开口,“少夫人要沈家的造船术何用?” “荣叔觉得我假公济私?” 金荣摇头:“自然不是,您的金家的主母,自然有权使用金家的资源!只是沈家的造船术一直都是他们的命脉,朝廷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这时候去跟朝廷争……” “荣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连累到金家的。”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说了。”齐倾淡笑道。 金荣看着她半晌,“少夫人就不能告知原因?” 齐倾笑了笑,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的深邃蓝天,幽幽道:“为了圆一个梦吧。” 金荣一愣。 “或许梦圆的那一日,还能……”齐倾的话没有继续,眼眸蒙上了一层氤氲。 找回那魂牵梦绕的家乡。 十年了,她一刻也不曾忘记过的家乡。 036 邀请 金熙一直在汇通楼等齐倾,可等到了快午时,寿安堂那边派人来说金夫人找他回去用午膳了,还是没等回齐倾,那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了。 汇通楼的下人都不禁担心少爷会不会又要找少夫人麻烦。 等不回来人,寿安堂那边又派人来找,他不得不离开,不过这才出了汇通楼的院子,便见了齐倾的身影,当即怒气冲冲地冲了上去,“你去了哪里了?!” 齐倾因他这般一吼而微微蹙眉,“怎么了?” “我昨晚上说今天来找你,你没听到吗?”金熙见了她的反应,怒火更盛,“你跑去哪里了?!” 齐倾看了看他,却是问道:“找我有事?” “你——”金熙气结。 “少爷,少夫人是有事才出去。”金荣忙调解,“而且昨晚上少爷也没说什么时候来,又是那般晚才回去,少夫人便以为少爷早上不会来。” 齐倾看了他一眼,不禁叹息,为了让她留下,他还真的不留余力。 金熙一愣,面色变了好几变,盯着齐倾问道:“真的?” “你找我有事?”齐倾没回答问题,而是问道。 金熙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似得,极为的难受,“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说完,便一阵懊恼。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是分明是她没将他放在心里,就算是出去了,让人告诉他一声或者交代一下去哪里不可以吗? 他是没说今天什么时候来,可谁规定他昨晚上很晚回去便不能早上过来? 还是她觉得他晚上睡晚了,早上就起不来这般没用?! 齐倾看他的眼神的确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不过许是心情不错,也没跟他计较,“可以。” 金熙那口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你——”话被气的说不出来。 “用午膳了没?”齐倾无奈。 金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没有!” “那一起吧。”齐倾便道。 金熙听了这话胸口像是吹进了一股凉风,将那闷气驱散了去,“你要跟我一起用午膳?” “你不是没用吗?”齐倾反问。 金熙嘴角勾了勾,“是!” “少爷!”身旁的寿安堂下人听了赶紧小声提醒,“夫人还等着少爷呢。” 金熙面色一僵,方才想起了这事,看了看那下人,又看了看齐倾,犹豫不决。 “既然你母亲找你,便去寿安堂吧。”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说完这话,便后悔了,“还是不要了,我去陪母亲就成,你自己吃就是了!” 让她陪他去跟母亲用午膳,他脑子傻了不成? 就算是她不恨母亲,母亲却是恨极了她,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陪母亲用了午膳就过来,你不许再四处乱跑!” 齐倾失笑,没与他争辩,“我下午不出府。” “嗯!”金熙满意了,方才随着下人离开。 金荣继续为主子刷好感,“少爷很关心少夫人。” “这不是关心,而是缠人。”齐倾道,“就跟孩子缠着他的母亲一样。” 金荣面色一僵,“少夫人……”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他父亲,便一定会做到,他及冠之前,我不会离开。” 不过若是他等不到及冠了,她倒不介意提前放手。 大齐男子二十及冠,可是一般十五六岁便能够当家作主,金成业的儿子,便是比不上他,也不会太差吧。 金荣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走来的管家给打断了。 “少夫人,方才衙门送来了一封信。” 齐倾收敛了神色,伸手接过了管家递上来的信,“谁送来的?” “是衙门的主簿大人。”管家回道,“说是城守大人亲自吩咐的。” “人呢?” “送信之后就走了。”管家回道,“说是衙门忙,就不多留了。” 齐倾颔首,“你下去吧。” “是。” 齐倾低头看了手中的信,信封上面写着金家主母亲启,字体雄浑有力,自成风骨。 “这似乎不是刘大人的字迹。”金荣开口道。 “的确不是。”齐倾回道,隐约猜到了信出自何人之手,动手打开了信,果真印证了心中猜测,眉宇间浮现了一抹凝重,抬头看向金荣,“萧濯邀我去安城观沈家行刑。” 金荣面色一变,“少夫人去吗?” 在澄清金家无罪之后萧濯便离开了蓉城赶赴其他地方视察,之后产业移交的时候又回来了一次,但也只是逗留了一日便走了,如今忽然来信邀少夫人去安城,还是去观刑,这到底有何深意? “我能不去吗?”齐倾笑了笑,沉静深邃的眼瞳深处泛起了一抹厉色,“去准备一下,待会便出发。” “可少爷……” “不出发就赶不及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金熙那边让人跟他说一声就是。” “……是。” …… 金熙回了寿安堂,便是路上千叮万嘱去找他的下人不许泄露他去了哪里,可金夫人一早上没见到儿子,还是打听到了他去了哪里,自然又是一番哭诉闹腾。 金熙不得不花费口舌安抚。 金夫人耳根子软,这是她的缺点可有时候也是优点,不如说现在,金熙安抚一番,她便听了,怒火也过去了。 母子两人用了午膳之后,金熙又走了。 金夫人自然不允,问他是不是又要去找齐倾,然后便又是那番他不能去,齐倾会害死他的言论。 “母亲,孩儿的确是去找齐氏。”金熙正色道,“孩儿才是金家的主子,之前孩儿不在没法子,现在回来了,自然要接触商行上的事情,我去找齐氏只是为了了解商行的运作,将来好顺利接手家业。” 金夫人愣了愣,随即眼中一亮道:“对!熙儿你一定要盯着她,不许她再做出祸害金家的事情!金家的一半身家已经被她给败了,剩下这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败了!熙儿你去找她,找出她祸害金家的证据,然后将她赶出家门!” 金熙苦笑于心,“母亲放心,我知道了。” 金夫人这下子安心了,没了兄长在,儿子便是她的主心骨,她也相信她的儿子一定能够斗赢那齐氏! 磨蹭了半个时辰,金熙终于脱身了,可是等他到了汇通楼,却得知齐倾出府去了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她不是说不出府吗?!” “少爷……” “她去了哪里了?!”金熙面色铁青地怒道。 汇通楼的下人将一封书信交了出来,“这是少夫人留下的。” 金熙压下了怒火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一个激灵。 037 安城 钦差萧濯邀请她去安城,还是去观刑?! 捐献一事不是已经决绝了吗? 银子产业他们也收了,还让她去做什么?而且还是观刑! 行刑有什么好观的?! 那是砍头! 安家嫡系少说也有上百口人,那般多人砍头,他让她去看什么看?! 这事情能看吗?! “少爷……”一旁的下人看着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也打起了鼓,“荣叔说他会保护少夫人的,让少爷尽管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金熙怒喝道,随即转身便往外走,直接去找了管家,说要去安城。 管家的脸更加不好看,“少爷,您要去安城?” “嗯!”金熙凝着脸,“你备马车,我们马上出发!” “少爷!”管家有些着急,“从蓉城去安城需要三天的时间,如今外边到处都是难民,还有瘟疫,少爷您不能去!” 金熙听了这话面色一青!难民,瘟疫,可那萧濯还让她去!这分明是不怀好意!“让你准备就准备,说这般多做什么?!” “可是……” “你若是不准备,我自己去!”金熙直接道。 管家当即道:“少爷你先稍等,小人这就去安排。” “不许告诉我娘!”金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厉色道:“若是让我知道你去跟我娘说了,你这个金家管家就不用当了!” “少爷……这事若是不告诉夫人,到时候夫人追究下来……” 金熙抿了抿唇,“你去准备就是,这件事我去跟母亲说!” “这……” “这什么这!快去准备!”金熙厉色喝道,随后便转身去了寿安堂。 金夫人得知儿子要出府,还是要去安城,自然是死活不同意,她虽然病着,可外面到处是难民到处是瘟疫,她也是知道的。 金熙坚持己见。 金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同意。 金熙咬了牙,先哄住了她,第二天还是悄悄地出发了,而与他一起出发的除了随行车夫跟护院之外,还有金礼。 不过金熙在见了他的时候,又是一阵气急败坏,他以为他跟着齐倾一起去的,可没想到他没去,也便是说齐倾身边只有金荣一个人,这若是出事了,金荣一个人怎么保护他? 金礼却道:“少爷,是荣叔安排我留下的。”他自然也是想跟随在少夫人身边保护,可荣叔说少爷知道了之后可能会追上去,让他留下来保护。 如今,果真是被荣叔猜对了。 金熙一怔,荣叔知道我会去?等等,是荣叔安排的?“你说是荣叔让你留下来的?” “是。” “那齐倾呢?”金熙问道,声音有些僵硬,“她就什么也没说?” “这……” “信……”金熙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半晌,然后抬头,咬牙切齿,“这信也是荣叔留下的?” 金礼有些疑惑,不过看了一下信之后,还是回答,“这不是少夫人的笔迹。” 成了! 金熙咬紧牙关,她又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齐倾——” “少爷……”金礼觉得有些不对劲,“少夫人去安城是有正事,并不是……” “闭嘴!”金熙喝止了他的话,怒火怎么也压不了,“她就是心里没我!” 要不然不会连交代去哪里的信都让别人写! 不,或许她根本便没打算跟他说一声! 金礼闻言忙道,“少爷,你这话就冤枉少夫人了,少夫人这两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不是为了我!”金熙眼底泛起了一丝红,一字一字地道:“她是为了我父亲!是为了我父亲临终的嘱托!” 他就这般糟糕,糟糕到不值得她一提?! “少爷……”金礼还想说什么。 金熙便喝道:“我让你闭嘴!” 车厢中安静了。 金礼虽然想为女主人辩解一番,不过眼前这人也是他的主子,是金家未来的家主,便是他一向钦佩少夫人,也不好与少爷争吵,更别说这般的争吵或许还会火上添油,让少爷对少夫人误会更深。 从蓉城到安城,一路上金熙除了必要的言语,硬是什么也没说,脸色始终阴着。 到了安城,便能分辨出金家与沈家的不同了,同样是遭灾,同样是巨贾所在之地,可安城却比蓉城颓然许多。 蓉城虽然曾经乱过,但是整体的面貌还是好的,平静下来之后,便可见昔日的繁荣。 然而此刻的安城,却是死气沉沉。 行刑前一日,齐倾一行人到达安城。 沈家在蓉城有自己的地盘,金家在安城也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城西的汇源当铺便是金家暗中产业。 在当铺中等候的是早到一日的金义,“少夫人。” “嗯。”齐倾入座,“义叔一路辛苦了。” “不敢。”金义回道,“只是萧濯怎么会请少夫人来安城?是不是捐献一事出问题了?” “应该不是。”齐倾淡淡道,“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等见到了人便知道了,现在先不说这事,明日便是行刑之日,一切可准备妥当?” “都布置好了。”金义道,“只是明日沈从和一定会来?” “会。”齐倾肯定道,“就算他不来劫法场也必定会来送他的家人一程,而且,以沈从和的性子,必定不会无动于衷,明日法场一定会有一番热闹,你只需要带人暗中准备好就是。” “是。”金义领命。 齐倾看着他,眼眸微冷,“记住,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出差错!” “少夫人放心!”金义肃然回道,“少夫人先休息,小人再去仔细确认一下。” 齐倾颔首,待他离开之后,沉思半晌,沉声对金荣道:“荣叔,你去驿馆一趟。” 038 观刑 安城的驿馆从两天前便戒备森严,只为了保护钦差的安全,因为从查抄沈家开始,萧濯便遭遇了不知一次刺杀。 而至于凶手是谁,不用说也能猜到,也因为这般,安城的百姓对沈家更是恨之入骨。 “大人,外面有一人求见大人,说是金家主母的随从。” 萧濯从一堆文书中抬起了头,眼眸闪过了一抹幽光,“请他进来。” “是。” 金荣穿过重重的守卫,终于达到了萧濯的面前,不亢不卑地讲齐倾的信件送上,“钦差大人,这是我家少夫人的亲笔信。” 一旁的长随将信接过奉上。 萧濯打开,浏览了一遍后道:“你回去告知金少夫人,本官已经在望江楼上订好了雅间,届时请少夫人先在雅间静候,待本官监斩之后便前去相见。” 金荣神色不动地应道:“是,小人告退。” 萧濯目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信上字刚劲有力,气势雄强,丝毫不像出自女子之手,半晌,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交锋。 …… 金荣带着回复归来之时,齐倾正好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粉色的齐胸襦裙,外罩宽袖大衫,洗过的长发披在身后,容颜未加一丝脂粉,清雅的如入出水芙蓉。 “少夫人,刑场就设在了菜市口,从望江楼上可以清晰看见。”金荣道,神色有一丝的担忧。 齐倾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淡淡道,“他既然邀我前来观刑,所备的地方自然是能够看清的。” “少夫人……”金荣忧郁半晌,方才继续道:“沈家嫡系一共两百多人,这场面……” 齐倾抬头,轻笑道:“担心我吓坏了?” 金荣颔首,少夫人再早慧,可也是个少女,虽说去禹城的一路上也见了不少死尸,她也无惧意,可这死尸跟血淋淋的斩首始终不同。 齐倾抬手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波光粼粼的茶水,笑容仍是淡淡:“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少夫人是说萧濯要吓唬少夫人?” 齐倾没有回答,“没事的,就算看的清楚可也毕竟有一段距离。”说完,抬头看向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这两日天气越发的闷热了。” 金荣一愣。 “怕是要下雨了。”齐倾淡淡道,目光悠长,“看来连老天也帮着朝廷。” “少夫人的意思是……” “这百年难见的旱灾,朝廷一将沈家给灭了便下雨,这不就是说老天也在怪罪沈家?”齐倾淡笑,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和叹息,“看来沈家是注定要遭这一劫的。” “沈家不算冤枉。”金荣回道。 齐倾自然知道,只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罢了,不过这时候不是任由这种负面情绪蔓延的时候,“好了,这三日大家赶路也累了,今天便好好休息。” “少夫人,沈三一事……” “荣叔放心。”齐倾看向他,神色冷肃,“我不会拿金家冒险的。”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担心沈三会对少夫人不利!”金荣道,“当日在万花馆沈三便曾怀疑少夫人跟沈家被抄一事有关,如今您又来了安城,还跟萧濯见面,小人听闻自从沈家被抄之后,萧濯屡屡遇刺!” 齐倾眯起了眼。 “小人担心沈三劫法场跟行刺不成之后会将怒火转到少夫人身上,到时候少夫人会很危险!” 齐倾沉思会儿,“只要金义那边成了,就算他来找我也不会有危险,再说我身边也不是没人,放心吧。” 金荣看了看她,“小人还是去安排一下。” 齐倾没有反对。 金荣转身退下,这才出来便有随行的人上前禀报,“荣叔,金义刚刚的飞鸽传书,说他们明日便可到安城。” 金荣拧紧了没有,“少爷来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一直封着消息,这里没人知道。” 金荣点头,“明日少爷到了之后直接领他去望江楼。” “是。” …… 当日晚上,天越发的闷了,这股闷热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也仍是没有消息,不过往日烤着大地的烈日却被一层层阴云覆盖。 便在这般阴沉沉的天下,沈家嫡系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在沿街百姓谩骂,四面八方砸来的秽物之下狼狈地被押往刑场。 人生最后的一段路走的毫无尊严。 而在这之前,沈氏其他的族人已经踏上了流放之路,远离出生之地,未来客死荒蛮。 兴旺一时的沈氏将彻底被淹没在了历史之中,甚至可能历史中也不会有他们只言片语。 因为沈氏不过是商贾贱籍! 齐倾站在望江楼二楼的雅间窗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死囚被押到刑场,双手扣住了窗沿,面色少有的凝重冷厉。 这次金家可以用一半身家逃过一劫,可金家能有多少个一半身家? 商贾贱籍! 只要不脱离这个身份,将来的金家要么成为第二个沈家,要么渐渐衰败,直至彻底消失! 转身看向一旁的金荣,“荣叔,你说的对,我该做的还没完成。” 金荣正欲开口,雅间的门却忽然便推开。 金熙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齐倾沉下了脸,“你怎么在这里?” “你就不想让我在这里!”金熙冲到了她的面前,咬着牙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齐倾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了?!” 039 恐惧 齐倾听了这话,脸色更沉,“谁让你来这里的?你不知道现在有多乱?!” 金熙听了这话怒火更盛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我来安城是有正事,你在这里耍什么小孩子脾气?!”齐倾也恼了。 金熙咬着牙道,“你不是说我没资格当孩子吗?可你却一直将我当成小孩子!齐倾你那句话才是真的?!” “你——” “你出来之前跟我说一声会死吗?!”金熙怒斥道,身子颤着,“现在外面有多乱?!你还知道外面乱吗?!你还知道外面有瘟疫吗?齐倾你不将我放在心里,可是我担心你!我担心你也不成吗?!” 说一说完,齐倾愣了一下。 便是金熙自己也是愣住了! 担心? 他担心她?! 是又怎么样?! 他担心她不行吗?她是他的妻子,他担心她理所应当!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知道你觉得我碍事,可是你再离开之前连跟我说一声都不屑?!” 齐倾看着眼前满脸纠结的金熙,叹了口气,缓和了面色,“我不知让人告诉你了吗?” “你什么时候说了?”金熙冷笑,“连信都是荣叔写的!你若是有心亲自去跟我说一声又怎么样了?难道我们离的十万八千里?!还是你连跟我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分明是无心! 齐倾有些头疼,在她看来现在的金熙就像是一个被母亲扔下来又哭又闹的孩子,“你知道了不就成了,谁说有分别吗?” “你——” “少爷。”金荣见势不妙,开口,“少夫人当时也是着急出门,又 不想让少爷担心,所以才没有亲自告诉少爷。” “你又空写信她就没空?!”金熙不接受这个劝解。 齐倾揉了揉额头,“好了,是我疏忽了成了吗?” 金熙脸色并未好转,只觉自己被敷衍了,她分明是在敷衍自己。 “你若是还不满意,等回去了之后再说。”齐倾看了一眼金荣,似乎怀疑金熙跑来跟他有关,不过想着他对金熙的紧张,便又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让他冒险,“荣叔,你送他回当铺,等……” “我不走!”金熙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 齐倾看向他,“金熙,我没有心情跟你闹!” “我没有闹!”金熙压下了心里的怒火以及难受,“你是金家的主母,我是金家的未来家主,你能够来我为什么不能够来!”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齐倾的神色转为厉色。 金熙冷笑,“不就是看沈家行刑吗?!你能看我就更不能看!”说着,转身上前从窗外看下去,可这一看,面色骤然发白。 齐倾侧身看去,便见刑场上已经开始行刑了,十几个侩子手一刀下去,看脑袋就像是砍白菜死的。 凄厉的哀嚎声,惊呼声,纷纷传来。 血腥味在闷热的空气之下无法散发出去,一层一层地笼罩住了半座城池。 望江楼离刑场的确有一段距离,可便是这般看去也是一阵心惊,血腥味也同样慢慢地扑面迎来。 “别看了。”齐倾走到金熙的面前,伸出了手挡在了他的眼前。 金熙浑身一抖,身子也站不稳了,双腿一软便要摔下去。 齐倾伸手扶住了他。 金熙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般,好半晌方才僵着身子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眉宇微蹙,眼瞳中泛着担忧。 没有恐惧,唯有担忧! 对他的担忧! 他本该高兴才对,这便证明了她并不是没将她放在心里的不是吗?可是…… 她没有害怕,而他却差一点站不稳! 他说自己是金家的未来家主,是继承人,他在责怪她什么都瞒着自己,不让自己插手,可到头来,先承受不住的人就是他自己! 她说瞧不起他…… 齐倾见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眉头皱的更紧,“荣叔,你……” 金熙没等他说完话,便猛然车开了她扶着他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金熙!” 040 回报 齐倾没叫住金熙,只好转身看向金荣,神色有些厉,“你不是担心他被逼的太过承受不住吗?!” 她根本便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金熙,金荣也该清楚以金熙的性子,他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一定又会上跳下窜的折腾,而且,金熙从蓉城到安城一路上这般长时间,她竟然一丝消息也没得到! 这便是说是金荣插手了或者该说是他将人引来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 “少夫人。”金荣看着她,神色认真,“您不是也说少爷不该一无所知吗?” “你——”齐倾动了怒。 “少夫人。”金荣继续道,“少爷很关心少夫人,同时也希望少夫人关心他。” “你这是在谴责我吗?”齐倾冷笑。 金荣低头,“不,小人只是在尽一切的努力完成老爷临终嘱托。”说完,不待齐倾回应,便又道:“小人去看看少爷。” 随后,躬身鞠躬,起步离开。 齐倾怒意未消,却没有阻止。 …… 刑场的行刑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当侩子手落下最后一刀,沈家一案终于了结了。 血腥味充斥着城中的每一缕空气,阴沉沉的天如一只凶猛的异兽一般张开了嘴,想要将这安城给吞噬了一般。 当第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身官服的萧濯到了望江楼,便是没有亲自动手,可他的身上也是沾染了戾气,清新俊逸的脸上泛着丝丝杀意。 方才进雅间,便见一少女盈盈立于窗边,容颜淡淡,神态从容,那双沉静的眼瞳好似深潭一般。 “萧大人。”齐倾上前,屈身一福。 萧濯敛了神思,淡淡笑道:“金少夫人免礼。” “多谢萧大人。” 萧濯走向窗边,望着窗外远处仍在收拾的邢台,笑容散出了丝丝阴寒,“此处视线不错,不过金少夫人可受惊了?” “沈家罪有应得,萧大人替天行道,齐倾何来受惊?”齐倾上前,轻声笑道,“倒是萧大人用心良苦了。” “用心良苦?” 齐倾轻笑颔首,“沈家殒灭,往后湖州便是金家一人独大,一人独大,难免便会得意忘形,而得意忘形了,便会忘记了一些本该坚守的底线,若真的到了这时候,金家便会成为继沈家之后第二个祸害百姓的无良商贾了,萧大人一心为民,自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金少夫人见解果然独到。”萧濯笑道,眼底却又多了一层防备。 齐倾笑了笑,“不敢领萧大人赞赏,也是多亏了萧大人,齐倾方才有了这般远虑。”说完,福身道:“萧大人放心,只要齐倾一日为金家主母,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金少夫人。”萧濯笑容微敛,“你很聪明。” 齐倾淡笑:“谢萧大人夸奖。” “金少夫人既然如此聪慧,那何必在本官面前绕圈子?”萧濯继续道。 齐倾笑了一声,“萧大人,我何时绕圈子了?便是方才所说的错了,那也只是齐倾并未猜中萧大人的心思罢了。” “那本官是该庆幸自己没有被人猜透?”萧濯也笑了,却是晦涩不明。 齐倾没有回答,而是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要下雨了。” “的确。”萧濯接了她的话,“看来连老天爷也在帮京城那位。” “不也是在帮萧大人吗?”齐倾笑道,“此番功德,萧大人自然也有份。” “托少夫人洪福。”萧濯回道。 齐倾看着他,笑道:“萧大人言重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在目的之外打转,谁也没想主动出击,因为有些时候主动出击便意味着落了下风。 而这番暗争,最后仍是以萧濯落了下风结束,“金少夫人,闲话说完了,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吧。” 齐倾心中却无半丝获胜的感觉,而是更加的谨慎,以萧濯的出身,便是他再正直,再心胸宽怀,可是也不可能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示弱。 因为他是男人,是未来北方士林的魁首,这般的身份注定了他傲骨铮铮。 可如今他却示弱了,那便代表他想要从她这里,或者该说金家的身上攫取更多的利益! “齐倾洗耳恭听。” “沈家陨灭,往后大齐,尤其是南方商界怕就是金少夫人的天下。”萧濯道。 齐倾笑了笑,“承萧大人吉言。” “此次保存金家无疑是在虎口劫食。”萧濯继续道,“北方士林所付出的代价难以估计。” 齐倾眸底一冷,沉声道:“金家不搀和朝堂争斗!” “金少夫人。”萧濯却笑了,带着一丝嘲讽,“你已经搀和其中!” 齐倾眼眸沉默。 “褚家重归朝堂,南方士林重新崛起,即使不报当日之仇,为了生存也必定会与我们不死不休,褚家隐退的这些年,我们对南方的渗透其实并不多。”萧濯继续道,“所以如今更需要一根扎在南方的钉子!” 齐倾回道:“金家元气大伤,恐怕未必能够胜任!” “有金少夫人这样一个主母在,金家还有何事不能胜任?”萧濯反问。 齐倾笑了笑,“若是我不答应呢?” “金少夫人,你觉得你有资格拒绝吗?”萧濯也笑道,笑容添了冷厉。 这便是身为北方士林魁首的另一面,正直与温文之下的冷酷。 “金家的确没有资格拒绝。”齐倾笑的随意,借着笑容一敛,道:“不过金家却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萧濯眸色一暗。 “除了萧大人之外,金家还有两个选择。”齐倾继续道,语气从容,“一便是跟沈家一样灰飞烟灭,二便是……”目光清冽,红唇中吐出两个字,“褚家。” 萧濯眼底的暗沉溢上了脸庞,同时似乎隐隐浮动着一丝激赏。 “相信萧大人也知晓金家的未来家主在褚家书院念书。”齐倾笑道,“这意味着什么,萧大人想必也能够猜到。” 萧濯笑了一声,道:“本官虽不知金少夫人如何让褚家收下了一个商贾贱籍的学生,不过褚家书院并不代表褚家,而且如今褚家的领头人是褚随之,褚随之此人狂傲非常,金少夫人觉得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齐倾笑道,“所以我还是选择萧大人。” 萧濯神色难掩诧异。 “不过金家冒了如此大的风险,想来也该得到相应的回报。”齐倾继续道,“不知道萧大人能够给金家什么样的回报?” 萧濯收敛神思,“北方士林的庇护!” “金家为你们卖命,你们庇护金家,这是理所应当的。”齐倾嗤笑,“萧大人这便是小气了。” “那不知道金少夫人想要什么样的回报?” 齐倾敛了笑容,眸色凝定,一字一字地道:“我要金家脱胎换骨!” 041 也怕 惊雷,狂风,随之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上苍似乎要将欠了大半年的雨水全部还给苍生一般,便是安城旱灾的情况并不算是严重,可天降甘霖,仍是一阵欢欣鼓舞。 入夜,雷声减少,然而大雨却依旧不停。 齐倾站在屋檐之下看着眼前的雨帘已然一个多时辰了,纤细的娇躯在柔和的灯火之下却仍是显得清冷,沉静的容颜亦是如同蒙上了一层氤氲。 “少夫人。”金荣缓步上前,将眼前的少女从沉思之中唤醒。 齐倾转身,“嗯。” “金义传来消息,行刑的时候沈从和没有出现。”金荣道,“不过金义发现了一些痕迹,沈从和应该在安城,他让小人转告少夫人务必小心!” 齐倾颔首,“我知道了。” “少夫人,自从少爷回来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少夫人能否去看看?”金荣转移了话题,恳求道。 齐倾皱眉,“他现在在哪?” “在屋里。”金荣回道,眼底有着清晰的焦急与后悔,“午膳没动,晚膳也没动,一直没出来……少夫人,这次是小人莽撞了。” 齐倾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金荣松了一口气。 ……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从外面看进去一片黑暗,齐倾在门口站了会儿,方才抬手推门进去,没敲门。 进了屋内,透过屋外的昏暗烛火,可以隐约看见屋子的角落处有一个人影。 “少爷!”金荣见状当即想上去。 齐倾却拦住了他,“你先下去吧。” 金荣犹豫会儿,方才退了出去。 齐倾起步走到了烛台前,拿了烛台旁的火折子将烛火点燃,随后便见金熙屈膝坐在了墙角处,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没吓傻,知道有人进来的。 “怎么?还在害怕?” 金熙的身子在听了这话之后明显颤了一下,可却仍是没有抬头。 齐倾走到了他的面前,影子将他小小的身躯给笼罩住,“金熙,抬起头来。” 金熙仍是不动。 “若是没吓傻的话,就抬起头来!”齐倾的声音冷了下来。 金熙终是抬起了头,可脸色却是灰败,眼眸通红,里面蕴着多的有些让人忧心的思绪。 齐倾眉宇皱的更深,也终究是心软,蹲下身子与他对视,声音放柔,“不去想就不会害怕了。” 金熙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我很没用吧?” 齐倾一愣。 “我知道我很没用……我知道……”金熙灰败的脸上泛起了凄然之色,声音也是寸寸成冰,却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对自己,“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什么都不让我插手?我只会给你惹麻烦,只会激怒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齐倾眼底闪过了一抹诧异,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一脸凄凉自嘲的金熙,心里忽然明白,笑了道:“金熙,你这是瞎折腾知道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在为你害怕而觉得丢脸?还是认为害怕便是天大的耻辱?金熙,你的脑子便是用来想这些的?” “你——”金熙动了怒,“是!我就是这样没脑子,你便瞧不起我就是!” 齐倾轻笑道:“我从来不觉得害怕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更何况是那样的场面,金熙,你才八岁。” “你不是说我没资格当孩子吗?” “可你也还是只有八岁。”齐倾继续道,声音轻缓,“金荣也说的没错,之前我对你是太过苛责。” 金熙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高兴,反而是更加的无地自容,他很想让她不要再说了,他都认了他没用了,她还想如何?可是看着她沉静淡笑的容颜,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也害怕。”齐倾继续道。 金熙面色一僵。 “所以害怕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要是人,都会害怕。”齐倾起身,低头整了整衣裙,“起来吧。” 金熙脑子已然一片混乱,半晌才猛然起身,却是不信她的话,“你也害怕?!” “我有必要骗你吗?”齐倾笑道,“惹众怒的事情我是做了不少,不过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怎么会不害怕?” “可是那时……” “有时候便是害怕也不能表露出来。”齐倾继续道,“如果你偏要分出我哪里胜过你了,那便是我能掩饰自己的害怕,而我能掩饰我的害怕,则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而处理这件事,不能放任这种害怕。” 金熙脑子更是乱,被她的话绕的。 “想知道萧濯为何找我来吗?” 金熙神色一肃,“你说!” “我饿了,先吃了晚饭再说吧。”齐倾却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金熙愣了一下,心里一时间涌出了各种不同的情绪,让他的脸庞都开始扭曲了。 齐倾只当没看见,转身叫来了金荣,吩咐他去备晚膳,还要了酒,而金熙一直在发愣,脑子始终缓不过来。 晚膳被送上来了,颇为丰富,还有一壶美酒。 齐倾入座。 金熙也赶紧坐下,不过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盯着她。 齐倾端起了酒壶倒了一杯酒,随后送到他的面前,“来,准你喝一杯压压惊。” 金熙木然地接过,一口喝了,酒入咽喉,劲道直接呛了她了,“咳咳……” “呵……”齐倾却笑了。 金熙恼羞成怒,“笑什么笑!?” 成了,恢复了。 齐倾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心就笑了呗。” 金熙看着她的笑颜,怔住了。 042 选择 他见过她开心的样子,如汇通楼的那夜,可那时候她便是开心,也是在克制着,而现在,却仿佛放开了所有一般。 轻松的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担子。 “你……很开心?” 看着笑靥如花的她,他问道,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大声一点眼前的一切便会消失一般。 莫名的,他希望眼前的一切永远维持下去。 齐倾将他的神态全部收入眼底,继续笑着道:“嗯。” 金熙也笑了,紧张的神经渐渐舒缓,随即便生出了一种想要参与她这份喜悦的急迫,“萧濯……萧濯让你来到底是为何什么?” “跟我做一个交易。”齐倾没有坚持说要用完了膳之后才肯说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态度闲适的仿佛是在聊着一件极为寻常的闲事,“他希望金家能够当北方士林在南方的眼线。” 金熙面色却是一变,既是不敢置信,更是惊惶,在褚家书院两年,南方与北方士林之间的争斗他自然是听说过,萧濯这般做,便是要将金家卷入了这场争斗中,“你……你答应了?” “我没有办法拒绝。”齐倾回道,笑容敛去,神色严肃,“在找上萧濯的那一刻起,金家便没有拒绝的资格,而北方士林保下了金家,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如今在许多人的眼中,金家已然投靠了北方士林。” 金熙面色变了好几变,“可是这样,金家不是才走出了虎穴,又入了狼圈了?”这样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相信我吗?”齐倾问道。 金熙愣了一下,随后用力点头,“我相信!”生怕说晚了便又会伤到了她似得。 “那就相信我。”齐倾笑道,“你父亲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一样便是商人不做亏本生意!” “不能告诉我吗?”金熙问道,声音中压着着什么。 齐倾笑道:“自然可以。” 金熙又是一愣。 “你是金家的家主,你可以软弱,也可以害怕,更可以插手你想要插手的一切!” 金熙胸膛因为涌动的情绪而失去了原本起伏的节奏,便是听的真真切切,便是眼前的少女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可是他还是无法相信,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一味地将他排挤在外,现在却说…… “之前是我错了。”齐倾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当初我既然执意要让你来趟这趟浑水,便不该中途而废,不过这方式也是得改改,金熙,你是金家未来的家主,你可以犯错,但是不能磨灭了斗志,更不能因为无法驾驭之时便妄自菲薄。” 金熙眸色颤了颤,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我让你很失望吗?” “不是。”齐倾摇头,“这样的反应本就是你正常的反应,既然是正常的反应,便无所谓失望和不失望。” “可是……”金熙还想说什么,可是脑海中混乱的思绪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齐倾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萧濯既然要金家冒如此大的风险,金家理应得到相应的回报,我给出的条件就是让脱去贱籍,立良籍。” 金熙又是一脸的震惊,“这……这怎么可能?!”不是他不信她,而是自从大齐设定良贱籍之后,从来都只是良籍沦为贱籍,而未曾有过贱籍成为良籍的! 从来没有过! “萧濯答应了吗?!” 便是不抱希望,可还是不禁紧张,萧濯答应了吗? 齐倾笑道:“自然是答应了,不然我怎么会这般开心?” “可是……”金熙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激荡,“他……他能做到吗?”还是只是糊弄他们? “以萧濯的人品以及身份,他既然应下了,那必定会做到。”齐倾继续道,“而且,要做到这件事也并不难,他更没有理由拒绝。” “怎么不难?!” “金忠告诉过你之前我曾经认领了帝都房舍援建吧。”齐倾继续道,“朝廷诏令上言,若是商贾应诏,朝廷必定会重赏,当日的承诺,如今的一半家财,再加上北方士林的运筹帷幄,岂会不成事?” 金熙眼眸瞪的很大,看着她的目光便如同不是在看人一般,“你……你从那时候起便已经有这个计划了?” “你父亲最让他人佩服的便是他的眼光从来不会局限在现在。”齐倾笑道,“我这个学生自然也不能太差。” 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乱哄哄了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那……为什么是北方士林,而不是……” “褚家?”齐倾接话道。 金熙点头,握着拳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脑袋清醒,“我在书院的时候无意中得知……我能够进褚家书院……是山长亲自准的,是你吗?” 如果是父亲,便不会再他去世之后才送他去。 齐倾淡淡一笑,“我跟山长的确有些渊源。” “那为什么不找褚家?” “如今褚家为明昭大战公主所用,你可知道?”齐倾反问。 金熙点头,“我知道!好像是说褚家那个精彩绝艳的褚随之跟明昭大长公主打赌输了,褚家为明昭大长公主所用。” “明昭大长公主便是再大权在握,她也不是皇帝。”齐倾正色道,“假以时日,朝廷必定会行成以大长公主为首的一派与保皇一派相互对峙的局面,便是到时候大长公主放权,为了各自利益,两派之间也必定会有一场殊死争斗,褚家深陷其中,而只要大长公主没有取皇帝而待之的野心,那褚家的败局已定!若是大长公主将皇帝取而代之了,也不会让褚家坐大,而要制衡褚家,必定要用到北方士林,所以,萧濯是最好的选择。” 金熙脑子又乱了,他不笨,可是这些复杂的事情还是超出了他的驾驭范畴,“你……”话没有说下去,而是凝视了她半晌,忽然凛色道:“好!既然你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那我相信你!” 043 陪你 “这般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齐倾挑了眉笑道。 金熙一窒,随即有些气结,“你要卖的话早就卖了!”随即转了话题,“那萧濯让我们为他们做什么?眼线?是要监视褚家吗?你送我去褚家书院就是为了让我……” 话没有说完便顿住了,因为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问她。 “我不是说你……” “让你去褚家书院只有一个目的。”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便是念书。” 金熙有些羞愧,“我不是怀疑你……” “我知道。”齐倾应道,“这是正常的想法,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齐倾……”金熙看着她,心绪更是复杂,“我……”像是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该怎么说,怎么问,静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总之我信你就是了!” 齐倾笑容中添了一抹暖意,“金家还没有这个本事去监视褚家,至于需要付出什么,我会斟酌,总而言之不会亏本便是。” “嗯,我相信你!”金熙点头,随后又还有什么想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吃饭吧!菜都凉了!” 齐倾看了看他,淡淡点头,“嗯。” “吃这个,这个好吃!” “嗯。” “还有这个,荣叔说你喜欢吃这个。” “嗯。” “喝酒吗?我给你倒!” “金熙。”齐倾放下了筷子,“坐下来吃饭,我不需要你伺候。” 金熙脸一阵尴尬,“我……” “我说了你不需要觉得愧疚。”齐倾正色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除非你将我当成外人。” “当然没有!”金熙忙道,“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是外人!” 齐倾道:“那就坐下来吃饭。” “嗯……”金熙点头,“齐倾……” “食不言寝不语。”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丝失落,不过却还是点头,安安静静地填肚子,膳后,便又忍不住开口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齐倾端着茶盏消食,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丝毫减弱的雨势,“等雨停了再走。” “哦。”金熙也看向了门外的磅礴的雨帘,“这雨下了,旱情应该可以缓解了。” 齐倾点头,“应该会。” “那就好了。”金熙道,“若是再不下雨,灾情继续下去的话,恐怕南方真的会出乱子,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 齐倾笑了笑,“看来褚家书院也不完全是徒有虚名。” “你不待见褚家书院?”金熙诧异。 齐倾道:“倒也不能这般说,不过有些时候难免被名声负累。” “那……”金熙欲言又止,他想问她,如今金家投靠了北方士林,那他还应该回褚家书院去吗?可是……算了,她既然不说,便是让他继续去! 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桩苦差事,可若是他连这些苦楚都受不了,那就真的一丝用处也没有了,还怎么配当她的夫君!? 夫君…… 金熙的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热流,随之蔓延上了脸颊,渐渐的转为了酡红。 “怎么了?”齐倾发现了,问道,还没缓过来? 金熙猛然摇头:“没事!没事!”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莫名的慌张,咬着牙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他的事情他帮不了她,可是在褚家书院,他一定会好好待下去,不管多艰难也一定会! 齐倾蹙了蹙眉,虽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是见他神色之中并无阴郁,也没有深究,“嗯。”随后搁下了茶盏,起身道:“这几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嗯。” “对了。”齐倾又道:“我没亲自告诉你这事是因为荣叔已经让人转告你,而且当时时间也急,我便没有再走一趟,并非没有将你放在心里,往后我若出门会跟你说一声。” 金熙心头一喜,“嗯!” “休息吧。”齐倾笑了笑,随后便转身离开。 金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 回了自己的屋子,齐倾却是一脸的倦色。 “少夫人,谢谢你。”紧跟其后的金荣上前,躬身道,“这次是小人欠缺考虑了。” 齐倾看向他,“以后注意就是了。”随后又道,“不过这事倒也提醒了我,之前我觉得他始终还是个孩子,便该宽厚一些,不该逼他太过,可逼迫或许会毁了他,然而,漠视同样能够毁了他,经历了这些,他的心智都比寻常的孩子敏感脆弱。” 金荣顿时心惊,“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到。” “好在还不算晚。”齐倾道,金熙将来可以比不上他父亲,甚至可以碌碌无为,但是绝对不能失去自信,沉浸在自卑自嘲之中一蹶不振! 金荣感激,“多谢少夫人。”他知道少夫人方才那般与她的个性不符,可是她却做了。 “不用谢我,这本就是我的责任。”齐倾笑了笑,抬手揉着额头,“养个孩子真的不容易。” 金荣听了这话,顿时一阵错愕,随后便是苦笑,“少夫人,少爷他是您的夫君。”不是儿子! 如今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形,那分明是母亲教导儿子! 可少爷却一点没有察觉,还很高兴,这样少爷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让少夫人愿意留下? 齐倾却是但笑不语。 金荣很着急,可也没有继续,更没有想去直接跟小主子说,有些事情,他越是插手便越糟糕,比如说这次。 罢了,不是还有十二年吗? 待少爷长成,再说吧! “少夫人也累了,小人便不妨碍少夫人休息了,先告退。” 齐倾点头,许也是累了,待金荣走了之后,也熄灯休息,很快便入了眠。 夜越来越深,屋外,大雨仍是磅礴。 忽然间,一片雨声中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齐倾从睡梦中醒来,“谁?” “……我。” 齐倾皱眉,下了床榻点了灯,打开了门后,果然是金熙,“这般晚了你跑来做什么?” 金熙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白日里绑着的长发现在散开了,抬着头看着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我担心你会害怕,所以过来看看……” 齐倾闻言,似乎明白了过来,“还害怕?” “没有!”金熙忙道,“我就是担心你害怕!你不是说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你不需要陪我。”齐倾道,“若是你睡不着,我让荣叔去陪你。” “我来陪你!”金熙却坚持,小脸坚定,“齐倾你说害怕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齐倾皱眉,“你要跟我睡?” “不成吗?!”金熙道,声音很是急切,神色更是不自然,“你身边连个丫鬟婆子也没有,除了我还有谁可以陪你?!” 齐倾面色平静地看了他半晌,方才叹了口气,“好。” 金熙心头一喜。 “不过你不许尿床。”齐倾忽然间补了一句。 金熙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话没有说完便断了,随即便是气急败坏,“当时我才五岁!” “五岁还小?”齐倾挑眉笑道。 金熙气疯了,可是却无言反驳她的话,“就只有那晚上而已!我心里……紧张,又喝多了,才会……”越说,便觉得越是说不清了,最后干脆咬牙,“你不让我陪就直说,我走就是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竟然还记着,而且还说出来! 他是尿床了,还是跟她成亲当晚尿的,可也只有那么一次!而且现在他八岁了! 他不会承认新婚之夜尿床这世上估计只有他一个的! “站住!”齐倾却笑道。 金熙转过身,满脸的愤怒。 “进来吧。”齐倾转身,“关门。” 金熙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愣在门口好半晌方才咬牙做出了决定,抬脚走了进去,进就进,谁怕谁?! 044 妻子 金熙大步走入了屋内,转身关了门,声音有些大,像是在表达他少爷还在世生气一般,可这生气等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的时候,便顿时消了。 看着站在床边的齐倾,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方才谁怕谁的气魄不见了。 “很晚了,睡吧。”齐倾淡淡道,仿佛没看见他的不自在一般。 金熙顿觉脸庞一阵滚烫,“睡……” “你来不就是想要跟我一起睡吗?”齐倾看着他的目光添了无奈,这孩子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很晚了,你不累我还累了。” “我……”金熙咬了咬牙,方才的豪情壮志回来了,“睡就睡!”他还怕她吃了他不成?! 齐倾看着他一脸决绝地爬上床,有些哭笑不得,这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在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了,叹了口气,转身去熄灯。 “你干什么?!”金熙却喊住了她。 齐倾转身,“熄灯。” “熄灯?!” 齐倾看着他微白的神色,“不熄了。”起步走了过去,“睡进去点。” 金熙忙挪动着身子。 齐倾从容躺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金熙却仍是僵着身子坐着,瞪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齐倾,她……她就……就这样睡了?!“齐……齐倾……” “不要去想就不会害怕了。”齐倾缓缓道,却并未睁开眼睛。 金熙恼怒,“我说了我没有害怕!” “那就睡吧。” “我……”金熙心绪乱的厉害,心跳也快了不少,“我……”目光扫见了空荡荡的床头,“没枕头!” 齐倾还是没睁开眼睛,伸手拿出了枕着的瓷枕放在了他的那边,“睡吧。” “你不要?”金熙眼睛瞪的老大。 “一晚上不要紧。”齐倾道。 金熙额上开始冒汗,心跳更加的快,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齐……齐倾……” “若是不习惯跟我睡,我让荣叔来陪你。”齐倾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 “谁说的!?”金熙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激动喝道,“我说了我是来陪你的!”说完,摆好了瓷枕,便背过身躺了下来。 齐倾无声失笑,合上了眼睛。 金熙僵着身子背对了她许久,久的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方才轻轻地转过身,看向旁边安睡的少女,混乱的脑子渐渐清明,心跳也缓缓恢复了正常,方才的不知所措转为了淡淡心安。 心安…… 她说的没错,他是害怕,一闭上眼睛便想起了在望江楼见到的那一幕,一睡着,便梦见沈家一个一个地来向他索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可是现在…… 金熙悄然地挪动着身子,也没要那瓷枕了,挪到了她肩膀的位置,紧挨着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于她身上的热度还有那淡淡的馨香,方才舒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这一次,没有那可怕的一幕,有的只是她。 “齐倾……”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梦呓溢出。 齐倾睁开眼睛,眼里并无睡意,低下头看着靠着她蜷缩着身子的男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别砍我的头……”惊惧的梦呓传来。 齐倾抬起了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人砍你的头,有我在没人砍你的头……” 金熙脸上的恐惧在这般柔声安抚之下渐渐地散去,过了不久,便安静下来,双手也伸了出来,静静地抱着身边安心的源头。 齐倾却是苦笑,便是下雨了,可是炎热并没有驱散多少,这般像被无尾熊一般抱着,怎么会不难受?可是看着孩子安睡的脸,终究没有拉开他。 “跟你爹学了不做亏本生意,可第一桩亏本生意就是给你爹做的。” 为金家殚精竭虑还不够,还得小心翼翼地养一个熊孩子。 而金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脸上竟然浮现了笑意。 齐倾也笑了,轻声道:“做个好梦吧,金熙。” …… 次日,金熙醒来,却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猛然坐起了身,随后,便是慌张,目光开始找寻着熟悉的那人。 “齐倾!?” “醒了?”没等他下床,耳边便传来齐倾的声音。 金熙循声看去,便见齐倾正坐在前方的四方桌前,看那衣着和发髻,便是已经熟悉过了的样子,见到了人,他顿时安心,“你起来了?” “嗯。”齐倾颔首,“醒了就梳洗,盆里有水,自己洗,这里没有人伺候你。” “哦……”金熙笑着应道,便动手穿鞋子,可才穿了一只,便顿住了,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的不自然,抬头看向她,“你……我……” 支支吾吾的始终不成一句。 “怎么了?”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淡淡的神色,用力摇头,“没有!”三两下穿了鞋子便去洗漱。 应该没发现的! 应该是的! 应该是他睡着了之后便没有再贴着她的! 应该是! 可是他好像梦见了昨晚上抱着什么暖暖的软软的东西睡的,还梦见了她跟他说话…… 铿…… 手一慌,架子上的水盆摔了,水倒了一地。 金熙顿时愣了。 齐倾起身走了过来,看了看他,“在褚家书院不是也没人伺候吗?你怎么过了两年的?” “我……”金熙的脸涨红了,“我只是在想其他事情,不小心而已!” 齐倾凝视了他半晌,没有继续深究,“我去让人给你端新的。” “不用了!”金熙猛然道,“我回我屋子洗!我衣服还在那里了!”说着,便急匆匆地跑了。 齐倾却是叹了口气,这般莽莽撞撞的,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 金熙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关进了门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脸颊也滚烫起来,像是发烧了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就算她知道他挨着她睡又怎样?就算他不是做梦,而是真的……那又怎样?! 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对!齐倾她是我的妻子,我就算抱着她睡也是理所应当的!”一字一字地告诉自己,压下了心里的无措,嘴角随之往上扬。 妻子。 他喜欢这个称呼! “少爷。”门外传来了金荣的声音。 金熙转身开口,心情十分的愉悦,“荣叔。” 金荣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少爷你不舒服吗?为什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金熙笑着道,“我没事!荣叔你帮我打一盆梳洗的水来好吗?我好梳洗,还有,齐倾早上喜欢吃什么的?你帮我准备多些,待会儿我跟她一起吃早膳。” 金荣听他话说的中气十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好,小人这就让人准备。” 045 渊源 金熙快手快脚地梳洗穿戴,便又往齐倾的屋子去了,到了之后便见早膳已经摆上了,而齐倾正坐在了桌子旁,“等我吗?” 齐倾看了看他,“嗯,坐下来吃吧。” “好!”金熙笑着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早膳,一锅白粥,一碟饺子跟三个包子,还有几样小菜,都是很寻常的东西,“你喜欢吃这些?” 齐倾喝了口白粥,“出门在外能简单就简单,你若是不习惯……” “我习惯!”金熙打断了她的话,“这比在褚家书院的好多了!”说着,便端起了碗吃了起来。 齐倾看了看他,“那就多吃点吧。” “你也多吃!”金熙动手给她夹了一个包子。 齐倾笑着接下,“这雨怕是没这般快停,你待会儿写封信让人带回去给你娘,免得她担心。” 金熙闻言脸色僵了僵,“娘……娘她应该是很担心……”还有伤心,整了整思绪,正色道:“我待会儿就写!” 一顿早饭吃的温馨,早膳之后,金熙便去写信,齐倾则是去见了来求见的金义。 “沈从和离开安城了?”齐倾蹙眉,难道是她估计错了?还是低估了他? 不去法场或许是出于理智,只是就这样走了……这与沈从和的个性不符。 “消息确切。”金义道,“小人查到了他的行踪之后本来想寻借口接近他,可还没有动手,他就悄然离开了安城了,而且走的有些奇怪。” “没去找萧濯麻烦?”齐倾又问。 金义摇头,“如今驿馆戒备森严,沈从和根本无法接近。” 齐倾皱眉沉思半晌,“继续留意他的行踪。” “是!”金义领命。 …… 如齐倾所料,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日,雨势方才有了减弱的迹象。 而随着各地的消息一一传来,不但安城天降甘霖,整个湖州,乃至南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雨,也便是说,持续了大半年的旱情将会结束。 旱灾结束,各地的民乱便不算什么了,朝堂外部的危机即将解除,大齐皇朝的矛盾将会移回到了朝堂争斗之中。 而如今金家也被卷其中。 “齐倾!”金熙的一声叫唤将齐倾从沉思之中唤了回来,她侧过身,便见金熙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是在跟荣叔学算盘吗?”齐倾问道。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仍是不禁苦笑,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提出让她叫他打算盘,可她却告诉他,她不会。 当时他就懵了,这怎么可能?! 她连算盘都不会,父亲怎么让她当金家主母的? 可事实是,她真的不会,不,准确来说是不精通,她只会最简单的,至于为什么,荣叔跟他说,她的心算很厉害。 她不是学不会,而是根本不需要! 荣叔还说金家最好的账房先生与她比,也比不上她! 这样的人,他到底要多久才能比的上她?!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负面情绪,提起了精神,“刚刚才结束,荣叔说这事急不来,得靠多练。” “的确。”齐倾道,“荣叔的算盘还不算是最好,金家要论算盘,最好的当属金忠,等回去之后让他好好教你。” “嗯。”金熙正色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不过这事你学懂就好。”齐倾道,“不需要将心思都放进去,作为家主,该会的都得涉猎,但是不需要都精通,只要会用人就成,况且,待萧濯办妥了应下之事,金家将不再是商贾。” 金熙心里涌出了一丝激荡,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你让我去褚家书院,是希望将来我考取功名吗?” 脱了商贾贱籍,他便有了科举的资格! “这次倒是聪明了。”齐倾笑道。 金熙握着拳头,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等我回去跟娘说一声,我就马上回褚家书院!” 齐倾凝视着他会儿,“会下棋吗?” 金熙一愣,随后点头,“嗯,我在褚家书院学过。”说罢,又道:“不过我下的不是很好……” “没关系。”齐倾笑道,“走,陪我去下盘棋。” 金熙笑着点头。 虽然他说自己下的不是很好,可毕竟也是学过的,而且书院中教棋艺的也都是名师,可是一盘棋下来,他的自信又一次遭到了重创。 原本还打算让她几个棋子的,可事实上便是她让他几个棋子,他也一样赢不了她! “你什么时候学的?” 父亲会下棋吗? 记忆中父亲从未下过棋的! “跟父亲学的?” 齐倾摇头,“不是。” “那你跟谁学的?”金熙继续问道,她怎么什么都会?! 齐倾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我跟褚家书院的山长有什么渊源吗?就是因一盘棋而结下的。” 金熙面色大骇,脑海中浮现了一件书院里一直传着的事情。 几年前山长在游历的时候与人下棋,却输了,这是山长自被称为棋圣之后第一次输棋,而因为这件事,山长立下除非赢了那人,否则再也不会与人下棋的誓言。 “是……是你!?赢了山长的人就是你?!让山长不再与人下棋的人就是你?!” 这……这怎么可能?! 生意上的事情父亲可以教她,可是棋艺,父亲根本不会,便是会也不可能教的她这般厉害! 而且几年前她才多大?! “谁……谁教你的?!” “我赢了他让你很震惊吗?”齐倾问道。 金熙倏然站起身,激动不已,“那是山长!山长!他被称为棋圣?!”难道他不该震惊吗? “棋圣便不可赢过了?”齐倾挑眉,“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更不需要妄自菲薄。” 金熙激动的情绪尚未平息,心头又被她的话给震了震,“你……你跟我下棋……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你是金成业的儿子,你可以越不过他,但是绝对不能妄自菲薄,可以输,但是不可以觉得自己不行!” 金熙心里思绪百转千回,最后汇聚成了一道暖流,冲击着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我知道了……” 齐倾笑了笑,“很好。” …… 瓮城是湖州府台所在,如今的湖州府台高衍出身褚家书院,乃如今书院山长褚闳的嫡传弟子,属南方士林。 此时,在府台衙门的书房内,高衍在沈家的结案案宗上盖上了府台的印鉴,正是宣告这桩案子彻底盖棺定论,同时也宣告了南方士林重归朝廷中枢之后与北方士林的首战——落败! ------题外话------ 求个收藏,最近都不涨收藏,焦心…… 046 褚钰 成宗皇帝一朝,褚家退出朝廷,南方士林势力严重受挫,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南方士林的学子进入朝廷,只是在北方士林把持的朝堂之中,南方士林出身的朝臣,生存空间被无限地挤压。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步步高升的,自然便是真正有本事之人,高衍便是其中之一。 自入仕之后,在多方打压之下,他还是闯出来了,不到而立便任了一州之首,当然,若是没有这般多的牵制,他的前程还不止于此。 但这天骄之子这次却狠狠地载了一个跟头。 沈家一案尘埃落定,不仅仅宣告着南方士林落败,同时也是宣告着他遭逢了仕途乃至人生之上的第一个大跟头。 而让他载了这个跟头的人,归根结底竟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不过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还不是他这个当事人,而是另一个人,便是此时坐在了他面前的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此事就这样作罢?!” 男子有着一副好相貌,说是俊美如铸也不为过,他是褚闳的幼子,如今褚家第三代最出色的子弟——褚钰,而往往与好相貌、好出身随行的便是心高气傲,尤其还是一个自幼被捧着长大的轻狂少年,岂能容的下输给一个商贾贱籍出身的女子! 商贾贱籍本就卑微,还是一个女子,这简直是对褚家,乃至整个南方士林的侮辱! 高衍自然看出的怒意,不得不认真叮嘱,“如今金家处于萧濯的庇护之下,你不能妄动。” “难不成我们害怕他不成?”褚钰冷笑。 高衍却是平和地笑了笑,“我们自然不怕,而若是要跟金家算这笔账也是很容易,不过现在动金家无疑是与北方士林公然撕破脸,如今的局势不值得我们这样做,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还输的起,若是斤斤计较了,反而是落下成!最重要的是,老师来信说不许动金家,尤其是不能与金家主母齐氏对上。” 褚钰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父亲与那金家主母到底有什么关系?!” 将那金熙弄进书院,毁了书院的百年清誉还不够,现在还来信保人?! 高衍摇头,“我也不知,而且奇怪的是若是老师想帮金家,那开始便该来信,可偏偏是在等事情尘埃落定才来信,不过老师这样做必定有老师的道理!” 身为弟子,也唯有尊敬的分。 而且,那齐氏也的确是一个奇女子,真的对上了也未必稳操胜算,最终要的是,男子还大丈夫何必去为难一个小女子?! “输了是我们自己技不如人,事后报复非君子所为!” “不就是一个女人?”褚钰满目不屑,“父亲是……”话没有说完便断了,因为下面的话是对长辈的侮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卑贱的女子玷污自己的父亲! 高衍是何等人物,便是他没有说完也还是明白,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的同时心里也叹了口气,“师弟,别忘了褚家两代人都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这齐氏如何能与那人相提并论?”褚钰讥笑,“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师兄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当年谁有能想到那人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高衍轻笑,“师祖没有想到,师叔也没有,以出身论,齐氏的确比不上那人,不过乱世之时,英雄不问出身,而且能够得师父如此重视的人,必定有几分真本事在,师弟莫要让褚家三代都犯下同样的错误!” 褚钰的讥笑并未因为这番话而消减,甚至不屑在这般卑贱的人身上浪费口舌,长袖一挥,便起身道:“我走了!” “师弟要去往何处?”高衍起身道。 褚钰顿住了脚步,完美的唇角似笑非笑,“师兄放心,既然是父亲的命令,我自当遵从。” 金家,齐氏不能动,可他教训书院一个不经允许便私自离开的外院学生总是可以吧? 金熙是吧? 他会让他好好知道褚家书院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 安城的雨又下了三日,终于渐渐停了,而便在雨停的这一日,一封书信送到了金熙的手里。 金熙看了之后,面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怎么了?”齐倾上前,问道。 金熙看了看她,吸了口气,道:“是书院夫子来的信,说……说我之前离开书院没有经过书院的允许,若是我再不回去,就将我开除出书院……” “你没跟夫子说?”齐倾问道。 金熙脸色更是难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当时……当时很急……我担心,所以就忘了……” “后来也没有去信说明情况?”齐倾又问。 金熙头又低了一份,“我……本来是要写信跟夫子解释的,可后来忠叔来了,这事就耽搁了,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也没想起这事……”顿了顿,握着拳头抬起头来,决绝道:“你放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自己被赶出来的!” “让你什么时候去?”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回道:“立即。” “好。”齐倾点头,“那就去准备好,明日我陪你去走一趟。” “你……你陪我去?!”金熙心头一紧,面色也有些微白,“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你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齐倾看了看他,眼瞳深处泛起了丝丝氤氲,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思绪,“无妨,我本来也是要走一趟的,如今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去吧。” “可是……” “有问题吗?”齐倾问道。 金熙咬了咬牙,挣扎了半晌方才僵硬地摇头,“没有……”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不堪的一面而已…… 褚家书院…… 他过的日子比她所想的还好糟糕……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 047 书院 褚州,褚城,皆以褚姓命名,褚家在当地的名望有多高便可见一斑。 褚城在褚州不算大,可因为褚家以及褚家书院而闻名于世。 褚家书院位于褚城西郊的骊山之上,整个书院占据了半个山头,恢弘的气势如同它在南方士子心中的地位一般,是所有南方士子心驰神往之地,这里创造以及储备了南方最出色的人才。 书院分内外二院。 内院顾名思义便是关门弟子,要进内院除了才学之外,还需要行拜师礼,将来被归为褚家一派,乃褚家培养后辈的地方,所以基本上不是褚家的子弟便是跟褚家沾亲带故的,当然也有特例,但是无不是佼佼者的,如高衍之辈。 外院便是如普通书院一般的招生,当然,这里的学子也都是科举上的佼佼者,未来朝廷的栋梁。 外院依照年龄分了上中下院。 下院便是十岁以下的学童。 金熙便是其中的一个。 褚家书院招生不论贫富,却是认可朝廷的户籍制度,虽没有明文规定只能招收良籍的学子,但是自大齐良贱户籍制度设定以来,褚家书院从来都只是招收良籍的学子。 近百年来从未有过意外。 金熙却第一个。 站在山下仰望着眼前通往书院大门的长长阶梯,金熙的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个被誉为士子圣地的地方,给予他都是一些不甚美好,乃至不堪的回忆。 可是…… 金熙转过身看着身侧的齐倾,握起了双拳,深吸了一口气,决绝道:“我们走吧!”随后决绝地踏上了阶梯,他不能被赶出来,就算受再多的不堪也也不能被赶出来! 为了不让她失望,他就算受再多的委屈也不能被赶出来! 齐倾眸子微微一沉,起步跟了上去。 两人到达书院的大门,金熙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齐倾,方才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门。 这时候书院正在上课,莘莘学子的诵读声从墙内传出,让这恢弘的建筑更显书香气息。 半晌,大门旁边的侧门开启,走出了一个身着青灰色服饰的中年男子,头上抱着头巾,神色肃穆,“来者何人?” 金熙上前拱手,“学生金熙。” “金熙?”中年男子原本平静的眸光闪烁了一抹诧异,随后便仔细打量着了眼前之人来,神色中添了谴责之色,“你就是金熙?” “学生是。”金熙对这样的态度依然习以为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学生奉夫子之命回来告罪。” 中年男子又打量了他半晌,方才点头,“懂的告罪,还算有一丝可取之处。” 金熙面色微微一僵。 “这位姑娘是?”中年男子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齐倾,问道,态度倒也没有轻视,不过眉头却是皱着,似乎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金熙没等齐倾回答便正色道:“她是我的妻子!” 中年男子一愣。 “若是没有问题,请放我们进去。”金熙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道,他可以接受他们给他的一切轻视与侮辱,但是这些不该是齐倾受的!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倾,目光有着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还是放行,“请。” 金熙心中诧异,因为他竟然用了请字,不过并未表露在脸上,转身看向齐倾,“我们进去吧。” 齐倾笑了笑,颔首,“好。” “嗯。”金熙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仿佛流过了一股清泉一般,翻滚的心绪瞬间平静了下来,他走上前,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我们走!” 齐倾点头,扫了一眼那中年男子,方才起步随他进去。 进了书院的大门,还未到学生真正学习的地方。 金熙熟门熟路地领着齐倾往外院而去,到了外院,又是一道门,开门的人见了金熙,脸色比方才那中年男子更加的不好,而且一眼便认出了金熙了,“金熙?!” 金熙身子一紧,“王伯,我来见夫子。” “哼!”被唤作王伯的开门人冷哼一声,“让夫子亲自去信让你回来,你的架子可真大啊!” 金熙不在乎对方说什么,只是担心齐倾会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当即便看向了她,“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见了夫子就出来!” 心里鼓起的勇气又消了,他不想让她见到他那不堪的一面! “没事。”齐倾轻声道,“我陪你进去。” “齐倾……” “褚家书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来的!”王伯却讥讽道,扫了一眼齐倾,看向金熙的目光添了怒意,“不经同意擅自离开,现在夫子给你机会让你回来解释,你还带着一个女子回来,金熙,你将褚家书院当成什么了?!” “他是我的妻子!”金熙正色道,声音也有了愠怒,“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 “既然是夫子让我回来,那你让我去见夫子就是!”金熙继续道,说完,不等王伯回应,便伸手拉着齐倾,“我们进去!” 他不想让她进去,可是如果这会让他被人羞辱的话,那他宁愿她看到他的不堪! 金熙拉着齐倾大步走了进去,直接将那王伯扔到了脑后,在走过了一个拱门,前方传来的诵读声更加清晰,他方才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握紧拳头看着她,“我有些事情想先跟你说!” 既然无法阻止她见到,那便先跟她说清楚! 承受这些不是他无能,以前是不想让父亲在天之灵失望,现在多了一个她! 047 正面 齐倾浮现了一抹笑意,低头看着眼前脸色有些僵,但是却是认真严肃的孩子,“说你在褚家书院的事情?” 金熙诧异,似乎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他的心思一般。 “金熙。”齐倾声音添了一丝叹息,“你不会认为我会放心将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两年吧?” 金熙眼眸微睁,眸底闪过了一抹颤色,“我……”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齐倾笑了笑,“你自己去见夫子吧。” 金熙胸口的起伏有些不稳,看着她好半晌,方才稳住了混乱的思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齐倾,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将我送来这里!” “这你就傻了。”齐倾轻笑,“若是有人这样对我,我必定会对这人恨之入骨。” “我不会!”金熙用力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以前也知道?”齐倾挑眉问道。 金熙一哽,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后认真道:“就算不知道可我也一直认为这是父亲的心愿,甚至认为山长是因为父亲才让我进来的!齐倾,我没有怪过你!” “我也没说不信你。”齐倾回道,“去吧,将事情说清楚便成,不需要为了留下而牺牲什么,记住,你是金成业的儿子!” “我一定会留下来的!”金熙却道,“我知道我比不上父亲,但是我一定会尽力做好我应该做的,齐倾,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转身起步往前走,而方才走了几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你在这里等我?” “去吧。”齐倾淡笑,“即便褚家书院徒有虚名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女子。” 金熙看了看她,方才点头:“你等着,我很快……尽快回来!”说完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往夫子的书房而去。 可半道上却被人拦住了。 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你是金熙?”拦住他的人是一个少年,身上穿着的不是书院学生的服饰,而且是做书童打扮。 下院的学生是不允许带书童的,为的便是培养学生的自立能力,当然,也有人专门照顾他们的生活,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日子才会过得这般难。 “你是?”金熙收起了思绪,问道。 少年虽是书童打扮,可是也一脸的倨傲,“你若是金熙,就跟着来!” 金熙也不是傻了,什么人叫他都会去,“我不认识你,不会跟你去!” “呦,脾气挺大的!”少年嗤笑,“放心,这里是褚家书院,不会发生谋财害命的事情!夫子不在书房,在学堂,你若是要见夫子,跟着我去就是!”说完,不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开。 金熙握了握拳头,压下了心里涌出的恼火,起步跟了上去,他不是来惹事的,而是来解决事情,而且他绝对不能被赶出去! 所谓的学堂,便是他们平日学习的地方,下院的学生不用修习骑射,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 下院一共天地玄黄四个班,入学之处抽签分的,金熙所在的是玄字班,然而这少年却不是领着他去玄字班。 “你要带我去哪里?” 而且奇怪的是,方才经过天地班的时候,里面似乎都没有人,可是现在耳边分明还传来诵读的声音,这声音…… 他顺着声音看去,方才发现这诵读的声音是从大学堂的地方传来的。 所谓大学堂,便是平日所有下院学生聚集在一起的地上,一般是在考核的时候才会开启,现在……考核的时间还没到,而现在那边传来的是诵读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其他事情? “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就是!”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的不耐烦,“怎么?害怕我会害你不成?就算你抬举自己,也不要玷污了褚家书院的清名!”说完,又转身继续往前。 对于这些轻视嘲笑的言语,金熙已经是听得习以为常了,后来甚至开始麻木,可是现在,起初的那团火又出现了! 就是因为他是商贾贱籍,所以不管他如何的努力,他们都会瞧不起自己,都会践踏自己吗?! 这便是她拼了命也要去赌一场的原因吧! “你还不走?!”少年走了一段路回过头发现他仍是站在了原地,当即愠怒道,“公子要见你是你的福气,还要让公子等,你消受的起吗?!” 金熙抬起头,因为他话中的公子两字而微微睁了眼瞳,若是他没有记错,书院之中能够被称为公子的人没几个,而会出现在书院中的最可能的就是那一个……他要见他?可是为为什么? 我与你们山长有些渊源。 齐倾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 难道是因为齐倾? “还不走?!”少年的愠怒更浓,脸色一片铁青。 金熙收起了思绪,起步上前,不管对方为什么要见他,他去见就是了!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大礼堂外。 “你在这里等着!”少年却叫住了金熙,一脸的厌恶,“我进去禀报公子!” 金熙双手攥了攥,低着头等待。 没过多久,少年便出来了,仍是没有正眼看他,“进来,公子要见你!” 金熙抬起头,整了整神色,从容地走了进去,方才进了大学堂,便见讲台上坐着一年轻男子,曾经远远见过此人的金熙,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真的是他。 褚钰。 山长的幼子,也是褚家书院内院的另一个传奇。 学堂内端坐着的一大片半大学生在金熙进来的那一刻,便停下了诵读,纷纷看向他,几乎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褚钰用手中的折扇瞧着手边的桌面,目光睨向了金熙,“你就是金熙?”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起步走了过去,躬身行了一个拜见礼,“学生正是金熙,拜见师兄。” “呵呵……”褚钰笑了出声,俊美的容貌更显风华,可眼底却冰冷讥讽,“外院学子,尤其是下院的,没资格称呼本公子为师兄。” 金熙抬头,没有畏惧地迎向了他目光…… 048 对抗 没有畏惧! 若是下院的其他学子以这般目光看他,他会欣赏他的勇气,可是眼前这个…… 褚钰眼底的冰冷更甚,“金熙,蓉城人士,商贾贱籍。” 金熙双手一紧,心里苦笑一声,他以为褚钰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可是如今看来他错了,他不是齐倾,也没有她的本事,如何能让这些天骄之子另眼相看?便是允许他进来的山长怕也是如此。 “怎么?出身低贱,难道连话也听不懂?”褚钰恨不得将人踩到了尘埃里似得,“来书院两年,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我褚家书院的百年名声都让你一个人给丢尽了!” 金熙握紧拳头,心中的苦笑转为了愠怒,目光仍是无惧,“学生是金熙!不知褚公子找我来所为何事?” 以他的态度来看,他让他过来便不是因为齐倾,可是若不是因为齐倾,他有什么值得他褚公子屈尊降贵?! 以他的身份,便是来羞辱他,也是降低了他的身份! 褚钰冰冷的眸底闪烁了两点火光,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子竟敢如此与他对视,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本公子不过是听闻这里两年前来了一个商贾贱籍的学生,而且在不久之前还未经学院同意私自离开,我褚家书院开设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不知规矩的学生!” “公子说的没错。”金熙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镇定看着他道:“金熙的确是商贾贱籍,不久之前因为家中急事,的确未经学院允许私自离开,所以今日特意回来想夫子解释请罪,若是公子看够了,那学生便要去寻夫子了。” 这话一出,满堂死寂。 便是这里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但是能进书院的基本都是懂事了的,内院的学生于他们这些外院学生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更别说是内院的传奇人物,山长的幼子褚钰,所以,当他们被通知褚钰将会过来查看他们的学习状况,个个都是惊喜万分,拼足了劲希望能够得到褚钰的赏识,从而将来能够参加进入内院的选拔。 而如今金熙这般态度,不正是在于神作对吗? 他一个商贾贱籍的哪里来的胆?! “金熙,你怎么跟褚师兄说话的?!”一个年级较大的学生起身怒目道,便是褚钰方才说他们这些下院的学生没有资格叫他师兄,可他还是叫了,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褚师兄今日是为了金熙而来的,当然,不是看重他,而是教训他,甚至是来将他赶出书院的! 有了出头鸟,其他的学生也便纷纷起身声援。 “金熙,你竟敢对褚师兄无礼!?” “金熙,褚师兄来教训你是你的福气!你还不快跪下来谢过褚师兄!” “没错!你一个商贾贱籍的能够进褚家书院已经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还不快跪下来请罪,说不定褚师兄心情好了还能让你留下来当个扫地的!” 最后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褚钰的脸色又沉了沉,金熙他自然是看不上,眼前的这些良籍出身的他一样看不上,事实上这世上能够让他褚钰瞧的上眼的人没几个,“闭嘴!” 声音不重,却颇具威严。 众人顿时沉寂了下来。 “信是你写的?”金熙看着眼前这个看他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堆狗屎一般的男子,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一回来,便被领到了这里,而他又这般恰好在这里,说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 除非他早就知道夫子写信让他回去一事或者说那封信是他写的,至少是他示意的! 让他回来的人是他! 可是为什么?! 他褚钰是什么人? 即使没有入仕,可以他的身份仍是有很多的事情去做,就算无所事事,也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地来找他的麻烦! 因为他玷污了书院的名声? 他都来了两年了,难道他现在才知道书院有他这样的一个人? 可他不是山长的儿子吗? 就算山长没跟他说过,可他也不可能到了现在才知道! 不是为了齐倾而来…… 不对! 他的确不是因为齐倾跟山长的渊源找他,可未必不是为了齐倾而来! 齐倾说过,这次捐献一事是从明昭大长公主的口中夺食,又是与北方士林联手,这无疑是打了南方士林一个耳光,如今褚家那位惊才绝艳的褚随之就跟在了明昭大长公主身边,而书院的其他人说过,褚钰最敬重的人便是他的这位小叔! 这次的事情,明昭大长公主定然会不高兴,那位褚随之也一定不高兴! 还有,如今金家投靠了北方士林,更是与南方士林为敌! 所以,褚钰才来找他的麻烦,从而将齐倾给卷进来! 齐倾没犯法,褚家的人不能名正言顺地找她麻烦,可若是他出事了,齐倾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就知道单凭他金熙一人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褚钰屈尊降贵! “你想做什么吗?!” 对付他就没问题,可是对付齐倾,绝对不信! 褚钰眼底的风暴渐渐地聚拢,眼前这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贱籍贱民如此跟他说话便算了,如今竟然还能揣测他的心思?! 心里的怒意更浓,嘴边却泛起了笑容,“一个无视书院规章制度,不受管教的学生,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金熙心中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金熙的确有错,这次回来便是为了请罪,不管什么样的责罚,金熙都甘愿领受!” “责罚?”褚钰冷笑,“你觉得你还有这个资格吗?” 金熙看着他,“事出有因,金熙若是不归,便是不孝,虽有错,但是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褚钰嘴角勾着,明明是笑着,可却让在场的人如坠腊月寒冬,“你放心,我也没这个权力要你的命,不过如此胡作非为之辈,我褚家书院断断不容!” 金熙眼底一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公子并非学院夫子,似乎没有资格决定金熙的去留!” 褚钰眼底迸发了一道厉芒,酝酿的风暴原来越浓烈,他特意将人弄回来便是为了羞辱这人然后将这颗老鼠屎清理出书院,同时告诉那个女人这次的事情他褚钰记住了,可事情似乎有些超乎预计,眼前这小子非但没有被镇住,反而处处反击!“我有没有资格你很快就知道!” 049 君子 “还是你认为,你是我父亲亲自允许进来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若是说前一句话让金熙心里的那本就薄弱的希望破灭,如今这句话,更是让他知道眼前这人是不将他赶出书院不罢休的! “书院有院规,金熙犯错,自有院规惩处!” 对! 院规! 百善孝为先,他母亲急招他回去,他便是每经允许可是也是情有可原,便是依照院规处置,他也还是有一线希望! 褚钰却是不怒反笑,不过气势也全部张开,屋内的气压顿时下降,“书院的确有院规,不过你估计用不上了!” 金熙握紧了拳头,正欲继续反驳之时,却被他抢了先。 “不过你既然说到了不孝上面,本公子倒是真的不好处置你!”褚钰继续道,笑容仍旧在,可是却是让人看了心底发怵,“好!本公子没有资格将你逐出书院,不过倒是可以让你继续留下来。” 金熙一怔,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来针对他的? 不止金熙,其他人也是错愕,这里的人都一致认为褚钰是专门来给书院清理这颗老鼠屎的,可现在竟然说要保他? “褚师兄……”还是那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学生,不过他质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褚钰目光一扫给打断了。 金熙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镇定问道:“褚公子允许我留下?” “你不是说你罪不至死吗?”褚钰勾着嘴角。 金熙看了看他,拱手谢道:“多谢公子。” “不过你毕竟是犯了院规。”褚钰手中的折扇瞧着桌面,神色一片悠然,“若是不受处罚的话,往后整个学院的学生都给着你学,那褚家书院的天下第一书院之名必将不保。” 金熙正色道:“学生愿意受一切惩罚!” “好。”褚钰笑道,“不过在惩罚之前,我也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只要你的解释可以让这里所有人信服,处罚或可减轻甚至免除。” 金熙心里生出了一丝警觉,这事看起来是合情合理,可是……解释?如何解释?金家的内斗,还是齐倾捐献一事? 对了! 眼眸微微一睁,双手握的更紧。 他想利用他的让所有人都知道齐倾的算计?知道她算计了明昭大长公主,知道她算计了朝廷?! 是褚家想要对付齐倾还是明昭大长公主?! “怎么?解释不出来?”褚钰眯眼笑着,眼底却满是寒芒,之前他的确想羞辱他一番就放过他的,他犯不着去跟一个小子计较,可是现在改变主意了!既然他有这份勇气,那不如留下来,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不知天高地厚! 金熙盯着他,眸光凛然。 褚钰眸光一沉,身上收敛了回去的气势此刻又一次释放,他从眼前的小子眼里看出了敌意! 敌意?! 这乳臭味干的小子竟然对他生出了敌意? 他有这个资格以他为敌吗?! 褚钰没有看错,金熙眼中的确有敌意,而且这敌意将持续一辈子,金熙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敌视他一辈子的人! “家中突发变故,家母方才急召金熙回去!”金熙一字一字地道,丝毫不提齐倾。 褚钰冷笑:“你母亲?可怎么我听说是金家的主母?” “金家主母是我的妻子!”金熙道,“若非母亲来讯,我岂会如此着急赶着回去?” “哦?我可听说如今的金家是主母齐氏当家!”褚钰道。 金熙反驳:“公子乃内院第一人,是不是对一介女子关注太过了?!” “金家主母威名远播,何须别人去关注?!”褚钰笑道,话里话外的便是在说齐氏不安于室。 金熙怒极,“你——” “而且,你确定她是你的妻子,而不是……” “你闭嘴!”金熙喝止了他的话,“褚钰,既是你是褚家的人,既是我们的是商贾贱籍,可你也没有资格如此侮辱我妻子!齐氏是我金熙的发妻!” 祠堂中,大伯父质疑齐倾跟父亲关系一事,当时虽然只有金家族人在场,事后也未曾听完什么流言在蓉城散播,但是如果褚钰是存心找麻烦,必定能够查到! 他绝对不能让他如此侮辱她跟父亲! “发妻?”褚钰笑容更深,悠然说道:“你确定?” “你——”金熙无法抑制怒火,起步向前想要动手的样子。 褚钰挑眉,“怎么?想动手?” 金熙顿住了脚步,面色铁青,浑身颤抖。 “不敢是吧?”褚钰讥笑,“齐氏的胆量的确不小,不过你的……”上下瞄了瞄他,轻声笑了,无言的蔑视。 金熙心中的怒火最终蒙蔽了最后一丝理智,起步便要冲上前。 “金熙。”一道清冷如水的声音传来。 金熙的脚顿住了,脑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滚烫的怒火瞬间消了不少,可转身看见了熟悉的容颜吗,随之而来的便是悔恨以及羞愧! 褚钰亦是抬头,当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少女,眼底绽放出了一抹极厉的寒芒,即使没见过齐倾,可是他还是第一眼便看出来了。 齐倾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了金熙身上。 金熙迎向了她的目光,身子一颤,随即,急忙避开。 齐倾叹了一口气,起步走了过去。 金熙低下头,双手死死扣着。 “金熙。”齐倾唤道,声音中有丝厉色。 金熙猛然抬头,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齐倾低头看着他,缓缓道。 金熙铁青的脸色转为了一阵青一阵白,“我……” “记住了吗?”齐倾没等他说完话便道。 金熙心头一哽,点头:“嗯……” “好。”齐倾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眼前已然一脸冷厉的褚钰,不过目光只是停驻会儿,便扫向了别处,随后,起步上前一步,端起了身前讲台上放着的一杯茶水,揭开茶盖,面不改色地直接将里面的茶水泼向了褚钰。 瞬间,众人瞠目。 便是金熙,便是“受害人”褚钰也是如此。 齐倾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看向金熙,淡淡笑道:“我是女子。” 金熙僵了会儿,随后,嘴角一勾,笑了。 “你——”与此同时,褚钰勃然大怒。 050 决心 茶水泼面,便是对寻常人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更别说是心高气傲的天骄之子褚钰,还是在大庭广众,在一群他瞧不上的下院学子面前,他如何受的了这等屈辱? 金熙一见他如此,当即绷紧了心弦,浑身戒备,伸手便要将齐倾给拉到了自己身后护起来,可是手才碰到了齐倾的手腕,便被一直清凉的手掌覆住了。 他看向她,却见她目光清澈,示意他不要动,他犹豫会儿,终究是听了她的话。 “褚公子有何指教?”齐倾侧身,面向满脸阴沉的男子,从容问道。 褚钰见状怒意更浓,不禁举起了手。 金熙心头一惊。 “褚公子想要动手?”齐倾却是淡淡笑道,“褚家书院的天骄之子,便是如此?羞辱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褚钰手顿在了半空,脸色更是难看。 场面僵持住了。 屋内死寂的几乎落针可闻。 许久,齐倾方才淡淡一笑,“褚闳宽容坦荡,却不想竟然生出了这般一个小肚鸡肠的儿子。”语气也是淡淡的,略带着一丝叹息,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一般。 而说完了之后,便不再理会盛怒之中的褚钰,像是那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似得,转身牵起了金熙的手,“走了。” 金熙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却还是起步跟上了她。 “齐氏——” 两人走到了门口,身后响起了一道极怒极阴沉的声音。 金熙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 齐倾转身,看向身后仿佛是一头被极怒的野兽一般的男子,神色却是波澜不惊,“若要寻事,直接找我便是,何必去为难一个孩子?你也不怕辱末了你的姓氏。”说完,不待他反应便转身离开。 金熙脚步顿了一下,方才跟了上去。 她护着他,他很高兴,可是,他却不喜欢她的这句话。 他不是孩子! 不是! 两人一路缓步走出了书院,这一次,没有阻拦。 方才走出了书院的大门,金熙最终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身侧的少女,“齐倾……” “不用担心。”齐倾低头看着他,“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你是否会被赶出来并不重要。” 金熙一愣。 “走吧。”齐倾继续道。 金熙回过神来,“你没想让我继续呆在这里?” “嗯。”齐倾颔首。 “可是……可是我以为……”金熙的话没有继续下去,沉默了会儿,吸了一口气,“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现在说不一样吗?”齐倾反问。 金熙有些火了,“怎么一样?!若是你早说了,我就不用……” “可你的确做错了事情。”齐倾打算了他的话,“既然犯了错,便必须接受惩罚,今日褚钰搅局,这事就作罢,明日我会正是递拜帖求见,届时你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金熙一哽,“我不是怕认错,更不是怕受罚,我只是……只是……”话哽了哽,“你就不能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吗?!” 告诉他,她心里想什么这么难吗? “我知道你这两年在这里过得很不好。”齐倾却道。 金熙面色一僵。 “可恨我?”齐倾笑了笑。 金熙气结,“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不信就算了!”说完,直接甩了她的手,他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 “当日我送你来这里,便知道你会遭受什么。”齐倾继续道。 金熙仍是赌气,“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来?你很恨我?”可说完就后悔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哦?”齐倾却笑了,“我怎么为了你好?” “不就是让我多学些东西!”金熙道,“还有……还有让我认清楚……商贾贱籍到底有多卑微……”若不是来这里,他或许一辈子也无法这般真切地体会到这点,“齐倾,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以后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仰着头,认真道:“齐倾,你是我的妻子!” 这话说的…… 齐倾笑了,“走吧。” 金熙心里顿时一阵难受,他知道她又将他当成了孩子!“齐倾,我不是……”话,没有说下去,脑海中浮现了自己这些日子所做的,这句不是孩子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便是说了她也不会信吧?好!不说,他做吧!“齐倾,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赢过你!” 他不想赢父亲,只想赢她! 他要用事实告诉她,他可以保护她,可以照顾她!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齐倾的丈夫! 齐倾看出了他眼底的坚决,却没看出他的心里的决定,“好,走吧。” 金熙见她如此淡淡,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握紧了她的手咬着牙跟上了她的脚步。 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他长成,她便可以看到他不是在说孩子话! …… 下院一事就跟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这个书院。 本想折辱人以泻心头之恨的褚钰最终却是被人弄得灰头灰脸的,而他甚至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就是因为那仅剩的一丝理智与那一直坚守的骄傲! 他不该去找金熙,该直接去找那齐氏! “褚师兄,山长请您过去一趟。”一个内院的学生找到了仍在盛怒之中的褚钰,恭敬之余也不免暗中打量。 不过很快便在褚钰的目光之下低下了头,“褚师兄……山长请您过去一趟……” 褚钰冷笑一声,整理情绪,起步往后山而去。 051 欣赏 褚家书院后山是山长的私人空间,若非干旱,这里绝对是文人墨客极为喜欢之地,便是如今草木枯黄,可却仍是沉淀着大家风范。 褚钰走入院子,便见自己的父亲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而桌上竟然摆着棋盘,多年未曾动过棋子的父亲竟然再度手持棋子。 “既然来了就过来。”褚闳开口道,抬手落下一子。 褚钰收起了思绪,起步上前,看着眼前的棋局,“父亲多年未曾动棋子,为何现在却动了?” “你看看这局是白子赢还是黑子赢?”褚闳不答反问。 褚钰看了看父亲,方才道:“白子已然被黑子困住,必输无疑。” 褚闳抬头,面容有着沉淀了岁月的儒雅,笑了笑,“就此局而言的确如此,不过若是换了棋手,就未必如此。” 褚钰皱眉,“父亲是说当日赢了你的那人?” “嗯。”褚闳颔首,转过了棋盘,捻起了一颗白子,似乎仍在为白子寻找着生机。 褚钰问道:“那人是谁?”棋坛上的高手他也都略知一二,可是这些年来却始终没找出那人是谁,思及此,他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荒诞的他下一刻便将这个念头给压下了,“父亲让孩儿来可是为了下院一事?” 褚闳抬起头看着儿子,叹息道:“钰儿,去为难一个孩子,不是君子所为。” “孩儿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让一个商贾贱籍入书院。”褚钰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反而问道,“让一个商贾贱籍成为褚家书院的学生,便是在下院也是一种耻辱!” “大齐的户籍制度过于的严苛。”褚闳却道。 褚钰不以为然,“如今归入贱籍的不是罪人便是行贱业的,孩儿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年齐太祖之所以定下这样的户籍制度,便是因为前朝末年的百年混乱,最无耻的便是这些人! 褚闳看着眼前的儿子,毋庸置疑,这个小儿子是他所有孩子当中最出色的,也是褚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可是却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过于的藐视他人,“为难一个孩子,褚钰,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褚钰握紧了拳头,“孩儿承认为难一个孩子的确有失君子所为,可是父亲……”牙关咬了牙,“你与那金家主母齐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般质问,褚闳却笑了,“你觉得我与她会是什么关系?” 褚钰没有回答,而神色也是有些挣扎。 “我与她之间没有你所想的关系。”褚闳如何看不穿儿子的心思,“当初我与她结识,她不过是一个孩子。” 褚钰诧异,“父亲与她……” “算是相识多年。”褚闳淡笑道,“那时候我便猜到她绝对不会蛰伏于那小小的清城,只是没想到她会成为金家的主母。” 褚钰脸色更是难看,又扫了一眼眼前的棋局,最终还是开口问了那个问题,“当日赢了父亲的人便是齐氏?” 虽是问题,可语气却已经是肯定。 荒谬的肯定! 褚闳却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父亲……” “莫要在为难金熙了。”褚闳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你真的想泄心头之恨,可去找齐氏,不过钰儿,我褚家的人要斗便要堂堂正正的。” 褚钰一愣,“父亲不是让师兄……” “你师兄是你师兄。”褚闳笑了,“你是你。” 褚钰却并无一丝的高兴,“父亲是认为我会输给她?!” “为父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褚闳笑道,“而我也与褚家的其他人不一样,我不介意我的儿子重蹈我父亲与我弟弟的覆辙。” 褚钰脸色更是难看,“父亲,你未免太过高抬了那齐氏!” 褚闳没有回答,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的棋局。 褚钰面色难看地静站会儿,“孩儿告退!”听那语气,分明还是心有不忿,脚步也走的霍霍作响。 半晌,褚闳抬起头看向远去的年轻背影,唇边溢出了一抹叹息,侧身对旁边一直静默的中年人道:“让人去给齐倾回话,明日请她上山。” “是。” …… 从褚家书院下来之后,齐倾一行人便住进了褚城的一座宅子里,当金熙看到了里面的管家,却错愕不已。 因为他认得。 而除了这个管家之外,在接下来的时间,他又陆陆续续地发现了还几个眼熟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数是给过他帮助的。 他被同窗戏弄被关在了书库里,很幸运地遇上了前来打扫的杂工。 他被人刻意推倒撒了饭菜,以为要饿一晚上肚子的时候,却有食堂的杂工好心递给他几个包子。 他被夫子罚关黑房的时候,每顿只能喝清水的时候,半夜里总是有人来给他送吃的,说是可怜他小小年纪便饿肚子…… 还有很多很多…… 多的让他以为这是父亲在天之灵庇佑他,这才让我处处遇贵人。 可是没想到…… 她告诉他,她知道他在书院的情况之时,他也只是认为她不过是让人打听过,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在暗地里做了这般多! 而当时,金家处处危机。 金熙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激动,更为之前对她的那些质疑甚至侮辱而羞愧万分,甚至有些没脸见她一直躲着,直到听到了她要去褚家书院的消息,这才赶了过来,“要不我自己去就成了,你别去……” 他不想让她再因为他而受辱受气! “走吧。”齐倾却并未同意,“我该去走这一趟。” “齐倾……”金熙欲言又止,“我……”他本该有很多话想跟她说的,可是最后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便的更加的强大,努力保护她! 一定会的! 齐倾笑了笑,“走吧。” …… 仍是那个院子,却不再是父子二人,而是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少女眉宇沉静,手执白子,眼前的棋局赫然是昨日的那盘。 如今白子仍处于重重包围之中。 不过这一次,齐倾却并未创造奇迹,“褚先生赢了。” “呵呵……”褚闳笑了出声,“不是我赢了,而是你想输。” 齐倾放下白子,“输了便是输了,不管因何而输。” “的确。”褚闳笑道,“所以这次褚家也该认输。” “褚先生言重了。”齐倾笑道,“褚家并未输了什么,齐倾亦并未赢什么。” “金家的脱胎换骨还不算是收获?”褚闳挑眉,儒雅的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的独特魅力,上天或许是偏爱男子,岁月给予他们的往往都是沉稳与魅力。 齐倾眼底有着一抹欣赏,金成安与褚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是出色的男人,也是极具吸引力的男人,只是可惜…… “尚未尘埃落定,褚先生这话还是说早了些。” 褚闳笑了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道:“齐倾,来日若出金家,入我褚家可好?” 齐倾愣怔。 而一旁一直被当成透明人一般的金熙脸色顿时便的极为的难看…… ------题外话------ 最近忙的脑子抽了,总是丢三落四的,趁现在还记得,先通知一下,大妻17号上架,上架的时间不太好,除夕前一天,不知道还有多少亲在看,希望首订不要扑的太惨 最近事情都不太顺心的,忙活了大半个月估计最后还是白忙活,大家多多支持大妻的首订,让我换换高兴一下,换换心情O(∩_∩)O~ 17号首订,就几毛钱的,大家支持正版吧,不做这行真的不知其中的艰辛,作者都很不容易。 ps:又是一年情人节,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没情人也要快乐,O(∩_∩)O~ 052 听话 什么叫做来日若出金家,又什么叫做入我褚家可好?! 他这是怎么回事?! 金熙的心里腾的生起了一股怒意,而其后,便是不安,目光紧紧地盯着齐倾,像是担心她会被褚闳的话给蛊惑了一般。 此时,齐倾也回过神来,淡淡笑道,“你太老了。” 褚闳抿茶的动作僵住了,嘴里的茶水差一点喷了出来,儒雅的脸不禁抽搐,“呵呵……”爽朗的笑声溢出,“没错,我是太老了。” 金熙的心像是悬在了半空一般,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齐倾……”他开了口,想要让她千万不要受这人的蛊惑,可话却不知道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齐倾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对褚闳笑道,“褚先生赢了,那誓言也可以破了。” 褚闳扫视了金熙一眼,“你若是能再赢我一盘,金熙的过错褚家书院可既往不咎。” “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里。”齐倾却笑道。 褚闳没有丝毫的意外,“你似乎对褚家书院颇为不满。” “我一直以为为人师者必定有教无类。”齐倾淡淡笑道,“诚然,当日将人送来褚家书院,这些事情也是预料之中,只是背负如此响亮的名声,褚家书院仍是让人失望。” “可知当日我为何让你进书院?”褚闳却是看向金熙。 金熙盯着他,没有往日的崇敬,有的只是防备,防备着眼前这人将他的妻子给抢走!“因为齐倾赢了你!” “的确。”褚闳岂会看不到这孩子眼中的情绪,不过却丝毫不在意一般,“当初她以棋与我做赌,若是她赢了,我便答允她一件事,只是没想到最后她却将这个承诺用在了你的身上。” 金熙听了这话,仿佛一股清泉涌入了心扉,顿时消了不少的不安,看了一眼齐倾,嘴角微微一勾,方才继续对褚闳道:“齐倾她是我的妻子!” 一字一顿。 褚闳笑了出声,看着齐倾,“你也这般认为?” “你让金熙入褚家书院我很感激。”齐倾却是道,并未回答这个话题,“不过想要用如此方法来为褚家书院注入心的活力,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褚闳笑道:“异想天开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当初的金成业不也如此?” “只是很可惜,他赢了,而你却输了。”齐倾笑道。 褚闳回道:“无妨,总是会有成功的一日。” “那你得重新找一颗石子了。”齐倾笑道。 褚闳笑了笑,却将话题移回了之前的那个,“我的建议你觉得如何?入褚家,你能够得到更加广阔空间。” 金熙心弦顿时又紧绷了起来,眼底闪烁了怒火,“我说了齐倾她是我的妻子,她这辈子都是我……” “金熙。”齐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如今你仍是褚家书院的学生,不得对师长无礼。” “不再是褚家书院的学生便可以?”褚闳问道。 齐倾看向金熙。 金熙盯着她,心绪翻滚了会儿,方才咬牙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知道她想要他回答什么,便是再不愿意,也还是说了出来。 褚闳看了看他,继续对齐倾道:“我是老了,可我的儿子却还是年轻。” “你——”金熙气极了,他到底是不是褚闳,是不是褚家书院的山长?!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蛊惑有夫之妇! “的确年轻。”齐倾淡淡笑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褚闳一怔,随后笑道:“金熙不是?” “他自然是。”齐倾笑道,“既然都是孩子,那自然要听话的那个,你的那个儿子,他瞧不上我,我亦然。” 金熙心中的怒火顿时又平息了。 褚闳并不生气,“我话先说下了,你不妨好好想想,褚家能够给你更广阔的空间。” “高攀不起。”齐倾仍是微笑道,随后岔开了话题,“金熙我带走了,这两年多谢褚先生的照顾,另外,我与萧濯一事,虽不是有意算计褚家,不过终究是祸及,对此我很抱歉,所以,若是褚家想要报复,我受便是,只是我希望不要迁怒他人。” 褚闳笑道:“你放心,褚家还不至于这般输不起。” “多谢。”齐倾抿唇笑道。 没有激烈的争吵或者争辩,两人从一开始都是淡淡地笑着,如同两个多年没见的朋友一般,从院子走出,金熙便上前握住了齐倾的手,顿住了脚步。 齐倾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我听你的话吧!”金熙脸色认真严肃,一字一字地道:“所以不要相信褚闳的那些话!”便是他相信她不会就这样丢下他,丢下金家,丢下父亲的嘱咐离开,可是心里仍是不安。 那是褚家! 嫁入褚家,便是一跃成凤凰! 齐倾哂笑出声,“褚闳的话算不得数。” 金熙一愣。 “别说我对褚家没兴趣,即使有,褚闳的话也算不得数。”齐倾继续道,“褚钰是褚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人,褚家的人岂会让他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即使是为妾,也不会允许。” 金熙点头,“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褚闳也没真的想让我给他当儿媳妇。”齐倾看着他的样子,不知该是生气还是该是好笑,“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刺激罢了。” 金熙又是一愣。 “如你一般,我不过给予刺激的一枚棋子。”齐倾笑道,“褚家书院需要一枚激起波澜的石子,而褚钰,需要一个给他挫折让他认清楚天外有人这个事实的棋子,别将我看的这般人人抢着,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父亲的魄力。” “你是金家的人,一辈子都是!”金熙相信她的话,可还是一字一字地保证道:“齐倾,我会听你的话!我保证!” 柳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走吧。” “去哪里?”金熙赶紧跟了上去。 齐倾回道:“回家。” “嗯,回家。”金熙勾起了嘴角,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情因为这个词而愉悦了起来,方才的那些阴郁顿时消散一空,“齐倾,我们回家!” 053 圣旨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倾两人一走,褚钰便从屋里冲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父亲说话! 褚闳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儿子,却是淡淡笑道:“怎么?觉得被羞辱了?” “父亲!”褚钰脸色铁青。 褚闳收敛了笑意,“褚钰,你是我最出色的儿子,也是褚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没有缺点。” “那又如何?”褚钰冷笑,“难道这就成了父亲如此折辱我的理由?还是父亲想要用齐氏来教训我!?” “你觉得齐氏配你折辱了你?”褚闳反问。 褚钰咬着牙,“难道不是吗?难道父亲认为齐氏还配不成?”她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因为别人的出身而对其蔑视诋毁。”褚闳站起身来,神色添了凌厉,“褚钰,你出身褚家是你的运气,可这同样不能成为你蔑视他们的资本,更何况,如今的褚家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步走错,百年褚家便会毁于一旦!” 褚钰一怔。 “钰儿。”褚闳继续道,“金家能得齐倾是金家百年修来的福气,而我们褚家没有这样的福气,为父只是希望你能够从这件事,从这个你瞧不起的家族,瞧不起的少女身上学到你最欠缺的沉稳以及宽宏,你是褚家这代最出色的子弟,将来若是褚家出事,力挽狂澜之责便会落到你的身上,为父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承担起这个重任!” 褚钰握了握拳头吗,“父亲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 “金家的兴旺近在眼前,数十年之后,南方必定会兴起一个新的望族!”褚闳却并无一丝开玩笑的迹象,“为父看不到,但是你可以,为父也希望你可以!” “父亲是要我去讨好他们?”褚钰仍是冷笑,仍是无法接受这个荒诞的预测。 褚闳却笑了,笑容有些沧桑,“你祖父说的不错,褚家的风骨给予了褚家子弟屹立于众人之巅的根基,也成了褚家子弟需要背负的重担,而我们却从未发觉。” 褚钰心头一震。 “你放心。”褚闳叹了口气,“齐倾不会应允我的建议,这孩子比谁都清楚我没有这个能力将这个许诺转为现实,我同样背负着褚家的风骨。” “父亲……” “当年你祖父能够以隐退保褚家一次,却不会有第二次。”褚闳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际,“百年褚家,是时候需要一些改变了,而这个重任,你小叔不会担,为父希望你可以。” 褚钰握紧拳头,眼底仍是存着不以为意,可却没有再开口反驳。 …… 从齐倾嘴里说出来的回家,让金熙的心情一直持续高兴,从褚家书院回来之后,他们便当即收拾了行装赶回蓉城。 甘霖降临之后,各地的旱灾得到了缓解,再加之朝廷后续的各类赈灾措施,流亡各地的灾民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原籍。 官道上再无拦路寻求生机的难民,更无发臭的饿殍,而在数日倾盆大雨,后续偶尔的降雨滋润之下,千疮百孔的大地开始渐渐恢复了生机。 这个内忧外患之下的大齐帝国也开始回到了正轨之上。 “你在想什么?”马车行走之中,齐倾却是望着车窗之外的仍是有些萧条的景色失神,而金熙很不喜欢她这样,这样的她让他感觉她离他很远很远。 他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巨细无遗! 齐倾回过神来,看见了他肃然的神色,淡淡一笑:“没什么。” “齐倾……”金熙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什么,可是……至少我可以听你说说话!齐倾,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齐倾一愣,随即笑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在想族长罢了。” “大伯父?”金熙一愣。 齐倾颔首,“嗯。” “你……你……”金熙看着她,“齐倾,之前大伯父是有些过分,可是……毕竟是我们这一房欠他的……” “我没想秋后算账。”齐倾失笑,“或许大伯父心里未必是真的全是恨。” 金熙错愕。 “回去再说吧。”齐倾没有继续。 金熙这次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他明白她的意思,大伯父……若是真的全都是恨,那他其实可以做的更绝的,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无路可走,“嗯。”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去之后再好好跟他谈!” “好。”齐倾点头。 金熙又问道,“对了,你让我离开褚家书院,那往后我的课业……”如果她真的成功了,金家脱了贱籍,那他便可以科举了,所以课业绝对不能荒废,“要不将王夫子给请回来?” “不用了。”齐倾摇头,“这事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金熙看了看她,没有反对,“嗯。” 从褚城回蓉城,这次的路况比来之前好了许多,所以只是用了去时候的三分之二时间,不过回到了蓉城,却已经是见了秋意。 一场甘霖,驱走了旱灾,也带来了秋意。 而两人方才入了蓉城,便见金安急匆匆地赶来,神色极为的凝重,“少夫人,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 “怎么回事?”齐倾敛神问道。 “少夫人,京城来人了,带来了圣旨。” 056 大喜 圣旨?! 金熙听了这两个字,面色骤然一变,随即看向齐倾,却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涌出的慌乱也随之散去,可惭愧又浮上了心头。 他真是没用! 齐倾并未注意他的这般小心思,在听了金安的话之后沉默会儿,便道:“人现在在哪里?” “在衙门里。”金安道,“城守大人正在招待着,说要等少夫人回来了才宣读圣旨。” “是圣旨?”齐倾又问道。 金安点头,“是圣旨。” 齐倾又沉思了会儿,便道:“去通知族长与长老,在祠堂摆放香案接圣。” “是!”金安应道,旋即立即前去处理。 齐倾方才地下头看向身边的金熙,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微笑安抚,“没事的,别怕。” 金熙更是羞愧难当,咬了咬牙抬头,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没有害怕!” 齐倾如何看不出他的闪躲,不过却没猜对他的心思,淡淡笑道:“嗯,走吧。” “齐倾……”金熙还是问了,“这圣旨……”话顿了顿,方才道:“会不会是……不对,萧濯不是才回京吗?现在都还没到京城,哪里会这么快……” “待会就知道了。”齐倾看着他道。 金熙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抹微笑道:“嗯,我们现在去祠堂吗?” “先回府。”齐倾道,“一路风尘,去换身衣裳。” 金熙没有反对。 两人回了金府,不过金熙却没有时间去换衣裳什么的,寿安堂那边的人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到金熙,当即哭着喊着上前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夫人她出事了!” 金熙听了这话差点没吓的三魂不见七魄,“娘怎么了?!” “夫人……夫人听说了有圣旨来……就……就晕了过去了……”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齐倾道:“我先去看看!” “嗯。”齐倾颔首。 金熙转身便走,不过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你等我!我看过了母亲就来,不要一个人去!”他又担心她会扔下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 “嗯。” 金熙这才放心转身往寿安堂去,到了寿安堂,正好金夫人经过大夫的救治醒来了,“母亲?” “熙儿……熙儿!”金夫人愣怔了一下,在看清楚了儿子之后,便抑不住激动地起身,哭泣了起来,“熙儿!熙儿——” 金熙上前,“母亲……” “熙儿……我们完了,熙儿,我们完了……”金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哭诉着,又是惊恐又是绝望,“熙儿……我们完了……皇帝下圣旨抄我们的家了……” “母亲,没有……” “都是齐氏那个贱人!”金夫人不等儿子的话完便又尖刻喝道,“都是她!都是她!是她得罪了皇帝,才给金家带来了灭顶之灾,都是这个贱人!熙儿,你把她给弄死了,把她给弄死——” “母亲!”金熙面色转为了凛然,“圣旨上面写什么还不知道,你先不要这般!还有,就算真的是来抄我们金家的,那也跟齐倾没关系!” “你还是帮着她!”金夫人猛然甩开了儿子的手,新仇旧很涌上心头,之前他为了下毒一事来骂她,后来又不顾她阻拦去找那齐氏,当时她还病着,“那齐氏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让你这般听她的话!?” “母亲!” “你不要叫我!”金夫人怒不可遏,眼泪哗啦啦地流,“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大哥说的没错,你已经完全被那齐氏给蛊惑了,你跟你那父亲一样,都被这个贱人给蛊惑了!” “母亲,我没有受任何人的蛊惑!”金熙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母亲,一字一字地道:“是母亲受了舅舅的蛊惑,方才会一直认为齐倾在害我们!” “你——”金夫人气的面色青白,捂着胸口无法再说下去,身子摇摇欲坠,便又要开始晕厥。 而这次金熙却没有上前。 “夫人,夫人……”身边的丫鬟嬷嬷倒是上前了,扶着主子,“少爷,夫人这些日子一直病了,您就少说一句吧……” 金熙看着脸色更加不好的母亲,心里即使担心也是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父亲在的时候,母亲虽然也是软弱,也是经不起事,可是却不会这般无理取闹,是舅舅吧!“母亲!”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您是我的母亲,是这世上与我最亲的人,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孝,可是我希望母亲能够少听一些别人说的,亲眼好好看看,谁在害金家,在害我,母亲只要好好地看着,必定能够看出来的!母亲你先休息,你放心,圣旨不是来抄我们的,金家不会有事,母亲更加不会有事!”说完,转身便离开。 “熙儿——”金夫人凄厉的叫喝在身后响起。 金熙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转身,继续快步往前。 金夫人的心也碎了,整个人趴在了床边凄厉地哭着起来,这就是她的儿子,她盼了好多年好多年才生出来的儿子,可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想要害死他们的贱人不要她这个母亲!“大哥说的没错……说的没错……那个贱人会让她没了儿子……都是这个贱人害的,都是这个贱人……齐氏——” 悲痛欲绝的金夫人又晕厥了过去。 寿安堂随即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金熙没有直接去找齐倾,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快速梳洗一番,这才去找她,不过他才踏出了院子,便见到了齐倾缓步走来,此时的她一身主母的装扮,又是那般沉稳威严。 以前他不喜欢看到这般装扮的她,甚至生出了一丝畏惧,可是现在却是完全的不同感受,看着这般装扮的她,他莫名的心安。 因为这代表她是他金家的主母,是他的妻子! 什么出金家,入褚家? 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来了。” 齐倾看了看他,“你母亲没事?” 金熙神色一僵,心里随之涌出了一股苦涩,不过很快便又被他压下了,摇头道:“没事,她只是被圣旨吓着了而已,大夫守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没事就好。” 金熙吸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嗯。” 金熙嘴角勾了勾,上前牵住了她的手,“齐倾,不管圣旨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放心,没事的。”齐倾笑道。 金熙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与她携手同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们都会携手同行! …… 两人到了祠堂,里面却是空荡荡的,除了族长以及六位长老,还有几个族人之外,其他的族人一概不见,比起公审那日,可谓冷静多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当日是来看热闹,今日的热闹一个不好便会丢了性命。 甚至在出门时,安排好事情的金安回来悄然禀报,说现在已经有族人开始逃了,便是六位长老,也开始偷偷地将嫡出的子孙往外送。 金家的每一个人都对这道圣旨没有任何好的期待。 “你是不是故意的?”在听了金安禀报的这些情况之后,便苦笑道,金家的族人,在有好处的时候便涌来,而出事了,却是避之犹恐不及。 齐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大祸临头,想要保住性命,这无可厚非。” “可是……”金熙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这样的金家,让你很失望吗?” “你会吗?”齐倾反问。 金熙一愣,随即苦笑沉默,虽然没有回答,可是这般态度却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失望吗? 是的,他失望。 可是这些都是他的亲人。 “我会当好这个家主!”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要我一直努力,终有一日金氏一族一定能够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齐倾笑了笑。 “你不信?”金熙绷紧了心弦。 齐倾笑道:“我相信,只是没想到你能想到这些而已。” 金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我在你的心里就这般没用?”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了,忙道:“我不是在骂你!” 齐倾没有说什么,“走吧,既然要当好这个家主,那就拿出你家主的气魄来。” “走!”金熙挺着胸膛,起步走在了前头。 …… 祠堂之内,除了金成安仍是一脸平静之外,六位长老脸上都是凝重担忧,见了齐倾两人,不等两人行晚辈礼,便开口问了圣旨的情况。 金熙看着眼前的众人,正色道:“大伯父,各位长老,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应当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大长老看向齐倾,“你也这般认为?” 于他们而言,齐倾的话比金熙的话要有分量的多。 金熙也不怒,看向齐倾。 齐倾淡淡道:“嗯,应当不会是坏事。”随后,又补充道,“即使不是好事,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沈家一般的下场。” “对!”金熙附和,“若真的是来降罪的,那阵仗必定不少,可如今除了宣旨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官兵,衙门也没派人来。” 这话一出,六位长老方才回过神来。 “对啊,若是跟沈家一般,官兵早就来了。” “嗯,是这个道理!” “可这圣旨来的太过奇怪了……” “我们不过是商贾贱籍,皇帝怎么会给我们下圣旨?” 六人议论纷纷,而金成安却一直沉默。 “大伯父。”金熙想起了之前齐倾说过的话,还有这段日子金成安的所为,虽是步步紧逼,可却又在有意无意地退让,甚至是不知不觉地帮了他们一把,想至此,金熙的语气多了一份尊敬,“大伯父,你认为呢?” 金成安看向他,“等宣了圣旨,一切不就知道了?” 这话等于没说。 不过金熙却是点头赞同,看了一眼六位长老,“大伯父说的对,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都得面对,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去面对!” 六位长老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点头。 金熙转身看向齐倾,“我们要去请宣旨的人来吗?” “不用了。”齐倾回道,“金安已经去了。” 金熙点头。 随后,众人沉默了下来,衙门离金家的祠堂不算远,可在等候的这段时间中,祠堂里却是一片安静,安静的有些瘆人。 所有人,便是齐倾也是提起了一颗心。 便是齐倾有把握不是来降罪的圣旨,可是正如金熙说的,萧濯才回京,便是之前已经去信京城开始办这件事,可也不可能这般快便到。 除非这其中除了什么变故。 只是如今…… 齐倾垂下了眼帘,之前援建的时候她在京城埋了不少的眼线,可是自从金家走到了明面之后,她便不敢再动用这些眼线,因为一旦被发现了,必定会让金家更加成为一根刺,纵使微不足道,可这一步一步地算计,宫里的那位大长公主说不定就真的将金家恨上了。 她需要平衡南方士林跟北方士林,可若是惹急了她,以她的行事作风,届时未必会再顾忌这般多,直接将金家给灭了! 失去了京城的消息,更是无法猜测这人的想法。 两刻多钟后,城守刘晖恭敬地请着一群人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宝蓝色内侍服的太监,年纪不大,估计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刘大人。”齐倾起步上前行礼。 “金少夫人免礼。”刘晖笑道,随后转身介绍了一旁的内侍,“金少夫人,这是来宣旨的海公公。” “金家主母齐氏见过海公公。”齐倾再度行礼。 海公公神色严肃,目光亦是锐利,上下仔细打量了齐倾。 金熙心里一紧,上前,“金熙见过海公公。” “这是金家少爷。”刘晖再次介绍。 海公公的目光从齐倾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金熙,不过也没有停留多久,便一拂拂尘,扯着有些难听的嗓子肃然道:“都免礼吧。” 没有那种狐假虎威的倨傲,却也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般的行事作风,从侧面反映了此人在宫中的地位必定不低。 海公公? 齐倾行谢礼的同时,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过却一无所获,便是她在京城埋了不少的眼线,但是却没能将手伸到了皇宫里面。 海公公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从旁边另一个内侍的手中接过了圣旨,“金家少爷金熙接旨。” “金熙接旨!”金熙虽然没想到圣旨是下给他的,不过还是镇定下跪下接旨。 其余众人亦是同样跪下。 海公公打开了圣旨,庄严肃穆地宣读着圣旨,圣旨的内容方才说出了一句,金熙提起的心便算是落下了。 不是降罪的圣旨。 不过待圣旨念完,金熙却是震住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宣读圣旨的海公公,仿佛像问他是不是弄错一般。 不仅仅是降罪的圣旨,还是恩赏的圣旨,而这个恩赏,不是金银,也不是土地,而是一个爵位! 乡男爵位。 朝廷念在金家在之前帝都援建以及这次旱灾之中的慷慨解囊,追封已逝的金成业为从七品乡男,并且袭爵一代。 而依照大齐律法,爵位传承只能在嫡系之中进行,而且承袭爵位之人必须年满十六,也便是说,金熙不在承袭爵位的一列。 而这个袭爵一代,便成了空话。 可是即便如此,这对金氏一族来说却也是天大的喜事,金成业得了爵位,便只是追封,便只是最末等的爵位,便是没有任何的俸禄,只是一个虚名,可却已经足以让金氏一族更改户籍,脱离贱籍! 这对金氏一族来说无异于脱胎换骨。 然而,惊喜却还在继续。 朝廷念在金家捐献一半身家赈灾,特准金熙以幼年之身承袭爵位,也便是说,金氏一族不但有一个被追封的爵爷,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可以给金氏一族带来更多荣耀的爵爷! 祠堂内的金家众人,包括齐倾在内,都是震惊无比。 不过比起其他人,齐倾的神色是平静了许多,而震惊过后,更是不得不佩服这明昭大长公主,这倒圣旨一下,便是兑现了当日援建之时朝廷许下的承诺,也向天下百姓表明,她明昭大长公主言出必行! 而乡男爵位属于末等爵位,这个爵位没有封地,甚至没有俸禄,只是朝廷给予有功之人的一个虚名罢了。 用一个虚名换实际的好处,而吃亏之人,还从心里感激涕零,简直是无本买卖! “金熙,接旨吧。”海公公见了眼前众人的吃惊状,很是满意。 金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恭恭敬敬地接了旨意,明黄色的圣旨捧在了手中,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因为这倒圣旨承载着是金家所有人的未来! 方才压下的澎湃思绪又一次抑不住涌出。 “金少夫人。”海公公将话题转向了齐倾,“大长公主有道口谕给你。” 金熙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顿时清醒无比,“什么口谕?”不是已经给了圣旨了吗?为什么还要单独给齐倾口谕? 是问罪? 海公公闻言顿时沉了脸,“金少爷,大长公主岂是你可以非议的?” “海公公息怒。”齐倾开口道,“金熙年纪还小,不懂规矩,还请海公公莫要怪罪。” 金熙想说什么,可是却被齐倾一记眼光给止住了,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圣旨。 “齐倾接旨。”齐倾随即跪下。 海公公整了神色,又是肃然说道:“明昭大长公主口谕,金家主母齐氏聪慧果敢,本宫甚喜之,特赐封七品孺人,享朝廷俸禄。” 这话一出,金熙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不是问罪,而是赏赐! 齐倾面带微笑地领了这道旨意,谢了恩,然而心里却无半丝的欢喜,乡男爵位从七品,而她却是七品的孺人,这般赏赐,岂会是因为喜欢? 果然还是记恨了啊。 “辛苦海公公了,若公公不嫌弃,请移步金家稍作歇息。” “不用了。”海公公摇头,“咱家的差事也办完了,金少夫人,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了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倾,转身离开。 刘晖跟齐倾道了一声恭喜,便急匆匆地去送海公公了。 外人走了,祠堂内便是剩下了金家的人。 “熙儿!熙儿!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大长老冲到了金熙的面前,一把抓着他的手问道,现在他还处于震惊之中,头晕乎乎的,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即使受封的不是他的直系子孙,可若是这事是真的,那便是说往后他们所有人都不再是贱籍了,他的孙子可以念书可以科举了,他的子孙将来也可以出人头地了! “大长老,是真的。”金熙微笑着,一字一字地认真道。 大长老顿时落下了两行老泪,颤抖着身子转过身扑通地跪下,对着前方一大片的金氏先祖重重磕着响头,“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跪下。 金熙的心再度澎湃了起来,握着圣旨看向齐倾,却见她神色有些不对,顿时怔了,“齐倾……”这不是好事吗?她为何不高兴? 齐倾敛去了心中思绪,笑道:“将圣旨放在供桌上,给祖宗磕个头吧。” 金熙见她展露笑容,便也没将方才的不对放在心里,当即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圣旨放上,随后后退几步,跪下来,也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不磕个头吗?”在众人的激动之中,金成安缓缓地对齐倾道。 齐倾看向他,淡淡笑了笑,“自然。”随后,转身跪下,磕头。 金熙转过身看着她虔诚的模样,心中更是抑不住激动。 很快,这件好消息便传开了。 整个金氏一族沸腾了,惊喜万分。 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赶去了祠堂,能够进去的都涌了进去,不能够进去的,便在祠堂外面跪着磕头。 欢呼声几乎让蓉城震动。 金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又晕厥了过去,不过这次很快就醒来了,而醒来之后,连日来虚弱的身子也仿佛好了一般,不但能起身,还能下床了,她要去见儿子! 她的儿子是爵爷了! 是爵爷了! “快!快,去祠堂——” 下人匆匆忙忙小心翼翼地将主子送去了祠堂,此时祠堂外面的广场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不过在见了金夫人到来之后,却还是硬生生地让出了一条道。 金夫人怔住了,随后一股骄傲和自豪从心底升起,仿佛置身云端一般,飘飘然的,抬头挺胸穿过了人群走到了祠堂的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她还没忘记祠堂的规矩。 “熙儿!熙儿!” 一声声的呼唤着儿子。 她成了爵爷的儿子。 她骄傲的儿子! 没过多久,祠堂内的男人也同样让出了一条道,金夫人以为是如同方才一般,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进去! 她的儿子现在是爵爷了,她是他的母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他儿子说了算? 可这才走出了两步,便顿住了。 因为前方一少女正缓步走来,那一身庄重威严的主母服饰刺痛了她的眼睛,也激出了她心里的怨恨,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祠堂,她都没进去过,她凭什么在这里?! “贱人,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一声厉喝,让原本闹哄哄的祠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齐倾看向前方的金夫人,神色并无半丝的变动,仍是缓步上前,屈身行了一礼,对她满脸的怨恨视若无睹,“金熙在里面跟长老们商量如何庆贺一事。” “你这个贱人!”金夫人推开了搀扶着她的下人,摇晃上前,扬手狠狠地打下了一个巴掌,响亮的巴掌在安静的气氛之下显得格外的刺耳。 齐倾的半边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足以可见金夫人这巴掌有多用力。 金夫人却尤嫌不足,扬手便又要挥出第二个巴掌,“我让你蛊惑我的儿子!” “母亲——”这一次,巴掌没有落下。 金夫人被这声怒吼给惊住了,身子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挥起的手也用来抓着丫鬟的手臂稳住身子,随后,委屈以及伤心便涌上了心头,尤其是在看到了儿子铁青的脸冲了过来,泪水更是汹涌而出,“熙儿……” “母亲!”金熙冲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几乎站不稳的母亲,“你在做什么?!” 金夫人被儿子这般一吼,怒火也起来了,歇斯底里,“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怎么跟我说话的!熙儿我是你母亲!我是你母亲——” “母亲……” “是这个贱人对不对?是这个贱人让你这样对我的对不对?!”金夫人指着齐倾满脸的愤恨,“我就是打她了怎么样?我就是打她了!我就是要打死这个贱人,这个蛊惑你的贱人!”说完,又冲上前挥起了手。 金熙便是想拦也拦不住。 而齐倾却是可以躲,却不知为何站着又受了这一巴掌,原本便是红肿的脸更是肿了。 “母亲!”金熙几乎疯了,伸手去拉金夫人,可不知道是怎么的,金夫人踉跄一下便跌倒在了地上。 这般便成了金熙推的。 金夫人瞪大了眼睛,连眼泪也忘了掉了,“你……你……你推我?你推我……你为了这个贱人……推我这个母亲……” 他不但不听她的话,还推她! 这还是她的儿子吗? 还是她的熙儿吗?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苍白,身子也开始痉挛,她捂着胸口,就要背过气去一般。 金熙虽然生气,可是也被金夫人这般情况给吓到了,“母亲?母亲?!来人——” 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因为这件事而中断。 金夫人被匆忙送回了金府,而这件事,也在第一时间传遍了蓉城,也传到了即将启程离开蓉城返京的海公公耳中。 “这就是算计大长公主的代价!” 这个年轻的内侍转身看向金家的方向,悲悯地叹息,“谁让你哪个不算计偏偏要去算计大长公主?这般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你且好好受着吧。” 一旁前来送行的刘晖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当时听到那道口谕之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若真的是得了大长公主的喜欢,那怎么会给一个比金熙的品级还要高的诰命?还是领着朝廷俸禄的实实在在的诰命! 虽然只是高了一级,可是始终是高了。 身为男人,身为夫君,岂会高兴自己的妻子压了自己一头? 更别说他们这对夫妻本就不一样。 大妻少夫的,将来的日子本就走的艰难,再加上这个,更是怕是更是波折重重,更别说还有一个这般的婆婆。 看来这金少夫人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可这是大长公主给的,便是不好受,也只能受! …… 金夫人是被气过去的,救治及时,倒也没有性命危险,只是醒来之后便一直哭着,哭的那个伤心欲绝,便是金熙在身边跪着,仍是无法让她平息下来。 许久,直到自己哭累了,这才肯跟儿子说话,“你休了那个贱人!只要你休了那个贱人,我就不会怪你!” 她不能怪熙儿,一切都是那个贱人的错,是她蛊惑了熙儿!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母亲,孩儿不能从命!” “你——”金夫人捂着发疼的心口,又要晕过去。 金熙继续道,“母亲身子不好,孩儿让舅舅来看你如何?” 金夫人晕厥过去的动作顿住了,“你舅舅?” “是。”金熙道,眼底泛着如水的悲凉,“舅舅还在蓉城,若是母亲想见舅舅,孩儿这就让人去请。” “好!”金夫人没有多想,也没有看到儿子眼底的悲凉,只是知道只要她大哥在这里便有人帮她对付齐倾,抢回儿子,殊不知却是在将儿子推的更远。 金熙低下头,压下了心里汹涌而出的苦涩,“好,那孩儿这就去请,母亲你先好好休息。” “好!”金夫人咬着牙,没看儿子的神色,而是在脑海中盘算着如何跟兄长联手对付齐倾。 金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更是跑了起来,他不能恨自己的母亲,因为他是她生的,可是却无法抑制心中的那丝恨意。 不是因为她打了齐倾,而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她的一个属于她的东西,可以被人抢走,也可以抢回来。 他甚至比不上柳元他们! …… 夜凉如水。 白日的喧闹此刻已然结束了,只是喜气却似乎仍是萦绕在金家的上空。 金熙站在倾园外面,一动不动的,就是不进去。 许久,里面走出了一个人,金荣。 “少爷?” 金熙吸了一口凉气,“齐倾她怎么了?” “少夫人歇息了。”金荣回道,随后看了看主子,“少爷,你来了为何不进去?” 金熙苦笑,“我没脸见她。” 她为了金家殚精竭虑,终于使得金家脱胎换骨了,可是得到的却是这般的侮辱,而这给予侮辱之人还是他的母亲! 他,却无能为力! “少爷。”金荣叹了口气,“夫人的性子……”斟酌会儿,方才继续:“有些左,不过也不是恶毒之人,只要她看到了少夫人的好,一定会对少夫人好的。” 金熙扯了扯嘴角,他也希望如此,可是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她的脸没事吗?” “已经上药了。”金荣道,心里的那个疑惑又一次生气,当时少夫人分明是可以避开的,便是第一次避不开,可第二次却是可以的,可是她没有,而事后,也是极为的平静,没有动怒,更没有伤心,甚至还能继续安排老爷灵位入宗祠一事。 便是她再不在乎夫人,不在乎是否被人羞辱,可是也不该如此的冷静。 这不对劲! 金荣想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可是看着金熙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少爷不如进去看看少夫人?” 金熙犹豫,他想去看看她,可是又担心见到她责备的目光。 “之前少爷一直跟少夫人住在一起,如今回来了,可要继续?”金荣转了一个话题。 金熙一愣。 “倾园虽好,但是少夫人不喜身边人多,所以平日很冷清。”金荣继续道,也顺带蛊惑一下主子,“若是少爷住进去的话,必定可以热闹许多。” 金熙动心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般,“我……我进去看看她!”直接回避。 金荣嘴角一弯,笑了。 金熙没走多远,便想起了一件事,转身道:“对了荣叔,我答应了母亲让舅舅来看她,你去安排一下吧。” 金荣一愣,“少爷让舅老爷回来?”若是真的如此,那想要将人赶走恐怕就没这般容易了。 金熙苦笑一声,“母亲身体不好,就让舅舅来看看她吧。”随后敛了神色,声音有些冷,“你让人盯紧他们,不要让他们再胡作非为!还有,只是来看望母亲,而不是小住!” “若是夫人执意让舅老爷住下呢?”金荣问道,本来这个问题不该问金熙的,因为他也处理不了,不过想着方才齐倾的吩咐,还是这般问了。 少夫人说的没错,如今少爷已经今非昔比了,他该学会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金熙没有犹豫,“那就告诉母亲,若是舅舅再住在金家,柳氏宗族那边便会来人问罪舅舅一家!”之前的金家尚且可以让柳氏宗族为他们所用,如今更是可以! “是。”金荣嘴边的笑容更深,看着眼前的孩子,感慨道:“少爷长大了。” 金熙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嘴角勾勾,转身往里面走去,不,他还不够大,还没有长大可以保护她的地步! …… 此时 汇通楼的日月阁中,金成安站在了金成业的灵位之前,烛火之下,他的影子被托的老长老长。 许久,他缓步上前,取了三株香,燃上。 轻烟让他的神色更是氤氲…… …… 金家的大喜,蓉城大部分百姓都是同乐其中,这与金家多年来的乐善好施有关,而且,蓉城出了一个爵爷,他们也跟着沾光。 而小数的一部分,不是与金家有嫌隙的便是金家的竞争对手。 当然,也有其他的。 比如柳家舅爷一家子。 又比如迁怒的沈从和。 一度失去了踪迹的沈从和此时正在蓉城之中,更是跟从前都不可能有接触的人一起——柳家舅爷。 “柳老爷,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失去了沈家的庇护,失去了沈家少爷的光环,几个月来的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让原本风流俊美的沈从和成了一个满身阴鸷的邋遢汉子,唯一没有变的便是对齐倾的憎恨。 柳元明显憔悴了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嗤笑:“沈三公子,你现在可是通缉犯,我跟你合作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只要齐倾活着一日,柳老爷连金家的一根草也得不到。”沈从和也不急,他既然冒险前来蓉城便绝对不会算错,眼前这人跟他一眼都想要齐倾死! 柳元笑道:“我不明白沈三公子为什么这般记恨齐倾,让沈家灭门的可不是她。” “柳老爷只需要问问你自己到底想不想齐倾死!”沈从和阴冷地笑道。 柳元眯起了眼睛,“我有什么好处?” “齐倾死了,金家不全都是你了?”沈从和笑道,“柳老爷不必担心我会跟你抢什么,以我现在的身份,我能跟你抢什么?我只要齐倾的命!而且,即使得不到金家,可至少可以要了齐倾的命,难道柳老爷想看着她这般风风光光?” 柳元眼底划过了一抹极深的恨,不过却还是审视了他半晌,方才缓缓应道:“好,我与你合作,不过我不仅要齐氏死,还要金熙——残!”最后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只要他残了,往后就只能依靠他这个舅父,他看他还如何翻出他的手掌心! “哈哈——”沈从和大笑出声,“好!” 056 差距(过年好) 倾园的装潢不比寿安堂差,当初修建倾园的时候,亦是废了一番的功夫,只是可惜自它建成,它的主子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也因为如此,倾园的富丽堂皇多了一份冷清,尤其是这入秋之后的深夜。 这是金熙第一次走入这个园子,可便是如此,他还是顺利地找到了寝室所在,因为除了通往寝室的廊道燃着烛火,四处皆是一片黑暗。 这般的黑暗,让这个冷清的园子又多了一份萧索。 “少爷?”在寝室外守夜的婆子见了来人,讶然不已。 金熙见了有人在,眉头皱了皱,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下人守夜本就是寻常的事情,可是……他不喜欢! 之前那些日子,都只有他们,而现在却多了其他人! 而除了这不喜欢之外,他的心里隐隐还生出了一丝妒忌,该是他陪着她才对的! “少夫人睡了吗?” 那婆子愣了半晌,方才回道:“是……少夫人睡下了……” “我要进去!”金熙握着拳头道。 那婆子又是一愣,“少爷……” 金熙没有理会她,直接上前轻手推开了门,倾园的寝室比汇通楼的休息室大上了许多,入了门是一小花厅,厅堂上房悬挂着一盏琉璃灯,此时正散发这淡淡柔光,而在寝室的右侧,是一小阁,摆放着罗汉床,贵妃椅等休闲家具,小阁有一道小门,连同旁边的净房。 寝室的左侧,是另一个小阁,这小阁被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这处小阁连通卧室,卧室在花厅的后面,占据了整个寝室的一半位置。 卧室内只留了一盏小灯,轻柔的轻纱垂落着,昏黄的烛火照耀之下,多了几分静谧柔美,卧室的正方摆放的是一巧夺天工的拔步床,拔步床前立着一块黑色琉璃雕刻而成的屏风,将整个卧室一分为二。 金熙轻步走入了屏风,步入了拔步床内,床榻前的轻纱静静垂落着,将床榻上安睡的人儿隔绝了开来,盯着那垂落的床幔,心跳不知为何忽然加快,随后,便是焦躁不安,越发的觉得这床幔碍眼,手也不禁伸了出去。 便此时,床幔却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金熙的手猛然收了回去,耳边传来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脸也不禁僵硬发烫了起来,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不过当目光看见了齐倾那明显红肿了的半边脸颊的时候,心中的滚烫顿时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 齐倾看着眼前的人,眉宇微微蹙着,“这般晚有事?” 金熙喉咙哽了哽,“我……”声音一出,却是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 “你母亲出事了?”齐倾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欲下床,“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吗?” “不是!”金熙忙道,“你别动,母亲她没事!” 齐倾顿住了动作,“那你……” “我……”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我……我来看看你!” 齐倾看着他,随即便发现他的目光正看着她的脸,笑了笑,“我没事,今天你也折腾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我……”金熙话又哽了哽,握着拳头又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我就是来休息的!” 齐倾皱眉。 “我要住在这里!”金熙没等她说话便又继续道,“反正之前我们都住在一起的,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可以?而且……而且……你的脸受伤了,我该来照顾你!” “我没事。”齐倾回道。 金熙咬着牙,“怎么会没事?现在还肿着!你……”话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齐倾……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齐倾哂笑,“这事跟你没关系。” “是我母亲打的!”金熙道,“齐倾,你若是生气也没关系,这是我该受的!母亲……母亲她魔怔了,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便冲我……”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温和道:“我没事,也没怪谁,这点小伤过两日就好的。”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却更加的不舒服,也更是焦灼,“我……我让你很失望吧?” 连母亲他都安抚不好,让她在那般多金家族人的面前受辱…… “我说没事就没事。”齐倾有些无奈,“你不用觉得愧疚。” “可是……” “去休息吧,明日还得跟族中商量庆贺一事,还有你父亲灵位入宗祠一事也得着手准备。”齐倾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另外,刘大人说了朝廷的封册会在年前下来,今年的祭祖必定有所变动,这之前的准备也得开始,金熙,你是金家的家主,这些事情,这时候,你必须担起这些,也是你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金熙收起了思绪,认真点头;“嗯。” “去休息吧。” “我不能在这里吗?”金熙看着她,问道,眼底有着期待以及不安。 齐倾沉默会儿,“不能。” 金熙眸色一震,“为……”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必须学会自立!” “可我们是夫妻!”金熙莫名的不安,“我们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的!” “你父亲与你母亲不也是分开住的吗?”齐倾道。 金熙一窒,“这……这怎么会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齐倾反问。 金熙很想反驳她的这句话,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更不想就这样离开,“我就是要住在这里!” 耍赖? 齐倾皱眉。 “我不管父亲跟母亲如何,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我就是要住在这里!”金熙说完,不等她回应便动手脱了鞋子爬上了床,背对着她躺下。 “金熙!”齐倾声音染了恼意。 金熙咬着牙没有回答,委屈、不安,交织成网,勒紧了他的心,难受一波接着一波。 齐倾有些错愕,“金熙……” “母亲让我休了你!”金熙没动身子,却是开了口,不过声音有些生硬,像是咬着牙在说,“我不同意,母亲说我不孝,说我受你蛊惑不认她这个母亲,我跪着,说我不会,说我没有受你的蛊惑,说我还是会孝顺她,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听,后来,我告诉她,我让舅舅来看她吧,她就不再闹了……” 齐倾又蹙起了眉头。 “在母亲的心里,舅舅比我还重要……”金熙继续道,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齐倾看着背对着她的小身子,沉默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金熙,起来。” “我不起!”金熙咬着牙喝道,他就是不起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睡?为什么?!他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一起的! “去洗澡!”齐倾却道。 金熙一愣,僵了半晌,这才猛然转过身看着她,“你……” “折腾了一整天,想跟我睡就去洗澡!”齐倾看着他,“洗干净了才能上床。” 金熙眼眶忽然涌出了一股热流。 齐倾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去洗澡,把头也给洗了,一手的油!” “嗯!”金熙溢出了一声,随后便快手快脚地下床,没给她看到他红了眼圈的样子,因为金熙的到来,原本安静了的园子开始折腾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金熙一身清爽地回到了走出净房,便见齐倾也起来了,身上只是传了一身素色衣裙,长发没有挽髻,就这般披落在身后,烛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更显柔和。 “洗好了?”齐倾淡淡问道。 金熙回过神来,起步走了过去,“嗯。”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吃食,“你没吃晚饭?” “给你的。”齐倾道。 金熙又是一愣,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头不禁涌出了一股暖流,“我不饿!”这话一说完,肚子便传出了不合时宜的声音,顿时尴尬不已。 他似乎没吃晚饭…… “坐下来吃吧。”齐倾道。 金熙咬着牙压下了尴尬,坐了下来,“你不吃?” “我不饿。”齐倾道。 金熙也没说什么,哦了一声便埋头吃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将东西都给吃完了,“我吃饱了!” “嗯。”齐倾颔首,随后让人进来收拾,又叫人拿了一块干毛巾来,“把头发擦干,去外边漫步走上小半个时辰再进来睡。” 金熙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般说,不过还是点头,“哦。” “记得,把头发擦干。”齐倾又嘱咐了一句,便转身返回了卧室。 金熙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拿起了干毛巾自己擦着头发,待将头发给擦干了之后,又听了她的话出去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回去。 进了卧室,原本以为她已经睡了的,却见她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不是说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吗?”金熙走了过去,道。 齐倾抬头看向他,“你年纪小自然不能。” “你也不大!”金熙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她又有多大?“别看了!”说完,便动手抢过了她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你又不用科考,看着这般多书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看很多了?”齐倾失笑。 金熙道:“外面那些不是?” “摆着给人看的。”齐倾回道。 金熙不信,“这里是你的寝室,谁来看?” 齐倾失笑,没有继续反驳。 金熙抬头看着她的脸,“还疼吗?” “不疼了。”齐倾道,“很晚了,休息吧。” 金熙弯弯嘴角,“嗯。”爬上了床之后,却发现床榻上多了一个枕头,嘴边的笑意更加的深,躺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侧的人,“齐倾。” “嗯?”齐倾没有睁眼。 金熙沉吟会儿,“谢谢你。” “睡吧。”齐倾道。 金熙点了头,合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第二天醒来,没见到人,心里顿时空空的,立刻爬起来下床,却还是没见到人,打开了门走出了卧室,见了门口的婆子,问道:“齐倾呢?” “少爷醒了?”婆子忙道。 金熙有些恼了,“我问你齐倾呢?” “少夫人很早就出去了。”婆子忙道。 “怎么不叫我?” 婆子愣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金熙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吸了口气稳住了情绪,继续问道:“她每天都很早起来?” “是。”婆子回道:“少夫人每日不到卯时便起来,卯时一刻离开倾园。” 金熙脸色僵了僵,“以后也叫我!”说完,便起步往外走。 “少爷!”婆子连忙叫住了他,“少夫人吩咐老奴准备了早膳,让少爷用了再走。” “我不……”金熙想拒绝,不过话还没说完便想到了什么,便断了,道:“那快点端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是。” …… 汇通楼的日月阁中,齐倾往香炉里面奉上了三柱清香,而一侧,是金成安,比齐倾方才到来,金成安却是已经在这里一夜了。 “我想我该谢谢你。”齐倾转身,看向金成安,淡淡笑道。 金成安神色不动,“你确定是你谢我而不是我谢你?” 齐倾笑了笑,“谁谢谁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一心为了金家好便成了,你说是不是,大伯父?” “我一直很好奇当初他从哪里来的信心。”金成安道,“就算你再聪慧,再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你也是个孩子。” “或许是赌吧。”齐倾不以为意,“而他的运气不错。” “当日在祠堂的指责并非只是妄言。”金成安又道,“我的确怀疑你与他的关系。” “如今可好继续怀疑?” 金成安笑了笑,却意味不明,“或许他多活几年,我的怀疑便会成真。” “大伯父也说是或许。”齐倾笑道,“而事实上,我成了他的儿媳妇。” “你的心里真的这般认为?”金成安道,神色多了严肃。 齐倾看着他,“我的确是。” 金成安审视了她半晌,最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金成业入宗祠一事如今便是我不允许也阻止不了,关于这件事你大可放心,至于庆贺一事,族人的意思是摆流水席,另外,如果你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族人对你心悦诚服的话,年底的分红最好不要因捐献一事而减少,此外,金熙也该走出你的庇护了。” “多谢大伯父提醒。”齐倾笑道。 金成安又看了看她,转身离去。 “大伯父。”齐倾叫住了他,“长房亏欠你的,你为金家所付出的,都会记在金熙的心里,往后不管如何,你都是金氏一族的族长,是金熙如今最敬重之人。” “这些与我而言并无意义。”金成安没有回头地道,随后起步离开。 齐倾没有阻拦他,以他所经受的事情,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鱼死网破了,她笑了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牌位,“其实我也想知道你的自信哪里来的,不仅是对我,也是对金成安。”说完,耸耸肩,“不过不管如何,你还是赢了,这场豪赌之中,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金熙匆忙吃完了早饭后便急匆匆地去了汇通楼,这才到了院子外,正好与出来的金成安碰上了,连忙敛了神色,道:“大伯父。” 金成安停住脚步,凝视了他半晌,“嗯。”随后,起步继续。 “大伯父。”金熙阻止了他,稳了稳思绪,认真道:“大伯父,我知道你所遭受的伤害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是金熙发誓,此生都会敬你如父!金熙不求大伯父原谅,只是希望大伯父不要将金熙视作仇人!大伯父,金熙求你了。”说完,鞠了一躬。 “金熙。”金成安声音沉稳,没有半丝的不悦或者愉悦,只是像是单纯地叙述一个事实,“你现在是金家的家主,是受封爵位的乡男,往后行事更需谨慎,莫要丢了金家的脸!” 金熙眼中一喜,忙正色道:“金熙谨记大伯父教导!” “还有。”金成安继续道,“齐氏虽是金家主母,在你成年之前,她仍是暂管家业,但是她毕竟是女子,你能担的起的事情便自己担着。” 金熙一愣,“大伯父,齐倾她很好,她不会……” “你才是金家的家主!”金成安打断了她的话,“齐氏……却不会永远都是金家主母。”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伯父,你仍是怀疑她?” “不。”金成安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齐氏不可能当一辈子的金家主母。” 金熙有些不明,不过却没忘那方面去想,只是以为等他及冠接手家业了,齐倾便只是家主正妻,而不再是能掌控家业的主母,“大伯父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不会让她失望! 金成安看了看他,“别对她太上心。”说罢,不等金熙回过神来,便起步离开。 这次金熙没有阻拦,却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愣怔许久,最后,苦笑出声,大伯父还是不信她吗?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金家所有人都会信她,敬她的! 进了汇通楼,便在日月阁中找到了齐倾。 恭恭敬敬地给父亲上了香,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便被她交下的一大堆任务给砸的有些晕头吧了。 “怎么?做不了?” 金熙咬着牙,“我可以!” 随后的日子,便开始陷入水深火热的忙碌之中,不管是流水席的事情还是灵位入宗祠的事情,甚至年底的分红,他都得负责。 而齐倾则以脸上有伤不宜出面为由,什么也不插手。 金熙也不愿意让她失望,便是再累,出再多的状况,也还是咬着牙撑了,流水席顺利开设,宴请的不但是金家的族人,还有蓉城的所有百姓,整整持续了七天七夜。 而流水席之后,便是年关的分红。 金家的账房开始了日夜忙碌,金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账房中度过,一本本的账目都经过他的手核准,便是身边配了许多的人帮手,可仍是困难重重,不过还是咬着牙撑了。 金夫人的病在见过了自家大哥之后,病情好转的很快,不过因为不能让大哥留下,还有齐倾仍是她儿媳妇,心里还是不舒服,只能继续吃着药,不过在得知儿子已经开始接管家业了,这份郁结也消的差不多了,每日最期待的便是金忠前来汇报儿子的情况。 金忠的伤已经好全了,仍是当他的金家大管事,虽然并未恢复金成业在之时的威望,但是随着金熙走到人前,开始插手金家的事务,他心中多年的郁结也消了,最热衷的除了辅助金熙之外,便是来寿安堂将少主子的成长一一告知金夫人。 “齐氏那个贱人真的没有再耍什么阴谋诡计?”金夫人最担心的仍是这个,而最恨的人也仍是齐倾。 金忠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发现齐倾是在挖坑给金熙跳的证据,便道:“少夫人没有任何异动,夫人放心,老奴会照看好少爷,若是少夫人敢对少爷有半分的不轨,老奴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她伤害少爷!” “好!”金夫人咬着牙,“她若是敢害我的熙儿,你就杀了她!” 金忠心头一颤,“夫人……” “还有,你帮我多劝劝熙儿,让他找个理由将这个贱人给休了!”金夫人咬着牙恨恨道,“如今熙儿是爵爷了,要娶什么样的媳妇不能?齐氏这个贱人不过是一个孤女,听说还曾经被卖去青楼过,她有什么资格当熙儿的正妻?就算给熙儿当妾我还嫌她脏了!” “夫人……这事……”金忠面露犹豫,他虽然也不待见齐氏,可不可否认,金家能有今日,齐氏也有一份功劳,若是她犯了错,存了歹心,自然是不能留,可若是她对少爷放权,不再铲除异己,一心一意地给少爷当贤内助,他们若是将人给赶出去,这岂不是太过凉薄了?“夫人,老奴会照看好少爷的。” 金夫人没听出这话的推托之意,只当他答应了,“好!”等将齐氏这个贱人赶出金家之后,熙儿便可以跟莲儿定亲了,到这时候看谁还敢不将她娘家人不当回事! …… 小年夜这日,金氏一族例行分红。 这是金家老祖宗那时候定下来的规矩,长房掌家,族人分红,这也是当日为何齐倾捐献一事惹起众怒的原因。 金家的收益关系到年底的分红。 整个分红持续了整整三天,当事情处理完了之后,金熙方才松了口气,可当他面对四大管事询问明年各地商行的运作,便呆住了。 产业少了一半,可是分红却并未少,甚至还加了一成,顺利完成分红的代价便是抽空了各地仅剩的产业的所有流动资金。 “抽取资金的时候……齐倾不是允许的吗?” 金忠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开始怀疑这便是齐倾给金熙下的套,这次分红一事办好了,可是后续的麻烦却也是很多,一个不好,金家便会陷入困局。 “是经过少夫人允许的。”金仁开口,“不过后续的事情少夫人却没有其他的吩咐。” “少爷,少夫人可有给你说过如何处理?”金孝问道,话尽可能的婉转,可是意思也是很明白,若是少夫人就这样甩手不管的话,那接下来金家可能真的会出事,少爷的确很努力,可也无法否认他处理不了这个问题。 金安没有开口,如今他最担心的便是少夫人会真的彻底不管这些事情了。 金熙吸了口气,对着四人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跟齐倾说!如今要过年,各地的商行也都歇业了,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处理。” “少爷……”金忠想说什么,可是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让齐氏插手这件事?可谁能处理?不,就算是齐倾接手,她也未必能够处理如此大的资金缺口! 金熙看向他,“忠叔放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金忠看了看他,没有再开口。 …… 商谈结束之后,金熙便直接去了后院,不过还没到倾园,半路上便被人给拦住了,是寿安堂的人,金夫人请他过去一趟。 金熙问了情况,得知了柳家舅母夫人来了,顿时心生厌恶。 这些日子柳家的人时不时来,也不止一次提出要留下,不过最终都没能成功,金熙开始还去做陪客,可一两次之后也厌烦了,甚至连去寿安堂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也好在他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便以这个为借口躲过去了。 “去告诉母亲,我有些事情处理,稍后再去给她请安。” “少爷!夫人千叮万嘱一定要让奴婢请到少爷的,若是少爷不去,夫人必定会生气的,请少爷务必去一趟!” 金熙皱紧了眉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去了,若是被母亲知道他不去见她却是见了齐倾,必定又会找齐倾的麻烦。 可到了寿安堂之后,他却后悔了。 “母亲,你说什么?!” 金夫人看着儿子铁青的怒容,顿时也是怒了,“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母亲!”金熙又是愤怒又是难受,“我已经有妻子了!” “什么妻子,不就是一个老女人!”金夫人还没开口,原本偎依在金夫人怀中撒娇的俏丽女孩子便不屑开口,“表哥,你不会喜欢那个老女人吧?” “莲儿说的没错!”金夫人接话道,“齐氏那个贱人比你大六岁!熙儿,是六岁,不是六天!就算是六天,这也是大!等你长大了,她已经老了,到时候别说给你生孩子了,就算是看也不能看了!” “熙儿,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女人老的快。”一边的柳家舅母也开口道,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别说等你及冠了,就算是等到你可以圆房了,她也已经人老珠黄了!就算你不在意,可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总不能领着一个老女人出去,这样别人不但会笑话你也会笑话金家的!” “对啊表哥!”柳莲继续火伤泼油,“姑姑跟我说了很多齐氏这个老女人的事情,她这般恶毒,你怎么……” “你闭嘴!”金熙怒不可遏,他母亲诋毁他,他没有办法,可是她算什么?凭她也配诋毁她?!“齐倾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不管她是老还是不老,她都是我的妻子!”说完,看向金夫人,“母亲,我不会休了齐倾,永远都不会,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你——”金夫人气的浑身颤抖。 “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孝!” “是啊熙儿,你看你把你娘气成什么样子了?” “齐倾是我父亲给我选的妻子,是父亲亲自做主为我迎进门的妻子!”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若是休了她,那才是真正的不孝,也会将母亲陷入到不遵夫命的恶名之中!” 金夫人怔住了。 “母亲,你不喜欢齐倾,那便是不满意父亲的决定!”金熙继续道,他不想伤害自己的母亲,可是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太过分了,“三从四德,母亲难道忘了吗?” “金熙,你混账!”柳家舅母当即怒喝出声,自家的小姑子是什么人她最清楚的,一个三从四德便可以将她压的连气也不敢喘。 “表哥你太过分了!”柳莲没她母亲想的深,她只是知道金熙这般是在羞辱她,她是他的嫡亲表妹,又是祖祖辈辈都是良籍的,嫁给他是抬举他了,爹可是说了,就算他现在成了爵爷了,也不过是半路出家的,有什么好高贵的!她嫁给他,她还委屈了!再说了她有什么比不上齐氏那个老女人?! “若是舅母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母亲恼恨我,为了让母亲背上不遵夫命的罪名,那往后你不用来了!”金熙没有退让,而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这话倒也说的有几分气势。 柳家舅母愣住了。 金夫人亦然。 柳莲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凝着小脸怒道:“我给你当妻子还委屈你了?!” “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叫齐倾!”金熙针锋相对。 “你——” 金熙没有继续,而是看向金夫人,“母亲,孩儿还有事情处理,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说完,转身便离开。 一路疾步到了倾园,心里的那口怒气仍是没有消除,又整理了许久,这才问了齐倾所在,得知了她倾园后面的小花园,便又赶了过去。 到了之后,却见一群人在忙碌。 环视众人,在亭子内找到了齐倾的身影。 金熙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挖池塘吗?” 齐倾从图纸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 “你喜欢荷花?”金熙问道,一般挖了池塘便是种荷花的。 齐倾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说完,细细打量了他,“生气了?” 金熙否认,“没有!” “听说柳家表妹来了,是要来嫁给你的。”齐倾却道。 金熙脸色一僵,心里也着急起来,“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已经又妻子了,怎么还会娶她?!”说完,又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却见她仍是淡淡笑着,并无怒意,心除了着急之外,又多了一份忐忑,她……不是应该生气的吗? “你没这个意思就好。”齐倾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其他女人我不管,但是柳家的绝对不行!” “我没有……”金熙想也没想地反驳,可话没说完,便又觉得她的话很不对劲,什么叫做别的女人她不管?“我说了我只有一个妻子!齐倾,你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 “我没说你会有两个妻子。”齐倾淡淡道。 金熙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心头一喜,“你是生气吗?”所以才会说这些赌气的话。 “柳家的人不行。”齐倾继续道,“不仅柳家的,一切表亲都不行,知道吗?” 金熙气结,“我说了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记住我的话。”齐倾却还是道,“金家长房若是想子孙昌茂,那就别弄亲上加亲那一套!” 金熙瞪着她,“好!我记住了!” 什么亲上加亲? 她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父亲救了她,他这辈子都不会认识她,哪里来的亲! 不过…… 子孙昌茂…… 金熙的心跳忽然间加快了不少。 “记住就好。”齐倾没看出他的异样,搁下了茶盏,“你来找了我便是为了这事?” “当然不是!”金熙收敛了思绪道,“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我处理不了,想来问问你。” “这些日子你历练的也差不多了。”齐倾道,“年后便开始一心念书吧,生意上的事情我来处理。” 金熙没有异议,“好!” “累了?”齐倾看了看他,笑道。 金熙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我不累……可……可有些事情处理不了!” “没关系。”齐倾笑道,“我也没想过你能一下子都上手,慢慢来就是了。” “嗯。”金熙点头,“你也说过我不需要什么都会,只要会用人就是了。” 齐倾看了看他,“的确长进了。” “没让你失望?”金熙问道,有些小心翼翼。 齐倾笑道,“没有。” “那就好。”金熙咧嘴一笑。 正在此时,一下人前来禀报,“少夫人,表小姐来了,说想见少夫人。” “见什么见!”金熙当即跳了起来,“让她走!” 都什么人! 齐倾看了他一眼,“让她进来。” “齐倾!” “来者是客。”齐倾道,“更何况还是你的表妹。” 金熙咬牙切齿,“她心里未必认我这个表哥!” “怎么回事?”齐倾饶有趣味地问道。 金熙咬着牙犹豫了半晌,这才开口说了一件往事,当日金成业病重,柳家舅爷拖家带口地来金家,这位柳家表妹也是跟着的,金熙开始也是很高兴有个表妹,也对她很好,而这个表妹表面上也是对他很好,表哥表哥地叫着,可背地里却将他送给她的东西全都扔了,那模样像是那些东西弄脏了他的手似得。 “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她说我是商贾贱籍的模样!” 齐倾却是笑了,“原来你不愿意娶这位表妹是恨上了人家了啊?” “我……”金熙后悔说了这事了,“反正我现在不喜欢她,更不会娶她!你不要乱想就是了!” 齐倾笑了笑,“这样也好,免得将来我还得花心思处理。” 金家的这些表亲,也就是柳家的麻烦,因为有一个金夫人在。 “不许生气!”金熙仍是继续。 齐倾颔首,“嗯。” 而此时,柳莲也在下人的带领之下过来了,一见到齐倾便像是炸毛的母鸡一般叉腰怒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你到底给表哥下了什么药,让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忤逆?” “你闭嘴!”金熙也气极了。 “表哥你脑子是不是傻了?!我是来救你,你还这样跟我说话?你是不是想等这个狐狸精将你的魂魄给勾了,你才……” “我让你闭嘴!”金熙冲上前动手了。 柳莲被他推到在地,顿时懵了。 齐倾沉了脸,“金熙!” 金熙转过身。 “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是没学会吗?”齐倾神色有些厉。 金熙面色一僵,“我……” “柳家表妹是吧。”齐倾看向地上的柳莲。 柳莲愣愣地看向她。 “你若是来做客,金家欢迎。”齐倾淡淡道,声音不重神色更是平静,“不过若是想嫁入金家,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样说?!姑姑说了她一定会将你赶出金家!”柳莲跳了起来,方才被金熙推到的愤怒不见了,转为了对齐倾的怒火,“你不过是一个老女人罢了!就算现在表哥喜欢你,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厌弃你的!等我长大,你已经是人老珠黄了,到时候表哥会选谁傻子都会知道!” “我……”金熙想开口,不过却被齐倾一记眼光打断了。 齐倾看着眼前满脸愤怒的女孩子,淡淡笑道:“记住我的话就是,金熙身上不会出现亲上加亲的一事,柳家是如此,其他的也是如此!” “你……” “来人,送表小姐出去!” 柳莲不愿意,不过还是被下人半请半拉地拉出去了。 待人走了之后,金熙方才开口,“我不是……”话没说完,又咬着牙道:“我不会道歉!”他或许错了,可他不会道歉。 齐倾看着他,“要反击别人的办法有很多,动手是最笨的一种!” “我不能让她侮辱你!” “她的话不算侮辱。”齐倾却道,“严格来说是正确的,等你长成,我的确老了。” “我不在乎!”金熙想也没想地道,“什么老了?我及冠你不过是二十六,能有多老?!” 齐倾笑了笑,“二十六不老吗?” “不……” “别不过脑子就这般出口。”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哽了哽,“我不在乎不就成了?!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别人的妻子!老了又怎么样?我不在乎就成了!” 齐倾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转身起步离开。 “齐倾我不在乎!”金熙没有追上去,却是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可不管他怎么喊,也喊不掉他们之间这段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年龄差距。 “改变不了又怎样?!我不在乎不就成了?六岁又如何?我不在乎就成了!齐倾你等着,等我长成了,你就会知道我是真的不在乎!” 老了又怎么样? 他也会老的! 这时候的金熙真的觉得只要不在乎便能够化解一切,然而事实上,便是他真的不在乎,他们之间仍是阻隔重重…… 057 娇客 退居幕后多时的金家主母再次回到幕前,虽然仍未提出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但是金家商行上下却是无比的安心,可以好好地过了这个年了。 而与其同时,蓉城内外也流传着一个关于金家主母善妒的传言。 齐氏自知自己比夫君年长许多,为了确保自己将来年老色衰的时候不受威胁,便公然忤逆婆婆,阻止金熙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定亲,同时还扬言断绝金熙与一切表亲亲上加亲的机会! 亲上加亲,自古都是最常见的结亲方式,齐氏这般言行无异于是在挑战这种传统,亦是在于宗族抗衡。 自从圣旨下了之后,金氏一族便开始盘算着如何靠拢过去沾上更多的好处,同宗的自然不可能结亲的,可是他们也还有许多的表亲,这些表亲确实可以结亲的,就算不是正妻,是妾,那也是极为荣耀,最重要的是,齐氏这个主母比金熙大上了许多,等到了金熙成了真正的男人之时,齐氏早就人老珠黄了,到时候谁能够拴住金熙的心,便是金家后院的主人! 可是齐氏这般言论一出,他们的计划还如何进行下去? 因圣旨一事而受了金氏族人敬畏的齐氏再次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有几个年长的女性长辈直接杀上门去给齐氏讲解为人妻之道,要心胸宽厚,有容人之量。 可她们说她们的,齐氏还是做她的。 长房有她一日,金熙绝不亲上加亲! 一众长辈怒极而去,也有一两个激进的想要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可这时候,朝廷送来了七品孺人的朝服以及封册,众人偃旗息鼓。 “一定是舅母他们说出去的!”虽然众人偃旗息鼓了,可是金熙却仍是纷纷不平,当日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会将这些传出去的也就只有柳家的人,那柳莲更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她到底还要不要脸?什么青梅竹马?他什么时候跟她青梅竹马了?“我去找他们!” “站住。”齐倾阻止了他。 金熙顿住了脚步,“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 “当日我见柳莲,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通过别人的嘴说出去,比自己说出去要有效果。” 金熙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故意的?可为什么?!这样做又让族里的人对你不满,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对我而言没有好处,不过对你,对金家却是有莫大的好处。”齐倾道,“一个家族能够兴旺下去,除了族人是否齐心,还有便是子嗣是否康健,尤其是引领家族的长房嫡系!” 金熙还是不解,“我们的孩子自然是康健的!”这跟她这般自污有什么关系?! 齐倾愣了愣,“总而言之,亲上加亲没有好处就是。” “我知道了。”金熙虽然还是不明白,但还是点头,“这事你不要再管,以后她们找你,我去应付,我自己跟他们说是我不愿意!” “这是女人的事情。”齐倾没有同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排你父亲入宗祠一事。” “两件我也可以处理好!”金熙坚持,“你明明是为了金家好,不敢承受这些辱骂!” “金熙……” “如果是担心他们会转而生我的气,你大可放心,现在他们恨不得将我捧在手心里,便是生气也绝对不会诋毁我。”金熙继续道,语气有着淡淡的自嘲,说完,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道:“我没有朝服封册吗?” 真的只是一个虚名? 齐倾道:“应该有,再等等吧。” “等封册下来了,是不是就可以去衙门更改户籍?”金熙又问道。 齐倾颔首,“嗯。” “等这事完成,金家便不再是商贾贱籍了!”金熙看着她,认真地道:“齐倾,你成功了!” 齐倾笑了笑,“嗯,不过以后还走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金熙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管前方多艰难,他都会一路走下去! 大年初一,新年祭祖,也就在这一日,金熙捧着金成业的灵位入金氏祠堂,供奉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之上。 次日,金熙的封册送达蓉城,送到了金熙的手上,乡男爵位真正地落实,年仅九岁的金熙成了大齐第一个以幼年之身承袭爵位之人。 其后,金熙、金家六位长老,族长金成安前去衙门,刘晖依照大齐律法,更改了金氏一族的户籍,去贱改良。 金氏一族迈开了成为百年望族的第一步。 当做完了这一切,金熙便急匆匆地回到了金家,当他进了倾园,找到了那沐浴在夕阳之下的身影,心里的躁动缓缓地平静下来。 “齐倾。”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唤道。 齐倾低下头,“回来了。” “嗯。”金熙笑道,“我跟长老们说了,以后祭祖你也可以去。” 齐倾轻笑道:“之前是情况特殊,规矩仍是要守。” “你跟其他女子不一样。”金熙摇头,“你为金家做的这些足以让你站在祠堂之内,齐倾,你让金家脱胎换骨了!” 这份功劳,无人能及! 而他也希望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他会让她骄傲,也想从她的眼里看到赞赏! 最重要的是,她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心里总是莫名的不安! “齐倾,你是我的妻子!” 齐倾看着他脸上的坚定,眼底闪过了一抹复杂,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轻轻颔首。 金熙笑了。 …… 这个新年,可以说是金氏一族过的最欢乐的新年,同时也是柳家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新年,在彭城的时候,他们有金家的接济,也是过的如鱼得水,到了金家之后,虽然最关键的时候总是不如意,但是日子也是过的流油,可自从被变相地赶出金家之后,他们便如同落水狗一般。 昔日讨好他们的,如今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们是被赶出金家,而金熙对他们这母族亲人极为的厌恶之后,连最后的一丝脸面都不给,直接无视,更甚者还有人落井下石。 对于这点,柳铭感受最深,昔日那些所谓的好友如今都成了仇人一般,都恨不得一把刀子插进他的胸口一般! “父亲,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柳铭恨恨地道,当初得知了父亲的计划之后,他也还是有一丝的犹豫,他再恨金熙可要真的要下手弄残他还是有一丝的心怯,可现在他恨不得他快些残,只要他残了,便只能依靠他们! 还有那齐氏,就这样让她死了太可惜了! 她不是被金成业从青楼里面买出来的吗?最好便是将她再送进去,让她人尽可夫,看她还嚣张什么!? “不急。”柳元却是回道,声音虽然平缓,可是目光却是瘆人。 柳铭却没有这份耐心,“父亲,现在金熙这臭小子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若是再继续下去,我担心就算他残了也未必会听我们的!我打听过了,他现在跟金成安那老匹夫好着呢!还有那齐氏,听说她跟之前那钦差大人相识,若是继续拖下去,被她发现了什么,到时候我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们不能亲自动手!”柳元道,“必须让沈从和来动这个手!” 柳铭道:“这沈从和也不知道信不信的过!还有,他毕竟是通缉犯,我们跟他一起合作,会不会被牵连?” 依他看来,不如他们自己动手! 不就是杀了齐氏弄残金熙吗? 他们自己也能够做,用得着那沈从和吗? “父亲,我可以找人……” “闭嘴!”柳元厉声打断了儿子的话,“现在他们一个是乡男爵爷,一个是孺人诰命,他们若是出事了,衙门一定会一查到底,你认为你能够逃得过去?!” 柳铭一怔。 “由沈从和下手,等他下手了之后我们再解决了他,这样才是神不知鬼不觉,还能立下一大功!”柳元寒声道,“到时候说不定金熙还会认为是我们替他报了仇!” 柳铭虽然仍是觉得这般有些麻烦,不过父亲的顾虑他也不是不担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沈从和现在在那个鬼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他若是也不敢动手,那怎么好?” “不会的!”柳元冷笑,“他一定会动手,论恨齐氏,他比我们更甚!至于敢不敢……一个亡命之徒有什么不敢?!” 柳铭只好作罢。 ……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不过金家的几位出嫁的姑奶奶都嫁的比较远,虽说今年娘家大喜,可也不能不顾夫家,只能在过完了初一之后才往金家赶,最早到达的也是在大年初三。 金家的七位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最高兴的自然是姨娘院中的生母。 姨娘院,顾名思义便是姨娘住的地方,金家富可敌国,可金家的妾室却是不好当,别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便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也是没有。 金成业的七位妾室便窝在了姨娘院里,此外,还有剩下的六个没出嫁的庶出姑娘。 诚然,姨娘院也不算是小,可住了这般多人,却还是显得极为的拥挤,不是没有人想过改变这个现状,可是这是金老太爷定下来的规矩,为的便是防止妾室祸家的事情在发生,也是为了告诉这些庶出的子女,庶出便是庶出,永远也越不过嫡出的去! 对于金家庶出的姑娘来说,只有出嫁之后才算是金家的娇客。 金元娘是第一个赶回娘家的,她是大姨娘所出,也是金成业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仍是无法摆脱庶出的待遇,不过毕竟是金成业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得到了最多的重视,所以在七个出嫁了的姑娘之中,她是嫁的最好的。 不是商业联姻嫁给同样的商贾之家,更不是嫁去了金家的那些姻亲里头继续维系这份姻亲,而是嫁给了一个读书人,良籍的读书人。 自然,这个读书人愿意迎娶一个贱籍出身的妻子也是有原因的,这位大姑爷姓杜,虽然出身良籍,有科举的资格,可却是寡母养大的,家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那是绝对不过分,而他虽然有心念书,可无奈资质不成,念了十几年书,却连科举的第一步,童子试也没考过,若是换做了其他人,或许便这般放弃了,可这位大姑爷却一直不肯放弃,继续念下去,这边苦了他的寡母,年老体弱,却还是要继续供养儿子,更担心已经二十多的儿子还没成亲。 这时候,金家为大姑娘金元娘寻找亲事,几经周转,转到了这位大姑爷的身上,杜夫人虽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商贾贱籍的,可是无奈家里的情况实在艰难,冲着金元娘的嫁妆,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金元娘成亲之后,杜家的家境明显改善,许是环境好了,大姑爷念书也更加的顺畅,竟然给考过了童子试了,同年,金元娘生了儿子。 杜夫人再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也认为这个儿媳妇是福星。 有了娘家的金钱支持,丈夫又迈过了科举的第一步了,婆婆待自己也明显好转,且也生了儿子,金元娘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当然,若是丈夫能够更进一步,那就更好了。 所以这一次她领着丈夫一同回来! “姨娘,你一定要帮我!只要夫君进了褚家书院,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的!”金元娘拉着生母大姨娘的手哀求着。 大姨娘并不是贱籍出身,她是半途入贱籍的,娘家父亲曾经是朝廷命官,后来因为犯事了被斩首,家人沦为贱籍,被卖为奴,后来辗转被金成业看中,带回家中纳为姨娘,因而大姨娘身上并无其他姨娘的粗野之气,反而是一身诗书气。 “姨娘,你到底是说话啊?”金元娘见生母不言不语,就是盯着手里的破书,顿时火冒三丈了!“这不就是一件小事,姨娘你也不肯帮我?” 大姨娘抬起头,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杏眼,容颜染了岁月的痕迹的同时也增添了这个年纪的独特韵味,“少夫人与少爷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而且,褚家书院不是寻常书院,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的。” “熙弟不是进去了吗?”金元娘语气有些冲,“当初他还只是一个商贾贱籍出身的孩子,他都可以进去,为什么我夫君不能?姨娘,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夫君若是飞黄腾达了,你也跟着沾光不是吗?” 大姨娘看着眼前亟不可待的女儿,叹了口气,道:“大姑奶奶,你现在的日子也过的不错,知足常乐吧。” “姨娘你——”金元娘气极了,“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找金熙说!”怎么说她也是他金熙的姐姐,就算是庶出,也是姐姐,她就不信了他会不帮忙!除非他不怕别人的唾沫淹死他!这才飞黄腾达了,就不顾亲姐姐的死活! 大姨娘看着女儿风风火火去的身影,又是叹了一口气。 “姨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不如你帮帮大姑奶奶。”身边的妇人劝了,她叫蓝林,是大姨娘的近身,从当年还是官家小姐的时候便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说是主仆,却是家人。 大姨娘摇头叹息,“她现在想着夫君飞黄腾达,将来她便有好日子过了,可她却从来不去想,好日子谁都想要,而向金家这般无条件护佑正妻的却是少之又少,而杜家绝对不是,飞黄腾达?等杜姑爷飞黄腾达了,第一个看不顺眼的便是她这位发妻。” “可如今金家已经今非昔比了,大姑爷怕是不敢这般吧?” “若她是金家嫡出小姐自然如此,可谁不知道金家的庶出不值钱?”大姨娘笑道,笑容中有着一丝的苦涩,“罢了,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便该由她自己来承担后果,我能够做的也都做了,无法做的,也没有个本事。” “姨娘也不用太过担心,少爷不会同意的,就算同意,估计也办不成。” 大姨娘笑了笑,没有回应这话,不过她也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阻止她去,让她摔摔跟头也是好的,这些年她过的太顺畅了! “大姑奶奶不会激怒少夫人吧?” 大姨娘静默会儿,“没事的,就算惹怒了,最多也是吃吃苦头,不会有大事的。” 或许她的这个女儿也是该吃吃苦头了。 …… 金元娘还真的直接去找上了金熙,而且还直截了当地将事情说了,并且希望他能够帮忙。 金熙听完了却是愣了,“大姐,你说什么?” “我让你想法子把你姐夫送进褚家书院!”金元娘对于小弟的反应十分的不满,尤其是在原本就对这个本来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嫡出弟弟忽然间冒出来夺走了她那原本就少的父亲关心而生了怨气的情况之下,“不就是一个举手之劳吗?你也不肯帮忙?” “大姐。”金熙苦笑,“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帮不了!” 进褚家书院? 他们以为褚家书院是什么地方? 就算他心里也不待见褚家书院,可是也不认为这地方随随便便便能够进去不得,褚钰那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话虽然难听,可也未必不是没有道理。 “你都能进去,为什么你姐夫不能?!”金元娘恼了,“当时你连什么是科举都不知道,现在你姐夫可是考过了童子试的!” 金熙苦笑更深,二十多岁才考过了童子试,她还觉得骄傲吗?“大姐,我真的没办法,你如果不信非得怪我,我也没法子!” “那当初你是怎么进去的?”金元娘追问道,“是不是父亲有什么人脉?熙弟,虽然你是嫡出,可是我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如今我让你帮帮我,还是用父亲留下来的人脉帮我,你也不愿意?” 金熙不会将齐倾才是那送他入书院的人说出来的,“大姐若是非得这般认为,那就是这般吧。” “你——” “如果大姐没事,我还有事情处理。”金熙直接下了逐客令。 金元娘气的牙痒痒的,可也还是走了。 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金熙苦笑不已,这份苦笑一直维持到了晚上,齐倾从汇通楼回来,便见到金熙苦哈哈的脸。 “不是去寿安堂陪你母亲吃饭吗?怎么这个样子?她有说了什么让你为难了?” 金熙摇头,“大姐今天回来了,还有大姐夫也一同来了。” “因为他们?”齐倾问道。 金熙苦笑,将金元娘的请求说了,“你不要多想,我没让你做什么,这件事你也不要管了,大姐夫……他若是有本事,早就进了褚家书院了,没能进去,便是他没这个资格,我在下院,便是再糟糕也还能说是年纪小,可若是大姐夫……那必定会闹的不得安宁的,还牵连了你的名声!” “我如今很忙,没空理会这些事情。”齐倾笑道。 金熙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般,也笑了,“其实褚家书院并没有他们所想的这般好,可为什么所有人都非得挤破了头想进去?” “这得问你们读书人。”齐倾起步走入了卧室,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开始解开发髻梳发。 金熙站在了她的身边,“听说这次七个姐姐都会回来,之后几天陆陆续续便会到的。” “等人齐了,我会见她们的。”齐倾放下了头发,道。 金熙点头,“到时候你应酬应酬他们就成,具体的交给我处理。” “能处理好?”齐倾看着他问道。 金熙笑道:“自然可以。” “那就你处理吧。”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你很累?” “有点。” 金熙道:“现在年还没过完,你不用这般累的……” “没事。”齐倾笑道,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起身走入了一旁的更衣屏风,没过多久,便一身寝服出来。 “要睡吗?”金熙问道。 齐倾颔首,“嗯。” “等等我!”金熙很快便去换了寝服,随后便动手熄灯,最后只留了一盏引路的,“那我们睡吧!”说着,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中。 齐倾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不禁笑了笑,起身上前躺下,落下床帐。 床榻内,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齐倾……”金熙转过身看着身侧的少女。 齐倾侧头:“还有事?” “没有。”金熙笑了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你睡吧,我没事。” 齐倾看了看他,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也没再理会,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金熙一直没有闭眼,便是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便是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也是如此,“齐倾……”一声低喃从他的唇边溢出。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叫叫她的名字。 …… 如金熙所说的,金家的七位姑奶奶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金家开始热闹起来,当然最热闹的还是姨娘院。 看着这般的热闹,金夫人的心又开始不舒服了,虽然她的地位没有受到过这些女人的威胁,虽然三从四德是她的做人准则,可是说是不在意姨娘院的那些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那无数个孤枕独眠的日子,那一个又一个生出来的孩子,她如何能够不在乎,如何能够舒心?!现在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七个,可现在又一下子都回来了! 以前也没见她们这般殷勤,现在一窝蜂地都回来了,不就是冲着他儿子如今的身份来的吗?! 当初金家出事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她们?! 金夫人一怒之下便让姨娘庶女都来寿安堂立规矩了,作为正妻,金夫人算不上是严苛,至少她心里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看着那些庶出的孩子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也没动手去害,更没有苛待她们,对于姨娘,也没因为嫉恨而下手对付。 也便是如此,这些姨娘庶女中便有了怠慢之辈。 金成业在的时候还好,现在金成业不在了,而前些日子寿安堂又传出母子不和的消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金夫人跟如今金家的掌权人主母齐氏水火不容。 这般的正妻嫡母,有什么好畏惧的? 金夫人脑容量虽然不多,但是也还是看出了她们的怠慢,甚至还有鄙视,顿时又给气倒了,金熙得知此消息之后,又是恼怒又是无奈,整日整夜守在了床边,侍奉汤药。 而齐倾则直接下令停了姨娘院两个月的月银子。 两人以实际的行动捍卫着金夫人的地位。 姨娘院空前的不安,没了男主人,他们这些姨娘的地位本就尴尬,如今又惹了金夫人,而那两人也不像是传闻之中一般对金夫人不满,若是金夫人发难,她们的下场怕是很惨,尤其是还有未出嫁闺女的姨娘,更是恨不得时光倒流。 七位出嫁了的姑奶奶还好,她们是娇客,可是没出嫁的六位姑娘就慌了,担心金夫人记恨,随便将她们许了人家,毕竟现在金家不同往日了,她们的婚事也能够提上一个台阶,可若是惹怒了可以决定她们命运的人,那便糟糕了。 所以,姑娘们纷纷去堵金熙。 齐倾不敢去,她的威望在这两年已经树立起来了,整个金家,也便是金夫人敢想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八姐,我真的不需要!” 金熙苦着脸推了又来给他送补品的金八娘,面对六位姐姐的热烈讨好,因为知道她们不安心,所以也便接受了,可没两日他便受不了了,别说是跟齐倾商量一下年后念书的事情,便是见她的时间都没有! 金八娘被拒绝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金熙都要疯了,若是其他人他可以不管,可是这是他姐姐,最后,咬着牙把补品喝了,然后急忙忙地逃了。 去找齐倾去! 汇通楼的日月阁自从金成业的牌位入了宗祠之后,这里便真正成了齐倾的地方,原先的布置改变不大,但是却也是一片新的气象。 金熙苦哈哈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齐倾……”咬了牙,“你得帮我!”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了的! 齐倾却笑了出声,“她们是你姐姐,对你好是应该的。”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的!”金熙有些恼了,她是在看他笑话吗?“我又没做什么,她们用的着这样吗?都是我的姐姐,难道我会害她们不成?” 原本这事错的是她们,可是现在倒好,受惩罚的是他! “她们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终身大事罢了。”齐倾终于还是没有坐视不理,“这几日管家那边接了不少媒婆的帖子。” 金熙眼前一亮,“你给她们找好亲事了?” “让我管?”齐倾挑眉。 金熙干干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忙,可是家里现在也就只有你可以管了,总不能让我去吧?”哪有弟弟给姐姐找夫婿的,不过他却没想也没有弟媳给姐姐找夫婿的道理,“你是金家的主母!” 成了。 还真的将她当成了百事通了。 “这事我会处理。”齐倾还是接了下来,因为的确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可以处理。 金熙松了口气,“给她们找个好的吧,以金家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找个不错的。” “知道了。”齐倾道。 金熙笑了笑,又上前了一步,“齐倾,明日是元宵,我们去逛花灯会怎么样?” “你很闲?”齐倾问道。 金熙僵了僵神色,“夫子要过了元宵才能来的,不过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念书念字。”说完,像是担心她会说自己一般,便又继续:“对了,你打算给我找那个夫子?蓉城的夫子也就这几个……” “我会安排。”齐倾回道。 “那明天的花灯会……” “七个姑奶奶也来了好些时候了,明日是元宵,设家宴吧。”齐倾道。 金熙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反对,“嗯。” “等家宴过后,再去。”齐倾看着他补了一句。 金熙眼中顿时一喜,“真的?” “嗯。”齐倾淡淡道。 金熙惊喜过望,“好!我这就去安排!”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齐倾失笑一声,随后抬手瞧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之中,金义传来消息,沈从和可能回来蓉城,只是蓉城便是这般大,她已经让人找了,却一直没消息,不过若是他真的在蓉城,那毕竟是冲着她来的,“这还真的是柿子捡软的捏……” 这真正的仇人杀不了,便来迁怒她了。 不过也正中她下怀! 他都送上门了,她若是不接岂不是可惜了? 沈家的造船术,她一定要拿到手! 齐倾眼底泛起了一抹执拗的坚持,这是她唯一一个达成心中所愿的机会,便是希望再渺茫,她也不能放弃! …… 金熙风风火火地给七位娇客安排家宴,金夫人得知了这消息之后,又气倒了,怒气冲冲地让人将儿子叫到跟前。 “你舅舅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你连他们过来拜年都没有好好招待,现在却大张旗鼓地设家宴招待那几个小贱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金熙面色一白,双手悄然握紧,“母亲,七位姐姐是娇客!而且这次大姐夫四姐夫跟六姐夫都跟着一起来,若是我们不好好招待,别人会说什么得势了便狗眼看人低!” “可她们之前怎么对我的,你都忘了吗?”金夫人不管什么狗眼看人低,她只是知道他的儿子竟然对那些欺负她的人如此的客气!“是不是齐氏那贱人怂恿你的?” “母亲若是觉得不高兴,可以不出席!”金熙没有在与她争辩齐倾的问题,现在他已经是明白这个问题他越是争辩,她的误会便越深,“我已经请了大伯父主持,这是金家对姻亲的款待,容不得一丝的怠慢!” “你——” “母亲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孩儿先告退。”金熙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金夫人气的摔了手边的上好茶盏,“不孝子!不孝子!” 不管金夫人如何的生气,元宵当日的家宴开始继续,家宴为午宴,不过齐倾却没有出现,这是金熙在离开寿安堂之后做出的决定,他知道若是齐倾出席的话,金夫人更会认定是她搞的鬼,将来也会更加不予余力地找她麻烦。 齐倾看着提出了这个请求便低着头不敢看他的金熙半晌,颔首同意了。 不过没见到齐倾,娇客们即是松了口气也是不禁失落,这是不是她不重视他们?这样他们怎么从金家攫取好处? 其中最失望的便是金元娘,她目的到现在别说达成了,连一丝的希望也没见着,所以整个家宴过程中,连同她的夫婿都是冷着脸的。 家宴出席的除了主人与客人之外,还有姨娘院的七个姨娘以及没出嫁的六位姑奶奶这半个主人,所以金元娘的怨念倒也不算是明显。 散席之前,金成安以族长的名义言明,大家都是姻亲,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金家帮忙的地方,只要金家能够帮的上忙的,必定不会推脱。 有了这话,众人先前的忐忑与不满消失了,不,除了两人,金元娘跟杜姑爷,可无奈人少力薄,也不敢正面跟金家翻脸,只要忍气吞声了。 宴席散了,客人们回了客院,姨娘姑娘们回姨娘院。 “族长。”金成安方才走出了设宴的厅堂,便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 丫鬟上前低声道,“族长,奴婢是大姨娘身边的丫鬟,大姨娘想请族长去花园鲤鱼池旁以见。” 金成安神色不动,“去跟大姨娘说,男女有别,若她有事直接去找齐氏便可。”说完,起步离开。 “族长……”小丫鬟叫也叫不住,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去告诉主子。 而此时,鲤鱼池旁,大姨娘静静地站着,许久许久不动。 “姨娘,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回去吧。”身边的蓝林开口,“而且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大姨娘侧身看着她,蹙眉道:“不对劲?” “是。”蓝林看了看四周,“族长从来没有主动说要与姨娘见面,便是之前也只是通过奴婢传消息,现在金家安宁了,族长更没有道理说要见姨娘。” 大姨娘眯起了眼睛,沉默半晌,道:“走吧。” “是。” 这个小插曲在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沉默的情况之下,便这般被掀了过去了,如风过无痕一般。 …… 宴罢,金熙便得到消息金夫人在得知了出席家宴的人不但是出嫁的姑奶奶和几个姑爷,而是姨娘院的人都去了,气的不肯吃饭了,便是知道去了也落不得一个好,还是去了寿安堂。 “你还来做什么?!她们跟你亲,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做什么?!”金夫人见了他便歇斯底里地叫嚣。 金熙苦笑于心,却还是打起精神,“母亲,过两日我会邀舅舅一家子入府,必定会好生招待!” 同时也是送行! 他原以为只要让母亲有人陪,她便会不闹腾,可现在发现他错了,母亲闹腾的根源便是柳家! 所以柳家必须走! 蓉城不是他们柳家该待的地方,如大伯父所说的,金家的姻亲若是有需要帮忙的,金家能够帮的一定会帮。 他甚至不介意往后奉养他们一家子,可是绝对不代表便纵容他们搅乱金家! 金夫人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在听了这话之后气是消了不少,“好!一定要比这次的更加隆重!熙儿,那是你的亲舅舅,你不能忘恩负义!” 金熙满心的苦涩,“孩儿明白。” 金夫人见儿子如此回答,这口气总算是顺了。 金熙从寿安堂出来,心里烦闷的厉害,想要去找齐倾,可是想着自己每次去都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也便改变主意了,直接去寻了金荣。 虽然不孝,可有件事他心里越发的想知道答案。 “荣叔……以父亲的睿智,为何会娶了母亲?” 金荣一愣,有些诧异主子会问这个问题,“少爷,是不是夫人又……”话没有说下去,斟酌半晌,方才继续,“其实夫人不算坏,只是耳根子软罢了。” 金熙苦笑。 “其实当初老太爷想要给老爷寻一个可以帮的了手的贤内助,只是老爷却选中了夫人。”金荣缓缓道。 金熙错愕,“是父亲自己选的?”他以为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老爷自己选的。”金荣叹了口气。 金熙问道:“为什么?母亲……”质疑母亲的话,他还是说不出来。 “因为老爷比谁都在乎商贾贱籍的身份。”金荣苦笑,“这是老爷心里最大的遗憾,他倾尽一生都无法改变的遗憾,选夫人,不在乎她的性子好坏,选的是她的出身,可以说,老爷娶的是夫人的良籍,而当时,愿意嫁入贱籍的良籍,条件最好的便是夫人。” “可母亲嫁入了贱籍,不也是跟着入了贱籍吗?” 金荣继续道:“所以少夫人曾经说过,便是如老爷一般,也有他的弱点与软肋,自然也会糊涂与执拗。” “齐倾也知道?” 金荣笑了笑,“其实只要了解老爷的人,便可以看出来,只不过这样的人不多罢了。”末了,又补了一句,“老爷从来没有说过。” 金熙低下了头,神色极为的复杂。 “当时老爷让少夫人入金家,少夫人说了一句。”金荣继续道,“少夫人说,金成业你疯了。” 金熙抬起头,“父亲也是在赌是吗?” “是。”金荣回道,“但是这次,老爷赢了。” 金熙笑了,的确,是赢了。 “少爷,夫人的性子不坏。”金荣继续道,“这也是那般多年老爷虽然不满夫人但是还是护着她,敬着她的原因,而且,以老爷的强势,夫人若是也是同样的强势,这日子恐怕过的更加糟糕,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如今夫人是受了柳家舅爷的蛊惑,等过些时候柳家的影响消了,夫人便会好的。” 耳根子软的人,谁的话听多了便会信。 “我知道了。”金熙握紧了拳头,所以柳家的人更加该走! 金荣犹豫了会儿,还是道:“少爷,少夫人与夫人的性子截然相反,你与她的相处,切不可如老爷与夫人一般。” “我知道。”金熙颔首,“她跟母亲不一样的。” 金荣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又担心弄巧成拙,最终什么也没说。 许是解了心中困惑,金熙心里的郁结消了不少,他对金夫人是有埋怨,不过终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更何况还是父亲亲自选的亲生母亲,父亲尚且可以包容,他身为人子如何不可以? 只要将柳家的人送走,一切便会好的。 因而,当天晚上,他还是高高兴兴地去找齐倾一同出门去逛花灯会了,他想让她开心…… 058 出游 元宵的花灯会是蓉城一大盛事,尤其是在灾情过后,百姓们更需要这般的盛事来驱散这一年来的阴霾。 入夜过后,蓉城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的,小贩的吆喝声,孩子的嬉闹声,游人的叫好声交织成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欢乐气氛。 来逛花灯会是金熙提出来的,可这也是他第一次逛花灯会,一见了这般热闹的场景,脸上抑不住兴奋起来。 “第一次来?”齐倾见了他的模样,微笑问道。 金熙脸色有些尴尬,他的确是第一次来,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年纪小,而且很忙,从未带过他来,至于母亲,她根本就不喜欢出门,更不放心让他出门,后来父亲去世了,那就更加没机会了,“嗯,不过之前问过府里的人哪里好玩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玩的尽兴的!” 齐倾轻笑出声,“是你自己想玩吧。” “齐倾!”金熙有些恼羞成怒,跺了跺脚,“你自己就不想玩了?!”这般热闹的场面,她便一点兴奋都没有? “真是个小孩子。”齐倾却道。 金熙脸色一僵,他不喜欢说这些话,他现在是不大,可她不也不大吗?十四岁能有多大?“你自己也大不到哪里去!”说完,便执拗地伸手握紧了她的,“走,我们先去吃豆腐脑!管家的说前面的王记豆腐脑是蓉城最好的!” 齐倾笑了笑,任由着他拉着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一个摊档前,一旁的布旗上写着王记豆腐脑的招牌,而四处也悬挂着应景的花灯,自然,是最简单廉价的样式,不过这也让这简陋的摊档萦绕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老板,我们要两碗豆腐脑。”金熙坐下,便扬声道,说完,又转向齐倾,“你喜欢放糖的还是放酱油的?” “有什么区别?”齐倾挑眉问道。 金熙解释道:“南方人多数喜欢放糖,不过听说这摊档的老板是从北方过来了的,所以也将那边的习惯带来了,他们是放酱油的,不过我没吃过,要不我们尝尝?” “好。”齐倾颔首。 金熙笑着便又扬声道:“老板,一碗下糖,一碗下酱油!再加两个碗!” “好叻。”那边忙碌的老板应了一声。 金熙便又张罗起来茶水,“先喝杯茶。”给两人倒了茶水之后,豆腐脑便送上来了,一碗上面洒了白糖,另一碗上则是加了酱油。 “你先别动!”金熙说完,便又动手张罗了,将两碗豆腐脑分成了四碗,那利落的动作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经常这般干的,“好了!你先尝尝甜的,要是不够甜,再加糖!” 齐倾笑着接了过来,尝了一口,豆腐脑很滑嫩,不过砂糖却显得有些粗糙,“若是加蜂蜜的话会更好。” “蜂蜜?”金熙讶然。 齐倾笑道:“嗯。” “你吃过?”金熙问道,“还是青城就是这样吃的?” 齐倾笑了笑,笑容中有种名为怀念的情愫涌动,“很久很久以前吃过。” 金熙呆了呆,随后便又叫来了伙计,“你们这里有蜂蜜吗?” “啊?”伙计愣住了,“这……这个没有……” 金熙有些失望,不过会儿便又鼓起了劲,“我们回去自己试试!家里有蜂蜜吗?” “应该有吧。”齐倾回道。 金熙笑道,“那就容易了,等一下我们回去之后买一碗什么都不加的,回去自己加蜂蜜!若是好吃的话,将来这王记恐怕又会多一个品种了!” “你知道这蜂蜜怎么来的吗?”齐倾不是想泼他的冷水,可是却不想让他闹出一两银子一颗鸡蛋的笑话,“养蜂人需要从深山处掏出野生的蜂窝,随后驯化,再利用这些野蜂繁殖新的家蜂,这个过程不但时间长,而是危险重重,可以说每个养蜂人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而便是顺利圈养成了家蜂,这出不出蜜,如何出得好蜜,出蜜的多少,又是一个极具技巧的过程,同时也要看老天给不给脸,若是遇上了去年这般的天,别说是出蜜了,这蜂活不活的下去也不知道。” 金熙脸色有些发烫,“你是在说我不通庶务吗?” “不是教训你。”齐倾淡笑。 金熙松了口气,随后又正色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学的!” “嗯。” 金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那酱油的,“试试这个?” “嗯。”齐倾点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尝尝吧,不是说也没吃过吗?” 金熙笑了,点头应道:“好!”便低头吃了起来,这一吃后,眉头皱了皱眉,似乎对着东西不太感冒,“比豆腐滑嫩些。” 便是说不算是美味。 齐倾笑了,“饮食习惯不同而已。”说完,便将另一碗放糖的推到他的面前,“吃这个吧。” “嗯!” 今夜的第一餐很快便过去了,不过却不太满意,所以金熙在结账之后便又拉着齐倾往另一个据说是很美味的摊档去了。 元宵自然是要吃元宵的! 这元宵没分南北了,味道倒还算不错,不过金熙却发现齐倾似乎不太喜欢甜食,一碗元宵她也只是吃了几个便不动了,顿时又是一阵气懊,“你不喜欢甜食?” “还好。”齐倾道,“不过晚上这甜食吃多了会腻罢了。” 金熙更是挫败了,吸了口气,又抖擞起精神来了,“那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混沌!就在前面!”说完,不等齐倾反应,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便拉起了齐倾走了。 齐倾看着这大方的小少爷,不禁暗暗摇头,不过也没再给他泼冷水,没过多久,便到了混沌的摊档了,又是要了两碗。 这次齐倾倒是吃完了。 金熙总算是松了口气,“好不好吃?” “挺不错的。”齐倾失笑道,没再打击他。 金熙方才露出了笑容,“吃饱了吧?我们去看花灯!听说只要猜对了灯谜,便可以免费送花灯!我们去猜灯谜。”这说完,又扔了一锭银子,风风火火地拉着齐倾往热闹的中心大街去了,这时候,大街上除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之外,还有表演各种杂技的杂技团,精彩目不暇接。 “花灯待会儿再去,先看看这些吧。”齐倾见着某人两眼发亮,便开口道。 金熙顿时一喜,“你喜欢?”出来这般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一样东西感兴趣,“你喜欢我们就看看!走,我们走进一些!”说着,便拉着齐倾往里头挤。 耍龙灯,钻火圈……一应杂技看下去,依然是半个时辰过后,等表演完了,金熙又很大方地扔下了一锭银子,这才想起了花灯一事,拉着齐倾去看了,找了人人气最旺盛,花灯也最漂亮的摊档。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猜灯谜了,有人猜对了之后便得了花灯高兴离去,而猜不对的,仍是再接再厉,不过金熙的目标便是这些只要猜中了一个灯谜便能够拿走的花灯,而是那盏花灯王。 “这位少爷,要得到这盏花灯王,就必须过三关,这有诗文接龙,对对子,最后才是灯谜,而灯谜一共六道,意为六六大顺,只有全部都答对了,才能得到这盏花灯王。”摊档的老板笑呵呵地道,“小少爷你要试试吗?” 金熙抬头看了看齐倾,一咬牙,道:“好!” 这诗文接龙,对在褚家书院呆了两年,且是下了狠功夫的金熙来说不算什么,很顺利便通过了,不过这对其他人来说却是甚是轰动。 因为方才不少念书的人来对诗文,大多铩羽而归,过了的基本都是二十多岁,不知道浸*本多少年的读书人。 当然,这也与湖州这地方有关系,这里本事商贾聚集之地,贱籍的,最厉害的也只是念了几年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罢了,而良籍的,在这般的氛围之下,读书的成效自然也不大,所谓的名师,更是不用想了。 虽然诗文都只是靠记忆,可资源也是一大问题,若是连些诗文的书籍都不全的,便是记忆再好也是没用。 金熙感觉不到这些,不过齐倾却是知道,这也是她将他扔到了褚家书院两年的原因之一。 第一关过了,金熙更是有信心,开始挑战第二轮。 而这时候,不少人都已经围了过来,有震惊的,有好奇的,更有些心怀不甘的,不过不管是哪种的,都是想看这小毛头能够走到哪一步。 齐倾也是想知道,虽然她很清楚他在褚家书院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到底得到多少,却是未曾检验过,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 金熙严阵以待。 老板取了对子,念了第一题的上联。 金熙思索半晌,给出了答案。 不难。 比起书院夫子给的可以说是很容易,尤其是当初他学对对子的时候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在褚家书院他虽然被排挤,虽然被整,虽然被鄙视,但是一个学生该学的,该被教的,他从来没有被露过,只要他愿意努力,便能够学到东西! 第二题,比第一题难,金熙思索半刻钟,给出了答案。 随后引起了众人的欢呼。 因为之前每个来挑战的人都是败在了这一题中,如今却被一个小孩子对出来了,如何不让人吃惊? 便是摊档的老板也是如此,不过他也是高兴,拿出花灯王出来便是希望被拿走,而这些难题,并不是为了拦倒所有人,而是为了制造传奇! 有了传奇在,他的生意便更好做! 第三题,金熙思索了一刻多钟,便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失败了的时候,给出了答案,对的不算是很好,但是却无错处,顺利通过了第二关。 这第三关便是灯谜了。 这灯谜跟对对子,若是真的要对比,该是对对子难写,可这第二关却设为了对对子,也便是说这灯谜的难度会很大! 当然,也不是六题都很难。 灯谜开头三题是猜物品,难度不大,金熙顺利通过,第四题,猜字,金熙思索半刻钟,顺利猜出,第五题,猜一句诗文,这更容易,不过会儿,便猜出了,第六题,也是最后一题,又是猜字,而用来压箱底的,自然便是最难的。 金熙开始紧张了,思索了很多个答案,可是都一一否决了。 这是众人也纷纷开始紧张起来,现场一片安静。 又多了半刻钟,金熙仍是无法给出答案。 大家开始觉得这场挑战最终还是要以失败告终,便是摊档的老板也是如此认为,围观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 有说可惜的。 也又说已经不错了的。 当然,也有恶意的,冷言冷语的。 金熙攥紧了拳头,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齐倾见了,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了他的手,摊开了他的掌心。 金熙愣怔地看着她,满目诧异。 “知道吗?”齐倾笑道。 金熙眸色变了好几变,方才点头,随后转向那老板,说出了一个字,一个方才在掌心中描出来的字。 “这……”老板怔住了,错愕不已。 众人也是如此。 “老板,这答案对不对啊?” “对啊老板,这小友到底猜对了没?” “是胡乱给出一个答案吧?” “才多大点人!” 老板错愕的神色转为了喜悦,忙笑道:“对了!答对了!这位小少爷答对了!这可是我求了许多人,才请到了褚家书院的大学子给设的字谜,没想到真的有人猜对了!还是……还是这样的一个小少爷!” “哇……” 老板的这话过后,现场更是轰动。 这褚家书院是什么概念?那是文人的圣地,这小少爷才多大竟然猜出了褚家书院大学子出的字谜? 面对这般的轰动,金熙的脸却有些滚烫,心虚弄得,不过在看向身边的齐倾,心中却涌出了一股热流,眼神也随之热切。 “小少爷,这是你的花灯!”老板这时候已经将那花灯王给拿下来了。 金熙接了过来,小身子接过那偌大繁复的花灯有些艰难,不过却还是稳稳地拿着,随后像是在进贡什么宝物一般,递给了齐倾,“送你。” 齐倾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原来小少爷这么用心要赢这花灯是为了送给姐姐啊。”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是好意,是赞扬金熙小小年纪不但聪明,还懂得爱护姐姐的。 可金熙一听,脸却变了,“她不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 他们那点像姐姐了?! “啊……”众人错愕了。 那老板发现了齐倾梳妇人发饰,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却还是笑呵呵地道:“小少爷是送给母亲的吧,小少爷还真是孝顺。” 众人了然,不过看向两人的眼神便有些怪异了,这继母继子感情这般好的恐怕是极少的,当然,或许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不过是在做戏。 说不定这小少爷这般不过是为了讨继母的喜欢,或者是讨继母的男人,他的父亲的喜欢。 这般一想,怪异便转为了怜悯。 而金熙的脸更是黑沉的可怕了,抬头狠狠地盯着那老板,像只炸毛的公鸡,“什么母亲?!她是我的妻子!是妻子,结发妻子!” 他们的眼睛瞎了吗?! 一言惊了满堂人。 夫妻? 这两人是夫妻?! “这……这……”摊档的老板懵了,这老夫少妻的不少,可大妻小夫的……还感情这般好的,这什么时候听过的? 不对…… 金家的少夫人跟少爷不就是了? 难道这两人就是了? “小少爷是……是金家的少爷,不,小爵爷?”老板即使错愕又是着急,他该不会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震惊。 不论金家这些日子闹出来的动静,便是金家在蓉城的地位,金家主母与少爷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更别说现在这两人一个是爵爷,一个是有了诰命的孺人。 “关你什么事!”金熙余怒未消,一把抢过了齐倾手上的花灯,扔给了那老板,“不要你的东西!”说完,拉起了齐倾的手,“我们走!” 齐倾没阻拦他,任由着他拉着,在众人的错愕之中离开。 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众人也都是相信了这两人便是蓉城的传奇人物,金家主母与金家爵爷。 “难怪小小年纪便这般本事!” 众人惊叹。 摊档的老板却捧着那花灯,苦笑不已,他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金熙憋着一口气一直将人拉着走了许久,直到已经脱离了那群人的目光,这才停了下来,然后盯着齐倾,心里忐忑地警告道:“齐倾,你不许听他们胡说的!” 那日柳莲的那些话后,她本来就已经介怀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如今又被那些人这般说…… “他们的眼睛瞎了,你不要乱想!” 齐倾却淡淡笑道:“我乱想什么?” “总之不要听他们的就是!”金熙咬着牙,“你是我的妻子!等过个几年我长大了,就不会有人说这些荒谬的话了!” 他现在太小才会如此,等他长大了,他们之间的察觉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明显了,什么他长大了她就老了,这怎么可能? 母亲如今的年纪也不小,可不也是不显老吗? 她才大他几岁? 二十岁跟二十六岁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区别! “刚刚你那般行为,会被人说金家没有教养。”齐倾却是岔开了话题。 金熙一哽。 “以后不要这样了。”齐倾继续道,“乡男的爵位虽然是虚爵,但是毕竟是担着这个名,既然领受了这个虚名带来的好处,也便该为此付出,更何况,你的一眼一眼本就代表这金家,而如今的金家,所需要的便是好的名声。” 金熙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一下。”齐倾继续道,“如今你年纪小还可以说是不懂事,可过几年,便不能用这个借口搪塞了。” 金熙又是一哽,“我知道,喜行不怒于色,爱恶勿让人知!我会记住的!” “倒不需要到这个程度。”齐倾笑了,“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勿让人随便挑拨便成了,至于你所说的,那是权臣皇帝的要求,你不需要。” 金熙面色一紧,“我……我就是说说……” “褚家书院教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用的,但是也不全是有用,得看看自己适不适合。”齐倾道,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着急,等我给你找好了夫子,你再慢慢学。” “你给我找了什么样的夫子?”金熙问道,随后又道:“不如你教我?”说完了这话,自己也是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你连那个灯谜都会了,必定不比夫子差的!” 而且这般,他便能够时常与她一起。 “我不行。”齐倾笑道。 金熙不信,“怎么不行?” “因为我会把你给教歪了的。”齐倾道,偶尔指点倒是可以,若是让她言传身教的,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 她的思想,观念,便是已经与这个世界找到了契合点,可是思想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而她也不想完全被同化了。 若是由她教他,必定会不知不觉地灌输。 而他不需要这些。 与别不同,是异类,而金熙,金家没有当异类的资格和资本!走符合他的身份,他的责任的路子,方才是他成长的正确方式。 金熙无法知道她的心思,“怎么会教歪了?你……” “好了。”齐倾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花灯现在没了,接下来要去何处?还是直接回去?” 金熙有些失落,不过看了看她,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失落,“听说还有放河灯祈福,我们去放河灯祈福吧。” “好。”齐倾颔首,随手伸出了手,“走吧。” 金熙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心里的失落消了,笑容回到了脸上,“我们走!” “姐姐”“母亲”的不好插曲,在齐倾的主动示好之后很快便揭了过去了,金熙兴匆匆地拉着人到了河边。 蓉城内也便只有一条河,虽然如今旱灾过去了,但是水位还是没恢复到旱灾之前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放河灯的兴致。 “城西这里是上游,我问过了,放河灯还在上游放,然后我们去下游接河灯!这样整个祈福过程才算完成!” “接自己的?”齐倾还真的不懂。 金熙摇头,“不接自己的,就随便接一盏。” “这算是祈福?”齐倾笑道。 金熙愣了愣,“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们也一样!”说完,拉着齐倾往河边那卖河灯的摊档走去,“走,我们去买河灯!” 而便是在这里,也是又猜灯谜送河灯的,不过经过了方才的不愉快,金熙直接放弃了,花银子买了两盏,还租了一个写心愿的摊档,“把心愿写在许愿纸上,然后放在河灯里面!” 齐倾接过了笔,“心愿?” “嗯。”金熙点头。 齐倾看了看他,笑了笑,方才低头在那张红色的许愿纸上写了两个字。 “回家?”金熙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算是什么心愿?”说完,便想起了一件事,她的身世! 她是被父母卖了的,还是卖去青楼…… “你……你别难过……” 齐倾一愣。 “金家就是你的家!齐倾,金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没有人会再……”遗弃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保证,“如果你想回青城看看的话,我陪你去一趟!” 当初她父母卖她不就是因为家境困难吗? 现在她是金家的主母,他们应该愿意认回她吧?虽然这般的相认有些可笑可悲,可正如柳家一般,他们养着他们就是了! 齐倾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失笑,“你想多了,我没想过找回他们,他们对我没有异议。” 这话若是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自然是赌气,可金熙却听出了她不是,她是真的不在意,可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随便写写罢了。”齐倾看出了他的心思,“若是真的有什么心愿,不是向天许愿,而是用自己的努力去实现,这方才是正道。” 金熙愣了愣,随后正色点头,“你说的对!” “好了。”齐倾收了笔,“我写完了,到你了。” “不写了!”金熙却笑道,“反正写了也没意义,不写了!” 齐倾失笑,“既然是要玩,便该玩完,写写吧。” 金熙看了看她,这才接过了笔,不过却没有下笔,而是对齐倾道:“你先去放,我待会儿就跟来!” 齐倾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失笑不已,却没有戳穿他,拿了河灯先去了,金熙低下头,郑重仔细地在许愿纸上写了一行字,也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待我长大,护你一世。 两盏河灯先后落下,而两个愿望却是背道而驰。 她想回家,便必须离开。 他想护她一生,便得毁了她的愿望。 而这些,此时两人都不知道。 “我们去下游接河灯!”放了河灯之后,金熙便拉着齐倾又飞奔往城东跑去了,蓉城从城东到城西不近的,不过这顺着河道与一众同样去下游接河灯的人走着,感觉上都倒也不算是很长的路程。 到了下游,便又租用用来接河灯的长杆摊子。 金熙租了一杆,“你先接!” 齐倾没拒绝,接过了长杆,选了一盏,便用长杆圈住,拉到了岸边,金熙赶紧蹲下拿了起来,“给你!” 齐倾接过。 “到我了!”金熙兴匆匆地自己选了一盏,拿起了之后第一时间便去看里面的许愿,看了之后,面色有些焉焉,“财源广进……” 齐倾失笑出声,“这愿许的实在。” 金熙有些尴尬,随后便去看她的,“你的是什么?” 齐倾这才去看,随即愣了愣。 “怎么了?”金熙凑过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离首?”念完,随即笑了,心情是今晚上最愉悦的,“这个也实在!” 齐倾哂笑,“这东西怎么处理?” “当然是带回去了!”金熙道,“这样才会有吉气!” “小迷信。”齐倾失笑,不过却还是吹熄了河灯上的烛火,将花灯给带着,“回去了?” 金熙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算算时辰,他们已经出来了许久了,“嗯,荣叔他们在中心大街那边等着我们,我们得走过去,你累吗?” “还好。”齐倾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声音有些晦涩,“时辰是不早了。” “我们走吧。”金熙没听出来,一手拿着河灯,一手牵着她的手。 齐倾颔首。 两人往中心大街走去,而从这里到中心大街,若是走大道的话,便需要绕一个大圈子,金熙自然不想,便牵着她穿小巷子去,可等他看到了忽然冒出来的人,便后悔莫及了。 “齐倾你先走!”金熙挡在了她的面前,神色着急地喝道。 齐倾伸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目光看向眼前的男人,“几个月没见,沈三少似乎过得不太好。” “拜你所赐!”沈从和冷笑道,神色在昏暗之中显的更加的阴鸷。 “齐倾……”金熙转过身看着她,满目的焦急,“你快走!” “走?”沈从和哈哈大笑,“金少爷,不,现在该称你为金爵爷了,你认为你们现在还走的了吗?” “你——”金熙转向沈从和,“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沈从和冷笑,“只是想请两位随沈某走一趟而已!” 齐倾轻声一笑,“沈三少虽然经历巨变,可这狂妄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金少夫人不也一样?!” “沈从和,你们沈家的事情是你们咎由自取,跟齐倾没有关系!”金熙便是不问他为何来找齐倾也能猜到原因,不就是认为沈家出事是齐倾害的吗?可笑至极,“你若是有本事就去找明昭大长公主,是她下令诛杀你们沈家满门!” 齐倾不过是及时洞悉了危机,豪赌一场避开了这场大祸罢了! “没关系又如何?沈家灰飞烟灭,金家没有理由继续逍遥快活!”沈从和讥笑,“更何况,有没有关系,金少夫人很清楚!” “有关系又如何?没关系又如何?”齐倾仍是轻笑道,从容的仿佛眼前的人真的只是来请她做客一般,“沈三少又能如何?” “你——” “沈三少,你我也算是老对手了,不会认为我便这般大意的让你逮个正着吧?”齐倾继续道,“沈家的灭亡,我还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你的未来,我倒是可以参合参合,若是能够帮朝廷抓到一个屡次行刺钦差大人的通缉死刑犯,相信朝廷会更加看重金家的。” 沈从和神色一变,当即喝道:“来人,将他们给我绑了!” 堵在了巷子两头的人当即上前。 金熙抓紧了齐倾的手戒备着,听了这些话便是知道她有所准备,可还是抑不住紧张,而就在两边的人就要冲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夜空中响起了几声轻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的闷哼声。 后面巷子口冲过来的人倒在了地上。 血腥味随之而来。 沈从和见势不妙,也没有恋战,冷冷喝道:“金少夫人果真思虑周全,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慢慢玩!走!” 齐倾没有追,而那暗中放箭的人也没有追,不过却是出来了一个人,金荣。 “少夫人,少爷,你们没事吧?” 金熙见了来人,松了口气,“没事!”随后看向齐倾,“你没事吧?” “没事。”齐倾收回了视线,看向他道。 金熙看着她这般从容的神态,还有金荣的出现,心里岂会不明白,“你是不是知道沈从和会出现?” 齐倾皱眉,因为他话中的不满。 “你知道!”金熙肯定道,怒意也窜上心头,便是他知道这般不好,可是仍是抑不住,“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让她这般信不过?! “我已经安排好,不会有事。”齐倾回道。 金熙恼怒:“你以为我害怕吗?!齐倾我是担心你!沈从和现在就是一个疯子,就算你安排好,万一出了意外呢?你怎么办?!你拼的过他吗?” “金熙……” “就算你不改变计划,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至少我不会傻傻的拉着你到处去!”金熙又是恼怒又是难过,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在她的心里就这般没用,让她什么也不告诉他?! “金熙……”齐倾还想说什么,却被赶过来的金义与衙门的衙役打断了,衙役来了,金熙自然便只能被忽视,跟衙役说了两句,齐倾便吩咐道:“金荣,你送金熙回去,我跟金礼去一趟衙门。”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的恼火更重,也没吵着要跟她去,直接甩了袖子走了。 齐倾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跟着衙役去了衙门,将事情简单交代一番,自然,她对沈从和的企图被隐瞒了。 “金少夫人放心,本官会尽快将犯人缉拿归案!”刘晖沉声道,沈从和竟然跑到了他的辖区,也幸好没出事,否则便是明昭大长公主对金少夫人不满,也绝对不会漠视一个朝廷封诰的孺人之死!到时候他这个城守也做到头了,更别说他受过金老爷的恩! 齐倾行一礼,“那齐倾便谢过大人了。” “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刘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又低声道:“金少夫人,有件事下官一直想找个机会告知少夫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齐倾敛了神色,“刘大人请说。” “上次海公公无意中透露,明昭大长公主对金夫人似乎……不太满意。”刘晖低声道,“少夫人往后小心些吧。” 齐倾面露感激,“多谢刘大人提醒。” 刘晖也不是官场新人,见了她这般也便知道她心中有数,笑道:“不敢,金老爷对被在下有恩,在下也没有其他可以报答金老爷的,总之,少夫人往后小心便是。” 齐倾颔首,也领了刘晖这个人情。 从衙门回府之后,便容金荣的口中得知了金夫人在知道了金熙遇险一事,便让人将金熙叫了过去,现在还在寿安堂。 “那就让他在寿安堂吧。” 金荣看了看她,“少夫人,少爷很生气。” “没事。”齐倾并未放在心里,“等过些日子便会气消的。” “可是……” “夫人怎么会这般快便知道这件事了?”齐倾没有继续金熙的话题,而是问道。 金荣只好回道:“夫人得知少爷与少夫人出门便很生气,派人在门房这里等着,少爷回府之后不放心少夫人,让家丁去衙门,这才让夫人知道。” 齐倾颔首,“嗯。” “少爷,那少爷那边……” “过两天便没事的。”齐倾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金荣见状,只好叹息。 …… 齐倾是真的没将金熙的生气放在心里,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过几日便会好的,所以,她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同时也等待着金义那边的进展,不过这进展却不怎么顺利。 而金熙呢,他一直在等齐倾来,没想过她会跟他道歉,但是觉得她应该回来跟他解释解释,就跟之前一般。 可是一等便是好几日,始终没见人来,更是气的要命了! 所以当金夫人说要他陪着她去庙里还愿的时候,他便答应了,她不理他,他便也不去找她,看看谁熬的久! 当然,这是在赌气。 齐倾得知此事,仍是没放在心上,便是金荣说金熙很生气,也仍是没有,因为她很忙,元宵过后,商行的接下来的章程要拿出来,之前吞并而来的沈家的地盘也得消化,沈从和这边的计划也需要调整,可没过多久,齐倾不得不丢下这些事情。 因为金熙失踪了。 059 是谁 金熙失踪的消息是戌时传回金家的,齐倾得知消息之后连夜赶去了静慈庵。 静慈庵伫立在离蓉城一个时辰远的绵山山腰,是蓉城辖区之内香火最旺盛的庵堂,城里的夫人小姐祈福请愿的基本都是来这里。 静慈庵一般不留男客,不过金熙年纪还小,所以便被允许留下,可是静慈庵的安全防卫做的很不错,然而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就在这里失踪了! “少夫人……”这次随金夫人一同前来的,都是寿安堂的人,所谓有其主便有其仆,在家里仗着主子的势,看起来是什么都能做,可一旦出事了,便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齐倾周身散发着一层寒气,冷眼盯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到底怎么回事?少爷为什么会不见了的?” “少……少爷……傍晚的时候用过了晚膳……就……就说出去走走……还不让下人跟着……可……可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夫人担心,让奴婢等人去找……但……但是找遍了整个庵堂也找不到少爷……” 齐倾眸色一凛,“庵堂之外可有找过?” “啊?” 齐倾一见便知道了答案了!转过身吩咐脸色同样凝重的金荣,“马上让人去找!” “是!”金荣领命当即前去。 “金礼!”齐倾继续吩咐,“拿我的拜帖去一趟衙门,请林大人派人来帮忙!另外,通知金义,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消息!” “是!” 齐倾抬头看着天上星辰稀疏的夜空,面色深沉如水,金熙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她是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在意,如今这次意外…… 希望只是意外,只是他一时的任性! “熙儿……熙儿……” 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凄厉虚弱的哀嚎声。 齐倾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禅房,眼眸微微眯起。 “少夫人……夫人听到了……少爷不见了……就晕了过去……” 齐倾起步往前,步入了禅房,便见金夫人躺在床上哀嚎着,一旁守着的紫鹃战战兢兢的,一见了齐倾,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少夫人!”虽然夫人厌恶少夫人,可是她们都知道,只要有少夫人在,就不会有事的! 齐倾看了她一眼,起步继续走到床边。 而这时候的金夫人找回了一丝神智,见了齐倾之后,先是一怔,随后便是狰狞厉喝,“你这个贱人!”说吧,浑身无力的身躯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起,随手抓了床榻上的瓷枕,狠狠地扔向了她。 齐倾这次没有坐以待毙,躲开了,继续走到她的面前,身上的气息冷凝的有人瘆人。 金夫人也是色厉荏苒的,被吓到了,苍白着脸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不信佛,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上香?”齐倾沉声问道。 金夫人愣怔着。 “就算要上香,来回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为什么要在这里留宿?”齐倾继续追问,这态度就差没有明说金夫人跟金熙失踪一事有关系,当然,她也没有怀疑是金夫人要害金熙,只是若不是金熙自己任性跑出去,那以金夫人的智商,极有可能被人利用害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 金夫人不信佛,便是当初久久不受孕,她拜那送子观音也都是三天打鱼七天晒网的,根本受不了这吃斋念佛的苦!更别说住在庵堂以示诚心!尤其是在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求的情况之下,她来庵堂小住做什么?! 求佛祖将道天雷劈死她?! 要她这般做还不如直接再下一贴毒药药死她! 齐倾不想将这件事往坏处想,可是她不相信有这般多的巧合! 金夫人愣怔了好半晌,总算是听明白了,脸色又是青又是白的,“你……你竟然怀疑我害了熙儿?!你竟敢……” “谁让你来这里的!”齐倾陡然厉喝道,嫁入金家四年,第一次撕开了那份客气,“如果你想让你儿子平安回来,就回答我的问题!” “你——你这个贱人——”金夫人哪里还能回答什么问题。 齐倾见状,也不想在她的身上浪费太多的问题,直接将厉目转向了一旁双腿发软的紫鹃,“你说!” “少夫人……”紫鹃扑通一声跪下。 “说——” 紫鹃直接哭了,“是……是舅夫人……是舅夫人说……说金家妖孽缠身……让夫人来静慈庵找……找大师化解……” 齐倾眼底更冷,“带上金熙也是她的主意?!” “是……舅夫人说……说带少爷来让大师……化解……就可以不再被……被妖……妖孽……蛊惑……”紫鹃说完,便俯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说什么妖孽。 不就是说少夫人吗? 可是…… 可是少爷不见了真的是舅老爷他们……他们做的吗? 他们要报复少爷……报复金家? 紫鹃的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了,若是少爷出事了,少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到时候她们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卖,而且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家来买! 最终重要的是随着金家脱了贱籍入良籍,他们这些奴仆也随着脱胎换骨,虽然还是奴籍,可是却是良籍的奴籍,将来若是得了主人家的恩典,脱了奴籍的话便是良籍,再过三代,就可以参加读书科举了,子孙后代,便能够出人头地! 可是若是少爷出事,那便一切都完了! 齐倾双手一紧,冰冷的眼底泛起了一抹戾气,柳家?! “贱人!贱人你不要诬陷我大哥!”金夫人回过神来,却是恨恨地怒喝,“定然是你抓走了熙儿,是你想害他!你别想嫁祸我大哥!” 齐倾凛然的目光扫向了她,“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柳家的人比你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要?” “是你害了我的儿子!”金夫人坚持,“我告诉你齐氏,我儿子是爵爷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将我儿子交出来!你要是敢害他,皇帝会杀了你的!” 齐倾却是嗤笑:“看来金熙并不是小心眼。” 金夫人一怔。 “之前他跟我说你在乎柳家的人多于他,我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是有些小心眼,不过现在看来错不在他。”齐倾继续道。 金夫人听出了这是在讽刺她,“你——” 齐倾没等她反驳完,便转身离开。 “齐氏你站住,你把熙儿还给我!你把熙儿还给我——”金夫人踉跄地下了床,幸好紫鹃及时起身扶着她,不然她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了,“你休想陷害我大哥,你把熙儿还给我……” 齐倾转过身,神色却是冰冷的可怖,“你最好继续求佛,他们没动金熙,否则,沈家的下场便是柳家的明日!” 金夫人双眸大睁,满目恐惧。 齐倾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出了禅房。 …… 刘晖接到了金家的消息之后顿时怔了,金熙失踪?还是在陪金夫人去进香的时候失踪的?是意外,还是谁下的黑手? 若是有人下黑手,这人是谁? 金家的仇人,还是…… 千头万绪顿时闪过了心头,不过最后报恩以及那等人物不可能用这般手段报复的念头占据了心头,当即点了衙役亲自带队去了绵山。 漆黑的绵山亮起了一点一点的火点儿,远远望去便好像是山间闪动着耀目的精灵一般,绵山不算大,可是若是要找一个人,尤其是在夜里寻找,却是需要一番功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绵山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至少没猎人见过。 齐倾一直立在了禅房之外,直到了天边泛白,却仍是没有等来找到金熙的消息,而屋内的金夫人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为儿子的失踪而伤心欲绝,除了偶尔传出几句呜咽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静。 天边的白光越来越明显,清晨的晨光撕开了夜空以锐不可当的气势而来。 “少夫人……”刘晖上前,一整个晚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跟前来禀报消息的人敢上前与她说话,“您已经站了一整夜了,不如入屋休息会儿。” 一月末的天仍是寒冷,尤其是在山中。 可这少女却在这里站了一整晚。 齐倾移侧首,双眸幽暗的深不见底,“刘大人也辛苦一晚上了,还是你去休息休息吧。” “保护百姓是本官的职责。”刘晖道,目光不着痕迹的审视着她,“更何况金少爷还有一个乡男爵位在身,本官更不能让他出事!” 齐倾扯出了一抹淡笑:“多谢刘大人鼎力相助。” “这是本官该做的。”刘晖道,“担不起少夫人一句谢。”顿了顿,随后又道:“只是……以如今的情况来看,金少爷出意外的可能性不高,极可能是被人掳走。” 齐倾没有回应。 “少夫人。”刘晖正色道:“你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 齐倾神色不动,“刘大人可有?” “之前沈从和行刺夫人,他的嫌疑最大。”刘晖道,至于京城那位动的手,这个可能性还是极低极低。 齐倾侧头看向前方的山林,并未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刘晖审视了他半晌,正打算继续开口,却见金成安疾步走来。 齐倾起步上前,“大伯父。” “人找到了没有?”金成安直接问道,声音有些厉。 齐倾摇头,“没有。” 金成安盯着她,目光寸寸成冰,半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她,“这是一个时辰前放在我家门口的!” 060 威胁 齐倾伸手接过书信,一看之下,身上的寒意更重。 “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是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违背了你的承诺!”金成业一字一字地道,“齐倾,是你让他陷入危机之中!” 齐倾面色一白,书信被紧紧我在了掌心,无从反驳,“我会去赴约,将金熙平安带回来!” “最好如此!”金成安回道,随后,拂袖离开。 刘晖上前,“少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齐倾合了合眼,转向他,面色凛然,“刘大人,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刘晖神色一肃。 …… 一个时辰之后,金夫人被送回了金府,与此同时,住在客栈的柳家一家子,除了柳元以及柳铭之外,都被下了牢狱。 金忠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找金夫人。 原本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金夫人得知了这件事,当即从床上跳起来了,“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金忠,这个贱人她是故意的!是她害了熙儿,然后嫁祸给我大哥他们!金忠,你去衙门报官!” 金忠神色很难看,少爷失踪之后,齐氏让衙门的人将柳家的人抓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便是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可是他仍是有疑虑,便是如今他也无法完全相信她,所以,他没有去找她质问,而是先来夫人这里。 可是…… “夫人,您为甚突然去静慈庵?” 夫人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去那些山野的地方,对佛也不是很虔诚,这金家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不但去了,还要住下,更带着少爷去…… 金夫人眼珠子瞪的老大,又是这个问题,又是这个问题,“难道连你也不信我!金忠,你是老爷的奶兄弟,连你也不信我?!连你也被齐氏那个贱人蛊惑了?!” “小人不是不信夫人,只是这事事关少爷……”就算齐氏真的想谋害少爷,也不会用这等方法……“族长那边也似乎相信少夫人……” “你——”金夫人气的几乎晕了,“你给我滚!给我滚——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都被齐氏那个贱人蛊惑了!都给我滚!” “夫人——” “熙儿……我的熙儿……我的熙儿……”金夫人痛哭流涕。 金忠见状,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离开,转去寻找齐倾。 汇通楼内,齐倾仍是一身素色衣裙,只是眉宇间添了肃杀之气,“大总管有事?” “少夫人,少爷一事……” “此事我会处理!”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大总管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够了。” “你——”金忠怒火骤起,这些日子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他对眼前的少女的看法也有了一丝改变,可是现在她却对少爷失踪一事如此的淡漠……“少夫人,夫人说少爷失踪一事是少夫人所为!而抓走柳家众人便是为了嫁祸给他们!” 齐倾嗤笑一声,眸底一片冰冷,“这么说来,大管事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人只是想让少爷平安!” “他会平安!”齐倾道,“这一点大管事无须担心!” “可少爷如今踪迹全无!”金忠没有作罢,“而少夫人除了让人将柳家的人抓起来之外,连山上寻找少爷的人都撤了回来,少夫人让小人如何能不担心?!还有,柳家对少爷的确心有怨恨,可却还不到掳走少爷的地步!” 齐倾没有回话,而是一直盯着她,双眸深沉如海,像是要将一切都给吞噬了一般。 金忠心头颤抖。 半晌,齐倾方才开口,声音轻缓,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不满我这个金家主母,可以离开,可若你一日还是金家奴,那便紧记自己的身份,我可以容下人无用,却绝不容下人以下犯上!” “你——” “再有下次,你便不再是金家奴!” 金忠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便是之前闹得那般僵的时候,她也仍是给他留了一份颜面,如今却这般撕破脸,难道夫人说的是真的?少爷出事一事真的是她做的?所以才会这般的无所顾忌? “你可以走了!”齐倾下了逐客令。 金忠盯着她半晌,虽心中思绪翻滚,可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便是怀疑,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也不宜彻底撕破脸! 可若是少爷真的是她所害的,他就算与她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少爷! 金忠离开了金府,直接去了衙门求见刘晖,知道刘晖与金成业之间有恩情在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到了之后,却被告知大人有事,无暇见客。 问何事? 自然是忙着金家的事情! 他请求参与,可却被客气地拒绝,也便是在这一刻,他方才真正的意识到今时真的不同往日了,如今的金家已经是齐倾的天下。 不,应该说是整个蓉城都是齐倾的天下。 因为刘晖便是受了齐倾的嘱托,方才将柳家人收监。 便是厚实棉服加身,金忠仍是觉得冰冷刺骨。 …… 没过多久,金家爵爷被人掳走的消息便传遍了蓉城,而其中的嫌疑人竟是柳家的人,是金夫人的娘家,金爵爷的舅父。 这消息的震撼力绝对不比之前金家的那些消息。 其后,关于柳家舅爷为什么要这样做的讨论也悄然兴起。 柳家舅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金家的家产了! ——你们不知道吧?当初金老爷病重的时候,这柳家人就像趁着金老爷病重侵占金家的家产,不过金老爷高瞻远瞩,给金爵爷娶了金少夫人,这才没让他得逞。 ——对,我也听说了,柳家的人失败了一次还不肯死心,一直赖在了金家不走! ——不是听说金家将他们赶出来吗? ——那是他们自己跑的,就在金家被官兵围住,金爵爷跟金少夫人下牢狱的时候跑的,担心被金家连累!后来没事了便想跑回去,可是金家已经看透了他们的真面目,没让他们回去! ——不是没让他们回去,而是没让他们继续住下!而且这还是为了柳家的人好,听说柳家的人来了金家之后一直没回去过,柳家那边的宗族已经动怒了! ——是吗? ——当然了,听说金爵爷为了让柳家宗族的人不追究柳家舅爷他们,还送了不少的东西给他们,不是银子,是产业! ——对,我也听说了,不过柳家舅爷他们还是不满足,想要得到更多,就一直赖着不回去!金家不让他们住回去,他们就住在客栈里面,连过年都是一样! ——所以才恨金爵爷?掳走金爵爷报复? ——还能为什么? ——啧啧,有这样的亲戚还真的是倒霉! ——可不是,这金爵爷好不容易才成了爵爷,没想到却被自己的亲舅舅给害了,也不知道救不救的回来! ——不是已经抓人了吗? ——那柳家舅爷跟他的儿子还在逃,衙门都已经出通缉令了! ——这要是抓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当然是按照王法处理,他们掳走的可是一个爵爷! ——这可不一定,始终是一家人,说不定只要柳家舅爷悬崖勒马,金家还能放他们一次! ——也有这个可能! ……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悄然从围成一团的人群外围走开,转入了小巷,饶了好几圈,最后进了一间隐蔽的民房。 “父亲,齐氏那个贱人将母亲他们抓去了牢房,如今整个蓉城的人都在说是我们掳走了金熙!” 柳元面色阴沉不已,两个字仿佛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般,“齐氏——”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柳铭着急了,事情闹的这般大,之后就算他们计划成功了,金家的人会让他们入金家吗?还有金熙,他听了这些话,还会乖乖地受他们摆布吗? 至于姑姑那人,那就更加靠不住了! “父亲,齐氏他妈的太狠毒了!她这样做就不怕金熙没命!” 柳元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了水来。 …… 衙门的监牢内,柳夫人抱着女儿,跟儿媳孙子靠在了一团,满目愤怒地盯着牢房外的少女,“金荣,你竟敢这样对我们!” “少夫人说只要舅夫人说出少爷所在,此事便不再追究!”金荣阴冷着声音一字一字地道,话虽然说是不追究,可目光恨不得将这些人给剐了。 柳夫人暴怒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又怒喝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熙儿不见了我也着急,可你们将我们抓来做什么?!难道你们怀疑是我们做的?荒谬!” 金荣没有回话。 柳夫人的神色更是不稳,“是齐氏想陷害我们的对不对?是她自己想害熙儿谋夺金家的家产对不对?!我告诉你们,你们休想!” “齐氏那个贱人不得好死!”柳莲也怒吼道。 金荣眼底的杀意更浓,“既然不说,那就不要怪少夫人不念及这场亲戚情分了,绑走朝廷册封的爵爷,这是死罪!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上断头台吧!” 柳夫人面色一白,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你们说我们绑走了金熙就是我们绑走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对,证据! 动手的人可是别人,他们可没动手过,证据一定没有! 金荣冷笑,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舅夫人,以如今金家在蓉城乃至湖州的地位,别说没有冤枉你们,就算真的要冤枉你们,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证据?你觉得还需要吗?” “你——” “一个时辰!”金荣打断了她的话,“一个时辰之后我若是还得不到答案,那舅夫人就带着这个答案去见阎王吧!” 说完,便拂袖离开。 …… 与此同时,金义回到了金府。 一个时辰之后,齐倾悄然出了金府…… 061 绝情 自旱情缓解以后,链接湖州的水路交通再次恢复活力,大齐的水路交通便捷,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危险,水匪便是其中一样。 朝廷曾经也下大力气整治过水匪,可正如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一般,只要一日存在利益,水匪便不可能消失,当然,经过朝廷整治过后,存活下来的都是有些势力却没有威胁到朝廷,且有还算是有底线的水匪。 蓉城附近便有一伙,名青帮。 青帮以收取路过的商船保护费为生,当然,偶尔也做些上船劫货,不过大多都是劫一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且不随便杀人,更不凌辱妇孺,偶尔再做济贫的闪失,渐渐的变成了传说中的绿林好汉。 当然,青帮也不是开始便是这样的,而是在二十年前,现任青帮帮助接任之后才一步一步改过来的,也正是因为这般,青帮躲过了朝廷的剿匪。 现任青帮帮主凌灏,今年三十有五,相貌粗犷,是典型的北方汉子相貌,岁月的沉淀在他的身上化为了成熟稳重的魅力。 凌灏长相粗犷,但是脾气却是温和,青帮上下很少有人见其动怒,当然,这样的人一旦动怒了,便是极大的事情! 比如说掳走朝廷新封的爵爷! “帮规第七条,不得掳人勒索!帮规第九条,不得伤及妇孺!身为长老的,全都忘了吗?!还是觉得这帮规是废话?!” 议事堂内,青帮的四位长老皆是面色难看。 “帮主,不是我们不遵守帮规,而是……而是对方拿前帮主欠下的恩情,我们不得不出手!” 凌灏浓密的剑眉一皱,“什么恩情?!” “这是老帮主年轻时候欠下的……”大长老苦笑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当年老帮主年轻气盛,与人接下了仇怨,对方找人报复,老帮主敌不过,被打成了重伤逃入了一个商队之中,商队的主人帮老帮主瞒过了那些人,才让老帮主逃过一劫,老帮主随商队一路来到湖州,伤好离开之后留下了一个还恩的承诺。” “是沈家的人?”凌灏皱紧眉头,“为何事先不跟我提这事?!” “属下有派人通知帮主的……” 凌灏身上的怒意稍减,“如今人在何处?” “人?” “金熙!” “不在寨子中……沈三似乎不太信我们……人到手之后便自己带走了……” 凌灏沉思半晌,正欲开口之时,却见一个手下急匆匆前来,“禀帮主,金家少夫人求见!” “金家少夫人?!” “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她跟谁来的?” 四位长老纷纷变色。 青帮在湖州蓉城,乃至整个湖州都是数一数二的帮派,可如今的金家今非昔比,若是对方发难,那便是与朝廷抗衡! 这些年青帮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是也不差。 其中金家也贡献了不少的一份。 这也是当日他们挣扎的原因,虽然最终选择了还恩,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跟金家翻脸乃至为敌! 凌灏鹰眸一扫四人。 四人顿时沉默。 “她跟何人一同来?”凌灏开口询问。 手下报道:“一共来了三个人,金家少夫人还有两个手下……” 凌灏眸色微沉,“请入大厅!” “是!” 待手下退下,四大长老齐齐看向帮主,“帮主,此事……” “我先去看看!”凌灏起身道,高大的身躯给人安心之感,“你们派人暗中查探金熙所在,务必查出,还有,不得惊动沈三!” “……是。” 青帮的寨子靠山而建,凌水而起,寨子一半的建筑建在了水上,会客的大厅外便是碧波荡漾的汾阳湖。 凌灏步入大厅,便见一少女端坐于客座之上,身上披着一件红色大氅,如寒风傲放的一朵烈焰红梅,而金家主母之名,如雷贯耳。 “不知金少夫人前来所为何事?”凌灏入座,沉稳开口。 齐倾神色冷凝,丝毫没有客套的打算,“自然是来要人!” “金少夫人……” “凌帮主。”齐倾打断了他的话,“齐倾虽孤陋寡闻,但是青帮的帮规亦曾耳闻,不知金家到底哪点冒犯了青帮,让青帮不顾帮规掳人?!还是我金家每年的供奉少了?” “金少夫人!”凌灏声音微沉,似乎对于这般毫不留情的质问不满,“此事的确是青帮之过,目前在下正极力补救!” 齐倾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人不在青帮手中。”凌灏回道,“不过……” 齐倾起身直接拂袖离开。 “金少夫人!”凌灏亦起身道,“此事青帮必定竭力补救!” 齐倾顿住了脚步,静默半晌,转过身,目光冰冷犀利,“凌帮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凌灏眯眼。 …… 当沈从和出现的时候,金熙只恨自己不该四处乱跑给了对方可趁之机,更恨自己无能竟然只能束手就擒。 而当沈从和张狂的告知他,他之所以得知他的行踪是有人告密的时候,他怀疑金家的下人,怀疑庵堂的人,甚至怀疑过金家的族人,乃至怀疑过金成业。 所以,当沈从和明确告知他,是柳家舅爷的时候,彻底懵了。 他不信! 不信! 可是心里却一直有道声音告诉他,是真的,他没有说谎没有说谎! 但是他不能听! 不想听! 他信舅舅想对付齐倾,信他恨自己,可是不信他会这般狠心勾结沈从和! 然而,当他见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之后,心里的那执拗的愚不可及的信心彻底瓦解了,沈从和没有说谎! 没有! “为什么?!舅舅,为什么?!” 他只是不让他回金家而已! 他就这么恨他?! “是你绝情在先!”柳铭看着一身狼狈的金熙,心里憋了多日的浊气顿时吐出来了,凭什么这样一个都没长齐的小子一夕之间成了爵爷?!现在看他还怎么嚣张! 金熙瞪向了他,一字一字地吼道:“我如何绝情?!” “如何绝情?”柳铭冷笑,“你为了齐氏那个贱人,将我们一家赶出了金家,让我们流落在外,还拿钱来羞辱我们,这不算绝情?舅舅?金熙,你真的有将我父亲当舅舅?!可笑至极!” “赶出金家?流落在外?羞辱?”金熙笑了,笑的极为的难看,“你们姓柳,离开金家本就是理所应当,流落在外不过是你们贪心不足,不肯回彭城罢了!羞辱你们?若是你觉得我们给你们的践行礼物是羞辱,那你们一直想要金家的家业,这又是什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你——”柳铭气的面色发青,直接上前甩了金熙一个耳光,“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你真的以为你是爵爷不成?!你不过是齐氏那个贱人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我们想要你们金家的家业?没错!我们是想要了怎么了?与其给你送给齐氏那贱人挥霍,还不如让我们接受,免得你那死鬼父亲死不瞑目!哦,不对,你那死鬼父亲说不定还一心想将家业送给齐氏那个贱人,嘿嘿,父子一起玩一个女人,你们金家还真的够高贵的!” “你闭嘴!”金熙怒不可遏,恨不得撕烂了柳铭的这张嘴,只是可惜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柳铭心里一阵痛快,“怎么?说中你的痛处了?金熙,不是表哥说你,你这儿子做的还真够窝囊的,没本事不说,还要接手你老子的玩过的破鞋!” “你闭嘴!闭嘴——”金熙双目发红。 柳铭嗤笑,“我闭嘴有什么难?难得是我闭嘴了,你也还是捡了你父亲玩过的破鞋!来,跟表哥说说,你父亲玩过的破鞋滋味如何?啊,看我说的,你这毛都没长齐,还怎么去尝?不过没关系,等齐氏那小贱人来了,表哥我帮你好好尝尝,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杀了你——” “哈哈……”柳铭看着疯狂挣扎的金熙,哈哈大笑起来。 “玩够了吗?”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正是依在门框上看热闹的沈从和,“玩够了的话,那就好好说说你们的打算,听说整个蓉城都知道你们掳走我们这位金爵爷了,还在通缉你们,柳老爷,现在可还要继续你原先的计划?” 金熙停下了怒喝,双目赤红地盯着一直沉默的柳元,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当初的温情,这就是他的舅舅!这就是当初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他的舅舅吗?他们的血有一部分是相同的!“为什么?!” 便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这般问道。 愚不可及! “是你自己自找的!”柳元开口了,却是绝情之极,“我没打算要你的性命,可是齐氏这般一弄,你若是不死,我们一家子都活不成!你若是要怨就怨齐氏那个贱人!不过你放心,我会让她一同陪你下黄泉的!” 要怨就怨齐氏这个贱人! 是她逼他们走到这一步! “你是我母亲的兄长!” 柳元笑了,却是瘆人无比,“我让她安享晚年就是了!” 金熙心底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了,扫了一眼眼前的三人,一字一字地道:“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没有人将他这威胁放在心上,柳元转过身对沈从和道,“让齐氏拿三百万两来赎人!你我五五分!” “好!”沈从和勾起嘴角应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062 怨恨 “三百万两?!”金晨盯着父亲手中的那封信,面色发青,“父亲,是三百万两,不是三百两,三万两!” 三百万两?! 就算他金熙真的值这个价,金家也不能给! “父亲,如今金家元气大伤,若是真的要拿出这笔赎金,金家就真的完了!” 金成安神色冷冽,眸子泛着怒意,“谁让你打开的?” 金晨错愕,现在是追究他擅自打开这信的时候吗?“父亲,这笔赎金绝对不能给!她齐倾不是很本事吗?将信给她让她想法子,但是绝对不能给银子!” 金成安眼眸缓缓眯起。 “父亲,不是孩儿不念兄弟之情,而是如今的金家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金晨自然看出了父亲的不满,可是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表面上看金家现在是风光无限,可是除了脱了贱籍成良籍这面子上的风光之外,还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没有!父亲,虽然我没有看过齐氏手中的账目,但是我敢肯定一定很难看!父亲,金熙是金家的家主,可是金家不是他一个人的,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引狼入室!” 当初柳家舅爷猖狂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做什么,现在引狼入室了,却要整个金家来承担后果,这凭什么?! “父亲,之前的事情你已经网开一面了,若是再退下去,金家便是成了良籍,也垮了!父亲不仅仅是金熙的伯父,更是整个金氏一族的族长,难道你想看着金氏一族败落,看着族人……” 话没有说下去。 被一个响亮的巴掌给打断了的。 金成安站了起来,怒意在眼底渐渐形成了风暴,“金家将来如何,轮不到你来说!” “父亲?!”金晨又惊又伤心。 他不知道父亲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之前明明一副要将金熙齐氏赶尽杀绝的样子,可后来,看起来像是被齐氏给镇住了,可事后他想过,父亲分明是在放他们一马!后来,更是在给齐氏做事!他到底想做什么?! 金家的家主之位原本就是父亲的,父亲夺回来本来就是应当的! “父亲,你不跟金熙那小子争已经足够了,难道还要为他们惹出来的事情搭上整个金氏一族?!” “滚出去!”金成安没有与他争辩,直接冷声叱喝。 金晨眼眸泛红,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父亲……” “滚!”金成安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再不滚出去,我就让你直接滚出金家!” 金晨眼眸大睁,咬牙盯着眼前不可理喻的父亲会儿,拂袖离去。 看着怒极而去的背影,金成安眼底渐渐地升起了一丝阴霾。 一个时辰之后,齐倾接到了绑匪勒索信的消息。 “少夫人,这三百万两……”为了金熙平安,金荣可以付出一切,可是即便他不插手金家的经营也清楚如今的金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小人即可去想办法!” “不用了。”齐倾拦住了他,“给了银子金熙也活不成。” 金荣眼底杀意浮动。 “你去安排一下。”齐倾放下了手中的勒索信,看向金荣,缓缓地吩咐…… …… 青帮水寨。 凌灏看完手中书信,抬头看向眼前之人,“请回去转告金少夫人,青帮会全力协助。” “多谢凌帮主。”金礼拱手谢道,随后转身离开。 凌灏放下手中的信,叫来了心腹手下,“通知沈从和,金家的赎金青帮要一半,同样,此事青帮可以给予相应的协助!” “是!” …… 金家接到勒索信,对方要求三百万两赎金,金家少夫人为了筹备赎金四处求人,同时也暴露了金家资金不足的问题。 不久前还风光不已的金家,顿时宛如摇摇欲坠的高楼一般。 金氏上下再一次人心动荡。 …… 金熙一直在找机会逃离,尤其是在见了柳元之后,可是整整三日,他用尽了所有办法,便是连自残都试过了,也还是无法逃离! “不用急着找死,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可以下黄泉。” 金熙看着眼前猖狂的男人,“齐倾绝对不会上当的!” “那就要看看你对他到底有多重要了!”沈从和笑了笑,没有半丝的温度,“本少也一直好奇齐倾能够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哦,或者该说是为你的父亲。” “你闭嘴!”金熙以为他又要说些侮辱他最重要的这两人的话,厉喝道。 沈从和坐了下来,一身闲适,“当初金成业将家业交给自己的媳妇,还是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可最后,他却摆了所有人一道!” 话说到了最后,染上了戾气。 当初与金家的明争暗斗,若不是沈家轻敌,没将那小丫头放在眼里,结果岂会是那般? 没得到好处便算了,损失了人力物力也算了,最让沈家无法接受的是,沈家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沈家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还有什么资格跟金家相争?! 父亲一怒之下将他流放,便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 齐倾毁的不仅仅是沈家独霸大齐商贾的机会,更重创了沈家的尊严! 金熙冷笑道:“是你们没本事,怨的了谁?!” “没错,商场相争,两家相斗,从来都是各凭本事,可是——”沈从和身上的闲适消失了,换上了阴森森的阴冷,“齐倾不该拿整个沈家保金家!” 金熙讥笑:“用你们沈家保金家?沈从和,你是太看得起你们沈家,还是想报仇想疯了?!朝廷之所以灭你们沈家,是你们自己多行不义!” “多行不义?”沈从和冷笑,“你们金家就高贵?” 金熙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齐倾没有做过任何害你们沈家的事情,你们沈家落得如此下场,是你们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你以为我不知道金家也是那明昭大长公主的目标吗?朝廷容不下沈家,就能容得下金家?!”沈从和怒道,阴冷之气更浓,“可你们金家却无事,沈家却万劫不复!这其中没有齐倾的手笔,我沈从和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 金熙咬着牙,“金家付出了一半身家!若说齐倾真的做了什么,那就是她比你们早一步洞察了朝廷的心思,也早一步为金家寻了一条生路!沈从和,说到底也还是各凭本事,你们沈家没本事保住自己,那是你们的事情!你凭什么怨恨我们?!” 就算要恨,也该去恨让他们沈家万劫不复的人! 沈从和倏然起身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狠狠地掐上了他的脖子,面容狰狞无比,或许,金熙这话是说中了他心中一直不愿意承认之事,也或许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是沈家最聪慧的一子,是沈家家主内定的那一任家主,是商界的天之骄子,可是三年前,他输给了一个小丫头,三年之后,他未能洞察到笼罩在沈家的灭顶之灾,他算什么天骄之子,算什么最出色?! 还有齐倾…… 三年前输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轻敌,可是三年之后呢?这次的对手不是她,可是,面对相同的敌人,她可以布局逃过,而他却毫无发觉! 空气的缺乏让金熙的脑袋开始迷糊起来,面色也渐渐转为青色,他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入鬼门关,只是这一次却没有恐惧,甚至有种欣喜。 他死了,她就不会因他而冒险! 可他死了,他便无法护她一辈子的承诺! 齐倾…… 视线,开始模糊。 而便在要失去意识之时,掐着自己的双手猛然松开,金熙本能地吸着空气,“咳咳……咳咳……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沈从和狞笑道:“杀了你,我如何让齐倾生不如死?!怕我杀了她?不,我改变主意了,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苟延残喘地活着,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死? 他都没资格去死,凭什么她可以! …… “一半?他们要一半?他们凭什么要一半?!”青帮的话传来,柳铭顿时炸毛了,分沈从和一半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如今那什么青帮还要来分一半?这凭什么?现在豁出去一切来赌的人是他们柳家! 柳元倒还是平静,不过那难看之极的脸色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暴怒。 沈从和已然褪去了方才的阴冷戾气,淡淡道:“齐倾惊动了衙门,要避开衙门,需要青帮。” “她感用衙门的人,难道就不怕我们杀了金熙?!”柳铭怒道,齐氏这个贱人就是个疯子,不但惊动衙门,还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就算准了他们不敢一拍两散杀了金熙?! 沈从和直接忽视了柳铭,直接对柳元道:“我已经答应了,柳老爷若是答应,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答应,那也没法子了。” “你——”柳铭狠狠地瞪着他,“沈从和你别忘了是我们你才能将人抓到手!而且你是衙门的通缉要犯,现在跟水匪勾结,你就不怕他们为了赏金卖了你?!” 沈从和嗤笑,“出卖?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沈三少已经决定了,那这件事就这样办吧。”柳元道,随后起身离开,“铭儿,走。” “父亲!” “走。”柳元冷冷扫了儿子一眼。 柳铭只好压下怒意跟着父亲离开。 一刻钟后,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三少,柳铭出去了。” 沈从和勾起了嘴角,冷冷嗤道:“狗终究改不了吃屎!” 063 赴约 三百万两。 若是金银,必定要装上好几大箱子,自然,缴纳赎金,不可能用如此笨重的金银,只能用银票,大齐银票面额最大的便是一万两。 三百万两化作一张张一万两的银票,也不过是小小的一箱子。 齐倾将箱子合上,多日来未曾好好消息的脸上有着清晰的疲倦之色,不过那双沉静的眼瞳却依旧锐利精芒。 沈从和一共送来了两封信,第一封信,是让她一个人去城郊的土地庙交换金熙,而约定的时间没到,他便又送来了第二封信,索要赎金。 而明日,便是缴纳赎金的日子。 只是这次缴纳赎金的地点却不是原先的土地庙,而是水上! “少夫人,河道两岸已经布置妥当了。”金荣起步入内,“只是听闻沈三的水性极好,而少爷不会凫水。” 齐倾看向他,“我会。” “少夫人,不如让小人一同前去?” 齐倾正要开口,便见金礼匆忙进来。 “少夫人,发现了柳铭的行踪了!” 金荣神色一沉,当即问道:“在何处?可将人找抓到了?” “依照少夫人的吩咐,没有惊动人,义叔说已经派人跟着了。”金礼说道,“义叔派人来说柳铭似乎在跟蓉城的一些小帮派接触。” “帮派?” “不奇怪。”齐倾淡淡道,“青帮插一手,赎金被分去了一半,柳家父子豁出去身家性命换来的赎金最后却只得了一小部分,岂能甘心?最重要的是,沈从和背后有青帮,而他们只有两个人,自然担心最后对方会直接灭了自己,吞了属于他们的那份。” “若是如此,还真的是他们的报应!” 齐倾看向金礼,“盯着,若是发现他们藏身的地方即可来报!” “是。” 金荣沉吟会儿,“少夫人,既然确定人在蓉城,为何不让刘大人搜查?” “动静太大,对金熙的安全没有好处,对金家更是没有好处。”齐倾回道,“金家还没有贵重到让衙门搜城!” 金荣脸色不好,但是却没有反驳。 齐倾看了看他,“荣叔,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不过我跟你一样不想金熙出事,也比所有人都希望尽快将他救回来,只是,不能顾此失彼!” 金荣看着眼前的少女,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方才说出了一句话,“小人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少夫人。” “什么?” “少夫人保的是金家,还是少爷?”金荣问道。 齐倾一愣。 金荣苦笑,“小人知道在少夫人的心里少爷只是一个孩子,而不是您的夫君,可少爷对少夫人却是一片真心。” 齐倾笑了笑,“荣叔,我会将金熙平安救回来,用我的命保证!” 一片真心? 她相信,只是这份真心不过是依赖罢了。 她没将金熙当丈夫,金熙便是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妻子,但还不到知道夫妻的意义。 “至于其他的,不必再说了。” “那沈从和呢?”金荣转移了话题。 齐倾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我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金熙的性命。” 金荣松了口气,他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沈家的造船术,更不知道她所谓的私心是什么,离开金家?便是要离开金家,也跟造船术撘不上关系。 要营生的手段,以她的能力,做什么不好?非得花如此多的心思去夺这个造船术? 多年来,金荣第一次看不透这一直看着长大的少女。 …… 柳铭的确是去找人了,正如齐倾所说的,担心沈从和跟青帮联手吞了他们的那一份,他们现在可以将身家性命都给搭上了的,岂能就这样为他人做嫁衣? 最重要的是,唯有沈从和死了,他们才有希望堂堂正正地享受这份荣华富贵! 齐倾死了,沈从和死了,金熙死了,便是再有人说他们是凶手,没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到时候就算得不到金家,这份赎金也足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虽说如今柳铭已经沦为通缉犯,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者这些年柳铭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往来也多,怎么也有几分交情,这般一圈走下来,还真的找到人了,人员定了,当即便回去跟父亲商量具体的计划,而就在他返回藏身之处的时候,后面多了一条尾巴。 一个时辰之后,刘晖得到了金家的消息,当即领着人前去救人,然而到了的时候,却只是发现了柳家父子。 被人绑着的柳家父子。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封信。 给齐倾的信。 这藏身之地不是别的地方,是城北的一个寺庙,香火在蓉城的寺庙中算是旺盛,而最重要的是,佛门之地,除非有实际的证据,否则衙门不会轻易来骚扰,尤其是在天灾之后。 在得知了劫匪的藏身之地之后,刘晖一阵恼火,竟然将人藏在了这种地方!衙门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刘晖直接将整个寺庙都给控制住了,这一查之下,竟还查出了其他的问题,寺庙不但窝藏犯人,竟然还跟人贩子有关系,寺庙的暗室之中找到了十几个十岁以下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妙龄少女。 此事一出,满城震惊。 对于衙门来说,这也是意外收获,可对于齐倾来说,这绝对不是好事,经历此事,沈从和必定会更加的疯狂。 而柳家父子,也咬死了他们是去救金熙,不过没成功,被沈从和给抓住了! 衙门的牢房内 齐倾看着狼狈不堪,神色狰狞的父子二人,眼底尽是冰冷之色,“金熙的情况如何?” “我们一到了就被人发现,根本……” “柳元!”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没有别人,不需要再做戏!” “齐氏你不要血口喷人!”柳铭脸色难看的跟鬼似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赶回去跟父亲商量具体的计划,可没想到沈从和却忽然发飙,直接让人将他们给绑了,当时他还以为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要除掉他们,可他却没有,虽然性命保住了,可是现在落到了齐氏的手里! 如今唯一的生路便是死不认! 反正沈从和也不可能出来作证证明他们跟他合作,就是证明了,一个通缉犯的话能当证据吗?! 齐倾冷笑:“我只需要知道金熙的情况,你们若是连这个都不肯说,那也别怪我不念这份亲戚情分!” “亲戚情分?”柳元讥笑,“将我们弄到牢里,就是年纪亲戚情分?!” 齐倾没有反驳,神色更是冷凝,“既然柳老爷无话可说,那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齐氏,你休想陷害我们,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们没有绑架金熙,我们是去救他——”柳铭冲着她的背影喝道。 齐倾充耳未闻,走出了牢房,阴沉的天便下起了小雨。 金荣撑着伞上前。 齐倾看向他,“你说的没错,我是要过于自负了。” “少夫人……”金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道尖锐的怒喝打断了。 “齐氏——” 两人循声看去,便见金夫人正脚步不稳地冲了过来,苍白的脸上一片狰狞。 齐倾皱眉。 金荣见此情形当即上前,“夫人……” “你滚开!”金夫人怒喝道,“齐氏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这般陷害我的娘家人,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我大哥明明是去救熙儿的,你竟然诬陷他们,你就是想害死熙儿是不是!你存心想害死熙儿对不对!?” 齐倾冷眼扫了一下跟在金夫人身后的下人。 那些下人顿时哆嗦了一下。 “你这个贱奴让开!”金夫人直接对金荣动手,“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杀了这个恶毒的贱人!” “送夫人回去!”齐倾直接开口下令。 金夫人愣怔了,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贱人害了熙儿,害了我娘家人还不够,还想害我?!”那神色俨然齐倾下一刻便要杀了她一般,“老天有眼的,你这个贱人……” “你若是想要你儿子平安无事,便好好地呆在府中!”齐倾上前,示意金荣让开,直接与金夫人对上,那双眼睛幽深深冷,仿佛是两个漩涡一般,可以将一切吞噬。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金夫人这一刻却焉了,脸上的狰狞转为了惧意,硬是僵着不动。 “你是金家的夫人,金成业的未亡人!”齐倾冷笑,没有了从前的退避,“若是你真的这么关心柳家的人,大可出金家归柳家!” “你——”金夫人脑子轰隆作响,面色更是苍白,出金家?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齐氏你凭什么……” “凭我是金家的主母!凭我可以做出你口中所说的所有恶事!”齐倾没等她说完便道,一字一顿,“你既然认定了我是如此恶毒之人,又哪里来的胆子来招惹我?!你就不怕我连你也一起害了?!” 金夫人踉跄一下,直接跌在了地上,华贵的衣裳沾了地上的湿泥,“你……你敢……” 齐倾嗤笑一下,却不是在笑地上惊恐女人,而是笑在自己,更笑死了的金成业,金成业你该庆幸我找上了你,否则,有这样的妻子,金家就算没完,你儿子也完了!“送夫人回去,没有我的准许,谁敢放夫人出来,以叛奴处置!” “……是……”跟着来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应道。 齐倾没有再理会地上的金夫人,绕过她起步离开。 金荣看了地上的金夫人一眼,起步跟了上去。 “齐氏……齐氏……”金夫人浑身颤抖地低喃着这个名字,却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愤怒…… …… 上了马车,齐倾的脸色没有任何的缓和,“让人查一下是谁将这个消息告知夫人!” “是。” 齐倾合上了眼睛,没有再开口。 …… 沈从和留下的信很简单,更换了交易时间,交易地点却仍是没变,这对齐倾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沈从和没有变动交易地点,便是还信任青帮! 两日之后,天仍是阴沉的,带着冬末寒意的雨还是继续下着。 傍晚,蓉城码头。 齐倾依照沈从和的要求,提着一个箱子踏上了一艘前往帝都的客船…… 064 齐倾你不许死! 南北大运河建于前朝盛世之际,曾经是沟通南北的重要通道,不过自前朝灭亡,动荡近百年,这条承载着沟通南北重担的大运河便渐渐地冷清起来,后来加之不少河道淤塞,其重要性便日渐减弱,直到大齐建朝之后,几次疏通河道,才渐渐焕发了生气,只是碍于南北分歧,原先直通的大运河以新河为分界,隔断为南北两端,往来的船只只能从新河三大渡口通过。 这艘客船并不大,是最普通的客船,出自沈家造船厂的客船。 沈家的积累不比金家的断,而与金家先祖以贩卖关外物品起家不同,沈家是以造船起家,只是可惜的是,前朝灭亡之后的百年动荡,大齐建立之后的河道不畅,沈家的造船厂并没有太大的发展,不过,却也给他们积累下了扩充的资本。 在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便开始往其他行业扩充,数代经营,最终雄霸商界,而作为起家的造船厂,虽然在沈家的家业所占的分量日渐轻微,但是其技术却仍是整个行业中最出色的,沈家船厂所出的商船客船都是最好的。 不过虽然沈家船厂所出的各类船只为业界最好,不过沈家却并未夺得水路交通的掌控权,不是沈家不想,而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因金家的介入。 金家每年在运输上的支出数目本就庞大,若是在被死对头掌控了水路交通,便更是雪上加霜,水路之争,便是金成业与沈家最大的一场战役。 最后,以金家获胜结束。 因为这个,沈家失去了水路交通的掌控权,对金家的仇恨也结下,当年金成业病重之时的打击,除了想独霸商界之外,也有旧怨的因素。 齐倾很清楚沈从和将交易地点约在了这客船之上,除了青帮之外,便是因为沈家在这方面有人脉,便是沈家已灭,可人脉仍是存在,沈从和多年经营也必定有不少的积累! “姑娘,这是你的舱房。” 齐倾在船上活计的引领之下步入了一个小小的厢房,厢房很简单,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因为是在水上,所以这些家具都固定在了船板之上。 若无天灾*,大齐没有大范围的人员迁徙,而走水路的更是不多,所以大齐的客船行业颇为萧条,有些客船还兼货船。 如今这艘亦是如此。 从蓉城到临近帝都的大沽口,全部走水路,顺风顺水也需要一个多月,因而,客船之上也有其他的服务提供,说是一个水上客栈也不为过。 齐倾将手上的箱子放下,坐了下来,提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只是在放在了嘴边之后却并未喝下去。 垂眸沉默半晌,随后搁下,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小窗旁,推开了小窗。 单独厢房的船舱在客船的上层,推开小窗往外看去,便是码头的夜景,此时客船已经开始驶动,繁华的码头夜景开始远离,喧闹声也越来越小。 寒意却是渐浓。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河道两旁已经转为了荒芜的芦苇地,而便在此时,船舱的房门被敲响。 静坐的齐倾抬起头,“何事?” “姑娘,小人是送晚膳的。” 齐倾眸色微凝,起身上前,打开了房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个伙计,手里端着一份饭菜,侧身,“进来吧。” “是。”伙计应道,随后端着饭菜入内,放在了桌子上,“姑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没有,你退下吧。”齐倾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碎银,递给了他。 伙计喜上眉眼,“谢姑娘。”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齐倾关上了房门,转身看向桌子上的那一份饭菜半晌,并未去动。 夜,越发深沉,除了船划过水的声响,偶尔几下脚步声,咳嗽声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众人正在酣眠。 忽然,敲门声响起。 正盘腿坐在床榻上的齐倾睁开了眼睛,烛火映照在她的眼中仿佛跳动着两簇幽火,“谁?” 门外,没有声响。 齐倾起身下榻,走到了门前,伸手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水手装扮的人,虽然脸庞经过了处理,但是齐倾还是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 不是沈从和,是沈从和身边的人。 “我已经到了,你的主子却不敢出来见我?” “金少夫人手段了得,说不定这船上埋伏了不少少夫人的人,少爷自然要更加小心。”来人开口,声音冷凝,还带着一丝恨意。 齐倾轻笑,“看来沈三的胆子小了不少。” “你——” 齐倾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到了床榻旁,拿起了那个箱子,“走吧,既然你的主子不敢来,那便带我去见他就是。” 来人脸色铁青的厉害,眼前的少女如此从容镇定正是对主子的无言羞辱,不过,想着主子的吩咐,也还是压下了怒意,冷冷说道:“金少夫人请吧!” 齐倾跟在了他的身后往前走着,走出了船舱,便发现客船此时已经停下了,而在客船的不远处,是一艘往相反方向行驶的货船。 两条船之间架起了踏板。 齐倾心中一沉,事情再一次超出了她的掌控。 “金少夫人,请吧。” 齐倾看了他一眼,随后,面色不动地起步走上了踏板,从客船移到了货船之上,那人将踏板抽了,对着客船上打了一个手势,两艘船继续航行。 往相反的方向。 “金少夫人,请。”那人语气缓和了一下,不过却带着冰冷阴森的笑,像是猎物已经上钩了,正等着他来宰。 齐倾神色不动地在他的带领之下走入了一个船舱,与客船上的船舱不一样,这是一个放置了不少货物的大仓,却没见到沈从和的身影,更没有金熙的踪迹。 “你的主人呢?” “金少夫人不用着急。”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等时候到了,金少夫人自然便能够见到三少了!金少夫人只管在这里等候就是!” 说完,起步离开。 舱门被人从外面锁上。 齐倾环视了四周,没有找到窗户,除了门之外,没有其他逃生的出口,“沈三,看来这次是我小瞧你了!” 他不信任柳元他们,同样不信任青帮! 货船往南行驶,他必定是想在远离青帮的势力范围才出现! 身在船舱之中,齐倾只能凭借着舱内的一盏油灯推断时间的流逝,随着油灯渐渐熄灭,她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沈从和的确是在远离蓉城,远离青帮的势力范围! 而她的所有布置,青帮的布置,都是在上游! 也便是说,现在她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船舱的门终于开了,在门外明亮的烛火照耀之中,沈从和一脸笑意地站着,只是那笑意没有任何的温度。 “许久未见,倾儿还是一样的明艳动人。”他缓步走入,带来了一室的寒凉。 齐倾淡笑:“多时未见,沈三少却似乎狼狈了许多。” “是吗?”沈三勾着嘴角笑道,“不能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倾儿面前,真是可惜。” “沈三少能保住性命至今已经是不错了,哪里来的可惜?”齐倾继续道,“这几个月,沈三少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吧?” “拜倾儿所赐,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沈从和笑容染上了狞色。 齐倾笑道:“沈三少太妄自菲薄了,一个丧家之犬岂能将金家折腾的鸡犬不宁?” “是吗?”沈从和摸摸下巴,“可我只想折腾折腾你,不过似乎不太成功!不过也没关系,往后有的是时间。” 齐倾失笑出声,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却仍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沈三少恐怕要是失望了,我可没兴趣陪沈三少玩这个丧家之犬的游戏。” “你认为你还有选择吗?” “沈三少觉得你?”齐倾挑眉,“这般多年,我们也算是老对手了,沈三少还想继续犯轻敌之错?” “你是指青帮吗?”沈从和哈哈笑道,“倾儿不会认为我没想到你会找青帮吧?” “沈三少自然不会,不过,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你能想到!”齐倾继续道,“沈三少不会认为我傻傻的来送死吧?” “这可不一定。”沈从和讥笑,“毕竟金熙在我的手里!” 齐倾看了看他,笑道:“好吧,就当我是来送死,不过在送死之前,沈三少是不是该让我见见改建的人?” “自然。”沈从和勾着嘴角道,“不过我很好奇,金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们父子卖命!还是真的如金成安所说的你跟金成业之间不清不楚?” “金熙在哪?”齐倾没有回答他的这话,敛去了笑意,问道。 沈从和的眸底涌出了一阵暗潮,啧啧笑了笑,“来人,将金熙带来!” 身边的人领命,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孩子来,头上带着一个布套,沈从和上前,一把将那布套从金熙的头上拿下,露出了金熙那憔悴苍白的面容。 “齐倾?!” 当金熙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便是他知道她一定不会不管他,可是真的见到了她,却仍是震惊。 “齐倾,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他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身上的绳索。 齐倾看了他半晌,抬头对沈从和道:“将人放了。” “赎金。”沈从和露出了一个大笑脸,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齐倾嗤笑,“我都已经在这里了,难道沈三少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倾儿的本事我可不敢小觑!” “齐倾你不要管我,你……” “闭嘴!”沈从和神色猛然一凛,扬手给了金熙一个耳光。 金熙被扇的眼冒金星,身子也叠在了地上。 “沈从和!”齐倾冷下了声音,“不过是一个孩子,值得你如此?” “孩子?”沈从和笑了出声,“倾儿,这个孩子可是你的夫君,虽然只是名份上,可是我还是吃醋啊!” 齐倾自然不信他这话,将箱子平放在地板上,推了过去,“赎金,将人放了!” “看来这小子对倾儿比我所想的还要重要!” “放人!” 沈从和哈哈大笑,踢了金熙一角,“滚!” 金熙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来人,帮帮我们的金少爷!” 一声令下,旁边一人取出了匕首割断了金熙身上的绳索,而另一个人则上前去拿那个箱子,箱子是长方形的,开口的地方在宽的方向,很奇怪的一个箱子。 金熙跌跌撞撞地冲向齐倾。 那人打开了箱子,见到了里面的万两银票,顿时两眼泛光,不过也没忘交给主子,“三少!” 沈从和看向里面的银票。 “沈从和,赎金你已经收了,是不是该放我们走了?”齐倾扶着金熙,开口道。 沈从和将目光从箱子移向了齐倾,冷笑道:“倾儿,我们的旧还没续完,你怎么就着急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齐倾神色一厉,冷静从容似乎开始瓦解。 沈从和见状,心情却愉快起来,“倾儿生气了?” “沈从和,沈家的事情是你们沈家咎由自取,与我无关!”齐倾继续冷道,“你没本事去找真正的仇人报仇却来找我麻烦,不觉得很可笑吗?堂堂沈三少,什么时候成了欺善怕恶的懦夫?” 沈从和却不怒,反而更加的愉悦,若说这些年他最看到的是什么,那便是齐倾在他面前失去她那可恨的冷静,而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可是—— 脑海中涌出了刑场上的那一幕! 笑容渐渐地染上了嗜血。 一步一步地走向齐倾。 金熙心里更加的恐惧,他不怕他对自己如何,可是……可是他不能让齐倾出事!不可以!若不是他跟她怄气,若不是他一直对柳家的人纵容,今日的事就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他的错,现在他还害了她! “怎么?沈三少想要杀人泄恨了?”齐倾没等金熙开口,便冷冷地道。 沈从和顿住了脚步。 “三百万两,沈三少难道不想亲自去数数?就算沈三少不在乎,那这些手下,尤其是冒险跟沈三少合作的船长,相比很着急!”齐倾继续道,“沈三少想要收拾我,还急于这一时?” “三少……”这时,身后一个中年人开口了,“不如……不如我们先分一分银票……”显然是急不可耐了。 银子当然是到手的好。 “对啊!” “对!” 显然,跟着他的人不都是死忠于沈家的。 沈从和眼底绽放了一抹森寒。 齐倾继续道:“还是沈三少打算自己吞了?也是,现在沈三少可不是正缺银子?” “呵呵……”沈从和笑了,“倾儿不用挑拨离间,相对于银子,我更想好好跟倾儿叙叙旧!不过既然倾儿开口了,那我便给些时间你们叙叙旧,我可没打算带上这个包袱!” 齐倾冷笑不语,脸上却闪过了慌意。 沈从和笑的更加恣意,“走,别打扰了金少爷跟金少夫人叙旧!”说完,提起了那箱子转身离开,走到了门口,转过身,“倾儿,我们一定会过的很有趣的!” 齐倾脸色铁青。 沈从和大笑离开。 船舱的门被锁起,光线又暗淡了下来。 “齐倾……”金熙伸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只是没有成功。 齐倾避开了他,起步走向了一个角落。 金熙的心顿时冰冷无比,她……她不会再理他了吗? 齐倾走到了角落处的一个木桶,打开上面的盖子,是一桶清水,货仓为了出现走水情况准备的,齐倾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浸在了水桶中,随后转身,看着呆呆站着的金熙叫道:“过来!” 金熙一怔,抬头看着她。 “过来!”齐倾叫道,声音有了一丝焦急。 金熙不明所以,但是她叫他过去,他便要过去,而且她叫他过去,便不是不要他了!“我……” “拿着!”齐倾将浸湿的大氅裹在了他的身上,随后起身快步走到了油灯前,撕了自己的一块衣摆,点燃,随后扔到了一角的货物上,接连三次,火势在货物上渐渐蔓延。 金熙瞪大了眼睛。 齐倾看火势蔓延,便回到金熙身边,见他脸色发白,脸上泛起了一抹歉意,“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这样!待会儿趁乱走!” “齐倾……”金熙低喃了一声,随后猛然脱去了身上的大氅,“你披着!披着!” “让你披着就披着!”齐倾厉喝。 “齐倾!” “披着!” “不!你不披我也不要!” 齐倾无奈,拿起了大氅拉着金熙走到了舱门旁边,“蹲下!” 金熙蹲下。 齐倾伸手将湿了的大氅裹在了两人身上,捂住了口鼻。 火势,继续蔓延。 齐倾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索索发抖,伸手将人抱住,“金熙,别怕。” “我没有!”金熙咬着牙道,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上的颤抖。 齐倾看了看他,却笑了,“脸疼吗?” “不疼!”金熙摇头。 “等我们逃出去就打回去!”齐倾笑道,语气很轻松,仿佛眼前的危机不过是幻觉一般。 金熙眼眶涌出了泪水,“对不起……对不起——齐倾,对不起……” “金熙,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齐倾叹了口气。 金熙抬手抹去了泪水,“我没哭!” “跟我说说这些天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齐倾继续问道,目光盯着前方那继续蔓延的火势,轻松的话不过是在安抚金熙。 怕吗? 自然。 这般做无疑是在拿性命冒险,可是如今除了这般,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没有信心金荣他们能够发现不对劲,更无法预计沈从和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而金熙,低声诉说着…… …… 在另一个船舱内,十几个人围着沈从和,目光盯着他手中的箱子,三百万两银票,那是他们十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 就算不能全要,可分的那份已经足够他们过几辈子了的! 沈从和扫了一眼贪婪的众人,眼底的暗潮更加的汹涌,他没有找与沈家有往来的船只,而是找了一个没有打过交道的,这也便造成了如今这般众人虎视眈眈的局面。 只是,银子罢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银子! “三少……”有人亟不可待了。 沈从和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箱子给了自己的心腹,那人接过,打开,直接将银票洒在了桌子上,哗啦啦的一大片。 却都是雪白色。 白纸! “怎么会这样?!” 众人震惊。 这一箱子的银票倒出来,几乎全是白纸,几张银票掺杂在白纸上显得格外的刺目。 沈从和的脸顿时阴沉如鬼,在众人不敢置信的喧闹之中,咬牙切齿,“齐倾——” “走水了!走水了!” 这时,一人慌忙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那被白纸震的脑子空白的船长顿时扯住了那人的衣裳,吼道。 “走水了……货仓……货仓走水了……” 沈从和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 货仓内的火势蔓延的更加厉害,浓烟充斥了整个船舱,门旁,金熙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艰难地呼吸,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渐渐的发现,她的手很冰很冰。 齐倾,她也是害怕的是吧? 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 “脚步声!”齐倾忽然开口。 金熙屏气凝神。 “起来!”齐倾拉着人站起来,“等一下冲出去,一直往外面冲,不用管我!” “不!” “我能逃出去!” “不!” “你不会凫水,我不出去你也活不成!”齐倾厉声道,“金熙,听话!” 金熙眼眶涌出了泪水,只是他不承认是哭,而是被烟雾熏的,“齐倾你一定要追上来,我不会凫水,你不追上来我一定会死的!” “闭嘴!”齐倾冷声道,“死什么死?我还没活够了!” 这时,舱门被打开。 浓烟找到了宣泄口,涌了出去。 “快救火!救火!”外面传来了吆喝声,发财梦破了,若是连这些货物都保不住,那他们一年的生计就没了! “齐倾——”一个人冲了进来。 齐倾眼眸一亮,将大氅裹在了金熙身上,在浓烟的掩盖之下快步冲着那人走上去,随后伸手将人绊倒。 沈从和暴怒,正欲反抗,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擒住了,而脖子上抵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刺痛随即传来。 “沈三少,麻烦你送我们出去!” “你——” 齐倾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发簪刺进了一分,“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的身高本就有些差距,可是沈从和却是被死死地制住,无法挣脱,他似乎又一次轻敌。 而此时,浓烟散了不少,外面的人也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三少!” “让开!”齐倾怒喝道。 那沈家的人顿住了脚步,“放开三少!” “放我们出去!否则你们沈家就真的要绝后了!”齐倾怒道,这是真的怒了,多日来压抑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涌出,她不喜欢动粗,也厌恶这般解决事情的方式,更恨这种脱离控制的无措之感,“金熙,过来!” 金熙扔了大氅,走了过去。 “不要动三少!” “让开!” “好!让开——” 门口堵住的众人让开,真正关心沈从和生死的,也没几个,而不关心他生死的,只想救火,根本不想去拦人。 “救火!快救火——” 如今的火势不但货物完了,船也完了,都完了! …… 两伙人一退一往前,等到了船舷边,整艘船已经开始往一边倾斜,火势已经损伤了船体,已经有船员放弃救火跳水逃生。 “放了三少!” 此时,已然是白天。 齐倾没理会那人的叫喝,环视了四周的环境,最后对金熙道:“金熙,下水!” 金熙看了看她,点头:“嗯!”随后,越过了船舷,直接往下跳,仿佛忘了自己不会凫水一般。 “沈从和,我们没完!”说完,发簪刺入了他的肩膀,将人往前一推,随后,身形一转,跃了下去。 …… 金熙在水里挣扎,冰冷的水从眼耳口鼻涌入了体内,忽然间,有一双手将他往上拉,一直拉着,直到脱离了这可怕的窒息感。 “咳咳……咳咳……” 齐倾托着金熙出了水面,“金熙,别乱动!” 金熙脑子仍是一片空白,不过在听到了她的话之后,便本能似的停止了挣扎,“咳咳……齐倾……咳……齐倾……” 不乱动! 听他的话不乱动! 渐渐的,恐惧也离开。 “没事!”齐倾看了一眼眼前倾斜的更厉害的船体,双脚用力,托着金熙往岸边游去,冰冷的侵袭,体力的不足拖慢了她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凭借着毅力坚持。 忽然,水面激起了一阵水花,水花之中,涌出了一个人。 沈从和! 宛若水鬼一般,将她扯住。 怀中的金熙坠入了水中。 “齐倾,我们的确没完!”阴森森的话在耳边响起,甚至连脖子上的发簪也没有拔下。 身子被困住,一道冰冷搁在了她的脖子上,不是她的发簪,而是匕首,齐倾反击,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手段招式,因为她没有时间! 几番攻击反攻击,一抹猩红在水面蔓延,刺目无比,也结束了这场缠斗。 齐倾终于挣脱桎梏,潜入了水中,搜寻了金熙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人,潜入,拉起,往水面游去。 出了水面,却发现金熙已经失去了意识! “金熙!金熙?!” 没有动静,脸色煞白。 齐倾快速往岸边游去,爬上了案,将人放在了泥泞的河岸上,开始急救,“金熙?!醒醒,金熙,醒醒——”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带走的是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便在她开始绝望的时候,金熙猛然呕出了一口水,随后,便是激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空气涌入肺部,窒息的痛楚开始减缓。 “齐……齐倾……” 齐倾看着醒来的人,整个人虚脱地倒在了一旁。 金熙想起身,可是起不来,只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齐倾……齐倾……我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齐倾没有给他回应。 金熙又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发觉了不对劲,“齐倾……”他挣扎起身看向她,却见她面色发白,疲倦地合眼躺着,“齐倾,你怎么了?齐倾?” 齐倾还是没反应。 “齐……”金熙正想要伸手抚向她的脸,却发现她的腹部正一点一点地转为红色,他愣了一下,眼眸渐渐地睁大,忽然,惊恐叫道,“齐倾!?齐倾——” 是血! 血! 怎么会有血? 怎么会? “齐倾你醒醒!齐倾你醒醒!齐倾——”她怎么了?怎么了? 可不管他怎么地叫,她还是不醒,只有那血越流越多,她的衣裳越染越红,像是要将她的血都给流光了一般! “齐倾,你醒醒!你醒醒——救命!救命——来人!齐倾——”惊恐的叫喊在荒凉的芦苇岸响起,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齐倾你别死——” “来人!来人啊——” “齐倾你不许死!不许——” 不许死! 不许—— 齐倾你不许死! “来人——” 065 子嗣艰难 河道货船着火,这本不应惊动所属的衙门,只是因为其中一个伤者的身份,香城的城守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馆。 金熙跪在了医馆的病榻前,身上仍是那湿漉漉的衣裳,双手紧紧地握着病榻上那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女的手。 那般苍白的脸色,那般虚弱的呼吸,便是医馆的大夫说她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便是大夫说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可是,他仍是恐惧。 若不是手心中的手仍有温度,他觉得躺在自己眼前的人不会再醒来。 从河边到这里,她有流了许多的血,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齐倾……齐倾……你不要死……” 金熙低下头,脸贴着她的手,便是仍有温度,可也是凉的,而记忆中,她的手一直都是温暖的,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温暖他的心。 “齐倾……” 金荣得到消息赶到医馆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心骤然一慌,“少爷……” 金熙恍若未闻。 “少爷……”金荣单膝跪在地上,“少爷。” 许久,金熙方才抬起头看向他,却是满脸的茫然无措,又是许久,才认出了眼前的人,“荣……荣叔……” 金荣听了他的话,心方才定了定,“少爷,你没事就好。” 金熙听了这话面色却是骤变,猛然跳起,勃然大怒,“我没事就好?我没事就好?凭什么我没事就好?凭什么?!” “少爷……” “我该有事!我该有事的!该有事的人是我才对!不是她,不是齐倾!不是她——” 金荣起身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主子,“少爷,少夫人不会有……” “她有事!她有事!她怎么没事!是我害了她,是我将她害成了这样的!我跟她怄气,是我跟她惹麻烦,是我——”金熙的怒喝顿住了,因为胸口的窒息感,因为呼吸的不稳。 金荣发现了不对劲,忙上前扶住了他欲倒下的身子,“少爷?来人?来人!” 金熙不想让自己倒下,不想,可是,眩晕仍是袭来,黑暗将他吞噬!原来,他真的很没用,不但害了她,更连现在想照顾她,陪着她都做不到! 齐倾…… 齐倾…… 他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 “大夫,我家少爷情况如何了?”金荣满脸焦急。 老大夫收起了最后一根银针,“刺激过度,染了风寒,我已然施针,等醒来服几服药便不会有事了。” “大夫确定?” 老大夫也没因为被质疑而生气,“嗯。”顿了顿,又道,“不过金少夫人的情况……” “我家少夫人怎么了?不是说没伤到致命处吗?”金荣忙问道,“还是失血过多所以……” “失血的确有些多,所以她什么时候醒来老夫不好说,不过没伤到致命处,应当不会有性命危险。”老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示意一旁的药童退下,方才靠近了金荣,“只是……” 话说的很低,几乎是耳语。 金荣闻言,脸色骤然一白,“大夫,你确定?” “嗯。” “大夫,真的……” “或许之后好好养着还有希望,只是,希望不大。”老大夫言语有些叹息。 金荣握紧了拳头,扫了一眼昏睡着的金熙,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话,“大夫,此事请不要泄露出去!” “自然。” …… 香城位于蓉城南面,与蓉城接壤,以盛产香料闻名,只是几经沧海桑田,最终只留了一个名,成了湖州一个不大不小的普通州城。 不过金家在此处仍是有一家香料作坊,所产香料经销大齐各地,乃行业翘楚,同时也带往了香城的经济,当然,便没有这些,香城的城守也不敢怠慢金家! 先前金少夫人昏迷,金少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也不好问什么,所以,在金荣到了之后,便将人请到了一处询问起了情况来。 “……救下金少爷跟金少夫人是路过的商船,只是却不知道金少夫人跟金少爷为何会在那里,又因为而受伤,另外,附近的河道上还有一艘货船走水沉没,本官也派人询问过了逃生的船员,只是他们都一致表示不知此事。” 金荣眼底泛着煞气,“王大人,我家少爷在不久之前被沈家三少沈从和绑走,以此勒索金家三百万两,我家少夫人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去缴纳赎金救回少爷,所以我家少夫人受伤必定与沈从和有关系,至于那艘走水的货船……也应该与这件事有关,还请王大人派人将船上的人员抓回审问!” “沈从和?沈家?”王大人紧张道,“可是安城的沈家?” “是!” 王大人面色一肃,“本官即可去处理!”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安城沈家可是灭门之罪,这灭门余孽出现在他的辖区,还犯下大案,若是他不处理,政绩必定会受损! 金荣起身返回去照看两个主子,同时让赶来的金礼回蓉城请刘晖配合香城这边追击沈从和以及处理后续事宜。 一场缉拿通缉要犯的行动在齐倾昏迷的时候如火如荼地进行。 而齐倾是在昏迷了五天之后醒来的,这时候连日的阴雨已经散去,暖阳照耀着大地,金熙比她早醒来,他只是昏睡了两个时辰便醒来,醒来之后,没有继续失控,只是却一直坚持守在了齐倾的身边,寸步不离。 所以,当齐倾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憔悴难看的面容。 “你醒了?!”金熙面无表情多日的脸终于绽放了一丝惊喜,“齐倾……”见她没有回应,那股让他窒息的恐慌又汹涌袭来,“齐倾……”他小心翼翼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很轻,生怕大了便吓着她似的,“齐倾……你别生气……” 齐倾笑了笑,只是这般的笑容出现在苍白的脸上,只是显得更加的虚弱,“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没有生气,没有责备,只是淡淡的一句没事就好……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金熙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口很痛。 很痛很痛。 “齐倾……”痛的他又一次没听她的话,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是这一刻,他无法抑制地哭了,“齐倾……齐倾……对不起……” 齐倾看着眼前哭的跟个孩子似得,不,本来就是给孩子,“别哭了……金熙……” “没哭……没哭!”金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可是眼泪仍是不断地往下掉,“齐倾我没哭……” 齐倾看着眼前的孩子,叹了口气,“哭吧,好好哭一场吧。” “齐倾……” “没事,哭吧。”齐倾继续道,“哭完了,便不会害怕了。” “我没害怕!” “是,没害怕。” 金熙反而不哭了,“你……你还痛不痛?对!大夫!我去找大夫!大夫……”说着,便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去。 齐倾笑了笑,倦意随之来袭。 大夫很快被金熙拉来,一番检查之后,确定没有性命危险,不过因为失血过多还是需要静养,金熙的心方才安了些。 “齐倾,没事了!没事了……”金熙握着她的手,多日以来终于笑了。 一旁的金荣,眼底始终凝结这一抹叹息。 齐倾醒来,这次的事情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待大夫诊断过了之后,便问起了金荣,“可有沈从和的消息?” “没有。”金荣回道,“王大人已经派人在找,只是目前为止仍是没有消息。” 齐倾皱了眉头,“尸体呢?” “尸体?” “我刺了他一刀。”齐倾道,的确是刺了一刀,在他刺了她之后,她将匕首拔出直接刺入了他的胸口,只是,她没死,也不能肯定沈从和一定会死。 金荣闻言,“小人马上去告知王大人,让他查附近的医馆!” “嗯。”齐倾颔首,“蓉城那边的情况……” “我来处理!”金熙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休息,我来处理!” 齐倾看向他。 “我知道我没用……可是……我找其人帮我一起处理!”金熙有些惴惴不安,“我找大伯父,还有荣叔帮我,还有金礼……你好好休息!” “好。”齐倾应道,“你来处理。”随后,又对金荣道,“安排一下,我们回蓉城。” “不行!”金熙断然否决,“你的伤……” “少爷。”金荣打断了她的话,“香城离蓉城不远,路也好走,应该不会影响到少夫人的伤势,而且,回金家环境也好些,对少夫人的伤势有好处。” 金熙挣扎。 “回去吧。”齐倾道,“我不喜欢这里。” 金熙又挣扎了半晌,方才点头,“好,不过你若是不舒服马上说!” “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罢了,能有什么不舒服。”齐倾失笑,随后看了看他,“金熙。” 金熙心弦绷紧。 “去洗个澡,头发也洗洗,邋遢的跟个乞丐似得。” 金熙觉得自己的心从上往下坠的厉害,“我……我马上去!你等我!等我!” …… 金荣去找了一趟王大人,之后便又安排齐倾回去的事情,直到事情安排好了,却已经是天黑了,只能明日早出发。 是夜,金熙还是守在了齐倾的身边。 “齐倾,对不起……” 齐倾睁开了眼睛,看着趴在床边睡着连梦呓也是道歉的孩子,心里除了叹息之外,似乎要滋生了什么东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她没保护好这个孩子。 是她的私心仍他落入了如此陷阱。 “回家……” 又是一声梦呓。 齐倾苦笑,回家?不管沈从和死没死,她这一辈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家了。 回家…… …… 次日,齐倾被小心翼翼地移上了马车,返回蓉城,因为走得慢,回到了蓉城已经是中午了,而回到了倾园,倦意便袭来。 她扯了扯嘴角,看来这次真的伤的很重。 撑着身子喝了药,便沉沉地睡下了。 金熙仍是想守在她身边,只是得知消息赶来的金夫人却让他不得不离开,“母亲,我们回寿安堂再说!” 金夫人仍是紧紧地抱着儿子哭着,“熙儿!熙儿!我的熙儿……” 金熙又劝了好半晌,这才将金夫人给劝走,只是方才回到了寿安堂,原本还一颗心地担心儿子的金夫人第一句话便是—— “熙儿,你赶紧去救你舅舅他们!齐氏那个贱人陷害你舅舅他们绑走了你,将他们给关进了牢里了,你赶紧去救他们!” 金熙暖了的心顿时一片冰凉。 金夫人见儿子一动不动,声音更加尖刻,“是不是那个贱人不让你救?熙儿,那是你的舅舅,你怎么可以听那个贱人的话,你怎么……” “他们罪有应得!”金熙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金夫人不敢置信,身子踉跄了两下,指着儿子,“你……你怎么可以信那贱人的话!你怎么可以!?熙儿,你到底受了她什么蛊惑!?” “没有人蛊惑我!齐倾更没有!”金熙僵着身子,“是我亲眼看到的,是他们亲口在我面前说的!是他们亲口说的,是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母亲,他们跟沈从和勾结绑走我,不仅仅想要那三百万两,还想要我的命!” “不可能!”金夫人喝道,有些歇斯底里,“是那个贱人蛊惑你!是那个贱人陷害的!” “是我亲眼看到他们的!”金熙也吼道,“母亲,是我亲眼看到他们的!是他们亲口说的!他们要我的命!他们想要我死!” “不会的!”金夫人盯着儿子,又是失望又是痛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舅舅!熙儿,那是你舅舅!” “我也是你的儿子!” 金夫人被儿子的模样吓的几乎站不稳,泪水不断地往下流,“熙儿……你不要听那个贱人的话……熙儿,那是你的舅舅……” “是不是只要他们好好的,我死了也可以?”金熙眼眸也是发红,身子抑不住颤抖,“母亲,我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你最亲的人!你为何只信他们不而不愿意信我?!” “是那个贱人……” “我差一点死了!差一点死了!”金熙嘶吼着,眼泪也抑不住落下,“母亲,我差一点就死了!是齐倾救了我,是她用自己的命救了我!” “她骗你的!” “柳铭他们罪有应得!”金熙咬着牙喝道,抬手抹去了眼泪,“他们罪有应得的!”说完,转身拂袖离开! “熙儿——”身后凄厉的叫喊传来。 金熙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着似得,他冲出了寿安堂,却不敢去倾园,他有什么面目去见她? “少爷,族长来了。” 金熙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起步往前厅而去。 金成安看着眼前虽然有些憔悴,不过毫发无伤的金熙,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虽然只是一句话,虽然很平静,但是金熙却还是听出了一份关切,比母亲抱着她哭着喊着还要温暖的关切,“让大伯父担心了。” “齐倾的情况如何?”金成安又问道。 金熙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大夫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嗯。”金成安应道,“那就好好静养吧,商行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就是。” “齐倾给的那笔赎金大部分都是白纸。”金熙想起了这件事,忙问道:“大伯父你跟族人说说,金家没有伤到根本。” 金成安却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嗯。”随后又问道,“柳家的人是不是真的参与其中?” 金熙面色一白。 金成安一见便知道答案,“你想怎么处理?” “大伯父……”金熙握紧了拳头,“他们罪有应得!” 金成安颔首,“的确是罪有应得,不过,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若是治他们的罪,对你和金家的名声不好。” “怎么会没有证据?” “只有你不成。”金成安道,“你母亲不是一直认为齐倾蛊惑你?柳家的人也一样可以这般认为。” 金熙面色一僵。 “这件事我来处理。”金成安看了看他,道,“这几日你也受了罪了,休息一阵子吧。” “大伯父……” “少爷!糟了少爷!”这时候,一个婆子冲了进来。 金熙侧身,见是寿安堂的婆子,语气也冲了,“吵什么吵!?” “夫人……夫人悬梁了!” 金熙眼眸大睁,脸色骤白,悬梁?悬梁?! “去看看!”金成安起身道。 金熙方才回过神来,拔腿便往寿安堂冲去,到了寿安堂,满室的喧闹,拨开了众人,进了寝室,便见到金夫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母亲!母亲——” 金夫人睁开了眼睛,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熙儿……”一边说着一边落泪,“熙儿……” “母亲,你做什么?!” “熙儿……”金夫人却只是哭着叫着儿子的名字,“熙儿……”好半晌,终于入了正题,“那是你的舅舅……亲舅舅……” 金熙的身子倏然一颤,嘴角扯出了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悬梁不是因为他忤逆了她,而是要挟她吗?这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母亲,我是你的儿子! “熙儿……”金夫人哭的更加的难过,更加的凄然。 金熙却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母亲。 “熙儿……” 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母亲,我放了他们!我会放了他们!” 金夫人面上一喜。 “可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我的亲人,从今往后,他们永远也不许踏进金家一步!”金熙神色渐渐转厉。 “熙儿?!”金夫人浑身一颤。 金熙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熙儿——” 金成安眼眸闪过了一抹冷意,上前,“弟妹。” 金夫人这才看到了他,“大……大伯……”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金成安缓缓道,却带着明显的压迫,“你若是还想当金家妇,便谨记三从四德!” “大伯……”金夫人慌了,可是,还是没忘拉上死对头垫背,“那齐氏那个贱人呢?她什么时候三从四德过了?她……” “她是金家的主母,而你不是!”金成安沉下了声音。 金夫人长大了嘴,但看着金成安的脸色,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熙儿才是你的儿子,才是你下半生的依靠,而不是柳家的人!”金成安继续道,“你好好想想吧!” 金夫人低下了头。 金成安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之后,金夫人才敢喘口气,可恨意也涌上心头,“都是齐氏那个贱人!都是她——她怎么不死在外面,怎么不死!” “夫人……”身边的人赶紧劝了,夫人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还是对少爷用的,再继续闹下去,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现在舅老爷已经没事了,夫人还是不要再跟少夫人作对了……” “我什么时候跟她作对!” “夫人……” “我是她婆婆!是她婆婆!就算我弄死她,也没有错!”金夫人咬着牙道,“什么主母?主母——金成业你难道真的跟她不清不楚!” “夫人!”一旁的下人惊的面色发白。 好在金夫人已经不在说下去,只是趴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 …… 金夫人的这番闹腾,金熙本想封锁消息的,他更不想让她知道他放了柳家的人,便是他说以后他们不再是他的亲人,可还是将他们放了。 她差一点就丧命! 可是,金家的消息如何瞒得住齐倾? 只是,她没有提及这件事。 而金熙,也装作她不知道,他不敢说出来,就算是道歉也不敢,他怕她生自己的起,怕她对自己失望,更怕……她不要他! 不要他! 是的,如今只是金熙心里最恐惧的事情! 又是几日静养,外面的风波已然平息,绑架一事凶手为沈从和,柳家的人,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同一日,被金成安派去的人强行送出了蓉城,至于凶手沈从和,仍是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青帮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没有明说,但是齐倾知道是道歉。 齐倾让人接下,没有继续追究。 商行的事情并未因为齐倾受伤的事情而耽搁,因为之前章程计划已经定下,四大管事依章处理,金熙没有再时时刻刻守在齐倾身边,生怕她会忽然间说出让他难以接受的话。 二月下旬,齐倾可以下床走动了,随后,从金荣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对女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消息,不过她听了之后,却没有多大的感觉。 “伤到了宫房,子嗣艰难?” 066 她不要他了?! “伤了宫房,子嗣艰难?”齐倾淡淡地重复了金荣的这句话,仍是有些缺少血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眉宇轻轻皱了皱,只是却也似乎只是诧异罢了。 金荣看着眼前少女这般反应,心里一件事不知道作何感想,便是她立定了注意在少爷能够接掌家业之时离开金家,可是得知自己子嗣艰难之时也不该这般反应,“少夫人……”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齐倾没有给金荣说下去的机会,问道。 金荣看了看她,“除了大夫与小人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好。”齐倾道,“不要泄露出去。” 金荣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她,明明知道她想离开,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更不会留下,只是,心里却又把声音告诉他,必须让她知道这件事,“少夫人,大夫说了你还年轻,往后若是好好调养,或许能够好的。” 齐倾笑了笑,“无妨。” 子嗣艰难,不过是好听些吧了,她知道她这辈子或许都不能当母亲,只是……她原本便没想过在这里当母亲。 伤没伤到,又何妨? 沉吟会儿,道:“你去准备一下,我想去一趟青城。” 金荣神色一变,“少夫人,你的伤势还没好全,怎么可以出远门?” “去准备吧。”齐倾仍是坚持,“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碍事的。” “少夫人……” “荣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沉静的眼瞳内又是那种让他无法违逆的坚持:“去准备吧。” 金荣只好点头,“是。” …… 金熙这些日子也是很忙,柳家的事情,应付前来看望的族人亲朋,还有蓉城之中的乡绅,同时还要跟着四大管事处理商行的事情,不过他不抗拒这般的忙碌,他要用自己的努力告诉她,他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没用,他不能让她继续失望,让她有理由不要他! “少爷,这两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天。”金忠一脸欣慰地送主子回府,这几天他陪着少爷巡视府附近的商铺,少爷虽然仍显稚嫩,但是他却很认真的在学,这就够了!如今少爷不过是九岁,只要他一直努力,相信不久的将来必定不逊于老爷! 金熙点了点头,“忠叔你也辛苦了,回去吧。”随后,便转身入了府中,脚步有些急迫,自从他接受了忠叔的请求去巡视商行之后,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不知道她的伤怎么了? 脸色有没有好些? “是。”金忠没注意到自己少主子的心思,笑呵呵地应道,目送着主子进了府,这才心情很好回家去。 “少爷,你回来啦!”府里的管家见了主子,当即迎了上去。 “嗯。”金熙应了一声,没有停下脚步。 “少爷!”管家连忙追了上去,“这两日夫人一直派人来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还交代小人若是少爷回来了便请少爷马上去寿安堂,夫人很想念少爷!” 金熙顿住了脚步,焦急的心情混入了一丝苦涩,“我等一下再过去!” 想他? 他相信,只是,除了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柳家的人…… 柳家的人被他送出蓉城,可是不管是柳家的人,还是母亲都未曾消停,一封封的家书送来,若不是被他截住了,母亲看了那些煽情的信怕又会大闹特闹,可便是没有那些信,母亲也从未放弃自己的偏执的想法,更从未放弃劝说他! 柳家的人…… 金熙想起自己身上也留着一半柳家的血,心里的苦涩涌上了嘴角,转身对管家道:“先不要将我回来的消息告诉寿安堂的人!” 管家一愣,不过很快便低头,“是。” 少夫人养伤期间,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少爷经手,便是具体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的,可是少爷的威望却是毋庸置疑。 金熙收敛了思绪起步往后院而去。 “少爷!”管家这时候想起了一件事,“少爷可是要去见少夫人?” 金熙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嗯。”随后,着急道:“是不是齐倾出事了?” “少夫人出府了。”管家道,“金荣交代说是去青城。” 她又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远门了,只是这次金熙却跟上次不一样,这次他没有愤怒,只有恐惧,恐惧的几乎窒息,身子入坠到了冰湖之中,遍体冰冷。 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此时的脑海中只有这句话。 “少爷?!”管家见着主子越来越青白的脸色,顿时大惊,“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金熙推开了他想要搀扶他的手,然后转身,快步往倾园跑去,像是不信她就这样走了,不信她会不要他! 可是,当他进了寝室,却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甚至连那浓郁的药味也没有! 她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 “少爷……”管家不放心跟了上来,便见到主子呆呆地站在了空荡荡的寝室中,“少爷,你怎么了?” 金熙没有听到他的话,此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耳边也是一片的死寂。 齐倾,她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 可是,她不要他,他怎么办? 怎么办? 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该惹她生气,不该不听她的话,不该放过害他们的柳家人,不敢明明做了这些亏心事却还想要瞒着她! 他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跟以前一样骂他,一样厉色责备他,而是直接不要他?! 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 管家心惊胆颤的,好半晌方才找回了一丝冷静,“少……少爷……您是不是想找少夫人?少夫人去了青城了,不过你放心,少夫人走之前交代了过几日就会回来的!” 过几日就会回来? 这句话就像是久旱的甘霖,就像是溺水时的浮木,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亮光,金熙浑身猛然一颤,死寂一般的眼瞳迸出了一丝神采,猛然攥住了管家的手,“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说她会回来?!她还会回来?!” 她没有不要他! 没有不要她! “少夫人怎么会不回来……”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金熙一扫方才的死气沉沉,激动的难以自抑,转身便冲了出去,只是才冲出了寝室,却顿住了脚步了,喃喃自语,“不能去找!不可以!她会生气的,不能让她生气……” “少爷……”管家追了出来。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金熙转身又攥住了他的手,“还有她去青城做什么?她的伤还没好,她去青城做什么?是不是有人给她找麻烦?!” 回家…… 对了!元宵那晚,她在河灯上就是写了这个心愿的! 青城是她的家…… 她是要回娘家? 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才不顾自己的身子回去? 可是,她的那些家人会怎么对她? 当初那么狠心地卖了她,现在还会认她吗? 会的! 她是金家的少夫人,是朝廷赐封的七品孺人,那些人怎么会不认她,是恨不得扒着她不放吧,就跟柳家的人一样! 可这样她会高兴吗? 她会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一定不会的! 他都不想要,她怎么会接受? 她会伤心吗? 她的伤还没好,若是再伤心,会不会伤上加伤? 金熙松开了管家的手往外走,可是没走多远又停下了,不能去找她,她没等他回来就去一定是不想让他跟着去的!不能去找她! 可是,若是她伤心了怎么办? 管家在旁看着主子变了又变,仿佛可以七十二变的脸色,脑子有些懵了,金府的管家并没有汇通楼内的人员那般精明通透,他唯一的好处便是老实本分,将府邸杂事管理的井井有条,“少爷,您怎么了?” 金熙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压着胸口澎湃的思绪,“不能去!一定不能去!等她回来!对,等她回来!” 他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跟柳家之间的难堪,她那般骄傲的人怎么会想让他看到她跟她的家人之间的恩怨? 不能去! 万一惹怒了她,她真的不要他怎么办? “少爷……” “谁陪少夫人去的!”金熙转过身问道,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管家松了口气,“是金荣还有金礼。” 金熙低下头,有荣叔跟金礼在,她一定不会有事,只是……只是他想去接她回来!接她回家,青城那个家不要她,金家要她,金家就是她的家,才是她的家!“你去帮我叫金安来!” 让金安去接她! 金家上下,除了荣叔跟金礼之外,跟她最亲近的人就是金安了! “是。” …… 在齐倾卧床养伤之时,金夫人也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或许该说,不是起不来,只是不想起来,因为她还要将儿子救回来,从那个恶毒的女人蛊惑中夺回来! 大哥说的不错,熙儿是她的儿子,他就算被那个贱人蛊惑了也不会不顾她的死活的!她一悬梁,他就放了大哥他们了,只要她一直病着,熙儿一定不会再相信那个恶毒的女人,跟之前一样孝顺她的! 她才是最疼他的人,是跟他骨血相连的人! 等熙儿不再被那个贱人蛊惑了,她就让熙儿休了她,将她赶出金家去! 陷害她娘家大哥,蛊惑她的儿子忤逆她,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夫人,少爷来了。” 金夫人脸上顿时一喜,“快让他进来!” “是。” 没过多久,金熙便惊来了,看着仍是靠在床头虚弱的母亲,心里百味杂陈,握了握拳头,上前道:“母亲,这两日身子好些了吗?” “熙儿……”原本面色好不错的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仿佛奄奄一息一般,本来洋溢着喜色的眼眸又红了,“你怎么两天都没来看母亲?是不是……” “我跟忠叔去巡视商铺了。”金熙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道:“之前没跟母亲说,是孩儿不孝。” “跟金忠出去的?”金夫人精神来了,“好!好!跟金忠出去好!他是你父亲的奶兄,又是一条心对你好,你跟着他好好学,然后尽快把家产抢回来!” 金熙嘴边泛起了一丝自嘲,只是却没有与她争辩,因为争辩了也没用,反而会让她更加的偏激与失控,“母亲若是没事,孩儿想回去休息,这两天孩儿累了。” “好!好!那你快回去休息!晚上母亲给你做好吃的!你也不要过来了,母亲做好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金熙看着笑容满面的母亲,脑海中浮现了父亲还在的时候,母亲给他做他最喜欢的吃食的情形,那时候的母亲便是柔弱,可是也不会这般,什么时候变了?是柳家的人影响,还是他也跟父亲一样,过了许久才看出了她的真正性子?“嗯,那孩儿先回去休息了。” 他跟父亲不一样,父亲不喜欢母亲可以将她供起来,而他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父亲临终之前,他答应了父亲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即便父亲从未开口要他这般做过。 …… 今日的倾园似乎格外的安静,金熙一个人躺在了卧室的床上,忽然间想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她一同就寝了。 自从他生气开始。 “齐倾……” 他将头埋在被子中,叫着她的名字,不要不要他…… …… 自从年前姨娘院“暴乱”了一阵子之后,又沉寂了下去了,只是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而人只要有七情六欲,便不可能心如止水。 比如说还有未出嫁适龄姑娘四姨娘、六姨娘,又比如说不敢一辈子窝在姨娘院的五姨娘。 四姨娘跟三姨娘都是金家的家生子,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女儿嫁一个好人家,三姨娘所生的三姑娘跟四姑娘已经嫁了,便是如今金家身份不同,也没有什么好去闹腾的,最多是为自家的姑奶奶在夫家争取更多的地位。 四姨娘也是家生子,当初给老爷当妾室的事情也一些小心思,只是没过多久便歇了,如今虽然一心为女儿筹谋,但是也不敢太过,最想做的便是抱住齐倾跟金熙的大腿,让他们给她没出嫁的女儿金八娘谋一份好婚事,只是可惜还没开始实施,便因为金熙被绑一事而中断了。 六姨娘是外面买回来的,是农户出身,不过被父母给卖了,入金家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而如今,她所生的金九娘,金十一娘,金十二娘都未曾出嫁,自然也是一心扑在了女儿的婚事上面,只是结果跟四姨娘一样,她也有心在齐倾受伤时候前去照顾,只是无奈她身份卑微,便是三个女儿,也不能往她身边凑,至于金熙,她倒是想过从他身上下手,可见过了历劫归来的金熙,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了惧意,行动又不了了之了。 所以现在只能盼望着齐倾快些好起来。 至于五姨娘…… 她在姨娘院是特殊的,因为她不是金成业自己找的,而是被人半送半威胁地收下的,而送她入金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家舅爷。 当初金夫人久久未能生育,金成业开始纳妾生育子嗣,柳元开始着急了,先是怂恿自家妹妹去除掉那些可能威胁到她孩子的孽种,只是可惜的是金夫人不敢,也扶不上墙,他只好转为劝金夫人找其他女人代替自己生育孩子,金夫人听从了兄长的建议,便有了五姨娘的入门,只是可惜,五姨娘入门之后,生的仍都是女儿。 后来金夫人老蚌生珠,喜得麟儿之后,五姨娘便成了姨娘院中众多姨娘的一位,不过这种情况在金成业病重,柳家入住金家开始有了变化。 “娘,柳家的人都已经被赶出蓉城了,你怎么还听他们的话?”金十娘不解地看着生母,语气有些不满。 金家到了出嫁之龄的姑娘,她也是其中一个,而因为同胞姐姐金七娘嫁的不好,她更是想嫁一个好人家。 比起柳家,她还是愿意去抱金家当家人大腿! 五姨娘却嗤笑,“你以为我们娘俩愿意去讨好那齐氏,齐氏便会看得上我们?十娘,柳家舅爷靠不住,齐氏更是靠不住!” “可总比柳家舅爷好!他现在都已经被赶出蓉城了,金熙说一辈子都不许他踏进金家半步!” “你懂什么?”五姨娘讥诮道,“只要夫人在,柳家的人就有翻身的机会!那齐氏再本事也是儿媳妇,还大了金熙六岁!现在那金熙傻乎乎的将齐氏当宝,过个几年,他还会瞧的上一个比自己大上六岁的女人?那时候说不定不同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自己就将齐氏给休了!” “可现在我的婚事不能再等!”几年之后的事情关她什么事!?只要她嫁的好了,金熙休谁娶谁都给她金十娘没关系! 五姨娘笑道:“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跟夫人提你的婚事,以她的脑子,只要哄好她,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你还愁找不到好归宿?” 金十娘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她虽然还是倾向于齐倾,可是心里也是惧怕她的,若是可以不用去讨好她就可以找到好人家,那就再好不过,而且……那个嫡母……也的确是比齐氏好糊弄! “那娘你一定要给我找一个好的人家!” …… 初春的青城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在这便是连吹拂的清风也洋溢着生机的时节,阔别四年的齐倾回到了这里。 这个彻底颠覆了她一切的地方…… 067 心态 齐倾从未想过她的人生会出现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在那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里面,她从未让自己的未来超出过自己的掌控之中,胜败荣辱,波澜起伏,全都掌控在手心中,她一直认为她是无坚不摧的,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她失去了心中的那份冷静沉稳。 直至那一日醒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之时的恐惧,永远也忘不了那种人生超出自己掌控的茫然不知所措。 也便是在这一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不可摧,那个曾经享誉棋坛,被誉为天才一般的齐倾,那个转战商界却也是一样大放异彩的齐倾,在那一刻,便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脆弱的不堪一击。 即使她很快便缓过来寻找让重新掌控自己人生的机会,可这段日子,成了她心里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甚至是耻辱。 金成业之于她是特别的,他的出现,让她摆脱了困境,给予了她容身之地,而他超乎常理的信任更是让她重新得到了在这个异世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感激他,欣赏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放纵了这种欣赏,将他视为知己,只是,她从未爱上他,更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 便是没有了这段年龄的差距,没有他家室的客观存在,也不会。 那日在汇通楼,她曾经跟金熙解释过为什么不会,因为横跨在他们之间的时空差距,思想差距,这是原因,而还有另一个原因,她一直没有说出,甚至,甚少去想。 那便是,金成业如同这青城一般,见证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岁月,即使在他的眼中,只有惊叹与赞赏。 有时候她想,或许,她的心除了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坚不可摧之外,还有一丝连她也没有发觉的自卑,隐藏在从前张扬恣意之下的自卑。 十一岁的年纪,在这个异世还不足以自立,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成长,也等待着回报金家,回报金成业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会让她以这样的一个机会回报。 事情,似乎又一次超出了她的掌控,只是因为他是金成业,所以,她接受了,并且在其后的日子当中尽一切的努力去完成他的嘱托,全了两人的这场相知。 那日,金荣问她,她保的究竟是金家还是金熙?她没有回答,亦是因为没有答案,只是后来便明了了,金家的生死存亡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金熙亦然。 她想做的只是全了与金成业的这场相知,还了欠下的人情债。 加入金家,步步为营,看似惊险,只是事情却一直顺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从未超出掌控,她要做的便是守住金家,等待它真正的主人长成。 然后,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执念。 她想回家。 无关于想念,无关于那世界中有她最亲却是关系疏离的亲人,只是单纯的想回家,她想磨灭这场变故,这些超出掌控的事情,她想再次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便是理智告诉她,海的那一边,即使真的如她所想象的那般,也绝对不可能是她想要回去的家,只是,她无法摆脱这份执念。 曾经她以为她是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那些熟悉的一切,而到了那一刻,到了不得不放弃的那一刻,她方才明白,不过是心里的那份疯狂罢了。 只是,若是没了这份疯狂,没了这份执拗,她看不到这段人生的将来,她可以掌控现在,却无法掌控未来,掌控结局。 曾经击垮她的惶恐再次出现。 她害怕那不可知的未来,害怕那不知道无法预知的结局。 她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醒来这一切都是梦境,可是,从未发生过,然后又想,若是一切都是梦境,那她所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梦一场吗? 她的心,在期盼,在失望,在恐慌,在否定,最终,归于偏执,随之衍生了安心,让她能够在这条无法预测的人生路上走下去。 她曾经说过金成业偏执,而她,比他更甚。 只是,既定的轨迹又再一次出现了变故,将她这份让她能够安心的偏执贴上了错误的标签。 金熙若是出事,失去了名正言顺继承人的金家所产生的动荡,绝对不是之前的波折所能比拟的,便是她可以镇压下,重新选出了新的继承人,金家未来几十年也不能摆脱家主之争的阴霾,然后,产生无数个金成安。 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如金成安一般。 走到了这一步的金家,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百年之内,再去重新崛起的可能,这个她一手挽救的家族同样毁于她之手。 她开始的初衷,也因此而彻底分崩离析。 这样的结果,让她心惊。 为何回来青城?回到这个见证了她耻辱,也见证了她重新开始地方?齐倾也说不好,只是心乱的时候,想着的便是这里。 颇为可笑。 “少夫人,大夫说你不能出来太久。”金荣缓步上前,对坐在院子石桌旁沉思的少女关切道,“如今的天还很凉,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齐倾抬起头,轻轻一笑,“没事,就坐一会儿,离开好些年了,这里似乎都没有变过。” “老爷当初交代了这里的一切都必须好好照顾。”金荣回道。 齐倾眼眸低垂,笑着,“是吗?”或许回来这里,为的便是寻常曾经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过的一份心安,也或许是单纯的只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心中那偏执的心愿破灭了,她的确需要从别处找寻可以让她安心的的存在,更需要冷静,以免做出更加偏执的事情来! 不能忘了走到了这一步的初衷,全了跟那个男人的一场相知。 “少夫人。”金荣有些欲言又止,“您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回到这里,因为他告诉她的事情?不,感觉不是,为了老爷? 齐倾道:“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吧。” 金荣一愣。 “这次金熙出事说到底是因为我。”齐倾轻轻笑着,“是我过于的偏执,以至忘了最初的目的。” 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金荣却觉得不安,“少夫人,小人当时并不是有心指责少夫人……” “我知道。”齐倾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不过你也没有说错。” “少夫人……”金荣有些着急了,“你……” “你放心。”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不会离开的。” 金荣眼中一喜。 “我答应过金成业会让金熙顺利接受金家。”齐倾继续道,也将金荣心中的喜悦打散。 “少夫人,难道金家就真的没有你值得留恋的吗?”金荣叹息道,有些着急,也有些无奈,“少爷信少夫人,敬少夫人,甚至依赖少夫人,即便少夫人真的不能……小人相信少爷也会对待少夫人如初的!少夫人就不能……” “金熙今年多大?”齐倾还是打断了他的话。 金荣一愣。 “他才九岁。”齐倾笑道,“九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夫妻?知道什么是夫妻之情?金荣,我知道你关心他,也相信你所说的这些,也便是相信,才会觉得将来我离开是最好的结局。” “少夫人……” “而且,与其说金熙将我当妻子,不过说他将我当成浮木,当成了一棵可以依靠,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更甚者,是母亲。”齐倾缓缓说着,虽然与其轻淡,但是话中却都是认真,她是的确这般想,“只是金荣,每个人都会长大,金熙尤其如此。” “少夫人……”金荣想反驳什么,只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齐倾笑着继续道:“其实你心里也是没把握等金熙长成,还会对我如昔,我知道你心疼你的主子,只是将来,或许我的存在会给他造成困扰,到时候,你再让我离开?” 金荣苦笑,以前他便觉得眼前这少女年少老成,如今更是如此,不仅老成,还尖锐,“小人无法保证什么,但是小人相信,老爷的骨血,少夫人一手养大的少爷绝对不会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是他真的忘恩负义将少夫人的存在视为困扰,那请恕小人僭越,他金熙没资格当金成业的儿子。” 齐倾笑了出声,仍是有些苍白的面容绽放了一抹炫目的光彩,“有你这句话,我也不会丢下金熙的。” 或许,这也是她一直想要找寻的。 意义。 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意义。 不仅仅是一个死人的承诺,更是活着的人给予的意义。 也许,不安始终存在。 因为在这个异世中,她的心无处安放。 “少夫人……”金荣还想说两句,却见一下人过来,说金安来了。 齐倾有些惊讶,收起了那些思绪,让人将他带来,本以为是蓉城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想是金熙派他来接她的。 还真是个孩子。 粘人的孩子。 齐倾想,便是她想要孩子而不得,也不会有遗憾,因为已经有一个孩子将她当成了母亲一般,或许,这也是其中的一个意义。 “过两日便回去。” 齐倾笑了笑,笼罩在心中的阴霾似乎散了,心,也轻松了了,静了,她又可以才重新出发,继续这条预测不到未来的人生路。 或许,将来,她不会再因为无法达成那偏执的心愿茫然无措。 两日后,齐倾启程返回蓉城,纤纤素手继续推动金氏一族的繁荣,奠定了金氏一族成为百年望族的基础,也成就了一生传奇…… ------题外话------ 三千字写了两天,删改无数遍,真是史无前例,感觉还是不怎么到位,可实在没法子了,尽力了,接下来,大妻进入新篇章了 越往下写发觉这篇文的行文颇为任性,不知道是因为心情的关系还是因为题材的关系,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不过我感觉不错,自恋一下吧 大妻小夫,年龄相差颇大,有些亲可能接受不了,我也不勉强,谢谢喜欢的亲,也谢谢没因为我更新不好而责备我的亲,爱你们,哦,还有支持正版订阅的,你们是网文作者走下去的动力源泉,O(∩_∩)O 求继续支持!~ 068 族学 金熙一直忍着不去青城,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只是,心里的焦灼却一直没有消失过,便是已经接到了金安的消息说她已经启程返回,也仍是如此。 他还是怕她不要他! “少爷?”金忠看着又一次失神的主子,蹙眉叫道,这已经不是少爷第一次这样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少爷得知齐氏去了青城开始! 齐氏…… 又是她! 她对少爷的影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金熙回过神来,“什么事?” “少爷……”金忠很想劝自己的主子无需对齐氏这般的上心,更不能上心,可是想着之前的事情,最终还是忍着没说,齐氏再不是,也是金家的主母,最重要的是,少爷如今不过是年纪小,又以为齐氏救了他,这才会这般罢了。 怎么会是真的上心? 等年纪渐长了,这份上心便会消去的。 他何必在少爷面前做这个恶人? “这笔账该这样算……” 金忠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继续给金熙讲解着账目,而金熙,也未曾看出他的心思,将游离在外的心思收了回来,放在了该学的事情上面。 他不能让她失望! 他想让她回来之后知道他一直很努力! 齐倾,我一直很努力! …… 时间再缓慢,但是也总是在流逝,金熙终于等到了她回来的那一日,一得知消息,便从汇通楼冲了出去。 春末的倾园仍是百花争艳,似乎丝毫没有凋零的迹象,当然,这背后浸染着无数人的心血,只是为了以最好的一切来迎接它的女主人归来。 “你……你回来了……” 金熙看着坐在花厅内,一袭水绿色长裙的女子,声音很轻很轻地道,像是怕重了,便会吓走了她似得。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金熙近乎贪婪,且有带着一丝怯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明明不算是很长的时间,只是,他却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见到她似得。 “齐倾,你回来了。” 齐倾看着眼前的孩子,因为他的神色而愣了会儿,随后轻笑:“嗯。” 金熙见她笑了,也笑了,心也随之轻松起来,“回来就好,你的伤可还好?一路上奔波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事情?我这就去让大夫来……” “不用了。”齐倾笑着阻止了他,“已经好的差不错了。” “那也要让大夫看看!”金熙坚持,“你等着,大夫很快就会到的!你先休息一下,对!休息一下,你等着!”话说的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却是一脸灿烂的笑。 齐倾失笑不已,却从未想过眼前这孩子多年之后的执拗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种下,那时候她方才知道,她的人生最超出掌控的不是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而是金熙,那个她一直当成了孩子一般的男人。 大夫很快便被请来,一番诊断过后,只是开出了滋补的方子,然后让继续静养。 金熙笑容又添了几分的安心。 “大夫让你好好静养,那你就好好静养,外面的事情你放心,几个管事都处理的很好,我也有帮忙,族里的事情有大伯父,家里管家管的很好,你就安心静养。” 齐倾看着眼前褪去了笑容,转了严肃的孩子,“嗯。”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回话,但是却有着满意,此趟青城,似乎也有意外收获。 “金熙,你做的很好。” 金熙嘴角微微翘起,随后,认真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齐倾笑着颔首。 …… 齐倾的归来,如同离去之时一片悄然无声,不过,也是起到了定心的作用,尤其是对商行的人,便是依照章程,一切都顺利进行,只是,没了领航者,便宛如没了主心骨一般。 金熙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但是他还没有成长成能够给予别人定心的阶段。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齐倾回来的。 比如说,金夫人。 只是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怕了什么,金夫人并未去找齐倾麻烦,甚至没有再在儿子的面前说齐倾的坏话。 金熙很吃惊,不过,却没有多想,或许是因为他太渴望这种改变,所以没有去深想。 春末的脚步渐渐远去,初夏来临。 伤愈的齐倾第一个见的外人便是金成安。 后花园内的湖上水榭,齐倾一身淡红色衣裙亭亭站立,已到十五的少女如同开的最灿烂的湖中水莲,“这些日子,金家上下有劳大伯父照料了。” 金成安看了看眼前的少女,淡淡道:“这不是我该做的吗?” 齐倾笑了:“的确,不过,齐倾仍是需要为我当初的偏执任性致歉。” “一切都过去了。”金成安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你已经履行了承诺。” 齐倾笑道:“多谢大伯父。” 金成安看了一眼眼前的湖,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异色,缓缓问道:“你让我来这里有何用意?” “大伯父别误会。”齐倾敛去了笑意,“齐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想,若是金熙的父亲在的话,他会希望你在这里。” 金成安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你唤我大伯父,却从未唤金成业为金熙的父亲。” “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齐倾不以为意。 金成安道:“希望如此。” “今日请大伯父来,其实是有件事想与大伯父商量。”齐倾并未去深究他这话的深意,淡淡地说起了今日的主题,“我想办族学,不知道大伯父以为如何?” 金成安眼眸微微一睁,“族学?” “是。”齐倾颔首。 金成安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瞳似乎多了一抹精芒,“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家会创建族学?” “自然知道。”齐倾道,气势骤然张开,仍带着稚气的面容让人炫目不已,“难道族长觉得金家不配?” 在等级森严的大齐,能够拥有族学的家族绝对是称得上名号,底蕴更是毋庸置疑,如今的金家,的确已然脱胎换骨,但是也仅仅是脱胎换骨而已。 底蕴,哪里来的底蕴。 只是,若是没有积累,又如何会有? “族长,金氏一族不该仅仅满足于此。” 金成安压下了心中的澎湃,“此事是好,只是真的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金钱对于金家来说并不缺,只是族学不仅仅是金钱便可以办成的!” 族人是否支持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去哪里找夫子。 当初愿意给金熙当夫子不是迫于生活所逼而不得不屈尊,便是贪恋钱财的,便是如今金家脱了贱籍,愿意来金家的,真正有本事,有名望的夫子,究竟没有还值得商榷。 齐倾却笑道:“大伯父放心,我既然决定了,夫子便不会是问题。” 金成安蹙眉,“你想怎么做?” “重金招募。”齐倾道。 金成安一怔,随即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该是笑,“金家从前便是。” “此事齐倾会处理。”齐倾没有详细说下去,“若是大伯父同意,族人方面就交给你。”虽说可以念书了,考取功名大家都开心,有心让孩子走科举之路的人也不少,但是真的要送孩子去读书,却未必会有多少人响应。 念书,至于他们是梦想,只是,当梦想只是梦想的时候,方才会渴望,成了现实,未必如此,齐倾相信很多人宁愿选择让孩子进入商行学经商,也不愿意送孩子去族学。 而金家的族规,男孩子到了十岁便可以进入金家的商行,虽然大多数都只是走了一个过场,真正留下的,得到好处的,却是少之又少。 当然,大家仍是乐此不彼。 进入族学,去博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远远不及握住眼前的利益重要。 金成安自然也明白,“你放心,只要族学开成,族中的孩子任你挑选!” 齐倾笑了笑,“多谢族长!” 任她挑选,便是将金氏一族的将来交代了她的手里,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因为想通了,还是,金成业的那封信。 “大伯父,有件事齐倾一直很好奇。” “何事?” “金成业留给你的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金成安平静地看着她,“这重要吗?” 齐倾一怔,随后失笑,“不重要。”信上写什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曾经强大的敌人如今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并且与她联手,一手缔造这个如同婴孩一般的家族茁长成长! …… 齐倾伤愈之后,金熙手上的一切事情放下了,只因为齐倾一句话,他该念书了。 对此,金忠怒不可遏,只是,却无从反驳。 他如何不想少爷能够在念书上面学有所成,将来能够考取一个功名,而不是仅仅是得一个爵爷的空名头,可是金家家业是少爷的,少爷如何能够丢下不管?! 而且,齐氏这般做究竟是真的为少爷好还是别的,谁也不知道! 只是不管金忠如何不满,金熙仍旧是听了齐倾的话,捡起了丢了许久的书本,而与此同时,金家要创办族学的消息传遍了蓉城。 没过多久,在金氏族人议论纷纷,外人诧异之下,金家主母向外发了重金招贤的榜文…… ------题外话------ 突然间提早上班,忙的鸡飞狗跳的,这个星期的更新不错,对不住大家,等我缓过来就会恢复正常更新 069 再赌一场! “重金招募夫子?!” 褚钰看着手中别人抄录得来的求贤文,双眼冒火,几乎要将手中的纸张都给烧出两个洞来似的,区区一个金家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向天下招募夫子?! 那个女人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还是将天下的士子当无物?! 只是在愤怒,他也无法忽略了一件事,这篇求贤文的确写的很不错!而能够被他褚钰凭借为很不错的文章,出手之人绝对不简单! “去查查这篇文章是谁写的!?” 这就是金家的底气? 只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人物,为何还要闹这一出?或者说,那个女人自以为有本事将天下士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还是眼前的风光迷晕了她的眼睛?! “公子,小人打听过了,听说这文章是出自金家主母的手……”身边的书童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激怒了主子。 这些日子最让主子不待见的人是两个女人,一个是让主子最敬佩的人狼狈不堪的明昭大长公主,另一个则是……金家的主母齐氏。 褚钰双眼一瞪,“不可能!?” 一个女人! 一个出身低贱,养于商贾之手,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她在商界能够崭露头角,他信,因为她养于商贾之手! 便是她在棋艺上赢了父亲,他也信,因为父亲绝对不会说谎,而棋艺上的造诣,很多时候是天生的,他可以当老天瞎眼了将这份天赋给了她! 可是如今…… 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在这般多方面都能够有不浅的造诣?!这篇文章,若是没几十年的底蕴,不可能写的出来! 便是帝都那个将小叔耍的团团转的女人也不过是在朝政上面颇有天赋罢了!要让她写出这样的一篇文章,她没这个本事! 书童低下头,“小人打听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褚钰嘭的一声将手中的纸张拍在了桌子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半晌,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是吗?那本公子就去好好看看这位金家少夫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书童错愕抬头,眼底还有些担心,主子这是想做什么? “去准备一下,我们去蓉城!”褚钰勾着嘴角,泛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齐倾是吗?他就去好好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 齐倾的这片招贤文不但引来了褚钰的愤怒,同时也在士林中掀起了不少的波澜,当然,许多人也跟褚钰一般不信这样的文章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只是,金熙很清楚,这文章的确是出自齐倾之手。 若说褚钰是愤怒,而金熙则是挫败。 因为这文章本该是他来写的,只是,他花了许多的时间,费了无数的心力,最终写出来的也不过是平平文章,只是当时他却仍是沾沾自喜。 在她弃用了这文章之后,更是有些恼火。 可是,当另一篇文章出自她之手时,他震惊之后,便是无地自容,然后,心生不安,就像是之前她去了青城之时一般,心里总是会有一把声音告诉他,她会不要他! 许多人都说她配不上他! 她大他这般多,等他长成,她已经人老珠黄。 可事实上,配不上她的人是他才对! “你怎么了?”齐倾不是没有注意到金熙的异常,一开始不干涉,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以及将来要承担的重担需要他学会自己处理问题,包括调整自己的心情,只是,一连好几日,他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她不得不开口。 金熙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金熙。”齐倾耐着性子,“出什么事了?还是你对族学一事不满?” 金熙抬头,“我没有!” “那你……” “你怎么会这些?!”金熙不待她说完便问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是我还是知道父亲不会这些的!生意上的事情父亲没有处理不了的,可是……若是父亲教你的,他早就教了我!若是父亲找别人教你,就不会给我请那些夫子……” 齐倾愣怔了一下。 “你怎么会这些的?”金熙盯着她,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深究着这个话题,只是心里的不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这些!这些不确定让他的心异常的不安! 齐倾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随后轻笑:“金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知道不是的!”金熙反驳,眼底有些发红,“齐倾你知道不是的!” 齐倾失笑:“那你该是如何?或者我该说你笨,才是?” 金熙哽住了。 “金熙。”齐倾继续道,“你还小。” “我九岁……” “你这是要拿我之前的话来反驳我?”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心态很平和。 金熙摇头。 “那便是了。”齐倾继续微笑,“我会这些,不是天生的,是后天一日一日努力而来的,我能够做到,将来你也一样可以。” “可你已经做到了!” “我比你年长……” “不就是六岁吗?”金熙不爱听她说这些,不就是六岁吗?六岁而已!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你给我六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超过你!” 齐倾笑了,那笑容如夏花一般灿烂。 金熙有些失神。 “好。”齐倾笑道,“那我就等着。” 金熙平复了快的有些莫名的心跳,一字一字地道,“好,你等着!”他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只是,有一点他却忘了,他在努力的同时,她也在往前。 很多事情都可以停留,唯独时间不可能! …… 今年的盛夏仍是那般的炎热,不过却无去年的死气沉沉,万物在流火一般的七月绽放着另一种的绚烂。 便在这般绚烂的七月,金家的大宅迎来了来自各方的文人。 当然,有的怀着怨愤而来,打算好好教训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金氏一族,也有的怀着好奇而来,想一睹那所谓写出这等好文章的金家主母真面目,还有的纯粹是凑热闹,当然,也有的是冲着重金而来。 褚钰也来了。 当齐倾听到金荣的禀报之时,眉梢微挑。 “少夫人,可要格外安排?” 齐倾微垂眼帘,“不需要,既然来意跟其他贵客一般,那便一视同仁便好。” 贵客。 的确,不管这些人的来意是什么,都是金家,乃至整个蓉城的贵客!金氏一族能够引来如此多的人,有的甚至是颇有名望的一方学者,便证明了金家已然不再是低贱的贱籍商贾! 褚钰并未让金家给出更高的待遇,只是,却在来人之中掀起了不少的波澜,这些到来的文人之中,大部分都是出自南方士林,而北方士林的,少之又少,当然,这跟地域有关系。 这些年金家在南方锋芒很露,可在北方,却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北方士林正一心应对着明昭大长公主掌权之后的危机,所以,这些小事,不值得他们挂念,因而,北方士林来人都是外围的人,而且基本是来凑热闹的。 金家受北方士林庇护,这在士林界已经是不说的秘密。 这也是南方士林为何对金家重金招募夫子一事如此愤怒的原因之一,自己死对头庇护的人,自然也是自己的敌人! 所以,褚钰的到来便让这些南方文人震惊之余也越发的坚定自己来找麻烦是找对了的,只是,当他们围上去了打算同仇敌忾之时,褚钰却言,金熙曾经是褚家书院的学生,他来看看理所应当。 这话说的很平和,丝毫没有来找麻烦的迹象。 这让想找麻烦的众人有愣怔了。 难道金家不但攀上了萧濯,还靠上了褚家书院? 褚钰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诡谲局面,勾勾嘴角在金家的下人带领之下去了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客房,看着这般的客房,心里冷笑不已。 “朝廷没抄了金家实在是亏了!” 领着他来的金家下人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询问一番贵客有什么指示,若是没有便告退。 褚钰坐了下来,手中的折扇轻摇,一番俊逸风流,“不同了,本公子只是来看看热闹,不过若是你家少夫人有兴趣,也可以好好玩玩!” “……” …… 话传到了齐倾耳中,齐倾连眼皮也没抬,褚钰此时的行为比金熙这个孩子还孩子气,根本不值的她上心,至于他会找的麻烦,也无妨,甚至还配合了她的另一个目的! 如此大张旗鼓地招募夫子,说的好听些是为了金氏一族的未来,说的不好听,便是一副暴发户的样子,而且,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得罪了人,尤其是南方士林。 只是…… 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洗清金家跟褚家书院的关系! “如今南北士林对立,要走仕途,不是选择南方士林便是选择北方士林,而我们金家属于南方,你这般开罪南方士林,将来金氏一族的子孙如何自处?” 金成安从来便不赞成她这般大张旗鼓地招募夫子一事,从前金家也是话重金聘请,但是都是亲自去与夫子接洽的,碰上银子,豁出去老脸求来的,可是如今这是拿银子砸人! 只是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阻止不了开始,只能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 “我知道你与萧濯之间有交易,只是,当时是迫不得已,而且,萧濯那样的人又岂会真的将金家放在心上?” 齐倾却是淡笑:“大伯父,当日一事注定了金家不管是依附南方士林还是依附北方士林都不会有好结果,便是得了善终,也终究不过是别人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倾微敛神色,“当日捐献一事是一场豪赌,如今,不如再赌一场如何?” 070 你疯了! “如何个赌法?”没有人想要屈居人下,更没有家族想永远当别人的附庸,便是出身以及阅历限制了金成安的眼界,只是活到了这个岁数,也经历了人世沧桑,尤其是如今的金家脱胎换骨,若说他还有什么心愿,便是自己有生之年见证金家的崛起! 他恨过这个家族,可更加割舍不下! 在放下了恨之后,只有无限的热爱以及憧憬!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齐倾所谓的豪赌,竟然是豪到了这个地步! “自大齐建朝以来,士林一直分南北,分庭抗争,这也便导致了天下文人不是归于南方士林,便只能归于北方士林。”齐倾缓缓道,话语虽然不重,可是话中的分量却是极重,而这种重量不是区区一个金家可以承受的,“虽说大齐并未重文轻武,不过如今的朝堂仍是文官的天下,而因为士林的对立,大齐的朝廷也分为了两派,多年以来,大齐的皇帝便是利用南北制衡来稳定朝堂,巩固自己的皇权统治,只是,若是有早一日,南北士林不在对抗,而是联合……”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只是金成安已然是变了脸色,倏然站起,“你疯了!” “是吗?”齐倾只是淡淡笑道。 金成安握紧了拳头,“近百年的对立,如何可能会改变?!依附虽然不是长久之策,只是,你这般将金家至于两者的对立面,那是将金家推上另一条的更惨烈的绝路!” “看来大伯父已然猜到我想赌什么了。”齐倾仍是淡淡笑道,说完,便敛去了笑意,“没错,我要让金家成为独立于南方士林与北方士林之外的另一存在!” “不可能!”金成安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继续道:“之前捐献一事,金家得罪了褚家,也便是跟南方士林结仇,至于萧濯,正如大伯父所说的,那般的人物如何会将金家放在眼里?如今看似我们得利了,只是,得到了便必须付出,将来,金家要付出的一定比得到的还要多,可再底蕴再深厚的家族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索取,到了金家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便会被弃之如敝屐!” “可这并不代表……” “大伯父为何觉得金家不可能成功?”齐倾也站起身来,纤细的娇躯在这一刻却跟人一种如大山一般巍峨的沉稳,“因为金家是商贾贱籍出身?还是因为金家没这个底蕴?还是对手太过强大?” “只有这些理由吗?”金成安反问,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也知道你胆识过人,更清楚你的确是一心为了金家,只是齐倾,野心太大了,招来的便可能是灭顶之灾!你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吗?褚家的人就不提了,你觉得萧濯会高兴你明明已经跟他达成了协议,却在背后打算另立门户?!就算他们也觉得荒诞,只是,金家出尔反尔……” “金家从未出尔反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从交易达成那日起,金家各地的商行每日汇报上来的消息都送给了他一份,金家没有违背承诺。”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大伯父的意思。”齐倾继续道,“只是正如大伯父自己所说的,金家所谓的自立门户,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别说这件事我没打算公告天下,便是真的传出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看一场笑话罢了,难道金家连这个也经受不起?” “齐倾!”金成安有些恼了,“你分明是在强词夺理!” “当日我与萧濯的交易,本意便是告诉所有人,金家与南方士林是对立,也让金熙这个曾经的褚家学子将来不至于被牵连进大长公主党与皇党之间的争斗中,只是这般的做法也是自损的做法,如同捐献一事。”齐倾继续道,神色却是诚恳,“只是,那时候没有选择,正如现在,金家若是真的想要成为真正的望族,也只能剑走偏锋!大伯父,南方士林如今是容不下金家,而北方士林,便是萧濯没打算用完了便扔,可是金家于他们来说便是一条狗,可以庇护,但是不可能扶植,别说文人相轻,金家的贱籍出身是不管再如何脱胎换骨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别说如今金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包括金熙在内,便是有,在北方士林中也南寻一处落脚之地!便是寻着了,也只能永远在这些曾经的主人面前低头!” “你说的这些再有道理也不代表金家就能……” “南方士林,北方士林。”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既然能够想到他们能够对抗,便能够联合,皇家会想不到?若是除了南方士林跟北方士林之外的选择,皇家的人岂有不用的道理?更何况,党派之争,从来都是皇权集中的最大威胁!若是皇帝跟大长公主将来能够顺利交接,那接下来的掌权者,必定会将屠刀转向党派之争!” 金成安看着眼前字字珠玑的少女,无法说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很想继续反驳她的话,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很清楚不管他说什么,眼前这少女都能够有许多的道理反驳,独立于南方士林跟北方士林外的存在?! 他难道不想吗? 若是金家真的成了这样的存在,那便是让他再经历当年的痛苦十次百次他也原因,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爱金家,可是可能吗? 可能吗? 他的野心再大,也大不到这个地步! “大伯父。”齐倾放缓了语气,淡淡笑着,添了一丝少女的娇俏,“其实你也不用这般担心,便是我真的动手来赌,这场赌局没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有结果,大伯父怕是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金成安的心就像是在做过山车一般,一上一下的,“那你就看到了结局?” “那就看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了。”齐倾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结局她可以预计,但是走到最后的人,不是她,她能够做的便是打好基础,让金家的子孙齐心协力地走下去。 当日与萧濯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从未想过将金家依附在谁的身上!因为依附,便意味着没有价值便可以舍弃,而被舍弃之后的金家,将会永远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步步为营殚精竭虑走到这里,绝不是为了这个结局! 金成安盯了她半晌,似气似笑又似了然与自嘲,“我今日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金成业会选择你!因为你们都是疯子!” “我会将这话当成称赞。”齐倾笑道,他说的对,他们都是疯子!所以,方才会有这份胆量来赌!金成业赌的是金家安然渡过劫难,而她赌的是整个金氏一族的未来!她比金成业更加的疯狂! 金成安继续道:“好!既然金成业都不怕你将金家给赌没了,我还担心什么?!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谢大伯父。”齐倾笑道。 金成安很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既然答应了让她去赌,那便不会多加干涉。 只是金成业,希望你真的没看错人! 否则,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金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待金成安离开之后没多久,金熙便缓步走了进来,脸上还有着激动的痕迹。 齐倾看向他,“来了。” “嗯。”金熙应了一声,走到了她的面前,与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对视,“刚刚你跟大伯父的话……我都听到了。” “偷听?”齐倾挑眉。 金熙摇头,“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齐倾搁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窗前,看着外面的葱葱郁郁的树枝,会儿,侧身对跟上来的孩子道,“难不成还担心你大伯父会对我怎么样?” “我……”金熙怔了一下。 “还是你也不赞同我这般大张旗鼓地招夫子?”齐倾低头看着他。 金熙当即摇头,随后,又苦笑一声,“是有些担心,不过没有不赞同,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的!只是……”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齐倾……”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因为手心的微凉而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认真道:“我们真的可以走到这一步吗?” 让金家成为独立于南方士林跟北方士林之外的存在! 真的可以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齐倾笑着道,比外面的夏日更加的炫目,“终有一日,南北对峙的局面会被打破,那时候,世家望族崛起,皇权集中,对方制衡,这才是皇家最想要的局面,只是,金家能不能赶得上,我无法保证。” “所以你才说赌!”金熙接了她的话,“只是,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齐倾,我们一定可以的!” “不怕?”齐倾挑眉。 金熙笑了,带着孩童的纯真以及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不怕,因为你一直陪着我走!” 齐倾微愣,随后失笑,“若是你需要的话。” 陪他走个几年,他便不会再需要她。 金熙没听出这话的深意,只是知道她答允了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所以将来当他得知她从来没打算永远留下方才会那般的勃然大怒…… 071 也配?! 出齐倾出出来,金熙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去见了褚钰,虽然知道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屈辱,不过,他毕竟是从褚家书院出来的,若是不去,这些所谓的文人更是会瞧不起他! 褚钰为何来,他比谁都清楚! 若是非要受辱,他宁愿是自己! 褚钰倒是没想到金熙自己上门,在他的眼里,齐倾尚且算不上对手,更别说是金熙了! “见过褚公子。”金熙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褚钰微挑眉梢,“齐倾跟我父亲平辈结交,你却在这里跟我行晚辈礼,金熙,我该说你是有自知之明,还是特意来自取屈辱?” “不管如何,金熙出自褚家书院……” “你也配自称出自褚家书院?”褚钰没等他说完便讥诮地打断了他的话,“况且那日你们那般的清高,我还以为在你们的心里根本瞧不上褚家书院,如今倒是……” “公子误会了。”金熙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不屑高高在上的男子,不可否认,他与他的差距很大,只是,他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终有一日,他必定会与他站在同样的高度!“金熙从来没想过利用褚家书院的名声来抬高自己,今日金熙来,只是因为金熙曾经受师于褚家书院,不管是作为曾经的学生,还是作为金家的主子,金熙都该亲自来拜访!不过褚公子放心,金家绝无利用褚家书院名声为自己谋利的意思,若是那些地方金家做的不够好,让褚公子误会了,还请褚公子指正,金熙必定郑重道歉,并且对外解释一切!” 褚钰眯起了眼,眼底绽放着危险的光芒,这便是所谓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吗?!不过才几个月,当日在褚家书院还只会怕的浑身发抖,躲在女人身后的臭小子如今竟然也这般义正言辞地指责起他了!金家,果然不错!齐氏果然不错! 不过,这不错却让人十分的恼火! “看来齐氏这个女人的本事真的挺不错的,才区区几个月,便将你调教到这个地步了!” 金熙心里也涌出了怒火,褚钰这话自然不是赞赏,其中的侮辱轻蔑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也很清楚这怒火必须压下,“多谢褚公子赞赏,寒舍简陋,若是那些地方招待不周,还请褚公子见谅,若是有什么需要,褚公子尽管提,金家虽然出身卑贱,不过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褚钰冷笑,“金家奢靡无比,本公子岂会不满意?” “公子满意便好。”金熙微笑道,“不过若说奢靡无比,金熙不敢领受,在此之前,金家为表对诸位贵客的敬重,特意翻新了客院,只希望各位住的舒适满意。” “怎么?”褚钰挑眉讥讽,“不敢领受?是担心步上了沈家的后尘?” “金家不管是为商还是从文,都谨守祖训,从不做任何违背道义,僭越律法之事,如何有步上沈家后尘一说?”金熙不急不忙地应付你,“倒是公子这话大有讥讽朝廷之意。” “你——”褚钰怒不可遏。 金熙不待他发作便躬身行礼,“若是公子没有其他的吩咐,金熙还要去拜访其他的贵客,先告辞。”说罢,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告别礼,这才起步离开。 便是没有去看褚钰的脸色,但是也可以猜的出来。 从褚钰处出来,嘴角翘起,先前那次压在心里的沉郁一下子消了,心情很是不错,便只是口头上占了些上风,但是也确确实实是掰回来了一回! 褚钰的脸色的确很难看,甚至动手摔了茶盏,只是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情绪瞬间冷静了下来,只是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了! 他竟然在一个根本不是对手的臭小子面前失了仪态! 齐氏便算了,虽然他不愿意接受,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连父亲也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有资格当自己的对手,可是金熙…… 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 可是刚刚他竟然失态了! “该死——” 有什么比现在的事情更糟糕的了? 褚钰脸色铁青的可怕! …… 金熙那句去别的贵客处拜访的话并不是虚说的,既然去了褚钰那里,不去别人处,若是传出去了,金家的名声会更加的不堪。 而且虽然齐倾说这次开罪别人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还是想挽回一些,金家便是将来要与南北士林为敌,在为真正成功之前,也不能完全开罪了他们! 不过许是因为在褚钰那边落下的好心情,所以接下来不管面对什么,金熙都能客气以对,文人折辱人的手段无外乎是那些,只要不动手,只要不放在心里,也不算什么! 一番走动下来,金熙的这番态度,倒是平息了不少人心中的一些恼火,文人之怒其实也不过是因心气而起,只要让让他们觉得对方没有折辱瞧不起自己,那便没事了。 虽然不能说单凭金熙这般一走便平息掉所有怒火,但是效果还是有些的,至少金家的待客态度让他们揪不出错处! …… 金熙的举动,齐倾很快便知晓,不过却并未干涉,倒是金熙在当天晚膳之时,提了这件事。 “嗯。” 看着眼前人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掩去了,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不是吗? “你做的很好。” 金熙一怔,心头的失落随即被惊喜掩盖,双眼泛着笑意,看着她,“我……我真的做的很好?” “自然。”齐倾因他这份忐忑而失笑,“我倒是没想到这层,你能想到很好,不过,有些文人自诩清高,更是怀着恶意而来的,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难听,你无需放在心上。” 金熙笑道:“我知道!”随后语气也轻松起来,“不过幸好你没去,有些人……”眉头皱了皱眉,笑容却没变,“真配不上文人二字!” 齐倾笑了出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吧。” “嗯?”金熙一愣。 齐倾敛去了笑意,“从对手身上学习,也是提高自身的一种方法,这些人虽然未必真的名副其实,但是你能够走到这个高度,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我知道了。”金熙点头。 齐倾低头夹了口菜,半晌,又继续问道:“客院内的人都拜访了一遍了?” “嗯。”金熙点头,“都拜访过了。” “可见到了什么特别的人?”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色中看出什么来,只是最后还是失败,随后心头又涌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你……”他想问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特别的人?”将思绪拉回了这个问题上,仔细思索一番,颔首:“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谁?”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一个姓韩的瘸腿夫子。” “韩磊?”齐倾微挑眉梢。 金熙顿时眉飞色舞,点头:“嗯!就是他!” “说说吧。”齐倾笑问道。 金熙忙稳住了有些乱的心绪,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才开口道:“客院走下来,大多数人都是趾高气扬的满脸轻蔑愤怒的,除此之外,有的估计是冲着那重金而来的,虽然也是趾高气扬,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在暗暗恭维着,韩磊……他也是冲着重金而来,只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没有任何的掩饰,直接坦白地说了出来!” 齐倾含笑点头。 金熙继续道:“态度也是带着文人的清高,但是却并不趾高气扬,眼里也没有轻蔑,虽然……虽然我看不透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看待金家的……只是,我没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蔑视讥讽……”说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齐倾,问道:“你也知道韩磊?” “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错。”齐倾笑道。 金熙问道:“你想要他?” “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齐倾道。 金熙一怔。 “你不是说这些人里面未必都是真才实学吗?”齐倾挑眉,“我们自然得好好挑挑!” 金熙睁大了眼睛,“只是若是这般……我担心……” “他们既然来了,便该知道要被挑选。”齐倾明白他的担心,只是却不以为意,“金家可没有这个本事将他们全都给请了!” 金熙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虽然她的话说的在理,只是这个理……“好!那你就好好挑!”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不过是程度的问题罢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后果,他来承担就是! 齐倾看着眼前一脸决绝的孩子,眼底闪过了一抹暖意,“吃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嗯。”金熙点头。 …… 不管外界对金家的作为如何议论,金家重金招募夫子的事情仍在继续进行,也不管来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金家的客源几乎人满为患,单凭这一点,足以让金家成为文坛的一个传奇。 即使,这个传奇大多带着恶意。 只是,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是金家的另一种成功。 便在客院人满之后没几日,一封送到各个“贵客”手中的帖子,激起了另一番的口诛笔伐。 “过三关?!”金家装饰一新的客院内,褚钰手中方才送来的帖子扔在了地上,便是已经极力的克制,也仍是控制不住! 这个女人将他们金家当成什么了? 三关考试?! 她就不怕朝廷知道了定她一个造反的罪名?! 朝廷科举方才有层层考试,可她一个方才翻身的金家,凭什么这般猖狂?!就算有萧濯给她撑腰,也未必撑的起来! 与褚钰一般,不少人得知了这件事之后,都愤怒一场,有的当场便摔了告知此事的帖子拂袖而去了,金家得势便张狂的坏名声之外,还多了一个折辱文人的污名,更是将人给得罪了彻底。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的,还是有留下的人。 包括褚钰。 他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想等过了她这所为的三关之后,狠狠地撕了齐倾那张张狂的脸,父亲不允许他来找她麻烦,但是若是她自找的,那便与他无关! 他敢保证,在他撕了这张张狂的脸之后,金家往后休想找到一个像样的夫子! 族学?! 金家也配?! …… 齐倾将手里拟好的考题交给了金熙,“你亲自给每个参加第一关的人送去,别忘了告诉他们你是谁。” 金熙郑重接过,“嗯,我知道了!” “金熙……”齐倾看了他会儿,“这一趟恐怕有些难堪。” “我不怕!”金熙笑道,“不过是看些脸色,听些难听的话罢了,如果连这些我都无法承受,拿什么支撑起金家?” 齐倾笑道:“好,去吧。” “嗯。”金熙拿着那为数不多用精致的信封装起来的第一关考题离开,然后一个一个地给住在客院中留下来的人送去,自然,结果也如他所说的一般,不过,却都谦逊以对,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的侮辱他,只是想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不让她失望!接下来的路不管有多难走,他都会跟着她一起走下去! “韩先生,这便是第一关的题目。” 072 谈判 韩磊四十出头,一身藏青色的初布长衫,头戴发冠,一身文人的儒雅,不过却无其他人脸上倨傲,亦无谦卑讨好之色,平和淡然。 单凭这一点,在所有人中,韩磊是特别的。 “放下吧。” 金熙依言放下,“明日辰时四刻,金熙亲自来取。”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方才退下。 待他一走,身边的长随便问道:“老爷,这金家似乎并未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不堪,至少这金少爷还算是可造之材。” 韩磊笑了笑,伸手拿起了金熙放在桌面上的信封,拆开,打开里面的信笺一看,入目是一手好字,男子的笔法,可也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至少他是能够看得出来,“金家的主母果然名不虚传。” 不需要询问,便知道这字出自何人之手。 虽说金家并非如传闻一般难堪,只是曾经是商贾这事永远也改变不了,所以,能写出着这般好字的人绝对不多。 而金家主母既然将这场面弄的这般大,绝对不会胸无墨水之人! 不过,但看这手字,似乎仍是出乎他的预料,再看上面的题目,更是如此。 所谓的第一道题,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更不是刁钻的题目,而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君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韩磊笑了笑,“阿明,取笔墨。” “是。”长随阿明应道。 …… 次日,金熙亲自去取答卷。 没有意外,收上来的比发下去的少,便是有人教的,也都是直接将答卷扔到了金熙身上,而金熙则是心平气和地将答卷收好,装入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中,当着那人的面,将信封下封印密封,气的那人面色更加的铁青,若不是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话,他或许会直接往金熙的脸挥拳头! 倒是褚钰的态度出乎意料,直接将卷子给交了,没有为难,更没有难听的话,甚至笑了,不过却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金熙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可否认,所有人中,最让他忌惮也最让他不放心的便是褚钰! “齐倾呢?” 将答卷全部收回来,他便带着去见了齐倾,不过没见到人。 “少夫人刚刚出去了。” 金熙一愣,习惯性地不高兴,不过很快就压下了,“去哪里了?” “金义来找少夫人,少夫人就出去了。”下人没有隐瞒,“至于去哪里,小人不知道。” 金义在他出事之后回来过金家,虽然没有声张,但是大伙儿也都知道少夫人是原谅了金义,让他再回金家的,不过目前为止没有做回四大管事。 金熙是知道金义一直在为齐倾办事,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前些时候他问过了荣叔,才知道开始金义离开金家便是为了给他们母子准备后路,以便齐倾失败之后保存他们母子,后来,她赢了,金义便转为追踪沈从和。 而自从他“从回”金家之后,一直都在外面,他想他应当还是在追查沈从和一般,如今这么突然叫走了齐倾,也一定是跟沈从和有关! 他竟然还没死! 金熙想起了那日在河边,齐倾奄奄一息的模样,眼底泛起了煞气,转身便往外走,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却惊觉地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挫败,随之涌上心头。 他还是无法追上她的脚步吗? 还是不能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保护她吗? 不! 他还年轻,他还有时间的! “我先去汇通楼,你去跟门房说,若是少夫人回来了请她去汇通楼!”金熙叫了一个下人吩咐道,他不能向从前一样如同一个蒙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与其这般浪费时间,不如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 汇通楼的格局跟从前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三楼日月阁一分为二,一为齐倾处理事务之处,二为金熙的书房。 自从与齐倾闹别扭之后,他便搬回了清院,后来她养伤,他虽然想搬回去照顾,只是却被她拒绝了,再之后,她伤好了,他又想提,可是不知为何终究无法说出口,所以,如今他仍是住在清院,唯一不同的是,白日的念书搬到了汇通楼。 而齐倾并未反对。 到了日月阁,金熙将所有的答卷放好,并未自己先拆看查看,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拿起了书本,只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目光总是习惯性地往对面看去! 那是她处理事务的地方。 可是,现在没有她的身影。 他的心无法静下来,看不到她,怎么也静不下来! “齐倾……” 金熙呢喃着这个名字,思绪在脑子里面乱飞,如同神游九天一般。 而此时,齐倾正与另一个人见面。 凌灏。 “凌帮主的意思是沈从和在你的手里?”齐倾淡淡问道,并未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凌灏颔首,心里忍不住佩服,若是对方跟自己一样是男人,便不是一样是男人,只要是跟自己一个年龄的,他都能够接受她的从容,可不是! 眼前这少女,不过是十四,不,十五! 寻常十五的少女在做什么? 凌灏不怎么清楚,不过绝对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不逊色,更不会在听到自己的死仇还活着而如此淡然。 “的确。” “那不知凌帮主将此消息告知齐倾,意欲何为?”齐倾继续问道,心里却不如面上这般平静,她已经竭力地摁下心中的执念了,沈家嫡系死绝了,沈家堪称神迹的造船术也便失传,只是,如今老天又将一个诱惑送到她的面前! 会造船的人不知沈家一家,只是,要造出能够经历的起长时间的海上航行,抵御的了风浪,抗衡得了海盗的船,却只有沈家一家! 凌灏无法看出齐倾的心思,不过却相信自己的认定,金家主母对这个消息必定是感兴趣的,“之前并未帮的上忙,青帮一直心中有愧。” 当日所谓的交易,便是他帮她,而金家在将来将水运货物交给青帮负责,也便是这个交易,让他不敢小觑这年仅十五岁的少女! 没有人知道他正打算漂白水匪的身份,便是帮中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的这个打算,可却被这少女一眼看破,便是她没有看破,可是,能够提出这般交易的,便是戳中了青帮的死穴! 如今掌控朝政的同样是一个女人,只是从这个女人掌权以来的种种作为,他可以肯定,她的眼中绝对容不下像他们这样的水匪,现在不动,不过是她没腾出手来罢了,所以,若是想保存青帮,便必须在朝廷腾出手来之前转型! 可青帮的兄弟,除了当水匪之外,没有任何的一己之手,除了转做水运之外,他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出路! 可便是这条路也不好走! 水运的市场就这般大,青帮又是这样的出身,就算可以威慑一时,但是做生意,单单靠威慑是不成的! 沈家出事,给了青帮一线生存的空间,而金家的允诺,更是给了青帮站稳脚跟的机会! 便是捐献了一半身家,可也没有人可以否认金家在南方,乃至整个大齐商界的地位!尤其是有这样一个主母领航,金家未来更是前程不可限量! 只是,青帮并未帮的上她的忙,相反还让她陷入险境,如此,交易便不算达成,曾经的许诺自然也便不算数了! “若是我没记错,上回凌帮主曾经说过沈家对青帮有恩,如今凌帮主这般算不算是出卖恩人?”齐倾缓缓问道,凌灏的心思她大体清楚,只是,却也心生防备,青帮为了报恩而违背原则,她虽愤怒,却也理解,不过,为了出路而出卖恩人,却不值得深交! 金家有许多所谓道上的朋友,但是,从不深交!利来而聚,利去而散罢了! “若是我没猜错,金少夫人并不想沈从和死。”凌灏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改变神色,而是道,话虽然带着一丝的猜测语气,不过,却是肯定的意思。 也便是因为这般认定,让他来走这一趟! 青帮需要金家,所以,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做一切让步!虽说沈家对青帮的恩情上次掳人一事已经还清,但是,他却仍是不能坐视沈从和死! 齐倾笑了笑,“何以见得?” “金少夫人。”凌灏正色道,“你我既然坐在了这里,不如便开门见山,凌灏是粗人一个,一向喜欢直来直往。” 齐倾自然不信,青帮帮主若是真的直来直往,那青帮便也会如同其他的水匪一般,烧杀抢掠了,“既然如此,那便请凌帮主明言吧。” “沈从和我不能交给你!”凌灏道,“虽然当日的恩情已还,但是他的性命,凌灏还是要保,怎么说他也是沈家嫡系的最后一根苗!” “那凌帮主的意思是……” “也请金少夫人明言。”凌灏道,目光深邃而敏锐。 齐倾轻笑一声,却是低下了头把玩着面前的茶盏,阳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照在了她的脸上,映照出了一脸的迷离,许久,她方才抬头,缓缓道:“好,那我们就再做一个交易吧。” 终究,敌不过心中的执念。 凌灏眸光微凝,以对待对手一般的谨慎来对待眼前的少女,颔首,“金少夫人请讲!” …… 金熙一直等到了中午,却仍未见齐倾归来,待下人前来询问是否用午膳之时,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找人! 她的身子好很虚,便是伤口好了,可也不能三餐不继! 他去找她用午膳! 仿佛有了一个正当的借口,不再是无理取闹似得,金熙的脚步走的很快,也很坚定,不过他才到门口,便见到她的马车回来了。 心,顿时放回了原处,一切的焦灼混乱,也恢复了平静。 “你回来了。”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金熙露出了一抹堪比正午阳光一般热烈的笑容,道。 齐倾颔首而笑:“嗯。” “日头毒,我们先进去吧!”金熙上前,牵起了她的手,却在牵上她的手的那一刻心中一顿,盛夏的中午,她的手却还是凉的,大夫说她的身子很虚…… “怎么了?”齐倾低头问道。 金熙忙收起思绪,摇头,“没事,我们快进去吧!你还没吃午膳吧?我让人马上摆午膳!我们去汇通楼吃吧,哪里比较近,不需要走太远!” 齐倾看了看他,笑道:“好。” 金熙也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便往汇通楼走去。 齐倾以为他会问她去做什么了,可他却一个字也没提,没像从前一般大闹一场已经让她讶然了,现在连问也不问,更让她吃惊,不过,却并未多想,只是以为经历了一场磨难过后,当日任性的孩子长大了。 他不问,她也便不提。 金熙的确是没想问,起先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之后,只是一心担心着她的身子,更是没心思理这件事了。 两人用过了午膳,便是处理答卷一事。 金熙将韩磊的答卷第一个挑出来,却见齐倾先拿起了褚钰的答卷,心,顿时一阵说不出的烦躁跟不舒服…… 073 未来之路 褚钰是谁? 褚家的骄傲,南方士林年青一代的风云人物,他会来搀和金家这件事,目的是什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褚钰……”金熙抿了抿唇,“他……他根本不怀好意!”只是,这话一说出,便后悔了,因为这话说出来,便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一般。 齐倾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一脸的纠结懊恼,不禁失笑,“他让你很难堪?” “也没有……”金熙语气有些急,“我只是……只是……” 齐倾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得,笑道:“没事,褚钰来做什么,我很清楚,以后少跟他接触便是。” “你真的这么想?”金熙眼中泛起了一抹光亮,问道。 齐倾颔首,“嗯。”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头看着手中的答卷,说是答卷,还真的不算是准确,因为上面只有一行字,而且还不是答案,而是反问。 “卿意欲何为?” 仍是那般狂妄的语气,不过用到卿字,也是难为他了。 金熙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消散了,便对齐倾手中的答卷起了兴趣,“写了什么?” 齐倾将那一张薄薄的纸张递给了他。 金熙接过,看了之后并没有多少惊讶,抬头看向齐倾,“给他过吗?” “人家送上门来给我们添面子,我们自然不能不给面子。”齐倾笑道,随后拿起了金熙方才挑出来的答卷,打开一看,眉梢不禁一扬,“有意思。” 金熙当即将褚钰给放下了,比起褚钰,他对韩磊更有兴趣,“韩先生写了什么?”也是薄薄的一张纸。 齐倾递给他。 金熙接过,看了一眼,不禁诧异,“为重金而来?” “怎么?觉得不好?”齐倾问道。 金熙摇头,“不是……只是……”斟酌会儿,方才道:“这话说的未免……太直白了。”在褚家书院呆了两年,自然也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在他的心里,真正有本事的文人都是清高的,便是倨傲,也好过这般的……逐利。 齐倾亦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若是褚钰真心前来求职,你觉得在韩磊跟他之间,该选择谁?” “褚钰。”金熙看着她,压下心里的不情愿,公正地回道。 齐倾笑了笑,“为何?” “因为……”金熙到了嘴边的理由却在她清澈却也犀利的目光之下说不出来。 齐倾继续笑道:“因为什么?因为不管是褚钰才华还是他的身份,都能够给金家带来更多的附加利益?便是撇开了褚家的影响力,褚钰怎么也比一个逐金而来的韩磊要好。” 她的这话说的轻缓,像是在闲谈一般,可是却让金熙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不敢去直视他的目光,“你……你觉得我错了?” “也不能说是错。”齐倾道,“你自有便受这般教育,进褚家书院之后,更是如此,理所当然认为逐利有损文人清高,乃至污了人格。” “我……” “不管褚钰是否诚心,金家都不能要这般的夫子。”齐倾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吗?”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摇头。 “撇去了褚钰的狂狷,他骨子里还有一份抹不去的文人的清高,在他的眼里,念书不是为了追名逐利,便是最后也是要走上这条路,但是,他从来不认为这是念书的最终目的,而如今的金家不需要这份清高!”齐倾继续道,话却犀利,“更没有资格拥有这份清高!不管是族学,还是你念书,都是因利而行!金家不可以丢了傲骨,但是并不代表便有资格拥有这份清高!” 金熙面色变了好几变,似乎明白,也似乎不明白。 “客院那般多人,最终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成为金家的夫子。”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韩磊?” “嗯。”齐倾颔首。 金熙又问道,“因为他的为重金而来?”话落,便后悔了!自然不是,她岂会因为这般便选定了韩磊,“你早就选好他了?” “你可知道韩磊的来历?”齐倾反问。 金熙摇头,脸上有丝不自然。 “既然对一个人有兴趣,那便该花心思去了解,而不是坐等着消息送上门。”齐倾缓缓道,“金熙,成功从来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便是真的能够从天下掉下来,你没有准备,也一样接不住。” 金熙有些无地自容,“我……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 齐倾也没有苛责,继续说着韩磊的来历,“他本出身北方,乃嵊州望族韩氏的嫡系子孙,不过却是庶出,原本身为大家嫡系,便是庶出,将来也可以博一份好前程,可坏就坏在了韩磊自幼便聪慧过人,引得其嫡母忌惮,他自幼便受嫡母打压,可越是打压,他便越是努力,最后,甚至威胁到了嫡出的兄弟,当然,或许他并没有以庶压嫡的念头,只是单纯的不甘心罢了,可是,便是他的这份不甘心,导致了他一生前程尽毁。” 金熙眸子睁大,没想到那个文雅的男子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故事,嵊州韩家,他听说过,在北方是为数不多的望族。 “韩磊十六岁便在北方士林展露头角,若是没有后来的意外,如今的北方魁首未必就轮到了萧濯。”齐倾继续道,“只是可惜,他太过于耀眼,太过于出色,以致让一向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也心生忌惮,若他是嫡出的,那于韩家来说是好事,可偏偏他是庶出,大家之中,庶出强于嫡出,便意味着嫡系生乱,嫡系一旦生乱,旁系也便蠢蠢欲动,也会就此埋下内乱的因子。” 金熙抿着唇,低头沉思。 “若是韩磊当时收敛一些,哪怕只是谦逊一些,也不至于让身生父亲也如此忌惮。”齐倾继续道,对金熙这般反应很满意。 金熙抬头,“他父亲做了什么?”说完,便猛然想起了他的腿,“他的腿……” “不是。”齐倾摇头,“他父亲虽然忌惮这个儿子,但是也舍不得毁了他,所以,只是设了一个局,想往他身上泼些脏水罢了。” “什么局?” “韩家老太爷的寿宴之上,韩磊醉酒误入了韩老太爷的院子,轻薄了韩老太爷新纳的一个年轻侍妾。”齐倾道。 金熙恼怒,“这还不狠毒?!” “不过是一个污名罢了,只要韩家不弃韩磊,韩磊一样可以科举入仕,只不过因为这个污名,韩磊只能依靠家族,也自然便不敢反抗家族。”齐倾道,“站在韩家的立场之上,这手段虽然无耻了些,但是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甚至到了最后,韩家也可以将责任推到了内宅妇人的争斗之上,为韩磊洗清污名,当然,前提是韩磊受控制。” “他没有屈服?”金熙虽然是问出来的,但是语气却是肯定。 齐倾点头,“他被逐出了韩家,之后,因为轻薄祖父妾室,被书院除名,难容于北方士林,最后甚至无法在北方立足。” “所以他来了南方。”金熙道。 “当年的南北争斗还在台面下。”齐倾颔首,“不过也是暗潮汹涌,接纳韩磊,也算是一种对峙,不过很可惜,韩磊并未意识到自己缺点,仍是走到了这一步。” “又有人害他?” 齐倾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韩磊到了南方之后,因其真才实学很快便站稳了脚跟,甚至有些书院对他发出了邀请,褚家书院也在其中,不过韩磊都谢绝了,许是受北方书院无情的影响,又或许始终无法抛弃北方士林加入南方士林,甚至婉拒了这些书院给予的帮助,这无形中得罪了南方的几大书院,同时也激起了这些书院学子的愤懑,不过韩磊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打下了一片名声,便是家族给予他的污名,也渐渐地因为他声名鹊起而慢慢被人遗忘,这般的人物,按理说来,必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最后,他也是以三元及第的好成绩走入仕途,可便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场意外让他的腿瘸了,他也彻底与仕途绝缘。” “不是意外?”金熙问道,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齐倾淡笑,“是不是意外不重要,重要的是,韩磊再也无法走仕途,当然,他的心性也是不错,便是遭逢重创,他还是挺过来了,不能入仕,同样可以影响朝廷,比如说当一个当世大儒什么的,可这时候,他之前埋下的隐患也便纷纷显现了,远走南方,彻底得罪了北方士林,到了南方士林,却没有任何交好的朋友,没有任何仪仗的靠山,甚至除了连才学,也因为过于的清高跟倨傲而蒙上了污点,没有文人的推崇,没有学子的追随,被排挤在士林之外,单凭他一个人,便是才学过人,也成不了大儒。” 金熙低头沉思了半晌,又抬头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残疾,落魄,便是有一份不屈的心,可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齐倾缓缓道,似有一丝叹息,“而且,文人间从来便不缺才学过人之人,很快,韩磊的名字便被人淡忘,乃至不再有人想起,而他,也沦为了为一日三餐而屈尊入私塾当夫子。” 金熙看着她,“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选他?便是他已经磨灭了清高?” “自然不是。”齐倾笑道,“韩磊在私塾呆了一年,之后,便受聘为西席,游走于各个富贵之家中,聘金又开始的一两银子到现在的万金。” 金熙诧异,“为……”他想问为什么,不过觉得问出来会让他更加的无地自容,便顿住了。 “因为经他教导的学生各个都能考取功名,便是资质再愚钝的,也能够考到一份功名!”齐倾继续道,“也因为如此,韩夫子之名在夫子界声名鹊起,只是已经没有人将他跟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韩磊联想在一起!” 金熙再次沉默。 “当然,韩夫子的名声并不太好,他贪财,恋享受,脾气怪异,言行无礼,便是受聘于主家,却要求诸多,对待主家的学生更是苛刻无比,甚至有此处罚主家学生跪在雪地上整整三个时辰,差点废了对方的两条腿,之后主家将他赶了出门,而他却仍是放言这家的学生一辈子也得不到功名,而结果,也是如此。”齐倾道,“当然,与坏名声相对的便是他的能力。” 金熙看着她,“你便是看中了韩磊这个?” “这当然是一个因素。”齐倾道,“他能够让没教过的一个学生都能得一份功名,那便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夫子,当然,作为夫子,并不是让学生考取功名便成的,教书育人,关键在于育,夫子教导学生,不但是传授知识经验,更是传授思想,人生理念,韩磊身上最贵重的不是他对科举的把握,而是他在历尽沧桑磨难之后的清醒,与当初意气风发的韩磊相比,如今的韩磊更让人畏惧,只不过,或许没找到机会,也或许,还在厚积薄发之中,他没有动。” “你是说……他……他在等待机会报仇?”金熙诧异,那所谓的意外绝对不会是意外这般简单,只是韩磊…… “若他真的贪财恋享受,便不会言行无状得罪主家。”齐倾继续道,“游走在各大富裕之家,将每一个教过的学子都谋到了功名,这份积累,若是真的要算起来,其可怕程度不亚于一个书院,便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成就非凡,但只要有一个,于他来说便够了!” “那他为什么不去书院?”金熙脱口而出,可说完,便恨不得打自己嘴巴,“便是他放下身段,书院未必会容纳他!” “没错。”齐倾道,“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那他来金家,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金熙问道。 齐倾颔首,“如无意外,的确如此。” “那将来……”金熙话没有说下去。 “说得好听些是合作,说的难听些是相互利用。”齐倾接了他的话,“不过若是你怕了,那换人也成,只是,若是换了别人,你将来要走的路会更长。” “不!”金熙摇头,“不用换人!”他如今最想做的便是快些长成,成长到可以支撑一切的高度,他不想再像现在这般无能! 齐倾笑了笑,“其实韩磊也没有这般可怕,受了迫害想报仇理所应当,他能够等到这些年,走这样的一路条,便证明还是清醒的,没有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他很清楚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会利用金家,但是,也必定清楚金家的底线在哪里,就算他不清楚,我也会让他清楚。” 金熙笑了,眼底是没有犹豫的信任,“我知道你会的。”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就他吧。” “嗯。” “那下面的关可还要继续?” “自然继续。” 金熙不明,看了看她,最后还是道:“齐倾,既然已经选定了人,没有必要再这般得罪人。”说完,又补充道:“我不是害怕,只是你也说了,如今的金家没有想象中强大,没有必要这般将南北士林都给得罪了,韩磊便是一个例子……便是金家的未来注定要跟他们为敌,可目前我们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你能这般想很好。”齐倾笑道,“不过,金家跟韩磊不一样,金家出身商贾,如今这般的暴发户丑陋,财大气粗的粗鄙,是一个商贾翻身之后理所应当的,此次重金招夫子是将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可也让金家蒙上了污点。” 金熙一怔。 “有时候偶尔的自污并不是一件坏事。”齐倾继续道,“与其在将来让人费尽心思来寻找弱点,不如现在就给他们一个心腹的,也能安心的弱点,尤其是对萧濯而言。” 在没有到达那个高度的时候,金家跟萧濯的交易势必要继续,自然不能让他觉得他手下的一只听话的狗正张牙舞爪想成为狮子。 金熙看着她,“你故意的?”不仅仅是注定了将来要为敌,而且是为了如今的保存自己,“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齐倾笑了笑,“现在说也不迟。” 金熙顿时一阵挫败,“我没看出来,你很失望吧?” “不急。”齐倾淡淡道,“慢慢学就是了。” 金熙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的!” “嗯。”齐倾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看其他的吧,都是真才实学的文人,单单是这文章都值得一看。” “嗯!”金熙嘴角翘着,明明这话是在恭维对方,可听在他的耳中却多了一丝好笑。 齐倾没将他这些小心思放在心上,继续翻看着其他的答卷,一轮看下来,都是些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不是训诫便是鄙夷,当然,也有奉承的,自然是冲着重金而来,不过,与韩磊的坦白相对,便显得下乘了,总而言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一轮的考核,全部通过,不过,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留下来参加第二轮,有些在交了一份长篇大论的讨伐之后,便拂袖离去了。 至于留下来的,不是舍不得重金,便是想要看看剩下的两关到底是什么。 第二关,是正常的考核参与人的才学,不过定下了十个名额,最后,没入围的怒极离去,入围的,有两个也觉得不堪受辱,拂袖走了。 剩下八人,进入第三关。 第三关的试题仍是有金熙亲自送到了每个人的手中,褚钰拿到了试题,看了之后,眉宇间一直没有散去的冷意消散了,眼眸一片深思。 而韩磊,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眼底锋芒尽放,一字一字地道:“这般多年,终于等到了!” 074 不需要 这一次,褚钰没有交答卷,而是亲自要求见了齐倾,不过消息是先传到了金熙的耳中,“他要见少夫人?” “是。” 金熙皱起了眉头,心里那股不舒服又涌上了心头,“去跟他说,少夫人很忙,若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可以!” 见什么见? 还不是去羞辱齐倾? 有什么气就冲着他来便是! 褚钰心平气和地求见,得到的却是这般的回复,顿时冷笑连连,直接起身出了客院,他给他们脸面,他们还真当他们受的起了! “少爷,褚公子去找少夫人了!”金熙这才去给金夫人请了安,心思还未从为什么母亲这些日子这般平静的疑惑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下人这般回禀。 金夫人能够消停,金熙自然松了口气,可是心里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这还没弄清楚,褚钰便又惹起了他心里的那团火了! “谁让他去的?!我不是说过了他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吗?!” 少年愠怒的脸庞在灼热的阳光之下却泛着寒气。 客院的下人战战兢兢的,“小人……小人说了……可褚公子……褚公子坚持要见少夫人……我们……我们拦也拦不住……” 金熙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生气,转身便往汇通楼跑去,褚钰!褚钰!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倾对于褚钰的到来并不意外,不过,对于他以这般方式过来倒是有些讶然,以这人的倨傲,便是再怎么动怒也不会屈尊降贵地自己到她的面前!正如这次他虽然来了金家,但是却视她于无物一般。 “不知褚公子前来有何指教?” 褚钰已然收起了心里的怒意,端坐在了客座上,第一次不带偏见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父亲如此高看这个女人,便是现在压下了一切的偏见仍是不明白,只是……眼眸微微一沉,拿起了手中的那张考卷,“金少夫人,不知道这所谓的考题是何意?” “一道考题而已。”齐倾淡淡笑道,“褚公子认为能有什么问题?” 褚钰盯着她,“我离京之前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齐倾神色不变,静待下文。 “明昭想对四边下手!”褚钰一字一顿地道,“金少夫人以为若是这所谓的考题被她知道的话,金家会有什么下场?” 齐倾失笑,“褚公子说笑了,这考题不过是问金家除了从文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罢了,怎么就跟朝政大事扯上关系了?齐倾虽自认有几分小聪明,但是也没本事揣测明昭大长公主的心思,若是明昭大长公主真的这般认为,那便是太抬举金家了。” “你并不意外!”褚钰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 齐倾轻笑,“如今灾情平息,四方的民乱也平息了,朝廷将心思放在了外患上面有什么好奇怪的?虽说打仗对百姓来说有一定的影响,但是齐倾相信,以明昭大长公主的英明,不会顾此失彼的,毕竟外患再重要,可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大齐江山永固的根本。” 褚钰笑了,却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单凭金少夫人能说出这句话,便足以证明金少夫人胸有沟壑!” “不敢。”齐倾笑道,“齐倾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便是有几分本事,也不过是赚几两银子。” 褚钰盯着她,眼底似乎在一瞬间中闪过了许多的情绪,最后,凝聚成了一抹怎么也看不透的幽深,“是吗?” 齐倾眉宇微敛。 “我倒是真的有兴趣看看金少夫人怎么个用你的小本事赚几两银子。”褚钰勾着嘴角道,眼底的幽深却仍是没有散去。 齐倾淡笑,“不知褚公子这话是何意?” “你们金家如此兴师动众不正是为了找一个夫子吗?”褚钰挑眉反问,眼底的幽深褪去,换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我正好有这个时间。” “来玩玩?”齐倾却敛去了笑意,一字一字地道:“不过很抱歉,金家是真心实意地想找夫子,而且,也没有这个时间跟本钱陪褚公子玩儿。” 褚钰眯起了眼,“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拒绝吗?” “可以。”齐倾回道。 褚钰愠怒再起,便是他的确没有真的给他们金家当夫子的心思,可是他能够说出这话已经是他们金家的荣幸,就是陪他们玩玩,也是他们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若是我真心实意地给你们金家当夫子呢?” 齐倾听着这咬牙切齿的话,轻声一笑:反问道:“你会吗?” “如果会呢?”褚钰压下了心头涌动的怒火,道,为了心里的那份好奇,为了真正看清眼前这女人,不,甚至连女人都还称不上的小丫头,他不介意纡尊降贵! 齐倾敛去了笑意,“抱歉,金家不需要褚公子这样的夫子。” “你——”褚钰霍然起身,怒意勃发。 齐倾也起身,却是施施然,“褚公子或许觉得被轻慢了,不过请不要误会,齐倾此言并无折辱褚公子之意,甚至这次的夫子招募,亦从未想过折辱哪一位贵客。” 褚钰只是无声冷笑。 “金家能够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都容不得一丝的差错。”齐倾继续道,“褚公子的能力毋容置疑,只是却不是金家需要的。” “那你们金家需要什么?”褚钰冷笑。 齐倾却是淡笑,“以褚公子的才学,别说是状元郎,便是三元及第恐怕也不是难事,不过至今为止,褚公子仍只是童生试的榜首。”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褚钰冷笑,“还是跟金熙离开褚家书院一样,想跟褚家撇清关系?一心一意靠拢萧濯?!” 齐倾摇头,“我方才便说了褚公子的才学绝对没问题。”至于后面的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而是道:“只不过褚公子身上没有金家需要的。”顿了顿,目光直视他,“金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力将金家带入科举,这个人不仅要才学出众,还得深谙科举之道,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丝毫的不屑之心!” 褚钰冷漠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的僵硬。 “褚公子如今仍只是童生试的榜首并非褚公子能力有限,而是你不屑。”齐倾继续道,“褚公子的出身,所接受的教养让你有这般不屑清高傲气,只是金家没有,正如褚公子心里所想的,金家便是脱去了贱籍,也仍旧是一个汲汲营营的商贾,金家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最大的回报,今日的重金,自然也不能白白花了出去!” 褚钰死死地盯着她,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 “所以,金家只能辜负褚公子的好意。”齐倾继续道,却没有丝毫退怯之意。 褚钰仍是不语,直至金熙得知消息冲了进来。 “齐倾……” 褚钰侧过身看向满头是汗,神色焦灼的金熙,分明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转过身,看向神色仍是平静的齐倾,忽而笑道,意味不明,“但愿你这般步步为营最终白费,更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说罢,便拂袖而去,仍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因为他是褚钰! 只是,心里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却在被某种东西冲击着。 金熙没有阻拦褚钰的离去,在他走远了之后,方才转过身看向齐倾,“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齐倾看着他满头的汗水,焦急担忧的样子,有些好笑:“他能对我怎么样?” “好端端的他来找你,自然不会有好事!”金熙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恼意,“金家都将他奉为上宾了,他还想怎么样!?” 齐倾上前,取出了汗巾,抬手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金熙的身子不自然地一僵,随后,却是消了怒意,心里仿佛流过了一汪清泉,清凉无比。 “这次你倒是猜错了。”齐倾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淡淡笑道:“他并没有来找麻烦。” “真的?”金熙诧异。 齐倾颔首,“嗯。” “那他来做什么?”金熙问道。 齐倾想了想,“或许是想来证明些什么吧。” “证明什么?”金熙问道。 齐倾笑道:“这你得问他了。” “有什么好问的!”金熙却道,看着她说着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的笑容,心里又莫名的不舒服,不就是会投胎吗?若是他有他那样的出身,未必会输给他!都什么人?!“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那我们就别管他了!” 反正最后一关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候当送佛一般送走他就是了! 齐倾没多想,颔首:“嗯。” 金熙闻言,心里的那股不舒服才散去,“对了,我刚刚去给母亲请安了,她说若是你有空,以后我们一起吃晚饭。” “吃晚饭?”齐倾道。 金熙点头。 齐倾看着他,“你提的?” “不是。”金熙摇头,“是母亲提起的。” 齐倾皱眉。 金熙苦笑,“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脑海中浮现了上回下毒一事,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到时候我们都吃一样的东西,母亲应该不会……” “我没怀疑你母亲想再对我下毒。”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她想,那便一起用吧。” “真的?”金熙眼中一喜。 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他还是希望她跟母亲能够缓和关系,他不可能不理母亲,便是她再不对,他也不能不要这个母亲,但是也不想让她受委屈,母亲这些日子的改变虽然奇怪,可若是她真的变了,那便是好事,若不是…… 金熙本能地停下了往下想,可抿了抿唇,还是道:“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母亲之前那般对她…… 齐倾笑道:“不用。” 075 磋磨 “五姨娘?”齐倾听到了这个答复皱了皱眉。 这些日子金夫人的确消停了许多,不但不再闹,便是连病也好了,还时常出院子走动,不过对她仍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这忽然邀请,若是没有其他目的,她还真的不信,再者,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想出如此迂回的方式,也便是说背后一定有人。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五姨娘。 “姨娘院……” 想起了姨娘院内的一窝女人,齐倾不禁叹了口气,这些女人不管于金成业而言还是于金家而言都不重要,所以这些年她也没怎么理会,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如今似乎连这最安分的地方也都开始不安分了。 “可跟柳家有关系?” “应该没有。”金荣道,“姨娘院的下人不能直接跟府外接触,五姨娘也不是家生子,在府中的根基不深,目前为止也没发现她通过其他渠道跟府外的人往来。” 齐倾颔首,柳家没搀和其中便好处理了,“五姨娘……”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低吟半晌,抬头道:“去将大长老的夫人请来。” “是。” …… 金熙的心一直有些忐忑,若说他不怀疑自己的母亲邀请齐倾另有居心,他自己也说不服自己,只是……母亲到底想做什么?还有齐倾……她会不会认为他心里只是想着母亲而委屈她? 一整天,他都处于这般挣扎的状态,以致本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的乱七八糟,当然,并未有人责怪他。 “别告诉少夫人,明天我再处理!” “……是。” …… 夜幕渐渐地笼罩着金家的富丽堂皇,白日的炎热褪去了一些,一缕清风给这夏日的夜里带来了一丝清凉。 寿安堂的花厅内,齐倾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金熙,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好笑,“不过是吃一顿饭罢了,需要这般紧张吗?” 金熙喝茶的动作一窒,差一点没让口中的茶水给呛着了,“我……”他想说不紧张,可现在他这样子,估计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忽然间找你……” “总不会吃了我的。”齐倾笑道。 金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要是母亲等一下为难你,你就走!” 齐倾看了看他,“嗯。” 金熙舒了口气,许是为了消除紧张,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褚钰走了。” “嗯。”齐倾点头,“从汇通楼出来便走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 金熙问道:“不会找我们麻烦?” “应当不会。”齐倾道。 金熙道:“找也无所谓。” 齐倾笑了笑,没有回应,“这几日你多去韩夫子那边走动,我希望你拜他为师。” “拜师?”金熙一怔,夫子是主家请来的,虽也受尊重,但是却没有师徒名分,也便是说可以随便撵走的,可若是拜了师,那便是一生为师终身为父。 “怎么?”齐倾问道,“不愿意?” “不是。”金熙摇头,正色道:“如果你觉得他合适,我没意见,只是,他真的合适吗?”说完,不等她说话又继续,“我不是怀疑他的才学,只是他的背景跟经历,必定心存恨意,也必定在寻着机会报仇,我只是担心将来连累到金家。” 齐倾笑了笑,“你能这般想很好,不过若是不拜师,他不可能倾其所学教你,这也便白费了如今的这番折腾,至于将来……”敛了笑容,正色道:“金熙,若是韩磊不惧金家连累而收你为徒,你又如何能惧将来他会因为自己的仇恨而连累到你?” 金熙闻言,脸庞顿时发烫,“我……”想反驳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这是在说他忘恩负义吗?“我不会忘恩负义!” “我没说你忘恩负义。”齐倾淡笑道,“而且你能想的这般长远我很高兴。” “真的?”金熙看着她问道。 齐倾失笑:“我骗你做什么?” 金熙舒了口气,随后认真道:“那好,我拜他为师!” “你这话像是你想拜师人家便会收似得。”齐倾好笑道,“韩磊虽然落难,但也并非没有要求的,你能不能达到他的要求,便要看你自己了,而且,虽然我觉得韩磊不错,可若是你不愿意,也可以拒绝,毕竟拜师不是小事。” “我相信你!”金熙没有犹豫地道。 齐倾看着他清澈却坚定的目光,心里有些微怔,随后失笑道:“别这般信我,省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你会吗?”金熙也轻松起来,笑着反问。 齐倾失笑不语。 金夫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其乐融融的画面,眼疼的厉害,她的熙儿有多久没有这样对她笑过了?!都是这个贱人! “夫人。”一旁的五姨娘见金夫人满脸的怒容,当即小声提醒,她可以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才让她听她的,可不能就这样白费了功夫! 金夫人听了这般提醒,心里虽然仍是怒火中烧,恨不得进去撕了那小贱人的脸,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让这个贱人彻底地抢走她的儿子! “母亲。”金熙的笑容在见到了金夫人的那一刻收敛了些,便是还有,可是却已经没了方才的轻松。 齐倾也起身,目光掠过了金夫人身边的五姨娘,轻轻一福。 “见过少夫人。”五姨娘上前,给齐倾行了一礼。 齐倾颔首,“五姨娘也在啊。” “是。”五姨娘笑着道,“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便让贱妾在身边服侍着。” “母亲身子可好些了?”齐倾转向金夫人,微笑问道。 金夫人听了这个称呼,脸色有过一会儿的扭曲,不过还是不冷不热地应下,“嗯!好多了!” 金熙却因为齐倾一句母亲而心情愉悦,他似乎从未听过她称呼母亲为母亲,“母亲,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金夫人低头看着儿子,恨不得一下子让儿子明白齐氏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蛇蝎毒妇,可是不能!熙儿如今还被他蛊惑着,五姨娘说的对,若是她再继续跟他闹的话,他会更加的可怜齐氏,认定齐氏是委屈的那一个!“好!” 晚膳的气氛有些怪异,不过却还算是顺利,金夫人没有发飙,齐倾也是平静,金熙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这般相处,虽然有些怪异,也不算是愉悦,但始终也还是很高兴,有了好的开始,他相信将来一定会更好的。 一整个晚膳,五姨娘都在金夫人身边服侍金夫人用膳,金熙没有看出来,不过却没有逃过齐倾的眼睛,好几次金夫人忍不住了的时候,尤其是每一次金熙给她添菜之时,五姨娘都及时制止了金夫人的怒火。 齐倾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以金夫人的性子,能够让她这般压住情绪的人不多,除了柳家的人,整个金家,在金成业死了之后,恐怕就只有这个五姨娘了。 膳后,金夫人似乎实在忍不住了,便要走,不过话才开口,齐倾却道,“母亲稍后片刻,我有件事想跟母亲商量。” “何事?!”金夫人的话染了怒意。 金熙的心弦再次绷紧。 “正好五姨娘也在。”齐倾却仿佛没注意到似得,“也一同听听。”说完,扫了一眼五姨娘,继续对金夫人道:“便是十姑娘的婚事。” 五姨娘的心咯噔一下,不过面上仍是不显,“少夫人有心了,不过这件事……” “母亲也知道,我年纪不大,几个姐姐的婚事我恐怕也处理不来。”齐倾没等五姨娘说完便继续对金夫人道,“本该由母亲来操办的,只是母亲身子也不好,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请了大长老的夫人来操办,这不,下去的时候祖婶子来了一趟,说是寻了好些好人家,正等着我们选。” 金夫人恼怒,“什么叫做我身体不好不能操办?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找别人的?” “母亲。”金熙忙道,“祖婶子不是外人。” 金夫人怒火更盛了,霍然站起,“熙儿,我是你亲娘,你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这个小贱人忤逆亲娘?!你怎么这般不孝!” 金熙的脸顿时一白,看着眼前不再平和的母亲,心里苦笑,他就知道怎么会真的不一样了?“母亲,是孩儿不孝。”没有反驳,直接承认,跪了下来。 齐倾皱眉。 金夫人压了一整个晚上的怒火一下子全部喷了出来了,不过却没发现喷错了对象。 五姨娘恨的不行。 “够了!”齐倾冷声打断了金夫人的怒骂,“如今金家住着好些客人,你这样骂金熙是不是真的想让他落得一个不孝的污名?” 金夫人话停了下来了,可是并不代表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金熙,起来!”齐倾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金熙,厉声道。 金熙抬头,却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 “起来!”齐倾喝道。 “我教我儿子关你什么事!?”金夫人气疯了,扬手便一巴掌打了出去。 “母亲!?”一直没起来的金熙却在这时候起来了,及时拉住了金夫人的手,“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金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拉着自己的儿子,身子有些不稳,眼泪也夺眶而出,“你……你……你怎么可以……” 看着这般的母亲,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先前一切的希望在这一刻都落空了,最后剩下的便是灰暗。 “你……你先回去吧……”他转过身看向齐倾,仍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失望,更怕看到厌恶,“你先回去,好不好……” 听着这般哀求的语气,齐倾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希望她养出来的样子将来成为一个愚孝的男人,金家更是不需要一个被一个女人拴住了手脚的家主,即便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也一样,只是……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孩子,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几位姐姐的婚事交由祖婶子操办,这是我跟族长商议的结果,今年之内,适龄的姑娘都会定下亲事,不管是母亲还是她们的生母,若是不满可以拒绝,不过从今往后,她们的婚事金家将不会再理会!” 五姨娘面色一青,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虽然不是她讨好金夫人的目的,可女儿是她生的,她岂会不想她嫁一个好人家!?而且,嫁了好人家,她这个生母也跟着沾光!可是现在——她抬头看向齐倾,却因为被她的目光给吓的心中一惊,忙又低下了头。 “你凭什么这么做?!”金夫人不在乎那些庶出的女儿婚事如何,可是她受不了她这番态度,先前那些事情就算了,可是这件事,金家姑娘的婚事不经过她这个嫡母而是让外人来操办,这让她这张脸如何挂的住?!她根本就没有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婆婆?! 对! 她是她的婆婆! 婆婆! 因为想起这件事,金夫人的怒火压住了,盯着齐倾一字一字地道:“你是金家的媳妇吗?!” 齐倾皱眉。 “母亲!”金熙喝道,声音有些沙哑,“不要再闹了!” 金夫人咬着牙忍着心里的伤痛,继续盯着齐倾道:“你嫁入金家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尽到过媳妇的责任!你若是还觉得你是金家的媳妇,那以后就得跟所有金家媳妇一样!” “不知母亲所说的一样是什么?”齐倾问道。 金夫人站直了身子,“自然是侍奉婆母!” 齐倾笑了,“母亲确定要我侍奉?” “当然!”金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从明天起你必须晨昏定省,必须侍奉我用膳,就跟所有媳妇一样!”说完,不等齐倾答话,便又继续道,“怎么?不愿意?我告诉你,这件事就算闹到了族长那里也是我占理!这天底下哪一个媳妇不侍奉婆母的?就算你是金家的主母,可金家第一个祖母可是远近闻名的贤妻良母!” 齐倾不知道金夫人这般要求究竟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被谁怂恿,但是不可否认她这次的确是占理了,“好。” “齐倾……”金熙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她,母亲这分明是为难她,可是她却答应了…… 齐倾没看金熙,继续看着金夫人,“若是母亲没有其他的吩咐的话,齐倾先告退了。” “明日来服侍我用早膳!”金夫人咬着牙道,她就不信折腾不死她! 齐倾颔首微笑,“是。” 走出了寿安堂,没过多久,金熙便追了出来了,满目的焦急以及愧疚,“你不用答应的!” “这事你母亲占理。”齐倾道。 金熙道:“可是……”可后面的内容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回去吧。”齐倾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完转身离开。 金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生气了?” 齐倾转身,“没有。” “你生气了!”金熙肯定道,“我知道我很没用,我……”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话染上了厉色,“记住一件事,你是金家的主人,唯一的主人,所以,这些我没用的话以后少说!” “我……” “我没有生气。”齐倾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缓和了语气,“只是有些事情你不合适去做。” 金熙抿着唇。 “你母亲生你养你,你孝顺她这没有错,她生气了你跪在她面前任由她打骂也没错,只是你却忘了你是金家的主子!”齐倾继续道,“我不是让你忤逆不孝,只是,若是这样的情形别人看见了,被传出去了,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金家,看待你这个金家之主?” “我……” “没错,你是还小,可正因为小,才不能让人低看了!”齐倾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或许我是在苛待你,只是你的身份以及承担让你注定要失去一些,我更不希望我教出了一个撑不起金家的金家之主!” 金熙仍是抿紧了双唇,拉着她的手缓缓地松开。 齐倾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心软,“好了,一起回去吧。” 金熙眼底一亮。 “我不是再怪你,只是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罢了。”齐倾继续道,“你听了,记住了,以后学着便是,不必这般模样。” 金熙仍是盯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始终没有说出来。 “走吧。”齐倾伸出了手。 金熙看着她的手,心方才平静了些,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母亲怎么样了?” “还在生气。” “身体……” “没事。”金熙回道,脚步顿了顿,“她……气消了许多了,可能是因为……” “没事。”齐倾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了,你母亲还折腾不了我。” 金熙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 …… 五姨娘是被金夫人直接给轰出了寿安堂的,不过她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明明什么也没做,甚至还出谋划策。 不过因为她竟然连这般简单可以折腾齐倾的法子都没有想出来,所以金夫人很生气,这些日子五姨娘没少让金夫人收敛脾气,先将儿子笼络住,然后再对付齐倾,也让她端着婆婆的气势,但是这晨昏定省的还真的没说出来,当然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没用罢了。 谁曾想齐倾竟然会答应? 还有便是担心若是被齐倾知道是她在背后怂恿金夫人这般磋磨她,必定会怀恨在心,不过她更加没想到金夫人自己竟然想到了这一点了。 现在好了,便是她没做,齐倾恐怕也认准了是她怂恿的! 五姨娘这是鱼没偷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姨娘院本就不大,五姨娘这些日子讨好夫人的作态其他人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七位姨娘除大姨娘之外,都有过讨好金夫人的心思,也曾经试过,不过金夫人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可却并不意味着她容易被讨好,没生儿子的时候她恨死了这些能生孩子的女人,更怕她们哪一天真的生出了儿子,等生了儿子了,更是看了这些女人就眼疼,就算她们只生了女儿,可女儿将来出嫁也是要花她儿子的家产的,等丈夫没了,被娘家人哄的头晕脑胀的金夫人更是不可能被其他人讨好了。 所以,五姨娘的成功也不免让有些人心里不是滋味,如今便更是落井下石了,随后,又得知了金家几位适龄姑娘的婚事安排,便认定了是五姨娘得罪了齐倾,更是怒了,有适龄女儿的几乎恨不得撕了五姨娘。 当然,最担心的还是金十娘。 …… 不管是金夫人还是姨娘院的闹腾,都没有影响到金家族学一事的进展,第三关考核的结果在参与人交了试题之后三日之后出炉了。 韩磊雀屏中选。 韩磊其人在夫子界是比较有名气的,但是在整个文人界那是卑微的如同尘埃,如今金家弃了其他名声不错的,选了这样一个没名气的残废,这次不管是真的冲着银子而来,还是有其他心思的,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下子,金家的名声更是臭到了街了。 只是即便如此,金家的族学还是一如既往地筹备着,丝毫没有拖慢了进度。 至于金夫人磋磨儿媳妇的计划,在第一个早上便严重挫败了,倒不是齐倾不恭敬,而是恭敬的让人找不出一丝的错处,恭敬的让金夫人吃进了早膳都忍不住想吐出来! 而一向享受惯了的金夫人放弃了让齐倾伺候膳食的计划,不过却保留了晨昏定省,却不见人,直接让齐倾在外面站上一个时辰,便将人撵走。 金家夫人磋磨儿媳妇金家少夫人的事情与金家的臭名声一样向四方传播。 八月中秋过后,金家的族学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而最重要的事情仍是夫子的问题,是有韩磊在,不过齐倾不打算让韩磊去族学,便是去也不打算让他经常去,这是她给金熙选定的夫子。 “请韩夫子推荐?”金熙看着眼前的齐倾,问道。 齐倾颔首,“嗯。” 金熙想了想,“这倒是不错的主意,韩夫子推荐的人必定不错,至少将来不会出现矛盾。”韩磊以后虽然不会经常去族学,但是大方向却还是需要他把握的,“我去跟韩夫子说这事吧,他应该会同意。” “嗯。”齐倾颔首,随后看了他会儿,“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金熙笑道,“嗯,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且在自己家里总是比书院好的。” “那就好。”齐倾点头。 金熙沉吟会儿,敛了笑意,“只是韩夫子始终不肯答应收我为弟子。” “这事不急。”齐倾笑道,“我们选人家,人家自然也挑我们,只要你好好努力,他自然会答应的。” 金熙神色有些不自然,为自己当初的忧虑而无地自容,当初他凭什么认为他愿意拜师,人家就会接受?“嗯,我会努力的!” “入秋了,也要保重身子。”齐倾道,“这些日子我有些忙,你让伺候你的人仔细一些。” 金熙点头,看着她的脸,“你……你真的没事吗?母亲那边……” “能有什么事情?”齐倾失笑,“不就是站会儿罢了,没事的。” “要不我去跟母亲说……” “你去跟她说只会让事情更糟糕。”齐倾摇头,“而且我说了,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话,“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金熙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是这般让母亲磋磨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嗯。” 话题中断了。 这种无话可说的状况让金熙有些不安,“你也要注意身子,我知道今年商行的生意不好,只是也不能累坏了身子,你之前还受过那么重的伤,若是不好好休息,将来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嗯。” “还有……”金熙看着她,犹豫了会儿,“不如我搬回倾园吧。” 齐倾一愣。 “这样我就可以照顾你。”金熙继续道,语气有些着急,“你也可以盯着我!” 齐倾笑了笑,“不行。” “齐倾……” “我不需要人照顾。”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而且我打算让韩夫子搬入清院。” 金熙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极为的难受,“韩夫子是客人,不好入住清院的,若是你觉得他住在客院不好,我们可以单独给他收拾一个院子……” “金熙,尊重是双方的。”齐倾道,“金家拿出了自己的态度,韩磊也不好藏私。”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那以后我们一起用午膳!” 自从他开始跟着韩夫子学习之后,见她的时间少了许多,有时候两三天甚至都没见到她一面,原本早上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可以见到她的,可是母亲不想让他们见面,便硬生生的将她去请安的时辰提早了一个时辰,也便是说天还没亮她就要去寿安堂,晚膳亦然。 他只能错开时间。 “齐倾,我不想一天都见不到你一面!” 齐倾愣怔。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金熙继续道,“就算不住一起,可至少每天都要见面!”说完,脑海中又浮现了不久前外出听到的那些肮脏的话! 他还这般小,而她正值妙龄……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以后我们一起用午膳!”说完,便不等齐倾回应,起身便走:“我去找韩夫子说说!” 齐倾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愣怔了会儿,不禁失笑,“还真是孩子气。” 076 成长 “让我引荐?”韩磊听了金熙的话,微微挑眉。 金熙点头,认真道:“不瞒韩夫子,因为先前的事情,金家怕是难以找到好的夫子,而且金家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人脉,要找到合适的就更加的困难了,所以还请韩夫子务必帮这个忙!” “这是金少夫人的意思?”韩磊问道。 金熙点头,“是。” “既然如此,为何金少夫人不亲自来?”韩磊继续问道,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他到底是真的不满意齐倾没诚意还只是单纯的询问。 金熙微微一怔,随后正色道:“夫子,齐倾虽是金家的主母,只是毕竟是女子。” “所以要避嫌?”韩磊笑了。 金熙没想到韩磊会说这些话,眉头皱了皱眉,“夫子觉得金熙亲自来请不够显示金家的诚意吗?” “金少爷的身份的确够。”韩磊也不怒,笑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由金少夫人来说的好。” “夫子……” 韩磊没有给金熙说下去的机会,“若是金家真的有诚意,那就请金少夫人来走一趟吧。” 金熙还想说什么,只是看了韩磊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从客院出来,金熙并未立即去找齐倾,直到了入了夜,方才去了倾园。 齐倾见了他这样子,问道:“怎么?韩磊不愿意?” 金熙心里一哽,“没有不愿意,只是……他想要你亲自去求他!”那个求字,语气有些加重。 齐倾笑了,“心里不痛快?” “不……”金熙很想否认,只是话没有说完便停下了,道:“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成……” “不是你办不成。”齐倾看着他,“只不过是韩磊另有用意罢了。” 金熙一愣。 “即使你不因这件事去找他,他也会想法子让我去见他的。”齐倾笑道,随后抬手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面前,“喝口水吧。” 金熙愣了愣方才坐了下来,听了他的话喝了水,让自己的心静下来,“韩磊……他想做什么?”说完,不等齐倾回答便道:“讨价还价?” “虽然这般说有些难听,也有些折辱了他,不过也差不多。”齐倾道,“既然是交易,那自然是要谈妥条件。” 金熙听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肯定,心里异常的不舒服,虽然跟韩磊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自从齐倾让他拜韩磊之后,他便真的将他当成师父一般敬重,可是如今,却是要讨价还价…… “金熙。”齐倾缓缓道,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人与人之间总是会有些利益交往的,可不能因为看中利益便否认对方的人品,而且从一开始,我们便清楚韩磊来的目的,再者,我们不也一样希望从他的身上得到利益吗?” 金熙苦笑,“可你让我拜他为师!” “你不还不是他的弟子吗?”齐倾问道,“而且,他若是他真的是那等利益至上的人,之前你提出拜师的时候他便会即可答应,而不是先跟我们谈条件。” 金熙一怔。 “有了师徒名分在,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们都不可能拒绝。”齐倾继续道,“所以,他还算是君子。” 金熙看着她,“齐倾,我……”他的心有些乱。 “不急。”齐倾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情看不明白并不是错。” 金熙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他还小……之前每一次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他都可以反驳说他不小了,可是现在……“我会长大的!” “自然。”齐倾颔首笑道。 金熙吸了口气,“那你要见他吗?” “自然。”齐倾点头,“不过不急。” 金熙这次却明白她的用意,“的确不急!”既然是讨价还价,那着急的人便是会吃亏的哪一个! …… 谁也没有挑这个头,自从提了那事之后,金熙一如既往地跟着韩磊学习,而韩磊也是尽责尽责,仿佛忘了见齐倾一事。 不过他们不着急,金成安却是着急,如今族学的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就剩下夫子的问题,“你是打算让韩夫子去族学?熙儿虽然有些底子,但是若是让韩夫子也负责族学的事情,花在熙儿身上的精力必定会减少,这对熙儿的学业没有好处!” 齐倾道:“大伯父放心,韩磊是我请来专门教导金熙的。” “那族学那边呢?”金成安问道,“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若是夫子还不到位,便不可能赶在吉日开学!虽然目前对族学不能要求太高,但是若是随便找一个夫子,这对族学也没有好处!” “这事我心中有数。”齐倾没直接回答,“大伯父放心便可。” 金成安见她如此说也便不再多说了,“你心中有数就好,族中的工作我会做,你不必担心。” “多谢大伯父。”齐倾笑道。 金成安看了看她,“听说最近柳氏让你晨昏定省。” “身为媳妇,这是应当的。”齐倾淡笑道。 金成安见她如此回答,也便不再多问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柳氏虽然容易受人挑拨,但是心底不坏,而且,她毕竟是金熙的母亲!” “大伯父放心。”齐倾明白他的意思。 金成安颔首,“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大伯父。”齐倾却叫住了他,“有件事我想跟大伯父商量一下。” “何事?”金成安坐定。 齐倾正色道:“今年的族中分红,我想减少两成。” “以什么为标准?”金成安问道。 齐倾道:“惯例。” 金成安皱眉,“情况有这么糟糕吗?” “还没有。”齐倾回答。 金成安盯着她,“既然如此,为何要减少?你该知道你惹的众怒已经不少了,既然没有必要,便不该再去触怒族人。” “这两年金家太过张扬了,也是时候沉淀沉淀了。”齐倾缓缓道。 金成安皱眉,“你是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两人都很清楚指的是什么。 “太过惹眼了难免会让人看得眼疼。”齐倾缓缓道,“沉淀一下也是好的。” 金成安沉吟半晌,“多久?” “三年。”齐倾道。 金成安拧眉沉思了许久,方才给出了答案,“好,族中我来安抚,不过我希望三年之后金家能够更进一步!” “好。”齐倾爽快地应道。 金成安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不过最后,归于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齐倾起身相送,“大伯父,谢谢。” “我不是在帮你。”金成安道。 齐倾笑道:“我知道,大伯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金家。” 金成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转身离开,而方才回到了府中,便见金晨神色匆匆地寻自己,看着越发失去冷静的儿子,金成安眉头皱了起来,“何事这般慌张?” “父亲,我听说齐氏想减今年的分红!” 金成安眉头皱的更重,“谁告诉你的?” “父亲的意思是这事是真的?!”金晨反问,随即怒道,“齐氏她怎么可以……” “谁告诉你的?”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染了怒意。 金晨只得回答,“我是无意中听账房的人提……” “账房的人?”金成安还是没让他说完,声音添了冷意,“账房的人如何知晓这样的事情?” 金晨面色一僵。 金成安没有开口继续问,不过眸光却如刀一般厉。 金晨心里一怵,只得说了实话,“是金忠大管事私下跟我说的,他说齐氏已经交代了下去今年的族中分红准备资金比惯例少两成!” “所以你就急的更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金成安入了坐,声音明显带着讥讽。 金晨面色微微一青,“父亲,难道这件事不该着急吗?” “即使是,又如何?”金成安反问。 金晨忙道:“齐氏有什么权力这样做?!族中的分红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怎么容她齐氏说减就减?难道金家真的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便是如此,金家短了谁的也不能短族人的!其他的便不说,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好不容易安宁的族中又会闹的人仰马翻,到时候不但让人看了笑话,更会让族中人心涣散……” “那你想要如何?”金成安打断了他的长篇大怒,问道。 金晨咬着牙:“若是齐倾没有这个本事,那便没有资格再掌权!” “若是让你暂代家主之位,你能处理好这件事?”金成安继续问道。 金晨道:“至少不会去动族人的分红!”他就不信金家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却很清楚之前齐倾拿去救金熙的那笔银子根本就没有损失多少!而那笔银子却是真正实实地筹备出来的,既然能够筹出去救金熙的银子,为什么要减族中的分红?还有她齐氏为了招一个夫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却要来短族人的那一份,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金成安笑了笑,“只想着共富贵而不能共患难的,没有资格当金氏的子孙!” “父亲……” “这件事不是你可以管的!”金成安扬手道,“你若是真的闲着,那便呆在家里好好念几本书,我不寄希望你还能考什么功名,但至少也该为即将入族学的晚辈做个榜样!还有,大哥儿以后养在我的院子里!” 金晨眼眸大睁,“父亲你……”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便下去!”金成安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沉声下令。 金晨却不打算就这样离开,“父亲,难道齐氏连你也一同蛊惑了?!”先前他是一心想要赶齐氏下台的,现在去却如此维护她,他想不明白?!“难道父亲也跟二叔一样被这齐氏给……”话没有说完便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 “之前我问过你若是让你跟齐氏相争,你有几分胜算。”金成安冷声道,“你不但没有胜算,甚至连这个问题也不值得!” “父亲——” “身为男人,赢不了一个女人便起歪心思!”金成安冷笑道:“我金成安没有这样的儿子!” 金晨的脸又是青又是白。 “出去!”金成安没有理会他,直接下了令。 金晨咬着牙,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地离开。 这对父子的这番争执,齐倾也快便得知了消息,倒不是她在族长府中埋了什么钉子,而是下人的嘴巴不牢靠。 当然,因为这些嘴巴不牢靠的小人,大家不但知道了金晨父子两人的这场争执,更是知道齐倾欲减分红一事。 为此,正兴致勃勃等待着族学开学的金氏族人们将心思转了过来,心情也转为了愤怒,六大族长第一时间杀上了族长府,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却神色平静地离开,之后,便压住了各自管理下的金氏族人,汹涌的民愤便这般被压下了,原本等着看金家又一次上演族中内斗大戏的外人诧异不已,原本以为是消息出错,可等到了分红这一日,却发现是真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闹。 便是有人仍是口出不满愤怒之言,但是,却没有人闹,更没有人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而齐倾也迎来了韩磊的让步。 “要见吗?”金熙看着齐倾问道,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齐倾笑了笑,“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金熙脸色有些不自然,整了整才正色道:“赢了,不值得高兴吗?” “你去回复他,明日我亲自拜访。”齐倾没在意他这些小心思,回道,“别让他看出来你在窃喜。” 金熙笑了笑,“放心,我还不至于这般没用!” …… 韩磊得到了回应,挑了挑眉,“那韩某就恭候金少夫人。” “韩夫子客气了。”金熙恭敬回道。 …… 次日,齐倾果真亲自拜访。 韩磊看着眼前的少女,心想便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以及事迹,也绝对不会真的将她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因为这样一双眼睛绝对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该有的! 听说她是被金家上任家主养大的,可是如今亲眼见了人,却并不觉得商贾出身的金成业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子! “金少夫人。” 齐倾微微一福,“韩夫子。” “请坐。”韩磊挥手道,反客为主。 齐倾也不以为意,颔首入座。 金熙站在一旁,便是两人态度都是平和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气氛紧张,心也随之紧张起来,手悄然握着,站在了齐倾身旁。 韩磊扫了一眼金熙,却是对齐倾道:“久闻金少夫人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韩夫子严重了。”齐倾笑道,“齐倾不过是一小小女子,哪里担的起大名二字。” “金少夫人担的起。”韩磊笑道,“这几年金少夫人所做的事情便是男子恐怕也没几个能够做到的。” “韩夫子过誉了。”齐倾淡笑道。 韩磊继续道:“听说金夫人想让我举荐夫子?” “正是。”齐倾颔首,“金家没有这方面的人脉,所以希望韩夫子能够出手帮忙。” “既然金少夫人如此求贤若渴,为何之前要如此开罪文坛?”韩磊笑道。 齐倾笑道:“金家并未有辱文坛之意,不过之前的事情如今看来的确多有冒犯,为此,齐倾心里格外感谢韩夫子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我既说是冲着重金而来,自然便准备了受辱。” “韩夫子言重了。”齐倾笑道,“金家是商贾出身,其他的或许上不得台面,不过却比所有人都懂得付出便该得到回报的道理,这也是为何金家出重金的原因。” “金少夫人的意思是韩某的价值就只有这重金?”韩磊问道。 齐倾摇头,“自然不是。” “那不知在金少夫人的心里,韩某的价值是多少?”韩磊继续问道。 齐倾笑道:“如同金家在韩夫子心里的价值一般!” 韩磊看着她,沉吟会儿笑了出声,“金少夫人果真名不虚传!” “韩夫子也并未让人失望。”齐倾接话。 韩磊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无需再绕圈子,金家需要什么,韩某大约明白,不过韩某要什么,不知道金少夫人是否知晓?” “齐倾承诺将来必定倾力协助!”齐倾正色回道。 “齐倾?”韩磊挑了挑眉,“不是金家?” “有区别吗?”齐倾笑道。 韩磊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眼底多了一份欣赏,“自然是有区别,不过比起金家的承诺,金少夫人的价值似乎更高。” “那韩夫子的答复?” “韩某已经修书两封送往两位至交手中。”韩磊道,“相信不需多久他们便会赶来。”说完,便又道,“不过将金家子弟的未来交到韩某的手中,金少夫人便放心?” “我一向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齐倾笑道。 韩磊笑道:“好,难得金少夫人如此信任,韩某自然不会辜负!” “多谢韩夫子。”齐倾笑道。 虽说是讨价还价,但是在有人愿意让步,而对方又给足好处的前提之前,事情谈的很顺利,待齐倾与金熙离开之后,韩磊身边的长随也不禁诧异。 “先生,这金少夫人就不怕您真的毁了金家?” 金家的少爷让主子教,金家的族学让主子插手,连夫子也是主子来找,这金少夫人就不怕主子做手脚毁了他们金家? 族学,子弟,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家族未来的! 韩磊笑了笑,“她既敢用人不疑,也便有本事将疑人除去!” 长随哑然。 “不过如此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的城府,又是女子,将来……”韩磊的话转为了叹息,不过却并没有将话说完。 她的将来会如何? 他不知道,但是,一个女子如此张扬,又岂是世俗所容?不说世俗,便是金熙…… “希望不会吧。” …… 有了韩磊的帮忙,金家族学最后一项准备工作也完成了,十月,两位夫子到位,金家同样以贵客待之。 十一月,金家迎来了喜事,金家适龄的几位庶出的姑娘在同一个月陆陆续续地出嫁,场面虽然不算是大,但是却是给足了夫家面子。 十一月末的族中分红,果真如先前传闻的减少,只是,那些仍是不死心等着看好戏的人还是失望了,分红一事顺利结束。 随着除夕午夜的鞭炮声响起,金家平安走过了脱贱籍入良籍的第一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金氏族人齐聚祠堂,向祖先奉告族学开设。 金氏私塾正式成立! …… 齐倾没有出席这次的盛典,只是站在汇通楼上远眺着祠堂那边的盛景,寒风中,嘴角始终萦绕着暖暖的笑意。 金成安,走到了这一步,我也算没辜负你的嘱托吧? …… 两年之后。 大齐各级的科举考试一般都设在了春暖花开的三月,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一众学子最为紧张的时候。 今年的金熙亦然,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第一阶段的童生试,这是大齐科举的入门考试,考过了这一场,才可以继续走下去! 即便他心里有把握,可仍是压不住心里的紧张。 “不过是第一场罢了,若是连这场都不能平静面对,下面的便不用考下去了。”韩磊说道,话虽然不重,责备的意味却是很清晰。 已经十二岁的金熙已经脱去了孩子的稚气,转为了少年的稚嫩,起身鞠身道:“多谢夫子教导。” 韩磊仍是没有收金熙为徒,两年多的相处下来,却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你还小,即使这一次不过也不用放在心上。”韩磊继续道,“切不可因为一次的失败便失去了斗志!” “金熙受教。”金熙应道。 韩磊颔首,“去将……”话还没说完,便被外面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 “少爷!少爷——” 便是金熙知道自己该冷静,可听了这声音仍是紧张起来。 不过这次韩磊却并未训斥。 很快,前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冲了进来,满脸的喜色,气喘吁吁地道:“少爷……中了!中了!” “真的?!”金熙喜形于色。 “是!中了!而且是十二名!少爷,是十二名!” 金熙再也抑制不住喜悦,“夫子,中了!中了!” 韩磊笑道:“十二名,不错。” “谢夫子!”金熙恭恭敬敬地给韩磊鞠了一个躬,随后便道:“夫子,我先去告诉齐倾,之后再来听夫子训教!”说完,便不等韩磊反应就转身走了! 他想告诉她,他考中了!考中了!没有让她失望!他没有让她失望! 韩磊看着匆匆跑了出去,仿佛失了理智一般的少年,嘴角泛着笑意,金熙考中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这十二名,的确是出乎预料,如此看来,他的目标还可以再高一些。 …… 金熙兴匆匆地赶到了汇通楼,只是却得知齐倾不在,而是回了倾园,随后便又赶去了倾园,“齐倾!齐倾——” 急匆匆地跑去了书房,不过却也没找到人。 这才愣了。 “少爷,您找少夫人?” “嗯!”金熙问道,不在汇通楼又不在倾园的书房,“她去哪里了?不是在倾园吗?” “少夫人在寝室。”下人回道。 金熙一愣,“这白天的怎么回寝室了?” “少夫人不太舒服。” 金熙面色一惊,“怎么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说完,不等到答案便又急匆匆地往寝室跑了,这次不是高兴,而是担忧! 记忆之中她从来不病,除了那次受伤之外…… 难道出事了? 可昨天还好好的! 一进了寝室,便见婆子送大夫出来,“少夫人怎么了?什么病?” 大夫一怔,随后摸了一把胡须,高深莫测地道:“没有大碍,这几日卧床休息便好。”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也没问继续追问大夫到底什么病,快步走进了寝室,可一见到齐倾,心又悬了起来了。 除了那次受伤,他从未见过她这般难看的脸色。 齐倾侧身卧在了床上,脸惨白惨白的,甚至还有些发青,眉头始终皱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这怎么了?不是没有大碍吗?来人,大夫!去把大夫请回来!?” 什么没有大碍,鬼才是没有大碍! 因为过于的心惊,甚至忘了不该如此吵闹。 原本合着眼睛的齐倾睁开了眼睛,一向锐利的眼眸此刻也是敛去了锋芒,满是倦怠之色,“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金熙上前,手有些发颤,“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齐倾……” 齐倾挤出了一抹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的脸色……” “真的没事。”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休息几天就好了。” 金熙不信,“怎么会没事!你的脸色都青了!那个庸医没看见吗?来人,去再请一个大夫来!” “金熙……”齐倾声音亦是虚弱,“别胡闹。” “我哪里胡闹,你……” “少爷!”这时候一个婆子上前,脸色有些不自然,“少夫人真的没事,过几日就会好的,少爷放心。” “你眼睛瞎了,没看见少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吗?”金熙怒道。 “金熙……” “你别说话!”金熙打断了齐倾的话,“不舒服就不要说话,我给你请别的大夫来!你不会有事的!” 齐倾看着他发抖的手,不禁失笑:“你找哪个大夫都没用。” “齐倾……” “我没有病。”齐倾继续道,“休息几天就好。” “怎么会……” “金熙,我需要休息。”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吵。” 金熙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的脸色,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好,那你休息!你好好休息!”他不问她,可是可以问其他人! 什么没病? 都成这样子了怎么会没病?! 很快,齐倾便入睡了。 金熙见了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的不安心,没有在齐倾床边闹,而是留了一个人在旁边照顾,便将其他人给叫了出去,看着众人,还有那被叫回来的大夫,随后厉色询问,“少夫人到底是什么病?!” “少爷,少夫人这不是病。”大夫肯定道。 金熙愠怒,“这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还不是病?你怎么当大夫的?!” “少爷……” “少爷,大夫说的没错,少夫人……少夫人真的没病……”身边的一个婆子道,“少夫人是来了葵水……” 后面的两个字说的很轻。 金熙一怔,“什么葵水?” 婆子一愣,老脸红了起来,“少爷,就是女孩子长大了……” “什么女孩子长大了?!”金熙恼怒。 一旁的大夫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将眼前的愣头青拉倒角落处做了科普一番,金熙听完,脸更红了,不过不是被气的,至于是什么,不说也明白。 “真……真的不会有事吗?”许久,金熙才咬着牙轻声问了出口。 大夫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金熙这才安心,随后便又发现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个个嘴边都泛着笑,脸色更是不好看了,真的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都下去,不许吵了少夫人休息!” “是!” 金熙转身便又进了屋,让那守在旁边的婆子也退下,才走到了床边,看着仍是面色苍白的齐倾,脸上的滚烫褪去了,眉头皱起,又想起了大夫说的那句,女子来了葵水,便可以怀孕生子,“齐倾……”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却是一片冰凉的,心,忽然抽疼了一下,“会好的……” 孩子…… 她为生孩子…… 想到这里,嘴角翘起,可看着她如今的状况,又转为了忧虑。 他只知道女子生孩子的时候很痛苦,却不知道连来这个葵水也是……“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 “真的?!是真的?!熙儿真的中了?!真的考中了?!”金夫人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好消息,顿时欣喜若狂,“我就知道熙儿一定能够考过的!我就知道!就知道!” 这时候的金夫人已经忘了她之前对儿子念书一事是多么的不以为然,更是从未想过儿子真的能够走科举之路! “熙儿呢?他在哪里?在哪里?!” “这……”丫鬟却支支吾吾的。 金夫人着急道:“你这丫头快些说啊!”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熙儿到底在哪里了?是不是在前院?我这就去找他!” “夫人……”丫鬟拦住了主子,“少爷……少爷在倾园……” 金夫人笑容僵住了。 “少夫人……少夫人身子不舒服……少爷在倾园照顾……” 金夫人僵了会儿,随后勃然大怒,“他去了倾园?!竟然去了倾园!?又是齐氏那个贱人!又是她!熙儿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的大好消息,他不是第一时间来告诉她这个母亲,而是先去找了齐氏那个贱人! 她就那么好?!好到让他忘了她这个母亲!? “齐氏——” 金夫人气的浑身颤抖,直接杀去了倾园了。 …… 倾园的下人不多,不过却个个忠心能干,在金夫人还未到的时候便已经将事情告知了守在床边的金熙了。 所以金夫人才进了倾园,便被儿子给拦住了。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熙儿!”金夫人盯着儿子,即使生气又是难过,“你让开,我要找齐氏那个贱人算账!” 金熙一怔,“母亲,齐倾怎么了?” “你又护着她?!”金夫人怒意更胜,“熙儿,我才是你母亲,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对我?!齐氏这个贱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金熙对这些话已经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心里仍是不舒服,“母亲,齐倾身子不舒服,便是她有什么惹你生气了,也等她身子好了才说。” “我让你让开!” “母亲!”金熙不能让,平时他或许可以让,可是现在不行!她身子不舒服,而且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受罪的!若是在这时候他都不能保护她,那他还算什么夫君!“她身子不舒服!” “你——”金夫人气的摇摇欲坠,眼眸也泛起了泪光,这些年来她一直想法子阻止齐倾跟儿子接触,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阻止齐倾蛊惑她儿子,“熙儿,你是昏了头了!昏了头了!” 不然怎么会被那个小贱人迷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考中?怎么可能?!” 金熙的脸瞬间变白了,在念书科举上面,母亲从来没有给过他支持,甚至还曾经劝过他不要去浪费时间,说这定是齐倾的诡计,让他好好跟金忠学做生意,早些接管家业,他没有怪过她,正如荣叔所说的,母亲的经历让她不可能想的太多太远,可是现在…… 他不求她为他的成功欣喜,可也不敢相信从她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考中的欣喜因为齐倾的身子而平息,如今,更是如在寒冬腊月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冷到了脚,冷到了骨子里。 便是他理解母亲的不足,可是却无法对她的口不择言而无动于衷。 “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先回寿安堂吧。” “你——”金夫人几乎站不稳。 金熙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返回。 “熙儿!” “送夫人回去!”金熙没有回头,沉声喝道。 金夫人双腿一颤,摔在了丫鬟的身上,不敢置信地盯着儿子,泪流满面,“熙儿……熙儿……”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这样不孝! 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被吓着了,金夫人没有闹下去,被下人给扶了回去,随后便伤心欲绝地痛苦了一场,将寿安堂闹了一个人仰马翻。 …… 而这些,齐倾一概不知,再一次醒来,见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金熙,不禁愣了一下,抬手想要撑起身子,可是却因腹中的一阵绞痛不得不停下来。 不过金熙还是被惊醒了,忙问道:“你醒了?” 齐倾看着他,忍着难受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还很痛?”金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夫开了药,说若是疼的难受就吃,药一直温着,我让人端来!”说着,便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金熙……”没将人叫住。 金熙很快便回来了,手里还亲自端着一碗药,“你别动,我来喂你!” “不用……” “别动!”金熙打断了她的话,“大夫说卧床会舒服一点!你别动!” 齐倾无奈。 金熙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药,待药喂完了之后,又忽然伸出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 齐倾身子一僵,“金熙……” “我问过了……”金熙的脸有些红,“说揉揉肚子会舒服一些……我帮你……” 齐倾脸色有些不自然,便是对方只是个孩子,可做这些仍是不对劲,“不用了,我没事。” 金熙没有继续,看着她,“对不起……” 齐倾失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大夫说……说来了这个……就能生孩子……”金熙支支吾吾地说着,脸色更是红。 齐倾一怔。 “齐倾!”金熙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认真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发誓!” 齐倾看着眼前的孩子,不,如今已经可以称作少年了,两年多的时间他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褪了不少,只是……“我没事,便是不生孩子也会来的,而且,不是来了就能生孩子。” 金熙却是误会了这话,脸更是酡红,“我知道!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一定会尽快长大的!” 齐倾僵住了。 “很难受是不是?”金熙见状忙道,“我帮你揉揉!”这次是真的动手了,动作或许不正确,但是却是很轻柔。 齐倾想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专注的神色,却是说不出来,许是药效的关系,也许是真的是金熙的功劳,不适在渐渐减轻,随后,便又坠入了睡眠中。 金熙一直守在了身边,一直守着…… …… 第二天,齐倾身子的不适减轻了,脸色也好转了许多,这让一直忧心不已的金熙终于松了口气了,也最终相信了大夫的话,不过还是说:“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齐倾摇头,“不用了。” “那你继续好好休息。”金熙也没有勉强。 齐倾这才想起了放榜一事,“放榜一事……” “哦。”金熙回道,昨日的激动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淡淡地笑道:“我考中了,十二名。” 齐倾眼中一亮,“十二名?” 考中她不意外,只是这名次却是有些意外。 “嗯。”金熙点头,看着她的反应,再一次找回了欣喜,“十二名,我考中了!”没让她失望。 齐倾笑道:“考的不错。” “我以后会考的更好!”金熙正色道。 齐倾笑道:“好。”随后又问道,“其他人呢?” 金熙一愣,随后道:“昨天我得到了结果便来找你,不过你……我还没问其他人的情况……” “去问问吧。”齐倾淡淡笑道,心里却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都是自家兄弟,该关心的。”金家今年参加童生试的不止金熙一人,还有另外三人。 金熙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嗯。” 金熙又叮嘱了一番下人,这才离开。 “少夫人,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齐倾看了一眼说话的丫头,笑了笑,“还是个孩子。” 这话让丫头的笑容僵了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夫人今年已经十八了,这是女子最美好的年龄,可是少爷才十二……等少爷十八,少夫人便……“少夫人,少爷心里有少夫人的!” 齐倾但笑不语。 …… 金家参加童生试的除了金熙之外,其他人都“阵亡”了,不过能够有一个人考上,这对金氏一族来说还是一件大喜事! 金成安便是表现的很震惊,可是从他决定开祠堂奉告祖先的决定来看还是可以看出他是十分的激动的! “大伯父,开祠堂一事能不能延迟?” 金成安皱眉,“为何?” “我想让齐倾也参加!”金熙正色道,“我能有今日,全都是因为她!”他无法理解母亲为何这般坚定地认为是齐倾蛊惑了他,可母亲这般认为,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这般认为? “为什么想这样做?”金成安问道。 金熙道:“我希望她得到她该得到的回报!大伯父,我不想让她这般委屈!”她该得到金家所有人的敬重的! “金氏的族规……” “大伯父,以齐倾的功劳,还不能越过族规吗?”金熙打断了他的话。 金成安看了他半晌,“你很喜欢她?” 金熙一怔。 “若是你真的心里有她,而且想跟她过一辈子。”金成安也没等他的答案,正色道,“那便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金熙不懂,也是不悦,“难道连大伯父也认为齐倾……” 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否认她的功劳,只是齐倾便是金家的主母可也是金家妇,只要她是金家妇,便不该违背族规,更不该成为金家妇人之中的异类,当然,她已经是异类,只是这不是永远的,等你及冠,她只是金家的夫人,你的妻子。” “可是……” “你若是真的想让她得到更多的荣耀跟敬重,那便继续努力,只有你的荣耀方才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荣耀。”金成安继续道,“熙儿,你是金家的家主!” 金熙握紧了拳头,“她为金家付出了这般多,难道还不够让金家厚待她吗?!” “过犹不及。”金成安道。 金熙苦笑,又似乎是在自嘲,只是却并未继续争辩下去,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争辩成功,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如今的他还太弱小! “大伯父,终有一日我会让她不再这般委屈!” 金熙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金成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齐倾……”将来你会金家的福,还是祸? …… 金氏一族的庆贺并未缓解金夫人心中的痛楚以及恨怒,不管得到多少的奉承,多少的恭贺,也无法让她缓过来,甚至别人越是恭喜她,她便越是恨齐倾。 不过或许是出于对齐倾的畏惧,或许还有其他,她没去倾园闹,只是一日好几趟地让人去齐倾过来请安,就算知道了她不舒服,也仍是如此。 齐倾自然没应。 能不能生孩子她不在乎,只是自己的身子若是不爱惜,却不是她的风格。 齐倾不予以理会。 虽然齐倾没应,可是金夫人的这般举动还是让金熙无颜见她,只是他也不能去找金夫人,因为依照以往的惯例,他越是维护齐倾,金夫人便越是发狠地恨齐倾,他想想一个办法让金夫人不再为难齐倾。 只是办法还没想出来,金夫人便先大闹了起来。 “她十八岁了!十八岁了!这才来第一次的葵水!这算什么女人?她还是女人吗?!”金夫人开始是不知道齐倾为什么不舒服的,甚至怀疑她不过是在假装,所以也没有派人去打听,可当她得知了齐倾不舒服的原因,顿时勃然大怒。 女子来葵水原本便是极为私密的事情,倾园的人自然不会四处乱说,而金夫人能够得知自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这人,便是消停了许久的五姨娘,自从那年之后,五姨娘没有再做出任何逾越之事,但是并不代表她便就这般认命了。 就算她的女儿嫁的也不错,可是却并未给她带来多少的好处!这也正是她越发恨齐倾的原因,只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岂会放过? 女子一般及笄前后就会来葵水,这十八来的,可是闻所未闻,至少她是这样! 定了倾园这般多年,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机会,怎么会放过? “夫人,说不定是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这葵水虽然来了,可谁知道她将来能不能生出孩子!” 金夫人气的已经忘了她恨不得齐倾生不出孩子,“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她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样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当熙儿的妻子!熙儿!熙儿——”说着,便去寻了儿子了! 此时的金熙在何处? 在金成安的家中跟族中的同龄人交流,虽说是同龄人,但是站在一起,优劣便很清楚了,这时候的金熙便宛如众星拱月一般。 便是这般的场合,金夫人闯了进来了,也没有顾忌其他人在场,张口便是让儿子休妻。 金熙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一字一字地道:“母亲,别闹了!” “熙儿,你听母亲说,那个贱人十八岁才来葵水,她根本就不能生孩子,她就是一个不能下蛋的母亲,熙儿你一定要休了她!一定要!” “母亲!”金熙厉声喝道,“你疯了吗?!” 她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怎么可以! “疯什么疯!熙儿,你一定要相信我!齐氏根本就不是……” “够了!”金成安沉声喝道。 金夫人对金成安这个大伯跟族长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只是也只是怯了怯,很快便又道:“大伯,你在这里正好,你一定要为熙儿做主!齐氏她根本就不是女人,熙儿怎么可以娶她当妻子?!你一定要为熙儿做主!” 金成安的脸色也很难看,“你给我回去!” “大伯——” “来人,送她回去!”金成安厉喝道。 金夫人没来的急反应过来便被人半拉半送地“送”走了,可她掀起的波澜却还在蔓延,在场的人年纪虽然不大,或许有人也不知道葵水是什么,可是他们有耳朵,也有嘴巴,所以很快,金家少夫人不能生的传言便开始流传了,而且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她是石女。 因为分红减少一事,这两年齐倾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早就荡然无存,只不过因为上面压着,还有对齐倾的一丝畏惧在,没人敢闹罢了,如今抓了一个把柄,还不使劲闹腾,还有便是金熙步步高升引起的妒忌。 便是同宗的兄弟,也是会有妒忌! 金熙不但手握一大笔家业,还有一个爵位,现在更是迈出了科举的第一步,这样的人岂会不招人妒忌? 这谣言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猛烈。 “少夫人,可需要做些什么吗?”金荣是比谁都担心,这两年因为齐倾年纪渐长了,未免让人说闲话,他便不再日日跟在身边。 齐倾却是笑了笑,“不必了。” “可是……” “嘴长在别人的嘴上,堵也堵不住。”齐倾淡淡道,“况且,这未必不是好事。” 金荣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少夫人,大夫只是说很难,并不一定……” “好了。”齐倾却打断了他的话,“说说这次去京城的情况吧。” 金荣心里叹息一声,跟着她的话题讲起了京城一行,这次他去京城是为了前些年金家援建京城房舍一事,“……房舍基本已经完工,只等工部那边下验收的公文。” “那就好。”齐倾颔首。 金荣继续道:“这次去京城,萧濯萧大人让小人给少夫人带了一些礼物。” “什么东西?”齐倾挑眉问道。 金荣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些京城的特产。” “是吗?”齐倾眯起了眼睛,这些年金家为萧濯提供了不少各自的信息,至于到底对他有多大的用处,她不得而知,不过当初的承诺金家做到了,不过既然是交易,她也没想过会得到其他额外的东西,而且,萧濯这样身份的人,岂会是随便给人送礼物的? 京城特产? 他在卖什么关子? “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的?” 金荣摇头,“没有。” 齐倾皱眉,不过还未等她寻思出结果,便又下人来报,说褚钰褚公子求见,听到了这个通报,齐倾揉了揉额头,“他又来做什么?” 这两年褚钰是金家的常客,当然,不是什么好客人,这明明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可那模样就好像是金家使了什么卑鄙手段似得将他给绑来似得! “少夫人若是不想见,小人去回了他!”金荣也是不乐意这个男人来,便是褚钰一直一副万般嫌弃的样子,只是他对少夫人的兴趣未免太大了! 齐倾摇头,“请吧。”以这位大少爷的性子,若是真的将他拒之门外,指不定真的会闹出什么来了!金家是不该跟褚家扯上关系,但是闹的太难看了,对金家也没好处,尤其是在金熙已经踏出了科举的第一步。 褚钰是专门来看笑话的! 谁的笑话? 自然是齐倾的! “你为金家死心塌地的卖命,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不觉得亏了吧?”一见面,茶还没喝,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一副你活该的模样。 齐倾早有心理准备,神色并未有任何的变化,“褚公子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怎么?不行?!”褚钰挑眉。 齐倾淡笑:“自然可以,褚公子想如何便如何,金家小门小户的哪里敢说个不字?” “你——”一如之前,没几句话,他便被激怒了,开始他也觉得心惊,他虽然比不上小叔,可是却也不是一个轻易被人挑动情绪的人,可是每一次见这个女人都会情绪失控,“怎么会不敢?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金少夫人不敢的?” 齐倾还没回答,金熙便赶来了。 褚钰见了人,顿时觉得眼疼。 金熙见了他也是刺目,“褚公子。” “既然不欢迎,何必假惺惺的?”褚钰看着对自己见礼的金熙冷笑,“怎么?你的夫子这些年就教了你虚伪?” 金熙压下心里的怒火,“来者是客,即便不是什么好客,作为主人家,客气是最起码的礼貌。” 褚钰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褚公子到来所为何事?” 褚钰盯着他,在从他的眼中发现了防备之后,忽然心情大好,扬眉笑道:“听说了一些好听的笑话,就过来看看这笑话是真是假!” 金熙的脸色一僵,“既然是笑话,自然是假的!怎么褚公子连真假都不会分!” “假的吗?”褚钰挑眉,似笑非笑,“不过我听说这笑话可是出自你母亲之口。” 金熙握紧了拳头,“堂堂褚公子竟也是一个道听途说之人?” “是不是道听途说你心里清楚!”褚钰嗤笑,随后不再理会他,转过来对齐倾勾嘴道:“我记得当初我父亲跟你说过,他日若出金家,入褚家可好?今日这句话也还有效。”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说的!” 齐倾脑仁发疼。 金熙勃然大怒,“褚钰,金家当你是客,可你也不要太放肆了!” “金爵爷。”褚钰上下瞄了他一下,那神色要有多轻蔑便有多轻蔑,“占着茅坑不拉屎,这话用来形容金爵爷似乎再合适不过。” “你——” “来人,送客!”齐倾比金熙先一步发作,这两年褚钰每次说的都不是好话,但是这次却越过了她的底线! 褚钰转过身,脸沉了下来。 “褚公子若是到了想女人的年龄烟花胡同里面有的是!”齐倾的话也有些难听,“若是褚公子银子不够,金家请也无妨!” “你——”褚钰面色发青。 “怎么?”齐倾冷笑,“觉得我羞辱你了?褚公子,辱人者人必辱之,这般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褚钰气的牙痒痒的,“你倒是对金家死心塌地!” “不敢!” “好!”褚钰冷笑,“我倒是睁大眼睛看着你这样死心塌地将来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再不堪也不至于沦落到让褚公子大发慈悲收留!”齐倾反击,“所以还请褚公子往后莫要在说什么入褚家的话,齐倾微贱,恐会辱没了褚家的门庭!” 褚钰盯着她,眼底冒着火,不过半晌后却是笑了,“我还真的没想过让你入褚家,不过既然你这么嫌弃,若是真的让你入了褚家或许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入褚家? 她也配?! 只是更轮不到她来嫌弃! “你做梦!”金熙怒道,“来人,把他赶出去!”什么士林泰斗,什么名门公子,不过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下作男人! 褚钰自然不会等人敢,霍地起身拂袖而去。 便是人走了,金熙的脸色还是铁青着。 “别气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齐倾缓缓道。 金熙收敛了怒意,“你……”他想说你千万不要信他的话,可是觉得若是他这般说便是代表他不相信她!“我……” “还有半个月便是下一场考试,你准备的如何?”齐倾转移了话题。 金熙神色一僵。 “金熙。”齐倾皱了眉,“你不该如此轻易地受外界影响,如今没有任何事情比你的学业更重要!” 金熙低下头,“可我觉得你更重要……” 齐倾一怔。 “对不起!”金熙抬起头,一字一字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安抚好母亲,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齐倾,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这般说自己,可是……” “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就不要再说!”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回去念书吧!” 金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金熙。”齐倾缓和了语气,“我不在乎这些,若是这几句闲言碎语便能够打击到我,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我希望你也如此!” 金熙吸了一口气,“我会努力的!”随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齐倾眼底泛起了忧虑,她是不是该跟韩磊谈谈,让他在教授他知识的同时也教教男人该有的坚毅?她不认为自己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一个软弱的,也并不觉得她比男人有什么不足,只是,男人跟女人终究是不一样。 这就跟父母对孩子的影响不一样一般。 金熙,他缺一份父亲的引导! …… 褚钰心里头的火并未因为离开金家而散了,反倒是随着时间越久越是旺盛,有时候他也想自己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明明知道去金家便是受气,可还是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了那个女人! 看上了那个女人?! 他疯了也没可能! 他承认对这个女人是有几分的改变,可是最多也只是好奇,好奇她还能张狂到什么时候,看看她城府能深到什么地步,有时候还想将她弄到京城跟那明昭斗上一场,看看谁输谁赢,至于看上她?除非他眼睛瞎了! “来人!来人——” 这么宝贝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他便让他好好看看那臭小子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宝贝! …… 流言终归会有听的一日,而在金熙,甚至金成安的有心维护之下,关于齐倾的留言渐渐散了,尤其是金荣提前放出今年金家族人的分红将会恢复如常,众人关注的焦点便转回到了金家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元气上面。 对手更是警惕地盯着金家的主母齐氏,甚至有人认为之前的留言是齐倾故意放出来的,为的便是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这几年金家在生意上没有扩充,可是,属于它的地盘,谁也无法抢去,几年的蛰伏,也是到了冒头的时候了! 流言散了,而金熙在五月份童生试的第二场考试中也过了,只是名次却是吊车尾。 对此,韩磊没有说什么。 金熙也是沉默。 齐倾亦然。 而这一次考中,金家没有任何的庆祝,倒不是因为名次太低而没脸,毕竟以金家的出身,能够考中已经是大喜事了,名次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是金熙不想。 即便齐倾没说什么,可他仍是觉得她在失望,还有便是金夫人那边,她似乎并未觉得自己上回有什么错,不过在金成安的施压以及几个族中婶娘的谈话之后,便不敢再闹了,也没想其他折腾齐倾的方法,不过也没放弃让齐倾晨昏定省。 齐倾没有反抗。 这也是让金熙情绪低落的原因。 “先生,最近金少爷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韩磊一直没有干预金家的事情,也并未对金熙的情绪做丝毫的评论,不过身边的长随似乎有些不忍,这些年金熙待这个夫子的确是好,“先生不打算跟他说说?” 韩磊落下了一颗棋子,“不急。” “可若是再这样下去,金少爷恐怕会……” “不急。”韩磊还是道。 长随见状,只好不再多言。 …… 连韩磊身边的人也注意到金熙的情绪不对,齐倾自然也注意到,只是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谈谈,金熙却先做了一件让她心惊之事…… 077 她的错 童生试第二场虽然考过了,但是名次的问题却让金熙羞愧不已,所以在考试过后,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念书上面。 便是跟齐倾越好的每日一同用午膳的约定也都取消了。 不过除了忙碌之外,更是无颜面对他。 而齐倾除了让人每日给他送汤水之外,也未曾来看过自己,虽然知道她是不想来打扰自己,可心里忍不住失落,所以在听到了齐倾让人请他去一趟汇通楼之后,心下一喜,只是当他进了日月阁,便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齐倾坐在厅内,面色冷凝。 “发生什么事情了?”金熙上前,神色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刚刚收到了一份东西。”齐倾拿起了手边的一份东西,“是你给你母亲请封诰命的折子。” 金熙一怔,“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般说来,这封折子的确是出自你的手?”齐倾问道。 金熙看了她会儿,点头,“嗯。” “你是不是疯了!?”齐倾忽然站起,勃然大怒,“你是疯了还是被这些日子的风光迷晕了脑子!?” 金熙面色一白,“齐倾……”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我好不容易保住的金家又会万劫不复!”齐倾手一扬,手里的折子直接甩在了金熙的身上,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般生气究竟是什么时候,便是金成安污蔑她与金成业之间不干不净的时候也未曾如此,她殚精竭虑保下来的家族差一点又万劫不复,而导致这一切的竟然是她一手养着的金熙! 金熙被那本折子打的后退了两步,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不过却及不上心里的痛,他仰头看着眼前盛怒中的少女,“齐倾,我知道母亲对你不好,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而且……” “你可真孝顺!”齐倾冷笑打断了他的话,她从未阻止过他孝顺,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愚孝到这个地步!“孝顺到连金氏一族所有人的未来都豁出去!金熙,你可真的是个大孝子!” “齐倾!”金熙咬着牙,“我做错了什么了?!我的爵位……” “爵位?”齐倾怒意更浓,“你真的将你那所谓的爵位当回事?这些年来,你见过哪个人将你那所谓的爵位当回事?!还是你忘了你这个爵位是金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换来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仗着这个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 金熙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顿,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怒火,“我哪里胡作非为了?不就是为母亲请封诰命吗?我哪里胡作非为了?百善孝为先,我哪里错了?!你就算不高兴也不该如此!?” “我不高兴?”齐倾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听得笑话似得,“你觉得我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不高兴?我不喜欢你母亲,所以便不高兴你给她请封?金熙,你还真的聪明!” “你——” “好!”齐倾继续道,无视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告诉你我的确是不高兴,可是却不是因为你心里所想的讨厌你那母亲!你母亲还没有这个本事能够让我不高兴!”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的愚蠢!” 金熙面色难看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愚蠢?!愚蠢?!他在她的心里就是这样?愚蠢?! “你是金成业的儿子,可是连他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齐倾继续道,“你有什么资格当他的儿子!” 金熙听了这话,心像是被火灼烧一般,“齐倾,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你还知道什么叫做过分?”齐倾继续冷笑,“你若是知道便不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 “我到底哪里愚蠢了?!”金熙嘶吼道,他给母亲请封就是愚蠢?还愚蠢到让她这般震怒的地步?!“齐倾,我到底哪里愚蠢了!” 齐倾的眼更加的冷,“百善孝为先是吗?你打算用这个理由请朝廷给你母亲一个诰命?” 金熙很想说是,可是迎向她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抿着双唇。 “先帝驾崩之后,明昭大长公主在先帝入葬皇陵之时逼迫皇帝的嫡母殉葬,至今为止,皇帝的生母仍只是一个皇贵太妃,始终没有得到皇太后的封诰,朝廷中的保皇一派多次以百善孝为先上奏为皇贵太妃正名,但是都没有成功!”齐倾一字一字地道,“你却要以百善孝为先去给你母亲求诰命?你是觉得你比那些朝中大臣更有本事,还是嫌你们金家活的太好了,打算一块儿上黄泉?!” 金熙面色骤然一白。 “你真的以为躲过了当年的一劫,金家便万事大吉了?你真的以为朝廷给了金家这般一个好听的爵位便是真的感激金家的付出?你真的以为金家脱了贱籍便永远摆脱那份卑微?!”齐倾继续道,一字一字犀利无比,没有留情,“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被眼前的荣华迷了眼睛!” 金熙脚步踉跄了一下,“我……” “你没想到这些是吗?没想的这般长远是吗?”齐倾继续冷笑,“好,就当你没有想到,可是在你做这件事之前难道就不会跟我说一声?是担心我不让你孝顺你母亲还是你考过了两场便觉得你可以当家做主了?!” “我……” “你给我去祠堂你父亲的灵位面前跪着,好好想想你到底都做了什么!?”齐倾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下令。 金熙盯着她,眼眸有些发红,身子僵着,嘴唇轻颤,似乎想辩驳些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齐倾却仍是余怒未消,扬手将桌上的茶具都给扫落在地。 …… 韩磊自从入了金家之后一直被奉做上宾,金家上上下下,便是对他极为不待见的金夫人,也都不敢给他脸色看。 整个金家上下,没有人比他更受尊重的。 齐倾不吝啬于给予韩磊最好的待遇最高的尊重,只是前提是他值得,可事实似乎并不如她所想的这般,“韩夫子是对金家不满吗?” 金熙是考过了两场,可是这封折子没有人指点绝对不能写的如此的老练!而能够指导他的人只有一个人! 便是没有面对金熙之时的愤怒,可韩磊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眼前少女的怒意,十八岁的少女褪去了稚气,越发的沉稳老练,而这些,本不该用来形容一个少女的,“少夫人可是为了金少爷为金夫人请封诰命一事而来的?” “既然韩先生知晓,那也便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齐倾声音沉了下来,“金家可有哪里得罪了韩先生?!” “金家待韩某无比敬重。”韩磊道,“金夫人对韩某也是充分信任!” “既然如此,为何不阻止?!”齐倾冷笑,“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如此,我还真的瞎了眼了!” “韩某虽然不才,但是这些还是能够看到的。”韩磊回道,“不过金少夫人却似乎还没看到你的错处。” 齐倾沉眸。 “金少夫人不觉得你对金少爷太过保护了吗?”韩磊继续道,“所有人都认为金少夫人待金少爷狠心,只是,在韩某看来恰恰相反!” 齐倾面色虽然没有缓和,不过却并未反驳。 “金熙很聪明。”韩磊转换了称呼,“在他这个年纪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了他的确很聪明,可是,他的承受能力太弱了!而这并不是他太过软弱,而是你将他保护的太好了!而他似乎也觉得只要有你在,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你将所有的危机感都挡在了外面,也封住了他的眼界,你让他只能纠缠在孝顺与维护自己想要维护之人而不得之中,你甚至有意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般说来我还得感激你?”齐倾冷笑。 韩磊正色道:“少夫人,这封折子绝对递不上御前的不是吗?少夫人这些年的经营若是还不能让萧濯将这封折子截下,那金家便是灭了也不冤枉!” 齐倾再次沉默。 “第二场金熙差点落榜,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你跟金夫人之间的婆媳矛盾,而这所谓的矛盾,却不过是金夫人的障眼法。”韩磊继续道,“若是少夫人早便将一切摊开在金熙的面前,你还觉得金熙还会为了这些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而纠结苦恼?你觉得金熙韧性不够,却没有看到是你先将他的眼界封住,让他只能这般软弱,只能纠缠在这些小问题上!”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收金熙为徒的原因?”齐倾盯着他,问道。 韩磊道:“我韩磊的弟子绝对不能是一个困在妇人庇护之下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即使这个妇人巾帼不让须眉,而金少夫人,你若是想让金熙将来能够撑得起金氏一族,也最好放手!” “韩先生的良苦用心齐倾铭记于心,只是齐倾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齐倾正色道,“金家需要一个为金家用心谋划的夫子,可是却不需要一个试图将金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野心家!” 韩磊看着她,“若是金熙过了这一关,他将会是我的入室弟子!” 齐倾没有在说话,起身离开。 “少夫人。”韩磊叫住了她。 齐倾转过身,“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少夫人可知金熙为何要写这份请封的折子?”韩磊继续问道。 齐倾眯起了眼睛。 “少夫人误会了,此事并非韩某的意思。”韩磊道,“这是金熙主动提出的,韩某不过是借势而行罢了,至于金熙为何要这样做,不是因为孝,而是为了金少夫人。” 齐倾皱眉。 “他似乎认为金夫人之所以这般为难金少夫人是因为金少夫人得了诰命,而她没有。”韩磊继续道,“至于金熙为何这般认为,我想金少夫人可以从这封折子为何这般快便到金少夫人的手中查起,金熙不可能忽然间想到这样的原因的。” 齐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齐倾跟金熙争吵的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金熙见过了齐倾之后便跑去了祠堂跪着,这却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因而,大多数人都认定了是齐倾对金熙做了什么。 金夫人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便冲去找齐倾算账了,疯了一般认定齐倾要害她的儿子,不过却连齐倾的人影都没找着。 在汇通楼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便又去见了金成安。 “大伯,你一定要救救熙儿,你一定要救他……” 金成安看着眼前哭的几乎要晕倒的金夫人,脑仁儿发疼,“你若是真的担心你儿子,现在该去祠堂找他,而不是在我这里哭闹!” “大伯……” 金成安不用听她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够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 “可是熙儿……” “熙儿不会有事!”金成安起身道,“若是齐氏真的要害他,也不会用让他去跪祠堂来害他!你先回去,这件事不要瞎掺和!” 金夫人百般不远,可却也不敢违逆金成安的命令。 金成安送走了金夫人,先是让人去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只是能够查到齐倾似乎跟金熙吵了一场,然后金熙就跑去跪祠堂了。 “齐氏现在在哪?” “好像是出远门了。” 金成安皱紧了眉头,这时候出远门?“金荣他们了?” “金荣现在在祠堂,至于金礼陪着少夫人出远门了。” 金成安起身往祠堂而去,到了祠堂,便见金熙笔直地跪在金成业的灵位之前,上前一看,他那难看的脸色便映入眼帘。 “怎么回事?” 金熙没有回话。 金成安只能看向守在一旁的金荣,“金荣,到底怎么回事?” “少夫人让小人来请少爷回去。”金荣却是道,“族长,你劝劝少爷吧。” 金成安皱紧了眉头,“但总该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荣苦笑,“小人也不太清楚,只是……”看向金熙,“少爷,少夫人已经消气了,让你回去。” 金熙仍是一动不动。 “少爷……” “齐倾去了哪里?”金成安问道。 金熙一动不动的身子颤了一下。 金荣回道:“府台。” “府台?”金成安眉头皱的更紧,如今的府台大人是褚家书院出来的,而金家如今分明是在跟褚家作对,齐倾去府台到底做什么?还有,这些年她对金熙虽谈不上呵护备至,但是也是极为的照顾,如今怎么忽然间这样? “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熙抿紧了双唇,低着头始终没有回答。 “金熙!”金成安厉声道,“在列祖列宗的面前,你父亲灵位的面前,把你的头抬起来!” 金熙身子一颤,脑子里有浮现了齐倾的那句话,你有什么资格当金成业的儿子!金成业的儿子!他抬起头,盯着供桌上那个他一直最敬重人的灵位,心里却在此刻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 你连他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齐倾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金成安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究还是不忍再逼问下去,“既然齐倾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别让族人看笑话了!” 金熙仍是不动。 “金熙!”金成安亦是有些恼。 金熙仍是不为所动。 “族长。”金荣见状,忙斡旋道,“就让少爷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等他冷静下来就会起来的。” 金成安看了看金熙,“我不知道你跟齐倾到底在闹什么,只是熙儿,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子闹什么?”说完,便拂袖离开。 至于发生什么,等齐倾回来了便知道了! 只是熙儿…… 这样的性子是不是传自他的母亲? …… 金熙并未如金荣所说的冷静下来便起来了,而是一直跪着,不管金融如何的劝说他也不起来,如今虽然入了夏,可祠堂也仍是阴气很重,便不是如此,以金熙的年纪长期跪着对双腿也不好,若是落下了病根,那就更糟糕了。 可是如今齐倾不在,谁能劝的动他? 金成安吗? 金荣只好去找他,不过才走出了祠堂,便见到了韩磊,“韩夫子。” 韩磊点头,“金熙还在里面?” “是。”金荣道,“韩夫子,少爷跟少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两年少爷跟少夫人的关系不是越来越好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磊没有回答,“我方便进去吗?” 金荣皱眉,依照规矩,外人是不方便进的,不过想到金熙,金荣还是硬着头皮点头了,“可以!请韩夫子务必将少爷劝起来,如今入夜了,祠堂阴气更重了,再这样跪下来,少爷的腿一定会出事的!” 韩磊点头,在金荣的引领之下进了祠堂。 入夜之后的祠堂的确阴气森森的,尤其是面对一大片牌位之时,更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过韩磊却是镇定自若,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缓步走到了金熙的面前,也没劝,而是问道:“在你请我帮忙润笔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金熙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猛然一颤,随后,倏然转过身盯着身后的人,那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之下仿佛燃起了两簇幽火。 “恨我?”韩磊笑了,明明是很单纯的笑,却让人感觉到了讥讽。 金熙咬着牙,“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知道你到底错在哪里。”韩磊缓缓道,“而齐倾,她也需要。” 金熙盯着他,“她没有错!” “不。”韩磊摇头,“比起你所犯的错误,她的错误更加的严重,她会毁了你!” 金熙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韩磊,我敬你如夫子,可你没有资格侮辱她!” 078 改变 韩磊却笑了,“侮辱?便是我真的是在侮辱她,那又如何?” “你——” “要维护一个人,首先必须有自保的能力!”韩磊的神色渐渐地转为厉色,“而你连这个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叱喝别人侮辱她?” 金熙身子一绷,脸色更加的难看。 “金少夫人离开之前已经让你起来了,只是你却不肯起来,是为什么?”韩磊继续问道,“是真的知错了,还是只是单纯地在生她的气?你觉得她侮辱你了?正如我现在侮辱她一般?” “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韩磊却问道,嘴边泛起了一抹讥讽。 金熙咬着牙,却无言反驳。 “你可知道你错了?”韩磊继续问道。 金熙抿着唇,半晌之后才一字一字地答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磊笑了,“我既然收了你们金家的重金,便要对得起这份重金。”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样做会导致这般后果却没有实现提醒你?”韩磊接了他的话,“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不安好心?还是根本就没预测到,只不过现在胡扯罢了。” 金熙没有回答。 “我没有在侮辱齐氏。”韩磊继续道,“因为她的确错了!她口口声声要将你培养成能够支撑起金氏一族的接班人,可是却在日渐一日地纵容你依赖她!金熙,齐氏对你的庇护已经让你忘记了危机,失去了警觉!” 金熙眼底一颤,日渐一日的纵容他依赖她?什么时候纵容?什么时候?!她从来便没有纵容过他,甚至一日一日地远离他!他甚至好几日也见不着她的面,她何时纵容? 依赖? 是! 他是依赖,是害怕她不要他! 可错了吗? 因为依赖,所以他忘记了危机?失去了警觉?甚至变的愚蠢?! 还是在她的心里,他从来便比不上父亲?! 金熙侧过身,看着眼前最敬重之人的牌位,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厌恶面对这个牌位! 厌恶…… 他厌恶父亲吗? 厌恶他那般的强大,厌恶他那般的本事! 不! 不是厌恶,是妒忌! 妒忌她提起他的时候满眼的欣赏,妒忌他们那段他永远也无法介入的过去! 他妒忌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隐瞒了她跟你母亲之间的矛盾的真实意图,轻描淡写了金家前程的凶险。”韩磊这一次并未看透金熙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将一切的风雨挡在了外面,让你在温室之中成长!金熙,一个男人长于温室之中,你认为将来能有多大的作为?” 金熙转过身看向他,“她在保护我?” 韩磊皱了眉,说了这般多,他还是没清醒? “她为我挡去了一切风雨?她让我安心地在温室之中成长?”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千斤重一般,“那你告诉我,她这样做是因为我是金熙,还是因为我是金成业的儿子!她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是金熙,还是因为我是金成业的儿子!我愚蠢,我被眼前的荣华迷晕了头,我连我父亲一根头发也比不上——可是,我为什么要跟我父亲比?!为什么她要将我跟我父亲比?!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因为她——”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韩磊眉头皱的更加的厉害,显然是没预料到金熙的反应,“你……”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金熙的发妻——”金熙咬着牙,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当日她能够待我狠心,是不是因为我不信任她?如今,我待她好,我信任她,我依赖她,所以她也心疼我?所以才纵容我?!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为什么会改变心意?若只是因为我是金成业的儿子,那我一直都是,为什么之前她可以狠下心来逼迫我成长,而现在却心软?在她的心里,我不仅仅是金成业的儿子是不是?!” 韩磊似乎听出了些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的诧异,“金熙,你……对她动情?”他才十二岁!男子在这个年纪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而且,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如此之大! 他从未想过这对大妻小夫之间会真的萌生情愫,便是将来仍是要一起过一辈子,可维系这段婚姻的可以有亲情,也可以有恩情,但是爱…… 年龄相差如此悬殊,怎么可能?! 金熙因为他的这个问题浑身一颤,胸腔里面某种炙热的感情如潮水一般涌来,动情?动情?喜欢吗?他喜欢她?是又怎么样?不行吗?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喜欢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可以?!“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该动情吗?!” “你才……”韩磊很想说他这个年纪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可是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神,话却被堵在了咽喉,许久,方才吐出了一句话,“金熙,如今最该做的是自立!” 便是动情了又如何?不过是年少之时的一个迷惑罢了,等年纪渐长了,便会过去,至于齐氏,她的确是一个让人钦佩的女人,可是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金熙若是敬她,理所应当。 可若是爱…… 如此女子,不是寻常男人可以驾驭的,金熙若是情根深种,最终不是毁了她,便是毁了自己! 金熙不知道韩磊的想法,不过却也听进了他的话,自立?!没错,他是该自立!?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一改当日的态度,他都该自立!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告诉她,他不仅仅是金成业的儿子,还是金熙!她齐倾的夫君! “夫子!”金熙跪下,“求你收我为徒!” 韩磊看着地上的少年,虽然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预计,但是结果还算是在计划之中,“可我不需要一个口口声声将别人挂在嘴边,像是断不了奶的弟子!” “你不是已经让我清醒了吗?”金熙反问。 韩磊嘴角泛起了笑意,“你确定?” “是!” “好。”韩磊道,“若是你可以在齐氏回来之前自己解决你母亲为难齐氏一事,我就收你为徒!” 金熙目光冷凝,“好!” …… 从褚钰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人敢当面侮辱他,更别说泼了他一身茶水,直到那日在褚家书院遇上了齐倾。 只是,便是有了那么一次,他也没想过会有第二次,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齐倾找来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一直认为她是来感激自己,至少是来还人情,因为折子正是他跟截下送回去的,可是齐倾连话也没说,直接便将杯中的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齐——倾!” 齐倾站起身,看着眼前这张近乎扭曲的面容,冷声道:“这一次,念在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交情上就这么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便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你——” “金熙不是你可以碰的!”齐倾继续道,“若是想玩,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不管玩什么,齐倾一应奉陪,但是,不该碰的人永远不要去碰!否则就算你是褚家的褚钰,我也一样不会放过!”说完,便不顾他那要吃人的目光起步离开。 赶了好几天的路来见他,为的便是这一杯茶,一句警告。 这两年来褚钰一直在找麻烦,只是她从未将他视作敌人,只是这次之后,他褚钰便是她的敌人!对待敌人,不需要手软! 褚钰第一次失控地砸了桌子,没错,是他找人怂恿金熙的,他就是为了要让她知道她当做宝的臭小子不过是一个任人愚弄的蠢货,他就是要让她看清楚她的眼睛到底瞎到了什么地步,可是—— “齐倾——” “褚师弟。”一道冷清的声音传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湖州府台。 褚钰甚至来不及收起自己失控的情绪,“你也来看我笑话?” “不。”高衍摇头,“我来提醒你,不要步小师叔的后尘。” 褚钰眼眸一睁,随即大笑三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笑话一般,“笑话!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女人!” “明昭大长公主虽然很麻烦,可绝对配的上小师叔,配得上褚家,而齐氏,她是金家妇,是有夫之妇!”高衍正色警告道,“褚家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再嫁之妇!” 他是男人,很清楚男人对一个女人投注了过多的精力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褚钰是游戏花丛的浪荡子弟,他不会担心,可他不是! 反而那齐氏…… 那样的女人谁对她动情谁倒霉! “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褚钰一字一字地道,“我恨不得将她踩在脚底,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步小叔的后尘? 她配吗?! …… 齐倾一回到蓉城便听到金熙病了的消息,而且还病的不轻,她赶到了清院,见到了躺在床上昏睡着,面色极为不好的金熙,心头一紧,转身看向守在旁边的金荣,“怎么病成这样?大夫怎么说?” “少爷在祠堂跪了两天两夜。”金荣苦笑,“最后还是族长强把他带走的,回来之后……少爷便发了热,本来大夫说也没什么事情的,可是少爷服药之后却不见好,大夫后来说少爷可能是因为心有郁结,所以才……” 齐倾拧紧了眉头,“心有郁结?” “少夫人……”金荣看着齐倾,“这次少爷的确是错了,可出发点却是为了少夫人,少夫人不该这般说他的。” 齐倾抿紧了唇,转身盯着床上憔悴的金熙,“去换个大夫看看!” “已经换了。” “还是不行?”齐倾问道。 金荣道:“换了大夫跟方子,情况有些好转,不过大夫说了,心里的郁结若是不除……”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齐倾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少夫人赶了好几天的路,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金荣也没有继续,“少爷才喝了药,估计得睡一整晚。” 齐倾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看着。” “少夫人……” “不用说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夫人呢?金熙病成这样子,她怎么没在?” “之前夫人一直守着。”金荣回道,“不过昨天去了寺庙了。” 齐倾皱眉。 “是为少爷祈福去的。”金荣道。 齐倾道:“安排陪同去的人可都妥当?” “是小人亲自安排的。”金荣道,“少夫人放心。” 齐倾没有继续问下去,“行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是。”金荣应道,看了一眼金熙,这才转身离开。 齐倾并未注意到金荣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凝视着昏睡中的少年,心里仿佛有一团乱麻似得,怎么也理不清晰,去找褚钰,警告不过是随带罢了,真正的目的是她想走开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冷静点,韩磊说的那些话她虽然不能完全赞同,可也无法否认他的指责。 这些年她对金熙是不是真的保护太过了? 一次又一次的心软,究竟是对他好,还是在害他? 只是,他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正如现在这般。 “被我骂的心里郁结?还是气我?金熙,还是没有长大……”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齐倾的问题,而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齐倾并未注意到金熙的眼皮跳动了两下。 这一夜,她一直守在了床边,直到天渐渐泛白,这才支撑不住打起了盹儿,而这时候,原本安睡的金熙却睁开了眼睛,仍是那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却似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手从薄被之下伸出,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手上,轻声低喃,“我会长大的,会的!” 会儿,齐倾被惊醒,看着睁开眼睛的金熙,愣了一下,随即道:“醒了?”说完,便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烧了。” 金熙转过了头,不语。 齐倾皱眉,“金熙……” 金熙背过了身去。 齐倾叹了口气,“还在生气?” 金熙没有回应。 “好。”齐倾继续道,“我承认当时我的话说的有些过了,你就当我当时气晕头了。” 金熙仍是没有反应。 齐倾静默会儿,才继续道:“这件事说来我也有错,我不该什么也没跟你说,尤其是在明知道你在为我跟你母亲的矛盾而苦恼之时,韩磊说的没错,这件事我的责任占大部分。” 金熙仍是没动。 “我跟你母亲的矛盾是我故意制造的。”齐倾道,“正如当日在祠堂我受了你母亲一巴掌一样,金熙,你母亲的那些为难并没有真的为难到我,相反是在保护我。” 金熙终于转过了身,看着她,仍是不语。 齐倾看着他这样子,笑了笑,“没错,我是在利用你母亲,当日那一巴掌只能给我换来一时的安稳,明昭大长公主给的诰命,一个巴掌远远不够。” “当日祠堂我母亲打了你之后,你们之间并没有再闹什么!”金熙终于开口。 齐倾笑道:“那是因为金家也没什么能够引起对方注意的,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当时没时间管我们,可之后金家高调找夫子,跟萧濯之间的往来密切,自然便会引得对方注意。” “我知道我错了!”金熙做起了身,“我没有气你!” 齐倾听了他的语气,便知道他说的不全然是真话,不过也没打算追究下去,笑了笑,“我也有错,就扯平了吧。” “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那些都是气话……” “可若是你不这么想,就不会有这些气话。” 齐倾沉默半晌,“你若是没用也是我造成的。” “齐倾……”金熙话说了一半便中断了,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我长大了!” 齐倾笑道:“嗯,你是长大了。”往后,她也该改变改变对他的方式,“所以不该为了这些小事作践自己的身子。”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幽光,“我会好起来的!” “会这般说就好。”齐倾却没有注意到。 一番风波,似乎便这般过去了。 齐倾意识到自己对金熙的方式出了问题,可却并未觉察到这件事对金熙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不过很快,她却发现了金熙的改变。 金夫人从寺庙中回来之后便没有再让她去请安,甚至让人来告知她不要踏进她的寿安堂,以后见到了她也要远远地避开。 对她这般避如蛇蝎,齐倾自然奇怪,让人去查探一番之后,结果却让她心里复杂无比,金夫人之所以有这般改变是因为听信了寺庙大师的箴言。 她与她的命格相冲,太过亲近便会出事,而这出事不会出在她们的身上,而是会祸及她们身边亲近之人,比如说金熙。 有了这般冲突,金夫人第一件想的事情自然是将齐倾赶出来,只是大师又说,她是金家,尤其是他儿子的贵人,若是赶走了她,金家跟她儿子便会倒霉。 唯一化解的办法便是两个人不要接触,能避开就避开,只要不亲近,便不会冲撞到。 金夫人深信不疑。 而就在她回来之后让齐倾不许接近她之后,金熙慢慢好转,很快便痊愈。 齐倾没有去查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事,可便是不查,心里也有了人选,“或许,也不算是坏事。” 有了心机,便不会轻易被人算计! 可她却没想到将来有一日,金熙的这份心机会用到她的身上! 079 怎么可能? 金夫人消停了之后,金家众人的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金熙的生活也再次回到了一心念书的状态。 明年,他还有童生试的第三场考试,这场考试过了,他便能够得到秀才的功名,也才真正算得上踏上了科举之路。 而过第三场,也是韩磊收他为徒的另一个条件,虽然金熙达到了他的第一个条件,不过严格来说,他的这个法子不算高明,甚至有些低劣。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过了明年的第三场! 齐倾没有深究哄骗金夫人一事,对于金熙的改变也是作壁上观,韩磊的那些指责未必全部都是对的,不过对金熙放手,方才可以让他真正地成长,真正地去走他该走的路。 便在这般平静之下,很快便又到了年末,到了族中分红的时间,而今年亦是齐倾兑现当初承诺的最后一年。 金氏族人翘首以待的同时也憋足了火气,只等齐倾毁诺便爆发。 “真的没有问题?”金熙自然也注意到了族中的情绪,心里也是担忧,不过却并未直接去找齐倾,而是将金忠找来询问。 虽然经过了之前的种种事情,金忠这个四大管事几乎是名存实亡,不过商行的大概情况他还是了解的,“少爷,金家这两年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如今算是有些成效,要拿出这笔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真的要拿出这笔银子,金家的资金恐怕又会紧张……” “齐倾怎么说?”金熙问道。 金忠皱着眉道:“少夫人坚持兑现承诺。” 金熙看着他,“你很不满?” 金忠一怔,“少爷……” “忠叔,我知道你一直对齐倾心存偏见,只是这些年来齐倾对金家付出的,你也看得清清楚楚,难道到现在你还怀疑齐倾另有所图,想故意整垮金家?”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声音微沉。 是他太过纵容身边的人,才让他们自恃着他而对她百般为难! 金忠的面色有些青白,“少爷……”他惊讶于金熙的态度,可是却也无法反驳,便是如今他心里对齐倾仍是存有芥蒂,可是正如金熙所说的,这些年齐倾为金家所做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便是他再如何不辨是非,也无法如当初那般坚信齐倾对金家不安好心,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便能够接受齐倾的行事方式,“少爷,学业对您来说很重要,可是金家的生意才是金家的根!金忠希望少爷在念书的同时也不要忽视了商行的事情,就算少夫人真的一心一意为金家,可少爷作为一家之主,却对自己的家业一无所知,将来如何能够……” “担心齐倾私吞了?”金熙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已然有了怒意。 “少爷……” “金忠,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父亲?”金熙继续道,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金忠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少爷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就算再维护齐氏,可也不会这个样子,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是……“少爷,齐氏对你……” “她是金家的主母,是你的主子!”金熙怒意更浓,“她敬你是父亲的奶兄,可你也不要仗着这个身份就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是金家的主母,我的发妻!” 金忠心头一震,看着金熙的目光也染上了陌生,“少爷……”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金熙嘴边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忠叔老了。” 金忠面色大变,“少爷——” “你为金家操劳了一辈子,或许也该到了荣养的时候了。”金熙仿佛没看见金忠难看的神色一般,他不是不知道金忠如今四大管事之一的身份名存实亡,也不是不知道他给齐倾,乃至商行带来了多少的不便,可是却从未想过要让他退下来,因为他是父亲的奶兄,他心里的长辈,甚至还抱着只要他继续跟齐倾接触下去,必定会明白齐倾是一心为了金家,可是…… 是他太天真了! 正如他相信别人的撺掇相信母亲是因为低了齐倾一等而找她麻烦一般。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相信能够改变,甚至不是他努力了,便可以改变。 “少爷,你要将金忠逐出金家吗?” 金熙笑了笑,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苍凉,“忠叔,我只是希望她付出的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而已!” 金忠不懂,更无法接受,凄凉苦笑:“少爷,齐氏对你的影响已经深到了骨子里了……” “你觉得我现在不好吗?”金熙反问,他,母亲都认为齐倾蛊惑他,都恨不得将齐倾的影响从他的身上拔除,可是他们又何曾想过若是没有她,他金熙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金忠语滞,却还是咬着牙坚持,“可是少爷,你才是金家真正的主子!” “齐倾也是金家真正的女主人!”金熙反驳。 金忠张了嘴,却没有说话来,没错,齐氏的确是金家真正的女主人,可是……可是她跟少爷的年纪相差如此大,这样的夫妻关系能够维持多久?半晌,他意味深长地道:“少爷,你还小,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懂。” 金熙并未去追问他所谓的不懂是什么,“不管怎么样,忠叔为金家辛劳了半生,如今也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少爷……”金忠起身叫道,只是却叫不回主子。 …… “金忠荣养一事,是你的意思?”齐倾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你生气了?”金熙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丰盛午膳,这是一天之中他唯一一个可以与她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机会。 齐倾看着眼前一点一点地i变化的少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 “忠叔比父亲还年长两岁。”金熙低头给她夹菜,“父亲不在了,他也老了,不该再如此奔波劳碌。” 齐倾看了看他,“这事你办得有些着急了,金忠不比其他人,他是你父亲的奶兄,一个不好便会让你落的一个刻薄寡恩的恶名。” “我以后会注意的。”金熙抬头,道。 齐倾看着他一向清澈,如今却是幽暗了的眼瞳,心里有过会儿的发堵,不过很快,便被她压下去了,不管是谁,终究是要成长的,金熙更该如此,“虽然急了一些,不过你处理的还算是妥当。” 金熙笑了笑,“以后我会先跟你说一声的。” “也不必。”齐倾回道,“若是你觉得你可以拿主意的,便做就是了。” “我……” “金熙。”齐倾看着他,“你才是金家的主子!” “你也是!”金熙道,眼底有着清晰的坚决。 齐倾一怔,随即笑道:“嗯,我也是。” 金熙嘴边泛起了笑意,随后转移了话题,“族中分红一事,真的没问题吗?若是有困难,我可以跟大伯父想想办法。” “不用了。”齐倾回道,“金家的家底还不至于被我败光。” 金熙道:“好,我相信你。” 齐倾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些话题,“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嗯。”金熙笑着应道。 …… 小年夜这日,金家的族中分红在祠堂进行,在众多的揣测以及议论之下,齐倾兑现了当年的承诺,族中的分红恢复了从前的水平,也避免了金家的一场纷争。 除夕这夜,金家第一次没有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原因自然是金夫人不愿意,从前金夫人便是再怨恨齐倾,可除夕的团圆饭也还是出席的,这次她直接发话说绝对不跟齐倾同桌,当然,也不会让儿子被人抢了去。 她单独在寿安堂设宴,将儿子叫了过去陪她。 金熙去了。 不过却并未陪金夫人守岁,当然,以金夫人的身子,也熬不了整夜的守岁,在离开了寿安堂之后,先回了清院,随后方才去了倾园。 “少爷,少夫人在园子里。” 金熙皱眉,“这么晚了,天气又这么冷,她去园子做什么?”湖州的冬天极少下雪,可是却也是寒冷入骨,“她的身子不好你们不知道吗?怎么让她去?!” 训斥完,不等下人请罪,便快步往后面的园子走去了。 因为除夕,回廊之中悬挂着精致的大红灯笼,将长廊照的通亮,也给这寒冷的冬天添了几分暖意与喜庆。 走过了长长的回廊,进了园子,在一角的亭子里头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只是,脚步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顿住了。 亭子中,一个女子围着暖锅自酌,亭中的喜庆大红灯笼发出的烛火将她的脸熏染的一片酡红,或许还有喝了酒的关系。 昔日沉静威严的容颜添了一丝的慵懒媚态。 金熙的心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般。 “你怎么来了?”齐倾很快便发现了站在亭子外的金熙。 听到了略带醉意的声音,金熙方才回过神来,握紧了拳头稳着有些凌乱的心跳,吸了一口凉气,步入了亭中,“我来陪你守岁。” “你母亲那边……” “母亲睡下了。”金熙答道。 齐倾笑了笑,“坐下吧。” 金熙看了她一眼,点头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在煮着的酒,“你喝了很多酒?” “没有多少。”齐倾笑道。 金熙问道:“高兴吗?” “大过年的,自然高兴。”齐倾笑道,随即娶了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今夜除夕,你可以喝一杯。” 金熙有些哭笑不得,“齐倾,我十二……不,快十三了!” “还是小。”齐倾笑道,倒也没有其他意思,不过金熙的笑容却是僵了僵,“怎么了?” 金熙忙收敛情绪,“没有!”随后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这酒不错。” 齐倾虽然发现了他的异样,不过倒也没有多想,“好也不能多喝,你现在的年纪喝酒对身子不好。” “齐倾,我十三了!”金熙看着她,神色异常的严肃。 齐倾却并未领会到他的真正用意,道:“十三了也还小,等到了十八吧,你想怎么喝都可以,不过这酒喝多了也不好,还是少碰为好。” 金熙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了一股失落,她明明是关心他,可是……却不是他想要的回应!“嗯。”这才应完,便心不在焉地将酒杯中剩下的酒给喝完了,“你也不要喝这么多。” “好。”齐倾笑道。 金熙看着她的笑容,神色有过会儿的恍惚,稳住了的心跳又似乎脱离了正常的节奏,“齐倾……”话开了头,却没有继续下去。 “嗯?”齐倾应道。 金熙只觉胸口一阵滚烫,像是有什么喷薄而出一般,“我……” “少夫人。”便在此时,金礼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齐倾看向他,“怎么了?” “这是刚刚送到的。”金礼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是萧大人派人送来的。” 齐倾挑眉,抬手打开了盒子,在染红了的烛火之下,可见里面装着一只白玉镯子,样式虽然简单,可看那玉石跟做工,却是上上之品,便是不会欣赏,可这东西出自萧濯之手,必定不会是凡品,“萧大人有心了,来人可安排好了?” “对方将东西送达就启程返回了。”金礼道,“说东西原本该在除夕之前送到的,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才迟到,请少夫人见谅。” 齐倾不以为意,“既然走了便算吧。” “他为什么送你东西?”金熙开口,声音有些冷。 齐倾看向他,“年礼罢了。” “既然是年礼,送金家就是,为了直接送给你?”金熙继续问道,“这些年金家为他们做的事情还不够?” 齐倾微微蹙眉,“金熙……” “还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金熙继续道。 齐倾诧异,随即便是失笑,“你想什么了?萧濯两年前就成亲了,哪里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没成亲,以他的品性也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非分之想。”说完,又觉得怪异,目光凝注着眼前的孩子,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些?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的不舒服方才缓解,不过盯着那玉镯,还是不高兴,“送年礼就送年礼,用这玉镯当年礼,这算怎么回事?!” 齐倾眉头皱的更紧。 “放着吧,不要戴!”金熙继续道,随即,方才发现齐倾神色不对,脸色也随之变化,“你……我……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齐倾沉吟会儿,方才摇头,“没有,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不是小事!”金熙忙道,“齐倾,你是金家的主母,是我的妻子!我……我不想你跟那些人来往过密!” 这话一出,不但是齐倾变了脸色,连一旁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金礼也同样如此。 “少爷,是不是又有人说少夫人什么了?”不然少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少爷也不相信少夫人,认为少夫人不检点?!” 都这般多年了,金家难道还不信少夫人? “我没有!”金熙有些着急了,盯着齐倾道:“齐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不喜欢!齐倾,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喜欢……” 齐倾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金熙的反应有些超出她的预计,他的改变是不是除了她所认为的那些,还有其他?“金熙……” “你别生气!”金熙不愿意听她继续说下去,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会!?可是……可是他妒忌!更害怕!“齐倾……” 看着他近乎哀求的模样,齐倾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半晌,叹息一声,“我没生气。” “真的?” “嗯。”齐倾颔首,“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收着就是。” “真的?”金熙惊喜。 齐倾失笑,“不就是一个镯子,金家不缺这一个镯子。” “没错!”金熙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金家的这般富贵,“我给你买更好的!” 齐倾笑了笑,没有应这句话,随后将盒子交给金礼,“拿下去登记入库,入前院的库房。” “是。” 金熙听了她说入前院的库房,心里的不安更是消散了许多,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边便响起了鞭炮声,开始是一两家的,可很快,扩散了开来。 “子时过了。”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眼底有着近乎执拗的坚定,“齐倾,我十三了!”很快,他便可以真正地长成,成为她真正的丈夫! 齐倾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一紧,“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不守岁了?”金熙问道,语气有些急,心更是失落。 齐倾笑道:“明日还得去祠堂祭拜祖先,守岁哪里熬得住,回去休息吧。” “我想……” “回去吧。”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握了握拳头,没有说完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嗯,明日你也去吗?” “金家没这个规矩。” 金熙心头涌出了一股苦涩,低了低头,抬起,“以后就有了!”以她为金家付出了这么多,该得到相应的回报! 如今他做不到,可终有一日可以做到! 他会让她成为金家屹立不倒的存在! 齐倾但笑不语,笑容中多了一抹隐忧。 “你也回去休息吧。”金熙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夜里越发冷了,你的身子也不好,要是着了风寒就糟糕了,明日你不去祭祖,多睡会儿。” 齐倾颔首,“嗯。” “我……”金熙看了看她,抿了抿唇,“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屋吧。” “嗯。” 金熙又叮嘱了好些话,这才转身离开,背影不情不愿的。 齐倾起身看着这样的背影,心里的隐忧更浓,只是,却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心中的猜测,“怎么可能?” 他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便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也不过是依恋罢了。 想着方才金熙的反应,心里更是笃定这个结论。 便是他开始有了心机,开始会用手段,可在她的面前,他还是一副孩子样,金熙,从里到外,也还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齐倾摇头失笑,她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080 金阳 新年过后的三月,金熙迎来了童生试的第三场,过了这一场考试,他便可以得到秀才的功名,也正式在衙门备案,能够参加三年一次的举人考试,待取得举人的功名之后,金熙便能够进京赶考。 考试前的两日,韩磊却找上了齐倾,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不过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除了男女有别之外,之前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影响。 “韩夫子有何指教?” 韩磊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今日少夫人很忙?” “不知韩夫子此话是何意?”齐倾反问。 韩磊道:“金熙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 “不对?”齐倾皱眉,“是因为两日后的考试?” “不。”韩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因为你。” 齐倾眉头皱的更紧。 “自从年后,少夫人便很忙,忙的连跟金熙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是吧。”韩磊继续道。 齐倾看着他,“韩夫子,有话便直说吧。” “金熙如今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之时。”韩磊也没有再绕弯子,“相比金少夫人也觉察到了,才会忙的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齐倾眸色渐渐转冷,不但是因为韩磊话中的讥讽,更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看穿,“韩夫子,这似乎不是你该管的。” “的确。”韩磊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的确不该管,只是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金熙两日后的考试!而且,韩某也实在不明白少夫人的回避是何意!以你与金熙的情况,金熙对你动情这是好事,不管这份情能不能维持下去,但这份情也足以维持他对你的敬重,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除非,你根本就没将金熙当夫君!” 齐倾冷笑:“韩夫子管的似乎越来越宽了!你是我金家重金请来的夫子,便是金熙拜你为师,可也没有权力来干涉我们的生活,更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这么说我是没有猜错了?”韩磊却笑道。 齐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除夕那夜的事情她虽然告诉自己是多想了,只是这些日子她也的确在有意无意地疏远金熙,“几个月前韩夫子还来斥责我,说我庇护金熙太过,让他对我依赖太深,如今却又来斥责我太过疏远金熙,不知以韩夫子之见,我到底如何才是对金熙最好?” “你心里清楚!” “那你心里也清楚!”齐倾道,声音转厉,“金熙的这情窦初开对他来说没有好处!你能找上门来跟我说这事,也很清楚我跟他之间不可能如寻常的夫妻一样过一辈子!如今我砍断他的念想,有错?” “你的确不适合当一个贤妻良母。”韩磊也没客气,“甚至不适合当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你不是寻常男人能够驾驭的,便是有这个本事的男人,以金少夫人的性情,又岂会甘于臣服?便是有一段融洽,最后也会夫妻失和,乃至反目成仇!” 齐倾眼底渐渐地燃烧起了两簇火。 “少夫人不用动怒,韩某这并不是在羞辱你,相反,韩某挺佩服少夫人。”韩磊继续道,“少夫人的所作所为堪称女中豪杰,只是,你不适合当妻子也是事实!我虽然没有正式收下金熙当弟子,但却仍是不希望他毁在了这根本就不成熟的情感之中!”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这一趟?”齐倾冷笑。 韩磊道:“少夫人觉得疏远金熙就可以让他熄了这个念头吗?” 齐倾眯起了眼。 “韩某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情爱,但是也曾经年少过。”韩磊继续道,“在金熙这个年纪,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想要!你的疏远,非但不能让他从这份迷惑之中走出,反而会越陷越深!” “迷惑?” 韩磊看着她,神色严肃,没有任何鄙夷之意,“是的,迷惑。”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产生出来的情感很多事情都不过是一时的迷惑,等时间长了,等他心智真正成熟了,便会明白这所谓的情意不过是一时的迷惑!少夫人之所以疏远他不也是这般认为吗?” 齐倾没有反驳,眼底的怒意却转为了幽暗。 “少夫人。”韩磊语重心长地道,“若是你没有这份心思,便不该让金熙越陷越深,若是你是想与金熙白头偕老,那便更加应当以他的前途为重!韩某不敢保证金熙将来对金少夫人情深义重,但是绝对可以保证他会敬金少夫人一辈子,你金熙发妻的地位永远也不会被动摇!” 齐倾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韩夫子也似乎走入了迷障了。” 韩磊皱眉。 “你可以成为金熙的师父,金熙也会敬你如父,可你始终不是金熙的父亲,永远也没有摆布他人生的权力!”齐倾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会允许将来金家的家主被人操控于掌心!” 韩磊眼底泛起了怒意,“你……” “韩夫子难道觉得我说错了?”齐倾反问。 韩磊无言反驳。 齐倾见状,笑了笑,没有继续下去,“我与金熙之间,我会处理,不过我也希望韩夫子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便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说完,起身离开。 “齐氏!”韩磊起身。 齐倾停下脚步转过身,“韩夫子,我对金熙的在乎远胜过你,所以你不必为此担心!”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这一次,韩磊没有阻拦。 迷障吗? 他也走入了迷障? …… 金熙的情绪的确不太好,即使他很努力的压制,仍是无法静下来心来,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她要避开自己?! 起先她以为她是真的因为忙,所以才连跟自己吃顿饭的时间,甚至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渐渐的他却发现不对劲! 她在避开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很想去向她问清楚,可是又不能去! 若是他去了,这便又当回了当初那个不懂事的金熙!在她的心里,更是认定了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避开他? 不要他了? 不! 她有什么理由不要他了?他很努力,也一直在长大! 到底为什么? “齐倾到底为什么?!” “什么到底为什么?”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金熙先是一喜,随后便是一惊,忙起身,看着缓步走进来的女子,“我……我……”混乱的心绪让他慌乱不已,“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齐倾仿佛没见到他的失态似得,“明日便考试了,准备的如何?” 金熙面色一僵,好半晌才道:“嗯……好……” “既然准备好了,那也不必在这里闷着了。”齐倾微笑道,“出去走走吧。” 金熙一怔。 “怎么?不想?”齐倾问道。 金熙忙道:“不是!”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你跟我一起出去吗?” “我来找你自然是跟你一起出去了。”齐倾淡笑道,“走吧,马车都备好了。” 金熙眼底绽放了喜色,当即道:“好!”随后上前握紧了她的手,“除了三年前的元宵,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过!” “三年?”齐倾笑了笑,“有这么久吗?” “不!不是三年,四年了!”金熙忙更正,“很久很久了……” 齐倾笑了笑,“走吧。” 金熙看着她的笑容,含笑点头。 春日的蓉城的大街很热闹,各式的小贩沿街叫卖着,大街的一角还有卖艺的杂技团,“我们就这样坐在马车上吗?” 齐倾看着他,“想下去?” “不!”金熙却摇头,“这样挺好的。”不,是很好,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她好好坐一会儿了,“这样就好……” 齐倾笑容没变,只是心却沉了沉,“金熙……”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金熙鼓起了勇气问道,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越发的娇艳的容颜,“齐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齐倾倒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微微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为何避开我?”金熙继续问道,声音有些僵。 齐倾笑了笑:“我有吗?” “你有!”金熙问道,“商行的事情再忙也不会忙到吃午膳的时间都没有。” “我有吃午膳。” “可都在商行里面!”金熙握着拳头,“之前金家的情况那般糟糕,你也是在汇通楼处理事务,齐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我的确是在避开你。”齐倾道。 金熙的脸顿时一白。 “不过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需要摆脱对我的依赖。”齐倾继续道,“韩磊说的很对,你对我的依赖只会将你困住,让你无法独立处事。” 金熙脸色好了一些,随后苦笑,“原来还是我的错……” “这不是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过程,依赖别人,每一个人在成长中都会遇见过,也都需要去克服。” 金熙看着她,半晌之后问道:“那你呢?你依赖过吗?依赖谁?我父亲?” 齐倾笑了笑,“既然每个人都会有这个过程,我自然也有。” “父亲……”金熙心里充斥着酸涩之感,“他让你依赖……”可他却不行,相反,是他在依赖她!“齐倾,我也可以的!” 齐倾皱眉。 金熙没有将话中的真实意思说明,而是继续道:“我会努力不再依赖你,不再依赖任何人!可是你不能再避开我!齐倾,我们……” “我们是一家人。”齐倾没有让他说出下面的话,“这事我的确处理不当,不过金熙,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你若是早些说出来,便不会折腾自己这般长时间了!” 金熙羞愧不已,“对不起……” “好了。”齐倾没有继续下去,“说清了便好,不过以后我还真的不能每天陪你用午膳,之前的确是可以在汇通楼处理事情,不过现在不行。” “为何?”金熙也将思绪转了过来,“情况很不好?” “不。”齐倾摇头,“商行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过我想在商行中物色一个将来协助你的人,只是这件事不能明说,也不能让别人察觉出任何痕迹。” 金熙不解。 “往后你要走仕途,只是金家的家业也不能荒废,所以,你身边必须有一个协助你处理家业的人,这个人不但要有这个能力,也要忠心耿耿!”齐倾继续道,这倒不是在说谎,这些日子她的确是在做这件事,只是目前为止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不是有你在吗?”金熙道。 齐倾笑了,“你真想让我为你们金家抛头露面辛苦一辈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齐倾没让他说下去,“这事一时半会也办不成,商行的事情我还是要盯着,不过因为这事,我才不得不经常出去走走。” 金熙信了她的这个理由,“你很辛苦吧。”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齐倾淡淡道,“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 金熙很想问她愿意这样为金家劳心劳力是不是因为父亲,可是这话怎么也问不出口,更不想知道答案,便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答案是什么,“齐倾……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一定会好好对她,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齐倾笑了笑,“走吧,下去走走。” “不,我还是回去念书……” “既然都出来了,还是走走吧。”齐倾道,“都准备了这般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再说了,若是平日不努力,这临时抱佛脚也没用。” 金熙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我有努力!”不过就是分了心而已。 齐倾没戳穿他,“童生试每场每年都能考,今年过不了明年再考就是了。” “去年我已经错过了,今年不能再错过!”金熙道,去年他本就可以报考的,只是因为他的状态不好,韩夫子没允许,“而且我跟韩夫子有约定,只有过了这场,他才能正式收我为徒。” “金熙。”齐倾眼底闪过了一抹忧虑,“韩磊……你真的想拜他为夫子吗?” “有问题?”金熙疑惑。 齐倾摇头,“没有,只是当初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韩磊的经历太过复杂,我担心他会利用你。” 金熙闻言,心中泛起了一阵喜悦,“你放心,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既拜了他为夫子,便会敬重他,但是并不代表会言听计从!齐倾,我懂得分寸的!” 他是敬重韩磊,只是韩磊不是他的父亲,也很清楚他们一开始是因利而起的,若是他真心将他当做弟子,他自然会敬他如父,甚至可以为他养老送终,可若是他另存目的,他也不会介意背负忤逆师父的污名! 金家的一切是父亲,是齐倾辛辛苦苦,殚精竭虑保住的,他不会也没有资格去挥霍! 齐倾看着他,少年洋溢这青春气息的面容满是认真坚定,此时说出来的话也似乎格外的让人信服,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嗯。”她笑了笑,“懂分寸就好。” 能懂分寸,将来也会能明白他的这份眷恋不过是一时的迷惑罢了。 “走吧,我们下去。” “好。”金熙笑道。 齐倾正想让马车停下来之时,马车却猛然间停下,因为停的太过及时,马车内的两人惯性地往前,幸好齐倾及时稳住了身子,拉住了金熙,这才没有扑下去。 金熙被齐倾拉着,整个人跌在了她的怀中,撞上的软软的触感让他的脑子顿时一懵。 “你没事吧?”齐倾稳住了身子,问道。 金熙忙离开了她的怀中,双手死死地握着,“没……没事!”随后,像是担心被她看出自己的龌蹉心思似乎,忙转身去掀马车的帘子,大声怒道:“怎么回事?!” 齐倾没多想,转向帘子之外。 帘子被掀开,只见马车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年纪与金熙相仿,鼻青脸肿的,根本看不出真实的容貌。 金熙看见了那少年,也是愣了一下。 “金阳求少夫人做主!”那少年低下头,重重地磕了一个额头。 齐倾皱眉。 081 做主 金熙看了这一幕,脸色微沉,不待齐倾开口,便下了马车,走到了那少年的面前,问道:“你是何人?想要齐倾给你做什么主?” 无端端拦下他们的马车,在大庭广众之下求齐倾给他做主,做什么主?! “你既然姓金,便是同族之人,若是真的有什么冤屈可以去找族长,在这里求她做什么?” 金阳抬头看向眼前的金熙,“若是去找族长有办法,我岂会冒险拦马车?”这话说的有些冷硬倔强,也有带着淡淡的嘲弄。 金熙闻言却是不悦,“你……” “金熙。”齐倾叫住了他。 金熙转身看向她。 “你叫金阳?”齐倾看向那仍跪在地上的倔强少年,问道。 金阳转过视线,对上了她的,却不见丝毫的怯弱,“是!” 齐倾微挑眉梢,“金熙送他去医馆,让大夫处理一下他的伤,然后再带他回府。” “可……” “去吧。”齐倾道,“既然他是金氏一族的子弟,与你也便是兄弟。” 金熙闻言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颔首道:“好,那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这事。” “嗯。” “少夫人……” “先处理好你的伤,若是你真的受了委屈,族中不会不管的。”齐倾打断了金阳的话,语气虽然轻,却是毋庸置疑。 金阳虽然仍是不情愿,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金熙嘱咐车夫送齐倾回去,方才转过身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金阳,虽说是同族的兄弟,可是他却从未见过他,更不喜欢他这近乎要挟的方式!“走吧!” 金阳看着他。 “她很忙,没有多少时间给你!”金熙见了他的目光更是心生不悦,“我也没有!” 金阳低了低头,方才站起身来。 …… 齐倾在回府的路上便已经让人去查了,等金熙领着人回到了府中,已然将事情给查清楚了,看着上了药,而且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倔强少年,齐倾淡淡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你的母亲了,这段日子你先住在府里。” 金阳眼中闪烁起了晶莹,“少夫人真的肯帮我?” “我是金家的主母,虽说族中的事情该有族中去管,但是你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我就不会坐视不理。”齐倾道,“你先下去休息,等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 “谢少夫人!”金阳跪下道。 齐倾看向金熙,“金熙,扶他起来。” 金熙心里顿时不舒服,不过还是听了齐倾的话,上前将金阳扶起,“你起来吧。” “谢少夫人!”金阳的声音已然开始哽咽。 齐倾转向管家,“将客房准备好,送阳少爷去休息。” “是。”管家应道,而这时,一个下人进来,“少夫人,少爷,族长来了,正在打听等候。” 金阳闻言,感激的神色转为了冰冷。 齐倾看向他,“你先去休息吧。” “不!”金阳却摇头,“他是来找我的!” “他不是来找你。”齐倾道,“是我请来的。” 金阳眸子一睁。 “这事最终还得族中做定论。”齐倾道,“你心里或许对族里有怨恨,只是站在族里的立场,整件事族长跟长老们并没有错。” “连你也认为我母亲——”金阳咬着牙,说不下去,可是脸色已经难看之极。 齐倾神色不动,“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即刻离开。” 金阳攥紧了拳头,盯着她好半晌,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管家,送阳少爷去休息。”齐倾道。 “是……”管家忙领命,随后转身对金阳道:“阳少爷,请。” 金阳又盯了齐倾半晌,直到金熙就要忍不住开口之时,这才离开。 “齐倾,这金阳到底是什么人?” 齐倾看向他,“他跟你年纪相仿,你不认识?” 金熙正想回答,可很快便意识到她这话的意思,脸上泛起了一抹羞愧,“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金家的家主需要的不仅仅是掌控家业的能力,还有平衡族中关系的能力。”齐倾道,“你一心念书没有错,可是人际交往也不能忽视。” “嗯。”金熙点头,随后将话题绕回了先前的事情上,“这金阳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家不能说每一户都能够锦衣玉食,但是每年的族中分红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只要再勤恳一些,过上好日子也不难,怎么这金阳跟个乞丐似得?他家里出了什么状况?还有她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齐倾端起了茶轻轻抿了一口,“金阳父亲金福,母亲方氏,三年前金福纳了妾,那妾室进门屡屡说方氏欺辱她,久而久之的,金福便厌弃了方氏,一年前那妾室有孕,可是没几日孩子就掉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方氏,当时金福大怒,想要休了方氏,只是族里干预了,没休成,不过虽然没有被扫地出门,却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半个月前,金福抓到了方氏跟一个货郎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出了这事,族里便没有理由阻止金福休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金熙皱眉,“我从未听闻过。”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能压下就压下。”齐倾继续道,语气却是越来越凉薄。 金熙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她的语气,凝视了她半晌,“你……你觉得方氏是冤枉的?” “方氏被休了之后,金阳跟着她离开了家。”齐倾继续道,“因为方氏娘家已经没人了,所以他们也无处可去,只能流落到城郊的破庙,几乎靠乞讨为生,不过有人似乎还不愿放过他们,三天前,金福刚刚被扶正的妻子派人来抓了方氏,然后发卖了。” 金熙错愕,“发卖?” “人如今卖到了那里还不知道。”齐倾道,“金阳去找过了族长,不过金福在金阳跟着方氏离家之后,便去族里将金阳从族谱上面除名了。” “大伯父准了?” 齐倾看着他,“为何不准?” 金熙长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为何为何不准?虽说这事有猫腻,可抓奸在床……这事若是冒出来,金阳的出身也可能被质疑,到时候,对金家来说便是一个耻辱的存在,与其闹到了这个地步才处理,不如早些就处理了。 这本来就是族里的处事方式。 当初对齐倾不也是如此? “你……你很生气?” 齐倾笑了笑,“我不生气。” “你在生气。”金熙苦笑。 齐倾搁下了茶盏,没有回应他的话,“你回清院吧,明日的考试不能耽误,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也一起去!”金熙道,“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明日的考试的!”说完,又道,“你不是说我不能一心念书而不管其他事情吗?” 齐倾看了看他,“金熙……” “你既然要管这件事,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金熙没让她说完,“齐倾,这事族中已经做出了定论,你若是执意要管的话,必定会与族中起冲突,我岂能什么也不做?” “你不希望我管?”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是!虽然这么说有些冷血,可是我不想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让你去冒险!不过你既然要管,那我就陪你一起管!” “金熙。”齐倾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不是我想管,而是我不得不管!” 金熙一怔。 “这是我欠他的。”齐倾继续道。 金熙不懂。 “金福本是一个老实厚道之人,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大半辈子都勤勤恳恳的,跟妻子的感情说不上很好,但是也是相依为命相敬如宾,对金阳这唯一的儿子,更是疼爱有加。”齐倾看着他道,“找到后来金家脱了贱籍,老实厚道的人便不在了。” 金熙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齐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金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虽然震惊,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他却还是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正如当日齐倾骂他那些话一般,金福被眼前的荣华迷晕了眼睛!可是……不就是脱了贱籍吗?他有了爵位尚且还不至于迷晕了头,而他不过是脱了贱籍而已!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齐倾道。 金熙抬头看着她,清晰地见到了她眼底的凉意,心里既是苦涩也是羞愧,握了握拳头,道:“先处理好这件事吧!其他的……我跟大伯父好好说说!” “你不必心里不舒服。”齐倾道,“这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金熙忙道。 齐倾笑了笑,眼底的凉意褪去了一些,“不过我却忽略了这一点,不过幸好,还不算是迟!” “嗯!不算迟!”金熙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这种风气继续蔓延下去,金氏一族不需要别人来收拾,自己便毁了自己了! “你还是回情院吧。”齐倾道,“这事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好,先好好考完了明天的试再说吧。” 金熙想反对,只是看着她的神色,最终还是点头,“好!” 现在的确没有什么比考好明日的那场试更重要!因为他需要更大的力量去与这些坏风气抗衡!更需要让人信服的能力跟地位! …… 金阳母亲的事情金成安不是不知道,只是金阳既然已经在族谱上除名,他便没有立场去管,便是之前方氏的事情他心有疑虑,只是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金氏一族的名声跟方氏母子相比,孰轻孰重,自然不必说。 “这是你打算管?” 齐倾也没对金成安摆什么脸色,“既然人求到了我面前,我不能不管。” “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而跟族里再起争执。”金成安道,“我会派人去找金阳的母亲,金阳的往后我也会安排。” “族长。”齐倾没有唤他大伯父,而是直呼族长,“你觉得这件事仅仅只是宠妾灭妻这般简单吗?不,若是这些风气不及时遏制,金氏一族没有未来!” 082 放手 金成安皱起了眉头。 “族长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吗?”齐倾见状,冷笑道。 金成安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这几年我也注意到了族里有些人的改变,只是这毕竟是少数,而且,男人纳妾本就是寻常的事情,若是因为这事就大兴问罪,只会适得其反!” “灭妻杀子,也算寻常?”齐倾冷笑。 金成安道:“金阳这事是特例。” “我承认自从金家脱了贱籍之后,族中的确有些人得意忘形,但是真的到宠妾灭妻的也没几个,如金阳这样的事情更是只有一个!”金成安继续道,“况且,目前为止也没有证据证明金福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毕竟当时是抓奸在床。” “那是不是有朝一日我被人抓奸在床了,你们也会认定我与人私通要了我的命?”齐倾厉色反驳。 金成安一怔,随即皱眉,“齐倾,你失态了!” 齐倾冷笑,“失态又如何?大伯父不觉得若是任由这样的风气下去,方氏的下场便是我明日的写照?” “金熙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金成安皱紧了眉头,“你更不是方氏!金家长房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宠妾灭妻一事,就算金熙将来妾室成群,这些女人也只会如他父亲的妾室一般一辈子呆在姨娘院!” 齐倾嗤笑,“这事族长若是不想管,那便由我自己处理,不过我绝对不会让我费尽心思保住的家主最终沦为人人唾弃的无耻一族!你们男人想左拥右抱,想妻妾成群,我不干涉,但是,弃糟糠,泯灭了良心,我绝对不允许!”说完,便起身拂袖离去。 “齐氏,你为何如此激动?”金成安起身道。 齐倾顿住了脚步。 “就是因为担心将来会落得一样的下场?”金成安问道,“可你就算对金熙没信心,也该相信你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 “因为我是罪魁祸首!”齐倾没有回头,却是给出了回答,“金家的女人遭遇的这些人生巨变,我便是罪魁祸首!” 激动吗? 失态吗? 是的! 因为这些女人的痛苦是她带来的! 她没想到她殚精竭虑为金家争取而来的,并且为之欣慰的竟然会给这般多女人失去了本来幸福的生活! 金成安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理由,愣怔了会儿,只能退步道:“给我三天时间!”他从来不觉得齐倾只是在口头上说说,与其让齐倾用激进的手段处理,不如他来处理!“三日之后我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交代!”齐倾转身,“而是给受害的人一个交代!” “好!”金成安点头。 …… 金熙虽然忧心着金阳一事,不过却还是以考试为重,第二天,整理好心态去了考场,待要进入考场之前,却见齐倾来了。 “你怎么来了?” “前两次你考试我都没送你,这次便来送送你。”齐倾上前,给他整了整衣裳,“好好考,不必紧张,便是不过还有下一次。” 金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握着拳头才能稳住心绪,“嗯,你放心,我一定会考过的!” “去吧。”齐倾笑道。 金熙点头,“你回去等我!” 齐倾颔首。 金熙这才转身步入了考场。 …… 金熙才进了考场没多久,金礼便来了,“少夫人,找到方氏了。” 齐倾转身,“回去再说!” “是。” 方氏是找到了,只是情况却不是很好,找到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了,而之所以这般,那是因为那个妾室将她买到了青楼里。 也不是卖到了别处,就在蓉城里面,所以才这般快便被找到! 而之所以被打的奄奄一息,便是因为方氏不愿意接客。 人已经被金礼接回了府中了,齐倾回去的时候,大夫正在给方氏治伤,而金阳守在了一旁,满身的冰冷煞气。 齐倾皱了眉,走到了他的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 金阳被打的有些懵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眼底的怨毒无法抑制,便是恨的不是眼前的人,还是无法抑制。 “你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你母亲就算活下来也会痛苦一辈子!”齐倾沉声道。 金阳咬着牙,“我不会放过他们!” “你没有这个能力。”齐倾近乎冷血地摧毁了他的希望,“就算你有,你也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金阳仿佛野兽一般嘶吼。 齐倾道:“因为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就连那个女人,如今也是你的继母!” “那我跟他们同归于尽!” “等你母亲死了之后再说吧!”齐倾道。 金阳面容瞬间狰狞。 “你若是想让你母亲痛苦一辈子,你现在就可以去。”齐倾冷声道,“若是不想,那就好好呆着,还有,收起你这幅脸孔,别吓到了你母亲!” 金阳浑身颤抖,不过最终也没有做什么。 齐倾转向已经停下手的大夫,问道:“大夫,如何?” “伤的有些重。”大夫道,“不过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只要不发热,便不会有性命危险,我开些外伤的药,三日换一次药,内服的汤剂每天三次,若是三天之内不发热,便不会有事的。” “好。”齐倾颔首,转身让人送大夫下去开方子抓药。 金阳跪在了床边,仅仅地握着方氏的手。 齐倾看着面如菜色的方氏,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竟然会带来如此的恶果,“好好陪着你母亲,该给你们的公道,一个也不会少。”说完,便转身离开。 金阳转过身看着离去的背影,胸口始终剧烈起伏着…… …… 考试一结束,金熙便冲出了考场,不过却并未见到齐倾的身影,虽然知道她来送自己已经是很难得的,可出来没见到她仍是失落。 “少爷,你考完了啊,夫人吩咐小人来接少爷!” 金熙压下了心里的失落,笑道:“嗯,我们回去吧!” 回到了府中,金熙并未能立即去找齐倾,而是被金夫人的人一路请到了寿安堂,金夫人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满脸期待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考中了的好消息。 金熙有些心不在焉,“母亲放心,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我的儿真本事!”金夫人自然是高兴,随后便张罗着要给儿子庆贺。 金熙道:“娘,我还没有回清院见夫子了,你先别急着帮孩儿庆贺,等结果出来了再庆贺也不迟,孩儿得先去给夫子商议举人试一事。” 金夫人有些不乐意,不过听儿子要去找夫子商议考举人的事情,也便不阻拦了,“那熙儿一定要好好请教韩夫子,给娘考一个举人回来!” 到时候她就是举人的母亲了! 多风光! 金熙自然应了。 离开了寿安堂之后,他也没骗金夫人,先回了清院,将今日考试的情况跟韩磊说了一遍,随后又听韩磊分析了一番试题,等结束了之后,已经入夜了。 “既然有信心,那接下来几日就好好放松放松吧。”韩磊道,“离举人试还有两年,不及。” “谢夫子。”金熙道,“若是夫子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我先告辞了。” “嗯。” 金熙行礼离开。 没过多久,韩磊便从长随的口中得知了金熙去了汇通楼,至于去找谁,不言而喻。 韩磊叹了口气,“真的只是一时迷惑吗?” …… 这些日子齐倾都在汇通楼待的很晚,只是当金熙依照往常的惯例找去了汇通楼,却没找到齐倾的身影,“少夫人呢?” “少夫人去客院看望阳少爷跟他母亲了。” 金熙闻言,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不适,“他母亲找到了?” “是。” “什么时候找到的?” “今天。” 金熙转身往客院而去,很快便找到了齐倾,只是却见她站在屋外,并未在屋内,而她的神色也不太好,他怔了一下,随后走了上去,声音不禁放低,“齐倾。” 她怎么了? 找到了方氏不是好事吗? 还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齐倾回过神来,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金熙,“回来了。” “嗯。”金熙这时候没有心情去在乎她现在才想起自己,“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氏出事了?” “嗯。”齐倾颔首,“出了点事。” 金熙正想问出什么事情,屋内却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叫声。 “母亲!母亲!你醒了?!母亲——” 齐倾转身走了进去。 金熙急忙跟了上去。 入了卧室,便见方氏已经幽幽转醒了。 齐倾让人去将大夫请来。 金熙见了方氏的样子,便知道了到底出的是什么事情了,伸手,握上了齐倾的。 齐倾低头,便迎上了金熙担忧的神色,不禁一愣,随即笑了笑,“我没事。” “嗯。”金熙没有多说,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大夫被找来了,经过一番诊治,自然是给出了好消息,不过还未度过发热的危险期,还是需要好好注意。 而且方氏虽然醒来,只是精神却还是不好,除了认出了儿子之外,对于其他的事情一概在意不到。 金阳倒是没忘记恩人,“母亲,是少夫人救了我们!是少夫人救了我们!” “少……少夫人……” “你母亲还需要静养。”齐倾道,“好好让她养着吧。”说完,便对金熙道,“我们走吧。” 金熙颔首,“嗯。”虽然不待见金阳,不过走之前还是对金阳道,“在这里好生照顾你母亲,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担心。” 金阳看着他,抿着唇不语。 金熙也没在意,牵着齐倾的手离开了。 …… “人找到了就好。”出了客院的大门,金熙方才开了口,许是知道齐倾生气,所以声音也轻了不少,“后面的事情我跟大伯父谈。” 齐倾看了他一眼,“今天的考试如何了?” 金熙嘴边泛起了一抹笑意,“嗯,不错。” “这般有信心?”齐倾问道。 金熙笑道:“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该有回报。” “你能这么想就好。” 金熙顿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她,“齐倾,金阳母子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说到底是金福忘恩负义,你不必自责。” 齐倾看了看她,却并未回应他的这个问题,“这一天你也不累了,回去休息吧。” 金熙心里涌出了一股失落,“齐倾……”这话还未说完呢,便被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声音打断,脸色也随之转为了尴尬。 “没用膳?”齐倾皱眉。 金熙摇头,“没有。” “你母亲没给你庆祝?”齐倾有些意外。 金熙笑了笑,“母亲是要这样做来的,不过我不放心你,就没应。” 齐倾看着他,久久不语。 “齐倾。”金熙继续道,“你……”话没有说下去,不是不敢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倾也没追究他到底想说什么,缓缓道:“既然没用膳,那就一起用吧。” “你也没用?”金熙皱眉。 齐倾起步,“下午没做什么事情,倒也不觉得饿。” 金熙脸上又是一阵尴尬,忙追上了她的脚步,“去倾园?” “汇通楼吧。”齐倾道。 金熙问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去倾园?” “汇通楼比较近。”齐倾道。 金熙一哽。 “走吧。”齐倾失笑,“免得饿坏了你,你娘来找我拼命。” 金熙闻言嘴角翘了翘,虽然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相差一段距离,不过至少她会开玩笑了,这证明她的心情好多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还是准备你想吃的吧。” “那我想吃……”金熙倒也不客气,说了一堆的菜,言语中也带着笑意,廊下徐徐的凉风吹着,两人相携缓步走着,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伴随着两人的轻笑,倒有几分岁月静好感觉。 这一夜,金熙还是回了自己的清院,不过却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大早,依例去给金夫人请安,陪她用了早膳,便出门去了,自然是去找金成安,出门之前并未见齐倾,只是让下人跟她交代一声。 方才到了金成安府邸的门口,便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金晨。 “晨哥。” 金晨原本便不怎么好的脸色在见到了金熙之后更是难看了,“你还有脸来!?” 金熙皱眉,“晨哥这话是何意?” “父亲好不容易才将金阳母子的肮脏事压下,保住了金氏一族的颜面,你们倒好,竟然要为这对淫妇野种做主!怎么?觉得还不够风光,想要再出风头?”金晨冷笑,“也罢,你们要出风头就出风头,谁也拦不住你们!可金熙,怎么说你也是金家的家主,为何一点也不将金氏一族的名誉放在新心上?!你们要出风头还愁没有机会?为什么偏偏要让金氏一族难堪?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金氏一族吗?!” “晨哥!”金熙神色转为了严肃,“如果你口中金氏一族的名誉便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抛弃族人的话,没错,我是没有放在心上!” “你——” “金阳一事既然给金氏一族带来了污名,那就更应该还他们母子清白,而不是一味的掩盖!”金熙继续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能够瞒的一时,但是瞒不了一辈子,一旦这事泄露,到那时候才是无法挽回!” “呵呵!”金晨冷笑了两声,“不愧是未来的状元郎,牙尖嘴利的!婶子说你被齐氏蛊惑了我还不信了,现在看来是真的!不过金熙,你现在倒是听她的,就不怕将来她把你给卖了?还有,她为什么执意要管这件闲事?管了这样的闲事对她有什么好处?!不会是她自己也跟人不干不净,所以才会这般护着那个淫妇!” “你闭嘴!”金熙勃然大怒。 金晨嗤笑:“想让我闭嘴还不容易,不过你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吗?齐氏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真的勾三搭四了也不奇怪,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而你……”话顿了下来,上下瞄了一下他,“你满足不了她,她自然就要找其他人!” 金熙握紧了拳头上前,便要动手。 “金熙。”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金熙止住了动作,转过身,在见到了齐倾的身影之后,铁青的脸色转为了苍白,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来了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是教过你了吗?”齐倾缓步走了过来,声音虽然冷清,不过却是轻缓。 金熙心底泛起了一股慌意,狠狠地咬了一下牙,这才稳住,“嗯,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齐倾道,随后转向金晨。 金晨迎上了她的目光,心却很不争气地一怵,“你想怎么样?” 齐倾却是轻轻一笑,没回答他的问题,甚至不在他的身上继续浪费目光,转向金熙,“进去吧。” 金熙吸了一口气,“嗯。” 齐倾起步入门。 “齐氏——”金晨恼羞成怒,“我难道说错了吗?若不是你心虚,怎么会帮那个淫妇对抗宗族?!” “你闭嘴!”齐倾还未回答,门内便传来了一身怒喝。 不是别人,正是金成安。 金晨看向满脸怒意的父亲,心里的怒火更是无法遏制,“父亲,难道你也被这个女人给蛊惑了?”话落,便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把掌声。 可打人的不是金成安,更不是金熙,而是齐倾,而她便是动手打了人,可仍是神色淡淡的,像是不过是在抽打了一个畜生一般,也还是没给金晨一丝注意,转过来对金成安道:“齐倾越俎代庖了,还望大伯父见谅。” “无妨。”金成安冷着脸道,“逆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父亲!” “滚回去!”金成安怒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金晨不敢置信,他都成家立业了,竟然还被禁足?这若是传出去了他还如何在金氏一族立足?“父亲,我不服!” 金成安眯起了眼睛。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金晨怒道,“难道我有冤枉她吗?她日日在外抛头露面是事实!当年金家那般艰难也没见她这样,不是年纪大了开始不安于室是什么?!就算这是我冤枉她了,那她不顾金氏一族的名誉庇护那个淫妇,这我没冤枉她吧?!父亲,你老糊涂了吗?!” “你若是还记得我是你父亲,就给我滚回去!”金成安怒喝道。 金晨阴沉着脸转身往外。 “你若是敢出去,以后就不要再回来!”金成安厉声道。 金晨顿住了脚步,满腔的怒火让他无法做出这样的妥协,可是却更没有勇气去赌他这一句不要再回来!从前他或许会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对他很重要,可是现在……为了一个金熙,一个夺了他继承人位置的人的儿子他都能这样对他,还会在乎他这个儿子以后回不回来?! “大伯父。”金熙没打算让场面继续恶化下去,他恼恨金晨,但是金晨这番态度也真正让他意识到了齐倾之前所说的他在族中根本便没有任何的地位,更被说是威信,金晨可恨,可更可恨的人还是自己!若不是他这些年只顾着念书而甚少与族中的人往来,今日金晨岂会丝毫不顾及他而污蔑他的妻子!? 他恨不得撕了金晨的那张嘴,可是却不能!甚至不能让金晨跟大伯父真的走到了父子决裂的地步!因为若是这般,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金晨委屈,而他跟齐倾是罪魁祸首! “我们先进去吧,金阳一事我想跟你谈谈!” 金成安看向金熙,冷厉的眸底闪过了一抹欣慰,颔了颔首,“嗯。”语气说不上是多温和,但是也是表示不会再与金晨争执下去。 “齐倾,我们进去吧。”金熙道。 齐倾看了看他,“不了,既然你说你来处理,那你就自己跟大伯父谈吧。” 金熙面色微变。 “我不过是路过罢了。”齐倾笑了笑,“待会儿还得去商行了。” 金熙看了看她,最终还是点头,“嗯,那你先去吧。” “齐倾告退。”齐倾对金成安微微一福,便转身离开。 金熙目视了齐倾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看向金晨,“晨哥,金熙年纪轻,很多事情上面或许做的不够好,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晨哥,还请晨哥明言,但是齐倾她是我的妻子,你侮辱他就是侮辱我!金熙虽然不才,但是绝对不会任由别人侮辱我的妻子!” 金晨脸庞随之扭曲,不过却未语。 “熙儿。”金成安开口,一边说一边转身,“随我进来吧!” 金熙看了一眼金晨,方才起步跟了上去。 …… 马车走回了大街上,坐在车夫旁边随行的金礼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夫人,为何不陪少爷一起跟族长谈?” 齐倾靠在垫子上,“他既然说可以自己处理,那便让他处理就是。” “可是……” “金礼。”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家少爷长大了。”语气有些复杂,声音绵长,像是欣慰,又像是怅然若失。 她并非真如她所说的只是路过,在得知金熙去找金成安之后,便赶来了,或许始终不相信金熙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吧,不过就在刚才,在金熙选择了给金晨台阶下的那一刻,她忽然间发现她又在走回了原路了。 “我也该真的放手了。” 083 涟漪 金成安将金熙领到了自己的书院,这也是金熙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金成安的生活,环视了身处的书房一眼,金熙方才开口,“方才的事情让大伯父为难了。” 金成安入了座,“这事是金晨的错。” “我也有错。”金熙苦笑,“若是平日我多谢跟族里往来,今日便不会有这么多误会。” 金成安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便证明你真的懂事了。” “大伯父觉得我以前很不懂事?”金熙也坐了下来,问道。 金成安道,“不是不懂事,只是太过于冲动,眼光也不够长远,思虑的更不周全,这些年你一直在齐倾身边,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成为长于妇人之手的那些男人!” “大伯父,齐倾不是寻常女子。”金熙开口维护。 金成安看了看他,“熙儿,你如此维护她,证明你知恩图报,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过于的推崇女子,尤其这个女子还是你的妻子,这却不是好事。” “大伯父也觉得齐倾……” “没有人能够否认齐倾为金家所付出的!”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你若是想让她往后能在金家安生立明,便不该将她推到了太高的位置,不但是族人不容,便是你自己,将来也或许会后悔!” “大伯父!”金熙神色转为严肃,“我如何会后悔?!”他如今最想做的便是让齐倾在金家能够无人非议,无人敢不敬!这也是她该的得!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样做是错的?甚至说以后他自己也会后悔! 忽然间,他想起了昨夜齐倾的愤怒。 她为什么会愤怒? 同情金阳母子? 还是担心自己将来同样会落得如此下场?! 金熙的手倏然紧握,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跟方氏一样?他又怎么会那样对待她?!“大伯父,齐倾她是我的妻子,我维护她理所应当,至于推崇,这也是她该的得!大伯父,没有她,就没有金家的今日!” 金成安皱眉。 金熙不等他反驳便道:“还是说说金阳母子一事吧,大伯父,我不相信方氏真的会跟一个货郎私通,还有,金阳若不是金福的儿子,金福岂会将他养的这般大?这分明是那个扶正了的妾室搞的鬼!” “我已经让人查了。”金成安道,“也答应了齐倾三日之后给她答复。” “大伯父。”金熙继续道,“金家该好好整顿一下风气了!纳妾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宠妾灭妻!当年……”咬了咬牙,便是冒着戳金成安的伤疤,他也得说,“祖父不也深受其害?长房的教训难道其他人还看不够?” “那你想如何?”金成安道。 金熙道:“借着金阳这件事好好让族人知道什么叫做糟糠之妻不可弃!宗族不但要庇护血脉子孙,更要庇护嫁入金家的金家妇!唯有家宅安宁了,才可以丁财兴旺!” “也罢。”金成安道,“既然要解决,那便一起解决吧!我会跟几位长老商议的。” “谢大伯父!” 金成安看了看他,随后转移了话题,“昨日的考试情况如何?” “应该没有问题。”金熙道。 金成安颔首,“那就好。”顿了顿,又道,“既然你也意识到了自己跟族里的关系不太密切,那便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更正更正吧,不过金阳一事你还是不方便出面,没有必要为了金阳而开罪族中。” “可是我答应了齐倾……” “熙儿。”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齐倾最希望的应当是你能够进退得宜,而不是一味地因为一个承诺便不顾后果。” 金熙抿了唇。 “齐倾若是那种会在这些小事上面斤斤计较的人,她便不可能走到这一步。”金成安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担心她会生气,可以回去好好跟她解释,不过这般,又跟一个孩子生怕大人生气有何两样?” 金熙挣扎会儿,吸了口气,苦笑道:“大伯父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就好。”金成安道,“还有,金晨之所以这么对你不是你的错,往后若是还是如此对你,你也不需要客气!记住,你虽是堂弟,可更是金家的家主,不可失了尊严与威信!” 金熙有些讶然,“大伯父,晨哥为何如此敌视我?”说罢,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可是因为家主一位?” 金成安没有回答。 金熙也没有再问。 金成安起身,“你先回去吧,金阳一事我自会处理,有空的话便去私塾走走,金家的族学开了两年多了,也只有你一个人考了功名,去好好给他们传授一下经验也好。” “是。”金熙起身应道。 原本以为需要一番争论方才可以让大伯父应下重新处理金阳一事,只是却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解决了,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自己好运气或者大伯父疼爱自己,他不否认大伯父是疼爱他,但是事关金氏一族,不可能这般轻易让步,想必是齐倾已经做了许多!而她这样做绝对不会为了自己! 齐倾…… 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会辜负?! 怎么可能?! …… 方氏最终还是发了热了,而且情况恶化的很快,没过多久,便已经烧的失去意识了,金阳除了着急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齐倾得知消息之后赶了回来,看着束手无策的大夫,面色发白咬着牙的金阳,脸色沉了沉,转身吩咐道:“去取烈酒来!” “……是。” 下人很快便将烈酒取来了,齐倾当即吩咐,“解开了她的衣裳,拿烈酒擦拭她额头,腋下跟大腿!” “你要做什么?!”金阳厉声喝道,双眼几乎赤红。 齐倾沉声道:“你若是不想你母亲死的话就给我出去!” “你……你……可以救我母亲?!”金阳猛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你真的可以救我母亲?” “能不能救我不知道,不过你若是再耽搁时间的话,你母亲一定没救!” 金阳跪在地上,磕头:“我求你救救我母亲!我求你……我求你……” “来人,扶杨少爷先出去!” “是。” 金阳便是不愿意,不过最终还是被半扶半拖地出去了。 齐倾一直站在旁边指挥着下人给方氏降温,“小心点,别碰到她的伤口!”方氏高烧估计是因伤口感染而起的,这样的物理降温究竟有没有用她也没底,只是若是不试试的话,她就真的会没命! …… 便在客院这边紧张施救的同时,寿安堂也是不安宁,金夫人是直到不久之前才知道府里来了一对母子,还是齐倾带进来的。 她的娘家人被她赶出去,如今她却带人回来? 所以一听了这消息便生气了,而在听闻了那对母子的情况之后,更是勃然大怒! “放肆!放肆!她竟敢将这样不干净的人带回来?!我饶不了她,饶不了她!” 当金熙得知方氏一事赶回来,正好碰上了气匆匆来算账的金夫人,“母亲,你怎么了?” “熙儿,你回来的正好,快休了齐氏这个贱人,快休了她!”金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什么贵人?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算什么贵人?! 金熙叹了口气,正色道:“母亲,是因为金阳母子一事?” “是!熙儿,这一次不能在姑息齐氏这个贱人,她竟敢带这样一对不干不净的母子回来,她根本就没将你,将金家放在心上,她哪里是你的贵人,分明是你的灾星!” “母亲。”金熙平和地接了她的话,“人不是齐倾要带回来的,是我跟大伯父商量之后让齐倾出面带回来的。” 金夫人一怔。 “金阳一事很复杂。”金熙严肃道,“如今族里正查着这件事,齐倾也不过是听命而行罢了。” “可是我听说……” “母亲若是不信孩儿,可以去问大伯父。”金熙道。 金夫人盯着儿子,似乎想从儿子的脸上找到他说谎的痕迹,不过最后始终没有成功,“真的是族长让她带回来的?” “是。”金熙应道,话说的比真话还真,“而且这件事关系颇大,母亲还是不要插脚进来了,免得受连累。” 金夫人一惊,“什么连累?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淫妇跟野种吗?” “方氏是被人陷害的,而金阳的的确确是金氏的血脉。”金熙道,“如今族中正想着还他们公道。” 金夫人诧异不已,“有这事?” “嗯。”金熙道,“族长打算严惩这事,几位长老也是震怒,所以母亲最好不要插手。” 金夫人忙道:“我不插手!不插手!” “那就好。”金熙道,“母亲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去陪母亲用晚膳。” 金夫人点头,“好,那母亲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嗯。” 金夫人转身回自己的寿安堂,不过虽然没有找齐倾算账,但是也在心里诅咒她被这件事连累,然后族中出手收拾她! 便是金夫人没有明说,可看着她的神色,金熙还是轻易地猜到了她的用意了,不禁苦笑,随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胸中的浊气,这才起步继续往客院而去,到了方氏所住的地方,见到的便是金阳木然站在门外的身影。 看着他灰败的脸色,金熙的心里也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出事了?“情况如何了?”他没问金阳,而是问了同样被赶出来的大夫。 大夫苦着脸将情况说了一遍。 “齐倾在里面?”金熙又问道。 大夫点头,“少夫人在试着让病人退烧,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金熙起步便要进去,不过守在门外的婆子拦住了。 “少爷,你不方便进去!” “为什么吗?” “这……”婆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少爷还是不要进去了,少夫人说了,男子都不能进去!” 金熙更是不解,这时候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个丫鬟端着水盆出来,而随着房门打开,一阵烈酒味随之传出,金熙嗅到了这股烈酒味,更是皱紧了眉头,“怎么会有酒?” 婆子开口解释了一遍。 金熙一怔,转向大夫,“有这种退烧的法子?” “老夫不知。”大夫道,“不过病人如今这样的情况,什么办法都得试试!” 金熙闻言,便不再多问,也不再坚持进去,与门外的众人一起等着,这一等便是一整夜,连与金夫人约好的晚膳都推了,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日早上,方氏开始退烧了,到了中午,便只剩下了一些低烧。 大夫诊断过后便说已然度过了危险期。 “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金阳跪在了地上磕头,哭着道。 齐倾道:“起来吧,照顾好你母亲就行了。”随后起步离开。 金熙跟了上去,本以为她是要回去休息的,却见她竟然往汇通楼的方向走去,“齐倾,你先回倾园休息吧!” “今天是三大管事汇报之日。”齐倾道。 金熙道:“我去!你去休息!” “好。”齐倾很爽快便应下了。 金熙一怔,不过也没有多想,“那你快回去休息!” “嗯。”齐倾颔首,“若是不懂的话多问问,不必拘泥什么。” “我知道了。”金熙道,“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方氏好了,你自己便病了!”说着,便让身边的婆子送她回去,本想自己送的,可想着在她心里估计最担心的还是汇报一事,便没有提出送她,“我去汇通楼了。” “嗯。”齐倾颔首,起步往后院而去。 金熙也快步往汇通楼而去。 齐倾没走多远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嘴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确是应该放手了,放手让他去磨砺,去成长,成为展翅翱翔的雄鹰! …… 自从金忠荣养之后,金家的四大管事便剩下了三大管事了,不过因为金家没了一般产业,三人倒也还应付的过来。 三人见了金熙到来,皆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少夫人有些累了,今天的汇报我来处理。”金熙让众人坐下之后,便解释了情况。 因为之前金熙也曾经接触过这些事情,如今他这番话倒也没有让三人多意外,不过金安还是问道:“不知少夫人如何了?” “没什么事情。”金熙道,“只是有些累了。” 金安沉吟会儿,“可是为了金阳一事?” 金熙皱了皱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先说正事吧。” 金安见状,也没有继续,“是。” 例行的汇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金熙还是听得很仔细,也听了齐倾的话,遇到不明白之处也仔细问了,因而也将汇报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三大管事倒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们信服齐倾,可也没忘金熙才是真正的家主,不过却仍是觉得金熙如今仍是会以科举为重,而生意上面的事情,不过是偶尔接触一下罢了,主导者仍是齐倾。 只是后来发展似乎出乎他们的预料。 …… 金熙在听完了汇报之后并未即可去找齐倾,而是将今日处理的事情都给整理了一遍,从而总结出一些经验来,以待将来做的更好。 而当事情处理完后,已经月上中天了。 “少爷,可要用晚膳了?”下人又一次进来问道。 金熙抹了把脸,好让自己精神些,“什么时辰了?” “快要到子时了。”下人回报。 金熙起身,“少夫人睡下了吗?” “啊?” 金熙见了下人的神色便笑了笑,“看我糊涂的,你怎么会知道?晚膳送去清院,等我回去之后再用!” “可是少爷,少夫人交代过……” “少夫人来过?”金熙眼中一亮,问道。 下人道:“没有。” 金熙心里顿时一阵失落。 “不过少夫人让人来问过,还嘱咐了少爷一定要用晚膳。” 金熙心里方才好受些,“嗯,那你将晚膳送进来吧!” 下人忙领命没过多久,便将膳食送了进来。 金熙拿起筷子用着,可是没吃几口,便心里发闷,愣了起来。 “少爷,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金熙抬头看着眼前的下人,“你在汇通楼当差多久了?” “老爷还在的时候小人就在汇通楼当差,已经十几年了。” “十几年……”金熙咀嚼着这话,半晌后又问道:“以前父亲……也是这样?齐倾也是吧?” “啊?” 金熙看着他不解的神色,笑了笑,没有解释,低头继续吃着晚膳,不过那上好的膳食却已然是索然无味,那些年,那些无数个夜晚,父亲……她……便是这样过的吧?为了金家,为了他…… 用完了晚膳,金熙便去了倾园。 便是此刻倾园已经熄了大半的灯火。 “少……少爷?”门外守夜的婆子见了来人,一阵惊讶,不过声音却压的低低的,“您……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少夫人睡了?” “是。” 金熙颔首,“我进去看看。” “少爷……” “不行吗?”金熙问道。 婆子愣了愣,最后还是道:“奴婢不敢。”随后,轻轻地将门推开,“少爷,少夫人一向浅眠,少爷轻声些……” 金熙点了点头,脚步轻缓地走了进去,寝室内只燃着用来夜里引路的昏暗烛火,没过多久便到了床榻边,床帐并未落下,昏黄的烛火之下,一女子安睡在榻上,身上的薄被却是已经半掀,昔日沉静的总是让人忘了她年纪的容颜此刻多了几分娇俏。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睡着之后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金熙嘴角微微翘起,忙碌了一整天的疲倦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拉过被掀到了一旁的锦被,轻轻地盖回到了她的身上,不过似乎是被子太厚了的缘故,很快,沉睡的人儿便觉得太热,抬手便又将被子掀开了。 金熙一怔,随之嘴角的笑容更深,心里生出了一股欣喜以及轻松,这样的齐倾让他感觉没有距离,感觉她真的在他的面前,“睡觉也不好好睡……”一边笑着低声呢喃着,一边重新给她盖好被子,而这回,安睡的人儿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静静地安睡着,这时候本该离开不打扰她安睡的金熙,却不想离开,他想留下,就跟几年前一样! 来这里,是因为他终于真正地感觉到了她的辛苦,她为金家,为他所付出的,然而就在这里,他却想的更多,想要的更多! 为什么? 为什么跟她住在倾园便不能自立? 跟她所说的,跟她待的太长时间了,便会一直依赖她吗? 那是不是不再依赖她了,是不是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便可以回来? 还是…… 金熙心里忽然揪动了一下,今年他十三了!再过三年,只要再过三年!他们就可以……目光,定在了她的睡容上,许久许久,忽然间,缓缓低下了身子,慢慢地靠近,一点一点,最后,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猛然抬起了头,胸膛随着呼吸的急促而加剧了起伏,定定地呆怔了会儿,便猛然转身往外跑去。 而便在他跑出去了之后没多久,原本安睡着的齐倾却睁开了眼睛,随后,坐起了身来,看着金熙离开的方向,眉宇间有着散不去的凝重,许久,喊道:“来人!” 门外的婆子听到了声响,见了齐倾脸色不太好,心里也是忐忑,“少夫人……醒了?” 齐倾久久不语。 “少夫人……”婆子更是忐忑。 齐倾合了合眼,似乎叹息了一声,眉宇间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厉色,“以后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能进来!” 婆子诧异不已,“少夫人……” “听到了没有!”齐倾打断了她的话,威压也随之释放。 “……是……是!” …… 金熙冲出了倾园,又跑了好一段的距离,直到跑不下去了,这才停下来喘息着,好半晌,呼吸方才平缓下来,手,抬起放在了仍感觉有些灼热的唇上。 他竟然…… 竟然…… 他亲了她?! 她会不会生气? 如果她知道会不会生气? 要是生气了他怎么办? 他要跟她道歉吗? 要怎么道歉? 若是她认为他还没长大就做出这些会不会认为他品行不良?是偷香窃玉的无耻之徒怎么办?!要是这样,他怎么办? 不! 不! 她睡着了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 可…… 可他这是不是在轻薄她? 趁着她睡觉轻薄了她? 他怎么可以轻薄她?! 不! 不是! 她是他的妻子! 他亲自己的妻子哪里算是轻薄?! 他只是没告诉她而已! 他只是提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已! 他没有轻薄她,也没有折辱她的意思!这只是意外,只是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在他长大之前,在他真正可以成为她的夫君之前,他不会再这样做! “金熙,你不能再这样做!绝对不许!” 月下,少年一字一字地警告者自己,可是却怎么也扫不去心底的涟漪…… 084 两年 金阳母子一事说复杂也不算复杂,而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场,不过是因为族中想掖着藏着这件事,不愿意为方氏伸冤罢了。 便是齐倾没有插手,金成安也很快将事情查清楚了,也找到了证明方氏是被陷害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有。 不过如何处理,族中却认为该低调处理,便是一定要还方氏清白,也不想让外人看金氏的热闹! “不行!”金熙断然反对,“大伯父,之前你已经答应了齐倾,现在如何能够……” “熙儿,这样处理不管是对金氏一族还是对金阳母子都是好事。”金成安道,“若是真的要开祠堂,就算族里不在乎被外人看笑话,可方氏母子,尤其是方氏将来在金氏一族也难以立足!” 金熙拧紧了眉头。 “方氏的确是清白,可是她也的确是跟那货郎衣裳不整地躺在一起。”金成安继续道,“若是真的要当堂对峙,方氏便是不死也不会好活!” “可是若是此时如此处理,如何震慑族人?”金熙继续道,“大伯父,齐倾之所以坚持查这事,为的不就是遏制族里的歪风吗?大伯父,金氏一族不比其他的家族,我们是贱籍出身,只有谨言慎行,只有步步为营方才可以走下去!大伯父,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放纵自己,甚至没有权利要所谓的面子!” 金成安看着眼前义正言辞的少年,沉吟半晌,“这是齐倾跟你说的?” “大伯父。”金熙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叹息,“这是我的意思!可是,齐倾也没有错不是吗?” 金成安沉默。 “大伯父。”金熙握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对齐倾言听计从,可是大伯父,我不是小孩子,不会不分是非的!” “可你必须清楚,还金阳母子清白,族里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金成安道,“你我明白齐倾的用心,几个长老也可以明白,可是其他的金氏族人未必能够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是她让族人丢了面子,被所有人笑话!还有金阳母子,你们想要用这件事震慑族人,避免此类事情再发生,我明白,可你们可曾想过金阳母子是否愿意做出牺牲?” 金熙拧紧了眉头。 “让金福休了那女人,还方氏清白,让金阳重回族谱。”金成安继续道,“他们母子不但可以得回他们应得的,还能得到族人的怜悯,这对谁都好!” 金熙沉默。 金成安看着他,“你可以好好想想!”顿了顿,又道:“熙儿,我知道你对齐倾很信任,我也知道她这样做没有私心,可不是每件事都能够尽善尽美,你是金家的家主,未来金氏一族的掌舵人,你的所做所想都必须以大局为重!” “大伯父!”金熙深吸了一口气,“你所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这件事我不会让步!”他看着眼前的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道:“没错,很多事情都不能够尽善尽美,我也知道这件事会给金氏一族带来多少不好的影响,可是,若是此等风气不遏制,金氏一族将来的路只会走的更加的艰难,甚至走不下去!大伯父,或许你会认为齐倾大题小做,可是很多事情往往就坏在了小事上面!我还是那句话,金氏一族本就比别人卑微,更不能自甘堕落!” 金成安眯起了眼。 “若是大伯父觉得难做,那金熙便亲自去跟几位长老商议!”金熙继续道,没有丝毫的让步,不管是为了齐倾还是为了金氏一族,或者是为了他自己,这件事上面他绝对不能让步。 “你确定?”金成安问道。 金熙起身,“确定!” “熙儿。”金成安再道,“你这般坚持究竟是为了金氏一族,还是仅仅为了齐倾?” 金熙苦笑,“大伯父,这有区别吗?还是大伯父仍旧是觉得齐倾……” “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齐倾,更为了金氏一族,也为了我自己!” “你对齐倾……” “大伯父。”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脑子却是不合时宜地浮现了那晚自己做下的事情,“她是我的结发妻子!” 金成安看着眼前一本正经讲述这这件事的少年,眼神颇为复杂,“你还很年轻……” “所以我更加需要告诉所有人,方氏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在金氏一族再发生,更不会发生在齐倾的身上!”金熙没让他说完,“还有,大伯父,我年纪是不大,可是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该做什么!齐倾,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金成安沉思许久,方才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金熙也没有继续步步紧逼,“我知道这件事让大伯父为难,只是大伯父,金氏一族没有资格放纵!至少现在没有!” 说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方才离开。 金成安没有起身,低着头一直坐着,直到天色暗淡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也渐渐消散,方才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了烛台前将烛火点燃,然后走到书桌前,伸手在书桌的底下摸索了一下,桌面忽然打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中摆放着一封信。 金成安没有拿起那封信,只是静静地看了…… …… 虽然未曾得到金成安的明确答复,但是金熙还是得先跟金阳说说,若是他答应,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不答应,还需要好生相劝。 只是才回到了府中,便被拦住了。 “少爷,少夫人请您去一趟。” 金熙一愣,“荣叔,有什么事情吗?”说完,自己也心虚了,会不会那晚上的事情……不会的!这几天他们虽然也没怎么接触,但是至少每天都见面的,齐倾也并没有异常!想到这,心里也定了定,“是商行有事?” “少爷去了便知道了。”金荣道。 金熙只好点头,起步往汇通楼而去,到了汇通楼,“你找我?” “嗯。”齐倾颔首。 金熙上前,坐在了她的身边,“是商行有事吗?” “不是。”齐倾道。 金熙一愣,心有开始有些发虚,“那是因为什么事情?” “你从大伯父那边回来的?”齐倾反问。 金熙顿时松了口气,“嗯,是为了金阳母子一事?” “族里打算如何处理?”齐倾问道。 金熙将事情说了,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大伯父还没有正式同意,不过我会坚持的!我不会让你的心血毁于一旦!” 看着眼前的少年,齐倾的眉头不可觉察地皱了一下,神色却仍是平静无波,“你打算去找金阳?” “嗯。”金熙点头,“这事该跟他们……” “我来说吧。”齐倾道。 金熙皱眉,“我自己可以……”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想在族中寻一个合适的人帮你吗?”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颔首,起先不知道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不过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金阳?” “恩情,有时候可以转为忠心。”齐倾道。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金阳跟我差不多大,他可以吗?”不是不相信她的眼光,而是金阳的年纪的确不合适! “你父亲是身边的左右基本都是自幼跟随的。”齐倾道。 金熙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虽然知道她不是故意拿他跟父亲相比,可是……“金阳行吗?” “我亲自调教。”齐倾道,“若是有问题,到时候再换。” 金熙又道:“或许不需要金阳,我自己可以……”话在齐倾平静的目光之下停了下来,便是不愿意,他心里也清楚,将来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必须放在仕途上,只有在仕途上取得成绩,金氏一族方才真正算得上是官宦之家!“我明白!金家的根基不能丢!好,你既然觉得金阳可以,那就他!” “嗯。”齐倾点头。 金熙又道:“不能让我来说吗?齐倾,我不想你承担了所有的骂名!” “这般的处理是我要求的。”齐倾道,“没有你,也是一样的结果!既然如此,理应我去说。” 金熙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 虽然仅仅是几日,但是在精心的照料之下,方氏的伤好的很快,金阳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原本消瘦不已的身子甚至还长了肉。 齐倾步入了寝室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母慈子孝的场面,看着这一幕,脚步顿了,只是最终仍是走了过去。 母子二人自是视齐倾为恩人,只是,在听了齐倾的话之后,面色都变了。 “我给你们时间考虑,若是有了结果,便让人来告诉我。”齐倾仍是缓缓道,“不管结果如何,你们的冤屈一样会被洗清。” 说完,转身离去。 “为什么?!”金阳却握紧了拳头问道,声音沙哑,眼眸泛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齐倾转身,“什么为什么?” “你救了我们母子,我这辈子都感激你,可是……” “我从来不是好人。”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从一开始你便该听说过,若是你想心里舒服些的话,那便当做这就是我帮你们的条件,待事情结束之后,你们若是不想继续留在蓉城,我可以派人送你们离开,甚至可以让你们母子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你知不知道这会逼死我母亲!” “阳儿……”方氏见儿子越说越激动,忙唤道,“不许对少夫人无礼……” 金阳看了母亲一眼,脸上泛起了愤恨之色,可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因为母亲的话,抿着唇不再开口。 “我不是在逼你们。”齐倾看着眼前的母子,“只是,每一个人在得到的同时便必须付出!” “我们并未得到任何!”金阳喝道。 齐倾笑了笑,“你们母子还活着。” “这……” “这么说吧。”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名声在金氏一族中从来都不算好,族人恨我,怕我,可却没几个信我,当日你找上我是基于什么原因?是走投无路也好,还是其他的原因也好,但是你绝对没想过我为你们母子主持公道所要付出的代价。” 金阳面色一僵。 “孩子。”齐倾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地道:“要有得到,便必须付出,这就是人生,你们还活着,这就是你们的得到。” “少夫人……”方氏挣扎起身,“我答应!” “母亲!”金阳猛然转身。 方氏看着儿子震惊的脸,笑了笑,“阳儿,少夫人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 “而且……”方氏没让儿子说下去,苍白的脸色泛起了凄然的笑,“就算我们不帮少夫人这个忙,我……也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你爹他……阳儿,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母亲……” “少夫人,我答应!”方氏看着齐倾,“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够保证,阳儿可以平安长大!” 齐倾道:“你们母子都不会有事!” “我……” “我不是来要谁的命。”齐倾继续道,“若是你真的为你儿子好,那个念头最好不好继续,而且,比起活着,名声算得了什么?” 方氏长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齐倾继续道,说完,看了一眼金阳,便转身离开。 这一次金阳没有阻止。 方氏靠回了靠枕上,眼睛也有些发红。 “母亲……” 方氏抬手握住了跪坐在床边的儿子的手,“阳儿……” “母亲……” “别担心……”方氏挤出了一抹笑容,“少夫人说的对,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娘不会做傻事,娘要好好活着,看着阳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可是……可是娘担心会连累你…… …… 金成安最终还是让步了。 族里开了祠堂公审金阳母子一事,在一桩一桩的证据之前,在活生生的人证之前,金福的扶正的妾室供认不讳,最终被休弃,逐出金氏一族。 金阳母子洗清了冤屈。 金阳重新记回了族谱里。 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完。 方氏到衙门状告金福,要求与他和离,金氏一族再次震动,可衙门还是接了方氏的状子,而很快审理,有了之前公审一事,衙门很快便做出了判决,允许和离。 而便在方氏和离了之后,金阳要求与母亲出金家,只是族里没有同意,几经争执之下,最终以金阳过继别房结束。 至于金福,虽然没有被逐出金家,可族里剥夺了他五年的分红权利,另外差事也丢了,更别说是妻离子散了。 而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他心心念念着,便是不得不休弃了的那个女人在离开了金家之后很快便跟了别的男人跑了。 昔日抛弃妻子独宠妾室的金福如今不但成为孤家寡人,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是何等境况,可想而知。 而很快,金氏一族便公告族人,凡金氏族人若是有宠妾灭子之人,逐出金家! 不是禁止纳妾享齐人之福,只是不能宠妾灭子,这条族规虽让金氏一族上下震动了一番,但是站出来反对的,或者阻止的,没有多少人,风波很快便过去了。 而在这些纷纷扰扰之中,金熙也迎来了好消息,他的童生试过了,正式得了秀才的功名! 五月初一,万事大吉。 这日,金家广邀宾客见证金熙的拜师礼,他正式拜韩磊为师。 拜师之后,金熙的生活更是忙碌,除了跟韩磊进行更加紧张的学习之外,还要参与商行的运作,时常参与决策,同时还加密了跟族里同辈的往来,便是学习,也与关在房里读书不同,时常跟着韩磊外出游学。 便在这般的忙碌却充实的生活中,一晃两年过去。 085 找麻烦 南方的夏天多是闷热,不过在有水乡之称的苏城却是例外,纵横交错的河道将夏日的闷热驱散了不少,流动的河水带来了阵阵清凉。 金家在苏城亦是有产业在,不过别院却是在不久之前添置的,原因便是方便金熙师徒。 苏城不是人文圣地,不过这里却是文坛泰斗文奇老先生的终老之地。 文老先生乃前朝大儒,曾经位列宰相一位,只是前朝末代皇帝昏庸,吏治*,许是对朝廷心灰意冷,也许是不愿意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文老先生最终辞去官职该别朝堂,隐居苏城。 苏城并非他的祖籍,只是他却最终选择在苏城隐居,其中的原因为何,如今已经无法考究,不过也因为他选择了苏城,苏城方才在文坛上记下了一笔。 文老先生隐居苏城之后,虽不再涉足吏治,不过却仍心念天下苍生,为此,创立了清明堂,邀请广大忧国忧民的文人学士议政论政,以此希望能够影响到朝堂。 天下清明。 也是他内心的寄托。 只是可惜,前朝最终灭亡。 而就在前朝灭亡之后,文老先生也随之殉国。 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清明堂也从此淹没在历史中,直至大齐建立,齐太祖有感文老先生忠贞,便下令文家后人重开清明堂,只是新朝初立,清明堂不可避免地改变了创立的初衷,由一个试图通过谏言影响朝廷的政治组织转为了文人煮酒论诗的聚会。 几十年下来,更是成了单纯的文人聚会,多年沉淀下来,清明堂每年初夏的聚会便成了苏城的一大盛事,而因为清明堂会对参会者没有任何的条件限制,因而每年特意赶来的文人士子都不少,金熙便是其中的一个。 以金熙如今的水平,自然无法真正参与其中,不过便是旁观,对他来说也是受益良多。 而在清明堂会之后,金熙将来面临的便是明年春的乡试。 “老师,以我如今的情况,适合参加明年的乡试吗?”金熙不是对自己不自信,只是也有自知之明,乡试不必童生试,乡试是与整个湖州的学子竞争,而录用的名额也比童生试要少,便是考上了,可若是名次太低的话,将来的会试也会受到影响。 韩磊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金熙沉思会儿,“老师,我打算下场练练笔。” “若是这次考不上,便必须再等三年。”韩磊看着他道,“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金熙点头,神色认真,“放弃并不意味着失败,老师的教导学生一直谨记在心。” 韩磊笑了,“两年多了,你的确进步了许多。” “托老师精心教导。”金熙道,“这两年来,若是没有老师,我恐怕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呵呵。”韩磊笑了笑,“你也并未让我失望。” 金熙也笑了,“多谢老师夸奖。” “虽然只是下场练练笔,不过既然决定下场了,那便不能敷衍待之。”韩磊转移了话题,“过两日便回湖州吧。” 金熙闻言,眼中一亮,“好。” “很想回去?”韩磊自然没漏掉他的欣喜,“想家了?或者说,想金少夫人了?” 金熙并未否认,“嗯。” 韩磊沉思会儿,“熙儿,儿女私情若是太过看重,于你并无好处。” 金熙笑容一敛,“老师,她是我的妻子。” “你们……” “老师。”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没错,我们的年龄相差是很大,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是我妻子的事实!不说她为金家,为我付出了多少,单单是她是我的妻子,我便该将她放在心上!” “你真的心悦她?”韩磊问道,虽然是询问,不过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开始的时候他仍是觉得这些感情不过是少年一时的迷惑罢了,可这两年,他却无法再这般坚持这个想法。 金熙道:“她是我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过吧。”韩磊叹了口气道,虽然心里仍是觉得两人不相称,可是这两年齐氏也一直低调,并未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若是她愿意退,愿意敛去锋芒,这对夫妻或许真的可以继续。 金熙笑道:“嗯。” 他们一定会好好过的! 今年他十五,很快,他们便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能够生儿育女! 他们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一定会白头偕老! …… 行程定下,便开始准备回程。 在回程之前,金熙抽了空出了趟门,这是两年来的习惯,没到一出,便是不能回去,他都会给她送去礼物。 或许不算贵重,但是每次都会送。 除了想让她开心之外,更是怕她因为太长时间不见自己而忘了自己。 这个想法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从未在人前表露过,可是,心里却一直这般担忧着,他一直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夫妻,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夫妻,只是,心里的不安一直未曾消失过。 若是她想走,他阻止不了。 若是她不要他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够做的,便是尽一切的可能达成她的期望,尽一切的可能告诉她,他很在乎很在乎她! “你说她会喜欢这些东西吗?”看着精心挑选的礼物,金熙却仍是不确定,“你在齐倾身边这般多年,真的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金荣叹了口气,“少爷,少夫人会喜欢的。” “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金熙仍是问道,“她是女子,总该有些喜欢的东西吧?衣裳首饰?精美的小玩意?总该有一样吧?” 金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爷,少夫人……不是寻常女子。” “的确。”金熙笑了,却显得有些无力,他想让她开心,便是她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开心,可是总是少了些什么似得,“若是她跟寻常女子一般,她便不是齐倾了。” 金荣看着主子失落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过这两年少夫人似乎在收集丝绸方面的书籍。” “丝绸?”金熙一怔。 金荣颔首。 “金家的丝绸坊出问题了?”金熙继续问道,丝绸亦是金家的一大支柱产业,在业界也是颇负盛名。 金荣摇头,“我了解过了,并无这个迹象,或许少夫人有其他的计划吧。”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爷还在的时候,少夫人在接触到丝绸之时也似乎很感兴趣。” “丝绸?”金熙敛着眉沉思了起来。 …… 丝州位于大齐的东南,离大齐的海岸不过五天的路程,也因为如此,桑城一直受来自海上海盗的威胁,不过这些威胁并未阻止了桑城的发展。 丝州之所以名为丝州,那是因为这里盛产丝绸。 金氏丝绸坊是丝州最大的丝绸作坊,而在失去了沈家这个劲敌之后,金氏丝绸坊在丝州几乎是一家独大,去年年末,金氏丝绸坊出产了一副五彩丝震惊业界,随后,被丝州州府列为贡品,送往京城,不过,也因为这件事,金氏丝绸坊出现了危机。 “……朝廷的诏令已经下来了,若是我们无法按时交货的话,便是欺君之罪。”金安看着从蓉城赶来的齐倾,神色凝重地道,“原本这个量也不算大,只是今年我们的桑园的桑叶长势不好,没有好的桑叶,便养不出好蚕,产不出上等的蚕丝。” “今年的气候并未出问题,为何桑园会出问题?”齐倾问道。 金安道:“我已经查过了,有人在肥料中做了手脚。” “谁?!”齐倾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 金安神色有些难看,“下手的人已经抓到了,他是受了别人的钱财做这件事,至于背后的人,小人还在追查,不过下手的人也只有那几个,这两年金氏丝绸坊风头太过,难免损到了别人的利益。”说完,起身请罪道:“是小人疏忽了,才让对方有可趁之机,请少夫人处置。”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齐倾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金安道:“小人已经跟其他的丝绸坊接触,希望能从他们手中购买上等的蚕丝,只是目前这几家丝绸坊都没有回复。” “桑园出事的事可传出去了?”齐倾道。 金安道:“出事的时候桑园的管事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只是还是泄露了风声。” 齐倾沉思了半晌,“先停止与他们接触。” “是。”金安回道。 齐倾起身,“去桑园看看情况。” “是。”金安道,“少夫人这边请。” 齐倾起步往外,而便在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重新归回金氏族谱的金阳,两年的时间让他改变了不少,不单单是是相貌上的,周身的气质也有了改变,昔日愤恨如今已经转为了平和。 “少夫人。” 齐倾看了他一眼,“你也跟着来吧。” “是。” “阳少爷。”金安点头致礼,这两年少夫人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能够得少夫人亲自教导的,必定是为了将来给少爷当心腹的。 金阳点头回礼,随后便安静地跟在了齐倾的身后。 …… 金家的桑园在城外东郊,整整占据了两个山头,只是大片的桑树都呈了病态,“能救活吗?” “幸好发现的及时。”金安道,“不过要恢复最少要一年。” 齐倾看着眼前的桑林,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丝州应该还有不少散养的小户,你让人跟这些散户接触一下,从他们手里收购蚕茧。” 金安道:“散养的蚕茧质量未必合适,而且如今桑林出事一事已经传出去了,若是我们这时候收购,成本恐怕会增加不少。” “你拟一个数目出来。”齐倾道,“若是丝绸坊账上不够,从别处调。” 金安看了看她,“是。” “你不同意?”齐倾问道。 金安摇头,“少夫人的意思小人明白,只是便是重金从散户手中收蚕茧也未必足够,而且,若是用这些蚕茧制作供给朝廷的丝绸,小人担心届时朝廷会怪罪。” “此事我来解决。”齐倾道,“你只需按时出货便成,若是仍是不够,让人跟北方的安家接触,从他们手中购置成品。” “安家?”金安一愣。 齐倾道:“嗯。” “小人即可去办。”金安道,虽然觉得同为竞争对手的安家未必会伸出援手,不过只要有机会便必须去试,安家的丝绸在业界也是首屈一指,从他们手里购买成品比用散户的蚕茧做出来的成品估计要好的多。 “放心。”齐倾看出了他的想法,“老爷在世的时候跟安家家主有交情。” 金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小人马上着手去办!” 齐倾并未即可离开,而是先让金安先离开,自己带着金阳在桑园里面巡视着,“这件事你认为该如何解决?” 金阳顿住了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少夫人做的没错,若是这次我们受了他们的威胁,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你自己的想法呢?”齐倾问道。 金阳道:“将下药的人送去衙门,让衙门插手这件事!” “可若是如此,我们便将丝州的几大丝绸坊都给得罪了。”齐倾道。 金阳道:“金家得罪的起,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这人若是不查清楚,将来必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而且,未必是所有丝绸坊都参与其中。” 齐倾笑了笑,“若是我将这件事交给你办,你能处理好吗?” “可以!”金阳道。 齐倾道:“好,那就交给你办。” “是。”金阳没有犹豫地应下了这个任务。 齐倾看着眼前比两年前平和许多的少年,转移了话题,“你母亲最近如何了?” “母亲很好。”金阳道,“多谢少夫人关心。” 齐倾道:“当日的事情你可还怪我?” 金阳看着她,却并未回答。 “还怪吧。”齐倾笑了笑,道。 金阳道:“金阳明白少夫人的用心良苦。” “你不需要明白我。”齐倾道,“你只需要记住你是金氏一族的人,既然是金氏一族的人,家族兴旺,这并不是族长或者是家主的责任,而是每一个人的责任,金阳,金氏一族或许曾经亏待了你,只是这并不能抹杀你身上留着金氏一族血脉的事实。” 金阳沉吟会儿,“少夫人,金阳一直有一句话想问您。” “说吧。”齐倾道。 “少夫人让我跟着你身边学习,便不怕我心中仍有怨恨,将来报复金氏一族?”金阳道,“至少,我会威胁到少爷!” 齐倾笑了,眼底却有着凉意,“我给出的东西,也有能力收回。” 金阳眸子微微一缩,随后道:“的确。” “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齐倾道,“一个为了母亲可以放弃一切的孝子,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金阳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达成少夫人的期望,但是只要金阳活着一日,便会报答少夫人当日之恩。” “不是报答我,而是尽你身为金氏子弟的责任。”齐倾道,“这才是我希望的。” “是。”金阳颔首。 …… 便在第一日,金氏丝绸坊便贴出公告,高价收购散户手中的上好蚕茧,也因此,金氏丝绸坊出了问题一事便更加得到证实。 随后,金氏丝绸坊向衙门递交的状子更是证实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金阳约见了丝州的其余四大丝绸坊,而这四大丝绸坊来的都是管事级别的人,可以看出并不将此次相邀放在心上,而在见到接见他们的人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态度更是怠慢。 “听说金少夫人到了丝州,怎么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见我们?”高氏丝绸坊的管事先一步开口,不满溢于言表,“怎么?金家这是瞧不起我们还是故意打我们的脸?” “金家如今不同往日,瞧不起我们贱籍也是自然的。”另一人也开口附和。 其余二人虽然没开口,但是态度也是站在了另外两人一边。 金阳神色淡淡,“各位管事见谅,原本少夫人是想亲自前来的,不过既然各位的当家都没来,少夫人自然也不好出席。” “你——”高氏的管事气结。 金阳仍是淡淡,“今日请诸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金氏桑园出事一事跟诸位说说,同时也让大家小心些,毕竟这事今日能发生在金氏桑园,来日也未必不会发生在诸位身上,毕竟如今衙门还未抓到那幕后黑手,金氏这次损失不小,所以不希望各位同行也遭受同样的损失,另外,之前金氏派人曾与诸位接触,有意收购诸位手中的上等蚕茧,虽然诸位还未回复,但为了避免诸位蒙受不必要的损失,金氏要是要跟诸位说清楚,目前金氏已经解决了蚕茧不足的问题,之前的收购计划取消,还望诸位见谅。” “取消?”高氏管事似笑非笑,“怎么?你们金氏能凭空变出上等的蚕茧?” “自然不能。”金阳笑道。 “那你们是觉得凭借从散户那里买来的蚕茧能够做出供给朝廷的贡品?”高氏管事冷笑。 金阳道:“供给朝廷的贡品自然不能马虎。” “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金氏丝绸坊从建立至今也好几十年了,这般多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金阳道,“金氏自有解决的办法。” “你们有什么办法?”语气转为轻蔑。 金阳道:“原本大家问起,金氏也不该隐瞒的,不过如今那幕后下手害金氏的人还未找出,金氏不得不小心一些,不但是我们,诸位的丝绸坊也还是谨慎一些,免得跟金氏一样蒙受损失。” 如此重复提醒,便是没问题的人心里亦有不满,而有问题的,便更是不对,会面最终以不太愉快的气氛结束。 送走了四人之后,金阳前去见齐倾,“是高氏丝绸坊。” 齐倾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将手里方才收到的密报放在了一边,“既然确定了,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已然暗示金氏有办法按时交出供给朝廷的这批上等丝绸。”金阳道,“若是他们执意要致金氏于死地,必定会再次下手。” “便是如此,也未必能够找到证据。” “只要当场抓到了,没有证据也可以找出证据。”金阳道。 齐倾眉头微微一蹙。 “少夫人不同意?” “金阳,以牙还牙是最痛快的反击方式,只是却并不是最好的。”齐倾道。 金阳道:“他们既然不顾道义,我们何必在乎?” “我不希望将来金家多一个奸商的名声。”齐倾道。 金阳沉默了下来。 “你可以布局继续引对方上钩,但是必须证据齐全。”齐倾道,“而能不能既逮住现行又能找到证据,那就看你的本事。” “这是考验吗?”金阳问道。 齐倾笑了笑,“你可以这般认为。” “若是少夫人,您会如何处理?”金阳继续问道。 齐倾笑道:“如今解决问题的人是你。” 金阳看了她半晌,方才道:“好。” 看着金阳离去的背影,齐倾眉头微微蹙着,当日选中他,一是因为他年轻,可以好好培养,二是因为他欠了她跟金熙一份人情,三是他与族中关系僵硬,将来若是族中与金熙产生矛盾,他跟族中站在一边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也似乎忽略了一点。 他的品性。 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性子有多偏激实属正常,只是若是不走正道,将来便是祸害。 “少夫人。” 便在齐倾沉思之时,金安拿着一张帖子进来,“府台衙门送来的帖子。” 齐倾收起了思绪,接了过来。 “可是因为贡品一事?” 齐倾放下帖子,“应该是。”随后道,“你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府台衙门一趟。” “是。” …… 次日,齐倾应邀前往府台衙门,只是到了之后,除了见到府台大人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褚钰?! 齐倾眉梢不着痕迹地一皱,并不认为褚钰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自从两年前翻脸之后,褚钰便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没继续给她找麻烦,也没下手报复,如今忽然出现……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褚公子。” 在给府台见礼之后,齐倾便淡淡道。 褚钰摇着折扇,一脸的悠闲,“两年未见,金少夫人风姿更胜从前。” 金安脸色因为他不庄重的话而微微一沉。 “多谢夸奖。”齐倾却淡淡笑道,仿佛不以为意。 丝州府台出身南方士林,褚钰与他有交情实属正常,不过这次让她前来,究竟是为了贡品一事还是因为褚钰,便值得商榷。 褚钰笑道:“金少夫人承受的起。” “金少夫人。”府台大人开口了,许是也觉得褚钰的言语有失分寸,悄悄给了他一个眼色,“今日请少夫人前来是想询问一下供给朝廷的这批丝绸能够及时出货,若是不能,届时朝廷降罪,恐怕会出大事。” 齐倾淡笑:“大人放心,金氏既然接了诏令,便一定会遵从。” “只是目前的情况……” “金少夫人什么样的棘手事没遇见过,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问题罢了,岂会处理不了?”褚钰却开口道:“陈师兄放心即可。” “大人放心,金氏定然可以按时出货。”齐倾没看褚钰,直接对府台大人道,“若是不能,一切后果金氏一力承担。” “既然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而便在府台大人这话落后,一旁的褚钰便又道:“虽说如此,只是若是不亲眼看看,也仍是空口无凭,丝绸倒是穿多了,可这养蚕制丝成绸,褚某还真的没见过,不知金少夫人是否介意褚某前去开开眼界?” 齐倾笑了笑:“褚公子愿意屈尊降贵,金氏自然欢迎。” “好。”褚钰道,“那就走吧。” “现在?” “怎么?”褚钰挑眉,“金少夫人还需要时间准备不成?” 齐倾看向府台,“大人认为呢?” “这……”府台看着褚钰势在必行的神色,有些头疼,金家虽说是半路入的良籍,可怎么说也是朝廷御封的乡男,如今又牵涉到贡品一事……“既然褚师弟有这个兴致,便劳烦金少夫人了。” 衡量之下,府台仍是站在了自己人这边。 齐倾笑道:“褚公子愿意前来是金氏的荣幸,哪敢说劳烦?”说罢,便起身道,“褚公子,请吧。” 啪的一声,褚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起身笑道,“金少夫人请。”笑容意味不明。 齐倾眸子微沉,已然可以肯定褚钰是来找麻烦的! 086 你想如何? 齐倾是准备好应对褚钰的发难,只是出乎她预料的是,一路“视察”下来,褚钰却并未找麻烦,只是,在离开之时,他的一句话却让齐倾心中一凛。 “褚家藏书楼的古籍有记载,这养蚕结丝是从海的另一边传入的。”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是齐倾却觉被人戳破了心中的秘密。 褚钰似笑非笑地走了,齐倾却立在原地,面色冷凝。 “少夫人……”金安看出了主子的不对劲,只是却不明理由,褚钰没找麻烦这是好事,或者是少夫人担心褚钰接下来的动作?还有,之前的事情,究竟与褚钰有没有关系,或者该说跟南方士有没有关系,“少夫人,褚钰的出现应当不是巧合,会不会是南方士林的报复?” 齐倾收敛了思绪,“不会。” “只是他的出现未免太过巧合。”金安仍是不放心,这些年金家为萧濯做的事情虽然都没有被摆上台面,但是那些玩弄权谋的人如何会看不出来? 虽说金家的所为未必给南方士林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可有这般一个富甲一方的眼线在,怎么也是不舒服的! “他是冲着我而来的。”齐倾却道,神色冷凝,语气肯定,褚钰的这句话绝对不会是随便说说的,他出现在这里,说出这句话,必定是有目的! 金安问道:“他是想报复少夫人?” “金阳毕竟年轻,这件事的处理上面难免有所疏漏。”齐倾却转移了话题,“你在旁边看着,另外,若是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即可通知我。” 金安见主子不愿意多谈,也没有继续问,“是。” …… 丝州州府周旭虽出自褚家书院,而能够爬上这个位置的,自然也是内院的弟子,不过却并未正式地拜入褚家名下,也因为如此,对褚家嫡系一直心存敬仰,便是褚钰这个年纪比他小许多的年轻一辈亦是如此。 褚钰到来出乎他的预料,更觉荣幸,不过时间长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大人,褚公子出门了。” 周旭在听到下人禀报之后,眉宇微蹙。 一旁的长随见了,便道:“大人,褚公子来丝周怕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是为了金家少夫人而来的。”周旭道,语气肯定,褚钰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之外,因为丝州这边除了生产丝绸之外,并无什么人文古迹,根本不值得他来这一趟,所以,起初他说路过,他信了,后来说既然来了,便顺到看看丝州的风土人情,他也信了,直到那日,齐氏到来。 让齐氏前来,目的便是朝廷要的那批丝绸,只是褚钰在得知之后,便说他与齐氏相识,一起去见见。 当时他虽然诧异,不过想着齐氏的那个小夫君曾经是褚家书院的学子,而以当时金家的情况,那为有名无实的爵爷没有特别的原因是绝对不可能进褚家书院的。 以齐氏的能耐,或者真的跟褚家搭上了关系。 只是,当两人见面了,却仿若仇人。 周旭事后虽然没有问及褚钰这件事,不过却是让人打听了一番,最终打听到了两年前褚钰时常出入金家。 虽然只是这般一个消息,可是,却已经是他在震惊之余也有些不安。 “大人……”长随听了主子的话有些瞠目,“这……这金少夫人可是有夫之妇啊……”而且这模样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也不算是国色天香啊?褚公子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可他的事迹他也是听多了的,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 周旭面色一沉,“胡说什么?!”可虽然嘴上这般斥责下人,心里的担忧却怎么也无法抹去,他也年轻过,褚钰这般根本不像是真的在对付仇人,反而像是……在斗气!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斗气,能为了什么?! 可担负褚家未来的褚钰,岂能跟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上?! “大人……”长随也是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了,主子的心思自然也是看的出来的,小声问道:“要不……要不我们将这事告诉……”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告密。 至于告诉谁,也不言而喻。 “褚相跟那位如今……”周旭叹息,“就算知道了这事也未必会管!” “那不如将消息告诉山长?”长随随即道,“山长怎么说也是褚公子的父亲,应该会管的。” 周旭皱着眉头向了许久,方才下了决定写下一封信,“派人送去褚家书院。” “是。” 告密,并不是君子作风,只是,一日是褚家书院的学子,便一生是褚家书院的人! 他便是帮不了褚家,也绝对不能坐失伤及褚家的事情发生! …… 周旭的这番举动褚钰并不知晓,他依旧在游山玩水的行程之中,只是,心情却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愉悦,甚至截然相反! 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两年前还那般的嚣张,如今怎么的便什么也不做了? 她没有怀疑桑园一事跟他有关吗? 她真的不在乎他所说的话吗?! 该死的女人! “去金氏!” 两人的博弈,最终分出了输赢,或者从褚钰将齐倾记在心里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输了,只是他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输。 金氏的丝绸坊会客厅内,齐倾看着面色仍是似笑非死的褚钰,神色倒也是平静,“褚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金少夫人对褚家藏书楼里面的古籍是否有兴趣吧了。”褚钰道。 齐倾笑道:“齐倾虽自诩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见解,可也不过是如此罢了,哪里会对什么古籍感兴趣?” “哦?”褚钰神色讶然,“金氏桑园一出事,金少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褚某还以为金少夫人极为看重。” “自然是看重。”齐倾笑道,“不过这与古籍有何关系?” 褚钰脸上的神色无法维持下去,“齐倾,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齐倾却云淡风轻,“装?褚公子认为我装什么了?” “你——”褚钰的话没有说下去,抬手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齐倾神色不动。 褚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色很快便缓和了下来,“一直以来褚某都认为在金少夫人的心里,金家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不过没想到金少夫人的戏做的比谁都好看!”说完,不待齐倾反应,便又继续:“怎么?我说错了?” 齐倾神色仍是没有变化,不过却一直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你想如何?” “你认为我想如何?”褚钰冷笑。 齐倾也笑了,眸底却现了寒芒,“想来这两年褚公子花费了不少心思,齐倾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劳动褚公子如此兴师动众的,真是荣幸!” “金少夫人值得。”褚钰道,语气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也有些畅快。 “那就说吧。”齐倾手摆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一派悠闲的作态,“你想如何?让我下跪求饶,还是一举将金家屠杀殆尽?” 看着她这般态度,褚钰直觉怒火腾的一下燃起,他想如何?想如何?!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找她的弱点,找她的死穴,最终找到了,可是,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问他想如何?!下跪求饶?将金家屠杀殆尽?!“你就不怕死?!” 齐倾笑道,“若是我怕死,早就活不到现在,闲话少说吧,你到底想如何?” “你——”褚钰面色沉的可怕,咬着牙:“私藏朝廷要犯,甚至与之合谋踏步海航,齐倾,你认为你做的这些事情能够落得什么下场?!” 齐倾没有回答,低头端起了茶盏品茗起了香茶来,不过这茶方才入口,眼前便被一道人影给罩住了,双肩也落入了一双大手之中。 齐倾抬眸,入目的是褚钰铁青的可怕的脸,心,随之一沉,不过却不是因为他近乎扭曲的脸,而是因为他眼里的情绪。 褚钰…… “你觉得我想要如何?”褚钰一字一字地道,“让你跪地求饶?将金氏一族屠杀殆尽?以你齐倾的本事,害怕这些?!” “褚钰,你失态了。”齐倾道,脸色平静的可怕,“褚家的嫡系之子,褚家书院的新一代传奇,褚钰,你失态了。” 褚钰的神色倏然震了一下。 齐倾不顾肩膀上的疼痛,从容地将茶盏放在一旁,“若是让别人知道褚家的褚钰公子如今这般,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觉得我会在乎?”褚钰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正视他,也是一字一顿,“你不是褚随之,没有他任意妄为的勇气与资本!”话顿了顿,“我也不是明昭大长公主。” 褚钰浑身一震,心底的那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秘密在这一刻被最不可能说破的人直接戳破了,这个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齐——倾——你果然好本事!”说完,双手一松,转身拂袖而去。 齐倾神色平静地看着褚钰离去的背影,半晌,平静陡然消失,手边的茶盏与地上的那个有了相似的命运,支离破碎! 她或许说破了褚钰心底的秘密,而她最不愿意被人知晓的秘密,也被人挖了出来! 可如今…… “褚钰——” …… 夜里的苏城比之白日更是清凉,因此,夜市也是极为的热闹。 “怎么来这里?!”金熙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目的地,眉头皱了起来。 车夫随之道:“回少爷,这便是曲水流觞。” 金熙听了眉头皱的更紧,好好的一个古习,竟冠到了一个青楼之上,简直荒唐!“走,回去!”不过正当他想要转身上马车之时,却被一个从楼里冲出来,书童打扮的男子冲了过来,“金少爷,你终于来了!” 金熙转身,认出来人,程启的书童,这两年他在外游学,结识了不少的人,因为用心经营,加之韩磊的帮助,交好的人也不少,程启便是其中的一个。 程启祖籍也是湖州,不过两代之前前往了苏城,最重要的是,程家虽是良籍,不过却以开钱庄铺子为生,行的是贱业,这让程启的求学之路多了许多的障碍与鄙夷,这与出身贱籍翻身的金熙颇有几分同命相连。 一年前与同样游学的程启结识之后,程启热情,金熙有意经营人脉,两人也便成了好友。 这一次金熙来安城,程启便一直尽地主之谊,如今金熙要离开,他便提供为金熙践行,而践行的地点便是这“曲水流觞”。 因为这个与古习有关的名字,他也没多问便来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是青楼! 好端端的哪里践行不好,非得选在这里?! “金少爷,你快进去吧,我家少爷已经等了很久了!” 金熙皱起了眉头,若是换做两年前,他不愿意必定转身而去,可是这两年的历练让他更加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嗯。” 那书童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入了那楼,里面的一切倒是让金熙有些诧异,青楼他去过,不过却是多年前去找齐倾的,那时候虽然是白天没有客人,但是里面的设置却也是香艳庸俗,如今眼前的却有几分雅致高洁,若是没有那行走在客人之间的女子,恐怕不会有人认为这地是青楼。 因为这般,心里的不悦也消了些。 “金少爷,这边请。” 金熙在书童的引领之下进了一处雅间,里面除了程启之外,还有好几个在清明堂盛会中结识的学子。 程启比金熙年长三岁,相貌堂堂,笑容爽朗,“金熙,来迟了可要自罚三杯!” “对,自罚三杯!” 金熙上前,笑容平和,一一打了招呼之后,也领了罚酒,“好,那金熙自罚三杯!”不过在一连三杯之后,便提出告辞,“程启兄,小弟忽然有些急事,便不陪诸位了,他日诸位来蓉城,金熙必定好好招待!” “金熙。”程启诧异,“怎么才来了就走?!今日你可是主角,要是你走了,我们要闹什么劲?” “对啊金熙,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处理?” “这次一别,我们下次相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今晚你怎么也不可以走!” 金熙皱起了眉头,“大家见谅……” “见谅什么!?”程启上前,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今天不管如何都不许走!天塌下来也不成!要是走了,就是不将我们当朋友!” “对!对!” 金熙苦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程启却将他给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今天我可是精心为你准备的!你不是说已经十五了吗?这回去之后,也可以跟你那妻子圆房了吧?我看你身边也没什么丫头,想必连个通房也没有,这荤都没开,到时候洞房花烛夜……”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只是挤眉弄眼的,意思便是你懂得。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不舒服,虽说这也是他一直等待的,可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有种亵渎了她的感觉,而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程启,你的好意我领了!”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了他搭在他肩膀的手,“这事不用你费心!” 程启笑容一僵。 一旁的众人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停下了说笑声。 金熙没理程启,直接走向众人,“对不起大家了,我的确有些急事,这我再自罚三杯谢罪!”说完,便又喝下了三杯酒,“来日诸位来蓉城,金熙必定扫榻以待!”说完,拱了拱手,“告辞!”随后,便起步离开。 程启忙唤道:“哎,金熙……” 金熙没等他反应,快步走了出去,一路沉着脸的。 “少爷……”车夫见了主子面色不善,心里也是惶惶。 金熙道:“走!” 车夫忙应。 金熙上了马车,一路返回了宅子,不过回到了宅子,却感觉身子有些不对劲,体内像是有把火烧着似得,呼吸也开始紊乱,脸色潮红。 “来人!” 下人得了叫唤进来,见了主子的模样也是惊了惊,“少爷,你这是……” “去请大夫!”金熙有些焦躁不安。 “是!” …… 金荣得知消息金熙请了大夫便赶回来,回来之后,大夫方才诊治完毕,而金熙的脸上的潮红并未褪去,“大夫,我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大夫脸色有些怪异,“这……” “染了风寒!”金熙沉声接了大夫的话,“荣叔你不用担心,吃些药就好了的!”说完,又对大夫道,“大夫,请去开药!” 大夫看了看他,“好。” 金荣自然看出了不对劲,只是看着主子脸色不好,也便没有继续问下去,“那少爷你先休息,小人送大夫去……” “让其他人去就行了!”金熙忙道,“对了,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金荣见状更是奇怪,不过也顺了主子的意,“有眉目了,不过若是要到手还需要一两日,这回蓉城的行程恐怕会被耽搁。” 金熙皱起了眉头。 “不如小人留下来,少爷先回去?”金荣提议道。 金熙摇头,“不了,等东西到手之后才走。” “是。”金荣应道,“那少爷先好好休息,小人便不打扰了。” “嗯。” 金荣看了看主子,这方才转身出去,随后,第一时间便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得知了情况之后,面色骤然转为了铁青! 随后,便去寻了韩磊。 “……韩先生作为少爷的师长,在交友方面是否该多家指点?” 韩磊倒也没有因为金荣的兴师问罪而生气,也并未因金熙的行为动怒,只是淡淡笑道:“金熙不是当年的小孩子。” “可是……” “我虽为人师,但是他的人生需要他自己去经历,而有些事情,能早些经历还是早些的好。”韩磊道,“再说了,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 “什么不算……” “金熙十五了,经历人事很正常。”韩磊道,抬头看向眼前气急败坏的金荣,“不过这事应该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安排。” 金荣面色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事不方便让齐氏来安排,不是吗?”韩磊继续道。 金荣脸色还是很难看,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的确,只要是家境殷实的家庭,一般男子十五六岁便要安排通人事,少爷的确是到了年纪了,可是这事…… “少爷既然拜入了韩先生门下,少夫人也听韩先生建议放少爷出来,韩先生便有责任引到少爷!还望韩先生多加用心!” 说完,躬身道:“金荣僭越。”随后,行礼告退。 …… 金熙服了药,身体的不舒服减轻了不少,只是这一夜仍是转辗反侧,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浮现了齐倾的身影,渐渐的,便是入梦了,梦里也是她,只是,却不再是如同从前一般单纯的梦境,而是…… 第二日醒来,身下的湿润敢让他一阵面红耳赤,羞愤的感觉几乎淹没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抱着那换好的衣裳打算拿出去烧了毁尸灭迹,可才一打开门,便见到金荣站在外面,脸上好不容易压下的潮红再次浮现了。 不待金荣开口,便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喝道:“不许告诉齐倾!” “少爷……” “不许告诉她!知道了没有!?”金熙恼羞成怒,“一个字也不许说!” 金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 “去拿个火盆来!”说完,便绷着脸转身躲回了屋子里。 金荣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想着韩磊的那个建议,的确是该让人来教少爷通人事,只是……本能的感觉告诉他这是会很麻烦。 少夫人不同意吗? 不,她不会。 可是…… 时隔多年,金荣再一次不知如何处理一件事。 …… 毁尸灭迹后的金熙像是为了弥补心里亵渎了她的愧疚,将所有的心思花在了为她准备的礼物上面,整整十天,奔波了无数次,求了许多人,终于将东西弄到手了。 看着盒子里的古籍,金熙舒了一口气,不过却也忐忑,“她应该会喜欢吧?” “少爷。”这时候,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金熙收起了思绪,“何事?” “程少爷求见。” 金熙皱了眉头,自从那晚之后,他跟程启便没有往来,倒不是程启气了他不来,而是他迁怒程启,若不是他让他去那些地方,喝了那些搀了那些肮脏东西的酒,他怎么会那般?!不过心里平静下来,倒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迁怒,虽然仍是不喜程启让他去青楼,不过这件事还不足以让他们断交,“让他稍等片刻,我这就到。” “是。” …… 程启是来道歉的,那晚上的事情他心里也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想想金熙一个愣小子第一次去那些地方不适应也是正常,再想想他的那个年长六岁的妻子的威名,这些不高兴也就消了。 “……不过金熙,我们男人可不能惧内!” 金熙皱眉,“程启,我妻子很好!” 程启心里不以为然,再怎么好也是比你大六岁,不过也没说出来,“好了好了,你家妻子最好,最好!” 金熙眉头仍是皱了皱,不过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那晚我也有不对,明日我设宴亲自向你们谢罪!” “好!”程启爽快地答应了。 这次的践行宴自然不设在青楼那等地方,金熙甚至直接设在了宅子里头,以金家的底蕴,宅子自然也是不错,宴客自然也不会差。 金熙摆出了诚意,众人自然也给了面子,这场践行宴宾主尽欢,唯一的不好便是金熙被灌了太多的酒。 “少爷,喝了醒酒汤再睡。”金荣亲自将主子送回寝室,亲自照顾他,只是心情却跟多年前不一样,而这个年纪的主子,本该女人在身边照顾的,只是……便是少夫人在这里,她会不会这般照顾少爷也说不准。 难道真的要…… “齐倾……”金熙被灌了醒酒汤便躺下睡了,只是嘴里仍是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金荣听了,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叹息。 …… 这一夜,远在丝州的齐倾却是难以入眠,不过也因为思念,只是她思念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这般多年了,一直都未曾能够放下的念想。 若是沈三死了,她也就认了。 可是沈三没死。 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念想,她私底下做了很多的事情,也付出了许多的人力物力,甚至还让殚精竭虑保存的金氏一族也放在了危险边缘。 而如今,这个一直深藏心里的念想被戳破了,还是一个极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齐倾看着手里褚钰送来的古籍,心却飘到了大海的另一边,古籍记载,养蚕结丝是从大海的另一边传入的,许多年前,金成业还在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件事,也便是从那时候起,心里有了这个念想。 去大海的另一边,或许便能够回家。 回家。 便是不能回去,或许能找到熟知的历史,找到一丝存在感。 这些年来,这件事进行的很顺利,如今金熙便要长成,船厂那边也进行的很顺利,可是,现在却冒出了一个绊脚石! 褚钰! 不管她所猜测的对不对,褚钰都是她的绊脚石! 看着桌上的古籍,齐倾眯起了眼,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芒,既然是绊脚石,那便该毁掉!她绝不容忍有人威胁她,更不允许因为她的事情,金氏一族受到一丝的损害! 087 磨刀 金熙在中秋之前赶回了蓉城,只是却并未见到思念的人,原本期待的中秋团圆也落空了。 “事情严重到让她亲自过去?” 丝州因为盛产丝绸而繁华,不过因为离海岸不远,也很危险!虽说这几年海患没有前几年那般厉害,可仍是不安全! “商行里面没有其他人可以处理吗?为什么非得她去?还有,金义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若是出事了,谁保护她?” 金孝面对金熙的质问,低头解释:“因为涉及到了给朝廷的贡品,少夫人不得不走这一趟,至于金义,因为当时生病,少夫人便让他留下来,不过少爷放心,金安管事已经安排好了护卫,少夫人的安危不会有问题的。” 金熙仍是不满,不过也没有继续为难,转而对金荣吩咐,“荣叔,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丝州。” “少爷要去找少夫人?”金荣问道。 金熙道:“我不放心!” “少爷……”金孝开口,“前不久小人才接到丝州的消息,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少夫人应该很快便能回来的。” 金熙沉声道:“很快回来便是没有回来!”随后不容拒绝地吩咐金荣,“荣叔,去准备!” “是。” “少爷。”便在此时,一个婆子前来道:“少爷,夫人知道您回来了,让您立即过去。” 金熙皱了眉头。 “少爷,小人先去准备一下,您还是去见一见夫人吧。”金荣道。 金熙颔首,“嗯。” …… 寿安堂仍是那般的富丽堂皇。 金熙这两年虽然常年在外,不过倒也不担心金夫人的日子会过的不好,小时候还不懂自己母亲的性子,如今年岁渐长了,便也看明白了。 不是说她不疼惜自己这个儿子,可她不会因为疼儿子,思念儿子而不过自己的好日子,金熙不是说不难过,只是母亲性子如此,他这个儿子也只能接受。 便当尽孝。 “表哥!” 方才进了寿安堂,便见一个少女欣喜地扑了上来,金熙赶忙闪烁,脸色也随之沉下,“你是谁?!”会叫他表哥的人不少,但是眼前这个…… 金熙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少女见了金熙的闪烁,跺脚嗔怪,“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说完,转身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金夫人,抱怨道:“姑姑,你看表哥!” 金熙一听她这称呼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叫他表哥的人很多,但是会称呼金夫人为姑姑的却没几个,而且都是姓柳的! 这些年来柳家也不是没有闹事情,但是却从未真的找上门,如今却—— “母亲,这位是?”便是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金熙仍是不愿意自己点破。 金夫人有些不满,拉着走到自己身边那少女的手,“你这孩子,不就是几年没见了,怎么就不认得莲儿了?” “舅舅的嫡女?”金熙问道,却正眼也不想瞧柳莲,别说他压根儿不记得柳莲到底长了什么样,便是记得,也认不出!“她来做什么?” “姑姑,你看表哥这话!”柳莲先前是嗔怪,如今是真的生气了,“姑姑,表哥他是不是又想将我赶出去?就像当年一样?” “他敢!”金夫人火气也起来了,当年的事情是她这般多年一直消不去的痛,如今好不容易趁着那个毒妇离开蓉城将莲儿接来,她这辈子恐怕都见不着娘家人了!“熙儿,母亲告诉你,是我做主将莲儿接来的!而且要要让莲儿在这里常住!” “母亲……” “你若是敢再受齐氏那个毒妇的撺掇将莲儿赶走,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金夫人咬着牙放狠话。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母亲想让表妹在这里小住几日,那便住吧,这样也好,孩儿还有事情要出去一趟,就让表妹先陪着母亲。” “你才回来又要出去?!”金夫人错愕,放狠话的心情也没了。 金熙颔首,“嗯。” “那姓韩的究竟是教你读书还是在磋磨你?!”金夫人怒道,“这两年你在外面吃了多少的苦?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说完,不待金熙反应,便又道:“不对!一定又是齐氏这个毒妇的阴谋,熙儿,你……” “这一次孩儿是为了商行的事情去的。”金熙没有继续停下来,这般多年,这些话他也已经听够了,也听的麻木了,“商行出了些问题,若是处理不好,后果很严重。” “商行的事情?”金夫人一愣,“什么事情?后果很严重?” “所以才让孩儿这个家主去一趟。”金熙道。 金夫人闻言,忙道:“对!你才是家主,既然有大事,当然是你去了!啊,齐氏那个毒妇也出门了,她是不是也去了?这个不要脸的毒妇,到了现在还摆主母的架子!熙儿,你快些赶去,千万不要让齐氏这个毒妇站了先机!” “嗯。”金熙没有辩驳,因为辩驳只会浪费时间。 金夫人一心想着齐倾的阴谋,所以一直在没注意金熙的态度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姑姑,你怎么让表哥走了!”柳莲有些不乐意了,她这般大老远地跑来做什么?不就是冲着表哥来的吗?!“姑姑,齐氏那个贱人也在,你还让表哥去,你就不怕那个贱人继续撺掇表哥吗?” 金夫人一愣。 柳莲眼底闪过了一抹鄙夷,“姑姑,你不会真的相信表哥是去跟那贱人抢权的吧?如果表哥真的要跟那个贱人抢权,那怎么会等到现在!说不定表哥这是着急着想见那个贱人!” “不可能!”金夫人却是很坚定地反驳,“莲儿,你表哥就算不是去那个毒妇抢权,也绝对不会想着见她!都一个二十好几的老女人了,熙儿怎么会想着她?!” 这回轮到柳莲愣住了,对啊,就算表哥真的不是去跟那个贱人抢权,可怎么也不会是想着见她的!“姑姑说的没错,那个贱人都成了老女人了,表哥怎么可能受她的蛊惑!” 那个贱人老了! 所以她才来!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是要当什么妾室,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当金家的少夫人! “姑姑……爹的话,你可是应下了的……” 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低头绞着手绢。 金夫人见状,拍拍她的手,满心欣喜,“你放心,姑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我们的莲儿如花骨朵儿一般,怎么会比不上那毒妇?!” “可表哥刚刚……” “你表哥是想着商行的事情才没空好好看你,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多陪陪你,到时候他一定会知道你比那毒妇好多了!”金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幻想着美好的将来。 没有人看好这对大妻少夫。 便是正妻的位置不变,也没有人相信金熙会跟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老女人相亲相爱,尤其是他现在正直少年! …… 金夫人心里的这番想法,金熙如今还没时间去揣磨,不过这柳家人入金家大门,却是让他极为的不满,尤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之下。 而负责将人接来的人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当时夫人让他去客栈接人,说是大姨娘娘家的一个亲戚,大姨娘特意求了夫人让人去接的。 他也没见过柳家的姑娘,哪里知道这事,等人接来了,见到了夫人,这才明白过来那姑娘根本不是大姨娘的什么远方亲戚,分明是柳家的闺女。 可人已经进来了,他赶也赶不走,连提都不敢提! “真的是夫人做的?”金熙皱起了眉头,他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岂会不知道?绝对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的,至于大姨娘也不可能搀和这些事情,而这注意到底是谁出的,不用想也知道!“柳家的人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些年柳家的主子都没来过蓉城,可他们派来的人却是一年到头不断,而没来一次,都恨不得从金家身上割一块肉似得! 这些年几乎都是金家在养着他们全家,如今仍是贪心不足! 只是如今他赶着去丝州,若是处理这事,必定会耽误时间,只能让她先留着,等回来之后再处理!不过也不放心让柳家的人就这样待着,吩咐人盯着柳莲,同时严令此类事情不得再发生,金家大宅内不能出现第二个柳家的人! 主子放了话,下人自然遵从,而为了避免麻烦,跟以往一般,上下一致瞒着金夫人。 而也因为柳家的人不敢得寸进尺,金熙的命令一直没有传到金夫人的耳中。 金熙简单处理了柳莲一事,便带着金荣赶去丝州。 …… 丝州的秋天很短,中秋过后,仍是炎热,直到十月末,干燥的天迎来了一场细雨,这才带来了秋天的清凉。 而此时,金氏丝绸坊放出消息,朝廷所需要的那批贡品已经做好了。 这桑园出事了,金氏丝绸坊还是能够完成贡品的制作,而且还是提早完成,这在丝州业界不可谓不轰动,至于怎么做到的,金氏一直没有明说。 靠着从散户那边买的蚕茧? 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还是他们之前所说的那些缺上好蚕茧一事都是假的?或者根本就有上等丝的存货?可若是如此,岂会冒着惊动朝廷的危险说出了问题? 但若不是这些原因,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心里都在腹诽,其中疑惑最大的便是高氏丝绸坊的东家,而且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便是愤怒! 他没想到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金氏居然还能躲过这一劫! “让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说不定只是一个蒙骗朝廷的幌子!或者根本就是想引他上钩! 那个叫金阳的臭小子那日的那番话不正是说他们之间有那下药之人吗?如今忽然放出这般不可能的消息,没鬼那还真的奇了! 不过,这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却告知他一个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的消息! “东家,他们仓库里面是真的有货在,衙门那边也传出消息说金氏已经报之了他们,说可以准备将贡品送上京了!” “真的?!”高东家不愿意相信,可是,便是他们仓库可以搞鬼,那衙门那边总不能也配合他们吧?金家虽说有一个什么爵位,可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爵位,能当什么回事?要是真的这般当回事,金家早就飞天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地做生意?!“齐氏这个女人真的是鬼不成?!” 要不然怎么连这般棘手的事情都能摆平?! “那东家,现在我们该……” 高东家咬着牙,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咬牙切齿地道:“派个人去烧了!全部烧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在年前赶出另一批贡品来!” “可……可这私毁贡品是死罪……”这次可跟上回在肥料中下药不同!上回就算被发现了,顶多挨几下板子坐几年牢,现在可是要去烧贡品……“东家,这……” “这什么这!?只要做仔细一下,谁会知道?!”高东家怒道,心里头多年的积怨也一下子爆发了,老天爷真的瞎了眼了,让他们姓金的一次又一次地逃过! …… 金阳想过他们会派人来破坏作为贡品的绸缎,可是却没想到竟然下手这般狠,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金阳的双手握的死死的,便是额上也冒着青筋! “有这么值得生气吗?”齐倾缓步走了过来,神容在黄艳艳的火光之下显的极为的平静。 金阳转过身看着她,因她的平静而一愣,随后咬牙道:“他们该死!” “因什么该死?” “一开始就该死!”金阳一字一字地道,“若是我们交不出这批绸缎,朝廷毕竟降罪,就算活下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更甚者直接掉脑袋!少夫人,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 齐倾看着他,“金阳,你戾气太重。” “可他们的确……” “他们的不留情就跟你如今的狠一样。”齐倾道,“你与他们有何不同?” 金阳面色一颤,随即道:“少夫人不是说过,若是有人胆敢犯金家,你必定不会放过!如今又为何如此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懦弱?”齐倾却笑着接了他的话。 金阳犹豫会儿,“是!” “因为你不是我,更因为如今的金家不再是当年的金家!”齐倾声音虽然不大,不过确实掷地有声,“而且,一个浑身戾气,做事不留情面的心腹,也是金家的一大祸害。” 金阳浑身一颤,“少夫人你怕我……”后面的话哽住了,胸口像是有把火灼烧一般,“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我做这些?!” “刀太利了,磨一磨便好。”齐倾缓缓道,“换一把未必称手。” “刀?”少年的脸色在火光之下蒙上了一片黄,“既然是刀,求的不就是利吗?!” “太利的刀容易伤到主人。”齐倾看着他,一字一顿,“而伤主人的刀,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金阳眸子一睁。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齐倾继续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金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握着! …… “少夫人,阳少爷这般的处置方式未必就没有做对的。”比起齐倾,金安倒是有些赞同金阳,毕竟对方的所作所为足以将他们置之死地。 齐倾道:“高氏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阳。” “少夫人的意思是……” “用一个高氏,磨出一把称心的刀,这个代价不算大。”齐倾看着远处仍在冒着火光的仓库,“至于这笔债,先记下也无妨。” 金安了然,“希望他不会辜负少夫人的期望。” “我也这么希望。”齐倾笑了笑,而这时候,丝绸坊的管事过来了,将一个小竹筒交给齐倾,“少夫人,蓉城的飞鸽传书。” 齐倾皱了皱眉,随即接过,拿出了竹筒内的纸条,看了之后,眉头皱的更紧,隐隐还泛着一丝的无奈。 “少夫人,可是蓉城出事了?”金安见状忙问道。 齐倾道:“不是,金熙在赶来丝州的途中。” “少爷要来?” 齐倾颔首,“算算时间,估计也快到了。” “小人这就派人去接!”金安道。 齐倾没有阻拦,不过脑子里却寻思着另一件事,金熙来了,那另一件事便也要尽快解决! 088 你别怪我! 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褚钰便没有再出现在齐倾面前,整个人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便是连一直注意着他的周旭也渐渐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猜错了。 不过若真的是猜错了,那就再好不过! 褚家未来的继承人绝对不能跟一个有夫之妇扯上关系! “公子来丝州也几个月了,不知可有其他的打算?”难得有机会跟褚钰坐下来闲谈,周旭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褚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酒,似笑非笑:“怎么?周大人觉得我这般白吃白喝白住不地道?” “自然不是!”周旭道,平日官场上那八面迎风的丝州州府如今仿佛是一个乖学生一般,“公子能来是周某的荣幸,只是丝州离海岸太近了,而年末又是海上最不安稳的时候,公子呆在丝州终究不安全。” 想要扼杀掉一切他跟金家主母的牵扯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担心他的安全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褚钰看了看他,缓缓道:“你觉得以明昭的性子,会一直容忍着这些来自海上的威胁?” 周旭神色一凝,“公子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不是。”褚钰笑了笑,道:“不过,明昭的眼里从来容不下一粒沙子。” 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周旭自然能揣测出几分深意,若是明昭大长公主真的打算对沿海动手的话,那他这个离调任还有好几年的丝州州府必定会被卷进其中,只是……“这些年,大齐的确安稳了不少,但是未必禁得起动武。” 如今的大齐,东有来自海上的威胁,西有强大的西戎国,南则是诡秘不稳的苗疆,北更是凶残成性的北漠,在这四面环敌的情况之下,动一发则牵全身! “几年前,我父亲告诫过我。”褚钰缓缓继续,“千万不要小看女人,这话如今我原封不动地赠送给周大人。” 周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鞠了一躬,“学生领教。” “女人……”褚钰对周旭的恭敬认真视若无睹,反而是低下了头,低声呢喃着这个词,语气绵长的仿佛百转千回。 周旭的眼底又泛起了担忧,沉吟会儿,终究还是道:“公子,恕周某多事,金少夫人是有夫之妇。” 褚钰猛然抬头,眼眸冷厉地盯着他,“你也认为我看上她了?”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题,周旭却哽住了。 “那个女人——那个你女人——”褚钰一字一字地咬着牙挤出来,“她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而这般极力的否认,却带来了反效果。 “公子可知如今在周某的眼中是个什么样子?”周旭叹了口气,忧虑道。 褚钰没有回答,死死地盯着他。 “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年郎。”周旭极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以公子这般年纪,本不该才情窦初开的,可是这模样……不正是为情所困的少年郎吗?“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等公子成了家,这些旖念也便会消了的。” “旖念?”褚钰却冷笑,“我褚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会对这样一个……一个……”话无法继续下去,似乎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口中的女人一般,而静默会儿之后,他霍然起身,嘴边泛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那是不是得到了,就会跟其他的女人一个人!” 周旭面色大变,也猛然起身,“公子,你不能胡来!” 不说这个女人是便是连朝廷都曾经忌惮过的金家主母,就算是寻常的女子,他也绝对不能做出他如今所想的那些事情! “公子,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不值得!” “值不值得,试过了之后便知晓!”褚钰却笑了出声。 周旭更是焦灼,正打算再劝劝的时候,却见衙门的捕头神色凝重地走过来,他只能收起思绪,沉声问道:“何事?” “回大人,金氏丝绸坊走水了!” “什么?!”第一个说话的却是褚钰。 周旭看了他的神色,心更是一沉。 “她……” “公子莫急。”周旭没给褚钰继续说错话的机会,沉声道:“之前金氏的人来跟周某商议过,想引蛇出洞,如今怕是成功了。” 褚钰神色方才平静下来,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既然是你们衙门的事情,周大人自己处理就是!”说罢,拂袖离去。 周旭见状,便知道褚钰是在迁怒,心更是沉甸甸的,“王捕头,你去找两个好手,悄悄跟着褚公子,本官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捕头诧异不已,“这……”这褚公子不是大人的贵客吗? “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周旭沉声道,“记住,找嘴巴密一些的,这件事我不希望被第五个人知道!” “是!”捕头见状没有继续问下去,“那金氏这火……” “既然没来衙门报案,那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周旭有些迁怒,“只要给宫里的这批贡品不出问题,其他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是。”捕头有些不明所以地领了命令前去! 周旭的确迁怒齐倾,甚至有几分齐倾勾引褚钰的想法,不过,冷静下来,却还是觉得这般处理不妥,沉思半晌,提笔飞快地写了一封信,“送去给金家主母!” “是。” …… 齐倾接到了周旭的书信并不意外,毕竟如今丝绸坊才出了大火一事,周旭别说来信了,便是让她再走一趟衙门也是正常。 可是,当她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却是拧紧了眉头。 “少夫人怎么了?可是问起了丝绸坊走水一事?”一旁的金安见状问道,虽然之前已经知会过了,但是府台大人不放心也是正常。 齐倾收起了信,“没什么紧要的事情。” 周旭让她尽快离开丝州,作为交换条件,他帮她处理好这次的事情,甚至可以保证只要他在丝州一日,金氏丝绸坊便稳如泰山。 至于他为何这般…… 齐倾想起了打听的来的消息,大约也揣测出了几分,为了褚钰。 “看来这投胎还真的是技术活。” 不过是因为他出身褚家,便又无数人为了他的名声,为了他的前程而不在乎回报地付出,从这一点上来说,褚钰的确很幸运! 金安却不明所以。 齐倾也没有解释,“安排一下,明日我启程返回蓉城。” “明日?”金安诧异,“可是少夫人,如今这事还没有处理妥当,还有,少爷正在赶来的途中,估计很快就会到的……” “去准备吧。”齐倾没有改变主意,也没有解释,“至于金阳这边,你盯着便可。” 金安看了看主子,最终还是点头应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待他走了之后,齐倾方才低头再一次看起了手中的信,眼底浮起了一抹挣扎,不过很快便扫去了,轻声低喃,“褚钰,你别怪我……” …… 自从走水一事之后,金阳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而在得知了齐倾明日便要启程回蓉城,面色更是大变,随后便直接冲着去找齐倾。 不过没走多远便被金安拦下了,“阳少爷,少夫人现在在休息。” “让开!” “阳少爷!”金安沉下了声音,“少夫人在休息!” 金阳看着眼前拦着他的金安,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问道:“她放弃了我了是吗?” “没有。”金安摇头。 金阳脸庞似乎扭曲了一下,心里更是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 “少夫人赶回蓉城是另有原因。”金安继续道,撇开金阳存在的意义,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少夫人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阳少爷处理。” “她……”金阳绷紧了身子,不过话出了一个字,便没有继续。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金安道,“若是阳少爷还是让少夫人失望,便也怪不得少夫人,不过你放心,少夫人一向仁厚,你的将来,她也会给你安排妥当。” 不过,在经过了这般事情之后,往后金阳在金氏一族绝对不会有出头之日! 金阳咬紧了牙关盯着前方的院子许久,方才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会失败!”随即,转身离去。 …… 次日一大早,齐倾便启程离开,而在离开之前,给周旭送去了一封书信,一封应下了他的交易的书信。 周旭收到了书信,明明该是松一口气的,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觉得不安,他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会引发更大的祸端? 以褚钰的性子,若是知晓他做的事情,恐怕…… “去看看公子出门了没有。” “是。” 很快,周旭便得知了消息,褚钰出门了,而且是神色焦急地出门去的,直奔金氏丝绸坊! “金氏丝绸坊?”周旭一听便知道真的出事了,随后便急忙赶了过去,等他到了金氏丝绸坊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褚钰的影子。 这一问之下方才得知褚钰在知道了齐倾离开了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因为骑着马,原本跟踪他的衙役早就被甩开了。 周旭心中暗叫不好,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若是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那一切都无法挽回!齐氏便是出身再低贱,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孺人! 若褚钰真的…… “快!快追!” …… “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倾看着拦在马车面前,早已没有了昔日风姿的褚钰,眸底幽深不见底。 许是因为赶的太急,所以此刻他的呼吸仍是不稳,“你没事。” 齐倾一怔。 褚钰勒马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面色铁青,咬着牙:“沈三已经不在船厂,你可知道?!” 齐倾眯起了眼。 “没有本事制得住就不怕养虎为患!”褚钰一字一字地道,“你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死!” 齐倾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目光晦暗不已。 “回去!”褚钰没有去深究她这般神色的深意,近乎命令喝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褚……”齐倾开了口,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猛然晃动的马车给打断了。 一支利箭刺在了拉着马车的马匹身上,马匹猛然窜起,连带着马车大幅度晃动,因为事发突然,脸车夫也被摔开了。 马匹窜起之后,便疯狂往前跑。 齐倾跌回了马车内,摔的七荤八素,马车正疯狂地往前跑,而随着车帘的晃动,隐约可见褚钰正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紧勒缰绳,试图勒停马匹。 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马匹始终不能被安抚。 马车继续被拖着往前,很快,便脱离了官道。 齐倾压下心里混乱的思绪,一边稳住身子,一边扯开了撤帘,对着正在驾驭马车的褚钰喝道:“褚钰,你在干什么?” “你闭嘴!”褚钰喝道。 齐倾没打算顺他的意思,可是前方的路况却让让她不得不噤声,因为前方是一个悬崖。 褚钰的脸色也是极度的难看,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即使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也是文人一个,根本没有能力控制一匹失了性的马! “褚钰——” “闭嘴!”褚钰松开了缰绳,转过身一把将眼前的女人给拉入怀中,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这才是最重要一般。 齐倾瞪大了眼睛,满目的不敢置信。 马匹失了性地冲出了断崖,没有给人一丝解决危机的机会。 …… 周旭带着人追了过来,心里的担忧成了现实,的确出事了,不过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罢了,可是,如今的情况却是更加的糟糕! “快!让所有人都来!一定要找到公子!” 他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有夫之妇,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整个衙门的人都出动了,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周旭没有任何的考虑便决定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若是传出去了,褚家的名声,褚钰的将来便都毁了! 至于金氏丝绸坊,也同样出动了所有人的。 金安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而金熙满怀期待地赶来,面对的却是齐倾摔下了山崖,生死不明的消息。 …… 丝州的河流大多都是温和的,当然,也有一些湍急的,比如说府台所在之处的怒河,便是其中之一,怒河之所以名为怒河,便是其河水湍急的仿若是河伯发怒一般。 这条河常年如此,秋冬更甚。 当然,也不是每个河段都如此。 一片荒地旁,齐倾吃力地将人从平缓下来的河水中拉了上岸,查看了一下他尚有气息,方才让体力不支地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气喘着气。 待气息平稳了,方才看向旁边仍在昏迷的男人,眼底透着极深的复杂,还有残余的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没想到…… “褚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是,却从未想过会有这般一日!别说为了救她不要命,就算与他的家主对抗,他也做不到,可是如今…… 这个男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夜色昏暗,随着几声浑浊的咳嗽声传来,躺在地上的人身子动了几下。 齐倾坐在了火堆之前,并未因为褚钰的动静而有所动作。 咳嗽声渐渐地急促了起来,很快,褚钰的意识也开始清晰,他撑着身子坐起了身,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便慌忙地四周搜寻。 火光之下,将他的这般神色照的异常的清晰。 齐倾握着拨弄火堆的木枝的手指倏然一紧,面色却是无波无澜,“醒了?” 褚钰在见到了齐倾之后,脸上的慌张顿住了,随后,便是撑着身子想起身,不过许是因为体力不支,所以没成功,“你……”便是连声音也沙哑的难听,“咳咳……你没事?” “托褚公子的福,齐倾还没死成。”齐倾缓缓道,没有讽刺的语气,却是讽刺的意思。 褚钰本是担心紧张的心情因她的这话而转为了愤怒,“你——”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火光之下,眼前的女人脸上一片淡漠,淡漠的宛如在对着的不是刚刚与她共度生死之人,而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不!是擦肩而过,连陌生人都称不上的路人! “齐倾,你到底有没有心!” 而他,一定是疯了! 一定是! 在得知了沈三暗中来了丝州,竟发疯地担心她出事! 在危急时刻,他想也没想地跳上马车,甚至在生死之际,他竟然发疯地选择与她一同! 看着火光之下扭曲的面容,齐倾却仍是平静,“自然比不上褚公子多心,在我的地方放眼线,褚公子还真的一丝也不愿意放过。” “若不是我放了眼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般说,我得感激你呢?” “你——”褚钰气结。 齐倾却是轻笑,“那如今,褚公子想让我如何报答你?” 089 践踏 女子长发披散,面容被火光镀上了一层金黄,淡淡的轻笑让原本凌厉的眉宇添了一丝柔和,垂落在耳边的长发更是多了一抹妩媚。 昔日那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已然是成了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子! 褚钰眯起了眼,多年前父亲的一句话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随之,脱口而出,“入我褚家如何?” 若是当年有人告诉他,这句曾经让他倍感羞愤的话会有一日出自他之口,他必定不信,只是如今……却成了现实! 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感。 “呵呵……”齐倾却笑了,心情似乎颇为的不错。 不过这看在褚钰的眼里,却并不是应允的笑,便是她的笑中没有任何的不屑跟讥讽,“怎么?我褚钰配不上你?” “自然不是。”齐倾笑道,“以褚公子的身份,天底下恐怕只有女子配不上你,而没有你配不上的。” “那你……” 齐倾没待他说完便道:“我没兴趣红杏出墙。” “你——”褚钰气的猛然站起,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起的太猛,还是之前一番折腾身子虚弱了,所以方才站起,便觉一阵头晕眼花袭来,踉跄了两步,最终跌坐回了地上,“齐倾,你到底有没有心!?” “褚公子。”齐倾并未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撺掇女子红杏出墙,不知是否触犯了你们褚家的家规?” 褚钰冷笑:“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给金熙当妻子?!” “有问题?” “没问题?!”褚钰咬着牙,“既然你真的打算当这金少夫人一辈子,那暗地里的勾当又是什么?!” “我是商人,当然是为了利益。”齐倾继续道,“留着沈三,可以为我带来更多的利益!” “甚至值得你拿金氏满门来冒险?” “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任何变故的存在!”齐倾继续道,只是声音已经转为了凌厉。 褚钰张开了口,只是反驳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脑海中的忽然浮现的一个念头给堵住了,他盯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几乎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的女人,心口的灼热一点一点地冰冷,“你知道沈三会出现在丝州。” “是。”齐倾应道,晃动的火光让她的面容一明一暗。 褚钰握紧了拳头,“所以你才急着离开?” “是。” “但是不是为了躲避沈三?” “是。” “沈三到来,也不是冲着你?” “是。” 褚钰沉默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她,好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他是冲着我来的!”说完,不等齐倾回答,便又喝道:“你想借刀杀人?!” 齐倾没有回答,只是那脸上的冷漠已经给出了答案。 褚钰的胸腔里面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握拳站起,隔着火堆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竟然——竟然—— 他不要命地来通知她! 这般不要命地救她,甚至疯了一般想着跟她一起死—— 可到头来她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而目的竟然是——要他的命! 他褚钰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掏心掏肺,可是到头来她却恨不得将她处之而后快! “好!很好!齐倾,你很好——你够狠!”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火光之下,昔日俊朗的面容一片狰狞,仿佛一只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不过,最终,这只野兽也没有真的吃人。 在用目光凌迟了她许久之后,最终,转身拂袖离去。 齐倾没有阻止,甚至一个字也没说。 火堆,静静地燃烧着,不远处的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在本就安静的荒地夜里,有人听了有些瘆人。 齐倾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平静无波的面容在许久之后泛起了一抹笑意。 狠吗? 的确是狠。 只是,她未曾后悔过做这件事!不过事情的结局出乎她的预料罢了。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 …… 金熙几乎疯了,他本来是担心她出事才着急赶来的,可没想到担心竟然成真了,而便是他来了,却还是帮不到她任何! 别说是保护她!甚至连现在她出事了,他想要去救她也不知道该如哪里! “少爷,你先别着急,山崖下是河流,少夫人水性极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为什么现在还找不到她?!既然是掉进了河里,为何还找不到她?为什么……” “少爷!少爷!” 这时候,一个下人冲了过来。 金熙赶紧上去,“是不是有消息了?” “找到……找到少夫人的马车了……” 金熙急忙赶过去,周旭已经先一步到了,只是,却只是找到马车,并没有找到人!“既然马车在这里,人也一定在这附近!”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这段河有几条支流……” “那就一条一条地找——”金熙不待他说完便吼了出来,随后,转身快步离去,与其等别人找,不如自己找! 齐倾,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因为我不允许! 周旭倒也没跟金熙计较,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人找到!“来人……” …… “少夫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金安看着眼前面色阴沉的少年,皱了皱眉,“还在找。” “我也去!” “不行!”金安拦住了他,“你该做的事情还没完成!”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 “有!”金安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了下来,“少夫人遭袭击,这绝对不会是土匪拦路这般简单,而在丝州会对少夫人下手的人有谁,你心里也清楚!” “你的意思是……”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金安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逢凶化吉,如果你真的记着她的恩,那就不要让她失望!” 金阳低下了头,双手死死地攥着。 …… 金熙亲自带着人循着河道下流的支流一条一条地找,只是越找,心越是冰凉,明明只是一夜的时间,他却仿佛过了半辈子一般。 黑暗没有希望! 直到,在换了第三条支流之后,发现了那远远升起的烟雾,方才找寻到了一丝亮光! “齐倾——” 便是没有确定那烟雾之处是否有她在,可是,却还是喊了出声。 疾步冲了过去。 离烟雾升起的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他的心也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而加快了速度,紧紧地绷着,待他冲了过去,待他如愿地找到了人影,只是,看着那蜷缩地坐着的熟悉身影之时,却有些不敢靠近。 “少夫人?!” 跟在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惊喜的叫声将原本打着墩儿的人叫醒。 齐倾抬起头,不过还未等她开口,便见一个人影冲了上来,随后被紧紧地抱着。 金熙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将她看清楚,便冲上前抱着她,便是用尽了全力将她死死抱着,可还是无法压制心里的恐惧,还是怕她就这样不见了! “金熙……” 金熙没有应她的话,仍是死死地抱着她,“我不许你出事!我不许你出事!”嘴里,不断地呢喃着,“你不许有事……” 齐倾笑了,抬手拍拍他的背,叹息道:“好了,我没事。” “不许有事……” “我没事。”齐倾道,“金熙,我没事。”话落,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颈脖有些湿润,眉头皱了起来,“金熙……” “你不许出事!”金熙松开了她,双手改为擒住了她的肩膀,眼眸通红,泛着残余的水渍,“你听到了没有?!” 齐倾看着眼前失控的少年,心流过了一股暖流,“金熙,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 “是,你不许。”齐倾失笑,“还真的是个孩子。” 只是便是这句话,让金熙原本便失控的情绪更是难以冷静,“我不是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仿佛是戳中了他心里的痛处一般,让他忘了身在何处,甚至忘了她方才经历过的险境,猛然俯身,袭上了她的双唇,只是,却与两年前那一夜完全不同。 愤怒,惊恐让他失去了理智。 “金熙……”齐倾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你干什么?!” 怒斥浇熄了他内心的怒火,也往他的恐惧之中注入了一丝清凉,疯魔一般的举动停了下来,随后,看着齐倾冷凝的神色,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我……” 齐倾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回去。” “好!”金熙忙应道,手忙脚乱地扶着她,“我……”话还未说完,便被啪啪的几声把掌声打断,循声看去,便见一个人走了过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不掩其气质。 虽然有两年多的时间没见了,可金熙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褚钰!” 他知道他是跟齐倾一起失踪的,也知道他们是一同坠下了山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为了救齐倾!他本该感激他的,可是,如今心里只有敌意和防备! 他不想见到这个人,更不希望齐倾见到! 在褚钰出现的那一刻,齐倾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们之间你的恩怨……” “恩怨?”褚钰双手环胸,“倾儿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就算有,也是共处一夜的情意。” “你胡说什么?!”金熙勃然大怒。 褚钰看向他,上下瞄了他一下,眼底有着明显的不屑,“是不是胡说,不是明摆着吗?怎么?这般多年,韩磊连这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教会你?” “你——” “金熙。”齐倾缓缓道。 金熙转过头看着她,眼底有着极深的不安。 “走吧。”齐倾只是淡淡道。 褚钰眼底顿时一沉。 金熙握紧了她的手,“好!”随后拉着她的手便快步离去! “倾儿,之前我的提议仍是有效!”褚钰却道。 齐倾顿住了脚步。 “走!”金熙咬着牙道。 齐倾看着褚钰,“知道我为何告诉你吗?” 褚钰眯起了眼睛。 “因为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齐倾继续道,声音不大,只是却是毫不留情,“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的恩怨冲着我来便是,祸及他人,不是君子所为。”说完,转身起步离开。 金熙拉紧了她的手,加快了两人离去的速度。 其他的人紧随其后。 很快,便只剩下了褚钰一个人,目光在随着那两人的离去渐渐地蒙上了一层冰,许久,待前方的人群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方才收回了视线,转身看向了方才被他丢弃在不远处的几个果子,不禁冷笑了出声。 他是着了什么魔才会送上门让她这般践踏! …… 金熙是直到回到了金氏丝绸坊,方才发现了齐倾的脚有问题,看着那已经肿了的脚踝,又是自责又是愤怒,“脚伤了怎么不早说?!” “没事。” “这还说没事……”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累了。” 金熙看着她冷淡的神色,心里揪了一下,双手握成了拳头,“你在生气?” “我真的累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齐倾,我怕……”金熙的言语有些失控,不过最后还是稳住了理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失控了,你别生气,就是要生气也不能不顾自己!”说完,又道:“你等着,我去让人请大夫!累也得先处理这伤!” 话落,便风风火火去出去了,这方才出去,便见金阳领着大夫来了,“你……” “少夫人的脚受伤了。”金阳回道,面色有些寡淡。 金熙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似得,“嗯。”便随大夫一同进去。 金阳脚往前走了一步便顿住了,低着头沉思会儿,随后转身离去。 …… 褚钰平安无事,最高兴的自然是周旭了。 “公子无事就好!公子放心,那些匪徒本官一定会尽快……” “不必了!”褚钰却打断了他的话。 周旭皱眉,“公子……” “这件事不用再查了。”褚钰低着头,垂落的眼帘遮盖住了他眼底的一切情绪,“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公子——” “如果你真心叫这一声公子。”褚钰抬头,神色微冷,“那就照为的话去做!” 周旭皱眉凝视了他半晌,“好,既然公子无事,那不追究便不追究,只是……”话顿了顿,方才再道:“周某希望公子往后行事多些分寸,更要多想想褚家,想想山长!” “在你的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褚钰却问道。 周旭一怔。 褚钰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只是不明深意地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开。 周旭没有阻拦,只是心里的忧虑更深了,不过他还未找到机会跟褚钰好好谈谈,或者等褚家来人,褚钰便提出离开。 周旭挽留了,不过却没成功。 便在褚钰离开之后没多久,齐倾便得到了消息,随后,沉默良久。 金熙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 齐倾的伤并不算重,擦了药酒休息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而便在这几日的时间内,金阳将高氏丝绸坊的东家送上了公堂,人证物证之下,金氏与高氏之争落下了帷幕。 高东家锒铛入狱,高氏丝绸坊群龙无首,同时要背着一大笔偿还金氏丝绸坊的债务,不过,金氏却没有将这件事上升到了毁坏贡品的高度,也便是说保住了高氏一大家子的命。 这般的结果,正是齐倾所要求的。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家吧。”金熙看着她道,说完,又补了一句,“要不然赶不回去过年。” 齐倾颔首,没有反对,“嗯。” …… 夜凉如水。 金安找到了金阳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中抬头仰望着天上的繁星,似乎在想着什么,他走了过去,笑道:“阳少爷在想什么?” 金阳收回了视线,“没有。” 金安也没有继续追根究底,“高氏的事情,少夫人很满意。” “是吗?”金阳却无多少欣喜,“可我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你还小,等再过几年便会明白的。”金安也没生气,笑道。 金阳看着他,“她也一样?” “嗯?” “少夫人。”金阳继续道,“是不是因为年长了几岁,行事作风也会随之改变?” “你的意思是……” “我听过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 “金阳。”金安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在质疑少夫人吗?” “没有。” 金安审视了他良久,“没错,这几年少夫人是沉寂了许多,行事作风也温和了许多,只是,少夫人所做的一切,每一个改变都是为了金家,都是为了少爷!金家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质疑她!” “金阳……” “我知道了。”金阳没等他说完,便应道。 金安拧紧了眉头。 “安管事放心,金阳欠少夫人两条命,今生今世绝不背叛!”金阳道,声音不大,不过却没有一丝的假意。 金安仍是有些看不透他,不过却信了他这话,“好。” 090 心态 一行人回到了蓉城,已经是十二月末了,满城皆是新年的气氛。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寿安堂给母亲请安。”金熙执意送了齐倾入了倾园,便道:“过两日分红一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齐倾颔首,“嗯。” 金熙看着她一如既往沉静的神色,双手握了握,虽然已经过了好一段日子,而这些日子她也并未有过任何生气的迹象,可是,他的心里仍是觉得她并不是真的不生气,“齐倾……”话犹豫了半晌,方才说了出来,“那日找到你的时候……我……我不是故意的……”一边说着,脸也开始泛起了不自然的微红,“我只是一时失控……你……你别生气……” 齐倾没有即可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金熙心弦绷紧。 “嗯,我知道了。”半晌后,齐倾缓缓开口,声音淡然平静,“没事。” 听了这般的话,金熙本该是松了口气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是,在松了口气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落,异常难受的失落,“齐倾……”他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最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休息吧,我走了。” 随后,低下了头,转身离去。 齐倾眉宇微微一蹙,“金熙……” 金熙猛然转身,眼中泛起了一抹晶亮。 “去过了寿安堂后也回去休息吧,族中分红一事有章程在,交给几个管事负责便是,不需要事事亲为。” 金熙眼底的晶亮随之淹没在失落的眸光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嗯,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随后,再次转身离开。 这一次,齐倾没有叫住他。 …… “表哥,你回来了!” 这才出了倾园,金熙的心情还未调整过来,便看见一衣着华丽、朱钗名贵的少女款步走来,神色顿时一沉,“你怎么还在?” 柳莲笑脸顿时一僵,攥了攥手绢,继续扬着灿烂的笑容道:“表哥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表哥是在撵莲儿了!”说完,上前一步,伸手亲热地揽住了金熙的手臂,娇俏道:“表哥,姑姑可想……” 话还未说完,便被金熙给推开了。 “啊——”似乎没想到金熙竟然会这般做,柳莲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好不容易在随行丫头的搀扶之下站稳,便泫然欲泣地看着金熙,控诉:“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就这般让你讨厌?” 金熙脸色铁青,“我不管你们柳家打什么注意,但是在金家,一切都得依着规矩来!你若是不想被人说德行有亏,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还有,就算你是母亲接来的,可客人也得有客人的样子!” “你——” 金熙没有再理会她,起步转身回了倾园。 “表哥!”柳莲气的小脸发白,狠狠地咬了咬牙,瞪着眼前雅致的院子,眼底浮现了嫉恨之色,“总有一天我柳莲会成为这个院子的女主人!” 她就不信表哥会一直受这个老女人的蛊惑,更不相信凭她的花容月貌会输给齐氏这个心肠歹毒的老女人! 金熙返回了倾园,不过并未去见齐倾,而是吩咐了一番倾园的管事妈妈不许柳莲进来,便转身离开了,这次出来,柳莲已经走了,他皱了皱眉,随即加快脚步往寿安堂而去。 这到了寿安堂,果不出他所料,柳莲在想金夫人告状。 这一见了儿子,金夫人的怒火便起来了,儿子他自然心疼,可是儿子多年来护着齐氏也是她心中最痛,“莲儿是你的嫡亲表妹,你怎么可以这般对她?” “母亲。”金熙沉声道,已然是习惯了金夫人这动不动的护着外人,“孩儿不知何处惹了母亲生气。” “你——”金夫人一手安抚着在自己怀中委屈控诉的侄女,一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 “如果母亲是指表妹毫无规矩地冲到我的面前抱着我的手臂的而我却推开了她,同时让她自重这事。”金熙不等金夫人说完,便道:“没错,孩儿的确做了!” “莲儿是你的亲表妹!难道还比不上……” “正是因为她是孩儿的亲表妹,孩儿方才要提醒她!”金熙还是没听完,“母亲,表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现在这般年纪应当懂得男女大防,别说是表兄妹,便是亲兄妹也要避嫌!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表妹着想!难道母亲认为我不管不顾,让表妹落得一个放荡的污名方才是对她好?” 金夫人面色发青了,“你——你——莲儿她是你的表妹,你怎么可以这般说她!她抱着你又怎么了?” “母亲难道觉得表妹的闺誉不重要?”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她的亲表哥!什么闺誉不闺誉?若是真的有什么,你娶了莲儿不就好了!”金夫人越说语气便越是义正言辞。 金熙面色更是难看,握了握拳头,“母亲,我已经有妻子了!” “齐氏这个毒妇根本没资格当你的妻子!” “她是父亲为我聘娶的妻子,母亲是要违背父亲的决定?” “我……”金夫人一下子哽住了。 柳莲见情况不妙,忙哽咽开口:“姑姑,你别生气了,是莲儿不好,是莲儿没有注意分寸……”随后转向金熙,“表哥,你别跟姑姑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表哥,我一时心急才会忘了规矩的……你别跟姑姑怄气了……” “你闭嘴!”金熙听了这话,怒火也起了,冷声喝道:“这是金家的事情,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你这个不孝子——”金夫人怒火又腾腾地烧了,“莲儿她是你的表妹!亲表妹!你现在为了那个毒妇竟然这样欺负她,你——你——你滚!滚——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 金熙看着眼前气的浑身颤抖的母亲,嘴边泛起了一丝自嘲,没有再解释什么,便是解释了,也解释不通,“是。” 应了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金夫人看着真的就这样走了的儿子,眼睛瞪的大大的,许久许久方才说出话来,“他……他……他竟然真的这样走了?!他竟然……这个不孝子!不孝子——”说完了最后,已经是大声哭了出来了,悲愤无比。 “姑姑,你别太伤心……”柳莲哽咽地安抚,“不是表哥不孝顺,是齐倾那个贱人狐媚术太厉害了,表哥才会这样的!姑姑,你别怪表哥!” 金夫人听了犹如烈火被添了一把油,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没错!就是这个贱人!就是她!就是她——她怎么不死!怎么还不死——这般狠毒的贱人,老天爷怎么还不将她给收了!” “姑姑放心,老天爷长了眼的,总有一日一定会将这个贱人给收了的!就算……”柳莲眼珠子转了转,“若是老天爷真的打了墩儿忘了收拾她,我们也可以收拾她!姑姑,她在金家作威作福这般多年,该到了收拾她的时候了!” “对!对!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定要!”金夫人恶狠狠地道。 柳莲嘴角微微一勾,继续火上添油,“姑姑放心,莲儿一定会帮你的!还有父亲他们,也一直站在你这一边的……” …… 金熙回了清院之后没多久,寿安堂那边便悄然来人了,所禀报的事情便是他离开之后姑侄两人的话,“该死!” 手边的茶盏被扫落在地。 来禀报的婆子见了这般情形,当即跪下,战战兢兢的。 金熙面色铁青,好半晌方才开口,“继续盯着,若是她们再有什么动静,即可禀报!” “是……” 送走了婆子之后,金熙随即起身往倾园而去,不过到了倾园的门口,却徘徊着没有进去,大约在院门口徘徊了一刻钟,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进去能够做什么? 若是将这件事告诉她,那她会怎么看他?那是他的母亲,可却一心想致她于死地,多年来从未改变过,而他也是一直以来没有能力化解! 他有什么脸面开口告诉她这件事?! 若是将他软弱的一面告诉她,她还能如何信赖他?还能如何…… “齐倾,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会无动于衷吧。” 现在,他宁愿她生气! 生气了,至少代表是在乎的! 然而如今…… 金熙越想,心里便越是难受,像是压着什么似得,又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去,他这般在门口站了如此长时间,自然瞒不过齐倾,自然,柳莲一事回来之后没多久她也是知道了。 “就站在园子的门口?” “是。” 齐倾皱眉沉默会儿,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去清院问问,晚膳少爷是否有时间过来倾园用。” “是。” …… 金熙回了清院,整理了混乱的思绪,便去见了韩磊,便是掩饰了,只是仍是没有逃过韩磊的眼睛。 “怎么了?” 金熙喝了口热茶,“老师问什么?” “不是将人接回来了吗?怎么还这般样子?”韩磊缓缓问道,“难不成她不高兴你去接她?” 金熙看了看他,“没有。” “那是为何?” 金熙没有立即回答,低头沉思了好半晌,这才抬头问道:“你说在她的心里,有没有真的将我当成夫君?”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只是如今问了出口,却又后悔了。 “学生失言了,老师不必……” “你觉得呢?”韩磊却没有给他回避的机会。 金熙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没有回答。 韩磊笑了笑,“熙儿,你得承认你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她比我大六岁?”金熙开口,语气有些急。 韩磊微笑道:“嗯。” “我说过我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她大你如此多。”韩磊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可以你风华正茂之时,她已经芳龄凋谢,可以不在乎你正值盛年之时,她已经步入衰老,先不用急着反驳我,女子的花样之年本就短暂,男人三十而立,四十仍是盛年,而女子过了年过二十,便已经被视为老姑娘,被说做人老珠黄,当然了,这些只要你不在乎,也可以真的忽略,只是,年岁的差距真正的体现不是在这些外貌上,而是阅历上,别说你们之间相差了六年,便是没有这六年,在阅历上,你也远远落后于她,再加上这六年的年岁差距,可想而知,你们之间的距离又多远。” “我可以追,我可以努力地……” “没有,你是可以成长,只是,在你成长的时候,她也在往前走。”韩磊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人会原地不动地等着你成长,她亦然。” 金熙想辩驳,只是却找不到足以辩驳的依据,最后,近乎是无理地道:“这些年她基本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她……” “没错。”韩磊笑道,“这些年她的确很低调,也几乎没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可这不是因为她在原地踏步,在等着你成长,她是在给你机会成长,只是,却并未在原地等着你。”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她心里的蛔虫,自然无法猜透她心里的想法。”韩磊也不生气,微笑继续,“不过,这些年她的状态,很像一种人。” “什么人?” “看透世事,心如止水的老人。”韩磊道。 金熙倏然起身,“怎么可能?!她才二十一岁!” “我说过,身体上的年纪在她这边根本不重要。”韩磊继续道,“她是只有二十一岁,只是,心态却如步入暮年的老者一般。” “不可能!” “起初我也觉得不可能。”韩磊继续道,“我也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有偏见,所以方才会又这样诡异的想法,只是熙儿,就算是诡异,可事实的确如此。” 金熙无法接受,“不可能!就算她早慧,可也不可能到这般程度!她只是累了!只是累了而已!” “金熙……” “老师!”金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幼年凄苦,即便后来遇上了父亲,衣食无忧了,可是也是一直劳心劳力,父亲去世之后,金家这个重担又压在了她的身上,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她自然想休息!她只是累了!” 心态如迟暮老人?! 怎么可能?! 可便是他如此反驳,脑子里仍是有另一把声音在抗衡。 她一直跟他说他还是个孩子…… 一直用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 他以为是因为他没长大……一直这般认为……可是现在……不是因为他没有长大……而是因为……因为她的心在老…… 所以,便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她仍是这般! “不!她只是累了!等我接手了金家,她放下了重担,便会没事的!而且……而且……就算是真的是这样又如何?”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在乎她年岁上比我大,难道就会在乎她的心老了?!” “你是可以不在乎,只是熙儿,她的心若是真的到了这般心如止水的地步,那么你想要的,这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韩磊缓缓说道,却是给出了重重的一击。 金熙面容扭曲了一下,随后,笑了,“那又如何?我心里有她便好!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就好!” “呵呵……”韩磊笑了出声,“你如今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你还年轻,熙儿,等你成熟了,若是还执着于这份情,便会因为得不到回报而痛苦,即使这般,你仍是不在意?” “她永远是我妻子不是吗?”金熙笑道,双手却是一直死死握着,“她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会为我生儿育女,我有什么好在意的?而且,先不说这一切都是老师的推测,便是真的,老师就能断定我不能让她的心再次活起来?就算她经历了再多,她也是一个女子不是吗?是女子,便会期许情感!” 韩磊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少年,沉默半晌,缓缓地叹了口气,“为师只是担心你陷的太深,届时得不到回报会出事。” “会出什么事?” “因爱生恨。” 金熙笑了,“老师过虑了,即使真的如你所猜想的那般,她心没有因为我而动情,可我始终是她最亲近的人,是相伴一生的枕边人,她的心就算不给我,也不会给别人,又如何会因爱生恨?” 可是这话说完,他的脑子里却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褚钰…… 不! 他怎么可以这般想? 怎么可能?! 别说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就算是褚钰不是这般身份,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金熙,你怎么可以这般想她! “我累了,改日再来聆听老师教诲!” 说吧,便转身离去,那匆忙的脚步,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得。 看着金熙离去的背影,韩磊又长叹了一声,眼底的忧虑更重,方才的那些话他还是有了保留,这些年,齐倾不但是心态平和的与年龄不符,还一点一点地疏远金熙,而他,却没有一丝的发觉,只是一心地觉得她是想让他上进,成长。 “这傻孩子……” 他要如愿以偿,将来的路会走的更加的艰难,更甚者,永远也无法如愿以偿,那时候…… 韩磊皱起了眉头。 虽说当初收他为徒有私心,只是既然有了师徒的名分,有多年相处下来,他不希望最终他折在了情爱上面! “齐倾……” 或许他真的该跟她好好谈谈! 091 礼物 金熙的心很乱!心里头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仗一般,激烈的几乎要将他的心给撕开两半!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一边疾步返回自己所住的正屋,一边不断地告诉自己! 只是,越是如此,心便是越乱! “啊……少爷……” 金熙忙稳住了身子,目露凶光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挡住了他去路的下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下人见状,脸色一白,“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他都已经叫了好几次了,可少爷还像是没见到他一般冲过来……“小的不是故意冲撞少爷的……” 金熙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极力稳住心绪,“没事了,下去吧!”随后,起步继续往前。 下人一怔,随后忙起身,“少爷,方才少夫人派人过来问少爷,晚上是否有空过去倾园用晚膳……” 金熙脚步顿住了,猛然转过身来,眼底绽放着一抹狂喜,“你说什么?!” 那下人又被主子这般反应给怔了怔。 “你刚刚说什么?!”金熙得不到回答,当即吼道。 “啊……少夫人……少夫人派人过来……请少爷到倾园用晚膳……” “真的?!”金熙上前握着他的肩膀,再一次确认。 下人忙点头,“是……是……” 金熙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并未去想她为何请他去倾园用晚膳,不,应该是说直接将这件事定性为她是在乎他,所以才会让他过去用晚膳的!“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的!我就知道……”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 不过此时的脚步却是兴奋轻盈的。 那小人呆在原地,一时间弄不清楚状况,少爷这是怎么了? ……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金熙如今的心情,便像是在天堂和地狱来回走了一遭一般,也因为这般心情,让他异常地重视这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晚膳。 当即便回了寝室准备起来,便是如今离晚膳的时间还早着。 这些年近身照顾金熙的是金荣,金熙在寝室的这番折腾,自然便少不了他,“少爷,不过是跟少夫人用晚膳而已,哪里需要这般隆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去相看未来媳妇。 “你只需说这衣裳成不成就行!”金熙没解释,直接道。 金荣叹了口气,“可以。”随后,又问道,“少爷,少夫人还在生气?” 金熙的兴奋劲顿时减了大半,看着他问道:“你说呢?” “少夫人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金荣道,“不过,少爷以后还是注意一点的好。”找到少夫人那日他虽然不在,不过从当时在场的人口中听到这事,也是吃惊了一番,“至少在人前不要如此。” 金熙点头,“我知道。” “小的没有别的意思。”金荣捕捉到了主子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少夫人是您的妻子,你那般……也无可厚非,只是……若是人前如此,会让人觉得少爷轻贱少夫人的。” 金熙面色一变,“她也这般想?” “少夫人是看着……”金荣本想说看着您长大的,不过话到了嘴边便觉得不妥,顿了顿,改道:“你们一同长大,少夫人自然知道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有,毕竟人言可畏。” 金熙方才松了口气,“嗯,再也不会了!” “少爷……”金荣犹豫了会儿,“您如今也长大了,若是想……小的来安排。” “安排什么?”金熙皱眉。 金荣僵了僵,看着主子不明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晚少爷已经是有了……也算是懂了一些人事了,可是如今…… “荣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金熙正色道。 金荣又犹豫了好半晌,才咬了咬牙,道:“少爷已经有了梦遗,可以安排通房通人事了,若是少爷……” “你说什么?!”金熙没等他说完便斥道,满脸的羞愧,“什么通房通人事!”那晚上的事情他恨不得再也想不起来,他还提! 金荣见状,忙道:“少爷,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少爷这般年岁的男子梦遗很正常,男女敦伦也是天经地义,少爷不必觉得……” “够了!”金熙喝止了他,只是话方才说完,脑子里便浮现了那日在青楼,程启等人的话,还有两年多前的那晚上的事情……头,低了下来,脸上呈现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少爷……” “我有妻子!”金熙猛然抬头,一字一字地道。 金荣一怔。 “我有妻子!”金熙几乎是面红耳赤了,“你……你要安排也是安排……”话断了,脸色几乎扭了一圈,这才吐出了后面的两个字,“圆房!” 金荣又怔了,“圆……圆房?” “不行吗?”金熙见了他的反应,脸顿时沉了,“自然是圆房,不然还有什么?” 金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是你担心……”金熙脸上的不满转为了忐忑,扭捏了好半晌,才说出了后面的话,“我不懂……到时候会丢脸?” 金荣看着眼前即使期待,又是担忧的主子,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不是他不想安排两个主子圆房,只是……这不是他这个下人想安排,少爷愿意便可以成的! 主要还是少夫人…… 若是他去提这件事,少夫人会同意吗? 金荣苦笑。 金熙见了他这般,紧张跟扭捏消失了,剩下了忐忑,“荣叔,有问题吗?是……是齐倾不想?” “不是!”金荣想也没想地回答,这事他绝对不能让少爷知道,“少爷,圆房不是小事,而且少夫人这些年为金家劳心劳力的,这般大事更是不能随便,你且让小的先好好筹备。” 金熙松了口气,随后脸上又泛起了潮红,“嗯……” “还有,这事先不要告诉少夫人。”金荣继续道。 金熙一怔。 “少爷明年还要参加举人试,理应是专心念书的事情,若是少夫人知晓了少爷的心思,许会怪少爷不专心。”金荣继续道,严肃认真,“而且,等少爷过了明年的举人考试,再圆房,岂不是两全其美?不是有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大喜吗?双喜临门,更吉利!” 金熙笑了,“你说的对!” “对了,少夫人似乎喜欢素净一些的颜色,少爷不如换另一身吧。”金荣随即转移了话题,生怕自己的心思泄露。 金熙当即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了,换好了衣裳之后,又折腾其他事情,便是连一个佩饰也选了许久,等整理好了行头,夜幕也悄然降临了。 “对了,礼物!”急急忙忙出了院子,方才想起忘了这件事。 “少爷!”金荣闻言,当即道:“我来拿吧,你先去,不要让少夫人久等了,你放心,我拿了之后很快追上少爷的。” 金熙看了看天色,点头:“嗯,你快点!” 金荣转身返回,从架子上找到了才放回去没多久的盒子,却并未立即去追金熙,而是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从一个箱子中找出了另一个盒子,眯眼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打开了两个盒子,将里面的两本册子调换了。 …… 齐倾看了眼前英俊少年,有些发愣,“你要出去?” 金熙脸上好不容易在心情紧张的情况之下维持的微笑顿时僵住了,“我……我没有要出去!” 齐倾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有问题?”金熙忙问道,随后低头查看着自己是否衣着不妥。 齐倾有些失笑,“没有。” “那你怎么……” “没什么。”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你穿了这一身,我还以为你要去赴宴了。” 金熙脸色有些莫名的发烫,“你……你不喜欢?” 齐倾一怔。 “我回去再换……” “等等!”齐倾忙叫住了要往外面走的少年,“我没有不喜欢。” 金熙转身,笑道:“真的?” “嗯。”齐倾颔首,神色从容。 金熙虽然松了口气,不过见她这般冷淡,心里也不免失落,整了整心绪,方才道:“你饿了吧?” “还好。”齐倾道,“来了便传膳吧。” “嗯。”金熙点头,随后想起了金荣手里的礼物,“先等一下。”转身从金荣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盒子,“这是为给你带的礼物,你看看是否喜欢。” 齐倾笑了笑,“从苏城带回来的?” “嗯?”金熙笑道。 齐倾接了过来,打开,笑容却顿住了。 金熙见状,“怎么?不喜欢?” 齐倾看向他,神色有些怪异,“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嗯!”金熙点头,“这本古籍我花了一些时间找的,你不喜欢?” 齐倾皱了眉头,看着他的眼神多了深思。 “不喜欢?”金熙再次问道,“荣叔给我说你喜欢……”后面的话,截然而止了,而原本失望的神色也转为了惊愕。 看着盒子里面装着的册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齐倾眯了眯眼,“你……” “不是这个!”金熙猛然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盒子,只是因为过于的慌张,才夺过来便握不稳,盒子摔在了地上,那册子也摔了出来,还翻开了,上面画着的是一副男女交合图,栩栩如生,同时也是不堪入目,“不是……不是……我……” 齐倾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金熙,“不是你的?” 这话让本想去捡那册子的金熙整个人僵住了,面红耳赤,“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怎么会?!这是当日离开苏城的时候程启送给他的,说是给他的赔罪礼物,当时他看了之后本想扔了的,可最后还是没扔,但是……但是他明明塞到了箱子地下的,现在怎么会在他送给齐倾的礼物中?怎么会这样?“齐倾,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 齐倾看了看他,随后弯腰捡起了那册子,翻看了起来,没有一丝的羞愧,像是在做这一间极为严肃的事情一般。 金熙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似得,“齐倾……我……我……” “少夫人。”金荣见状上前,“是小的弄错了,小的……” “不是你的?”齐倾看向金熙,问道。 金熙很想否认,可看着她的眼睛,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我……” “很难回答吗?”齐倾继续问道,神色平静。 金熙咬了牙,豁出去一般,“是我的!离开苏城的时候,一个朋友送我的!不过我没有……没有……”他想说没看过,可是……他不想骗她,虽然没有仔细看,可还是翻了几下……“我本来想扔了的,可是东西是朋友送的,我若是扔了……扔了……我什么也没做!齐倾,你相信我……”他想上前抓着她的手让她相信他,可手才伸出来,目光扫到了她手里的册子,当下便僵住了,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最终,垂落下来,头也低下来了,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齐倾……” “少夫人……” 齐倾看了一眼金荣,随后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手中的册子放在了手边,沉吟会儿,方才道:“你可以看。” 金熙猛然抬头。 齐倾看着他,面带厉色,“只是除了看之外,什么也不能做,知道吗?!” 金熙呆住了。 “少夫人,少爷也长大了。”金荣开口,忧心忡忡,册子是他调换的,目的是试探少夫人的态度,可是如今…… 金熙也似乎明白了过来,面色骤然一白,“你……你不想跟我……跟我圆房?” 齐倾眉头又皱紧,厉声训斥:“你才几岁?!” “我十五了!过了年就十六了!我……” “十八岁之前,什么也不能做!”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听到了没有?!” 金熙又呆住了,紧紧地盯着她,许久,方才道:“只是十八岁之前?”声音很轻,仿佛说重了便会得到残酷的答案一般。 “嗯。”齐倾应道。 金熙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嗯!” “少夫人,为何?”金荣没金熙这般好糊弄,而且,若是今天不趁机问清楚,往后恐怕再也问不出来了。 齐倾看向他,正色道:“男子太过年轻行房会影响子嗣。” 金荣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 金熙没注意到金荣的神色,心里叨念着两个字:子嗣,子嗣……一些画面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心里像是被猫爪子爪一般,“一定要十八岁吗?” “嗯。”齐倾看向他,道。 金熙压下了心里的雀跃,尽一切自制力让自己的神色转为了严肃,“可是大部分男子十六岁便成家,也没有……” “我说十八就十八,你照做便是!”齐倾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金熙见她似乎生气了,忙道:“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好,十八就十八!等我十八了我们再圆房!” 十八就十八,过了年他就十六了,离十八不过是两年罢了! 而且她又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子嗣,他有什么不能等的? 而也许是太过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注意到齐倾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好了,传膳吧。” “嗯!”金熙点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册子,“这不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时候想起了金荣了,转身看着他,“荣叔,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小人弄错了。”金荣道,随后对齐倾道:“少夫人,少爷给少夫人礼物是一本关于丝绸的古籍,是少爷花了不少的心思才找到的。”随后上前,伸手,“小的这就去给少夫人换来。” 齐倾看了看他,将手里的册子给他,“荣叔辛苦了。” 金荣自然听出这含了深意的话,低下头掩盖了眼底的苦笑,“小的年岁大了,弄错了,少夫人别生少爷的气。” “荣叔年岁是大了。”齐倾缓缓道。 金熙有些着急,“齐倾,荣叔他不是故意的。” 齐倾看了看他,“你放心,我没有怪荣叔,而且,荣叔年岁是大了,不过还老当益壮,有他在你身边,我方才安心。” 金熙松了口气。 金荣却暗暗叹了口气,“多谢少夫人,小人这便去将古籍拿来。” “册子放回原处吧。”齐倾道,“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只要心思正,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金熙自然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虽然她这般说让他松了口气,可是脸色仍是不禁红了,“荣叔你快去吧!” “是。” 齐倾起身,“用膳吧。” “嗯。”金熙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她的样子。 两人入了膳厅,传了膳,开始严格谨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只不过因为金熙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了。 在金熙又一次夹掉了一块吃食之后,齐倾开口了,“听说柳家表妹来了?” 金熙抬头,“你知道了?”整了整心绪,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她毕竟是你的表妹。”齐倾缓缓道,“而且还有你母亲在,若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便当多养一个人便是了。” 金熙端详着她,“你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齐倾失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我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 金熙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当初柳家……” “你没忘就好。”齐倾继续道,“亲戚的情分可以给,但是不能让对方以亲情为筹码予取予夺。” 听她这般说,金熙反倒是安心了,便是说他不孝他也不想否认这种安心,“嗯,你放心,我不是当年的小孩子,轮不到他们随意糊弄!” “还有。”齐倾停下了筷子,正色告诫,“你跟柳莲只能是单纯的表兄妹关系,不能有一丝的越礼!” 金熙闻言心头一喜,“我知道,当年你就跟我说过,我没忘记!” “没忘记就好。”齐倾低头继续用膳。 金熙先前的紧张也一扫而空了,嘴角翘着,伸手给她布菜,“多吃一些……” 092 请求 一顿饭,最终以轻松愉悦的气氛结束,至少在金熙的心里是这般,用完了晚膳之后,金熙也没多留,虽然他很想多留会儿,只是因为饭前发生的事情,他怕再留下会让她误以为他有邪念。 金熙走后,齐倾并未离开,而是坐着茗茶,没过多久,一个婆子便进来禀报,金荣来了。 “请他进来吧。”齐倾抬头,道。 “是。” 没过多久,金荣便进来了,同时带了一股冬日寒气,“少夫人。” 齐倾挥手让屋内的其他人出去,方才看向他,“有话便说吧。” “那小人便逾越了。”金荣躬身一礼,随后站直身子,正色道,“不知少夫人方才对少爷所说的话是何意思?” “将礼物换下,便是为了试探我?”齐倾反问。 金荣没有否认,“是。” “你想让我做什么?”齐倾看着他,继续问道。 金荣苦笑,“少夫人,小人心中所想的椅子没有变过,只是却不知道少夫人是否改变主意。” “金熙长大了。”齐倾却笑道。 金荣道:“可对少夫人的感情却越深了。”说罢,不等齐倾反驳便又继续,“少夫人无需否认这一点,少爷对少夫人的感情如何,少夫人不会没发觉,这不正是这些年少夫人一直疏远少爷的原因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齐倾继续道。 金荣苦笑:“少夫人,少爷就真的这般不值得你托付一生吗?” “我不会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谁。”齐倾回道,“对金成业是这样,对金熙更是如此。” 金荣看着眼前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的女子,“少夫人,这般多年来,小人始终不明白少夫人为何如此的执拗,若是其他女子,或许是担心将来年老色衰被丈夫厌弃,所以干脆一开始不敞开心扉,可是少夫人是这样的女子吗?若是少夫人愿意,你有的是办法让少爷心里一辈子都只有你!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少夫人心里那始终放不下的心愿?可是少夫人,这跟少爷相守一辈子有什么冲突?” 齐倾笑了笑,“你可知道我心愿是什么?” 金荣皱眉,不语。 齐倾看着桌面上那本金熙费尽心思找来的古籍,“这古籍记载了养蚕结丝的技术来自何处,我的心愿便是去寻这处地方。” 金荣面色错愕,“少夫人……” “我想去大海的另一边。”齐倾继续道,“而这件事究竟有多危险,想必你也清楚。” “为什么?!”金荣不懂,她利用沈三,暗中止住青帮办船厂,便是为了去大海的另一边?他一直知道她心里有一个执念,也知道他利用沈三一事与这个执念有关系,可是却从未想到过她竟然是想出海!“少夫人,自从前朝禁海之后,我们便跟大海的另一边失去了联系,便是还有来自海上的人,也不过是倭人海盗罢了,如今的大海危机重重,这些危机除了人之外,还有多变的气候,小人没念过几年书,但是也知道史书上关于海上天灾也有记载,在前朝禁海之前,能够从那边过来这里的商队几乎都是九死一生的!少夫人,小人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 “正是因为可能有去无回,我才不能拖金熙下水。”齐倾打断了他的话,道。 金荣哽住了,许久,方才道:“难道对大海另一边的好奇重要过金家,重要过一心一意待你的少爷?!” 话说到了这里,已然是染了愠怒。 齐倾笑了笑,“金荣,我不欠金家的。” 金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 “我知道你心疼金熙。”齐倾继续道,“我也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我还是那句话,他还是个孩子,便是如今到了可以为人父的年纪了,在我的眼里,他还是个孩子,他如今这般不过是正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而我正好在这里,方才会动情罢了,等他见过的人多了,遇上了各种形形色色的女子,他便会明白如今这般所谓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可是……” “金荣。”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的性子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得,所以,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心思,不如好好引导金熙。” 金荣看着她,神色极为复杂。 “再者,便是我愿意放下这近乎荒谬的念头,留下来跟金熙过日子,全了他的心愿,也未必便是好事。”齐倾继续道。 金荣苦笑,“少夫人觉得少爷配不上您?” “我自己养出来的孩子,哪有自己先瞧不上的道理?”齐倾淡笑,“只是,不合适罢了。” “因为少夫人年长于少爷?” “因为我没跟一堆女人争男人的爱好。”齐倾笑道,却没有暖意,“而我,不能生育。” 金荣面色一僵。 “金成业临终之前也希望我永远留在金家。”齐倾继续道,“当时我没同意,只是,他握着我的手,那阵势便像是我不答应他便会死不瞑目似得,所以,我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金荣的语气低迷。 齐倾笑道:“金熙纳妾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 金荣苦笑,似乎除了苦笑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少夫人,金家的妾室没有任何的地位,根本不会威胁到……” “我没兴趣去给别人养孩子。”齐倾一句话将他所有的辩驳彻底摧毁了。 金荣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微笑着,可是眼底却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坚韧,多年来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数在脑海掠过,最终,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小人明白了。” “金熙年纪还小。”齐倾没有继续,转而岔开了话题,“你可以引导他,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十八岁之前什么也不能做!” 金荣颔首,“少夫人放心,小人知道轻重。” 虽然大家都是如此,只是,她说的话,他信!金家长房三代,子嗣一直都是大问题,他宁愿矫枉过正也不希望冒一丝的风险! “下去吧。”齐倾颔首,“这些事情往后不要再做了。” 金荣苦笑,“是。”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需要什么试探?只是……他抬起头看着齐倾,认真问道:“先不论少爷是不是情窦初开,而少夫人正好在这,小人想问问少夫人,少爷这般待你,少夫人心里难道便没有一丝的动容?” 齐倾看着他,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道:“你觉得我会对一手养大的孩子动情吗?” 金荣叹了口气,半晌之后低头,“小人告退。” 门打开了又关起,寒意袭来又被火炉的暖意吞噬,这一切,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罢了,齐倾一直坐着,低着头看着手边放着的古籍,面容却并未如方才那般无波无澜。 动容吗? 或许是有吧,只是不过是感动罢了。 她不是铁石心肠,一个人如此对自己好,她如何会没感觉?尤其是这个人是她一手养大的。 只是,孩子始终是孩子。 感动也始终只是感动。 “金熙,还是个孩子……” 一句叹息从嘴边溢出,却不知道为何叹息。 …… 次日,一夜安眠的金熙起了一个大早,如常习了早课,随后去给韩磊请安,接着依照行程本该是去给寿安堂请安的,然后陪着金夫人一同用早膳的,可想着寿安堂中的不速之客,金熙取消了这个行程了,跟韩磊一同用了早膳。 自然,他更希望陪齐倾一同用,只是若是他去倾园用早膳而不去寿安堂的话,金夫人知道了之后必定会闹。 金熙不希望齐倾又受自己的连累。 用完了早膳,便去了金成安府中看望,同时商量了不久之后的年前分红一事,这一商量,结束便已经是中午了。 “陪大伯父一同用午膳吧。” 金熙起身,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改日再陪大伯父用膳吧。” 金成安没有勉强,“嗯,便是要用功也要顾着身子,不要累坏了。” “大伯父放心,我有分寸的。”金熙笑道。 金成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嗯,熙儿长大了。” 金熙笑容更深,若说现在有什么话是他最爱听的,那估计便是这局了,“那我先回去吧了,改日我跟齐倾一同来拜访大伯父。”说完,还不让又为齐倾解释一番,“她身子弱,来回奔波了这般多月,我让她在府里休息,今日方才没来。” “好了。”金成安无奈失笑,“知道你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大伯父便莫要取笑熙儿了。”金熙笑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金成安笑了出声,随后,问道:“既然长大了,那你们圆房的事情也该好好准备了,你父亲不在,你母亲……”顿了顿,“这件事大伯父做主吧。” 金熙笑道:“大伯父,我跟齐倾说好了,等我十八之后再圆房。” 金成安皱眉,“为何?”随后眸底掠过了一抹厉色,又问道:“齐倾说的?” “不是。”金熙想也没想地摇头,虽然齐倾是为了他们将来好,可这事毕竟与世俗不同,若是说是她说的,必定会给她招来责难的,“是我的意思。” 金成安看着他,“熙儿……” “大伯父。”金熙正色道,“我外出的时候曾经遇见了一个隐士神医,他说男子十八之后……行房对将来的子嗣有好处,所以……” 便是想严肃地说着这事,可毕竟是少年郎,最后还是不好意思了。 金成安审视着他,半晌方才道:“既然事关子嗣,那十八便十八吧,正好,这两年你也可以心无杂念地念书。” “嗯。” 叔伯两人又说了会儿的话,便分开了。 …… 金熙回了金府,便直接去了倾园,本来是想跟齐倾一同用午膳的,可进了倾园,便从下人哪里得知少夫人不舒服,还没起来。 “怎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没有?” “这……” “少夫人到底什么病?”金熙有些着急了。 “少夫人……少夫人小日子来了……” 金熙一听,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了,随后直接往寝室而去,入了寝室,便闻到了一股药味,眉头皱的更紧了。 “少……” 金熙扬手制止了屋内丫鬟的话,缓步走到了床边,便见到面色苍白沉地沉睡着的齐倾,便是睡着,脸上仍是有着明显的痛苦之色。 心里生出了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大山一般沉重的愧疚! 当初第一次见她这般样子的时候,他以为女子都是这样的,后来见她实在痛苦,便追着大夫问了有什么别的好办法,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会这样的,而她这般…… 是因为当初落水受寒的缘故吧? 大夫说,女子的身子本就偏寒,再受寒的话,身子便会虚,而每个月的小日子便是女子最虚弱的时候。 “对不起。” 他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抚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齐倾,对不起…… “少爷,少夫人喝了药之后会昏睡好一阵子的。”一旁的丫鬟低声道。 金熙看了她一眼,“嗯,你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成。” 丫鬟面露难色,“少爷……” “怎么?”金熙有些不满。 丫鬟脸色不自然,咬着唇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开口:“奴婢得……得服侍……少夫人换洗……不然的话……会染脏被褥的……这药效很厉害……少夫人身子又虚……昏睡之后不容易醒来的……” 金熙脸色顿时也有些滚烫,狠狠瞪了眼前的丫鬟一眼。 丫鬟赶紧低下头。 “小心伺候少夫人!”金熙整好了神色,低声嘱咐。 “是!” 转身替齐倾拉了拉杯子,又看了她半晌,这才离开,原本是想在倾园等她醒来的,可才坐了没多久,金荣便过来。 “少爷,程启程少爷来了。” “程启?”金熙有些意外,虽说程启说过有机会一定来蓉城看他,可如今快要过年了,他怎么这时候过来?“可又说什么事情?” “没说。”金荣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他现在在哪里?” “前院大厅。” 金熙起身,“去看看。” …… 程启的到来的确不是看望朋友,而是来求金熙帮忙的。 “三十万两?”金熙听了程启的话,皱了眉头。 程启点头,眉宇间满是焦灼之色,“金熙,如今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知道三十万两不是什么小数目,只是我这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程兄,到底出了什么事?”金熙神色凝重地问道,三十万两的确不是小数目,可是对于经营钱庄的程家来说也不算是大数目,他们如今连这般一笔钱都拿不出来,必定是出了大问题。 程启面露挣扎,沉默半晌,还是没有回答,而是起身鞠躬,“金熙,求你务必办帮忙!” “你别这样!”金熙忙扶着他,“你我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然该帮忙,你放心!” “真的?”程启大喜过望,激动地握住了金熙的双臂,感激道:“金熙,谢谢你!谢谢你!” 金熙笑道,“若是朋友便不要这般客气。” “好!”程启也没有再说什么,而且也似乎真的很急,“那你能现在给我银票吗?我还得赶回去!” “这……”金熙摇头,“数目太大了,需要齐倾点头。” 程启一怔,随即着急道:“可你是金家的少爷,难道不能做主?” “你放心。”金熙忙道,“齐倾不会阻止的,不过现在她身子不舒服在休息,得等她好些了才能办这件事,你赶了这么长的路想必也累了,不如我带你先去休息,等明日我便跟齐倾说,然后直接调银票。” 程启看了金熙好半晌,最终只好勉强点头,“好!” 安置好了程启之后,金熙便与金荣回了书房,“如今账房还一下子调出三十万两吗?”若是平日自然没问题,可如今在分红的档口,他不敢保证,这也是他让程启住一晚上的原因之一。 调动大笔的资金的确需要齐倾的应允,不过他也不是不可以先斩后奏,只是他若是如此,必定会对齐倾的威信造成影响,更甚者会被那些有心人说他与齐倾争权。 所以这个例不能破! “小人来想办法。”金荣没有直接回答。 金熙颔首,“那你先准备,等齐倾好些了我就跟她说。” “不过可需要查查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金荣问道,“程家是开钱庄的,不可能缺这三十万两。” 金熙摇头,“不用了,他既然不想说便不要查。” “是。” …… 齐倾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再早上才醒来,脸色也好了不少,而在听了程启一事之后,皱了皱眉,“很好的朋友?” “也不算。”金熙道,“不过既然他找来了,想来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既然相识一场,能帮就帮,而且我在苏城,他也是待我极好。” “既然你决定了,那便去做。”齐倾没有再说什么。 金熙看着她,“你生气了?” “我哪里这般多气生。”齐倾失笑,“不过金熙,金家虽然不缺这些银子,但是金家的每一个铜钱都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你可别学了个当散财童子的喜好。” 金熙脸色一阵尴尬,轻咳一声,“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齐倾颔首,“印鉴在日月阁的暗格中,你自己去拿吧。” 金熙点头,随后见她脸色仍是不好,便道,“身子还是不舒服吧?”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好好休息,这是我能办好,你不用操心。” “嗯。” 金熙本来还想嘱咐几句的,可下人进来说程启急着见他,他也只好先离开。 有了齐倾准许,事情办的很顺利,程启拿了银票,说等事情处理好了必定再来感谢金熙,匆匆地就走了。 093 醉酒 齐倾依例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方才缓过来,而这几日,金氏一族年终分红也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了除夕前一日方才结束。 处理完这件大事之后,新的一年便又要来了。 一如往昔,金家的除夕年夜饭仍是不团圆。 除夕一大早,金夫人便让人将金熙叫过去了,之后便怎么也不许他离开寿安堂。 往年金夫人虽然也是一定要儿子陪自己吃团圆饭,不过却也没这般一大早便将人给拘着。 “熙儿,这些点心是莲儿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金熙扫了一眼旁边乖巧站着的柳莲,并未掩饰其厌恶的情绪,“母亲,我不喜甜食!” “怎么不喜欢?”金夫人不信,“你小时候最爱吃点心了,我不给你吃你还哭来的!现在怎么就不爱吃了?” “母亲,我长大了。”金熙耐着性子道。 金夫人却还是不信,脸还沉了下来,“你是不喜欢吃甜食还是齐氏那个毒妇不让你吃?!” “母亲……” “你不要叫我!”金夫人越说越气,“在你的心里便只有齐氏这个毒妇!你走!找她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母亲,这跟齐倾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金夫人气的面色发白,“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人是坐在这里了,可你的心却飞去了那个毒妇那里!” “母亲!” “姑姑……”柳莲上前扶着金夫人,“您别生气,大夫说你的身子不是很好,不能生气的!”说完,又对金熙恳求道:“表哥,姑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大夫说不能动气!” 金熙冷笑:“金家没你说话的地!” “你——”金夫人气的浑身颤抖,身子也摇晃起来。 金熙见状眉头一皱,却并未让步。 “表哥,姑姑是真的不舒服!可是因为要过年了,姑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表哥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大夫的!”柳莲继续道,满脸的焦急与担心,随后又对金夫人道:“姑姑,表哥不是故意气你的,他……他是在气莲儿……姑姑……莲儿还是走吧……莲儿走了,你跟表哥便不会……” “够了!”金熙方才压下的怒火又生起来了,“你若是真的心里有这个姑姑,便不该在她的面前拨弄是非!”说完,便上前,“母亲,孩儿扶你去……” “不用你!”金夫人推开了他。 “母亲……” “你休想赶走莲儿!”金夫人继续道:“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把莲儿留在身边!不但要留着她过年,还要留她一辈子!今天我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清楚,我要莲儿当我的媳妇!” “母亲,我有妻子!”金熙双手紧握,一字一字地道,无数次重复这件事,这个问题,便是再大的耐心与孝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母亲,恕孩儿不能从命!” “齐氏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她会害死你的!” “既然母亲不舒服,孩儿便不在这里惹母亲生气了。”金熙沉声道,随后行礼转身离去。 “熙儿!熙儿——”金夫人厉声叫道,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将人叫回来,“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一边伤心地说着,一边落泪。 “姑姑,你别伤心,表哥不是有心的!”柳莲柔声安慰,说着说着,自己也伤心起来了,“姑姑要保重身子,若是姑姑有什么,那莲儿在金家更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金夫人抬手抹了抹眼泪,握紧了柳莲的手,“你放心,有姑姑在,姑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齐氏这个毒妇……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 柳莲也低头抹眼泪,同时也掩盖住了眼底的冷笑,不会放过齐氏?这句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可齐氏都回来这般长时间了,她做了什么了? 她也算是看清楚了,金家最靠不住的便是她的这个姑姑! 要对付齐氏,拉拢表哥的心,她得自己想办法! …… “大过年的这般脸色,怎么?你母亲又逼你休妻了?”韩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徒弟,笑道。 金熙苦笑,“老师你便别笑话我了。” “虽说你是我的入门弟子,不过你的家务事我也不方便插手。”韩磊道,“而且,你母亲也并不难应对。” 金熙沉吟会儿,“老师,她是我的母亲,我会尽一切能力让她安享晚年,可是……说句不孝的话,这般多年,她并未尽到当母亲的责任。” “那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充当了这个角色。”韩磊道。 金熙面色一变,随后正色道:“老师,齐倾是我的妻子!”声音明显有着愠怒。 韩磊但笑不语。 金熙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似得,咬着牙:“不过是差了六岁而已,我都不觉得有多大的差距,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 “熙儿。”韩磊打断了他的话,“这世上本就排斥异类,你若是想当异类,真的这般在乎这段婚姻,那便唯有站在众人之上,方才可以抵挡这些闲言碎语。” 金熙颔首:“多谢老师教诲。”随后,又道:“老师,明年的下场,我不打算只是单纯的练练笔。”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不反对。”韩磊道。 金熙笑道:“老师放心,我不是冲动,更不会胡来。” …… 到了子时,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了,不间断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往年金熙都是陪了金夫人用了年夜晚,再过来跟齐倾一同守岁,不过今年他却是被扶着进来的。 “怎么回事?”齐倾看着喝的醉醺醺的金熙,皱起了眉头。 “少夫人……”金荣一边扶着金熙一边道:“少爷跟韩夫子喝酒,喝醉了。” 齐倾道:“喝醉了在清院休息便是,还过来做什么?” “少爷吵着要过来。”金荣道。 齐倾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是不是又在做什么。 “少夫人,的确是少爷吵着要过来的。”金荣叹了口气,“上午夫人又骂了少爷,少爷心里不痛快,团圆饭是跟韩夫子用的,可能心里不痛快,所以就多喝了几杯,不过醉了还是惦记着要陪少夫人守岁这事。” 齐倾看向醉的不省人事的金熙,仍是有些怀疑金荣的话,不过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将人扶进来。” “嗯。”金荣松了口气,当即将金熙扶进了卧室,随后便道:“少夫人,那小人先走了,劳烦少夫人照顾少爷了。” 齐倾正想拒绝,不过却因金荣脸上的疲倦之色打断了,“荣叔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金荣笑道。 齐倾又道:“荣叔如今岁数也大了,总是这般跟前跟后的也是为难你,你看看这府里头有什么合适的人,好好教教,帮帮手,金熙身边也需要多些人照顾。” “少夫人放心,小人会留意的。”金荣笑道:“之前一直以为少夫人会安排,所以也没准备,不过现在……” “荣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希望那晚的话给你造成什么负担,该是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推卸,我跟你一样希望金熙好。” “小人明白。”金荣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金熙,“不过小人还是希望少夫人能够再考虑考虑,问题总是有解决的办法,少爷对你更是一片真心,而且,金家也是你的家不是吗?” 齐倾沉默。 金荣也没有勉强,“小人告退。”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齐倾垂了垂眸,叹了口气,正打算去让人熬碗醒酒汤,可这话还未开口,身子便被人从后面仅仅抱住了。 “齐倾……我想你……” 齐倾身子一怔,转过头,便见本该醉的不省人事的金熙起来了,还抱着她,像是个孩子似得在她的身上磨蹭着,嘴里嘟囔着话。 “金熙?” “齐倾……齐倾……过年了……我们守岁……齐倾……我们一起守岁……喝酒……”金熙仍是嘟囔着醉话。 齐倾伸手拉开了他的手转过身,“躺下。” 金熙却没听话,醉眼朦胧的,嘴边泛着一抹柔和而灿烂的笑,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齐倾……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齐倾眸色微微一颤,沉默半晌,“喝醉了就好好睡!” “齐倾……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我不在乎你比我大六岁……真的不在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长大……我会努力长大……我都听你的……我喜欢你……齐倾……你也喜欢我好不好?齐倾……” 齐倾却是沉默良久,方才道:“好好睡觉。”方才说完,嘴唇便覆上了一股温热,眼眸倏然一睁,正想伸手将人推开之时,原本怎么也不肯放手的人忽然间往后倒去了,倒在床榻上,当即又醉的不省人事,她是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许是醉的太厉害了,金熙便是不省人事,眉头还是皱着。 齐倾见状,叹了口气,“来人!” 守夜的婆子进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去准备醒酒汤!” “是。” 齐倾随后又道:“还有,去端盆热水来!” “是。” 没过多久,热水端来了,齐倾亲自拧了条热毛巾,给金熙擦了脸,重新盖好了被子,待醒酒汤煮好了之后,又喂了他。 “齐倾,我喜欢你……”喝过了醒酒汤的金熙嘟囔了一句,便沉沉地睡去。 齐倾起身将卧室内的烛火一一熄灭,只留了一盏引路的,缓步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着的少年,叹息道:“傻小子,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你所谓的很喜欢很喜欢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缀罢了。” 人年少之时的喜欢最为单纯,却也最为懵懂与脆弱。 等长大了,这份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人生之中一个小小的回忆罢了。 …… 次日,金熙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之中醒来的,捂着头挣扎地坐起身,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可这一缓过来,便发现不对劲了。 “这……” “少爷醒了?”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个丫鬟便端着热水进来。 金熙皱紧了眉头,努力地回想着昨日的事情。 昨天他本来是打算等入夜之后再去陪母亲用团圆饭的,可走到了寿安堂的门口,便怎么也走不进去,他不想再重复那永远都一个样的母子争执,更不想在团圆饭上听母亲指责齐倾!没有去寿安堂,自然也不能去倾园,因为他去了,于齐倾来说便是灾难,最后,便还是去找了老师,然后,便一起用了团圆饭,一直喝着酒,喝了很多很多……之后,他好像是跟金荣说要去陪齐倾守岁……再之后……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些画面,而其中一个竟然是……面 金熙的脸色顿时一白,倏然起身,“齐倾呢?” “少夫人在外面用早膳。”丫鬟道,“少夫人让奴婢进来看看少爷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梳洗之后就一同用早膳,待会儿还要去祠堂祭祖。” 金熙绷紧了心弦,“她……她心情如何?” “啊?” “她有没有生气?”金熙有些着急,更是担心,他怎么醉成了那个样子?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喝醉过,可也没闹过什么事情?昨晚上怎么会…… 丫鬟愣了愣,“少夫人……少夫人没有生气啊。” “真的?” “奴婢没看出来……”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仍是发疼的额头,转身看向了眼前的床铺,“我昨晚上睡这里?” “是。” “那……”金熙盯着那丫鬟,眼中闪烁着晶亮,“那少夫人呢?” “啊?” “少夫人昨晚上也睡这?” 丫鬟又愣了愣,“奴婢……奴婢昨晚上没有值夜……” 金熙的脸顿时黑了。 “不过这是少夫人的寝室,少夫人当然睡这了?”丫鬟忙道,说完,低下了头,小脸红了。 金熙的脸也不禁发烫起来,不过嘴角却是高高翘着,惴惴不安的心也忽然间愉悦起来,正想继续问仔细,却被进来的婆子打断了。 “少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少爷梳洗好了没有,快到祭祖的时间了。” 金熙只得压下心绪,快速梳洗了起来,换上了下人送来的衣裳,便出了卧室,在花厅内,便见到了齐倾,看着正低头小口喝着粥的齐倾,原本放下的心又悬起了,走过去的脚步也放缓放慢,道:“齐倾……” 齐倾抬起头,神色淡淡,“起来了。” “嗯。”金熙忙应道。 齐倾继续道:“坐下来吃早膳,迟到了就不好了。” “嗯!”金熙忙坐下。 “先把这晚醒酒汤喝了。”齐倾在他动手用膳之前道。 金熙当即照办,将那苦的厉害的醒酒汤一下子便喝光了,然后,抬头看着她,“我昨晚……” “以后少喝些酒。”齐倾道,“你如今这般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太多的酒没有好处。” “我以后不会的!”金熙忙道。 齐倾颔首,“嗯,吃早膳吧。” 这回金熙却没有立即应,她没生气,他是安心了,可是……心里却更加的不舒服,为什么不生气?上次她还生气,可这一次为什么就不生气?因为他喝醉了?可是,他亲了她!又没经过她的允许就亲了她!她怎么无动于衷的?! 他不想她生气,他想她喜欢他亲她!她不生气也许是允许他亲她,可是……可是……脑子里有把声音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还很难受?”齐倾见他不动,便问道。 金熙盯着她。 齐倾皱眉。 “你为什么没生气?”金熙问了出口,虽然一出口就后悔了,可要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问,“我昨晚上……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齐倾放下了调羹,“金熙,你喝醉了。” “我……”金熙想反驳,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似得,很快,便又燃起了一把无名火,“我不吃了!”说完,便放下了筷子,起身离开。 这气匆匆地走出了倾园,便后悔了,转身便要回去道歉,可这才转身,金荣便来了,“少爷,祭祖的时辰快到了!” 金熙怒道:“祭什么祖!?” “少爷?” “我得跟她说清楚,我一定要跟她说清楚!”金熙受不了了,他今天一定要跟她说清楚!他要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喜欢她,不!他爱她!他金熙爱她齐倾!什么大了半轮,什么阅历差距,什么没有人看好,他什么都不管了!他就是要跟她白头偕老,就是要跟她生儿育女,一辈子在一起! “少爷!”金荣见势不妙,当即拦住了他,“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少爷……” “我说没事就没事!”金熙怒道,“我跟她能有什么事情?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要过一辈子的妻子,我跟她能有什么事情!?我亲她就亲她了,我就是要亲她怎么了?我……” “少爷!”金荣打断了主子的话,心里即使担忧又是无奈,“你不是答应了少夫人十八岁之前什么也不做的吗?” “所以她更加应该是生气的!”金熙低喝道。 金荣一怔。 “荣叔她怎么可以无动于衷?”金熙一字一字地问道,“在丝州她还气了我好几天,可是为什么昨晚上……” “少爷。”金荣叹息道,“你昨晚上喝醉了,少夫人气什么?” “喝醉了就不气?” “喝醉了如何生气?”金荣失笑,“少夫人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少爷,你若是为了这事跟少夫人较真,少夫人才会真的生气了。” 金熙理智上告诉他金荣说的是对的,可心里的感觉怎么都不对,“荣叔,你说……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少爷。”金荣笑着道:“你这般说便是伤少夫人的心了,少夫人这般多年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证明吗?”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少夫人平日也是这般样子,怎么少爷今日便较真上了?” 金熙愣了愣,随即苦笑,是啊,平时她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之前他能够接受,怎么今天就不可以了?“我贪心了吧……” 他想让她对他更好! 就跟其他女孩子对待心上人一样! 可是…… “荣叔,你说的对,她是齐倾,这样子才是她,是我差一点便魔怔了……” 或许,他也是受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了! 金熙抬手抹了把脸,“先去祭祖吧!” 094 敷衍 金荣送了金熙去祠堂之后,并未如同往年一般在一旁等候,而是悄然返回了金府,直奔倾园,见到了齐倾之后,便跪了下来,神色肃然地道:“少夫人,小人有事相求。” 齐倾蹙眉,看向一旁的下人:“都下去吧。”待众人离开之后,便对金荣道:“先起来再说。” “少夫人若是不同意,小人便不起。”金荣坚决道。 齐倾叹了口气,“荣叔,我们共事这般多年了,还需要这样吗?” “需要。”金荣道。 齐倾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说过的话算数。” “小人相信少夫人也是希望少爷好。”金荣道,“所以小人方才求少夫人,请少夫人在少爷真的放下少夫人之前,不要伤他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倾看着他。 “请少夫人不要让少爷觉察到少夫人的心思!”金荣恳求道,“小人不求少夫人能够回应少爷的感情,但请少夫人不要让少爷察觉少夫人无心于他,甚至从未想过留在金家一辈子!以少爷如今的状态,若是知道了这些,必定经受不起打击!少夫人,既然你说少爷也是你的责任,那就请您担起这个责任!即便是敷衍一下少爷也好!” “敷衍?”齐倾的话冷了下来,“你想让我如何敷衍?跟他相亲相爱?” “少夫人。”金荣苦笑,“你不知道你一个笑容,一句安慰的话便可以让少爷安心,让他像个傻子一般高兴好些天吗?” 齐倾心情顿时有些烦躁,“若是他连这些都经受不起,那他……” “少夫人!”金荣打断了齐倾的话,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似得,“少爷是老爷的儿子,可他不是老爷!老爷是小人一辈子最敬佩的人,可是他也未必完美无缺!很多方面少爷是比不上老爷,可是少爷有一点却比老爷要好!少爷有一颗赤子之心!” 齐倾凝着脸沉默。 “还有在对少夫人上,少爷也远远胜于老爷!”金荣继续道,沉吟会儿,又道:“少夫人,你总是拿老爷来跟少爷比,这对少爷不公平!” “你让我敷衍他,只会让他越陷越深!”齐倾压下了心里的烦躁,冷静道。 金荣道:“既然少夫人这般肯定少爷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年少之时的不懂事,那又怎么会越陷越深呢?只要待少爷心智成熟,或者遇上了真正心仪的女子,少爷便能够放下少夫人。” “难不成他一辈子都遇不上,我就得陪他做戏一辈子?” “少夫人觉得可能吗?”金荣却笑了,“便是真的遇不上心仪的,可待少爷心智成熟了,还会发现不了自己对少夫人不过是一时迷惑吗?那时候便是他还是不愿意让少夫人走,可也不会伤心!至于说需要多久……少夫人难道忘了,便是你要走,也得等少爷及冠接手家业之后方才可以吗?这四年的时间,少夫人难道觉得您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吗?少夫人,小人求您再护少爷一回,至少在少爷科考的这几年,莫让他因伤心而一蹶不振!”说完,便俯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便不再起身,“小人求少夫人!” 齐倾听了这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看了看眼前俯在地上的金荣,随后合眼沉默良久,方才睁开眼道:“你起来吧。” “少夫人……”金荣抬头。 “我如你所愿便是!”齐倾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心情似乎因为被逼迫而烦躁愠怒。 金荣转过身,对着齐倾的背影又磕了一个响头,“小人谢少夫人!” 齐倾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了,随后转身看着他,“你就这般认为他知道了会伤心欲绝、一蹶不振?” “少夫人。”金荣苦笑,“你低估了自己了。” 齐倾皱紧了眉头,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金荣站起身来,常常地叹息着。 少爷,小人能够为你做的便是这些了! 能不能让少夫人放下心中执念留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他希望少夫人能够留下,不仅仅是因为少夫人为金家付出了很多,更是因为,有少夫人的金家必定能够继续兴旺下去,而少爷将来也可以有一个贤内助! 夫妻同心同德,家族方才能够兴旺不衰! 至于子嗣一事…… 只要少夫人动了情,未必便真的没有解决的法子! …… 今年的祭祖跟往年一般,并无什么特别,除了繁复还是繁复,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是午时了,祭祖完后,族人各自散了。 金熙并未随众人一同散了,而是留了下来,在父亲的牌位之前静静地站着。 “怎么?有心事?”金成安见他不离开,便过来问道。 金熙转过身,神色认真而严肃,“大伯父,明年我和齐倾一起来!”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已经是决定,不容拒绝的决定。 金成安有些意外,这个问题几年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其中的原因他也清楚,如今怎么便……“你跟齐倾出问题了?”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丝黯然,不过却是否认,“没有,我们有什么问题?” 金成安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便是金熙掩饰的再好,他也仍是觉察出了些东西,只是金熙不想说他也不想追问,“这两年族人对齐倾的不满才淡了下来,如今若是……” “齐倾是金氏一族的功臣,谁敢质疑她的资格?”金熙不待金成安说完便道,眼眸绽放了寒芒,“大伯父,她该得到应有的回报!若是谁反对,那便是忘恩负义之人,我金氏一族不容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金成安见他这般心里又是一阵诧异,不过很快,便又欣慰地笑了,“熙儿,你真的长大了。” “没错。”金熙道,“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金成安听了这话,笑容敛去了不少,看了他半晌,叹息道:“你若是坚持这样做我不反对,这的确也是齐倾该得的特别待遇,只是熙儿,她是你的妻子,既为人妻,便该尽人妻的本分,这不能因为她为金家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便可以代替的!而你作为丈夫,作为男人,也该顶天立地!夫为纲,大伯父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了!” 金熙却笑了,“难道大伯父还担心我会被齐倾欺负不成?” 若是她真的这般做,他还更加的安心! 这些年她渐渐地淡出了金氏族人的视线,便是仍是掌控这金家的一切,尽金家主母之责,可是,却甚少在出现在人前,低调的几乎让族人开始渐渐地忘记了她曾经的强势。 他一直相信她这般是因为如今金氏一族不一样,她需要改变行事方式,需要这般的低调平和,可是,便在方才祭祖的时候,他却忽然间觉得不对劲! 她这般不但让金氏族人渐渐地遗忘了她的强势,甚至开始觉得她不再那般重要了,觉得金氏一族便是没有了主母齐倾也没什么!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若是大家都一致觉得她不重要了,若是连她自己都这般觉得了,她会如何?会不会就不要金家了?不要他了? 便跟当初忽然间跑去了青城一般! 想到了这,金熙的心里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齐倾之所以是齐倾,那是因为她的不凡,便是因为她的强势,因为她的恣意张扬! “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金熙看着父亲的牌位,在心里一字一字地道,“父亲,当日她是因为你才嫁入金家,如今,我要她为了我一辈子留下,永远留下!她是我的妻子!” …… 从祠堂中回来,金熙便得知了齐倾在等着他用午膳,压下了心里的忐忑,神色轻松地去了倾园,“饿了吧?为什么不让人去祠堂找我?” 齐倾看着他,“方才吃了些点心,还好。”随后吩咐下人摆膳。 两人去了膳厅。 金熙压下了早上的所有疑问,他不能问,也不想再问,因为结果对他来说不重要!她就在他的面前,就是他的妻子,他有的是时间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填满,“多吃些,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大伯父家里拜年!” “嗯。”齐倾应道,随后转移了话题,“明日几个姑奶奶便会陆陆续续回来,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到时候你出来应酬应酬便成。” “好。”金熙点头,继续给她夹菜。 齐倾看了看他,“我没生气,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 金熙脸上的轻松僵住了,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菜都要凉了,快……” “你喝醉了,我跟一个醉鬼生气是气你还是气我自己?”齐倾继续道,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 金熙猛然抬头,心里紧张着,“你……你……”明明是想问她其实不是不在乎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齐倾继续道,垂了垂眸,“轻薄我,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你,金少爷,你这生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金熙笑了,难掩激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不,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喝醉酒,更不会……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喝醉了。” “对!喝醉了!不!不是!不……”金熙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齐倾看着眼前无措的少年,叹了口气,“行了,以后记住就成!” “嗯!”金熙忙应道,“快吃饭!凉了!” 这一番话之后,原本的忐忑跟不自在便消失了,金熙胃口大开,也往齐倾的碗里夹了一堆的菜,恨不得将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都送进她的肚子似得。 “好了!吃你的!”齐倾有些忍无可忍。 金熙呵呵笑了,“好,好。”像个傻小子似得。 齐倾不禁失笑,还说不是孩子?这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 一顿午膳可以说是在极为愉悦的气氛之中结束,至少在金熙这边,他是很高兴很高兴的!比考上了都还高兴! 午休了一会儿,两人便出府去金成安府中拜年去了。 而便在他们出府之际,寿安堂那边,得知儿子不但昨晚上在齐倾那边睡,午膳也是更齐倾一起吃的金夫人砸坏了平日最心爱的一个花瓶,“毒妇!贱人!狐狸精!不要脸的狐狸精——” 一边骂着一边哭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骂勾引他夫君的狐狸精。 不过抢走她的儿子,让他的儿子过年都不来看她,也是狐狸精,狐狸精中的鼻祖! 金夫人歇斯底里地闹腾着。 柳莲自然是在一边劝着,应该是她从昨晚上开始便在金夫人的耳边不停的怂恿,让她去找齐倾闹腾,便是知道她肯定闹不过齐倾的,还是怂恿她去,为的便是她在齐倾那边出些什么事情,让齐倾吃不了兜着走! “……姑姑,我们去倾园看看吧……” 就算表哥现在一颗心都在那个贱人那里,可心里一定不会真的不在乎这个母亲!一旦姑姑在那个贱人那里出事了,表哥就算再受那个贱人的迷惑也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只要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她便有机会趁虚而入! 她柳莲要年轻有年轻要模样有模样,她就不信抢不赢她!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她齐倾算个什么东西!”金夫人却怎么也不听劝,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过去还是仍是受了当年那大师的话影响,或许是心里对齐倾有着连她都不知道的畏惧,总而言之,她怎么跳下柳莲挖好的陷阱。 柳莲是气的心都冒烟了,而且可恨的是她再生气也得忍着,“姑姑,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再想想……” “莲儿你一定要帮姑姑!你一定要……” 柳莲看着哭成了泪人儿的金夫人,心里更是厌恶之极,让她帮她?她倒是一直在帮了,可她听她的话了吗?让她将父亲和大哥接来,她说做不到,让她去找齐氏闹一场,也不行,难不成她让她拿刀去帮她杀了齐氏,才算是帮她? “姑姑放心,莲儿一定会帮姑姑的!” 父亲怎么有这般没脑子的愚蠢妹妹! 柳莲等到金夫人哭累了,这才得以脱身,随后便当即离开寿安堂,打算去截金熙,以金夫人很伤心为由将金熙拉去寿安堂,不过等她酝酿好情绪去倾园之时,却得知他们出门拜年去了! 这更加证明金夫人在金熙的心里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不行! 她必须加快速度,否则等到姑姑一点用都没有的时候,那她便真的是要两手空空地走了! “表小姐。” 柳莲停下了脚步,看向缓步走来的妇人,脸色有些不愉,虽然不太认得眼前之人,不过在金家后院,穿成主子模样的,除了金夫人跟齐倾,就只有姨娘院的七位姨娘,这区区一个姨娘居然敢档她的道?而且不是说金家的姨娘都不能随便出姨娘院吗? “你是?” “妾身是五姨娘。”五姨娘屈身一福,笑道,“表小姐这是刚刚去过了倾园?” 柳莲脸色一沉,“跟你有关系吗?” “少夫人跟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五姨娘没有回答柳莲的问题,而是笑着继续道,随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表小姐若是不想将来也如妾身这般在姨娘院终老一辈子,不如随妾身去后花园走走如何?” 柳莲便要翻脸的念头在她的这些话后歇了,只是,要她跟一个姨娘,还是一个玩物一般的姨娘去后花园走走?她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五姨娘若是不想被人发现的话,最好早些回姨娘院呆着!” “看表小姐说的。”五姨娘却笑道:“金家虽有规矩,姨娘不能随便出姨娘院,可妾身等又不是囚犯,哪里出来散散步也不成?更何况如今还是大年初一。”说完,捂着嘴唇笑了笑,“不过既然表小姐看不上妾身这等卑贱的身份,妾身也不打扰表小姐了,表小姐便慢慢地看着少夫人跟少爷鹣鲽情深吧,算算如今少爷也十六了,可以圆房了,哦,对了,昨晚上少爷还是宿在倾园的,说不定昨个儿晚上已经圆房了,呵呵,想来再过些日子,金家便又要有喜事了,到时候,少夫人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了!你说是不是,表小姐?” 柳莲攥紧了双手,既是怨恨五姨娘的嚣张,亦是听进了她的话!表哥便是再不孝顺也不会这般不顾姑姑,大过年的,至少该过来露露脸,可是从昨天走了之后到现在,一次也没来,甚至没让人来交代一句!齐氏那个老女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蛊惑他到这个地步? 除了吹枕边风,还有什么?! 不要脸的贱人! 不要脸! 表哥才十六,她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看来金家这后院又要添新的姨娘院了。”五姨娘轻笑道:“也好,这般我们这帮老婆子也不会太寂寞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站住!”柳莲喝道。 五姨娘停下脚步转身,“表小姐还有何吩咐?” 柳莲盯着她,好半晌才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有办法对付齐倾?!” 五姨娘勾起了嘴角…… 095 改嫁 虽然昨日祭祖的时候,金成安看出了金熙的不对劲,不过这日金熙携齐倾上门,金成安也并未表露出什么,高高兴兴地接待了两人,整个拜年的过程倒也是愉快,只是用完了午膳,从金成安府里出来,金熙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许多。 “你跟金晨的关系还是没有改进?”齐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金熙苦笑,“晨哥对我心结太深,我试过不少方法,可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我听说他对你还算是和善。”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你没看出来他都是装的吗?”别的便不说了,但从只要能够避开与他正面接触他便避开这事来看,他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比如说金熙,他们前脚进来,后脚下人便来说他出门去了。 “很难过?”齐倾问道。 金熙沉吟会儿,“也不算是吧,我跟他的年纪相差颇大,小时候没什么来往,这些年又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也就比族里的其他人亲近些罢了,只是他始终是大伯父的儿子,虽然不是……可我知道在大伯父的心里,还是关心他的,而且,将来大伯父这一脉还是需要他来传承。” 齐倾看了看他,“金晨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我没问过。”金熙摇头,“既然大伯父认了这个儿子,那他便是金家的人!”说完,又道:“你知道?” 齐倾摇头,“当日你父亲也并未多说。” “那就算了吧。”金熙道,“这是大伯父心里最大的伤疤,这些年他为我们为金家也付出了许多,不要去揭他的伤疤了!” “我没这个闲情逸致。”齐倾道,“不过金晨对你有怨,又是族长的儿子,若是一直想不开的话,将来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也是我该承担的不是吗?”金熙反问,神色却是轻松,“只要他不伤及到金家的根本,不管他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容忍,就当是我们欠大伯父的。” 齐倾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你自己有分寸就是。” “嗯。”金熙点头,随后低头扫了一下她的手,挣扎了会儿,忽然间握了上去。 齐倾一怔。 “我不想别的,也不会乱来!”金熙忙道,手却没有松开,“就牵牵手!齐倾,就牵牵手!”说完,又像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邪念一般,“冬天你的手总是这般冷,我握着暖和些。” 齐倾又是一怔,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少年,若不是从小养大的,还以为他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手冷带上手炉便是。” “今天没带,以后再带!”金熙接话道,双手却进一步将两只纤细手紧紧的护在了掌心,低头呵着暖气,什么手炉,今天没带,以后也不要带! 这话自然没说出口,而低着头也掩盖了他这一想法。 齐倾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笑了,“好了,也没这般冷。” 金熙有些不愿意松手,但是也生怕惹怒她,最终还是松开了,“让针线房给你做对手套,以后出门便带着。” 齐倾颔首,淡淡道:“嗯。”随后,岔开了话题,“柳莲你打算怎么处理?” “自然是送走!”金熙神色一沉,道。 齐倾道:“你母亲不会同意。” “我会想办法让母亲同意!”金熙这次没有犹豫,有些自嘲地道:“你放心,要母亲点头不难,只需要找准法子便是。” “真的可以自己处理?” “这本就该我自己处理!”金熙看着她,正色道:“齐倾,我没你想的这般没用。” 齐倾笑了,“是,我们的金少爷长本事了。” 金熙也笑道:“笑话我?” “称赞你。” 金熙笑容更深,“齐倾,我们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齐倾反问。 金熙愣了愣,随后笑道:“嗯,一直都这样,以后也要这样。”说完,还不忘补充道:“你放心,两年很快便会过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我不是乱想什么,你别误会,我只是……”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越说便越不清了。” 金熙讪讪,正打算说些什么扳回点什么,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因为停的太急,两人惯性的往前倾倒了过去,“小心!” “没事。”齐倾扶着车壁稳住了身子。 金熙这才安心,随后面色一沉,倾身上前抬手掀开了帘子,怒道:“怎么回事?!” “少爷……”车夫战战兢兢的,“刚刚有个人从巷子里冲出来了……” 金熙顺着车夫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个人醉醺醺地跌在了地上,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顿时诧异,“金阳?” 齐倾上前,见了地上喝的烂醉如泥的少年,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去看看!”金熙对齐倾道,随后下了马车。 齐倾没有动,沉着脸看着。 金熙走到了金阳的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将他扶起,“金阳?” “别管我!”金阳猛然伸手将金熙推开。 金熙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 金阳醉醺醺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见了这般情形,金熙眉头皱的更紧,转身看向齐倾,“天冷,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说完,见齐倾面带愠色,便道:“你先别生气,金阳不是胡来的人,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先去看看,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这几年他跟金阳的正面接触不算多,但是能够让齐倾带着教了两年必定不会是胡来的人,如今这般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倾沉眸沉默了会儿,“嗯,小心些。” “我知道了。”金熙笑了道,“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说完,便吩咐车夫,“送少夫人回府,小心些驾车!” “是!” …… 金熙在齐倾回府之后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了原因,有人向金阳提出想娶她的母亲! “他跟你说的?”齐倾问道。 金熙摇头,“他都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哪里还能告诉我什么,我追上去,便见他到在巷子的墙角,随后找了人将他送回家去,正好见到了他母亲在门口跟一个男人拉扯着,原本我以为是有人骚扰他母亲,便过去要将人绑了送衙门,可他母亲不让……后来安置好了金阳后,我直接问了,他母亲起初也没脸说,后来那男人又来了,我追问之下这才知道是这回事。”顿了顿,方才继续:“那男人是城西铁匠铺子的,一次金阳的母亲在街上被两个地痞调戏,别人都赶着看戏,是这王铁匠出面将人打跑的……后来怎么好上的,他们没细说。” 话说到了最后,语气有些怪异了。 “怎么?”齐倾问道,“觉得这两人是奸夫淫妇?” “我没这个意思!”金熙忙道,“我只是觉得那王铁匠太轻浮了!金阳的母亲虽然已经和离了,可毕竟是妇人……这王铁匠这般便是没那些地痞的卑鄙也其心不正!” 齐倾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方氏不守妇道水性杨花。” “我怎么会这般想?”金熙有些急了,“方氏若是个水性杨花的,便不会养出金阳这样的儿子了!这是便是有错也是王铁匠这个男人的错,怎么能够将责任都推到了女人的身上?!” 齐倾笑容柔和了一些,“真的这般想?” “我是这般不分是非的人吗?”金熙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失望。 齐倾却垂了垂眼帘,道:“这是跟是非没关系。” “齐倾……”金熙不喜欢她这般说话的语气,这般的她像是离他很远很远似得,“其实也没什么的,王铁匠未娶,方氏也是自由身,而且不是说再加从己吗?便是改嫁也没什么,要不我去劝劝金阳?” “这事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插手的。”齐倾摇头,“让他们母子自己解决吧。” “金阳如今恐怕也只是一时拧不过弯来,他一直很孝顺,只要缓过来会同意的。”金熙道。 齐倾笑了笑,“你说的倒是轻巧,针扎不到你,你自然不会疼。” 金熙面色有些尴尬。 “好了,别人的家事我们不要管了。”齐倾结束了这个话题,“倒是金阳,你觉得他如何?” 金熙道:“很聪明,也的确有天分。” “你能驾驭的了他吗?”齐倾问道。 金熙一怔。 “你若是驾驭不了他,那他便是一把会伤主人的刀。”齐倾正色道,“既然会伤主人,再好用也只能废掉!” 金熙沉默。 齐倾看着他,“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不。”金熙却摇头,眼底涌出了两股灼热,随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我很高兴,齐倾,我很高兴!” “高兴?” “嗯!”金熙点头,笑容从嘴角扩散。 齐倾看着他会儿,随即失笑,同时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回,“等过了年,让金阳跟在你身边些日子,好好看看。” “嗯。”金熙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除了金阳之外,你身边也需要多些人。”齐倾继续道,“荣叔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继续跟着你东奔西跑的,而且,你身边总该需要一些自己培养的心腹。” 金熙听了最后那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你的人不正是我的人了?我自己培养心腹……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在给你夺权!” “想哪去了?”齐倾失笑,“我身边的这些人基本都是你父亲留下的,他们与你的年纪相差不少,将来必定要先退下来的,自然需要人接手,这些接手的人,也自然该是你自己培养的心腹,金熙,御人之术,韩夫子不会没教你吧?” “我知道了。”金熙吸了口气,应道,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仍是不舒服罢了,“人你帮我挑!” “真当我是老妈子走了?” “你是我的妻子!”金熙正色道,“而且也是金家的主母!” 齐倾看了看他,“我已经让荣叔在处理了,到时候你看看是否满意。” “好。”金熙也没有继续坚持。 “原本这是早就该办了,不过……”齐倾的话没有说下去,顿了会儿,方才继续,“如今也不算晚。” 金熙点头。 齐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去寿安堂看看吧,你母亲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哄哄她便过去了。” “嗯。”金熙笑了笑,“你放心,柳莲一事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的!” “过了年再说吧,大过年的别闹腾了。”齐倾道。 金熙点头。 096 姻亲 抱着又会面对一顿哭诉与责骂心情到了寿安堂,结果却是出乎金熙的意外,金夫人的脸色虽然不好,但是却并未责骂,甚至连说齐倾一句坏话也没有,虽然还是拉着柳莲说她怎么好怎么好,恨不得马上就让儿子娶她似乎,但总体来说,情况还是比金熙想的好。 至于柳莲,因为齐倾那句等过年之后才处理,便也忍了。 虽然母子见面还算是和谐,但是金熙也没待太久,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走了。 而便在金熙走了之后,金夫人的脸顿时就沉了,咬着牙攥着手绢狠狠地诅咒,“齐氏,我跟你不共戴天!” “姑姑稍安勿躁。”柳莲轻声劝道,“等莲儿的证据找齐了,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蛊惑表哥!不过为了不让那个贱人发现,姑姑一定要稳住表哥,就算再生表哥的气也要忍着!姑姑放心,莲儿保证等齐氏的真面目暴露之后,表哥一定会更加孝敬姑姑的!” “好!”金夫人咬着牙点头,拉紧了柳莲的手,“莲儿,姑姑就靠你了,你一定要帮姑姑!” “莲儿一定会的!”柳莲嘴角微勾,坚定道。 …… 金夫人这边到底有什么阴谋,金熙没觉察到,齐倾亦是没发觉,或许两人都觉得金夫人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 大年初一,金府一般来说都是很安静的,因为依照惯例,这一日金熙会先去给金成安拜年,而金夫人很少接待客人,便是自己族里的妯娌也是如此,在没有人招待的情况之下,自然便没有人在今天前来拜年了。 到了大年初二,金府便开始热闹起来了,大年初二这日,外嫁的姑奶奶便会开始回娘家,嫁的近的会早些回来,嫁的远的便晚些,不过不管是嫁的近还是远,都会在初五这日齐聚金家,当然,这般回娘家的阵势是颇为少见的,而在金家脱胎换骨成良籍之前,也是从未有过。 这些年来,金家虽然并未给予这些姻亲多大的好处,但是蝇头小利的却是从未少过,也便是如此,方才让这些夫家愿意给予金家女这般大的脸面。 当然,外嫁姑奶奶回娘家,最高兴的还是这些姑奶奶的生母,便是一向生性平淡的大姨娘也不例外,虽然自己的孩子也有不省心的,但是总归是自己的孩子。 “大姨娘,少爷说夫人身子不好,少夫人也忙着其他事情,招待几位姑奶奶姑爷的事情还请大姨娘今年也帮忙看顾着。” 若说姨娘院有谁能够让金熙放心些,那便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大姨娘了。 “请转告少爷,贱妾定然尽心尽力。” “是。” 大姨娘送走了金熙派来的人,便让人请了管家,将招待一事细节再敲定了一番,大年初二,首先回到娘家的便是最后一个出嫁的金十三娘,她嫁的不远,便在邻城,夫家是当地的一个乡绅,这般的夫家算是所有金家姑奶奶中最好的一个。 而能够嫁的这般好的主要原因便是金家的日益兴旺。 娘家得力,夫家宽厚,夫婿又体贴,二月出嫁,十二月便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更让她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这是她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娘家拜娘,自然是极为的风光。 依照往年的规矩,回来的姑奶奶由大姨娘亲自在门口相迎,之后领着去寿安堂,至于男眷,则被由金熙在大厅招待。 金夫人不待见这些庶出的女儿,尤其是嫁的好的,看着这些庶女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回来,心里就不舒服! 不就是一个庶出的吗? 这般花枝招展的,不就是要给她这个嫡母脸色瞧吗? 当然,最让她不满的便是后面的几个庶女越嫁越好,尤其是嫁的最好的金十三娘!她的生母还是金家所有姨娘之中出身最卑贱的,是青楼里面的一个请倌,便是以青白的身子跟了金成业,可是这出身是贱的不能再贱的! 可是偏偏她却嫁的最好! 金夫人心里的不舒服除了对这些庶女的心结之外,便是后面几个庶女的婚事是齐倾一手包办的,虽说具体的事情是族中几位长辈处理的,可若是没有她允许,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婚事? 齐氏这般分明是不让她痛快! 还有,有一个出身青楼的生母,她居然让金十三娘嫁的这般好的人家,这不是让别人看金家的笑话吗? 按她的想法,金十三娘就给随随便便嫁了就是了! 至少以后不会有人拿她来说金家的闲话! 一个如此出身姨娘生的庶女居然嫁的这般好,人家会怎么看金家?会怎么看她这个嫡母? 金夫人心里对齐倾的恨因为这些可以说又深了。 “让她走,我不见!” 在下人禀报说金十三娘来请安之后,当即便怒了。 “是。” “这个贱人!”金夫人气的摔了杯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生的小贱人,她居然让她嫁的这般好!” “姑姑别生气。”柳莲为她添了一杯新茶,“莲儿听说齐氏也是出身青楼的,或许因为这般,才会给十三姑奶奶找了这般好的人家吧。” 提起了这事,金夫人脸色顿时一白,同时也更是怒火中烧!“莲儿,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个贱人赶出去!我们绝对不能让熙儿蒙上这样的污点!” 七姨娘这个贱人就算了,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可齐氏却不是! 就算当时她年纪还小,可进过楼子就是进过楼子,怎么也干净不了!若是再让她继续给熙儿当妻子,将来熙儿怎么见人?! 更不要说她现在就开始不检点! “这一次我一定要将她赶出金家!一定要——” 柳莲勾了嘴角。 …… “十三姑奶奶,夫人身子不适,十三姑奶奶不需要进去请安了。” 对于这般的答复。金十三娘并不意外,这个嫡母不喜她们这些庶女,她早便知道了,不过她的喜不喜欢对她们来说影响不大,也就罢了,她不往前凑就是了。 “那请母亲好好歇息,十三娘改日再来请安。” 金十三娘承袭了生母的相貌,长得极为的不错,不过因为自幼教养,倒也没有生母身上的妩媚,颇为端庄,姣好的相貌,端庄的气质,再加上娘家的得力跟自己处事周到,她能在夫家这般快站稳脚跟也是理所当然。 “大姨娘,少夫人可有空?十三娘想过去请一下安。” 大姨娘微笑:“少夫人现在怕是没空,十三姑奶奶有心便成了。” “大过年的少夫人也忙?” 大姨娘笑道:“少夫人是金家主母,自然不得闲。” 金十三娘虽有一个出身卑贱的生母,但是也正是因为生母出自那般的地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最好的,自然也不会吝啬教导女儿,所以,大姨娘便是没有明说,她还是明白,不是不得闲,而是不见罢了,虽说有些不舒服,可想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今一切都是她给的,也便过去了,“也罢,那改日我再亲自向少夫人道谢。” “十三姑奶奶。”大姨娘微敛笑容,“少夫人虽无暇见你,不过少爷可是亲自接待了姑爷。” “大姨娘安心。”金十三娘笑道:“十三娘不是那等不知感恩之人。” 大姨娘含笑道:“七姨娘想必等的着急了,我们快过去吧。” “有劳大姨娘了。” …… 随着金十三娘归来,其他的姑奶奶也都纷纷归来了,孩子年纪大的都带着,到了初五这日,金府内便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金熙忙着接待随行而来的姑爷,至于女眷,还是由大姨娘接待,自然,大多数人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可仍有些人不满意! 金夫人这个嫡母不接待她们便算了,谁让她是嫡母? 可齐倾这个弟媳居然从头到尾不出面,这算什么?! 就算她们是庶女,可嫁出去了便是姑奶奶!姑奶奶回娘家省亲,作为弟媳妇,居然不闻不问?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怨念似乎最大。 其中以金元娘最为不满,而首先说出对齐倾不满言论的人也是她。 大姨娘得知之后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了这个女儿,她如何不知道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思,不就是当年求少夫人让她夫婿入褚家书院一事吗?“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当年的事情少夫人没有帮你是对的!要是帮了,现在指不定又会招来你们怎样的责难!” “姨娘,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 “她是金家的少夫人,是金家主母,我是金家的姨娘,你说谁是外人?”大姨娘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金元娘不敢置信,“姨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 “正是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要骂醒你!”大姨娘怒道,“你这般跟少夫人抗衡着,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本来便没有好处!” “十三姑奶奶是所有姑奶奶之中嫁的最好的,按理说来她不需要再讨好少夫人,甚至跟她闹矛盾也是可以,可她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知道她最大的依靠便是娘家!而如今金家当家主做的便是少夫人!”大姨娘怒道,“而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少夫人,你若是这般不想过好日子,那以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我过好日子?我有什么好日子过?姨娘你没看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有什么不好的日子?”大姨娘怒极,“你是缺了穿了还是缺了吃的?不就是你夫婿屡屡考不上吗?难道当日进了褚家书院,他便可以考上了?我告诉你,就算当日他真的进了褚家书院,真的平步青云,以你这般的性子,将来一样没有好日子过!还有你那夫婿,自从当年少夫人拒绝了帮忙之后,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这般气性的男人,他日他飞黄腾达了,第一件事便是弃了你这个发妻!” “姨娘——” “不要叫我!”大姨娘怒道,“我没有你这般忘恩负义的女儿!” “我哪里忘恩负义!” “你以为没有金家这个娘家当靠山,你这些年能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大姨娘眼睛有些发红,“升米恩斗米仇,金元娘,我自幼教你读书识字,便是教出了你这般混账?!” “我……” “你若是觉得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若是要恨谁的话,那就该恨我这个生你的娘!”大姨娘一字一字地道,“若不是我成了罪臣之女,你便不会生来就是庶女,便不会只能嫁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便不会不能锦衣玉食成官家太太!你若是要恨,便恨我!” “姨娘……” “送大姑奶奶去客院!”大姨娘不再听她的话,扬手喝道。 “大姑奶奶,请。” 金元娘含着眼泪拂袖而去。 097 未雨绸缪 姨娘院本就人多眼杂的,金元娘这般哭着出来,自然很快便传开了,让金家的这份热闹又添了些闲聊的话题。 自然,齐倾也是知道。 她并未插手招待这些姑奶奶的事情,但是,却也并未完全放手,金家的这些姑奶奶大多都是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便是也有些小心思,也不过是想老些好处罢了,只要不过分,倒也没事,自然,大部分的意思便是还有人是不安分的。 金元娘便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 对于大姨娘,齐倾是放心的,只是却没想到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却成了这个样子。 “去打听一下大姑爷的近况。”齐倾得知了消息,便唤来了金礼,吩咐道。 “是。” “另外。”齐倾沉吟会儿,“注意一下金阳的近况。” “是。”金礼回道,随后压低了声音,“少夫人,青帮那边传来消息,沈三已经回到了船厂,情绪还算是稳定。” 齐倾颔首,“嗯。” “少夫人。”金礼继续道,“留下沈三终究是一个祸害,如今船厂规模已成,不如……”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齐倾抬手撑着额头,沉默了下来。 “少夫人。”金礼似乎猜到了什么,“小人知道少夫人不想做的太过,可是沈三屡屡对少夫人下手,两次害少夫人差一点丧命,而且便是不说他会不会发现自己被利用,就算是一直没发现,可他的存在于金氏一族来说终究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齐倾又沉默了半晌,“先不要动他。” 金礼见主子这般说,只好不再开口。 “留下此人,不是我心软。”齐倾道,“而是将来他或许可以派上大用场。” 金礼虽然想知道原因,但是主子既然没说,也没有再问,“是。”随后,行礼告退,而便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金荣便来了。 “少夫人不打算渐渐几位姑奶奶?” 齐倾看着他,不知道该是叹息还是该生气,“荣叔,我有些累了。” “少夫人……” “我既然答应了你不让金熙察觉出什么便一定会做到。”齐倾继续道,“只是其他人,我实在没心力去应付,尤其是现在。” 金荣低头,“小人知道小人有些过分,只是……” “最近朝廷可能会又大事。”齐倾道,将新年的这些应酬甩给金熙,的确是存了让他忙的没时间跑来她这里的心思,虽说答应了金荣,只是这些事情做起来,实在是累人,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外边的大事,“年前京城将这几个月的消息汇总送了回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年朝廷恐怕会有大动作。” 金荣神色凝重,“少夫人认为会是何等变故?” “朝廷修生养息了多年,如今或许是该到了腾出手来处理外患了。”齐倾缓缓道,“此事与我们的直接影响可能不会太大,不过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而且这几年金家一直都是在消耗,若是不开源,将来金熙接手后要面对困难便会更多。” 金荣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生出了愧疚,“少夫人,小人自私了。” “也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齐倾却笑了,“你不过是在关心金熙罢了。”随后,便道:“好了,不说这事了,这事还不确定,先不要让金熙知道。” “是。”金荣道,随后又道:“少夫人,难道萧濯那边没有消息?” 齐倾笑了笑,“金家与萧濯之间的交易,从一开始便不在平等的位子上,我们没有资格埋怨什么!况且,金家要走下去,如何走下去,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外援很重要,但是若是完全依赖外援,那便离灭亡不远了。”说吧,便道:“好了,不说这事了,你放心,初五的家宴我会出席。” 金荣脸色更是尴尬,“小人逾越了。” “金熙有你这样忠心为他的人,是他的福气。”齐倾笑道,“荣叔不必内疚。” 金荣还想说什么,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是他说什么也无法弥补什么,“小人定然会竭尽全力保护辅助少爷的!” “嗯。” …… 齐倾的确担心朝廷将会有巨变,可是从收集而来的资料却无法推断出明昭大长公主到底会做什么,这一次跟当初她要对商贾下手不一样! 如今大齐四面环敌,虽说内部基本已经平息了纷争,但是矛盾依旧存在,而且外患又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她实在推断不出她究竟会下哪一步棋,方才可以将这盘近乎死局的棋局盘活。 而金家,又如何才能在这场大变之中在保存自身的前提之下开阔新天地! 金熙跟一众姑爷们喝完了酒,便来了倾园,这一次倒是没喝醉酒,“我没喝醉!”在齐倾见了他便蹙眉之时,当即道。 齐倾无奈,“不是让你少喝一些吗?” “我也没喝多少。”金熙忙笑道,“跟几个姐夫一起,不喝不好,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去将醒酒汤煮了吧。”齐倾吩咐下人。 金熙笑眯了眼。 “既然喝酒了便回去休息,还过来做什么?” “来看你。”金熙笑道,“这几日一直忙着,都没跟你好好说话。” “能有多忙?”齐倾失笑,“不就是招待几个姑奶奶跟姑爷?” “可你很忙。”金熙道,笑容添了正色,“这几日金安他们每天都来。”金家的惯例是初一到初七是招待亲戚的,初八方才开始宴请底下的人,所以金安他们来,而且还是每天都来,必定是有事情发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齐倾看着他,“怎么?特意过来便是为了这事?” “我担心你。”金熙道。 齐倾愣了一下,随即继续失笑:“我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 “齐倾……” “好了。”齐倾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事情吩咐他们办而已。” “什么事情不能等过了年再办?” “金熙……” “不能跟我说?”金熙不等她说完便问道。 齐倾看着他,沉默半晌,叹息道:“朝廷可能会有大变动,到时候恐怕会影响到金家的生意,便让他们先做好准备。” “大变动?”金熙眯了眼。 齐倾颔首,“具体还不清楚,未雨绸缪吧。” “很严重?”金熙问道。 齐倾摇头,“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你放心,金家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便是有影响也不至于很大。” 金熙看着她,心里还有许多的问题,不过却没有继续下去,“既然影响不大,便不要费这般多的心思了,你的身子一直不好,不要累坏了。” “知道了。”齐倾笑道。 “齐倾……”金熙唤了她,只是话却没有说下去,“没事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喝了醒酒汤再走吧。”齐倾道,“都已经熬了。” 金熙嘴角一勾,“嗯。”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得寸进尺,“我今晚睡在这里可好?” 齐倾蹙眉。 “我没有别的意思!”金熙赶紧解释,“我可以睡榻上!” “有床不睡睡榻上,很好玩?”齐倾道。 金熙吸了口气,正色道:“自然不好玩,只是如今家里的客人很多,若是我们一直分开,我担心他们会因此而轻视你!齐倾,我不想发生这些情况!” 齐倾一怔。 “她们是我的姐姐,虽然不算亲近,可也是我的亲人。”金熙正色道,“母亲……我没有办法,可是其他人……齐倾,我不想我所有的亲人都这般对你……这对你也不公平,你该得到他们的尊重跟感激的!” 齐倾看了看他,“既然想留便留吧,我让人给你准备被褥。” “好!”金熙笑了灿烂。 …… 暖榻虽说是最好的,被褥也是最柔软的,可终究比不上床榻,不过金熙一直没有入眠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躺着不舒服,而是有些心猿意马。 便是已经极力的控制了,可是同处在一个卧室内,仍是克制不住。 “若是不舒服,我让下人将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齐倾掀开了床帐,看着墙边暖塌上的辗转反侧的少年道。 金熙脸色一僵,忙背过身去,生怕她看出了一丝端倪,“没有!很舒服!你快睡吧,我也困了!”说完,还打了一个打哈欠。 “是喝了酒不舒服?” “没有!”金熙正声道。 齐倾看了他会儿,“那睡吧。” 床帐放下,屋内恢复了平静,过了许久,金熙方才轻轻转过了身来,看着那落下的床帐,无声默念着她的名字,“齐倾……” 这一夜,金熙睡得不太好,不过第二日,却是一早便起来,之后极为难看地裹着被褥匆忙冲出了卧室。 “少爷?” “少夫人还睡着,不要吵醒她!” “少爷您这是……” “没什么?!”金熙道,一张脸肃然的有些扭曲,“我有些冷,裹着被子!别告诉少夫人!若是少夫人醒来之后问起我,就说我醒了之后就回去离开了!” “……是。” 金熙快步离开。 待齐倾醒来,问起了金熙,下人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不敢隐瞒,不过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少爷说不许告诉少夫人。 齐倾皱了皱眉,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深想,“嗯。” 这事,便这般过去了。 初五这日,金家家宴,宴请的不待是归宁的姑奶奶及其夫婿,还有一些亲近的族中人,其他往来比较多的姻亲。 与往年一样,金夫人也一样出席,只是这一次跟从前不同的是,金夫人还没坐下,便已经哭了…… 098 红杏出墙 金夫人的性子金家的这些族人姻亲大体也是知道的,不过这般当着这般多人的面哭,却也是众人没想到的。 她这是哭什么? 还是在大过年的时候! 众人愣了,亦是满腹的好奇。 “母亲,你怎么了?!”金熙开了口,脸色却有些难看,金夫人这般,他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无非是想告诉所有人,齐倾如何的恶毒,如何的蛊惑他不孝!或者还想指责他不孝! 便是不想对自己的身生母亲动怒,可是如今却是再也无法抑制。 “您若是身子不舒服,孩儿扶你回去休息!” 说完,不由她分说便强行扶着她离开。 “你放开我!”金夫人用力挣开了他,眼泪却是停了,原本悲伤的神色也转为了愤怒,“我没事,不用休息!” “母亲!”金熙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金夫人看着眼前儿子的脸色,原本停下来的眼泪又落下了,不过这一次却是真的伤了心,“熙儿,你不要再受这个不要脸的贱妇蛊惑了!” 说完,便抬手指向一旁的齐倾,一字一字地狠狠控诉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贱妇背着你做了什么?!熙儿,她背着你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她不仅狠毒,还是一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淫妇——” 金熙双眸大睁,便是猜到了她必定会说一些指责齐倾的话,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些,“母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杏出墙? 水性杨花? 淫妇?!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到了这里,已然是嘶吼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跟这个给予他生命的人这般说话!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金夫人既是伤心又是生气,更是恨,这一次不但恨齐倾,甚至恨上了自己的儿子,“熙儿你是被这个淫妇给迷晕头了!” 如果不是,怎么这个贱妇都做了这些事情了,他还这般的维护她! “熙儿,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如何对得起金家的列祖列宗——” 金熙眼眸泛起了猩红,咬着牙开口:“够……”可才说出了一个字,便被齐倾的话打断了,“金熙。” 金熙转身看向她,却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才多久之前他才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她,说会让她得到她该得到的尊重,可是现在…… “熙儿。”金成安也开口,神色严肃,“不管你母亲说了什么,她都是你的母亲,你不该用这般的态度对待你的母亲!” “大伯父你也……” 金成安扬手阻止了他说下去,扫了一眼齐倾平静的神色,方才看向金夫人,“弟妹,红杏出墙是要命的罪名,于金氏一族来说也是极大的事,你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那即使你是家主的母亲,族规也绝对不会轻饶!” “族长,我没有污蔑她!”金夫人激烈反驳,剐向齐倾,“族长你问问她,年前她去丝州是不是跟已一个男人在外面过了一夜?孤男寡女过了一夜,怎么可能还清清白白?!族长,熙儿已经被这个淫妇迷晕头了,你不能也被她给迷住!你一定要将这个淫妇赶出金家!” 金成安看向齐倾,“齐氏,可有此事?” “大伯父,这是……” “我没有问你!”金成安打断了金熙焦灼的解释。 “大伯父!” “金熙。”齐倾开口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让他冷静的意思却已经是很明显。 金熙看向她,更是无地自容。 “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了这事?”齐倾稳住了金熙之后,便看向金夫人,言语虽然轻缓,却是让听的人心里怵了一下。 金夫人的脸色也转白,不过这次却似乎是真的鼓足了勇气一定要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给拔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怎么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夫人恨我人尽皆知,如今夫人这空口无凭的安了我这般一个大罪名,若是没有人证物证的话,恐怕不能如愿。”齐倾继续道。 “你——” “柳氏。”金成安再次开口,却是改变了称呼,“抓奸在床抓贼拿脏,若是你没有实际的证据,那便不要再说了!” “谁说我没有证据!”金夫人怒极道,“丝州丝绸坊的人都可以作证,尤其是作坊的管事,他更是可以作证!我今日就将他给带来了,先在就在外面!” 金成安看向齐倾,见她神色虽然仍是平静,不过眸子却是幽深了几分。 “不仅仅是丝绸坊的人,如今那边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了!”金夫人看着儿子,情绪激动地喝道,“熙儿,你听娘的话不要再被这个淫妇蛊惑了!她根本就没将你当夫君,她会害了你的!她会害死你的——” “够了!”金熙脸色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或震惊,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人,最后,落到了金成安的身上,“大伯父,丝州的事情我都很清楚!齐倾绝无与人苟且,绝对清清白白!” “熙儿!”金夫人无法接受,一把扯过了他的手,“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吧!你不要再受她蛊惑了,她真的会害死你的!真的会……” “我是你儿子吗?”金熙看着她,笑了,却比哭还难看,“母亲,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金夫人怔住了。 “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金熙再一次一字一字地道,“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熙儿……”金夫人有些慌了,似乎不知道儿子为何会这般,“你……你当然是我的亲生儿子!”就是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才不想让他被这个毒妇害了,才不想让他被这个毒妇毁了一辈子!“熙儿……” 金熙扯开了她的手,笑了,笑了出声,让人听了汗毛耸立的,“是吗?我当然是你的亲生儿子?既然我当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你恨不得给我戴上一顶绿帽子?让我一辈子都被人耻笑?” 金夫人面色倏然煞白。 金熙看了看金夫人的周围,“怎么?柳莲没来?她能够在背后挑唆你恨不得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为什么就不敢出现?” “莲儿没有挑唆……” “哈哈……”金熙大笑了出声,“母亲!我的亲生母亲,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你的娘家,你的娘家人!甚至为了你的娘家人,可以牺牲我这个亲生儿子!” “熙儿!”金夫人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齐倾她是我的妻子!”金熙没有回应她的这句指责,而是一字一字地表态,“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我,对不起金家的事情,因为你是我母亲,所以今日这件事就算了,可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熙儿……” “来人,送夫人回寿安堂休息!” “你敢!”金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眼泪自流。 众人愣着。 “送夫人回去!”金熙亦是喝道。 下人惧于金熙的愤怒,上前扶着金夫人。 金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推开了下人,上前扬手狠狠地打了金熙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不孝子!” 金熙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送夫人回去!” “不用你赶,我走!我走!”金夫人伤心欲绝,“你就护着这个毒妇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捂着嘴便踉跄地走了。 金熙抬手,竟然将面前的桌子给掀了,满桌子的佳肴洒了一地,面色几乎狰狞:“辱我妻子便是侮辱,来日若是再有人污蔑侮辱我的妻子,我决不轻饶!” 众人沉默,各怀心思。 “熙儿……” “今日之事,劳烦族长好好查查吧。”齐倾不待金成安说完便缓缓开口。 金成安看向她,却无法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来。 “虽说是污蔑,但既然出了这事,那便好好查查。”齐倾继续道,“或许这几年我太好说话了,以致让有些人忘了我齐倾还是金家的主母!” 话说完了最后,已然是带上了威慑。 金成安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颔首,“的确是该好好查查。” “那有劳族长了。”齐倾道,随后看向金熙,“衣服脏了,去换一身吧。” 金熙看着她,喉咙却像是哽住了一般,只能木然地点头,然后,木然地起步离开,而待金熙离开之后,齐倾便又让下人整理了现场的混乱,摆上了一桌新菜肴,待金熙归来之后,继续家宴,自然,发生了那般的事情,后面的气氛除了紧张便是压抑。 好不容易吃完了,能够走的都纷纷走了,人留在金府的,也便纷纷回去关起门来揣摩今日之事。 ……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无需自责。”散席之后,齐倾回了倾园,金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而不知是该如何表示歉意,还是还沉浸在伤心之中,一直没说一句话。 入了屋,坐下。 下人上茶。 齐倾几乎将一杯茶给喝完了,金熙仍是沉默,她叹了口气,却是责备道:“你今日的反应失了水准,金熙,你是金家的家主。” “呵……”金熙却笑了,嗤笑,“我连自己的妻子都包不了,算什么家主?” 齐倾皱眉。 099 影响 “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家主?!” 齐倾蹙眉看着眼前挣扎与愤恨、自嘲与悲伤之中的少年,沉默半晌,道:“去祠堂你父亲的牌位前跪一个时辰。” 金熙面色更是青白。 “将你的脑子冷静冷静!”齐倾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保护别人,自己也会出事!” 金熙看了看她,双手握的更紧,“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齐倾继续道,“还有倾尽心力教导你的韩夫子!去吧,好好冷静冷静!”说完,便起身离开。 金熙呆在远处半晌,方才木然地起身离开。 …… 这些年齐倾对府中的事务很少过问,但是并不代表这府里的人也如同金氏族人一般忘了她这个主母的存在。 很快,无需齐倾亲自吩咐,金荣便将她想知道的一切事情都查清了。 听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齐倾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小人确定!”金荣回道,神色有些凛然,这件事不但伤及了少夫人,更是伤到了少爷!夫人伤了少爷的心,这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则伤了少爷的颜面!“少夫人,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作罢!” “大伯父那边可知晓?”齐倾问道。 金荣道:“小人已经命人将一切事由禀报族长。” “既然已经告知他了,那金晨便由他处理吧。”齐倾道,“至于其他人……”眼眸缓缓眯起,“五姨娘禁足房中,她身边的人杖责三十之后发卖!” “那丝绸丝绸坊的人……” “让他们回去!”齐倾道,“让金安处理!” “是。” 金荣颔首,神色中的忧虑并未消除,“只是今日这般多人,便是……” “你担心金熙?”齐倾截断了他的话。 金荣点头,“夫人这次……”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 “给柳氏族长去信,让他派人来将柳莲接走!”齐倾继续道,“寿安堂那边的人我会重新调配,至于金熙……”沉吟会儿,“这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金荣皱眉。 “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只是将来他若是要走官场这条路,所经历的仍是不够。”齐倾继续道,“他母亲于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个磨砺。” 金荣看了看她,“少夫人的意思小人明白,只是在少爷的心里,仍是期待着夫人的关心。” “孩子期待母亲的关心这是人之长情。”齐倾继续道,“但是他也必须明白,很多事情未必能够尽善尽美!他母亲的性子到了这般地步,转过来的可能性不高,而且,比起其他精明的母亲,他母亲现在这样也未必全完是坏事,至少只要金熙愿意,他母亲永远都不会是他的绊脚石!” 金荣沉吟会儿,“少夫人不能让夫人……” “荣叔。”齐倾打断了她的话,“他母亲如今这般,并不算是坏事。” 金荣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明不明白齐倾的意思,只是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小主子这般样子,“少夫人,这几年小人没有见过少爷这般样子,少爷他真的很伤心,也真的很在乎你。” 齐倾半垂了眼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这话,他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可能便是不可能。 “少夫人,少爷还在祠堂跪着。”金荣没有再继续原先的话题,而是道,“如今的天还很冷,祠堂又是那般阴冷的地方……” 对金荣的话,齐倾并未有多少的惊讶,这般多年若是还摸不透金熙的性子,那便真的是白白过了,她抬头看向门外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起身道:“我去看看。” 金荣松了口气,起步跟了上去。 马车停下了祠堂前,齐倾走下马车,便见到金成安从里面出来。 “你来了。”金成安道,神色有些不好。 齐倾颔首,“大伯父。” “今日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金成安正色道,“你放心。” “多谢大伯父。”齐倾回道。 “不过。”金成安又问道,“丝州那夜所发生的事情……” “族长!”金荣打开打断了他的话,“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族长还不清楚吗?” 金成安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问你!”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齐倾继续道,“那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至于那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金成安凝视着她,似乎想要确定她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齐倾也是沉默,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 两人似乎在对峙一般。 许久,金成安方才开口:“你或许心里不舒服,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若是不问清楚,心里难安。” 齐倾垂了垂眼帘,嘴边泛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或许我这般说大伯父会放心些,不管褚钰为何救我,有一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那便是我与他中间隔着的是整个褚氏一族,甚至整个南方士林,不说我跟他没什么,就算有什么,我们也无法做出什么事情来!而这般多年来,我只做过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定,那便是应金成业所求,嫁入金家,这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不待金成安反应,越过了他,步入祠堂。 金成安侧身看着她,神色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族长。”金荣并未随着进去,而是恭敬而不失严肃地道:“少夫人为金家劳心劳力,不该最后落得一个人人埋怨,人人怀疑自责的结局。” 金成安并未动怒,而是缓缓道:“金家因她而兴,亦可损于她手。” 这话说的很轻,只是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族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金荣握紧了拳头,问道,语气中有着极深的焦灼。 金成安侧过身看向里面,“若是金熙留不住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金荣想开口询问,只是开了口了,却说不出话来。 …… 夜里的祠堂阴风阵阵,尤其是在这冬日里面,更是如此。 齐倾缓步走入了供奉着历代金氏族人的大堂,便见金熙挺直着身躯跪在了金成业的牌位面前,供桌上的长明灯将他的身后的影子托的老长老长。 “一个时辰还不够,你的腿不想要了?”齐倾走到了他的身后,缓缓道,声音温和,没有动怒,也没有安慰的意思。 金熙的身子为不可察地颤了颤。 齐倾继续上前一步,走到了他的身侧,“还不起来?” 金熙僵着身子沉默会儿,这才缓缓抬起了头,跪了好几个时辰的他依然是精疲力尽了的,只是仍是强忍着,“你来了……” “起来吧。”齐倾道。 金熙笑了笑,却满是苦涩与自嘲,“我又让你失望了吧?” “金熙。”齐倾叹了口气,“我说了这件事跟你没有责任,若是真的要追究谁的责任,除了那些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我也有责任。” “跟你有什么关系!?”金熙的声音高了起来。 齐倾笑了笑,“若不是我这些年放纵他们,他们岂会敢这般算计我?” “是谁?!”金熙的脑子似乎转动起来了,沉声怒道,“是柳家的人?不!当日出事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下去不许丝绸坊的人封口了!今日不但没封口成功,还找来人证……”吸了一口气,“是谁?!是金家的什么人!?” “金晨。”齐倾回道。 金熙睁大了眼睛,猛然站起,不过因为跪的太久腿都麻了,这才起身,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 齐倾上前拽住了他。 金熙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臂,好一会儿才稳住了重心,只是却仍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不过问题方才问出口,不需要等待答案便明白了,嘴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是因为家主的位置?!” “怎么?想说为了兄弟之情,这个家主不当也罢?”齐倾却反问。 金熙恼怒:“他没有资格!” “他自然没有资格。” “就算他是大伯父的亲生血脉,他也没有资格!”金熙怒斥道,“用这般卑鄙的方式夺权,他连人都不配当!”说完,便松开了齐倾的手,转身往外走,“我去找他!” 他可以理解他对他的漠视,甚至他如当初柳家的人一般为了利益谋取他的性命,他也可以理解,可是他不能这般对齐倾! 他不允许! “站住!”齐倾却叫住了他。 金熙转身,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会让他这般污蔑你!” “不管你我知道多少内情,在其他人的眼里,金晨是大伯父的儿子。”齐倾继续道,“你这般去找他,除了让这件事便的更糟糕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金熙面色一僵。 “大伯父已经说了他会给我一个交代!”齐倾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如今该做的是回去休息。” 金熙看着她,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齐倾,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很没用?” “从你对这件事的反应来看,的确如此。”齐倾这一次没有否定他的这个问题。 金熙的脸骤然一白。 “不过这应当不是你的错。”齐倾继续道。 金熙一怔。 “一直以来有句话我始终不愿意承认,只是如今想来也或许不是没有道理。”齐倾语气似乎有些叹息,“男子长于妇人之手,终究有所欠缺。” 金熙眼眸一睁,“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除了这一点,我的过于强势,也或许影响到了你。”齐倾继续道。 金熙的心有些莫名的慌,他没想到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说,“齐倾,不是……” “你这般失态,源于挑起这件事的人是你的母亲。”齐倾继续道,“若是挑起这事的人换了别人,你会动怒,却不至于失态。” “齐倾……” 100 急什么?! “齐倾……” “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责怪你。”齐倾仍是没有让金熙有说下去的机会,“你不过是心里存在这脆弱罢了。” 金熙猜不透她的意思,真的不怪他吗?他从她的神色之中看不到讽刺或者说反话的痕迹,可是……他低下了头,苦笑道:“我宁愿你骂我……” “你就这般喜欢被人骂?”齐倾失笑不已。 金熙抬起头,“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看不透你的心……”不,或许该说,这般多年,他几乎没有多少次能够摸准她的心意,“齐倾……我知道我还不够坚韧,更不够坚决,我……” “之前我跟金荣说过,此事于你来说未必是坏事,于我来说也未必全然是坏事。”齐倾打断了他的。 金熙接话,却是自嘲,“因为你发现了我仍是很脆弱?” “这般多年来,每一次的打击于你而言都是成长的机会。”齐倾缓缓道,“而脆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可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都有机会去改变。” 金熙蹙眉,似乎若有所思。 齐倾继续道:“你渴望你母亲的关心?” “我不该吗?”金熙问道,没有生气,也没有嘲讽,只是单纯地询问这个问题,这个同样徘徊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 他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所以,是不是便不该渴望这些? 他该孝顺赡养母亲,但是该不该去渴望这些? 若他还是个孩子,这般渴望无可厚非,可他不是孩子……他已经长大了,他该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可是也就在这时候,他却轻而易举地垮了。 只是因为那对他施加伤害的人是他的母亲!一个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性子的母亲! “因为你从未得到过,所以,幼年之时的渴望一直持续至今。”齐倾温和道。 金熙的身子轻轻地一颤,抿着唇,半晌道:“以前她也关心过我……”这话并非是谎言,可是,却连他自己都说的极为的苍白无力。 齐倾没有接他的话。 金熙看着她,许久许久,嘴边泛起了一抹难看的笑,“你说的对……我从未得到过……可是,这不是她的错。”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她的性子如此,从父亲在的时候便如此,只是那时候我还小,那时候父亲还在,我并不觉得我欠缺了什么,后来,父亲走了,我去了褚家书院,我想她,在最艰难的时候想的更多,也更加的渴望她在我身边,渴望她保护我,帮我……后来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我不得不明白一件事,我的母亲,无法给予我想要的,更甚者需要从我这里索取我所渴望的……可是齐倾,我不能怪她,也没有资格怪她。” “她是你母亲。”齐倾缓缓道。 “可是——”金熙咬了咬牙,苦笑道:“缺失了这些,让我的心也多了一份脆弱!齐倾……”他上前,忽然间伸手抱住了她,“你帮我好不好?” 齐倾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这世上有很多的不完美,人生更是不如意者十之*,至少你有母亲不是吗?虽然她无法给你全心全意的慈爱,无法为母则刚,守护你,但至少在她的心里,你这个儿子是最重要的,只不过,她无法明白怎么样才是对你更好,什么才是你所需要。” “你不恨她?”金熙松开了手,看着她问道。 齐倾笑了笑,“恨你母亲这般的人?” 这话说的像是轻蔑,只是金熙明白她的意思,喉咙滚动了一下,心湖像是有什么在翻滚着,伸手再一次将她抱着,却比方才更加的紧,“我保证这样的脆弱以后不会再发生!你相信我好吗?我知道我还有很多的确定,很多的不足,但是我改,我会努力地去改!齐倾,我会成为你所希望我成为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相信我好吗?” “嗯。”齐倾应道,随后抬手,推开了他,“回去吧。” 金熙顿觉心里空空的,便是人就在他的眼前,便是他的手还握着她的双臂,可是,还是空空的,“齐倾……” “先回去再说吧。”齐倾道,“若是入了寒气,伤了身,那什么努力都成空话了。” 金熙只要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好。”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我们一起回去!” 齐倾看了一眼被紧握着的手,心里像是闪过了什么,最终,无声叹息,“嗯。” …… 祠堂外的金荣看着两人牵着手出来,有些诧异,不过主子愿意出来了,那是好事,“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金熙道,“让荣叔担心了。” “少爷没事就好。”金荣松了口气,随后扫了一眼齐倾,方才金成安的话又一次地在他的耳边浮动,“少夫人,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府吧。” 齐倾看了看他,“嗯。” 回到了府中,金熙便回了清院,泡了热水,喝了姜汤用了膳,便又去了倾园,见了已经梳洗了穿了寝衣准备就寝的齐倾,心有些躁动,“我……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有就是告诉你,我今日这般样子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还不够成熟,你千万不要认为是你的错!” 齐倾笑了,“专门过来便是说这个?” 这件事暴露了金熙的弱点,同样也值得她反思,金熙固然是还不够成熟,只是,她的强势却也同样减缓了他成熟的时间,甚至阻碍了他的成熟,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对他放手,不要过多地庇护,便够了,可是她的言行举止也在影响着他。 金熙的性子不是逆来顺受或者软弱无能的,他们能够走到如今这般和平相处,甚至让他对她产生了依恋乃至情意,有他看到了她对金家的付出,对他的良苦用心,但是,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的退让。 一步一步的退让。 这一步一步地退让原本那任性冲动的孩子磨掉了锋芒与菱角,便是有了成熟与稳重的收获,却也埋下了隐患。 他心里脆弱的一面,金夫人这个当母亲的不称职是其中一个因素,她过于的强势,是另一个重要的因素。 “我不想让你内疚!”金熙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你觉得你为何不够成熟?” 金熙一愣。 “因为年龄的关系?”齐倾继续道,“或许吧,不过更重要的是,在我的面前,你一直都处于被管教,被教训的位置……” “你是为了我好!”金熙反驳了她的话,虽然她说的很平和,只是,从未这般过的她让他的心很不安。 “你看。”齐倾笑了,“习惯了被我骂,如今我检讨自己了,反倒是让你觉得不安了是吗?” “齐倾……” “你母亲性子存在着弱点,我亦然。”齐倾继续道,“不同的也是幸运的,我发现了而且有改正的机会。” “可是我觉得很好!” “觉得很好,并不是真的好。”齐倾继续道,“相反,你这般的觉得本身便是错。” 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被绕晕了一般,“总之不是你的错!你很好!齐倾,你真的已经很好了,若是你还错了,那我岂不是更错?!” “金熙……” “就是这样!”金熙不等她说完便强行下了绝伦,“母亲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幕后黑手,金晨可以交给大伯父处理,不过其他人我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忘了你是金家的主母,更是没将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睡觉!”说完,直接雷厉风行地抬脚走入了卧室。 齐倾却愣了,“金熙!” 金熙已经进了卧室了。 齐倾只好跟了进去,便见他直接在卧室内的榻上躺下,“金熙,回你的院子睡!” “不行!”金熙坐起身来,他是在躺下之后便发现了不对了,方才的行为不过是下意思的行为,虽然发现了不对,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改变,“我若是回清院,那他们更会觉得我也不信你!我绝对不能离开!” 齐倾看着他严肃的像是在做什么重大事情的神色,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我……”金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的不自然,“被子哪去了?这些丫头婆子是怎么弄的?” 齐倾看着他,没说话。 金熙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话却是脱口而出,“要不我也睡床上?” “我让人给你拿新的。”齐倾却道。 金熙脸上浮起了明显的失望。 齐倾只当没看见,不过他如今这样子,至少心情是缓过来了,至于其他,既然发现了,便有时间去改,“睡吧。” 金熙看着落下来的床帘,满心的失落,不过半晌,便振作了过来,也就两年而已,急什么?!而且现在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想这些做什么?! 睡觉! …… 卧室内,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床帘被缓缓掀起,齐倾看向榻上已经沉睡过去的少年,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思,静默许久,这才重新放下了床帘,只是躺下之后,却是久久难眠。 …… 初五家宴上的事情,虽说有金成安的话不许乱传,但是当时在场的人那般的多,怎么可能保密,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之中,金家主母齐氏事隔多年之后再次成为蓉城的焦点话题,而这次的话题却是更加的尖锐与不堪。 究竟金家主母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呢? 大部分人偏向于——有。 原因,大妻少夫,不甘寂寞,有何奇怪?而且,这金家少夫人齐氏本来便不是贤妻良母,当初做下那般多惊天动地的事情,现在怎么便不敢红杏出墙了?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的,毕竟金家少夫人若是红杏出墙,那不就是会被休会失去一切?她出什么墙?就不怕被扫地出门一无所用? 只是,这个反对意见在金少夫人的出墙对象是褚家少爷褚钰之后,也彻底的转变了。 褚钰,那是何等人物? 区区一个金家主母的位子怎么跟褚家夫人相比? 于是,金家少夫人红杏出墙的传闻更是越传越是真实,俨然是被抓奸在床了的样子…… 101 可悲 不管外面的谣言传的多荒唐,齐倾却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仿佛那谣言之中被污蔑的人不是她,然而她能够如此镇定,金熙却不能。 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他的脸色便一日比一日难看,只是,却什么也做不到,倒不是他不想做或者不能做什么,而是齐倾压着他不许他动手。 “下棋最要紧就是心静,韩夫子没教你吗?” 金熙看了一眼眼前平静自若的女子,心里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放心,“我现在的心静不下来。”手中的棋子没有落下,而是放回了棋罐中。 “就这般小事就静不下心?” “他们要我戴绿帽子,这还算是小事?”金熙怒道,能说出这般的话,估计是气坏了。 齐倾失笑:“你才多大?戴什么绿帽子?” “齐倾!”金熙气结,她不受影响他自然高兴,可是她这般态度,心里又是不舒服,“你就这般忍了他们?” “不然你想如何?” “你真的能忍下?”金熙不信! 齐倾看着他,微笑道:“大伯父既然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那我们便只能等。” “就算大伯父那边可以等,可是其他人……” “你觉得你现在气急败坏的在外人的眼里成了什么?”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便像是你真的戴了绿帽子。” 金熙一哽。 “好好下你的棋。”柳桥低下了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不是说想赢我吗?就这水平,怎么赢?” 金熙这是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若是我赢了,元宵那日你陪我出去看花灯会!” 齐倾一愣。 “不能堵住他们的嘴,但是我们至少可以用行动告诉他们,我们很好!”金熙正色道,当然,也存了私心。 他想跟她在一起。 齐倾道:“做戏?” “做什么戏!”金熙忙道,“我们本来就很好,做什么戏?” 齐倾看了看他。 “就这么说定了!”金熙低下了头,仿佛担心她会看出自己的私心似得,“我一定会赢你!” “等你赢了再说吧。”齐倾缓缓道。 金熙抬头,“我一定会赢你。” 齐倾没有开口回应,直接落下了一子,“你输了。” 金熙的脸色有些涨红,不过很快便重整旗鼓了,“再来!” …… 倾园内一片和乐的气氛,而在不远的寿安堂却是哀哀戚戚的,自从家宴那日之后,金夫人大受打击,被半押半送弄回了寿安堂之后,便一直等着儿子来道歉,可是,怎么等也等不来。 “贱人!不要脸的贱人——”又一次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儿子去了倾园,金夫人是真的恨不得撕了齐倾,“熙儿一定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那个贱人都这样了,他还……还……” “姑姑,如果再不将齐氏这个贱人赶走,表哥一定会……一定会被毁了的!姑姑,表哥现在已经考了秀才功名了,明年就是举人了,如果有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他的前程就毁了……姑姑,你一定要救表哥!” “可是熙儿他不听我的!”金夫人又是气又是哭的,“连族长也不听我的……她们都被那个贱人给迷晕头了!” “如果她在丝州摔下河里回不来就好了……”柳莲低下头,呢喃了一句。 金夫人当即停了眼泪,许久之前的一件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原本哀哀凄凄的神色转为了阴沉,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字一字地道:“没错!只要她死了,就再也不能迷惑熙儿,就再也不能毁了熙儿了!” “姑姑的意思是……” “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 看着面容狰狞的金夫人,柳莲低下头,掩盖住了眼底的得意,齐氏,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霸着金家少夫人的位置! 只有你死了,我才有机会坐上金家少夫人的宝座! …… 自初五家宴之后,金家的姑奶奶姑爷们便纷纷告辞了,到了初十,基本都走光了,当然,也有等着看热闹不肯走的,比如说金元娘。 “姨娘这又要赶我走吗?”再又一次被生母叫到姨娘院的金元娘讥讽道:“不过姨娘虽说我的生母,可作为金家的姑奶奶,我若是不走,便是齐氏也没资格赶我走!” “大姑奶奶,您怎么这般跟大姨娘说话?”大姨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丫头看不过去了,“大姑奶奶,大姨娘可是您的生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贱蹄子,这里哪里轮到你说话!”金元娘扬手将手里茶杯中的茶水泼了过去,“反了不成?!” “大姑奶奶……” “够了!”大姨娘厉色开口,“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姨娘这话女儿便不爱听了,女儿不过是在娘家多住些时候罢了,哪里便闹事了?又闹了什么事了?”金元娘笑着道,“就算是有人闹事,那也不是女儿!再说了,熙儿是我唯一的弟弟,如今他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这个当长姐的怎么能不管?女儿可不是那些有好处便一窝蜂地来,出事了就跑的!” 大姨娘冷笑:“你觉得心里很痛快?” “姨娘这是什么话?熙儿出事,女儿怎么会……” “元娘。”大姨娘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女人,不算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娘家都是最大的依靠!这些年你一直觉得金家对你不公,少爷跟少夫人对你不公,可是,若是没有他们,若是没有日益兴旺的金家,你觉得你在夫家能有好日子过?” “我现在过的日子就好了?这几年,我夫君我婆婆给了我多少白眼?甚至连我的儿子,他都怪我!我不就是求他们帮一个小忙吗?他们既然有这般大的本事,怎么就不能帮?” 看着满脸怨恨的女儿,大姨娘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只是眼底泛起了淡淡的哀伤,“元娘,回去吧。”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这院子里面的其他姨娘,便是出身最低贱的十三妹妹都过得比我好,为什么我就不能过的更好?其他姐妹的姨娘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拼命地帮忙?你为我做了什么?!没出嫁的时候,我身为金家的大小姐,却要受其他妹妹的欺负,到了出嫁了,嫁的是那穷的叮当响的夫家!出嫁之后,别的姨娘都外空心思地补贴,而你,你给我过一个铜板吗?” “大姑奶奶,当年你出嫁,大姨娘可是将自己所有的贴己钱都给了你,还求了老爷多添了十几亩的地,之后每个月的月钱大多数都给了您……” “好了小翠。”大姨娘打断了丫头的话,随后看向金元娘,“你留下来若是想在娘家多住些日子,身为生母,我没有理由反对,身为姨娘,我更没资格赶你走,不过,你若是想落井下石的话,那姨娘劝你尽早离开。”话落,站起身来,“不管你做了什么,身为生母,我都可以原谅你,可是其他人不会,少夫人更不会。” 金元娘没有说话,不是却是勾起了冷笑,似乎在不屑。 “元娘。”大姨娘沉吟会儿,仍是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话,“少夫人当家你或许得不到更多的好处,但若是没有她,你这个金家的姑奶奶,不值一文。” 说完,起步走入了卧室。 大约一刻钟,小翠进来,对倚靠在窗边的主子道:“大姨娘,大姑奶奶回客院了。” 大姨娘没有回应,看着窗外庭院内光秃秃的树干失神。 “姨娘,风大,奴婢将窗户关了吧。” “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大冬天的打开窗户看雪景,每一次母亲见了都会训我一顿,然后灌我喝一碗苦的我想哭的驱寒汤,可每一次过后,只要身边的人不注意,我又会偷偷地开窗……” 小翠不知为何心里觉得酸酸的。 “你说,元娘这孩子是不是跟我当年一般?” “怎么会?” 大姨娘笑了笑,那风韵犹存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惆怅,便是淡淡,却是让人心酸,“罢了,她的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我便是再着急,也不能代替她去走。” “大姑奶奶总有一日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大姨娘没有回应这话,而是岔开了话题,“五姨娘那边可有动静?” “自从少夫人下令将她禁足之后,她一直呆在屋子里,就连几位姑奶奶走的时候也没见着。” 要她说五姨娘就是瞎折腾,她又没生女儿,几个姑奶奶嫁的也不错,她还给少夫人找麻烦,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 少夫人虽然没说五姨娘做了什么,可是家宴之后,五姨娘就被禁足了,谁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还有夫人…… 真是有好日子不过瞎折腾。 “林氏心大的很,估计不会坐以待毙。”大姨娘道,“盯紧点。” “五姨娘不就是一个姨娘?她还能做什么?就算夫人给她撑腰也撑不到天去!”更何况夫人也未必会给她撑腰! “狗急了也会跳墙。”大姨娘道,“还是看紧点吧。” “是。” …… “逆子!” 金成安一巴掌甩到了金晨的脸上。 今晨冷笑:“逆子也是父亲你的亲生儿子,可在父亲的心里,却只有金熙一个侄子!” “你——” “孩儿就不明白了,父亲为何对夺走你一切的金家长房如此死心塌地!金成业夺了你的继承人位置,夺了你的家主之位,甚至夺了你想要的女人,你却对他的儿子死心塌地?父亲,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 金成安的脸顿时阴沉的可怕。 ------题外话------ 一直在弄《贵妻》结局,怎么也弄不好,所以这两天没更,下次不弄时间跨度太大的结局了,否则情感转换不过来真的整死自己了 等写完《贵妻》的结局,本文会多更新。 102 往事 看着如此脸色的父亲,金晨却并无往日的畏惧,冷冷嗤笑:“父亲,长房夺走属于你的东西还不够多吗?如今,你还要死心塌地地辅助金熙?甚至不惜牺牲你儿孙的将来?” “谁跟你说的?”金成安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寒声反问。 听了这般的问题,金晨的嗤笑更浓,“谁说的重要吗?” 金成安不怒反笑,“所以你就觉得我该夺回一切?然后把一些都留给你?” “总比父亲为他人作嫁的好!”金晨压着怒意道,“父亲,孩儿便不明白为什么长房这般对父亲,父亲还要这样死心塌地!父亲,孩儿真的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父亲是过继的,所以才一退再退?可是金成业死了,父亲该还的恩情已经还完了,你不欠金熙任何东西,相反,是金熙欠了你的!为什么不能夺回来?为什么?!” “你走吧。”金成安神色却是平静了下来,声音亦是如此。 金晨心头猛然一跳,“父亲……” 金成安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待他离开,自己便先起步离开了,而且,没有再看他一眼。 见了父亲这般反应,金晨的心并无丝毫的高兴,反而生出了不安,便是父亲被他说服了,可是也不该这般样子! 只是…… 金晨眯起了眼,便是他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可又能如何?总不会为了金熙不要他这个亲生儿子!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除掉齐氏! 只要除了她,金熙便是老虎也是没牙的! …… “大姨娘,五姨娘身边的杏儿说无姨娘请大姨娘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情想和姨娘您说。” 姨娘院内,大姨娘没等来五姨娘的下一步动作,但是等来了她想要见她的邀请。 小翠见主子不说话,“姨娘,可要去?” 大姨娘又沉思了半晌,“去看看吧。” …… 金成业在世的时候,对自己后院的这些姨娘约束多如牛毛,便是说当成生孩子的工具圈养起来也不过分,因而便是金成业生前,姨娘内的女人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自然,他死了之后,大伙儿的日子也没有难过到哪里去。 这几年,日子还是一样得安分守己地过。 当然,这也要愿意才行。 随着身边的女儿一个一个地出嫁,日子过得也不坏,先前还有些心思的姨娘们也开始歇了,安分守己地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其中并不包括五姨娘。 便是柳家已经不能成为她的外援,金夫人更是靠不住,可是,她仍是不肯死心,甚至随着女儿都出嫁了,身边没了需要顾忌的,心思变更是收不住了,而之所以一直没动静,便是没有机会。 如今,寻着机会了,自然不会放过。 “五妹妹气色不错。”大姨娘入座了之后,便淡淡地道,这话并不是讽刺嘲笑,说的是事实,眼前的五姨娘气色虽然不能说是很好,但是在这般处境之下,却已经是超乎寻常的好了,自然,也便是如此,大姨娘更是不放心。 “如今妹妹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哪里还有什么好的?”五姨娘淡淡讥笑,“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罢了!” 大姨娘也是淡淡一笑,“既然五妹妹这般在乎这些,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妹妹出身低贱,不比姐姐饱读诗书。”五姨娘笑道:“妹妹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姨娘沉默会儿,叹了口气,“少夫人并未亏待你。” “亏待?”五姨娘笑容转冷,“的确,什么是不亏待?将我们当猪狗养着吗?” 大姨娘沉默。 “看来姐姐也认同我的说法……” “既然走上了为人妾室的路,这些便是我们的命。”大姨娘缓缓开口,“既然是命,那便只能认!” “凭什么?”五姨娘倏然站起,面色怨恨,“柳氏蠢钝如猪,却能当正室,荣华富贵一辈子!好,就当她会投胎,一出生就是良籍,可齐氏不也是贱籍,还是从楼子里出来的,凭什么她就能当少夫人,能当金家的主母?” 大姨娘看着眼前满腹怨恨的五姨娘,“你已经魔怔了,或许你说的没错,夫人的性子的确不堪为正妻,但她的良籍出身给金家,给老爷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至于少夫人,你觉得少夫人需要出身来巩固她的地位吗?五姨娘,你可以觉得自己不会输给夫人什么,但是没有资格与少夫人相提并论。” “不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罢了,又何高贵?”五姨娘冷笑。 “你让我来应当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大姨娘不想再与她争辩下去,“说吧,到底何事。” 五姨娘冷笑,“既然姐姐都开口了,妹妹也便不客气了。”话落,并没有继续,而是坐下来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想求姐姐帮一个小忙罢了。” 大姨娘眯起了眼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来齐氏也不会放过我的,便是看在我生的几个丫头的份上不会要了我的命,估计下半辈子我也只能在这屋子里面过了。”五姨娘环视了一眼眼前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便是比她当下人的时候好多了,可是比起金夫人的寿安堂,比起齐氏的倾园,差的是十万八千里,她如何甘心认命?如何甘心就这样窝囊一辈子?“既然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便不心慈手软了!” “你想做什么?”大姨娘的声音转厉。 五姨娘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请姐姐在给齐氏的做的吃食里面加些东西罢了。” “你想谋害少夫人?”大姨娘倏然起身。 “不。”五姨娘也盈盈起身,“这可是夫人的命令,当然了,夫人原本是想让妹妹我来做的,只是可惜,妹妹如今被禁足,别说做什么了,便是走也走不出去,姐姐便不同了,如今金家的后院,您在少夫人的心里可比夫人还要重要!” “不可能!” “不可能?”五姨娘笑道:“姐姐是说我们的好夫人不可能对少夫人下毒手还是说姐姐不可能帮妹妹?姐姐,方才你不是说既然当了妾室,那便该认命吗?既然认命了,如今怎得便不能做了?这妾室听从主母不是规矩吗?姐姐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规矩什么的定然比妹妹这个丫头出身要好。” “看在你的女儿份上,这件事我就当没听过!”大姨娘冷声道,随后,转身离开。 “姐姐。”五姨娘叫住了她,声音却不曾着急,“姐姐连不是自己生的都如此在乎,那想来也是极为在乎大姑奶奶这个闺女的,你说,若是大姑奶奶的身世被人质疑,她往后的日子会不会更加的难过?” 大姨娘猛然转身,“林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五姨娘却是笑了出声,“说起来,妹妹还真的没想到姐姐居然还会跟族长有这般一段……” “闭嘴!”大姨娘面色难看的可怕,不待她说完便厉声喝止。 五姨娘继续笑道:“看来姐姐还是很在乎这件事被公诸于众的,既然如此,那这个帮,姐姐是不帮也得帮!”说罢,上前一步,“其实这事对姐姐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如今老爷已经去了,族长这般多年又是一个人,只要姐姐帮了我这一把,将来或许还能够再续这段前缘!况且,除掉齐氏,得益最大的不便是族长,就算将来你们不能再续前缘,至少也能帮你的旧情人一把!” 大姨娘没有说话,脸色沉的厉害,半晌之后,一字一字地问道:“当日引我去后花园的人是你?” “是!” “当时你便知道?” “是。” 大姨娘冷笑:“既然当时你便知道,为何到了今日才来威胁我?” “原本妹妹也没想将事情做的这般绝的,你我毕竟是多年的姐妹,就算没有姐妹情深,但终究是一起在这姨娘院里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也有几分情分。” “情分?”大姨娘讥笑,“抓贼拿赃抓奸在床,当日你算计我不得,便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如今,亦然!” “姐姐如何确定我没有证据?” “你有吗?”大姨娘冷笑,“别说我与族长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便是真的有什么,这般多年过去了,你去哪里找证据?” “证据的确找不着。”五姨娘继续道,却是笑着,“不过证人倒是有一个!姐姐,你说如果族长的儿子亲自出来指证你们不干不净,你说会不会有人相信?” 大姨娘双眸睁大。 “怎么?姐姐不信?”五姨娘笑了出声,“忘了告诉姐姐,这次最想齐氏死的人,正是金晨少爷!” 大姨娘脸色颤着,“不可能?!” “不可能?”五姨娘嗤笑,“怎么就不可能了?若是当日家主之位落到了族长的手里,便是只是暂代,金晨少爷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被处处排挤的下场!你说,他不恨,谁恨?还有族长,当日他忽然转态,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是被齐氏跟蛊惑了,还是根本便被她握了把柄不得不这般!姐姐,就算为了族长,你也该帮妹妹才是!” 大姨娘双手死死地攥着,盯着眼前笑的恣意的五姨娘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 五姨娘没有阻拦,“姐姐,齐氏对你是不错,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如今有机会让你不需要认命,究竟是抓住机会翻身还是一辈子困死在这里,看着你的女儿在夫家熬日子,姐姐自己好生掂量!不过,便是姐姐决定要认命,最好也不要多说话,若是齐氏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要杀她的人!夫人她或许不敢动,可是金晨少爷……姐姐,他可是族长唯一的儿子!” 大姨娘静默会儿,随后转过身,面色有些寡白,却并未说话,而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继续离开…… 103 赢过 “姨娘,你先喝杯热茶吧。”小翠端着一杯热茶上前,满脸的担忧,也不知道五姨娘到底跟姨娘说了什么,让她成了这般样子! 大姨娘伸手接过,却并未喝,而是低头继续沉思着。 “姨娘,五姨娘到底跟您说了什么了?”小翠忍不住问道。 大姨娘看了看她,并未回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许久,方才道:“小翠,你去跟少夫人说,大姑奶奶家里有事,明日便回去。” “姨娘……” “去吧。” “可大姑奶奶那边……” “只要少夫人应下了,她不走也得走!”大姨娘声音有些沉。 小翠心里微微一惊,她从未见过大姨娘这个样子,如今……“是,奴婢这就去!” 五姨娘解开了茶盏,看着里面在热水中绽放的茶叶子,微白的脸庞泛起了一抹凄苦的笑,“这般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提起……” 当年的那段过去,她原以为已经淹没在了时间里。 没想到…… “究竟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还是你连累了我?” 幽幽的低语在屋内响起,只是却永远也不会得到回答。 …… 小翠见到齐倾之时,齐倾正欲金熙对弈。 “……所以,大姑奶奶明日便要回去,姨娘让奴婢来跟少夫人说一声。”小翠转述着主子的话,虽极力的掩饰,但是神色中仍是露出了疑惑与担心的神色。 齐倾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 “谢少夫人。”小翠谢道,看了一眼金熙,“少爷,少夫人,奴婢告退。” “等等。”金熙开口,“除了这事,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对于这个总是阴阳怪气一脸埋怨的长姐,金熙已然没有多少耐性,便是血浓于水,可这般折腾下来,是个人都会不耐烦。 小翠一怔,随后方才道:“回少爷,没有。” “没有你慌什么?”金熙皱眉,眸光却是锐利,“说!还发生什么事了?!” 他记得之前家宴的准备,大姨娘也参与了,而且如今姨娘院事务也是她在打理着,难道当日的事情她也参与吧了?!还有大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实说!” “少爷……”小翠惊的面色发白,“奴婢……奴婢没有……” “好了。”齐倾开了口,“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金熙看向她,“我哪里为难她了?我不过是问她几句话罢了!”说完,便对小翠道,“没有便没有,你慌什么慌?下去!” “是……” 看着小翠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金熙的眼眯了起来了,就算他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但是这丫头明显有问题! 还有大姨娘…… 转向神色仍是淡淡的齐倾,问道:“你似乎很信任大姨娘。” 齐倾看了看他,“姨娘院的事情终究需要人来管,相对于其他姨娘,无论身份还是能力,大姨娘最为合适。” 金熙抿了抿唇,“这是本该母亲来管的,最后还是辛苦你了。” “你不认为我让一个姨娘管事是对你母亲的不敬?”齐倾笑道。 金熙苦笑:“母亲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吗?父亲在的时候,她便没管过!” “也幸好你母亲是这般性子,否则你爹弄了这般多女人养着,换做其他女人,恐怕会家宅不宁。”齐倾缓缓道。 金熙有些尴尬,“父亲也是为了金家的子嗣才会纳这般多妾的……” 总不能说父亲他花心风流,贪恋女色吧?或许是,可他身为儿子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般说来,将来你也会为了金家的子嗣弄一堆女人回来?”齐倾挑眉问道,声音很平静,没有吃醋或者生气的迹象。 金熙心头仍是跳,忙道:“当然不会了!我又不是父亲!” 齐倾却是淡淡一笑。 金熙一时间弄不清楚她这笑究竟是高兴还是在讥讽他,“我发誓我真的不会跟父亲一样的!我哪里有父亲这般大的本事?!我有你就够了!真的!” “你觉得你父亲养了这般多的女人是本事大?” “我……”金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对的,说父亲的坏话?可这是他最敬重的人,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可怎么说才不会让她误会?“总之我有你就够了!” 其他女人哪里比得上她!他又不是傻子! “那金家的子嗣便不管了?” 金熙想也没想,便道:“怎么不管了?将来我们多生几个就行了!”对,就这样!想到这个,心里又跟被猫抓似得,抓起了她的手:“以后我们多生几个!” 齐倾笑了笑,将手从他的掌心不着痕迹地抽了回来,“其实你父亲真的挺本事的,养了这般多女人却没有闹的家宅不宁的,这可不是寻常男人有的本事。” 她的语气很中肯,可金熙怎么听都是讥讽,“我没这本事,你放心!”说完,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丝丝的兴奋,“齐倾,你是不是在吃醋?” 齐倾笑了笑,指着棋盘,“到你了。” 金熙顿时挫败不已,“你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虽然他还是觉得她在吃醋,至少是担心将来他跟爹一样花心的,可是这就是不肯承认的态度磨的他的心难受死了!“至少让我赢一盘!” 他现在怀疑她是不是不想跟他出去,这才一步也不肯让他! 不过便是真的是这样,那也是他自己活该,比什么不好非要跟她比棋,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让出来的赢,你高兴?”齐倾笑道。 金熙道:“至少你得陪我出去!” “不就是去看花灯吗?怎么跟个耍赖的孩子似得。”齐倾好笑,“不必赢我也带你去,成了吗?” “什么你带我?”金熙不喜欢这个字,“是我带你!” 齐倾失笑,随后又缓缓道:“金熙,子嗣虽然要紧,但是为了子嗣繁盛而闹得家宅不宁,也是得不偿失。” “知道了!”金熙有些无奈也有些不高兴,他就这般不值得相信?不过……他眯了眼笑道:“在这点上,我比父亲要好吧?” 那年心里的妒忌仍是刺骨铭心。 “的确要好。”齐倾失笑,金成业并不贪恋女色,可是弄了这般多的女人进门,也不是一句子嗣为重便可以说的过去的,“该你了。” 金熙嘴角勾着,便是这般有些对不起父亲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落下了一个棋。 然而很快,高兴便又成了挫败了。 他又输了。 这次输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快! 得意忘形了? “再来!” 他就不信赢不了她! …… 不管金元娘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不得不走! “我是你大姐,你竟敢……” “大姐,出嫁从夫。”金熙道。 金元娘冷笑:“这句话你去跟齐氏说吧!她连……” “来人,送大姑奶奶!”金熙不欲再与她说下去,齐倾是他的妻子,好与不好,不用外人来说,尤其是他们! 金元娘气的浑身颤抖,“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看着金元娘怒极而去的样子,便是已经习以为常,可金熙的心里仍是生出了苦涩,本该是最亲的亲人,可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自己! 包括他的母亲…… “少爷,大姑奶奶已经走了。” “恩。”金熙收起了思绪,“查到了大姨娘为何这般急着让大姐走吗?” 金荣看了看他,“没有,不过大姨娘恐怕是不想大姑奶奶掺和进这些事情吧。” 金熙拧紧了眉头,这个解释虽然说的过去,可如果大姨娘真的存了这份心思的话,那事情发生之后便该让人走,怎么现在才做? 还是说家宴的事情跟她真的有关系? …… 正月的天还是寒风阵阵,入夜之后更是如此。 倾园内,喜庆的年灯将整个院子点缀的璀璨夺目,寝室内的花厅中,齐倾一身简单长袍看着眼前提着一个食盒的大姨娘,明亮的烛火照的她的容颜一片暖融柔和,“这天这般冷,大姨娘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妾身无能也未能帮到少夫人什么,今日想起老爷在世的时候曾经送过妾身一株人参,便拿来炖了送来给少夫人,还望少夫人莫要嫌弃。” “老爷给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齐倾淡淡笑道,“有劳大姨娘了。” “妾身为少夫人盛上吧。”大姨娘道。 齐倾颔首笑道:“有劳了。” “不敢。”大姨娘应道,随后将食盒放下,不急不缓地取出里面的汤盅,盛入碗中,随后端到了齐倾面前,“少夫人请用。” 人参的馨香在空气中浮动。 齐倾笑道:“的确是上好的人参。” “少夫人不嫌弃便好。”大姨娘微笑,将碗送上。 齐倾接过,拿起了瓷羮舀着碗中汤汁,“大姑奶奶归家一事,大姨娘有心了。” “这孩子任性,这般多年多亏了少夫人包容。”大姨娘微笑道。 齐倾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包容不包容的。” “妾身知道若是没有少夫人,我们母女的日子不会过得这般平静的。”大姨娘笑着继续道,“少夫人的恩德,妾身铭记在心。” “是吗?”齐倾笑道,“若是铭记在心,今晚大姨娘便不会来了。”说完,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汤汁,“糟蹋了这株上好的人参了。” “少夫人果然知道。”大姨娘仍是淡淡笑道,并未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与恐惧。 104 状告 齐倾将碗搁下,脸上也没有丝毫愤怒之色,淡淡笑道:“我一直认为大姨娘是金家后院最聪慧之人。” “不及少夫人。”大姨娘轻轻笑道,“还是少夫人忘了您也是金家后院的人。” 齐倾笑道:“忘了又如何?没忘又如何?” “妾身不过是一个妾室,哪里有资格说如何?”大姨娘笑着回道,“不过,能让少夫人放在心上,也是妾身的荣幸。” “为何这般做?”齐倾问道。 大姨娘微笑着,却是有种说不尽的苍凉,“少夫人既然已然知晓,还何必为难妾身呢?” “既然知道不会成功,为何还要下手?”齐倾继续问道。 大姨娘道:“这不正是少夫人所希望的吗?” “哦?”齐倾淡淡笑道,“何以见得?” “妾身虽然愚钝,但是却还是清楚以少夫人的本事,不会陷入险境而不自知的,更不会纵容这等威胁到您的事情发生,少夫人之所以不闻不问,定然另有目的。”大姨娘微笑道。 “你错了,家宴一事我并不知情。”齐倾道。 大姨娘道:“或许吧,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夫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重归自己的掌控。” “大姨娘还是未曾回答我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齐倾道。 大姨娘微笑道:“便如少夫人心中所想的那般吧,为了不想让当年的旧事被公诸于众,怕旧事泄露,妾身在金家再无容身之地,更怕连累唯一的女儿。” “你对他仍有感情?”齐倾问道。 大姨娘笑道:“何谓感情?” 齐倾蹙眉。 “妾身这辈子最感激的人便是老爷,若无老爷,妾身的父母连一席裹尸的草席都没有,妾身也必定沦落肮脏之地,辱没祖宗。”大姨娘缓缓笑道,“妾身这辈子从未后悔入金家为妾。” 齐倾愣了愣,随后笑道:“有时候感激的确比感情更能让人不惜一切。” “一如少夫人当年。”大姨娘也笑道,“老爷最大的本事不是经商,而是能够让身边的人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这般做。”齐倾道,声音平和。 大姨娘笑道:“少夫人不是不会喝下这碗参汤的啊?妾身做与不做,对少夫人对金家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可至于妾身,却是唯一一件能为他做的事情。” 齐倾蹙眉。 “妾身从未后悔嫁入金家,也从未想过背叛老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大姨娘继续道,“可当年我欠了他的,也的确是欠了。” “当年……” “当年如何如今已然不重要了。”大姨娘打断了齐倾的话,不欲提起当年,也不愿从他人的口中听到,“如今,妾身只求他安然。” “你担心我对付他?”齐倾道。 大姨娘笑道:“他对老爷、老太爷的恨,金晨对少爷的不甘怨怒,少夫人岂会放心?或许少夫人要对付的不是他,而是金晨,只是,如果他包庇了金晨,少夫人必将他也视为敌人。”说完,又补道:“夫人一直认为少夫人蛊惑少爷,可是她绝对不会想到少夫人对少爷的维护比她这个亲生母亲还要多的多,甚至,已然取代了她为人母亲的责任,为人母亲者,对于一切可能危及到自己孩子的威胁,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这般多年来,少夫人心里并非全然相信他已然放下心中怨恨,一心一意地辅助少爷吧?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一是没有发作的理由,二是不愿少爷伤心。” “你知道。”齐倾却是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只是大姨娘却明白,笑容中添了一抹的凄厉,“是。” “这就是你们分开的原因?”齐倾问道。 大姨娘笑道:“既然不能抚平他的伤,何必留下来让他痛苦?” “给他的仇人当妾室,便不会让他痛苦?”齐倾反问,“还是你也并非全然无恨?” “恨是什么?爱又是什么?”大姨娘笑着道,“妾身只是知道,该走的路,该受的折磨,都是老天安排好的,妾身从未后悔入金家。” 齐倾看着她,久久不语。 大姨娘也是沉默。 许久,齐倾方才开口,“你既知我的目的,就该明白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大姨娘却是笑着,福了福,“妾身自知犯下大错,无颜再留在金家,还请少夫人准许妾身去庙里为老爷守长斋。” “我说过不管你……” “妾身并非在威胁少夫人,或者想让少夫人怜悯。”大姨娘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妾身知道,少夫人会放过他的,因为这世上最不愿意伤少爷心的人便是少夫人,妾身也相信,他也不愿让少爷失望。” 齐倾皱眉,“既然如此确定,为何……” “妾身方才便说了,这是妾身唯一能够为他做的。”大姨娘打断了她的话,“从今往后,妾身与他便再无牵绊,他日黄泉之上,亦无需再清算生前恩怨。”说罢,又是一礼,“妾身告退。” 齐倾拧紧了眉头。 …… 次日一大早,大姨娘便离开了金家去了庙里。 金熙得知这个消息,眉头当即皱的死死的,当即叫来了管家询问,可最后也只是问到了昨夜大姨娘去过倾园,之后大姨娘便派人跟他说今天便要去庙里,说是为老爷吃长斋。 听了这消息,金熙更觉不对劲了,直接去了倾园,“齐倾,大姨娘是不是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齐倾反问。 金熙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她昨晚上来找过你,今天就去庙里,还是常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别瞒我!” “大姨娘说这几日时常梦见你父亲,所以才想着去庙里给你父亲抄抄经文,吃长斋。”齐倾淡淡道,“能有什么事情?” 金熙一怔,“就算是这样,可过两日便是元宵了,也不差这几日!哪有人年都还没过完了就走?她先是送大姐走,现在自己也跑了,分明就是其身不正!你告诉我,家宴的事情是不是跟她也有关系?” “你不是已经查过了吗?”齐倾反问。 金熙气结,“我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事情你别瞒着我!” “大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她能做出什么事情?”齐倾好笑。 “五姨娘也是姨娘,她不就弄出了这般多的事情?”金熙反驳,“总之大姨娘绝对不会无端端去庙里的!” 齐倾正想开口继续,却被急匆匆走进来的管家打断了。 “什么事情这般冒冒失失的?”金熙恼火,明显迁怒。 “少……少爷……少夫人……衙门的人……来了……” 齐倾皱眉,“衙门的人?” “是……” 金熙也压下了其他事情,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衙门的人说有人状告金家……” 金熙一怔,看向齐倾。 齐倾亦是蹙眉,“何人状告?” “是……是……”管家犹豫了会儿,方才说出,“是褚钰褚公子……” “褚钰?”金熙脸沉了,“他状告金家什么?” “小人不知……” 金熙脸色更是难看,转身对齐倾道:“我去,你留在家里!”不用想也必定是跟外面的谣言有关系!可褚钰居然告上衙门去—— “既然与我有关,我不去也得去。”齐倾却道。 金熙想反对,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好!不过你得听我的,不管褚钰说什么你都不要搭话!” 齐倾笑了,“他还没有这般可怕。” “他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之前在丝州……”金熙话顿了顿,便是一直没问,可是他心里一直对丝州的事情存了疑问,当然,并不是怀疑她真的跟褚钰有什么,可总觉得她有事瞒着他,“当时褚钰的带着气走的,如今过错又在我们这里,他必定得理不饶人!” “金家虽及不上褚家,但也是朝廷册封的乡男爵位之家,不是他褚钰想如何便如何的。”齐倾道,“金熙,不比妄自菲薄。” 金熙一怔,随即不知道该是笑还是该无奈,“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忘教训我?” “走吧。”齐倾没继续,起步离开。 金熙只好叹了口气,跟了上前。 …… 衙门的事情金夫人暂且不知,但是,大姨娘去了庙里的事情,金夫人却是知道的,而且一听到这个消息,尤其金夫人是以去给金成业吃长斋为名去的,更是勃然大怒。 “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去给老爷吃长斋!” 姨娘院的姨娘中,她最厌恶的便是大姨娘,因为她是第一个来跟她抢丈夫的女人,尤其是她进门没多久便怀上了孩子,当时她恨不得她死!可老天不长眼,还没等她想出收拾她的办法,她便有孩子了。 有了孩子,她还怎么敢动她! 不过幸好她最后只是生了一个赔钱货,而老爷也从此厌恶她,几乎不再进她的房! 她也便不跟她计较了! 这般多年来,她也一直老老实实的,老实的她都快忘了她这个人了,可是没想到老爷死了,她反而嚣张起来了!之前跟齐氏勾勾搭搭的以为她不知道?!是她不愿意跟她计较,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得寸进尺! 吃长斋?! 她一个连牌位都不能进祠堂的下贱妾室有什么资格给老爷吃长斋?! “这个贱人——” 愤怒的诅咒落下,随后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另一人,“一定是齐氏这个贱人,一定是她故意的!” 因为她揭穿了她的假面目,所以她就这样羞辱她! “姑姑!”柳莲的脸色也是很难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是在平常,她必定会火上加油,可是现在不行!“姑姑,大姨娘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庙里?” “还能怎么了?定然是齐氏那个贱人弄的!” “姑姑!”柳莲压着怒火,“就算齐氏真的想羞辱姑姑也不会元宵还没过就将人送去庙里,她不怕忌讳?” “除了她,还能有谁?” “姑姑!”柳莲咬着牙,“我们的事情可能被齐氏发现了!” 金夫人却先是一愣,“这跟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让五姨娘……” “姑姑!”柳莲打断了她的话,“五姨娘没有自己动手,而是让大姨娘动的手!” “怎么……” “如今表哥认定是五姨娘跟我们是一伙的,如果由五姨娘下手,表哥必定会恨我们!”柳莲深吸了一口气,“而且,如今五姨娘也没这个能力下手!所以我才让她找大姨娘!” “大姨娘不是齐氏的人吗?怎么会听五姨娘的?”金夫人怒了,“你什么人不好找,去找大姨娘?” “姑姑,我找大姨娘自然是有原因!” “她是齐氏的人!”话除了怒气之外,还有了埋怨,仿佛事败,便是柳莲的责任似得。 柳莲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压下了怒火,“姑姑,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表哥,千万不要让齐氏抢先跟表哥告状了!” 金夫人虽然仍是不满,不过最终还是听了侄女的,“好!我现在就去找熙儿!”说着,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柳莲却没有跟上去,若是事情败露了,表哥再生气也不会对姑姑怎么样,可是自己却不同! 到时候姑姑保不住她! 五姨娘靠不住,那个金晨更是靠不住,她得找更大的靠山! 当年的事情她死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 金夫人自然没找到金熙,而且,在得知了金熙跟衙门的人走了,而且是因为有人状告金家,或许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便惊呼了一声熙儿,晕厥了过去。 与此同时,柳莲却悄然出了金家,望金成安的府邸而去。 …… 如今的蓉城城守姚广文出身北方士林,虽与金家没有恩情的牵扯,不过因为金家与北方士林的关系,上任之后对金家也是颇为照顾,所以,在接到状纸之后,便即可派人通知了金家。 齐倾两人到了衙门之后,便被领到了后堂。 不一会儿,姚广文来了,一番客套之后,便直入正题,“金少夫人,状纸是依照程序送达衙门,衙门不得不受理。” 褚钰以金家损害他名声为由状告金家! 若是换做常人,这些状告衙门怕是连理都不理,可是对方却是南方大家褚家的褚钰! 褚钰的名声岂能等闲视之? 便是不顾南北士林之间的敏感关系,便是褚钰的身份与地位,衙门都不能不理! 况且,若是这事在他这里得不到妥善解决,褚钰又不肯罢休继续闹,那后果不是他区区一个城守可以承担的! “姚大人言重了。”齐倾正色道:“该是齐倾谢过姚大人才是。” “谢姚大人提前知会我们!”金熙起身拱手道。 姚广文抹了抹下巴的两缕长须,“金少爷不必言谢,本官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之后的事情,请恕本官也无能为力,毕竟,递状纸的人是褚钰。” “金熙明白。”金熙回道。 齐倾道:“大人秉公办理便是。” 姚广文闻言笑道:“那本官便谢过金少夫人、金少爷的谅解了。” “不敢。”金熙道。 姚广文继续道:“其实这事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褚钰既然选择了递状纸而非亲自上门击鼓状告,便是给了金家反应的时间,本官想,褚钰也不想真的对簿公堂。”说完,看向齐倾,“少夫人既与褚公子是旧识,或许可以坐下来谈谈,将误会解释清楚?” 金熙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姚大人,内人……” “多谢姚大人指点。”齐倾却截断了金熙的话,起身淡淡回道。 金熙瞪向了她,眼里有着惊诧与不理解,更有难过。 齐倾看了看他,却继续对姚大人道:“既然状纸已经送到了衙门,那大人依照衙门的规矩升堂便是。” “金少夫人的意思是……” “谣言一事虽不是金家故意散播的,但是事情毕竟因金家而起,金家的确欠褚公子一个交代!”齐倾道。 姚广文沉吟会儿,“也好,借此机会澄清此事,对金少夫人也是好事。” “那有劳姚大人了。”齐倾福身道。 姚广文道:“那升堂之日,本官再令人请金少夫人与……”看了一眼金熙,“金少爷前来。” “多谢姚大人。” 事情决定了之后,齐倾便与金熙离开衙门,而从出了衙门到回到了家门口,金熙一言不发的。 齐倾也仿佛没见到似的,待马车停下之后,便起身要下马车。 “你——”金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哄?”齐倾淡淡一笑,“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将你当孩子吗?如今让我哄你?” 金熙一窒,却还是咬着牙,“我生气了!” “我看得出来。”齐倾道。 “那你……” “你觉得你这气生的值吗?”齐倾不待他说完便问道。 金熙又是一窒,看着眼前女子平淡的神色,心乱如麻的,最后,索性真的耍赖似的,“我不喜欢你见褚钰!更不喜欢你跟他在公堂上争辩!” 这次表面看起来是褚钰要对付她,可是这般多年,哪一次说是对付她,其实就是在纠缠她吗? 这一次又有这些不好的留言,若是她真的与他对簿公堂,谁知道他会不会使什么诡计?! “因为那些谣言?” “因为他对你不安好心!”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齐倾,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他根本对你没安好心!” “对我没安好心的人多的去,不止他一个。” 金熙气的两眼都想冒火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你跟他往来!我是你夫君,出嫁从夫,我说了算!就这样!”说完,不待齐倾回应,便气匆匆地下了马车,然后脚步很急地往自己的清院去,生怕慢一点便会听到齐倾的愤怒似的。 他不是不信她! 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那褚钰对她根本便是有歹心的,说什么入褚家?齐倾是他金熙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可能入什么褚家! 只是,便是心里如此的信誓旦旦,便是不愿意去承认,可也无法否认褚钰的存在给他带来的危机感以及不安感。 他不是妄自菲薄,是事实上,若是在他和褚钰之间选一个,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褚钰! 齐倾她若不是名分已定,怕也是这般吧?! “你乱想什么!齐倾她是你的妻子!妻子——”舀了一泼冷水洗了脸,好让自己冷静冷静,对着盆中水里的倒影一字一字地宣告,“齐倾,你是我的妻子——” 什么褚钰!什么褚家,都见鬼去! 就算他比不上褚钰,就算金家永远也赶不上褚家,又如何?齐倾她现在已经是金家的主母,他金熙的妻子! 没有如果她不是金家主母不是他妻子这一说,所以,就算他褚钰再出色,再尊贵,也只能一边去! 齐倾是他的,一辈子都是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 心定了下来之后,便想起方才的态度,心里又着急起来了,没来得及整理仪容,便急匆匆地去找人道歉。 她会不会觉得他也在怀疑她? 齐倾,我只是在吃醋。 “齐倾?!” 这才打开了门,便见到心里念着的人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话越说越无力。 齐倾看了他会儿,蹙眉道:“这大冷的天把自己弄成这样,想给自己找病受?” 金熙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的激动,不但脸湿了,鬓发也湿了,连胸前的衣裳也被水给浸湿了,“我……”话还未说完,见她神色微冷,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我……” “去把衣裳换了。” “齐倾……” “换了衣裳便去寿安堂,你母亲知道我们去衙门的消息之后就晕倒了。”齐倾继续道,“你去看看吧。” “那你……” “我没生气。”齐倾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真的?” “我没自己气自己的喜好。”齐倾说完,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不过却没成功,眉宇蹙着,“还不去换?” “你生气了的。”金熙却笑道,之前分明是担心她生气,如今却笑了,“齐倾,你生气了的。” “我生气了你这般高兴?” “之前不高兴,不过现在有点!”金熙道,“齐倾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不会生气!” 齐倾眯起了眼,“你就真的想让我生气?” “我去换衣裳!”金熙忙道,“你等等我,待会儿我们一起走!”这说完,方才觉得不妥,又道:“不,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先回倾园,等我看完了母亲之后就去找你,然后商量商量怎么应付褚钰的事!” 说完,便进屋去换衣裳了。 出了的时候,齐倾已经离开了,虽然没见到人心里仍是有些失落,不过之前心里的难受却没了,心情也轻松许多,去寿安堂的路上,亦是如此。 不是他不孝,而是金夫人这三天两头受刺激晕倒的,他已然习惯了。 习惯到了听到了也不觉得是大事的地步。 到了寿安堂,第一个见到的是柳莲,看着一脸伤心的柳莲,金熙心里厌烦之极,“你这般样子,不知道的人还未母亲没了!” 说完,便拂袖进了寝室。 柳莲这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他这般一骂,脸顿时扭曲了起来了,不过想起了自己族长府的情形,又好了起来了,脸上的悲伤也去了,嘴角还勾了起来。 你等着吧,不用多久你就是我的!最后整个金家都会是我的! …… 金夫人的确没什么大碍,脸色也没差到哪里去,可是却躺着,唉声叹气的,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金熙岂会看不出她这般的用意,“母亲身子不适,那便好好休息,孩儿还有事便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原本奄奄一息的金夫人见了儿子这般,霍地起身了,脸也狞了,“去找齐氏是不是?!我是你母亲,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去找她,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不孝子——”说完,手一摸,摸到了枕头,随手便扔了出去。 金熙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看着掉在地上的枕头,自嘲道:“若如今是夏日,母亲这一砸,孩儿恐怕便没命了。” 因为是冬季,方才换了棉枕。 若是夏日,便是金夫人最爱的玉枕。 金夫人一怔。 “母亲好生养病,孩儿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金熙没等金夫人反应便道,“孩儿不是不孝,而是孩儿不知道该如何孝顺方才能够让母亲满意。” “杀了那个贱人!”金夫人便像是心里某根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到了一般,陡然嘶声喝道,“你帮母亲杀了她,就是孝顺!” 金熙眯了眼,眸底泛起了冷意,先前大姨娘一事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母亲,你做了什么?!” “我让你杀了她!杀了齐氏这个贱人这个毒妇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妇——”金夫人歇斯底里的,她受够了受够了,她要齐氏死,要这个贱人死,“金熙,你要是我儿子你就是杀了她——” “大姨娘去庙里是不是因为这个?”金熙反问,一字一顿。 金夫人听他提起大姨娘更是勃然大怒,“她就是存心的!就是存心的——大姨娘一个贱妾她有什么资格给老爷守灵——那个贱人就是存心让我难堪——她存心的——” “你要杀她?”金熙继续问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你让大姨娘杀她?” “是又怎么样!?”金夫人喝道。 便是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如今亲耳听了,仍是那般的难以接受,当年那次尚有理由说的过去,那这次呢?又是什么理由?给他洗刷被戴绿帽子的耻辱吗?还是根本便是她想要齐倾死?“母亲,我一直认为我金熙的母亲虽然不聪慧,不坚强,但是却还是心怀慈善,可如今我错了,母亲,我真的错了,我甚至想不出理由为何你会是我的母亲!” 金夫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说出如此忤逆的话。 “方才齐倾告诉我你因为我去了衙门而晕厥,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母亲虽然不理解我,不能帮我,还时不时地逼我做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情,可你还是关心我的,即使每一次在我这个儿子跟柳家人之间,你最终都会选择柳家人,可我知道仍是觉得你并非不疼我这个儿子,而只是习惯使然,个性使然,我知道我母亲便是这般的性子,即使失望即使难过,我还是接受,可是现在——母亲,你真的配当我母亲吗?” “你——你——”金夫人先前是三分病七分装的,可如今是真的心口发疼,流泪满面地看着儿子,“为了……为了那个贱妇……你……你竟然……竟然……” “表哥!你太过分了——” 金熙转过身,目光森冷阴沉。 柳莲打了一个寒颤,第一次对金熙生出了惧意,“你……你想做什么?” “滚出金家去——” 柳莲还未回过神来,金夫人便大喊了一声,“老天爷啊——”随后,晕厥了过去。 悲痛欲绝的。 便是金熙在冷心,此刻也无暇顾及柳莲。 寿安堂顿时人仰马翻。 而这一次,不再是装。 金夫人真的晕了,大夫说她可能会中风。 …… 齐倾得到消息赶到寿安堂,见到的便是僵着脸站在寝室门口的金熙,“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的错。”金熙看向她,咬着牙道。 齐倾看着他会儿,“大夫不是说要等人醒了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吗?” “齐倾……”金熙继续道,声音中有种极深的疲倦,“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并不是他们母子第一次这般,之前每一次都没事的不是吗?就算真的晕了,醒了之后也没事的不是吗? 这次为什么会这样? “齐倾……” 齐倾上前,轻手抱了抱他,“没事的,你母亲年纪不算大,她会好的。” 金熙笑了笑,看着她,“我没事,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成。” 齐倾蹙眉。 “我真的没事!”金熙正色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的能力,齐倾,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但是不需要你再保护我,我不是孩子了!” 齐倾凝视了他半晌,“我陪你等着。” 金熙胸口涌出了一股灼热,“嗯。”声音有些哽咽。 105 过分 “中风?!竟然中风——”寿安堂的一处,柳莲听到了这个消息,脸阴沉的厉害,“什么病不好得偏偏是中风——” 如果是其他病,她便更加有理由留下金家了,可是偏偏是中风—— 中风的人连话也说不准,如何能够帮她留下! 表哥方才已经恨极了她,连让她呆在一旁看着也不行让人将她撵了出来,等他再回过神来,一定会将她赶走的! 便是她有办法留下来,可是这样他更会将她恨之入骨! “该死——” 如果说之前柳莲对金夫人只是鄙视不满,如今是恨上了,身为柳家的姑奶奶,这般多年什么也没为柳家做过!口口声声说帮她,可从来就没有实现过,现在还给她找麻烦! “该死——该死——该死——” …… 入夜之后的寿安堂安静了下来,随着夜色渐沉,便更加的安静。 金熙站在床前看着床榻上仍旧是昏迷的金夫人,双手始终紧紧握着,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昏迷的样子,多年前父亲临终之时的恐惧、无力再一次涌上心头。 当年,他年纪尚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如今,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什么也做不了的孩子,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且,造成这一切的人还是他自己! “你也站了一整天了,去休息一下吧。”齐倾缓步走了过来,轻声道。 金熙转过身,有些僵硬,“我不累。” “大夫说脉象已经平和许多了。”齐倾道,“情况应该不会很严重。” “是我造成的!”金熙道,一字一顿。 齐倾看着他,“你若是想将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对反对,不过金熙,不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自责后悔便能够解决问题。” “我仍是什么也做不了,一如当年父亲……” “你母亲死了吗?!”齐倾声音忽然转厉。 金熙面色一震,“你……” “她还好端端的,你便这般,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要死要活了?”齐倾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管他是生气还是想解释什么,“我这般多年的心血便养出了你这样一个玻璃心?!” “我……” “你自责,内疚,可以!但是因为自责内疚便将自己逼入死胡同里,那就没有资格当金家的这个家主!”齐倾继续厉色道。 这一次金熙没有答话,低着头,双唇却是死死抿着。 “别说现在还不清楚你母亲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算是真的中风了,那也不是没得治疗,若你觉得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便该有一个承担责任的样子!”齐倾丝毫没有心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你母亲真的出事,你能担的起照顾她的责任吗?你能如你父亲一般为她撑起一片天吗?!金熙,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父亲离去而什么也做不到了的孩子!” “我能做什么?!”金熙喝道,声音嘶哑。 齐倾冷笑:“只要你还问这个问题,你就什么也做不了!” 金熙身子颤抖了起来,微红的眼眸盯着她,却不知道是在伤心还是在愤怒。 他没说话,却比说话更让人难以忽视。 齐倾合了合眼,终究还是心软,“你要承担责任,至少得照顾好自己,这般才可以去担的起接下来的事情!自责内疚可以,但是完全沉浸其中,却是懦夫的表现!况且,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的错,你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没有人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既然发生了,便只能去面对!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件事完全是你的责任,那就好好想想接下来如何来承担这个后果,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当年有人可怜你,如今却不会!” “你呢?”金熙盯着她,挤出了两个字。 齐倾看着他,面色冷然,“我更不会!” 金熙面色顿时苍白了下来,动了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下去。 “因为你不是孩子了!”齐倾继续道,“既然不是孩子,便不该去奢望别人的怜悯!” 金熙笑了,却是极为的难看,“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却是第一次说的这般的让人心酸。 齐倾的心倏然揪了一下。 “我知道该怎么做。”金熙继续道,“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也会担起我该担的责任,不管母亲将来如何,我都会冷静,都会坚强,我会如父亲一般为她撑起一片天,你放心——” 话说到了最后,语气已然变了。 齐倾皱起了眉头,“金熙……”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金熙转过身,道。 齐倾眯起了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身离开,只是方才走出了两步,便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十六岁的少年仍是比她矮了半个头,不过却已经能够将她禁锢在怀中。 “我是害怕!齐倾,我是害怕——” 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不是当年的孩子,可我还是害怕!因为这种恐惧刺骨铭心,齐倾,我是害怕——” 一字一顿,咬着牙。 “我让你失望了,可是齐倾,我还是害怕!我不是想要你的怜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在害怕——” 腰间的手收的更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只是想要你关心,齐倾,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就算你心里没将我当成丈夫,也不要这样——” 腰间的力道松开,不过齐倾还未来得及动,便被一道力道不容拒绝地扳过了身子。 眼前是一张苍白却是决绝的脸。 “我是让你失望了!可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般训他,可是,他的心却是第一次这般的痛,那个他一直压制着的想法又一次涌了出来,如魔咒一般,肆虐着他的心! 她不在乎他。 至少,从未将他当成丈夫一般在乎! 她训他,如同一个长辈训斥一个孩子! “齐倾我不是孩子,我是你的丈夫——” 他说完了这句话,却没有再继续,更是松开了手,转过身,“你回去休息吧!” 齐倾没有动。 “齐倾,你回去休息,我求你回去休息——” 他不想听她的回答,更不想听她确认他心中的猜测! 即使是懦弱,他也不想听! “齐倾我求你——” “我知道你不是孩子。” 金熙猛然转身,狂热的希冀在晶莹之中闪烁,“你……” “好好照顾你母亲。”齐倾却没有继续,神色也转为了平和,“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金熙眼底涌出了失望的痛色。 齐倾却转过了身,“方才是我过分了,你就当没听过。”说完,便起步离开。 金熙张了口,可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痛色与慌乱在眼底交织泛滥成灾! …… 齐倾走出了寝室,便见到了金成安站在了门口,廊下的灯火将他脸上的阴沉照的分明! “他父亲当初将他交给你,不是让你如此伤他!” 齐倾神色不动,“他父亲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撑起金家家业的合格家主!” 金成安没有反驳,眸色却是更加的深沉。 “褚钰状告金家一事,想来族长也知晓了。”齐倾转移了话题,“升堂之日,身为金家的族长,齐倾希望族长也一同当场。” 说完,起步离开。 夜色之下的脚步竟然有一丝的慌乱。 …… 夜,更深沉,却并未因此而带走了皎洁的月色。 临近十五的月,圆如盘。 月圆,人圆。 人们总是将最美好的希望寄托于其中,可是月圆月缺,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亘古不变的残忍! 从来如此! 齐倾抬手将手中已然冷却了不知道多久的茶水倒入了面前的取暖火盆之中,茶水毫不留情地浇熄了那带来温暖同时也会灼伤人的火炭,一如她决绝地淹没了那萦绕在她心头,陌生的让她茫然、无措,甚至生出了惧意的情感。 眸光,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而冰冷。 没有可以改变她的未来,改变她决定好了的人生之路! 没有人! …… 金夫人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了,虽然仍是无法起身,说话也有些不够利索,但是比起其他中风的病人来说,已然是最好的了。 也便是说,金夫人真的中风了。 金熙的心沉入了谷底,只是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母亲,你放心,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好……好……”金夫人哭着拉着儿子的手,满脸的恐惧,醒来的不对劲让她再也无法分身去想起他了,便是齐倾站在她的面前恐怕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怕死! 从来都怕,此刻更怕! “熙儿……熙儿……呜呜……” 金熙双手握紧了她的手,再一次保证,“母亲,别怕,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 …… 金夫人中风一事很快便传来了,不过原因成了金夫人得知金家被人告了,一时着急才这样的。 金熙听到了这消息,苦笑不已,“是齐倾做的?” “少夫人下了封口令。”金荣道,“少爷与夫人争吵一事不会传出去的。” 金熙苦笑更浓,她明明是以他为重的,可是为何他还是无法感觉到她的心?她所做的这些,对他的维护保护,都只是因为父亲的嘱托吗? “少爷……”金荣有些担心,昨夜的事情他并不知情,见了主子这般也不过是以为是因为金夫人的病情,“大夫说夫人的情况很好,只要好好治疗,很快便会好的。” 金熙没有解释,整理了情绪道:“这几日我得呆在寿安堂,衙门那边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还有……”金熙抬头看向了倾园的方向,话却是中断了许久之后才继续,“如果少夫人有什么需要,你一定要全力帮她。” 金荣一愣,“少爷放心,小人会的!”只是,少爷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金家上下,谁不是惟少夫人是从? “我也就是一说!”金熙也似乎觉察到自己这话的不妥,“还有,母亲这一病,恐怕又会有人将责任归咎在她身上,你好好注意,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是。” 金熙沉吟会儿,“大伯父那边……”眸子沉了沉,“你帮我传一句话,将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伯父见谅!” 金荣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点头,“是。” “熙儿……熙儿……”屋里又传来金夫人惊慌的叫喊。 金熙收敛神色,“你先下去吧。”随后,便进了屋子,这才安抚完了金夫人,便见柳莲进来。 “姑姑……”一进来,便便哭倒在了金夫人的床前,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够了!”金熙怒喝道。 柳莲听了下来,拉着帕子抹着眼泪,楚楚可怜,“表哥……” “母亲需要静养,你先出去!”金熙忍着怒意,下了逐客令。 “表哥,我留下来照顾姑姑……” “不必了!”金熙当即拒绝,“我照顾母亲便可!” “熙儿……熙儿……”金夫人又叫起了儿子,现在跟儿子比起来,所有人都不重要了,包括之前她最疼爱的柳莲。 柳莲心里顿时恨意翻滚,“姑姑……” “出去!”金熙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对着柳莲喝道,“来人,送表小姐出去!” 说完,便低下头来安抚一脸不安的金夫人。 柳莲见金熙看都不看自己,而金夫人更是没见到她这个人似的,心里恨的要命,可是却不得不忍着,伤心道:“那姑姑好好休息,莲儿以后再来看你。” 金熙是恨不得让人将柳莲扔出去,可是不行,便是如今金夫人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想柳莲,可他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这样做,不过……服侍了金夫人用了药,待她睡着之后,便叫来了管家,“准备一下,明日送表小姐归家!” 语气中的厌恶清清楚楚。 若是他早些将她给扔回柳家,或许便不会出这般多的事情! 以母亲的性子,若不是柳莲在一旁煽风点火,绝对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更不会中风! 管家自然不敢多说一个字,马上去安排。 …… 柳莲很快便得知消息了,当即便吵着要去找金夫人,当然,没能成功,可仍是没有安安静静地离开,而是闹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金熙得知,勃然大怒,“把她给我扔出去!” “少爷。”金荣见状,道:“还是先将人留下吧。” “荣叔……” “这也是少夫人的意思。”金荣道。 金熙一愣,“她的意思?留着柳莲有何用处?” “少夫人没说。” 金熙拧着眉头沉默半晌,“既然是她的意思,那就留下,不过寿安堂她不能再住,让她去客院呆着!命人看紧她,不要让她胡作非为!” “是。” …… 柳莲自然不愿意离开寿安堂,可是如今金夫人根本便忘了她,金熙又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只好乖乖地去了客院,打算等会儿便去找金成安这个新靠山,可没想到进了客院便出不来了。 “放我出去——” “表小姐,少爷有命表小姐不能出去!” “你们这般狗奴才给我让开……” “请表小姐不要为难小的!” 柳莲气急败坏,可最终也没突破看守离开。 …… 正月十五,元宵。 因为金夫人一事,金熙外出赏花灯的美好愿望彻底泡汤了,哄了金夫人入睡之后,金熙便站在寝室门口的廊下,看着天上的圆月失神。 许久许久,方才收回视线,唤来了一个下人,“你出府去买一盏花灯回来!” “……是。” 元宵之夜,金府往年也会有些庆贺的活动的,不过今年也是因为金夫人的病,这些活动都取消了,便是原先准备好的花灯也都没有挂上。 半个时辰之后,金熙看着买回来的花灯,脑海中浮现了多年前那次逛花灯会,放河灯的元宵之夜…… “齐倾……” 金熙抿了抿唇,提着那盏花灯往倾园而去,却扑了一个空。 “少爷,少夫人在汇通楼。” 金熙垂头沉吟会儿,却并未去汇通楼,而是进了寝室,将手中的花灯挂在了寝室内。 花灯柔和的光驱散了寝室内的黑暗。 金熙低头看着眼前的花灯,许久许久,沉默地转身离去。 便在花灯即将燃尽之时,齐倾你方才归来。 “少爷来过,当时手里提着这盏花灯。” 齐倾听着下人的话,目光却看着眼前的花灯。 “灯要熄了,奴婢再去添些灯油……” “不用了。”齐倾却道,抬手欲去抚那花灯,可还未碰到便顿住了手,随后,收了回来,起步进卧室,“把东西拿出去。” 丫鬟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听令将花灯拿了下去。 今年的元宵,注定了只有寂寞。 …… 元宵过后,衙门便来人了,说明日升堂审理褚钰状告金家一案。 次日,齐倾动身去衙门,方才走出了院门,便见金熙等候在那里,她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上前,神色平淡无波,“怎么在这里?” 金熙却是满心的苦涩,她这般便是说那晚上他的话对她没有影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失落与苦涩,正色道:“今日升堂,我自然要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行,你母亲需要你……” “我跟母亲说我出去见一大夫,对她的病情有帮助。”金熙没等她说完便道,“我是金家的家主,这般的事情不可能缺席!” 齐倾看了看他,“好,那走吧。” “嗯。” 106 公堂 从倾园到门口,两人基本都没有说话,等上了马车,金熙再也忍不住了,“昨晚上我给你的花灯,你可还喜欢?” “挺不错的。”齐倾却给了一个中性的回答。 金熙盯着她,好半晌方才继续:“那晚……我也有些失态,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齐倾淡淡笑道,“我不该那般说你。” “不是。”金熙摇头,“其实你也说的没错,当时我的反应的确太懦弱了,我再也不是当年那孩子了,即使母亲真的出事,我也该冷静,而不是只会自责内疚。”顿了顿,又继续,“或许……这般多年来,我都习惯了吧。”看着她,“习惯了万事有你。” 齐倾沉默,神色没有波动。 “即便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该依赖你,而是该被你依赖,可一旦出事,我便不自觉地依赖你,下意识地认为万事都有你在。”金熙吸了口气,“齐倾,我知道我现在还无法让你依赖,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让你托付终身的男人,但是我保证,我一定可以!我一定会成为你所希望的那般!所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发誓我一定可以做到!” “金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齐倾道,可不管神色与语气,都是那般的平淡无波,“我希望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想如何,知道接下来的路你该如何走,该如何……” “你会离开我吗?”金熙问道,声音有着抑不住的不安。 齐倾看着他,并未回答。 “会吗?”金熙继续问,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生怕说重了便会吓走她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间这般问! 他不是一直都认定了她绝对不会离开吗? 是啊! 她怎么会离开? 她是他妻子,是金家的主母,便是他仍是让她失望,可她仍是他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她怎么会抛下这一切离开? 从她嫁入金家成为他的妻子,成为金家的主母开始,她这一生一世都与金家分不开! 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看我问什么傻话!”金熙笑了,眼里却有着决绝,“你怎么会离开?!”握上了她的手,“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问这些蠢问题了!别生气!” 齐倾看着他,眼底深处仿佛潜藏着某种被压抑着的波动,“金熙,将来你便会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没了谁便活不下去的。” 金熙的心猛然揪了一下,握着她的手更紧,“我不能没有你!” “或许不用多久,你便觉得我烦了。”齐倾却笑道。 金熙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绝对不会有这一日!齐倾,你给我听好了,绝对不会有这一日!”说完,便转移了话题,仿佛是在逃避,又似乎不过是认为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值得争辩的,“以褚钰的身份人脉,如果他对谣言不满的话有的是其他的办法处理,可他却这般做,我想这次他恐怕不会轻易做罢的,不过他既然敢来,金家也不会惧他,今时今日的金家便是没有资本与他相斗,但也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的!” 齐倾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接了他的话笑道:“虽说如此,不过如今理在他那边,待会儿上到公堂,还是不要正面冲突的好。” 金熙蹙眉。 “正如你所说的,区区一个金家不值得褚钰如此大费周章。”齐倾继续道,“金家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不能不明不白地成为别人争斗的祭品!” 金熙面色一肃,“你的意思是褚钰状告金家不是为了私事?” “谨慎些总是没错的。”齐倾淡淡道,“金家走到今日不容易。” 金熙颔首,“嗯。”随后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齐倾淡笑问道。 金熙也笑了笑,却是带着内疚之色,“没什么。”顿了顿,方才继续,“齐倾,我一定会努力撑起这个家的!我一定会跟父亲为母亲一般,为你撑起一片天的!”说完,又顿了一下,方才继续,不过此时语气已经转为了沉重,“我知道现在离做到这个还很远,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齐倾,我发誓!” 齐倾沉默。 “我会让你不需要再为金家费一丝心神,不需要再如此殚尽竭虑,不需要再这样累……” “你想让我当废人?”齐倾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开玩笑一般。 金熙一哽。 “好了。”齐倾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前要解决的事情多着呢。” 金熙心里有些失落有些难受也有些不安,不过,也还是点了头,“好。”她说得对,如今要解决的事情多着呢,而且,有些承诺若是不能实现,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废话。 他要做的不是这般不断地说废话! 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待会儿上了公堂,以你马首是瞻。”说完,不等齐倾反应便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承担责任,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如今的金家,仍是你做主,包括我在内,都以你马首是瞻!” 齐倾似乎有过一会儿的愣怔,随后淡淡笑道:“好。”话落,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回,便闭目养神。 金熙见她这般,也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她很累,比他更累! 齐倾,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点会做到的,一定会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齐倾一直闭目养神,整个人都是那般的平和平静,可她却比谁都清楚,她的心湖并不平静,便是她费力压制,也仍是无法压下那层层涟漪,仿佛口子开了,便是堵上了也仍是会泄露。 “金熙。”便在马车停了下来之时,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人的将来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将来如何,也只有自己可以做决定,并且要落子无悔。” 金熙一愣,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何会忽然间说这话,不过还是认真点头:“我知道。” “走吧。”齐倾道。 金熙颔首,起身先下去了马车,随后站在马车旁,伸手去接她,阳光之下,少年一脸的认真,仿佛在做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 齐倾看了看他,缓缓伸出了手。 金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而迎接他们的,除了明媚的阳光之外,还有包含了各种情绪的目光。 此时,衙门的门口围满了很多前来观审的百姓,有金氏族人,也有蓉城的其他百姓。 这些人有的是来看热闹的,也有的是来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的是来声讨*荡妇的。 便是褚钰状告金家,无形中也表明了谣言不符,可是仍是有人认为金家少夫人齐氏红杏出墙一事是真的! “呸,不要脸——” 人群中不知道怎么的便冒出了这一句话,而随着这句话打开了头,谩骂声越来越多。 “真不要脸!” “居然还有脸出来见人……” “……真真的将公堂弄脏了!” “不要脸的荡妇……” 听着这一声声的谩骂,金熙的脸铁青的可怕,“闭嘴!” 不知是他的脸色太难看,还是怒吼足够的震慑,又或许这些人还忌惮这金家在蓉城的地位,在金熙发作之后,谩骂声少了,也小了,只是,却并为完全停止。 金熙正想进一步,却闻齐倾淡淡道,“时辰差不多了,进去吧。”他转身看向她,见她神色平静,仿佛眼前这些人针对的人不是她一般。 “进去吧。”齐倾再次开口。 金熙抿了抿唇,“好。” 一个好字,说的极为的温和,也是极为的艰难,极为的难受,若是他再强大一些,她便不需要面对这些! 一切的一切,说到底是他不够强大! 见着眼前少年晦涩不明的眸光,齐倾眉头皱了皱眉,伸手握上了他已然成拳的手,“走吧。” 金熙身上渐渐升起的戾气因她的触碰而消失,便是脸色仍是难看,却是平和了许多,“嗯。” 他应道,随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齐倾颔首,目光却是先扫过了眼前的众人,冷冷清清的目光并未带着任何威胁的意思,可是却是让面前的人不自觉地推开了一条的道。 那些仍是在低声咒骂的也噤声。 两人相携一同步入了公堂,便见褚钰早已先一步到,此时正坐在一旁专门摆放出来的椅子上。 褚钰不是官员,按理来说不该得到如此优待,不过,以褚家的威望、褚钰本身的民望、进士的出身,姚广文给他优待也是能够说得过去。 “金府齐氏,见过大人。” “金熙参见大人。” 两人行礼,却都未曾下跪。 金熙有功名在身,不必下跪,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一个乡男的爵位,至于齐倾,或许很多人都忘了她是朝廷册封的七品孺人。 姚广文也没区别对待,颔首应了之后便让人看座。 两人在公堂的另一侧,褚钰的对面坐下。 这般的情况让这次的审问显得更是特别。 原告被告到场,姚广文便正式开审,依照程序,先由原告一方诵读状纸,这事自然不是褚钰亲自做的,是他身边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进行。 根据大齐的律法,这有递状子便是说需要进行申辩的,而申辩一方由被告进行,被告可以自行申辩,也可以请状师。 不过很多时候,便是递了状纸,也很少人请状师的,基本都是自行申辩,而便是有原告被告在的,递送状纸的百姓也很少,大多数是直接上衙门击鼓。 因而此桩案子不但是案情吸引人,便是连方式也是如此。 待原告诵读完状纸之后,惊堂木一击,便是被告申辩,“金熙,齐倾,你们有何需要申辩?” 金熙看向齐倾。 齐倾微微点头,看向一副悠闲姿态坐着的褚钰,“褚公子是否告错人了?” 语气平淡,仿佛两人之间并无之前的那些纠葛一般。 “哦?”褚钰挑眉,似笑非笑,“金少夫人这话怎讲?” “此番谣言,齐倾,乃至金家都深受其害。”齐倾缓缓继续,“对于祸及褚公子,齐倾也深感抱歉,但齐倾和金家并未事件的始作俑者,齐倾虽感抱歉,但这散播谣言污蔑褚公子名声一事,齐倾和金家担当不起!” “是吗?”褚钰仍是似笑非笑,“散播谣言之人或许不是金少夫人,不过,事情出自金家内部,大年初五那日,金家家宴上所发生的事情便是此次谣言的源头!你们金家自家人怎么狗咬狗,褚某不管,但是咬到了褚某的身上,未免太过分了!” “既然是金家的家事,金家自然会处理。”齐倾继续道,“褚公子却是小事化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褚公子与金家有何仇怨,非得上公堂这般闹一闹,至于谣言波及褚公子,金家本应该第一时间向褚公子请罪,只是这谣言从来都是止于智者,褚公子自然是智者,金家方才未曾第一时间向褚公子请罪,不想褚公子竟一纸状子将金家告上了衙门。” “哦?”褚钰仍是似笑非笑,“这般说来倒是褚某的错了。” “自然不是。”齐倾道,随后起身,“今日既然来了,那齐倾便代表金家向褚公子赔罪,此事本是金家的家事,如今却波及褚公子,实乃金家之过,齐倾再次郑重地向褚公子表示歉意,请褚公子原谅。” 说完,屈身一福。 这般姿态,本已经是将自己放低了的,只是褚钰却并未有丝毫占了上风的感觉,这案子真正的目的为何,恐怕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为了要眼前这一刻的低头! 低头? 赔罪? 褚钰冷冷一笑,“金少夫人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还是在金少夫人的眼里,褚某便是这般容易打发的?更或者,在金少夫人的心里,我大齐的律法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玩意?!” 金熙因他最后的一句话而面色微微一沉,扯上了大齐律法,果真是想将事情闹大!起身道:“褚公子,既然在公堂之上,便该说案子。” 褚钰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眉梢一挑,“怎么?金少爷也有话要说?褚某还以为金少爷只会躲在金少夫人的身后不敢出头了!” 金熙顿时恼火,不过却压着,正色道:“先父遗命让我妻子为金家主母,在及冠之前,金家一切事宜自然由内人做主!” “这般说来,金少爷是承认你不过是金少夫人身后的一条跟尾狗了?”褚钰讥讽道。 齐倾眼眸一沉。 “呵呵。”金熙却是出于意料地没有愤怒,而是笑了出声,“褚公子出身南方望族褚家,乃褚家书院人人称之一声‘公子’之人,金熙出身虽低贱,但是也一直以曾经乃褚公子同门一事为傲,如今却只剩下是失望。” 褚钰面色转为了阴寒。 “此事金家虽有错,但也是无心之失,褚公子心生愤怒,金熙可以理解,但是为了这般无稽谣言便不顾身份大肆咒骂。”金熙又笑了笑,“金熙真替褚家将来忧心。” 这话说完,不等褚钰开口反驳或者说出更难听的嘲讽,金熙便又继续,“不过这话虽然难听一些,有失了褚家的风范,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看了一眼齐倾,微笑继续:“自从先父病逝,金熙的确一直跟在内人身后,学经商,经庶务,也便是如此,金熙方才更加清楚这般多年来,内人……我的妻子齐倾为我,为金家究竟付出了多少!她十一岁入金家至今,整整十一年,金家从当初的商贾贱籍成了如今的乡男爵位之家!她兢兢业业地经营着家业、殚精竭虑地开办族学,为金氏的子孙铺开了一条锦绣之道,十一年来,她没有一日不再为金家操心,为兴旺金氏而努力,可是,便在金家不但富足,而且体面的如今,却有人容不下她,用如此下作的方式攻击她,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金熙虽然不才,但是也绝对不会容忍!” 扫了一眼公堂外围观的众人,最后落到了褚钰的身上,“不管是金家的人还是金家之外的人,只要伤及我的妻子,不管富或贵,不管亲或疏,金熙都绝不轻饶!” ------题外话------ 病了,一直没好…… 107 大义灭亲 话说到了这里,便是有些违背开始定好的处理方式了,而且,金熙如今这何止是跟褚钰正面冲突,还与金氏一族翻脸。 齐倾的眸色微沉,“金熙。” 金熙看向她,眼里有着歉意,更有着坚定,在这之前,他的确没打算跟褚钰正面冲突,也的确决定以齐倾马首是瞻,甚至想好了不管褚钰如何的过分,他都忍着,可是,他改变主意了! 只是并不是被褚钰激怒,更不是要与褚钰争锋,证明自己不是懦弱一无是处的跟尾狗! 他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她到底为金家,为他付出了多少,他要让金氏一族的人知道他们没有资格诋毁她,他更是要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他金熙在一日,齐倾在金家便容不得任何人攻击! “对不起,从前一直让你受委屈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声音坚决而温柔,还带着歉意以及恳求。 他知道他这般自作主张,她定然会生气,可是,他不后悔这般做,他早便该这般做了!便是因为顾虑的太多,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人伤害,被人诋毁! 若是他开始便表明态度,从一开始便坚定地告诉所有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便是这些攻击仍是无法避免,但是也绝对不会造成这般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齐倾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瞳仿佛蒙上了一层氤氲,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住。 金熙的心莫名的有些忐忑。 “决不轻饶?”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而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褚钰,脸上挂着淡笑,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没有轻蔑的神色,却是明显的在蔑视,“据褚某所知,这般多年来,每一次金少夫人麻烦缠身,金少爷似乎都在做壁上观。” 金熙目光转向了他,冷如冰,他如何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有何目的?不仅仅是在讥讽他,更是在告诉所有人,尤其是齐倾,这般多年来他是如何的无用,如何的只享受她的付出而从未回报过! “也不能这么说。”褚钰没待金熙反驳,便又继续道,“金少爷毕竟年幼,而且,方才金少爷也说了,一直以来,你都是以金少夫人马首是瞻,金少夫人乃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自然不需要一个孩子维护。”看似是好意要为金熙辩驳,其实却又给他挖了另一个坑。 金熙沉声道:“褚公子是在讥讽金熙无能吗?” “无能?”褚钰笑了,“金少爷不是说了,听令金少夫人是令尊临终所托吗?金少爷如此不过是遵从先父遗命,如何能说无能?”这话说的仿佛忘了刚刚说金熙是躲在齐倾身后的跟尾狗的人不是他一般,当然了,并不是真的忘记,而是为了将给金熙挖的坑再深挖下去,“孝道乃人之本,金少爷遵从先父遗命,乃大孝之举,不过褚某若是没有记错,灵堂似乎不止一次要求金少爷休弃,便是这次金少夫人与褚某有私情一事,最先揭发的亦是灵堂,不知金少爷打算如何处理?是如金少爷所说的,无论亲疏远近,都决不轻饶,而有违孝道,还是遵从孝道而背弃承诺?对了,听说令堂中风了,不知这事是金少爷维护金少夫人导致的,还是……” “够了!”齐倾不等褚钰说完,便沉声打断,“褚公子是来追究金家毁坏名声一事,而不是来打听金家的家事!” “金熙已然考取了秀才功名,既然有功名在身,品行自然不能有瑕疵!”褚钰却道,“褚某虽然不才,但在南方士林也算是有一立足之地,既然身为南方士林的一员,自然不能坐视害群之马的出现!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之人,如何能入仕?!自然,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更是没有资格为百姓父母官!” 金熙握紧了拳头,脸色难看之极。 “外子不属南方士林。”齐倾不待金熙开口反驳,便淡淡道。 褚钰冷笑道:“湖州地属南方,金熙更曾是褚家书院之人,便是如今已然被逐出书院,可一日是褚家书院之人,便一生都是!还是金少夫人认为北方士林会要一个褚家书院的弃徒?!” “褚公子这话便是说天下士子,除了南方便属北方了?”齐倾却是淡淡笑道。 褚钰眸色一沉,并未回答。 这本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而如今的士林格局也的确如此,若是在几年前,他必定可以很肯定地说出这个答案,可是如今却不行! 不是事实有所改变,而是有人已然对如今的士林格局表达了明显的不满! 如今,不管是南方士林还是北方士林,都几乎是如履薄冰! 身为南方士林的魁首褚家中的佼佼者,他是如何也不能说出这个是字!但是,即便如此,如今的格局的确如此! 便是有人不满,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便是南北士林都如履薄冰,但是要打破这个格局,绝无可能! 她自然也知道,可是,却还是问出这般的问题,不过是为了堵他的话维护金熙,更甚者是故意设局让他跳! 齐倾—— “褚公子。”见着事情似乎往不是他们该触碰的方向发展,一直沉默的姚广文开口了,“谣言因金家纷争而出,损及褚公子名声亦是事实,金家理应承担责任,不过正如金少夫人所说,这般结果也不是金家所愿见的,而且,如今金少夫人也诚心致歉,不知褚公子可愿意和解?” “和解?”褚钰冷笑,“褚某虽不是朝廷命官,也并非勋贵爵爷,但是也是身负进士功名之人,岂是大人一句和解便可解决的?” “那不知褚公子想要如何?”齐倾问道。 褚钰盯着她,那目光森冷和幽暗,这般的目光与神色,在外人看来,他是真的恨极了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你觉得我想如何?!” 一字一顿,仿佛蕴含着极深的恨意。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然而,金熙却并不是这般认为,这一刻,看着眼前这般神色的男人,他甚至怀疑褚钰此次来或许并不是来找麻烦,而是…… “金家有错,自会承担!” 金熙上前,挡在了齐倾面前,隔绝了褚钰的视线,亦是一字一顿,“既然褚公子不接受金家赔罪,那便依照大齐律法处理,只是,褚公子虽不是一介白衣,我金家也并非寻常百姓!朝廷敕封金家乡男爵位的诏书如今正供奉在金氏的祠堂!” 没有人将金家的乡男爵位当回事,便是金家自己的人,便是他自己,也并没有多大的重视,只是,有爵位便是有爵位! 便是没有一丝的分量,但是,不将这个爵位放在眼里,便是藐视朝廷! 这话一出,褚钰幽冷的眼眸仿佛掀起了暗潮,“金少爷这是要仗势欺人?” “怎敢!”金熙反驳,“只是若是有人得理不饶人,金家也绝对不会任人拿捏!” “好!”褚钰冷笑,“那就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说完,转向姚广文,“姚大人,既然你受理了此案,还请姚大人秉公处理!” 姚广文有些头疼,便是他知道这件事不好解决,也可能牵涉到了南北之争,但如今这事态发展的还是超出了预计,秉公处理?如何秉公处理?褚钰的名声的确被损害了,金家也的确有责任,但是谣言一事从来都是难以控制的。 而且,这等事情,以往便是受害一方不肯善罢,也只是私底下的报复,而不会这般公然拿到公堂之上! 最重要的是,如今褚钰的态度,比起借机生事,更像是在泄私愤! 姚广文看向齐倾,“不知金少夫人是何意?” 褚钰与金家有恩怨,这他是知晓,不过,褚钰与这金少夫人到底还有什么私人恩怨,又或者,谣言所言一事,便不是真的,也是无风不起浪! 若真的如此,那这金少夫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姚广文并不认为齐倾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他虽来蓉城不久,与齐倾接触也不错,但是依照这般多年金少夫人的威名来看,她便是真的有外心也绝对有能力做的无声无息,如何会让这事闹的如此沸沸扬扬!? 她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姚广文想起了来蓉城之前恩师的私下提点,这些年来,金家主母与萧濯萧大人一直有往来,交情说不上深,但是却也不浅,更重要的是,恩师说,萧濯曾暗示他,让他提点自己来蓉城之后对金家多加照顾! 也便是因为这一点,他待金家方才如此亲近! 能够得萧大人如此看重的,金家的地位必定不轻,可是如今,金家的主母,却又与褚家的褚钰这般纠缠不清…… 齐倾,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既然褚公子想要秉公处理,那便秉公处理。”相对于褚钰的阴冷,姚广文的深沉,齐倾却仍是平淡。 姚广文蹙眉,“金少夫人确定?” “不然还能如何?”齐倾轻笑道。 姚广文闻言,微眯着眼审视着她,只是却怎么仍是无法猜透她的心思,沉默半晌,颔首,“既然原告与被告都不愿和解,那本官唯有依照大齐律法处理此事!依照大齐律法……” “等等。”齐倾却打断了姚广文的话。 姚广文敛了敛神色,“金少夫人还有何要说?” “此事金家的确有责任,不过齐倾以为,比起追究金家的责任,查清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更为重要!”齐倾正色道,“相对于褚公子,金家是被告之人,但在此事上,金家亦是受害者!” “还需要查吗?”褚钰冷笑,“蓉城何人不知此事是金夫人在初五金家家宴那日揭发的。”说完,意味不明地看向金熙,“与其在这里花时间去查所谓的幕后之人,金少夫人不如好好想想是要保住你的小夫君的孝名还是让他成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褚公子有何证据说挑事者便是我的母亲?”金熙开了口,声音严肃,“即使此事是由我母亲而起,可充其量不过是能够证明我母亲受了别人的蒙蔽罢了!单凭这般,褚公子便定了我母亲的罪,未免太过草率!” “金少爷若是非要如此自欺欺人,褚某也无话可说!”褚钰似笑非笑,“而金家,是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至于所谓的幕后之人,褚某不敢兴起,金家要查,可以自己去查。”说完,看向齐倾,“你说对吗?金少夫人!” “不知褚公子想要金家给你什么交代?”金熙不给齐倾说话的机会,也不该褚钰与齐倾接触的机会,“道歉?方才内人已然做了,如果不够,金熙也可以再次郑重向褚公子表示歉意!若褚公子是想要赔偿,可以,褚公子直接说个数便是!至于大齐律法……”话顿了顿,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褚公子方才说了很多的话,但是至今为止除了这些义正言辞的话之外,并没有实际拯救证明金家存心损害你的名声!大齐律法,重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便是褚公子巧舌如莲,也不过是空话罢了!” 褚钰勾着嘴角,“你如何确定我没有证据?” 金熙心中一凛,但面上却是丝毫不动,“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请褚公子拿出来!” “金少夫人确定?”褚钰却没回金熙的话,而是越过他看向前方的齐倾。 金熙侧身看向她,便是神色仍是没有变化,可眼底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的焦灼。 齐倾看了看他,方才对金熙道:“褚公子来这公堂不就是要至金家于死地吗?既然如此,还何须问?” “至金家于死地?”褚钰冷笑,眼底的暗潮更浓,“你觉得区区一个金家值得我褚钰如此大费周章置之死地?”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姚广文眉头皱的更紧。 金熙的心更是焦灼,“褚钰,告都告了,废话便无需多说!” 见了金熙这般,褚钰反倒是褪去了眼底的暗潮,勾着嘴角笑道:“看来褚某错了,金少爷并非躲在女人身后一无是处的懦夫,至少,脑子没褚某想的简单。” “你——”金熙面色转为铁青。 褚钰仿若未见一般,“褚某也并非得理不饶人,这几年来,褚某与金少夫人也算是有两分交情,若是金家可以交出那兴风作浪之人,此时便就此作罢!” “若是不交呢?”齐倾缓缓开口。 金熙转身看向她,双手握的更紧,心里更是忐忑,褚钰的目的他如今大约可以明白七八分,可是她如何想?对褚钰所为会如何反应?“齐倾……” 他早该处理此事了! 他早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处理干净的! 可是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让别人代劳了这件事! 褚钰,状告金家的目的便是为了揪出那害她的人吧? 他是在帮她,更是在告诉她,他这个丈夫是如何的无能!金家又是如何的薄待她这个大恩人! 褚钰这般所谓不可谓不卑鄙,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他在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处理妥当,便不会轮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你确定?”褚钰眯起了眼,冷意释放。 齐倾缓步上前,与金熙齐肩,虽并未看他,可这般的行为便表明了她与他站在一边的态度,“金家的事情金家自会处理妥当,至于祸及你一事,金家可以赔罪补偿,不过,事出必有因,褚公子为何会卷进金家的纷争中,想来褚公子也明白究竟是何缘由。” 原本争锋相对的场面一瞬间转为了如今这般,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了,便是双方之间也仍是步步不退的状态,但是情况却仍是不同。 可究竟是如何不同,却也难以说出个所以然。 姚广文虽然也不能说出,但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褚钰并未真的想来找金家麻烦,相反,更像是在帮金家,不,应该说是帮齐倾! 难道…… 无风不起浪,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可这可能吗? 褚家的褚钰,会对一个有夫之妇? 即使齐氏不是寻常女人,可终究是一个有夫之妇,别说有什么,便是传出一些风声,也足以毁了褚钰! 这也是他起初认为褚钰状告金家的最大原因,可是如今…… “缘由?”褚钰笑了,极阴极冷,“若是我不明白呢?”他上前一步,逼近齐倾,“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原因!” “褚钰!”金熙上前挡在了齐倾的面前,“我是金家的家主,你既然状告的是金家,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他不能让他说出任何不利她的话! 绝对不能! “也请你记住你是褚家的人!” 褚钰冷眸盯着他,“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金熙一字一顿,“我只是在告诉你莫要做出失了褚家风范的事情!金家不怕污名,但是褚家未必承受的起!” 褚钰冷笑出声,笑声让人听的发麻,“金家不怕污名?我,那我倒是想看看金家到底有多么的不怕污名!” 这话一落,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便传来了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 “金家自然不怕污名!” 这话一出,众人望向了门口。 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人,金熙的心倏然一紧,“大伯父……” 不是别人,正是金成安。 齐倾眸色转为幽深,沉默不语。 褚钰亦看向他,神色却并无半丝的缓和。 “既然状告的是金家,老夫这个金家族长,如何能够不在场?”金成安走到了公堂之上,淡淡道,随后,方才想姚广文行礼。 姚广文颔首。 “大人,关于谣言一事,草民依然查到了始作俑者。”金成安正色道,说完,便双膝跪下,“草民教子不善,请大人降罪!” 金熙见状,脚上前了一步,嘴唇也动了,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脚步也停驻不前。 “金族长这话是何意?”姚广文问道。 金成安道:“此次污蔑少夫人与褚公子有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草民之子金晨!当年草民之地,金家上任家主金成业病逝之后,金熙年幼根本不能承继家业,草民曾一度动了歪脑筋,认为自己才是金家家主最合适人选,后来更是屡次与受遗命掌管金家的金家主母齐氏起纷争,幸好最后幡然醒悟,不再执迷于心中贪恋,但却不料草民当初的这份贪恋竟然影响到了草民的独子金晨,在草民放弃了争夺家主之位后,他便屡屡表示不满,也因为草民并未及时制止劝说,让他这份不满日益加深,以至成了怨恨,最终犯下如此大错!大人,草民已然查清,金晨先是利用金熙母亲对其的关爱之心,让其误以为齐氏与人有私,从而大闹家宴,在见金熙不信此事,并且处理了相关污蔑之人后,便在外散播谣言,为了让此事更为可信,便利用褚钰褚公子曾与齐氏之前都去过了丝州,编造两人有私情,且广泛散播此谣言,之后,更是丧心病狂想要下毒谋害齐氏,让人误以为齐氏是畏罪自杀,待齐氏死后,便以金熙有损金家名声为名夺去他的家主之位,让草民这个族长取而代之,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金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便是姚广文也诧异,不过却不是金晨的所作所为,而是金成安的大义灭亲,“金族长,你所言可有证据?” “有。”金成安道,“草民逆子金晨的近身侍从可证明此事!” “人在何处?” “衙门之外!” “金晨亦在?!” “在!”金成安回道,神色仍是严肃,并无一丝的心软或者心痛,仿佛真的是要一心一意大义灭亲,“草民已然让人绑了他,押来等候大人处置!” “好!”姚广文一拍惊堂木,“来人,将金晨押进来!” 然而这话一落,衙役还未反应,便见一人冲进来,神色慌张地喊道:“老爷,少爷他……他跑了……” 108 最大的威胁 褚钰状告金家一事,最终以金晨脱逃暂时落下帷幕,衙门发了通缉令通缉金晨,除了污蔑他人之外,还有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若是抓到了,这辈子估计也毁了。 轰轰烈烈的状告事件以这般的方式落下帷幕,不得不说有些荒唐,但双方都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便是褚钰也不再得理不饶人,将一切的后续事情交给了衙门处理! 而这般的结果,对整个金氏一族的震动却是难以平复。 便在衙门发出通缉令后,金成安召开了族人大会,将金晨从族谱上除名,之后,便以教子不善差点累及整个金氏一族为民辞去族长一职,不待族老同意便离开祠堂,紧闭门户,面壁思过。 便是族老未曾答允,族中还是因为此事人心浮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就争夺族长之位而小动作不断了。 “少夫人,再这样下去对少爷也会不利的!”金荣看着眼前仍能静下心来自己与自己对弈的齐倾,话中有着焦急,还有掩盖不住的不满。 他猜到谣言一事之所以蔓延的这般快与她坐视不理不无关系,知道她必定另有所谋,可如今即便除掉了金晨,但是同时也让少爷失去了在族中最大的依靠! “少夫人,这次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齐倾搁下了手中的黑子,转过了棋盘,拿起了白子,仍不见丝毫的着急,“当年你们说我对金熙保护太过,怎得如今却也这般?” “这如何能够一样?!”金荣语气更急,“少爷在族中的根基本就不深,若是大老爷失去了族长之位,少爷便失去了在族中……” “金熙不仅是金家的家主,更是金氏一族的家主。”齐倾抬起头看着他,“况且,如今他已然不是当年的孩子了。” “可是……” “金成安不会丢了族长之位。”齐倾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金荣哽了哽,“小人知道小人不该质疑少夫人,可是如今的事态未必真的能如少夫人所预计的发展下去!大老爷极为看重族长一位,若不是心中极怒,他绝对不会请辞族长之位的!便是真的最终如了少夫人所愿,此次事件伤了族长的颜面,甚至心,将来他还会如过去几年一般支持少爷吗?没错,少爷的确不是当初的孩子,可以少爷在族中的根基,若是族长心怀怨恨,少爷再有本事也是寸步难行,更别说族长对长房本就存在的极深的心结,当年少夫人费了多大的心思方才让族长释怀?这些年少爷花了多少的心力方才与族长越来越亲近!这些都是少夫人多年努力而来的,为何如今少夫人却要亲手毁去?!区区一个金晨真的值得少夫人冒着与族长翻脸……” “够了荣叔!”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金荣转身,便见金熙凝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少爷……” “荣叔。”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肃然道:“公堂上的事情是我的主意,即使不是,你也不该如此质问齐倾!” “少爷……” “下去!”金熙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冷下了声音。 金荣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百味杂陈,说一不二的主子本就是他期盼的,可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情形,“少爷,小人知道小人僭越了,冒犯了少夫人,可是,小人真的不想当年寸步难行的局面再次发生!当年少爷年幼还有机会,如今已经没有了!少爷,若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说完,便看向齐倾,“请少夫人三思。”随后,躬身一礼,方才起步离开。 齐倾神色未变,抬眸看向金熙,“你不觉得我错了?” “你这般做必定有你的道理。”金熙却道,“大伯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跟他解释,请求他原谅的。” “原谅?”齐倾笑了笑,“你可知他恼什么?” 金熙道:“金晨虽不是他亲生,但是却是他一手养大的。” 齐倾看着他,“真的信我?” “自然信你。”金熙正色,“这世上我若是连你也不信,还能信谁?” “信你自己。”齐倾回道,“金熙,不要太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 “不!”金熙却道,“我信你!” 齐倾垂下了视线,落下了手中的白子,却并未让面前的棋局造成了多大的变化,“还是不要太信的好,省的我将你给卖了。” “卖了便卖了吧。”金熙舒了口气,淡笑道,“本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齐倾转动期盼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 “我信你,不管你信不信我。”金熙没有丝毫的闪躲,“齐倾,我信你。”没有花俏的承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也希望你能信我。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之所以不说出,那是因为,有些话他已然不想说,而只是想用实际来证明! “下去吗?我们来一盘吧。” 金熙笑着道,仿佛未曾受这些纷扰的影响。 “再过不久便是州试了。”齐倾却轻笑道,“这些日子你花了太多心思在其他方面了,再不回去念书,韩夫子恐怕便要来找我了。” 金熙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也好,那我先回清院念书,你也不要太累了,经常这般下下棋,歇歇也是好的。” “嗯。”齐倾颔首。 金熙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方才转身离开,不过才走到了门口,脚步还是顿住了,转过身,悄然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紧张,缓缓问道:“褚钰这次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他在帮我。”齐倾没有回避他的这个问题,“从如今他的反应来看,初衷应该是这个。” 金熙心头一紧,“那你……” “多管闲事。”齐倾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给出了四个字。 金熙心头顿时松了,笑道:“的确是多管闲事。”说完,便又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补充道,“不过他也算是一片好意,稍后我会找个机会亲自道谢的。” “嗯。” “那你先休息。”金熙笑道,“我先走了。”这次,脚步轻松了许多。 齐倾却叫住了他,“金熙。” 金熙转身,方才松弛下来的心又因为她的神色而紧张起来,“还有事?” “所有事情,我一直都清楚。”齐倾缓缓道。 金熙又松了口气,笑道:“我知道。” “其实方才金荣的话……” “荣叔他是关心则乱。”金熙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他的话也未必是对的,金晨今日能做出这些事情,明日便能够更加疯狂,你没有错,至于大伯父那边,当年我可以让他原谅,如今也可以,而且,你不是说了我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吗?便是真的无法挽回了,我也不再无能为力,这些年很多事情我虽然还处理的不好,但是与族中的关系也还没到荣叔所作的这般糟糕,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齐倾还是看着他,不过却没有再说话。 金熙抿了抿唇,方才继续,“在公堂上……我不是被褚钰激怒或者想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我只是想保护你,即使微不足道,但……我真的想保护你。” 齐倾垂下了视线,“嗯。” “你不会生气的对吗?”金熙又问道。 齐倾稳稳地落下一子,方才抬头轻笑,“不会。” 金熙笑了,凝视了她半晌,方才笑道:“我回去了。” 齐倾低下头,如常地转动着棋盘,只是接下来,却不再是拿起了另一边的棋子,而是,抬手一扫,瞬间将棋局瓦解…… …… 公堂一事,最终还是传到了金夫人的耳中,倒不是下人们不听吩咐,而是儿子一不在身边,金夫人便闹个不停。 下人们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出事,便将事情说了,这一说,金夫人更是激动了,好在也没病情恶化,反而利索地将金晨给骂了一遍,几乎是将当初骂齐倾的功力使出来了,至于齐倾这次还是不能被赶出去这事,在金熙说要参加州试一事给引开了。 “我的熙儿一定可以考过的!一定可以的!” 可高兴归高兴,金夫人还是离不开儿子,金熙只好将书本搬到了寿安堂,一边念书,一边陪伴母亲,还要趁着母亲休息之时去求见金成安,化解这次的纷争,不过遗憾的是,金成安一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包括金熙。 而此时,族长的族老也似乎觉得除了金成安之外,没有人适合当这个族长,也纷纷登门希望劝说他改变主意,但是还是连门也没得进,次数多了,几位族老也来了火气了,直接找上了金熙,让金熙去劝! 倒不是族中没有人想要族长的位置,便是几位族老,便是当了族老不能自降当族长,也想将自己亲近的人推上去,可是几经衡量,无一例外地没有这般做。 因为如今的金家,还是长房说了算! 此次金成安大义灭亲解了长房之危,长房无论如何也不会高兴别人夺了金成安族长一位的,便不是为了感激,金成安为了金熙能够牺牲自己的儿子,足以证明他对金熙有多忠心,不说金熙,便是齐倾也绝对不会希望换一个不与金熙一条心的族长! 如今的金氏一族,若是没了长房的支持和庇护,后果无法想象! 所以,族长一位仍是只能金成安来坐! 金熙几乎每日都抽了时间去登门求见,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最后,族老也着急了,直接找上了齐倾。 齐倾应允回去劝说,而待她求见之后,金成安的府邸大门终于打开了,当她见到金成安的时候,金成安正在院子内的梧桐树下煮着茶。 今日的阳光很好,将正月末的寒意驱散了许多,仍是光秃秃的梧桐树并未将阳光遮挡,洒落在人的身上,更是添了一股暖意。 “你来了。”对于齐倾的到来,金成安似乎并不惊讶,甚至连该有的怒意也没有,有的只是平静,超乎寻常的平静,“坐吧。” 齐倾颔首,缓步上前,坐在了金成安对面,神色并未因为他不太正常的态度而有所变化,或许,她知道会是面对这般的场景,“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是陈年的云锦茶。” “一般人都爱喝新茶,可我偏偏喜欢这陈年的,尤其是这云锦茶。”金成安接了她的话,“云锦茶算不上是什么名茶,不过这独有的涩味却是其他茶没有的。”说完,给她倒了一杯,“你尝尝。” 齐倾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其他的茶便是入口苦涩,但最终也会转为甘甜,这云锦茶却是反其道行之。” “所以,注定被人所弃。”金成安道。 齐倾淡淡笑道:“可却有一个不错的名字。” “这也是它唯一的可取之处,或者该说之所以还被人记住唯一原因。”金成安继续道。 齐倾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茶,“先苦后甜,先甜后苦,所以古人常说茗茶便是品人生。” “云锦茶少有人知,你却轻易闻出。”金成安却道,“我该说你见识渊博,还是该说……” “清城之时,金成业最爱的便是这云锦茶。”齐倾截断了他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同样平静的金成安,“开始我以为不过是他的个人爱好,后来嫁入金家之后却发现,在金家,金成业从不喝着云锦茶,我好奇,或者是当时心里不痛快,便戳了他这个伤疤。” 金成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是吗?” “当年,他第一眼见大姨娘便是在茶寮之中,她为他泡了一碗云锦茶。”齐倾缓缓道,“当时听了这事,我只是当做风流韵事一般听着,后来,知道的事情多了,也曾经怀疑过当年的茶寮偶遇,究竟是巧合,还是谁有意为之。” 金成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脸却似乎渐渐地掀起了波澜。 “不过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齐倾正视着他,继续道:“不管当初大姨娘为何进门,最终,他还是后悔了。” 话落,随即想起了一声刺耳的巨响。 金成安忽然扬手扫了桌上的茶具,包括那正在煮着的开水,原本只是泛着波澜的脸庞,可此已然扭曲,目光冰冷而极怒,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该将她扯进来!” “她从未离开过。”齐倾却道。 金成安怒极起身,“她只不过是金家的一个妾室,一个根本不会碍到任何人的妾室!这般多年来,她在安分守己,不过是求一份安宁,而你却一手毁了这一切!” “你觉得她真的安宁吗?”齐倾抬头问道。 “她安不安宁轮不到你来决定!”金成安怒喝道,“齐倾,不要以为你是金家的主母便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人生!” “我从未想过要操控任何人的人生,我只是尽我的责任,抹杀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齐倾道。 “威胁?”金成安却笑了,有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笑,愤怒的语气转为了缓慢,“金晨这次的确过分,只是,你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可是你却用了最糟糕的!你想做什么?想试探一下我是不是真的会不惜一切庇护金熙?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了恨?还是想告诉我,你手里有我的把柄,来日我若是有任何危及金熙的行为,必定没有好下场?” 齐倾缓缓站起身,“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做的有些过分,只是有些事情,不破不立,金成业临终之时放不下的除了这金家跟他的儿子,还有便是这件事,或许你认为他将这件事告诉是想给我一个把柄,将来好用来对付你,但是我并不后悔这般做。” “即使激怒我?”金成安继续道,“即使让金熙失去族中的依靠?” 齐倾看着他,半晌之后方才道:“我不是金成业。” “但你却是他教出来的。”金成安道,“所以,你也会如他一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不过也正因为你不是他,所以,你更不会对我心软!你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那是因为即使我做出的选择不是你想要的,你还是有办法对付我!或者你更想我偏着金晨,这般你就可以不顾金成业所谓的放不下而直接除掉我与金晨这两个金熙最大的威胁!” “大伯父若非要如此想,齐倾也无话可说。”齐倾凝着神色道。 金成安继续道:“不过我很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着急?这般多年来,你的行为处事一直以稳妥为主,如今,究竟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或者,我该问,你究竟有多想离开金家,离开金熙!” 齐倾神色倏然一变。 “看来我并未说错。”金成安继续道,“如此着急地抹杀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为的不过是能够今早地完成交易,离开金家!” 齐倾沉默。 “柳氏大闹家宴,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在他们在筹划这件事的时候,你便有意放纵,所有人都认为你被算计了,可是,这场戏的主笔,仍是你!”金成安继续道,言语不缓不急,却字字犀利。 齐倾看着他,“你错了,家宴上会发生何事,我从不知情。” “是吗?”金成安笑了笑,“你是否知情与你最终的目的,有关系吗?” 齐倾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地问道:“金成业留给你的信中,究竟说了什么?” “你觉得会说了什么?” 齐倾没有回答。 “他说,来日齐倾若是不为金家所用,必定会成为金家最大的祸害。”金成安缓缓道,不长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海上掀起了十层巨浪一般。 齐倾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愤怒?失望?还是伤心?或者说,解脱了?那沉重的恩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消了,在他留下如此遗言之时,已然被他亲手摧毁,她笑了,可是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笑,她的神色也不算改变的太过激烈,不过是有过一会儿的愣怔震惊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都能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那不知道他让你如何对付我?” 金成安看着她,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当日我既然放弃了,往后便不会再做什么!往后金熙的威胁,金氏一族的威胁,究竟来自于何处,来自于谁,齐倾,这个问题便只有你能回答!” “你很恨金成业?”齐倾继续问道。 金成安反问,“或者你该问,我究竟有多恨你!” 齐倾笑了,这一次却比方才的更为的真实,也更加的惊心动魄,“金氏一族族长之位没有大家所想的那般重要,换个人上去,能够掀起的风浪也有限,金熙长大了,唯一能够牵绊他的,便是情,一个不是他心中有愧,心中有情的人当这个族长,对他来说,或许更好。” “然后呢?” “正如你所说的,大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便是没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齐倾看着他,“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第二次,如何抉择,全在于你。”说完,转身离开。 金成安盯着她的背影,“齐倾,金成业之于你,究竟是什么?” “恩人。”齐倾转过身,淡淡笑道,“而往后,我要做的,似乎便是不让他的预言成真!” 金成安抿唇不语,他不否认说出这件事是出于泄恨,他想让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可笑!只是这一刻,却不知可笑的人是谁! 金成业,教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你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 “我说过,不要再去骚扰她!” 齐倾耸耸肩,“我说过,如何选择全在于你。”随后,转身离去,仿佛方才的话从未听说过一般,这次见面,必定不会太愉快,金成安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没想到……走出了府邸,看着门口那蓝天,那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她全身,却还是觉得冷。 那股冷意一点一点地浸染全身。 “嫁入金家,便算还了我的恩情。” “嫁给你?” “我儿子。” 多年前清城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她的恼羞成怒,他的冷漠恳求,他说,你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人,倾儿,我只能求你,只能挟恩求报。 “金家、熙儿……全交付于你……倾儿,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临终时仍是全心的信任。 这般多年来,那个支撑她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信念,竟然是如此的可笑! 齐倾想笑,可是,除了扯出了一年的扭曲之外,什么也没有,她便是嘲笑自己的资格也没有!她是放纵了失态的发展,是纵容了金晨这些人,是为了试探,是想扫去这些威胁,可是不曾想到了最后,竟然会是这般! 那个她以为是全然信她的人,却是最不信她的一个! 金家最大的祸害? 金成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兑现了你的预言? 109 报复 金成安府中所发生的事情,金熙并不知情,他只是知道自齐倾去了之后第二日,金成安便见了金家的族老,同意继续任族长之位。 金家族长之争随即落下帷幕。 金成安到底为何这般选择,在金熙看来,是齐倾说服了他,或者该说,得到了他的谅解。 “齐倾,谢谢你。” 看着眼前满眼感激的少年,齐倾的眼底却是平静无波,“离州试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剩下的日子你便好好呆在清院里面念书。” 听着这般冷清的话,金熙的心生出了一丝的怪异,可是究竟为何觉得怪异,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也并未去深究,点头应道:“嗯,你放心。” 金晨仍旧在逃,不过因为褚钰不再揪着金家不放,金成安也不再坚持辞去族长一位,金家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虽然金夫人仍是时常见不着儿子便吵,但是大体说来也没什么大事,金熙一边哄着金夫人一边与韩磊一同进行州试的最后攻克,在柳家的人来接柳莲而金夫人并未做出激烈的反对之后,金熙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即将到来的州试上! 他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 便在金熙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州试一事,齐倾却收到了一份来意不明的信件。 “少夫人,褚公子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到商行。”金礼上前将手中的信件奉上,神色虽然没有什么,但是心里却是疑惑。 褚钰方才闹了那般一场,如今又来信件,而且明明可以送到金家的,却是送去商行,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并未问出口。 齐倾神色如常地接过,打开浏览了一遍,“他还真是不依不饶了。” “可是褚钰又想为难金家?”金礼见状问道。 齐倾将信收起,“准备一下,今晚去会宾楼。” “今晚?”金礼有些错愕。 齐倾看向他,“有问题?” “不,没有!”金礼忙道,“只是这些年少夫人已然很少晚上出去……”如今虽说证实了谣言是金晨故意散播的,可若是被人发现少夫人私下与褚钰见面,而且还是晚上,那…… “去准备吧。”齐倾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并未改变主意。 金礼自然看得出来,虽然心里的疑惑更重,不过还是听令而行,“是。” …… 会宾楼是蓉城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金家旗下的产业,主母到来,掌柜自然是万般重视,虽然也是奇怪在这时候少夫人仍是与褚钰见面,不过也秉持着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的原则。 “少夫人,褚公子已然到了三楼雅间。” 齐倾颔首,起步由后楼的特殊通道直通三楼的雅间,会宾楼一共三层,二层与三层是雅间,相比于二楼,三楼的规格更高,能够订到三楼雅间的,不但有钱,还有相当的地位。 褚钰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齐倾入了雅间,便见褚钰坐在桌子前自饮自酌,今夜的他穿了一身白,衬的原本便不俗的面容更是出尘,却也少了平日那高高在上的倨傲。 “你来了。” 语气平缓,带着笑,仿佛是在等待一个故交好友一般。 “你先下去吧。”齐倾转身对身后的金礼道。 经历犹豫了一下,方才听令退下。 雅间的门关起,齐倾不待褚钰开口便缓步走到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褚公子有话不妨开门见山的说。” “你我多日未见,倾儿何须着急?”褚钰却道,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倒了一杯酒,“虽然我对金家没什么好感,不过这会宾楼的桂花酒却是一绝。” 齐倾端起了酒杯,却并未饮下,而是把玩着,“你我不熟,褚公子还是叫我金少夫人为好。” “金少夫人?”褚钰放下了酒壶,似笑非笑,“事到如今,倾儿还愿意担起这个称呼?” “为何不愿意?”齐倾看向他,笑着反问。 褚钰笑容不变,不过眼眸却是蒙上了一层冷意,“金家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般的死心塌地?还是我该问金成业到底给了你什么?” “人人都说褚氏子弟光明磊落,如今看来又是一个名过其实了。”齐倾淡淡笑道,手中的酒杯放下,杯中的酒不见丝毫的涟漪,“褚公子与其问我金家到底可以给我什么,不如明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褚钰说出了一个字,不见任何的犹豫。 齐倾看着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为何不会相信?”褚钰反问,“你觉得除了这个原因,你或者金家还有什么值得我如此花费心机?” “也是。”齐倾忽然笑了,不过却不见丝毫的暖意,“不过齐倾恐怕要辜负褚公子的一片深情了,褚家,齐倾高攀不起。” “只要你点头,万事有我!”褚钰却道。 齐倾笑了出声,“便是这话,褚公子便说的不厚道。” 褚钰蹙起了眉头。 “齐倾从不怀疑褚公子的能力,但是也很清楚褚公子的能力究竟到何种地步。”齐倾继续道,“别说齐倾是一有夫之妇,便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也入不了褚家的门,或许褚公子所谓的要我,不过是想求一夜露水姻缘,或者一个不需要经过褚家长辈允许的妾室之位,若是如此,齐倾何苦为了这般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结局而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没错,金家或许对不起我,不过,在金家,我便是天,我有能力操控一切,而入了褚家,再大的本事也不过是成为你手中的一个玩偶,褚钰,你觉得我傻了还是爱你爱的愿意牺牲一切,应允你?” 话说到了这里,褚钰的脸色已然有些难看,“你……” “你不必说什么。”齐倾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状告一事,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即使我不愿意担这个人情,不过也无法否认你的确是在帮我,所以,今夜我方才来,方才跟你说的如此明白,褚钰,不管我与金家最终会有何等的结局,你我永远都不会在用一条道上。” 褚钰绷紧了脸,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无法反驳别人的话,也是第一次不愿意去面对接受一个不含任何偏见的指责,见到她之前,他曾经想过这可能又会是一次的不欢而散,可是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而这一次,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推心置腹,但这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便是无法否认,可心仍是不甘,“你从未给过我机会,如何确定……” “我可以确定。”齐倾知道他要说什么,“正如金成业为了他的家业,他的儿子而不惜利用完我便扔了一样,你也一样。” 褚钰盯着她,半晌之后方才道:“你还是不愿意离开金家!” 这话带着气,可是却是说的很肯定。 齐倾笑了笑,并未给他确切的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或许我错了。”褚钰继续道,“我的对手从来不是金熙这个愣头青,而是一个死人!” 齐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并未动怒,“如果这个理由可以让你的心好受些的话,那便是吧。” “齐倾——”褚钰倏然起身,低吼了出声,声音嘶哑,透着伤心与愠怒,也隐含着无奈与不解,“你凭什么口口声声说……” “凭我是齐倾。”齐倾也站起身来,一字一字地道:“我的人生只能掌控在我的手里,任何人也不能改变!” 褚钰盯着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你从来就不曾想过给我机会!”便是他愿意低头,便是他为她做再多的事情,便是他将她所担忧的一切都解决了,她也不会给他机会! “褚钰,以你的出身你的能力,何必在这里跟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齐倾缓缓道,“而且,你认为经过了丝州一事之后,我还会相信你真的对我有情?不,便是在这一刻,我也只会认为你是在报复,报复我瞧不上你,报复我当日对你动了杀机,更甚者想通过报复我,毁了金家,从而与萧濯暗地里斗上一斗。” “所以从一开始,你便是认为我是为了跟萧濯斗方才与你纠缠?”褚钰咬着牙道。 齐倾笑道:“你觉得我不该这般想吗?” “你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 “总比自轻自贱的好。” “你如今便不是自轻自贱吗?!”褚钰恼怒,“金成业如此待你,你却仍是对金家死心塌地,仍是将金熙当成宝贝一般护着,这便不是在自轻自贱吗?!还有,金成业既然留下了这般的话,也必定留下了其他后招,待金熙不在需要你了,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好下场?!褚家你高攀不起,金家难道便不是虎穴狼窝?!” “这般多年的经营便是不敌金成业,但要自保也不是难事。”齐倾却淡淡笑道,“褚公子不必如此挂心。” 褚钰怒极反笑:“也是!你已然在丝州布下了退路,自然有能力全身而退!既然已然有了退路,为何现在不退?!之前是因为金成业的恩情,可如今他这般待你,什么恩情都还了,为何还要继续?!” “我现在离不离开,于你来说有区别吗?” 褚钰一窒,面色却是更加的难看。 “或者我该问,褚公子你到底有多想让我死。”齐倾继续道,“金成业究竟留下了什么后招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便是我斗不过他,也不过是失去了对金家的掌控罢了,金成业再怎么也不会要了我的命,更别说金熙未必会听他亡父的遗命,而只要我一日是金家少夫人,褚家想动手除我,还是需要掂量掂量。” 褚钰神色一震。 齐倾见状笑了,“褚公子连这个都未曾想到,让我如何敢信你所谓的一往情深?” “你……”褚钰很想反驳,可是却似乎找不到言语。 “你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不会觉得褚家的人都没察觉到吧?”齐倾继续道,“正如金熙的母亲永远也不会认为是他儿子死心眼一般,褚家的人也只会认定是我蛊惑了你!唯一不同的是,金熙的母亲没能力为他的儿子铲除祸害,而褚家却是能轻而易举地让我在这世上消失!金家主母的身份虽不能给我牢固的保护,但至少褚家的人在动我之前不得不考虑后果,考虑除了我会不会给萧濯发难的机会!留在金家,我性命无忧,而只要我想,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未必不能继续保持!金成业的确是坑了我一把,不过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未必便只能坐以待毙!两相比较之下,你认为我会如何选择?” 褚钰沉默。 齐倾笑着继续,“所以褚公子,还是到此为止吧,我不想丢了性命,你也没有能力反抗你的家族,若褚公子对我真的有一丝情意,那便放我一条生路,否则,我会认为褚公子是存心想要我的命。”说完,端起了桌面上的那杯酒,轻酌了一口,“这桂花酒虽是一绝,不过并不适合男子饮用,褚公子若是有兴致,还是选其他的吧。”搁下了酒杯,“齐倾便不打扰了。” 转身离去。 “你对金熙可有动情!?”褚钰忽然问道。 齐倾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神色并无一丝的波动,“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你所说的一切我无法反驳,但如今无法,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我褚钰只要是认定了便不会改变!”褚钰一字一字地宣告,“所以齐倾,别对金熙动情!” 齐倾笑了,“若是我动了?” 褚钰神色骤然转冷。 “不管有没有动情,我与金熙都是夫妻。”齐倾仿若未见一般,继续笑道,“何谓夫妻,褚公子想来也不会不明白。” “金熙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 “金熙十六了,相信褚公子十六的时候不会还不知女人的滋味……” “齐倾——”褚钰勃然大怒,不过很快便将怒火压下了,“你不必激怒我!你对金熙没有男女之情,如何会让他近身!” 更别说她压根儿便没想一辈子当这个金家主母! 齐倾笑了笑,“在这之前或许是,不过往后便不一定了,你不觉得让九泉之下的金成业看着他的儿子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你——” “请褚公子尽快将金家的眼线全部收回。”齐倾却忽然岔开了话题,“将褚家的人用在了区区一个金家,太过于暴殄天物了,若是褚公子这般不在意的话,那我便自己处理了。”说完,转身继续离开。 而这一次,褚钰没有阻拦。 出了会宾楼,一阵寒意袭来,冷入骨髓。 齐倾看着眼前热闹的大街,却只是觉得满心荒芜…… …… “你说什么?少夫人去见了褚钰?”金熙从金荣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皱紧了眉头,“那情况如何?她回来吗?褚钰可有为难她?” “少夫人已经回来了。”金荣道,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少爷,便是他相信少夫人绝对不会与褚钰有私,可是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让他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少爷,“至于少夫人跟褚钰说了什么,当时少夫人身边只带着金礼,小人不好问金礼,所以也不清楚,不过会宾楼的掌柜说少夫人脸色如常,应当没发生什么。” 金熙抿了抿唇,褚钰腰齐倾绝对不会是闲聊的,而以齐倾的性子,便是受了褚钰的为难也不会显露人前,“我去看看。” 夜里的倾园一如既往的安静。 金熙到了寝室,并未见到门外守夜的下人,眉头皱的更紧,齐倾夜里不喜欢让人伺候,不过守夜的丫鬟婆子也还是有的,可如今居然一个人也没见,这到底怎么回事? 寝室内的烛火仍是亮着,便是说她没睡。 金熙上前敲门。 “下去!”回应他的是一道愠怒的声音,而且,似乎带着醉意。 金熙一怔,“齐倾,是我!” 屋内,久久没有回应。 金熙心里有些着急,再敲了门,也加重了力度,“齐倾……”话还未说完,门便开了,没锁,金熙忙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暖意带着浓浓的酒味,看着坐在桌子旁自饮自酌的齐倾,金熙脸上的犹豫更深,快步走了过去,“齐倾,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褚钰对你做了什么?!” 齐倾倒酒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嘴边泛着淡淡的讥讽,“怎么来了?” “我……”金熙本想如实说的,可话了到了嘴边便咽了回去了,若是她这般说,她会不会误会他不信她?“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齐倾笑了,“看我做什么?” 金熙阻止了她倒酒的动作,“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要喝了。” “怎么?现在我连这酒都喝不成了?”齐倾反问。 金熙顿觉不对劲,握住了她的手腕,“齐倾,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你放心,金家有我一日,便不会有事!”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金熙心头一跳,吸了一口气,“我听说褚钰找了你……” “看来我不但喝酒不成,连出门都不成了。”齐倾嗤笑。 金熙的心更加的不安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顿住了解释,“齐倾,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褚钰对你做了什么?” “你觉得他会对我做什么?” 金熙脸色顿时难看,“我去找他!” “站住!”齐倾喝止了他。 金熙转身,“齐倾……” “他没对我做什么!”齐倾站起了身,嗤笑道,“他能对我做什么?!” 金熙更是忧虑,转身走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齐倾,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齐倾盯着他,一直盯着他,却是面无表情。 “齐倾……” 齐倾笑了,伸手拉开了他的手,转身往卧室走去。 金熙紧跟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便是面临再多的苦难,她也不曾这般,到底发生了什么?!褚钰,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齐倾脚步走得不稳,踉跄地走到了床边便倒下了。 “齐倾……”金熙上前,可还未碰到她便被她抬手挥开。 齐倾撑着床榻,低着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迁怒吗?终究还是迁怒了吗?是啊,为何不能迁怒?为何她不能生气?不,比起愤怒,更多的仍是伤心!终究还是伤心了!她以为活到了这个程度,不会再有让她伤心的事情或人,便是当年金成业死,她也只是觉得遗憾而已。 可是如今…… 她竟伤心了! 为了一个连他死她都没有伤心过的人! 金成业—— 她的确有过一段时间弄不清楚对他的感觉,可是,没有多久,便清楚了,她不爱他,从未爱过,便是欣赏过,便是钦佩过,但是从未爱过,她很理智地克制了自己不去生出那不该生出的情感!她是没爱过,可是,他却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当年入金家,是为了报恩,可当时若是金成业并未挟恩求报,她想她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她将他当成了亲人,当成了家人,当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是他让她在这时空存活下来,是她的心有了暂时停靠的港湾。 是他—— 可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但是她却无法说他错,与金家与他的亲生儿子相比,她齐倾便是与他再亲近,便是被他引为忘年之交,引为知己,也终究是外人而已! 他知道她的本事,也清楚她的个性,所以,有所防范在情理之中! 一切不过是在情理之中罢了! 她有何资格愤怒?为何要去伤心? 为何?! 可是—— 齐倾转过身看着眼前的金熙,眼底泛起了一抹冰冷。 “齐……”金熙的话还未说完便截然而止,唇上的温热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了眼睛,她……她吻了他?! 齐倾…… 101 不屑 她竟然吻了他?! 她竟然在吻他?! 柔软的触感,香甜的味道,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她有这般亲密的接触,可是前两次,一次是他偷偷的亲她,一次是他强迫的,便是两次都让他的心在颤抖,却没有这次这般震撼! 她竟然主动吻他! 为什么?! 为什么?! 喝醉了? 不! 她没有喝醉,怎么会喝醉?! 她心里也是有他的是吗? 也是有他的是吗? 她不是不喜欢他的,不是的! 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金熙脑子里不断地重复这这句话,不断地重复,而很快这个认知便如同生了根的大树一般,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底,而这个认知也让他身子的僵硬开始化解,他伸手紧紧地抱着她,将被动转为了主动,便是动作笨拙,便是浑身颤抖,却还是消磨不了那狂喜的热切。 什么不到十八岁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她可能不喜欢他,什么要等到高中之后才给她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所有的一切顾虑都在这一刻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本能地回应,本能地掠夺。 然而,便当他恋恋不舍地离开那香软的樱唇,依着身体的本能打算在进一步的时候,却被猛然推开,没有防备的他,被推的狼狈起身,摔倒在地。 齐倾猛然坐起身来,拉拢了胸口被扯开了的衣裳,紧紧地攥着,浑身颤抖,她的脸色很苍白,看着仍摔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的金熙,满目的不敢置信。 她在做什么?! 齐倾你在做什么?! 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 她猛然起身,脚步有些凌乱地走到了一旁的梳洗架上,伸手舀起了盆中的清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泼在了皮肤上,凉意透过皮肤渗透入身体里,将那疯魔一般的念头一点一点地清除,让冷静回到了脑海。 只是,内心的暴躁却是越来越浓烈。 怎么也浇不熄! 齐倾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猛然扬手,掀翻了水盆,铿锵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同时也惊醒了呆怔中的金熙。 “齐倾……”慌张淹没了震惊,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身体的灼热仿佛被那盆洒了一地的凉水泼去了一般,她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不知所措的少年此刻已然忘了是她主动的,是她挑起了的! 他只是看到了她在生气。 “齐倾……”他起步想靠近。 “不要过来!”齐倾转身厉喝,苍白的面容已然扭曲,眼中除了慌乱之外,还有一丝明显的恨意,一字一顿,“不——要——过——来!” 恨意…… 金熙看的分明,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愣怔在原地,她真的生气了!不!不是生气,是恨……是恨!她恨他!恨他——“齐倾……” 他怕了! 如同那一年她伤还没好便离开,他以为她不要他了一般! 她现在是不是想不要他了?! 他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在死寂一般的室内想起,想不到任何办法的金熙试图用这个方式来让她不再生气,让她恨自己,让她不会离开自己! 对不起,他错了! 他不该这般冒犯她的! 他不该不遵守承诺! 他不该忘了之前答应过她的事情的! 他不该这般冒犯她的! 这些道歉,这些解释,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室内响着的是一个个响亮的把掌声,清晰无比,清晰地钻入了齐倾的心,将那些狂躁一点一点地抚平。 “你干什么?!” 她最终上前,拦下了他继续的巴掌。 而这时候,少年的一张脸已然肿了起来,看着前来阻止自己的女子,金熙却是湿润了眼眶,下一刻,便是伸手抱着她,却是颤抖的,无力的,即便他想用力地抱紧她,这般她便不会离开,可是浑身的力气仿佛抽空了一般,与其说是抱着,不如说是靠在了她的身上。 “齐……齐倾……别……别生气……” 听了这话,齐倾笑了,却是笑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难看,许久抬手,一点一点地推开他,金熙恐惧几乎淹没了整颗心,他不想离开她,可是却没有力气阻止,便如同不管他说的再多仍旧是无法保护她不受伤害一般。 “我没有生气。”齐倾将一切的情绪都收了回去,都压在了心底,平静平和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便是要生气,也该是你生气。” “齐倾……”金熙拼命地压制恐惧,可却仍是手足无措,“齐倾……你如果生气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求你不要……” “求?”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求什么求?!错不在你,你求什么?!” 金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齐倾……” “这是你的错吗?”齐倾继续道,神色转为厉色,“不是你的错你认什么?!你求什么?!这般多年我辛辛苦苦地教你便是为了让你成了这般样子?!” “齐倾……” “齐倾什么?!”齐倾声音越发的厉,“错不在你,你认什么认?错在别人说身上,为什么不指责?!你是连最起码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你觉得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认了错便万事大吉?!你以为你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便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金熙看着眼前俨然失控的女子,心里的恐惧渐渐地被疑惑盖过,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道:“齐倾,发生什么事情了?” 先前那般,不是因为喝醉酒,也不是因为与他一般着急情不自禁,而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谣言一事? 还是因为去见了褚钰? “是褚钰对不起?!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对不对?!是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他伤害了她是吗?! 许久,方才继续,“他……”每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他伤害了你是不是?!” 暴戾,浮上了眼底。 仿佛只要齐倾说一个是,便要去找褚钰拼命。 “伤害……”齐倾却笑了,笑的自嘲无比,便是再如何努力克制,眼眶仍是湿润了,“金熙,能够伤害我的人从来不是外人,从来不是。” 金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更加的不安,不是外人?那是他吗?是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她了吗?“对不起……”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齐倾厉喝道。 金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不是他的错吗?可不是他的错,为何他要这般?为何不是外人?他便不是外人不是吗?“好,不是我的错,那你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他宁愿是他的错! 看着眼前的无措少年,齐倾的心更是一团乱麻,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迁怒吗?报复吗?可是,用这样的方式迁怒,以这样的方式报复,齐倾,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堪?“没有怎么了!”她吸了一口气,认真正色道:“我喝醉了,只是喝醉了。” 金熙不信,更是刺心,“喝醉了?”声音很轻很轻。 “是,喝醉了!”齐倾正色道,“对不起。” 金熙笑了,却是比哭还难看,“不,你喝醉了,又没有错……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你喝醉了还想占你便宜……我错了的……至少在这一点上错了的……你先别说不是我的错……这点上我是真的错了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齐倾看着他,该继续说些什么的,只是最终始终没有说出来,而是起步走到了床边,疲倦地道:“回去吧。” 金熙眼眸一颤。 “回去吧。”齐倾抬手撑着额头,“我也累了,今晚上的事情,你如果坚持你有错,那便是吧,回去休息吧。” 金熙攥紧了拳头,“不能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齐倾看向他,满目的疲倦。 金熙缓缓问道:“为何喝醉酒。” 齐倾没有回答。 “真的不嫩告诉我吗?”金熙继续问道。 齐倾道:“没有什么如何告诉你?” “齐倾。”金熙笑道,笑的心酸,“你说的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若是我连这般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真的辜负了你?” “那你是要用我教你的来对付我?”齐倾反问。 金熙上前,少年的身高此时已然足以俯视她,“你知道我不会的!齐倾,你知道的!”说完,不等齐倾反应便又继续,“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你不想说,好,我不问,只是齐倾,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一定会跟你一起!齐倾,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让她这般失控,一定是很大的事情,她不说,他便不问,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跟他一起的! 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好,你只是喝醉了酒。” 齐倾心里的狂躁又开始冒头,抬头盯着眼前坚决的少年,“你便不能……”话,没有说完便断了,“不,我不仅仅是喝醉了,我还思想龌龊,我年纪打了,控制不住心里的龌蹉,便想蹂躏你!” 听着这般的话,金熙却是笑了,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实则是哭着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因为她对他说气话了,对他耍脾气了。 如同寻常的女子一般。 “你年纪不大,也不龌龊!还有两年,齐倾,还有两年我便十八了!” “你——”齐倾青了脸,“出去!” 金熙没有反驳,“好,我出去!你休息,好好休息。”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开,只是,出了寝室之后却并未离开,而是守在了寝室之外。 他可以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不问她到底为何要这般失控,但是,他要陪着她!不管她是否接受,不管她是否知晓! 因为唯有这般,他的心方才能安,他方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是的。 他仍是在恐惧,恐惧有朝一日她离他而去! 他不信她所说的龌龊,可是却盼望着她的龌龊,便只是龌龊,可至少证明了一点,她不会离开,不会不要他! …… 这一夜的风波,如微风拂过湖面一般,在漾起了淡淡的涟漪之后,便恢复了平静,金熙也整整三日没有出现在齐倾的面前。 一开始,齐倾以为他是担心她还在生气,所以方才没敢出现在她的面前,直到第四日,她方才从金荣的的口中得知了金熙病了的消息。 “病了?” 金荣正色道,“三天前一大早,少爷便发起了烧,夜里更是高烧不退,好在第二天烧开始退了。” “怎么回事?”齐倾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便病了?三天前?是因为那晚上的事情? 金荣看着她,“三天前的夜里,少爷并没有回清院。” 齐倾蹙眉。 “小人问了一下,那晚上少爷在少夫人的门外守了一夜。”金荣继续道,“而且少爷吩咐过倾园的下人,只要少夫人不问起,便不许将他在门外守了一夜的事情告诉少夫人。” 齐倾神色微动。 “少夫人。”金荣继续道,“少爷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少夫人生气了吗?” 齐倾沉眸,“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不。”金荣摇头,叹了口气道:“小人还是希望……” “够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是你的希望,那便你自己收着便成,无需时不时地来提醒我!我亦没有给你全希望的义务!” 金荣眼底泛起了深深的忧虑,“少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发生了又如何?没发生又如何?”齐倾冷笑,“不管有没有发生,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应下的承诺便一定会实现,你大可放心!” 说完,便起步离开。 “少夫人,小人并不是来质问或者指责少夫人什么!”金荣忙叫住了她,“小人是来求少夫人去劝劝少爷,让他安心养病。” 齐倾转过身。 金荣苦笑:“少爷虽然病着,但是功课却并未放下,便是发高烧的时候也一直捧着书本!小人实在是没有法子来找少夫人的!” “韩磊不知道?”齐倾问道。 金荣听了这话苦笑更浓,“韩夫子知道,也去见过了少爷,只是不知少爷跟他说了什么,他便不再劝了,少夫人,虽然少爷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但毕竟还病着,这般不爱惜自己……” “身子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爱惜了,别人何必瞎操心!”齐倾不等她说完便道,言语与神色都是冷清的,仿佛说着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金荣愣住了,便是齐倾转身离开也没来得及说什么,直到她走远了,方才回过神来,眼底的忧虑更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 清院并未因为主子病了而又丝毫的改变,不过相对于金熙抱病埋头苦读的辛苦,韩磊却是悠闲许多,午休过后,一杯清茶一本书于初春的暖阳之下,一派悠闲姿态。 “韩夫子似乎过得很舒心。” 韩磊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女子,并未起身,只是淡淡笑道:“少夫人此事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记得当初我便说过,若是韩夫子无心为人师表,那便不要误人子弟。”齐倾声音亦是淡淡,但是兴师问罪之意却是明显。 韩磊端详着眼前的女子会儿,微笑道:“少夫人既然如此关心金熙,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少夫人应该很清楚,在他的心里,我这个师父并不比你重要。” “韩磊!” “少夫人。”韩磊继续道,笑容却转为了严肃,“韩某不知道少夫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与金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过,若是少夫人为了金熙抱病苦读而我不闻不问一事来兴师问罪的话,恐怕会无功而返。” 齐倾脸色渐渐染上了冷意。 “韩某虽然不才,但是亦是怜惜自己的弟子。”韩磊继续道,“不过,金熙的一句话让我不得不做这个狠人。”说完,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起身,“少夫人,你可知金熙说了什么?” 齐倾眯起了眼,却没有说话。 “他说,唯有真正的实力方才可以保护你周全。”韩磊说道,目光也渐渐转厉,“若是少夫人真的要有人为此事负责,那这个人该是少夫人自己,况且,金熙为何在这时候病了,相信少夫人最为清楚。” 齐倾眸子深处晃起了一阵涟漪,然而,神色却仍是没有变化。 “少夫人。”韩磊继续道,“金熙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他一直在努力,而与其说是为了金家努力,不如说是为了你。”顿了顿,又道:“若是将来金熙毁了,十有*是毁于你手,或许,该兴师问罪的是我这个师父。” 齐倾盯着他,眸底的涟漪越来越明显,半晌,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韩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 …… 初春的夜里仍是凉意森森的,已经快到子时了,可清院正院的书房内仍是亮着灯火,那刻意压着的咳嗽声时不时地从屋内传出。 屋内,烛火之下,金熙正伏案修改着白日里韩磊发还给他的文章,少年俊秀的眉宇上满是认真专注之色,便是那时不时的咳嗽声也并未破坏这份认真。 “叩叩。”敲门声传来。 金熙被打断了思路,有些恼火,冲着门外喊道:“荣叔,我都说了等我修改好这篇文章之后便会去休息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传来的并非金荣担忧的恳求声,而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是我。” 金熙顿时从椅子中站起,心跳忽然加快了,压低了声音问道:“谁?”是她吗?他没有听错吗?真的是她? “齐倾。”门外传来了齐倾的回答。 金熙一阵惊喜,立即搁下了笔冲到了门口,可当手放在了门闩上打算开门的时候,却顿住了,心跳的更加的厉害,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了,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齐倾……是你吗?” “是。” 金熙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地打开了门,入目的果真是那熟悉的容颜,果真是这三日里他最想却一直克制着自己去见的人,齐倾……他仿佛愣住了一般,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方才轻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不会是来告诉他,她不要他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有股想逃的冲动,不过最终仍是克制住了,挤出了一抹笑容,继续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齐倾看了他一眼,便起步入内,神色与平日并无多大的区别,仿佛那夜的失控不曾存在过一般,扫视了有些杂乱的桌子,方才道:“既然知道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金熙又是一愣,随后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你是过来看我的?” “金荣说你病了。”齐倾道,“既然病了,便该休息。” “你关心我?”金熙继续问道,心里头的不安消了不少。 齐倾神色不变,“你连自己都不关心自己,还想让别人来关心你?” “你关心我。”金熙却笑道。 齐倾神色不变,“很晚了,休息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金熙笑道。 齐倾蹙眉,“病好之前好好养病。” 金熙没有应,“我没事,现在离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了,我的底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再不用功的话,恐怕会落榜。” “熬坏了身子便是考上了亦是得不偿失!”齐倾道。 金熙笑着摇头,“不会熬坏的!本来就是染了些风寒罢了,我按时吃药便好,再过两日就能完全好的!” 齐倾皱眉道:“这次考不过,下次还可以考。” 金熙摇头,“不,我一定会过!”他不能浪费时间,晚一次,便是晚三年,他本来便落后她许多,本来便没有能力保护她,如何还能浪费时间?“齐倾,我一定会考过的!” “便是你考过了,也未必能够达成所愿。”齐倾声音倏然转冷。 金熙面色一颤。 “而我也无需任何人保护。”齐倾继续道,神色如声音一般冷凝。 熟悉的隐痛又在心头泛滥,金熙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冷淡的神色,那平静的目光,仿佛离他很远很远,“我知道。”他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臂,“齐倾,我知道我没有多大的本事,也知道便是我考上了,哪怕我甚至过了殿试,金榜题名,我也仍是可能没有能力护你周全,便是因为如此,我方才要努力,方才不能浪费一丝时间!齐倾,我只能不断不断地努力,期盼有一日能够做到心中所愿,强大到足以护你周全!” 齐倾的心率有过会儿的失衡,便是很快便稳住了,可是,也无法抹杀过这会儿的失控,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便是他的话说的很平缓,可是,却是有着让人毋庸置疑的决绝,“金熙,这般待我,便不怕将来后悔?” “永不后悔!”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笑了,却没有再与他说下去,“很晚了,休息吧,既然这般有信心考试,也不差这两日。”说完,便离开了他的双手,转身离开。 金熙双手空空的,心也顿时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忽然上前伸手从后面抱住了她,便是知道这般做可能会惹她生气,可还是做了,“齐倾,我的心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齐倾没有动。 “这样好些了。”金熙不等她回应便笑着继续,同时,也松开了手,绕到了她的面前,“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休息,你也快回去,我不送你了,免得把病气过给你了。”说完,便笑着转身往寝室而去,不是不想送她,也不是不想再跟她待下去,只是怕会再见到她的眼里流露出如同那夜一般的情绪。 看着远去的少年,齐倾嘴边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只是这样的笑容在这般的夜里显得凉意森森,“你后悔的,金熙,你一定会的。” 低喃在安静的屋内响着,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也仿佛在告诫着谁。 …… 金熙这次并未妄言,不过两日,病便好的七七八八的,之后便更是发奋了,便是金夫人那边也无暇顾及,同样的,见齐倾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三月初,金熙赶往府台贡院参加州试,十日之后,州试放榜,金熙帮上有名,名列十二,往他的目光又踏出了一大步。 中举的消息传来,金家上下欣喜无比,便是族中,大多数人也是与有荣焉。 多年之后,齐倾又一次踏入了金氏宗祠,只是却不是金熙所希望的,让她站在这里得到她该有的尊重与地位,而是来做一个了结。 三柱清香没入香炉,轻烟与祠堂上房悬挂着的檀香之烟融为一体。 齐倾立于金成业的牌位前,许久许久,方才开口,“我真的想过以此来报复你,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清醒了,金成业,或许我真的恨你,不过,这跟你的儿子没关系,我齐倾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或许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你算准了便是我知道了也不会迁怒你的儿子,所以才敢给金成安留下这样的话,不过你也真的是算对了,你我之间的恩怨来日等我也下了黄泉有机会再好好好清算吧,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你儿子。还有,既然当日我应下了,便会完成到底。你儿子及冠之前,我不会离去,待及冠之后,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成为金家的祸害,金家,于你而言比重于一切,于我而言,却只是一个承诺,达成承诺之日,金家于我便什么也不是,金成业,待此事了后,我便不再欠你的了。” 三月十七,金熙归来,不过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西部边陲传回大齐十万大军被围困的消息…… 112 程启 金熙一进蓉城便被族中的人给拉去了祠堂,一番祭拜之后,便又是庆贺的宴席,若不是最后金成安开口,他恐怕不到半夜都脱不了身,这一脱身,便赶着回府去见齐倾,可才回到了府中,便被寿安堂的嬷嬷给拉走了。 金夫人还是那老样子,病情没有恶化,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不过听到了儿子考中成了举人之后心情也是大好,一扫之前的颓然之气,虽然已经夜深了,但是见到了儿子之后还是精神奕奕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在最后身子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肯放儿子离开。 而金熙离开寿安堂,已然到了子时了。 虽然知道可能齐倾已经睡了,可还是忍不住去走一趟,然而当他到了倾园,却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齐倾仍在汇通楼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 “是。” “出什么事情了吗?”金熙蹙眉问道,今日府中最大的事情该是他回来一事,可她不可能在汇通楼等自己的,难道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金礼来过,之后少夫人便去了汇通楼,一直没回来……”至于汇通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不是倾园的下人可以知晓的。 金熙闻言眉头皱的更紧,转身往汇通楼而去,到了汇通楼,便见齐倾站在了日月阁外的栏杆前,似乎在沉思着,他顿了顿脚步,稳住了心绪,这才缓步上前,“齐倾。” 齐倾侧过身,灯火之下的面容一片沉静,“回来了。” “嗯。”金熙点头,随后凝视着她的脸,可却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齐倾继续道:“跟族中的人见过了?” “嗯。”金熙颔首,“一起去了祠堂,之后在族学那边用了庆贺的宴席,族老们说了,今日先这般,等过几日再大摆筵席庆贺。” “很高兴?”齐倾笑了笑,道。 金熙也笑了,“嗯。”随后,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也在的话,我会更高兴。” 齐倾并未因为这句话而有所动容,“的确是值得高兴,不过眼下恐怕不好大肆庆祝。” 金熙一愣,“为何?”随后正色问道:“你这般晚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上午接到了萧濯的消息。”齐倾没有隐瞒,“西疆出事了,镇国大将军中了被戎狄国的埋伏,十万大军被围困,镇国大将军更是被活擒。” “什么?!”金熙一惊,“怎么会这样?镇国大将军可是大齐老将,怎么会被活擒?!” “具体如何便不是我们可以知道的。”齐倾缓缓道。 金熙吸了口气压下了震惊,肃然问道:“萧濯将消息送来到底欲意何为?难道朝廷又需要银子?” 齐倾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看向远方。 金熙见状便明白为何她一直在此,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便是因为这件事,你才这般晚了还没休息?” “此事不管如何解决,对金家影响最大的也不过是损失西边的收益。”齐倾缓缓道,“这对于金家来说算不得什么。” 金熙看着她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这般担心?” “我没有担心。”齐倾看向他道,“不过是想揣测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金熙听了这话心头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齐倾,如今金家已经很好了,你不需要这般辛苦。”说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想让你这般辛苦。” “萧濯既然让人送来了消息便必定有所图谋。”齐倾继续道,“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事情。” “那我来处理!”金熙道。 齐倾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处理不来?”金熙苦笑。 齐倾摇头,“这是我与萧濯之间的事情,当日是我主动找上他的,如今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我来面对!” “可我才是金家的家主!” “在你及冠之前,金家还是我来做主。”齐倾道,说完便岔开了话题,“虽说不好大肆庆祝,不过要面临的人情往来还是会很多,我没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便都交给你了。” 金熙既是高兴又是挫败,“老天爷一定跟我有仇,要不然怎么我才考过了便又来给我一个重重的打击?” “打击?”齐倾失笑,“若这便是打击的话,你该说老天爷厚待你了。” “齐倾……”金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一日,回去休息吧。”齐倾道。 金熙吸了口气,“我先陪你回去。” 齐倾蹙眉。 “就算萧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差这一晚,而且,连休息都不够如何应对?”金熙牵起她的手,“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齐倾被拉着往前走,虽然眉头仍是皱着,不过却没有阻止。 金熙一路牵着她的手回倾园,路上话一直没断,从开始的情况说到了跟族里一起庆贺的情形,化身话唠似的,直到将齐倾送回了寝室,这才停下,“我回去了,你休息吧。”随后转身离开。 “金熙。”齐倾唤住了他。 金熙顿住了脚步转身,笑道:“还有事?” “恭喜。”齐倾笑道。 看着这般的笑容,金熙整个人都像是愣怔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容更是灿烂,“嗯。”说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轻轻的伸手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很迅速的一下,像是怕她会生气了一般,“既然恭喜了我,便不许生气。” 齐倾没有说话。 “我走了。”金熙见她没生气,继续道:“我走了,明早再来,不要再伤脑筋了,事情到了自然便有应付的办法。” 说完,便转身走了,一直走出了倾园,这才敢大口喘息,虽说她刚刚没生气,但是,他仍是提心吊胆的,不过…… 转身看着身后的倾园,嘴角微微勾起。 这次考了这般高的名次完全超乎他所预计,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若是她也与他一般高兴那便再好不过! 虽然没能实现所想的盼望,不过,如今这般已然是很好了! 至少那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再影响他们的关系! 至于萧濯…… 金熙眯起了眼,转身快步返回了清院,不过却并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去找了韩磊,不可否认,对上萧濯,他没有丝毫的胜算,不过,便是没有,他也不能放弃!这般多年来,她都一个人再与萧濯周旋,如今,他不想让她再一个人,便是不能代替她,也想帮她! …… 韩磊听了金熙的讲述,神色也凝重起来,“少夫人没有再说其他的?” “没有。”金熙道。 韩磊继续问道:“那你认为少夫人将这消息告诉你,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金熙皱眉,“老师,齐倾回想做什么?她不过是将事情告诉我一声罢了。” 韩磊自然听出了他的不满,叹了口气,“熙儿,她若是真的不想让你管这件事便不会告诉你了。” “可……” “她也许真的不会让你插手,不过既然将事情告诉了你,自然不会真的想看到你坐视不理。”韩磊继续道。 金熙正色道:“我不会坐视不理!” “你这妻子……”韩磊沉吟会儿,“有时候实在是耐人寻味。” “老师。”金熙不太喜欢听到这些话,“不管她心里想什么,都是一心为了我。” 韩磊看着他,“你就这般信她?” “是。”金熙没有犹豫。 韩磊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她出卖你?” “不怕,而且她也不会!” “若是会呢?” 金熙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若是如此,那便随她!金家的一切,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若是真的想收回,那便随她!” 韩磊眯起了眼。 “老师,我不仅仅只是说说。”金熙继续道,“若是真的有这般一日……我一定会做到!但是,我相信她不会!一定不会!” 韩磊叹了口气,“最好如此。” “老师,先不说这个了。”金熙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上,“这次的事情老师怎么看?” “你又如何看?”韩磊问道。 金熙道:“镇国将军是沙场老将,西疆的将士也是大齐最精锐的部队,此事恐怕没有表面的这般简单!” “的确。”韩磊颔首,“便是西疆出事,也不至于十万大军被围困,镇国将军被生擒的!这里面的内情恐怕不简单。” “萧濯将此事告知齐倾,又是为了什么?”金熙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韩磊沉思许久,缓缓说出了一句话,“镇国将军一直与明昭大长公主不和。” “老师的意思是……”金熙心头猛然一怵。 韩磊没有接他的话,“先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吧,便是真的有人要算计金家,也没这般快的,先看看吧。” 金熙没有反对,只是这一夜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天还没亮便起身去了倾园了,“不要叫少夫人!” 阻止了寝室外守夜下人的话,“你们下去吧。” “……是。” 金熙无视下人离开之前狐疑的目光,席地坐在了寝室门外,一路赶路再加上一夜难眠,脸色不太好,不过却并无丝毫疲倦的神色。 …… 房门缓缓开启。 金熙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当即站起转身,对着开门的齐倾笑道:“你醒了?” 看到了门外的人,齐倾并不惊讶,不过眉头却是皱了,“一夜没睡?” “睡不着。”金熙道。 齐倾看了看他,“就为了昨晚上的事情?” “你是在考我吗?”金熙反问。 齐倾眯眼。 “不过是不是并不重要。”金熙继续道,“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便好。” “金熙……” “西疆的变故跟明昭大长公主有关系是吗?”金熙没等她说完便问道。 齐倾神色微沉,“谁跟你说的?” “昨夜我跟老师谈过。” “你说我考你?”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如果你是在考我的话,除了这一点,其他的我如今还弄不清楚。” 齐倾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这事为何与那位有关系?” “西疆潼关有大齐三十万的精锐将士,镇国将军在西疆经营多年,又是三朝老将,他虽然没有明着反对明昭,但自从明昭当政以来他一次也未曾进京,当年四大藩王围困京城,他也未曾回援京城,从这些事情便足以看出他并不服明昭,而明昭若是有意打破目前四面环敌的局面,最需要的便是军队,她手中能够调动的也便是京城的军队。”金熙继续道:“除了镇国将军,西疆的兵权便可以收回,而十万大军被剿也可以激起将士的复仇之心,增加士气,同时也可以压住朝中的反战一派!” “这便是你交的答案?”齐倾仍是淡淡笑道。 金熙看着她,“不合格吗?” “倒也不能说是不合格,不过不管镇国将军究竟服不服明昭,他在大齐的地位极高,别说明昭这般明着害死他,便是不着痕迹地害,一旦事败,后果不堪设想,此外,十万大军被围困,若是不出兵援救,必定惹众怒,可若是出兵,在这般情况之下,恐怕也是一场苦战,届时便是将人救回来了,大齐也是损失惨重,况且,也未必真能将人救回来,若是救不回来,是能激发将士的仇恨之心,可不是鼓舞士气,而是打击士气,大齐将士心中的定海神针,十万将士葬身敌手,这般的惨剧对将士的影响弊大于利,另外,西疆打败,北漠那边必定闻风而动,大齐在西疆损失惨重,哪里来的人抵御北漠的狼军?”齐倾缓缓道,“而且,你我这般在这里讨论这些,一旦被人听了去,会有什么后果?” 金熙心中一凛,脸色也极为难看,“我……”话顿住,随后苦笑,“看来不止是不合格,而是很糟糕。” “也不能说很糟糕。”齐倾摇头,“不过你太心急罢了。” 金熙一怔。 “我并无考你之意。”齐倾继续道,“跟你说不过是觉得你该知道罢了,至于不让你插手,除了昨夜我所说的愿意外,还有便是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金熙,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我没有这个意思……” “还有,韩磊是一个好老师,不过并不是说的便是对的。”齐倾继续道,“过度地揣测人心,或者将人往极恶一面去想,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金熙眯了抿唇,“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今天先不要出去了,回去休息吧。”齐倾看着他道,“我会让人去给族长说一声。” 金熙苦笑一声,“好。”随后一脸颓然地转身离开。 “金熙。”齐倾叫住了他。 金熙转身,却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有些无地自容,他是太心急了!心急地想得到她的认同,着急着想要告诉她,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而帮她,反倒成了借口!他还是不满足如今的现状,还是想再进一步! “也许,你所说的有些是对的。” 金熙一怔,抬起视线看着她,眼底压不住欣喜,“真的?” 齐倾笑了笑,抬头看向院子外那有些阴沉的天,“怕是要下雨了,既然来了便用了早膳再回去吧。” “齐倾……”金熙有些转不过脑子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好。”嘴边的苦笑还是没散,看来这次的中举,并未改变什么。 “你虽再进一步,不过这些权谋斗争目前还是莫要去掺和。”齐倾最后道,“萧濯那边也无需太过担心,金家能够让他算计的无外乎是银子,银子,我们还给得起。” “战事会爆发吗?”金熙脑子里浮现了这个问题。 齐倾沉吟半晌,道:“会。” “所以朝廷才需要银子……” “不。”齐倾摇头,“应当不会是这般,且等等,且等等……” 金熙颔首,沉吟半晌,又道:“齐倾。” “嗯?” “以后我们说说朝堂的事情可好?”金熙问道,“既然师父太过揣测人心,那我便来与你说。” “我亦会猜错。” “没关系,只是说说而已。”金熙道,“过了举人试,接下来便是入京会考了,虽说不该搀和的不要搀和,但总比傻傻的被人算计的好。” 齐倾审视了他会儿,“你若是想,那便说说也无妨。” “好。”金熙咧嘴一笑。 …… 很快,西疆的事情便传到了蓉城了,这也便让不能大肆庆祝金家族长考上了举人一事而有所怨言不满的金氏族人顿时销声了。 朝廷吃了打败仗,他们还大肆庆祝,不是找死吗? 不过,便是不能大肆庆祝,金家的亲戚朋友还是轮番上阵祝贺了一番,金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应付这些人情往来上。 而便在亲戚朋友都来得差不多之后,金熙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柳铭居然来了,打着给金熙祝贺的名头,还带着柳莲,而更让金熙吃惊的是,程启居然也随着柳家人一同到来,他不但与柳铭兄妹一同来,还换了一个身份,不单单是金熙的朋友,更是金熙未来的表妹夫。 程启与柳莲定亲了! 这消息对金熙来说不可谓不震惊,不说柳莲才被他赶走没多久,便说程启与柳莲,两人不管是出身还是籍贯,怎么也扯不上,便是有媒人说媒,可也不可能这般快,或者说了相隔如此远的媒! 金熙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有问题,所以,在安置了他们之后,便直接冲去找了齐倾了,“……你说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更是不解。 齐倾笑道:“那你认为他们想做什么?” “我……”金熙哽了哽,“必定是柳家的人使了什么手段!” “你那朋友……” “也不对!”金熙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程启也不是那般容易被算计的人!便是真的中了算计,那便不该是这般笑容满面的样子!” 齐倾蹙了蹙眉,“你将人安置在哪里了?” “我……”金熙脸色有些不好,“我本来不让人他们进门的,只是……” “只是程启在,你不好扫他面子?”齐倾道。 金熙抿了唇,“齐倾,程启毕竟是我朋友。” “不用这般样子。”齐倾道,“我没怪你什么,不过,你这朋友这般忽然便成了你的未来妹夫,的确有些奇怪。” “我让荣叔派人去查查!”金熙道。 齐倾笑道:“不怕开罪朋友?” 金熙皱眉沉默会儿,“总比这般不清不楚的好!” “既然是你的朋友,便由你来处理吧。”齐倾没有反对,“柳家的人……” “我会让人盯着!也不会让他们见到母亲!”金熙眯起了眼,“他们要是还敢闹事,我定然饶不了他们!” 这一次又一次的,他都饶了他们,这次他们若是敢再做什么,便不要怪他绝情! 正当金熙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程启了解一下这定亲的事情,程启却先一步找上门来了,而也便是在这时,金熙方才发现程启竟是憔悴消瘦了许多,这怎么回事?难道年前的事情还没解决? 112 买粮 虽然满腹的疑惑,但是金熙并未即可问出口,待入座奉茶之后,反倒是程启先开了话头,“恭喜你,金熙。” “谢谢。”金熙微笑道,随后便想问问他的情况,不过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其实问题的答案,从柳家人的身上便可以看出,“本来只是去试试的,没想到居然考上了。” “你太谦虚了。”程启笑道,“第十二名,这可不是靠运气便能考上的。” “湖州这边的考生水平本就不是太高。”金熙还是道,“我这十二名在其他州的考生中恐怕不值一文。” “总比我这个没考上的好。”程启笑道,不过笑容已转为了苦涩。 金熙沉吟会儿,方才道:“年前你家中之时还未解决?”虽与他交往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他的底子他还是清楚的,便是考不上好名次,也不至于落榜。 “差不多了。”程启道,“不过欠你那三十万两恐怕还要再过些时候才能还,这也是我来蓉城找你的原因之一,金熙,这笔账恐怕得再拖上些时候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的。” 金熙看了看他,“既然你有难处,那便拖些时候,不过你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能够告知,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程启并未回答,而是笑了笑道,“只是目前资金还有些资金周转不过来的问题。”说完,又道:“这延迟还款,金少夫人那边可有问题?” “我会跟齐倾说的。”金熙道。 程启吸了口气,道:“谢谢你,金熙。” “你是我朋友,朋友有难,我理应帮忙。”金熙微笑道,随后岔开了话题,“不过你怎么会跟柳家定亲的?” “这事说来话长了。”程启笑道,“年前在你这里借了银子之后我便赶回家去,不想路上竟然遇上了劫匪了,幸好遇上了柳铭柳大哥一行人救了我,当时因为我急着带着银子回去,便没有好好谢过他们,待解决了家中燃眉之急之后,我与父亲便依着当时问到的地址找到了柳大哥,正式道谢,这一见面才知道我父亲与柳大哥的父亲,也便是你的舅父是年少之时的好友,他们旧友重逢高兴万分,我们便在柳家多住了一些时日,后来父亲听闻柳家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便与你舅父商量不如两家结亲,你舅父考虑了一些时日便同意了。” 金熙听完了之后诧异不已,“竟然有这般巧合之事?” 程启笑道:“的确是巧合,我也没想到居然会与你成为亲戚。” “那你也不反对这门亲事?”金熙又问道。 程启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反对的?” 金熙闻言皱了皱眉,虽然心里不太赞同他这话,却也没有说出反驳之词,因为他说的没错,“你见过柳莲了吗?” “我们一道来的,自然是见过了。”程启笑道。 金熙沉吟会儿,“那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知道什么?” 金熙踌躇会儿,最终还是没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你们并未相处过,没有感情,将来成亲……” “呵呵……”程启笑了出声,“金熙,等成亲之后自然便会有感情的,如今我还见过我将来要娶的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而且莲儿性情和顺,虽说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是……”笑容转为了苦涩,“以我们家如今的情况,怕是也高攀不起那些大家闺秀了,这门婚事于我来说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是柳家……” “我知道你与柳家之前有些误会。”程启正色道,“不过这门婚事对我来说并无不妥之处,你放心吧。” 话说到了这份上,金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下去恐怕他有礼也变成无礼的了,“那我便只有恭喜了。” “谢谢。”程启笑道,“婚期定在了年底,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自然。”金熙便是不愿意跟柳家的往来也不得不捧程启的场。 程启继续道:“这次我们来主要是来恭贺你的,我知道你与柳家之前有不少的不愉快,这些柳大哥都跟我说过了,金熙,我不是要为他们辩解什么,之前的事情他们也的确做的太过分,但是你与柳家血脉相连,这份亲怎么也断不了的,这次我们来便是想化解之前的恩怨误会,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只要是他们真的愿意悔改,一切好说。”金熙道,可便是话这般说,心里却并未抱着多少的期望,若是真的想改,之前便不会与金晨合谋做出那些事情,甚至还想下杀手,“不过话说到前头,若是他们又心怀不轨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念甥舅之情!” 程启颔首:“你放心,若是他们真的心怀不轨,我第一个便会处理!” “嗯。”金熙点头。 接下来的话题不是围绕着这次的举人试便是三年之后金熙的会试,没有提及柳家的人,两人相谈的气氛还算是融洽,送走了程启之后,金熙便去找了齐倾,将三十万两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不过是三十万两,能有什么后果。”齐倾淡淡道,“以后别一高兴了便说不用还就成了。” 金熙讪讪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成为败家子的。” “既然是朋友那便好好招待吧。”齐倾继续道,“至于他与柳家的关系,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方便多插手。” “嗯。”金熙颔首,“不过……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吗?” “你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齐倾漫不经心地问道。 金熙沉思会儿,“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程启怎么就跟柳莲定亲了?” “怎么?”齐倾看着他笑道,“你的表妹转移目标,心里不舒服?” “你说什么了?!”金熙失笑不已,随后,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得,盯着她问道:“你吃醋?” 齐倾神色不变,“我不吃酸的。” 金熙有些失望,不过也因为她与他开玩笑而欣喜,自从那晚之后,他一直担心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有问题,之前那些日子,也的确如此,便是回来之后她对自己一如往常,可他还总是觉得少了什么,如今……她会跟自己开玩笑了,以后,也一定会更好!“不说他们了,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齐倾道。 金熙正色道:“我们只能等?” “以我们如今的能力,的确只能等。”齐倾道。 金熙吸了口气,“以后我会更加的……” “这不是你一个人努不努力的问题。”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家族的兴旺,领导的人的确很重要,但是绝对不是靠一个人便可以的,而且,要兴旺一个家族,也不是一代人的事情。” “那我们的孩子也得努力!”金熙笑道。 齐倾似乎有过一瞬间的愣怔,随后缓缓道:“族学也开了些年了,成效虽然还不算大,不过底子也是有些的,如今离会考还有三年,今年你便抽些时间跟韩磊多去族学。” “嗯。”金熙点头。 …… 程启所说的柳家兄妹来是道歉是来缓和关系这话是真是假,金熙不好说,不过柳家兄妹这次到来倒真的是安安分分的,便是金熙不让他们去见金夫人,他们也没闹什么,一连好几日了,除了见金熙,恭喜他中举且就过去的行为道歉之外,其他的时间不是呆在客院便是与程启一同出去游玩。 这番举动,便是金熙也困惑了,难道真的改邪归正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该做的监视还是一直做着,别说如今现在金家可能又会陷入危机之中,便是风平浪静没事发生,他也不想让他们闹出些事情来给齐倾添堵! 一晃便到了四月清明,柳家兄妹仍是没有提出告辞,虽说安安分分的,可是一直不走,金熙心里也是嘀咕,但他却不能开口赶人,因为这次他们是以陪伴程启为名呆在金家的,而程启,则说希望能跟韩夫子学习一段时间,好重整旗鼓以备三年之后再考! 程启这般说,韩磊也答应,金熙自然便不要赶人。 而便在清明正日刚过没多久,京城便传来了西疆一事的处理结果,而这个结果却远远超出齐倾的预计,明昭大长公主割让远西五州于戎狄国,戎狄国放还镇国大将军,同时解除对大齐十万大军的围困。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韩磊从金熙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震惊的无与伦比,“割让远西五州,便等于失去了与戎狄的缓冲地带,一旦潼关失守,戎狄便可一马平川直入帝都!她疯了!这个女人疯了——” 相对于韩磊的失控,金熙却是极为的冷静,“老师,她不是疯了,而是断臂救命!是大智之举!” “你说什么?!”韩磊怒视他。 金熙正色道:“老师,自大齐夺去远西五州之后,的确是在大齐与戎狄之间画下了一条缓冲地带,戎狄大军不能再如同从前一般日日叩关,时时扣关,大大减轻了潼关的防御压力,可是正因为如此,大齐与戎狄之间的恩怨更深,当年高祖皇帝是趁着戎狄内乱之际强行多了远西五州,这五州是大齐威武的见证,可说到底并非大齐疆土,里面的百姓,便是过了这般多年,也仍是遵循着戎狄的生活方式,并未融入大齐,最重要的是为了维持远西五州的安稳,大齐付出了庞大人力物力,负担日益明显,当年高祖皇帝的英勇战机如今依然成了拖垮大齐的负担之一。” “潼关若是失守……” “将潼关当成唯一的屏障的确很危险,但是戎狄国得了远西五州必定需要时间去处理,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短!便是远西五州一直未曾融入大齐,但是必定在大齐手中数十年,便是远西五州说没问题,戎狄也绝对不会放心!正如老师不信明昭居然拿来换人一般,戎狄也必定怀疑其中有诈,单单是怀疑这件事,便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 韩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纠结无比,许久之后,方才挤出了一句话,“齐倾告诉你的?!” 金熙苦笑,“是。” “她……”韩磊的话在说出了一个字之后便顿住了,脸上的纠结更深,只是这反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因为输给了一个女子! 金熙吸了一口气,笑道:“老师,明昭的确有资格掌管这大齐江山。”而他的妻子,也不愧为金家的主母!不,或许换做她站在明昭的位子,也必定不会比明昭逊色!不过……也幸好她不是,若她有明昭那般的身份,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与她有任何的交集,“老师,女子虽柔软,但并不该被小觑。” 便是这份勇气与担当,便值得人敬佩! 韩磊好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此事过后,大齐政局必定会有一番震动,好在离会考还有三年,这三年你安心念书便好,莫要参与政事,也莫要……”顿了顿,“莫要让人知道你有这般一个揣测人心的妻子!” 金熙神色一凛,“老师的意思是……” “你若是明昭,会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的如此透彻吗?”韩磊似笑非笑,“她不会觉得自己的苦心被人理解是件高兴的事,更不会将一个把自己的心思揣测的如此透彻的人当知己!” “老师!”金熙神色转为了厉,“今日的话,便当我没说过!” 韩磊颔首。 …… 从韩磊处出来,金熙的指尖都在颤抖,他竟然如此大意?!他竟然这般没有防心?!他竟然又一次将她至于险境而没有任何的察觉! 金熙,你怎么做出这般混账的事情! 便是他相信韩磊,也不该这般的不顾她! 稍稍稳住了心神之后,金熙便去找齐倾,可是却得知齐倾召集了四大管事入汇通楼议事,得知此时,金熙加快了脚步赶到汇通楼。 “少爷。” 金熙顿住了脚步,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四大管事,愣了一下,“事情谈完了?” “是。”金孝开口应道。 金熙颔了颔首,“嗯。” “小人告退。” 金熙点头,目送了他们离开之后方才去找齐倾,这般快便商议完了,便可证明一件事,那便是她早便有了打算,如今不过是交予下人执行罢了。 “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南疆的处理结果虽然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可严格说来对他们的影响还是不大。 不打仗了,那朝廷也便不需要银子了,至于潼关,短期内也不会有事,他们还需要应对什么?便是明昭,如今也必定麻烦缠身,哪里还有时间来跟他们计较? “买粮。” 金熙一愣。 齐倾看着他,并未继续说下去,似乎想要他自己想通了一般。 金熙也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一时间脑海中飞过了许多的讯息,最后,凝聚成了一点,“你是说有战事发生?” “亏本生意我们不做,大长公主自然也不会做。”齐倾缓缓道,语气中也仍存着一丝的感叹,能够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从未对她产生过好奇,便是当日收集她的信息,从她嘴边夺食之时也未曾,可是如今,她真的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金熙神色凝重地道:“不是跟戎狄开战,那会是何处?” “这一点很快便知道答案了的。”齐倾道。 金熙也没有继续问,“那我们买粮可是要捐给朝廷?” “不。”齐倾笑道,“这次我们卖!真金白银地赚一笔!” “可是……” “今时不同往日,不管她要对谁开战,都不会让对方觉得国库不足。”齐倾缓缓道,“不到万不得已,朝廷不会与民争利,尤其是主动发动战争之时!所以这一次,对金家来说绝对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那萧濯的意思……” 齐倾笑了笑,“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说不定他只是想给我机会大赚一笔罢了。” 听了这般的话,看着她的笑容,金熙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不舒服,刚刚赶跑了一个褚钰,又要来一个萧濯?!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金熙便觉得臊的慌! 他怎么可以有这般的想法? 她殚精竭虑地为他为金家谋划,他却在这里吃这些毫无边际的醋!他的心眼什么时候这般小了?他疯了不成?! “怎么了?”齐倾见他脸色一下子不好,蹙眉问道。 金熙忙掩藏情绪,恢复了笑容,“没事。” “没事?”齐倾眉蹙的更紧。 金熙只得道:“我……我只是没想的这般长远……有些无地自容罢了……不过你放心,我没事的!齐倾,谢谢你!” 说完,便上前抱住了她。 齐倾愣了一下,“金熙……” “就抱抱。”金熙这次没有松手,“就这样抱抱……” 齐倾蹙眉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金熙倒也不敢放肆太久,过了半晌便松开手了,随后像是害怕她会发觉他在说谎一般,忙道:“买粮一事有什么章程?可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齐倾看了看他,道:“自然有。” 113 耍赖 “好!”金熙听了她的话顿时眉飞色舞的,随后便开始分析着眼下的情况,“金氏米行虽售卖我们金氏田产所出的米粮,但大部分的储备还是来自其他的田主,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大笔购入米粮!” 齐倾颔首,“嗯。” “那由我与这些田主谈!”金熙继续道,“而且为了保密起见,合作的田主不能太多,最好是一家!你可有人选?” 齐倾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纸递给他,“你看看。” 金熙接过,细细浏览了一遍,抬头道:“山城玉家如何?”山城并非很多山,而是有一大片的良田,乃南方产粮最大的州城之一。“我们往年合作最多的也是玉家,不管是实力还是过往的合作,玉家最合适!” “那便定玉家吧。”齐倾道。 金熙笑道:“我马上去一趟!” “你若是去的话不就是告诉别人金家此次购粮有问题?”齐倾却道,“派人去,你在幕后坐镇便是。” 金熙讪讪,“嗯,还是你想得周到。”随后,吸了口气,问道:“那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你来决定。”齐倾道。 金熙皱眉沉思了许久,可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不禁苦笑:“这些年我太少接触商行的事情了……”话落,便想起了一个人,道:“让金阳去吧,你不是说他是你给我磨的刀吗?如今也该是时候用了!” “嗯。”齐倾并未反对,“既然你选了他,便由你去跟他说。” “我知道了!”金熙点头道。 齐倾继续道:“另外,你也趁着这次的机会多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眼用的趁手的人,四大管事手下的人也可以,不过切记平衡二字。” “嗯。”金熙颔首,“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倾看了看他,“今年多接触一些庶务,过后两年你恐怕没这个时间跟心情了。” “好。”金熙笑着应道。 …… 事情定下了,金熙便马不停蹄地安排起来,一个月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金阳已经来消息了,便等着我去签契约。”说完又补充道:“玉家说这次数目太大了,得掌事的去签协议,而且这次订购有一半是当季的新米,如今离收割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亲自去看看情况。” “也好。”齐倾点头,“荣叔的年纪大了,让金礼也陪你一起去,另外,金孝也陪你去,对外便说你跟着金孝去学学庶务。” 金熙颔首,“好。” “这一来一回的花费的时间不少,去之前跟你母亲好好说说。”齐倾继续道。 金熙应道:“我会跟母亲说清楚的,最近她的身体康复的不错,也没有之前那般离不开我了,而且,只要我说是去给她找大夫,她再不愿意也会让我去的。” “不高兴?” 金熙笑了笑,“我有什么不高兴,母亲的性子便是这般,而且她这般,我还更加的轻松了。” “我让人在京城请了大夫,估计过些时候该蓉城了。”齐倾道,“正好跟你的理由对上了。” 金熙心口一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齐倾,谢谢你。” “好了。”齐倾却是抽回了手,“山城虽然不远,但是路上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得收拾妥当,回清院吧。” 金熙的心顿时又空空的,看着她笑道:“你不帮我收拾?” 齐倾一怔。 “丈夫外出,妻子不是该帮忙收拾行装吗?”金熙笑道,眼底却有着清晰的紧张,“齐倾,你帮我收拾行装可好?” 齐倾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我从未收拾过行装,你需要什么我也不清楚,还是让荣叔给你收拾吧,免得路上缺东少西的。” “齐倾……”金熙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她平静的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也好。”随后,整了整神色,又笑着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我跟你带回来?山城也算是富庶,应当有不少好东西。” “没有。” “怎么会没有?之前你不是喜欢丝绸之类的古籍吗?”金熙有些急了。 齐倾道:“上回你送我的那些?” 金熙顿住怔住了,好半晌方才讪讪道:“上回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东西怎么会被换了……齐倾,真的是意外!还有……那本……也不是我买的……是程启硬塞给我的,我……总之就是意外!你别乱想!” “程启现在如何?”齐倾忽然转移了话题。 金熙松了口气,也没多想她怎么忽然转移话题,“他除了跟老师请教之外,便是出去游玩,并无异常,柳家兄妹也是,不过你放心,我一直让人盯着。” “嗯。”齐倾点头。 金熙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程启有问题?” “他是你朋友。”齐倾道,“既然你答应将人留下,我没有什么意见,至于他有没有问题,以后自然会知道了。” 金熙垂了垂眸子,“希望只是我小人之心!” 在外游学的日子他认识了不少的人,可却并无深交的,程启算是其中关系颇好的一个,他真的不希望最后真的出问题! 齐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让金熙回清院收拾了。 金荣对金熙要去山城一事并不意外,只是眉头却是紧锁的,“少爷不让少夫人陪你去?” “荣叔,我不是小孩子了。”金熙失笑。 金荣问道:“少爷不想少夫人陪着你去?” 金熙笑容顿住。 “少爷若是想,便该想办法让少夫人答应。”金荣继续道。 金熙苦笑道:“我是想,可是她不去我总不能强迫她去吧?再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若是胡搅蛮缠的,只会让她更加失望,况且,她也不是单纯的不愿意陪我去,而是真的有事情处理!米粮买下之后,运输,储存都需要有人安排,齐倾走不开。” “少爷,今年的清明,少夫人并未随你去给老爷上坟。”金荣忽然说起了这事。 金熙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事。 “少爷,难道你没发现金晨一事后,少夫人有些不对劲吗?”金荣肃然道,“以少夫人对老爷的敬重,怎么会不去给老爷上坟?” “荣叔!”金熙语气沉了些,“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可是你不能因为关心我便无端揣测齐倾!没错,金晨一事后她的情绪的确有些不对,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有些情绪有问题吗?她是没去给父亲上坟,可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问题不去,而是因为她……小日子来了,根本起不来!而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年救我导致!为了我,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你们怎么还怀疑她?!更何况是你荣叔!你跟在她身边这般多年,怎么如今没再跟着她办事便处处怀疑?” “少爷……” “我知道荣叔你是一心为我,但是……”金熙吸了口气,神色冷凝,“别说齐倾根本不会有害我之心,便是她真的想害我,我也认了!荣叔,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命都是她给的,若是她想收回,便收回就是了!” “少爷——” “不用再说了!”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荣叔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去山城便不要陪我一起奔波了。” 金荣眼底泛起了哀伤。 “你不是担心齐倾会害我吗?那便留下来好好看着,看看她会不会看我。”金熙继续道,话虽是这般说,但是真正的意思,也很清楚。 金荣苦笑:“少爷,小人从未有过诋毁少夫人之意,很很清楚少夫人为金家为少爷你到底付出了多少!” “那你便不该一次又一次地……” “可小人也希望少爷莫忘了少爷肩负的重担!”金荣截断了他的话,正色道:“少爷,你感激少夫人是应当,可是少爷,你错了,你所有的一切并非少夫人给的,而是老爷给的!是老爷殚精竭虑给你留下的!包括少夫人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老爷!少爷可以对少夫人动情,可是不能忘了肩负的责任!在少爷心中最重要的该是金家,是金氏一族,是老爷临终的期望,而不是少夫人!” 说完,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金熙僵在了原地,那股好不容易散了的压力又一次笼上了心头,他从未想扔下这份重担,他只是想在这份责任之上多加一个念想罢了,齐倾的期望不正是父亲的期望吗?他不想让齐倾失望,一直在努力着,为她而努力,不正是一步一步地朝父亲所期望的结果走去吗?错了吗?他只是想这条路上走的更加的温暖,更加的幸福而已! 金荣这一次又一次近乎挑拨的提醒,让此时的金熙甚至生出了一股是受了金成业的意思的想法,即便荒谬,可却是渐渐牢固。 父亲,你将她带到孩儿的身边,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还是你认为我不会喜欢上她,或者认为,她不会看上我? 可是父亲,我们是夫妻! 从在你面前拜了天地,祭了祖宗开始,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夫妻! 父亲,是你亲自将她带到我的身边的,所以你没有权利阻止! …… 晚膳之后,程启便来了清院,“听说表弟明日要出远门?”自从说开了跟柳莲的亲事之后,他便与柳家兄妹一同唤金熙表弟。 金熙颔首,“嗯,跟管事出去走一转。” “怎么这般突然?”程启问道。 “也不算是突然。”金熙笑道,“之前便说好了的,今年我先熟悉庶务,之后两年方才安心准备会试。” “原来如此。”程启点头,“那不知这次表弟要去何处?” “也就在附近的州城。”金熙并未如实相告,倒不是不信他,而是这事能少些人知道便少些人知道。 程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你要远行,我本不该继续打扰的,只不过这些日子我在韩夫子处受益匪浅,若是能继续得到韩夫子的指点,对我下次的举人试有莫大的帮助,金熙,我打算在金家附近找一处宅子住下,好继续向韩夫子请教,你看这可好?” “既然老师同意指点你,我自然无二话。”金熙笑道,“不过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了,家里地方大,你还是可以继续住着的。” 程启摇头,“你的好意我领了,我毕竟是外男,你不在,我怎好继续住着?” 金熙想了会儿,“也好,只是你走了,表哥他们……” “你放心。”程启笑道:“我走,他们自然也便跟着我走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明白。”程启打断了他的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还能叫他们一声表哥表妹已然是很好了,你放心,我会盯住他们,不会让他们找金家麻烦的!” 金熙笑道:“不管如何,多谢程兄了。” “我们俩还客气什么?”程启笑道,“不过少夫人那边……我这般来着不走,不知道会不会让她……” “你放心。”金熙笑道,“齐倾不是小气之人,你安心跟老师讨教便是。” “那便好。” “说起来,老师很少这般看重一个人。”金熙笑着继续,“说不定过不久,我便会多一个师弟,只是希望到时候你莫要介意我占了一个师兄的名头。” 程启笑道:“我哪里又这样的福气!” “我不是妄言,老师的确很喜欢你。”金熙笑道。 程启谦虚了几句,便告辞了。 金熙送了他一程,之后便去找了韩磊,将明日出发的事情跟他报备一下,因为之前已经说好了今年他多花些时间在家业上,明后两年在一心一意与他备考,这事倒也没让他不满,倒是金熙说笑似的提了收程启为弟子一事,让韩磊沉了脸。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金熙有些讶然,“老师不是挺喜欢……” “程启此人,私欲太重!”韩磊没等他的话说完便道:“往后你也莫要与他深交!” 金熙更是诧异,“这段日子老师这般指点他,我以为老师……”话还没说完便见韩磊的脸色又沉了一下,便当即断了,低头道歉,“是学生误会老师了,还请老师原谅。” “金熙。”韩磊正色道,“不懂人心,将来你会吃大亏!” 金熙抬头,“老师,我并未……” “有所怀疑,却不当机立断,更是后患无穷!”韩磊道。 金熙神色微微一震,沉吟半晌,方才道:“老师,我只是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更不希望……失去为数不多的朋友!” “有得必有失,而我也只能给你指点,不能代替你决定。”韩磊没有指责他,而是正色道,“不过金熙,既然做了,将来便不要后悔!” 金熙看着他,又沉默了半晌,“老师,我不能为了害怕承担后果便在毫无证据之下抹杀了这段友情,这并不是男人该有的处事方式!” 韩磊眯起了眼。 金熙没有退让,“我并非未曾想过后果,但这个后果我承担得起!也绝对不会避开!如果程启将来真的做了什么,我会承担!” “好。”韩磊道,“既然你这般说,我也无话可说。” “老师,我……” “你不必再说什么!”韩磊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认为这般做是正确的,那做便是!” “老师不怪我?” 韩磊看着他,“我是你师父,可是并不能代替你走往后的路!” “不管如何,您都是我最敬重的老师!”金熙吸了口气,正色道,与韩磊意见相左的情况很少见,但是想今日这般的却是很少见,“请老师恕金熙冒犯了。” 韩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也是百味杂陈,“金熙,你的确成长了,不过老师真的希望你能走的更远!可要走的更远,你便必须丢弃……” “老师。”金熙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我明白老师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放弃!” 友情,他尽可能的维护。 齐倾…… 他绝对不会放弃! 这便是他想要的得! …… 见过了韩磊之后,原本没打算去打扰齐倾的金熙最终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念想,去了倾园,“今晚我能不能留在这里?” 齐倾皱起了眉。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金熙笑着,“只是想着我这一走便大半个月的,就想好好跟你呆着!我不进内室,就在外面打地铺!” “四月的天打地铺,你是不想出门?”齐倾问道。 金熙摸摸鼻子,“那要不我让人搬张榻来?” “你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齐倾反问,神色淡淡,无喜无怒,看不出她究竟愿不愿意。 金熙更是忐忑,深吸了一口气,“嗯,可以这般说吧!” “不可以。”齐倾拒绝道。 金熙顿时心里空空的,“齐倾……我就想离你近些……” “你不是说你不是孩子了吗?现在这不正是一个孩子耍赖?”齐倾继续道,“回清院去!” 金熙看着她,不动。 齐倾眯了眼,“回……” “不回!”金熙没等她说完便道,“我今晚就是要睡在这里!你赶我也不走!”说完便转身入了内室,熟门熟路地从衣柜里面搬出了一套被褥枕头,自己铺在了床边的榻上,便是动作利落态度坚决,可那微颤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忐忑的情绪。 齐倾面色愠怒,“金熙!” “我睡了!”金熙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着她,道,“晚安!” 不是不知道她在生气,只是他便是不想走!起初不过是有这个念想罢了,可是她的拒绝却让他的念想进化为了固执!他就是要留下来!他们是夫妻,为了子嗣着想不圆房可以说得过去,可是呆在一个屋子里有什么不可以的! 越是这般想便越是坚定! 他们是夫妻! 是夫妻! 便是父亲活过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就是要跟她睡一个屋子里! 齐倾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干脆不管了!他爱怎样就怎样! 金熙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知道她虽然没有再赶人,但是从那过于大的动作声响中,还是可以知道她仍在生气,不过在忐忑之余也有些窃喜。 许久,屋里安静下来了。 他方才悄悄转过了身,屋内的烛火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烛火让整个寝室添了一股柔和,前方静静垂落的床帐内,躺着他刻入了骨子里的爱人。 “齐倾,别生气……” 低缓柔和的声音响起。 没有得到回应。 “别生气。” 又是一声低喃。 “齐倾……” “你要是不睡便给我滚出去!”床帐内传出了一道怒声。 金熙心惊了惊,嘴角却是翘着,“好,我睡,我睡。”明明最不想最害怕的便是她生气,可是这一次心里竟然是窃喜,越来越明显的窃喜。 也许是发现了这一次她的怒意,并非仅仅是怒意。 金熙合上了眼,估计会有一个好梦。 而床帐之内,齐倾却是坐起,脸色在不长的一段时间内变了许多次,或许,也是发现了自己怒意的反常,有过许久,抬手掀起了床帐,便见榻上的少年此刻已然熟睡了。 手,攥住了床帐,脸色越来越沉。 …… 这一夜,金熙的确做了一个好梦,可是醒来之后下身的湿漉漉便让他后悔昨夜坚持留下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过了,没想到这次又……而且还是在这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在亵渎她?! 金熙连忙看向前方的床帐,见床帐还未挽起,里面的人应当没有醒来,当即裹着被子下了榻,悄然走了出去。 “少爷……”门外守夜的下人见主子裹着被子出来,愣了一下。 金熙出了门,关起了房门便厉着一张脸低声警告:“不许告诉少夫人!一个字也不许说!敢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是。” 金熙裹着被子沉着天色还没完全念,急急忙忙地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熟悉完毕的金熙重新回到了倾园,此时齐倾正在用早膳,看着神色如常在用早膳的齐倾,悄然松了口气,坐在了她的对面赔笑道:“不生我的气吧。” “什么时候出发?”齐倾拿起了一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金熙整了整神色,“用了早膳便出发。” “用吧。”齐倾道。 金熙颔首,笑道:“好。” 114 变故 用完了早膳,金熙便该出发了,只是看着待定坐着的齐倾,脚步便又挪不动了,“你不送我?” “送?”齐倾看向他。 金熙道:“是!”说的铿锵有力,“正好吃完了散散步!走!”说完,不有分寸地拉着她起来便往外面走去,没去看她究竟是什么神色,这走出了后院,方才敢偷偷看了一下,见她神色平静,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稍稍有些失望。 “送到这里便成了。”说完,便松开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的!” 齐倾看了看他,“小心点。” “放心!”金熙咧嘴笑道,看着眼前的容颜,一大早那事又涌上了脑海,心里便如同被猫抓一般,半晌,狠狠地咬了咬牙,猛然上前抱住了她,以极快的速度亲了一下她的唇,“等我回来!”做完了说完了,还未等她反应便跑了。 齐倾的脸青了又黑,黑了又青。 …… “我将事情处理完便回来,家里便拜托荣叔了。”大门处,金熙嘱咐金荣道。 金荣点头,眼底却仍是有些苦涩,“少爷放心,小人会的。” “荣叔……”金熙抿了抿唇,“此去行程很紧,你年纪大了,我才想让你留下来照看家里。” 金荣笑道:“少爷放心,小人明白的。” “那就好。”金熙虽然这般道,担心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年纪大严格说来是借口,他实在不愿意再从他的口中听到关于齐倾的坏话,便是那些不能算是坏话,可从这般一个曾经对她忠心耿耿的人说出那些话,他心里便更是难受!更是觉得自己亏欠她,没有保护好她,便算他软弱吧,他不愿意再听到这些话,“那家里便拜托荣叔了!” 说完,便启程出发。 从蓉城到山城大约要走五天的路程,为了节省时间,金熙并未全程坐马车,而是在出了蓉城避开了耳目之后,便改为骑马,这般便可以大大缩短时间。 而便在他离开蓉城的这日,程启连同柳家兄妹便从金府搬了出去,临行前曾经求见了齐倾,想要与她告别,不过被齐倾找了理由拒绝了,只是却让人事先给他们准备好了宅子,离金家只有两条胡同远,一间两进的宅子,别说住着三人,便是住一大家子也是足够了。 程启婉拒过,不过最终还是被金荣亲自送了过去。 “程少爷便安心在这里住着吧。”金荣恭敬道,“少爷临行前交代小人要安排好程少爷的一切,往后若是程少爷有什么需要,可直接来找小人。” “有劳荣管事了。”程启笑道,“也请荣管事代为想金少夫人表示谢意,待表弟回来之后,程启再亲自上门道谢。” “程少爷客气了。”金荣道,“那程少爷便先安顿吧,小人就不打扰了。” “我送荣管事。”程启道。 金荣拒绝,躬身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待金荣离去之后,原本还安安静静的柳家兄妹便忍不住了,柳莲顿时黑了脸,柳铭更是拍了桌子,“他们金家欺人太甚了!” “都是你!”柳莲一股火烧向了程启,“说什么要安分好让金熙认为我们已经变了,可变了又怎么样?他还不都是将我们当狗一样赶出来?!要是我直接去找姑姑,现在至少还能留在金府!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只会让我们稍安勿躁,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你说完了吗?”程启开了口,神色却早已没有了方才谦和,而是宛若蒙上了一层寒冰,“说完了的话便回你的屋子去!” “你——” “程兄!”相对于柳莲的气急败坏,柳铭却是冷静许多,“你是不是有办法了?”他也不赞同程启先前的示弱,可是这的确有效果,至少金熙没有一开始便将他们赶出来!可是如今还是出来了!“ ”金熙不在,留在金府也没用!“程启道,”相反还会让齐氏怀疑!“ ”可我们离开了金府,想要再回去便难了!“ ”从前你们屡屡失败的关键便是金荣与齐氏一条心!“程启眯起了眼,”若是他们反目,那还何愁金熙不被我们利用!“ ”反目?“柳铭眼底闪过了一抹精芒,不过会儿便转为了阴鸷,”当年我们便这般做过,可是金熙那傻小子便像是被那齐氏给迷晕了头一般,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听,如今还会听我们的挑拨?“ 程启笑了笑,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当年的金熙不过是一个毛孩子,自然是听话,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的金熙功名在身,且不是软弱之人,若齐氏一直这般强硬下去,必定会激起金熙的逆反之心,到时候还愁不能挑拨不了他们?“ ”那到底还等多久?!“柳莲吼道,等等等!她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不等,你又待如何?“程启缓缓道。 柳莲怒极,”你——“ ”莲儿!“柳铭见妹妹失控的想要动手,忙上前阻止,不说程启能够帮他们对付金熙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金家产业,便说程启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妹妹嫁了他,于柳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他怎么能够让这好事毁了?”你跟我来!“ ”大哥你放开我……“柳莲挣扎的,但是最后也敌不过柳铭的力道,被拉走了。 程启负手在背,目光探出了屋外,看着那有些阴沉的天,缓缓道:”金熙,你别怪我……“ …… ”程家的人安置好了?“齐倾搁下了手中的账册,看着回来复命的金荣,淡淡道。 金荣颔首,”已经安置好了,只是少夫人,真的不用派人盯着他们?“ ”金熙既然要以礼相待,我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齐倾回道。 金荣苦笑,”少夫人可是在讥讽小人?“ ”你若是要这般想,我无话可说。“齐倾回道。 金荣吸了口气,”少夫人……或许真如少爷所说的,小人年纪大了,便更是患得患失了。“ ”我没怪你。“齐倾道。 金荣笑了笑,有些惨淡,”多谢少夫人。“随后,还是道:”可是少夫人,小人认为柳家兄妹……“ ”这并非完全是为了成全金熙的颜面。“齐倾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道:”今日金熙出门之后,韩磊让人送来了一封信。“ 金荣一怔,”这是韩夫子的意思?“ 齐倾颔首。 ”韩夫子想做什么?“金荣忙道,”难道他怀疑程启有问题?可他不是很喜欢他吗?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指点程启,怎么会……可若是程启有问题,那为何他要……“ ”荣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确是老了。“ 金荣面色一僵。 ”不过金熙还是要继续成长。“齐倾继续道,”多谢磨难于他而言不是坏事。“ 金荣握了握拳头,”少夫人的意思小人明白,只是这般多年来,少爷所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少夫人……“接下来的话,在齐倾平静无波的注视之下,怎么也说不下去,许久许久,方才怅然叹道:”你说的没错,小人的确是老了,所以……“话顿住,随即跪下。 齐倾皱眉。 ”小人求少夫人留在少爷身边,帮帮少爷!“金荣恳求道,”小人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少夫人,小人并不是多疑,少夫人的心离金家越来越远了!小人不求少夫人一辈子耗在金家,只求少夫人在少爷仍需要你的时候不要离开!“ 齐倾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方才缓缓道:”你们凭什么这般要求我?“ 金荣一怔。 ”我欠你们的吗?“齐倾笑了,却是让人看得心惊。 ”少夫人……“ 齐倾没有继续下去,低下头,”出去。“ ”少夫人……“ ”我最后说一次。“齐倾抬头,目光之中已然是一片凛色,”我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完成!但是,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 金荣眸子睁大了许多,看着眼前女子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担忧,更有疑惑,他知道她一直想离开,知道她从未真正地想过要留在金家一辈子,要当真正的金家少夫人,可是如今……他仿佛感觉到了恨,”少夫人……“ 她在恨谁? 恨什么? ”出去!“ 金荣心绪纠结万千,便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也不敢在这时候追问下去,”好!既然少夫人说了会兑现承诺,那小人便相信少夫人!也求少夫人莫要将少爷的情意视若无睹!小人告退!“ 离开了之后,心绪还未稳下来,便得知了金成安派人来找他,而也便在这时候,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在他发现了少夫人的改变之前不久,她似乎去见过了族长! 想至此,金荣急忙赶去见了金成安。 ”族长,那日少夫人来你府邸可是发生了什么?“ 金成安眯了眯眼,”怎么?她做了什么了?“ 金荣听了这话便知道自己没猜错了,心里着急了,语气也便重了,”族长,你到底跟少夫人说了什么竟让少夫人生了怨气!?“ ”怨气?“ 金荣吸了口气,冷静道:”便不是怨气,少夫人的心里必定有了疙瘩!族长,金荣知道金晨少爷一事让族长……“ ”我今日叫你来不是让你来质问我的!“金成安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金熙忽然离开,究竟是去做什么?“ ”族长这是关心少爷吗?“ ”你认为呢?“ ”若是族长关心少爷,便不该让少夫人对少爷乃至金家生了怨气!“金荣一字一字地道:”族长,如今不管是少爷还是金家都离不开少夫人的!若是少夫人心生怨恨,她……“ ”你放心!“金成安冷笑道:”便是她真的恨也只是恨金成业!你家少爷安全着呢!“ 金荣一怔,”族长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跟在金成业身边,便是我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打算难道你便一无所知?“金成安嗤笑道,”即使金熙将来被齐倾怎么着了,那也是代他父亲受过!“ ”族长!“金荣神色凝重,”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他到底……“ ”金熙究竟去做什么?!“金成安继续道。 金荣哪里还能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少夫人之所以入金家是因为老爷,之所以这般为金家殚精竭虑也是因为老爷,这般努力教养少爷更是因为老爷,如今少夫人生了怨,也是因为老爷?恨老爷?那金家还有什么可以留住她,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继续如从前一般待金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少爷去了哪里,而是少夫人……“ ”若你认为齐倾会为了恨金成业而报复金家,报复金熙的话,你便太小看她,也太小看你的主子了!“金成安冷笑,”他金成业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便是养出了齐倾这颗棋子!“ 棋子? 金荣脸色更是难看了。 ”金熙到底去做什么了?“金成安继续问道。 金荣看着他,许久许久方才道:”少爷去山城与玉家签订买粮的合约。“ ”买粮?“ ”是!“金荣道。 金成安问道:”齐倾的意思?“ ”是。“ ”为何?“ 金荣没有即可回答,而是看着金成安许久,而最终也没有将原因告知,”小人无权告知,若是族长想知道,还请族长亲自去问少夫人。“ ”你不是不信她吗?“ ”不!“金荣否认,”小人从未不信少夫人!“ 金成安笑了笑,”是吗?你若是信她,这几年便不会这般忧心了!“ ”族长。“金荣也是笑了笑,却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小人老了,老了想的也便多了,可是小人仍是相信少夫人,便是不信少夫人,小人也信老爷!“ 金成安沉默。 ”小人告退。“金荣低头道,也没有追问方才的事情,正如金成安所说的,他不能小看了少夫人,更应该相信老爷!” 可是…… 老爷究竟做了什么让一直对他尊敬信赖的少夫人这般? 他相信老爷,可是,便是少夫人真的能如老爷所愿兴旺金家,可是少爷呢?在老爷做出了让少夫人生恨的事情,少爷的心愿还能实现吗? 他们夫妻之路还能走多远? 老爷,你可曾想过少爷会动少夫人动情? 不曾吧? 少爷竟然会对少夫人动情? 可如今发生了,该如何了结? 金荣无法给出答案,只能期望金熙的这份情真的只是年少之时的一时迷惑。 …… 蓉城的这番事情,金熙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他这一路走的很是顺利,因为换了骑马,原本的路程便缩短到了三天,到了山城之后,简单的梳洗便给玉家递了帖子拜见,很顺利地见到了玉老爷,之后两天便是去巡查未曾待收割的新米,再然后便是将购买协议的一些细节商定好,相约明日便签订协议,达成合作。 然而,便在次日金熙在约定的时间前往玉家正式签订协议之时,却出现了变故,玉家的管家说玉老爷昨夜有事急忙出城去了,今日不能与金熙签约。 虽说理由充分,可是金熙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可对方不在,也只能等,然而这一等,便是等来了玉家不愿意完成这个合作的答复…… 115 原因 “不愿意合作?”便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听到这个消息,金熙还是错愕,不过很快便缓过神来,沉声道:“玉家可有说明原因?” “没有。”金阳脸色也不好,“玉家只是派了一个管事来告知此事!” 金熙脸色更沉,“走!我们去一趟玉家!” 然而当他们赶到了玉家,便是入了门,可是却并未见到玉老爷,不过,也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原因,玉老爷让随从告知,玉家卖粮,自然价高者得。 这般虽然不厚道,但是并不能说是错! “金家与玉家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玉家这次如此作为,未免有失信誉!”金熙一脸薄怒,“就算在商言商,玉老爷也该亲自出来与我解释清楚,如今这般可是不将我金家放在眼里?” “金少爷莫动怒。”那管事道:“我家老爷并非不见金少爷,而是今日一大早南山那边的田出了些问题,我家老爷赶去……” “既然玉老爷这般忙,金熙就不打扰了!”金熙不待他说完话便起身拂袖而去,出了玉家,见金阳面无表情,便道:“你觉得我这般做错了?” 金阳低头,“少爷的处理并无过错。” “可与玉家的合作很重要!”金熙绷着脸,“若是无法买到粮,不仅这个计划无法继续下去,前面所作的准备也会打水漂!” 金阳抬头:“玉家如此出尔反尔,我们若是仍笑脸相对,金家往后还有何颜面在商界立足?” 金熙自然也是这般考虑,只是若是无法买到粮……“先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玉家既然说价高者得,那便是说有人同时向他们买粮!查清楚买家是谁!” “是。” 金熙眯起了眼,眸子泛起了一抹厉色,有人来向玉家买粮不奇怪,可让玉家出尔反尔,那便不是寻常买家!可有什么人会与金家一样需要这般一大笔粮食?而且开出的价格还高于金家?是巧合?不!绝对不可能!可若不是巧合,那便是说…… 有人与金家打的一样的主意! 只是…… 是对方同样洞察了朝廷动向还是…… 金熙脸色顿时变的更加不好,或许消息泄露了! …… “少爷的意思是我们有人泄露了消息?”金孝听了金熙的分析之后凛了脸,“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若是真的是有人泄露消息,那……”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而若是金家内部出现了叛徒,那对整个金家来说绝对是不小的危害! “小人即可去查,必定会将此人给揪出来!” 引来人争夺这批粮食,那泄露消息的人绝对不会是无意的,不是他人的眼线便是被收买了! 金熙点头,“此时务必小心处理,我不想闹大!” “少爷放心,小人明白!”金孝拱手,便转身前去处理。 “等等!”金熙叫住了他。 金孝转身,“少爷还有何吩咐?”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先不要告诉少夫人!”金熙道,神色有一丝的不自然,“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跟她说!” 金孝看了看他,应道:“是。”随后离去。 金熙看着金孝离去的背影,脸色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不过很快便转为了坚定,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一定! 这是他第一次处理这样大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 玉家放弃金家而选择的另一个买家究竟是谁,并不难查出来,两日之后,金阳便将对方的初步信息送到了金熙的面前。 看着眼前名不经传的米行名称,金熙更是疑惑,“你确定没错?” “小人确定。” “怎么可能?”金熙不敢置信,“玉家就是为了这般一家小粮行而拒绝了金家?!就算是玉家的人糊涂了,可这粮行出的起让玉家得罪金家的价码吗?” 元通粮行。 根本便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粮行,怎么便成了金家的拦路虎了?! “再去查!这件事绝对没这般简单!” 金阳领了命,次日便给金熙带来了一个新消息,“元通粮行已经过世了的东家跟玉老爷有交情,据玉家的人说这元通粮行的老东家曾经救过玉老爷的性命,所以这一次玉老爷方才不惜得罪金家也要将米卖给元通,不过,元通所出的价格的确比我们的高,虽然不多,但是也是一大笔开销,以元通的实力根本无法支付!” “那就查元通背后的人!” “小人仍在追查,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金阳道。 金熙道:“那就继续查!” “是。” …… 金阳这边消息没有进展,而金孝那边更是糟糕,别说抓到那泄露消息的人,便是究竟是不是泄露了消息也无法确定。 金熙考虑之后,决定还是从元通米行下手! 元通米行位于临城,虽然如今名不见经传,但是却又几代历史,只是可惜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多时,而且在几年前的那场大旱灾中更是损失惨重,如今,只能勉强经营罢了。 也便是这般的状况,更说明这其中有问题! “我去邻城走一趟!”金熙道,“既然这里无法查到,那便去那边看看!” “少爷。”金孝不同意,“若是真的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那此人来头恐怕不简单,少爷这般过去,小人担心会有危险!” 金熙道:“我只是过去看看。” “可是……” “不必可是了。”金熙道,“我会小心的!” 金孝见状只好道:“小人陪少爷过去。” “不用。”金熙道:“孝叔你还是留下来继续与玉家的人接触,同时尝试联系其他的卖家,不管如何这批粮我们一定要买到!” 金孝考虑半晌,“好,但是少爷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让金礼在身边保护!” “嗯。”金熙颔首。 当天下午,金熙便启程去了邻城,到了邻城之后,自然没有直接与元通正面接触,而是收罗元通的消息,试图从中找出那幕后之人,然而,当他有所发现之后,却是一丝高兴也没有! 看着那从元通走出来的人,金熙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只是有一面之缘,但是他还是一眼便将人给认出来了,是程启的父亲程家老爷程祥! 他为何会在这里? 程家做的是钱庄的生意,而是钱庄也离山城不近,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金熙可以有很多的猜测,可是第一个浮上心头的便是如今的这事与程祥有关系!而若是与他有关系,那便是说…… 程启吗? 那泄露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是他自己?! 金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是他从未正面与程启说过这件事,但是以程启的聪明以及他在金家的见闻,又跟在韩磊身边,只需要一丝痕迹,便可以推断出来! 更何况…… 他即使没有明说,但是也从未严格保守这个秘密! “少爷?”金礼见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担心,“你怎么了?” 金熙握紧了拳头,目光仍是盯着程祥消失的方向。 “少爷……” “回去!”金熙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 …… 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金熙还是没有放弃一丝希望,然而,当打听到的消息放在眼前,他却不得不接受! “……元通的一个伙计说那程老爷是来跟他们东家谈生意的……说是一笔大生意……而做好了这笔大生意之后……元通便可以大赚一笔……” “程启是如何找上元通的?什么时候找上的?!” 金礼一一回答。 金熙握紧了拳头,面色铁青无比,久久沉默。 “少爷。”金礼问道,“您认识这程老爷?” 金熙没有回答。 “少爷。”金礼继续追问,若是换做其他时间他不会追究到底,可是如今少爷这般反应明显不对劲,“少爷,发生何事了?” 金熙抬头看向他,笑道:“我还真的没用。”这笑容,难看到了无法形容!不正是没用吗?明明是大好的机会,可是却因为他,白费功夫!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眸子一沉,随即起身往外。 “少爷——” …… 金熙有过心理准备程启会给他带来麻烦,与柳家人一起,便是给他带来麻烦,也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如今…… 他直接赶回了蓉城,便是没走多远已然发觉了自己的冲动,可是,还是继续回来了,他想问清楚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他真的看错了人! 不管是真是假,金熙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程启的一番否认,至少,不是如眼前这般毫无掩饰的承认。 “为什么?!”金熙又惊又怒。 程启却是冷笑:“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会暗中抢了你的生意,还是为什么我没有否认?” 金熙回答,目光却越发的冷。 “金熙。”程启继续道:“其实我很恨你,真的很恨你!你我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可为何我却怎么都及不上你?!身家,功名,甚至连我要娶的女人也都是你不要的!你凭什么便这般高高在上当施舍者?!你凭什么?!” 金熙目光中兑了寒冰,“这就是你来蓉城的目的?!”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又继续,“不!你来之前根本无法预料会有这事!而且,既然你这般恨我,又岂会满足于抢了我的生意?!还是柳家的那些龌龊的贪念吧?你来就是为了帮他们?!打算怎么帮?!利用我们的交情得到我的信任,从而打入金家?你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了,如今怎么便为了那区区一笔生意便放弃?程启,是我不算完全看错了人还是你还有良心?” “你错了!”程启道:“若不是别无选择,我绝对不会这般轻易便暴露!区区一笔生意?哈哈,对你来说这的确只是区区一笔生意,可对我来说,对我程家来说,却是性命攸关!金熙,没了这笔钱,我程家便毁了!” “你若是需要钱周转可以……” “找你借?”程启打断了他的话,讥笑到:“金熙,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一次你还能做主吗?你以为你那妻子,金少夫人还会让你借我银子吗?便是借……你打算借我多少?!三十万两?!你是不是觉得借了我三十万两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你凭什么来当我的老天爷?!” “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程启讥笑,“若你如我这般,又能好到哪里去?金熙,你最大的福气便是娶了一个给你遮风避雨的好妻子!” 金熙心中的怒火更浓,“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吗?” “我有说错吗?” 金熙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既然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高高在上给你施舍,那如今,我便要收回我的施舍!三十万两,请程公子早日归还,另外,请你们尽快搬出金家的宅子!” “有借有还,理所应当。”程启却笑道。 “你真的以为你会成功?”金熙冷笑,“所以方才这般肆无忌惮?” “不是已经成功了吗?”程启道。 金熙嗤笑,“好!那我便看看你们到底会如何成功!”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 在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坐落了金家的总商行,这里是日常掌柜管事见面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比起金家内的汇通楼,这里所要处理的事情更繁琐更细致,也是金家的大管事最经常待的地方。 在商行的东侧一院子,是金家主事者专用,虽然没有汇通楼那般使用频繁,但是也是重要的处理事务的地方。 齐倾很少来。 原本这里金熙也不常来的,不过这段时间为了处理买粮一事,来的次数却多了起来,因而金熙在这里出现,本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可这个时间,金熙本该在山城的。 “少爷……” “出去!”金熙斥退了所有人,脸色难看之极。 众人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金礼守在了门口,有些着急地张望着院门口,希望等待的人早些到来,少爷如今这般情绪,别出什么事情的好!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了入夜了,人还是没来。 反倒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金熙出来了,虽然脸色还是难看,但是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 “少爷……” “回府。”金熙道,眼底泛着决绝。 金礼松了口气,不管少爷现在如何,不管少夫人为何没来,回府总是没错的!“好!” 回到了金府,便从管家哪里得知了齐倾在汇通楼,见了平日话都不敢多一句的管家居然主动说出齐倾的所在,金熙便知道是她受了意的,如今,她恐怕很失望吗? 汇通楼内并未如他所想的灯火辉煌,而是大部分的烛火都熄灭了,便是上了日月阁,里面也只是正堂中亮着灯火。 而在烛火之下,他想见却又无颜见的女子正站在桌前提笔写着大字,柔和的烛光将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黄,宁静而圣洁。 金熙一怔,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般的情形,然而心,却是定了下来了。 “齐倾……” 116 反击 齐倾抬起头,神色仿若烛光一般柔和,“回来了。” 金熙仿佛感觉到一股暖流划过心头,缓步走了过去,凝视着她,好半晌方才低声应了一句:“嗯。”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将事情办砸了。” “回来便好。”齐倾将笔搁下,去了一旁的手帕擦拭着手,“这一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金熙道,“你不生气吗?” 齐倾看向他,却是轻笑:“你希望我生气吗?” “我……”金熙的声音微微一窒,“不是!可这件事我的确是办砸了!我连这般小的一件事都……”话没有说完便断了,随后正色道:“我会想办法补救的!齐倾,我现在就回山城!”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金熙。”齐倾叫住了他。 金熙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想要如何补救?”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道:“我会想到办法的!” “你认为此事之所以办砸了是因为你在程启面前漏了口风?”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金熙。”齐倾笑了笑,“你连问题出在哪里都没弄清楚,如何想补救的办法?” “我——” “程启这般对你,你有何打算?”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抿了抿唇,“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难过?”齐倾又问道。 金熙很想否认,但是却无法在她的面前说谎,“不至于很难过,但是……心里是不舒服!我没有什么朋友,这般多年,程启是第一个与我走的很近的朋友!所以即使我明明知道他有问题却还是没有干净利落地处理,甚至连老师都认为他不值得深交,我还是没有果断地处理!齐倾……”他笑了笑,却带着几分凄然,“我没有朋友。” 齐倾看着他,久久不语。 “对不起!”金熙继续道,“我让你失望了!” “你没让我失望。”齐倾却道。 金熙一愣。 “至少你还清醒。”齐倾继续道。 金熙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看着眼前的沉静女子,好半晌后,方才道:“谢谢你,齐倾。” “这事没你想的这般严重。”齐倾继续道:“你也不需要再想什么办法挽回。” “可是……” “背弃的人便不值得挽回。”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眸子倏然仿佛蒙上了一层寒冰,“而是该付出代价!” 金熙眸子一瞠。 …… 次日清晨,金熙离开了蓉城返回山城,八月初,归。 八月中旬,玉家将最后收割好的米粮交付给了元通商行,九月上旬,大周出兵南疆,征粮官在诏令颁布半个月前方各粮商所在之地买粮食。 金家是南方最大的商贾,又得了朝廷的敕封,自然便是征粮官第一站,不过可惜的是金家虽富可敌国,但是金氏粮行的存粮却不多,远远满足不了此次征粮的所需。 金家少夫人为表示歉意,提出将粮食金氏粮行的粮食全部捐献,不过征粮官却并未接受,言国库充足,可供出征大军所需,最终以市场价格将金氏粮行的所有存粮买走,之后,便赶赴别处。 九月中旬,苗疆战火正式打响,下旬,捷报开始传来。 进入十月,秋风渐起,而蓉城的秋天如去年一般,安静而祥和,并未受到南疆战火的影响,金府之内,亦是如此。 虽说南疆的战火让附近州城的生意受了影响,但是所受的影响并不大,金家各个行业的生意仍在稳步发展之中。 而作为金家的家主,山城一行之后,金熙接触商行的事务便更多了,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而在忙碌之余,还抽出时间放在课业之中,另外便是哄金夫人。 金夫人的病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还是无法恢复到病发之前,便是京城名医来了,也没有办法,只说慢慢调养,惊恐的她便更是缠着儿子。 好在虽然缠的紧,但却也好哄,倒也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若说有什么让金熙焦心的,那便是…… “少夫人还不想回来?”看着独自回来复命的金礼,金熙的眉头紧紧地皱着,“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少夫人说难得休息,便多待一阵子。”金礼道。 金熙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少夫人,她想休息多久便多久,我等她回来。” “是。” 待金礼离去之后,一旁的金荣看着主子低落的神色,叹了口气,“少爷既然不想少夫人离开,为何当初不阻拦?” 金熙看了看他,苦笑道:“她为金家操劳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说想休息一下,我怎好阻止?再说她的身子也需要好好静养。” 金荣闻言,又叹了口气,“城郊的别院不远,少爷既然想少夫人了,不如去看看?” “不了。”金熙没想便拒绝,不是不想去,只是,她不会愿意他去的!“征粮官应该到了吧?” 金荣见主子转移了话题,也只好作罢,不想再做多错多,“应该到了。” “嗯。”金熙颔首,眸光有些暗沉。 而便在他们提起这话题的次日,程启便让人送来了邀请,请金熙出去一聚。 “少爷,可要去?”金荣蹙眉。 金熙沉默半晌,“去。”终究需要一个了断! “那小人陪少爷……” “不用了。”金熙摇头,“我让金阳陪我去,荣叔你便不用去了。” 金荣想了想,没有反对,山城一行之后,金阳便跟在了主子身边,让金阳陪少爷出去办事,对将来少爷接管家业也有好处。 想至此,便又想到了去了别院休息的齐倾。 她这般是真的要放权了吗? …… 程启约的地点是蓉城一间三等酒楼,人流比较复杂,便是雅间中,环境也不算好,“抱歉,让金少爷速尊降贵来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了。” 金熙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眼前曾经以为可以相交一辈子的朋友,便是刻意整理过,但是也难掩疲倦狼狈之色,此时此刻的程启弥漫着一股丧家之犬的气息。 “怎么?连话也不屑跟我说了?”程启笑道,举杯给他倒了一杯酒,“这酒也许难以入口,但如今我也只能买的起这些了!” “程启……” “我罪有应得是吗?”程启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这般真诚待我,我却这样算计你,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哪里不是罪有应得?”说完,不等金熙回应便又继续道:“不过金熙,我还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金熙看着他,“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便该想到会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程启笑了,却是苍凉而自嘲,“你还记得我那日说过,你很幸运吗?金熙,你真的很幸运!呵呵……”抬手灌了一杯酒!“我不想算计你!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是程家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我没有办法!开始的时候,我打算做的更绝的,可是现实逼得我没办法,我只能为了赚了这笔根本不多的银子暴露自己!你说我难道会不知道惹怒了你们的后果?我得罪不起你们的!我更知道在虎口抢食会有什么下场!可我没法子了!没了这笔钱,程家便毁了,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我只能这样做!金熙,我只能这样做!” “你可以找我帮忙!” “可是我不愿意!我们明明是差不多的!甚至我还胜过你的!可是自从你借了我那笔银子之后,我在你面前便再也抬不起头!我永远都要矮了你一个头!而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你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甚至连青楼都不敢去,连本春宫图也不敢看的小子!可是却在一夕之间压在了我的头上!”程启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金熙,你让我如何能不嫉恨你?!” “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是吗?”程启笑了,满目的嘲讽,“施舍、监视、怀疑,这便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不要说你没有!我程启虽然算不得上是聪明绝顶,但是也不是傻子!” “你忽然跟柳家的人扯上关系,我不可能不怀疑!”金熙道:“但是程启,我从未想过算计朋友!” “所以我算计了你便罪该万死?”程启瞠目道,“你便要赶尽杀绝?” 金熙道:“金家从不赶绝谁,但是也绝不容人任意算计!” “是吗?”程启笑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之后,便继续:“我程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不过,我真的挺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金熙道:“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自然有!”程启道:“至少可以让我知道我到底败在了那里!” 金熙看着他半晌,最终还是道:“玉家欠元通粮行人情,而且依然签订了协议,从玉家下手根本挽回不了什么,那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元通身上下手!元通粮行如今的东家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粮行真正管事的是东家的舅舅,这个舅老爷贪财成性,多年来一直亏空账目,若不是老东家留下来的几个元老一直撑着,恐怕元通早被他给蛀光了!而你们之所以找上他,恐怕也正是因为他贪财吧?你们收买了舅老爷,达成了与玉家的合作,然后让元通将米粮转给你们!玉家欠元通一个人情,给你们的价格可以说是低的不能再低,甚至借着这层关系,拖延应付买金,最后你们所需要给出的银子不过是收买舅老爷的这笔贿赂,剩余的银子便到四处搜罗粮食,等朝廷征粮食之后,粮食价格必定大涨,你们便成了唯一的赢家!” “你就是利用王三反将我一把?” “王三多年来一直亏空账目,元通的元老早便想找出证据将他给赶出去,可一直没找到,当然,只是被赶出元通还不足以他为我所用!”金熙继续道:“真正让他惧怕的是他在半年前打死了一个人!攥住了他这个把柄,他自然言听计从!元通虽有几个元老一直撑着,可是多年来的不振以及王三的亏空,早已摇摇欲坠,东家又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只需将粮行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再许以合理的价格让他将粮行卖给金家,那以元通粮行买入的那笔粮食自然便是金家的了!” “至于玉家……”程启冷笑接了他的话,“能够冒着得罪你们的危险都要将粮食卖给元通,那便足以证明玉老爷重情义,而待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还了老东家的人情反而害的祖业在他儿子手里丢了,必定会大受打击,还有,得罪了你们金家,往后他的生意也必定不好做!” 金熙没有回应。 “然后便利用王三迷惑我们,让我们觉得事情一直在掌控之中!”程启继续道,“而实际上我们早便坠入了陷阱中!等到程家与朝廷签订了协议之后,要么给不出粮食,犯欺君之罪,要么任你赶尽杀绝!不用说,王三给我们的那份没有商定价格的协议,也是出自你们之手?!你们就这般确信我们不会发现?” “你们太着急了。”金熙缓缓道,“所以不会察觉,即使察觉了,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程启,将你们逼上绝路的人不是金家,而是你们自己!” “是吗?”程启笑了,脸色却极为难看,“好!那你说,你们想要如何?金爵爷纾尊降贵前来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看我这落魄样吧?” “金家是商贾,自然在商言商。”金熙道。 程启道:“如何个在商言商法?” “三倍价格!” 程启面色倏然一狞,“金熙,你莫要太过分!” “这便是我的条件。”金熙却是平静道:“应不应在你。” “你——” 金熙仍是平静。 许久许久,程启终究还是咬着牙应道:“好!好!”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随后便道:“协议!” 金熙蹙眉。 “怎么?没带?”程启冷笑。 金熙道:“明日我让人送来。” “金爵爷不愿再纾尊降贵了?”程启继续道。 金熙看着他。 “若是你想做成这笔生意,那明日便亲自送来!”程启道,“我是没有选择,不过,你也不是很想做成这笔生意吗?” 金熙沉默会儿,应道:“好。” “不送!”程启道。 金熙转身离开。 程启的脸上泛起了一股狠戾,金熙,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117 算计 “少爷为何手下留情?”从酒楼出来,金阳便开口,虽然仍是恭敬,但是语气中明显有着不赞同。 金熙看着他,“金家从不赶绝人!” 金阳与他对视了会儿,便低下了头,没有再开口。 “怎么?觉得我偏私?”金熙问道。 金阳低头道:“小人不敢。” “没错。”金熙继续道,“程启曾经是我朋友,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金家的立场之上!而且,不赶尽杀绝并非完全是因为金家从来做事留一线,更是因为此事不便惊动朝廷!我们该做的是稳稳当当将银子赚进口袋,而不是让自己立于风口浪尖!” 金阳抬头,神色微动,似乎明白又似乎是惊讶。 “齐倾说的对。”金熙继续道,“有时候你的确太过了。” 金阳低头,“小人以后会注意。” “你是我的族兄,依照礼法,我还得尊称你一声族兄。”金熙继续道,“也便是因为我们是同族兄弟,更应该同心协力,阳哥,往后还请多帮我。”说完,拱手一礼。 金阳忙退后一步,“小人不敢。” “既然你我是族兄,往后便不要以下人自称了。”金熙继续道,“也唤我金熙便可。” “不可。”金阳却坚持,“不自称小人可以,但是少爷只能是少爷。” 金熙蹙眉。 “想必这也是少夫人所愿。”金阳继续道。 金熙见状也不再坚持下去,“好吧,不过还请阳哥时刻记住你我是兄弟!” “是。”金阳低头应道,“少爷可要回府?” “不了。”金熙摇头,“回商行吧。”没了她的家总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不想回去。 “是。” …… 金荣久等不到主子归来便派人去打听,得知主子平安回来,只是去了商行这才安心,犹豫了半晌还是赶了过去。 “少爷,事情解决的如何?” 金熙倒也没因为他的特意询问而恼火,简单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金荣冷笑:“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敢这般放肆!”随后,便又蹙起了眉头,“既然谈妥了为何非得少爷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金熙沉吟会儿,“应该不会,如今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耍花招对他们没好处。” “明日老奴陪少爷去!” “不用了。”金熙拒绝,“让金阳陪着我去就成了。” “可是……” “荣叔。”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放心,只是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该如何处理,况且,这些事情总有一日还是得我自己处理的!” 金荣仍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没有继续。 “对了。”金熙岔开了话题,“天气转凉了,庄子地处偏僻,又多年没人去了,齐倾走的时候东西必定带的不全,你帮我准备一些秋衣送去,还有……”抿了抿唇,“让她安心养身子,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 其实更想说的是早些回来。 金荣颔首:“少爷放心,小人会仔细准备。” “嗯。”金熙颔首。 金荣犹豫会儿还是道:“少爷若是想少夫人……” “不要惊扰她!”金熙打断了他的话,“金荣,她辛苦了这般多年难得想要休息一下,便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惊扰她!” “可少爷……” “我是想她,不过我更想她好好养身子!”金熙没给他说完,“记住了!” 金荣只好点头。 …… 金家郊外的别院离金府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是过去金老夫人夏日避暑的地方,不过在金老夫人去世了之后,府里唯一的正经女主人又不喜欢出门,便一直空置了下来。 虽空置了好些日子,但是因为时常有人打理,倒也不算荒凉,夏日入住,正式避暑的好时节,只是入了秋,便渐渐有了秋日的萧索。 “少夫人,族长派人来了。”金礼缓步走近了正在院子属下躺椅躺着的主子身边,轻声禀报。 齐倾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修养真的有效还是因为其他,气色确实比在金家的时候好了些,“将人带进来吧。” “是。”金礼应道,转身而去,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 男子上前,“见过少夫人。” 齐倾并未起身,淡淡应道:“族长让你来所为何事?” “族长见少夫人一直没回去有些不放心,便让小人来看看。”男子道,“随便让少爷带一些补身子的药材来。” “族长有心了。”齐倾仍是淡淡,“请代我谢过族长。” “是。”男子应道,随后又道:“族长还让小人问问少夫人何时回去。” 齐倾道:“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便回去。” “这……” “你便这般跟你主子说便成。”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语气也有了变化。 男子不敢再多言,低头应了一声是,便告辞。 金礼将人送了出去。 齐倾继续闭目享受着秋日的宁静。 没过多久,金礼便回来了,“少夫人,阳少爷来的信。” 齐倾睁开眼,伸手接过。 金礼一直侯在身边。 齐倾将信看完,神色并无变化,见金礼一直没走,便道:“有话便说吧。” “少夫人……”金礼犹豫会儿,“少爷一直盼着少夫人回去。” “我们出来多久了?”齐倾问道。 金熙道:“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了。”齐倾看着头顶渐渐泛黄的树叶,“也便是说金家并非缺不得我,金熙也是。” 金礼心中大骇,“少夫人……” “好了。”齐倾没给他担忧的机会,“该回去便回去,不必再说什么了。” 金礼心湖仍未平静,但是却不敢再说下去。 …… 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不宁之夜,似乎自从她走了之后,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明明是去静养身子,明明并非责怪他,可他仍是不安不宁,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齐倾……” 望着外面渐渐泛白的天际,金熙苦涩低喃,随后,重整旗鼓,处理好这件事,便是他如今最该做的! 用过早膳便出发。 只是到了上次的酒楼,却并未见到程启,原本以为只是因为来早了,只是等了一个上午都不见人,金熙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正当要走之时,却见一书童打扮的少年跑来,说他家少爷暂住的客栈等他,而原因便是今早少爷起来的时候身子不适。 金熙拧紧了眉头,“身子不适?” “是。” 金熙盯着书童半晌,最后在他诚惶诚恐的反应之下,道:“带路!” 程启所住的客栈里酒楼并不算远,步行一刻多钟便到了,自然也不是条件好的客栈,进了客栈,在小童的引领之下进了客栈后面的院子。 “怎么?我包下了这个后院你很奇怪?”程启仍是昨日那身衣裳,不太好的脸色也似乎印证了书童所说的不舒服,而在见到金熙之后,没等金熙开口便阴阳怪气地说了这番话,“虽说我程家再无翻身之地,但也还是可以最后奢侈一回的!” 金熙又皱了眉头,他并未觉得程启这般有什么不妥,在这般地方便是抱下一个院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可程启这般一说,他倒是不愿意再留了,“协议我已经带来了,签了吧。” “请坐。”程启却道。 “程启……” “总得给我看一看吧?”程启似笑非笑地接过了协议,“怎么?我特意包下的这个院子还不能让金爵爷纾尊降贵?” 金熙道:“程启,何须如此?” “我便是如此,不成?”程启反问。 金熙蹙眉。 “金爵爷是当爵爷当久了忘了生意本该是这般谈的?”程启继续道,“若是如此,那这协议不签也把!” “少爷……”金阳冷着脸上前。 金熙扬手制止了他,“好,你可以慢慢看!” “下人退下!”程启道。 金阳脸色一沉。 金熙盯着程启。 程启讥笑:“怎么?怕我会吃了你?” “金阳,你退下。”金熙道。 “少爷……” “退下。”金熙侧身看着他。 金阳扫了一眼程启,方才低头:“是。”待他走了出去,书童便将门给关起。 “坐。”程启道。 金熙入座,“协议便在这里,无需浪费彼此时间了。” “自然!”程启结果,仔细看了一遍,便拿起了桌上早便摆好的笔墨纸砚签了协议,一式两人,金熙收回了一份,随后起身离开。 “金熙!” 金熙停驻了离去的脚步,声音冷淡:“还有事?” 程启看着他,“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金熙蹙眉。 “金熙。”程启抬头看着他,笑道:“我真的把你当朋友!真的!” “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有过你这般一个朋友。”金熙道,“不过,我也还是很感激你。” “感激我把你当朋友?” “有这个原因。”金熙道,“我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好的一个,我原以为我们可以相交一辈子,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我仍是感激你,你让我知道有朋友是什么感觉,更让我知道什么叫做背叛!” “背叛?”程启笑了,满是嘲弄,“我吗?” 金熙没有回答,“你好自为之吧。” “既然朋友一场,便与我这个曾经的朋友喝几杯吧!”程启扬声道。 金熙道:“有这个必要吗?” “就算是祭奠一下我们曾经的友谊!”程启笑道,“而且你不是说感激我吗?那跟我喝几杯好好感激一下!” 金熙眼露狐疑。 “怎么?”程启笑道:“难道怕我在下毒不成?” “好。”金熙道。 程启大笑,“好!这才是金家大少爷,金爵爷该有的气魄!来人,上酒!”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端着酒菜进来。 金熙入座。 程启给自己还有金熙倒了酒,随后,一饮而尽,“没毒!” “何必如此?”金熙道,有几分伤感。 程启笑了笑,“请!” 金熙端起了酒杯喝下。 “再来!” 一连喝了三巡,金熙方才作罢,“够了!以后,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起身离开,然而方才一起来,便觉颈部一阵钝痛,随后,晕厥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直觉浑身滚烫火热,脑子混沌。 “表哥……表哥……”一股冰凉袭来,却并未驱散他身体的灼热,反而让身体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往他身上靠的人,顿时双眸欲裂,“滚——” “啊——” 金熙咬着下唇拼命地压制身上熊熊燃烧的火,撑着身子便要往外走,便是脑子仍是混沌,可是不多的理智还是告诉了他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被算计了! 被程启算计了! 明明已经发觉了他不对劲,可是却还是心软,还是被那所谓的有情蒙蔽! 金熙,你真的愚蠢之极! “表哥……表哥……”地上的人又爬起来了,衣裳半褪,媚眼如丝,不是别人,正是柳莲。 “滚开——”金熙怒喝,猩红的眼瞳内满是骇人的光芒。 “表哥……”柳莲似乎被吓到了,顿了一下,可是却并未彻底阻止了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怎么可以放弃?程家这次的生意柳家也是下了重本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程家完了,柳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只有她成了金熙的人,柳家才有救!就算他还是不愿意又如何?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他金熙不娶也得娶!“表哥,你很难受是不是?让莲儿帮你!” 金熙一脚将考上前来的人毫不留情地踹开了,这般多年虽然没习武,但是在外行走,又是在暴怒之下,力度却是不小。 柳莲被踢翻了,“啊——” 金熙转身去开门,他必须快些离开这里,绝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不是第一次中了这些肮脏的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程启是下了狠手,若是他再这里继续待下去,或许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行!绝对不行!他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更不能伤了她的心! 齐倾—— 齐倾—— “开门——” 门被猛烈撞击着,可是却仍是牢固。 门外,程启站着,嘴边泛着阴冷之笑,“金熙,你别怪我!若不是你做的这般绝,我不会用这般手段!程家毁在金家的手里,那我便要你毁在我的手里!” 柳莲是他的未婚妻,若是清白毁在了他的手里,那他便是强占他人未婚妻!有了这个污名,他的功名之路便从此断绝! 没了功名,一个虚爵能够支撑金家多久? 程家毁了,金家也休想好过! 118 怎么可以 门内,金熙几乎是疯狂一般撞着门,而那边缓过起来的柳莲又缠了上来,不过很快又被暴怒中的金熙一脚踢开,只是他却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的,再不出去,再不消掉席卷全身的灼热,他一定会撑不住的! 不行! 不行! 他绝对不能认输! 程启—— 金熙第一次这般恨一个人,也第一次这般恨自己!不就是一个朋友吗?不就是一段根本便不深的友情吗?他居然这般一次又一次的心慈手软!如今让自己落得如斯境地! 体内窜动的火极快地消磨掉了他的力气,然而门却仍是紧紧闭着,耗尽了力气的他只能靠着门跌坐在地上,死死地叩着拳头抵制着体内几乎要爆炸了的浴火。 “表哥……”柳莲面色发白,可还是不肯放弃,又担心再一次被踢飞,所以小心翼翼地靠近。 “滚——”金熙喝道,声音却是带着浓浓浴火的嘶哑。 柳莲听了这声音心里顿时一喜,她就不信到了这一步他还能撑下去!“表哥,我知道你很难受,我来帮你,我来帮你……”说着,便伸手抱了上去。 残存的理智告诉金熙绝对不能让她靠近自己,绝对不能……手,猛然扬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柳莲猛然往后倒下,手捂着脸颊,猩红的血从指间渗出,满目的痛苦与惊惧。 金熙的手里握着一片瓷器的碎片,那是方才他掀翻了桌子砸碎了桌上的瓷盘所得,方才柳莲上前,已然没有力气的他从手边摸来的,许是握着的力度太大,此刻他的手上也同样被划破,渗出了血,可是,却并未感觉到了疼痛,相反,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清凉,缓解了身体内的灼热。 柳莲如何鬼叫如何惊恐都不在他的注意范围,这一丝的清凉让他几乎要炸开了的身体得了会儿的喘息,然而,却也只是会儿,很快,灼热重新占了上风。 金熙浑身战栗,呼出的每一口气都灼热无比,眼前柳莲的熬好也转为了魔音,惑人心魂,仿佛在说,过去便能从火海中解脱! 过去…… 过去…… 过去…… 一声声的怂恿蛊惑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前,往前…… 不! 不! 不可以! 不能过去! 金熙,不能过去!他低下头,盯着那手中的瓷片,猩红的眼瞳仿佛见到了唯一的希望一般,双眸一瞠,扬手刺下…… …… “少爷呢?!”金荣赶到客栈外,便见金阳从另一边走过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不是跟在少爷身边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少爷呢?” 金阳见了他,脸色顿时一变,快速转身冲进了客栈,等他进了院子,便见程启一脸阴沉地站在了门口,而门上面竟然被钉上了木板,“你做了什么?!” 程启脸色更是阴沉。 金阳没等程启回答便转身去扒了封了房门的木板。 金荣追了上来见了这一幕更是不安,虽然也见到程启在旁,但是却无暇理会他,冲上前去跟金阳一起扒那木板。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木板扒开,又撞开了门,便见到金熙举起了手便要刺下。 “少爷!?”金荣大惊喝道,同时快速上前阻止,虽缓解了一些力度,但是瓷片还是刺进了腿,鲜血渐渐地浸染了衣物。 疼痛带来了清凉,金熙呢喃道:“荣……荣叔……” “少爷?”金荣心神俱裂,“少爷没事了,没事了……” “走……”金熙趁着清醒还在,咬牙挤出了这个字。 金荣撕了一片衣裳简单地给主子包扎了,随后便扶着主子起来。 金阳上前。 “把事情处理好了!”金荣拒绝了他,厉声喝道,看金阳的目光是恨不得撕了他一般! 金阳苍白了一张脸,面无表情。 “走……”金熙再次道,他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在这里…… 金荣赶紧扶着人走,直到走出了客栈方才发现主子到底怎么回事,方才发现主子时的情形也浮现在眼前,“少爷你……” “回……回去……” 金荣压下了心中的惊怒,没有同意主子的话,厉声对马车外的车夫喝道:“去别院找少夫人!” “回去!”金熙听了这话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虽是得了一刻的舒适,可也带来了恐慌,他怎么可以去找她?他怎么可以让她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他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了,现在还着了这般的算计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他怎么可以去找她,让她看到他这个样子?!“金——荣——回——去!” “少爷——” “回去——”金熙几乎嘶吼了出声。 金荣咬着牙,“好!”去别院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少爷未必可以支撑的住! “不!”金熙又忽然改变了注意,“回……回商行……不要回府……别……别让人知道……” 金荣吸了一口气,“是!” 马车快速疾行,从后门进了商行内,进了院子之后,金荣将主子放下,道:“大夫马上就到了,少爷你再忍忍!” 金熙浑身战栗,疼痛带来的清凉已然耗尽。 金荣见状脸色更加沉。 很快,大夫便到了,一见这般清醒脸色也不太好看,问了一些情况之后便道:“金少爷这般情况,最好是马上与女子同房。” “不——”不等金荣开口,金熙便挤出了这个字,猩红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大夫,仿佛他若是再给他出馊主意便要了他的命一般,“用药!” 之前他便是用药好的,现在怎么便不成?! 金荣脸色更是难看,“大夫……我家少夫人如今不在蓉城,恐怕来不及。” 大夫一愣,“那便找……” “用药!”金熙嘶吼道。 大夫看向金荣,“这……金少爷所中的乃烈性……之药,最好的办法便是通过同房来纾解,若是用药,如果出了差错,恐怕会影响子嗣……” 金荣大惊,“少爷,绝对不可以……” “用药!” “我去找少夫人!”金荣咬着牙。 金熙仍是不同意,“不行!不能去——”怎么可以去?怎么可以?他不能让她见到他这副模样! “少爷!”金荣也激动起来,“你……” 金熙打断了他的话,“不能让她见到我这个样子……不可以!荣叔……不可以……” 他想她,渴望她!发了疯地想发了疯地渴望!可是不行!绝对不行!便是她不嫌弃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因他现在这个样子而失望生气,便是她愿意为他解药,他也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她为他做了这般做付出了这般多,不该面对这样的结果!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该捧在手心的妻子! “荣叔,我求你……” “少爷……”金荣老泪横流,他如何能够让步?这不仅事关少爷的健康,更事关金家的子嗣! 金熙只能隔了狠话,“你若不听我的,往后金家也绝对不会有子嗣!” “少爷你——” “荣叔,我求你!”金熙再次哀求。 金荣不想退步,但是他也不敢低估金熙话中的决心。 两人僵持。 最后,是大夫的一句话化解了僵局。 “放血或许可以尽量缓解药性。” 缓解了药性,再配合用药施针,将伤害降到最低。 在金熙的坚持之下,金荣唯有退让。 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金熙从药物的煎熬中解脱,只是却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昏迷。 “大夫,我家少爷真的没事?”金荣忧心忡忡。 大夫仍是不理解为什么金熙要这般折腾自己,“应当不会有事,只是以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再用此种方法,另外老夫开张固本培元的补血方子,一日三次,务必照方煎药服用,好生静养一段日子!” “有劳大夫。”金荣道,同时还不忘让大夫保密。 大夫自然应下。 金熙出事瞒过了大部分人,但是却并不能完全不泄露,最终还是传到了金成安的耳边。 不过他只是得知了金熙出事,具体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只是在见了金熙的样子之后,顿时怒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荣沉默。 “说!”金成安怒喝道,“金荣,他父亲把他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金荣跪下,“小人失职!” “说!到底怎么回事?!”金成安怒喝道。 金荣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少爷对少夫人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将来少夫人……少爷该如何是好?“族长……小人真的担心将来……” 将来如何,金荣没有说下去,可是金成安如何还能不明白?转身看着面色苍白昏睡中的金熙,眼里的怒火是越燃越烈,“齐倾!” 两个字,语气却复杂无比! …… 金熙一直在做梦,断断续续的,模糊又清晰,而梦里一直有着一个人,“齐倾……” 金成安听了这句梦呓,不知道该嘲笑金成业的失算还是该夸奖他所选的人果真有本事! “当初你布下这颗棋子可曾想过你儿子会深陷其中?!” 定然没有吧? 他们相差六岁,整整六岁,熙儿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六岁的女人动情?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如此的强势如此的不懂温柔,可是偏偏动情了!还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金成业,你布下的这场局一个不好粉身碎骨的人是你的亲生儿子! 两天两日之后的晚上,金熙醒了,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朝思暮想的人,而是金成安愠怒阴沉的脸,“大……大伯父……” “你就这么喜欢她?”金成安沉着脸质问,“喜欢到连长房的子嗣传承都可以置之不顾?!” 金熙愣了愣,虚弱的身子让他的头脑有些迟钝,“大伯父……这事……这事跟齐倾……没关系……” “自己都成了这样子还想着维护她!”金成安怒意更浓,“金熙,你忘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忘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了吗?!” “大伯父……”金熙虚弱地撑起了身子,“我没有忘记……正是因为没有忘记,所以才……”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金家方才不顾自己?”金成安冷笑,“金熙,我看你是被齐氏这个女人给迷晕了头了!” “大伯父……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算计……” “你以为你这样她便会感动便会高兴?”金成安继续冷笑,“你错了,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会无动于衷!” “大伯父!”金熙的声音厉了起来,不愿意再听下去。 金成安却没有作罢,“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以前你是她恩人的儿子,她护你,教你不过是为了还你父亲一份恩情!” “那又如何?”金熙盯着他,“大伯父你不需要提醒我,我一直都很清楚她嫁入金家的目的,更知道她那般不惜一切地护我是为了父亲的嘱托,可是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齐倾她已经是我的妻子,她既然嫁给了我,那她这辈子都是我金熙的发妻!我们是夫妻!” “那又如何?” “我们是夫妻,生死相依白头偕老的夫妻!”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金成安道:“所以你想要的不过是跟她当一辈子的夫妻?纵使她的心里从不将你当成丈夫?” “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 金熙脸色苍白的更加厉害,死死地盯着金成安,许久,方才溢出了一句无力的话,“便是如此,那也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 “不够好?”金成安笑了出来,冷而怒,“金熙,你真的鬼迷心窍了!你既然这般在乎她,难道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吗?这些日子她的反常你一点也没发觉吗?!” 金熙眸子一颤,本能地不想再听下去,“够了!” “还是你觉得她这般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她,或者认为她是因为陷害她的人是金晨而迁怒你?”金成安仍是继续,“金熙,不管你对她付出再多,不管你做的再好,她都不可能如你所愿,甚至不可能一辈子当你所谓的妻子!” “不……” “不?”金成安冷笑,“为何不?” “他已经是我的妻子!” “知道她为何今年未去给你父亲上坟吗?”金成安又问。 金熙瞳孔一缩,“我……” “因为她恨你父亲!”金成安没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 金熙一怔。 “怎么?不信?”金成安继续道。 金熙回过神来,“大伯父,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一抹苦笑从嘴边溢出,“她怎么会恨父亲……” 怎么会? 她对父亲的敬重已经到了让他妒忌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恨父亲! “以前的确不会,可在她知道你父亲从未真正信过她,甚至还留下要我对付她的话之后,她便恨了!” 金熙面色大变,仿佛不知道金成安在说什么似的,“大……大伯父,你若是生气怎么责骂都可以……不需要用说这些……” “金熙。”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冷漠地击碎了他的希望,“你父亲从来就没有真正信过她,在他的眼里,齐倾不过是一颗用恩情拴住的棋子!他敢用这颗棋子却也忌惮这颗棋子,所以,他留下了我!” 金熙浑身颤抖了起来。 “你真的以为我这个过继兄长,这个随时都可能毁了你的隐患愧疚到了明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还留下我的地步?”金成安嗤笑,“你的父亲不过是留下一个可以制衡齐倾的对手!当然,比起齐倾这个毫无血脉关系的外人,我这个同族的过继兄长更值得他放心,所以,他给我留下的遗书中写了若是齐氏威胁到金家,便让我除了她!” “不可能!” 父亲那般信任她,那般毫无保留地将金家托付给她,怎么可能会不信她会这般对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可以不信,但齐氏信了!” 金熙倏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苍白的面容开始狰狞,“你跟她说这些了?她这些日子这般不对劲,这般对我若即若离,就是因为你对她说了这些?!就是那日对不对?就是那日她去找你,你跟她说了这些对不对?” 所以她才会那般的反常,才会那样…… 可…… 可当时她想做什么? 不是因为喝醉,也不是因为想他…… 而是因为她信了大伯父的话…… 可…… 若是她信了,为什么那般做? 因为怕他不要她了吗? 可是…… 可是明明是他怕她不要他的! 齐倾……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是因为金晨吗?因为她逼你将金晨逐出金家吗?” 金成安低头看着他,嘴边泛着讥笑,“金成业在天之灵见了你这个样子,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她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你怎么可以……” “你觉得我说谎她会看不出来吗?”金成安继续道,“金熙,齐倾活到现在恐怕就只看不透你的父亲!” “不会的!”金熙不信,不能相信,“父亲他怎么会……” “知道当年我为何放弃执念转过来帮你吗?”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字字诛心,“不是因为我就真的这般大公无私,也不是我被齐氏逼的没法子,而是因为我认输了!对金成业,你的父亲,我金成安甘拜下风!” “不!”金熙浑身颤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她这么信他,她这般为了他的嘱咐殚精竭虑,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这般敬你爱你,让我妒忌的几乎发疯,我做梦都想超越你,想取代你,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她恨金成业,可即便她再恨他,却也没有迁怒你!”金成业继续道,更是诛心,“至少没有伤害你来报复你父亲!” 金熙眼底涌现了一股狂喜,“那是因为……” “因为她心里有你?”金成安无情地击破了他的幻想,“熙儿,你父亲这般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单纯的儿子?” 金熙死死地盯着他。 “她没有迁怒你,不过是因为你还不值得她迁怒,你之于她甚至连用来报复背弃她的人的作用都没有!”金成安话仿佛化作了利箭,直刺金熙的心,“她连拿你报复你父亲都不屑!你觉得你在她的心里能有多重?即使她真的对你有什么,在你父亲这般对她之后,她还会继续?金熙,你醒醒吧,你想要的齐倾永远也不会给你!” “够了!”金熙勃然大怒,“她是我的妻子,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任何,包括大伯父你!” “你冥顽不灵!”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金熙没有退让,“不管是想打击还是真的是一心为我好,我都不会放弃!即使她真的相信了这些,真的恨父亲,可是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她嫁的人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即使如今她因为恨父亲而不能接受我,那我便等,我便让她放下怨恨,让她重新接受我!我可以等可以努力!但是,齐倾她是我金熙的发妻,今生今世唯一的发妻,我决不放弃!” “你——”金成安气极。 金熙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宣告:“大伯父,我不能没有她,也绝对不会没有她!” 金成安气的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半晌,最后,不发一言地拂袖而去。 金熙力竭趴在了床边,面色比方才更加的苍白,面对金成安之时的坚定和勇气此刻也转为了惶恐。 他绝对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可是…… 若是她同样也不肯原谅,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样才可以让她原谅父亲原谅他? 她会不会真的不要他了? 这一次山城一事…… 她忽然要去别院静养…… 是不是打算不要他了? 齐倾…… 齐倾—— 他要去找她! 他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丢下他! “少爷!”金荣忙上前阻止主子,方才他站在了门外自然便将两人的话都听在了耳中,震惊之余更是担忧,让少夫人一直呆在金家便是老爷的恩情,可如今……还有,少爷对少夫人这般用心,少夫人又对老爷如此的怨恨,会不会将怨怒发泄在少爷身上?即使族长说她不会,可是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真的不会吗?真的没有吗? “荣叔……去备马车……我要去别院!”金熙抓住了金荣的手嘶吼道。 金荣忙道:“少爷,你的身子很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便是药性没有影响到子嗣,可是流了这般多血,如何还能折腾?“少爷你先别急,便是族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少夫人这般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如今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少爷你不是不想让少夫人知道你的事情吗?我们先把身子养好了,然后再去找少夫人解释!” “不!”金熙摇头,他不敢等,一刻也不敢等,若是去晚了一步她真的不要他了怎么办?“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少爷,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天亮之后再说!” “你不帮我是不是?好!我自己去!我自己去!”金熙说着便挣扎地下床。 “少爷!” “滚——” “好!”金荣只好退让,“小人去准备,小人马上去准备!少爷你别着急,小人马上准备!” “快——” 金荣是一千个不愿意主子这时候折腾,可是见了如今的情形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好在别院只是一个时辰的路程,而且路很好走,可是待少爷见到了少夫人之后呢? 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爷…… 你怎么便做了这般的安排啊! 金荣倒不是不能理解老主子的这个安排,甚至撇开了对齐倾的敬重,更是认同老主子的这个安排。 这般的主母将来一旦失去了控制必定会反弑家主! 一旦家主无法真正掌权,那家族还谈何兴旺? 还有便是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强势这般多? 金荣明白老主子这般做是给主子上了最后一道保险,只是谁也没想到金熙居然会动情,居然会对这个被他父亲作为棋子却忌惮的女人动情,还这般的一往情深! 如今,该如何是好? 若是少夫人放不下怨恨,而少爷又割舍不掉感情,该如何收场?! 老爷,你定然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吧? 还有族长…… 他又究竟想做什么? 为何要将老爷的事情告诉少夫人? 他这不是在逼少夫人对付少爷吗?! 119 闹腾 从蓉城到别院本来只是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是因为是夜里行走,又顾及着金熙的身子,所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别院。 别院的管事见到了深夜来此的主子,顿时错愕不已。 金荣没心情顾及别院下人们的想法,问了齐倾所住的院子便背着金熙过去。 金熙没有拒绝,两个时辰的奔波,两个时辰的心理煎熬已然让他精疲力尽,到了房门前,方才道:“荣叔……你放我下来吧……” “好。”金荣应道,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 而这时,得知消息的金礼赶了过来,从衣着以及凌乱的头发可以看出他来的很匆忙,“少爷,您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蓉城出了什么大事吧? 这时候的天色很暗,廊下的烛火也因为临近黎明而十分昏暗,根本便无法照出金熙那苍白的面色,“我来找齐倾。” 虽没看出金熙此刻脸色的难看,不过这声音却也还是让金礼觉得不对劲,“少爷,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金熙压着心头的钝痛,对着眼前的诸人道:“你们都回去吧……”随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少爷……” “别吵了……”金熙转过身打断了欲说话的金荣,“别吵醒她……别吵醒她……”重复着的话在这夜里听得让人心酸,说完了之后,便转身上前一步,走到了门前,却并未去推门,而是静静地站着。 金荣心里难受之极,想要开口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可以安抚主子,但若是这般见着主子站着,又担心主子的身子,“少爷……” 金熙在他开口的同时抬起了手,缓缓地用力推着门。 因为有人守夜,所以门并未从里面反锁。 他推的很小心,小心的只是让门发出了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 金荣的话咽了回去,静静地看着主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转身,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那一刻,他转过身来关门的那一刻,他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以及压抑着的恐惧。 少爷…… 心痛难当! “荣叔,发生什么事情了?”一直沉默的金礼开口问了,声音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少爷怎么会这般? 金荣看向他,“金礼,少爷跟少夫人,你会站在谁这一边?” 金礼一怔,“荣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礼,少爷不能没有少夫人!”金荣一字一顿地道,声音沉重,“所以我们不能让少夫人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金礼心头颤了起来,“荣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金荣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那被乌云遮盖只是露了一个轮廓的月亮,眼瞳湿润了起来,老爷,这次或许你错了…… …… 从出发到终于见到了她,金熙仿佛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的让他觉得他的心要死了一般,齐倾……齐倾……齐倾…… 终于见到她了! 终于见到她了!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 屋内留着一盏引路的豆儿灯,此刻虽然仅仅是散出了微弱的光,可是也足以满足金熙的需求,床前的轻纱挽起,微弱却柔和的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映出了一张安静的睡颜。 恐惧、钝痛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温暖在心中流淌。 齐倾…… 他的妻。 金熙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睡颜,眸中竟是温柔之色,屋里面很安静,静的可以清晰地听到眼前沉睡之人的呼吸声。 “齐倾……” 他低喃了一声,很轻很轻,只是,却仍是惊醒了原本沉睡的人。 齐倾睁开了眼睛,眼底除了未来得及褪去的睡意之外还有错愕,愣怔会儿,方才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年,蹙眉道:“金熙?你怎么会在这?” 金熙抬着头看着她,可脑子却一片空白,方才消去的惶恐此刻又仿佛化作了巨网,将他的心死死地裹着。 “出什么事了?”齐倾继续问道,随后便发现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金熙喉咙哽了哽,下一刻便猛然用力抱着她。 齐倾低头看着像是个孩子抱着自己一般的少年,眉头皱的更紧,“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程家又……” 金熙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这般她便不会离开他,便不能不要他!可即便如此,却仍是无法压制心头如潮水一般汹涌的痛楚。 她真的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不知道! 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的不想! 可是…… 可能吗? 他身边的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尤其是金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所发生的事情?她甚至可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不知道—— 是因为他已经有本事瞒过她吗? 是因为她一手带出来的人最终选择了听命他? 不! 不—— 是因为她不再管他了,是因为她真的放手了,不再时时刻刻地盯着他了! 放手…… 信任吗? 若是在得知父亲对她所做的事情,他会这般认为的,他会失落但是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她终于信任他了,终于放手让他去做事了,可是如今…… 她只是不想再管他了,只是想不要他了! “她没有迁怒你,不过是因为你还不值得她迁怒,你之于她甚至连用来报复背弃她的人的作用都没有!” 金成安的话如魔咒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 “她连拿你报复你父亲都不屑!” …… “你想要的齐倾永远也不会给你!” …… 字字如刀,刺的他心痛难当。 “齐倾……” 齐倾拧紧了眉头,“金熙……”欲问再度问他到底怎么了的话才开了一个头便被打断了,唇被堵住,方才还像是个孩子般伤心难过的金熙此刻忽然间发狂了一般,狠狠地吻着她,只是却没有*,有的只是带着绝望的决绝。 齐倾大怒,抬手用力推开了他。 便是已经是豁出去一博,可是金熙还是被推开了,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的决绝,而因为齐倾的力度很大,也因为他身子很虚,整个人便推下了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十月的天,寒意未到,地上未曾铺上任何减缓摔伤的地毯,虚弱的身子狠狠地摔下,顷刻间便是天旋地转。 痛,随之袭来。 只是这身体的痛却及不上心里的痛。 “齐倾……” 金熙想哭,只是眼眶中却是干涩的发疼,怎么也哭不出来,是因为他是男人没有哭的权利还是因为已经怕到了不会落泪或者是已经痛没了眼泪,金熙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她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不要他? 她不要他了,那他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地上那满脸痛苦的少年,齐倾的脸色一变,怒火也消了,下了床榻走过去蹲下身子,“金熙,你怎么了?” 金熙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有着仿佛可以吞噬人心的痛苦。 齐倾脸色凝重了起来,伸手扶着他,“先起来!” “齐倾……”金熙伸着手抱着她的腰,整个人埋在了他的怀中,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恐惧一般,“别不要我……” 齐倾心头一凛,“你说什么?!” 没得到回答。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金熙不给她答案,而是他无法给她答案,身体的虚弱与心里的伤痛让他无法再支撑下去。 他便这般抱着她,仿佛这般便是一辈子。 齐倾心绪又一次乱了,伸手拍着他的脸,“金熙?金熙?” 金熙亦然晕厥了过去。 “来人——” …… “……少爷担心少夫人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消息会误会,一醒来便着急赶来。”在齐倾冷凝的目光之下,金荣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却瞒下了金成安的那一段,少爷既然没说,或许是还不想将这件事说破,因为说破了,便可能真的无法继续下去。 齐倾的脸色在他讲述的时候变了好几次,心情更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为何不让她担心便不要命地赶来?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吗? 为什么还做这般幼稚的事情?! 她煞费苦心养出来的孩子便是这般样子?! “少夫人……”虽然觉得如今不该再说什么,可金荣还是忍不住,“少爷真的真的很在乎你。”说完,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主子,轻步退了出去。 齐倾没去管金荣,一直盯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年,便是昏迷着,神色仍是不安,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他做到了这个地步?金熙,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冥顽不灵?! …… 金熙并未昏睡太久,便在天亮了之后没多久,他便醒了,而醒来,见到的便是齐倾面无表情的容颜,心头又是一阵的恐慌,挣扎的想起身。 “你就真的这般不要命?!”齐倾冷声喝止。 金熙一怔。 “大夫说你若是再折腾自己,便是不会死后半辈子也只能抱着药罐子过!”齐倾冷笑道,“我费尽心思便是为了养出一个药罐子?!” “我……”金熙有些不知所以,她是在生气,是在骂他,可是……是不是也是在关心他?可她不是不要他了吗?来别院不是为了养身子,而是打算不要他了,为什么现在……“齐……齐倾……你……”是不是还要我? “好好休息,程家的事情我来处理!”齐倾吸了口气舒缓发闷的心口,随即转身离开。 “齐倾!”金熙赶紧挣扎拉住她的手,差点没摔下来。 齐倾转身,面色铁青,“真的这般不要命的话那就别死在我面前!” “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金熙却是期盼地问道。 看着眼前一双溢满了渴求的眼睛,齐倾咬着牙,“放手!” “你不会不要我的!齐倾,你不会不要我的!” “放手!”齐倾怒不可遏。 金熙却笑了,笑出了眼泪,便是如今她的脸色很难看,便是如今她对他冷言冷语,可是他却感觉到了她没有不要他,没有要丢下他,“齐倾,你没有不要我!你没有不要我!” “金熙,你不是小孩子了!”齐倾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金熙却没放手,仍是紧紧地抱着他,像是一个孩子一般,便是知道这般失态,这般软弱不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现在他只想这般抱着她,只想从她的恼怒之中寻求安心,她还在生他的气,还愿意生他的气,甚至还愿意忍受他的懦弱他的幼稚,她怎么会不要他?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对不起!齐倾对不起!对不起……” 齐倾被他这般闹的脑仁都发疼了,“金熙,你不是孩子了!” “是!我不是孩子!”金熙这般符合着,可是却仍是继续,“我是你的夫君,齐倾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结发夫妻,一日结发,一生都要在一起!齐倾,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齐倾用力转过身,看着又是慌乱又是高兴又是哭又是笑的少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直接不管,“放手!” “不放!”金熙抱的更紧,脸都贴在了她的腰间,分明是将身为丈夫该有的稳重成熟都给丢九霄云外了,“齐倾……我爱你!” 齐倾的心揪了一下,下一刻,抬手强行扯开了他的手,“金熙,够了!” 金熙看着她,苍白的脸一脸坚定,“齐倾,我爱你!” 齐倾盯着他,眸中没有温度。 “我爱你!”金熙对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他爱她,很爱很爱很爱!这辈子,他都要和她一起!“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绝对不会!齐倾,不管你要不要我,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们都是夫妻!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 方才还无理取闹般的孩子,这一刻仿佛真的成了男人。 “我爱你!” 齐倾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爱你!”金熙继续道,只是声音带上了颤抖。 齐倾仍是不语。 金熙握紧了拳头,“齐倾,我爱你!”一字一顿,加重了力度。 “可我……” 毫无波澜的话方才说出了两个字便被打断了,仍是被堵住了唇,只是这一次,金熙不再胡来,只是单纯地吻着她,封住了她的嘴,而且很快,便推开,“齐倾……”他笑着,哀求而悲伤,“给我机会好吗?我知道我还没成为顶天立地大丈夫,我知道我什么都配不上你,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我知道你……”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我…… 可我什么? 他知道的! 他知道她这两个字后面是什么的! 可便是知道他也不愿意听到! 她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的!他们在一起这般多年,她怎么会无动于衷? 恨父亲是吗?恨父亲却不屑拿我来报复父亲? 不!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不屑只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毫无分量? 我们在一起这般多年,我们成了亲的,我们是夫妻!你怎么会无动于衷? “齐倾,我会做到的!” 齐倾仍是面无表情,只是那收入袖中的双手却是死死地握着,许久,直到金熙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终于开口了,“养好你的伤。”随后,转身离去。 “别走!”金熙没有伸手拉她,可是却开口挽留。 齐倾转身,“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凭什么去爱别人?” 金熙一怔。 “金熙。”齐倾继续道,却是语重心长,“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爱。” 金熙张了口,可却哑口无言。 “好好养你的伤吧。”齐倾转身离去。 金熙没有再阻拦她,“我知道!齐倾,我知道的!” 齐倾的脚步没有停下更没有给他回应,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离不开大人的孩子罢了,哪里知道什么叫爱,爱她?可笑! …… 出事之后,金熙的日子不好过,其他人亦然。 金熙被程启算计的细节并未传出,不过程启联合柳家的人想要害金熙的消息倒是传了出去了,而这事一出,金家的报复也随之展开。 金家对外宣布与柳家不再是姻亲关系,同时一纸诉状告到了衙门,要求柳家包括柳氏宗族在内归还金家赠与的铺子田产。 一般来说这些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可能要回的,便是衙门也没法子,不过这是在没有权势压人的情况之下,这一次,蓉城的金家第一次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们不再是财大气粗的商贾,而是朝廷册封的爵位之家。 谋害有爵之人,按律法最重的出发可以株连全族! 金家只是要求柳家以及柳氏宗族归还赠与的铺子田产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若是不给,那好,便依照律法来办! 柳氏宗族不敢不给,而便在认同归还之后,便开了祠堂将柳元这一房逐出家门。 柳元带着一大家子跑来蓉城想要找妹妹控诉,可连蓉城的城门也进不了,而很快,便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了。 “……柳家的人已经启程了,今生今世都不敢再回来。”齐倾淡淡道,一个家的陨落从她的口里说出来仿佛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事情。 金熙低着头。 “你若心软,还可以……” “谢谢。”金熙抬头,打断了她的话。 齐倾挑眉,“谢我?我可是将你的舅家赶尽杀绝了。” “你没有。”金熙笑道,“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背井离乡、穷困潦倒。”齐倾道,语气凉薄,“活着比死还难受。” “不。”金熙摇头,“只要他们改过,仍是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他们也一样!既然犯错了,便该受惩罚!背井离乡,总好过丢了性命!齐倾,不要把自己说的这般的冷血无情。” “我本就如此。”齐倾道。 金熙摇头,“你不是!” “柳家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程家。”齐倾没有继续他的话题,“既然活路他们不走,那便送他们走黄泉路吧。” 金熙看着她,“别这样好吗?” “心软?” “你想吓跑我吗?”金熙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 齐倾没有回答。 金熙笑了笑,“就算你要吓我也不该拿这些人来吓,齐倾,我不是傻子,发生了这般多事情还心软的话那我便真的不配当你丈夫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弄脏了你的手!” 齐倾倏然起身,声音冷硬,“你大可放心,有人自会替我送他们上路,用不着弄脏我的手!”说完起身拂袖而去,似乎是动怒了。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一声脆响,转身便见金熙摔了药碗。 “你——” “我头晕,手没力气……”金熙睁着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无辜状。 若是第一次,齐倾信,可这几天都是这般,傻子都看出来怎么回事,“金熙,我很忙没空……” “我头晕……”金熙打断了她的话。 “你——” “没关系……”金熙继续道,“你如果忙就去吧,我自己就行,没关系……”这话是越说越虚弱,脸色也是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 “你这是在像我展示什么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子吗?”齐倾咬牙道,现在他这样子不就是跟他母亲一个样吗?那日才说的那般的斩钉截铁,如今便使了如此无赖的招数,就断定了她会心软?! 可她为何要心软?! “晕了便直接睡!” 搁下了这话,便转身离去。 金熙苦笑。 “少爷。”没过多久,金荣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这回金熙倒是没有再使花招了,一口气喝了,方才有气无力的情况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荣叔,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金荣还真的不怎么担心了,这几日少夫人的脸色是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可是却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少爷,虽说这法子对少夫人有些用,可长时间下去也必定会……” “我知道。”金熙苦笑,“我也不是真的要想法子对付她……我……”吸了口气,方才继续,“我也不知道怎么便这般做了……可做了之后发现似乎离她更近了,我不想惹她生气,更不想骗她,可是除了这般我不知道该怎么挑起她的情绪……荣叔……便是我亲她,她是会生气,可是眼底却是冷的……荣叔,你说父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伤她很深?” 这般耍赖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想像个小孩子一般! 他想当一个可以让人依靠可以让人信任的大丈夫!可是他做不到,至少在她的眼里,他不是! 开始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地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成为她眼中的大丈夫,可是很快便发现,他越是这般,便离她越远,还不如这般耍赖可以亲近她…… “荣叔,我已经告诉自己她不会不要我的!如果她不要我,怎么会为了这件事而动怒?怎么还会为我做这般多事情?父亲已经背弃了她了,她不需要再为金家卖命的了,如果不是为了我,那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金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是有点想吓跑我的意思吧。”金熙笑了笑,继续道,“赶尽杀绝,好让我觉得她是一个恶毒冷血之人,好让我不再缠着她,不再爱她,可她忘了我早便知道她是什么人,很早很早的事情我便知道她的心可以很狠狠毒的,而她的狠她的毒都是为了我,为了金家,这般又怎么能够吓跑我?荣叔,你说她这般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便没想到?” 金荣苦笑,“或许是当局者迷吧。” “嗯。”金熙点头,“当局者!既然入了局,自然便是局中人,怎么能说出去便出去?荣叔,你说她这般着急要吓跑我,是不是心里有我?” 金荣无法给出答案,“小人……小人……” “她在害怕是吗?”金熙继续道,“她在害怕也对我动情,对算计她的人的儿子动情!不,或许已经动情了,只是不肯承认!她那般骄傲,又怎么会承认自己对金成业这个背弃她的人动情?” “少爷,老爷他……” “我妒忌过父亲!”金熙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恨过他!” 金荣错愕。 “开始的时候我没发现,只是不喜欢她老是在我面前提起父亲,总是说我怎么怎么比不上父亲,直到那次我上折子事,我方才明白我这是在妒忌!”金熙继续道,“便是我相信她跟父亲没什么,可是我还是妒忌,妒忌父亲让她这般的敬佩,妒忌父亲死了都还让她这般惦记,甚至妒忌他比我更早认识她!荣叔,我真的喜欢她,真的爱她,为什么她便是不信?” 金荣心中翻滚着巨浪,他知道少爷对少夫人有情,可是却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到了要与自己的父亲一较高低的地步! 那是他曾经最敬最爱的人啊! “少爷,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您。” “我知道。”金熙明白他的意思,“身为儿子,我感激他,敬佩他,可是身为男人,荣叔,你觉得他真的对吗?齐倾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他将这般重的担子压给她,却还在背后插她一刀,荣叔,金成业做的太过分了!” 金荣如鲠在喉,难受的厉害,他想为老爷辩驳,可是少爷所说的……也并不是错,“可老爷终究是你父亲!” “所以我会依旧敬他爱他!”金熙道,“可是绝不会让他影响到我们夫妻!” “可是……”可是什么?金荣说不下去。 金熙自然知道他听了这些话不舒服,便是说这些话的自己,又何尝舒服?那是他的父亲,为了他殚精竭虑的父亲!“荣叔,所以我要更加爱她,更加对她好,将父亲欠她的也一并补偿!荣叔,我会占满她的心的!” 现在不行,还有以后! 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不是恨父亲吗? 好啊,恨的越深越好,这般她便会一直留在金家,一直一直报复父亲!便是不屑利用他,可要报复便要留在金家! 死死操控着金家大权不放,不就是对父亲最好的报复吗? 很不孝是吧? 可是父亲,这是我们欠她的! 为了我们,她磋磨掉了最美好的年华,为了我们,她一直活在算计之中,为了我们,她这十几年过的是战战兢兢的日子! 一切都是我们欠她的! 你不能补偿,我可以! …… 连金熙都为自己的行为而苦笑,齐倾还能平静接受,原本以为他会一直演苦情戏,便是要变也不过是转为大男人戏,可是如今……分明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 而偏偏她最不知如何应对的便是这种。 这几日下来甚至让她有种回到了金熙七八岁之时的日子,当时的金熙不就是这般胡搅蛮缠? 闹不过他,又做不到真的不管,齐倾原本便乱的心绪便更是成了一团麻了,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精力随之放在了报复上。 处置柳家还真的不是难事。 之前之所以一直不动是因为顾忌的太多,如今不用顾忌了,柳家便如同地上的蝼蚁,碾死了轻而易举,倒是程家需要一番功夫。 因为涉及到了征粮一事,齐倾不好直接发难,只能徐徐图之,只是正当她下手走第一步的时候传来消息,程家走水,一夜之间程家所有人葬身火海。 “真的死了?” “是。”金礼赶回来道,“火场上抬出了十几具尸体,其中三具见过仵作检验正是程家老爷夫人还有程家少爷程启。” “走水的原因!”齐倾沉眸问道。 金礼道:“衙门还在查!” 齐倾垂下了眼帘沉思半晌,“你再去走一趟,务必查清走水的原因,还有,务必确定程启真的死了?” “是!” 齐倾眯起了眼,如果真的是死了,那下手的人会是谁?这个天气走水不奇怪,可是一下子死了这般多人便不正常了,如果没死……使出这般手段脱身,这样的敌人若是不除,后患无穷! “齐倾!”便在此时,金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齐倾收起了思绪,看着早上还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生龙活虎的,皮笑肉不笑,“怎么?大少爷演戏演腻了?不装了?” 金熙面色一僵,“我……”怎么解释都是错,直接不解释了,“不说这个了,我听说程家走水,一家子都葬身火海了?” “嗯。”齐倾也没给他扯皮下去,点头应了。 “怎么会?”金熙面色凝重,“确定死的人是他们?” “仵作确定齐倾三具尸体便是程家夫妻与程启。” 金熙道:“既然是烧死的,怎么能确定谁是谁?” “你怀疑死的不是程启?”齐倾问道。 金熙沉吟会儿,“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若是真的死了……那便没事,可若是死的人不是他们。”面色一变,“齐倾,程启用这般手段死遁,若是对我们仍心怀怨恨,那便太可怕了!” “知道害怕了?” “齐倾,我跟你说正事了!”金熙咬牙道。 齐倾低头喝茶,“我已经让金礼去查了。” 金熙心里又堵的慌,上前一步,“齐倾……我知道我这些日子有些不正常,你别生气……” “不正常?” “也不算是不正常,就是……”金熙咬了咬牙,“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不是总是说我没长大吗?我便……” “这般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我错!我错!都是我的错!”金熙赶紧道,“我就是怕……就是怕你不要我了……” “我为何不要你?”齐倾反问。 金熙哽住了,若是之前她说这话他会很高兴的,反问她便是不会这般做了,现在也仍是有些高兴,可是他给不出正确的答案,父亲的事情……他不能揭穿,若是说破了,而她又真的恨父亲,到时候便是不迁怒他也会迁怒的,而这时候的迁怒恐怕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些了!所以,绝对不能说破!没说破,只要他认定了她心里有她,她便是再不情愿承认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反驳,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不就是我中了那些不干净的药?!” “这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防备给别人算计的机会!” 齐倾眯眼盯着他。 金熙被盯着有些心虚,忙转移了话题,“齐倾,这都快十一月了,入冬了,别院这边太冷,我们还是回家里吧。” 齐倾没回应。 “如果你还不想回去的话,那我让人将别院的东西都换成入冬的……” “少夫人。”便在此时,别院的管事进来,对金熙见礼之后,方才道:“少夫人,金安管事来了。” 齐倾收起了情绪,“让他进来。” 金熙也没再继续,坐在了齐倾的身边。 没一会儿,金安进来了,“见过少爷、少夫人。” “嗯。”金熙应了一声,“安管事怎么来了?” 金安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上前递给了齐倾,“少夫人,这是京城来的密信。” 齐倾伸手接过,拆开了第一个信封后,便见到熟悉的字迹,字迹的主人没见过几面,但是这字迹却是很熟悉,萧濯亲笔。 “萧濯送来的?” 齐倾颔首,随后便打开了信。 金熙握了握拳头,将目光移了过去,不过很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楚信上写什么,齐倾便已经将信收起来了。 “他给你写了什么?”金熙直接问道。 齐倾道:“金礼不必去查了。” 金熙一怔。 “程家走水一事是南疆细作做的,为的便是断了大齐大军的后备粮食。”齐倾缓缓道。 金熙惊愕,“怎么会这样?杀了程家的人,怎么便能断了……”话没说完便变了脸色,“粮行的粮仓地点都是隐秘的,他们要找程家的粮仓便必须透过程家!糟了!程启定然将粮食在我们手里告诉了他们,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金安神色也凝重起来,“少夫人,得马上将粮食交给朝廷!” “嗯。”齐倾点头,看着金安,“你亲自去山城一趟,协助金孝尽快将此事办妥!不过价格方面不能变!” 金安蹙眉,“若是朝廷……” “不会的。”齐倾道,“粮食在我们手里一日便危险一日,出事了我们顶多是损失金钱,而于朝廷来说便会出大事。” “是!”金安领命离去。 金熙沉默半晌,感慨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程家不是毁在了金家手里,也不是毁在了他们自己的手里,而居然是细作! “怎么?怕了?”齐倾问道。 金熙点头,“我怕我保护不好你!” 齐倾握了握拳头,将心里那让她不安的揪动压下,“金家不比程家,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而且如今已经事败,朝廷会替我们清除危险的。” “嗯。”金熙应道,“我们还是回家吧。” 齐倾看着他,“我是该回去,不过你嘛,既然身子没养好,那便继续在这里养着,过年前我会派人去接你。” 金熙呆住了。 齐倾起身离开。 “齐倾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 “我记得有人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齐倾转过身淡淡地道,一脸我就是要整你的样子,“金大少爷,那你现在便好好为你的不正常负责。” “我——”金熙哽住了,“我能不能……回去负责?” “你说呢?” 金熙挣扎了半晌,最后咬了牙,“好!我在这里关禁闭,不过既然你罚了我了,那以后便不许再生气!” “等你真的乖乖受罚了之后再说吧!”齐倾转身继续离去。 金熙没有再追,不过却仍是嚷嚷着,“说好了的,我乖乖受罚了你就不能生气,齐倾你不能出尔反尔!” “闭嘴!” …… 次日,齐倾启程返回蓉城,金熙被丢下了,像个怨夫一般将人送走,还不忘重复提醒他受罚了她便不许再生气! 金荣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齐倾直接无视。 马车往蓉城的方向驶去,只是方才进了城门,便被拦住了,而拦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见的褚钰。 “少夫人?”金礼在旁询问是否需要将人赶走。 齐倾看着眼前神色极为凝重的男子,“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多谢。” “齐倾——” “这件事你管不了。”齐倾道,“何必惹事上身?” 褚钰盯着她,“别去,只要你不去,我便可以……”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任何人都不需要!”说完,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走。” 金礼满心疑窦,不过还是听命。 褚钰被留在了冷风中,俊脸渐渐扭曲…… 119 平静 进入十一月,蓉城的冬天也开始到来了,寒风凛冽中,金氏的各大商行也迎来了最忙碌的时候,年底的结算以及来年的计划都需要在这两个月之内做好。 虽说工作量很大,但是多年来也形成了各类章程,只需按章办事便是,当然,新情况也是又发生的,便在年底结算完成之后,齐倾下了一个命令,来年金家不做扩充计划,只做守成。 不做任何扩充计划这对商贾来说是不可能的,便是碍于实际情况没有突破,但是计划也是在列清楚,尤其是金家这般的大商贾,若是没有相应的计划,来年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办事。 作为留守在蓉城唯一的大管事,金仁不得不找上了齐倾,“少夫人,虽说如今边境有战事,但是苗疆地处偏僻,对内地的影响不算大,再者如今的战事也很顺利,小人以为朝廷获胜的几率很大,我们没有必要为此而停止所有扩充。” “原本便没有大的计划。”齐倾淡淡道,“停下了也并无不妥。” 金仁蹙眉,“少夫人说的也没错,只是小人担心会影响士气!” “仁叔觉得金家这些年情况如何?” “稳健为主。”金仁道。 齐倾笑道:“这便是了,稳健为主。” “可是……” “此事我已然决定。”齐倾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们只需照办便是,至于士气的问题,那便有劳仁叔几位了。” 金仁看着眼前的微笑的女子,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不安,“少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错,这几年金家的确都稳健的路线,但是也并没有到什么也不敢做的地步,从沈家陨灭到现在,金家每年都在蚕食原来沈家的地盘。 如今贸然停下…… 难道是因为之前柳家的事情? “少夫人,是不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齐倾摇头:“他没事,只是如今他依然有功名在身,我不想让他受影响。” 金仁一怔。 “金家脱离贱籍也有好些年了。”齐倾继续道,“可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金家仍是商贾之家,钱财金家不缺,既然不缺,便无需吃相难看,先停一停吧,等过两年金熙接手这份家业,再由他做主。”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只是纵横商场这般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的金仁却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是为了少爷的名声着想,那从一开始便该做了,怎么到了现在……就算是打算现在才开始,也不会这般突然事先没有任何的风声,前不久不还在趁着战事大赚一笔吗?怎么突然间便……可虽然觉得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金仁却也说不出来,最终只好听令,“是。” 虽说过于守成会影响士气,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也就上面的几个人,只要运筹的好,所受的影响也不会很大,自然,这项功夫便是他们这几个大管事做的了。 不过…… “少夫人,关于金阳……” “让他继续呆着!”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明显是不愿意他为他说情。 金仁自然没有继续下去,虽说停为金阳这小子可惜的,不过他失职累及少爷差点被害,理应受惩处,如今只是让他放下一切事情回家静思己过,已然是很轻的处罚了,“那小人让人先接手他的事情。” “你看着办吧。”齐倾道。 金仁应了下来,随后便问起了金熙的情况。 “他没事。”齐倾道,“只是这事毕竟牵涉到了他母亲的娘家,所以我让他在别院多呆一阵子,等事情淡了再回来。” 金仁有些不赞同,“小人明白少夫人是为少爷好,但再过几年少爷便要接受家业,若是……”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不欲再听下去,“我让他留在别院便有他留在别院的道理,无需再多说了!” “小人失言。” 齐倾看着请罪的金仁,沉吟会儿,“仁叔,你们能够这般维护他,很好。” “少夫人……”金仁面露愧色,“小人并非质疑少夫人……” “我知道。”齐倾笑了笑,“我也没说反话什么的,仁叔,我真的高兴,来日金熙有你们一心辅助,必定能够打理好这份家业的。” 金仁心头一突,“少夫人言重了,少爷还是需要少夫人辅助的。” “什么时候连你们也开始忌讳这些了?”齐倾失笑,“终有一日我要卸下这副担子的,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会舍不得的?” “少夫人……”金仁有些急了,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齐倾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没有恶意,你们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累了这般多年了,总该让我歇歇吧?金家主母这个位子并不好当。” 金仁沉吟半晌,“您永远是金家主母!” “我可不想累一辈子。”齐倾笑道,“再过几年,等你们少爷及冠了,我也便可以过几天悠闲日子了。” 看着眼前浅笑的女子,金仁心里的不安不自觉地消了,也笑道:“少夫人说得对,等少爷及冠接管结业,少夫人便可过些悠闲日子了,到时候少夫人给少爷多生几个孩子,府里也会热闹些,老爷在天之灵也安心了。” 齐倾笑笑,没有接下这话,“去忙吧,接下来年底分红一事务必处理好,不能出差错。” “是。” …… 山城一事赶在年前处理完毕,粮食通过元通正式移交给了朝廷,为此金家入账一大笔,至于为何粮食不在程家手里,元通又哪里来的这样一大笔粮食,为什么金家跟元通有关联?这些问题在金孝与金安的小心处理之下,安然地揭了过去了。 金家顺利完成了这个计划。 而便在金孝等人收拾好山城的收尾赶回蓉城过年,被丢在别院一个多快两个月的金熙终于被赦免了,齐倾派了马车去接他回来。 而在别院静养了两个月的金熙除了有些焦虑之外,气色却是很好,而且还胖了不少,而这般的原因便是齐倾每日让人给他炖补品,吃的他听到了补品便想吐的境地,可是却也不敢不吃,若非发觉自己不对,加强了走动,此刻回来的必定是一个大胖子! “养的不错。” 终于见了日思夜想又气的牙痒痒的女人,听到了第一句话便是这般。 金熙又是气又是高兴,“你就不怕把我养成大胖子?” “你不也没养成那样吗?”齐倾道,“实在是浪费。” “你——”金熙的脸青了,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都说好了我乖乖的呆在别院你便不生气的!” “我有生气吗?”齐倾抬手推开了他。 金熙瞪着她,“没生气便不会这般折磨我了!我现在听了补品二字就想吐!” “寻常百姓想吃也吃不成。”齐倾道,“你倒是嫌弃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这样吃!”金熙反驳。 齐倾道:“那以后便长长脑子,别再被算计了!”说完,推开了他走到了桌案前继续做事。 “还生气?”金熙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倾连头也没抬起,“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再见不着你恐怕就要来找我拼命了,还有,柳家的事情我没让她知道,你嘴巴也紧点,不过若是你不怕你母亲闹的话,倒也可以说。” “齐倾……”金熙有些委屈。 齐倾抬头,“还不去?” 金熙顿时气结,“晚上陪我用晚膳!还有,今晚我要睡在倾园!”说完,便拂袖而去,快的连给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想拒绝? 没门! 虽说是带着气走出汇通楼的,不过心里却是雀跃,便是她句句都是在堵他的心,可这般的她却让他很安心,让他觉得她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应该是不气了吧! 更甚者还感动! 对! 如今她对他的态度看起来是在气他,是在堵他的心,可是这般多年了,她何曾这般过?这般多年了,她大多数不是淡淡的,便是像长辈一般,如今这样子才像是一个女子,像一个妻子! 这是不是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 金夫人见了许久没见的儿子,当即抱着他哭成了个泪人,比起金熙两个月没见齐倾,金夫人是好几个月都没见着了。 “熙儿,你到底去了哪里了?你怎么不会来……” 既是哭诉又是抱怨,当然也没忘诅咒齐倾几句,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撑不下去了,这才停下。 金熙哄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又是亲自服侍她喝了药吃了晚膳,这才得以脱身,随后便赶去了倾园,便见齐倾正等着他用晚膳。 看着坐在一桌子丰盛晚膳前的齐倾,金熙的心仿佛瞬间软了一般,缓步上前,眼里尽是温柔,“等久了吧?” “吃吧。”齐倾淡淡道。 金熙笑道:“好。”随后拿起了筷子,随后发现桌上的膳食都是他喜欢的,顿时心花怒放,“齐倾……” 伸手想抱她。 “用膳!”齐倾沉了脸。 金熙讪讪,“好。”随后便笑容满面地给她布菜,“你多吃点!” “过两日便是族中分红。”齐倾没阻止他布菜,一边吃着一边道:“你明日去看看情况。” “是。” “见过你老师了吗?”齐倾又问道。 金熙一愣,“还没。”说完,不待她开口便继续,“用过了晚膳我便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给老师告罪的。” “师徒不但需要名分,更需要感情。”齐倾道。 金熙有些羞愧,“我知道,你放心。” “吃吧。” 金熙顿时焉了,没再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不过却还是时不时给她布菜,齐倾似乎真的不一样一般,并未让沉默持续,问了金夫人的情况。 有了话题,金熙自然便不愿意沉默,将情况一一说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话,一顿晚膳还算用的愉快,晚膳过后,金熙便回了清院去见韩磊,不过临走前还不忘重申今晚上他要睡在倾园。 齐倾没看他一眼。 金熙也不在意,赶紧回了清院去拜见韩磊,自然少不了一番告罪。 韩磊倒也没生气,不过却还是教训了一顿,尤其是在结交朋友方面。 金熙自然一一听了进去,“是学生没听老师之言。” “经一事长一智。”韩磊道,“以后多注意便是。” “是!” 说过了前事,韩磊便提及了往后的事情,“这几个月你怕也没闲时念书,待过年之后,你少理些庶务!” “可老师……” “离会试的确还有三年的时间,只是金熙,你觉得三年的时间很长吗?”韩磊沉下了声音,“还是你觉得你连连取胜便觉得会试也一定没问题?” “学生没有这个意思!” “会试虽说是分南北榜,可单单是一个南方便人才辈出,你在湖州得了举人功名,出了湖州,你便什么都不是!”韩磊严正道,“你想要突围而出,唯一的办法便是加倍努力!” 金熙羞愧不已,低头应道:“金熙谢老师教诲,你放心,往后我定然会收心认真功课!” “嗯。” 师徒两人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韩磊这才放人,不过在得知他要回倾园后,便蹙了蹙眉,道:“金熙,男子汉大丈夫不该沉溺儿女情长,况且,你的妻子想来也不会欣赏只会沉溺儿女情长的男人。” “老师放心,我不会的。”金熙吸了口气,道,“不过功名仕途虽然重要,她也一样重要!我不会因为她而荒废学业,但是也不想因为学业而丢了她!老师,我一定会跟她好好过一辈子的!” 韩磊看着他,半晌后叹息:“你自己把握分寸!” “是。”金熙笑道,随后告辞离开,回到了倾园,便见寝室的门已经关了,而里面的烛火也熄灭了大半,心顿时空落落的,吸了一口冷气,问守夜的婆子,“少夫人睡了?” “奴婢不知。” 金熙咬了咬牙,上前轻轻推了门,顺着引路的烛火入了卧室,便见齐倾倚靠在床头的靠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没睡! 金熙心中一喜,不过还是压住了,缓步上前,“这烛火这般暗,你看什么书?”说完,便抽走了她手里的书,“伤眼睛!” “见过韩夫子了?”齐倾倒也没说什么,问道。 金熙颔首,“嗯。” “被骂了?”齐倾又问。 金熙坐在了床边,嘴边勾起了笑容,“嗯,骂了一顿。”随后伸手包裹住了她的手掌,“有没有心疼我?”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般太孟浪了,赶紧补救,“没事,老师也是为了我好。” “嗯。”齐倾似乎没发觉他的不自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时候不早了,睡吧。” “睡这里!”金熙道。 齐倾目光扫了过去。 金熙讪讪,“睡榻上!我睡榻上!不过齐倾……我身子不好,睡榻上……” “既然身子还没养好,补品药膳明日继续。”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顿时青了脸,“好了!好了!我睡榻上!现在就去睡!”说完,赶紧往一旁早已经铺好了锦被的榻上走去,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我睡了!” 说完,便闭眼,许久没等到回应,待再次睁开眼,便见齐倾已经落下了床帐。 “齐倾,睡了吗?” “嗯。” 金熙无声笑了笑,“齐倾……你是不是……是不是感动了?” “感动什么?” “我没因为中了药而……” “愚蠢。”齐倾却给出了两个字。 金熙一怔,若不是她这话说的很平静,他还以为她是在骂他了!她……不是再骂他吧?“齐倾……” “命比什么都重要,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你说不是愚蠢是什么?” “可这又不会要了命!” “那你的责任呢?”齐倾的话从床帐后面传出。 金熙一愣。 “金熙,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既然背负了,便该尽力完成!”齐倾继续道,“记住,你身上背负着的是金氏一族的兴衰存亡!” 金熙的心忽然间沉了许多,“我……”开了话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的话说的让人无从反驳,也没有错,甚至很正确,可是……“我没有多想……当时……我只是想我不能伤你的心……我们都还没圆房,我怎么可以……万一你生气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齐倾久久没有话传来。 金熙的心提的老高老高的,等了许久之后忍不住开口,“齐倾……” “睡吧。”齐倾传来话。 金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继续这话题,想让她承认她是感动了,至少让她承认她没有生气,可是……她的话也没错!最终,话题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好,晚安。” “嗯。”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金熙一直没有睡,静静地看着眼前垂落的床帐,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抵不过困倦,方才会了周公去,可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 那声音…… 齐倾…… 可是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半梦半醒,最终始终没有弄明白,一觉醒来,已然是白天,齐倾早已没了踪影,忙将床铺收拾好,免得让人将他们还没同床的事情说出去,又整理了自己一番,这才叫人端水进来梳洗,问了齐倾的去处。 “少夫人早早便去了汇通楼了。” 金熙颔首,“嗯。” …… 随着新年将近,寒意便更加的深了。 齐倾每日都很忙,而金熙也重新出现在人前,原先那些关于金熙是不是出事了的猜测顿时消了,而几个大管事见了主子面色红润,精神的很,也随之安心。 族中分红依旧在祠堂进行,而齐倾仍是没有出席,甚至连金成安也没有出席,整个过程都交给了金熙负责。 金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让他高兴的便是齐倾对他的态度。 很好很好! 不能说温柔似水,但是绝对是很好的! 好的让他都觉得自己先前认为她会不要他的想法是自己吓唬自己! 她一定是被他感动了的! 要不她怎么会对她这般好? 这般情况让金熙更加认为只要他对她好,便一定可以让她心动,让她放下对父亲的怨恨,让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 便在族中分红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身为族长的金成安却住进了城郊静慈庵附近的别院,这是金家的产业。 虽然这个别院比不上齐倾所去的,但是却足以满足一个人居住需求,而原先这个院子是金家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买下来以便来庵堂上香歇脚的。 静慈庵在蓉城算不上是十分有名,但是蓉城的夫人小姐都爱来这里上香,香火也算是不错,而今年年初,庵堂也住进了一个让她们得了一笔丰厚香油钱的香客,让她们可以赶在年前将庵堂翻新,迎接新年的香客。 而这个香客,便是前来这里为夫祈福的金家大姨娘。 …… “姨娘,族长又送东西来了。”小翠抱着一个包袱走进了禅房,脸色平静,当然,这是在经过了许多次的惊吓之后才练就的本事,她虽然在姨娘身边伺候许多年,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姨娘跟族长……虽然谁也没说什么,可那日族长跑来找姨娘……说的那些话……还有三番两次地让人送东西来……他们有没有关系傻子都看得出来!开始的时候她是吓的厉害,生怕这事传出去了姨娘会被沉塘,当然,她也别想活了,不过时间长了,而且从族长的话中得知少夫人也知道且没有管,也便定下心了,再过些时候,开始麻木了,也开始相信不会有事。 若是撇开这事传出去姨娘会没命,族长还是对姨娘很好很好的。 大姨娘所住的禅房虽然在庵堂里面,但是却是很偏,而且庵堂的主持似乎是为了讨好大姨娘或者是真心想要大姨娘跟金家往来方便,不但给了大姨娘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还让人修了一个侧门,通过这个侧门便可以直接出庵堂。 院子的门一关了,跟庵堂便是两个天地,而通过侧门进出,基本上便是一处独门独户的人家。 这也便是小翠敢接金成安送来东西的原因。 不惊动庵堂,便不会有人知道,至于外面的人,她想族长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虽然来了庵堂好几个月了,褪去了华服换上了素袍,大姨娘却并未显得憔悴苍老,相反有种让人精心的祥和。 “放着吧。”停下了诵经,大姨娘淡淡道。 听到了熟悉的回答,小翠也习惯了,“是。”虽然觉得族长不错,可她也没敢开口为族长说什么好话,毕竟他们的身份死也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不过这次她还是多嘴了,“对了姨娘……奴婢……奴婢听来送东西的人说……族长似乎染了风寒,正病着……现在住在庵堂旁边的别院……” 这一说完,便后悔了! 万一姨娘着急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很快她的心便定下来了,因为大姨娘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便继续诵经。 小翠松了口,退了出去。 …… 山里的夜间更是森冷刺骨,晚课之后,庵堂便静悄悄的,方才敲了更响,庵堂内的人便都就寝了,来了这里好几个月,小翠也习惯了这里的作息,更响便服侍她就寝,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面睡觉,在山里,规矩都剩了,守夜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况且在府里,姨娘院的姨娘只有那般一两个丫头,除了男主人来了,否则从不守夜。 小翠躺下之后很快便梦了周公了。 而便在她入睡后,她的主子却起来了,披上了斗篷,带着一个灯笼从侧门出了庵堂,湖州很少下雪,不过前天晚上正好下了一场,山里的积雪更深,夜路自然便更加难行。 大姨娘走的很慢,旷野雪地,影子拖得很长,不过没走多远,便被人拦住了,大姨娘并未慌乱,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静待他开口。 “老爷让小人在这里接……您。”男人低头开口,最后一个延迟说出的字显然是泄露了他的心情,他是金成安身边的近身长随,是心腹,只是这般多年来却仍是没发觉主子竟然有这般一个秘密,一个足以毁灭他的秘密,只是主子便是主子,他的命令他便必须执行,“请。” 大姨娘如何感觉不到他的冷漠?只是并未说什么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颔首,“有劳。” 从庵堂到别院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虽然夜里雪路,但也不过多了半刻钟的时间,这个别院很小,只有一进,入了大门,便是主人的屋子。 长随领着大姨娘到了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前,敲了门,“老爷,人来了。”大姨娘三个字他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大姨娘? 这是二老爷的妾室! 可是现在却来这里跟老爷私会! “进来吧。” “我自己进去吧。”大姨娘将灯笼放在了一边,淡淡道。 长随自然是不想,只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顾忌的?“小人到院子外守着。”他能够做的如今也就剩下这个了,总不能杀了她吧? 大姨娘推门入内,便见金成安躺在了床上,床前摆着一个火炉,让屋子里多了一份暖意,只是寒意仍是很重,她转身关起了门便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的一张凳子上,脱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安详的容颜。 “都不年轻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金成安凝视了她许久,方才微笑开口:“无大碍,只是一时没注意罢了。” “既然病了,明日便回去吧。”大姨娘道,“这山里寒气重,不好养病,再者,算算日子也该是族中分红的时候了,你这个族长不在始终不太好。” “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也该让让位子了。”金成安笑道,“熙儿会处理好的。” 大姨娘笑道:“真的放心了?” “还是有些不甘心吧了。”金成安道,随后咳嗽了起来。 大姨娘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金成安接过,“多谢。” 大姨娘坐回了原处。 金成安喝了口水,便缓缓道:“齐氏这般算计我,我的确心中愤怒,所以一怒之下便将金成业给揭底了。”他的声音很平和,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说着心里话一般,“开始的时候还挺后悔的,齐氏虽然过分了,但出发点还是为了金家好,为了熙儿好,这让她知道了金成业对她从未放过心,以她的心性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将金家翻了个底朝天,金家恐怕便真的毁在了我的手里,可我还是输给了金成业!齐氏震怒,怨恨,却并未施以报复!在算计人心这方面,我远远及不上他。” 大姨娘静静地听了。 “原本以为这是便这般过去了,我也没想过告诉其他人,包括熙儿。”金成安继续道,“齐氏会完成她该做的,熙儿也会走上他该走的路,等到了那一日,一切便结束了,只是我没想到熙儿为了齐氏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大姨娘并未问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却答了一句话,“少夫人这般的女子,少爷动情很正常。” “你说若是金成业年轻几十年,会不会也会如此?”金成安问道。 大姨娘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不会的。”金成安摇头,“若是他们在合适的年纪遇上了,那遇金家来说绝对是一个毁灭!也便只有金熙这般的傻小子方才会做到这个地步!只是,齐氏心已然有了怨,如何还会真的把这傻小子当夫君?” “或许傻人有傻福。” 金成安一怔,半晌之后自嘲,“当时我得知了这傻小子做的那事,除了气之外,还有不甘,齐倾没有迁怒,反倒是我迁怒了。”他看着眼前纠缠心间二十多年的女子,“我竟然见不得他们两情相悦,竟然妒忌他们,凭什么我们落得这般下场,他们却可以恩恩爱爱?”说完,不等大姨娘回应便又道:“不过最后我似乎是坏心做了好事,或者正如你所说的,金熙这傻小子傻人有傻福了。” “是吗?”大姨娘淡淡应了一句。 金成安笑道:“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好,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来这里。” “少夫人玲珑通透,能人所不能,再出色的男子在她的眼里也不过如此。”大姨娘笑道,“能够吸引她的或许便只有少爷这般的赤子之心。” 金成安一愣,随后失笑:“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两人相视一笑。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金成安打破,“这般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都过去了。”大姨娘淡淡道,“这些年在金家,我过的很好。” “你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安排!”金成安道,“至于元娘你也无需担心,她是金家的姑奶奶,是熙儿的长姐,便是她再不是,熙儿也不会真的不管的,这点上,这孩子跟他父亲不一样。” “不。”大姨娘摇头,淡笑道:“我在这里很好。” “可……” “我生是金成业的人,死亦是他的鬼。”大姨娘打断了他的话,“你无需愧疚,我真的过得很好。” 金成安心中钝痛,“对不起——” “无所谓对不对得起的,真要算起来,你并未对不起我什么。”大姨娘仍是淡笑,“同样,老爷也并未亏欠我什么,这般多年来,我一直很感激你们,你出现救我于危难,老爷,救我于苦海,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若是当年我没有放弃,你会接受我吗?”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问道,“若是你知道我……你会接受我吗?” “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大姨娘淡淡问道。 “你会吗?”金成安执意想知道。 大姨娘看着他沉默半晌,方才缓缓笑道,“入金家为妾室,起初老爷很宠我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月来个四五晚,每一次于我来说,都不过是发泄,床底之间,他从未折磨我,亦不粗暴,只是却从未用心待我,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发泄的工具,抬举些便是可以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后来,我怀上了,他便未曾再不留宿,元娘出生了,是个女儿,我知道他很失望,不过却并未责备我,日子又恢复了没怀上孩子之时一般,直到他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晚上他来,没有动怒,直接问了我是不是真的……我不想承认,也知道不能承认,只是,看着他这般平静地问我,我却承认了,不知道究竟是不想骗他还是见不得他这般的平静……从那晚之后,他便没有再碰过我。” 金成安神色被痛苦侵袭。 “这二十多年来,嫁他或嫁你,有何区别?”大姨娘继续笑道,笑容中尽是沧桑,“便是他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金成业……他的心里没有容纳女人的位置。”顿了顿,又继续,“其实女人最想要的只是男人的陪伴,夜里梦魇了,有人安慰,病了有人在床边照顾,比起这些,所谓的鱼水之欢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我不能让你当一个母亲!”金成安道,声音依然嘶哑。 “如今我亦没有当成母亲!”大姨娘道,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我的女儿永远也不能叫我一声母亲!” “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仿佛在使劲地抓着最后一根浮木一般。 大姨娘道:“是,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便是贱籍,便是下人出身,我还是有遇上好人家,堂堂正正嫁人生子幸福地过一辈子的机会,可是我不是,我不过是一个罪人之女,不比青楼之女高贵多少,如不是遇上你,我已然被凌辱,若没有遇上老爷,我必定沦落风尘,没有第三种可能。” 金成安身子颤抖,因为痛苦,更是因为悔恨,“怎么可能……” “其他女人如何想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的妻子也必定是这般想的。”大姨娘不想伤害眼前的男人,只是,有些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便也说下去吧,“这般多年,你的妻子可曾抱怨过你可曾恨过你?” 金成安浑身一震。 “很晚了。”大姨娘起身,“我该回去了,以后你也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我们之间二十多年前便已经结束了。” “芳华……” 大姨娘听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人唤过的名字,淡淡地笑了,却是无悲无喜,“少夫人并非是不择手段之人,她利用了我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的,我会安然终老的,如果这便是你所担心的,你可以安心。”说完,带上了斗篷的帽子,“保重吧。” 随后,转身离开。 金成安呆着,许久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嘶吼,随之便是仰天大笑,笑的泪流满面……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己放弃! 不是金成业,更不是父亲,而只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 …… 次日,金成安离开了别院。 而金氏一族的年终分红也正式落下帷幕,众人开始筹备着过个好年。 处理完分红一事之后,金熙还是登了金成安的门,没有被拒之门外让他松了口气,只是在见到了金成安之时,却是大吃一惊。 “大伯父,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金成安是在花园的亭子里面见了他的,虽然亭子四周被裹了厚厚的帷幕,里头也烧了火炉,可仍是很冷,金熙原本以为金成安难得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酒,可见了金成安的脸色,这分明是在折腾自己! 此时的他不但脸色差,气色差,什么都差! “大伯父,熙儿知道自己不该那般做,你若是……” “跟你没关系!”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父亲那般一个山崩也可以脸色不该的人怎么便生了你这般一个傻儿子?” “大伯父……” “怎么?来认错了?觉得自己做错了?”金成安继续问道。 金熙咬着牙,“大伯父我们先回去……” “先前还那般坚定,这般快便变了?” 金熙道:“我没有觉得错,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随后又继续:“大伯父,你若是生气可以责罚我,什么都行,可是不能……”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金成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过是学学那些文人清高雅致一回罢了!” “大伯父……”金熙是真的糊涂了。 金成安看着他,神色转为了严肃,“熙儿,既然坚信自己没错,那便不要放弃,不要轻易放弃,否则便是后悔莫及!” “大伯父,你到底怎么了?” “能怎么了?”金成安笑道,随后起身。 金熙赶紧上前扶,不过却被他给推开了。 “收手!”金成安道:“我还没老到让人扶的地步!好了,回去做你的事情,不用在我这老头子这里浪费时间!” “大伯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走?”金熙强硬起来,随后直接将人押着送回了屋子,又让人请了大夫,一番折腾之后,确定金成安只是风寒未愈,这才安心,不过却惹的金成安气的不行,连连赶他走! 金熙也没继续跟他磨下去,叮嘱了下人照顾好他之后便离开,不过出了屋子就揪来了金成安的长随,问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长随自然不会说,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金熙有些恼火,不过也没有追究下去,想着等大伯父好了再找机会问问。 很快,除夕便来了。 121 杀机 这个春节,金熙比往年更加的忙碌,原因便是金成安抱病,将族中过年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他负责。 这对金熙来说到没有什么,只是忙些罢了,只是金成安的状况让他很担心,虽然金成安一直说没事,但是金熙敢保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不说,金熙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齐倾,你知道大伯父为什么会这样对吧?” 最终还是找上了齐倾。 除夕前的几日是金家主母一年之中对闲的日子,商行的事情处理完毕,族中的事情根本无需她插手。 “你想知道去问他便是。”齐倾头也没抬,继续下着棋。 金熙坐在了她对面,“我来陪你下。” “不怕输便下吧。” 金熙笑道:“说不定我会赢!” 齐倾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轻蔑的意思但是也绝对没有高看,“那便看看吧。” 金熙整了整神色,拿起白子,“来!”说是下棋,不过还是没忘了最初的目的,一边落着子一边看着棋盘的走向一边继续询问,“这两日大伯父的起色好了一些,但是精神还是有些差,如今连族中过年的事务都不管,我担心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情?”齐倾道,黑字落下,顿时杀了一片白子。 金熙瞪了眼,“用得着下手这般狠吗?” “棋盘之上无父子。”齐倾道。 金熙道:“我们是夫妻!” “然后呢?”齐倾道。 金熙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再来!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说完,便又道:“我赢了你便告诉我大伯父怎么回事!” 齐倾端起了热茶喝了口,“就为了这事?” “不,我想赢你!”金熙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笑了笑,“前些日子分红的时候大伯父不在是因为他去了静慈庵旁边的院子。” “静慈庵?”金熙一怔,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静慈庵不是大姨娘静修的庵堂吗?” “恩。”齐倾缓缓道,“大伯父去别院便是为了去见大姨娘。” 金熙面色一变,“为什么?” “他与大姨娘曾经有过一段情。”齐倾继续道,声音淡淡,却在金熙的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金熙大惊,倏然站起,“怎么……怎么可能?!” 大伯父跟大姨娘?! 大伯父怎么可能会跟大姨娘有私情?!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大姨娘遇见你父亲之前便与大伯父相识,亦生了情愫,不过大伯父后来因为自身残缺,便放弃了她。”齐倾继续道,语气仍旧是很平淡,“后来她便遇上了你父亲,被你父亲纳入府中为妾室。” 金熙的脸色渐渐难看,僵着身子沉默了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之前……” “五姨娘与柳家利用这件事威胁大姨娘,而我亦利用这件事威胁金成安。”齐倾继续道,“他之所以选择放弃金晨大义灭亲,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大姨娘。” 金熙脸色更是难看。 “所以金熙。”齐倾继续道,“我没有你所想的这般好,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我亦有。” “你说什么?!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金熙的语气有些急,“大伯父……大伯父便是因为这个所以才……”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便是因为她拿大姨娘威胁大伯父,大伯父方才将父亲对她所做的事情告诉她? 这便说通了! 先前他一直想不通大伯父为何会将这事告诉齐倾,原来…… 那…… 那父亲在这件事上又起了什么作用? “父亲……父亲告诉你的?” 齐倾蹙眉,眼前这少年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恩。” “父亲……”金熙笑了,却是自嘲讥讽还有苦涩,“还真的是用心良苦!”本是褒义的词此刻却是被他说的满是嘲讽。 他最敬仰的父亲便是这个样子?! “大伯父跟大姨娘之间有私情吗?” “他们能有什么私情?”齐倾道,语气似乎有些恼意,“便是你大伯父好好的,以金家对妾室的规矩,能有什么私情?” “所以,我父亲便是这般一个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人?”金熙笑着道,却是极为的难看。 齐倾眯起了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金熙继续笑着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在瞒着我,我还能知道什么?” “金熙!”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金熙继续道,却已然是质问,“便是想告诉我你跟我父亲一样都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便是想让我认清你没有我所想的这般好?齐倾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可是你却告诉我,你想让我厌恶你,我一直敬仰着的父亲又一次让我失望!” 齐倾面色微沉,却没有开口反驳。 金熙吸了口气,他不想这般与她说话,甚至怕这般跟她说话,这几日不是好好的吗?他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忽然间又这样子了?“齐倾我以为你……” 你什么? 金熙没有说下去。 是不想说出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齐倾……对不起。” 说完,便转身离开。 只是对不起什么? 齐倾倏然起身,似乎想叫住他,只是最后终究什么也没做。 …… 金熙出了倾园便直奔金成安的府邸了,只是在见了他的时候,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金熙却是低下了头,仿佛无颜面对他似得。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便说,这样子算什么?!”金成安怒道,“说!怎么回事?!” “你与大姨娘……”金熙抬头开口,只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便是他们之间没有私情,可是……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 “齐倾跟你说的?”金成安问道。 金熙抿着唇,半晌之后方才应道:“是。” “你这是来为你父亲讨公道?” “不是!”金熙忙道,“我并未……”看着眼前严肃的神色,金熙的话说不下去,挣扎了好半晌方才继续,“大伯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面对?”金成安厉色打断了他的话,“你需要面对什么?!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金熙一怔。 “这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你这是想父债子还还是想要为父讨公道?”金成安继续道,“又或者你觉得这事可耻,恨不得抹杀这份耻辱?” “大伯父,我没有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金熙哑口无言。 金成安也没有再继续,“熙儿,你想什么我知道,可不管是你觉得你父亲欠了我还是你无法接受我与你父亲妾室有过瓜葛,这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有人再将它翻出来!” 金熙攥着拳头,“父亲是不是……” “当初你父亲并不知情!”金成安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件事不过是阴差阳错,没有你所想的负责与肮脏!” 金熙羞愤难当,“为何你们都要瞒着我?” “这你得去问齐倾!”金成安道。 金熙面色僵了僵。 “之前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如今又为何告诉你,你只能自己去弄清楚!”金成安继续道,“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妻子,那她的心里想些什么,你得自己去弄清楚!” “她之前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为了不让我受刺激,不想破坏你和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为了不让我觉得羞耻……”金熙低着头缓缓道,“她是一心为了我好,便是利用这件事,让自己变得卑鄙也是为了我!可是……她现在又为何告诉我?因为父亲的事情怨恨,所以破坏我对父亲的敬仰?还是直接报复我?又或者是还是为了我好?让我多受打击更加成熟?” 金成安没有接话。 金熙抬起头,“大伯父,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日子明明很好的,怎么忽然间又这样了?我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她单纯的只是想告诉他,她是多么不择手段,多么无耻?! 可是齐倾,你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让我厌恶你? 你还是不想要我? “为什么?” “我说了。”金成安继续道,“你既然说她是你的妻子,那这些问题便该你自己去寻求答案!还有,你娶的,你动心的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从你对她动情的那一刻起,你便走上了一条荆棘之路!金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金熙神色一震,似乎忽然醒悟了什么,“大伯父,大姨娘的事情我便当没听过,我也希望大伯父能够放下过去,好生保重自己。”随后,便告辞。 金成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除了叹息,便没有其他。 …… “少夫人,少爷说晚上不过来陪少夫人用膳你了。” 齐倾抬头看向前来告知这事的下人,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只是若是仔细些,还是可以发现她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知道了。” 下人告退。 齐倾搁下了茶盏起身走出了屋子,屋外寒风凛冽,刮的人脸上发疼,夜渐渐深沉,廊下喜庆的年节灯笼发出了柔和的红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却又随着寒风摇曳,让她的脸忽明忽暗…… 许久,直到一旁的下人壮着胆子上前,“少夫人,这里风大……” 齐倾侧身看着眼前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一怔,随后更加忐忑地回道:“回少夫人,奴婢冬梅。” “冬梅?” “是……奴婢冬日出生……奴婢的娘便给奴婢取名冬梅……” “不错的名字。”齐倾笑道,“你在倾园伺候有些年了吧?” “回少夫人,三年了……” “三年了。”齐倾笑道,“可我却连你的名字都未曾记住。” “少夫人……”小丫鬟有些慌乱了,“贵人事忙……奴婢不配……让少夫人记住……” “你不必慌张。”齐倾笑道,“我不过是问问罢了。”随后转过身看着眼前漆黑而遥远的夜空,缓缓道:“是啊,的确很忙,只是这般忙下来了,究竟得到了什么?究竟值不值得?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可大多数都是这般瞎忙。” “少夫人……”小丫鬟更是恐慌了。 齐倾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轻笑两声,便转身入了屋内。 小丫鬟如释重负,大大地喘了口气。 …… 除夕如期而至。 而至两人那日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两日,在这两日中,金熙未曾再来过倾园,齐倾也未曾出过倾园,直到除夕这一日,金熙方才到来。 一身崭新的行头,衬得少年更是俊俏,只是神色却有些抑郁,“你还没消气?” “消气?”齐倾似乎疑惑。 金熙上前,一字一顿,“我不来找你你便不能来找找我?!” “天冷,不想动。”齐倾道。 “你——”金熙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松口气,那日的事情似乎并未激怒她,可是……难道非得这般无动于衷吗?“齐倾……”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事。”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一怔。 “没有想毁了你父亲光辉形象的意思。”齐倾继续道,“当然,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的确是其中一个目的。” “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齐倾道:“你可以这般认为。” “那又如何?”金熙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若是我还怪你,我还是人吗?!” 齐倾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 “齐倾……”金熙又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与坐在暖塌上的她对视,“齐倾,你是想吓跑我吗?”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又继续道:“可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觉得你会教出一个胆小懦弱的继承人吗?没错,我还没达到你的期望,可是齐倾,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你一句话便吓跑了!” “那是因为你还未真的长成一个男人。”齐倾道。 金熙却道:“我娶的妻子不是寻常女子!我也便该当不寻常的丈夫!” 齐倾蹙眉。 “父亲……”金熙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的确与我认知的很不同,可是他仍旧是我的父亲,我仍旧是敬他爱他,而你也是如此!所以不要再说你如何心如蛇蝎的话,齐倾,你吓不跑我的!不过我还是很想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吓跑我?” 这问题问出,却并未给齐倾回答的机会,“是想试炼我吧?让我摔一个跟头然后成长。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方式,可谁让我取了一个不一样的妻子!” “说完了吗?”齐倾却问道。 金熙也没因为她的不耐烦而失望,继续笑道:“说完了。” “说完了便去寿安堂吧。”齐倾道,神色并无波动,“省的你母亲又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待会儿便去。”金熙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他似乎发现了她的手方才颤了一下,“齐倾……” “你去见过你大伯父了?” 金熙见她转了话题,也便没有深究到底,颔首道:“嗯。” “打算怎么做?”齐倾道。 金熙问道:“要如何打算?” 齐倾看向他。 “正如大伯父所说的,事情已然过去,我们何必还要追究?”金熙道,“不过……”顿了顿,方才继续,“若是依我的想法,我想成全他们。” 齐倾挑眉,“成全?便不怕你父亲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我很不孝是吧?”金熙笑道。 齐倾道:“你说呢?” “大伯父说当初父亲并不知情,而且大姨娘跟他分开也是他自己放弃的。”金熙继续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不孝,方才得知这事的时候,我第一个便是想到父亲故意的,然后便是父亲将这件事告诉你,让你用来对付大伯父,最后……还是觉得他无所不用其极。”说完,便盯着齐倾,问道:“齐倾,你是不是也对他很失望?” 齐倾一怔。 “我很失望。”金熙道,“同时也有些窃喜。”笑了笑,方才继续,“我不仅仅不孝,还大逆不道,我窃喜父亲并非完美无缺,而我,终于有胜过他的方面!齐倾,我这个儿子虽不能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但是也有不错的。” 齐倾又蹙了眉,看着他的目光也幽深起来,似乎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没想到我是这般不堪的人?”金熙继续笑道。 齐倾开口:“你……” “我脑子没问题。”金熙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似得,“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齐倾……”他低头握住了她的手,“父亲临终的时候跟我说过,让我无比留住你,他说,熙儿,一定要留住她,留住齐倾!” “你想说什么?”齐倾问道。 金熙看着她,“父亲不是圣人,他也会有错,但是我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亲他是真的想让我留下你,让你当一辈子的金家人。” “你大伯父跟你说了?” “说了什么?”金熙笑着问道。 齐倾面沉如水。 “是说了。”金熙继续道,笑容将忐忑如数掩盖,“他说我脑子坏掉了竟然死心塌地认准了你,所以往后不管受什么罪都是该受的。” 齐倾盯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的心一般。 “齐倾,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金熙伸手搂住了她,“我知道我有很多的毛病,甚至配不上你,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正如我认准了你该受这些罪,你既然嫁了我,便也只能嫁鸡从鸡嫁狗,嫌弃不得!”说完,又补充道:“嫌弃可以,不过不许不要我!” 齐倾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神色仍旧是毫无波动,只是,究竟有没有波动,她自己最清楚,许久许久,方才开口:“好了,你该去见你母亲了。” 金熙松开了手,心里的确是失落,只是不正是在预料之中吗?若是她感动涕流,那方才奇怪,“好,我这便去,晚上等我回来一同用团圆饭!母亲很早休息的,我不会待太久的。” “嗯。”齐倾没有迟疑,应了。 金熙笑的灿烂无比。 两天来忍着不来见他,一是真的担心又会与她起冲突,二便是他需要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本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本就清楚他们之间如今的状况,便不该再轻易地因她的冷言冷语而难过,更不过因为她的亲近而得意忘形。 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 他一定可以完全占据她的心! 他的齐倾,他的妻! 当然了,也还有一丝不想认输的犟头,可最终还是认输了!碰上她,他只能认输! “我走了,你等我!” 齐倾颔首,目送着他离开。 …… 金熙很高兴,甚至差一点又得意忘形了,这般的做法,这般的相处方式,这般的坦诚相对,对她有用的是不是? 若非如此,她岂会如此亲和? 金夫人也似乎感染到了儿子的高兴,一整天都是笑容满面的,甚至还不顾自己仍有些不稳的脚步,让儿子扶着她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 虽一直有大夫精心治疗,也请来了京城名医,不过金夫人也仍旧是没有好全,不过时间长了,她似乎也开始接受了现实,即便仍是想要更好的大夫来治好自己,却不会再如从前一般惊慌失措,然后闹鸡犬不宁。 至于齐倾…… “熙儿,你听母亲的话,把齐氏这个毒妇休了吧!” 金熙也没有动怒,“母亲,过两年我们给你生个孙子可好?” “孙子?” “对啊。”金熙笑道:“孙子,像我的孙子!” “好好!”金夫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不知道是脑子浆糊了还是根本便没想过他儿子会跟齐氏这个毒妇生孩子,“那你要快些休了齐氏这个毒妇!你的第一个孩子不能是庶子!庶子不能继承家业的!这次母亲一定给你找一个贤惠的妻子!对了,莲儿……” “母亲,到时候喝药了。”金熙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笑着道。 金夫人道:“喝药?好好,喝药!” 这便是母子二人的相处模式。 起初金熙会觉得心酸,只是一段时间下来却觉得这般未必是坏事,至少她过的舒心,而他也可以不为难。 “齐倾,我真的是个不孝子,怎么办?” 夜里的晚膳,金熙自责,却更像是在撒娇。 齐倾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金熙一窒。 然后他们便食不言了。 用完了晚膳,金熙便拉着人出门,“今年我们不在这里守岁。” “去哪里?”齐倾话都没说完便被他拉着走了。 倒也没有去哪里,直接去了汇通楼。 日月阁中,摆上了守岁的各式用品,炉火烧的正旺,将寒意驱散。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也在这里守岁的。”金熙缓缓道,语气中有着极深的怀念,“父亲去世前的那个除夕,我便跟着,当时我很高兴,也很紧张。”说完,看向齐倾,“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想时时刻刻见到父亲,可真的见到的时候却有些胆怯。” “怪他?”齐倾接话。 金熙摇头,“我哪里知道怪,只是觉得有些怕罢了。”说完,又道:“跟你说件事,不过你不许生气。” “嗯。” “父亲说给我找了一个媳妇的时候,我有些不高兴的。”金熙小心翼翼地笑着道,“后来知道父亲给我找的这个媳妇是……是个比我大六岁的……我更是不高兴了,然后……就是有些害怕……我想啊,万一她打我怎么办?” 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半认真。 只是却是拉进了距离。 “看得出来。”齐倾喝了一口暖酒,笑道,“不然怎么走两步便停两下的?” “洞房花烛夜尿床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金熙忙道,“不过那晚上是真的没睡好!” “怕我把你吃了?” 金熙笑眯眯的,“现在我想反过来!” 齐倾直接抓了一把瓜子扔了过去,“这般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不过齐倾你也没睡好不是吗?是不是也怕我吃了你?” “有人尿床了能睡好吗?” “我也不是一直尿!” “尿了还能睡的跟死猪似得!” “我哪有!” 两人就像是两个孩子一般闹的,齐倾也仿佛歇下了一切担子放下了一切顾及,甚至仿佛换了一个人,嬉笑怒骂,久久不停。 “噼里啪啦……” 外面传来了鞭炮声。 金熙抓住了她的手,“走!” 齐倾脸颊酡红,已然是喝了半醉,“干什么?” “送你新年礼物!”金熙拉起了他,“走。” 齐倾脚步有些轻浮,任由着他拉着出了屋子,寒风袭来,却并未驱散了她的醉意,伴随着鞭炮声,漫天华光。 “烟花……” 仿佛看痴了一般。 金熙拉开了身上的披风,将两人裹住,将她纳入怀中,这一刻他真切地觉得她是他的,是他的妻子,完完全全是他的妻子!“喜欢吗?” 齐倾侧过脸,醉意迷了眼瞳,“你怎么……弄来的?” “被你丢在别院的时候想的。”金熙笑道,“虽然花了一些功夫还有不少的银子,不过看起来不错。” 烟火很稀罕,整个大齐也便只有京城有人做,而且能用上的除了皇家之外便是那些高门大户的高官勋贵。 “这乡男爵位还是有些用的。” 不然有银子也买不到。 齐倾笑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中。 烟火璀璨,笑靥如花。 金熙亦是痴了。 “齐倾……”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本是情不自禁,本想浅尝即止,只是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她竟是回应。 如同那一夜一般。 却又与那一夜不同。 “齐倾……” 他成功让她迷醉了,随之也沉溺其中。 “齐倾……不等十八了好不好?” 低喃的渴求。 却让齐倾如梦初醒,猛然推开了他,整个人在寒风中战栗。 “齐倾……”金熙站稳了脚步,面色发白,心阵阵刺痛。 齐倾转过身让寒风自吹脸颊,刮的生疼生疼,亦让自己清醒。 金熙压下痛楚,上前,“对不起……” “不行。”齐倾转身,淡淡笑着,“说好了十八便只能十八,事关子嗣。” 金熙静静地看着她。 齐倾转身继续看着渐渐褪去的烟火,“很美。” 金熙上前,从她的身后搂住了她,只有真实的触碰到了她方才可以安抚他的心,“你喜欢就好。” “我从未这般看过烟火。”齐倾继续道,“谢谢,金熙。” “你喜欢就好。”金熙笑了,话转为了委屈,“不过好在没伤着。” 齐倾转身,“伤着?” “这里。”金熙低头看着自己的下身。 齐倾脸色顿时一黑。 “大夫说我没有养好会留下病根,现在养好了!”金熙说的理直气壮。 齐倾恼火,“滚!” “齐倾你怎么翻脸无情?”金熙干净追了上去,“齐倾我有没有说什么?你这般生气做什么?难道你想我伤着?” “闭嘴!” 金熙得寸进尺,直接上前抱着人,“齐倾,我也要谢谢你!” 齐倾沉默会儿,“冷了,回去吧。” “倾园?” “嗯。” “晚上不许赶我走!” “我赶你便走吗?”齐倾反问道。 金熙讪讪,“走,我们回去!”随后,牵起了她的手离开。 齐倾却顿了,目光看向日月阁的门口,那一年,便在这里她做了一场豪赌,最后成功了,而如今……却在这里放纵。 齐倾,你一定是疯了! 一定是! 金成业,你现在是不是死不瞑目? 哦,不,你已经死了,再无瞑不瞑目可言。 “怎么了?”金熙问道。 齐倾笑道:“没什么。” “走吧。” 齐倾颔首,两人携手下了汇通楼,不过方才出来了便见金荣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和两人的神色,金荣有些愕然。 “荣叔,这般晚了有事吗?”金熙问道。 金荣吸了口冷气缓过神来,“少夫人,阳少爷喝醉了在门口嚷着要见少夫人。” “喝醉了?”金熙蹙眉,“既然喝醉了便回去休息,大过年的他闹什么?”当日之事并不能完全怪金阳,不过如今他这样子却是不该!“让人送他回去!”说完看向齐倾,“如何?” “你处理便是。”齐倾道,眸色在夜里更是暗沉。 金熙颔首,“那便先送他回去,等他酒醒了再让他来见我!” “是。”金荣应下,又看了两人会儿,方才离开。 金熙自然是见到了金荣的神色,“我们是不是吓到荣叔了?”说完,不等齐倾回答便道:“我也没想到……” 今晚上他便是要哄她开心的,只是效果好成这样子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便是她心里还有顾及还有怨气,可有了今晚,谁还能说她心里没有他?! “我们回去吧。” 齐倾颔首,“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 “泄露消息的人不是你,而是金阳。”齐倾道,“还有,柳莲失踪不是逃了,而是被他送去了最下等的妓馆,当晚便被凌辱致死。” “什么?!”金熙大惊,“他怎么会……” 齐倾看着他,“该如何处理,你可以全权做主。” “怎么会……”金熙脸色极为的难看,不说泄露消息的人是金阳,便是说对柳莲……虽然他也恨极了她,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消息泄露一事他并非有意,而是醉酒误事。”齐倾继续道,“至于对柳莲……或许本性如此!你若是驾驭不了,便弃了。” 金熙吸了口气,“我会处理的!” …… 因为金阳一事,金熙好心情有些被影响到了,不过却也借此有的放矢了一把,“大过年的,你总不会让我继续睡榻上吧?” “不许尿床!” 金熙笑也不是不笑更不是,“齐倾你夫君我不是小孩子了!”他都能让她生孩子了! 生孩子! 一想到这个,便又心猿意马。 少年的血气方刚展现的淋漓尽致。 自然,有贼心没贼胆,只是这般的后果便是次日被逮了个正着,同床不共枕头也不共床榻,本来可以掩饰的,只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我尿床!”金熙涨红了脸道,宁愿被笑话也绝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亵渎了她! 齐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嗯。” 金熙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 因为这件事,新年一大早,金熙便焉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缓过来,随后便提了祠堂祭祖一事。 齐倾没同意。 “齐倾……”金熙有些难以接受,或许是昨晚上他们太好了,所以难以接受,“你是我的妻子,又是……” “金家没这个规矩。” “你跟其他金家妇不一样!” “我不想折腾。”齐倾还是拒绝。 金熙还想继续说什么,只是见了她的神色,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好,我等!等到你愿意进为止!” 她岂是顾忌族规的人? 先前是不愿意惹麻烦,如今怕是…… 终究还是对父亲有怨吧? 不过没关系,他等! 他能够等到她昨夜那般,便能等到她完全释怀! “齐倾,父亲或许有些事情做错了,但是我相信他是真的想让你永远成为金家人的!临终前亲口说的才是临终遗言!” 便是不能说破,却还是解释。 齐倾笑了笑,“嗯。” …… 金阳醒了之后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头疼欲裂之下也想起了昨晚上自己做过的事情,他居然大闹金府?! 居然…… 面色青白交加,随后便掀了被褥下床连外裳都没穿便往外冲了去! “阳儿!” 方才出了门,便见母亲苍白的脸,红肿的双眼,以及消瘦的仿佛被风一吹便倒的身子。 “阳儿……”方氏上前,“你怎么不穿外裳便出来?” “别碰我!”金阳猛然挥开了她的手。 方氏脚步踉跄了几下,满目悲伤与愧疚,“阳儿……” 金阳脸庞扭曲,下一刻便冲了出去,然而,却并未硬闯金府,只是在金府前的胡同口站着,许久许久之后,僵着身子转身离去…… …… 新年祭祖这日,齐倾终究还是没有来,便是已经知道了结果,金熙还是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今年,金成安让他代替自己主持祭祖仪式。 没有人反对。 便在金熙离开府邸去祠堂之后,齐倾便出了倾园去了清院,找上了韩磊。 韩磊入住金家这些年,与齐倾往来并不多,男女有别是其一,而其二,或许便是两人不可能成为朋友,不是说一定便会成为敌人,但也成不了朋友。 在韩磊的眼里,齐倾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但是至于金熙,便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既然收下了金熙,便视其为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金少夫人有事便直说吧。” 齐倾笑了笑,“韩夫子来金家也好些年了吧?” “是好些年了。”韩磊道。 齐倾继续道:“这些年来辛苦夫子了。” “金熙既拜我为师,我自然对其尽心!” 齐倾道:“韩夫子似乎很不待见我。” “金少夫人不也是如此?” 齐倾笑道:“韩夫子误会了,我既能让金熙拜你为师便是信任你,至于韩夫子是否待见我,并不重要。” “是吗?” “韩夫子为何不待见我?”齐倾继续问道,“是觉得我牝鸡司晨还是……” “你对金熙影响太深了!”韩磊道,“而金熙对你用心更深!” “然后呢?” 韩磊道:“金少夫人,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人敬佩的女子,这世上能够与你比肩的女子绝无仅有,便是男子,也有许多人自愧不如,只是你不适合金熙,甚至不适合当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 “是吗?”齐倾淡淡笑道,仿佛并不介意被如此评价,“我赞同你的说法,只是为何金熙便这般死脑筋?是我的魅力太大还是他太蠢?” 韩磊却是叹息,“或许该说是造化弄人。” “何解?” “你伴随着他成长,亦早就了他的成长。”韩磊道。 齐倾接话,“所以他便这般死心眼?那韩夫子可有法子改变他的死心眼?” “视野扩了,心自然也便大了。”韩磊道。 齐倾点头,“那韩夫子打算怎么做?” “年后我便带金熙出门。”韩磊道,“或许可以让他专注在学业上!” “然后心大了,便不会再迷恋我这个毒妇?”齐倾笑道。 韩磊看着她,“金少夫人误会了,我并无破坏你们之意,只是希望金熙能够脱离你的影响!男人不能长于妇人之手,更何况是妻子!” “好。”齐倾道,“那便辛苦夫子了。” 韩磊看着她,“金少夫人为何来此?” “正巧与夫子的想法相符。”齐倾道。 韩磊蹙眉。 “齐倾想请夫子年后领金熙出门,游历或寻一处安静之地念书皆可。”齐倾缓缓道,“但务必困住他。” “为何?”韩磊问道。 “没什么。”齐倾淡淡笑道,“不过是有人想杀我罢了。” “谁?!” “明昭大长公主。” 122 处置 明昭大长公主对她动了杀机。 齐倾将这事说的极为的平淡,仿佛处于危险之中的人不是自己。 若非是动了杀机的是明昭大长公主,若非她让他将金熙带出门,韩磊真的会以为她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 “你不怕死?” “自然怕。”齐倾道。 韩磊道:“可看少夫人的样子却不像。” “那该如何才像?”齐倾笑道,“惊慌失措?或者仓皇而逃?” “你何时知晓?”韩磊又问,随后却不等她回答,“从别院回来之前?” “重要吗?”齐倾反问。 韩磊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情颇为复杂,“你将金熙强行留在别院便是为了困住他?” 齐倾垂眸沉思会儿,“以明昭的行事作风要杀一个人一定杀的明明白白,萧濯的意思是她会召我入京,而以金熙的性子便是他不知道其中艰险也必定会随行,唯一的办法便是困住他。” “既然明昭对你动了杀机,那如何会放过金熙?” 齐倾道:“她要杀的人是我。” “你若死,金熙也必定受牵连!”韩磊道。 齐倾沉默半晌,“我猜不出为何她要杀我。” 韩磊一怔。 “为了银钱?”齐倾缓缓道,“别说如今国库未必缺钱,便是真的缺了,在边疆战事纷起之时,断不会做这等让百姓不安之时,天下商贾千万,灭了金家不过是可以得到一时的利益,但留下金家,便可予取予求,这等道理她不可能不懂。若是想杀鸡儆猴,先不说我有没有资格做这个儆猴的鸡,便是有,西疆风雨突变,苗疆战火骤起,这时候朝堂最需要的是安稳安定,所以,我唯一可以想到她要杀我的理由便是秋后算账,可这可能吗?” 韩磊神色也凝重起来,“你有何应对之策。” “我连我为何非死不可的理由都不知道如何想应对之策?”齐倾反问。 韩磊道:“那你……” “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我可以控制的一切都安排好。”齐倾道,“金熙不能来趟这趟浑水,我殚尽竭虑养大的孩子可以达不到我的要求,但是绝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韩磊看着她,眸中有着些许了然,“或许金熙并非一厢情愿。” “韩夫子想必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还未长成便陨灭吧?”齐倾仿佛没听明白他这话一般,“年后,便将金熙带走。” “金熙对你言听计从。”韩磊道,“只要你一句话,他必定会跟我离开,也一定会一心一意地跟我闭门学习,只是你可想过之后?你既然如此清楚他的性子便知道他未必承受得住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也无法否认金熙能够一股气走到今日凭借的便是这股不让你失望的气!你若死,而他却什么也没做,甚至还不知情,你觉得他可以承受吗?” “事已至此,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齐倾道,声音近乎凉薄,“便是伤心也不过是一时罢了,等时间长了,便也好了。” “你真的这般觉得?” “不然还会如何?” 韩磊窒住了,还会如何?还会如何?他该说没了齐倾的金熙便如同没了翅膀的鸟吗?还是说没了齐倾,金熙便会倒下?对这个天赋不算高的弟子,他亦是用了心,如何甘心说出他一手叫出来的弟子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好!我答应你!” “那便拜托夫子了。”齐倾道,随后起身告辞。 “等等。”韩磊道,“当年少夫人能带着金家逃过死劫,韩某希望这次也能!” 齐倾转身,“我以为夫子会希望看到我消失。” “的确。”韩磊道,“没有一个长辈愿意见到自己的晚辈被一个女人所操控,即使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且没有恶意,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困于妇人之手!” 齐倾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忽然笑道:“也许我明白他为何要那样做了。” 随后,不待韩磊回应便转身离开。 韩磊拧紧了眉头,神色更是凝重,虽说这件事来的莫名其妙,可事出便必定有因!明昭不可能一时心血来潮想杀一个人的,而且,还是如此大费周章!还有金熙,便是不至于因齐倾之死而彻底毁了自己,但是也必定会大受打击,他必须扶他走过这关!或许,闯过了这关,便是另一个新天地。 只是…… 韩磊看着齐倾离去的方向,扪心自问,他真的希望她死吗? …… 金熙是傍晚时分方才踏进家门的,一整天的祭拜仪式累的他几乎要趴下,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耍耍赖。 “齐倾,我都要累死了,你怎么便不去迎迎我?” “给我倒杯茶也好!” “要不帮我揉揉肩膀?” “陪我躺一下也好……” 看着眼前跟个癞皮狗似得少年,齐倾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笑着,近乎宠溺地任由着他闹着。 便是金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齐倾……生气了?” 这该不会是她生气的新方式吧? “说完了?”齐倾道。 金熙讪讪。 “说完了的话那便去看看接待几位姑奶奶归宁一事准备的怎样。”齐倾继续道,“能说这般多话,想来是还没累够的。” “齐倾!”金熙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我都这样子了,你就不怕累死我?” “你很想死吗?”齐倾神色忽然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 金熙自然发觉了,“我……” “大过年的死死死,你也不怕忌讳?”齐倾继续道,脸色虽然仍是沉着,不过语气有所缓和。 金熙的心突了突,“不说了!我不说了!”说完,还是往她身边靠去,“齐倾……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真的没事?” “你很想我有事?”齐倾反问。 金熙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似得,可是看着她这样子又不像是有事,“没事就好。”说完,便整了神色,“今天祭祖的时候金阳没来。” 齐倾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先跟他见一见。”金熙道,“消息是怎么从他那里泄露的,还有柳莲……虽然我也恼恨她,可是这般对一个女子……金阳的心性……” “若是不想用,便弃了吧。”齐倾道。 金熙摇头,“你花了这般多心思培养出来,我不想让你白费功夫。”说完,便又道:“我会找个时间见见他。” “金熙。”齐倾看着他,正色道:“有时候该断不断便会反受其乱。” 金熙一怔。 “我不强求你做到杀伐果断,但是大事面前必须当机立断!”齐倾道,“不管往后接管结业还是走仕途,都该如此!” 金熙有些羞愧,“我知道。” “以后……”齐倾的话听了会儿,“以后多向韩夫子请教,也多听听他的话,还有金孝他们,遇事不放多跟他们商量商量,另外便是……” “齐倾。”金熙有些不安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努力改正的,你也一直会在我身边的,对吗?” 齐倾笑道:“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吗?” “恩。”金熙笑了,一把便又将人给抱住了,“有你在真好。” 齐倾没有动手,也没推开他,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抓紧培养一些自己的人,金孝他们虽然忠心,但是除了金安之外,其他人年纪都大了,帮不了你几年,下面的人若是掌控不好,便会出事。” “恩。” 齐倾抬起了手覆上了他的背,会儿,道:“好了,去寿安堂看看你娘吧,免得她又不放心了。” 金熙松开了手,“恩,我去去就回,然后一起用晚膳。” “果真是个不孝子。”齐倾笑道。 金熙看着眼前的笑靥,心思一动便付之行动,迅速地投吻一下,便转身逃了,“等我回来!” 不孝子。 真的是不孝子。 只是,他也要当一个好夫君不是吗? 齐倾并未恼火,静默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让人唤来了金礼,“明日随我去一趟金阳。” “小人可以将他带来。”金礼道。 齐倾摇头,“不用了,我亲自走一趟,另外这事不要让少爷知晓。” “是。”金礼应道,随后告退。 齐倾起步走出了屋子,迎着寒风瞭望着漆黑的天,许久,幽幽低语,“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金熙,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只能靠你自己……” …… 大年初三,继续拜年。 金熙去了金成安的府邸拜年,齐倾并未前往,知晓内情的金熙并未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去了。 午膳便在那边用。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但金熙还是想做些什么。 “大伯父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金成安顿时想一巴掌拍过去,“你做这些就不怕你老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意思大家都清楚! “大伯父。”金熙并不是随口胡说,这事在他心里也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口,“我想父亲也希望大伯父晚年能有个人照顾……” 即使已经决定了,可说话来还是有些别扭。 他愿意当这个不孝子替父亲补偿一些力所能及的,可是……撮合父亲的妾室跟自己的大伯父…… 怎么想怎么别扭。 “父亲那边我会自己去跟他说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大伯父,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为了他,齐倾将金晨赶出金家,为了他,大姨娘避居庵堂,也为了他,大伯父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 就算后果严重,他也想试试! 金成安虽是恼羞成怒,但是心里也是暖了暖,“你能这般想便是大伯父没白疼你,可是熙儿,这件事没你所想的简单,亦没有你所预计的好,不说我们愿不愿意,便说这件事一旦泄露,后果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我一力承担!” 金成安没有反驳他的话,却是笑了。 金熙的脸渐渐涨红,也是臊的慌,是啊,便是他真的可以一力承担,他们还能在金氏一族立足吗?“对不起大伯父,不过只要大伯父真的想,这些问题我想办法解决!” “解决不了呢?” “还有齐倾!” 金成安看着他将这四个字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不知道该担忧还是该哭笑不得,“熙儿,齐倾……” “我们很好!”金熙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我知道大伯父要说父亲的事情,可是或许我们都想的太过严重了,齐倾并没有那般怨恨父亲,对我更是没有!大伯父,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这些日子我们真的很好,齐倾她心里有我的!我感觉的出来的!” 金成安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伯父。”金熙认真道:“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金成安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的事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如今这般对谁都好。” “大伯父……” “大伯父知道你想补偿,不过熙儿,有些事情失去了便无法挽回。”金成安继续道,“如今这般对她对我都好,若是你真的觉得愧疚的话,那便让人好生照顾她,还有,元娘那边你也多担待些。” 金熙见状,也只好放弃,“大伯父放心,大姨娘是我的长辈,我必定会好生奉养她的,至于大姐,你放心,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嗯。”金成安道。 金熙又道:“大伯父,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做好你该做的便是对我最大的弥补。”金成安道,“我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金家在你手上兴旺起来!” 金熙点头,“我会的!” …… 便在金熙去给金成安拜年之后,依照计划,齐倾本也是要出门的,不过还没动身,下人便来回报说金阳的母亲方氏求见。 “请她进来。” 虽是过年,可是方氏身上穿的仍是旧衣裳,而依照如今他们家的情况,锦衣华服或许有些勉强,但是穿戴好些的是绝对可以做大的,尤其是在大过年的,而方氏这般,便足以证明他们母子并未好好过这个年,尤其是方氏一脸的疲惫憔悴。 “少夫人!”见了齐倾,话还未说便先跪下了,“少夫人,妾身求您了,再给阳儿一次机会吧!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害的!少夫人,阳儿不是有心失责让少爷受害的!少夫人,妾身求您了,求您了……” “婶子先起来。”齐倾蹙眉道。 “不!”方氏却摇头,泪流满面,哭诉道:“少夫人,都是妾身下作,都是妾身不守妇道!是妾身不甘寂寞与人有了私情……” “你已是自由之身,何来下作?”齐倾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方氏摇头,“都是妾身的错!少夫人都是妾身的错……”一边哭着一边痛苦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自从与丈夫和离,而且还能留在金氏一族,儿子又得到了主母的器重,有了好的前程,方氏便渐渐放开了心怀,放下了从前的事情,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走出了过去的阴影,也因为有了齐倾的庇护,往日的嘲笑也没了,方氏与其他人的往来也便多了起来,自然,大多数都是妇人,不过日常生活的也难免会接触到了男子。 王海便是其中一个。 王海是蓉城的一个铁匠,平日以打铁为生,妻子过世了,没有留下孩子,平日为人忠厚,对邻里也是极为的照顾。 方氏所住的地方离王海的铁匠铺不远,平日两人见了也会大大招呼,但也没有过密的往来,直到有一日方氏去城外的庙里上香,在路上不小心扭了脚,王海正好碰上了,便帮了她一把,后来方氏便道谢了。 这一来一往的,往后的往来也便频繁了。 金阳跟在齐倾身边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商行里面过,方氏一个女人在家有些力气活干不成,王海见了便出手帮忙。 方氏起初也是有所顾忌的,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渴望男人的庇护,再加上王海又有这个意思,加了把劲,两人便这般好起来了,随着感情渐深,王海提出成亲,方氏自然是愿意,只是却顾及儿子,王海当即拍了胸膛保证成亲之后一定会将金阳当亲生儿子看待! 方氏自是感动。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金阳对于这件事却是极力的反对,甚至觉得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方氏大为震惊,也极为伤心。 “……都是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阳儿不同意我就该断了的!可是当时我气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我疼到了骨子里的儿子竟然那般说我……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他这是在割我的心啊!我一怒之下……非但没有跟那人断绝关系……还说阳儿给他父亲一个样……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母子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当然,最后还是慈母之心占了上风,方氏最终还是选择了儿子,跟王海说了不再继续下去,可是王海却是不愿意,一直纠缠着。 方氏一边是不愿意与儿子继续闹下去,一边也是舍不得王海,只能一直这般僵持着,金阳的心情也便一直阴着,三个人像是打了一个死结似得,怎么也解不开。 “……那日阳儿不是故意离开少爷的……是有人告诉他我要跟王海私奔……他着急才走的……少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甘寂寞……是我不好……阳儿他不是故意的!少夫人,我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如何能办好我交代的事情?”齐倾却道。 方氏面露绝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阳儿他很孝顺的,他真的很孝顺的!他是怕我被人骗了,怕我再被人伤害!少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甘寂寞……” “让你为一个从不珍惜你的人受一辈子,这便是孝顺?”齐倾道,“他若真的孝顺便该为你的将来着想!若是真的怕你再被人伤害,那该做的是去查王海去弄清楚这个人是否值得她母亲托付终身,而不是在家里横,不是拿母亲对他的慈爱之心逼迫!方氏,你的确错了,不过是错在了到了现在还将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少夫人……不是的……” “出事之后,他将责任归咎于你?他认为你连累了他是吗?”齐倾继续道,“当日我之所以看中他便是因为他对母亲的孝心,便是因为他可以为了母亲而对抗整个宗族的勇气!如此维护自己的母亲的人,便是性子有所偏差也是值得重用值得信任,可是如今……是我教的不好还是我根本便看错了人?” “少夫人……” “够了!”便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沉声嘶吼。 齐倾看去,却并不意外他出现在这里。 方氏也转过身,却是面如死灰,“阳儿……” 金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的,仿佛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的艰难。 齐倾看着他,“你可以认为我说错了,不过金阳,你母亲不欠你的,而你却欠了她一份生养之恩。”说完,便起身,“该如何做,你好好想想吧!” 金阳没有说话,不过双拳始终死死握着。 齐倾起步离去。 “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金阳转身对她嘶吼道。 齐倾转身,“机会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你想让我……” “这你的家事。”齐倾打算了他的话,“如果你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谈何处理其他事情?还有,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只会将憎恨怒气发作在女人身上,便妄为男人!”说完,转身离去。 金阳浑身一震,面色顿时变得极为的难看。 花厅内,很快便剩下了母子二人。 “阳儿……” 金阳低着头,许久许久没有说话,而脸色也一点一点地苍白,齐倾最后的那句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 错了吗? 错了吗? 那个女人做出那般下作的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将憎恨怒意发作在女人身上? 是吗? 是吗? “阳儿……”方氏又是愧疚又是心痛更是担心,“阳儿,娘再去求求少夫人,再去求求……” “我错了吗?”金阳却低声开口。 “不!是母亲的错,是母亲的错……” 金阳看着眼前哭的跟个泪人似得母亲,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发过誓的,他绝对不会再让人伤害母亲的!他发过誓的!可是现在却是他自己将她伤害到这个地步! 金阳—— 他忽然间起步往外。 “阳儿——” …… “少夫人,阳少爷母亲在花厅晕倒了。” 齐倾蹙眉,“请大夫。” “是。” …… 金熙归来便得知了方氏的情况,直接去见了齐倾,“怎么回事?” 齐倾将方氏的讲述复述了一遍,“你去客院看看,待人醒了便送回去吧。” “好。”金熙道,脸色有些不好。 金熙一直到了入夜方才回来,水也没喝便将情况说了一遍,“方氏已经没有大碍了,我让人将金阳找来将方氏接了回去。” “动手了?”齐倾看着他有些乱的衣裳。 金熙一哽,“我打了他一顿,他没还手。” “然后呢?” “自然是教训了他一顿了!”金熙恼道,“不就是母亲改嫁吗?她母亲今年才不过是三十多,若是没碰到没这个心思也便罢了,如今既然遇上了想要托付终身的人,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便阻止了?难道真的想要他母亲给他守一辈子?”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的。”齐倾笑道:“若是换了你母亲改嫁,恐怕便没这般轻巧了。” 金熙面色一僵,他母亲改嫁?他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些,“母亲的性子不会改嫁的!” “然后就回来了?”齐倾没有跟他争辩,继续道。 金熙摸摸鼻子,“嗯。” “这般说来你是打算再用他了?”齐倾道。 金熙道:“正如你所说的,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而且他来接方氏回去的时候很着急,看样子还是很担心母亲的,另外……还带了一个男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男人便是那个王海。” 齐倾眯了眯眼睛。 “或许是想通了的。”金熙道。 齐倾道:“他的家事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金熙道,“你担心他的性情过于狠辣。” 齐倾继续道:“你确定你驾驭的了?” 金熙沉吟半晌,方才道:“他对柳莲那般……我的确是惊讶,也很难接受,可是……”顿了顿,方才正色道,“齐倾,也许我身边需要一个手段狠些的人。” 齐倾蹙眉。 “我知道自己的弱点。”金熙道,“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既可以弥补不足也可以警示自己。” 齐倾似乎有些意外,笑道:“难得你能这般想。” “你——”金熙气结,“我没你想的这般没用好不好?” 齐倾笑了笑,没应他的话,“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等什么?” “等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的机会。”齐倾道。 金熙挑了挑眉,随即一把揽住了她,“齐倾……” “松手!”齐倾蹙眉。 金熙却是不听,“我高兴,就让我抱抱,就抱抱而已。” “你当我是抱枕?” “我以前妒忌过他的。”金熙有些别扭地说道。 “妒忌?” “金阳!”金熙道,“这几年他呆在你的身边的时间比我还长,你手把手地教他……有阵子我是恨不得将他给撵出去!” 齐倾眯了眼,“你很闲是不是?”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对我仍旧是最好,仍旧是最记挂我!”金熙并不怕她的威胁,“齐倾,谢谢你。” 这一桩桩的事情,这一点一滴的,她怎么可能心里没他? “起来!”齐倾有些恼火。 金熙倒也没有继续,“好好。”松了手,“走,我们用晚膳去,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这一夜,依旧是温馨祥和。 …… 初四,出嫁在外的姑奶奶归宁了。 不过许是受了去年的影响,这次来的姑奶奶都没带孩子,而且没待多久便走了,尤其是自家姨娘犯事了的。 金元娘仍旧是一肚子的怨气,待的时间虽然也不长,但是逮了谁便咬谁,见了金熙更是恨不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若是换做之前金熙必定是火了的,可知道了大姨娘的事情之后难免有些愧疚,也便容了她,最后甚至提出了让外甥来金家族学念书。 最后好意虽没被金元娘接受,不过出够了气的金元娘在离开之时也是平和了许多。 送走了一帮娘子军,应付完族中拜年还有其他的亲戚,已经是大年初七了。 而次日,金阳再次前来,不过却没有求见谁,而是直接在门口跪下。 虽然拜年已然结束,但是金府前也仍是有往来的人,见了这一幕自然是奇怪,金阳却一反从前冷漠的性子,跟人做了解释。 说他犯了大错,这是在求少夫人跟少爷原谅。 至于是什么事情,没有细说。 不过大家很快便联想起了年前金熙的事情,纷纷起了看热闹之心,但也没维持多久,今年新年的天气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不过今天老天不知道是帮金阳还是为了磋磨他,一大早便阴沉沉的,到了中午,便开始下雨了。 冬日的雨比起雪更是寒冷刺骨。 金阳一直在门前跪倒了入了夜,金府的大门方才打开,齐倾撑着伞缓步走出,身后跟着金熙,她走到了已然是快要支撑不住的金阳面前,低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金阳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抬头,面色煞白的可怕,“不……我不知道……该怎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可知我为何不敢再用你?” “知道……” “为何那样做?” “不……不会再有下一次……”金阳挣扎道,“不会……” 齐倾没有动容,“我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齐倾眯眼,“左右不过是发泄愤怒罢了。” “我……”金阳看着她,“我知道……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发誓……今生今世……我金阳绝不背叛……少爷!永远忠心少爷!” 金熙面色微微一变。 齐倾眸子亦是一沉。 “再给我……一次机会……” 齐倾看着他,“这个机会真的如此重要?即使没有了,你仍旧可以过的很好!族中的分红足以让你丰衣足食,以你的能力也足以利用这份分红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都是你给我的……”金阳打断了她的话,“我金阳……不是好人……可是……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们母子的命是你给的!今生今世,我只为你卖命!” 齐倾沉默,看着他的目光越发的深思。 “你让我效忠少爷,我便照做!”金阳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发誓……”颤抖地举起了手,“我金阳发誓……若背叛少爷……背叛金家……不得好死!” 齐倾仍是沉默。 半晌,金熙上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齐倾看向他。 “我相信他。”金熙道。 齐倾道:“你的人,你自己做主。”随后扫了一眼金阳,便转身回去。 金阳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金熙上前扶起他。 “我不会……不会让你失望的……”金阳抓住了金熙的手臂,一字一字地道,虽然是面对着他,但是金熙知道这话并不是对他说。 熟悉的话让他的心顿时一阵不舒服。 从来只有他会对齐倾说这话!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金阳看着他,随后低头:“是……” …… 当天夜里,金熙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起身走到了床边,掀开了床帐钻了进去,顿时惊醒了齐倾。 “你——” “齐倾,我的!”金熙死死地抱着软绵温暖的娇躯,一字一字地宣告:“我的!” “你发什么疯?”齐倾恼火。 金熙没答她,哪敢答啊,说他因为金阳说了那句话而妒忌而不高兴?他要是敢说,齐倾便一定会将他赶出门去! “睡了,睡了!” 硬是赖着不走,还不肯放手。 齐倾沉了脸,不过最终还是没将人赶下去。 金熙嘴角挂着笑,一夜安眠。 不过第二天便有些傻眼了。 “出门?现在便走?”金熙看着眼前的两人,他的老师跟他的妻子,“老师,为什么?在府里我也一样可以……” “我既然让你跟我出去便自然有我的道理。”韩磊道,不容商量。 “可是……” “你若是不想出去我不勉强,只是往后你便不是我的弟子!” 金熙脸色有些难看,“齐倾……”若不是老师也在,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生气了才将他赶出去。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齐倾道,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你们聊吧,我去让人给你准备行装!” “可是……”金熙看着两人,“是不是有些着急了?老师的吩咐金熙自然不敢违逆,只是时间太仓促了,不如缓些日子……” “你只需带上日常行礼虽我出门便是,其他事情我会安排好!至于你手头的事情,我已经跟少夫人说过了,她会处理!” 金熙挣扎了半晌方才说道:“好,学生听老师吩咐,不过还请老师给学生一些事情让学生交代一些事情。” “午后便出发。”韩磊道,“金族中那边我已经去信了,你不需要再去跟他告别。” 金熙瞪了眼,这般着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逃难! “我约了一位故友,元宵那日见你一面。”韩磊解释道,“你若是能得他的指点,将来受益匪浅!” 金熙整了整情绪,“好。” …… 一个时辰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只是能做再多的事情却还是无法让他压下不舍和一连,果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回我!” “嗯。” 金熙看着眼前冷淡的女子,有些焦躁,“你便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齐倾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伸手轻轻地抱着他,“金熙,好好的,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你父亲失望。” “嗯!”金熙满心的欢心,什么难受都没了,只是不舍却是更浓。 不过再多的不舍还是要分开。 下午,韩磊与金熙出发了。 随后,齐倾也出了门,去了金成业的墓地。 香烛祭品摆了一地。 齐倾点燃了香烛,轻笑说道:“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见到我,不过定然是放心了的,如今这般样子,你还能不放心?”拿起了酒壶倒酒,“很可笑是吧?当我接到萧濯的信时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金熙知道,更不能让他牵连其中。或许是因为他那般待我让我脑子傻了,又或许这般多年下来,你强加给我的担子已然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金成业,如果这是一场赌局的话,那你赢了。 我从来也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还是一个受封建礼教长还称不上男人的孩子……我不想承认我的心动容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承认便不存在的,不过,这又如何?该走的路还是要继续走,该过的人生还是要继续过,唯一不同的是来日回想起来,或许还有些美好的回忆。 金成业,我一定是疯了才这样的,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居然心疼这个孩子,居然担心若是我死了他怎么办呢?可是我又想啊,若是我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那往后他想起我也不只有那些不太好的回忆……”话顿了顿方才继续:“我养大了他,却不想走到了这一步……他跟我说你临死的时候告诉他,让他一定要留住我,那是不是说,你想让我跟你儿子成为真正的夫妻?可是金成业,你觉得可能吗?” 她笑了出声,没有再继续下去,舒了口气,道:“不管如何,朋友一场,喝了这一杯吧,若是我过不了这一关,来日黄泉下见,再好好算算这笔账,虽说也没有什么账不账的,可真的下了黄泉没点事情做也是无聊,当然了,若是你在天有灵也不是这般怕我的话,便保佑保佑我过了这一关,我保证不会祸害你儿子。”说的有些俏皮,也是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舍。 酒洒下,随后,起身离开。 方才回到金府,便见蓉城城守登门,而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穿皇宫内侍服饰的中年男人,“金少夫人,洒家奉大长公主口谕,请金少夫人随洒家进京觐见。” 齐倾神色沉静,屈身领命,“齐氏遵命。” 123 进京 “口谕洒家已经传到了。”对于齐倾的态度,那内侍那算是满意,“金少夫人准备一下,明日便启程入京吧。”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可是在明昭大长公主跟前当差?”齐倾却是问道。 那内侍闻言脸色顿时不好,声音也有些阴阳怪气的,“洒家哪有福气在大长公主跟前当差?不过是有幸得了刑大总管的眼有幸在梧桐宫中当差罢了,宫里面的人给些面子便称呼洒家一声李公公!” “李公公。”齐倾给了行了一个福礼,倒是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大长公主召见齐氏自该尽快启程入京,只是家中事务繁多,齐氏身为主母若是不交代清楚便离开,家中恐会大乱,还请李公公准许齐氏缓两日再处罚。” “这……” “若大长公主怪罪齐氏一力承担。”齐倾继续道,“还请公公体谅。” 李公公仍是犹豫。 城守姚广文见状便道:“李公公一路风尘想必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两日再行出发,也顺带给金少夫人准备行囊的时间。” “这……”李公公犹豫了半晌方才施恩似得道:“也好,那金少夫人便抓紧时间准备了,莫要耽误了行程,若是惹怒了大长公主,到时候便是金少夫人想一力承担也未必能承担的起!” “多谢公公。” …… 李公公同意给了两日准备的时间,不过却拒绝留宿在金家,而是随姚广文去了城守衙门。 齐倾随后让人送去了一些礼物,但是除了得知这个李公公很得梧桐宫大总管,明昭大长公主身边近身内侍邢公公的重用之外,便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姚广文也让人来说,李公公口风很紧,便是在接风宴上喝了酒也未曾透露半分明昭大长公主忽然召她入京的原因。 齐倾心中冷笑,派这般一个人来押她进京,明昭还真的看得起她! …… 金家主母被召入京觐见大长公主一事很快便在蓉城传开了,当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天大的恩赐。 寻常百姓活到头了都可能去不到一次京城,更别说见到传说中的大长公主,金家主母还被召进京中觐见。 那是可以进皇宫的! 这是一件多么大的喜事! 大伙儿羡慕妒忌恨,当然,也有特别的,比如说金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原本金熙突然间出远门的事情已经让她很生气了的,如今眼中钉有得了大好处,便更是恨之入骨。 “凭什么这个毒妇就可以去京城!还可以进皇宫!那大长公主眼睛瞎了吗?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心肠歹毒毒妇吗?!她还红杏出墙——” 身边的下人战战兢兢的,不敢接这话,前两年寿安堂的下人还敢附和主子,有时候还会狐假虎威,不过在认清楚了这个家没有人可以违逆少夫人,便是连少爷也站在少夫人这一边的事实之后便老实多了,甚至有些担心自家主子闹腾起来连累自己。 “夫人这是好事啊,少夫人入宫见到了大长公主殿下,不就能够求大长公主赏赐一个太医来给夫人治病!奴婢听说宫里面的太医都是神医来的……”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的好处,硬生生地将金夫人的怒火给消了,“你去把她给我叫来!给我叫来!” “……是。” 下人战战兢兢地去找齐倾,正巧碰上了齐倾交代几个大管事事务,便是之前已然安排好了,只是有些事情有些程度还是要做给别人看。 “少……少夫人……夫人请您去一趟寿安堂……” 齐倾道:“我稍后便去。” “是!”下人顿时松了口气。 齐倾看向三人,“我走后,一切依计划行事。” “是。”三人领话。 之后金安却留了不,道:“少夫人何时归来?” “该回来便会回来。”齐倾道。 金安拧紧了眉头,“明昭大长公主无端端召少夫人入京,这……” “无需多做猜想。”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分寸,你们只需做好该做的便是。” 金安看了看她,“是。”随后又道:“那少爷那边可需要通知?” “不用!”齐倾道,神色有些厉,“这件事无需他知晓,切不可影响他专心念书,知道吗?” 金安的神色更是凝重,“少夫人……” 齐倾眯起了眼。 金安没有再说下去,低头应道:“是。” …… 真正算起来,金夫人已经整整一年多没见齐倾了,可明明已经过了这般久没见眼中钉,如今见了,却还是觉得那般的刺眼那般的难受。 “夫人有事吩咐?” 金夫人没注意她的称呼,阴沉着脸盯着她,“你要进宫拜见大长公主?” “是。” “为什么是你去而不是熙儿去!他才是金家的家主!”金夫人怒道,就算朝廷要恩赐金家那也该是熙儿这个家主去的,她齐倾去算什么?!“一定是你抢了熙儿见大长公主的机会!” “大长公主是女子。”齐倾淡淡道,丝毫没将金夫人的指责放在心上,“召金熙去自然是不方便。” 金夫人一窒,顿时哑口无言了,脑子不灵活的她不会想到为什么大长公主见其他大臣便不会不方便,男女授受不亲是礼教嘛,咬了咬牙,最后怒道:“那也该我去!” “夫人身子不宜远行。”齐倾道。 “你就是恨不得我病一辈子是不是?就是我身子不好才要去!我要求大长公主赐我太医看病!一定是你使了诡计我才不能去的!一定是你蛊惑了大长公主!” “夫人!”齐倾沉声一喝,“你说这话是想告诉大家大长公主是个昏庸轻易便会被人糊弄的人吗?” 金夫人再脑子不清也知道这不能承认,脸顿时涨红了,“我……我哪有!” “夫人唤我来便是想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病吗?”齐倾缓和了神色,问道。 金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非常想但是却也不甘心承认,“这进京觐见的人本来就是我们母子的!你算什么东西!” “若是为了这事,齐倾届时尽力便是。”齐倾未曾动怒,“另外,我离家这段日子,夫人好生保重自己,勿要让金熙在外担忧,若是有事可去请组长帮忙。” “用不着你指手画脚!”金夫人恼怒,“你最好一辈子都不回来!”死在外面最好! 齐倾笑了笑,“若没有其他事情,那齐倾便退下了。” “滚滚滚——”金夫人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齐倾转身离开,仿佛未曾见到她气的扭曲的脸似得。 金夫人更气了,抡起了枕头便砸了出去,破口大骂起来,下人们顿时紧张上前又是安抚又是劝慰。 寿安堂热闹了好一阵子。 …… 齐倾方才从寿安堂出来便被告知金成安来了,正在汇通楼等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连金安都能感觉到不对劲,金成安也能。 “族长。” 金成安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女子,神色极为的复杂,“明昭大长公主召你进京一事,你如何看?” “族长以为呢?”齐倾反问。 “可是为了苗疆战事?”金成安继续问道,“还是因为之前买粮一事?” “立于庙堂之端的人,我岂能揣测出她的心思。”齐倾道。 “齐倾!”金成安豁然站起,脸色有些铁青,“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听你这些搪塞之词!如今的金家或许不足以让你再奋不顾身保护,可于我而言,它仍是全部!” “族长以为此事是冲着金家而来?” “你是金家主母!” 齐倾看着他,“你既还承认我是金家主母,那今日便不该来问我这些!” “你——”金成安气结,怒目盯着她半晌方才继续道:“为何这般突然让熙儿出门?” 齐倾垂眸,“让他离开的人不是我。” “齐倾!”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道,“熙儿如此待你,你仍是无动于衷吗?” “你大可放心,金熙和金家都不会有事!”齐倾抬头道,“不管她为何让我进京,都不会牵连到金家!” “你是金家的主母!”金成安怒道,如何可能不会牵连! 齐倾亦站起身,“这般多年来,金家所有人似乎都弄错了一件事,从来都只有金家牵连我,而我从未牵连过金家!” 金成安神色一震。 “加入金家是为金成业挟恩所迫,这般多年我为金家殚尽竭虑,几度生死,可是得到的从来都只是质疑与谩骂,金成安,我便欠你们金氏一族,活该为你们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齐倾道,声音凌厉。 金成安脸色越发难看,“你这是爱指责我们贪心不足吗?” “不。”齐倾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死金家也不会有事!而族长你与其在这里担心我会不会连累金家,不如考虑一下没了主母的金氏一族该如何走下去!我是金家的祖母,可你也别忘了,金氏一族未来如何,你这个族长更是应该有所担当!还有你的侄子,既然你比我宽容比我更能原谅,那便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让他成长为能够撑起这个家族的家主!” “到底会出什么事!”金成安喝道。 齐倾看着他,“我若回不来,金氏一族将来如何便都在你的手里!” “你——”金成安再一次窒言,只是这一次却是因为震惊。 “望族长来日又被过去阴影缠绕之时不要忘了今日的义正言辞!”齐倾正色道,随后便起步离开。 “齐倾!”金成安沉声喝道:“为何送熙儿走?” 齐倾回头,“我答应过金成业,便是我死也绝对不会让金熙掉一根头发!他可以对我无义,但我说到做到!还有,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他牵连其中,便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此去京城……”金成安盯着她,“真的如此凶险?” 齐倾道:“也许还是会让你们失望。” 金成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想要我的命。”齐倾转身,“没这般容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金成安的心里巨浪翻滚,最后的最后,却是忽然间有些相信金熙的那个坚持。 她心里有他。 …… 两日中,齐倾忙里忙外,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她事先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两日期限一到,李公公便登门,那张脸便像是只要她再拖延便立即定她一个抗旨不尊重罪一般。 齐倾如期出发。 临行前金成安却道:“你错了,我从不想让你死!” “希望族长也不会让我失望。”齐倾笑道,随即出门,踏上了这段生死不定的旅途。 金成安一直在门口目送着一行人渐渐走远,却久久不动。 “族长……”面色有些难看的金安忍不住道,“少夫人身边只带了金礼一人……”这哪里是进京觐见啊?看这阵势,更像是押送! 金成安道:“不用,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 金成安眯起了眼,“金家的主母没这般容易死!” 当年她能赢,如今岂就这般容易输?! 金安面色大变。 …… “公子,他们已经启程了。” 话落,便是一阵掀翻了桌子的巨响。 褚钰已无了平日的儒雅冷静,面容铁青而扭曲,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为什么?!将金熙送走便是为了不牵连到他?便是为了保护他? 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而是…… 这般长的时间,她做了这般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金家为了金熙—— 齐倾—— 褚钰只觉心口一阵钝痛,怎么也想不通齐倾究竟为何要为金家做到这个地步!区区金家,那乳臭未干的金熙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般付出一切,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也仍旧是在为金家筹谋! “齐倾——” 不怕死吗? 你就这般不怕死吗?! 为什么就不肯听他的话?为什么?只要她不去,他便有法子帮她,为什么不肯听他的?!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我偏要保护你!偏要你欠我这个人情!” “公子……” “走!”褚钰沉声喝道。 书童有些忧虑,“公子可以要进京?” 褚钰没有回答,但是脸色却越发的阴沉,你不想让我保护?我非要护你!你想护着金熙是吗?我非要让他自寻死路! …… 齐倾出发之后,金家上下并未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揣测到齐倾内情的也没几个人,大家依旧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金夫人也是如此。 甚至没了齐倾在府里,她过的更是舒心,当然,也在心里诅咒她最好是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夫人,三族老夫人来看望夫人。” “三婶娘?”金夫人惊讶,她虽是金家的长房夫人,但是很少与族中长辈往来,尤其是这些年更是如此,别说是族中的长辈了,便是平辈的人也很少来看望,就算是前些日子拜年也只会去给齐氏那个毒妇拜年! 一想到这,金夫人的惊讶转为了怒气,“来看什么看?看我死了没有好讨那个毒妇欢心!?” “夫人……”下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夫人如果不想见,那奴婢就说夫人歇下了……” “见!为什么不见?!”金夫人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她们还想怎样!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只狗一样去讨好那个毒妇,老脸都没了!” 若是从前,金夫人一定不敢说这些话的,只是病了整整一年,又或许因为齐倾不在了,便压抑不住怨气。 下人有些担心,“不如……” “快去把人带进来!我倒是要看看她们又要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情讨好那个毒妇!”金夫人怒道,一副要声讨谁的脸色。 下人也不敢再阻拦,省的激怒了主子闹的不可开交,反正少夫人跟少爷都不在,主子再怎么闹也不会惹怒谁,“是。” 没过多久,三族老夫人便被领进来了,一见了金夫人,便是一阵慈爱的关心之言,说着说着便伤感起来了,差点没掉了眼泪。 金夫人一腔怒火便这般被浇灭了,“三婶子放心,我一定能好起来的!” “这当然了当然了……”三婶子抬手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语气一转便又叹息起来了,“侄儿媳妇都病了一年多了,熙儿这孩子却总是不再身边,虽说读书重要,可母亲也重要啊!不是有说百善孝为先吗?熙儿是要当大官的人,怎么就总是丢下你呢?” 金夫人倒也没跟着怪儿子,但是却也是被说的伤心了,“我也想让熙儿留在身边……可是熙儿说韩夫子说这样对他两年之后考试好,还说如果不出门的话,两年之后就考不过别人,我哪里能让他留下啊!要是他真的考不过,我还怎么去见老爷?”末了还记得为儿子说句好话,“熙儿很孝顺的!” “这样啊……”三婶子点了点头,“可就算是不陪着你,可总可以进京拜见皇帝陛下吧?” “拜见皇帝陛下?”金夫人瞪大了眼睛。 三婶子道:“是啊,如果熙儿在家的话,那进京的人一定是熙儿的,熙儿是爵爷当然就是拜见皇帝陛下的。” 金夫人坐直了身子,“三婶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哪里知道什么。”三婶子一脸的闪躲,“我只是有些为熙儿可惜罢了,哎……好端端的熙儿怎么就出门了?都还没过元宵了,就算念书再紧要也该过了元宵出了年才出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话截然而止,手捂着嘴,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似得。 金夫人着急啊,“三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三婶子笑了笑,老脸却是僵的,“我哪有什么意思啊,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金夫人哪里信,“三婶子,你就跟我说了吧!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熙儿这次出门有问题?是不是……”脸色顿时冷了,“是齐氏那个毒妇对不对?!是齐氏那个毒妇逼熙儿出门的是不是?她想害熙儿对不对?!不行,我要去救熙儿!” 三婶子忙起身阻止,“侄儿媳妇你别着急,熙儿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 “好吧。”三婶子只好道:“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侄儿媳妇,不是我这个当长辈要说齐氏的坏话,可是齐氏这人啊……是,她是很能干,可是心也太大了,一个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就算以前是逼不得已,可是现在熙儿长大了啊,她还出去抛头露面做什么?” 金夫人同仇敌忾,“我早说了她不是好东西!她一定是想害我的熙儿!不行!我要去找大伯,让他赶紧去救熙儿!” “你先别急,别急!”三婶子继续道,“虽说齐氏这人不安本分,但也不至于要谋害亲夫的,就算她是金家的主母,可是没了熙儿这个丈夫,她也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过,她如果想一辈子握着大权不放,那一定会阻止熙儿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的!” 金夫人有些糊涂,听不懂她的意思。 “别的便不说了。”三婶子继续道,“就说这一次去京城觐见这事,那齐氏不是很本事吗?怎么就等到宫里的公公来了才知道?我看她是早就知道皇帝陛下要召见熙儿了,你想啊,皇帝陛下就算要召见我们金家的人也该是召见熙儿的,怎么就召见她一个妇人?” “不是……不是说是那明昭大长公主召见吗?那个毒妇说明昭大长公主不召见熙儿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金夫人道,却是咬牙切齿的,显然是也定了齐倾的罪,“她骗我!她竟敢骗我!” “我们都没见过那宫里的公公。”三婶子继续火上添油,“哪里知道究竟是明昭大长公主召见她还是皇帝召见?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明昭大长公主召见的,也该是熙儿这个爵爷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人家大长公主可是要上朝的人!那些大官哪个不是男的?” “毒妇!毒妇——”金夫人气的猛拍床板。 三婶子继续叹息,“哎,熙儿就是太信齐氏了,要不然就可以进京去觐见皇帝陛下了,就算见不到皇帝陛下,见一见那大长公主也是好的!就算也见不到,那去京城见见世面也好啊!熙儿两年后不就是要去京城考试吗?要是这次去京城认识什么大官的,以后考试不就有靠山了?还有啊……熙儿的样貌可是一等一的好,要是真的进了皇宫,一不小心的被宫里面的公主看上了,不就可以光宗耀祖了?戏文里面不是经常唱这个的?我看那齐氏就是怕这个,所以才千方百计代替熙儿去了京城!” “一定是!一定是!”金夫人恨的牙痒痒的,要是熙儿真的认识了京城的大官,害怕以后考不上?!若是真的遇上了公主郡主什么的,那就他们金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齐氏这个毒妇——她自己人老珠黄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对熙儿——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 “哎,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齐氏都已经出发了,追也来不及了。”三婶子叹息道,“就算追上了,可熙儿也不在,我们拿什么拦住她?说不定还会让她跟贵人们告我们一状了!其实啊,最好就是让熙儿追上去,这样就算她再想使诡计,宫里面的公公还能被她糊弄?” 金夫人眼睛一亮,“对!让熙儿去追!一定不能让她的诡计得逞!” “那就要快些去告知熙儿这件事了。”三婶子道,随后又可惜道:“可熙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知道!昨天!昨天熙儿还给我写了信了!”金夫人忙道。 三婶子笑道:“那就好。”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可是熙儿一向听齐氏的话,就算我们告诉他齐氏的阴谋他恐怕也不会相信!就算信了,以他对齐氏的在乎,怕是会任由齐氏!” “不会的!熙儿他不会这般蠢的!”金夫人叫嚣道,可是话说完了,自己便先犹豫起来,“熙儿……熙儿他只是被那个毒妇蛊惑了……” “所以我们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三婶子继续道。 “三婶子,你有什么好办法?”金夫人抓住了她的手,“我不能让那个毒妇毁了熙儿的前程啊!” 三婶子拍拍她的手,“办法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快说!” “熙儿很喜欢齐氏,我们都知道的……” “那是那个毒妇蛊惑熙儿的!” 三婶子没有与她争辩,“是,齐氏的确将熙儿蛊惑的很深,既然她蛊惑了熙儿,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侄儿媳妇你马上写一封信,告诉熙儿那明昭大长公主要杀齐倾,让熙儿赶紧去京城救她,熙儿受齐氏蛊惑很深,一定会去的!去救人一定会日夜兼程的,说不定可以赶在齐氏前头到京城,那样不就可以阻止齐氏的阴谋了?” “这……”金夫人脑子有些乱,似乎不太认同这个办法。 三婶子趁胜追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就算我们可以想办法说服熙儿,可时间来不及了啊!侄儿媳妇,婶子我知道你不太爱见到熙儿对齐氏紧张,可如今也没法子,再说了,若是熙儿真的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将来前程似锦,见识多了,还会心心念着一个人老珠黄的齐氏?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娶上一个公主郡主什么的,就算没有公主郡主,京城那般多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的,哪一个不比齐氏强?再差也比她年轻!齐氏今年都二十二了!” “好!”金夫人咬着牙,“我这就写!” “这信写好了我来给你送!”三婶子继续道,“这府里都是齐氏的眼线,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还有……”说完扫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你也给我记住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你夫人将你乱棍打死!” “你敢告密我就打死你!”金夫人也恶狠狠地警告。 丫鬟马上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三婶子笑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离开了金府,方上了马车,先前笑开了花的老脸却有些担心了,看着身边的贴身丫鬟,“阿桃啊,那大长公主真的想杀金家家主,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桃说道,“奴婢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在城守大人府里当下人的,宫里面的公公来当晚跟城守大人喝酒,喝醉了亲口跟城守大人说的!那公公说大长公主几年前没杀成,现在想起来就想把人叫到京城里面杀了!不然少夫人怎么还没过完年就将熙少爷给送走?一定是为了不让他去京城的!” 三婶子信了,可是还是担心,“可我们这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老夫人放心,一定没有问题的!”阿桃斩钉截铁地道。 “那齐氏若是知道了……” “到时候熙少爷都没了,少夫人还能怎样?”阿桃笑道,“而且要熙少爷命的人又不是我们,是宫里面的贵人!就连让熙少爷去京城送死的人也不是我们,是他的亲生母亲,就算少夫人要算账,那也是去找金柳氏才是!再说了,指不定她也跟着一起死在京城了!到时候金家不就是我们爷的了?!” 三婶子虽还有不安,但是想着儿子的将来,咬咬牙握紧了怀里金夫人的亲笔信,“没错!这般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就算那齐氏真的活着回来了,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她还能继续当主母不成?这族里的人可没有一个真心听她的! 熙儿啊,你别管祖婶子狠心,要怪就怪你们做的太过分了! 长房当家是族规,可族长之位凭什么也由你们长房占着?!阿安都已经说不当这个族长了,可你跟齐氏却硬生生地说过了他! 明明这个族长之位可以是我儿的! 是你跟齐氏太贪心了! 怪不得老婆子我! …… 四天之后,三叉渡口,驿馆。 八年之后旧地重游。 驿馆仍旧是那个样子,然而不算是人还是心情,都已然面目全非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一样的,那便是她头上同样悬着一把随时都可以要她命的刀! “少夫人,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齐倾看着一步也不离开他的金礼,淡淡笑道:“你用不着这般紧张,没事的。” 金礼却不曾听命,“少夫人放心,小人定然拼死保护您!” “金礼,你用不着如此。”齐倾道。 金礼道:“少夫人,金礼低贱,是少夫人不嫌弃一直将我带在身边,金礼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只能用性命保护少夫人!” “不就是去觐见大长公主罢了,又不是去送死。”齐倾失笑。 金礼却仍是凝着神色,“少夫人,金礼愚钝,可是在少夫人身边多年,虽不能说看明白少夫人的心思,可是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的!少夫人还记得八年前我们来这里吗?” 齐倾敛去了笑意。 “如今少夫人的眼睛便如同当年一般。”金礼道,“小人不知此趟去京城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但只要小人在一日,小人一定会舍命保护少夫人!” 若只是单纯的觐见,怎么会这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却感觉到危险不亚于八年前! 齐倾看着他半晌,“金礼,今年多大了?” 金礼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间问起了这件事。 “可有三十了?” 金礼道:“再过一年就是了。” “都这般年纪了还没娶亲?”齐倾又道。 金礼又是一怔。 “你是我的人,你的婚事原本我该操心的,只是这般多年我都没有上过心。”齐倾继续道,像是在说着闲话一般,“倒是把你给耽误了。” “不!”金礼道,“是小人没福气,当初小人已经定了亲的,只是新娘子还没过门就病逝了,之后也有说过亲,可我一直没满意,这才拖到现在,与少夫人无关的!” “不管如何,总是没娶到娘子。”齐倾继续笑道:“所以啊,不管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回家娶个好媳妇生一堆的娃娃。” “少夫人……” “金礼。”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若是真的出事的话,搭上了你的命也只是白搭,何必呢?既然已然注定了是亏本生意,那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少亏一点!” “少夫人——”金礼跪下,“您不能……” “你这是做什么?”齐倾笑道,“都还没出事了你便这样子了,起来吧,别自己吓唬自己。” 金礼握紧了拳头,起身,“不管如何,小人一定会保护好少夫人的!” “不。”齐倾道,“若是你真的念着这份主仆情,那往后便好好帮着金熙!” “少夫人……” 齐倾摆手,“记住我的话!” 金礼万般挣扎。 “好了。”齐倾也没有勉强,“都还不一定会出事了,我们自己吓唬自己做什么?”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快十五了吧?” “还有两天。”金礼声音沙哑。 齐倾抿唇看着那快要圆满的明月,静静笑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也没有沉浸多久,“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是。” 齐倾起步入了屋,转身关门之时却又忽然笑着道:“回家后找个好姑娘娶了,别老是去那些烟花之地,没好处的。” 金礼原本沉沉的心顿时被激起了,脸庞也随之涨红,“少夫人……小人……小人……” “回去休息吧。”齐倾笑道,笑的如同一个长辈戏弄了晚辈一般。 门关了起来了。 金礼站在门口,尴尬窘迫中还发现了一件事,里面的女子明明是比他小许多的,可是自从他到了她身边之后,却仿佛她年长他许多许多一般,这般多年,他都忘了他竟然比她年长! …… 虽说前方凶险无比,齐倾也不是不担心更不是不怕死,可这一路上的睡眠质量却是很好,除了偶尔午夜梦回,心里多了一股思念,其余的一切都好。 这一夜原本也不该例外的,可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了动静醒来,面对的不是预料中明昭改变主意要半路弄死她的下手之人,而是…… 褚钰! 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穿了一身黑衣。 他想做什么?! 劫囚?! 别说她还不是囚犯了便是也轮不到他褚钰来劫! “带你走!”褚钰道,神色沉着,“我让人下了迷香,一个时辰之内驿馆内的人都不会醒来,我们现在就去渡口,我已经在渡口上安排昊儿船只,我们先又水路往西,然后……” “等等!”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压下了心里的惊讶,肃然道:“你说你是来带我走?” “是!”褚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去送死!” 齐倾盯着他,这个从认识之处便一直明争暗斗的男人如今却说要了救她?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救她?“褚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褚钰道,“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昭要杀我!”他却说要这般带她走?! “所以我不会让你去……” “你是觉得明昭会因为跟你小叔之间的关系而厚待你们褚家还是觉得你这计划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查到是你将我带走?”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褚钰,你这是在玩火*!” “我说过我会……” “有办法?”齐倾笑了,“褚钰,这便是你所说的有办法?” “齐倾,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些,你先跟我走!”褚钰不想再争辩下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随即便被她甩开。 “褚钰,你想玩火*,我却不想奉陪!”齐倾道,神色也冷了下来。 褚钰脸色顿时难看。 齐倾盯着他,声音却是凉薄,“我不知道你究竟抱着什么目的,若是真的想救我,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是跟你走与继续往前于我来说没有两样!” “我在救你的命!”褚钰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救我的命?”齐倾冷笑,“你凭什么来救我的命?!我又何曾让你来救过?!你又想如何救我的命?!将我从这里带走,然后让我一辈子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或者是你褚公子直接将我收进你的后院,去当你那连名字都不会有的玩物?!” “你——”褚钰气的浑身颤抖。 “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更不需要任何人来救!”齐倾一字一字地道,“就算我真的需要人来救也不会是你!” “那是谁?金熙吗?”褚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面容开始狰狞,“你想让他来救你吗?!不!你怎么会想让他来救你,你想保护他都来不及!齐倾,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金熙一个!?” 124 等我 他疯了?! 是! 他是疯了! 若不是疯了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这个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一度想要他命的女人! 凭什么来救她的命?! 他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救她,得到的便是她这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何曾让他来救过?! 是! 她没有!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该死的一厢情愿! 玩物?! 若只是区区一个玩物,他会疯到这般地步?! “我把你当玩物?那金熙又将你当什么?”褚钰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心心念念护着的金熙他又将你当成什么?!你这般对他这般护着他,他又给了你什么?!他能够给你什么?!他给你的只是金家那群白眼狼的谩骂和指责,甚至陷害,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阻止来伤害你!这般多年,你这个金家主母为了金家,为了金熙付出了多少?可是你得到了什么?!齐倾,我是发疯了来让你践踏,你又好到哪去!?” “说完了吗?”齐倾却道,声音虽是冷凝,但是却比褚钰平静许多,平静的让他恨怒交加、心痛难忍,“如果说了的话,请离开!” “你就这般不怕死?!” “滚!”齐倾直接道。 褚钰攥紧了她的肩膀,冷笑之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不是说我要将你当玩物吗?好!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便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记耳光给打断了。 “褚钰,够了!”齐倾一字一字地道。 褚钰神色更是狰狞。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齐倾继续道,“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你就这般不怕死?!”褚钰厉声嘶吼。 齐倾看着他,“怕!可这也是我的事!” “你——” “褚钰,别忘了你的身份,更别忘了你身上担负的责任!”齐倾继续道,没有方才的冷漠,可是这般的理智的神色却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褚钰攥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仿佛要渗入她的血肉之中一般。 “我不知道明昭为何要杀我。”齐倾继续道,“但是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原因的话,也无外乎是那般几个!为了一个曾经想将你置之死地的外人,让整个褚家陷入危机之中,褚钰,你便真的不会后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也没有这个本事可以瞒过明昭!”说完,抬手扳开了他的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如果这是我要走的路,便该走下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不需要!” “为什么?!”褚钰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既然知道他是好意,既然知道他不是她方才所说的将她当玩物,为何还要这般?“我的帮助就让你这般的厌恶?” 他到底哪里让她生了这般多的厌恶?! 起初的恩怨? 若是那些便让她如此,他褚钰还真的是瞎了眼了! 她对他究竟哪里来的这般多厌恶? 他连她想要他的命都可以放下,她凭什么就这般的不依不饶! 齐倾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齐倾道,“我只是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人情!” “就是因为这个?”褚钰讥笑,“担心我挟恩以报?还是怕我真的把你当玩物?齐倾你就这点胆量?” 如果真的是这般,八年前她早就死了! “因为这个,我已经沦落至此了,难道还不够?” 褚钰吸了口气,努力地稳住情绪,想与她心平气和地谈,想理智地与她分析利弊,既然她知道了他是好意,那为何便这般执拗的不肯接受?不相欠任何人人情?若是真的如此,当初便不会接受父亲的帮助,便不会与萧濯合作这般多年!“齐倾,你若是担心我的安排……” “我不会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在任何人的手里!”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褚钰,够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值得你这般,但是真的够了!” 褚钰无法明白她的坚持,方才平缓下来的心绪翻滚便又激烈起来,“如果今日来的是金熙,你会不会便跟他走!”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金熙! 离不开这个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的渺小蝼蚁! “怕你走了之后明昭会迁怒金家?还是怕没了你,金熙便没能力活下去?齐倾——”他的话顿了顿,随后笑了,笑的极为的荒谬,“不要告诉我你对金熙动了情!” 齐倾的眸底有过一瞬间的波动,即使只是一瞬间,即使很微弱,可是仍是被褚钰捕捉到了,这一刻,心口像是被重重锤了一拳一般,不,除了心口,还有他的骄傲与尊严!即使质问了许多次她心里只有金熙,即使无数次因为这个而怒火高涨,可是却从未真正地把这当回事! 她怎么可能对金熙动情? 怎么可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动情? 夫妻又如何? 他们哪一点像夫妻,哪一点配当夫妻?! 可是—— “齐倾,我哪一点输给了他?!” 哪一点输了? 即使她看不上他,那也不该看上金熙! “跟一个小孩子争高低。”齐倾道,面容极其的平静,“褚钰,你这是在折辱你自己。” 褚钰笑了,却是极为的嘲讽,“小孩子?在你的心里,金熙便是小孩子吗?你便是为了这个小孩子走到这个地步?!” “我想你并未弄清楚这件事的性质。”齐倾道,“明昭要杀的人是我,而不是金熙。” 褚钰心口又是一阵钝痛,避开他的话题吗?不但动了情,还不肯承认?!好,不提便不提,不提——“既然明昭要杀的人是你,那只要你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是吗?” 说完,不待她回答便又继续道:“齐倾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觉得我会拿褚家来冒险?正如你所说的,你觉得你比褚家还要重要?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跟我走,金家主母便会在今晚死去!这般多年,你的仇人虽没有明昭的多,但是也不少,被仇人杀害,足以让你在这世上消失!明昭要的只是金家主母死!至于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你觉得她会在意吗?你觉得你重要到让她浪费任何精力吗?召你进京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觉得你若是死在了半道上,她会花费精神来查你是不是真的死了吗?就算真的查,你觉得我褚钰连这般一件小事也处理不好吗?” “如果处理的好的话,还可以把萧濯拖下水。”齐倾接了他的话,声音不重,却让褚钰又一次刺激的心肝肺都疼,“你——” 她就这般厌恶他? 厌恶到恨不得将他的心撕碎了才肯罢休?! 他做到了这一步,为她疯到了这一步,她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肯给与?! “齐倾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齐倾看着他,神色平静的近乎凉薄,“褚钰,南方望族,士林魁首,养不出一个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惜一切的子孙!” 褚钰双眸欲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般多年你方才对我如此绝情?” “本就没有情,何来绝情?”齐倾道,“况且,你真的认为自己动了情吗?褚钰,你不是金熙这孩子,玩不来这纯情游戏。” “你——” “走吧。”齐倾道,声音缓和了,却也是语重心长,语重心长的剐了人的心,“不要再在这里践踏你们褚家的尊严!从来便没有人践踏你,一直是你自己在践踏你自己。” 褚钰盯着她,许久许久忽然笑了,笑的近乎狰狞,“我在践踏褚家的尊严,践踏自己,那你呢?在金家这般受辱,就不是在践踏你自己?金熙这孩子?你将他当孩子吗?你将他当成孩子和他玩一场纯情游戏吗?齐倾,若我在践踏自己,那你便是把自己踩到了尘埃里!我至少敢承认我动了心,甚至可以为此付诸行动,而你呢?你却连承认也不敢!” “齐倾,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齐倾沉默,面无表情。 褚钰继续笑了出声,“真可笑,太可笑了!我褚钰竟然是输在了我玩不来纯情游戏?!那齐倾,你打算跟金熙玩这场纯情游戏多久?一年,十年?该不是一辈子吧?”说完,便摇头道:“不!我怎么忘了,沿海那边还有你的秘密计划!你打算是放弃你那秘密计划跟金熙过一辈子,还是有朝一日抛弃你这纯情的孩子?” “褚钰,够了。”齐倾开口道。 褚钰冷笑,“是够了!怎么还不够?!难不成我还要在这里让你见证我是如何践踏我自己,践踏褚家?!齐倾——”他一字一顿地说了她的名字,“我便好好看着你如何将这场游戏玩下去!” 齐倾没有反驳他的话,眸色却渐渐幽深。 “不过,我褚钰想要施舍人情,任何人都休想拒绝!”褚钰继续道,“你不想跟我走,没关系!那就用另一个办法!另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完,便转身拂袖离去。 门被用力打开,寒风随之灌入,齐倾立于渐渐冰冷的屋内,脸色也随着寒意侵袭而越来越难看,她的心是铁打的吗?自然不是!也正是因为不是,所以她方才收起了锋芒,没有再绝情伤害他,跟他理智地讲道理! 可是—— 不是铁打的就必须接受吗? 他褚钰为了她发疯为了她不顾一切她便该接受便该感恩戴德便该任由他操纵她的人生吗? 跟他走? 别说如今她还没陷入死地,便是真的陷入死地了,他这所谓的救,所谓的帮忙便能够让她走出绝境?! 就算是,她又凭什么就得接受?! 他牺牲了,付出了,她就该愧疚就该动容就该以身相许? 可笑至极! 不信他?怀疑他? 是! 便是她感激他,也绝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连金成业都可以如此对她更何况是堂堂褚家的褚钰?! 她齐倾的人生凭什么就交到别人的手里! 死?! 她是怕,可是,便是死也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入为人摆布的境地! 褚钰不可以! 便是明昭也不可以! 金熙…… 齐倾闭上了眼,将这两个字死死地压了下去,起步上前关门,就寝,一切仿若未曾发生过。 …… “少夫人,昨夜你没事吧?”金礼起来之后便觉得不对劲,只是那里出了问题有说不出来,便赶紧过来看主子有没有出事,也幸好主子安好。 齐倾道,“没事。” 金礼松了口气,却还是注意到主子脸色似乎不要好,“少夫人昨夜没睡好?” “嗯。”齐倾没有否认,随后便不欲深说下去,“去看看什么时候出发吧。” 金礼虽仍有疑惑,不过也没有继续,“是。” 随李公公一同南下的人中虽然也有侍卫,对于昨夜的事情也是有多察觉,只是因为没事发生亦没有多想,再加上李公公急于赶路,便是有所察觉,最后也被忽略,昨夜的事情如吹过的寒风,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接下来的行程之中,褚钰也没有再出现,走的很顺利。 …… 出门没几日,金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说这般着急出门的理由合理,可是韩磊的举动却是有些奇怪。 之前他们师徒出门游历,每一次虽说没有定死目的地,但是行走都是极为的有计划的,甚至连会遇上什么人,该做什么事情都在计划中,然而这一次却像是漫无目的似得,便是韩磊说他约了一个朋友,可是走了好几天,他都没告知跟他那朋友究竟约在了哪里,或者他们去哪里见这个朋友! 路一直在走,然而,却是越来越奇怪。 金熙试探性地问过了韩磊,可是得到的答复仍旧是稍安勿躁,甚至他继续再问的话,便是心静不下来。 而他的心也的确是静不下来! 除了这些疑惑外,便是思念! 他想齐倾! 很想很想! 从前出门在外虽然也想,可是却没有这一次这般强烈!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他们的亲近吗?还是真如师父所说的,他被温柔乡给磨掉了意志? 他不知道。 而除了思念之外,他的心也是焦灼,因为他一连写了两封信回去,齐倾却一封也没有回,便是路上耽搁了,便是开年之后她很忙,可也不至于一封信也不回吧? 出事了吗? 每一次金熙想到这个都会忐忑不安,可很快便又压下了,因为他想不到究竟会出什么事情!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就是他想她想的发疯,而她却根本便不在乎。 之前那般的亲近,如今却是如此,金熙的心有了颇大的落差,以致一闲下来了便有些心情低落了,直到下榻新地方,这才改变这种状态。 而改变这状态的自然便是蓉城的来信! 不过很快便又失望了。 原本以为是齐倾来的,可接了信之后却发现不是,而是他的母亲! 失望过后,便是奇怪。 这般多年他出门在外,母亲从未给他写过信。 然而,带着未散去的失望与奇怪拆开了信,顿时面色大变,僵了会儿,便转身冲去找了韩磊,“她出事了是吗?!” 韩磊看着从进来面色苍白的金熙,皱了眉,“什么?” “齐倾!”金熙握紧了手中的信,一字一字地道,“明昭要杀她,所以才急着让我出门?!” 韩磊眯了眼,“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是不是真的!”金熙反问道,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母亲那般恨她,怎么会写信来告诉她齐倾有危险? 怎么会? 可是…… 可是…… 脑海中一直有一把声音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如今的不对劲,她忽然间的冷漠…… 不是因为不对劲,不是因为她又变了,而是因为……她出了事! “金熙……” “到底是不是!?”金熙嘶吼了出声,浑身颤抖。 韩磊盯着他半晌,“是。” 金熙如遭雷击一般,呼吸也随之急促不稳,是真的!是真的!她真的有危险!有危险……眸子随之大睁,死死地盯着韩磊,“是她让你带我出来是吗?!” “是。” “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金熙浑身颤抖地嘶吼着,眼眸也随之染红,“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赶我出来!?” 问题是对着韩磊吼的,可是真正想问的却是另一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齐倾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韩磊反问,“金熙,你自己最清楚!” 金熙浑身一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几乎站不稳,面色更是煞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为什么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她最的第一件事便是赶他出来,便是瞒着他,便是不让他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她想保护他!因为她知道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齐倾—— 齐倾—— 金熙跪倒在了地上,眼眶染的更红,因为他无能,所以一出事她便赶他出门,如同八年前一般!可是齐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更加的痛苦!我是保护不好你,可是我至少可以跟你一起面对,至少可以陪你一起死!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还是还不要我了?! 你怎么可以!? “金熙,她也是为了你好。”韩磊劝慰道,“便是你知道这件事你也没有办法,谁也没有办法,甚至你搀和进去反而会成为她的软肋。” “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金熙抬头盯着他,眼底绽放着疯狂之色。 韩磊拧紧了眉头,“以她的能力,未必会出事!” “能力?”金熙笑了,极为的难看,“她什么能力?你们所有人都说她很本事,都说她无所不能,可是她也是人!她也是一个弱女子!她能有什么本事!就算真的有,难道就活该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情所有危难?!老师,你教我男人该顶天立地,可现在你却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子涉陷而袖手旁观?!她是我的妻子!” “你又能做什么?” “是啊!”金熙继续笑道,声音却是如泣血了一般,“我又能做什么?!这般无能的我,这般连她陷入了险境都看不出来的我,又能为她做什么?!” “熙儿……” “可她是我的妻子!”金熙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喝道:“既是我救不了她,那至少可以陪着她一起死!至少可以让她在黄泉之下不会这般寂寞!老师,她是我的妻子!我连陪着她都做不到,我枉为人!” “熙儿……” 金熙没有等他说完话便站起身来,随后便转身冲了出去,齐倾,你等我!等我—— ------题外话------ 工作又忙了,先不万更了 125 褚随之 广平元年的那场大火将传承千年的帝都古城几乎毁于一旦,而距那场大火至今未足十年,当年的断壁残垣如今已然无处可见,一座崭新的都城在废墟之中拔地而起,将那场灿烈大战的痕迹抹杀的一干二净,四十万大军的魂魄被新兴起的繁荣掩盖的只剩下史书上那寥寥几个字。 这场大战巩固了明昭大长公主的执政大权,大齐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女主天下时期。 这是齐倾第一次来到这个她也为其重生而付出了不少心血的帝都京城,而那满目的繁华热闹给予她的并非兴奋与向往,而是对权势之下人如蝼蚁的现实更加的刻骨铭心。 在这繁华之下,是无数枯骨。 “金少夫人便现在驿馆住下。”顺顺利利到了京城,李公公一路上都不太好的脸色好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丝平和,“待大长公主召见!” 齐倾福身,“齐氏遵命。” “嗯。”李公公满意地点头,对于齐倾这一路上的配合十分的满意,也为此给了她一些提点,“金少夫人也不必这般紧张,大长公主待人可是极为的宽厚的,只好金少夫人好生听话,必定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这次觐见!” “多谢公公提醒。”齐倾笑道。 李公公颔首,“如此,洒家便先进宫回禀大长公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毕竟是帝都京城,驿馆自然也比沿途州城要好了许多,自然,规矩也多了不少,比如说住什么样规格的屋子,便由入住人的品级决定。 齐倾以七品孺人的身份入住了与之规格相配的屋子,不算很好,但是也绝对不差,更重要的是,一路上的盯梢,到了京城似乎便没有了。 驿馆并未有人限制她出入。 而便在入住驿馆后两日,宫中尚未传来召见的消息,齐倾也便没有再在驿馆内枯等,而是出了驿馆,去了金家在京城的商行。 因为援建一事,也因为金家受封爵位,金家的商行在京城亦是极为有名的,当然,不能如在湖州,甚至其他地方一般一支独大。 京城的商贾势力或许不及金家,但是却跟朝中权贵盘根错节,轻易得罪不得,所以在京城经营,要比其他地方艰难许多。 金家先是从明昭大长公主口中夺食,后又获封爵位惹尽众人瞩目,之后更是投靠北方士林魁首,如今的户部侍郎萧濯,更是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所以坐镇京城,需要的不是赚钱的本事,而是八窍玲珑之心、长袖善舞的手段,还有搜罗各类消息的本事! 金长便是这般一人。 与金荣等人一样,他也是金成业一手培养出来,对金家忠心耿耿的心腹,不过金长的年纪却是比金融他们年轻许多,如果也不过是三十有六,乃金成业经商途中见到的一个孤儿。 金家有过传闻金成业曾经有意将他收为义子,不过最终却不了了之,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金成业对金长待若亲子,金长亦对金成业视若亲父! 多年来,金长对齐倾亦是忠心耿耿,先不论是不是因为金成业临终交代,但是这般多年来也多亏了他,京城的一切方才能够源源不断地传回蓉城。 可便是这般一个人,在金家的存在感却是很低。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被金成业考虑收为义子这事。 虽是义子,可若是入了族谱,将来便是不能承继家业,却也能够分出一房,自然也便分薄了其他人的利益。 尤其是长房家主! 也便是只有金成业敢这般用人! “见过少夫人。”三十又六的金长褪去了年轻的稚嫩,多了成熟的儒雅,若非他自己主动提及,或许不会有人猜出他乃商贾,还是下人出身。 齐倾虽信任他,多年来将京城商行全权交予他,却是只与他见过一面,便是婚礼次日,又金成业引见,虽只是见了一面,却是印象最深。 其余人,便是对金成业如何忠心,对他将她引到众人面前都是惊愕,对金成业让她插手商行的决定更是震惊怀疑,唯独一个人没有。 金长。 那时候的他看着金成业的眼神如同在敬仰神灵一般。 这也是第一次齐倾对金成业的御人之术感到震撼与敬佩。 “这般多年,辛苦长大哥了。” 金长低头,“小人不敢!” “长大哥当的起。”齐倾道,“这般多年若无你坐镇京城,我这个金家主母不会当的这般轻松。” “少夫人言重了。”金长道,“这是小人该做的。”随后,便伸手将齐倾引进了屋内,“难得少夫人来京城,不如看看京城分行的账目?” “好。”齐倾应道。 这账一看,便是两日。 …… 新建起的帝都格局依照过去,外城内城分隔明显,外城住的是拼命百姓富商巨贾,而内城住的便是高贵权贵。 内外城虽没有严格限制人员的走动,但是多年来仿佛早已形成了一个规律,外城的人如非必要不会入内城,免得冲撞了贵人,而内城的人,虽不屑外城,却是时常外出,因为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在外城,最热闹的休闲娱乐之地也在外城。 总的来说,内城便是政治圈,外城是经济圈文化娱乐圈。 广平元年的大火波及内城不深,也便只有入了内城,方才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了这座千年古都的气息。 朱雀街是靠皇宫离皇宫正门最近的一条街,东西走向,东乃贵,皇族聚居之地,西乃权,权臣之所,朱雀西街最为恢弘的宅邸,便是丞相府所在。 “七公子,相爷公务繁忙,无暇见七公子。”相府的大管家恭敬有礼地将主子的拒客转达。 褚钰并不意外,可心还是一沉,“那我就在这里等!什么时候小叔有空了再来告诉我!” “是。”管家并未多言,干净利落地应了一个是字,命人上了茶点瓜果,吩咐下人仔细伺候,而褚钰这般一等,便是整整一个下午,直至天色暗了,方才有人来告知,相爷有请。 褚钰整了神色,随那下人前去,到了相府的后花园。 在那花团锦簇的后花园凉亭之中,一男子躺在了躺椅上,身着黑色银领宽袖长袍,并未束发,任由着那发丝散落,姿态闲适,却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小叔。”褚钰上前,亲切却又不是敬畏,亦是收起了对待外人的傲然,褚家幼子,天赋异禀,却又狂狷不羁,多年来是褚家的骄傲,更是褚家的上一辈人心中的一根刺,只是于褚钰来说,却更是复杂,他曾经如父辈一般无法理解,可却又不禁生出敬畏,而如今更是……“小叔,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褚随之笑了,让那原本便传承了褚家好五官的脸更是如匠人的手刻出来一般,巧夺天工,“小钰儿,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将褚家带入这趟浑水?” “小叔不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教训我的人吗?”褚钰反问。 褚随之笑道:“没错!不过我承担的起我那所作所为的后果,可小钰儿,你确定你承认的起吗?” 褚钰脸色顿时一青。 “即便你承担的起,可是小叔的乖侄儿,你小叔我至少爬上了明昭的床,你却连那齐氏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到!”褚随之继续笑着,周边的空气却染上了寒意,“你不仅仅丢了褚家的脸,还丢了你小叔的脸!” 褚钰的脸色更难看,“我是没动到她一根手指头,不过小叔你现在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昭对你不也是弃之如敝履?!” 褚随之气势骤涨。 褚钰顿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可却还是嘴硬,“我说错了吗?” 褚随之眯起了眼,气势有增无减。 褚钰脚步开始不稳,却还是不肯认输,“明昭将你弃之如敝履,你不也是心甘情愿为她做牛做马?!我为了齐倾将褚家带入这趟浑水,可你呢?如今褚家进退不得不也是拜你所赐?承担后果?褚家百年基业,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可以承担的起这个后果!” 褚随之缓缓起身,笑容从脸上褪去,“小钰儿,怎么说明昭也是我的女人,你是不是该尊称她一声小婶?” “那也得等你娶到她再说!”褚钰针锋相对。 褚随之眯起了眼。 褚钰踉跄一步,单膝跪地支撑身子,却还是不肯认输地抬头盯着他。 叔侄两人正面较量,而从气势上面,褚钰是输的个一败涂地,不过却一直撑着不肯认,好半晌,褚钰却笑了,大笑出声,“好!不愧是我褚家的种!” 气势随之散去。 褚钰用力喘着气,“小叔……”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走进来的劲装男子打断了,“爷。” “说吧。”褚随之宽袖一挥,道。 劲装男子低头开口回禀,而报的不是别的,正是齐倾今日的一举一动。 褚钰先是吃惊,而随后便猛然听出了一些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褚随之,怎么可能?! 劲装男子报完了之后便退下。 褚随之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来你的脑子还没完全废掉!没错,真正要杀齐氏的人,是我!” “为什么?”褚钰猛然站起,无法接受这件事,要杀她的人不是明昭而是他?!怎么可能?!如果是他要杀齐倾的话,为什么要用明昭的名义?为什么要将这潭水搅浑?为什么他会对齐倾动了杀机?! “为什么?”褚随之笑了,明明笑的放荡不羁,却又是那般的让人不敢直视,而说出来的话,又是让人哭笑不得,“为了重新爬上明昭的床呗。” “小叔!” 褚随之仍是笑着,“小钰儿,你小叔说真的。” 褚钰知道他是说真的,可是……“齐倾对你们根本不惧任何威胁性!为什么你要如此煞费苦心将她引来京城?她死了,明昭便会高兴?还是堂堂明昭大长公主也如寻常女子一般记恨,而想要讨她欢心的你便秋后算账?!” 齐倾唯一得罪了他们,值得他们动杀机的人便是当年沈家一事! 褚随之却淡笑不语。 褚钰并未等待答案,而是继续追问,“既然是你要杀她,为何让人泄露消息给我?!为何要让人误以为是明昭之意?!” 褚钰没说话,却是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 “小叔!”褚钰喝道,最终仍是没丢下向小叔求救的心思,不,如今不是求救,而是求情,“当年的事情并未给你们造成任何的影响,金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了,你们何须为了一个齐氏这般的……” “我为什么要将消息告诉你?”褚随之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的,“不就是看不下去了!这般多年连一个女人你都搞不定,出去不要说你是我褚随之的侄儿!”虽是在回答褚钰的问题,可是问题的着重点却显然不对。 “小叔!”褚钰气急败坏。 褚随之摸着下巴,“她也不是非死不可,若是她有用,自然便不需要死了。” “什么意思?!” “我说了。”褚随之继续道:“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重新爬上明昭的床!我已经大半年没踏进梧桐宫半步了,欲求不满的痛想来你也有所体会,我不好过了,自然,其他人也不能好过。”说完,嘴角泛起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起步离开。 褚钰没有多做纠缠,只是…… 他究竟想干什么?! …… “相爷,七公子离开了。” 书房的窗前,褚随之望着窗外北面,那是皇宫的方向,黑夜笼罩了他的脸,便是烛火也照不了,“嗯。” “七公子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褚随之冷哼,“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他还好意思给人脸色看?” 管家没说话,低头沉默。 “呵……”随后,褚随之却是溢出了一声自嘲,仿佛听到了褚钰对他的反驳一般,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安伯,你说我们褚家是不是坏事做错了,如今遭报应了?” 不然他们叔侄怎么就沦落至此? 安伯仍是低头不敢说话。 褚随之也没有再问,而他也没有对褚钰说谎,将齐倾弄来京城便是为了弥补过错,重新爬上明昭的床。 最后,他也成功了,只是几年之后,他却后悔莫及了。 那时候,一向高高在上的褚相大人气急败坏地吼道:“把那个金什么的给本相弄来京城把这个该死的女人给我带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褚钰离开了丞相府,便直接去找了驿馆! 126 萧濯 这两日齐倾的作息都极为的规律,早上用了早膳之后便去商行,在那里一呆便是一整天,傍晚时分回到驿馆用晚膳,之后便不再踏出房门。 这般的作息若是在李公公看来,便是极为的安分守己的,然而看在某些人眼中,便仍是不对劲,比如说褚随之。 又比如说萧濯。 户部侍郎萧濯的府邸也在朱雀西街,自然是比不上丞相府的恢弘,而与丞相府走奢华路线不一样,侍郎府上下弥漫着是一股雅致的古朴气息。 论喜好,萧濯的文人气息更浓。 或许也正是如此,他斗不过褚随之。 权谋之术他懂,亦可以运用自如,但是骨子里文人的正直让他输了褚随之一筹,输的他无话可说! “爷,金少夫人今日也是同一个时辰出门,去金家商行待一整天,没有见任何人,只是在看账目,之后在同一个时辰回驿馆,并无任何异常举动。” 坐在书案前的萧濯比起八年前多了一份威严,亦是更加的沉稳内敛,看着眼前向他回报消息的心腹,脑海中却是浮现了八年前界城驿馆,那个来求一线生机却又咄咄逼人的少女。 “无异常?”萧濯笑了笑,却是意味不明,“八年前如此危急尚在求生,如今怎会放弃?” “爷的意思是……” “拿本官的拜帖去一趟驿馆,转告金少夫人明日午时本官在鸿雁楼设宴为她接风。”萧濯道。 心腹一怔,“爷,这时候如此相邀未免太过于惹人侧目?” “本官相邀旧友,有何惹人侧目?”萧濯道。 心腹明显对这旧友二字有些错愕。 “本官与齐氏往来多年,这时候她来了我若是避之不见,更会惹人怀疑!”萧濯继续道,“往宫中派探子一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可若是揭开来,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若是不见齐倾,不正是明摆着告诉明昭他知道她意欲何为? “是。”心腹没有再说什么。 书房的门被关起,屋内烛火晃动,将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紧锁的眉宇中泛着隐隐的担忧,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门外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萧濯当即收敛神色起身前去开门,随后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妇人,相貌数一数二,只是过于的寡白消瘦,一见便是长期病着,“夜里风大,怎么过来了?” 说罢,便伸手扶着妇人入屋。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濯的妻子林氏。 林氏,萧濯的恩师,前丞相林汾独女。 林汾三朝元老,膝下却是只有一个嫡女,还是他的原配发起以将近四十高龄生下来的,而一生下来便因胎中不足而虚弱无比,是用无数珍贵药材给供养大了。 萧濯娶恩师之女,最重要的目的自然是联姻!因为这场婚事,萧濯方才能够在林汾离世之后顺利接手北方士林,成为北方士林的魁首。 只是萧濯毕竟年轻,在北方士林中又没有强大的家世支撑,就算他有这个本事,便是他成功掌控了北方士林成为魁首,却也无法避过熬资历的过程,而以他的资历,只能呆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即使在朝堂之上可以率领北方一派与南方一派斗个势均力敌,可论单打独斗,他远远不是褚随之的对手! “我听下人说你晚膳用的不多,便让人做了一些点心送来给你。”林氏温婉地笑着,却无法驱散脸上的病态。 萧濯将妻子扶到一旁坐下,“夫人有心了,让下人送过来便成,无需亲自来一趟。” “我已几日未见夫君了。”林氏笑道,未曾有抱怨,可话里却难掩哀愁,“可是打扰到夫君了?” 萧濯摇头,微笑道:“自然没有,是为夫疏忽夫人了,夫人想见为夫让下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会马上过去的。” 林氏没有立刻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方才缓缓道:“萧大哥。” 萧濯一愣。 “许久没有这般叫你了。”林氏继续笑道,“你也许久没叫过我师妹了。” “师妹。”萧濯唤了一声,如她所愿。 林氏笑了出声,而随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咳嗽。 萧濯忙帮她顺气。 好半晌,林氏方才缓过来。 “可好些?”萧濯亲自倒了杯水给她,“若是还不舒服便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林氏摇头,笑容依旧,脸色却因方才一番折腾而更加的难看,“老毛病了,我没事。” 萧濯看了她会儿,“我送你回院子吧。” “不用了。”林氏摇头笑道:“你忙吧,我自己可以。” “师妹。” 林氏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了他的腹上,“萧大哥以后多这般叫我可好?” “嗯。”萧濯伸手抚着她,低头应道:“好。” 林氏抬头,笑容中透着高兴与满足,“萧大哥,其实我知道娶了我,是拖累了你。” “别胡说!”萧濯蹙眉,轻斥道。 林氏摇头,脸继续贴在他的身上,“当初爹爹说要将我嫁给你的事情,我很高兴的,可是现在……萧大哥,是我拖累了你……这般多年,你应对完外面的事情还要回来照顾我……我没有好好地当一个贤内助,甚至连给你生一个孩子都做不到……萧大哥,是我拖累了你的。” “如果每娶到你,我不可能坐上北方魁首的位子。”萧濯道。 林氏抬头看着他,并未因为他这话而觉得他是为了这个位子才娶了自己,“不,我相信即使没有娶我,你仍旧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坐上这个位子的,萧大哥,父亲临终的时候也是这般认为的。” “别说了!”萧濯打断了她的话,“我答应过恩师会一生一世照顾你的!” “可我连一个妻子最根本的义务都不能……” “你是我的妻子!”萧濯打断了她的话,“永远都不会改变!” 林氏湿润了眼眶,却是没有让自己落下了眼泪,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她知道的,可是……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的愧疚,若没有她,他便可以得到更多更多的! “我送你回去。”萧濯没等她继续说话,便伸手将她抱起,随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林氏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中,仿佛在珍惜所剩无几的时光一般。 即使他不弃,她这般的身子又能陪他多久? “好生歇着,我在这里陪你。”萧濯为她拉好了锦被,温和道。 “我没事,你回去吧。” “我陪你。”萧濯道,“也没什么事情了。” 林氏看了看他,不再多说,“点心……” “来人。”萧濯侧身,命下人将点心拿来,便在床边一边陪着一边吃着。 林氏笑着,心却也痛着,这还不是在拖累他吗?“慢点吃。” “嗯。” “做的可还好?” “不错。” 林氏抬手给他擦了擦嘴角,“以后不管多忙都要记得用膳,若是真的吃不下了,便让下人备下点心放着。” “嗯。” 林氏又交代了许多生活上的琐事,若不是萧濯打断,恐怕还有继续说下去。 “师妹。”萧濯握着她发凉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林氏也只是笑笑,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听下人说那金家主母来了进城了,这事是真的吗?” “怎么问起这事?”萧濯蹙眉道。 林氏笑道:“无意中听下人提起罢了,不过如今真的来了的话,我倒是想见见她。” “你想见她?” “嗯。”林氏点头,“这世间的女子大多一生相夫教子,默默死守后院,便是有些为人所道的,也不过是被说为所谓的才女、美女罢了,像这般的女子……这世间怕是只有两个。” “这话再外面不要说。” “我自然知晓。”林氏笑道,“明昭大长公主我是见不成了,这金家主母却是想见一见。” 户部侍郎,北方士林魁首的夫人,自然是有机会见到明昭大长公主的,而这机会便是每年除夕的宫宴,然而自有记忆以来,每一个寒冬她都是在床榻上度过。 便是她可以下床,他也不会让她去! 那般多的规矩,她身子经不起这个折腾。 “如何见不成?”萧濯道,“你若是想见大长公主,我便上折子……” “你看你。”林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样子还怎么像是北方士林魁首?我才不想让你为了我做这般傻事!而且,我也不喜欢去皇宫,规矩太多了太累了。” “我明日约了她在鸿雁楼,你若是想见我明日便带你一起去。”萧濯道。 林氏笑着应道:“好。”随后垂眸沉吟会儿,便又道:“外面的人说你与她……” “没有这回事!”萧濯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与齐氏之间清清白白!” “你别紧张。”林氏失笑,多了一丝俏皮之色,“我不过是问问吧了,看把你紧张着。”说完,便又道:“不过我也真的好奇,那般的奇女子,萧大哥真的没有一丝的动心?” “我对征服女人没兴趣。”萧濯道,“更不想被枕边人算计!” 林氏一怔,随即失笑,“也是,你又不是褚相大人。” “以后别乱想,对你身子没好处。”萧濯转移了话题。 林氏含笑道:“都说了没有乱想了!对了,我还听说大长公主跟褚相闹矛盾了,好像有大半年了吧?” “嗯。”萧濯道。 林氏道:“对你有影响吗?” “朝堂上的事情哪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萧濯道,“好了,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林氏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没有再继续,点头应道:“好。” 而许是累了,很快她便沉睡了过去。 萧濯方才抬头看向旁边妻子的贴身丫鬟,“夫人这几日身子如何?” 那丫鬟面色顿时煞白。 “说!”萧濯沉声低喝。 丫鬟顿时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夫人……夫人两日前又咳血了……” 萧濯看向妻子,眉头锁的更紧。 …… 褚钰直奔驿馆而来了,只是却在驿馆附近徘徊许久,终究没有过去! 不是不想第一时间问清楚她到底怎么卷进小叔与明昭一事之中,只是若是这般进去,在这个时辰进去,必定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 金家主母与褚家褚钰夜里相会? 便是他不在意这些飞短流长,她定然更是认定了他故意在败坏她的名声! 名声!? 昔日那在商场厮杀,甚至与明昭斗法的齐倾如今居然顾及名声?! 褚钰想着都可笑! 正当他要离开之时,却见一人骑马至驿馆,而那人他认得,正是萧濯身边的人! 萧濯?! 他派人来想做什么?! 想杀齐倾的人不是明昭,那他究竟是知道还是故意欺瞒? 他又有什么目的?! 正如齐倾不信褚钰毫无其他目的地帮她一般,褚钰也不信萧濯报信只是因为两人多年来的合作! 自从林汾那老匹夫死了之后,北方士林的士气便一直提不起来,就算有萧濯撑着,可也仍是落下了下风,若不是小叔被明昭的编织的情网困着,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为她筹谋,北方士林早被南方士林给打垮了! 褚随之之所以成为褚家长辈心中的一个刺,便是这般来的! 褚钰一直看着那人进去又出来,这才转身离开,可心里却是愤恨不平,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真的以为靠着萧濯便可以躲过这一劫吗? 她甚至连谁想要她的命都还没弄清楚! 还有—— 金熙那该死的怎么还没赶到?! 即便如今金熙来了也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要杀齐倾的人不是明昭,可是褚钰还是想让他来,想推他去送死! 他得不到的岂能让那小子得了便宜! …… 驿馆内 “少夫人。”金礼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萧濯会帮我们吗?” “不会。”齐倾淡淡道。 金礼面色一青,“可是……” “我还没这般大的本事让萧濯冒险出手帮忙。”齐倾缓缓道,眸色随着烛火晃动而一明一暗,“不过,若是合作的话,未必不成。” 金礼一怔,“合作?” 齐倾低头看着手中的帖子,没有再开口。 当年她从萧濯手中为金家争取来了一线生机,如今,亦只能从他身上寻生机,可是这一次却比八年前更险! 萧濯,他有这个胆子吗?! 128 还好! 次日,齐倾依时来到鸿雁楼,自然,见到的不仅仅是萧濯,还有一个一脸病态的女子,而见萧濯对此女子的态度,不难猜出这女子的身份。 “齐氏见过萧大人、萧夫人。” 萧濯娶了恩师林汾之女,而林家女是药罐子里泡大的,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虽说妻子身子不好,多年来未曾为萧濯诞育子嗣,不过萧濯却一直未曾纳妾生子,这一点赢得了林汾一众门生的称赞,自然也便有利于他稳坐北方魁首这个位置。 虽说可能可能有利益在里面,但若是没有情分在,未必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子嗣一事于男人于家族来说何其重要,自是不必说,便是萧濯纳妾生子,只要不动摇正妻的位置,谁也不能说他半句不是。 “金少夫人请坐。”萧濯颔首,神色淡淡。 齐倾谢后便入了座,并未询问为何萧濯带着妻子来,“多年未见,萧大人风采更胜。” “金少夫人亦不遑多让。”萧濯回道。 “过奖。”齐倾淡笑,随后将话题转到了萧夫人身上,撇开妻子与他丈夫叙旧,便是没有逾越,亦不是什么好事,蓉城那便尚有她与萧濯的闲话,京城这边自然也不会缺,萧夫人虽是女子,身子又不好,可林汾就这么一个独女,岂会不为她将来考虑?“萧夫人身子似乎不太好。” 林氏看着她,笑道:“金少夫人如何知道我便是萧夫人?” “能让萧大人如此珍护的,自然只有萧夫人。”齐倾笑道。 林氏又笑道:“是吗?一直听说金少夫人聪慧过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完,便抑不住一阵咳嗽。 萧濯忙帮她顺气,之后又轻柔地喂了她喝水。 齐倾静静看着,当自己是隐形人,将妻子带来,便是为了不让她误会? “让金少夫人见笑了。”林氏缓过来,微笑道。 齐倾道:“萧夫人言重了。” “原本我今日不该来的。”林氏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与自己年纪相当,可是这般的不同,“不过我常听人提起金少夫人,一直便想见见这般一个奇女子,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别说出远门了,便是屋子也难得出来几次,昨个儿听说金少夫人来了京城,便央求夫君带我出来见见。” “齐倾不过俗人一个。”齐倾淡淡笑道,“恐怕让萧夫人失望了。” 林氏摇头,“不,金少夫人很好。” “萧夫人过誉了。”齐倾回道。 林氏笑的真诚,“金少夫人过谦罢了。”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 萧濯帮她顺了气后便道:“好了,人已经见了,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林氏看着丈夫,眼底尽是温柔,“不过我自己回去便成,你既然约了金少夫人,哪里能走?” “无妨。”萧濯道,“我先送你回去。” 齐倾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彻底忽视有什么,“萧大人说的对,萧夫人身子要紧。” “哪里能这样。”林氏歉然地看了齐倾一眼,便对丈夫道:“我使性子让你带我来已经很不好了,哪里还能耽误你的正事?你放心,下人们伺候的很周详,我不会有事的。” 萧濯蹙紧了眉头。 “真的没事的!”林氏重复。 萧濯点头,“我送你下去。”随后对齐倾稍稍点头,便抱起了妻子。 “金少夫人,有缘我们再见。”林氏笑道。 齐倾起身,淡淡应道:“嗯。” 萧濯抱着林氏离开。 齐倾皱了皱眉,萧夫人身子不好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但是差到这个地步吗?以萧濯的身份,再爱重妻子如非必要也不会在这等场合将妻子抱下楼。 “少夫人,这萧夫人为何随萧大人来?”人走了之后,金礼便忧心道。 齐倾道:“没事,她对我没有恶意。” 不管为何而来,她并未感觉到萧夫人对她有恶意,应当不会多一个敌人。 金礼稍稍松了口气,“这便好,小人还以为……”以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齐倾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放心,我没这般大的本事。” “少夫人……”金礼有些讪讪,他不是怀疑少夫人,只是这人言可畏!若是萧夫人信了的话,少夫人这趟京城之行便更加的危险了。 齐倾没有责怪,“林汾养出来的女儿,便是摆脱不了世间女子的定性,但也不至于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何况,便是真的有什么,也不值得堂堂萧夫人如此重视。” 萧濯没纳妾大家都知道,但是萧濯在外面有没有其他女人,她不知道,不过她的妻子不可能不知道,别说她跟萧濯连面都见不着,便是真的有什么,在萧夫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丈夫的一个玩物,如何值得她劳师动众?况且,若是她对她的丈夫有一丝了解,便该知道萧濯不可能跟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 不过话又说话来,她为何抱病来见她? 齐倾的答案很快便得到回答了,便在萧濯回来之后,她问了,萧濯也答了。 “好奇?”面对这般的大夫,齐倾笑了,“没想到我也会让人好奇。” “对金少夫人好奇的人并不少。”萧濯道。 齐倾笑道:“是吗?那如今可让萧夫人满意了?” “萧某并无轻慢金少夫人之意。”萧濯道,“内子身子不好,萧某只是想让她如愿,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金少夫人谅解。” “萧大人不必如此。”齐倾道,“能与萧夫人一见,是齐倾的荣幸。” 萧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与八年前相比,容貌更胜一筹,而眉宇间的稚气也消散了,只有沉淀的内敛与沉静,“金少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这些年金家并无大动作,金家主母的威名也日益沉下。 只是,经历了八年前一事,他从不敢小觑眼前的女子! 八年前她尚且能扭转乾坤,八年后再默默也不会成为甘心待宰的羊羔! “萧大人以为呢?”齐倾反问。 萧濯双眸幽深道:“此事萧某无能为力。” “萧大人放心,齐倾不会强人所难。”齐倾缓缓笑道,“萧大人能够提前将此事告知,如今又不顾忌闲言碎语亲自为齐倾洗尘,已然是十分厚重了,齐倾知足。” 萧濯微微蹙眉,“金少夫人真的没有应对之策?” “我一直想不通日理万机的明昭大长公主为何会在这时候想起要杀我。”齐倾缓缓道,“关于这点,不知萧大人可否告知?” “我亦无头绪。”萧濯道。 齐倾看着他,“萧大人认为可是想杀鸡儆猴?” “不会。”萧濯道,沉思半晌,方才继续道:“西疆出事之后,大长公主与褚随之不知为何翻了脸,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僵持着。” 齐倾眯了眯眼,“也便是说她不会在这时候动北方士林?” “嗯。”萧濯点头,“褚随之一直在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只是以明昭的性子……对褚随之已然有了戒备之心。” 齐倾垂眸半晌,道:“那便是说如今褚家方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你想做什么?”萧濯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齐倾看着他,“我不想死!” 萧濯面色微变,“齐倾,你不要胡来!” “这于萧大人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是吗?”齐倾继续道,“方才我说多年没见,萧大人风采依旧,这话有些水分,如今的萧大人的确比当年多了一份威严气势,只是却极为疲倦,林老相爷去世,北方士林的天几乎是塌了一半了,便是纵使天纵奇才,也终有力竭之时,如今之所以还能有喘息之机,便是因为明昭想平衡,而褚随之陷入情网,也便维持了这平衡,只是如今他们闹翻了,这平衡即将打破,不管是明昭利用你们去打垮褚家,还是褚随之打垮你们以达到掌控全局的目的,北方士林都注定要损失惨重!若是第一种情况还好,至少褚家垮了,南方士林便阵脚大乱,足以给北方士林重整旗鼓的时间,可若是第二种……”笑了笑,方才继续:“萧大人以为结果会如何?萧大人方才也说了褚随之还想挽回,明昭若是应了还好,若她不应,那褚随之便只有一个办法可达到目的!” “八年未见,金少夫人果真还是没让人失望!”萧濯道,语气却有些森冷。 齐倾笑道:“萧大人过奖了,八年前齐倾为求一线生机,八年后也是如此。” “那不知这次金少夫人又有什么妙计?”萧濯道。 齐倾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用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 饶是萧濯也不禁面色大变,霍然站起,铁青着脸低喝道:“你疯了!” “真的疯了吗?”齐倾却是反问。 萧濯死死地盯着她,好半晌才道:“你可知道事情泄露的后果?!不仅是你,整个金氏一族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他猜到了她绝对不会甘心等死,也做好了她会出一些激进手段,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杀明昭?! 这世上想杀她的人数不尽数,敢付之行动的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活下来! 十年前她重回京城,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也没有人能动的了她,更别说如今她掌权十年! “我死了,金氏一族便无事了?”齐倾反问。 萧濯胸膛起伏不定,沉默地盯着她,似乎还没找到语句反驳她。 “况且也不是真的要下手,不过是做一场戏罢了。”齐倾继续道,随后也站起身来看着他,“若是连一场戏萧大人都做不好的话,那北方士林干脆引颈待戮算了,没有必要做这困兽之争,白白让人嗤笑!” “你——”萧濯并未因为她这句所谓的一场戏而缓和脸色。 “齐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活着。”齐倾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而你萧濯的目的亦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北方士林立于不败之地!” 萧濯终究没有给出答复,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齐倾低头,一直沉默。 “少夫人……。”金礼见主子这般,眼中的忧虑更深,方才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萧濯走的时候脸色极为的难看,而少夫人如今又是这个样子……“不如小人护送少夫人逃吧!” 齐倾抬头笑了,“逃?逃去哪里?天下之大,已无我齐倾容身之地!” “少夫人……” “好了。”齐倾继续道,“八年前我赌赢了,也许这次也可以!”随后又道:“听说这鸿雁楼在京城数一数二的,既然来了,便好好尝尝,你去唤小二过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金礼仍是担心,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听令。 齐倾还果真是好好地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方才离开鸿雁楼,然而方才出了鸿雁楼,便被一个人冲过来紧紧抱住! 金熙死死地抱着她,死死的!死死的!浑身颤抖!许久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话,“还好我赶得及……” 还好他赶得及! 还好她没出事! 还好! 还好! 齐倾却是脸色极度的难看,僵着手使劲地推开了他,一字一字说的极为艰难,“你怎么会在这里!?” 129 乱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熙他该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事情还是瞒不住他,可也不可能直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熙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一般,又一次死死地将她抱在怀中,一个月了!从得知她出事到现在终于找到她了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的心如同被挂在了火上煎熬一般,他怕他来不及!他怕到来到之后见到会是她的尸体! 他怕! 怕—— “齐倾——”压抑着极深恐惧与痛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齐倾……齐倾……” 一路上,除了恐惧着急,还有想要狠狠教训她一顿的! 为什么要瞒着他? 怎么可以瞒着他?! 等他找到了她,他一定不会轻饶她的!一定不会! 齐倾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恐惧他的颤抖,可是她如今的心无法为这些而动容,她只是知道他的出现会给她带来无数的麻烦会束缚住她的手脚,他来这里不能给她丝毫的帮助,只会给妨碍她,拖累她!面临生死关头,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风花雪月去感动!“谁让你来这里的?!” 金熙却仍是没感觉到她究竟有多愤怒一般,抬起了颤抖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笑了,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没事……没事就好……” 齐倾正欲勃然大怒,然而怒意还未发出,眼前的人便直直地倒在了她的身上,突然的几乎将她给压倒。 “少爷?!”金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上前帮齐倾扶住了金熙。 齐倾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怒意却是散去了,一边扶着他一边叫道:“金熙?” 而金熙却只是靠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回应。 …… “大夫,如何?”将人给带回商行之后,便召集地请了大夫,齐倾的脸色也从愤怒到了平静,而眉头却是始终静静皱着。 “少夫人无需担心。”大夫道:“金少爷只是劳累过度方才一时力竭晕厥了过去,老夫开个方子养养气,休息两日便会无事的。” “没有其他问题?” 大夫有些不悦,“金少夫人若是信不过老夫可以去请其他人来看看!” 齐倾也没心思跟他客气什么,“有劳大夫了。”便让人送他出去。 老夫人瞪了眼。 “李大夫这边请。”摊子自然交给了金长处理,他歉意地将人请了出去,仔细安抚了一番,这才消了对方的气,着手开方子。 金长处理完尾巴便进了屋,“少夫人。” 齐倾看向他,眸色有些厉,“你知道他回来?” “小人不知。”金长道,“小人也是不久前见到少爷才知道少爷来了京城,不过还未来得及问少爷情况,少爷便着急地去找少夫人。” 齐倾一肚子的火,只是却也没气到迁怒他人,“谁跟他一起来的?!” “少爷来时只有一个人。”金长道。 齐倾一怔,“怎么可能?” “的确只有少爷一个人。”金长道,看向床榻上昏睡着仍是一身狼狈的金熙,忧虑道。 齐倾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不听话的孩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给我查!查清楚他是怎么到京城的?!” 自己一个人来? 怎么可能?! “是。” …… 齐倾的疑问很快便得到答复了,而给她答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阳,便在齐倾让金长去查金熙怎么到的京城之时,金阳来了,也是一副日夜兼程的狼狈样子,逼不了金熙好多少。 不过他却是还能撑住,没晕过去。 “是你告诉他的?!”齐倾勃然大怒。 金阳回道:“没有。” “那他为何会知道?又为何会和你到的京城?!”齐倾怒道。 金阳看着他,缓缓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他心有疑虑,但是还是听齐倾的吩咐并未将这件事告诉金熙,同时也联合金成安一起对金熙全面封锁消息,然而有一日他忽然间接到了来自金熙的信,信上金熙命他即可出发京城,于三叉渡口与他汇合,并且在信中交代任何人也不能告知,更不能让齐倾知晓! “……小人听令行事赶制三叉渡口与少爷汇合,之后便一路北上,日夜兼程于昨日到了大兴,因为已经半夜,且连日劳累,小人担心少爷的身子支撑不住强行让他在大兴留宿一夜,少爷虽没有再反对,只是却不想半夜便又偷偷启程赶来,小人因为过于劳累一时间没察觉……天亮之后才发觉少爷不见了,便匆忙赶来。” 说完,便跪下,“小人未曾保护好少爷,请少夫人处罚!” 齐倾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怒火也在涨着,冷笑道:“你还真的没让我失望!” “金阳不会再辜负少夫人的期望!”金阳低头道。 齐倾怒道:“你还有理了?!” “金阳谨记少夫人所言,以少爷为主!”金阳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怒极而起,面色更是难看之极,不过却并未再口出责备之言,咬牙道:“谁告诉他的?!” “夫人。”金阳给出了答案。 齐倾眸子一睁,“夫人?!” “是!”金阳抬头,“少爷亲口说的,是夫人去了家书告知他少夫人有难。” “不可能!”齐倾冷道。 金阳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先不说金夫人对齐倾的恨,便说若是她真的要去信通知儿子也一定瞒不过金家的人,“夫人去信给少爷,小人等人并未察觉。” “你的意思是……” “自少夫人启程之后,夫人唯一一个接触的府外之人便是三族长的夫人。”金阳继续道,“小人因为赶着与少爷汇合,并未去查是否与三族长夫人有关。” 齐倾眼底已然蒙上了寒霜,即便没查,但是事情还不明显吗?以金夫人的脑子绝对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的! 只是,区区一个三族长便可以做成这件事吗? 如此瞒天过海…… “韩磊呢?!金熙发疯了,他也疯了吗?!” 金阳没错,金熙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金夫人愚蠢被人利用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三族长他们为了争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韩磊呢? 她信任他将金熙交给他,他便是这般回报她的信任?! 他便是这般为人师?! “少爷并未提及,小人不知。”金阳低头道。 齐倾怒火难消,只是不消又能如何?事情已经发生,金熙已经来了!“你下去休息,待金熙身子缓过来之后便即刻护送他离开!” 金阳抬头看着她,“少夫人你……” “下去!”齐倾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金阳看了她会儿,低下头道:“是。”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齐倾没有再分神去注意他,自然也没发现他转身过去之时眼底的坚定,“金长。”她看向旁边的金长,“准备好一些,送他走!” 金长看着她,“小人可以准备好一切,只是少爷未必会听。” “不听也得听!”齐倾沉声道。 金长道:“少夫人,少爷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小孩子了。” 齐倾面色一冷。 “八年前少夫人尚且不能将少爷送走,如今如何能?”金长道,“更何况如今少爷对少夫人……” “我以为你会是第一个赞同我的人!”齐倾冷声道。 金长看着他,眼中一片坦荡,“金长会不惜一切保护少爷。” “既然如此,为何……” “少爷不是小孩子。”金长道,“若是我们强行送他走,后果未必会比少爷留在京城好多少。” “至少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若是朝廷真的要赶尽杀绝,少爷在哪里都是一样。”金长道,随后起身正色道:“少夫人,小人知道少夫人是为了少爷好,只是小人并不赞同少夫人此举,少爷是金家的家主,是少夫人的丈夫,理应前来面对这一切!即使保护不了少夫人,但至少尽力了。” “你——”齐倾怒极。 金长却严肃而平静,“老爷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少爷成才,遇事便躲,不会是老爷希望的。”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不。”金长道,“少夫人只是关心则乱。” 齐倾死死地盯着他,脸色仍是难看,胸膛起伏不定,似乎想与他好生争辩一场,不过最终却是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开。 金长看着愤然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 “长大哥。”未曾跟随齐倾离去的金礼开口,“你不该这般说少夫人!少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好!而且,少爷来京城真的……” “不。”金长看向他,“你错了,只有少爷来了京城,少夫人才会有救,金家才会有救。” 金礼心中不知何故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夫人对金家对少爷的用心,没有人可以否决。”金长继续道,“只是如今少夫人的心……似乎有些乱了。” 金礼仍是不明。 “我们应该庆幸。”金长继续道,“少夫人待少爷比八年前在乎。”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义匆匆来匆匆走。”金长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金礼咬了咬牙,“长大哥,金礼愚笨,还请长大哥明白告知!” “可是这事不能明白说。”金长却道,“说明白了,后果便无人可以承担!” “你——”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能说!可如今少夫人、少爷都在京城,那大长公主究竟想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还有那萧濯根本就靠不住,现在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坐着等死?长大哥,少夫人这一次似乎真的没有法子,她……” “会的!”金长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坚定,“我相信老爷托付的人不会这般轻易便倒下的,少夫人能够走到如今,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只是,他不能让她冒如此大的险! 他从未怀疑过她为了自己活而拿不顾金氏一族的死活,只是这一次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不能让她这样做! 希望少爷的到来可以让她打消这个计划! 193 恨他 齐倾没有留在商行,而是直接回了驿馆,脸色难看到了人人退避。 “少夫人……” “嘭!”金礼的话才开口,眼前的房门便被关了起来了,差一点砸到了他的鼻梁,看着如此震怒的主子,他既是担忧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不过最后还是担忧占据了心头。 不管是少爷的安危还有金长的那些话。 可如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守着。 …… 金熙并未昏厥多久,便在齐倾走了之后他便醒来了,没有见到齐倾的身影,“齐倾——” “少爷别急。”金长上前阻止他下床,“少夫人没事。” 金熙脸色发白,额上冒着冷汗,眼底满是恐惧与惊慌,一把攥住了金长,问道:“她在哪里?!在哪里?!” 没有出事? 没有出事! 对! 他看到她的! 看到她好好的,完好无损的! 可是在哪里? 现在在哪里? “齐倾在哪里!” 一字一字的,问的咬牙切齿,仿佛是被眼前之人给藏起来一般。 金长道:“少爷放心,少夫人平安无事!” “我问你她在哪里?!”金熙嘶吼道。 金长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肃然道:“少爷,少夫人没事,你先冷静下来!” “我冷静什么……” “少爷若是不冷静,先出事的人就是您自己!”金长加重了语气,“你若是出事了,还如何保护少夫人?” 金熙面目顿时狰狞的可怕,似乎想吃人一般。 “少爷!”金长并未被吓到,继续道:“小人知道您担心少夫人,可是你已经来了,少夫人也没出事,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到解决之道,才能帮到少夫人!” 金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狰狞的面容也渐渐缓和下来,咬着牙青皮哦自己冷静下来,“没错!我必须冷静!必须冷静!”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攥住金长的手,问道:“她在哪里?” “少夫人回了驿馆。” “什么回驿馆?为什么要回驿馆?”金熙面色又骤然变白,不过却没有失控,“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少夫人奉召入京之后便一直住在驿馆。”金长答道,“虽住在驿馆,但少夫人出入自由,并未受任何限制。” 金熙盯着她,“就一直住在驿馆,没有进宫?” “是。”金长道,“少夫人一直在等待着召见,宫中的人除了当日引少夫人入宫的公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去过驿馆。” 金熙拧紧了眉头,心中的思绪更是繁复凌乱,既然是为了要她的命才将她召进宫里来的,为何却一直不让她进宫?既然一心要致她于死地,为何一直没动静?改变主意了?还是另有阴谋?“我去找她!”说着,便要起身,不过这回不需要金长阻止,方才起身,便又坐了回去了,“不行!现在不能去……不能去……” 说完,看向金长,眼底浮现了一丝疑惑,“你是……长哥?” “是。”金长笑道,“多年没见,少爷都长大了。” 金熙挤出了一抹笑容,“好多年没见长哥了。”脑海中关于父亲去世前的美好回忆,其中便有金长的,每一次他出远门,必定会给他带回一些好玩的玩意,“长大哥可好?” “蒙少爷跟少夫人信任。”金长笑道,“这些年小人在京城一直很好。” 金熙笑容自然了一些,只是却没有继续叙旧的心情,“长哥,齐倾……她是不是很生气?” “是。”金长答道。 金熙苦笑,“她说什么了?” “少夫人说少爷醒了之后便立刻送你回去。”金长道。 金熙并不意外,可还是难受,“在她的心里我就这般的无能?” “不。”金长看着他,“少夫人只是……” “只是想保护我吗?”金熙自嘲,“可我宁愿她不要这般保护我!将我丢去褚家书院,让我随老师出门游历……不正是她知道不该对我庇护太过吗?为何现在又……我知道我保护不了她,可是我至少可以陪她一起面对!我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吗?” 金长蹙了蹙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少爷,少夫人并非铁石心肠的。” 金熙苦笑。 并非铁石心肠吗? 当然是! 若是她铁石心肠,又如何会这般多年一如既往地庇护他? 可是这样的保护却更让他心疼! “是我没用!” 说完,盯着金长,“我不会走!你也休想说服我走!长哥,我绝对不会走!” 金长摇头,“少爷错了,小人希望少爷来。” 金熙诧异。 “若是有谁可以改变少夫人,那这个人必定是少爷。” 金熙眸子一睁。 “少爷,少夫人并非没有应对之策。”金长继续道,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不过这个应对之策却是极为的冒险。” 金熙的心也被提起,“是什么?” 金长低头说了一句话。 金熙面色大变。 “少爷,少夫人此举太过冒险了,一个不好金氏一族便是灭族之祸。”金长继续道,“而如今唯一可以让少夫人改变主意的人便是少爷。” 金熙攥紧了双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金长,好半晌才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你认为她为了自己活命而不顾金氏一族的死活?” “小人没有……” “为什么你们都是一个样!”金熙忽然勃然大怒,“你希望我来便是想让我让她改变主意,可你们既然都认定了她是这样的人,凭什么认为我可以让她改变主意!为什么你们都是一个样!父亲是,你也是,所有人都是!你们只想着让她为金家为金氏一族鞠躬尽瘁,如今大难落到她的身上,却没有人站出来庇护她,甚至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反而是要断了她唯一的生路!” “少爷……” “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金熙情绪处于失控的边缘,“难怪她每一次遇上事情都会自己扛着,因为除了自己扛着,没有任何人帮她!包括我!”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信他,才会瞒着他! 因为他也姓金,因为他是金成业的儿子! “她也是人!她还是女人!大难临头,我们这些男人不但保护不了她,还要逼着她放弃唯一的求生办法!我做不到!就算父亲站在我面前我也做不到!”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少爷!”金长喊道,“没有人想要逼少夫人去死,可少夫人这一次的确乱了!少爷……” “乱了?”金熙转身冷笑,“那如何才算不乱?坐着等死吗?还是你们认定了她知道了父亲对她所作的事情现在来报复?” “少爷……” “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父亲对她做了什么!?”金熙冷笑,“齐倾这般多年之所以将京城交给你那是因为父亲信你!父亲信你更胜于大伯父,大伯父能够知道的事情你如何能够不知道?!你们都觉得她是祸害,都想让她消失!如今好了,不需要你们动手,有人替你们动手了!可是她是我的妻子!齐倾她是我的妻子!我不管当年父亲为何要我娶她进门,可是我们拜了天地上了族谱,她齐倾这辈子就是我金熙的发妻!谁要动她,先问过我!” 金长看着眼前满脸决绝的少年,“少爷,少夫人是您的发妻,可您也是金家的家主,保护妻子是丈夫的责任,可家族的存亡更是你的责任,金氏一族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你也知道不容易啊?”金熙嗤笑,眼眶泛起了水雾,“那你就更加应该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容易!金氏一族可以没有我这个家主,但是不能没了齐倾这个主母!” 说完,转身继续往前。 金长没有再阻止,看着那疾步离去的背影,嘴角也泛起了一抹苦笑,“老爷,少爷果真动情了。” 可少夫人呢? 你真的觉得他们能够长长久久地当夫妻吗? 若是不能…… 少爷又该如何? 金家又会如何? …… “少爷,前方就是驿馆。”金阳坐在马车外头说道。 金熙出了院子便遇见了他,之后便要求来驿馆,只是,真的要进去吗?如何跟她说?如何让她不生气?如何面对她? 金家所有人都一心想要她死! “少爷,那是褚钰。”没过多久,金阳的声音又传来。 金熙猛然一震,嚯地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探出了头去,便见褚钰进了驿馆,脸色难看之极,“走!” …… 没见到褚钰之前,齐倾还真的没去想金熙来京城一事跟他有关系,可是如今见了,脑子里便浮现了这个想法,而在他以嘲讽的口吻说出了金熙现在就在驿馆外面徘徊而不敢进的时候,她便肯定了就是他做的! 桌上的茶杯正面砸向他。 褚钰迅速避过,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怒极的女子,“没错,是我将他引来京城的!我便是要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金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 “滚——”齐倾怒喝,浑身颤抖。 褚钰却是大笑:“为了一个连进来看你有没有事都不敢的小子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齐倾,你还真的死心塌地!” 明明是嘲讽,明明是想打击她的,可到头来先痛的人却是自己! “是我设局引他来的!我便是要让你好好看清楚你护在手心的这个男人……不!他甚至还称不上是男人!你看清楚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 “他来了不是吗?”齐倾反问,冰冷的怒意让屋内的空气也添了寒意。 褚钰面色一震。 “你想证明什么?”齐倾道,字字诛心,“证明他在乎我?为了我不惜来京城冒险?在外面不敢进来?他来京城都不要命地来了还有什么不敢进来?!还是想证明他没本事救我没能力保护我没资格让我对他如此维护?!你证明了吗?!” “你——” “他无能,你又有多大的能耐?”齐倾冷笑,“除了那带我逃之外,你又能给我多好的出路?还是你已经求了你那小叔保下了我的性命?!” “齐倾——”褚钰已然暴怒之极。 “我该如何感激你?感激你让我看清楚我齐倾有一个懦弱无能的丈夫还是感激你为了我居然去求人?!”齐倾却继续道,像是不把眼前的男人给逼疯了不肯罢休一般,“褚钰,褚公子,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是不是?好啊,我就在这里,难得褚公子不嫌弃!” “你——”褚钰气的面色青白交加。 齐倾上前一步,“怎么?不是想得到我吗?我就在这里!还是褚公子想要我主动宽衣解带?” “你敢!” 褚钰没有回答,便传来一声怒吼。 不是别人,正是金熙,直接冲到了褚钰面前,一拳打了过去。 褚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挨了这一拳,踉跄地退了两步。 金熙将齐倾护在了身后,“你敢伤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褚钰笑了,笑的让人胆战心惊,“好,我倒是想要看看金大少爷,金爵爷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这里是驿馆。”齐倾带着凉意的话传来,“褚公子是想在驿馆行凶吗?” 褚钰看向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来人,送客!”齐倾厉声喝道。 褚钰没有等来人便拂袖转身离去,离去之时的眼神仍是那般让人心惊。 金熙死死地盯着他,待真的走了这才转过身,“齐倾……” 话落,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齐倾扬手挥出了一个巴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那泛红的眼底分明印着恨意。 金熙被打的踉跄起来,却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因为心已然被她眼底的恨意刺的阵阵钝痛,她……她恨他?齐倾……恨他?齐倾恨他…… 她居然恨他! 齐倾恨他! 131 进宫 恨?! 金熙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面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知道她生气! 知道的! 可是…… 为什么竟然有恨!? 齐倾…… 居然恨他?! 齐倾的脸亦是几乎狰狞,那一巴掌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脚步也随之踉跄,最终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扶住扶手方才稳住,身子,却仍是微微颤,不知道是余怒未消,还是因为别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可怕的沉默开始蔓延开来。 许久许久,方才被打破。 “你……恨我……”金熙颤声问道,声音很低很低,仿佛生怕高了,便会让她更加的恨他一般。 齐倾抬头看着他,少年的脸已然是青白,战战兢兢的,仿佛承受了极大的恐惧,恐惧…… 她恨他便让他如此的恐惧? 恨吗? 视线陡然移开,笑了,笑的异常的疲惫。 “明日便离开。” 金熙浑身一震,明明知道这么说一定会更加地激怒她,可还是一字一字地道:“不!我不会走!” “那你想干什么?!”齐倾勃然大怒,面容多了几分狰狞,“留在这里,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是!”金熙握紧了拳头,“既是我留下或许也不能帮到你什么,不能保护你!可至少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对!齐倾,我只想与你一同面对所有的风雨而不是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你可以恨我,怎么恨都行!但是我不会走!绝对不会走!” “恨?”齐倾冷笑,“你觉得你有资格让我恨吗?” 金熙嘴边漫开了极深的苦涩,“我知道父亲的遗言。” “既然知道了,那就该明白我不会……” “你会!”金熙打断了她的话,“大伯父说你没有迁怒我是因为你心里没我,是因为我在你心里连用来报复我父亲的用处都没有,他说我在你的心里一文不值!可是齐倾,我不是孩子,更不是傻子!若你心里没我,又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齐倾冷笑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会不让你来?你既然知道你父亲的事情,那金长也必定将我想做什么告诉了你!你是不值得我迁怒,不过金氏一族倒是可以用来给我保命!” “齐倾!”金熙只觉得心疼,挖心般的疼,“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你以为你不走就可以阻止我吗?”齐倾厉喝道。 金熙道:“我只是想陪着你。”也只能陪着你!“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齐倾,我知道的!我们在一起八年了,八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是一句祸害便可以抹杀的,齐倾,你是金家人!” 既是金家人又如何会害金家?! 不让他来又岂会是担心他破坏她的计划? 齐倾—— 这般的她更让他心疼! “那你就等着看我如何将金氏一族送上死路吧!”齐倾狰狞吼道,怒极而去。 金熙僵在了原地,双拳死死地握着,眼瞳中迸发了决绝的光芒,他不会让她出事!绝对不会! …… 褚钰知道自己是疯了,一定是疯了的!甚至连疯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这样子! 不就是一个女人?! 不就是一个女人?! 他褚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了偏偏要这样被她践踏! 齐倾—— 不用管她的死活是不是?! 好! 他就不管! 不管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收拾行装,离京!” …… 一晃两日。 齐倾没有接到萧濯的回复,得知了褚钰已经离京,还有金熙一直呆在了商行里,固执地坚决不听从齐倾的安排,离开。 而宫里也仍旧是没有传召她的消息,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一般。 “少夫人……”金礼这两日也过的胆战心惊的,那日他虽然没有在屋子里,可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愤怒于褚钰的不知廉耻,担忧于两个主子之间的关系。 恨? 少夫人居然恨少爷? 这如何了得? 还有老爷又是怎么回事?他究竟对少夫人做了什么让少夫人居然恨上了少爷? “少爷不是故意不听少夫人的劝告的,少夫人您……” “你觉得我错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礼忙道:“小人没有这个意思,小人只是……只是不希望看到少夫人跟少爷这样!少夫人,你们是夫妻。” “夫妻?”齐倾冷笑,“你觉得我们是夫妻吗?” 金礼一窒。 “说不明白的话便不要开口!”齐倾继续道,“若是真的这般看不过去的话,你可以回金熙身边去!” “少夫人——”金礼大惊。 “他才是你真正的主子!”齐倾道。 “少夫人……” “够了!”齐倾扬手,“如果想走,现在便可以走,如果不想,那便不要再开口!” 金礼看着眼前的主子,许久许久之后还是开口道:“金长大哥说少夫人心乱了,小人一直不觉得,如今……或许是真的。” “那又如何?”齐倾道,面容已然蒙上了厉色。 金礼低头,“少爷是小人的主人,少夫人亦是!小人说过会拼尽全力保护少夫人,也相信少夫人不会让自己乱下去!少夫人,小人相信你!” 齐倾没有接话,只是脸色却越发的难看。 “小人逾越了。”金礼告罪道,“小人告退。”随后,便转身离开,不过走了两步,便又停下,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女子,“少夫人,不管老爷对少夫人做了什么,也不管少爷如何的惹少夫人生气,还请少夫人不要恨他,小人知道能让少夫人恨了,必定是极大的事情,但是小人也相信少夫人一定感觉到少爷的心的,那日在界城驿馆,少夫人让小人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今日小人也僭越了,小人希望少夫人也可以幸福。” 说完,躬身告罪,便退了出去。 齐倾一直沉默,目光垂下,落在了那握着负手的右手之上,两日之前,便是这之首打了他! 恨吗? 那一刻是真的恨! 恨他的父亲让她陷入了这般境地,恨他不听话,更恨他搅乱了他的心! 情? 褚钰对她动了情便疯到了这般地步,那她呢? 她又会做出什么? 动情? 她竟然对那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动了情!? 那几日的温柔相待不就是为了待她死了之后,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她,而想起她的时候不仅仅是那些咄咄逼人的回忆,还有美好的存在吗? 不就是临死前的放纵吗? 心乱了? 乱了吗? 是乱了,很早之前便乱了,只是她一直不承认这乱与情爱有任何的瓜葛! 她不过是动容罢了,不过是那个孩子的倾心相护让她有了自己也是有人保护罢了! 与情爱有何关系? 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动情?! 可是—— 齐倾笑了,笑的极度的自嘲,从什么时候起,她齐倾居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什么时候起她齐倾也眷恋起了那本不该发生的温柔?!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动了情?! “金熙——” 谁要你来陪我死!? 她是齐倾,无坚不摧! 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 齐倾内心的挣扎金熙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他唯一的想做的便是保护他,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 而最终,他可以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 只是很可惜,便是连这唯一的办法,最终也失败了,看着眼前暴怒地将折子扔到他的脸上的女子,金熙的心沉入了湖底。 就真的连这唯一的一件事也不让他为她做吗? “你疯了是不是?!”齐倾脸上宛如刮起了风暴一般,“你以为你自己去找死,她就会放过我吗?!” 相对于齐倾的暴怒,金熙却是平静许多,只是嘴边眼里满是苦涩,“至少我可以陪着你死。” “你——”齐倾浑身颤抖,脸色也随之一阵青一阵红,盯着金熙的目光像是想要吃了他一般。 用可怕来形容绝对不过分。 金熙却是不怕,只有无法为她做些什么的愧疚,若是换做了其他时候,他或许还会高兴,高兴他还能牵动她的情绪,让她如此的紧张,“对不起。”他上前,不顾她极度难看的脸色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惹你生气了,对不起,让你这般担心,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话!齐倾,我只想跟你一起,不管是生还是死,即使你不愿意。” 对不起。 似乎他只能说对不起。 齐倾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所有对不起一般。 “齐倾……”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齐倾开了口,没有丝毫的感情,抬手推开了他,眼底只有冷入了骨子里的疏离,“我齐倾费尽了八年心血养出来的只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废物!是我对不起你,将你养成了这般一个废物!” 说完,转身而去。 金熙脚步踉跄了两下,几乎跌倒在地。 废物? 废物吗? …… 出了商行,明媚的阳光无法驱散她脸上的阴郁。 “少夫人……” “去一趟萧家,告诉萧濯,我再欠他一个人情!”齐倾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 金熙所谓的办法便是直接给朝廷上折子,字里行间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保护他的妻子! 为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他真的以为付出了一切代价便可以如愿以偿吗? 在绝对的权利之下便是付出了一切也未必可以苟且偷生! 这便是她养出来的孩子! 感动吗? 不! 她只觉愤怒,身体内每一寸筋脉都充斥着怒火! …… 再回驿馆,却有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在等着她。 便是从未谋面,便是无人介绍,齐倾却还是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桀骜而尊贵的气质,除了那传说中的褚相大人,还能有谁? “齐氏,见过褚相大人。” 齐倾见礼,便觉一股冰冷的杀气如毒杀一般缠绕而来。 他要杀她! 一股对死亡的恐惧从心底迅速窜起,与八年前面对即将落到头上的屠刀不一样,这一次,是真的直面死亡,甚至连那次中刀也没有这般的清晰! 不过理智仍是坚守着! 齐倾没让恐惧肆虐太久,固守着理智,要活着,便要冷静,便要脑子清醒,即便死亡便在眼前,没有落到之时便仍旧是有希望! 眼前寒芒一闪,颈上便架了一把剑。 杀气瞬间蔓延到了空气当中。 褚随之亲自动手杀她? 齐倾笑了,目光直视眼前的男人,“劳褚相大人亲自动手,齐倾罪过。” “罪过?”褚随之冷笑,眼眸漫开了阵阵阴暗,“你的确罪该万死!”她居然敢打明昭的主意?!不过是一个下作的商贾,居然敢打明昭的主意!“或许本相该将你千刀万剐!” “悉听尊便。”齐倾道,似乎真的不在乎一般。 “然后本相送金氏一族来给你陪葬?”褚随之冷笑。 齐倾面色不变,“金氏一族已今非昔比!” “大言不惭!” “如今褚相还愿意纾尊降贵与我说这么多话,不足以证明我并未大言不惭?”齐倾道。 褚随之手中的剑移动了一分。 齐倾雪白的颈项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两人仿佛对峙在一起一般。 在气势上,褚随之是绝对压倒了齐倾的,而齐倾却也仍是撑着,去赌心底那一丝的猜测! 他是想杀她,眼里的杀意没有丝毫的作假! 可没有直接动手,便是还有一线生机! 不管是因为什么。 她还有一线生机! “难怪!”褚随之打破了沉默,脸色却更是阴沉,这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把自己收拾干净,随本相进宫!” 长剑收起,没入腰间,仿佛变戏法一般。 齐倾紧绷的心弦松了,背脊却已然冷汗淋淋。 褚随之杀意稍敛,目光盯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一般,隐隐的似乎又有一丝困惑与不甘! 的确! 他的确该死的困惑又该死的不甘! 这般长的时间他想尽办法都没能靠近那个女人半分,如今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她居然主动让人来找他了! 怕他杀了她?! 这个齐氏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她如此“厚爱”! 明明是他自己将人带来,也是他自己想利用齐倾来打破如今他与明昭之间的僵局的,可如今达到目的了,却又是心里不舒服! 褚随之心里的确很不舒服! 齐倾清晰地感觉到,杀气也更加的浓烈,只是染上了妒忌,也因为这般,齐倾对这趟皇宫之行多了一份信心。 或许,事情没有她所想的糟糕! 132 异类 所谓收拾干净,也不过是将脖子上的血给抹了罢了,依照进宫的规矩以及齐倾身上那七品孺人的诰命,本该是要按品大妆,穿上诰命的服饰进宫的,不过齐倾并不觉得她该穿。 在褚随之的眼里,她不过是一脚底下的蝼蚁,而在宫里那位的眼中,她也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 闲暇时的消遣。 齐倾不想妄自菲薄,可这个猜测是如今最可能的。 褚随之对她的杀意是明明白白的,可是却还是停手了,而整个京城能够让他违背自己意愿的人怕是只有一个人! 若是真的想杀她,便是有其他的顾忌,可也无需将她晾这般久! 褚随之瞄着镇定自若地擦拭着脖子上血迹的女人,目光越发的冷,想灭了眼前这女人的意愿更加的强烈,这天底下可以如此对他视若无睹的人,从前只有一个,而如今又多了一个! 可明昭是明昭,她有这个资本,眼前这个女人又算什么?! 还有—— 她凭什么与明昭相提并论?! “听说我那侄儿对你很感兴趣!可本相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你到底哪里让他起了兴趣!” “不敢。”齐倾收起了染血的手帕,平静地看着他,“齐倾卑微,如何担得起?” 褚随之眯起了眼,身上的杀意更浓。 齐倾心惊。 便在此时,一个人冲了进来,焦灼的神色在见到完好无损的齐倾之时方才有一丝的缓和,而在扫到了齐倾脖子上的血痕之时,眸子随之一沉。 “你还敢来?!”褚随之怒斥道。 齐倾粗了蹙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已经离京了的褚钰,而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可见是着急赶回来的。 褚钰将目光从齐倾身上移开,面带愠怒,“小叔,你伤了她?!” “你是在质问我?”褚随之反问。 褚钰凝着脸道:“小叔,你跟明昭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拉上外人做什么?!齐氏什么时候碍着你们了?!” 褚随之没有答话,可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已然足以表明此刻的震怒。 褚钰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不知道惹怒了褚随之,便是他是他的侄儿,后果一样很严重,只是他不能退,因为一旦退了,齐倾必死无疑! “走!”他直接走到了齐倾的面前,扯过了她的手,道:“跟我走!” 他是魔怔了! 所以一听到她有事便疯了一样赶回来! 即使知道她不会领情! 可他不能看着她死! 再恼再恨也无法看着她死! “跟我走!” 齐倾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一般,一片氤氲。 “跟我走!”褚钰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垂眸会儿,随后抬起了手拉开了他的,抬眸看着他,“大长公主召见,齐倾不敢不从。” 褚钰只觉五脏俱焚,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冷笑道:“为了活命不惜将金氏一族推上死路,如今还有必要装得如此大义凛然吗?!” 明明是讥讽她的! 明明该是高兴的! 可是—— 心里那恨不得将他给撕裂了的魔鬼却一直在告诉他,即使她做出了这般一个冒险的决定,不惜将金氏一族至于极险之地,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金熙!还是那个给他褚钰提鞋都不配的金熙! “事到如今,你心里仍只是想着他?!” 齐倾目光染上了寒意,“褚公子,我并不觉得你我之间有必要谈这些!” “你宁愿进宫去送死?!”褚钰反问。 “这是我的事!” “你要杀她,明昭绝对不会……”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忽然飞了起来,摔到了一旁。 而动手之人自然是褚随之。 宽大的银边长袖一拂,眼底冷芒如刀,“一边呆着!” 褚钰嘴边渗出了一丝血迹,证明褚随之这是下了狠手,“小叔……” “丢人现眼!”褚随之冷笑,“我褚随之没有你这样窝囊的侄儿!”说完,转向齐倾,在他的眼中,齐倾已然是一个死人,“走!” 齐倾心中一沉。 褚随之决定了,待明昭对这个玩具腻了一定要灭了她!他可以在明昭明前卑微,可以被她利用,甚至践踏,可是绝对不容忍别的女人去践踏他褚家的人! 齐氏,该死! …… 驿馆虽是来京官员及其家眷暂住之地,但是却并未设在内城,而是设在了内城东门之外,当然,离内城也不远,马车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而进了内城,去皇宫,却是需要半个时辰。 因为坐的是相府的马车,所以入宫的手续简单了许多,可仍是要经过许多的关口。 齐倾并未与褚随之乘坐一辆马车,便是悬挂了相府的标志,可没过一道关口,都被掀开帘子检查,被看的宛如陈列品一般。 又过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梧桐宫门前,漫长的时间让齐倾见识到了这皇城的雄伟壮观,而梧桐宫前,更是一番震撼。 凤栖梧桐。 这座作为凤凰栖息之所的宫殿极尽奢华与恢弘。 朝野传闻先帝极为疼爱明昭这个同胞妹妹,这座梧桐宫便是他登基之后下令改造的。 梧桐宫并不在后宫的范围之内,而是建于后宫与前朝之间,不属于后宫,毗邻前朝。 那时候的明昭只是长公主,并未摄政,却也参与其中。 先帝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展现了他将这个妹妹给放在了心尖子上,只是梧桐宫尚未建成,也是他,用一道诏书将这疼入了骨子里的妹妹送上了和亲北漠之路。 明昭遵从旨意上了和亲的花轿,却在半道上失踪,从此销声匿迹,直至先帝病重,她重回皇宫。 从此,女主天下。 梧桐宫内,极尽的奢华之下有笼罩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这是这里的主人给予的气韵,与宫殿无关。 “见过褚相大人。”梧桐宫前,一个身着内侍服饰,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缓步上前,观其服饰与不卑不亢的神色足以证明他不是寻常的内侍。 “刑公公。”一向高高在上的褚相大人却是客气点头,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齐倾听了褚随之的称呼便更加肯定眼前这内侍的身份,不过能够让褚随之对一个太监低头,那更是可以确定明昭在他心中的位置。 “齐氏见过刑公公。” 收起了思绪,她上前行礼。 刑公公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平静的神色竟是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这位便是金家的主母金少夫人吧?看着气派倒是不辱没公主赏赐的孺人诰命。” “公公谬赞,齐氏不敢。”齐倾道,谦卑而恭敬。 对方释出的善意不足以让她放下戒备。 褚随之却是溢出了一道冷哼。 刑公公看向他,笑容可掬的像是个慈祥的长辈一般,“怎么?褚相不赞同洒家的话?” “能让明昭开心,是她的福气!”褚随之道。 刑公公笑道:“褚相说的也是,难为褚相为讨公主欢心将金少夫人给请到京城来。” 齐倾心中一愣。 让她来京城的不是明昭是褚随之? 褚随之面色有些不好,“怎么?她想治我的罪?!” “公主哪里会治相爷的罪。”刑公公笑道,“不过公主的脾气相爷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的。” “我也是别人?!”褚随之眯起了眼,气势全开。 刑公公却仍是笑道:“好了好了,算是洒家说错话了。”手中浮尘一拂,便岔开了话题,“公主还等着金少夫人了,请金少夫人随洒家来。” “我呢?”褚随之眯着眼道。 刑公公笑道:“哪里会让相爷在这里吃冷风?公主现在在书楼,相爷您不如去清心殿稍后片刻。” “清心殿?”褚随之眼底放出了灼热之火,周围空气的温度也随之上升,“你确定?” “洒家能做的便是这些了,接下来该如何,还得靠相爷自己。”刑公公笑道,随后便对齐倾道:“金少夫人,请吧。” 褚随之笑了,让原本便出色的容貌更是妖孽无比,“好,多谢了!”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刑老头哪里能做那个女人的主? 看来她是愿意跟他和解了。 不过…… 褚随之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了齐倾,这齐氏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她?! 齐倾亦是扫了一眼褚随之,便是不知道这清心殿是个什么地方,但是见了他眼底的灼热,哪里还有不明白? 看来她这个“玩意”是成功哄了明昭开心了! 只是…… 她齐倾何德何能?! 而褚随之眼底的疑惑与不屑也再次证明了他是这般想的。 “恭送褚相大人。”齐倾屈身一福。 褚随之眼底杀意又起。 “金少夫人,请吧。”刑公公再次开口,温和的语气已然染上了一丝不满。 齐倾收回视线,“劳公公带路。” 褚随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刑公公浮尘一挥,昂首于前方带路。 齐倾缓步跟上。 而这一走,便是将近两刻钟,最后停在了一座高楼,楼身古朴,伫立在院落之中,仿佛沉淀了千年风霜一般。 “金少夫人,请吧。” 两米高的大门缓缓推开,打破了静谧。 齐倾收敛思绪,缓步走上了门口的白玉石阶,走入了敞开的大门,而眼前所见的一切,又一次让她心中震惊,而这一次并非被里面的金碧辉煌所震撼,而是熟悉。 熟悉。 这楼内的布置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书楼入内便是一个大厅,而与寻常的楼内的会客厅不一样,这书楼的大厅贯穿了整个书楼,抬头便可看见顶楼的雕刻着繁复纹饰的天花板,而大厅前方,便是分层空间,两侧设有沟通每层空间的楼梯,每层的空间并未封闭,向着大厅敞开,设有栏杆围护,如一层一层的看台一般。 每层的空间内设有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满满都是书籍。 这分明是…… 图书馆的模样! 虽然金家是商贾之家,但是在建筑上面只要不越制的,都追求最好的,只是却并未有过这般的建筑。 在这世上生活这般多年,就是很少外出,只是却也并未孤陋寡闻,大齐的建筑都是以稳固为主,便是追求奢华,也绝对不会做出这般一个大厅!而书籍的收藏因为要防潮,更是以封闭的空间为主。 当然,并不是说这般的设计便无法很好的保存书籍,只要有最够的人手与心思,还是可以将书籍保管的很好,而大长公主自然是最有这个能力的人! 可是…… 即使有这个实力,有如何会有建出这般格局的书楼的想法? 奇发异想? 还是…… 齐倾的心里倏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不该说是倏然,只是从前一直未曾敢这般想过! 明昭…… 是不是也是…… “看来本宫这书楼并未让金少夫人失望。”一道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齐倾抬头,便见一女子倚在二楼的防护栏杆前。 巧笑嫣然,倾国倾城。 明昭大长公主很美,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传闻当年的漠北狼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惜以大军压境,迫先帝允诺和亲。 齐倾不知道当年的明昭长公主究竟如何的吸引人,可却知道如今的明昭大长公主已然让天下人都不敢欣赏其美。 别说近处亵渎,便是远观也让人退避三舍。 即使是如今的巧笑嫣然,亦是让人心惊胆颤。 齐倾极力地稳住心绪,只是眼角的微颤仍是泄露了心中真实的情绪,“齐氏见过大长公主。” 下跪,行礼。 目光也随之落下。 袖中的双手紧攥。 而压力却仍是扑面而来。 齐倾不是不涉世事的小丫头,更不是没经过风浪,可是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却只有低头,唯有谦卑。 明昭的俯视苍生是用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 今日她并未穿宫服,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交领襦裙,颜色也是丝毫没有压力的银白色,如瀑的长发并未挽髻,只是挑了鬓边的几缕青丝拉入脑后用丝带束着,论装扮,清新的宛如邻家小妹,论气质,便是无朝堂上的冷厉,却也无法掩盖那周身的尊贵与威压。 便是笑着亦是如此。 人到了某个阶段,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让人不禁退避,尤恐冒犯之。 明昭倚在围栏前,手卷着一本古籍,笑容和煦,一派悠闲,“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大长公主。”齐倾谢恩,缓缓站起,却并未抬头。 悠悠的声调再度从头顶传来,“这几年本宫一直想着找机会见见你,只是一直没机会,没想到褚相倒是成全了本宫一回。” 事情已然清楚了。 将她召来京城的不是眼前这人,而是褚随之! “怎么?你不奇怪?” 齐倾合了合眼,缓缓抬头,目光与之对视,沉静而恭敬,“草民只是奉召而来。” “奉召而来?”明昭笑道,“你是在提醒本宫有人假传本宫的懿旨?” “草民不敢。”齐倾低头,回道。 明昭继续笑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当年本宫封了你一个七品孺人的诰命,齐氏,你如今自称草民,可是对本宫的封诰不满?又或者觉得朝廷当初给金家的乡男爵位不过是哄着你们玩儿?” “齐倾不懂宫中规矩,请大长公主恕罪。”齐倾跪下,请罪道。 “齐倾齐倾……”明昭咀嚼着这个名字,仍是笑着,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背脊一凉,“倾者,倾覆也,齐倾齐倾,你说将来是这大齐的江山倾覆了你,还是你倾覆了这大齐江山?” 齐倾面色一青,抬头看着楼上的女子,仍是那般悠闲的姿态,仿佛只是在开玩笑一般,“回大长公主,齐倾之名不过是因为当初出生之际,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家父便取名为倾。” 没有惊慌,也并未请罪。 明昭眼底闪过了一抹幽光,继续笑道:“是吗?那还真的巧了,你偏偏姓齐,又生于倾盆大雨之日,还取了这般一个名字。” “臣妇该死。”齐倾低头道。 明昭却笑道:“既然是巧合,何来该死一说?况且本宫也不过是想到了便说说罢了,倾字虽不好,但亦是父母所赐,至于这齐姓,太祖皇帝当年便是打着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旗号建立了这大齐皇朝,登基之初便对那些上奏让天下齐姓避国姓而易姓的大臣道,大齐江山在一日,天下齐氏便无需改姓,如今本宫若是拿这事来降罪你,不就是成了大不孝之人?对了,还失信于天下百姓。” “谢大长公主。”齐倾只是道,脑子飞速运转着,只是却始终摸不清她究竟想干什么。 看着眼前低头谦卑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的女子,明昭轻拍着手中的古籍,幽幽地叹了口气。 齐倾听的分明。 “听说你想杀本宫?”明昭继续道,没有了笑容,却也没有愠怒,自然,到了这般境界的人,不怒也能自威。 齐倾坚决否认,“齐倾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吗?”明昭笑了笑,“你可知道褚相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齐倾抬头,却道:“请恕臣妇僭越,臣妇更想知道褚相为何让臣妇进京。” “你想知道?”明昭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幽深。 齐倾道:“是。” “他得罪了我,便想尽法子来赔罪咯。”明昭笑道。 齐倾有种想咬牙的冲动,其他人说出这般话来是可爱,可眼前这随时便可以弄死她的人说……“齐倾不明,还请大长公主明白告知!” 明昭嘴边的笑容更浓,“他知道本宫对你很感兴趣,便将你弄来了。” 答了跟没答差不多。 齐倾问道:“敢问大长公主,齐倾何德何能能让大长公主感兴趣?” “本宫自走出冷宫,便未曾让人在本宫这里占过便宜。”明昭道,“那些从本宫这里得到东西的毕竟付出更多!而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齐倾道:“当年之事?” “若无你,国库必定会更加的充裕。”明昭道。 齐倾道:“那如今,大长公主是要让齐倾付出更多吗?” “本宫更想让你活着。”明昭道。 齐倾看着她,“臣妇该谢恩吗?” “本宫也还是没答你的问题吧。”明昭却道,“嗯,为何对你感兴趣?金少夫人,你问出这问题便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这天底下知道你金少夫人的,哪一个不感兴趣的?便是连褚随之那尾巴翘上天的侄儿也对你穷追不舍,本宫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对你有兴趣有何奇怪?” “大长公主厚爱,命妇不敢领受。”齐倾道。 明昭抬手,手中的古籍托在了下巴,“是吗?可若是本宫非得让你领受呢?” “齐倾自当领命。”齐倾道。 明昭笑了出声,刹那间仿佛万般光华也黯然失色,“齐倾,很好。”声音愉悦,却也百转千回。 齐倾静待下文。 “褚随之病急乱投医让你平白吓了一场,本宫会罚他。”明昭收起了笑声,淡淡道:“不过你走投无路居然想出了刺杀本宫的主意,本宫也不能当做不知。” “齐倾并未……” “都是明白人,何须多费唇舌?”明昭打断了她的话,“齐倾,可别让我失望。” 自称换了。 我。 我…… 齐倾抬头看着楼上的女子,心中万般挣扎,半晌,“齐倾一人做事一人当!” “担心连累金氏一族?”明昭笑了,“本宫很好奇,金氏一族或者该说是金家,究竟有何魅力让你如此牺牲?”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倾道。 明昭笑道:“是吗?那金熙呢?” 齐倾蹙眉,便是直到不该在此人面前做出这般反应,可是……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人一幅想窥探她*的模样?“臣妇答应了他父亲会保他平安!” “只是如此?” “是!” 明昭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你放心,本宫近来没有滥杀无辜的兴趣,当然了,那要得是真的无辜才行。” 齐倾心中一凛。 “你是金家的主母,你所犯之事,金氏一族自当与你一同承担!”明昭继续道,“如此方才合情合理,亦合大齐律法!” “大长公主……” “不过,本宫最近也不想杀人。”明昭不待她说完便道:“若是你能将功抵过,本宫便赦免你此次之罪。” 齐倾道:“当真?” “本宫虽不是君王,但也一言九鼎!” 齐倾道:“请大长公主吩咐!” “你倒是应的干脆。”明昭笑道,“看来这金氏一族在你心里真的很重要。” 齐倾低头,选择沉默。 明昭也没有继续为难,“前些日子北漠送来了一本古籍,请大齐翻译,若大齐翻译不出,便是不愿相帮,如此,北漠与大齐便不再是朋友之邦,本宫让朝中的大臣都看过了,可即便是博学古今的老学士也无法译出,若金少夫人可以译出,解了本宫之围,本宫便不再追究刺杀一事。” 齐倾抬头看着她。 与此同时,宫人在刑公公的指挥之下将一书案椅子搬到了齐倾的面前,而在桌面上,有一书籍一般高的卷轴。 “如今大齐正作战苗疆,战事仍在僵持之中,本宫没有心思应付漠北。”明昭道,“你若是能为本宫解了此局,便是大功一件。” 齐倾低下头,看向桌案上的卷轴,半晌,抬头道:“齐倾领命。”她没得选择,即使这是明昭设下的一个死局,她也只能往里钻! 起步上前,入座,抬手,缓缓的打开了面前的卷轴。 汉语拼音! 齐倾的心在这一刻却是异常的平静,先前的所有挣扎所有疑惑所有纠结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回归了一片平静。 上面究竟写着什么内容已然不重要了。 明昭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而她心中的可怕猜测,这一刻也成真了。 没有再抱着这或许真的是北漠送来刁难大齐的,上面的字迹分明是方才写上去的,有些地方甚至是墨迹方才干涸。 没有丝毫遇“老乡”的兴奋,有的只是死亡的预知。 废后之女,与同胞兄长幽禁冷宫,本该永无翻身之日的,可是他们却出来了,还成了这天下的主宰! 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皇家的不同罢了,如今…… 她的到来改变了大齐的江山,而自己的到来亦改变了金氏一族,即使如今她们力量悬殊,根本没有成为敌人的可能,可是变数便是变数! 如今在明昭的心里,她齐倾可能便是最大的敌人! 明昭不会放过她。 一如她若是站在明昭的位子上也绝对不会放过另一个与自己同为异类的人! “我可以翻译。” 明昭神色不动。 齐倾继续道:“只求大长公主答应齐倾一件事。” “说。” “放过金家,放过金熙。”齐倾道,“他们与此事无关,亦不会没有影响任何人的能力,放过他们。” 便是真的是褚随之将她弄来京城的,可她不知情吗? 京城之中,有什么人能瞒过她假传她的懿旨? 更何况是随时可以给她致命一击的枕边人! 她防着褚随之,天下皆知。 或许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必定是得到了她的默许! 这一劫,她或许真的过不去了。 “本宫说了,本宫一言九鼎。”明昭道,眸色渐渐幽暗。 齐倾笑了,“如此,齐倾便谢过大长公主了。”说完,便低头,提笔沾墨,在上等的宣纸上给自己写下了一条死路。 明昭看着楼下沉静挥笔的女子,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层氤氲,越发的幽暗深邃。 卷轴上面的篇幅坡长,不过溢出来却也不多。 一刻多钟后,齐倾搁下了笔,抬头,刚好见到了她转身的瞬间,长至脚腕的如瀑长发因为转身的突然而在空气中画下了一道有没的弧度。 “你可以走了。”明昭起步走入了书架中,留下了清冷的一句话。 齐倾眼眸微睁。 不待她开口,刑公公便上前,“金少夫人,请。” 齐倾仍是盯着那方向半晌,方才收回视线,看向刑公公,“有劳公公。” “金少夫人放心,公主向来一言九鼎。”刑公公道,神色也有些冷,只是不知道也是知晓内情还是单单是觉得齐倾居然怀疑他主子会食言一般。 齐倾低头,“多谢公公。” 改变主意了吗? …… 刑公公没有亲自送她,而是将她交给了一个小宫女,让她送她出宫。 齐倾自然只能听从,怀着复杂的心绪走出了梧桐宫,又穿过了两道宫门,终于快到了最后一道宫门。 而便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快跑冲了过来。 齐倾以为明昭改变了主意,要她永远留在皇宫,可是结果却是…… “金少夫人,金爵爷方才闯了宫门,如今被羁押在侍卫所。” 齐倾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的难看。 闯宫?! 他居然闯宫?! 他疯了吗?! “这位公公,请您……” “大长公主吩咐小人领金少夫人去一趟侍卫所。”那小太监不等齐倾说完便道。 齐倾压下了心底的恐惧,“不知大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小太监却笑了笑,“金少夫人放心,大长公主慈悲,念在金爵爷爱妻心切便饶恕他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大长公主方才下诏,杖责三十,如今怕已经在行刑了,大长公主慈悲,让金少夫人过去,待行刑完毕便一同出宫,也好有个照应。” “有劳公公。”齐倾道,语气却仿佛十分的沉重。 小太监倒是很客气,不客气成吗?闯宫只是杖责三十,还有着金少夫人,大长公主分明是另眼相看的,他自然要巴结着! 侍卫所不远,而在小太监的讲述之中,齐倾也方才知道便在她在做那所谓的翻译之时,侍卫所便已经将事情报告上去了,而杖责三十的处置也是在那时候传出书楼。 她一无所知。 明昭之后的反常是否也有因为这个? 因为金熙闯宫? 可为何要放过他们? 她便是斩草除根她也可以理解,可是如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 往西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一处宫殿,方才到了门口,便见到了里面传来了杖责的声音。 齐倾加快了脚步。 入了大门,便见门内那空地上,金熙正在受刑。 左右两人行刑,棍棒交替落下,毫不留情。 金熙身上已然是血迹斑斑,趴在长凳上的他低着头,苍白的额头满是汗水,却一直咬着牙没有喊出一句。 齐倾一动不动地站着,当最后一下落下,方才挪动了脚步,却走得很慢,仿佛脚下被绑了巨石一般。 金熙喘着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齐倾缓缓蹲下身子。 金熙苍白的脸上绽放了狂喜。 齐倾抬手抚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金熙挣扎地摔下了长凳,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快速的,激动的,爬起,爬到了她的身上,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没事!你没事!没事——” 齐倾的眼眶似乎涌出了什么,视线模糊了起来。 …… 清心殿内。 凤榻之上,抵死缠绵。 久久方歇。 褚随之抚着她汗湿了的鬓发,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还生气?” 明昭抬手将他推开,扯了被丢弃在一旁的薄被裹住了身子下了床榻,光着脚缓步走到了窗前。 月华笼着她的身子,银白光华之中,女子轻灵的仿佛要消失一般。 褚随之倏然掠身过去,将人紧紧的搂入怀中,声音惶恐而颤抖,“明昭,什么都可以,你想如何都可以!” 他就错了一次! 就一次而已! 她必须原谅! 明昭笑了,侧头将男人眼底的惊慌收入眼中,“褚随之,你说你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遇上我?” “那我这辈子可要继续努力了。”褚随之的心因她的笑容而暂得安抚,“下辈子才能早些找到你!” 明昭笑了,靠在了他的怀中,抬头看着窗外的月,“那金熙为了她居然可以不要命。” 褚随之皱眉,不太喜欢她口中提起其他的男人,尤其是在这时候,“我也可以!” “可我还是羡慕她。”明昭道。 褚随之眉头皱的更紧,“明天我便杀了她!” “不行。”明昭道,声音似乎有了些许的困倦,“我说了要放过他们的,本宫一言九鼎。” “好,不杀就不杀。”褚随之应道,不想在微不足道的人面前浪费他们的时间,“累了?” “嗯。” “那睡吧。” “嗯。” 褚随之将人抱起,入了帐中,搂在了怀里,大半年煎熬,终于过去了。 …… “褚随之。” “嗯?” “没事,就叫叫你。” “好。”褚随之将人搂的更紧,对于怀中人儿这莫名的柔情,心里极度的欢愉。 嗯,那便放那齐氏一条生路! …… 杖责三十不算重但是也绝对不轻,金熙是被抬着回来的,而途中一直死死地握着齐倾的手,便是处理伤口的时候昏死了过去,还是不松手。 一直死死地握着。 启明星现,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少夫人,药煎好了。”金长端着方才煎好的药进来,是退烧的,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金熙发了热。 齐倾颔首,“你端着,我来喂。” 金长点头,将药递到了齐倾的面前。 齐倾用一只手舀了药汁吹凉了送到金熙的嘴边,因为受的是杖责,伤口都在背后,如今只能躺着,便是侧着头,要将药喂进去仍是很难。 金熙的手仍是死死地握着她的,不肯松手。 “金熙,喝药!”齐倾低声道,仿佛命令。 明明是昏睡着的,金熙却仿佛真的听到了一般,嘴唇动了,药汁更加顺利地送入口中。 虽然流出来的不少,但是终究是将药喝了下去。 一碗药,只是喝进去了三分之一。 为保药效,金长端了三碗来,齐倾一勺一勺地喂入了金熙的口中,还得替他擦拭吐出来的,只有一只手。 等药喂完了,天已经泛白。 “少夫人不如休息一下吧。”金长道。 齐倾看着被死死握着的左手,叹了口气,“我眯会儿便成,你先下去吧。” “是。”金长应道,随后又欲言又止。 齐倾见他未曾离开,便看向他,见了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放心,金家不会有事的。” “少夫人……” “我如今没心情给你说这些。”齐倾道,“我保证金氏一族不会有事就是。” “小人僭越。”金长低头请罪,随后便退了出去。 “嗯……”金熙溢出了一声低喃。 齐倾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仍是有些烫,但是没有恶化已经是很不错了,“疼啊?” “嗯……”金熙像是真的听到一般,溢出了一声。 齐倾苦笑,“知道了疼了怎么就学不乖?” 金熙这次没说话,可握着她的手的那手却紧了紧。 “我该拿你怎么办?”齐倾呢喃,苦笑。 …… 天,亮了。 而今天的早朝,明昭大长公主却是缺席了,这让已经十三岁的广平帝惴惴不安。 “褚相,姑姑今早怎么没来早朝?” 褚随之道:“她累了。”说的春风得意。 广平帝不解。 褚随之没有解释,不过很快昨夜褚相大人夜宿梧桐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而今早明昭大长公主没上朝的原因,自然不需要解释了。 …… 萧濯得知消息,脸色骤然难看之极。 “大人,方才府中管家来报,夫人病危!” 萧濯神色一惊,起身疾步走出了衙门。 133 出卖 “为什么?!”看着床榻上已然油尽灯枯的妻子,萧濯脸上除了悲痛与焦急外,还有无法理解的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身子很不好,他知道! 可也不会这般快便到这一日的! 他原以为是他疏忽照顾了,可没想到她居然—— “我不想在拖累你……”林氏苍白的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意,“萧大哥,我已经拖累了你很久很久了……是时候了……” “你——” “别怪下人……”林氏继续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偷偷将药给倒了的……萧大哥……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萧濯紧绷着身子,“我答应过老师……” “我想父亲母亲了……”林氏打断了他的话,“萧大哥……我想他们了……他们也应该想我了的……你做的很好了……”她伸出了手。 萧濯握住。 “你已经将我照顾的很好了……”林氏笑着道,“真的,即使我不这么做……我也撑不了多久……现在……也好……我可以早些去与父亲母亲团聚……他们生前……总是为我担心……而我……也一直未曾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我现在是回他们膝下尽孝……萧大哥……这是好事……” “你怎么这么傻!” 林氏笑着,挣扎着欲起身。 萧濯忙伸手扶住了她。 林氏偎依入了他的怀中,笑容却是极为的幸福,“再陪陪我好不好?就陪我……让我再拖累你会儿……” “你是我的妻子!”萧濯道,声音已是沙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是他的疏忽! 怎么能不是他的疏忽? 若不是他疏忽照顾,若不是他没发觉她居然存了这般心思,如今便不会这般! “对不起!” 林氏摇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萧大哥……能够嫁给你……能够陪你走过这些年……我真的很幸福……真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夫人……” “叫我师妹好不好?” “好!”萧濯抱紧了妻子发凉的身体,“师妹!” 林氏看着他,眼底有着极深的不舍与眷恋,只是她知道,她该放手,她不能再拖累他的…… 萧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以后,你一定好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安康! …… 金熙中午便醒来了,而以他的伤势,便是再昏个两三天都是正常的,可他却是醒来了。 而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齐倾。 齐倾打着盹儿,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很累很累的样子,但是……活的!活的好好的! 身上的疼痛让他无需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的齐倾还是活的,完好无损的! 眼眶滚烫了起来,心也同时痛着,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松开,然后抬起,撑着身子想要去抱她。 这般大的动作不但让伤口的痛楚加深,更是惊醒了齐倾。 金熙的动作僵住了。 齐倾看着他。 金熙有些慌,不知所措。 “醒了?”齐倾开口。 金熙点头,“嗯……”像是本能反应一般,“齐倾……” “我没死。”齐倾道,“你也没死!” 金熙挣扎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随后整个人都趴在了她的腿上,他本想好好抱抱她的,可身上的伤只能让他如此。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齐倾点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心口滚烫起来,“脑子这般不清醒,你怎么陪着我?闯皇宫?你还真的敢做!” 金熙扭过头看着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你就没想过这样做,反而给明昭名正言顺杀了我们的理由?”齐倾道,是责备,只是语气却是温和,“闯皇宫?别说我们,便是京中的那些权贵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你就不怕你这不是在救我而是在害我?” “我……”金熙原本便没有血色得脸更是煞白。 齐倾继续道:“你说你父亲那般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儿子?” 金熙茫然不知所措,她是在生气,是在责怪他,可是为何……为何却跟从前不一样?“齐倾……” “还是我教坏了你?”齐倾道,随后便自嘲,“不知你父亲现在是不是气的发疯了?” 她还是祸害了他的儿子。 金成业当初究竟有没有估计到这些呢? 看着她自嘲的神色,金熙的心却是涌现了一丝惊喜,“你……你不生气了是不是?” “你说呢?”齐倾反问。 “我不说!”金熙却是笑着,眼眶又一次酸涩起来,“我不说,齐倾,我不说!” “有胆子闯皇宫便没胆子说?” “齐倾。”金熙啪在了她的怀中,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没有看她,却是说的坚定说的决绝,“我爱你。” 齐倾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心口滚烫却更浓烈。 “我爱你,齐倾。” 齐倾仍是沉默。 金熙还是没有去看她的神色,生怕见到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回应一般,“我知道我保护不了你,甚至帮不了你,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祸福与共,生死相依,齐倾,我爱你!” 这是如今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 陪着她生,陪着她死! “齐倾,我爱你!” 齐倾仍是没有回话。 这般的沉默让金熙五脏六腑都如同在火上烧着一般,许久,他终究鼓起了勇气,想要起身去面对她的回应。 “别动!”齐倾开了口。 金熙扭过了头,见到的不是冰冷的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的柔情,有的只是教训,如同大人教训孩子一般。 “再闹,你想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过?” 金熙愣了。 “大夫说你这伤动了筋骨,要是不好好养,下半辈子最好也是个瘸子!你想当瘸子我还不想养一个瘸子一辈子!” “一辈子?”金熙呢喃着这三个字,随之便是狂喜,“一辈子?!你说的!齐倾你说的!是一辈子!” “躺好!”齐倾仍是严词厉色。 金熙笑着道:“好!好!我听话!我好好听话!” 一辈子! 她说了一辈子! 她不会不要他了! 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齐倾没有再与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多久,扶着他躺好了之后便唤来了下人将大夫请来。 经过一番诊断,金熙的烧退了,剩下便是好好养伤就成。 齐倾说什么,金熙便听什么,比孩子都要听话。 吃了一些流食,喝了药,便又睡了,许是因为定了心,没有再死攥着齐倾不放。 看着沉睡的金熙,齐倾脸色却是凝重挣扎。 “少夫人。” 齐倾收起了思绪,看向进来的金礼,“何事?” “萧大人府上派人送来了一封信。”金礼道,随后将一封信送上。 齐倾伸手接过,见了信封上面的字迹,眉头蹙起,他对萧濯的字迹是熟悉的,这信封上的字迹不是萧濯的,而单从字迹上来看,出自女子之手。 “少夫人,这信有不妥?”金礼见状问道。 齐倾没有回答,动手拆开了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便越发的难看,到了最后已然是阴沉可怕。 金礼亦是变了脸色,“少夫人,可是出事了?” 齐倾冷笑,“已经出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隐秘,或者褚随之的本事太大,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萧濯! “你可知道褚相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书楼之中明昭的这话在脑海中回现。 不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而是在提醒她,她被萧濯出卖了!? 可是…… 萧濯的妻子写信来告诉她这件事有算什么? 单纯的想要为丈夫解释? 告诉她,她的丈夫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是多么的迫不得已?! 齐倾将手中的信揉成了纸团,嗤笑不已。 “少夫人,究竟出了何事?”金礼还是追问道,便是主子从宫中平安出来了,可他还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刻死亡便会降临。 齐倾抬头看着他,“你在这里照顾金熙,我去找一趟金长。” “是。”金礼虽然仍是不放心,但也应了下来。 …… 金熙醒来,没有见到齐倾,心又慌了。 “少爷别急。”金礼忙道,“少夫人只是出去了。” “去哪里?”金熙忙问道。 金礼道:“没出商行,只是去找金长大哥。” 金熙这才松弛下来,“嗯。”没有去问她找金长做什么,便是不问也知道,定然是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闯宫,便是已经受罚了,可这般大的事情如何能没有其他的麻烦? “我真的没用……” “少爷你不要这般说。”金礼安抚道,也不单单是安抚,“少爷为少夫人所做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可还是蠢的厉害!”金熙自嘲,他不后悔这般做,可她也说得对,他这般做很可能非但救不了她,还会推她去死! 幸好如今没事! “宫里面可有人来?” 那明昭真的不追究吗? “没有。”金礼道,“不过半个时辰前褚相派人送来了一些外伤用药,说是给少爷的,少夫人收起来了。” “褚相?” “是。”金礼道,对于此事亦是有些莫名其妙,便是大长公主不怪罪不追究还愿意放少夫人一条生路了,可褚相派人来送药……这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单单是昨日他对少夫人动手还有那褚钰,他怎么可能给少爷送药? 想来少夫人也是怀疑,所以才没将药给少爷用。 金熙也是糊涂,不过也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去想,“天黑了?” “是。” “齐倾……”金熙继续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金礼正想开口,便见齐倾进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金熙看向来人,目光灼灼,“齐倾。” “嗯。”齐倾上前,“别乱动!” 金熙乖乖地趴着,“我不动!” “褚随之今天送来了一些药,待会儿我让大夫用上。”齐倾继续道,“等伤势稳定后我们便回湖州。” 能回去金熙自然是高兴,只是这时候说这事,“是不是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齐倾道,“只是京城的水太深了,我们淌不起。” “那明昭……” “她要杀我,在哪里都能杀。”齐倾道,虽然她摸不准明昭如今在想什么,但若是她想灭了她这个变数,她在哪里都一样,倒是褚随之的态度……“应该不会有事。” 如果明昭真的要动手,褚随之不可能送药来。 送药的人没说什么,但这药也表明了一个信息,那便是明昭还不想她死,所以他褚相大老爷便大人大量饶恕了她之前要杀他心爱之人的罪行。 金熙只觉她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不过也没有问,“好。”只好陪着她,哪里都一样。 “少夫人,那药真的要给少爷用吗?”金礼有些不放心。 齐倾道:“以褚随之的身份要杀一个人不需要用这般手段,若是不放心便让大夫先看看。” “是。” “不用!”金熙道,看着齐倾,“我相信你。” 齐倾看着他,会儿方才说道:“别信的太多,省的将来被我卖了。” “我帮你数钱。”金熙道。 齐倾挑眉,“还能开玩笑,便是说伤的不重,金礼看着大夫给他换药。” “你去哪里?” “睡觉。”齐倾道。 “少爷,少夫人昨夜一直没睡在照顾少爷。”金礼道。 金熙心口一疼,“那好好睡!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嗯。” …… 齐倾的确是去睡觉了,便是有再多的疑惑再多的挣扎,没有清醒的脑子什么都处理不了。 只是方才睡了半个时辰,便被金长给叫醒了。 “你说什么?” “内城传来消息,萧府挂了白幡,好几拨人连夜出门报丧,入夜时分,萧夫人去了。” “萧夫人死了?” “是。” 齐倾眯起了眼沉默半晌,“准备一份祭礼,萧府接丧之后随我去一趟。” “是。” 金长离去。 齐倾已然没有了睡意,出门去了金熙的屋子,而一见了金熙,便又怒从心起,“你就不能少气我几次?” 金熙没再睡觉,睡了这般长时间现在不睡也没什么,可他偏偏还拿这书在看! 伤成这样子还看书? 她是该夸他勤奋还是恨他想气死她?! 金熙忙想见书收起,只是已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齐倾冷笑。 金熙忙认错,“我保证不会再又下一次!” “你的保证还值钱吗?”齐倾不买账。 金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我……我真的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齐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睡觉!” 金熙即可道:“好!”随后闭上了眼睛,只是却并未入睡,别说她在这里,便是她不在,睡了这般长时间如今也无法睡下去。 许久,没听到她离开的动静。 有过许久,还是睁开了眼睛,有些赔笑地道:“齐倾,我睡不着……”说完,便又想起来,“对了,你不是休息了吗?怎么过来了?我真的没事的!” 又是心疼她,又是喜滋滋的。 她原来这般关心他! “没事?”齐倾余怒未消,拧起了那书,“这便是你的没事?” “我……”金熙没有说下去,继续赔笑。 齐倾有种想撕了他的脸的冲动,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然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征兆,“金礼呢?” “我让他去吃些宵夜。”金熙道,“你别怪他,他也挺辛苦的。” 齐倾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一边,没有回应他的话。 金熙赔笑着,“别生气好吗?我真的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养伤!” “睡不着?”齐倾看着他问道,语气已然是平和下来。 金熙点头,“嗯。”随后又问道,“你也睡不着吗?我真的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 “睡不着便趴着!”齐倾道。 金熙应道:“好!” 齐倾盯着他。 金熙笑着,虽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可还是高兴,她的眼瞳中有他的倒影,只有他的! 这似乎在告诉他,她的眼里只有他! “褚随之送来的药应该不错。”齐倾道,“过几天我们便启程离开,先离开京城,能不能回湖州再说。” 金熙面色微变,“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濯的妻子死了。”齐倾道。 金熙一怔,“萧濯?萧濯的妻子死了跟我们有关系吗?” “褚随之知道我的计划。”齐倾道,“是萧濯泄露的。” “什么?!” “你放心。”齐倾继续道,“他们既然放了我出宫便不会又跑来杀我,但是萧濯的妻子在这时候死未免太过巧合。” 那日见面,虽然萧夫人的身子是不好,但是这没几日便死了,还是在这般关口,如何能不惹人怀疑?! 萧濯为何要出卖她?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挑拨褚随之与明昭的关系,让他们本来便恶化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最好反目成仇! 比起刺杀明昭的计划,出卖她更加保险,便是不成功,最后牺牲的也不过是她齐倾一个! 金熙的脸色泛青了,“他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齐倾道,“我不过是依附于他而存在的棋子,只要有必要,牺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金熙听她说的这般的轻松,心却更加的难受,对不起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忍着没说出。 说多了,便是真心实意,也成了虚伪! “我已经让金长着手清理金家与萧濯的联系。”齐倾道。 金熙点头,“他既然出卖了我们,我们便没有必要再为他卖命!” “往后也没了一座大靠山。”齐倾道。 金熙道:“我从来便不喜欢这座靠山,而且,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唯有靠我们自己才能永远屹立不倒!” “你知道便好。”齐倾道。 金熙点头,“我知道!” 134 喜欢吗? 齐倾怀疑萧濯妻子的死另有隐情,可其他人却并不意外,萧夫人身体不好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却有一个人气的想杀人。 褚随之决定放齐倾一条生路,除了明昭不想她死之外便是她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并不代表他便不再追究这件事。 始终得有个人来负责。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萧濯! 萧濯出卖齐倾是为了自保或者卖个人情给他? 若他真的这般想,北方士林便真的离覆灭之期不远了! 林汾可那个老狐狸可不是傻子! 萧濯究竟有什么目的,褚随之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琢磨,他只是知道如今他必须为这件事负责就成了! 可还没等他动手,萧濯便死老婆了! 即使他老婆是个病秧子死了也不奇怪,可在这时候死,难保明昭不会怀疑是他做的! 褚随之气的牙痒痒的,可是却不得不暂且停下找萧濯麻烦的计划! …… “丧妻?”次日早朝后,明昭接到了萧濯告假折子。 褚随之当即接口,“跟我没关系!” 明昭昵了他一眼,“我有说跟你有关系吗?” 看着她这般神色,褚随之顿觉心像是被猫抓了一把似得,伸了手。 明昭眯了眼。 褚随之讪讪收回手,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不过萧濯这丧妻是不是丧的有些巧合了?” “林氏不是体弱多病吗?”明昭提起了朱笔在请假的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你还怀疑萧濯杀妻不成?” “萧濯坐上这北方魁首也有些年头了,林氏对他的用处不大……” “那是不是有朝一日我对你没用处了,你便将我除之而后快?”明昭似笑非笑。 褚随之心头一突,“我承认我想整他!但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就算再恨他也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手!说不定真的是萧濯干的。” 明昭将批好的折子合起,“一边去!” “真的跟我没关系!” “你很闲?”明昭看着他问道。 褚随之赶紧道:“我走!我走!”他敢保证如果他说一个是字,她一定会将他丢的远远的!谁不知道现在苗疆那边需要人? 这女人狠下心来说不定真的会将他给发配边疆了! “说起来萧大人也算是本相的同僚,他夫人去了,本相也该去上柱香。” 明昭低头翻看着其他折子,没理他, 褚随之这才安心,不理他便是没怀疑他! …… 萧夫人的丧事在没有逾制的前提下办的极为的隆重,朝中大臣,京城勋贵都有派人来祭奠,只是真正伤心的,怕也就只有那般几个。 大多数人是冲着给北方士林的面子来的,还有一些是冲着萧濯这个人来的。 林氏没了,那萧夫人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虽然如今的萧濯官位还不算高,但是作为北方魁首,前途不可限量,是许多人家眼中的佳婿,便是继室也一样的吃香! 尤其是萧濯没有孩子! 甚至有些人亟不可待地在丧礼上便开始给出欲接亲的暗示。 面对这些,萧濯的心情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晓。 萧府治丧第三日傍晚,齐倾去了萧府。 萧府的门房并未阻拦,直接将人领到了灵堂,一入灵堂,一阵凉意迎面扑来,因为天气渐热,为了保证停灵治丧期间尸体不会腐坏,灵堂中放置了冰块。 灵堂前除了几个丫鬟婆子在烧着纸钱之外,已经不见其他的客人。 冷冷清清的。 齐倾上前上香,鞠躬,待祭拜完了之后,便见萧濯走入了灵堂,便是仍是威严不减,但却是形容憔悴,眼中更是布满了血丝,即使面色平静,但是却清晰的弥漫着悲伤。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为妻子的死而伤心。 “见过萧大人。” 萧濯颔了颔首,随后起步走到了火盆前,“我来吧。” 烧纸钱的下人当即起身让开。 “都退下吧。”萧濯屏退了下人,蹲下身子,往火盆内放纸钱。 下人无声退下。 灵堂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萧大人节哀。”齐倾道。 萧濯没有抬头看着,径自烧着纸钱,“没想到你还会来。” “为何没想到我会来?”齐倾却道:“是觉得我现在恨毒了你?可萧大人不觉得正是因为这般,我才会来吗?看着生死仇人悲痛欲绝,是一件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萧濯抬头,目光有些厉,“死者为大!” “是吗?”齐倾却笑了,“萧大人觉得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还会在乎这个?” “出卖你的人是我,与内人无关!”萧濯厉色道,“不要牵扯到她的身上!” “你有心疼的人,我也有心疼我的人!”齐倾道。 萧濯道:“你想如何?” “你觉得我能如何?”齐倾嗤笑,“找你报仇?萧大人放心,齐倾虽然胆大包天但也不是没有自知自明的人,再者,萧大人你会在乎我是否找你报仇吗?” 萧濯看着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齐倾冷笑,“若是我走不出皇宫,你觉得什么样的交代可以弥补?” “你不是安然无恙吗?” “呵呵。”齐倾笑了出声,“所以我就该咬着牙活血吞了?” “除此之外,你还能如何?”萧濯反问。 齐倾也不恼,“是,我不能如何,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义正言辞训斥我的萧濯萧大人如今竟也这般的卑鄙无耻!” 萧濯没有反驳。 “我从未真正地将希望放在你身上过,但是我也没想到最后出卖我的人居然是你!”齐倾盯着他,“萧濯,这般多年,我齐倾,金家可曾有负于你?即便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你们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被弃也该有被弃的价值!出卖我,你能得到什么?!” “这一次,是我欠了你!”萧濯道,语气似乎很沉重。 齐倾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灵位,“你妻子死之前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萧濯面色一变,站起,“什么信?” “你担心什么?”齐倾反问,“担心你妻子会害你?” 萧濯没有回答。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在害你。”齐倾继续道,“她说你出卖我是迫不得已!说你如今的处境很艰难,说只要有褚随之一日,只要褚随之跟明昭继续恩恩爱爱,你便只能被褚随之压着,北方士林也会被渐渐蚕食!她说,自褚随之跟明昭勾搭上了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还是闹的如此的僵,或许只要加一把火,便可以让他们彻底的反目成仇,至少明昭不会再相信褚随之!而要制衡褚随之,便必定会重用你!北方士林便有了突围而出的机会! 我是褚随之假借明昭的懿旨召进宫来的,可褚随之却又亲手杀了我,然后你再将我试图谋害明昭一事告诉她,再添些作料,便有可能让明昭认为是褚随之要对她下毒手!即使明昭不信,只要将这件事散播出去,北方士林便可以以褚随之涉嫌谋害明昭大长公主为名展开攻击,而跟褚随之闹着别扭的明昭,很可能会受到影响,从而疏远他!最好就是认识到了南方士林过于的强大对她没有好处! 最差的结果,也可以将这水搅浑!” 萧濯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握成了拳头,看向了妻子的灵位,目光中隐含着悲痛。 “你的妻子比你所想的要聪慧,也要理解你。”齐倾继续道,“可她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封信?” 萧濯没有回答她。 ” “她就不怕我将这信交给褚随之?”齐倾继续道,“就算他也猜到了你的目的,可有了这信,找你麻烦便更是名正言顺了! “你会吗?”萧濯看向她。 齐倾道:“你觉得我会对一个想将我置之死地的人手下留情吗?” “你说的对,我妻子比我要想的聪慧。”萧濯道。 齐倾道,“没错,她是。” “对不起。”萧濯道。 齐倾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自然,看在你妻子如此信任我的面子上,信已然烧毁,至于报复,你也大可放心,即使我有能力,也不会。” 萧濯并不觉得她这样是真的不计较。 “虽说你的计划没成功,反而起了反效果。”齐倾继续道,“但是只要明昭一日没有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她便会压着褚随之不让南方士林独占鳌头,可褚随之毕竟是她的枕边人,没多深的感情但也有些激情在,怎么也会护着他一份的,在加上这次你这般设计,不管是明昭还是褚随之,心里都有了一根刺,萧大人,往后你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萧濯没有回应。 齐倾笑了,“好自为之吧。” 能用到这般成功几率极低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挑拨办法,便是证明他的处境真的很差!那便好好享受他的苦日子吧! “对了,我已经让金氏商行的人着手处理我们的牵连,从今往后,金家与萧大人再无任何牵扯!萧大人这座靠山,金家高攀不起,也请萧大人念在这般多年金家没有功劳也有哭闹的份上,放过我们!” 说完,福了福,“齐倾告退。” 萧濯没有阻拦,目光再目送她离开之后,转过来凝视着妻子的灵位,低声呢喃,“傻瓜,你真的是傻……” …… 齐倾回到了商行,便见金熙一脸焦灼的样子,“怎么了?” “你去萧家了?”金熙问道。 “躺着!”齐倾见他要起来,板起了脸道。 金熙躺了回去,“你去找他做什么?” “总该见一面的。”齐倾道,随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 “我没事了。”金熙有些愧疚,本来烧退了的,可今早又烧起来了,虽然不高,可也将大家吓的够呛的。 “喝药了没?”齐倾问道。 金熙道:“喝了,你还没用晚膳吧?” “不急。” “你快去用膳吧。”金熙道,“不饿也要吃!”虽然想让她在自己面前吃的,这他屋子里一股药味的,哪里能吃的开胃?! “嗯。”齐倾道,“好好躺着!” “好!”金熙道。 齐倾去用晚膳,不过这才坐下,金长便进来了,神色有些担忧。 “怎么了?”齐倾问道。 金长道:“方才相府来人,说褚相让少夫人明日去一趟相府。” “褚随之让我去?”齐倾蹙眉。 金长点头。 齐倾沉思半晌,“知道了。”随后又补了一句,“别告诉金熙。” “是。” …… 齐倾用过了晚膳之后如常地去看金熙,神色上没有表现出一丝明日要去龙潭虎穴的样子。 “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两日我们便离京吧。”金熙道,总带着这里他的心也不安。 齐倾道:“今天发了烧,再留几日。” “我……” “万一伤口恶化了就糟了。”齐倾没等他拒绝完便道。 金熙着急,可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好。” “好好养着。”齐倾道,“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金熙喉咙一哽,虽然很想帮她,可是现在却是真的除了养伤之外,做任何事情都只是给她添乱。 “齐倾。” “嗯?”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 齐倾看着他,半晌之后才淡淡应道:“嗯。”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笑了。 “休息吧。”齐倾道。 “再陪我说会儿话。”金熙拉着她的手,目光祈求。 齐倾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想说什么?” 金熙笑容更深。 金长无声笑了笑,默默退了出去,少爷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吧? …… 次日,齐倾看过了金熙便出门了,没告诉金熙,只是说去账房看账。 褚随之为何让她去,她还真的猜不准,但应当不是后悔了要夺她的命。 到了相府,报备了门房,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便从角门进去了,不过却没有被领着去待客的大厅,而是往里面走。 “请问这是要去……” “金少夫人到了便知道了。”管家没有多说。 齐倾也不再多问,大约走了将近两刻钟,到了一处院落,客院。 “金少夫人请。” 齐倾已然明白这是来见谁。 入了客院,没过多久便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了。 管家开了房间的门,“金少夫人请。” “你在外面候着。”齐倾吩咐随行的金礼道。 金礼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听令,“是。” 齐倾抬脚走入了屋内。 管家并未跟从,站在了门口等着。 齐倾环视了屋子一眼,便往卧室走去,方才走进了卧室,便见一个瓷器飞了过来,同时还有一人的怒喝。 “滚——” 齐倾差一点便被砸中了,看了一眼摔成了碎片的碗,方才看向前方坐在了床榻上的男人。 几日未见,似乎狼狈许多。 “我让你——”褚钰没听到吓得请罪滚出去的声音,便又怒吼道,不过话在看清楚了来人之后,截然而止。 他顶着眼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面容渐渐狰狞。 “不是我要来的。”齐倾缓步走了过去,“不过我想我是该来这一趟。” 褚钰死死地盯着她,“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不。”齐倾走到了他的面前,“来谢谢你。” “谢我?”褚钰讥诮,“谢我什么?谢我没有帮你?!还是谢我将金熙引来,让你看到他是如何的为了你不要命?” “褚钰。”齐倾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褚钰脸色顿时阴沉的很厉害,她的这句话,像是犯了他的逆鳞。 “我承认之前我的态度有些过分。”齐倾继续道,“不过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更不觉得你对我有情我便可以肆无忌惮伤害你。” “所以呢?”褚钰冷笑。 齐倾继续道:“你真的喜欢我吗?褚钰,喜欢是什么?是感兴趣?还是非得得到?我从来不觉得你比金熙哪点差,而我拒绝你,也与金熙没有关系,即使没有金熙,我们也不可能。” “为什么?!” “出身、门第。”齐倾道。 “我既然做出来了便不会没想到这些,你是担心我委屈了你?还是……” “情爱可以是两个人的,但是婚姻不是,婚姻是缔结两姓之好,是事关两个家族的事情。”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你可以给我堂堂正正的名分,可是褚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可以相爱,但是不可能相携到老。” “为什么?!”褚钰一字一字地道,无法理解。 齐倾却笑道:“这你不该来问我,世家大族有其结亲的一套规矩,既然存在,便又它的道理!我没有力量与之对抗,你或许可以对抗一时,但是褚钰,你之所以有这个能力,那是因为你是褚家的褚钰,没有这些,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你的家族给予了你一切荣耀,你便该遵守其规矩,这便是人生之道。 即便没有金熙,即便我不是这般的出身,即便我有着与你匹配的身份与地位,但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因为没了金家的这段经历,没了金熙的存在,齐倾也便不是如今的齐倾,而你,自然便不会看得上。 我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你?便是我在金家所做的这一切,便是这一切早就的这个性子。 无关容貌,只是脾性。 可是褚钰,你这是喜欢吗?难道不是该说想要征服更来的贴切吗?” 褚钰面色更为的难看,“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无需再……” “若是得到了,你便会恍然大悟之前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想要征服罢了,得到了,便没有了征服的趣味与兴致,甚至可能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时的迷惑。” “够了!”褚钰喝道,“如果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很可恨是吗?你堂堂褚家褚钰这般对我,我却只会将你往恶处想。”齐倾继续笑道,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阐述一件事,“我的确与这世间的寻常女子不一样,你一直觉得你对我已经付出了很多,卑微到了尘土里,可是褚钰,你的心仍是骄傲,仍是高高在上,你不过是在施舍,而我却居然不识抬举不接受,所以你才愤怒。若我如明昭一般高贵,你还会如此的愤怒吗?褚随之同样被明昭践踏,可曾有过你这般的愤怒?褚钰,你仍是高高在上的,而天长地久的爱,却是要平等,真正的平等。” 褚钰咬紧了牙关,却是浑身轻颤。 “不管如何,很感激你为我做的。”齐倾道,“你会遇到真正值得你爱的女子的。” 说完,转身离开。 “你与金熙便平等?”褚钰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个字都在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齐倾转身,面对狰狞的男人,巧笑嫣然,“不是。”随后不再说什么,便起步离开。 褚钰究竟会如何想,以后又会如何做,齐倾不知道,只是只要褚家的骄傲还在,他应当不会再做出折辱褚家的事情来。 “金少夫人,相爷有请。” 齐倾颔首,随着管家前去,也没走多远,就在客院旁边的一个园子的凉亭中,见到了褚随之,“见过相爷。” “怎么?”褚随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过本相那痴心的侄儿了?” “见过了。”齐倾道,神色平静。 褚随之盯着她,“本相忽然有些明白明昭为何会喜欢你!” “不敢。”齐倾道。 褚随之冷笑,“听说你跟萧濯翻脸了?” “齐倾何德何能?”齐倾反问。 褚随之勾着嘴角,玩味道:“怎么也算是多年的靠山,现在没了也是可惜了,不知金少夫人有没有兴趣再找靠山?” “褚相大人想要毛遂自荐吗?”齐倾还是反问。 褚随之眯眼,“你胆子挺肥的!” “齐倾不敢。”齐倾福了福,“萧大人金家高攀不起,褚相,金家更是高攀不起,只是往后褚相若是愿意偶尔照拂一下内子,齐倾必定感激涕零。” “好处呢?”褚随之道。 齐倾笑道:“相爷与大长公主长长久久的建议?” “说!” “安心。”齐倾道,“让她安心。” 褚随之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这需要褚相大人自己体会。”齐倾道,“作为女子,没有比安心更重要,尤其是大长公主这般身处高位之人。” 褚随之冷笑:“就凭这个,本相便要帮你?” “照拂一二,于褚相来说轻而易举。”齐倾道。 褚随之反问,“你就不怕本相迁怒你那小夫君?” “齐倾以为褚相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不如想想如何可以安大长公主的心。”齐倾笑道,“好早日将人娶回家。” 褚随之眸子闪现了杀意。 齐倾自然感觉道,“若是相爷没有其他的吩咐,齐倾告退。” “本相或许不该听明昭的!” “相爷会的。”齐倾看着他,神色肯定,“这世上若是有人杀我,那这个人必定是明昭,若真的有这一日,齐倾引颈待戮便是。” “是吗?”褚随之讥笑。 齐倾继续道:“不过还请褚相转告大长公主一句话,齐倾永远也不会是她的敌人,也不值得她浪费心神除之。”说完,又行一礼,“齐倾告退。” 转身离去。 褚钰没有离开。 待齐倾出了相府之后,管家便回来禀报,“相爷,金少夫人已然出府了。” 褚随之搁下了手中紫砂茶杯,起身去了客院。 褚钰看着他,脸色还是难看,只是却没有之前的讥讽自嘲。 “放弃吧!”褚随之道,“你驾驭不了这个女人!” “那你呢?”褚钰问道,“你爱明昭,是为了征服吗?她践踏你,你便没有怨恨过?” “男人要征服自己的女人,就该在床上,当然,首先这是自己的!”褚随之道,“至于怨恨,褚钰,只有懦夫才会因为得不到而去怨恨!” “所以我是懦夫?” “你运气没你小叔的好!”褚随之道,“她与明昭一样难以驾驭,但是明昭有一样比她好,你就是她需要我,而齐倾,不需要你。”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褚钰低下了头,双手始终握的死死的! 135 惊觉 去了丞相府之后,齐倾便没有再出门,自然也没有回驿馆,不过这时候回不回去也不重要了。 褚随之的药的确不错,金熙的伤势是一日一日地好转。 齐倾有些觉得自己那日忘了向褚随之道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让人送了一份谢礼去。 至于对方收不收,并不重要。 褚随之倒是对这事上心了,收到了贺礼之后当即便拧着进宫了,缠着明昭腻歪了许久,这才高高兴兴地出宫。 之后,便开始了整萧濯。 自然是不能做的太过,不过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他便不是褚随之。 所以,就在萧夫人出殡之后第二天,内城便流传了一件事,萧濯萧大人对亡妻情深义重,发誓要给亡妻受三年的丧,也便是说,萧濯三年之后不会续弦。 这急坏了不少人。 虽说为妻子守孝符合礼制,但是真正做到的却很少,尤其是像萧濯这般位高权重,且年纪一大把又没有子嗣的,更是不会去遵守这个礼制,大多是在妻子去世百日之内续弦,既符合丧妻再娶的礼制,不会被御史弹劾,又可以尽快稳定后院,有人主持中馈,生育嫡子。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萧濯定然会在百日之内续弦的,守孝三年一事出了之后,不少人纷纷登门。 然而都失望而归。 “这就是你说的教训?”明昭得知之后,白了一旁笑的得意的男人一眼。 褚随之挑眉,“当三年的孤家寡人,算是小小的教训!” 明昭选择不加以理会。 “生气了?”褚随之小心翼翼问道。 明昭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闲吗?” “小皇帝又惹你不高兴了?”褚随之眯眼道。 明昭道:“说话客气些。” “好,客气。”褚随之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你想我多客气都成!不过我们的陛下到底怎么惹你了?” “孩子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明昭道。 褚随之一听便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聪明的选择不继续,“齐氏他们过两日便会离京,真的放他们走?” “你想让我食言?” “我来杀,你便不会食言。” 明昭推开了他,起身缓步走出了御书房,殿外下起了雨,吸入牛毛。 “杀了,便再也找不到了。” 褚随之蹙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这齐氏的确挺有趣的,你若是喜欢便留在京中就是。” “听说你那侄儿对她情根深种。”明昭看向他,“怎么?看不过去了?” “是有点。”褚随之上前搂住了她,“那小子眼光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可惜了。” “可惜褚家出了一个脑子有毛病的?” “你确定只有一个?” 褚随之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让他们走吧。”齐倾没理他的耍宝,“将来若真的……到时候再处理也不迟。” 褚随之总是觉得她对那齐氏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问,好不容易才和好,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毁于一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区区一个金家,再给它恩赐也掀不起大浪来! …… “听说萧濯要给她妻子守三年的丧。”金熙状似随口一说。 “这是他的事情。”齐倾看着他,“还是你觉得跟我有关系?” “当然没有!”金熙忙道,“我……我只是……只是不信他这般背信弃义的人会对妻子这般有情意,说不定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齐倾放下了正在削着的梨,道:“若是没有意外,萧濯还能在朝堂数十年,而你若是争气的话,将来便有可能与他同朝为官。” 金熙面色微变,“对不起,我错了。” “只说而不改,便是废话。”齐倾道。 金熙吸了口气,“我会改的!” 齐倾也没有继续,将削好的梨切块给他。 金熙接了过来,正要放进嘴里的时候却顿住了。 “怎么了?” “这梨分开吃不好意头……”金熙有些支支吾吾,却还是说了出来。 齐倾蹙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金熙正色道,随后便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梨,“我整个一起吃!” 说完便开啃。 齐倾看着他,并未反对。 “后天我们出发,明昭真的回放我们走吗?”吃完了梨,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齐倾道:“该来的总会来,怕也躲不过。” “嗯。” …… 离京的这一日天气很好,一大早出发,太阳的炎热还未发挥效用。 他们顺利出了京城。 金熙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身上的伤势,他们走的很慢,回到了蓉城已经快要中秋了。 而这时候,金熙的伤势也好全了。 中秋节之前赶回来,自然是一件好事。 金熙去京城之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便是金成安也是在他们启程回京的时候才知道消息。 不过杖责一事却被瞒下了。 他们京城一行的艰险,除了随行的人以及金长等几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金家这边是金熙封锁了消息,至于皇宫哪里…… 开始的时候金熙没想这般多,等回到了家里,发现没人知晓他闯宫受罚一事,便开始觉得明昭或许真的会放过他们。 否则闯宫一事便是不丢性命,也会被剥夺了功名。 金熙哄过了金夫人,便跟齐倾说了这些。 齐倾问道:“怕了?” “怕。”金熙道,“怕你出事。” 齐倾脸有些黑。 金熙却也不怕,这路上几个月,最大的收获便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亲近了许多,至少在金熙看来是这般的。 “去见过韩磊了吗?”齐倾岔开了话题。 金熙收敛了神色,道:“我会去给老师请罪的。” “那还不去?” 金熙点头。 …… “还能活着回来,不错。”韩磊道,语气平静,说不出是真心还是讥讽。 金熙直接跪下,即使他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违逆了老师,他便有错。 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韩磊只能叹气。 当日的确想着奇货可居,可是这般多年相处下来,你说没感情,怎么可能? “金熙,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学生知道。”金熙正色道,“此次京城一行,学生虽然不后悔,但也的确是冲动了!能够安然回来,便是上苍庇佑,老师,学生会检讨的,恳求老师再给学生一次机会!” “不久前我接到了一个故友口信。”韩磊道,“朝廷有意在苗疆战事结束后加开恩科。” 金熙诧异。 “如今苗疆的战事,朝廷已经渐占上风。”韩磊道,“不出意外,明年便会结束。” “学生会加紧时间……” “中秋过后你随我离开。”韩磊道,“然后专心一志跟我备考!” “中秋?”金熙蹙眉。 韩磊沉声道:“怎么?舍不得?” “不是!”金熙摇头,“只是我离开家这般长时间……”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随我离开?”韩磊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在这里,我无法心无旁骛……” “你知道就好!”韩磊道,“之前是因为齐氏有难,作为丈夫该保护妻子,如今齐氏安然回来,你却仍沉迷温柔乡,那便是……” “老师!”金熙不想让他说下去,“我随你去!” 他说过不能让她失望的! 今年他十七,明年便是十八了,是当初说好圆房的时间,若是朝廷明年加开恩科,而他又能考中,便是锦上添花! 不就是一年吗? 这般多年都等了,这一年还等不了吗? 韩磊面色这才缓和。 …… 回了倾园,金熙便将韩磊的话给说了一遍,“……应该不会走太远的。” “既然是你老师的建议,你自然该去。”齐倾道,“荒废了这般长时间,若是再不抓紧,别说考上了,落榜也会落的很难看。” 金熙脸色有些讪讪,“我会考上的!” 虽然不敢奢望一甲,但一定要榜上有名!最好是二甲! 齐倾沉吟会儿,“有没有想过过几年再考?” “为何?你担心我考的很难看?”金熙脸色有些青白,“我一定会努力的,我……” “会试不比其他,不是上榜了便成,若是上榜了但成绩不好,将来的仕途不好走。”齐倾道,“金熙,或许我们都不该这般着急。” “不!”金熙没有同意,“我会考好的!” 他不能再等! 这次的事情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再浪费时间! 即便考上了,即便得了官职也一样斗不过那明昭,可至少他可以保护她多一些! 多一些也好! “齐倾,让我去试试!” 齐倾凝视着他,“你确定?” “确定!”金熙道。 齐倾点头,“好,既然你确定了,那以后便不要后悔。” “我不会的!”金熙一字一顿地回道。 齐倾没有再阻止,陪他走到了这一步,是该让他自己往下走了。 …… 因为中秋之后估计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金熙还没歇口气便开始忙碌了。 商行的事情暂且可以丢下,但是族中人情之事,却不能丢下这般长时间不管。 另外便是金夫人。 她是一直盼望着齐倾死在京城回不来,至少也是儿子带着一个公主郡主或者名门贵女回来把齐倾给休了,可惜,当得知两人一起回来之后,便彻底的失望了。 只觉老天爷一定没长眼睛。 而回来第二日,金熙也旁敲侧击地从金夫人的口中哄出了是谁让她写信给自己的,再加上之前齐倾说是褚钰特意引他去京城,好让他遭罪一事,便更加确定三族老的夫人不安好心! 不过可恨的是,他却只能先记着这笔账!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资本跟三族老算这笔账,这也是他不能再浪费时间的原因之一! “我没将这事告诉大伯父。”金熙道,“如果说了,其他的事情也便瞒不过去。” 齐倾颔首,“你处理便好。” 金熙看着她,到了嘴边的道歉还是咽了回去,正如她所说的,没有实际的行动,再漂亮的道歉也不过是废话,道歉的话是咽了回去了,可另一句话却怎么也压不下,“我要出门这般长时间,你会不会想我?” 齐倾蹙了眉。 “就算不想也不需要皱眉……”金熙有些失落,随后吸了一口气,道:“没关系,你不想我,我想你就是了。” “你还有时间想人便是说韩磊这个师父是真的拜错了。”齐倾道。 金熙瞪着她,“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可连听你也不会听吗?”说完,不等她回应便狠狠地抱住了她。 一晃半年过去,十六岁的少年长成了十七岁了,开始了变声,也长高了个子。 如今的他,已经足以将她整个人都锁在了怀中。 “齐倾……” 公鸭子般的嗓音中染上了些许*。 明明只是想抱抱她而已,可是内心的涌动却是不受他的控制。 他没敢报她太久,松开了她之后便寻了一个借口走了,生怕自己在她的面前失态。 十七了。 明年他便十八了。 不会等太久的! 他一定要让他们的洞房花烛锦上添花! …… 金家今年的中秋格外的热闹,便是齐倾去了一趟京城什么也没带回来,可是对于整个金氏一族来说,却仍旧是与有荣焉,是皇恩浩荡! 金氏一族是彻彻底底的翻身了! 所以,便接着中秋佳节大肆庆贺了一番。 金熙本不想这般招摇,生怕惹了京城那大长公主的眼,只是一想着三族老一家子之前的算计,便同意了! 他要告诉所有人,齐倾入了贵人的眼,而在金家的地位更是无人可以动摇,更要告诉每一个金氏族人,金氏一族能够有今日,皆因齐倾! 中秋当夜,金氏一族在祠堂外的广场中办了一场全族的赏月大会,当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而在几乎所有人外的人,除了吃了暗亏的三族老一家子之外,便是金夫人了。 因为齐倾没死在京城,更因为儿子没有带回来一个贵女媳妇,更更因为齐倾居然没给她带回来一个太医给她看病! 这件事让金夫人心底的怨恨更深了。 可是…… 似乎除了她,谁都念着齐倾好。 而在儿子的软硬兼施之下,她便是想大大发作一场都不能! 只能自己生着气! “回来就好。”金成安举了杯,敬了齐倾,这是齐倾从京城回来之后,他第一次对她释出了善意。 齐倾笑了,举杯道:“多谢。” 一杯饮过,大有一笑泯恩仇之感,自然,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恩仇。 金熙喝醉了,回来之后便一直缠着齐倾不放。 齐倾气的有种想将他给丢出去的感觉,“让你喝!”伤才好便喝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齐倾……”金熙丝毫没感觉到她的怒意,被酒精熏的酡红的脸笑意近乎痴迷,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闹的她实在没法子,只能由着他这般抱着她睡在身边。 十五的圆月皎洁明亮,从窗户中的洒入,照出了一室的温馨静谧。 金熙抬起了头,似乎酒醒,又似乎更加的沉醉,低头,缓缓地吻上了怀中已然入睡了的人儿,低喃着,“你也一定爱我……” 不然,怎么会这般的纵容他? 年前那些日子可以说是死前的及时行乐,如今大难过去了,不是爱,又是什么? 齐倾,你也一定爱我的! 一定! 金熙坚定地相信着,只是却不想便在几日之后,他的这个信念被击的支离破碎! 她只将自己当成金家的主母,而从未将自己当做他的妻子!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 中秋过后,金熙便开始着手准备出门,最大的麻烦,自然还是金夫人。 儿子才回来这般几日,就要再走? 金夫人无法接受,而这一次她也不接受任何的哄骗了,还直接认定了这定然是齐倾做的!她便是想借着这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儿子赶出去,然后霸占整个金家! 金夫人直接杀到了倾园,准备大闹一场,可是却在见到齐倾的那一刻,整个人焉了。 “你……你想做什么?!” 齐倾想做什么?什么也不想,甚至没有一丝想要对她做什么的神色,但是,却直接将金夫人给秒杀了。 “夫人若是有精神,可以去后花园赏赏花养养鱼,还可以出府串串门。” “你……你连我也想赶走?!”金夫人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齐倾道:“你觉得如果我真的想赶你,你还能这般安生地过到现在?” “你——” “好好过你的舒服日子便是。”齐倾道,没给她客气,“若是你不愿意这般舒服地过,我也可以奉陪。” 金夫人吓的踉跄了两步。 “母亲!”金熙得到消息赶来,脸色有些难看。 金夫人见了儿子来,没看出他对自己的不满,直接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冲了过去,“熙儿,熙儿,你终于来了,你来救母亲了……” 一边说着,一边哭着。 金熙咬着牙,“母亲,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熙儿,这个毒妇要害我,她……” “母亲!”金熙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身子不好,我扶你回去!” 说完,便不顾金夫人是否愿意,扶着他便往外拉。 金夫人一边哭着一边告状,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拉,走了。 …… 齐倾没将金夫人这般闹腾放在心上,转头便去处理积攒下来的事务,不过没过多久,便因为金荣前来求的一件事而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 “小人希望这次挑两个丫鬟随少爷出门,近身伺候少爷。” 齐倾冷笑:“怎么近身伺候法?” “正如少夫人所想的那般。”金荣直视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此时,哄妥当了母亲的金熙急冲冲地走进了汇通楼,往日月阁去…… 136 怎么做? “我所想的那般?我所想的哪般?!”齐倾冷笑道。 金荣也笑了,却是有些意味不明,“少夫人为何生气?” “难道我还应该高兴?”齐倾冷笑反问。 金荣看着他,神色坦然而坚决,“少夫人既然未曾有过与少爷当真正的夫妻,为何要阻止少爷与其他女子接触?” 齐倾面色一凛。 “少爷今年十七了。”金荣继续道,“在他这般年纪,很多都已经当了父亲,便是每当父亲的,也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齐倾讥讽道:“碰了女人的身子,便能成了真正的男人?!” 可笑至极! 金荣道:“可至少可以让少爷知道,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女人,碰了女人的身子的确不代表便可以成为男人,可是,这般却可以让少爷知道,什么才是男人!而身边的女人又该是如何的!” “哦?”齐倾怒极反笑,“该如何?” “这对少夫人来说重要吗?”金荣反问,“少夫人从未有过要与少爷过一辈子的打算,甚至连这几日露水夫妻也不愿意,少夫人,您对金家对金氏一族的付出没有人可以质疑,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少爷究竟有多狠心?没错,少爷在很多方面不成熟,他也没有能力要求与你并肩,可是少夫人,你们是夫妻,但凡你心里有一丝将自己当成少爷的妻子,你便不会这般狠心!” “狠心?我如何狠心了?!”齐倾讥笑道,狠心?一路走到如此,她做了什么狠心的事情了?她如何对金熙狠心了? 若是真的狠心,便不会现在还将自己困在金家! “少夫人可有将自己当成少爷的妻子?”金荣继续问道。 齐倾道:“我是金家的主母!”目光冷厉。 “是。”金荣道,“少夫人是金家的主母,无人可以质喙,可是少夫人,小人现在问的是你可有将自己当成少爷的妻子。” “有区别吗?” “没有说吧。”金荣笑道,极为的心疼,“既然没有,少夫人又何必介意少爷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少夫人不是觉得少爷很缠人吗?少爷在京城历经艰险方才回来,可没几日便又要出去,而且一走便是一年,少夫人,但凡你心里有少爷,便不会这般舍得! 少爷身边有了其他的女人,眼里进了其他的女人,便不会再那般痴缠着你,甚至还会一点一点你发现,其实女人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候,少夫人您不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 这般多年,你不就是盼着这一日吗?少爷今年十七了,离及冠之年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少夫人若是还念着几分少爷对您的好,便该在你离开的最后期限前让少爷一点一点地收回对你的情意!” 齐倾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却是阴沉可怖。 金荣跪了下来,“少夫人,小人知道小人逾越了,甚至可以说是忘恩负义,这般多年来,少夫人付出的,小人却因为少爷而全盘推翻,是小人有负于少夫人,可是少夫人,老爷便只有这般一个儿子,金家长房就只有金熙这么一个子嗣,少爷不能毁!绝对不能!” “所以,你认为我会毁了他?”齐倾笑了,极为的难看,“正如你主子说的,我会成为祸害他儿子的祸水?” “小人也希望少夫人可以与少爷白头偕老。”金荣继续道,“这般多年,小人的这个心愿从未改变过,可是……少爷为了少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置于险境,一次又一次地不顾自己,可是少夫人,却丝毫不动容,小人真的怕,怕再继续这般下去,等到少夫人真的离开之日,少爷会彻底的毁了自己!小人也不想承认老爷的血脉竟然是这般一个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可是这些日子这般多的事情,小人真的怕了! 所以,即使伤到了少夫人,即使让少爷觉得我有意挑拨,失去他的信任,小人也不得不这般做!时间不多了,如今您还能留下还是因为你对老爷的承诺,可是三年之后呢?谁又能留住你?少爷为了你做了这般做,您却仍是不愿意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少夫人,三年之后,少爷如何留住你? 是!这些日子少夫人对少爷很好,好的让小人甚至觉得少夫人已经开始接受少爷,开始接受金熙妻子的身份,小人看得出来少爷很开心,很幸福,尤其是从京城回来之后…… 所以,即使小人知晓了少爷在京城的事情,小人害怕之余也认为这是因祸得福!少爷在京城虽然险些丢了性命,虽然不该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可若是可以换来少夫人敞开心扉接受少爷这个丈夫,也还不算是一笔亏本生意!可是少夫人您呢?您却只是哄着他玩!” “哄着他玩?我如何哄着他玩?!”齐倾眸底渐渐掀起暗潮。 “有没有,少夫人心里最清楚。”金荣道,“小人只是知道,若是少夫人心中对少爷有一丝情意,便不会与少爷同床共枕这般长时间却始终不让少爷逾越一步!少爷血气方刚,又用情至深,不可能没有念头,可却一直什么都没做,会这般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少夫人您不允许!少夫人,不要说什么要等到十八才可以圆房,更不要说是以金家子嗣为重,十七和十八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至于金家的子嗣……少夫人若是真的在乎,便不会等到让小人来僭越安排!” 齐倾浑身一震,脸色骤然苍白。 金荣的话没有说明白,可是却已然是诛了心。 “你说的没错。”齐倾盯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我的确没把自己当成金熙的妻子,从来没有,更没有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但是,只要我一日还是金家的主母,他的一切只能由我说了算!当年我既然答应了他父亲便不会容许他走错一步!要女人可以,但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更不是由你来给他安排!” “这般说少夫人会亲自安排?”金荣声音高了,带着愠怒与讥讽。 齐倾冷笑:“你只需要知道他这次出去不是为了碰女人的身子成为你口中的男人即可!” 说罢,不等他反驳便转身下逐客令,“滚——” 金荣僵着的脸几乎扭曲,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不过最后仍是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当他走出了门口,面色倏然大变,少爷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即使他不满少夫人如今的一切,即使他不得不违逆少夫人为少爷做其他的安排,可是他很清楚这些事情不能让少爷知道,更不能让少爷知道少夫人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他的妻子! 他要做的便是潜移默化地让少爷接受其他女人,一点一点地让少爷磨灭掉对少夫人的痴恋! 这般,他便不会伤心,便不会承受不住!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少……”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被金熙给推到了一边的墙上,前一刻虽然担忧但是还爽朗的少年此刻如同被困住了的野兽一般,浑身暴戾之气。 金熙脸色青白的可怕,身子也在颤抖着,眼眸赤红,双手将人推到了一旁,便捂住了他的嘴。 不能让他说话! 不可以! 她就在里面,只要他一说话,她便会知道的!不可以让他说话,不可以! 她没告诉他,便一切都不算! 都不算! 金荣知道他的意思,眼中的心疼更重,他没想过伤害少爷的,没想过。 金熙死死地盯着他,不许说话! 金荣颔首,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泪水。 金熙并未立即松手,似乎不信他似的,直到想到或许齐倾会出来,这才松开,随后,拉着人便走! 一路下汇通楼。 “少爷……” “告诉所有人,我来过之事不许告诉她,谁说谁死!”金熙背对着他,狠绝地说出了封口令。 金荣不安,“少爷……” “还有你!”金熙转过身,猩红的眼中除了晶莹之外,还有浓烈的恨意,“从今往后,若是再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便不再是金家的人!” “少爷?!” “我说到做到!”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随后,转身飞跑而去! …… 你说的没错! 我的确没把自己当成金熙的妻子…… 从来没有…… 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没把自己当成金熙的妻子…… 从来没有…… 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从来没有…… 当成金熙的妻子…… 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金熙疯狂地飞跑着,极大的体力消耗却始终无法压下在他脑海中肆虐的魔咒。 她的坦白如同魔咒一般死死地纠缠着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从来没有! 可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都已经坚信她心里是有他的,是有他的,她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一定是被气着了的! 一定是的! 都是金荣的错,都是他的错! 不是。 便在金熙将怨恨都转移到金荣的身上之时,心里却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在告诉他,是真的! 她就是没将自己当成他的妻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与他同房,所以才会对他若即若离! 什么等到十八岁,都是谎言! 等真的到了十八岁,她一定有会找其他的借口拖延的,更甚者直接告诉她,她根本就不想当他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不是的! 不是的!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只相信她是爱他的!她只是生气而已,只是生气而已! 生气做什么不好,非得这般? 为什么非得这般?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害他吗?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会是因为生气而说出违心之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金熙也不知道两个自己究竟谁输谁赢,或许根本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他的他的妻子! 齐倾,你是我金熙的发妻! 胸腔里像是着了一把火似得,灼烧着五脏六腑,金熙震惊、恐惧,亦生气。 他所付出的,她怎能无动于衷? 这些日子几乎夜夜的同床共枕,她怎能如此毫不在乎?! 齐倾—— “熙哥!?” 金熙却是一脸的茫然。 “熙哥你没事吧?”三个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开口说话的那个跑到了金熙面前,慌张地问道,“有没有撞到?” 天啊,千万别撞到了,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好歹,就算是他自己冲出来的,要是他出事了,那个齐氏也不会饶了他的! 连祖父都怕了的女人,他可不想惹到他! “熙弟你没事吧?” “要不去医馆看看?” 其他的两个少年也开口,其中一个年纪要比金熙年长,而从他们的称呼中便可以听出来,都是族中的人。 那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少年更是大族老的嫡亲孙子金轩。 金熙仍是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去医馆,马上去医馆!”金轩怕了,要是真的有个好歹,他一定死定了! 一边说着,便一边要将金熙拉上马车。 “别碰我!”金熙倏然喝道。 金轩惊了惊,“熙哥……” 金熙吸了口气让乱哄哄的脑子冷静,好半晌方才缓过来,“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 “没事!”金熙说完,转身便走。 金轩见他行动自如这才安心,随即便又起了别的念头,起步追上了他,“熙哥,我们难得遇上,聚聚怎么样?” 他跟这个族兄感情不算很好,一年到头没见几面的,哪里来的感情,不过却是特别佩服他的,他也在族学上课,可那书念比被父亲打还要痛苦,而这个族兄非但念进去了,还一步一步地往上考,难怪能当家主。 今日难得遇上了,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 还有今日这事,他得说服他不要说出去,免得又挨父亲的揍,还有祖父,要是他知道自己差一点撞了家主,这一年他休想出门了!“听说熙哥要跟韩夫子出门游学,今日难得遇上熙哥,我们给熙哥践行如何?” 金熙没有回答。 “去吧。” “是啊熙弟,刚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熙弟不去便是不给我们赔罪的机会。” 金熙没有多大的意愿,可是却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回去,“去哪里?” “去酒楼啊!”金轩笑道,“听说最近新来了一批好酒,我们去尝尝鲜!” 酒? 金熙点头,“好!” 酒能消愁,很好! …… 金荣处理完了封口的事情之后便去寻找主子,在得知了主子跟族里的几个少爷去了酒楼之后,方才放心。 有人陪着便好。 他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去看着,待主子喝醉了之后接回来。 金熙的身子方才康复没多久,本是不该喝酒的,金荣是担心这个,但是更怕他内心的苦没有地方宣泄。 便一次。 让他好好宣泄。 要是能够痛一次便醒悟的话,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老爷,小人知道这般不对,可是小人真的没有法子了,这般下去,少爷定然会毁在少夫人的手中的! 老爷保佑少爷安然过了这关吧! …… 平日金熙的话不多,跟族中的人往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让不少人觉得他有些难以相处,所以,当金熙一个劲地闷着头喝酒,他们并不意外。 他不说话没关系,他们说自己就是。 金轩是因为佩服金熙想多跟他往来,其余的两个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金熙可是很少这般私下跟族中的年轻人往来的,更别说是上酒楼了,他能跟他们一起来,别人只会觉得他们跟金熙的关系好! 跟家主的关系好,好处自然是多多! 所以,便是金熙不理他们只顾着自己喝酒也没关系。 “来来,熙弟喝!” “熙哥,我敬你!” 金熙来者不拒。 金轩渐渐的也发现了不对劲,“熙哥,你不开心?” 金熙喝酒的动作顿住了,看着他。 金轩被他盯着背脊发凉,“熙哥……” “不开心?”金熙笑了,却是苦涩且有些狰狞,不开心吗?是!他是不开心,是伤心,更是生气,甚至怨恨! 方才他是冲到了马车前吧? 若是他这般被撞死了,她会不会伤心? 会不会? 齐倾,你怎么可以这般的狠心! “不开心?”那年长的族兄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拍了拍金熙的肩膀,“没关系,那我们就去找开心的地方!” 金熙看向他。 “什么找开心的地方?”金轩也起了兴致。 “红颜楼。” “红颜楼?”金轩的脸顿时涨红了,“那……那不是青楼吗?” “怎么?不敢去?” “什么不敢去?!”不待金轩开口,金熙便喝道,“有什么不敢去的!?现在就去!” “熙哥……”金轩的确是有些怕,要是被祖父知道他去这地方……可……“听说那里的姑娘很温柔……善解人意……” “那当然!”那族兄暧昧地笑道:“轩弟还是个雏吧?为兄带你去见见世面如何?” “宝哥!”金轩脸色更加的红,“我……我……” “哈哈!”金宝笑着拍着金轩的肩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晚上要是有看上了的……” “宝哥!”金轩打断了他的话,眼底却有着兴奋。 金宝笑的更恣意,也多了几分下流,“好好好,我们的轩弟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 “宝哥,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另一个少年开口,兴奋比之金轩更加明显。 “当然可以!今晚上我请客!” 金熙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力度大的手背都泛起了青筋了,不让金荣给我安排女人?是想自己安排吗?!你休想!休想!齐倾你好好看着!我自己去找!我自己去找! …… 自从沈家倒台百花楼关门而金家又不涉足青楼这一行业,红颜楼便从当初的老二一跃成了老大了。 红颜楼没有背后东家,是一个退休的头牌开的,靠从前的恩客照顾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当然少不了各种类型的姑娘。 一行四人到了的时候,红颜楼才刚开始营业没多久,一下子来了三个客人,迎客的老鸨自然十分热情,而在见到了金宝之后,更是宝爷宝爷的叫个不停,可见这金宝是这里的常客。 金宝也充分发挥了他常客的优势,极尽热情地给金熙介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这鸿雁楼有什么关系。 随后,鸿雁楼的老板娘来了,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妾身见过金爵爷,金爵爷大驾光临,我们红颜楼真是蓬荜生辉了……” 金熙酒的后劲上来了,寻了椅子便坐下,对那老板娘的奉承充耳未闻。 自然,老板娘并不介意,又非常热情地说了不少奉承的话,当然也没忽略了其他人。 便是金轩也被她哄的一脸笑意。 最后,便叫来了楼中最好的姑娘,笑呵呵地让自家女儿好好伺候几位爷,这才退了出去。 “妈妈,那真的是金家的少爷金熙?”出了包厢,随行的龟奴有些意外,金家的少爷可是从来不来这些风月场所的,还有那金家少夫人……“听说那金家少夫人是母老虎,我们会不会有麻烦……” 老板娘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我们红颜楼打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还能挑客人?又不是我们这红颜楼绑他来的!再说了这些事情闹大了,她金少夫人也丢不起这个脸!但我们若是讨好了这金少爷,将来红颜楼在蓉城便有靠山了!” 女人再强势最终也只能屈服于男人,那金少夫人岂能例外?! …… 金熙想吐! 不是因为醉酒的后遗症。 “滚开!”金熙勃然大怒,将端着酒上前的姑娘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在了地上,面容扭曲的可怕。 姑娘自然是想拿下眼前这条大鱼,可见了这般模样也是有些怕了。 金宝几个也愣了愣。 “熙哥……”金轩推开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走到金熙面前,“你没事吧?” 金熙狠狠地吸着气,可是吸到了全都是让他恶心的脂粉味!齐倾也曾经上过妆的,一样都是脂粉味,在她的身上却是好闻,而到了其他的女人身上…… 其他女人…… 她想让他找其他的女人……找其他的女人…… 好! 他成全她,成全她! 金熙一把攥过了一个姑娘,可下一刻便又将人狠狠地甩开,脸庞更加的狰狞。 “熙哥……”金轩有些害怕。 其他的姑娘也面露怯意,这金家少爷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看来熙弟是喝醉了。”金宝干干地笑了两声,“好好好,我们一边玩,让熙弟好好休息休息。”说完,又补了一句,“等休息好了你们在伺候他!” 姑娘们自然纷纷应好。 金轩也没有其他的法子,“那熙哥你先坐会儿。” 金熙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大家见他安静地坐下了,也便真当他喝醉了,自顾自地玩自己的。 玩的极为的起兴,便是连金熙走出了厢房也没发现。 金熙只想逃! 逃离这让他窒息的空气,可是出了厢房,迈步往门口走去的时候却顿住了。 现在就走吗? 就走吗? 金家不做青楼的生意,可是整个蓉城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怕是就在他踏入这里的时候,便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从来只有她不让他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他瞒过她的事情! 不! 有的! 去京城他便瞒过了她! 可究竟是他的本事大还是她根本便不在意他?! 只是他安全了,她便不再关心不再在意?! 他不走! 不走! 即使不想找其他女人也不让她好过! 即使她不在意他找其他的女人,可是他来青楼胡闹,即使她只是认为他胡闹堕落,她也该生气吧? 他这般的难过,她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齐倾—— 金熙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屋内,走到了楼中的一个小庭院,靠在了假山上,抬头看着天。 才过了十五没多久,月便失去了原本的圆满了。 就跟他一样吧。 才幸福了没几日,便被狠狠地击碎了! 击碎了…… 不! 不可以的! 怎么可以! 他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愿意当他的妻子?怎么做才可以跟她白头偕老? 怎么做? 该怎么做? “走!快点!”这时,有人声传来。 金熙本能地躲避,便是说着要让齐倾知道他做了什么让她不好过,可真正地碰到了人了,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躲起来。 便是这些人根本认不出自己。 金熙笑的撕心裂肺一般,合上了眼睛靠着冰冷的假山。 “黄老爷快到了,赶紧给那小蹄子灌了药酒送去房间!” “这真的行吗?” “有什么不行?这小蹄子是被她家人给卖了妈妈真金白银买的,又不是逼良为娼!” “可那小贱人烈性的很……” “所以才要用这药酒!放心,这些人老娘见多了,等破了身子,就会死心塌地的!” “也是也是。” 两人走远了。 好半晌,金熙从假山中走了出来,盯着那两人远去的方向的眼睛有些暗沉。 等破了身子,就会死心塌地的! 这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响。 “是吗?” 一声低喃从他的嘴里唇瓣溢出,随之,紧抿双唇,暗沉的眸底绽放了厉芒。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她离开! 她是他的妻子! 即使不择手段他也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齐倾是他金熙的发妻! 136 卑鄙 “少爷……” 金荣虽然没有去找金熙,不过却一直在门口等着,见了金熙回来了,即便一身酒气,但是却仍是清醒的,顿时松了口气,只是金熙的一个眼神,却让他的心顿时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这一次,伤到少爷的不仅仅是少夫人,还有他。 只是,终究是要说破的不是吗? 金熙仿佛没见到他似得,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金荣满腹苦涩,抬脚默默地跟在身后。 金熙一步一步地走向倾园,不缓不急的,直到了倾园的门口,方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金荣,“她知不知道今晚我去了哪里?”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冷漠的疏离。 金荣心中难受,“少爷放心,少夫人不知道。” “是吗?”金熙笑了,却是自嘲无比,“我该高兴吗?” “少爷……” “她不管我了。”金熙继续道:“你说的对,从很早之前开始,她便不管我了,让我出去游历,对我不再管的那般严,不是因为要对我放手,要让我学会一个人面对困难,而是因为她不想管我了!我还沾沾自喜地认为我终于不再需要她那般挂心,终于能让她放心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瞒过她跑去京城救她!” 事实是,不是他多有本事,而是她根本便不想再管他了! “少爷,小人……” “够了!”金熙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要说的我已经明白了,明明白白的了!不用再告诉我我有多愚蠢了!” 金荣的心忽然间很不安,他是不是做错了?他预想到少爷会难过会动怒,可是现在…… “少爷,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小人……” “滚!”金熙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便转身步入了倾园。 金荣面色顿时苍白。 …… 深夜的倾园如同过去的每一个晚上一般,安详静谧。 曾经曾经,他一直认为这般的安详静谧便是幸福,他心爱的人便是总是让他难受,可她仍是陪伴在他的身边,仍是对他上心。 可是现在…… 这般的静谧安详也可以是无动于衷,可以是毫不在乎,可以是冰冷无情。 齐倾…… 你真的冰冷无情吗?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都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 金熙的脚步停驻在了寝室前,淡淡的柔光从寝室内映出。 已然过了三更了,她尚未就寝。 是因为他未归吗? 是在等他吗? 胸口似乎有什么喷涌而出,金熙猛然冲向前,急切地推开了房门,便看到那让他撕心裂肺一般疼的女子正坐在了花厅的椅子上,似乎也是困倦了,手撑着额头,低着头。 他紧紧地盯着她,胸膛因为泛滥的情绪而起伏不定。 齐倾抬起了头,容颜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一片沉静柔和,“回来了。” 平静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两样。 金熙心口又添了一份痛意,一股气涌上了胸口,随即便是要爆发,要喷涌而出,可是,他忍住了。 便是他再如何想质问她,便是他再如何怒火中烧气愤难平,他也不可以这样做。 因为不敢! 终究还是不敢! “嗯。” 齐倾看着他,会儿之后蹙眉,“喝酒了?” “嗯。”金熙双手负在背后,死死地攥着,“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族里的几个子弟,他们说要给我践行,我不好推却。” “那也不该多喝。”齐倾继续道,“你的伤是好了,但是也还是需要注意。” “嗯。”金熙点头,“以后我会注意的。” 齐倾看着他,似乎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不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便道:“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我先去沐浴。”金熙道,随后不待她开口说话,便往寝室旁的净房走去,不去想她这句“去休息”是不是让他回他自己的院子休息。 …… 净房内,氤氲一片。 金熙整整呆了半个时辰,这才换上了寝衣出来,齐倾却仍坐在花厅中。 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碗东西。 “醒酒汤,喝了吧。” 金熙喉咙一哽,酸楚溢满了心房,“嗯。”若真的绝情,又岂会这般关切? 单单只是因为责任,因为她答应了父亲吗? “出什么事了?”齐倾待他喝完了醒酒汤之后便道。 金熙放下了碗抬头看着她,“什么出什么事?” “金荣找过你吗?”齐倾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仿佛想看透眼前少年的心一般。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如今便这样子? 金荣,你做了什么? 金熙却是笑了,“我每天都会见到荣叔。” “金熙……” “你认为我会发生什么事情?”金熙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齐倾,我能发生什么事情?” 齐倾皱眉。 “不要皱眉。”金熙抬手想要抹平她的眉头,“总是这般,让我都觉得我真的一无是处,便是连不让你皱眉的能力都没有了。” 齐倾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了异样的波动。 “齐倾。”金熙继续道,声音极为的柔和,还有深情,“我是十七了,这一走便是一年,然后便十八了。” “金熙……” “我们圆房好不好?”金熙不待她说完便又道,“就差一年而已,其实也没有一年,不过是半年而已,中秋已经过了,差不了多久的,我们圆房好不好?不等到十八了,齐倾,我们圆房好不好?” 话说到了最后,已然有了淡淡的哀求。 “金荣跟你说了什么?” “为什么要提荣叔?”金熙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跟荣叔有关系吗?还是说荣叔跟你说了什么?” 齐倾看着他,似乎无法断定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荣叔跟你说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间提这件事?”齐倾反问。 金熙笑道:“突然吗?我以为这些日子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齐倾,我想跟你圆房,跟你当真正的夫妻!” 齐倾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方才开口,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看来金荣真的说对了。” “荣叔说什么,跟我们有关系吗?”金熙却道,“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般多已经不会再受到别人的影响,齐倾,我不是孩子,不需要听大人的话,更不需要大人过多的管束,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现在,我想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齐倾,你愿意吗?” “我说过十八之前……” “我现在问,你愿意吗?”金熙打断了她的话,坚持问道:“你愿意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吗?是,我们之前是说好了的,我也知道你这样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要走了,一走便是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是我走之前唯一的心愿,齐倾,便是让我安心备考,也不能答应我吗?” “这事对你来说便这般的重要?”齐倾反问,语气似乎染了怒意。 金熙笑了,却是有些难看,“不重要吗?” “你——” 金熙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气他如此强烈的欲念?还是气他居然这般的不知廉耻只想着那事?“齐倾,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齐倾说完,便起身离开。 金熙也起身,将人紧紧地搂入怀中,紧紧的,死死的,仿佛一放手便会失去一般,“齐倾,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吗?”他埋在了她的颈项中,嘶吼着这句话,“我爱你——” 为什么就不能爱他? 为什么? 他是配不上她,可是他一直在努力的,他还年轻不是吗?为什么她就是不给他机会?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为什么就是不肯? “齐倾——” 别逼我! 别逼我好不好? 我不想伤害你! 不想的! “放手。”齐倾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平静却是绝情的话。 金熙合上了眼瞳。 “我不知道金荣跟你说了什么,但是金熙……” “荣叔什么也没跟我说。”金熙睁开了眼松开了她,方才的失控已然结束,淡淡地笑着,“对不起,我喝多了才会这样,你别生气。” 齐倾皱眉。 “又皱眉了。”金熙笑道,伸手帮她抚平,“别生气,我真的只是喝多了,也是受了他们的刺激,好吧,我跟你坦白,我跟他们去了青楼了,不过我什么也没做,真的,可看着他们,我便有些心里不平,你说我都成亲了这般多年了,却还没有他们懂的多,不许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意难平。” “金熙……”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会这样?”金熙不待她说完便又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改,以后也不跟金轩他们胡闹了,也不会再去那些烟花之地的,其实我也想不通这烟花之地有什么好去的?乌烟瘴气的。” 说着,便又伸手搂着她,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宛如一孩子似得,“别生气好不好?都这般晚了,你还赶我走,我还喝了酒了,万一路上不小心摔了,摔坏了脑子可怎么好?” 齐倾脸色晦涩不明。 “我不跟你开心笑便是了。”金熙抬起头看着她,“也不闹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 “那便是说不赶我了?”金熙笑道,随后便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睡觉,睡觉去了,以后真的不跟他们去疯了,累死了。”说着,松开了她,转身往卧室走去。 “金熙。”齐倾开口叫住了他。 金熙转身,便是知道没有多大的可能,还是希望能够听到她改变主意的话,“恩?” “以后不要再喝这般多的酒。”齐倾却道。 “好。”金熙无力地笑了。 这一夜,金熙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死懒在她的床上缠着她,而是安静地躺他的长榻,安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得。 次日,便开始忙碌出发的事情。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便是齐倾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金荣可以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说破指责,可是却未必敢将这些告知金熙。 尤其是在他这般重要的阶段。 或许,只是她多心。 便是金荣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担心过了,或许真的能够如他所愿,伤心了一次便好了。 虽然这几次主子一直对他视若无睹,但只要他好,那就算他将他逐出金家,他也心甘情愿。 金荣一直是这般坚持的。 可当金熙终于跟他开口说话了,他却心惊不已,“少……少爷……你说什么?!” 他让他做什么? 他让他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 金荣看着眼前阴沉却也决绝的少年,震惊的心里涌出了不安还有后悔。 他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错了? 少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 “少爷……” “你不是要忠心吗?”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讥笑,只是不知道这讥笑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少爷!”金荣面色青白,“你怎么可以……”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吗?”金熙讥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可以!?” “可……” “可什么?”金熙还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可事后她一定会生气对不对?必定会生气,甚至恨我对不对?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她恨我了,你便不用担心我会被她祸害!” “少爷,小人没有……”金荣真的慌了,他究竟做了什么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少爷,事情还没有这般糟糕的,那日少夫人说不定只是被我的话激的,她对你如何你也很清楚,怎么会没有……” “有或没有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金熙打断了他的话,“她齐倾是我金熙的发妻,若她不承认,那我便让她不得不承认!” “少爷,小人知道你难过,可是不可能这样做,以少夫人的性子,这样做只会让事情更糟糕的!少爷,少夫人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为了我这个主子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违逆她,怀疑她,伤害她,如今怎么的又为了她反过来违逆我?!”金熙冷笑,“你这算是什么忠心?” 金荣跪下,“少爷!” “这事我明明可以自己安排的。”金熙却是无动于衷,脸上的冷漠更浓,“可我让你来安排,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便是她真的生气了,也只会认为是你做的!她不会知道这是我的注意!我是她亲手养大的,我有多大的胆子,能够做出怎样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即使我认了,她也只会认为我是在保你!” 金荣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主子,仿佛从不认识他一般。 “很无耻是吗?”金熙笑了,眼中却有着刺目的痛,“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他不能失去她! 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 “少爷……”金荣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小人错了……” 他原以为少爷的执念只是年少之时的情感迷惑,可是如今…… 少夫人对他已然重要到让他不择手段的地步吗? “少爷……” “你若不安排,明晚我一样会动手!离开之前,齐倾她必须成为我的真真正正的妻子,即使让她恨我一辈子!”金熙低声嘶吼,脸庞几乎狰狞。 金荣瘫坐在地。 金熙也没有继续留下,说完了话便转身走了,急促的脚步让他呼吸也随之艰难。 他没有走远,躲进了书房里。 他不能让让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能让她知道了起了疑心,更不能面对这般的自己! 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卑鄙无耻! 对从小看护他的长辈,对一直相信他是良善之人的她,他心爱的女人! 可是齐倾,若是当你心中的良善之人便要失去你,我宁愿不要这份良善! 如果只有卑鄙方才能够永远留住你,那我不惜让你永远唾弃! 齐倾—— 别恨我…… 别恨我好不好? 我只是爱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 金熙蜷缩在了地上,脆弱的仿佛一击便碎。 …… 因为陪同金熙去京城一事,金阳惹怒了齐倾,从京城回来至今,一直被晾着。 虽说仍是在商行之中,但是主母对他的漠视,几乎成了全商行的秘密。 便没有被排挤,但是日子也肯定过的很艰难。 齐倾的确是对金阳不满,只是这不满又有些复杂,她一直希望金阳能够听令于金熙,如今他做到了,甚至为了金熙的命令而不惜惹怒自己,可这时她便又觉得金阳不将金熙的安危放在心上。 真正的忠心不是一味的听从主子的命令,而是以主子的一切为一切! 不管做什么事情,主子的安危与利益方才是第一位! “金阳还年轻,性子有有些左,但并非一无是处。”金安倒是评价中肯,“只要好好引导,将来必定能帮到少爷的。” 齐倾皱了眉,只是眉头方才皱起,脑海中便又不禁响起了金熙的那句话,不许皱眉。 心绪随之乱起。 “少夫人?”金安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主子,唤了一声。 齐倾收起思绪,“平时他与你接触最多,你好好引导他,这孩子能力是有的,若是能扳过了那性子,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小人会注意的。”金安道。 齐倾颔首,“此趟京城一行虽有惊无险,但也失去了萧濯这个人脉,将来金家的路会走的艰难许多,孝叔他们老了,往后商行的事情还是得多靠你。” 金安听了这话愣了愣,“小人多谢少夫人的信任,不过金家将来还需要少夫人来掌航,少爷如今的精力都放在了科考上,便是将来高中了,精力恐怕也在仕途上面,金家离不得少夫人的。” “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要走似的。”齐倾笑了,却是有些勉强,即便没有让人发觉痕迹。 金安看着眼前的女子,会儿之后方才道:“小人知道不该这般想,只是少夫人……小人心里的确有这个担忧。” “我会离开?”齐倾笑着问道。 金安没有回答,“少夫人,不管少爷如何,金家都离不开少夫人的。” 齐倾笑了笑,低头端起了茶盏,却并未饮用,“你错了金安,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 “少夫人……”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与其将心思浪费在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上边,不如好好帮我看着金阳,这孩子我还真的不想动手毁了。” 金安只好应道:“是。”随后便又问起了金熙的事情,“少爷远行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下了。”齐倾颔首,“后天便出发。” “希望少爷能一举高中。”金安笑道,“这般少夫人便不需要这般辛苦了。” “希望吧。”齐倾笑道。 至于能不能高中,便看天意了。 人为的努力已经做足了,唯有看天意如何。 …… 临行前的日子,金熙的作息很正常,精神状态也很正常,而除了那晚上之外,金熙便又故态复萌,晚上死赖在她的床上不走,说是自己一走便是这般长时间,让她可怜可怜他。 齐倾不愿意承认,可是仍是一如既往地拧不过他。 但金荣那事到底是过去了。 她一直这般认为着,直到他出发之前的一夜,她方才知道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已然成长到了她无法接受的地步。 他告诉她,他不是她养大的孩子,他是她的夫君,夫君! 137 我的阿倾 八月末的天,夜里已经明显有了秋日的凉意。 清院内 金熙看着金荣端上来的酒,面色蒙上了一层阴影,“准备好了?” “是。”金荣回道。 金熙上前,手放在了那酒壶之上,沉默着。 “少爷……” “我不会改变主意!”金熙抬头,眼底除了阴暗之外,便是决绝,“你不必再劝我!” 金荣脸色很难看,“少爷,小人错了。” “不。”金熙却道,“你没有错,若不是你,我怕是直到失去了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根本便没有我这个丈夫!” “少夫人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 “所以我才不想浪费时间!”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浪费不起!” 这般多年,他原以为只要他够努力够深爱,她便可以也爱他,便可以与他白头偕老。 可事实上是,她从未想过要当他金熙的妻子! “少夫人若是……” “恨我是吗?”金熙笑了,却是凄然,“没关系,不爱我,恨我也不错,至少不会再无动于衷。”说完,便端着那壶酒离开。 …… 倾园的寝内,烛火依旧柔和。 “做什么?”齐倾看着端着一壶酒进来的金熙,问道:“不是说了不许再喝酒的吗?” 金熙笑道:“我明日便要走了,你不给我践一下行?” “践行?” “嗯。”金熙上前,笑道:“就知道你没想到这个,没关系,我想到就成。” “又不是去什么地方,需要……” “我要离开这般长的时间啊。”金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哀怨,“便是去的不远,可总是要出门好一段时间的,你给我践践行也不成?” 见了他这般模样,齐倾有些失笑:“好,你想践便践吧,不过也不需要喝酒。” “我不喝,你喝。”金熙笑道。 “我喝?” 金熙点头,笑着继续:“怎么?怕我灌醉了你?” 齐倾一愣。 “其实我也真的有这个想法。”金熙继续笑道,“上回你喝醉了,我讨了不少的便宜!” “喝醉的人是你吧?”齐倾道。 金熙耸耸肩,“那这次你换你?” “就这般一壶酒就像灌醉我?”齐倾挑眉,“金少爷未免太小瞧我了。” “那便是喝了?”金熙笑道。 齐倾道:“好,喝便喝吧。” “好!”金熙搁下了酒壶,“我让人备些下酒菜。”说完,便出去了。 齐倾看了他欢快的背影,嘴角也不禁泛起了笑容。 金熙很快便回来了,三样小菜,还有一壶茶,“我以茶代酒。” “好啊。”齐倾笑道,“给你践行,自然是听你的。”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金熙心头生出了一丝退意,但也仅仅只是维持了一会儿,他不能后悔!不可以!“今晚上我以茶代酒,等我高中,你再陪我一起喝个痛快!” “这般有信心?”齐倾笑道。 金熙笑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好。”齐倾拿起了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那便预祝你旗开得胜。” “齐倾!”金熙见她将酒杯放在唇边,叫了出声。 齐倾顿住,看向他,“怎么了?馋酒了?” “没有。”金熙笑道,桌子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你喝吧。” 齐倾笑了,一饮而进,随后便蹙了眉,“这酒……” 金熙心头剧颤,“怎么了?” “没什么。”齐倾笑道:“这酒纯度似乎听到的。” “不喜欢?”金熙问道。 齐倾笑道:“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不过给我拿这般纯度的酒,你真的想把我给灌醉?” “是啊,我一早不是跟你说了吗?” 齐倾失笑不已,“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好啊。”金熙端起了酒壶,给她倒了第二杯酒。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 “谁?”金熙愠怒,“我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的吗?” “回少爷,是荣管事让奴婢来的。”门外传来下人诚惶诚恐的声音。 齐倾看了看金熙,“进来吧。” 下人推门而进,手中捧着一个香炉。 “这是?”齐倾问道。 下人道:“回少夫人,这是荣管事让奴婢送来的,说是可以安神的,少爷明日要出发,今晚上需要好好休息。” 金熙看着那香炉,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安神的?” “是。” “既然是荣叔的好意,便放下吧。”齐倾看向金熙。 金熙看着她,“你不喜欢用香。” “一晚上罢了。”齐倾道。 金熙道:“好。” “荣管事交代奴婢将香炉放进卧室。”下人道。 金熙点头。 下人端着香炉进了卧室,半晌后便出来。 “今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再来打扰我们。”金熙沉声交代。 “是。”下人告退,房门关起。 金熙又起身去将房门给反锁了,转身看向齐倾,神色没有一丝的不自然,“我不想让人来打扰我们!” 看着他这般样子,齐倾的心微微一动,随后微笑:“好,没有人来打扰,你大可尽情灌醉我!” “如娘子所愿!”金熙笑道,端起了自己的茶,“请!” 齐倾又是一阵失笑,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金熙端着茶杯的手指有些泛白,低声叫了一声,“齐倾。” “嗯?”齐倾看着他。 金熙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能心软,不可以!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只能走下去!他不能失去她!“酒好喝吗?” “不错。”齐倾笑道,“怎么?也想喝?” “我答应过你的。”金熙笑道。 齐倾失笑,“什么时候这般听话了?” “不好吗?”金熙反问。 齐倾道:“好。” 金熙放下了茶杯,继续给她倒酒,“喜欢便多了两杯,今晚我在,喝醉了也没关系,我照顾你。” “还真的想我喝醉。”齐倾失笑。 金熙笑道:“嗯。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的,我还没怎么照顾过你了。”。 齐倾看了他会儿,“金熙,你很好。” “是吗?”金熙笑道,“那我是个好夫君吗?” “会是的。”齐倾回道。 金熙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会是的?她是说将来他会是别的女人的好妻子吗?可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你还记得我们回京城的路上,遇见的那对老夫妻吗?” “自然记得。”齐倾应道。 金熙笑道:“他们虽然没有锦衣玉食,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再路边摆茶档营生,可我很羡慕他们,齐倾,我真的很羡慕。” 齐倾低下了目,“相濡以沫相携到老,便是幸福。” “我们也会这般幸福的。”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抬起视线,却是轻笑:“你该不会想让我老了老了还要陪你早出晚归讨生活吧?” “我哪里会舍得?”金熙反问,也是笑着,仿佛与她一般都只是在开玩笑,可心里却是在泣血。 他没有错! 没有错的! “你老了,我便日日陪在你身边,早起看日出,下午观日落,我怎么会让你吃苦?” 齐倾笑了,端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酒,一口饮酒,以压下心头的苦涩,“也是,我比你大六岁,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怕也只能靠着你才能出门了。” “也是件好事!”金熙也笑道,“我比你年纪小,等我们老了,还还比你年轻,可以照顾你,而不用你反过来照顾我,大了六岁,很好啊。” 是啊,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他比她年轻是好事。 等到她老了,他便可以照顾她了,他一定会将她照顾的很好很好的! 齐倾看着他,久久不语。 金熙也盯着她,眼底有着可以吞噬人的深情。 “还算你有点良心。”齐倾躲过了他的目光,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借着酒劲来压下心中的涌动,“不枉我这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 “我不是你的孩子。”金熙继续道,话却染了悲伤,“齐倾,我是你养大的,可我不是孩子,更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晚辈,我们是夫妻,夫妻啊!” 他感激她,敬她,爱她,更离不开她! 可不是因为她将他养大,她造就了他如今的一切,而是因为他爱她! 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是丈夫对妻子的爱! “齐倾,我爱你。” 齐倾继续倒酒,动作似乎有些慌乱,火辣辣的酒入口,顺着咽喉一直灌入了心里,辣的心生疼生疼,“看来我是真的会被你给灌醉。” “你在逃避什么?”金熙伸手攥住了她的手,“看着我齐倾!你在逃避什么?你是齐倾!是无所不能的齐倾,你究竟在逃避什么?为什么要逃避?” 真的没有感情吗? 真的吗? 若真的没有感情又如何会有这般的反应? 她并非无动于衷的对吗? “齐倾,你看着我!” 齐倾抬起了头,眼底已然有了醉色,“金熙……”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是我金熙!”金熙道,“我是你的夫君金熙!齐倾,我是你的夫君金熙!” 齐倾慌忙抽回了手,捂着额头,“我真的有些醉了!”说完,便匆忙起身往卧室走去,脚步踉跄,身形不稳。 金熙满眼的痛色,他知道她一定会失态的,在她喝下了那酒之后,他便知道!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逃,便是因为药效发作了吧。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不能放手!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金熙起身快步走入了卧室,淡淡的熏香萦绕着整个卧室,他走到了床边,轻轻地俯身抱住了床榻上的女子,他心爱妻子!“齐倾……” 酒劲涌上了脑子,让她本就混乱的脑子更是混沌一片,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拥抱,像是某种催化剂一般,激化着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 “齐倾,我爱你。” “我爱你。” 烈酒的刺激,少年温柔神情的低语,熏香萦绕出的淡淡旖旎,齐倾忽觉心里某个藩篱在渐渐地崩塌。 “齐倾……”他靠近了她,脸几乎贴着她的脸,“齐倾……” 心口如同涌出了一股火一般。 明明中了药的人是她的,可如今,先焚烧的却是他自己!齐倾齐倾,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多爱你—— 齐倾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汹涌的爱意,手,缓缓抬起,抚上了他的脸,“金熙……” “齐倾……”金熙眼中泛起了狂喜,便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药效,可还是狂喜不已,翻身将她制于身下,“你也爱我的是不是?” “爱……”齐倾低喃着,神色有些迷离,似乎没听到他的意思,又似乎听懂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事,呼吸随之激烈,心跳也随之快了,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扑通扑通的…… “齐倾,我们圆房吧。”金熙在她的唇边低喃。 “圆房?”齐倾呢喃着这个词,随后,脑子便如同注入了一股清凉的水一般,脑子顿时清明了起来,“不……”她挣扎着,“不行……” 齐倾你在做什么? 你究竟在做什么? 她推开了金熙,起身,抚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金熙心如刀绞,便是药效发作了,她仍旧是不愿意吗?仍旧是不愿意?她就这般的不愿意当他的妻子? “我喝醉了!金熙,我喝醉了……”齐倾喘息着,额上冒起了薄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底的那股火。 水! 水! “水……”齐倾踉跄地想要出去找水浇熄心口的那股火,只是才走了两步,便被制住了,随后,整个人被退到,被压在了一个身躯之下。 “金熙……” 她慌了。 “你就这般不想成为我的妻子!你就这般不想当我的妻子——”金熙死死地压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 齐倾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潮红的脸庞,看着他眼底的疯狂,脑子里顿时起了一个激灵,“金熙……不对金熙……不对……” 不对劲! 那酒虽然很烈,但便是醉了也不可能这样的! “金熙,你放开我,放开我……” 哪里不对劲? “金熙,你先放开我!不对劲,有人给我们……” “下了药是吗?”金熙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愣住了。 金熙盯着她,潮红的脸庞渐渐狰狞,“不是有人给我们下了药!是我给你下了药!我在酒了下了药!” 齐倾睁大了眼睛,“你——” “我给你下了药!”金熙一字一字地继续道,“我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原本明天醒来,你会查到那酒是荣叔给我的,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荣叔设计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齐倾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金熙却死死地不放,“是不是很卑鄙?是不是很无耻?可是齐倾,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我们成亲这般多年了,你怎么可以从不将自己当成我的妻子!你怎么可以!” “你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金熙疯了一般,“我怎么可以放开你?你怎么可以让我放开你!在你让我离不开你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让我放开你!齐倾,你怎么可以!?” 他咬着牙嘶吼着,手一扯,一阵裂帛声传来。 “金熙,你放开我金熙——放开我……” “不放!” “金熙……不可以的……金熙……”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 “金熙——呜……” 他的吻封住了她的反对,封住了她的谴责,可是却封不住她的不愿意。 咸咸的味道在唇边蔓延。 金熙抬起了头,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惊慌哭泣,她哭了,因为他的伤害。 因为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发誓要保护她,可是如今,伤害她至此的人却是他! “对不起……对不起……” 一切中断了。 他狠不下心,狠不下心,他怎么可以这般伤害她?怎么可以? 他埋在她的颈项上,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齐倾喘息着,他的泪水顺着颈项流到了心口,流入了心里,让原本便滚烫的心如同泼了一泼油。 他哭着,道着歉。 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的心,一阵阵的疼,原本该推开他的手却是抱上了他的背,轻轻地抚摸着,安慰着。 空气中的熏香越发的浓烈。 齐倾抚上了他的脸,头轻轻地抬起,明明知道不该这般做的,可是此时的身子仿佛脱离了意志的控制一般,身体深处的某种呼唤驱使着她这般。 疯了! 她疯了! 一定是疯了! 只是亲亲的触碰,便彻底地打破了金熙的退意,是她主动的!是她主动的! 这一次是她主动的! 他忘了,或许这不过是她受了药效的影响,忘了即便是这般待她醒了之后仍旧会后悔。 他只是知道她愿意! “齐倾……齐倾……不!倾儿……不!不!阿倾!阿倾!是我的!我的!我的阿倾……” 他一遍又一边地叫着她的名字,战栗而深情。 “金熙……” “我爱你!我的阿倾,我的妻!” 卧室的气温渐渐升高,火热而缠绵,伴随着浓烈的熏香,一片旖旎。 少年将所有的恐惧和爱意化为了火热的掠夺,一遍又一遍,即使力竭了也不愿意停息。 齐倾脑海最终只剩下一片混沌,还有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哀求。 对不起,别恨我 对不起,别恨我。 我爱你。 阿倾,我爱你。 阿倾…… 138 离开 阿倾……阿倾……我的阿倾…… 齐倾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的只是绣着并蒂海棠的帐顶,再也没有那张爱极、喜极、痛极、惧极的脸,方才的低唤也仿佛只是昨夜的残留。 混沌的脑海渐渐地清晰,一幕一幕都是昨夜的一切! “阿倾……” 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上了颤抖。 齐倾缓缓地侧过了头,便见到了一张明明笑的难看的脸庞。 金熙努力维持着笑容,“醒了?” 齐倾看着他,没有一丝的该有的表情,高兴没有,愤怒也没有,只是这般看着他,看的他胆战心惊,看的他陷入了绝望。 终究还是恨他吗? “阿倾。” 齐倾眉宇微微一蹙,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满意,但即便是不满意,也总算是有了回应。 “不喜欢我这般叫你吗?”金熙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鬓发,温柔至极,“其实我也不太喜欢,我本来想叫你倾儿的,说起来这般多年了,一直以来我都是齐倾齐倾的叫你,连名带姓的,总是不够亲近,倾儿很好,我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只是有人这般叫过你了。” 他低下了头,额头贴着她的,轻轻地继续说道:“当年沈三叫过,后来褚钰也叫过,还有,父亲也叫过的吧?” 齐倾没有回应。 “我叫你阿倾好不好?”金熙抬起了头,笑着问道,“只有我这般叫你。” 齐倾看了他半晌,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阿倾……”金熙继续低声唤着,如同昨夜之时的哀求一般。 恨他吗? 恨吗? 可是他不后悔,不后悔! 她终于是他的了。 齐倾睁开了眼睛,随后起身,只是却使不上力气,身上的酸痛也随之刺激了她的神经,她深吸了一口气,撑着床榻缓缓坐起,看向眼前的少年,“天亮了?” 声音有些沙哑,秀发已经没了昨夜的黏糊,清爽的垂落在背上。 “嗯。”金熙回道,双手握紧。 齐倾继续道,“那你应该出发了。”话说的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提醒着他该出发了。 金熙的脸骤然一白。 齐倾垂落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欲下床,只是没动一下身上的酸痛便加重一分,继续刺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齐倾……”金熙近乎绝望地唤着。 他宁愿她生气,宁愿她骂他骂他,宁愿她冷漠地不理他,宁愿她用任何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他,也不愿意面对如今她的平静! 不! 不…… 这也是报复的手段…… 这才是最残忍的报复手段…… 无动于衷! 他最恨最怕最不想面对的无动于衷! 不! 他甚至连她如今这般是不是在报复他也不知道! “你恨我对吧?”金熙屈膝跪在了床边,双手死死地攥着她的,眼底有着绝望的疯狂,“你恨我的对不对?!齐倾你恨我的对不对?!你恨我的!恨我的!”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齐倾反问。 金熙死死地攥着她,颤抖地嘶喊:“那你骂我啊?打我啊?甚至杀了我也可以!都可以的——” 齐倾却笑了,“因为我的丈夫对我行使了他身为丈夫的权利,我便要杀了他?” 她终于承认了他是她丈夫了,可是—— 他宁愿听不到! 宁愿听不到! “我爱你!”金熙慌了,心被绝望死死地笼罩,猛然起身紧紧地抱着她,吻上了昨夜让他留恋不已的唇,可是这一次,有的只是冰冷,只是绝望。 没有了任何的温情,没有了任何的揪动。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便是厌恶也没有。 只是无动于衷地任由着他掠夺。 果然…… 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中了药,因为他给他下了药! “不!不——” 他将她推倒了,想要继续证明,如同昨夜一般证明,她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的! “昨晚上还没做够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将他所有的拒绝淹没在了绝望里。 金熙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中,无声地哭泣,陷入了绝望的泥潭之中,哀求着她的救赎。 就连成了真正的夫妻,她也无法对他动情? 可是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齐倾,你想要我怎么办才可以爱我?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 齐倾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丝的反应。 金熙依旧死死地抱着她,无声地哀求着她。 在沉默中僵持,在绝望中伤害。 许久许久…… “荣管事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金荣不顾下人的阻拦闯了进来。 金熙倏然起身,狰狞喝道:“滚——” “少爷……”看着主子这般,金荣满目心疼与哀戚,只是却并不退下。 金熙一字一字地喝道:“滚——” 这是他跟她的事情! 是他们的事情! 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也不该让任何人介入! 他不会让任何人来谴责她,来责备她! 即便错的人是他,可是在这些忠于他父亲的人的眼里,错的也会是她! 他不允许! 不允许! “给我滚出去——” 齐倾坐起了身,眸光清冷。 金荣吸了一口气,看向齐倾,“少爷,少夫人,小人是来请罪的。” “不必了!”金熙道,“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出去!” “少爷……” “是我让你下的药,是我……” “少爷。”金荣打断了他的话,“小人并未在酒中下药。” 金熙面色一僵。 齐倾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 “你……你说什么?”金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过会儿便嗤笑:“够了荣叔,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 “少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查查小人有没有去弄那些药。”金荣看向齐倾,镇定认真地道:“那酒虽是烈了点,但是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的不干净的东西。” 金熙面色一震,“你没下药?那……”话中断了,转向齐倾。 没有下药? 如果没有下药,那昨晚上她…… “没在酒中下药?”齐倾笑了,没有讥讽的表情却是清晰地在讥诮,“那香炉呢?” 金熙眼底还未来得及燃起的火便这般淹没在一片黑暗中了。 是他奢望了吗? 金荣却笑了笑,“那香炉燃的的确不是普通的香,不过却也只是一种闺房怡情的香料罢了。” 齐倾眸色一颤。 “动情之后能起怡情之用。”金荣看着齐倾,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并无迷情之用。” 齐倾死死地盯着他,眸底一点一点地掀起了暗潮。 金熙只觉脑子轰鸣作响,目光在齐倾与金荣身上来回转动,许久,方才颤抖地问道:“荣叔……你说什么?” “若是不动情,香料并无效用。”金荣看着眼前的主子,微笑道,昨夜的细节他不知道,但是,若是少夫人不愿意,少爷便是狠下了心也勉强不来的,可是……看着齐倾的反应,金荣心里却并无太多的轻松。 他想不通,为何她便这般的不愿意? 因为子嗣的问题?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金熙狂喜地冲到了金荣的面前,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激动地问着,“是真的吗?荣叔,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下药! 是她动了情! 她动了情! “是。”金荣点头,或许说轻了那熏香的效用,但是绝对不能控制人的意志。 金熙笑了,笑的狂喜,仿佛已经死了的心再一次焕发了生机,他转过了身冲到了齐倾的面前,“齐倾!齐倾!” 狂喜激动的几乎说不出其他的话! “齐倾——” 不是因为药效! 不是因为药效! 不是! 不是! “阿……” “别碰我!”齐倾倏然勃然大怒,抬手挥开了握着她双臂的手,愤怒的容颜寸寸结冰。 金熙一怔,仿佛在大冬天里被人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一般,“齐倾……” 方才都并未动怒的她,如今却动了怒…… 动了怒…… 一脸寒霜。 为什么? 齐倾死死地攥着床榻,面容并未因为愤怒而转红,而是趋向苍白,眼底是无止境的幽暗。 “滚!” 一个字,从唇瓣挤出,如同灌注了所有的厌恶与冷漠。 金熙没有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滚!”齐倾怒不可遏,面容渐渐狰狞,“给我滚出去——” 金熙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贯穿了一个洞一般,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 声音轻的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 他上前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女子,他倾注了所有爱恋的妻子,“为什么?” 齐倾抬头看着他,颤抖的双眸迸发出了恨意,便是在他伤害她的时候,她也未曾有过的恨意。 “为什么?”金熙继续问道,声音悲伤,“你宁愿我对你下药?宁愿我伤害你?为什么?阿倾……为什么这般的生气?为什么恨我?我那般卑鄙地对你那般的伤害你你都没有恨我,为什么却在知道对我动情了反而恨我?我就这般的不堪?不堪到了你连对我动了情都觉得如此的厌恶如此的恶心?!” 他抬手,死死地扣着她的双肩,一字一字地道:“齐倾!承认对我动情,便让你这般的恨,这般的不堪?!” 她终于对他动了情了! 终于不是无动于衷了! 终于不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了! 终于—— 终于——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放开我!”齐倾奋力挣扎着,容颜狰狞的近乎可怖,“放开我——” 金熙没有松开,反而是加了劲道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他的面前,让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两人近的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对方的每一个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齐倾为什么?!” “少爷!”金荣见情况不妙,上前拉住了主子,“少爷,你先冷静些!少爷,少夫人,你们都先冷静下来!” 金熙笑着,笑的极度的绝望与悲伤。 齐倾面色煞白,眼底有着无法形容的惊怒与复杂。 “少爷!”金荣喝道,“你会伤害到少夫人的!” 这句话,便如同一丝清泉涌入了他脑中,给那就要崩溃的疯狂注入了一丝冷静。 她苍白的容颜刺痛了他的眼。 手,松开了。 脚步踉跄地后退。 他不能伤害她,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她! 不可以的…… 金熙,你不可以伤害她的…… 她是你最爱的人,最爱的妻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先休息……我走了……我走了……” 不急的! 不急的! 她都已经对他动了情了,不急于这一时的! 他都已经让她动了情了,还怕什么? 不承认? 厌恶? 有什么关系?! 他可以让她从无动于衷,从未曾将他当成夫君到如今对他动了情,便可以消除她的厌恶,便可以让她欣然接受这个事实! 她只是意外而已! 连自己动了情都不知道,这对骄傲的她来说自然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骄傲如她,感情却不受自己控制,这如此会不愤怒,又如何会不恨他这个罪魁祸首? 就是这样的! 就是的! 她一直将他当成孩子,自然便难以接受她居然对他动了情,而昨晚上的事情,还不是他一厢情愿强迫的! 她怎么会不生气?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的! “少爷……” 金熙扶住了门框,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苍白的脸上泛着笑容,“荣叔,我该高兴的!不,我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原来不是我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原来她也动了情!荣叔,我很高兴,很高兴的!” “嗯。”金荣想劝什么,可是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应了这个字。 原本这般做只是不想让事情无法挽回。 这般的结果,本来是好事。 可是…… 他还是不知道他这般做究竟对不对!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卧室之内,一片死寂。 齐倾呆呆地坐着,狰狞的面容有了缓和,只是却仍是苍白的可怕。 许久,忽然一声厉喝。 床头那玉枕被狠狠地摔了出去,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碎了一片。 她颤抖着,从里到外,从心到眼瞳。 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不愿意—— 都是因为中了药,都是因为中了药,都是因为他给她下了药! 只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 “啊——” 自欺欺人并未让她好过,歇斯底里之后,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终究还是…… 齐倾,不就是一个孩子! 不就是一个有点热血便当深情的孩子,不就是一个连脑髓都没有长全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金成业,你满意了是不是?!你开心了对不对?!你将我愚弄于鼓掌之中,如今,你的好儿子又将会把我困死在这里!你高兴了对不对?!” 齐倾,你该死! …… 韩磊走进了书房,看着坐在角落处的金熙,原本便轻蹙者的眉头皱了更紧。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金熙抬起头,窗外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却只是让他仿佛笼罩住了一股阴暗,“抱歉,老师,学生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韩磊凝视了他半晌,上前:“你可知道为什么她不肯正视对你的感情?” “荣叔找过你?” “他很担心你。”韩磊道,轻轻地叹了口气,“金熙,你该庆幸你有这般一个忠心的仆人。” “他是我的长辈。”金熙道。 “若他真如你所吩咐的做。”韩磊继续道:“你们恐怕真的没有未来了。” “我很卑鄙是吗?” “说实话。”韩磊道,“我很高兴你会想到这样的方法。” 金熙勾了勾嘴角,自嘲无比。 “有时候,男人的卑鄙也可以成为优点。”韩磊继续道,“当然,必须应用得当。” “那我这是用的得当了?” “可你的对象错了。”韩磊道,“齐倾不是寻常女子,她的骄傲不会容忍她一直信任的人这般对待她,所以,你很幸运。”说完,又补充道:“不仅仅是因为金荣忽然改变了主意,更是因为齐倾对你动了情,女子,便是再强大再能干,只要是动了情,便可容忍许多不能容忍之事。” “可是她并不愿意承认!”金熙咬着牙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这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去弄明白。”韩磊道。 金熙眸子微睁。 “不过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韩磊继续道,“明日一大早我便出发,你若是不跟来,我们师徒情分便就此了结。”说完,转身离开。 金熙站起身来,“老师!” 韩磊转身。 “谢谢!”金熙道。 韩磊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再逼你二选一,或许她之所以这般抗拒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一直将你当成了孩子,你是她一手养大,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却对你动了情,别说是她了,便是寻常的女子,也难免难以接受。” 金熙眼中一亮。 “所以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韩磊继续道:“离开一段时间,割裂了她对你的记忆,让她对你的记忆不再只有你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而是一个男人,她的男人。” “离开?”金熙低喃着,他一直最不想的便是离开她与她分离见不着她,可是现在…… 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吗? 韩磊没有再说,转身走了出去。 “韩夫子,谢谢。”金荣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韩磊苦笑,“当老师当到这份上,我看我韩磊还真的算是前无古人了。” “韩夫子。”金荣却道:“您不仅仅是少爷的老师,更是形同父亲。” 韩磊一怔。 “小人谢过夫子。” 韩磊叹了口气,“罢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父亲之名我还是担的起的!” 只是希望这傻小子真的舍得! 有舍才能有得! …… 夜,如期而至,从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减缓脚步。 金熙在寝室外徘徊了许久,他知道他走了之后,她发了一顿脾气,砸了不少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放任着自己的情绪。 随后,起身,更衣梳洗,吃食,一切如常。 如今,已然就寝。 屋内的灯火连平日里引路的都灭了,漆黑一片。 金熙看着,又过了许久,方才鼓起了勇气去推门。 没有锁住。 他缓步走到了床边,掀开了那垂落的床帘,缓缓地躺了上去,伸手隔着被褥将床上的人儿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语,“我知道你醒着的。” 齐倾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齐倾。”金熙继续低声呢喃,“对不起,虽然说这话没有多大的意义,可我除了这个,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弥补,对不起。” 静默会儿,方才继续,“还好,我没有让你承受那般的屈辱,虽然还是伤害了你,但是至少没让我们开始于屈辱,齐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般的厌恶,这般的抗拒……或许是因为我不够优秀,配不上你,又或者真的如老师所说的,是因为我是你看着长大的,若不是有着夫妻之名,你便如同我的母亲,而我是你的儿子,这般怎么会不抗拒?对不起,让你陷入了这种难堪之中,对不起,齐倾,对不起。” 齐倾闭上了眼睛。 “我明日便跟老师出发了。”金熙继续道,“我不想走,我怕我走了回来之后便见不到你了,可是,我不能不走!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你这般抗拒我,我离开都是最好的办法,给我自己时间成长成足以与你匹配的,给你时间忘却我是你养大的孩子……” 他将她抱得更紧,“答应我好吗?我回来之时一定还可以见到你!即便到时候你仍是不接受我不满意我也可以!但是我求你等等我!在这里,我们的家里等我!至少等我回来!齐倾,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等着她的回答,只是久久也无法等到,便如同怀中的人真的已经睡了一般。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金熙道,笑着,“齐倾,我可当你答应了的,答应了,便不许反悔,我的阿倾一向一言九鼎。” “滚!” 等到回应了,却是不怎么好的。 不过金熙却笑了,松开了手,但不是滚,而是掀开了被褥钻了进去,搂住了她柔软的身子。 齐倾怒极转身。 金熙翻身压了过去。 黑暗中,两对眼睛直直对着。 “别动。”金熙低喃,声音有些嘶哑,低下了头,“别动,阿倾……我才……我怕会控制不了自己……” 她没动。 金熙却很想她动,食髓知味,他想她,很想很想!“阿倾……”动情,却也失望,腻在了她身上好一会儿,这才翻身,继续楼着人,“阿倾……” “别这般叫我!”齐倾厌恶地开口。 金熙笑了,“好,好,你不喜欢我便不叫,以后还是叫你齐倾,跟你叫我金熙一样。” 齐倾闭上了眼睛。 “不许反悔,知道吗?”金熙知道她答应了,便是还是在抗拒,可至少她还愿意让他亲近,还愿意给他机会,“等我,齐倾,等我。” 原来退一步真的可以海阔天空,齐倾,我给你时间,我给你时间,你也给我机会好吗? 第二天一早,金熙滚了,如齐倾所愿。 而齐倾也如他所愿,没趁着他不在不要他走了。 一晃四年过去了! 139 四年 金熙离开后一个多月。 家书送至。 “齐倾,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目的地了,原本以为不会离的太远,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不许生气,知道吗?不过虽然离得远,可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山明水秀,百姓淳朴,是能安下心来念书的地方,将来有机会我带你来看看。 一个月了,气消了吧?本来走了第三天便想给你写信的,可担心你气没消,这信只会火上添油,又怕你认为我还是那个只会粘着人的孩子,所以,现在才给你写第一封信。 我很好,一切都好,就是想你,很想很想你。” 齐倾没有回信,却是让人送了一堆的东西过去。 看着那一堆东西,金熙笑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秋去冬来,转眼冬至。 “齐倾,冬至了吧?我算过时间的,若是顺利,信鸽可以在冬至这日到蓉城的。你很忙吧?要注意身子,族中的事情交给大伯父便好,商行有金安他们,金阳虽然还不够火候,但是也是可以帮的上忙的,你不要总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上身。 我这儿下了雪,满山银装素裹的,很冷很冷,不过你让人送来的大袄也很暖,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要是这大袄是你做的那就更好了。” 新年前的一日,金熙接到了回信。 “贪心不足。” 简单的四个字。 金熙却乐了一整天,几个月来的思念苦楚也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新年了,齐倾,我想你,想那一夜。” 第二年春,苗疆战事落幕,大齐得胜而归,明昭大长公主犒赏三军的同时下诏令,增开恩科,以显皇恩。 金熙终于结束了三个多月的苦日子,原因无他,便在他那简单的一句话家书送回去之后没多久,韩磊便黑着脸将他叫到跟前狠狠地训了一顿,说他还能有心思思淫欲便是功课不够多,便给他多加了一倍不止,除此之外,还要负责两人的衣食住行。 从前外出游历虽然没带伺候的人,但是每到一处都有金家的产业,自然便有人打点衣食住行,便是没有金家的商行,韩磊也会请人打点衣食住行,可这一次,却是他亲自动手,包括动手做饭。 日子顿时便的苦哈哈的,比苦行僧真的好不了多少。 “齐倾,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不用想也知道谁报的信! “明昭可有找你麻烦?” 加开恩科的消息传来,金熙高兴之余也是担心,苗疆战事结束了,明昭也便有空闲的时间了,会不会想起当日的事情秋后算账? 齐倾回了这信,一句话,几个字,“管好你自己就行!”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是还是让金熙安心了,跟着韩磊转战京城。 此后,传信也少了。 这一年金秋十月,加开的恩科开考。 半月之后,金熙中举的消息传回了蓉城,一甲自然不可能有他的份,但是却是南方榜单的二甲之列,虽然是在末尾,但是能够进二甲,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金氏一族欣喜若狂。 半个月后,京城又传回了另一个好消息,金熙通过了翰林院的院考,得了庶吉士的名头,有资格进入翰林院。 能进翰林院,便是名次不好,将来的前程也是一片光明。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三年。 …… 与萧濯断绝了关系,金家不仅实际行动,还公然宣称,这无疑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只是让京城众多商贾惊奇的是,金氏商行并未因为这件事而在退出京城,甚至连举步维艰的窘境也没有。 原因有两个,一个不知何故萧濯在被狠狠地打了脸之后却仍透露出仍是庇护金氏的意思,另一个便是褚相大人也不知何故居然对金氏商行起了兴致,居然放话出来让人多多照顾。 有了这两大靠山,谁还敢动金氏? 那些想趁着这个机会吞了金氏的人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暗地里诅咒金氏哪一天被这两大巨头的明争暗斗给烧死。 只是可惜的是,这四年来褚相与已荣升户部尚书的萧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断,但是这战火并未烧到金氏商行身上,其后,金家家主金熙在恩科考试中步步高升,最终考进了翰林院,金氏商行更是稳如泰山。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有资格稳定京城商界霸主的金氏这三年来却是一直低调着,虽然有那两大靠山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可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地盘,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瞠目不已。 至于入了翰林院的金家家主,一样是沉寂。 三年之后,翰林院新一届的庶吉士三年观政期结束,通过了散馆考试之后,朝廷便会根据每个人的表现与成绩授予官职。 而金熙被得了蓉城城守的之位。 大齐朝廷有一个不成为的规定,那便是从不将官员派回原籍,原因自然是避免官员回归原籍做官依靠家族的力量在当地做大,从而威胁到朝廷,这事在太平盛世自然是不太可能出现,不过大齐建立之前的乱世,却是极为的常见。 不管是出于忌惮还是以史为戒,大齐朝廷便有了这般一个不成为的规定。 而这一次,金熙却成了例外。 …… 三年前,金氏商行隔壁的宅子被买下了,不是用做商用,而是用做了住宅,这里面住着的便是金家的家主,挂上了金府的牌匾。 金府的主人并不惧怕于告知所有人他的出身与来历。 四年过去了,昔日的毛躁小伙子已经褪去了青涩,添了睿智与成熟,面对如今的特异,亦是冷静自持。 窗前的棋盘前,两人相对而坐。 金熙落下最后一子,抬头笑道:“老师输了。” “这些年你若是能够将用在这棋艺上的功夫用在仕途上,今日怕还能再进一步。”韩磊收了棋子认输,却还是有些意难平一般。 金熙笑道:“老师这是在责备学生不务正业?” “你觉得呢?” 金熙笑道:“老师是觉得我过于的儿女情长吧。” 韩磊看着眼前不复青涩的男子,不禁叹了口气,“你这辈子看来是栽在了她的手上了。” 这三年在京城什么没见识过?以前还可以说他是因为身边眼前便只有那般一个女人而深陷其中,那现在这个理由可说不通了。 “我乐意。”金熙道,“老师,你说这次蓉城城守一职,她有没有插手?” “为师这些年在京城的确经营的不错,但是还没本事到可以打破陈规的地步。”韩磊端起了茶盏。 金熙嘴边的微笑染上了温柔,“你说她为什么要这般做?想我了?” “或许只是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韩磊道,“你不是说了这些年她看似对你不管不顾的,其实暗地里为你筹谋了不少吗?” 金熙道:“老师你便不能让我开心些?”有些气结,也有些哀怨。 这四年来他是没回去过,可是她绝对不会知道他究竟忍受了什么,而她呢?他不回去,她便不可以来吗?京城离蓉城真的不远的,还有,他不给她写信,她便不来信?骂一顿也好?可没有。唯一做的便是暗地里给筹谋,怎么的?关心他也不想摆出来? 就是不让他好过是不是? 他的齐倾…… 齐倾啊! “你都如愿以偿了,还要我哄你?”韩磊不给面子。 韩磊有些见不得自己的得意门生这般样子,岔开了话题,“她为什么会这般做我不清楚,到时候你自己问她便是,不过不管去哪里,离开京城总是一件好事。” 金熙想起了如今朝中的局势,笑容微敛,“我们这一届早已被定为了大长公主的门生,怕是躲不过。” “离的远些总是好的。”韩磊道,“你的底子薄,能避便避。” 金熙颔首,“学生知道怎么做,只是这般一避,恐怕老师的事情……” “这一次我不会随你回蓉城。”韩磊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蹙眉。 “二十多年了。”韩磊缓缓道,原本平和的眼底迸发了冷意,“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金熙神色一肃,“老师……” “你回蓉城。”韩磊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插手这件事!” 金熙眉头蹙的更紧,“老师,你可有后悔收了我这个弟子?”以他的出身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出色了,但是离他所期望的一定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当日他收下他,不正是为了奇货可居吗? 如今这货却并未达到他所期望的价值。 “没有。”韩磊道,没有犹豫,“我并未后悔过,熙儿,为师能够在晚年收下你这个弟子,是为师之幸!的确,你没能达到为师当初的期望,但是这些年来,你给为师的却是为师从未得到过的,熙儿,不必妄自菲薄。” “老师……”金熙明白他的意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之于他们不仅仅只是一句古语,这般多年来的相处,两人除去师徒之情,还有一份父子之谊,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他冒险,“老师,褚随之性情不定,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终是要走这一步的。”韩磊道,“不是萧濯,便是他,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萧濯不可能对自己阵营的人下手。”金熙道,“只是褚随之也未必会为了老师与萧濯正面为敌,这般多年,与其说褚随之与萧濯对抗,不如说他在极力维持着这份平衡,如今皇上已经过了亲征的年纪,大长公主却仍是握着权柄不放,朝臣虽一时惧之,可是礼法之下,这份平静终究会被打破的,届时局面究竟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而比起南方士林,褚随之似乎更在乎明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韩磊道,“熙儿,谨慎少不了,但是多了便会束手束脚,何况,如今为师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那我留下来……” “可知道为师为何希望你离开?”韩磊问道。 金熙道:“老师不愿意我卷进来。” “的确如此。”韩磊道,“我不希望你卷进来,是希望将来我失败了,还能有一处容身之地,更何况,你身上还背负着整个金氏一族,家族与为师之间,熙儿,你该以大局为重。” 金熙沉默。 “你有这份心,为师很高兴。”韩磊笑了笑,继续道,“好好走你的路,便是报答为师。” “师父……” “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插手这件事。”韩磊继续道。 金熙看着他半晌,忽然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好,那学生便在蓉城静候老师。” 韩磊笑了,端起了茶盏。 金熙亦然。 师徒二人以茶代酒做了饯别。 “此次回蓉城,我希望你带上两个人。”搁下了茶盏,韩磊道。 金熙道:“高兄两兄妹?” “嗯。”韩磊道,“他们若是跟着我,将来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受到牵连,高翮身负残疾,仕途之路是没有希望了,留在你身边当个幕僚也不枉费那一身的学识。” “只怕委屈了高兄。”金熙道。 韩磊笑道:“你放心,他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跟你提。” “既然高兄愿意,那便再好不过。”金熙笑道,“我让金长安排。” 韩磊点头。 …… 金府靠近后院有一处小院,这里两年前住进了一对兄妹,高家兄妹。 高家兄妹跟金家没什么关系,跟金熙要硬说有关系那便是高家兄妹是韩磊多年朋友的孩子,韩磊年轻时候得罪了不少人,但朋友还是有那般一两个的,而在那种时候能够成为朋友的,这份感情必定是十分的深厚的,只是后来不知何故,韩磊跟这个朋友没有再见过面,直到两年前,高家兄妹来京城找上了韩磊。 金熙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与高家兄妹的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恩怨怨,但是却很清楚韩磊对这位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朋友很是重视,在高家兄妹前来投靠之后,便收留了他们。 高翮亦是读书人,甚至还参加了上一届的会试,只是却在会试放榜之前出了意外摔断了手,便是最后保住了手,可却再也无法握笔写字。 便是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但是这种情况及时在两年之后他已经练就了一手左笔字,仍是与仕途无缘,因为朝廷命官不得残疾。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十年寒窗落得如此结局,便是不彻底废了,也会怨天尤人从此走上偏激之路,不过高翮却没有,仍是乐观开朗。 金熙开始还以为他不过是装的,可是两年相处下来,倒是看出了他是真的放下了,虽说不能说不在意自己的残疾,但是却以积极的心态面对。 正如高翮所说的,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上面,不如走出一条新路来。 两年来的相处,两人倒是相处出了一份君子之交来。 “多谢金兄。”高翮谢道,“不,往后我该称呼金大人了。” “高兄莫要笑话我了。”金熙笑道,“能够得金兄为幕僚,是金熙之幸,往后还有劳金兄多多帮忙。” 便是韩磊已经安排好了,可他还是得亲自来说一遍,这事虽是受韩磊所托,但是于他而言也是件好事。 高翮的能力给他做幕僚是屈才了,所以,若是他可以让他忠于自己,往后便是一大助力! 如今他谋的是一个蓉城城守之位,将来也没有多大的野心,但是,他身上肩负着金氏一族的兴旺之责,这条路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也只有如此,他才可以给她幸福安稳的人生! “既然是幕僚,大人便直呼高翮字便可。”高翮笑道。 金熙笑道:“也好,那成介往后也叫我金熙便好。” “好!”高翮倒也没客气,很爽快地应道了,“不过金熙你为何没取字?” 金熙笑道:“我尚未行及冠礼。” “为何?”高翮倒是意外。 “这几年我都在京中,未曾来得及回去行及冠之礼。”金熙回道,及冠之礼对于男子而言极为重要,虽说大多数男子十六岁便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但真正成年是在二十岁及冠,及冠之后,男子便在家族中拥有完整的话语权,对产业也有了完整的支配权。 因为重要,所以基本都是在宗族祠堂、在一众族人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行及冠资历的,因而,金熙说来不及也是说的过去。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终的还是金熙心里的忧虑。 及冠。 这是齐倾与金成业当初约定的时间,他及冠了,她的承诺兑现了。 说到底,还是他心底的不自信。 金熙嘴边泛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高翮并未注意到,“原来如此,那这次回去之后便要好好补回来了。” “自然。”金熙笑道,他要回去了,自然便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了!四年了,齐倾,我要回去了,而你,可准备好了? 可是四年了,即使你还没准备好,也得接受! 我们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上的。 …… 金熙走后,一个容貌秀丽娴雅的少女缓步走了进来,“大哥,我们真的要去蓉城?” “是。”高翮看着妹妹,颔首道。 高然儿轻蹙秀眉,“可是大哥这般一走,往后想回来恐怕便难了,大哥,要不我们再试试?” “然儿。”高翮握起了自己的右手,“大哥这手救不回来的。” “大哥……”高然儿眼眸泛红,“都是我害了你……” 高翮笑了笑,“说什么傻话?是我自己不当心,哪里能怪你?” “不!”高然儿摇头,“当日若不是我硬是要你带我上街,你便不会……” “然儿。”高翮打断了妹妹的话,“大哥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便一定会做到的!而且当日真的只是意外!更何况,即使不走仕途,大哥也一样能够闯出一番天地来!” “可是……” “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一直以来对官场也没什么兴趣的,若不是为了父亲,我怕连这科举也不会去考!如今好了,总算不会逼自己了。” 高然儿却是更加的伤心,可是却也不得不笑,因为不想让兄长伤心,“嗯。” “别哭了,女孩子哭多了眼睛会肿的,那便不好看了。”高翮笑道,“我还得给你找人家了!” 高然儿轻责,“大哥!” “害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等到了蓉城大哥好好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高翮道,“湖州虽说是商贾聚居之地,但能够养出金熙这般的男子,应当也不全然糟糕,金熙倒是赶不上了,但也该是可以找到其他的。” “大哥!”高然儿气结,“你就这般想将我嫁出去?” “自然。”高翮笑道,“你若是不嫁出去,我哪里能逍遥自在?” “我不跟你说了!”高然儿气极了,甩了袖子便要走! “好了好了,大哥不笑话你了。”高翮笑道,“这一次韩叔不跟我们一同走,你准备一下,我们好好跟他告别。” 高然儿一怔,“为何?” “韩叔自有原因。”高翮道,并未多做解释。 高然儿也清楚自己兄长的性子,见了这般也没有问,“好,那我好好做几道下酒菜,你和韩叔好好喝一场?” “好。” 高家兄妹如何与韩磊告别暂且不提,便说金熙准备回去一事,朝廷手续方面的事情倒也不怎么麻烦,按部就班便好,唯一让他有些紧张的便是给家里那位准备的礼物。 四年没回去了,总得带些礼物回去,可偏偏这位主儿却不是那般好哄的,金熙费尽苦心方才搜罗了一对关于丝绸方面的古籍,打算带回去给她当礼物。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也便到了出发的日子了。 只是在启程返回的前一夜,金熙告别了韩磊,便与金长话别,随后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蒙了阴影的消息。 “少爷,这些年小人有件事一直瞒着少爷您。” “什么?” “少爷离家的这几年,褚钰时常登门拜访少夫人,尤其是这两年,少夫人与他的来往更为频繁。”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你想说什么?” “少爷。”金长笑了笑,“小人并非想怀疑少夫人什么。” “那便最好!”金熙道。 金长看着他,“少爷便这般相信少夫人?”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相信她相信谁?”金熙反问,没有犹豫。 金长笑道:“少夫人从未让小人隐瞒过这个消息。” “她那性子做不出这事来!”金熙有些恼火,“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我这般多年不回去,她便找个人来气我?” 若是换做了别人他可能还真的会怀疑,至少会担心,可是褚钰…… 四年前他会忌惮褚钰,可经过了这般多的事情,齐倾这女人便是脑子坏了也不会找他!更何况,红杏出墙?她做的出来吗? 以她的性子,若是真的看上了其他男人,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一脚踢开他,随后光明正大地双宿双飞! “其实我或许该好好感激褚钰,这些年他缠着齐倾,倒也让其他男人没机会靠近她!” 金长有着错愕,看着眼前的伟岸男子,半晌之后笑了,“少爷,少夫人会是你的。” 这般的夫君,少夫人如此聪明的人又岂会拱手让人? “她本来就是我的!”金熙笑道,亦是决绝。 至于褚钰…… 他会让他知道,他金熙的妻子不容任何人窥伺,即便他是褚家的人! 140 齐倾,我回来了。 十一月末,蓉城已经进入了冬季,寒风瑟瑟地侵袭着大地,往年这般时候是金家的商行最忙碌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四年来,金家依旧低调,也在低调中扩张,如今的金家并未成为商界霸主,但是其地位除非有强大的势力介入,否则谁也无法轻易动摇。 金家家主仕途畅顺,声名远播。 而金家主母的威名似乎也仅剩下一段传说,如同沉寂在水底的明珠,掩盖了夺目的光华。 寒风之中,难得暖阳高照。 齐倾忙里偷闲,本想在冬日的暖阳中便这般悠闲过一日,可偏偏来了不速之客。 “褚公子真的很闲。” “你也不差。”褚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闪过了一抹赞叹,四年过去了,岁月也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痕迹,只是不同的时,岁月留给她的是沉淀下来的优雅与韵味,而不是寻常女子身上的苍老色衰!“心情这般好,因为金熙要回来了?” 话中除了少不了的意难平之外,还有伤心难过。 齐倾淡淡道:“都这般多年了,还揪着这些不放,你也不嫌累。” “累?”褚钰笑了,有些狂狷也有些讥讽,“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你是要感激我了?” “你——”终究还是被她给气到了,“就算当不成情人,这般多年也总算朋友吧?你就不能给我一句好话?” “听了便放过我?”齐倾反问。 褚钰死死地瞪着她,“你不觉得这般很有意思吗?” “我只觉得烦。”齐倾回道。 褚钰气的心肝肺都疼,他真的是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当初闹成了那般为何还来找她,还不是找她算账,而是……而是——、而是什么? 褚钰也说不清。 京城一别之后,他是真的发誓再也不见这个女人的,便是剥皮去骨也要将这个女人从心里抹了去,可是…… “可我觉得很有意思!” 的确很有意思,便是很清楚自己得不到这个女人,仍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听说金熙这回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 齐倾挑眉,“哦?” “怎么?”褚钰似笑非笑,“不信?”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齐倾反问。 褚钰收起了笑容,盯着她瞧了好半晌,方才道:“齐倾,你真的打算就这般跟他过一辈子?” “怎么?不成?”齐倾淡淡回道。 褚钰笑了,“成!怎么不成?不过,你若是真的有这份心,丝州那边便不会还在继续。” 齐倾神色转冷,“褚钰,有些事不该管的还是不要管的太多。” “你已经死过一回了。”褚钰神色也肃了起来,“你可知道若是丝州的事情被明昭知道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我说不该管的不要管。”齐倾道。 褚钰道:“当初京城一事……” “我并未怪你。”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义务救我,即便你对我有情也是如此,所以我没有资格怪你,我说过我感激你,这是实话。” “所以这四年来你再厌恶我也还是容忍了我的纠缠?”褚钰道。 齐倾道:“我以为我们应该可以算是朋友。” 褚钰听了这话愣住了,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即便这是他想听到的,可是如今真的听到了,却没有希望得到实现的高兴,只有惊诧。 “看来是我高攀了。”齐倾笑道。 褚钰也笑了,笑了出声,“齐倾,你的心真的挺狠的。” 明明是对他好了,可却是说出了这般的话。 可不是心狠,又如何会这般? 朋友? 是啊,这些年他不是已经将他们的关系定为成这个吗?也不是一直在为之努力吗? 如今…… “好!朋友!朋友便朋友!有我这般一个朋友,金熙必定日日如芒在背!” “跟一个孩子这般计较,你也不嫌降低身份?”齐倾嗤笑。 褚钰讥诮:“这般着急护着,你就不怕最终为他人做嫁?” “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吗?”齐倾反问,“我倒霉了,你便好过了不是吗?” “的确。”褚钰挑眉,“到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收留你。” “同样。”齐倾反驳,“你若是被赶出家门无处营生,我倒是可以给你一口饭吃。” “那感情好?”褚钰挑眉,“看着你那小夫君日夜想防贼一样防着我,也算是一种乐趣。” “恶趣味吧?” “或许。”褚钰应道,“不过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齐倾端起了茶盏,“有人说女人老了脾气便会怪,看来老男人也是这般。”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怎么?还不打算娶妻?便不怕将来娶不到好的?” “爷我便是七八十了也可以娶一个好的!”褚钰道,有些咬牙切齿,“倒是你,再过个两年便三十了,到时候你这张脸还能看?说不定金熙半夜醒来会被吓死!” 齐倾却是抬起了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似自言自语一般,“我有这么老吗?” 褚钰看的眼睛都疼了,“你当真对他上了心?” 齐倾看向他,淡淡笑道:“总不会对你上心就成了。” “你——”褚钰气的站起了身,便非得这般折腾他?!可这一切不是他自找的吗?!好!好!“金熙带了一堆兄妹回来,那个妹妹可是娇嫩的如同花骨朵儿一般,据说是韩磊的故人之女,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的关系可似乎不仅仅这般简单,这四年来金熙在京城怎么过的,我想你也很清楚,韩磊之他的影响力不会比你差多少,他让金熙将人带回来,未必没有其他的心思,毕竟金少夫人您已经年老色衰,又是一副我不乐意当这个金少夫人的模样!” 齐倾搁下了茶杯,“劳你挂心。” “就真的不担心?”褚钰眯起眼睛。 齐倾笑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不是该我的,不择手段也永远不会是我。” “你……”褚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整到了,我褚钰可没有这般没本事的朋友!” 说完,转身便走了,如同过去每一次一般,闹过了她便走。 很奇怪是吗? 可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便是这般奇怪,朋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更何况,他们从来也不算是敌人。 至于朋友…… 褚钰走出了金家,抬头看着暖阳高挂的天,长长地舒了口气。 朋友…… 朋友便朋友吧。 至少这般大家都好过! …… 古人云,近乡情怯,不过这话在金熙这里却是不合用,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的心便越着急,思念也便越浓烈。 他想她! 很想很想! 想的恨不得下一刻便飞回去她身边,恨不得眨了一下眼睛便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居然就这般离开了她四年! 四年—— 齐倾…… 因为着急,金熙的路程也安排的极为的紧密,若不是还带着高家兄妹,金熙必定日夜兼程赶回去。 也因为高家兄妹,他不得不弃了更为快捷的水路而走陆路,因为高然儿晕船,方才上船一日,她便吐的去了半条命,不得已,才转了陆路。 可便是走陆路,才走了一半,她便又病倒了,行程再一次被耽搁。 高翮倒是看出了金熙的着急,提议让他先行一步。 金熙心里也是想,可怎么说也不能丢下高家兄妹自己先走,便是不为韩磊的嘱托,为了高翮将来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他也必须以诚相待。 只能一直压抑着思念。 …… 高然儿这病一养便是好几天,高翮心里便更加的过意不去了,“熙弟,不如你先行一步吧。” 唤金熙,高翮总是觉得有些不好,在得知了金熙小他一个月之后,便换了熙弟。 自然了也亲切了。 金熙摇头,“我是有些着急,还望成介不要介怀。” “怎么会。”高翮笑道:“你多年没归家了,自然着急些。” 金熙笑了笑,“令妹的病情如何了?” “好多了。”高翮回道,“再过两日启程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金熙点头,“也是我考虑不周,将行程安排的太紧了,令妹毕竟是女子,难免受不了。” 高翮笑了笑,“总之这次耽搁你了。” 金熙着急,这从他们出发第一日他便看出来了,不过便是多年没回家也不至于着急成这个地步,至于真正的原因,他没有问,也不该去问。 “时候不早了,成介便回去休息吧。”金熙道,“启程一事先等令妹好了之后再说,急也急不来这一两日。” “好。”高翮笑着点头,随后便离开去看妹妹。 高然儿是真的很难受,兄长出事之后她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的,可是也没这般的煎熬过,便是休养了好几日,脸色还是苍白的,身子更是消瘦了一圈,“大哥……” “别起来。”高翮上前,“躺着。” “我没事。”高然儿还是坐起了身。 高翮只好拿了枕头给她靠着,“今天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高然儿微微一笑,随后便有些黯然,“大哥,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为难什么?”高翮失笑,“好好养病便成。” “可是……” “没事的。”高翮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跟熙弟道歉了,他也理解,并未介怀。” “那就好。”高然儿松了口气,即便觉得大哥去给别人当幕僚屈才了,这是这对大哥也算是一条好出路,若是金熙真的步步高升,那大哥即便不能入朝也可以一展抱负,“不过他这般着急着赶去蓉城,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高翮对妹妹这般的猜测有些失笑,“蓉城是他的家乡,离家多年,难免着急。” “又不是女孩子家家,便是想家了也不会这般不要命地赶路。”高然儿笑道,不是抱怨什么,只是觉得奇怪,真的奇怪。 这两年来她与金熙接触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他并非这般一个毛躁之人。 如今怎么的便这般? 她是真的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高翮想了想,“我想他应当是着急着回去见人吧。” “见人?”高然儿一愣。 高翮点头,“他的妻子。” 高然儿愕然,“他……他这般拼命地赶路便是赶着回去见他的妻子?” 他们夫妻感情有这般好吗? 高翮笑了笑,“我也只是推测,不过*不离十。” “可男子汉大丈夫,便是再爱重妻子也不会……”高然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的认知里,男人便该志在四方顶天立地,怎么会这般的儿女情长? “金家主母是事件难得的奇女子,得了这般的妻子,他难免紧张些。”高翮道,语气淡淡,并未有承认金熙这般做太过儿女情长,也没有认为他做的应该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阐释一个事实,“离京之前韩叔跟我说了一些金家主母的事情。” “韩叔怎么说的?”高然儿起了兴趣,“我听说金夫人比金大哥大了六岁,大哥,整整六岁啊,金大哥怎么还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便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难听的话,可是却无法让她生出奇怪的想法。 整整六岁啊! 是女子大男子六岁,而不是男子大女子! 一个大了自己整整六岁的妻子,他怎么还这般的眷恋不舍?即使真的是个奇女子,可是六岁…… 不是六个月,而是整整六岁! 是有女大三抱金砖一说,可是多了一半的岁数……难道还能抱两块金砖不成? “金夫人今年该快三十了吧?” 她自己便是女子,很清楚三十岁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是奇女子,到了这般年纪,还剩下什么? 高翮皱了皱眉,“然儿,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我们外人不该议论太多。” 高然儿面色一僵,忙道:“对不起大哥,我不该说这些……” “好了。”高翮没有责备下去,“大哥知道你只是好奇,只是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便是不该卑微但是也要敬重主人家。” “嗯。”高然儿点头,“大哥放心,我会的。” 高翮点头,“好了,躺下来好好歇息,等好些了我们再出发。” “好。” …… 高然儿对齐倾好奇,而褚钰对她更加的好奇,甚至已经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假想敌。 当然,是齐倾的假想敌! 看着褚钰让人送来的关于高家兄妹的资料,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那张高家姑娘的画像。 这人是真的闲的没事做? “少夫人……”金礼却有些忐忑,不是担心少爷真的会给少夫人带回来一个“妹妹”什么的,而是担心少夫人误会,“少爷对少夫人真的是一条心的,这些年少爷在京城……” “是啊,他在京城。”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呆了四年了。” 金礼心里咯噔一下,“少夫人,少爷不回来也不全然是他的错……” 少爷不回来有他的原因,可也不能忽略了少夫人那时不时的绊子。 他甚至想便是少爷想回来,少夫人也会使绊子将人给绊在京城! 可为什么呢? 金礼想不出来。 说少夫人对少爷无心,可这般多年他也看在眼里,少夫人虽说没有表现的很明显,甚至还有意掩饰什么的,可他看得出来,少夫人很关心少爷,也想着少爷。 “感情还是我的错了?”齐倾反问。 金礼道:“不,小人没这个意思。”随后看了看主子,又无奈笑了,“至于究竟是谁的错,等少爷回来了,少夫人再与他算也不迟。” 齐倾眯起了眼睛。 “少夫人其实也是想少爷的是吧?”金礼笑道。 齐倾没回应他,低头看了手里的画像,“长得倒是不错,若真的看上了眼光倒也是长进了。” “比不得少夫人。”金礼道。 齐倾抬头挑眉,“是吗?可我老了,人老珠黄了。” “少夫人说笑了。”金礼笑道,这话不是恭维,便是年纪摆在那里,可谁敢说眼前的女人老?“若不是小人不配,怕也会被少夫人吸引住。” “你就不怕你这话传到你娘子耳中?”齐倾似笑非笑。 金礼挺直了胸膛,“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怕也是怕会坏了少夫人的名声,哪里怕那婆娘?” “是吗?”齐倾淡淡说道,这语气让人听了汗毛倒立的。 金礼也是如此,不过却并不认为是主子真的生气了,而是……“少夫人,该不会……” “是啊,怎么不回少夫人啊?究竟是不是啊?”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金礼转过身便见明明顶着一个大肚子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面前,“秀……秀娘……” 杜秀娘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的丈夫,“你还没回少夫人了!怎么?有胆子说第一遍便没胆子认第二遍?” “我哪里……我这是……我……”金礼已经语无伦次了,最后只好使出绝招,“秀娘,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当心伤到孩子!”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妻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我宰了你也不会伤到我儿子!”杜秀娘一把拧起了丈夫的耳朵,“两天不修理你你胆儿便大了?敢背着我这般说我还是在少夫人的面前?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秀娘……”金礼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赔罪,“你当心点,当心儿子……” “我儿子我自然会当心,你也别想借着儿子躲过去!”杜秀娘将拧着的耳朵又转了转,不顾丈夫痛呼声看向安然坐在椅子上的齐倾,“少夫人恕罪,这嘴欠的我带回去收拾,一定会将他收拾的乖乖的!” “好。”齐倾笑道,完全无视金礼求救的目光。 杜秀娘笑了,“谢少夫人!”然后拧着丈夫的耳朵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秀娘疼……” “活该!” “秀娘小心儿子,小心我们的儿子……” “少拿儿子说事!” 夫妻二人的争吵越来越远,齐倾笑了,京城回来之后,金礼便拿着她当日说过让他娶亲的话便去找人娶了,这一找便是三年多,姑娘相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可还是没看上,直到齐倾都开始看不下去了,劝他不用着急,再等等之时,他却说要成亲了。 娶的不是别人,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不过这两人自小便看对方不顺利,是一起长大,可也是一起打架打大的,后来,青梅年纪大了,便嫁了人,金礼也开始了纵横花丛逍遥日子。 不过三年前杜秀娘被夫家休回了娘家,原因是不能生。 齐倾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但当金礼带着杜秀娘来到她面前说要娶她的时候,她相信他们会幸福。 至少相信金礼一定会给这个女人幸福。 事实上也是如此。 更让人惊喜的是,杜秀娘在成亲后三个月便怀孕了。 缘分,便是这般奇妙。 幸福,亦可随时降临。 齐倾敛去了笑容,低头看着画像中的少女,半晌之后搁下,“咸吃萝卜淡操心。” 起身走出了屋子。 寒风无情。 齐倾立于风中,看着北方,许久许久,风中传出了一声低喃,“四年了,还知道回来呀……” …… 腊月十八午后,在难得一现的暖阳之中,金熙终于站在了蓉城的城门之下。 四年了。 齐倾,我回来了。 141 傻女人 四年了,蓉城的一切都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一般,一路归来,金熙除了思念与焦急之外,的确没有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只是站在了家门口,他的心却开始有些忐忑。 想她,却又开始忐忑。 他一走便是四年,如今回来了,她会有何反应? 生气? 高兴? 还是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齐倾…… “熙弟怎么了?”高翮上前笑道,“可是近乡情怯?” 金熙收起了思绪,淡淡笑道:“有些吧。” 高翮笑了笑,没有多说。 金熙转过身上前,没让随行回来的人上前敲门,而是自己上去,拍起了门。 没过多久,大门被缓缓打开了,四年过去,门房还是那个门房。 “少……少爷?!” 门房吃惊了好半晌,才说出了话。 金熙笑了,心里的忐忑不知为何被消除了,“嗯,我回来了。” “少爷?!真的是少爷?”门房赶紧打开了门,而同时,另一个老者也冲了出来。 正是金荣,四年过去,他老了许多,一大半的头发都白了,皱纹随着激动和高兴而更加的明显,“少爷?!少爷!少爷——” “荣叔。”金熙笑了。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金荣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泪水,激动而高兴地说着,“你终于回来了!” 即使四年来一直都有主子的消息,即使知道他在京城一切顺利过的很好,可还是担心还是想念,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啊! “少爷!” “荣叔。”金熙笑道,抬手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我回来了。” “好!好!”金荣努力地平复着情绪,“快!快进来!外面冷!”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快去通知少夫人!还有夫人,快!对了,还有族长那边!” “是!” 一行人入了客厅,金熙介绍了高家兄妹。 “少爷放心,小人已经安排好客院了,高公子与高姑娘安心住着即可。”金荣笑道。 金熙颔首,“那成介便安心住下。” “好。”高翮笑道,也没有客气。 而此时,一个妇人冲了进来,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激动不已,“熙儿!熙儿——” 金夫人几乎是扑了上前。 金熙忙起身。 金夫人抱紧了儿子,“熙儿你终于回来了!熙儿……熙儿……母亲想死你了!熙儿你终于回来了……”又是哭又是笑的,激动的难以自制。 金熙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注意着门外,期待能够见到那思念之深的女子,只是很可惜,等金夫人终于被安抚好了,金成安来了,甚至金氏的其他族人都闻讯而来,他等的那个人都并未出现。 金熙的心,顿时沉入了湖底。 他想找他,想弄清楚她为何不来见他,可是面对一堆人的叙旧,他甚至抽不开身。 四年没见儿子了,金夫人是恨不得将儿子给绑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死也不放手,便是金成安想让金熙去祠堂给祖宗还有金成业上柱香,她也不放手。 应酬人众人之后,金熙不得不跟她回了寿安堂。 金荣领着高家兄妹去了客院。 “高公子、高姑娘暂且在客院安置,少夫人已经吩咐了等过了年再跟高公子与高姑娘休整出一个单独的院子来,这段时间先委屈高公子高姑娘了。” “不敢。”高翮笑道,“这里便很好了,不敢劳烦少夫人。” “你们是韩夫子的晚辈,又是少爷的朋友,不必客气。”金荣笑道,“两位先休息,小人便不打扰了。” 说完,又吩咐了一番伺候的下人,这才离开,走的似乎很着急。 “刚刚那荣管事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收拾了一番后,高然儿才有时间跟兄长私下说说话。 高翮给妹妹倒了一杯热茶,“我听熙弟说过这荣管事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如今熙弟回来,难免紧张。” “是这样吗?” 高翮看着妹妹,“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高然儿笑了笑,“对了,刚刚我们没见到金夫人,不,该说金少夫人才对,大哥,她不会是不欢迎我们吧?” 高翮沉吟会儿,“熙弟才回来,应当有很多事情处理的,金少夫人……等过些日子你再去拜访一下她吧,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有女客来了,应当去拜访一下的。” 高然儿颔首,“只是希望她不要误会便是。” “你的意思是……” 高然儿苦笑,“大哥,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我们这般跟金大哥回来……即使是以韩叔晚辈的身份,可我毕竟是未婚女子,他们夫妻又是这般的特殊,我担心金少夫人会……” 高翮失笑,“然儿,金少夫人不是普通的女子,不会的,便是真的误会了什么,只要我们解释清楚了,便不会有什么的,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在金府常住,等过了年,我便寻一处宅子搬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高然儿颔首,“不过这丈夫离家多年回来,这金少夫人究竟忙什么忙的连回来迎接一下都来不及?” 高翮皱了皱眉,“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我们莫要议论太多了。” “大哥,我不过是奇怪罢了。”高然儿失笑,“毕竟这世间奇女子,真的不多。” “好了,你的身子才好了些,先休息一下吧。”高翮起身,“方才熙弟说要为我们接风洗尘,这晚上金少夫人应当会出现。” “嗯。”高然儿颔首。 金少夫人,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 金荣是有些着急,尤其是齐倾居然没来见金熙这事,从客院离开之后,金荣便去寻了齐倾,结果便是齐倾一大早便出门了,他赶去了商行,从金安的口中得知了她出城去了。 “怎么出城了?!少爷回来,她出什么城?” 金安听了这带着责备的语气,不禁皱了皱眉,“荣叔,少爷的归期一直都没有定下,少夫人并不知道少爷今天便回来。” 金荣的老脸僵了僵。 金安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少夫人了,不过看着时辰,少夫人也该快回来了。” “少夫人为何事出城?”金荣转移了话题,“入冬后少夫人一般不出城的,怎么今天……” “城北的佃户出了些问题,少夫人许是担心事情闹大了对少爷不好,便亲自前去处理。”金安回道,“这些佃户虽都是金家的佃户,但是若是真的闹出了事情,闹到到了衙门,对少爷来说影响不好,荣叔也知道少夫人大冬天的往往不出门的,如今若不是为了少爷,怎么会去?总不会是不想见少爷才避开的吧?” 金荣的脸有些难堪,“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荣叔。”金安叹了口气,“这般多年了,少夫人对少爷如何,荣叔难道没看在眼里吗?少夫人本被不是寻常女子,荣叔以普通女子一般要求她如何为人妻,未免太过为难少夫人了。” 金荣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也并未承认自己错了似的,只是道:“我先回去了,若是少夫人回来这里,请转告她少爷回来了。” “好。” …… 金熙没能第一时间见到齐倾,可是却从金夫人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齐倾的抱怨、责骂。 随之时间的流逝,金夫人对齐倾的怨恨是有增无减,便是金熙这四年送回来的家书都说是自己要留在京城的,可是金夫人还是认定了是齐倾的阴谋。 如今儿子终于回来了,高兴激动之余也十分期盼儿子能够将那个毒妇给休了! “……熙儿你休了她吧!你休了这个毒妇吧!熙儿……”一边哭着一边诅咒的,不过却似乎少了当年威迫的气势,“你现在已经是城守了,有的是好姑娘等着你娶,你休了这个毒妇,母亲给你找一个更好的!熙儿……” 金熙没有打断金夫人的话,不过不是认同,只是知道今日若不给她抱怨够了的话,之后的日子她便会继续,甚至还可能找齐倾的麻烦。 金夫人见儿子不说话,高兴了,儿子愿意听她的话休了那个毒妇了!“我这就去找族长,让他马上开祠堂休了那个毒妇!” “母亲。”金熙站起身来,负手在背正视着眼前的母亲。 金夫人愣住了,对眼前的儿子忽然有种陌生感。 “我不会休齐倾。”金熙语气不重,但是却是坚定清晰,“她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们会白头偕老!” 金夫人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可是又似乎说不出来似的。 “母亲安心颐养天年便成。”金熙继续道,“明年,我和齐倾生个孙子给你抱。” “可——” “方才大伯父让我稍后去他府中一趟。”金熙没给母亲说下去的机会,“母亲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给你请安,对了,这些年孩儿在外未能照顾好母亲,母亲的身子全赖齐倾一人照看,母亲可以不喜欢她,可是母亲,这些年来照顾你的人是她。” “不是,她是……” “母亲先休息吧。”金熙打断了她的话,“孩儿先走了。”便起步离开。 “熙儿!熙儿——”金夫人追到了门口,凄声叫着,他都被那个毒妇害的四年回不来了,为什么还被她蛊惑?!那个毒妇有什么好?有什么好?“熙儿!” 她才不要她生的孙子! 才不要! 孙子? 孙子? 那个毒妇都人老珠黄了哪里还能生出孙子来! “熙儿,你傻啊——” 金夫人哭的稀里哗啦的,寿安堂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安抚着,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连大夫都让人去请了,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主子真的又这般恨少夫人吗? 寿安堂的下人见多了这般的恶毒诅咒,反倒是没有那种很恨很恨的感觉。 反倒是一个字。 作! …… 从寿安堂回来,金熙的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这四年来她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可依旧将他母亲照顾的这般好。 齐倾,我该拿你怎么办? “少爷。” 金熙收起了情绪,“荣叔。” “少夫人今早出城了去。”金荣开口将情况说了一遍,在金安那里他是埋怨,不过在金熙这边却是为齐倾辩解,“……少爷不要乱想,少夫人……” “这些年你们便是这般待她的?”金熙打断了他的话。 金荣一怔。 “我知道了。”金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责备谁,只是淡淡地说了这般一句,“你去跟大伯父说说,今晚上我给成介兄妹洗尘,请大伯父过来做作陪。” “是。”金荣低下头,应道。 金熙起步往倾园走去。 “少爷,少夫人尚未回来。” “我知道。”金熙头也没回地道,脚步仍是往倾园而去。 金荣站在原地,有些惊讶也有些担忧。 …… 四年之后的倾园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她的寝室,亦如当年。 金熙站在梳妆镜前,抬手抚着桌子上的梳子,嘴边泛起了一抹安心的笑。 便是这种气息,便是这种心安。 齐倾。 他的齐倾。 我回来了。 金荣的惊讶是因为金熙居然没问齐倾去了哪里,更没第一时间去找她,担忧的便是他的这份改变,这本来是他当年期望的,不是一直围着齐倾转更不是一遇到齐倾的事情便失了冷静与方寸,可是如今愿望成真了,却又莫名的担心。 金熙真的不想问她去了哪里吗?真的不想第一时间去找她吗? 想! 很想很想! 可是四年之后,他没有再这般了。 他不是孩子了,甚至已经不是少年,他是一个男人,他要做的是给她撑起一片天,而不是围着她转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 金熙在寝室内待了许久许久,连日来的思念得到慰藉,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得到了安抚。 他等她回来。 他不急。 不急。 然而,夕阳西下,金荣来提醒时候已经不早了,金成安已经到了的时候,齐倾仍是未归。 金熙皱了眉,“齐倾还没回来?” “没有……” “少爷。”金荣追了出去,“你别担心,金安方才让人送回来了消息,少夫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金熙顿住了脚步,“确定?” “是。”金荣道,“若是少爷不放心,小人亲自去接,少爷还是先去陪族长他们吧,不仅族长来了,族中的族老也来了,还有衙门的人。” 金熙蹙眉,“衙门的人?” “是。” “你通知的?” “是族长的意思。” 金熙沉吟半晌,“快天黑了,你不要去,让别人去。” “是。” 金熙去了客厅,见了金成安与几位族老,还有几个不请自来的衙门众人。 前任蓉城城守已经调任离开了,但是衙门的其他人留任,如今新官上任,又还是地头蛇,自然便要来拜见拜见。 谁能想到昔日卑贱的金家能够走到这一步? 虽是不请自来,可金熙不得不给他们面子,便是他是上峰,又是地头蛇,可没了这些人,也是独木难行! 压下了心里的担忧,与众人寒暄,虽不能说是长袖善舞精于御下之道,但是比起四年前也是让人刮目相看。 金成安眼底满是欣慰。 寒暄一番,众人便移步到旁边的花厅入席,而入席没多久,金荣便来过来,一顿耳语后,金熙的心彻底安了,笑容更加的真切。 她回来了。 “金大人,我敬你一杯!” 金熙一一应接。 闹腾了真正一个多时辰,这才散席。 高翮也起身离开,因为都是男宾,所以他并未带妹妹前来,自然,也没能见到那传说中的金家主母,“熙弟似乎喝了不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金熙将人送到了门口方才返回,金成安还未离开。 “大伯父。”金熙喝了一口下人送上来的茶,“这些年辛苦大伯父了。” 金成安笑道:“你我还需辛苦二字?” “的确不需要。”金熙笑道,“但不管如何,这些年还是辛苦大伯父,若没有大伯父在,我恐怕不能安心在京城磨砺了。” “你说起这磨砺。”金成安打量着他,“的确是磨砺出来了。” “大伯父便不要笑话我了。”金熙笑道,“还差的远呢。” “与谁相比?”金成安端起茶盏。 金熙笑道:“大伯父认为呢?” “方才金荣过来是告诉你齐倾回来了吧?”金成安笑道。 金熙笑道:“瞒不过大伯父。” 金成安失笑摇头,搁下了茶盏,“好了,我也不耽搁你了,去吧。” “大伯父……” “怎么?”金成安似笑非笑的,“你敢说你的心不是已经飞走了吗?” 金熙看着他,“我是想她了。” 金成安凝视了他半晌,忽然语重心长,“好好过日子吧,齐倾……这般多年了,她应当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会的。”金熙笑道。 金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见到你如今这般,在天之灵定然会安息的。” “明日我便会去祠堂给父亲上香。”金熙道,“带着齐倾一起去。” 金成安失笑,“说你稳重了,可遇上了她便又毛毛躁躁的!去吧去吧!让你父亲看看他儿子比他强!” 金熙失笑不语。 送了金成安之后,金熙并未直接去倾园,而是回了清院熟悉了一番散了酒气,这才过去。 此时,夜色已沉。 倾园的寝室依旧灯火辉煌,照得金熙满心的温暖,只是方才入了室内,却因为一股药味而惊了心,快步走入了卧室。 卧室内温暖如春,而药味也更浓。 “少……少爷?”守在床榻便的丫鬟见了来人,惊愕唤道。 金熙快步走到了床边,便见那想到了骨子里的人儿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与担忧。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丫鬟见了主子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顿时吓的面色苍白,“少……少爷……” “少夫人到底怎么了?!”一句比一句厉色的责问。 丫鬟双腿有些站不稳,“少……少爷……少夫人没事……少夫人只是……只是……葵水来了……” “什么?!”绷紧的心弦猛然一扯,金熙脸色仍是那般的难看,“你说什么?” “少……少夫人没事……只是……只是来了葵水……” 金熙死死地盯着她半晌,这才有些木然地转过了身子,看着沉睡的妻子,许久许久,脸色方才缓和下来,忧虑也随之爬上了脸庞,他伸手轻轻地抚着她有些发凉的脸,侧头看向旁边的丫鬟,“这几年她一直这样?” “……是……每一次……每一次……少夫人都……疼痛难忍……所以……大夫开了安神的药……少夫人服了药这才……睡的这般沉的……” “你们怎么照顾她的?!” “少……少爷……” 金熙压下了怒意,“下去!”没有再发作下人,发作又如何?真正该为此负责的人是他!这般多年,便是大夫说她如此是因为当年落水受伤一事,可他知道,便是因为那件事!真正该为此负责的人是他!而真正该照顾她的人也是他!可这般多年来…… “齐倾……” 他抚着她的脸,低唤着她的名字。 他回来了,可是没见到她却只是想到她不想见他所以避开…… 她却是不惜拖着不适的身子去帮他将麻烦摁死在萌芽之前…… “齐倾……” 我该拿你怎么办? 齐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皮动了动,只是却并未苏醒。 看着那苍白的脸,金熙只觉心疼。 “少……少爷……” 金熙转过头,“大夫说了什么了?”这般多年来一点也没有好转吗? 她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啊?” “少夫人的情况!” “大夫……大夫说少夫人喝了药就会睡好的……” “我问你……”金熙的问话截然而止,“你下去吧!”问下人不如直接找大夫来问! 之前他便是担心可也一直以为这事并没有多严重,可如今他错了! 她的身子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丫鬟却犹豫了,“可……可奴婢要留下来照顾少夫人……” “我来便可。” “可奴婢要帮少夫人清理……”丫鬟脸色涨红。 金熙脸色也是一僵,却还是道:“我说了我来便可,你下去吧!” “少……”丫鬟瞠目结舌。 金熙脸色沉了,“下去!” 丫鬟再怎么震惊也不敢再留了。 卧室恢复了平静。 柔和的灯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却只是将她的脸色照的更加的苍白。 “明明身子不适还出门做什么?就只会担心我就不会担心担心你自己?齐倾,我长大了,不需要你这般保护了的……” 他该拿她怎么办? 说不爱他,说不在乎他,可是这般多年来,她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乎他,不是爱他的? “你这个傻女人!” 142 收获 齐倾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金熙趴在了床边的那张褪去了青涩的脸,四年的时间的确改变了许多,昔日的少年已然长成了伟岸男子。 当年那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她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地抚上了眼前男人的脸,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触碰。 没有说话,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眼瞳却是深邃了许多。 许久许久,沉寂。 “可还满意?”金熙睁开了眼睛,笑意溢上了脸庞,满目的柔情与思念。 齐倾并未被惊着,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缓缓地将手收起,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金熙仍是趴着,与侧身躺着的她对视着,笑着道:“嗯,回来了。” 齐倾看着他。 金熙也看着她。 两人相视无言以对,又像是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似得,又过许久,齐倾方才欲起身,只是才一动,男人坚实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灼热的吻落下,思念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想她,很想很想! 齐倾未曾反抗却也并未迎合,不过这对金熙来说已经是变相的接受。 只是可惜…… 便在彻底失控之前,他停了下来了,在她的颈项中蹭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她的名字,“齐倾……齐倾……齐倾……” 许久,齐倾道:“起来。” 不轻不重的语气。 金熙蹭着她的秀发,“不起。” “你想压死我?” “有没有想我?”金熙抬起头,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不让自己压着了她。 齐倾看着他,“谁说自己长大了?闹腾什么?” “这话我说了好几年了。”金熙却笑道,“不妨再延延。” 齐倾挑眉,“京城四年,倒是真的长进了不少?” “无赖吗?”金熙笑道。 齐倾道:“你说呢?” “不过你却是一点也没变。”金熙笑道,一样的嘴硬心软,一样的口是心非! “是吗?”齐倾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人老珠……嗯……” 金熙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什么人老珠黄?她是嫌弃他小嫌弃他还不够成熟? 谁说她人老珠黄了? 要是真的人老珠黄了,他才安心! “放开!”齐倾将人给推开了。 金熙离开了她的唇,却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生气了?” “我懒得给你生气!”齐倾道,“起开,我要起来。”话落,眉头随即皱起,手也捂住了腹部。 “怎么了?”金熙翻过身来,“还是很难受?” 齐倾吸了口气,看他的反应便知道他知道自己如今怎么回事,“没事!”随后便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别动!”金熙止住了她。 齐倾看着他,“我得起来。” “不舒服便躺着,起来做什么?”金熙道,“躺着!我不闹你了,不许起来!” 齐倾咬了牙,“我得去净房!” 金熙一怔,“我抱你去。” “金熙!”齐倾的脸色转为了铁青,“我得净身!” “我帮你。”金熙随即道。 齐倾的脸由青转白,“你帮什么?!” “净身。”金熙道,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齐倾气结,的确是长大了,连脸皮也厚了许多,“你给我出去!” “齐倾,我们是夫妻,又是没有看过。”金熙道。 齐倾气极了,小腹又一阵钝痛传来,脸色又白了些。 “我去让大夫来!”金熙见了不对劲,忙道。 “站住!”齐倾撑起了身子,“你是嫌我这张脸挂着碍眼?” “齐倾,身子要紧!”金熙正色道。 齐倾一把抓了床头的枕头扔了过去,“你少气我些我便没事!” 金熙抓住了枕头,上前给她当靠枕靠在了背后,“好好,我不气你了,我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便怎样。” “你出去!” “齐倾!”金熙不愿意,他怎么放心出去!“我们是夫妻,你不必顾忌什么,再说了,昨晚上不也是我在照顾你?” 齐倾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说什么?” 金熙话出口了便觉察到自己哪里不对了,摸了摸鼻子,“你……你别生气,其实也不算是我做的……起先我是想帮你的,可……可我不会,这天又冷,我担心你会冷着便只好让丫头进来帮你了。” 齐倾又深深地吸了口气,“金熙,你跟我滚出去!”她是脑子疯了才会觉得他长进了了!京城四年,果真是待的很精彩! “齐倾……” “你不想将我给气死就马上给我滚!”齐倾又将枕头给扔了出去,也幸好是棉枕,不然后果绝对不好。 金熙只好应道:“好,好,我出去让丫头进来帮忙,你别生气,还有,地上凉,能不下地便不要下来,我在外面等着,有事便叫我!” “滚——” 金熙自然没滚,而是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唤了丫头进去之后,便站在了门口,嘴边一直浮现了一抹暖笑。 他想过很多种他们相见之后的情形,却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只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他不想惹她生气,可如今见了她这般,他只觉得高兴,她并不是没有变的。 她也变了。 从前她总是高高在上如同长辈一般,而如今,她更像是一个女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喜怒哀乐都有他在! …… 丫鬟在里面两刻多钟方才出来,便是已经收拾好了,可金熙走进卧室的时候还是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眉头皱了起来,一抹深深的忧虑凝聚在了眸底。 他走到床边坐下,在她的冷眼之下抚上了她的小腹,“这般多年都是这样吗?” 齐倾看了看他,“没事。” 都是这样吗? 不能说是一样,只是怕这辈子她会死在这事上头。 “没换过其他大夫看吗?”金熙又问道。 齐倾道:“我不会亏待我自己。” “没有效果?”金熙又问道,“我记得之前几年没有这般严重的。” “年纪大了吧。”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齐倾避开了他的目光,“可去见过了族长了?” “齐倾……”金熙有些无奈,在京城浸淫四年如何看不出她在避开话题?只是,她不想继续,他还能如何?罪魁祸首是他啊,“昨天回来的时候便见过了,还有衙门那边的人也一同见过了。” “韩磊的两个晚辈可安置好了?”齐倾道,“年前不宜动工,先暂且将他们安置在客院,等过了年再休整出一个独院给他们。” “这事我来安排。”金熙道,“不过成介应当不会在我们家长住的,他还有一个妹子,住在我们家里多有不便。” “哦?”齐倾似笑非笑,“怎么多有不便?” 金熙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高姑娘尚未婚配,在金家长住不好。” “是吗?”齐倾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认为她住在金家更方便。” 金熙眯起了眼,“齐倾,你吃醋了?” “我不吃酸。”齐倾道,脸上并无一丝异色。 便是如此,金熙还是认定了她是,“好,不吃便不吃。”嘴上是这样做,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了,“不过我还是得解释清楚,高姑娘两年多前跟成介来投靠老师,我与他们兄妹两人虽说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住了两年多,但交集不多,成介如此,高姑娘更是没见着几面,金长应当给你说过的。” “你的意思是我派人监视你了?” 金熙眉飞色舞,“我也让金阳监视你,不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褚钰的事情他来解决就是,不需要扯上她,“高姑娘心气高的很,看不上我的!” “说完了?”齐倾问道。 金熙伸手将人揽住,汲取着她的气息,“齐倾,我很想你,四年了,我很想很想你……” “是吗?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回来。” 金熙送来了她,笑的更是满足,“你是想我的!齐倾,你一定是想我的!” “的确是想你。”齐倾开口,“想你回来行了及冠礼,我便完成了我对你父亲的承诺了。” 金熙心头猛然一惊,不过却很快冷静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笑着道:“是啊,等我行过了及冠礼,你便完成了和我父亲的约定,从今往后,便只是我金熙的发妻!” 齐倾眸底微微一晃,似乎有什么闪过。 “我这次能任蓉城城守,你是不是也做了什么?”金熙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 齐倾收敛了思绪,“朝中皇党与大长公主一派斗争已经日益明显,你的根基太浅了,留在京城若是被卷进其中,唯有当炮灰的命。” “我知道。”金熙道,“所以我一直谋外任,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回到蓉城,齐倾,你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齐倾反问道。 金熙虽然诧异,却还是点头,“我信。” “那便行了。”齐倾道,“先不论为何将你派回蓉城,但既然回来了,便做好本分就是。” “自然。”金熙笑道,却也坚定,“我不会丢你的脸的。”说完,又道:“只是这事不弄清楚终究是个隐患。” 齐倾垂下了眸子,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是好心还是另有目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只好如此。”金熙道,“蓉城与京城隔着千里,金家除了银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便是有所图谋,也不外乎是这个,真的出问题了,还是可以有应对之策。” 齐倾没有反驳他的话,“朝廷两派一日不达成协议,风波便不会停。” “你觉得可能和平解决吗?”金熙问道。 齐倾看着他,“这问题我想该由我来问。” “明昭掌权已久,对权欲的掌控极强,未必愿意退让。”金熙道,声音随之压低,“便是皇上仍有一部分朝臣拼死拥护,但是他不是明昭的对手,可是却占据了大义,还有,明昭她是女子,女子当政本就为人诟病,从前是没有法子,可是如今皇上已经长成,明昭不退也得退,若是不愿意退,那她唯一的出路怕只有废了皇上另立幼主。”话顿了顿,方才继续,“若是如此,朝廷必定大乱,届时若外患再起,那大齐恐怕便会有一场大动荡。” “明昭与褚随之还在一起。”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你觉得明昭的胜算会大些?” “没有。”齐倾淡淡道:“我只是好奇,既然明昭不愿意放权,那为何这般多年不自己生一个?比起扶持其他宗室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加的可靠?若真的有心天下,跟褚随之生一个孩子,以两人的本事再加上褚家的实力,还愁不能改朝换代?” “你的意思是……” “明昭不会让大齐的江山改了姓的。”齐倾继续道,“还有,大齐宗室中的确还有其他的血脉,只是最亲的还是当今皇帝,这个她一手养出来的侄儿,换个皇帝对她来说或许不是难事,可换了的小皇帝再小也终究会长大的,她总不能一直换下去,可那时候,与她站在对立面的便不是她的亲侄儿了。” 金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皇家无情。” “无情?”齐倾脑海中浮现了当年在那书楼中见到的女子,那个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女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金熙看着她,“齐倾,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事情?” “我能知道什么?”齐倾失笑,“这般多年我呆在蓉城里面,能知道什么?” “也是。”金熙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管如何,如今我便好好当这个蓉城城守就是了,其他的……便让那些大人物去烦恼吧。” “大人物?” “不是吗?”金熙笑道,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还是我没能成为大人物,你失望了?” “我有说过让你成为大人物吗?” “没有。”金熙笑了,“饿了吧?我让人将早膳端进来?” “嗯。” 早膳用的很清淡,金熙的心情仍是很好,只是最后还是被一碗药给破坏了。 “再换一个大夫试试。” 齐倾看了他一眼,拿起了丫鬟递上来的书,“你该出门了。” “今天我哪里也不去。”金熙却道。 齐倾翻过了书页,“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别在这里烦我。” “嫌我烦?”金熙挑眉。 齐倾睨了他一眼,不回答。 金熙也没有再说话,便这般看着她,静静地陪着她,过了许久,方才道:“齐倾,你说我们这般像不像是老夫老妻?”一说完,不等齐倾回答便又道:“不,不是像,我们本来就是。” 齐倾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没有理他,可是再怎么忽视,若是有人这般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终究是碍眼,“你很闲?” “今天我只陪你。”金熙道,一副你赶不走我的样子。 齐倾不再说话,直接放下了书,躺了下来,本以为这般这人就会走的,就算不走,那便自个儿待着吧,可是…… “你得寸进尺!” 金熙将人搂在怀中,“昨晚上我没睡好。” “回你的清院!” 金熙没放手,“齐倾,谢谢你。” 齐倾沉默了。 “其实我害怕的,我怕我走了四年,你会忘了我,至少会跟我疏远……”金熙低喃着,一走四年,最难熬的除了四年之外,还有这份恐惧,他要抹去她记忆中关于他是个孩子的印象,可是又担心时间会让他们疏远,生出隔阂,而如今她虽然未曾承认过她心里是有他的是想他的,不过也未曾疏离,这便足以证明一切了,也便足够让他安心了,“齐倾,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忘了我,谢谢你并未觉得我陌生了而疏远我!谢谢你还想着我!” 她没有因为分离而疏远了他,甚至还比从前多了一份亲近,他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圆房了,还有她的心里有他,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齐倾,谢谢你。” 齐倾合了眼睛,好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金熙,四年了。” “恩。” “京城的繁华便对你没有意思吸引力?” 金熙狠狠地勒紧了她的身子,“你干脆直接问京城的美人有没有迷住了我的眼!”便不能让他好过些?!“我在京城不是念书便是跟翰林院的老学究研究学问,哪里有时间去看什么京城繁华!再说了,这四年我在京城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 先前高姑娘的事她是在吃醋,可如今…… 是不信他! “齐倾齐倾齐倾……”金熙狠狠地抱紧怀中的人儿低喃着,“要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齐倾侧过头,淡淡笑着:“若我真是故意的?” “你敢!” “我有何不敢?”齐倾挑眉。 金熙语窒了,瞪着许久这才开口:“齐倾,四年了,足以让我清楚我不是一时情迷,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的,白头偕老!” 齐倾笑了笑,侧回了头继续睡她的。 “你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金熙眼底绽放了光芒,“答应了?” “一边去,别吵我!” “好好,不吵不吵。”金熙笑着拥着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四年的分离很难熬,只是收获的却是出乎意料!他最好的预计也只是她不再将他当成孩子,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好到这般!“齐倾,我的妻……” 他的妻子! 他的发妻! 齐倾齐倾齐倾—— 143 试试 金熙倒是想粘着齐倾不放以解四年的刻骨相思,不过却难从人愿,这才躺下没多久,便有丫鬟小心翼翼地前来禀报说衙门派人来请他。 “衙门的人?” “……是。” 金熙颔首,让丫鬟下去,低下头看着怀中已经熟睡的人儿,多么难得的时候,娶了这个女人这般多年了,她何曾这般温顺地躺在他的怀里过?便是几年前他死缠烂打地粘着她,她也是一脸的不情愿,至少没有这般的温顺,“好好睡,我待会儿便回来。” 轻手轻脚地松开她下了床,交代了下人一番后便回了清院,“去将高公子请来。” “是。” …… 齐倾醒来已经是午后了,之前缠着她的人早就不见踪影了,身边的位置也早便一片冰凉。 “少夫人醒了?” 齐倾坐起身,“恩。” “今早衙门来人请了少爷,少爷交代奴婢好生照顾少夫人。”丫鬟赶紧将主子交代的话说了一遍,“热水已经备好,少夫人可要净身?” “衙门的人?”齐倾却蹙眉。 丫鬟点头,“是。” 齐倾又问道:“可知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知。” 齐倾眉头皱的更紧,“还没回来?” “没有,不过午膳的时候少爷派人回来问过少夫人醒了没有,说不能陪少夫人用午膳。” 齐倾颔首,“去将金礼找来。” “是。” …… “少夫人身子可好些了?”金礼见了脸色比昨晚上好了不少的主子,松了一口气,“少夫人以后可别再吓小人了。” 昨晚上那白的可怕的脸色,他真的被吓到了。 “大夫怎么说?” 齐倾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没事,只是有些着凉了罢了。”随后,便入了正题,“衙门为何将金熙叫去?” 虽说他是新任的蓉城城守,只是在湖州府台未曾正式下任命的公文,他便还不算是正式上任。 便是衙门有事,也不该找上他! 当然,若是特别重大的事情可以例外,只是她眼皮子底下的蓉城若是发生了大事,她岂会不知道? “是城北佃户的事情。”金礼道,“少夫人放心,金阳已经在跟进处理了。” 齐倾迷了眼睛,沉吟半晌后道:“你去跟褚钰说,若他真的这般闲不妨去帮帮他那小叔,别在我这里兴风作浪!” “少夫人觉得是褚钰在幕后……”金礼有些诧异,这些年褚钰跟少夫人的关系不是不错嘛?不过很快便又明白了,“怕他是针对少爷来的。” “去吧。”齐倾没有多言。 “是。”金礼见状你也没有多问,城北佃户一事起因于今年金家升了租子,而升租子的原因便是随大众,这几年风调雨顺、朝廷又没有战事,赋税也不高,主家升租子如今已经是普遍的现象,金家却是今年才开始升的,而且升幅并不高,可这原本理所应当的事情却闹出了矛盾。 自然,这是便是闹到了衙门,金家也是站得住脚跟的,可偏偏金熙这时候当了这个蓉城城守! 即使他秉公处理,也仍旧会被人诟病! 这些年金家虽然低调,但是并不意味着便没有敌人。 “少夫人,那背后挑事的人可要一并处理?” 齐倾道:“既然金熙回来了,自然该由他处理。” “那褚钰是否……” “他只是太闲而已!”齐倾接话,意思也很明显了,背后挑唆佃户闹事的人不是褚钰,他不过是借机兴风作浪让金熙头疼罢了。 金礼颔首,“小人马上去。” 虽说他现在对褚钰仍是没有好感,即使少夫人这几年与他和平相处,不过却也不想真的翻脸。 他不知道少夫人为何与褚钰维持着友好关系,但少夫人既然这般做,他便该维持这个局面。 至于少爷…… 四年之后,少爷应当可以应对这些事情! …… 未曾正式上任,金熙自然不会升堂,只是在内堂听了衙门的同知与主簿汇报了这桩案子。 两人也是为了卖新上司一个人情,这才将人请来,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了金家。 金熙闻言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面上却还是客气,“府台任命书尚未下达,金熙还不算是蓉城的城守,既然林同知如今暂代城守一职,那便由你来秉公处理便是。” “大人,这……” “林同知不必顾忌什么。”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若错在金家,我必定还苦主一个公道,金家虽说蓉城望族,但是大齐的子民,受大齐律法管束!” 林同知看了一眼旁边的主簿,一时间也弄不准这新上司的用意,虽说金熙是蓉城人在蓉城长大,可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人,了解的人并不多,别说是外人,便是金氏一族内部的人也是如此,真的秉公处理吗?可眼前这毕竟是新上司,可若他说的是真话而他们又没听,那便又是麻烦! 这也便是为了朝廷不将官员派回原籍的原因之一。 “大人放心,下官必定秉公处理!”一旁的主簿开口道,这桩案子金家并没有什么过错,便是秉公处理于金家也没有损失。 金熙颔首,“那有劳两位了。” 随后又是客套寒暄了半晌,金熙方才得以脱身离开,走出了衙门上了马车,原本平和的脸便沉了下来了。 “此事似乎没有这般简单。”一直随行却也一直沉默的高翮开口,“金家的租子涨的不算多,就算真的过分,一般佃户都会选择忍耐的。” 佃户是靠着佃田生活的,得罪了主家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更别说金家是蓉城第一大户。 金熙冷笑:“我才回来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找我麻烦了!” “大人已经有了猜疑之人?”高翮问道。 金熙没有回答,只是脸色越发的冷厉,能够煽动佃户冒着得罪金家的危险来衙门状告,不是金氏一族内部的人便是背景极为深厚之人! 若是金氏一族内部的人,那十有*是冲着齐倾去的,若是他——那便是冲着他来的! 高翮见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此事林同知他们能够报到你跟前便意味着他们还是愿意与大人站在同一线的,不管是为了私心还是表忠心,这对大人来说都是好事。” 金熙颔首,“让成介见笑了。” “大人说的是什么话?”高翮笑道,“在下既然领了大人幕僚之责,自然要为大人分忧解难。” “这算什么难?” “那大人是说高翮无用?” 金熙笑道:“我是担心让你无用武之地。” “高翮从不这般觉得。”高翮正色道,“熙弟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话并不是恭维。 他没有韩叔那般惊才绝艳的过去,以这残废之身,便是满腹才华,怕穷极一生也找不到识才的伯乐。 金熙如今的成就不高,以他的出身,将来或许也无法站在朝堂的最高处,但是,跟在他的身边,他可以一展所长,施展抱负! 这方才是他愿意跟来蓉城的主要原因! 金熙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往后有我便有你!权势地位我或许给不了你,但是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便能一展所长!” “多谢。”高翮拱手,笑道。 虽深厚的友谊并不是一两句话便可以造就的,但是以后,金熙相信高翮会是他的得力帮手! …… 从衙门回来之后,金熙并未直接去见齐倾,而是让人找来了金阳,虽说这件事他交给了衙门处理,只是并不代表他便不插手! “……两年前族里已经有人吵着佃田该升租子,不过一直被少夫人压了下来,直到今年族长亲自开口,少夫人方才应下。”四年过去,金阳也褪去了青涩,成熟稳重的气质也让他少了当年的阴沉与戾气,如今的金阳谦和而干练,“管佃田这块的管事去告知佃户生租子一事时,佃户们虽然求情,但是也并无过激的反应,可到了年末收新一次的租子时,却又几个佃户闹了起来,说金家仗势欺压百姓、为富不仁,还跟去收租的管事起了肢体冲突,收租的管事不想将事情闹大,便私底下找人教训了那几个闹事的佃户,同时收回了佃田不再租给他们,原本这事便可以这般压下的,可是那几个闹事的佃户家人又闹了起来了,还怂恿了其他的佃户,事情越闹越大,那边的管事见压不下了,方才将事情上报过来,少夫人知晓后觉得不对劲,一边让小人去查一边赶过去看了一遍情况。” “他们有对少夫人动手?”金熙眯起了眼。 金阳道:“没有,闹事的人惧于少夫人的威严消停了下来,少夫人不想再少爷回来之际闹出不好的事情来便处罚了那找人打佃户的管事,同时给那受伤的佃户送了医药费,还允许他们继续佃田,不过租子依旧维持涨幅,若他们觉得租子难以接受,可以不佃租金家的田。” “他们便不闹了?”金熙问道。 金阳道:“没有,当时村子的族老表示不会再闹,可没想到——”话停下,一股怒意闪过眼底,“少爷,此事有人在幕后挑拨。” “谁?” 金阳抬头看着他,“先前那几个闹事的佃户是受了金满堂的挑唆,之后高上衙门一事……似乎有褚钰的影子。” “金满堂?”金熙蹙眉,“三族老的孙子?” “是。” 金熙冷笑,“当年的事情我没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是不依不饶了!”他才回来便送了他这份大礼!至于褚钰…… “这几年褚钰时常与少夫人往来?” 金阳神色微变,“少夫人与他并无……” “我自然知道!”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这般多年为何一直瞒着我?” 金阳沉吟会儿,“是少夫人的意思。” “她不想让我知道?”金熙挑眉,似乎不信。 金阳低头,“小人不知,不过的确是少夫人让小人不要将此事告知少爷。” “是吗?”金熙似笑非笑,“四年前你隐瞒了她我赶去京城一事,当时她对你虽有怒气,但是却也认同你对我的忠心,如今却又让你瞒下这件事,而你照做了,你说她会作何感想?” “小人不知。”金阳道,“小人只是记得少爷离家当日吩咐小人一定要照看好少夫人。” “这般说来还是我错了?” “谁的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信不信少夫人。”金阳抬头道。 金熙盯着他,好半晌后笑了,“我是不是小肚鸡肠?” “不。”金阳道:“任何男人被人窥伺自己的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褚钰的确不怀好意?” 金阳回道:“少夫人并无旁心。” “我自然知道!”金熙说道,语气中还有些无奈,以她的性子,要是真的厌恶一个人一定会将人赶的远远的,可她没有,便是她没有任何想法,可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她并不是很讨厌褚钰!“罢了,她既然这般做自然便有她的道理!” 褚钰要是能将她给抢走了,早便抢了,哪里还轮到四年之后他回来? 不过…… “少夫人找了他了?” 金阳道:“少夫人派金礼去了。” 金熙嘴角微微一勾,“你说褚钰见到了金礼会如何?” 金阳看了看他,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得知了这事,金熙心里那不舒服也便消了,她高兴便好,反正褚钰掀不起风浪来! “此事不能就这般作罢。”金熙收起了思绪,沉声道,“你随我去一趟大伯父家!” 金氏族人的分红包含很多方面,但是分红额度最高的还是佃田,所以齐倾一直压着升租子一事便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对齐倾不满可想而知,不过金满堂煽动佃户闹事,即便是为了大家着想,可是,伤及的还是族人的利益! 这一次,他不打算姑息! …… 时隔四年,齐倾再一次为了金熙而警告他,褚钰便是已经放下了,心里仍是意难平。 “你放心,褚某还没有那般多的闲工夫去找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麻烦!” 金礼回道:“小人会将褚公子的话转达给少夫人。” “顺便帮忙问问,你家少夫人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中了金熙给下的蛊,又或者她眼睛瞎了看不到好的而选了一个烂透了的?”褚钰挑眉道。 金礼眼底涌现了怒意,“若少夫人有眼无珠,褚公子岂会纠缠多年?” “嘭!”褚钰黑了脸砸了杯。 金礼低头,“小人告辞。” “有其主必有其仆!”褚钰恨恨冷笑,“这般宝贝他?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这千般宝贝万般维护的好夫君将来会给你带来什么幸福!” 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的人是他才对! 什么样的好女人看不上,偏偏瞧上了这般一个! 褚钰深深地吸着气,压下了那不该再出现的怨怒,他褚钰既然说要放下,那便一定会放下! “来人,整理行装,我们走!”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一定会被她给气死! …… 金熙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了寝室,便见齐倾倚着靠枕坐在暖阁的榻上看着书。 明亮的烛火将她的脸照得更加的柔和。 金熙忽然间有些明白在翰林院时一位同僚说过的那话,再忙再累,回到家看到了妻儿便会疲倦尽消。 如今不但疲倦尽消,心头更是一片的暖融。 他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在等我?” “喝酒了?”齐倾问道。 金熙讪讪一笑,松开了她坐远了些,“没喝多少,就是跟大伯父喝了两杯。” “为了佃户的事?”齐倾将书放下。 金熙颔首:“我来处理。” “本来就该你来处理。”齐倾道,“不过你才新官上任,凡事还是得留些情面。” “我有分寸。”金熙道,随后握住了她的手,却触到了一片冰凉,“可还不舒服?” “没事。” 金熙不信,“不舒服便不要起来,我都回来了,你还操心什么?”说完,便伸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金熙!” “别动!”金熙笑着道,“我还没这般抱过你,你可别挣扎,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你那可就糟了。” “连一个女人你也抱不稳?” “哄你的!”金熙瞪了她,“我摔了自己也不会摔你!”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地将她抱上了床榻。 齐倾不冷不热,“油嘴滑舌!” “我只对你这般的。”金熙却是无辜道。 齐倾有种想咬牙的冲动,“回你的清院,一身酒气!”说完侧身欲躺下,随后便又因身后之人一句爽快的好,而倏然转回身来,当然,才做完便后悔了。 金熙只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直冲上脑海,目光灼热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齐倾顿觉不好,“金熙!”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梳洗!”随后有些狼狈地转身,这老天一定是故意整他的!一定是!要不怎么一个月那般多日子,偏偏是他回来了,她才…… 齐倾抬手抚额,吐了口浊气,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很热闹,只是……抬头看向金熙离去的方向,半晌,嘴角微微勾起。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144 绑架 梳洗沐浴,在外面吹了小半个时辰的冷风这才将心里窜动的火给压下了,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便见齐倾已经就寝了。 有些怅然若失的同时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做个好梦。” 还真的没敢再跟她睡一张床,现在的他经不得一丝的撩拨,便是无意的也经不起,他是恨不得将她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别说她现在这身子,便是没了这事,他也不能失控,当年的事情已经差一点无法挽回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对他敞开了心扉,他必须万般小心,不能伤她分毫! …… 这一夜,齐倾一夜好眠。 倒是金熙在一旁的榻上辗转反侧,煎熬不已,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天还没亮便逃了,早膳的时候,便是整理过了,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晚上没睡好。 “怎么了?” 金熙忽然间有种想狠狠瞪过去的冲动,怎么了?她就一点也不知道?可有冲动归有冲动,行动就免了,“没事,昨晚上没睡好。” 便是没舍得怪她,语气中还是隐隐有些哀怨。 齐倾微挑眉梢,“既然这般不舒服,回你的清院便是。” 金熙心中警铃大作,“就是因为回去了才没睡好。” “是吗?” “自然!”金熙道:“昨晚上不是喝酒了吗?怕熏着你便回清院了。”谎话说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齐倾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是了!”金熙坚定道,不过随即便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昨天我跟大伯父说了,三族老这事不能就这般算了。” 齐倾看着他。 金熙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倒不是仅仅因为这事,也不是要秋后算账,只是三族老这一家子屡屡生事,若是继续让他们在族中任意妄为的话,会影响到族中和睦,若是再被人利用,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齐倾道。 金熙偷偷松了口气,“让三族老卸下族中一切事务,若他同意,他们该得的还是他们的,若不同意……”眸色一沉,“族规处置!” “既然已经定了,你们处理就是。”齐倾淡淡道,“不过三族老在族中辈分高、威望重,还是得小心处理。” “自然。”金熙颔首,“不过我也不是当年被他们拿捏的毛头小子!再说了,道理在我这一边,族规也在我这一边。” 齐倾却是笑了,“当年他们用族规来压我们,如今你大仇得报了吧?” “我像这般小气的人吗?”金熙挑眉道。 齐倾笑道:“像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去这几年,你果真长进了不少。” “不喜欢?”金熙敛了笑容,有些不安。 齐倾道:“长进了是好事。” “真的?” “我有必要说这样的谎言?”齐倾反问,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吃完了早膳便回去补眠,免得还没跟人开战自己便先倒了。” 金熙安了心,笑道:“放心,倒不了的。” …… 随着年关将近,蓉城的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而忙碌着,金家更是如此,齐倾的不适过去了,不过金熙却也忙得没精力想其他的了。 小年当日,金氏一族再次分红。 同一日,三族老当着全族人的面表示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管族中事务,要卸下族老一职,同时表示将今年分红的四分之一捐出来修桥铺路,为族人积福德。 族长金成安同意。 其余族老亦没有反对,不过没反对并不代表没意见,尤其是大族老跟二族老,他们的年纪可比三族老要大的,三族老要退,是不是表示他们也要退?还有,三族老什么时候不退偏偏这时候退?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是不是金熙出头了便想要秋后算账?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金氏一族上层人员中蔓延。 不过对于普通的族人来说,今年的分红却是让他们极为满意,而随着金熙回归蓉城任城守,金氏族人的地位又提升了,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是金氏一族的姑娘极为受欢迎,而金氏一族的二郎,也是蓉城乃是整个湖州最渴盼的佳婿人选。 便是十二月下旬,金氏一族便一连办了好几场婚事。 金熙也喝喜酒喝的想吐。 小年第二日,金熙便接到了来自湖州府的公文,要求他去一趟府台,接到了公文,金熙便蹙了眉,已经过了小年了,依照惯例这时候衙门已经停发了普通公文了,如今却还让他过去,分明不合常理。 这般过去,若是路上有所延误或者湖州府那里有什么事情处理一下的话,他甚至赶不及回来过年。 “如今的湖州府台乃南方士林的人,这次让大人去,或为敲打或为拉拢。”既然担了幕僚的身份,高翮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蓉城虽不是州府所在,但是这里有一个金家!而如今的蓉城城守还是金家的家主,一旦压不住金熙,那蓉城便会脱离湖州府的管辖,这对府台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反之,若是能够将金熙拉到自己的阵营,这不仅仅可以在湖州任上添了便利,对于南方士林来说也是一大好处,还有便是…… “被直接派遣回原籍的,大人是第一人。” 这也是极重要的因素,而这其中的原因也是湖州府台想要探知的! 当然,这般的急招也的确是有些迫不及待。 金熙微垂眼眸,沉思半晌,抬眸道:“成介可愿意随我走一趟?” 高翮笑道:“属下既是大人幕僚,自然该随大人同行。” “好,那我们就走一趟。”金熙也笑道。 …… 离过年也没几日了,为了在除夕之前赶回来,金熙决定当天便出发。 对于这不太寻常的召见,齐倾眉头亦是皱了皱,不过也没有阻止他前去,“小心点。” 没有道理阻止他去,便是觉得不对,他既然要当这个蓉城城守便不能不听从上峰的指示。 金熙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嗯,我会的。” “带上金礼一起去吧。”齐倾没有阻止他的亲近。 金熙低头看着她,“金礼的媳妇身子重,便不要让他分心了。” “不过是几天的事情。”齐倾道,“不碍事的。” “我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金熙失笑,“虽然我很高兴你这般紧张我,不过真的不必要担心,便是府台大人真的对我你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公然对付我,都快过年了,便不要折腾人家夫妻了,再说了,我身边也不是没有人。” “信不过我的人?” “那你呢?”金熙反问。 齐倾瞪着他,似乎有些恼火了,“翅膀硬了是吧?” “嗯,所以你不需要像照顾孩子一般照顾我了。”金熙却是笑道:“以后我照顾你。” 齐倾瞪着他。 金熙没有退让,他知道即使四年过去,即使她对他敞开了心扉,可是要扭转她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象还是很难很难,无法一蹴而就,只能潜移默化地改变。 “相信我好吗?” “那便小心点。”齐倾道,似乎有些懊恼。 金熙笑着将人紧紧地拥入怀中,“真不想走!阿倾……阿倾……”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金熙将头从她的颈项上抬起,却是挑眉笑道:“放心,我就偶尔叫叫,免得叫多了别人来给我抢!” “我不是银子,没这般多人想抢。”齐倾推开了他,“不是赶时间吗?还不出发?” 金熙轻笑,满目的柔情,“知道了,好好的在家等我回来。”说完,目光染上炙热,“阿倾,等我回来,不许不应我。” 齐倾脸顿时黑了。 “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金熙却仍是笑道,一把黑了脸的女人给拉入怀中,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我们生个孩子,女儿便像你,儿子也像你!不,不是一个,至少两个,一儿一女,再多一个那就更好了!”说完,低头吻了她的唇,浅尝即止,不敢太过放纵,“等我回来。” 齐倾看着他,黑下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生的出来再说吧。” 淡淡的一句话,却蕴含了深意。 只是此刻的金熙却听不出来,他只是听出了她答应了,答应应他,答应给他生孩子,至少两个一儿一女,再多几个那便更好了! “齐倾,谢谢你!” 这一刻,除了这话,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他却还是感激,即便这般很卑微,可只要她愿意,卑微又如何? 更何况,在她的面前,他本来就应该卑微! “我走了,外面冷你不要出来!” 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有些急,不过却不是因为时间很急,而是因为怕走慢了便舍不得离开。 齐倾终究还是没听他的话,随着他走出了屋子,寒风凛冽中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瞳宛若古井一般深沉幽暗。 孩子吗? 我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 “这都要过年了,府台大人怎么这时候召见?”高然儿一边帮兄长收拾行装一边忧虑道,“大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即便有问题我也得去。”高翮道。 高然儿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脸色有些不好,“大哥……” “放心。”高翮打断了妹妹的担忧,“既然府台大人下了正式的公文便不会做的太过分,我们不会有危险,最多只是受些刁难罢了。” 高然儿认同兄长的话,只是仍是有些不放心,“不管如何大哥都务必小心。” “当然。”高翮微笑,“大哥还要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了。” “大哥!”高然儿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取笑我?” “好了好了。”高翮道,“大哥不说了,这事等大哥回来之后再说。”随后便岔开了话题,“我不在的时间里你最好呆在客院中,别叨扰到了金家的人。” “嗯。”高然儿点头,“大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高翮颔首,“至于金少夫人……听熙弟说她最近身子都不好,你便不要去打扰人家了,等我回来我们在一同前去拜见她。” “知道了。”高然儿有些无奈,她的确是对金少夫人有些好奇,但也不至于乱哄哄地跑去找人,更别说人家都已经说明了身子不好在养着,虽说作为客人也该去探病的,可人家都开口说身子不好无法亲自招待了,她自然便不会这般不是规矩地跑过去打扰,“其实我也不是一定得见到不可,之前不过是好奇,现在不过是觉得身为客人,怎么也该拜会一下女主人,大哥,我知道分寸的。” 高翮笑道:“嗯。” 高然儿亲自送了兄长出了客院,之后便回自己的屋子呆着,接下来的日子里面,足不出户,直到…… “金夫人想见我?” “是。” 高然儿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到来那日她也是见过了金夫人,虽然没有多少交流,但是怎么说也是长辈,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今想见她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当她跟着下人到了寿安堂,却后悔走这一趟了。 “金夫人,我与金大……大人清清白白,并无任何关系!” 那日初见之时也只是觉得金夫人有些柔弱罢了,可如今……她居然认为她跟金熙有那等不清不楚的关系? “金夫人,小女不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让夫人误会,但是小女可以发誓对金大人没有一丝的不该有的念头!请夫人不要误会!” 金夫人愣了愣,“怎么会没有?你不喜欢熙儿吗?然儿姑娘,我的熙儿是整个蓉城,不,整个湖州最好的男子,你怎么会不喜欢他?!你是不是怕齐氏那个毒妇?你不要怕,有我在!还有熙儿在!那个毒妇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高然儿脸色难看之极,“夫人……” “然儿啊!”金夫人紧紧的拦住她的手,一脸认定了她这个媳妇似的,“你不用怕!熙儿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你的!齐氏那个毒妇害不到你的!” “金夫人——” “熙儿有了你就好了,有了你就好了!”金夫人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一般,“你都不知道这些年熙儿有多苦!齐氏那个毒妇逼着熙儿守着她,死死地霸占着金家的产业,现在好了,熙儿有了你了!然儿啊,你一定要帮熙儿将那个毒妇赶出去,一定要帮熙儿!” 高然儿气的面色涨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金夫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金夫人仍不觉得自己有多荒谬,一个劲地诉说着自己有多惨、儿子有多惨,齐倾又多可恨。 “金夫人,我再说一次我与令郎没有任何的关系!”高然儿用劲车开了她,“还请金夫人不要再侮辱我的人格伤及我的闺誉!”说完,便怒极而去。 “然儿!然儿——”金夫人错愕着急地喊着,甚至还想追出去。 “夫人,外边冷!”下人们赶紧拦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金夫人停下脚步,哀哀凄凄的,“我的熙儿太可怜了……太可怜了……齐氏,你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不得好死的!” 下人们听得胆战心惊的。 …… 这事发生在寿安堂,当时在场的也就是几个下人,要是想要封锁消息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这寿安堂的主子没这个本事,下人们也怕得罪倾园那位,所以,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齐倾的耳中,当然,还有金夫人为何会有这般认知的原因。 “……用过午膳……夫人说天气很好要去花园逛逛……奴婢们便陪着夫人去……去了花园之后……无意中撞见了几个丫鬟婆子在说着闲话……说的正是高姑娘……那几个嘴碎的说……说……说……少爷既然将高姑娘带了回来……一定不会只是客人这般简单……她们……她们说……夫人就是听了她们的胡说八道才认为高姑娘跟少爷有什么……不过少夫人,高姑娘当场便否认了,少爷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客人!” 相对于前来禀报之人的惶恐,齐倾却是平静无波,沉吟会儿,便道:“将此时告知荣管事,让他处理。” “……是。” …… 这些年金荣已经很少插手商行的事情了,不过这府邸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放下过,按理说来这后院的事情不该由他一个男子管的,不过齐倾忙着外面,金夫人又是一个不能管事的,金家也不能让姨娘院的那几个姨娘管,便只有让金荣管,虽有些不太方便,不过多年来众人倒也习惯了。 既然管着后院,那后院的丫鬟婆子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而在得知了这事后,处理也是雷厉风行。 寿安堂的下人被敲打不允许将金夫人的糊涂行为传出去,金府内私底下胡言乱语的下人也都被揪出来,也没忌讳着快过年,直接给发卖了。 同时,金荣也亲自去给高然儿道了歉。 高然儿虽动了怒,也认为自己被羞辱了,可不管是为了兄长还是金荣的诚挚道歉,她都没有道理再追究下去,“荣管事放心,我并未放在心上。” “高姑娘大量。”金荣感激。 高然儿深吸了一口气,“虽说此事子虚乌有,可既然发生了,小女想见一见金少夫人,亲自向她解释清楚!”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她这主母还不出面,是不信她还是压根儿瞧不起她? 若是第一种,她必须见她一面解释清楚,若是第二种,那她便更加要见她一面! 大哥绝对不能将自己的未来压在一个根本瞧不起他们的人身上! 金荣看了看她,“这些日子少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与高姑娘见面,发生了这等事情,少夫人本是想亲自来跟姑娘道歉的,只是年关将至事情实在太多了才让小人走这一趟,不过既然高姑娘想见少夫人,小人必定会转达。” “多谢荣管事。”高然儿凝着脸道。 金荣又说了好些告罪道歉的话这才离开了客院,整了整思绪这才去倾园。 以少夫人的性子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可她一直不见人却也是不对劲。 如今这是无论如何都得见一见的。 不过当他见到了齐倾,却没有机会将这事说出,惊呼道:“少夫人,发生何事了?” 屋内,齐倾看向他,脸色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一字一顿地道:“金熙被绑架了!” “什么?!”金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夫人,你说什么?!” 少爷被绑架了? 绑架? 少爷怎么可能会被绑架?! 齐倾抬手,将被揉捏的皱巴巴的勒索信递给了他。 金荣慌忙接过,看完了之后顿时面如死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狠狠地咬了牙,一字一字地道:“这次少爷去州府虽然带的人不多,但是随行的护卫身手都不错,而且蓉城去州府的官道一直以来都很太平,怎么可能会有匪患?就算有,那个匪患有这个胆子绑架蓉城城守?!” 就算不顾忌金家,可绑架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这在动荡的年份可能会有,可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谁会不要命的绑架朝廷命官?! “难道是褚钰?!”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有胆子有能力的人! 齐倾的目光染上了冷厉,她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 “少夫人为何如此肯定?”金荣的语气有了责备的味道,“他对少爷本就……” “我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齐倾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起身离开。 “少夫人!”金荣几乎是嘶吼了出声,“少爷……” “我护在手里这般多年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害!”齐倾转身打断了他的话,身上的冷冽之气蔓延到了空气之中,“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些什么,但在查清此事之前,我不希望这件事泄露出去半句!” 随后,转身出去。 金荣死死地握着手中的信纸,脸庞几乎扭曲,他不是不信她,可她便这般信褚钰?既然不是对少爷无心,既然不是不关心少爷,为何还能这般冷静这般相信一个有嫌疑的人? 查一查也不行吗?! 多年来本就开始龟裂的主仆关系此刻似乎又被狠狠地划上了一道裂痕。 …… 勒索信上只是写了要三十万两银子,这对金家来说不算多,只是敢开口要这般多的绑匪绝对不会是一个小人物,当然,敢绑架朝廷命官的本就不是鼠辈。 而最清楚道上到底有哪些人物的,自然就是道上的人。 齐倾让人筹备了赎金的同时也亲自去了一趟青帮,这些年金家与青帮之间的关系不错,虽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湖州谁人不知青帮与金家有些交情,而这份交情既让青帮得到了不少商贾的生意,也让道上的人不敢去找金家商队的麻烦。 而如今,已经是蓉城城守的金家家主竟然被绑架了。 凌灏从齐倾口中得知这消息也不禁露出了讶然之色,随即沉声问道:“少夫人可有怀疑之人?” “在湖州,何人敢动金家?”齐倾反问。 凌灏蹙眉沉吟半晌,“除非走投无路或与金家有仇。” “凌帮主的意思是这次不是单纯的为了赎金,而是冲着人来的?”齐倾眼底的漫开了暴戾。 “有这个可能。”凌灏道,“金少爷是接了府台的诏令才出门的,金少夫人,这应当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齐倾眼底精芒一闪,“劳烦凌帮主派人暗地里打听,若是有消息请立即派人通知金家!” “自然。”凌灏应了下来。 齐倾告辞离去。 “帮主,会是谁下的手?”一旁的下属不禁问道,这金家可是湖州的老大,谁敢对金家的家主下手?这些年这金少夫人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可狮子便是沉睡了也仍旧是狮子,这下手的人为了银子不要命了? 凌灏没有回答,“传令下去,暗中搜查!” “是!”不说金家这些年给了青帮不少的好处,便是为了青帮,也得将此事查清楚!这些年道上谁人不知湖州是他们青帮的天下?!竟然在青帮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掳人勒索之事,掳的还是青帮的金主,简直找死! …… 金熙此趟出门带去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如今在官道上被人掳走,还是在绑匪将勒索信送来他们才发现,这绝对不是一件随机事件,也便是说,有人事先设计好了一切,而那府台的公文也可能是其中一个环节! 可是公文上的衙门公章不是普通人可以伪造的! 所以,金荣怀疑这件事跟褚钰有关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齐倾还是认为不是他做的! 褚钰的确嚣张,只是却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若是要整金熙有的是办法,无需做出这等会连累整个褚家的荒唐事! 可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金家的仇人有哪些她很清楚,只是这些人当中哪一个有本事做出这般缜密的掳人案?! “三族老那边有没有动静?”金熙最近得罪的人,而且可以掌握金熙日常出入的也便是这一家人,既是是他们做的可能性不高,可还是得查查。 “并无异常。”金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派去找的人也回来了,可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少夫人,此事恐怕不简单!” 齐倾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准备一下,我亲自去一趟湖州府衙。” 一旁的金荣闻言当即道:“少夫人这时候是不是该……” “我说过我护在手里的人轮不到其他人来害!”齐倾冷声打断了金荣的话,“金礼,去准备!” 褚钰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湖州府台也不可能联合匪患来掳走朝廷命官,可那诏令上的官印若是假的,金熙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所以关键还是在湖州府台身上! “是!” 齐倾起身,看着脸色难看的金荣:“你留在府中准备赎金一事,若绑匪传来新信,你自己可斟酌处理!还有,这件事不许泄露出去一个字!” “我也不能知道吗?”这时,金成安沉着脸进来。 齐倾看向他,“大伯父来的正好,家里便先交给你了。” “齐倾,这事你可有底?”金成安继续问道。 齐倾道:“没有,不过我不会让他有事!” “好!”金成安道,“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情,家里就交给我!记住你的话,平安将他带回来!” “我会的!”齐倾应下,随后便离开。 金荣没有拦她,却是忧心忡忡地看向金成安,“族长,这……” “熙儿是她的夫君,她不会害他的。”金成安道。 金荣相信这个,只是……“可少爷不明不白地被人掳走,难道我们就只能等吗?” 金成安看着他,“我们就算不信齐氏也该你相信熙儿,这般多年的历练若是连这小小的灾难都过不去,那他就真的不配当这个金家的家主了!” 金荣还想反驳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从蓉城到湖州府得走两天,金熙要在过年前赶回来,必定也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高翮右手残疾,不可能骑快马,所以他们么必定是坐马车的,这一帮人风尘仆仆的,就算遭遇了什么不测也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 齐倾一路往湖州府赶去也一路寻找着痕迹,终于在湖州府外的一个村庄发现了线索。 这是金熙等人最后出现的地方。 “金安你留下来继续查探,金礼随我进湖州府!”齐倾吩咐完,便入了湖州府,不过却并未声张,亦没有表明身份以免引起暗地里的绑匪的注意。 如今的湖州府台是南方士林的人,也是出自褚家的,而很不巧的是还是褚钰的朋友,更不巧的是褚钰居然也正好在。 金荣若是在这里定会更加肯定事情是褚钰做的。 便是褚钰见到了齐倾,得知了这件事也不禁暗恨老天爷真的是恨不得整死他! “跟我没关系!” 这话就算自己听了也没有什么信服力。 齐倾看着他,“你为何会在这里?” “齐倾,这事真的跟我……” “我只是问你为何在这里!”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便是褚钰也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褚钰咬了咬牙,“湖州府台是我的表妹夫!” “褚公子这般早便来拜年?”金礼开了口,语气甚为不善,若是其他时间褚钰出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是过年,就算来拜年也不是这般早,更何况这是表妹夫,而不是妹夫! “不成吗?”褚钰也恼火了,他今年是没打算回家过年,他不是长房嫡孙,便是再出色也轮不到他来担任祭祀主祭,更何况这般多年下来,他在长辈眼里的印象不比小叔好多少! 当然了,过年不愿意回去还有另一个很主要的原因,那便是避免被长辈们逼婚! 即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并不意味着他便要随便娶一个! “我惹不起你们,躲还躲不掉?” “我没有怀疑你。”齐倾道。 褚钰几乎想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没怀疑我你这幅鬼样子给谁看?” “既然湖州府台是你的表妹夫,那事情便好办了。”齐倾没理会他的话,“公文是由湖州府台发出的,便是要造假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造出来的,所以此时府台大人难辞其咎!” “你想如何?”褚钰问道。 齐倾眸子一凛,反问道:“你说呢?” 褚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没用就是没用!就算平步青云了还是要靠女人来保护,他金熙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还是齐倾上辈子杀了他全家,这辈子需要这般还债?! 褚钰将人领去见了现任湖州府台。 现任湖州府台很年轻,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而能够在这般年纪便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当然,运道也是不能忽略。 不过除了这两样,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便是马腾成了褚家的姻亲。 虽然隔着一层,但是表妹夫也是姻亲! 不过褚钰这趟来还真的不是拜年,躲开家里的逼婚也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来兴师问罪的,而理由便是马腾宠妾灭妻! 原本这是也轮不到他褚钰一个表兄出面的,不过因为某个原因,褚钰不得不出面。 既然原本便是来兴师问罪的,又差一点让他背上不白之冤,他也便不客气了,直接挑明了。 马腾年纪轻轻便任了一州之府,自然是意气风发的,不过在褚钰的面前却还是低了头,又听了金熙一事,脸色顿时有些白了。 倒不是他怕金熙,而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他这个湖州府台便是不死也脱层皮! 被人冒用官印掳走朝廷命官? “表兄放心,本官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褚钰看他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有蓉城城守,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你这个湖州府台也不用干了!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勾结绑匪的罪名!” “表兄……” “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褚钰没心情听他的解释,说完了便看向齐倾,“走吧,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齐倾神色倒还算是平静,不过便是如此也是让人觉得空气压抑,对褚钰微微颔首,便看向马腾,“请府台大人务必尽快查清,以保齐氏夫君安全!” 本是请求的话,却是说的咄咄逼人。 州府走一趟,便更加证明此事早便策划好的,而且背后策划这事的人本事还不小! 马腾也是站惯了高位的人,如今这般被人压迫心里自然也是起了火,可一旁还有一个褚钰在,他不得不压着,“金少夫人放心,这帮绑匪如此胆大包天,本官定然严惩不贷!” “多谢府台大人。” 褚钰没兴趣继续待下去,一把攥住了齐倾的手便道:“走!” 金礼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剐了过去。 齐倾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自己走。 褚钰气的心肝肺都疼。 若是在平时,马腾倒是会举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甚至还会找出一些利用的价值来,可是现在…… “来人!” 有人冒用衙门的公文他有过失,但也不是不能弥补的,可若是…… 官府的公文纸张都是特制的,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更不要说是官府的官印了!就算要偷刻,那也得知道官印是什么样子!这用于上下公文之间的印鉴是不对外的,也便是说要得到印鉴的模子,只能是内部的人! 金熙方才到任,不可能是金家的人,那问题自然是出在他这里! 就算对金家的人不满,可是有人敢在他的地头上闹事,也便是不将他马腾放在眼里! …… “你不必担心,金熙再没用也不至于保不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了绑匪不是说要银子吗?再拿到银子之前不会对他怎样的!” 马车上,褚钰还是开口安抚。 齐倾不动声色,“你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 “你不觉得很巧吗?”齐倾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褚钰正想要驳斥,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便明白她的意思,随即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我也在算计之中?” “我从不觉得巧合只是巧合!” 褚钰眸子也幽暗了下来,冷笑道:“假冒衙门的公文、不留痕迹地将人掳走、把我也给扯进来,看来这人的本事不小!你的小夫君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或许你该问我得罪了什么人。”齐倾道。 褚钰有些气结,“你是太高估了你自己还是太小看了你的小夫君?齐倾,要是这事冲着你来的,该绑的人是你!” 齐倾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跟她相识了这般多年,就算不亲近也有几分的了解,见了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就这般的在乎他?” 不就是只能靠着女人保护的小男人吗?怎么便这般得她的心?! 褚钰不服,便是再活几辈子也不服! “能够将你也扯进来,这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齐倾没有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你刚刚说你来这里是因为湖州府台宠妾灭妻?” “嗯。”褚钰颔首。 齐倾又问道:“便是如此,也不该你来出头。” 褚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齐倾盯着他。 褚钰有些恼火,“当年姨母本来是想将女儿许给我的,不过我拒绝了,这门婚事也是我母亲保的媒!我姨母家世不高,在马腾的面前自然也便少了些底气,如今出了这事,姨母向我母亲诉苦,我母亲自然便认为我是罪魁祸首。” “所以你便来了?”齐倾道。 褚钰颔首,“虽然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不过母命难为。” “我还是第一次在你的口中听到母亲二字。”齐倾失笑。 褚钰咬牙,“我是不孝子成了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马腾冒着得罪褚家的危险宠妾灭妻?”齐倾转开了话题。 褚钰眯了眼,“你觉得这事给这小妾有关系?” “跟伪造公文相比,盗取印鉴要简单的多,当然,前提是可以在马腾办公的地方自由出入。”齐倾缓缓道,“既然是宠妾灭妻了,那这个妾必定很受宠!” 褚钰沉默半晌,“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褚钰保证道,即便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可既然摊上了,他若是不给她一个交代,真不知道这女人会怎么想他!“你也不必太低估了金熙,京城三年,阴谋诡计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有时间担心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憔悴的跟鬼似的,也不怕吓跑了你的小夫君!” 说完便下了马车。 齐倾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道:“褚钰,谢谢。” “回去吧。”褚钰吸了一口气,道,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苦笑不已。 他还真的是犯贱的可以! 明明得不到了,可却为了她一句谢谢而心甘情愿! 真的疯了! 145 愤怒 从府台住邸出来后,齐倾并未去金家的商行,而是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了,当天晚上,金安便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少爷的确曾经在那村子停留了一晚,之后便离开了,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线索,小人也在附近打听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人什么线索,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少爷是在离开那村子入城之前出事的。” 可究竟怎么出事,却居然查不到一丝线索! 这根本不合常理! 究竟是谁有这般的本事?! “少夫人,府台大人那边怎么说?” 齐倾没有回答他的话,垂眸沉默着,神色平静的如同一湖死水一般。 跟了齐倾这般多年,不管是金安还是金礼都看得出来她这般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少夫人……” 齐倾倏然扬手,将原本握在手心的茶盏摔了出去,脸上的平静虽没有打破,却让人看得心惊胆战,一双冷冽的眸子燃烧着暴怒之火。 “少夫人先莫要着急,小人再去……” “不必了!”齐倾却是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如刀一般,“什么也不必再说了,等着就是!” 金安一怔,“等着?”等什么?等绑匪再来信给出交赎金的时间和地点?还是等府台大人将绑匪的藏身之地查出来?“少爷既然是在这附近失踪的,那绑匪的藏身之地也必定不远,小人这便让人回蓉城报信,让荣叔将赎金送来……” “我说了等着就是!”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只需要等着,什么也不用做!” “少夫人……” 齐倾没有在说什么,拂袖而去。 金安不明所以,“金礼,少夫人这是……” 金礼皱紧了眉头,好半晌方才迟疑地道:“少爷这次失踪或许比我们所预想的还要复杂,而少夫人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只是这般动怒…… 似乎不是冲着绑匪去的。 “你是什么意思?” 金礼摇头,“我也不好说,不过少夫人极为担心少爷这是肯定的,如今少夫人既然说让我们等着,那便是说少爷暂时还安全的,或许……少夫人知道少爷不会有事。” 金安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金礼,你说方才少夫人那般愠怒是不是冲着少爷去的?” “少夫人比所有人都紧张少爷这是肯定的。”金礼道,至于是不是冲着少爷去的,他不敢肯定,“不过这火若是冲着少爷来的,那便是说明少爷不会有危险,甚至可能这绑架一事……” “总不会是少爷自己闹着玩吧?”金安觉得有些荒谬。 金礼道:“听少夫人的吧。”是不是,也只有等到少爷出现了才知道!“不过若少爷不是真的被绑走了,恐怕要遭殃了。” 金安一愣。 金礼苦笑:“这一路走来少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跟在她身边这般多年还是看得出来她很担心,甚至已经担心到了快要失去冷静的地步,若这绑架一事子虚乌有,少夫人之前有多担心现在便会有多愤怒,少爷啊……” 这好不容易才让少夫人软化了,如今又闹什么? “少爷不是胡闹之人!”金安摇头道。 金礼自然也这般认为,“可即便他有什么目的也该先跟少夫人通通气,哪有这般磋磨人的?” “少爷对少夫人的心你我都清楚。”金安还是不信主子会胡来,“也许情况不允许。”说完,又道:“不管如何,先找到少爷再说吧!” 金礼没有异议,虽说齐倾说等着,只是愤怒中的女人的话还是不能信全,找到金熙,这才是解决眼下问题的关键! …… 褚钰的母族章氏在南方不过是普通的书香世家,当初若不是章家的老太爷有恩于褚家,章家女也嫁不进褚家,而这场高嫁的婚事也为章家提升了不少声望地位,所以,若是能让这场姻亲在小辈身上延续,那便是再好不过,只是可惜章家这一辈没有嫡出的女儿,只是要这般断了这姻亲,章家也极为的不愿意,所以,便有了湖州府台夫人一事。 湖州府台苏氏乃褚夫人胞妹嫡女,外甥女嫁当儿媳妇,这不管是对于维系章褚联姻还是对于当婆婆的褚夫人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很可惜,褚钰断然拒绝。 而此时高嫁的坏处也便显现出来了,褚夫人便是想要孝道逼迫儿子也做不到,因为褚家的男人不会允许! 更别说褚钰在褚家是仅低于褚随之的存在。 褚夫人除了放弃没有别的办法,不过为了安抚妹妹跟娘家,还是给外甥女寻了一门好婚事。 马家虽没有褚家的威望,但是在南方也是说得出名号的家族,苏氏加入马家,头几年的日子也是过的幸福美满,只是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表哥……” 府台住邸的后院正院中,褚钰见到了许多年没见过的表妹,便是对这个表妹印象不怎么深,还是记得当初的少女是何等的明艳,如今才几年便成了这般样子? “表妹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样子?” 苏氏听了这话原本便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出,“表哥……我这心好苦!表哥,我好苦好苦……” “你先别哭。”褚钰虽是动了怜悯之心,可仍是受不得她这般哭泣,或许也便是他怎么也无法将那女人从心里连根拔起扔在脚下践踏的原因,这世间的女子哪一个能与她相较?!“我既然来了便定然会为你做主!”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搀和进金熙失踪一事的算计中! 苏氏也不是十来岁不懂世事的小姑娘了,这般多年的婚姻生活也磨灭了当初对眼前这人的那份美好的爱恋,如今她心里唯一想着的便是如何借助眼前之人的手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表哥,你若是再晚来些日子,恐怕便只能给我上香了!” “马腾没有这个胆子!”褚钰冷声道。 苏氏嗤笑:“他将我逼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会不敢再进一步?表哥,当初我也觉得他便是不待见我了,看在褚家的份上也不敢对我不好,可是如今……”苍白憔悴的脸上泛起了怨毒的恨意,“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他居然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还将我给禁足!表哥,他还有什么不敢做?” “说清楚!”褚钰言简意赅地道,没有兴趣听一个怨妇的抱怨。 怨妇。 的确,眼前的人便是一个怨妇! 若是换做了那个女人,金熙敢对她不好,她绝不会病怏怏地在这里埋怨告状,而是会将金熙给整死,不,是会将他整的生不如死! 苏氏也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烦,也不再说没用抱怨,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 成亲这般多年,夫妻之间虽然没了新婚之时的甜蜜,但是马腾对她这个正室发妻也还算是敬重,有时也会流露出一些柔情,苏氏也不贪心,满足地相夫教子。 可就在一年前一切都改变了。 一年前的一日,马腾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说是同僚送的姬妾,他不好不手下。 当时苏氏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别说只是一个玩物一般的礼物,便是马腾后院的几个姨娘,不也被她收拾的安安分分吗?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般一个连跟她较量的资格都没有的玩物却一步一步地毁了她原本安稳幸福的生活,仅仅一年的时间! “……我不知道他究竟着了什么迷,竟然这般的宠着那贱人,甚至连我这个正室发妻也随意轻贱!” 苏氏怨恨地说着。 从连名分都没有的礼物到妾室,这个女子只是花了半年的时间,之后的半年,便成了她最大的威胁,甚至还将她逼到了这般地步! “那个贱人流产了,他居然认定是我做的,先是当着下人的面打了我,然后夺去了我的管家之权,将我禁足,没过多久便说我没有资格教养他的儿女,将我的孩子都送回了老家交给公婆教养——” 一字一字都充斥着血泪。 “表哥,他已经被那个贱人给迷晕了头了!” 褚钰的神色也转为凝重,“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我让人查过了,可也只是查到这个贱人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失去了倚靠,不得已才沦落至此!”苏氏满脸的讥笑,“他说她比我还想出身书香门第!” 他居然将一个人尽可夫的玩物与她这个正室发妻相比! 褚钰沉默半晌,“你可有做过?” 苏氏一愣。 褚钰盯着她,目光锐利的仿佛要将她给看穿。 苏氏凄然一笑,“没错,我的确不会让那个贱人将孩子生下来,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她肚子里那块肉就掉了!表哥,即便我真的做了,我也没有错不是吗?!” “是你去信告知姨母你的处境的?”褚钰又问道。 苏氏颔首:“是!是我在信中求母亲去找姨母,让褚家出面的!表哥,我知道这事不该让褚家出面,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活路了!我自己可以不顾,可是我不能不顾我的三个孩子!他们年纪还小,若是我没了,他们如何活下去?那个贱人这般会蛊惑人心,说不定他马腾真的会不顾一切将她扶正,到时候我的孩子还有活路?就算这个贱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妾,可继室进门,他们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更别说这个贱人心狠手辣,她可以逼死我,也不会放过我的孩子!表哥,我求你了,念在我们幼时的情分,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既然来了就会为你做主!”褚钰有些厌烦这些带着抱怨的哀求,“你先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我会为你做主!” “谢谢表哥……”苏氏又是泪流满面。 褚钰又问了些问题便离开了,从苏氏的口中,他并未察觉到有人故意引他来,不过马腾的这个妾却是值得一查! …… 从苏氏处出来之后,马腾便来了,见到了褚钰之后脸色有些怪异,“表兄。” “不敢当。”褚钰不冷不热地道。 马腾脸色一僵,“表兄切勿听信苏氏所言,我并未……” “当众责打发妻,夺去管家之权,送走亲生儿女,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妾室没了孩子!”褚钰没等他说完便冷声道:“马大人,好大的威风!” “既然表兄都知道了,那应当明白我为何要这般对苏氏。”马腾虽不想破坏跟褚家的关系,但是也不是非得卑躬屈膝的,“苏氏谋害马家血脉,我不能……” “可有证据?” 马腾一愣。 “若是马大人能够拿出实际的证据来,不用马大人费心,我即可将人带走,并且让苏家的人登门负荆请罪,以慰马家子嗣的亡魂!” 马腾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褚公子,这是我马家的家务事,即便有人要为苏氏做主出头,那也该是苏家的人,而不是褚家的人!我敬褚家,但是并不是唯褚家是从!” 褚钰似笑非笑,“很好。” 马腾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能够做到这个位置,怎么也有几分气性,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头的!“总之这是马家的家务事,我马腾虽然不才,但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苏氏若有过,马家定然不会纵容,若她无错,我马腾也觉不会伤及她分毫!” “既然马大人如此有分寸,那就当褚钰多管闲事了!”褚钰说完,便起步离开。 马腾目送着他离去,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恨不得进去将苏氏这个发妻给撕了! 结发妻子? 这算什么结发妻子?! 他不就是多宠了月儿几天吗?她便像个疯婆子一般作!容不得月儿,最后连他的骨肉也敢害! 不就是凭着她跟褚家的那点亲戚关系吗?! 褚家—— “大人,查到了!”这时候,一个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马腾问道:“谁?”语气中有着煞气。 那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看他,方才低下头说道:“是……是月姨娘……” “什么?!”马腾脸色大变。 …… 马腾虽然可恨,不过却还不值得褚钰动怒,马家在南方虽有几分威望,但是也不是褚家动不了的! 这般多年来,随着南北争斗僵持,一些依附褚家的家族也开始有了别的心思,便是不敢生异心的,也没了当初的敬畏。 马腾如今这般或许是有被人蛊惑的原因,但是究根到底还是因为心底对褚家的敬畏不如过去! 或许,他真的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爷,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褚钰回了自己的住处,便从下人的手里接到了一封信,才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脸色便顿时阴沉了下来了,眼瞳之中也渐渐掀起了暴风雨! “金熙——” 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 146 疯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马腾不信自己的爱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她!” 月儿跟金熙八竿子打不着,怎么无端端会害他?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恩怨,月儿要报复的办法有的是,便是给他吹枕边风让他对付金熙也比瞒着他盗取衙门的印鉴要好! 这事暴露后,非但她是重罪,便是自己也会受牵连,月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苏氏!” 整个府邸中唯一一个恨不得杀了月儿也对他怀着恨意的人便是苏氏!她不但对月儿恨之入骨,还对他这个丈夫心怀怨怼,如今她将褚家的人拉下水便是要撕破脸!一定是她! 马腾没有去质问爱妾,而是转头便进屋找苏氏了。 面对这般无端的指责,苏氏懵了,便是已经见过了丈夫的无情,可是做到这个地步,她仍是无法承受。 “你……你说是我做的?” 她为了陷害那个贱人设了这般一个大局? “哈哈——” 苏氏大笑了出声,凄厉而愤怒,“滚——你给我滚——”她是真的瞎了眼了,瞎了眼了!她居然还对他抱有希望,居然还认为是那个贱人蛊惑了他,他才会这般对待她,如今……如今…… “马腾,你给我滚——” 马腾更是怒不可遏,“你……”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便在他要发作之时,一个婆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正是月姨娘身边的婆子。 马腾见了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月……月姨娘……月姨娘不见了……” “你说什么?!”马腾脸色铁青的可怕。 那婆子当即便跪下了,断断续续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给说了一遍,今早她陪着月姨娘去城外的庵堂上香,上完了香之后月姨娘便说累了,要在禅房休息一下,随行的人自然不敢说不好,便找庵堂要了一间禅房,然后便让月姨娘休息,期间月姨娘一会儿说要吃东西,一会儿说要加添香油,身边的近身婆子丫鬟一不小心的便都走开了,禅房内就只剩下月姨娘一个人了。 等婆子丫鬟做完了主子的吩咐回来,因为主子说了不叫她们便不去进去打扰,她们便守在门外,直到时间差不多要回来了,她们才敲门,可没有人应答,进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月姨娘不见了! “哈哈……”马腾尚未答话,苏氏便讥笑了出声,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马腾,一字一字地道:“这才出事,她便不见了,还真的是巧啊!” 马腾杀人的目光扫视了过去。 苏氏也不惧,撑起了身子笑着看着他,“马大人也可以认为是我做的手脚,将你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给绑走了,你大可以这般认为!不过,我要是真的有这般本事,便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你——” “你认准了是我做了的好!”苏氏继续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敢对我如何!我苏家虽然不及你们马家,可我的姨母是褚家的夫人!当初保媒的是褚家书院的山长,是我的姨父!别说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就算你有,你又能对我如何?你又敢对我如何?我做的?好!便算是我做的!你就认定了是我做的吧!我倒要看看最终谁最惨!” 认定了是她做的吗? 好! 她认了! 便是他要发作她也一定不敢要她的命,她就留着着最后一口气好好地看着他被那个贱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毁灭! “马腾,我们就看看最后谁最惨!” 就算没了马家,她还有苏家,还有褚家!表哥即便对她无情但是既然来了便不会不管她! 她还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 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们! 走到了这一地步,苏氏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孩子,可是,有这般无情的父亲,即便他不出事,有能对他们有多好? 没了她这个母亲在身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既然都是这般了,不如一拍两散! 他马腾毁了更好!这般便没有人借着父亲的身份毁了她的孩子,他们还有苏家,还有褚家做靠山! 即便没了马家,他们母子也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没了马家才好! 马腾的确是恨不得撕了苏氏,也的确怀疑苏氏,可毕竟是官场沉浮多年的人,能够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子,靠的不仅仅是家族的庇佑还有跟褚家的姻亲,即便仍是未曾对苏氏释疑,但是苏氏究竟有几分本事,他还是清楚,也还是有理智在! 要盗取印鉴嫁祸月儿她苏氏的确有可能做到,可是掳走月儿,还有绑走金熙,单凭她一个苏氏绝对做不到! “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见她!” 他一定会将那背后的人给揪出来,一定会! “大人……”方才那来禀报月姨娘一事的男子见了主子这般,十分担忧,“夫人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月姨娘这失踪未免太过巧合……” 主子这次怕是真的魔怔了。 不说夫人背后有褚家在,便是没有褚家,夫人才是正室发妻,就算夫人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大人都不该这般轻慢发妻,更别说是为了一个妾室! 就算夫人真的对月姨娘做了什么,大人这般都是宠妾灭妻,苏家褚家不追究,大人的政敌,朝堂的御史也不会放过的。 更别说如今还出了这般事情! 就算这是跟月姨娘没关系,大人怕也会落得一个被女色所迷的污名! “闭嘴!”马腾脸色更是难看,“马上派人去将人找出来!把人找出来一切都会清楚的!” 就真的这般相信月姨娘吗? 不诚然。 马腾的确很宠这个女人,可是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前程与家族相比,再宠爱又算得了什么?可宠也是真的宠,他真的担心她会出事,更怕她真的与这件事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居然宠了一个害自己的人! 月儿一定是无辜的! …… 京城官场浸染三年,褚钰不信从中走出来的人还会一如当初纯白,可眼前这一切仍是超出了他的预计,昔日不放在眼里的人如今居然给了他当头棒喝,这种滋味,褚钰想杀人! 准确来说,他想杀的是金熙! 不过还没见到人,所以,只能迁怒于眼前的人,换了麻布衣裳,带着毡帽,隐藏著了一半相貌的高翮,“他就不怕把自己给算计死了?!” “正是因为大人怕,所以方才以身涉险。”高翮正色道,“还请褚公子助大人一臂之力。” “找我助他一臂之力?”褚钰冷笑,“难道他忘了这世上最想他死的人就是我吗?还是他愿意放齐倾一条生路,成全我们?” 高翮心中一惊,不过面上却未显,“此事自然是直接针对大人,可是湖州州府亦身陷其中,马大人与褚家的关系,想来那幕后之人最终的目的是褚家,乃至整个南方士林,褚公子助的不是我家大人,而是自己,是褚家,是南方士林。” “看来他金熙非但多了诡谲,心头也大了不少!”褚钰讥笑。 “我家大人的意思高某已经带到。”高翮没有继续争辩,“是帮还是不帮,还请褚公子决断。”说完,拱了拱手,便离去。 褚钰气的掀翻了桌子,助一个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人一臂之力?他是疯了还是这般相信他褚钰心胸广阔到这个地步?可气归气,想杀了他归想杀了他,理智仍在,褚钰比谁都清楚这一臂之力他是不助也得助,因为他比谁都想知道也必须知道这背后筹划这一切的人! “齐倾,我是该夸你本事了得还是该骂你瞎了眼?” …… 男人狠起心来可以很狠,当然,女人亦是可以做的有过而无不及,便在马腾发散人手去找爱妾的时候,苏氏也在动手,即使她被软禁了,即使被冷落了一年多,可是当了多年的后院主母,也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褚钰在接到了苏氏的信件之时,原本便不好的心情更是阴沉的厉害,“既然要闹,那就闹吧!” 他就不信还能翻天了! “将这件事给我传出去!” …… 此时的蓉城仍旧沉浸在新年将到的喜庆气氛之中,不过金府之中的气氛却是有些不同,金熙不在,大家还没什么,可是齐倾也不在了,即便没有人说,可大家还是感觉到出事了。 便是高然儿身居客院也感觉出来了,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找上了金荣。 金荣想瞒,可许是年纪大了,又许是真的很担心,便是嘴上说了没事,脸色也已经泄露了一切,最终在高然儿的逼问之下,将一切都给说了。 “怎么会……”高然儿脸顿时白了。 金荣只得安抚:“高姑娘放心,少夫人已经赶去了,族长也已经准备好了赎金,少爷跟高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高然儿什么也没说,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是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金荣也没心情安抚人,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可一个时辰之后,下人却禀报高姑娘留书出走。 “快去找!快——” 高家兄妹是少爷的贵客,如今少爷生死未卜,若是高姑娘再出事,他如何向少爷交代?! …… 有了褚钰的刻意散播,即将上任的蓉城城守被绑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湖州府,而这件事在百姓看来便像是一幕精彩的大戏一般。 即将上任的蓉城城守金熙,也便是湖州首富金家的少爷,他之所以会被绑架那是因为有人假借府台的名义让他来湖州府面见府台,金熙不疑有他,这才让匪徒有了可趁之机! 堂堂蓉城城守、金家的大少爷怎么便这般轻易上当了? 不是他笨也不是他不小心,而是匪徒本事太大了,他们用来引金熙出门的公文虽然不是真的出自府台之意,但是公文是真的,上面的印鉴更是真的! 金熙自然不疑有他。 可怎么便是真的? 难道是湖州府台想要害自己的下属吗? 这自然是没可能,可是,却的的确确与府台有关系,据说是从府台府邸传出来的消息,是府台最宠爱的妾室月姨娘偷偷盗取了印鉴交给了绑匪,而如今,这月姨娘已经失踪了,据说是得手了跟着绑匪逃了! 府台大人正派人四处找她。 据说府台大人也很宠爱这个月姨娘,为了她不但当众打自己的结发妻子,还将儿女给送回去老家,更为了讨这月姨娘的欢心软禁了府台夫人,如今月姨娘不见了,明明她是做贼心虚逃了的,可府台大人居然认为是府台夫人设计陷害的,要处置府台夫人! 一时间,百姓震惊、感慨,各种议论让本就热闹的年关更是掀翻了天。 “你这个贱人!”马腾一把将苏氏从床榻上扯了下来,毫不怜惜地将人摔在了地上,“你是不是疯了!” “是又如何?”苏氏抬着头,冷着脸讥笑着。 马腾扬起了手。 苏氏抬起了头。 这一巴掌最终没有落下。 马腾气的七窍生烟,可这一巴掌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或许,心里仍是有着忌惮,也或许是被苏氏给惊住了。 “你既然不念夫妻之情,那也别怪我!若我是你,现在该做的是将那蓉城城守平安地救回来,否则你便是不被人怀疑是幕后真凶,也离不得一个渎职之罪!对了,我听说这蓉城城守还是金家少爷,还是一个爵爷,不知道他若是死了,朝廷会如何治你渎职之罪?还有金家,那金家主母可不是那般好惹的!我可是听姨母说过她连大长公主都不怕,你说她丈夫死在了你爱妾的算计之下,她会如何对付你?” “我出事你也别想好过!” “褚家要保你或者很难,可要保住你的家眷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这个疯婆子——” “疯?”苏氏大笑,“我疯你又好到哪里去?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你不顾发妻,如今更是不顾自己的前程不顾家族的利益,纵使你还有一丝的理智在知道这个贱人牵涉其中便该当机立断做出处置,可你倒好,居然怀疑我?好啊,既然在你的心里我是这般狠毒的妇人,那我何不真的做给你看!马腾,如今我们便好好看看,最终谁比谁凄惨!” “你——” “大人,褚公子来了。” 便在马腾怒意便要遏制不住的事情,下人进来禀报,褚公子三个字成功遏制住了他想将眼前之人给杀了的冲动,“我凄惨,你也别想好过!褚家势力再大也管不了我马家妇!” 说完,怒极而去。 苏氏瘫坐在地上,明明已经伤到了麻木了,可到了这一步,却仍旧是抑不住眼泪,最终泣不成声…… …… 再见褚钰,马腾的脸色更不好了,苏氏所做一定少不了他的手笔,可是如今,他却也离不开褚家的帮助。 褚钰也没给他兜圈子,“我有金熙的消息。” 马腾神色一肃。 …… 金熙的确是被绑架了,而且绑走他的人还是熟人,只是若不是这件事,他或许不会再想起这个人,纵使他在他成长的历程中有过不小的影响。 “看来金少夫人似乎不怎么在乎你的小命!”多年过去,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经历了家族巨变与多年颠沛流离之后,剩下的只有阴沉。 金熙眼中有着惋惜,“程启,你无需走到这一步。” “无需?”程启冷笑,“的确是无需的,当年若不是你步步紧逼不肯给我们丝毫活路,我又如何会轮到这般地步!” “是你不义在先!”金熙道,“当年我已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程启冷笑,脸上的阴沉更浓,“好!既然如此,那金大人可便不要怪我了!” “绑我来便是为了银子?”金熙却是问道。 程启冷笑:“你无需再白费心机,银子我是要定了的,至于是不是只是为了银子,等你下了黄泉去问阎王爷吧!” “齐倾见不到我不会给银子的。” “放心,我会让她见到你的!”程启阴沉笑道,“既然你这般宝贝她,我送你们一起上路又何妨?” 147 结果 “放心,我会让她见到你的!”程启阴沉笑道,“既然你这般宝贝她,我送你们一起上路又何妨?” 金熙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程启冷笑,“不愿意?” 金熙移开了视线,显然是不打算再与他说下去。 程启面容有些狰狞,“你倒是心疼她,可是她心里未必有你!先不说如今外边流言飞天,便是这般多年她跟褚钰不清不楚……”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程公子未免管的太宽了!”金熙终于开口,“还是如今的程启已经只能靠着别人的不幸来过活?” “你——”程启目光如兑了冰一般,“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随即,拂袖而去,然而很快便又去而复返,仍是难看的脸却是添了得意的笑,“看来我是错了,金少夫人还是挺紧张你的。” 金熙神色一变。 “除夕之日便交收赎金。”程启笑眯眯地道,“金少夫人亲自交付!” 金熙倏然起身,眼底尽是怒火,只是程启却不知他这怒火因另一个人而起! 褚钰,你竟然将她牵扯进来! …… 湖州的冬天很少下雪,便是下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场,不过今年的除夕却是有些不一样,昔日的暖阳不见了,只剩下阴沉沉的天,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过了辰时,细雪便开始飘落,随之越下越大,不过一个时候,外边便无法轻易走动了,而交收赎金的日子却是在午时。 即便是午时,大雪仍旧肆虐。 赎金交收的时间是齐倾所定,而地点却是程启所选,定在了城外的一处亭子,而在亭子不远处便是运河的支流。 乘小舟入支流,小半个时辰内便可进入运河,由水路逃之夭夭。 便是今年的湖州比往常寒冷,不过尚未到让运河结冰的程度,比起陆路,水路更容易防备埋伏与躲避追击。 上了船,金熙的心便开始不安,多年前的一幕幕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开始后悔这次的计划,也更加的恼恨褚钰! 若是依照他的计划,齐倾根本不必卷进这件事来! 他就知道不该信他! 下了大船,转入小舟,很快,交收的地点便近在眼前,程启自然也是小心,在确定附近没有人埋伏这才上岸。 “金少夫人。” 齐倾看了一眼身后被人押着,脖子上架着大刀的金熙,方才转向程启,指着一旁石桌上的盒子,“三十万两银票,放人。” “不用着急!”程启冷笑道:“还没点清了!我可不是沈三,金少夫人可别拿当年的事情糊弄我!” 齐倾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色。 金熙亦是神色一肃,当年沈三一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多,如今程启居然知晓,那便是说……可会儿,心里的惊便被苦涩取代,能够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的,单凭监视如何可以做到?便是程启背后有人,可能如此清楚的,哪里会没有金家的人参与? 金家…… 父亲苦心积虑保护的金家如今却成了这般! “请便。”齐倾淡淡道。 程启扬手,便有一人上前去验收盒子内的银票,盒子一打开,便是厚厚的一盒子银票,面额不大,都是一百两的,所以塞了整整一箱子,每一张也都是真的,见了这般多的银票,那前去验收的大汉却是面不改色。 便是程启也做不到。 金熙收敛心神,对此更是有了定论,目光看向了齐倾。 齐倾微微颔首。 金熙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起了另一份担心。 …… 一箱子银票整整轻点了一刻钟的时间,待那大汉清点完毕,便捧着箱子走到了程启身边,程启颔首,同时拔出了刀取代了旁边那大汉,冷笑道:“多谢金少夫人了。” “放人!”齐倾道。 程启大笑了出声,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的狰狞,“金少夫人,你还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会放了你们?” “那你想如何?”齐倾亦是冷笑。 程启一字一字地道:“自然是要让你们给我家人陪葬!”若不是他们当年赶尽杀绝,程家便不会落得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就算是他们不义在先又如何?如今家破人亡的人是他们程家!而他们金家却是如日中天!“你们想高官厚禄地过好日子?休想!” 齐倾却是淡淡一笑,艳红的披风随寒风摇摆,如同怒放的红梅,“既然你说我们害的你们程家家破人亡,那我若是不做便真的亏了。” 程启一怔。 “你的家人是吗?”齐倾继续道,“不知道这位算不算你的家人?”话落,不远处的一堆积雪忽然掀开。 程启脸色顿时狰狞,刀锋也更加靠近金熙。 “哥——” 那从雪堆中冒出来的人,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容颜娇媚,只是过于苍白,此刻更是惊惧不安地看着程启,叫唤着。 “哥?”齐倾继续笑道:“我还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程公子还有一个妹妹,不知这妹妹算不算你的家人?” 程启脸色越发狰狞。 “一个换一个,程公子不亏的。”齐倾继续道。 金熙也开口:“这便是你所谓的为家人报仇?程启,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当年是这般,如今更是!” “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你们若是想要她的命便拿去!”程启却是冷笑,“用一个庶出的妹妹来换你金大人的命,值得!” “你敢吗?”金熙却是冷道。 程启狰狞大笑,“金大人,我有何不敢?” “你不敢!”金熙声音冷厉也是冷静,“至少你现在不敢!拿一个庶出的妹妹来换我的命,你自然舍得,可跟我同归于尽,你舍得?”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程启,你是什么人,当年我便看的一清二楚!”金熙盯着他,“你没有这个胆子!” “那就试试!”程启咬着牙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劳烦金少爷送我一程!”说完,便又看向齐倾,玩味地笑着,“这还真的有趣,金熙,你这般宝贝这个女人,可她却不拿你的小命当回事!说不定心里还想着我最好把你个杀了,这样她就可以跟褚钰双宿双飞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些年她跟那褚钰不清不楚吧?啧啧啧,真可怜,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妻子早就被褚钰给用烂了!” “你闭嘴!”金熙勃然大怒。 程启却笑得更加的猖狂,“金少夫人,给不给我这条活路,你便自己选择吧!”说完,刀刃便割破了金熙的皮肤。 “你可以走。”齐倾道。 程启眯着眼笑着,“那便多谢少夫人了!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少夫人这份恩情的!”说完,便喝道:“走!” “少夫人!”金礼快速上前。 齐倾目光一横。 金礼不得不顿住。 金熙见了这一幕,心里的担忧更重,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是……她生气了。 “少夫人!?”看着已经退到了河边的众人,金礼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出手,少爷便……” “他不是很有本事吗?”齐倾忽然大怒,“那便让他自己救自己!” “少夫人……” 齐倾没有再听下去,拂袖离去。 金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当他咬牙想要不顾一切去追的时候,已经开始滑行的小舟不知为何剧烈摇晃了起来,没过多久,便翻了。 小舟上的所有人都落了水。 金礼惊了一下,便大喝:“来人,快!” …… 比起当年,这一次的水更是冰冷,便是金熙已经学会了凫水,可是仍是被折腾的厉害,如他所计划的,他平安脱身,也让程启不会怀疑地逃走了,此外,还抓了两个活口,不过很可惜的是这活口还未等他缓过来审问便已经咬舌自尽了。 这般的狠烈更是让他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程启报仇这般简单! 至于那三十万两的银票,箱子倒是捞回来了,不过却是已经毁了,因为泡了水无法辨认,成了一堆废纸。 三十万两跟付之一炬没有区别。 不过这并不是金熙所关心的,便是程启幕后的人如今也被他搁一边去了,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一个人。 “少夫人就寝了?” 他们没有离开湖州府,除了后续的时间需要处理之外,还有便是齐倾不愿意动,至于为何不愿意动,金熙最怕的便是她不想回家去。 而除了这个,她更是不见他。 他知道她生气。 金礼看着眼前有些小心翼翼的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少爷……小人是外男……这几年已经很少在少夫人身边了……” “我就问你她是不是就寝了!” “少爷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金礼问道。 金熙脸黑了,不过很快也亦是到了问题,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觉得我不该这般做?” “少爷。”金礼叹了口气,“小人跟在少夫人身边这般多年,从未见过少夫人这般惊慌过,少爷,先不说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便是你有把握不会伤到自己,那至少该跟少夫人说一声,别让少夫人这般担惊受怕。” “我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可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少夫人。” 金熙苦笑,“看来我又错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少爷是真的气狠了少夫人了。”金礼继续道,便是他也觉得少爷这一次过于的冒险跟不顾后果,更何况是少夫人?“少夫人应该还没就寝,少爷可以过去。” 金熙点头。 …… 齐倾并未就寝,而且还在会客,这般时辰,这样的地点,最不该做的便是会客这件事,不过这不速之客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悠然自得。 “怎么?我就这般不受欢迎?连杯茶也不肯给我?” “要喝茶自己倒便是,还得我来服侍你?”齐倾端着茶盏,淡淡应道,既没有不欢迎的意思也没有待客之道。 “好!”褚钰自己动手,“不过怎么说我也是帮了你那小夫君一把,连杯茶也得自己倒的,果然好人不好做!” 齐倾连眼皮都没抬,“便是没你,似乎也碍不着什么事。” 褚钰有种想砸茶杯的冲动,“我就要走了,你连句好听的话也不肯让我听听?”是,便是没有他,她也能顺利将人给救出来,那姓程的算计的不错,只是可惜却不知人家金少夫人与青帮的关系,论水上功夫跟势力,湖州有谁比得上青帮? “真的想听?”齐倾抬眸看着他。 褚钰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水,“不听了成了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挑眉问道:“就这般算了?” “什么这般算了?”齐倾反问。 褚钰勾起了嘴角,“胆识倒是长进了,只是可惜这脑子还是木头的,这说起来是不是算是你的失败了?养了这般多年竟然还是养出了这般一个榆木脑子!”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褚钰敛了笑意,“你知道不是。” “孩子长大了,自然便有自己的主意。”齐倾缓缓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这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褚钰反问,不过并未等待她的回答,而是继续道:“齐倾,孩子可以长大,也可以变。” 齐倾笑了,“你是说我该担心自己年老色衰被嫌弃?” “他便这般好,你非他不可?” 齐倾低头捋着杯中的茶叶,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曾寒心?”沉默半晌,褚钰又问道。 齐倾抬头,“你希望我寒心吗?” 褚钰笑了,“你这女人的心是铁打的,便是寒了心,也伤不着,而且换个方面来说,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亦步亦趋的保护了。” “什么时候走?”齐倾却是岔开了话题。 褚钰气笑了,“便这般想我走?” “保重。”齐倾道。 褚钰气恼:“就这两个字?”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齐倾笑道。 褚钰气恼道:“真的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究竟长了个什么样!”他就是不明白他褚钰有什么比不上那金熙?就是晚了几年认识她?就是因为他们有夫妻的名分?“就算不生气也别这般轻易饶了他!你若还是想纵着他也无妨,不过将来不要哭就是了,因为到时候便是你哭了,我也不会再回头!”说完,便又恼火道,“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不然怎么会让她这般折腾也心甘情愿?! “不是。”齐倾却道,“便是欠了我的,也不会是上辈子,上辈子我并不认识你。” 褚钰没将她这话当真,“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在走之前,能不能全我一个心愿?” “什么?” “让我抱抱?”褚钰道,神色认真的仿佛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似的。 “褚钰……”齐倾的话还未说完,褚钰便直接行动了,速度快的仿佛怕会被她拒绝一般,没说不行,那他便当她默认了。 很想很想将这个女人便这般一辈子抱在怀中,只是不成。 不成…… 很可笑的是,他褚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偏偏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齐倾,他日若出金家,便入褚家可好?” 齐倾却是笑了,“高攀不起。”一如多年前他回答他父亲的。 褚钰笑了,似乎除了笑也只能笑了。 …… 门打开了,却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 褚钰挑了眉,丝毫没有被人家丈夫抓奸了的紧张,只是玩味地笑道:“这般巧啊,金大人。” “褚公子下次若是前来做客,最好让人只会一声金某,免得怠慢了。”金熙道,神色还算是客气平静,也没有发现大半夜的有个男人从自己妻子的房间走出来该有的愤怒。 褚钰笑道:“我与倾儿多年朋友,哪里需要这般多虚礼?” “褚钰。”齐倾缓缓起身,亦是没有被丈夫撞见自己大半夜见男人该有的惊慌,“你该走了。” 褚钰转身,“我会给你写信的。” “保重。” 褚钰有种想一拳揍扁了旁边金熙的冲动,不是月老晕头了牵错红线便是她齐倾脑子有问题,“我当然会保重,免得将来你被抛弃了没人收留!” 金熙身上戾气陡起。 “记住我说过的话。”褚钰扬扬手转身离开,同时也不忘了捅金熙一刀,“他日若在金家呆不下去了,褚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褚钰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风大,关门。”齐倾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对着站在门口吃风的男人道。 金熙收敛了对褚钰的所有情绪,快步入了屋内,关起了门,转身已经换了一张温柔的脸,“可还冷?不如我让人备火盆。” “我不习惯用火盆。”齐倾坐下,淡淡道,“这般晚了,有事吗?” 金熙看了她会儿,方才吸了口气道:“齐倾……”话没有说完便断了,随后缓步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担心。”齐倾截断了他的话。 金熙却并未因为她的理解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话让他感觉到的不是理解,而是疏离,一如他离开四年最担心的!“齐倾——” 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更不想面对她的疏离! “我知道错了,我……” “你并没有错。”齐倾还是截断了他的话,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确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男孩,“便是有错,也是错在于一意孤行的冒险。” “我……” “你想将危害自己的人由暗转明没有错,想要将幕后的人揪出来也没有错。”齐倾继续道,不过这一次却没能说下去。 “你先听我说!”金熙强行阻止了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当日我出了蓉城便发现似乎有人在跟踪,试探过后证明了我的怀疑没有错,的确有人在跟踪我!我方才回蓉城,唯一得罪过的人便是三族老,只是我去拜见府台大人族中也是有人知道的,三族老虽然丢了族中的差事,但是人脉还在,必然也是知道的,就算他再恨我也不敢再我去拜见府台大人途中下手,可若不是三族老,那谁会知道我要去拜见府台?我可以肯定在我启程去拜见府台之前没有人在跟踪的,这些人既然是在我出了蓉城之后才跟着的,便是说他们知道我会走这一趟!可便是族中的人知道了这事也不可能这般快便安排好了人手,所以,我便越发的怀疑那公文有问题,这时,有人给我送了一封密信。” 他摩擦着她的手,试图将它捂暖和,“信上说了有人打算对我不利,让我小心,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务必揪出潜藏之人,密信的落款是萧濯。” “萧濯?”齐倾蹙眉,这是她没想到的。 金熙颔首,“我并未完全信了那信,而是与成介商议了一番,最终设计抓了一个盯梢的,想法子敲开了他的嘴,虽然知道的不多,可是可以确认那公文是假冒的,至于究竟是谁想要对我不利并未问出来,我知道我该马上回去跟你商议这事,可是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还有萧濯的来信,我不能耽搁,也不想将你卷进来,最终还是决定冒这个险!虽然是冒险,可我还是做了一番的安排的,只要不出意外我不会丢了性命的!或许在处理上仍是有些疏漏,但是齐倾,我没有要瞒着你,让你瞎担心的意思!” “事情处理的如何?”齐倾却是问道。 金熙很想继续解释,不过也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抓的活口自尽了,程氏倒是交代了不少,不过都是关于程启的,唯一有用的便是的确有人在背后帮助程启。” 随后还是详细地跟她说了程启的情况,当年程家举家逃离,便是朝廷没有派人追逃,金家也没有让人赶尽杀绝,可是颠沛流离,整日担惊受怕的,程家的人死的死,卖的卖,最终便剩下了程启跟一个庶出的妹妹程氏了,便是他们活了下来,可日子也是过的极为的凄苦,程启甚至将程氏给卖入了青楼,不过没过多久便又来将她赎回去了,而这时候,程启的落魄便不见了,不但温饱得以维持,甚至还开始筹备复仇大计。 “据程氏称,整个计划都是程启设计的,是他安排她入了马腾一同僚的府邸,随后她便被送给了马腾,从而搅乱他的后院,原本程氏以为程启不过是想让他在马腾面前吹耳边风让他对付金家,可是一个月前,他却是让她盗取了衙门的印鉴与公文专用的纸张。” “程氏一年前便入了马腾的后院。”齐倾道。 金熙点头,“是。” “也便是说有人一年前便知道你任蓉城城守。”齐倾缓缓道,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燃烧。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方才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来。” 齐倾起身走出了屋外,迎着寒风站在了廊下。 “齐倾。”金熙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没事的。” 齐倾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有些暗淡的夜空,大年初三,夜空里面除了几点暗淡的星辰之外,什么也没有,许久,齐倾方才缓缓开口:“跟踪程启一事,我们不要管了。” “褚钰接手了。”金熙道。 齐倾又沉默了半晌,转身:“很晚了,休息吧。” “我不走!”金熙道,声音有些急。 齐倾看了他一眼,“屋里没有软榻。” “齐倾——”金熙急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罢了,她生气了总比对他疏离的好!不过第二天,屋子里多了一张长榻。 齐倾的脸有些黑了,便当着他的面将一封信交给了金礼,让他送去给褚钰,同时,当日便启程返回蓉城。 金熙倒是想追,可是事情还没真正的审结,他不能走,马腾也不会放他走,他只能继续孤枕难眠。 这边金熙的日子不好过,那边马腾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宠的跟发妻反目的女人居然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就算这个奸细是要害金熙的,可是想着自己居然宠了这般一个女人一年多,便觉得不寒而栗,更让他颜面无存的是,他之所以到了她的屋子便舍不得离开的原因居然是她用了迷情的香料!那夜夜缠绵居然是药物所致,更让他打脸的是当日那流掉的孩子果真不是发妻下的手而是用多了药物的缘故,有大夫作证!马腾是恨不得将程氏给千刀万剐了,也是在进行之中,只是可惜流程还没走完,程氏便在牢房里暴毙了。 被人下毒毒死的。 这又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牢房虽不能说是守卫森严,可哪里是轻易便能毒死一个犯人的?但毒死了,而且还做的毫无痕迹! 还有便是,苏氏被褚钰带走了,说是回娘家休养。 如今他马腾说是总叛亲离有些严重,但是面子里子都丢了这是肯定的!最难受的便是想找一个出气筒也找不着。 原本金熙是最好的一个的,可惜的是褚钰在离开之前无意中泄露了金家主母跟明昭大长公主关系不错,也便是说他要是找她夫君的麻烦,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身为上峰,却只能好言好语地对待,甚至还得放下脸面央求他不要将这件事给闹到了上面去,金熙虽对程氏的死有些怀疑,怀疑马腾为了平息这件事将人给杀了,不过毕竟没有证据,他又是自己的上峰且这般弯腰,在齐倾不是真的跟明昭关系友好的情况下,也在事情太过于错综复杂之下,便应了他的请求,此事便到这里为止。 等折腾完了顺便把上任手续给办好了终于可以抽身回到蓉城,已经是元宵了,只是他还没感觉到元宵的喜气,便得知了高然儿不见了的消息。 “你怎么瞒着我?” 高翮并未陪着金熙一同与马腾周旋,而是被他派回了蓉城,他出事的消息传开了,一旦传到了蓉城必定会生乱,若他只是金家少爷也便罢,可他还是蓉城的城守,他担心衙门会生乱,便将高翮派了回去。 可他妹妹不见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给他? “少夫人已经派人在找了。”高翮的气色很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大人忙着正事,高翮不好打扰。” “成介这般说话便是不将我当朋友了!”金熙气道,“而且高姑娘是因为我的事才出事的,我若是不管还配为人吗?” “大人并未不管。”高翮苦笑,“荣管事在第一时间便派人出去找了,少夫人得知之后也派了许多人去找,还托了一些江湖中人。” 金熙抿了抿唇,“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然儿定然吉人天相!” 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许是真的吉人天相,又或者元宵这般的团圆佳节,老天爷也不忍看人间离别,便在金熙回来之后没多久,高然儿也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虽然憔悴了一点,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并未遭受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姑娘说她在半道上不小心滑落了山坡,被一农户所救,因为伤了脚一直在农户家养伤,本来是该派人通知荣叔的,可因成介还处于危险中,便将这事给忘了,在脚上养的差不多的时候便继续往湖州府去,不过路上便听说了我们没事了,这才赶回来。” 齐倾看着他,“觉得不妥?” “是有些。”金熙道,“不过高姑娘应当与程启一事没关系,至于她为了撒谎,想来也有她的道理,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追问。” “高翮也信了?”齐倾又问。 金熙道:“应当也是有所察觉,只是高姑娘不肯说,他想来也不好追问,不过应当没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高姑娘的样子像是有事隐瞒,但是没有受过不好伤害的痕迹。” “那便好。”齐倾颔首。 金熙点头,随后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齐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倾……”金熙有些坐立不安。 “今日元宵,高家兄妹因你的事情受惊不小,你该好好安抚。”齐倾仿佛没看到他的不安似得,淡淡道:“高姑娘虽然没事,但毕竟受惊一场,你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另外,你若是还不去见你母亲,她怕是要来拆了我的倾园了。” 金熙苦笑,“好,我去,我去。” “还有。”齐倾继续道,“萧濯那边你不要再做什么了,便当没那封信就成。” “嗯。”金熙应道,“齐倾,或许事情未必有我们……” “去吧。”齐倾不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看了看她,“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不想跟我说,但是齐倾,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一如这般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 “去吧。”齐倾还是这般应道,却是多了笑意。 …… 民间的元宵佳节是热闹隆重的,而宫里的虽然少了几分人气,却也是极为的重视,一如往年一般,元宵的宫宴仍旧是热热闹闹地举行。 明昭大长公主仍旧是宫宴上唯一的主角,便是龙椅上的皇帝也难与其争锋,而今年,这种状况似乎更加的明显,而除了处处跟压了皇帝一头之外,明昭甚至还明里暗里的给皇帝没脸,而这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 即使明昭丝毫没有放权的意思,但是这两年来皇帝毕竟大了,她还是给了他皇帝的尊严,而今夜,在这般特殊的日子里面,却是一反常态,让这热闹的元宵宫宴多了几分的紧张。 梧桐宫仍是那般的庄严巍峨,永远不倒地屹立在皇宫之中,一如她的主子。 即便已经散席一段时间了,可褚随之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不悦,“生气伤身,你不爱惜自己可我心疼!” 明昭有些厌烦地将人推开,光着脚走在铺着厚厚毯子的地下。 褚随之觉得自己老了,竟然有些力不从心了,“明昭,既然这般不满他,不如便……”话没有说下去。 不愿意搭理他的女人转过身,眼底尽是瘆人的寒芒。 褚随之觉得自己不该惯她的脾气,可这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不惯也惯了这般多年了,而且……他惯不惯,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其实你也无需这般生气,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做些让大人不高兴的事情,你舍不得丢了,那便好好教教,总能教好的。” 不过这次这个小皇帝的确让他们刮目相看了,不说他悄无声息地联系上了萧濯,更是连当日那般一件小事都记在了心里! 明昭对那齐氏不一样,他居然也可以看出来了? “长大了?”明昭却是低喃。 褚随之道:“明昭,他是皇帝,长大了的皇帝,这次他可以利用金熙来试探你,明日亦可以……” “够了!”明昭冷声道。 褚随之没有继续下去,不过还是道:“不过他居然想到这般法子,想来也是着急了。”金熙的死活根本没有人关系,那齐氏也是,可这般多年来,唯一让明昭反常的便是这对夫妻,也难怪小皇帝会这般,甚至必须暴露了他与萧濯之间的联系,“还有萧濯,你说我这般多年是不是太过温和了?” “萧濯瞻前顾后、不可兼得却想周全,不足为患!”明昭道,随即转身往外。 褚随之无奈,“明昭,鞋子!”拧着鞋子追了出去,好不容易哄了她穿了鞋子,却是没披披风便要往书楼而去,“我抱你去!我抱你去成了吧?” 他就不该惯她的脾气! 明昭似乎不怎么领情,便是让他抱着进了书楼,却是下地之后便一通乱发脾气,以书做暗器恨不得将后头的男人给砸死似得。 在一起这般多年,褚随之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若只是气皇帝,哪里会这般?“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宰了他!” “滚远点!” “说了再滚!”褚随之将人给搂住了,他褚随之捧在手心里惯了宠了这般多年的女人可不是让人这般气的,除了小皇帝之外,谁来他灭谁!“谁?萧濯?还是……那齐氏?” “你!”明昭用力将人推开,随后又是一阵乱仍乱砸,丝毫没有朝堂上独掌乾坤的大长公主风范,可越砸越是生气。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难道她就不想吗? 可她没有这个福气,她没有这个福气,凭什么她就可以有?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求之不得,她却能拥有?! “凭什么?” “明昭……”褚随之有些不安。 明昭停下了手里的肆虐,死死地盯着他,“你爱我吗?” “爱!”没有犹豫。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好好过日子?她说想要好好过日子,难道我便不想吗?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便要给她?” 褚随之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是却可以确定是跟齐氏有关系,“当初我便该杀了她!” “那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明昭……” “我也想好好地过日子!可是褚随之,我不能,更不敢!”明昭一字一顿,威严的眼瞳竟是红了,“我不敢!” 褚随之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却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有时候又不知道她害怕什么,“不会的,有我在,有我在便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我真的想杀了她!”明昭恨道,她的存在便好像是在彰显她的狼狈,可是,杀了便又仿佛抹杀了她存在这个世界的真实,“褚随之,别背叛我,别背叛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 178 家人 元宵的晚膳,齐倾还是出席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高家姑娘,便是知道她对外出半月的经历有所隐瞒,但是见了她的面,还是与金熙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至少没遭受不好的事情,目前对于他们来说,这便够了。 对于这件事,高翮倒是很愧疚,妹妹不辞而别便是为了寻他,可是终究是给金家造成了麻烦,甚至当着金家人的面训了妹妹一顿。 高然儿认了,也向金熙跟齐倾道了歉。 两人自然是一番的安抚,好一会儿才将这事给揭了过去,晚膳的气氛也是和和乐乐的,便是金夫人因为齐倾的出现偶尔冒出几句难听的话,也并未妨碍到了气氛。 不过,若是忽略了高然儿那时不时投注过来的目光,那便更加的完美了。 散席了之后,高家兄妹回了客院,高翮送了妹妹回房却并未立即离开,“然儿,方才晚膳时你为何这般看金少夫人?” 高然儿一怔,忙道:“大哥,我只是好奇……” “便是好奇也不能失了礼数!”高翮道,“而且,你不觉得你对金少夫人的好奇太重了吗?” “我……” “然儿。”高翮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们虽做客金家,但并不能算是真的客人,大哥是领了俸禄的,便是与荣管事他们有区别,可金家于我们而言也是主家!这次的事情虽牵连了大哥,但这也是大哥的职责范围之内,金家并未欠我们什么,相反因你留书出走一事让金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然儿,金家待我们客气敬重,但我们不能肆无忌惮!” 高然儿脸色微白,“大哥,我知错了。” 高翮叹了口气,“大哥不是怪你,好了,这些日子你也遭了不少的罪,虽然有些事情你不想跟大哥说,但大哥还是那句话,有大哥在,大哥便会保护你。” “大哥……”高然儿眼睛红了,“我……我不是……” “只要你没事便好。”高翮没为难她,“好好休息吧,过两日我便请熙弟留意一下,我们找个宅子搬出去。” “嗯。”高然儿点头。 …… “母亲,你胡说什么?!”金熙气的站起了身,“你这话是从哪里听到的?那个狗奴才这般嚼舌根?” 他跟高姑娘? 这怎么可能?! 齐倾的气本就没消,这若是听了这些那还了得? 不,说不定已经听到了! “母亲,我跟高姑娘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样的话以后还请母亲不要再说,便是不顾孩儿的名声,也请母亲顾及高姑娘的闺誉!高姑娘的兄长是孩儿要仪仗的人,若是因孩儿而毁了闺誉,孩儿成了什么人了?” “我……” “还有,孩儿也没打算纳妾,现在没这个打算,以后也没有!” “可是……” “母亲可以不喜欢齐倾,可这辈子她都是母亲的媳妇,唯一的媳妇!”金熙说完,便告退了,丝毫没看见金夫人难看的脸色一般。 不孝吗? 他也想孝顺,可是这般的母亲…… “呜呜……呜呜……” 站在屋外,伤心欲绝的哭声从身后传来,金熙并未停下脚步,除了真的当不了这个孝子之外,也很清楚金夫人这哭完了,睡一觉一切的不难过都会消去,其实这般多年,日子过的最好的还是他的母亲,最自私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人,也是他的母亲。 这一刻,金熙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当年父亲娶了母亲,虽不能帮得了什么,但是绝对不会给他惹麻烦,甚至不需要花时间去哄去怜惜,金熙不愿意这般想,可是事实便是如此。 既然选择了不孝,金熙亦打算不孝到底,当天晚上,他并未去倾园,而第二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寿安堂的下人。 金夫人又是一阵大闹,不过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儿子的强势之下,哀哀凄凄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被送走,换上了新的。 “她毕竟是你母亲!”事情闹大了,金成安也听到了风声,再深入打听便知道了更隐秘的原因,“为了妻子而这般对待母亲,于你的名声没有好处。” “在大伯父的眼里我便是这般的人?”金熙挑眉。 金成安道:“你有多宝贝齐氏,我很清楚。” “我是在乎她。”金熙也没有否认,“只是这一次并未只是因为这件事,或者该说我又让齐倾担了一个污名。” “什么意思?” 金熙神色有些冷凛,“这次程启一事,金家内部一定有人参与其中,我虽没查到是谁,但不得不防!” “这里也有?” “若是有人要对金府下手,那最有可能出事的便是母亲的寿安堂。”金熙继续道,“母亲的性子大伯父也是清楚,我不想等出事了之后再后悔当初没有当机立断,母亲的确只是嘴上厉害的人,可若是有人在身边挑拨,那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敢说!我不担心齐倾会受到伤害,以她的能力要害的了她也不容易,可是母亲不一样!大伯父,我是存了私心想要做个齐倾看,想要她不会误会,可是,母亲终究是我的母亲!既然撞上了,便不如一次处理!” “你自己有分寸便好。”金成安道,“至于你母亲那里,还是缓和些好,找个时间去哄哄,我知道你的用意,可外人不知道,传出了一个不孝的名声,对你的仕途会造成许多阻碍的。” “我会的。”金熙颔首。 …… 寿安堂这般大的动静齐倾自然也是知道,不过金熙没跟她说,她也没开口提,更不打算插手,至于金熙,还是这般晾着,没不让他进房,不过却永远只有睡暖塌的命。 金熙倒也没折腾什么,不说不敢再惹怒了她,便说元宵过后正式上任后忙的不可开交,更是没心思想其他的了。 蓉城的城守空缺半年了,积压的案件足够让金熙忙的喘不过气来。 元月底,高家兄妹搬出了金家,经过了金夫人那般一说,金熙也不敢留了,备了厚礼去吃了一顿乔迁宴,同时也表示了歉意。 谣言一事高翮倒是没听说,却是金熙给说了,不过既然没听到风声想来金家已经在第一时间处理了,若是他再追究便成了他的不是了,再者,这般领着妹妹住进金家,他亦有疏忽之处。 事情说开了,倒也便过去了。 进入二月,寒意便消了不少,而在此时,金熙接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褚钰的信,给齐倾的,可送信的人却是直接送到了他的手里,像是信的主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给别人的妻子写了信一般,不,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是怕他金熙不知道! 握着手里的心,金熙一度想烧了,自然,最后还是送到了齐倾的手里,然后便是扭扭捏捏的,硬是懒着不走。 齐倾也没管他,拆开了信,竟是信中有信,第一个信封内除了信纸之外还有一封信,齐倾将那空白的信封放下,先看了那信,好几页的信纸,所写的内容却是一件事,便是程启一事的后续,不过以褚钰的功力,无需浪费这般多的笔墨的,可偏偏…… 抬头看了一眼金熙的脸色,便知道原因了。 “给我看?”金熙看着将信递过来的齐倾,有些惊喜。 齐倾的心有些堵得慌,“程启的事。” 不管是什么,金熙还是高兴,同时也有种胜利者的感觉,还有一丝小得意,看你还嚣张?如今信不是到了我的手里了?不过看了信之后,却是高兴不起来了,“萧濯到底想做什么?” 信上褚钰说这般多年来一直在背后支持程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给他密信的萧濯,可他一边支持程启来找他报仇,一边又通知他小心,他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他还杀了程启灭口。 那程氏估计也是他下的手! 可他究竟想做什么? 齐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拿起了另一封信,却没有立即拆开,而是静静地看着,似乎猜到了写信的人是谁。 “有不妥?”金熙问道。 齐倾看了他一眼,方才缓缓地拆开了信,如她所料的,信来自于那个人,而信上也解了他们剩下的疑惑,“这些日子府中乃至整个蓉城都会有些人消失不见,你不要插手。”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火盆旁,将信放了进去。 火苗窜起,很快便烧成了灰烬。 “是皇上?”金熙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齐倾颔首,“当年我们离开京城,皇帝便让萧濯留意我们,估计是不知道我们跟萧濯曾经的关系,又或者担心惊动了明昭,便没有明着来,在得知了程启跟我们的恩怨之后,便示意萧濯将人找到。” 金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做什么?” “寻找明昭的弱点。”齐倾道。 金熙有些想发笑,“我们?” “这般多年了,也便只有我们不一样。”齐倾道,“当日你闯宫,明昭竟然没杀你,如今你出翰林院,竟让你如愿回了蓉城,便是我,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更别说他是皇帝。” 金熙沉默半晌,“也便是说皇上在明昭面前毫无反击的能力。”不说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便是说萧濯背叛,还有如今明昭对这事一清二楚,便可以证明皇帝的一切都在明昭的掌控之中,“也是,一个明昭大长公主便难对付,更别说还有一个褚随之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萧濯到底想做什么?如此行事,似乎有违他萧大人……”话停下了,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说萧濯什么,只是这般做未免太不厚道了。” “他想做什么我不关心,不过这事他说到底也是帮了你。”齐倾道。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讪讪,“我没说什么……” “我也没说什么。”齐倾也道。 金熙眯了眯眼,“你很高兴?” “我不该高兴吗?”齐倾反问。 金熙笑道:“自然该,最好高兴高兴的便忘了生气了。”语气一转,甚是可怜,“齐倾,我睡了大半个月榻,骨头都酸了。” 这话一落,还未等齐倾回答,便有人来禀报说衙门来人请他回去。 苦命的大少爷只好舍了媳妇回去干活。 齐倾笑着目送他离开,随后盯着火盆里早已经化为灰烬消失不见的信,久久不语,而嘴边的笑却一直都在。 高兴吗? 是的。 很高兴,解除了身上厚重的枷锁轻松的高兴! “或许,遇上你并不算是糟糕的事情……” …… 接下来的日子,大至蓉城,小至金府都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人数真正算起来也不算多,可是这些人若是都是冲着金家来的,那便是让人心惊了。 区区金家何至于让人这般的看重?! “大人,这般处理真的没问题吗?”一向安宁的蓉城突然失踪这般多人,怎么也不是一件小事,便是从金熙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此事另有隐情,但是仍是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有人借机生事,对大人极为的不利。” “不会的。”金熙道,脸色有些沉,“没有人来告便不算是有案子,没有案子,蓉城衙门便没有人渎职,即使真的有人想找麻烦,那也得他们敢!” 便是不明说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大齐境内谁敢跟那个人做对? 便是皇上…… 在这个时候怕是也不敢贸然动手! 所以,不会有人借机生事! “大人,此事可是……” “成介。”金熙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你便不要再问了,我亦不能深究,这些卷宗不用入档,都烧了吧。” 高翮蹙了眉,但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应道:“是。” “你不必过于的忧虑。”金熙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罢了,这次闹过了,以后也便能安宁了。” 高翮也似乎了然了,“是。” 虽然嘴上说的很顺溜,不过金熙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没想过要卷进他们的争斗之中,亦自认为没有这个资格,可居然还是找上了他! “大人?” 金熙当即收敛了思绪,有些情绪可以有,但是不能泛滥,因为没有资格,“好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是。”高翮应道。 …… 金熙也没继续呆在衙门里,而是回了府,“不必管我,我就是来看看你。”进了日月阁,不等正在忙碌的齐倾开口,便先一步道,随后便是自己给自己张罗着茶水,坐了下来,便这般看着她,心里的烦躁渐渐地下去。 齐倾也还真的是没管他,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最终倒是金熙自己坐不住了,“你便不问问我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不必管你吗?”齐倾将一本账册放在了一旁,拿起了旁边一份新送上来的章程。 金熙气结,“我说不管你便真的不管了?”其他事情也不见她这般听话!“金少夫人,您是金少夫人!” “金大人是说我这个妻子不够贤惠体贴吗?”齐倾抬头问道。 金熙哪里敢认这事,便是开玩笑也不敢,“我心情不好!” “你还是孩子吗?”齐倾好笑道。 金熙起身走了过去,“你不是一直说我没长大了?” “我怕很忙。”齐倾却是道。 金熙又是一阵气结,不过会儿便挑眉道:“我帮你?” “还没累够吗?” “你终于肯问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到了!” “不是忙的厉害,怎么会没来烦我?” “烦?”金熙眯起了眼,“觉得我烦?” 齐倾看着他,没回答但是神色已然表明了态度。 金熙伸了手,决定今日一定要让她好看,不过很可惜天不从人愿,这手还没碰到人了,金礼便急色匆匆地进来,“好事”被打断了,金熙脸色顿时沉了,“不会敲门吗?” “敲……敲门?”金礼一愣,可门没关…… “一边去!”齐倾将人给挥开,看向金礼问道:“出什么事了?” 金礼又看了看金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少夫人,青城那边来了人,说……说少夫人的家人找少夫人。” “家人?什么家人?” 179 女儿 家人? 难道是…… “青城来的人?”金熙脸色一凛,随即转向齐倾,眼底浮现了担忧,青城的人,自称是齐倾家人的,除了齐倾的亲生父母,还能有谁?可他们居然还冒出来?“我去看看!” “既然是来找我的,自然由我来见。”齐倾却是拦住了他,“你忙活什么?” “我……”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去将人叫进来吧。”齐倾对金礼道。 金礼领命。 金熙忧心忡忡,“齐倾……” “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这般吧?”齐倾却是失笑。 金熙不知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更加的担心,“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便忽然冒出来了?该不会是……” “应该不是。”齐倾摇头道,“当日我让褚钰带了一封信给明昭,说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她既然回信应允了,也派人清理了蓉城,便不会再做什么。” “那皇上……” 齐倾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他。 “皇上便是想做什么也不敢现在动手。”金熙有些颓然,不过随即便整了神色,“可这般多年他们都没出现过,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 “问过了不就知道了?”齐倾答道。 的确如此,不过……金熙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有些低,“齐倾,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什么?”齐倾好笑道。 金熙斟酌道:“毕竟他们将你给遗弃了,还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也可以弃之。”齐倾缓缓道,明明不该如此解释的古语却在她这里成了理所应当的原因,“当然了,既然弃了,便两不相欠。” 金熙凝视着她。 “怎么?”齐倾问道:“觉得我过于的冷血?” 金熙却是笑了,“你没事就好。” 齐倾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许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的让金熙心里莫名的温暖。 没过多久,金礼便领着来人进来了。 对于齐倾来说,这是一个旧人,是青城别院的管事,便是多年没见,齐倾还是第一眼便看出来了,“顾叔。” “少……少夫人……”顾叔有些愣怔,当日齐倾重回青城之时他因家事并未在场,如今见了似乎有些难以适应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依然长成了,还在金家掀起了那般大的风浪,“小人见过少夫人……” “顾叔不必多礼。”齐倾起身从书案中走了出来,看向金熙,“这是顾叔,青城别院的管事。” 金熙颔首,“顾叔。” 顾叔这才注意旁边还有一年轻男子,看那年纪与容貌,便可推断出他的身份,忙跪了下来,“小人……小人见过少爷!” 金熙上前亲自将人扶起,如此的尊重除了厚待下人之外,更多的还是他曾经照顾过齐倾,“顾叔不必多礼。” “谢……谢……少爷……”顾叔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顾叔一路辛劳,先坐下来再说话吧。”齐倾道。 金熙也是道:“正是,先说下来再慢慢说。”他倒是想听听那一家人还有什么面子来找齐倾! 顾叔喏喏地应了,坐了下来,又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动的心绪,将事情给详细说了一遍,青城这几年的收成都不太好,庄户人家的日子是越过越艰难,今年年初,青城西郊的一个村子走了水,烧了一天一夜,整个村子毁之一旦,虽然人员伤亡不严重,但是一整个村子都流离失所,自然,这件事跟金家是牵扯不上的,可偏偏齐家的人便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实在活不下去了,便想到了当年卖了的闺女,“……他们先到当年那……青楼找过,说是想求几两银子活命……后来才知道少夫人的事情……便找上了金家……” “就这样?”金熙蹙了眉头,转向齐倾,“当年将你救走的人想来知道的人不会很多,知道金家少夫人便是当年那被救走的孩子的人估计更不多,怎么他们一找上门去便有人告诉他们了?” 齐倾神色不动,“人现在在何处?” “小人……小人想着事情不宜闹大,便先将那一家子安置好,随后便赶来告知少夫人。”顾叔道。 “既然是求几两银子,给他们便是!”金熙不等齐倾回答便道,言语中的厌恶清晰无比,“安排这般多做什么?” “这……”顾叔一怔。 齐倾开口:“这事顾叔处理的很妥当,顾叔赶了多日的路想来也是倦了,先随金礼去客院休息,至于如何处理,先让我想想。” “是。”顾叔自然不敢说其他的。 齐倾吩咐金礼将人待下去好生安置,便转过来看向金熙。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金熙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忙道。 齐倾似笑非笑的,“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齐倾……”金熙脸色有些僵,非要将他的脸给打下来吗?“那些人既然知晓了你的身份自然便不会只想求几两活命钱了,顾叔若是不将人安置好,闹出来对你的名声不好!我……我也不是没想到,就是一时不忿罢了!” “几两活命钱?”齐倾却是抓住了这几个字。 金熙道:“有什么不对吗?” “看来大少爷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几两活命钱可是能让一个扑通人家温饱一年了。”齐倾缓缓道,“不过也是,连三十万两一下子没了,金大人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权当忘了这回事,哪里会在意这区区几两银子。” 金熙顿时讪讪,可却还是不知她怎么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先不说这事,我们先……” “还有比这事更大的吗?”齐倾截断了他的话。 金熙讪讪道:“那我的俸禄添回去。” “以你的俸禄估计添个二十年也添不回来。”齐倾继续道,“或者金大人想当个贪官?” “那年终的分红……” “年终分红那是给族人的,跟你这个家族没什么关系。”齐倾又道。 金熙有些急了,“那我以后几十年的俸禄都给你!我这官总不能当个二十年就丢了吧?这俸禄也不会一直这般……” “你的俸禄本来就要给我,难不成还得让我来养你?”齐倾又道。 金熙有些焦头烂额了,不过看着眼前低眉浅笑的女子,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握着两旁的椅子扶手,将人锁在了目光之中,“夫人这是要锁住为夫的钱袋子,好让我夫纲不振?” “你还想振夫纲?”齐倾挑眉。 金熙笑了,一把将人给抱在怀中,紧紧的,“我哪里敢啊?”会儿松开,“不过你也别想以此转移话题,阿倾,你夫君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让人先去查查吧。”齐倾道。 金熙颔首,“让金阳去。” “金阳?”齐倾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 金熙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件事交给为夫来处理如何?” 为夫? 这个称呼不错。 “金大人真的很闲。”齐倾道。 金熙还是道:“交给我处理,嗯?” “好好好。”齐倾懒得跟他争,抬手推开了他起身,“既然有人揽了这个麻烦去,我自然乐的清闲。” 金熙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齐倾,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便是这次回来她对他亲近了不少,可还是少了些什么似得,而如今……“是什么让你……” “年纪大了自然便不一样了。”齐倾却是道。 金熙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将人死死地搂着,咬牙且此地道:“阿倾,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仇人!”便不肯让他开心一下? “回衙门去,这三天两头的偷懒,便不怕丢了官没钱还?”齐倾却是笑道。 金熙一如既往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好好,我这便回去,饿不着夫人的!”说罢,狠狠地抱了她一下这才松手,扳过了她的身子,认真的让人信他真的可以撑起一天片,“那些麻烦的人交给我处理,不要为了过去的事情烦心,知道吗?” “嗯。”齐倾淡淡应道。 金熙这才离开,不过却并未直接回衙门,而是又去找了一趟顾叔,将这事又详细地问了一遍,当然也还有那找上门的一家子的情况,了解过了之后便沉了脸去了衙门,也没有着急着找金阳,而是到了晚上才将人给找来。 两人在书房谈了一个时辰这才散去。 …… 冬去春来,不过三月末的天还是乍暖还寒,尤其是夜里。 已是后半夜,卧室内一片安静。 虽然只是轻轻一动,却还是惊醒了守在床边的金熙,看着锦被中睡着也难受的女子,紧锁的眉头更紧。 这每个月一次的折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而他却只能一直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嗯……” 金熙神色一动,随后便见本来安睡的人儿睁开了眼,“很难受?” 齐倾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怎么还在?我不是说了……” “我就想陪着你。”金熙打断了她的话。 齐倾似乎有些无奈,没给他继续争辩,“什么时辰了?” “天还没亮。”金熙道。 齐倾失笑:“我自然知道天还没亮!我问你什么时辰!” “我去问问。”金熙道。 齐倾阻止了他,“不用了。”声音有些干涩,“给我倒杯水。” “好。”金熙应道,随后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后扶着她坐起,“暖的,慢慢喝。” “我不是残废!”齐倾无奈。 金熙顿时黑了脸了,“说什么话了?!” “我喝水。”齐倾没跟他争。 “还要吗?”金熙放下了杯子,又问道。 齐倾摇头。 “可好些了?”金熙又问道。 齐倾颔首,“嗯,好多了。”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金熙继续道。 齐倾看着明显没睡好的脸,“嗯,你也去睡吧。” “我陪着你。”金熙坚持道。 齐倾看了看他,“那便一起睡吧。” 金熙这才露了笑容,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我给老师去信,请他想办法请一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你……”齐倾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动,“说你长进了,可怎么老是做这些糊涂事?韩磊能有什么办法找个太医?便是真的要请太医,以我们的身份也该直接上折子求,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的太好了,给人把柄折腾折腾我们?” “阿倾……” “我说错了你了?” “没有没有。”金熙道,“不过我若是直接上折子,你定然不肯的,老师会见机行事的。” 齐倾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睡了。” “生气了?”金熙柔声问道。 “睡你的觉!” “好。”金熙却是笑了,不过却并未真的睡,“阿倾,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打听过了,有些妇人当母亲之前也是这般,不过生了孩子月子做好了便好了。” “你哪里打听的这些?”齐倾目光有些不善。 金熙忙道:“也不算是我自己打听的,是有此我问大夫问急了,他说的,后来我也找金礼的妻子问过……她也这般说。” “你倒是有礼了?” “金礼的妻子会保密的。”金熙有些讪讪。 齐倾直接背过了身去,“生的出来再说吧!” 金熙一听她的语气便知她这气不大,便也开始得寸进尺了,在她的脖子上磨着,“你这一直让我睡榻的,自然生不出来!” “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谁让我惹夫人生气了?”金熙哪里敢说委屈,便是委屈死了也不敢说,再说了当日的事情他也的确有错,“可是阿倾,都好几个月了……” “你到底睡不睡?!” “好好好,睡,睡。”金熙应道,便说嘴里说不委屈,这语气中全都是委屈,可也没真的睡,手指卷起了她的一缕发丝把玩着。 齐倾睁开了眼,“青城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样?” “嗯,不就是想要银子吗?给他们便是。”金熙轻描淡写的,“都处理好了。”说完,又补了一句,“银子先记着,以后慢慢还。” “这般记着,你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齐倾好笑道,倒是没了方才恼火。 金熙笑道:“那更好,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继续还,这样你下辈子就还是我的!” “贪心不足。” “是情深义重,夫人。” “金大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金熙挑眉,“这可是你教出来的,可不许不喜欢!” “一边去,别吵我!” “啊,嫌我吵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金熙腻着她,恨不得将人给吃进了肚子一般,“阿倾,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齐倾直接闭上眼睛,没理他。 金熙叹了口气,看来得继续熬了。 …… 齐倾当了好几天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废人”,解脱了之后,便到清明了,金熙除了衙门的政务之外,还要忙着族中祭祀一事,齐倾也秋后算账,扔了不少商行的事情给他,忙的他便是爬上了床恐怕也有心无力了。 “想要谋杀亲夫吗?金少夫人!”难得抽空缓口气,金熙还是一头往“龙潭虎穴”里撞,“明日的祭祀,你陪我一起进宗祠!” 不是询问,当然,也不是命令。 而是期盼。 “好啊。”齐倾应道。 金熙却是懵了,“齐……齐倾……你……你说什么了?好?你说好?你说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激动的难以自制,“阿倾,你真的愿意?!” 自从那年公审之后,她便一直不愿意再进宗祠! 便是这一次,他也只是尽力一试罢了,可是她却说好!好! “阿倾……” “这才多大年纪,耳朵便有问题了?”齐倾端起了茶盏慢悠悠地喝着。 金熙笑了,压下了心头的激动,一字一字地认真说着,“说好了的!到时候不许反悔!” “你金家的宗祠是龙潭虎穴不成?”齐倾挑眉。 金熙纠正了她的话,“是我们的金家,金少夫人!” 齐倾看了他会儿,亦笑了,虽没应,但这态度显然也是默认了,“你及冠一事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了,四月祭祖不合适,五月倒是不错,不冷不热的,宴客也好。” “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事?”金熙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没有忘记她说过嫁入金家不过是因为于父亲的约定,便是如今她的心态已经变了,可仍是忍不住不安,“及冠之后,你还是金少夫人吧?” “你若是想换人,我不介意。”齐倾笑眯眯滴道。 “休想!”金熙一把抓着她肩膀,“你这辈子都休想不当这个金家少夫人!” 齐倾但笑不语。 …… 次日,清明正日,金氏一族依例在宗祠祭祖,依照族规,族里的女眷只能在宗祠外面的广场磕头叩拜,不得进入宗祠。 然而,当金熙牵着齐倾一步一步走入宗祠的时候,却没有人阻拦,甚至没有人提出异议。 “与我祭拜过了先祖,你便永远是我金家的人了。” “以前便不是了?” 金熙笑了,笑的如沐春风满是柔情,“以前也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闭嘴。”齐倾跪下,磕头。 金熙亦然。 宗祠的祭祀持续了半个时辰,宗祠祭拜了过后,便是出发前往祖坟祭拜,而这个程序亦是禁止女人参与。 便是当年齐倾与金熙去祭拜金成业的时候,也是在族中祭拜过后。 而既然破了规矩,金熙亦打断破到底,恨不得在齐倾的身上烙上金家的人的印记,齐倾亦是没有拒绝,族中的族老也没人开口说什么,只是,却还是出了岔子。 便在众人走出祠堂赶往祖坟之时,好几个人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高呼喊道:“还我女儿来——” 180 杀人 金家虽还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在蓉城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的,便是寻常人家祭祀也是头等大事,在人家祭祀时来闹事,不是仇敌便是想结仇的! 而如今这冲出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七八个人,那喊出“还我女儿来的”便是年纪最大的老头,头发斑白了,五六十岁的样子,衣裳有些褴褛,形容更是憔悴狼狈,不过却不减弱那脸上的愤恨之色。 那老头一马当先,目标也是明确,直接冲向了齐倾。 金熙既是惊愕亦是大怒,看出了那老头的用意之后当即将齐倾护在身后,沉着脸对那老头怒喝道:“站住!”可这话却仍是未能将那老头给镇住,竟然还往前冲,甚至张牙舞爪的,金熙心头大怒,直接抬脚踢了出去,啊的一声,那老头摔了地上,其余的人也怔住了。 “来人,把人给我拿下!”金熙怒道。 原本为了防止族人因他领着齐倾前来祭祀而闹事的人手现在起了作用了,几个下人上前将人给围住了,便是方才还处于震惊中的族人也露出了愤怒之色,来闹他们的祭祀,不就是要惊扰祖先,跟他们结仇吗?金家能有今日少不得祖先庇佑,现在居然有人来惊扰祖先,这还了得! “快,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 “动手!” 蓉城城守是他们长房的家主,蓉城第一大族是他们金氏,他们竟敢来闹他们的祭祀,不就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 “啊啊啊——” “放开我!放开我——” “放手!”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一群人哭天喊地地哭闹了起来。 金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来人,把人都给我送去衙门!” “等等。”便在此时,金成安却是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已经被制住了的一大家子,这有老有少的,的确像是一大家子,转向金熙,“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说!” “大伯父……” “我金氏一族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是也不容别人这般污蔑!”金成安正色道,转向那老头,“你方才所说的要我们还你女儿是什么意思?” 金熙盯着那老头,似乎想剐了他一般。 “我的女儿,我的三丫……我苦命的三丫……”那老头还没开口,一旁那跟他年纪相仿的婆子便哭天喊起来了,“我苦命的三丫被害死了连尸首也没有……” “谁害死了你的女儿?”齐倾从金熙的背后走了出来,目光清冷,“我吗?” “把三丫还给我……”那婆子更是激动,爬起来便要冲上前去将仇人给撕了一般,自然,才起来便被人给摁住了,“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给三丫报仇……放开我……你们会不得好死的……放开我……” 众人见了这情形愕然不已。 少夫人杀人了? “满口胡言!”金熙气的脸色铁青,“我妻子……”话还没说完,手便被齐倾给握住了,他看向她,不明所以,“齐倾……” “既然人家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他们的女儿,那总得给人说清楚的机会。”齐倾却是淡淡道,“这般不让人说清楚,倒像是我真的杀了人似得,可别忘了你可是蓉城的父母官。” “齐倾!”金熙不知该拿她怎么办,这事分明是有人来找麻烦的!什么杀人?她齐倾便是杀了人也不会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吧? “少夫人杀了你们的女儿?”此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别是别人,正是金阳,金阳如今在商行中的地位颇高,不过在族里的排行却是晚辈,祭祖位子自然也便排在了一堆人之后,离金熙等人有一段的距离,走了出来看清楚了来人,脸色却是阴沉的,“感情你们找少夫人不是想认回这个女儿,而是认为少夫人害死了你们的女儿?”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吃惊。 金熙亦是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狼狈的一群人,然后看向金阳,“这……” “他们便是两个月前找上顾叔自认是少夫人家人的人。”金阳上前跪下,“请少爷恕罪,小人未能办好少爷给的差事!”随后,又道:“小人奉少爷之命赶去青城安置他们,先是出了银子让人帮他们新建了因走水而烧毁的房子,之后又帮他们的两个儿子找了活计,还给了他们一笔银两养老,少爷仁善,本事想让他们安稳地过日子,却不想他们却贪心不足,跟小人提出要田要铺子,甚至还想将青城的分行据为己有,此事便是小人亦愤怒不已,便没有禀报少爷,而是私下将他们训斥了一顿,说少夫人早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今日出手援助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他们再不知足,那金家给了多少便可以收回多少!当时他们没有继续再闹,小人便以为他们听进去了,可不想他们居然怀恨在心跑来这里污蔑少夫人!”说完,怒目扫向那一家子,“少夫人害死你们的女儿?那你们又是少夫人的谁?之前自称是我金家少夫人的娘家家人,是不是故意蒙骗勒索?即便我们少夫人不是你们的女儿,可当年你们将你们的女儿卖了的时候我们少夫人也不过是个几岁孩童,怎么害你们的女儿?” “就是她害的!就是她害的!”那婆子身后的两个年轻的媳妇叫嚣了起来,“红袖楼的妈妈亲口说的,当初金老爷看中了我家小姑,要帮我家小姑赎身,带我家小姑回家的,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抢我小姑的位置就害死了我家小姑,最终被金老爷赎走的成了她!” 金熙勃然大怒。 齐倾攥住了他的手,看向眼前的几个人,“你有何证据?” “证据?那妈妈的话就是证据!” “好啊。”齐倾却是笑道,“那便让人将那妈妈带来,当面对质。” “对质……对质就对质!” “就是!” “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小姑,可是却冒认我们的小姑,这也是证据!我们老何家根本不姓什么齐,我家小姑叫三丫,不叫什么倾!你要不是心里有鬼,做什么一直认是我们的小姑?!我们遭了灾,你还给我们银子?不是有鬼是什么?” 金熙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怒火更胜了,“当日你们如何找上金家的?” “我们……” “既然一开始便知道我妻子害死了你们女儿,为何不一开始到衙门里击鼓鸣冤,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金家的馈赠?!金家不满足你们的贪念,便成了害死你们女儿的凶手了?!好!既然你们认定了有人害死你们的女儿,人命关天,若不由官府处理,那老天还真的瞎眼了!” “你们仗势欺人——” “放心,你们既然是青城的人,自然便该由青城城守来审!”金熙冷笑道,“我金家虽然富甲一方,但也还没到那只手遮天的地步,青城城守定然会还你们公道,若是青城城守做不到,还有府台大人,你们大可以继续往上告!来人,将他们送回青城,记住,完好无损!” “是!”金阳开口应了,随后便指挥者众人动手。 “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金熙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冷眼扫视着眼前的金氏族人,“齐倾是我的妻子,欺辱她便是欺辱我!今日之事我必定追究到底!”那目光显然是认为金氏族中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闹出这件事,“大伯父,不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伯父最清楚,他岂会出手相救那般恶毒之人?又岂会将金家的家业交给这般的人?齐倾跟他们不是一个姓?可笑至极,他们既然将人给卖了便是砍断了父母恩义,既然如此,齐倾还需为他们传宗接代不成?齐倾只是齐倾,她是金家的主母,我金熙的发妻,与姓何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金成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信你父亲的眼光!”随后便道:“时辰不早了,先去祖坟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众人纷纷应了,不过窃窃私语也仍旧是持续。 今日的事情虽然难以让人相信,可是也将一件旧事给挖了出来,那便是金家主母齐氏出身青楼,当日祠堂公审,这事差一点让她被赶出金家,如今自然不可能再以这个理由对她如何,可是随着金熙高升,随着金家日益兴旺,金家主母的这个出身便会一直为人诟病,严重些的甚至可能会阻碍金熙乃至整个金氏一族的前程。 族人想到,金熙自然也能想到,也为此更加的肯定有人想害齐倾! 可是谁—— …… 众人启程赶往祖坟。 金熙牵着齐倾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那力道握的让齐倾手疼,看着脸色仍是铁青的难看的男人,齐倾无奈地笑道:“我都没生气,你气成这般做什么?” “这些人该死!”金熙却满是戾气地道。 “息怒,金大人。”齐倾嘴角含笑,覆上了他的手,“不过你到底让金阳做了什么,把他们逼的这般?” 金熙怒意反而更胜了,“金阳也是该死!” “那我这个始作俑者是不是更加该……” “你胡说什么?!”金熙截断了她的话,语气冲的后悔,“不要胡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齐倾看着他,“怀疑我真的做了?” “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金熙忙道。 齐倾失笑,“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忌讳的?便是真的有人害我,也没这个本事要我的命。” “他们出尔反尔!”金熙咬牙切齿。 便是没头没尾的,可齐倾还是听明白了,“金大人,他们没这般闲的,而且,想要看着我倒霉的人多的是,而且这事便是闹到了益州州府那里,也治不了我杀人之罪,不过金家主母出身青楼这事恐怕便要天下皆知了。” 金熙脸上仿佛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阴沉的可怕,“该死!”当年祠堂公审便是已经道出了齐倾的出身,但是也只是在族内,时候大伯父也发了话,这件事便揭过去了,可如今居然有人将它翻出来,而且还闹出了蓉城!这不仅仅是冲着齐倾去的,而是冲着他,乃至整个金氏一族去的!“不是他们,会是谁?” “明昭诡谲手段的确不少,但是那是对付与她旗鼓相当的,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格。”齐倾缓缓道,一些记忆在脑海中回转,“既然事情由青城而出,因也在青城。” 金熙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父亲去青城是因为……”话随后一转,“荣叔跟我说过你为父亲解决了一桩麻烦,让青城的商行能够站稳脚跟,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或许吧。”齐倾道。 金熙沉思了下来,会儿之后道:“只要不是京中的人,这件事便好处理!”别说如今的金家已经今非昔比了,便是当年的金家也容不得如此算计! “金大人,还真的想仗势欺人啊。”齐倾却是笑了,抬手捧着他有些僵的脸,“冷静。” 金熙此刻已经无法因她的亲昵举动而高兴了,“对不起。”便是如今他已经成了蓉城城守,却还是让她被认这般随意欺辱!而且……“怕是这件事我才是始作俑者!” “这事现在不爆出来,总有一日都会的。”齐倾叹息道,“今日是金家的对手,明日可能是你的政敌,金熙,或许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想说什么?”金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有些不安。 齐倾却还是抚着他的脸,似乎很好玩,又似乎藏着什么情绪,“金熙,从前我是你的庇护,往后可能会成为你的负担,乃至耻辱。” 金熙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抬手压着她的头,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没有往日亟不可待的柔情,只是颤抖的啃咬,仿佛要惩罚她胡说八道一般。 “你属狗啊?”齐倾费力将人给推开,恼火了。 金熙攥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警告:“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齐倾,不许再说了,知道吗?” 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脸庞,齐倾心口仿佛涌出了一股热流一般,“金熙,我说的是实话。” “我在你心里便是这般的人?”金熙也恼了,“当年你没有嫌弃我,以后我便会嫌弃你了?!你的出身不好,我便好了?我金熙也不过是贱籍商贾出身,我们谁比谁低贱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不信我,所以这些日子你才一直不肯应我?你就是不信我不信我!” “金熙,冷静。”齐倾道。 金熙无法冷静也不想冷静,他这般努力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些的,而且齐倾也不该说这些话,他的齐倾不该说出这些话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是知道如今我所拥有的,金氏一族所得到的都是你给的!来日我们若是做出任何……” “我不就是说了一句话,你用得着回我这般多?”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凝视着他,“金熙,我没有不信你。” “可你……” “我只是将会出现的情况说出来而已。”齐倾无奈道,“让你有所准备,免得像现在这般失了方寸。” “我不想听这些话!”金熙却道。 齐倾笑了,“你不想便不会发生了吧?金大人,人心险恶。”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若我如褚随之一般,便不会有人敢欺辱你!” 齐倾笑了出声,“你若是褚随之,我甩你都甩不急了。” “齐倾……”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齐倾正色道,“金熙便是金熙,便成了别人便不再是金熙了,再说了,便是褚随之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若他真的无所不能,明昭便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局了。” “褚钰呢?” 齐倾挑眉,“你是在翻旧账吗?” “我……”金熙神色有些纠结,话顿了半晌最后一把将眼前的人儿给搂入怀中,死死地抱着,一字一字地宣告道:“我不管,你刚刚与我祭过了祖,便是我金家的人,一辈子都是!” 至于褚钰,或者其他人,都给他滚远点,离她远点! “怎么跟孩子似得。”齐倾抬手拍着他的背,安抚着,“金大人,我们现在是去扫墓,搂搂抱抱的是不敬祖宗的。”随后便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让金阳做了什么,别着急的兴师问罪,那一家子不过是求财罢了,若不是逼的太狠的话不敢这般闹的。” “不是被人利用吗?”金熙松开了她,冷笑道:“而且既然是求财,自然价高者得!” “我不能知道得?”齐倾挑眉。 金熙道:“能做什么?不就是让他们拿了银子便滚,不许再来找你麻烦!”说完,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分吧?”这般做他虽然不后悔,但是之前也一直担心,便是那些人无情,可终究是血脉相连,或许她也想有爹娘疼,甚至想过若是她想的话,认回也未为不可,只要她开心,可是——“阿倾,他们这般对你,你……”会不会难过? “我像是难过的样子吗?”齐倾倚着马车舒服地靠着,“再说了,他们不是说了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吗?既然不是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 “金熙,我不需要父母。”齐倾知道他的意思,“不管是不是真的,于我来说都不过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罢了。”话落看了他会儿,又道;“你若是真的这般爱操心,操心操心你娶了一个冷血的女人要有意义。” “你——” 齐倾伸手挡住了他,“你再胡来待会儿我便见不得人了!” “不许再胡说!” “不是胡说,是实话。” “只要对我不冷血不无情便行!”金熙倚前了身子,靠在了她的颈项上,“其他人你随意,尤其是那些不相干的,能多冷血便多冷血,可以多无情便多无情!” 她的改变他看在眼里,也很清楚是因为什么,既然对他不是无情,其他人又何妨?尤其是那些碍眼的!再说了,这般多年了,谁敢说她齐倾无情? 金氏一族能有今日,便是因为她非无情! “你还不如指名道姓了!”齐倾失笑,心情似乎很好很好。 金熙抬头看着她,“累了吧?还有一段距离,先睡会儿?” “本来就想睡的,别你闹的!” 金熙也笑了,将人搂入怀中,“睡吧。”待她合上了眼,笑容便消失了,脸色随之阴沉了下来,不管是谁,都别想动他的妻子! 181 自己选的 祭拜祖坟流程与往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情,气氛有些不对劲罢了,金熙的全程肃着脸,既是祭祀所需也是为了震慑族人,许是因为这般,整个祭拜过程气氛虽然不对劲但还是顺利完成,不过这流程才一走完,那边金阳便赶来了,与金熙一阵耳语之后,金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我先送你回去。” 齐倾看了看他,“你先回去吧。” “可……” “好些年没来看你父亲了,我想跟他说说话。”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愣了愣。 “去吧。”齐倾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记住一件事,你不但是金家的金熙,还是蓉城的城守,才上任,别被人抓住了把柄赶下来了。” “放心,你夫君没这般没用的。”金熙笑道,随后看了一眼眼前父亲的坟墓,“别跟父亲聊太久了,打扰他安息。”这话虽这般说,但是内里的意思他明白,也让她明白了。 齐倾抬头拍了他的头一下,“这般喜欢吃醋,回去让厨房给你一壶慢慢吃!” “齐倾……” “还不走?”齐倾佯怒,“别在你父亲面前丢我的人!” “我们的父亲!”金熙纠正她。 齐倾不欲与他相争,“是,我们的父亲。” 金熙这才离开,走之前留了人保护。 随时清明时节,不过这两日却是晴天,倒没有那种雨纷纷欲断魂的感觉,“往年清明正日都是下雨的,今年倒是反常了。”齐倾席地坐在了坟前,“你说这代表你不同意呢还是你乐见其成?” 回答她的只有徐徐的春风。 齐倾笑了,继续道:“如今看来你这儿子是白生了,不过我似乎没白养,金成业,若你还没投胎,会不会觉得生了这般的儿子不如生块叉烧好?”话落,便笑了出声,“不过你也不能否认,你儿子真的长大了,而我……抱歉,之前跟你保证过不祸害他的,现在似乎做不到了,金成业,我想好好地过日子,真的。” 三杯祭酒洒落。 “好了,不跟你说太多了,免得你儿子又不孝。”齐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墓碑,埋葬在这里的男人给了她一条活路,也改变了她的人生,或许曾经有过卑劣,但是不可否认若是没有她,流落异世的齐倾或许还会顽强地活着,可必定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亦不会有跟那人如同傻子一般爱她,“父亲,我这个儿媳妇也不算太差的,所以千万别给我托梦让我滚,怎么说也给你们金家做牛做马这般多年,算是给我的回报吧,你不反对我便当你答应了,父亲。” 她不是没有叫过他父亲,但是却是第一次真正认同这个称呼。 “他会高兴的。”不知何时,金成安走了过去。 齐倾转身,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大伯父可是要问今日之事?” “熙儿既然已经处理,我便不会插手。”金成安道。 齐倾笑了笑,“是吗?那大伯父是信还是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金成安反问,“不管当年是何等情况,如今你都是金家的主母,是熙儿的妻子,更何况宗祠前我便说过我相信金成业的眼光。”顿了顿,又道:“还是你怀疑我与今日之事有关?” “我像是这般多疑的人吗?”齐倾反问。 金成安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审视地看了她许久,方才开口道:“齐倾,你变了。” 齐倾敛去了笑意。 “柔和了许多,可以让人相信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金成安继续道,“你愿意走出这一步,我该感激你。” 齐倾笑了,“大伯父是要给我带高帽吗?” “随你怎么想。”金成安没有反驳,“不过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了,那便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管是你还是熙儿都不该再随意挥霍时间,金家的长房血脉得由你们延续。” 齐倾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内心已然是巨浪翻滚,“你……”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她的身子金荣知晓,他未必便不知道。 “下个月我便安排熙儿的及冠礼。”金成安继续道,神色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及冠礼之后,熙儿便可正式接管家业,你也可以多休息养好身子。” “我比他大六岁。”齐倾继续道,“你担心我……” “我不需要担心什么。”金成安却是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这是你们的责任,更是你的责任,齐倾,便是无需再背着金家主母的担子,可你也无可否认这般多年金家的一切已经入了你的骨子,金家之于你,或者更胜于熙儿。” 齐倾眼眸微睁,瞳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发,“你们金家的人是吃定了我吗?”一字一顿,蕴含着怒意。 金成安神色不动,“这是你的选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将一座大山给砸了下来。 齐倾很想爆发,然而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免得熙儿担心。”金成安淡淡道,似乎不知道他的话究竟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一般,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走吧。” 转身离开。 齐倾没有动,一直在他走远了之后,方才笑了出声,却不知是愤怒还是讥讽,然而最终,仍是收起了所有的异常,起步离开。 没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前方有什么,她都只能迎上去! 既然做了选择,便不该退缩! …… 金熙急匆匆赶回衙门的原因是何家老头居然撞墙了,在被关进牢房没多久便这般了,不过幸好救治的及时,人还活着,至于他为什么要这般做,金熙没有问,也没兴趣去问。 “何家所有人生死相连,活,所有人一起活,一个死,所有人一起死!” “你——” 金熙盯着头上绑着纱布的何老头,“你很有胆量,不过下次若是真的想寻死记得多用点力,便是要糊弄本官也该多下些狠功夫!” 何老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金熙继续道:“本官已经给青城城守去了书信,相信不日便会有回复,在这几日里,本官希望你们能仔细想清楚,究竟是要一条路走到底还是悬崖勒马!” “悬……悬崖勒马?” “供出让你们过来闹事的人!本官便饶了你们!”金熙继续道,“若是你们冥顽不灵,此事金家必定追究到底!金家乃朝廷御赐的乡男爵位之家,本官的夫人有朝廷恩封的孺人诰命,污蔑朝廷的诰命夫人,诋毁爵位之家,便是你们十条命也承担不起!” 话落,何家人本就不好的脸色便更是如死灰一般了。 “我……我们……”两个媳妇便更是想要开口了,不过却似乎还是没决定该不该说出来。 金熙也没有继续等,这一番恐吓也看出了这何家的人虽然是一介布衣庄户,但也不是普通百姓那般好震慑,也罢,那便继续下去,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想要毁了他拼命都要保护的家! “看好他们,绝对不能再出事!” 吩咐完了牢房的人后,金熙方才离开。 “大人。”一出牢房,高翮便迎来过来,问的自然是这件事,今日金氏祭祖他并未参与,金阳将人押回来也并未说什么,他只能等金熙回来之后再详细询问。 金熙并不想将齐倾的过去告诉他,只是却也避不开他,只好说了。 高翮蹙眉,“上次的事情才过去没几日,如今便又有人想构害少夫人?” “此次可能是金家商业上的对手。”金熙道。 高翮继续问道:“大人真的决定这样处理?” “我不能让齐倾背了一个杀人的污名!”金熙道,这事自然是可以有其他的办法处理的,他甚至可以直接将何家的人给处理掉,将这件事就此完结,可是他无法确保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守口如瓶,他不怕有人利用他处理何家一事来打击他,可是却不允许她背上污名!“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清楚!” 高翮明白,金熙不仅是要查清楚,还要光明正大地查,好让齐倾真正地得到清白,“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大人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往青城去一趟!” “我岂会信不过成介?”金熙失笑,“原本我该亲自走一趟的,只是这一来一去时间太长,免不得向府台请准,因为之前的事情,府台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却有了不满,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想请成介辛苦一趟,领着何家的人回青城处理此事。” “成介自然领命!” “还有。”金熙继续道:“依照律法,齐倾需到场,但我不想她去!” 高翮沉思会儿,还是应下了这个难度颇大的要求,“是!” …… 此事既定,不过具体的行事还是需要周密的安排,便是对手实力不会太高,但是也不能轻敌,等今日走出衙门已经快到子时了,跟高翮分别之后,便赶回府中,本以为齐倾已经休息了的,可是却见寝室还是灯火通明,进了门,便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坐在花厅中,等候着他的归来。 心头随之被一股热流包裹。 “怎么还没睡?”金熙走了过去,脚下轻轻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蹲在她的面前,抬头凝视着她,跟讨糖吃的孩子似得,“等我?” “你说呢?”齐倾轻笑答道,容颜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柔和的如水一般。 金熙眼瞳一缩,很简单的一句话,很平淡的语气,平和的目光,只是他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得,起身一把将人抱起,往卧室而去。 出乎预料,却也水到渠成。 金熙没有欣喜若狂,却是满心的暖意与幸福。 他的齐倾,他的妻。 金熙忽然觉得或许他该感激一下那一家子这般的一闹,把他闹进了她的心里,彻彻底底的占有! …… 温柔乡,难离。 金熙是真的体会到了,没有第一次的疯狂,却是更加难离,“阿倾……阿倾……”已是日上三竿了,却仍是赖在她的身上不肯起,“阿倾……阿倾……” “再吵便给我滚出去!”被子内传出了愤怒的声音。 金熙挑眉,“凶巴巴的,昨晚上我那温柔似水的阿倾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金熙!”齐倾扯开了蒙住自己头的锦被,怒目瞪着眼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你是不是想让我将你踢下床去?”还闹,昨晚上还没闹够吗? “你舍得?” 齐倾眯起了眼。 金熙直接低下头,想用热情浇熄她的怒火,更将她那狠心肠给抹杀了,将他踢下床,她还真的做得出来的,这般难得都爬上来的,哪里能就被她这样踢下去?本来也只是想要整治她的,可是先失控的人是自己,待*方歇,他还是差一点被踹下了床。 为何差一点。 因为盛怒中的某人差了一点力气。 差一点是差一点,可还能将他差一点踹下去,金熙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的本事还是该为自己的能力默哀,“阿倾,阿倾,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齐倾显然是懒得应酬他,直接背过身去闭上眼睛补眠,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那个不好找偏偏找了一个比自己年轻这般多的还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愣头青?还闹什么闹?!“睡觉!” “好好,睡觉,睡觉。”金熙不敢再闹了,连忙应道。 …… “大哥又要出门?”难得见兄长没有一大早便去衙门,高然儿很是高兴,本以为可以陪兄长好好说说话的,可这坐下没多久,便得知了这个不好的消息,“大哥才回来多久,怎么便又要出门了?还是要去两个月!金大哥是蓉城城守,怎么能离开这般久?” “便是因为大人不能离开,我才去。”高翮道。 高然儿不是不懂事的人,可是之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大哥,金大哥派你去做什么事情?可有危险?”什么事情需要一走便是两个月?! 高翮没有仔细将事情告诉妹妹,只是简单地说了有人陷害金少夫人,他要押解这些人去青城,与青城城守一同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金家又出事了?”高然儿讶然,亦似乎有些不满,“大哥是金大哥的幕僚没错,可幕僚该处理的是政事上面的事情,怎么这三番五次的都是在为金家的私事忙活?大哥又不是他们金家的下人!” “然儿!”高翮沉了脸。 高然儿没有退让,“我并未说错!大哥跟随金大哥来蓉城便是为了博一个出路,可是现在……” “够了!”高翮打断了她的话,“然儿,大哥既然领着这份俸禄便该恪尽职守!” “这算什么值守?!” “这事表面上是冲着金少夫人而去的,可最终的目标还是熙弟!”高翮继续道:“既然涉及到了主家,我自然要尽力!” “可是……” 高翮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然儿,这次的事情没有危险,而对方满打满算也不过是金家商业上的对手罢了,之所以要这般处理是因为这事若是处理不好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大人政敌攻击大人的把柄!既然对方是商贾,如何敢与官府作对?我去不过是表明大人势要将此事追究到底的态度罢了,怎么会有危险?便是上次,有危险的人也是大人而已!” “大哥……”高然儿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高翮心头有些酸,“大哥知道,所以大哥会更加的保重自己!” “真的得去吗?” “嗯。” 高然儿沉默了半晌,最终吸了口气,“我去给大哥整理行装。” …… 青城那边回复的公文还未传来,高翮也还没出发,牢房里面的何家人便熬不住了,主动要求说要见齐倾,说有事情要交代。 话传到了金熙这里,随后便去牢房见了他们。 “我只跟三丫说!你去将她叫来!”何老头中气虽然不足,但是态度却很坚决。 金熙冷笑:“你不是说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何老头脸色一僵,却也没有退缩,“我生她养她一场,她如今富贵了居然只想拿几两银子来糊弄我,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不能教训她一顿吗?!” “你已经将她卖了!”金熙磨着牙。 何老头也冷笑:“卖了又怎样?!卖了她还是我老何家的种!我生了她,这辈子她都欠了我的!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们把她给卖了,她哪里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金熙恨不得将人给撕了!这般无耻的人,他如何能让齐倾见?便是她真的不在乎了,可是这样的话听了如何会不难过?便是他听了都觉得心寒!“要么跟我说,要么去青城跟青城城守说,你们自己选吧!” 随后,转身离去。 182 安乐 “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金熙仿佛没听到似得,继续离开。 “我说了!说了——” 金熙停下了脚步。 …… 齐倾一见又在不该出现的时间里出现的男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金大人,你若是被人告渎职丢了官没了俸禄,我就将你给赶出家门去!” “你舍得吗?”金熙挑眉笑道。 齐倾有种想将手中的账册给仍到他脸上的冲动,最终也是一把推开了他靠过来的身躯,“好好说话!” “好。”金熙也没继续,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何家的人招供了。” “招供了?” 金熙有些无奈,“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没严刑逼供!” “都招了什么了?”齐倾问道。 金熙道:“还记得当年父亲跟那乡绅之间的事情吗?” “嗯。”齐倾颔首。 金熙继续道:“何家的人招供便是此人找上他们,许诺给他们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做这件事!”说完,怒意也很明显了,“便是为了一百两,他们竟然……”话没有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不许难过!” “我有说难过吗?”齐倾低头翻着账册,“当年的事情都过去这般多年了,怎么现在才来报仇?” 金熙皱了皱眉,“我会让高翮查清楚。” “你安排便好。”齐倾颔首。 “对了!”金熙又道,“当初他们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治病才卖了你的,不过最后还是没救到,他们唯一的儿子最终还是死了!” “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齐倾抬头问道。 金熙讪讪,“老天有眼,不是吗?” “金大人,稳重。”齐倾无奈。 金熙走了过去,“阿倾,不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难过,老天爷会收拾他们的!” “他们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齐倾又道。 金熙冷笑,“是啊,可惜不是亲生的!说来也是报应,当年为了亲生儿子卖了亲生女儿,最后还是没救着亲生儿子,只能养别人的儿子来送终!那两个儿子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从族里过继的,当年旱灾,青城也受了灾,他的一个族兄没熬过来,留下了两个儿子,被他给捡来养了!” “难怪。”齐倾道。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那两个儿子年纪比她都要大,“你没看见刚才他们狗咬狗的!要不是那两个儿子吵出了这事我还忘了这茬,老子说是儿子怂恿的,儿子说都是老子的错,又都记得不是亲生的,有的他们熬了!” “别人家的事你这般高兴做什么?” 金熙理所应当地道:“恶人有恶报,我自然高兴!” “高兴完了?”齐倾看着他,“要是高兴完了便赶紧回衙门去,对了,应当快到发俸禄的时候了,记得上交。” 金熙摸摸鼻子,“是,夫人。” 倒不是真的幸灾乐祸,他只是不想她心里有一丝的不高兴,不过如今看来何家的人是真的没有勾起她一丝的伤心,冷血无情?可笑,父母亲情除了生之外,也需要养的!没有养,哪里来的亲情? “别太过分了。”齐倾还是抬头道,“不重要的人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 “好。”金熙笑道:“夫人心善。” 齐倾低下头继续审视账目,“对了,这个月的俸禄你还没交,记得交。” “阿倾!” “记得!” 金熙:…… …… 何家人招供了,不过最终还是被高翮给押着去了青城,金熙也没打算出尔反尔,不过要整那始作俑者,自然需要证人,何家人之所以敢做这般事情,被银子冲昏了头脑和被那乡绅忽悠认不清金家的地位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始终还是抱着他们生了这个女儿,便是他们再闹,金家的人也奈何他们不得,不过却不想这个女婿非但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更是不怕被人诟病下狠手! 自然,最想不到的便是齐倾居然完全置身事外。 在牢里关了几天,最终怕了。 有了何家的招供,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而随着何家人被押解离开,金熙的怒火也渐渐消了,金家上下也开始投入准备金熙的及冠礼中。 而金熙行过了及冠礼后,便是金家真正的家主,而主母掌家的局面也便正式成了过去,再联想到之前何家人一闹,不少人心里也嘀咕着金家主母没了掌家权之后,在金家的地位会不会一落千丈。 当然了,对金熙及冠掌家,齐倾丢了掌家之权最高兴的自然是要数金夫人了,祭祀当日,金夫人仍旧是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没有参加,而当日所发生的事情,由于金熙对寿安堂的下人下了封口令,金夫人也是无法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不过随着及冠礼被提上日程,族里的女眷便纷纷上门拉家常,自然也便不可避免的提及这件事。 金夫人先是大怒,后来便是难过,最后则是高兴了!怒是为了齐倾居然进了祠堂祭祀,难过是金熙居然这般做,而高兴自然便是齐倾倒霉,“我就说这个毒妇不是好人!”各种恶毒的咒骂不断地从她的口中说出,有人来便说一次,丝毫没察觉自己这般除了心里痛快些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族里的女眷有人心里偷着乐,有人讪讪,也有人心痒痒的想看好戏。 不过金夫人的能耐也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倒是没有其他的举动,便是去找齐倾质问一下那何家人的指控也不敢,而这些事情自然传到了夫妻二人的耳中。 金熙本想去劝劝母亲的,不过却被齐倾给阻拦了。 “不就是说几句罢了,你过去或许可以让她不说了,可却也是火上添油,这气若是撒不出来,一个不好便又会出事,再来一次中风,可不是像第一次那般的。” 金熙无言可对。 齐倾的确是不在乎,金夫人是什么性子,有什么样的杀伤力,这般多年下来她还不清楚吗?看着金熙一副自己很该死的模样,不禁笑道:“金大人,这是女人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大男人便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脱层皮的!” “你啊!”金熙更是心疼,“阿倾,谢谢你。”母亲不过是耍耍嘴皮子而已,他自然知道,也很清楚齐倾不会反击,她哪里会对付他母亲?可便是她不觉痛痒,还是受了委屈!“我会找个时间跟母亲谈谈!” “还是免了吧。”齐倾笑道:“三岁定八十,更何况你母亲如今这般年纪了,哪里能改?与其折腾一番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还不如维持现状,而且说到底你母亲也没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为,不过是嘴上骂两句让心里痛快些罢了!” 金熙搂住了她,“你说若是我们给她生一个孙子,她会不会好些?” “也就是说你要将孩子给你母亲带?”齐倾却是挑眉。 金熙讪讪,“便是不孝我也不敢这般做。” “那你便等着让你母亲扒了你一层皮吧。”齐倾笑道。 金熙勒紧了她的腰,“不是还有你吗?” “你还真的当我无所不能啊?”齐倾一把将人给推开,“说起这孩子,金礼的儿子过两日便是白日了,我得亲自过去一趟。” “这般快便百日了?”金熙也没继续方才的话题,“之前不是还没生吗?” “今年都快要过半了金大人。”齐倾无奈道,有些鄙夷对方不知时日。 金熙双手圈了上去,“幸福不知时日过了。”话落,脚上便传来一阵剧痛,“阿倾,你要谋杀亲夫吗?” “是,也是你自找的!”齐倾板着脸,“不想我谋杀亲夫便给我消停些!” “这可不行,孩子还等着来……” 齐倾没等他说完话,“你也备一份礼物吧,金礼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另外,既然有了家事了,往后东跑西跑的事情便少些。” “他是你的人。”说完,忙又改了,“不对,是手下!” 齐倾懒得跟他争,“及冠后,你抽出些时间接管家业,便是没有大的变动,稍微的调整还是要的,金大人,我给你担了这个担子这般多年了,你该让我歇歇了。” “好。”金熙应道,“不过往后商行还是得由你看着。” “及冠礼我便名正言不顺了。” “什么名不正言不顺?!”金熙认真道,“你是我的妻子,一样名正言顺!” 齐倾沉默地看着他。 金熙被她看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明昭舍不得放弃手中的权利,你便不怕我也一样?”齐倾淡淡笑道,“这呼风唤雨的风光畅快,你便不怕我舍不得?” “我也没让你舍得。”金熙却笑道,圈着她的腰,“你不是说了我的都是你的吗?阿倾,我没有褚随之的本事,也不能给你更多呼风唤雨的倚仗,可我所给的是我的全部!齐倾,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般信我,小心被我给卖了!” “我替你数银子。” 齐倾瞪了眼睛,似乎想不到他会这般的油嘴滑舌,“看来京城的花花世界教会了不少东西!” “好的自然学,坏的我可一样没学过!” 齐倾睨了他一下,“说完了吧?说完了便回去干活,整天跑回来,你不觉得累我也觉得折腾!” “金少夫人,今天休沐。”金熙叹息道,“我一整个早上都在家里,你都没发现吗?” “是吗?” 金熙决定不跟她继续争辩这件事,“给金礼儿子的礼物选好了吗?今天天气不错,要是没选好我们出去逛逛?” “我选好了便不出去了?” “我的不是还没选吗?” 难得休沐,他自然不能放过她! …… 清明正日过后,便是一直阴雨绵绵的,便是这两日放晴了,可下了这般多天的雨,空气还是湿漉漉的,便是人也没什么精神。 齐倾上了马车精神便有些不振了,昏昏欲睡。 金熙蹙了眉,“身子不舒服?” “你说呢?”齐倾反问,目光露着凶狠。 金熙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搂过了她,讪讪道:“我以后一定收敛!”夜夜笙歌的他是没觉得累,可却忽略了她,不过她不也没拒绝吗?当然,此时此刻这话是不敢说的,因为说了一定是找死,“睡会,等到了再叫你。” “嗯。” 金熙低头看着靠在他怀中安然补眠的妻子,心被填的满满的,不一会儿,怀中的人居然真的入睡了,便又不禁心疼,可没过多久,又生出了另一个期待。 双手抚在了她的腹部。 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他们的孩子了? 他们的孩子…… 金熙的心开始激荡了起来,孩子,他们的孩子…… …… 齐倾一睡便是半个时辰,马车已经在大街上绕行了两圈了,“我睡了很久?” “没有。”金熙道,目光无比的柔和。 看着他这般目光,齐倾身子激灵了一下,“金熙,外边别胡来!” 金熙一怔,随之失笑:“胡说什么?!” “胡说便好!”齐倾是真的怕他胡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疯的让她后悔应了他了,“到什么地方了?下去走走。”还是不信他。 金熙却是笑的更加灿烂,“好。” 马车停在了一个玉石的铺子里头,蓉城的大部分铺子都是金家的,自然这一家也是,两位主子亲自到来自然让掌柜的紧张不已,倒是少了购物的乐趣了。 “要不去别的地方?” “在蓉城还能去哪里?”齐倾反问。 金熙笑了笑,“也是,那便在这里挑两件吧,等有空了我们走远点。” “玉好,养人。”齐倾没应他的话,因为不切实际,他才到任,能走多远?“就这块吧,让师傅打一个项圈出来。” “夫人,金礼生的是儿子。”金熙无奈道。 “儿子便不能戴线圈了?”齐倾斜了他一眼。 “可以的可以的!”掌柜忙说道:“店里有好些男孩子戴的项圈样式,小人这便拿给少爷少夫人看!”说完,便张罗起来。 金熙笑道:“你送了玉,那我不如送别的,打一个金算盘怎么样?” “你有钱吗?” 金熙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不是有夫人在吗?” 而此时,“少夫人。” 夫妻二人循声看过去,便见金阳缓步走了过来,长身如玉的颇有一番风采,作揖行礼,“少爷,少夫人。” “你怎么来了?”金熙笑道,何家一事他训了金阳一顿,不过事情倒也不能全怪他,所以训了便过去了,而随着及冠礼到来,金阳在商行中的重用也便更大了,“来巡视?” “不是。”金阳回道,“首饰铺子不在小人的职责范围内,小人这次到来是给即将满月的幼弟挑选礼物。” “幼弟?!”夫妻二人一同讶然。 金阳神色不变,仍是淡淡微笑:“是,家母一个月前生下了一子。” “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过?”金熙问道。 “家母既然改嫁便与金家没有关系。”金阳回道,“此事自然便不该叨扰少爷,所以一直没有禀报。” “金阳……”金熙有些无奈,“你母亲是你母亲,可我们都是金氏的子弟!” 金阳继续道:“母亲也觉得不该张扬。” 话听到了这里,金熙倒是有几分明白了,当年金阳母亲改嫁一事曾经闹的他差一点自毁前程,原本以为这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可不想金阳居然亲自禀了族中,亲自送了母亲改嫁,这事当时也没少造成轰动,不过大伯父压了下来,这才顺利,“既然是你母亲的意思,那我也不去打扰了,不过今日既然知道了,那这礼物还是不能少的,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不敢。”金阳应道:“谢少爷。”看了一眼齐倾,“谢少夫人。” “应该的。”齐倾笑道,不管当初他是怎么想通的,不过能走出这一步实属不易,说完目光便转向金熙,似笑非笑的,“不过你这账恐怕真的没有还清的一日了。” “你别急着追就成!”金熙勾着嘴角笑道。 两人在玉石铺子戴了将近一个时辰,挑挑拣拣的,最后不但给两个孩子的礼物备好了,齐倾还满载而归,金熙的账又添了一大笔,不过却是越添越高兴。 回到了府中已经将近黄昏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母亲请安。” “晚膳在寿安堂用吧。”齐倾道,“免得你母亲又恨我霸占了她的儿子。” 金熙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好好休息,今晚上不闹你。” “不回来了?” “你想都别想!”金熙咬着牙,“不过不需要你等门!不是说让我接受家业吗?晚上我让几个管事来汇通楼一趟,估计会聊的比较晚,你先休息。” 齐倾颔首,“嗯。” 金熙又腻了她会儿这才舍得离开。 齐倾并未休息,而是看着那一堆被金熙硬逼着买的东西,脑子里却是想着金礼妻子与金阳母亲的事,一个被断定不能生了,一个上了四十,都能有孩子,这便是说还是有奇迹的。 也许,老天不会这般折腾她的。 151 纳妾 汇通楼的议事一直到了三更更响才散。 “今晚辛苦大家了。”金熙也知道这个时辰议事有些为难众人,只是难得休沐一日他还是将时间放在了齐倾身上,只能辛苦其他人。 “少爷言重了。”自然不会有人不满。 主仆几人寒暄了会儿便散去了,今日的议事除了了解这几年金氏产业的情况之外便是表明他的态度,便是他及冠正式成了金家的家主,齐倾仍旧是金家的主母,在商行中的地位更是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这般的表态于众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便是心里仍旧是忠于金家的,但是这般多年过去,齐倾已然深入人心,成了他们不可缺少的主心骨。 “金阳,你留了一下。”金熙留下了金阳。 金阳躬身:“少爷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不过是想起一件事罢了。”金熙笑着让他坐下,也不再纠正他一路坚持的尊称,“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打算什么事情成亲?” 金阳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问题,“少爷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也没什么。”金熙笑道:“这几年多亏了你在齐倾身边帮忙,不过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你母亲如今也生活安稳了,你也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若是你没有看中的姑娘,我请大伯父留意一下。” “多谢少爷。”金阳低下头,“小人目前还不想成家。” “不想成家?”金熙蹙眉,“你今年……” “少爷关心,小人铭记在心。”金阳不待他说完便道:“少爷请放心,小人并不是因为商行的事情而耽搁了此事,只是目前没有这个打算罢了,待时候到了小人自然会娶妻生子。” 金熙看了看他,虽然有些意外他的想法,不过想着他的性子还有男子晚些成家也没什么,便也没有多想,金礼不也是三十过后才成家的吗?说不定他的缘分真的没到,“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多想,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金阳应道,随后行礼离开。 “对了!”金熙又叫住了他。 金阳转身,“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金义这些年一直在外,你可知他具体忙什么?”金熙想起了这件事,“方才金安他们各司其职,倒是金义名义上还是金家的大管事,可分工却不怎么明朗。” “金义管事这些年一直负责丝州那边的事务。”金阳道,看了看他,似乎犹豫了会儿,这才继续:“这些年来他一向是直接向少夫人汇报的,具体的情况小人也不清楚。” 金熙一怔,“这样啊。” “少爷觉得何处不妥?”金阳问道。 金熙摇头,“没有,不过是问问罢了,既然是少夫人安排的,便无需调动了。” “是。”金阳低头,“少爷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没有了。”金熙摇头,“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金阳道了一声不敢,这才离开。 金熙这次没有阻拦他,待人都走了之后,他又在日月阁中忙活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开,回到了倾园,进了寝室,大半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不过还是留着灯。 人没有等门,却也让他感受到了她的心。 金熙含着笑进了卧室,走至了床边便见一张沉静的睡容,方才的倦意与困意仿佛消失了一般,此时此刻倒是不想休息了,便想这般静静地看着她,阿倾阿倾,他的阿倾…… “你看够了没有?”本来安睡的人儿却是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金熙一怔,“吵醒你了?”随后低下了头,“还是不听话?” 齐倾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裳,金熙原本以为她是要将他给推开的,却不想竟是拉着他靠的更近,而随后便是整个人翻过了身来压着他。 “齐倾……”金熙错愕不已,不过便是再错愕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勒紧了她的腰,“阿倾,你在玩火!” “玩不起吗?”齐倾挑眉。 金熙翻身将她制于身下,眼瞳中燃烧起了火焰,“是你挑起的,可不是我说话不算数!”说罢,便不给她任何的后悔的机会。 许久许久,又补充了:“不许秋后算账。” 回应他的是肩膀上那一下狠狠的一咬。 “狠心的小东西!”金熙吃痛不已,心却像是被灌满了蜜糖一般。 我的阿倾! …… 次日,齐倾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之后自然见不到金熙了,泡着热水趴在了浴桶边上,为自己昨夜的一时兴起而懊悔不已,人道是女人四十猛如虎,可惜的是她还没到那个时候,怎奈某人却是在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算都是她处于下风!“金熙……” 这叫了无数次的名字,如今念来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便是心态的不同? “少夫人跟少爷感情真好。”一旁加着热水的丫鬟听了主子这般低喃,笑着道:“过不了多久,咱们府里定然会添一位小少爷的!” 少夫人跟少爷究竟什么时候圆房的其实他们倾园的人也不怎么清楚,之前少爷跟少夫人同住一屋,但是有时候少爷却是睡软榻,有时候又是跟少夫人同床共枕的,那时候她们这些下人虽然不敢随便议论,但也还是说过少夫人跟少爷之间很怪很怪,还担心过两人过不下去了,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 这般恩爱哪里是感情不好? 齐倾看了那满脸笑容的丫头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有做任何的应答。 …… 这主子不好,下人们自然不敢随便乱传,尤其是倾园的下人,不过好事却是宽松了许多,少爷跟少夫人恩恩爱爱的自然是要大家都知道。 所以,金夫人也知道了,便是已经遭受了无数次挫折,金夫人还是满怀希望地等到儿子及冠之后将齐氏这个老女人给扫地出门,如今竟然有人说他们感情好?哪里来的感情好?恩恩爱爱?怎么个恩爱法?他们怎么可能恩爱的起来?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熙儿又不是瞎了眼,怎么可能对她恋恋不舍?还是每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看谁敢胡说!谁再敢胡说我便打断了他的狗腿!” 寿安堂的下人低头不语,倒不是不想劝阻,这些重新换过的下人很清楚少夫人是少爷的底线,金夫人这般怒骂,少爷自然会不高兴,起初也是有人劝过的,不过结果便是被骂的狗血淋头,还差一点被认为是齐倾的派过来监视她的,久而久之,也便没有人敢开口了。 因为上一批被换走的人,有一个婆子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金夫人骂累了,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去请高姑娘来!” …… 高然儿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兄长被当下人一般使唤而有所偏见,这金家的人都是奇葩!那金家主母多智近妖便算了,那金家少爷金大人将一个比自己年长这般多的女人当成宝也算了,可这金家夫人脑子便是真的有问题!都说些什么话?她便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吗?居然让她去勾引金熙?!她自己想要跟自己的儿媳妇斗便去斗,拉上她做什么?! 从寿安堂出来,高然儿便沉着一张脸直接去找齐倾了! “……少夫人,然儿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千金,但也是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儿,金夫人这般是要将然儿置于何地?”高然儿一个字也不漏地将金夫人的作为说了出来,除了心里有怒之外,便是不希望金家的这位主母误会什么!便是她觉得大哥委屈,可大哥是真心实意想跟着金熙干下去的,他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大哥!“然儿虽没有金少夫人这般见多识广,但也有自己的骨子,这辈子便是青灯古佛也绝对不与人做妾,更不会不知廉耻地去勾引别人的丈夫!”起身福了福,“金少夫人,便是冒犯您然儿也还是要说一句,少夫人婆媳之间的纷争可否不要牵连然儿?!” 齐倾看着眼前满脸怒火的少女,“高姑娘放心,此事我会处理。”随后便又起身,屈身一福,“给高姑娘带来如此困扰,齐倾很抱歉,还请高姑娘见谅。” “少夫人言重了。”高然儿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然儿对金夫人的性子亦有所听闻,只是此时不但关系到然儿的闺誉,更关系到兄长的名声,然儿方才如此紧张,既然有少夫人这话,然儿也便放心了,多谢少夫人。” “是我谢高姑娘才对。”齐倾笑道,“高姑娘只身在蓉城,我本该多加照顾才对,奈何手头上事务繁多,多有疏忽。” “少夫人过虑了,金家已经很照顾然儿了。”高然儿也展露了笑容,“况且少夫人乃金家主母,事务繁多,然儿哪里好让少夫人操心?” “高姑娘这话便见外了,高公子为我夫君办事,我这个当妻子的自然要照顾好他的妹妹。”齐倾笑道。 “然儿真的没事,少夫人勿需为然儿耽搁了正事。”高然儿正色道。 齐倾笑了笑,“说真的我倒是抽不出时间来了,便是抽出了时间,我这般年纪高姑娘怕也会觉得闷,这样吧,金氏一族里面也有不少年轻闺阁姑娘,若是高姑娘不介意,我寻个机会介绍给高姑娘认识?年纪相仿兴趣爱好想来也是一样的。” 高然儿有些接不上话似得,年纪大了?与她相比眼前的女子的确年纪大,只是这话……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只是这事她却不能拒绝,与金家的人往来,对大哥来说没有坏处,而且,她也需要有几个闺中往来的朋友,“怎好劳烦少夫人。” “哪里是劳烦。”齐倾笑道,“高姑娘不气我偷懒便成。” “少夫人言重了。”高然儿道:“然儿多谢少夫人还来不及了。”随后又闲话家常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了。 齐倾亲自送了她到大门口,又命人护送她回去,将人送走了之后,便往寿安堂去了。 …… 高然儿是怒气冲冲地离开寿安堂的,而金夫人也没开始将人叫来的高兴了,她很少与外人接触,这般年轻的姑娘更是没有,尤其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这姑娘模样好,规矩更好,她是真的喜欢,也是真心想希望她能够嫁给自己的儿子把那毒妇给赶出去,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不知好歹! 高然儿虽没有当场发作,但是却是认认真真地跟金夫人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她是绝对不会领受她那所谓的好意的,这让金夫人好一阵没脸,气恼不已。 不知好歹! 当妾怎么了?他儿子是金家的家主,即将要接管金家的产业了,还是蓉城的城守,将来还可能当湖州的府台,就算当妾也是她高攀了! 金夫人恼恨高然儿是真的恼恨,当即便决定将这个不识好歹居然说出家当尼姑也不肯嫁给他儿子的女人给列为了永不往来名录,不过这事也是提醒了她,她赶不走那毒妇,可是她当母亲的给自己的儿子纳妾有什么不可以?就算是她齐倾再厉害也阻止不了这件事,她要是阻止更好了,她就告到了族中,治她一个善妒的罪名!这样她不死也脱身皮! 纳妾啊! 老爷便有十几个妾室,熙儿自然也不能落后!熙儿的妾室绝对不能比老爷的少!身边的女人多了,又都是一些花骨朵儿一般的俏丽姑娘,熙儿一定会发现那毒妇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而已!到时候看她还张狂什么! 想到这里,金夫人便更是按耐不住了,当即行动起来,不过由于她少跟外界接触,这事自然便需要身边的下人帮忙,更甚至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寿安堂的年轻丫头身上,当年老爷的好几个姨娘不就是丫头出身的吗?熙儿在丫头里面挑几个也是正常! 金夫人是兴致勃勃了。 可惜却吓坏了屋子里的一众年轻的丫头,便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也心惊不已。 荣华富贵谁都想要,可金家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她们这些金家的下人最清楚不过,要是少夫人亲自安排的倒没什么,可如今是夫人要这般做的,还是摆明要跟少夫人作对的,谁敢应? 怕是少爷的衣角都没沾到便被少夫人给打死了! “夫人恕罪,奴婢不敢高攀少爷!” “……奴婢没这个福气!” “奴婢有心上人了!” 各种理由一股脑地说出,更甚至直接有人喊出算命的说她克夫,不愿意之情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不得不佩服金熙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好,让这些年轻也爱做梦的小姑娘清楚什么是不能僭越的底线。 金夫人气的摇摇欲坠,“你们——你们——你们一定是那个毒妇派来的!” “夫人息怒!”婆子们担心主子出事。 “夫人息怒!”丫头们更担心生怕罪责降到自己身上。 金夫人哪里能息怒?她现在恨不得让眼前的所有人都消失!“你们给我滚!给我滚——”哪里有人敢滚,有人上前扶着她,有人赶紧去喊大夫,寿安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了。 齐倾进了寿安堂见到的便是这般阵仗。 “怎么回事?”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原本便害怕的丫头们更是面无血色,担心少夫人是不是得到了消息赶过来整治她们。 “少夫人……少夫人恕罪……”顿时跪了一片人。 齐倾蹙眉,“怎么回事?” 丫头们都恨不得趴在地上好让少夫人注意不到自己,自然不会开口回答这话。 “到底怎么回事?!”齐倾声音天了厉色。 这才有婆子开口应了,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 丫头们更是惊恐不已。 齐倾扫了一眼众人,却是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让你们怕成这样,都散了吧,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丫头们愣怔不已。 “还不散了?真的想给你们少爷当姨娘吗?”齐倾沉下了声音。 丫头们顿时回过神来,忙应了不是不是便作鸟兽散了。 齐倾将那方才回话的婆子叫道跟前,“夫人现在如何了?” “大夫……大夫正在诊治……” 齐倾颔首,起步往前,不过却没有进金夫人的卧室,而是在寝室内的花厅坐着,等着大夫诊治结束,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大夫便出来了,“少夫人放心,夫人只是一时怒极攻心罢了,休息会儿便没事的,不过夫人毕竟曾经中过风,未免出事,老夫会开个方子让夫人服用几日,另外,不要让夫人再这般动怒。”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齐倾颔首,命下人领着大夫去开药,随后便起步走进向卧室。 “少夫人……”一个婆子开了口,“夫人……夫人……少夫人……”重复着这两个称呼,正题却是怎么也进不了。 齐倾却是明白,“你放心,我不会气夫人的,怎么说她也是你们少爷的母亲。” 那婆子面色一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齐倾笑了笑,并未与她计较,起步进了卧室。 金夫人躺在床上恹恹的,不过一见齐倾顿时坐直了身子了,怒斥道:“你来做什么?!” “高姑娘的兄长是金熙的得力助手。”齐倾没有多说其他,直接开口便说了正事,“让自己的得力帮手,更是朋友的妹妹当妾室,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金熙身边真正能够在仕途上帮得了他的人没有几个,损失一个后果可以很严重,所以,夫人还是不要再将主意打到高姑娘的身上。” “是你对不对?!是你威胁然儿的?!”金夫人更是大怒。 齐倾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不就是纳妾吗?我又没说不准,夫人何须这般动怒?” 152 动机 金夫人骂人的话哽在了喉咙,差点没将自己给呛死,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她,她居然同意了?居然同意了?“你有这般好心?!” 要是她真的有这般好心,她的熙儿再就当爹了! 对! 她的熙儿该当爹了,早就该当爹了! 就是因为这个毒妇蛊惑住了熙儿的心,才让熙儿这般大都每一个儿子! “你休想糊弄我!我不是熙儿,不会被你蛊惑的!” 齐倾缓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信不信随夫人你,不过金熙尚未有嫡子,夫人便要他纳妾生子,可是想让长房失了继承权?” “我就知道你没这般好心!”金夫人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恨恨地道:“你自己善妒就算了,说什么我想让长房失去继承权?!你少吓唬我,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还不让别人给熙儿生吗?要怪就怪你坏事做多了,送子娘娘让你断子绝孙!” “嫡子继承家业。”齐倾并未动怒,“这是金家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定,当年老太爷试图想将家业传给庶子,差一点便让长房丢了掌族之权,幸好最后这个庶子也没了,老太爷这才过继了大伯父,随后感念上苍,赐下父亲这麟儿,方才没让长房败落,老太爷临终之时留下金家妾室那般诸多苛刻的规矩,防的不仅仅是妻妾相争而伤及子嗣,更是为了保住嫡子的地位与安然,不让族中心怀叵测之人趁机攫取长房掌族之权。” “你少糊弄我!”金夫人却是冷笑,“要是真的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当年老爷怎么就纳妾了?还一直纳了这般多个生了这般多的孩子!就算都是赔钱货,可难道老爷不是想要一个孩子?!你自己恶毒就算了,少拿老太爷吓唬我!” 齐倾看着她,“那是因为七个姨娘都为生下庶子。” “我说了……” “没了庶子,自然便没有了相争的源头。”齐倾继续道,“再者,夫人不知道并不代表便没有发生过,父亲当时承受了多少,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不知道你知道?!”金夫人怒骂道,“你当你是……” “夫人说我恶毒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可夫人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究竟有多少恶毒。”齐倾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是金熙的母亲,当母亲的要给儿子纳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当然也包括我,可我现在还没生出嫡子了,若是现在夫人给金熙纳了妾了,那妾又比我早生了儿子,金家长房给弄出来了一个庶长子,这般狠毒的我,夫人觉得我会怎么做?” “你敢——”金夫人大怒。 齐倾笑了,“我如何不敢?” “谋害子嗣,就算你是……” “不过是一个庶出罢了。”齐倾打断了她的话,“看夫人的安排,还是一个婢生子,没了便没了,还能要我偿命不成?便是闹到了族里,也不过是原配发妻为了保护嫡子的地位而不得已下的手罢了,谁敢拿我怎么办?金氏一族可是从来没有把庶出的当宝贝瞧的规矩!自然了,金氏一族庶出的也没多少,哦对了,这几年是多了起来了,不过真正能够活下来的,夫人不妨让人去数数究竟有几个?恐怕一个巴掌也数不来吧,可这些年也没听说那家发妻被休了。” “你——你——”金夫人指着她,气的浑身发抖。 “再者,夫人未必能找到证据是我做的。”齐倾继续道,“若是连这般小事我都被抓着了,这般多年我早死了八百遍了。” “你这个毒妇——” “夫人息怒。”齐倾继续道,“若是再气下去怕是又要中风了。” “你——”金夫人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人,不过这话也还是让她生了惧意,便是不能完全笑了怒气,却也不敢再那般生气了,“老天有眼,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一定是存心来气她的,一定是的!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毒妇得逞! “这便是了。”齐倾笑道,“夫人何须与我计较这一时半会?等我生了儿子了,你再给金熙纳妾,到时候我便是有十万个不愿意也阻止不了,而且啊,等我生了孩子,想来会更显老态的,到时候你在给金熙添几个青春可人的妾室,这一对比之下金熙定然更加看清楚我已经人老珠黄了,自然便会倾心妾室,将我仍到一边去,到时候我便是再想使什么毒计也无法了,因为那时候金熙已然是金家真正的家主,而我不过是后院的一个黄脸婆罢了。” 金夫人双眼冒出了精光。 “所以若我是夫人,便不会在这时候与我浪费心神。”齐倾继续道,“没整倒我之余还搭上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 金夫人死死地盯着她,脑子也还不算是完全糊涂掉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又想使什么毒计?” “我稀罕你儿子,舍不得让他为难呗。”齐倾笑道。 金夫人冷笑连连,一个字也不信,不过不管她使什么诡计,她都比熙儿大六岁,现在她还勉强能见人,再过些日子,熙儿就算再糊涂也不是瞎子,更别说是生了孩子之后了! “如何?夫人可要现在张罗给金熙纳妾?”齐倾问道。 金夫人抬起了下巴,“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我便放心了。”齐倾笑道,“想来夫人也不想见我了,齐倾先告辞了。”起身,“对了,高姑娘夫人便无需考虑了,等我生了儿子,高姑娘怕也没如今这般的风华了,对我怕也没多大的威胁。” “哼!”金夫人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自然不会再要那个不识好歹的高然儿了,不过她偏不告诉她,就是要让她不好受! 齐倾一眼便看穿了眼前之人的心思,自然没说破,微笑福身便离开。 …… 寿安堂的众人都以为这次一定会出大事的,可是没想到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少夫人跟夫人没吵起来,夫人甚至在少夫人走了之后顿时怒意全消心情大好,也不再张罗着纳妾一事了。 众人惊奇不已。 而寿安堂这般大的事情,亲自更换了金夫人身边下人的金熙自然也是知道的,甚至连齐倾与金夫人所说的那一番话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昨晚上才那般的主动热情,第二天却说他纳妾她不在意? 如此冰火两重天的,金熙哪里受的住? 不过也毕竟不是当年的冲动少年郎,还是耐着性子装委屈,“我就这般糟糕?你要将我扔给别人?” “专程跑回来便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齐倾挑眉。 金熙整了整脸,“母亲身子不适,为人子者自然才回来,便是御史知道了也只会说我孝顺!”随即,便又转了神色,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想把我给扔了?” “这可是你母亲的慈爱之心。”齐倾却是笑道:“既然孝顺,便好好孝顺吧。” “你——”金熙气结,委屈也装不下去了,“阿倾,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哪句?” 金熙瞪着她,“还糊弄我?” “我的确不反对。”齐倾看着他道。 金熙的脸顿时有些苍白,“你……” “这是你的事情,为何要我来反对?”齐倾低着头泛着手中的杂记,“你若是有这个心思,我便是反对也没用,你若是没有,我哪里来的反对?” 金熙的心顿时回到了原处,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扔到了一旁,将人拉入怀中狠狠地吻上去,久久方才停下,咬牙切齿:“你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我有说错吗?”齐倾却是道。 金熙气馁了,怕是这一辈子他都拿她没办法!“没错没错,金少夫人的话哪里会有错!不过……”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肃然道:“阿倾,我不喜欢你说这些话!” 齐倾也敛了笑意,“不这般说还能如何说?直接说我不准然后让你母亲气的发疯?” “我知道委屈了你。” “不委屈。”齐倾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却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的顺手了,“她是你母亲。” 金熙的心顿时漾起了暖流,连被她那般当他是孩子的举动也给忽略了,“齐倾,谢谢你。” “怎么报答我?” “一辈子对你好!对你一个人好!”金熙保证道。 齐倾笑了,“先听着吧,人这一辈子长的很,说不定过几年你便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你就是不肯让我好过?!”金熙气结,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仿佛想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似得。 齐倾纵着他继续闹,一把扯开了腰间的铁臂,“高姑娘那边我虽然道过谦了,不过事情毕竟因你而起,待高翮回来后你再跟他解释一遍吧,免得生出不必要的嫌隙来。” 金熙颔首,“我知道了。” “你母亲那边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闹什么的。”齐倾继续道,“你便安心当你的城守,准备你的及冠礼吧。” 金熙上前搂住了她,“还是最疼我。” “知道就好。”齐倾也没谦虚,“高翮那边应当不会有问题的,官府层面的你来处理,商场上的便由我出面。” “你打算如何处理?”金熙问道。 齐倾却是打了一个哈欠,悠闲自在的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自然是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累了?”金熙也没继续追问,低头问道。 “有点。” 金熙一把将人抱起,“那便休息。” …… 金熙的及冠礼有条不紊地筹备着,而便在及冠礼的前一日,高翮的飞鸽传书给他送来了一份贺礼,何家的案子青城城守已经审结了,那乡绅本以为不过是整治一个贱籍出身的暴发户罢了,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所以堂审之时极为的嚣张,至于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诬陷朝廷诰命夫人是什么样的罪,他便得承担什么样的惩罚。 而这也仅仅只是开始,没了顶梁柱在,整个家族都摇摇欲坠了。 “居然为了这般荒谬的理由便如此害你?!”金熙气的差点没撕了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条子,高翮送回来的犯案动机居然是那乡绅这些年身子不好再加上家道中落,便求仙问道,最后一个大师说有人克了他,而经过大师的推断,这个人还是一个女子,起初乡绅是怀疑自己后院的女人的,后来折腾了完这些女人还是没能否极泰来,后来一次去那当年齐倾被卖的青楼中,正好撞见了何家人来寻女儿,又从老鸨那里得知了齐倾一事,便想起了当年自己被一个小娃娃给整的焦头烂额,不得不给了金家生存空间,顿时便认定了齐倾便是那克星,之后又去找大师求证,那大师一番所谓的推演之后,便说就是齐倾了,乡绅为了身体健康跟家业便想法子整治齐倾,整死了最好,想了想最后想到了利用何家的人。“这般的当家人,家道不中落才奇怪了!” “那大师……” “高翮将人拿下了,审过没有可疑。”金熙恼火不已,“不过是一江湖骗子,那老不死的说了你了,他便随便应了。” 齐倾颔首,“没什么内情就好。” “不必手下留情。”金熙道。 齐倾笑了,“别人要我的命,我还手下留情?” 金熙这才安心,随即说起了明日的事情,“真的不参加明日的及冠礼?” “你哪里听过妻子参加夫君的及冠礼的?”齐倾好笑,“乖乖地去行礼,我可不想去折腾自己!” 金熙有些恹了,男子及冠之前成亲的比比皆是,可及冠礼却是禁止妻子参加的,“谁定下这乱七八糟的规矩?什么妻子出席夫君及冠礼将来夫君便会压不住妻子?胡说八道!” “便是我不去你也压不住我。”齐倾笑道。 金熙眯起了眼,一把将人摁在了榻上,居高临下地笑道:“压不住?我看看压不压的住?”恩爱了这般些日子,她身上的弱点他也摸清楚了一些,某些地方,她特别怕痒,“压不压的住?压不压的住?” “金熙——”齐倾咬牙切齿,脸上泛起了红潮。 金熙舍不得再折腾她,低着头靠近她,似笑非笑,“在床上压的住便成。” 齐倾顿时想一巴掌甩过去,这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 五月十九,大吉。 金熙去祠堂行及冠之礼。 而齐倾则在送走了金熙之后接到了一封信,随后便出了门…… 155 自私 法严寺是蓉城城内香火最好的一个寺庙,虽地处城内,却未曾失去寺庙的幽静,走过曲径,便到了后院的禅房,城内的香客没有特殊的情况不会留宿禅房的,因而这里的禅房基本上是给外地的香客或者往来挂单的和尚,今日便迎来了一个外地香客,而且还捐了一大笔银子包下了整个后院。 一个地方寺庙,却有人如此大手笔?难道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寺庙的小沙弥不知道,便是方丈也不太清楚那客人,不过随同提起来的那位,方丈却是认得,不是别人,正是决定要回去承担自己责任的褚钰。 才过去几个月,褚钰便要自毁诺然? “褚公子可真会选日子。”齐倾进了院子,便见褚钰优哉游哉地坐在梧桐树下喝茶,月白色的衣袍,青玉发冠,一派风流俊逸。 褚钰抬头,“反正你也不能参加,不如出来透气免得闷坏了自己。” “这般说来我还得感激你了?”齐倾走了过去,也没跟他客气,在他的对面坐下,随后直接入了正题,“人呢?” 褚钰挑眉,“几个月不见便没有其他话跟我说?” “你想听什么?” “还以为你决定要当贤妻良母之后会温柔点,没有想还是一个样!”褚钰摇头叹息,“真让人伤心。” 齐倾端起了面前早就倒好了的茶,轻抿了一口,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是寺中最普通的山茶,“伤心也是你自找的。” “你的良心一定是被狗吃了!”褚钰气结,“真不知道那金熙怎么变受的了你!” “愿打愿挨呗。”齐倾笑道,柔情却在不自觉地流露。 褚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便是已经放下了,便是也是真的希望她好,可如今她真的好了,却仍是意难平,恐怕这一辈子都平不了,最可恨的是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不平究竟是因为他输给了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还是就这般的稀罕这个女人!“这才几个月,便这般急着要给他生孩子了?怎么?他给你压力了?也是,你这般的年纪若是再不生恐怕就生不出来了!” 他就是不肯承认是她自己着急想要给心爱的夫君生儿育女。 “如果这般说可以让你心情好受一点的话,多说几句也无妨。”齐倾道,“只要带来的人有本事便成。” 褚钰恨不得摔了杯子,咬牙道:“我给你带来的人是前不久告老的太医院妇科圣手,明昭的身子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的!若不是王老头年纪实在大了,明昭还舍不得将人放出来了!” “明昭?”齐倾蹙眉,不太愿意再与此人牵扯上什么。 褚钰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想法,“虽然我不知道你与明昭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是我既然将人给你带来了便不会有问题,更不会有你所担心的阴谋诡计!若不是这次他回乡祭祖刚好经过湖州,我还请不到人了!” “人是你带来的,我自然相信。”齐倾道,王老头?关系应该不错。 褚钰的心这才好受些,随后便勾起了嘴角,颇为暧昧地道:“你将这事都托付于我,便不怕你那小夫君吃醋?” “褚公子若是要像三姑六婆一般四处说,我也没有办法。”齐倾道。 褚钰差点内气呛了自己,“真不知那金熙怎么受的了你!”话落,便拂袖起身,恶声恶气地道:“跟我来!”随后便转身往禅房走去。 齐倾起身跟了上去。 褚钰敲了门,带里头传来了应答声便推门进去。 屋子里做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估计已经上了七十的,不过却是精神抖擞,“想必这位便是金家主母了。” “王大人。”齐倾客气地见礼。 王老摸着胡须,笑道:“老夫已经告老,不敢再称大人,夫人若是不嫌弃便称我一声王老头便成。” “王老头!”褚钰却先一步开口,“这可不是宫里,你也别拿对付宫中那些小宫女的那套来丢人现眼!你也该知道我小叔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的!” “那褚小子没这个胆子!”王老却是大笑,“不过你这个褚小小子倒是有这个可能!真不知你们褚家人的眼睛怎么长的,竟然将老夫看着那般龌蹉的人,真是的!”说完,便对齐倾笑道:“夫人莫要信他,他们褚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齐倾笑着应和:“王老说的是。” “齐倾——”褚钰勃然大怒,过桥抽板?! 齐倾仍是笑道:“好东西是真的不是了,不过有时候也还是有些用处的,王老你说是不?” 王老一怔,随即便是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一连三个对字,“褚随之那小子的确很有用!”说完又看向褚钰,“你这小小子虽然没你卑鄙无耻的小叔有本事,不过也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只是可惜……”话没有下去,可目光转向了齐倾,已然是表明了意思。 褚钰眼底一黯,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让你来是当大夫的,废话这般多做什么?” “也是也是!”王老也没继续戳他的痛处,褚家的人的确不太人喜欢,不过……看了看齐倾,笑容慈爱地道:“夫人请坐。” 齐倾致谢,坐了下来。 王老搭起了脉,笑容已经敛去,神色认真而肃然,这时候没有人怀疑他是一个医者,这脉一诊便是一刻多钟。 “如何?”褚钰第一个开口问道,一口的急切。 王老扫了他一眼,“褚公子,你失礼了。” 褚钰面色一僵。 “褚钰,能先出去吗?”齐倾也开口,明显不希望他留下。 褚钰心里一阵窝火,不过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了,“我在外面等着。”随后又警告似的看向王老:“王老头,仔细点!” “再说我便告诉褚随之!”王老不受他威胁,对一个有夫之妇这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了,自己的亲侄儿跟一个有夫之妇有私情,褚随之不打死他,他便把胡子给剃了! 褚钰自然明白他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怕?”虽是反击了,却还是退了出去,还很体贴地把门给关了。 “没想到这褚家的人虽然毛病不少,却有一样难能可贵。”王老感叹道,“都是这般……” 齐倾正色打断了他的话,“王老,有些话不说也罢。” 王老也没动怒,打量了她半晌,“这小子的运气可比他小叔糟糕许多了!”说完,摸了一把胡子,回到了正题上,“夫人腹部可是受过伤?” 齐倾神色一凝,“是。” “何时?”王老继续问道,神色转为凝重,“何等位置?当时大夫做了何等诊断?” 齐倾没有隐瞒,一一说了。 王老的神色更是凝重,随后便又再次诊脉,这次的时间更长,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期间也断断续续地问了齐倾一些问题,最终,神色已经预示了结果不会很好,甚至很糟糕。 齐倾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收回了宽袖中的手却是死死地扣着,来之前她便知道结果可能很糟糕,可如今面对竟仍是有些难以接受,“当时大夫便说过我可能不能有孕。” “夫人不是不能有孕。”王老却是摇头,“夫人身体的确有些寒意未消,可这并不是无药可救,可夫人不可以受孕。” 齐倾终是变了脸色,“您这话是何意?” 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不可以? 王老看了她好半晌才叹息道:“夫人当年受伤伤到了宫房,这般多年每次月例都会痛苦不堪,这除了寒气未完全消除的因素之外,还因为当年的刀伤留下的后遗症,难以受孕是因寒气集聚不散,清除了寒气便可受孕,只是夫人的受损过的宫房过于的脆弱,无法承受孕育之苦,若是强行受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通过催产保住孩子,但是这般必定会导致宫房破裂,宫房一旦破裂,必定腹腔大出血,届时药石无效,而现世的医术暂且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齐倾低头,久久不语。 王老也没有开口,满脸的可惜与怜悯。 “也便是说……”齐倾抬头看向眼前的老者,“若我想给我丈夫生一个孩子,便只能用我自己的命来换?” 王老沉默会儿,“可以这般说。” 齐倾却是笑了,“我凭什么信你?!” 王老一怔。 “你是明昭最信任的大夫,我凭什么信你?”齐倾站起了身,神色已转为了冷凝,“我不是大夫,可我也不是傻子可以让人随意糊弄!望闻问切,诊出寒气侵袭,可以,可你凭什么断定我便承受不起孕育之苦?凭什么断定当年的给我留下了这般一个后遗症?没有任何的医疗仪器,你甚至连最基本的触诊都没有,你凭什么做出这般断定?就凭你几句话我便要信?可笑至极!”话落,怒极而起身,“回去告诉明昭,要对付我直接下手就是,用不着这般迂回!她自己不敢生是她自己事,别把我扯进来!”拂袖而去,亦没有理会门外的褚钰。 褚钰并未偷听,但是见了这般的情形也知道情况不好,正想追上去之时却被王老给拦下了,“王老头,你跟她说了什么?” 王老却是看着他,好半晌不说话。 “王老头——”褚钰咬了牙,“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你若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便好好劝劝她吧。”王老叹息道,随后便将情况给说了一遍。 褚钰听了面色大变,“这般严重?” “我像庸医吗?”王老反问。 褚钰没有回答,一直盯着他看,“真的不是明昭派你来的?” “不信就算!”王老终于恼了,一甩衣袖转身不理他。 褚钰拧着眉头,虽问出了这般的疑问,可心里也不太相信这老头是明昭派来的,明昭要动齐倾用得着这般花费心思吗?再说了,不是已经答应刚过齐倾放过金家了吗?堂堂明昭大长公主不至于出尔反尔,便是要出尔反尔,也轮不到齐倾,“多谢了。” 拱手谢过之后,便转身离开。 …… 齐倾离开了后院,不过却并未离开法严寺,如同一团乱麻的心需要安静,闹哄哄的脑子也需要冷静,除了这些,她更是不知如何去面对金熙! 不信?! 完全不信吗? 她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那些话便真的没有可信之处吗? 齐倾扶着一旁的青松,抬头看着五月蔚蓝的天,笑的比哭还难看,好不容易走出了这一步,得到的便是这般一个结果?是金夫人所说的报应,还是她根本便不属于这里,所以,上苍抹杀了她留存在世的一切可能! 死了,便烟消云散! “齐倾……”褚钰离着远远看了她许久许久才走了上前,“你也不必这般难过,王老头没法子而已,我再给你寻名医,一定可以……” “若是还不可以呢?”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只能是这个结果呢?” “那便……” “我也怀疑!”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怀疑他的诊断,甚至怀疑他是明昭派来让我不好过的,可是即便如此——”话,一字一顿,“即便如此,即便我怀疑我不信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她笑了,笑的让人心头发涩,“褚钰,即使我不信我也不敢!甚至不需要太长时间的考虑挣扎!” 褚钰当即道:“你并没有错!他金熙若是这般爱你,你自然没有错,若是他为了孩子而不顾你的性命,你更加没有错!” “没有错?”齐倾嗤笑,笑的眼眶发红,湿润了起来,“是啊,我当然没有错!他金熙这般爱我,我若是为了给他生孩子而死了,不是要让他下半辈子活在痛苦中吗?失去我,他的人生便只剩下痛苦了,我怎么能够让他这般痛苦?我怎么狠心让他活在悔恨之中?我这般做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我哪里有错!你还想跟我说这些吗?这些话我也可以说,甚至可以说的比你还漂亮,可是褚钰,不管话说的再怎么漂亮再怎么冠冕堂皇都掩饰不了根本!根本就是我怕死,是我对金熙的感情还没有到达愿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地步!” 褚钰上前,“你这些年为他牺牲的还少吗?!十四岁你便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四年前更是如此,齐倾,所有人都可以说是自己,就你不可以!” “是吗?”齐倾继续笑着,眸中泪光闪烁,“可为什么我还是不愿意?为什么之前便可以愿意现在却不愿意了?” “齐倾……” 齐倾抬手拂开了他的手,“其实方才王老说错了,你的运气并不比你小叔差,我没看上你,便是你的运气!”随后,褪去了脸上的激动,转为了冷漠,警告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随后,起步离开。 褚钰没有应下她的话,不过齐倾却知道他会遵守承诺! 曾经是最猜忌的人,此刻却是如此的信任。 世间的事便是这般的荒谬! 荒谬之极! …… 齐倾走出了法严寺,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只是却是少了来之时的温和,便是差别不大,可金礼还是觉察出来了,“少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是少爷行及冠礼的大喜日子,便是少夫人不能前去参加,但是也不会在这时候出门,还是来这里,给少爷祈福?可若是真的这般,怎么不让他们随行,怎么出来之后便是这个样子? “无事。”齐倾淡淡道,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回去吧。” 金礼虽然满腹的疑窦,但最终也没有询问。 “等等!”马车才动,车内便传来了这话。 金礼转身掀开了帘子,“少夫人有何吩咐?” “我忘了求符了。”齐倾道,随后便下了马车,“你们再等我一会。” “小人陪少夫人进去吧。”金礼不放心。 齐倾这次没有拒绝,起步重新进了寺中,真的求了一道平安符,这才离开,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的异常,便是金礼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 金熙的及冠礼流程走完已经快傍晚了,趁着晚上筵席还没开始之际偷跑了回来,祠堂中他满身光芒,踌躇满志,可少了他却像是缺了什么似的,他想看看她,抱抱她,告诉他今天他很高兴很高兴,也想让她高兴,不过这回来之后却得知,“少夫人午睡还没醒?” “是。” “睡了多久了?”金熙有些不放心,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平时再忙也没有,也便是被他折腾狠了才歇个小半时辰,如今却是睡到傍晚? 下人说午膳没用便睡下了。 金熙更是不安,快步进了卧室,果然见她还在睡,然而走了过去,看清楚了昏暗中的人儿,顿时脸色大变,“齐倾?”手才碰上了她的脸,便更是惊慌,“来人,快请大夫!” 她的身子怎么这般烫?! 156 缘由 “大夫,怎么样了?”待大夫一诊完脉,金熙便开口,“早上她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便这般高烧?!好端端的怎么便这个样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晕了头,“少夫人应当感染了风寒所致,少爷不必过于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金熙咬着牙,“早上她还好好的,这才多久便这个样子了?风寒?现在什么时节了哪里来的风寒?你确定是风寒而不是其他的?”是不是有人害她?他今日及冠她便出事,哪里有这般巧? 被这般质问,大夫倒也没有高兴,给金家的主子看诊这般多年也早便习惯了,“从少夫人的症状来看的确是风寒之症,如今虽已是五月,不过若不注意亦是会染上风寒之症的,尤其是日常劳累之人,少夫人贵人事多自然也便容易疲倦,少爷可以想想少夫人最近是不是特别的忙碌?” 金熙拧紧了眉头,为了树立他的威信也为了不让有人寻机生事,这段时间她已经放手了不少的事务,虽说是要将他败了的银子赚回来,但是却是没有从前忙碌,可疲倦……金熙越想越是脸色不好,最后甚至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那现在怎么办?” 大夫有些意外他的语气为何忽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少爷放心,只需退了烧便好的,老夫这便去开方子,喝了药烧应当会退烧的。” “那若是不退呢?”金熙问道,不过还未等到答复便沉了脸,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哪里会不退烧?怎么可能不退烧?“劳烦大夫马上去开方子!” “是。” …… “你再看着我我也没法子,我是大夫不是神仙!”王老吹胡子瞪眼睛的,一看便是给眼前这死搅蛮缠的人给气的狠了,“不是我说你,你褚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去纠缠一个有夫之妇?你这不仅仅是耽搁你自己,更是害了人家!” “我的事情你少管!”褚钰冷笑,随即眯起了眼,“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搞鬼?” “搞鬼?”王老瞪着眼,“我搞什么鬼?难不成你跟那金家主母一样认为我是长公主派来了的?长公主派我来的?亏你们也想得出来,她区区一个民女值得长公主这般厚待?还有,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求我来的!” 褚钰盯着他半晌,最终也没找到可疑的痕迹,“你不是妇科圣手吗?就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 “我若是有法子我还不给她治吗?”王老叹息道,“钰小子,你若是真的在乎这个朋友便好好劝劝她,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险,便是真的愿意这般做,也未必能够撑到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一尸两命……” “够了!”褚钰听不下去,“我看你以后不要再叫什么妇科圣手了,直接叫庸医得了!”说完,便拂袖离开。 “等等!”王老却是拦住了他。 褚钰转身,“你有法子了?” “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事的人是你妻子了!”王老道,“不是我说你钰小子,你这般下去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还不如……” 褚钰直接转身走。 “你——”王老气结,“你跟我站住!” 褚钰还是站住了,转过身毫不客气地道:“有话就说!” “老夫是没办法给她彻底治好了,不过如今她这个情况也还是需要治!”王老正色道,“我开个方子,你交给她,虽不能彻底治愈,但是却可把她底子里的寒气给消了,减轻每个月的痛苦,另外,方子中还放了避子的药材,宫房寒气消了受孕,现在估计她不会信我了,不过医者仁心,该做的我还是要做,至于她用不用便由她自己了,当然了,若是你这个朋友劝说得当的话,她也是会用的。” 褚钰伸手:“方子!” “你就不能客气点?求人也该有个求人的态度!”王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们叔侄还真的是……”话截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说多了似得,“方子我明日给你,急什么急?”说完,不等褚钰开口便又道:“便是她真的这般不要命今天就要生也生不出来,寒气没消完,她也怀不上!” “那便不要消!”褚钰阴下了脸,即使她说她不会这般做,可这般多年她为了金熙做了这般多,难保不会改变主意! 王老却道:“若是不消,她每月例假都会痛苦不堪,长久下去必定会衍生其他病症,于身体不利!” 褚钰的脸更加的阴沉。 “钰小子,人生总有不圆满的,何必强求?”王老感慨道,“说不准人家夫君不会在意?也说不准将来有朝一日真的有奇迹?” 褚钰没有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不圆满吗?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圆满了,可是她……即使他心里不舒服,可也还是盼着她好!金熙不会在意?真的不会在意吗?金家长房便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真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便是真的不在意了,可一辈子没有孩子呢?也不在意?不!他绝对做不到,如同他的父亲一般!到时候,她又会如何?退让?还是一拍两散?可不是作何选择,她都不会高兴吧? 这般多年了,走到了这一步,终于找到了幸福了,却是这般的结果!齐倾,你的心里该有多痛? …… “你……说什么?”金熙愣了一下,看着赶来求见他的金礼,“你说齐倾今天出去了?”她出去了?而一回来之后便是午睡,然后病了?“去了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因为这些日子他晚上的放纵? 不是他累坏了她? 真的另有隐情? 金礼有些犹豫,从严法寺回来之后他一直觉得很担心,少夫人那样子分明是有事发生,便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可是也不该这般隐瞒,以少夫人的性子哪里会做出这般事情?而不久之前便有听到了少夫人病了的消息,少爷及冠礼虽然已经完成,可是晚上的全族人的晚宴也是必不可少的,可少爷却缺席了,少夫人病了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若不是很严重,少夫人绝对不会让少爷缺席的!所以他赶来了,可如今少爷这般问…… “怎么?不能说吗?”金熙沉下了脸。 金礼低下了头,“少爷,小人不想出卖少夫人……” “出卖?”金熙动了怒,“你若是真的忠心齐倾便更加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什么出去?发生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 她病过,每月的那几日也是脆弱的跟瓷娃娃一般,可是从未试过现在这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夫人去了严法寺,没有让小人等跟着,而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寺中,大约一个时辰便出来,当时小人也感觉到了少夫人有些不对劲,可是少夫人否认……后来,我们准备离开,少夫人却又返回去,说忘了给少爷求平安符……似乎想告诉小人她去严法寺便是为了求平安符……” 金熙脸色更是难看,“为了不一回来……”质问的话没有说下去,现在质问金礼有何用处?若是他可以保护好她,她便不会……他盯着金礼,一字一字地道:“去严法寺查清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金礼领命,匆忙前去。 金熙也转身便进了卧室,快步走到了她的床边,床榻上的人仍旧是沉睡着,便是喝了药之后烧开始退了,眉头仍旧是皱着的,仍旧是那般的难受……“对不起……”他俯下身子,贴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不敢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般…… 更不敢去想…… 阿倾,对不起……对不起…… …… 金礼连夜便去了严法寺,直接找上了方丈,即便是佛门清净之地,可也还是给了金家几分薄面,金礼很快便得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不是全部,可是也已经足够了! 居然是褚钰?! 在得知了人还在禅院的时候,金礼第一时间便是想去质问他究竟对少夫人做了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别说褚钰根本不会告诉他,便是说了……他又能如何?还有……以褚钰这般多年来对少夫人的态度,应当不会对少夫人做些什么的,他与少夫人之间便是真的要斗,也是少夫人赢!褚钰的心思他看得出来,但是少夫人态度也是明显!褚钰的心思…… 金礼心里激灵了一下。 少夫人是绝对不会背叛少爷的,便是她瞒着少爷来见褚钰也绝对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褚钰呢?便是再君子,便是再正直,可也是男人! 他自己是男人,很清楚男人都有劣根性,褚钰能够忍一次,两次,三次,可未必便能够一直忍下去,今日是少爷的及冠礼,整个蓉城没有人不知道,可他却在今天约了少夫人出来,还让少夫人真的出来,而且还避开了所有人,说没有问题谁信? 而少夫人的反常…… 金礼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 喝了药,出了一夜的汗,也说了一夜的胡话,齐倾的烧总算是退了,而清晨时分她醒来之时,见到的便是金熙布满血丝的眼眶,“你……” “醒了?” 157 对上 “醒了?”金熙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微笑道:“不烧了。” 齐倾似乎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了声音,却是十分的沙哑,“我……我怎么了?” “病了。”金熙柔声道,“发了高热。”说完,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知道吗?吓死我了。” 齐倾又愣了一下,“发烧?”随后便挣扎地想起身,可是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动。”金熙道,“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便成。” “水……”齐倾低声道,喉咙的干涩让她很不舒服。 金熙点头,“好!”说完便转身从一旁的水壶中倒出了一杯水,随后一手扶起了她一手小心翼翼地喂她,“慢点,别呛着了。” 齐倾颔首,慢慢地喝了大半杯。 金熙放下了茶杯,拿了一个枕头放在了她的背后,“靠着舒服些。” 齐倾喉咙的干涩缓解了,神智也渐渐地回笼,也包括一些不太愿意去想的事情,“我病了?”看着眼前眼中布满了血丝的男人,齐倾忽觉心口一阵闷痛,甚至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虚弱的手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金熙面色一变,“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 “别走!”齐倾却伸手抱住了他,“我没事。” 金熙的心却并没有安了下来,反而更加的担心,只是却掩饰着,收藏着,她病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在这时候说,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笑道:“我不走,你赶我也不走。” 阿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的茫然这般的不安这般的脆弱? “金熙……”齐倾靠在了他的怀中,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说下去,似乎只是单纯的想叫叫他的名字一般。 “恩。”金熙笑着应道,只是她看不到他笑容中的勉强与隐忍。 齐倾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抱着他的手又加了力度,若是在平常,金熙一定会欣喜若狂的,便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紧紧地抱着他,而床底之外,她从未这般依靠过他,好像他便是她的天,可是……不该是现在这种情形的,不该是的! “阿倾……”金熙的声音有了变化,便是再隐忍,可是仍是漏了痕迹。 而齐倾也是齐倾,沉溺在痛苦之中自怨自艾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齐倾,手松开了,便是没有听出金熙声音的异样,还是恢复了过来了,“我没事,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这般紧张。”说完,抬手覆上了他的脸,“你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金大人,你可是比我小六岁的。” “嫌弃我了?”金熙也收敛住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抬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也笑道:“嫌弃了也晚了,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你什么都是我的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指不定谁先后悔了。”齐倾笑道,“我这是睡了多久了?看你把自己给糟蹋的。” “一晚上都没醒。”金熙道。 齐倾笑道:“我还以为我睡了几天几夜了,看把你吓得。” “还不够?”金熙敛了笑容,恐慌涌上了眼底。 齐倾自然是看到了,也敛了笑容,“我没事,别怕。” 金熙一把将人搂入怀中,“阿倾,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 这次安慰人的换成了齐倾了,“好。”轻抚着男人宽阔的背,“好,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再也不许了!”金熙松开了她,盯着她再一次重新道,紧紧地盯着,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她若是她说谎他一定可以知道一般。 齐倾失笑,“是,金大人。” 金熙还想再得到更多的肯定,只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她这般便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若是揭开了不正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他已经没能保护好她了,如何还能伤她?抬手抚了抚她仍有些苍白的脸,“可饿了?昨晚上晚膳都没用。” “你说了还真的有点。”齐倾笑道。 金熙也笑道:“等着,我给你……” “先梳洗。”齐倾却是拉住了他,方才还不觉得,如今才感觉到了浑身不舒服,“我真的病得很严重?” 金熙伸手将人给抱起,“你说呢?” “还真的是老了。”齐倾勾着嘴角自嘲道,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被这般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击倒了?小小的事情……齐倾半垂下了眼帘。 一直注意着她的金熙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只是却要装作不知,“胡说八道!” 齐倾抬起了眼帘看着他,“是吗?” “不就是病了一场,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成了老了?”金熙一边抱着她往净房走去,一边训斥,“一日不说这个字便浑身不舒服吗?还是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些?这般时时提醒我比你小这般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嫌弃我小想扔了我了!” “怎么不是你扔的我?”齐倾笑道。 金熙继续道:“这般多年来是谁一直在担心?” 两人进了净房,净房内水雾弥漫,温度也比外边的高,而浴桶中竟然备着浴水,而且还是热的,齐倾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一直备着?” “恩。”金熙将她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动手给她褪去衣物,“大夫说喝了药会出汗的,虽然昨晚上给你擦过身子,可也不会太舒服,便让人备了浴水。” 齐倾心中涌出了一股热流,抬手圈住了眼前男人的脖子,“金熙……”便是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虽然有下人会将事情办的很妥当,可若不是真的掏出心来对待她,哪里会做的这般的仔细?“谢谢。” 也对不起。 便是冷静下来,便是打击过后,我仍旧是做不到为了你牺牲自己。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般多的危机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如今,却是犹豫,却是做不到,金熙,或许终究诺言对于我来说比爱情重要。 “别勾引我。”金熙却是笑道,“你现在身子不好。” 齐倾抬起了头,恼道:“长进了你?!” “夫人可满意?”金熙笑道,多了一份暧昧,再加上手中的动作,更是如此,衣裳褪去,便是知道不该如此,还是有些口干舌燥。 “可还满意?”齐倾却是挑眉笑道。 金熙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咬着牙一把将人抱进了浴桶,沙着声音警告:“不许勾引我!” “我怎么勾引了?”齐倾拨着胸前湿了的头发,“这样?还是……” “齐倾!”金熙咬着牙吼了出来,“你给我安分点!” “呵呵……” 金熙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化身为狼也没落荒而逃,将那存心折磨他的小妖精给洗刷清爽了,将人抱了出来,拿着干毛巾,“头发!” 齐倾上下瞄了他一下,“你是不是也需要洗一洗?” “齐倾——” 齐倾叹了口气,终于肯放过他了,“好,不勾引你了,乖乖的让你擦头发。” “坐好了,不许动!”金熙板着脸道,便开始动手给她擦头发,便是脸色不好,手中的动作却是轻柔的,柔的生怕多了一丝力气便会伤着了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而温馨。 金熙是希望这种温馨一直持续下去的,只是他也没有贪恋的忘了她还饿着肚子,头发要擦干也不是一会儿的事情,可不擦干以她如今病体难保不会再烧起来,想到这里,金熙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明知道她病着居然还给她洗头?便是这个疏忽是由于齐倾的“勾引”而起的,不过金熙显然是没有这般觉得,最后,金熙是先让下人将清粥端了进来,让下人喂她,不过被齐倾一句我又不是断手断脚给驳了,最后是齐倾自己吃,金熙继续给她擦得头发,待齐倾喝完了一碗粥了,金熙的头发也还是没擦干,自责更是明显了。 “我真的没事。”齐倾自然也感觉到了,转过头看着身后几乎把自己的五官给纠成了一团的男人,“你便是不许我洗我也一定要洗的。” 金熙看着她,仿佛要看入她的心底一般。 齐倾心头微微一咯噔,“金熙……” “昨天我及冠了。”金熙蹲下身子仰视着她,双手握住了她的,“阿倾,我会照顾好你,会保护好你,会给你幸福的,你相信吗?” “我信。” “我真的会做到的!”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笑道:“我知道。”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诚心,也未曾不信你的坚定,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即使这途中你仍有许多的不足,可是我相信你会一直这般坚持,金熙,如今不能给你幸福的人或许是我。 金熙不知道她心中的低语,他看到的只是她的笑容,如烟花一般炫目的笑容,听到了她轻柔的仿佛春风拂过一般的相信,“谢谢你,齐倾。” 他的心得到了安定,可是却忘了烟花的炫目从来无法持久,春风的柔和永远都是虚无的无法握在手心。 “少爷,少夫人。”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 金熙看过去,脸色有点黑,似乎不太高兴被打断了,“何事?” “金……金礼求见……” 齐倾神色微变。 金熙的心也再次动荡,只是却掩盖的很好,“去跟他说今日我先不去商行,让他去跟金阳他们说一声。” “是。” “昨天及冠礼后我让金礼今日陪我去商行一趟。”金熙淡笑道,“金礼虽然不怎么熟商行的事情,可他是你的近随,有他陪着,我想商行的人不会给我使绊子的。” 齐倾失笑:“谁敢给你使绊子?”是借口来的,齐倾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却没有想到了真相,只是认为他带着金礼去是为了再次向所有人宣告,他仍旧是相信她这个妻子,她齐倾在金家的地位没有一丝的改变,甚至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在外的一切行为,她都可以了如指掌,甚至掌控,所有都很知道金礼是她的亲随,“你啊。” 在这个最需要梳理威信的时候,这个男人甚至不惜损伤自己的威信乃至尊严来维护她,她如何能不感动?又如何能不内疚? “既然知道金礼是我的人,便不该这般随便就用!再说了,人家娇妻幼子,你这个当家主的就不能体恤些?” 金熙笑道:“你的不就是我的?” “错。”齐倾挑眉道,“是你的便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怎么?想跟我抢?还是想赖账?” “我哪里敢!”金熙起身继续给她擦头发。 齐倾却阻止了他,“我自己来就成,既然约了金阳他们便不该爽约,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少爷了,是真正的家主了。” “你病好……” “我又不是病秧子。”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将他手中的毛巾给夺了过来,“改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齐倾……” “还是你觉得我已经老的病一下便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的地步?”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金熙看了她半晌,“好,我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不过你也得该喝药便喝药,该休息便休息,若是我回来之后你的烧又起来……” “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齐倾很爽快地应道,而她也需要好好地冷静冷静,昨天的浑浑噩噩,脆弱的一击便到,不该是她齐倾有的! 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 不就是这个吗? 她这般多的困难都过来了,还会死在这上头不成? 她齐倾便不是无坚不摧也不该这般脆弱! 金熙却还是唠叨了一大堆,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他自然是不想走的,便是她现在看起来已经没事了,甚至让他觉得昨晚上让那般的不安的事情也未必便有他所想的糟糕,或许她病了真的只是巧合,是他这段时间将她折腾的太狠了,可是他还是不想离开,还是担心,然而,他却又不得不走,因为要真的安心,真的能够保护她,便必须弄清楚这件事,严法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礼的脸色很糟糕,可以看出来是昨晚上一整晚没睡的结果,而除了这个,还有更深的挣扎,事情昨晚上便查到了的,可是他却一直不敢来回禀,也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少爷,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来了,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便是少爷对付不了禇钰,甚至还可能会因冲动而做出什么事情来,可若是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将来一旦暴露,事情只会更加的糟糕,还有少夫人……如今少爷及冠了,她有了正式成人的夫君依靠,不该一个人承担这般多!“少爷,小人昨夜……” 金熙的脸色随着金礼的讲述而阴沉,等金礼说完了,脸色已经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手背上的青筋也越发的明显,书房内的气压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少爷,少夫人她不会……” “闭嘴!”金熙喝止了他的话,便是只是刚刚开口,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绝对不能发生他所想的事情,她是他的妻子,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也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否则她不会这样的!究竟是什么?威胁?恐吓?这般多年都做不到,今日便做到了? 禇钰—— 他推断的元凶中没有他的! 不是已经走了吗? 不是彻底要放下了吗?怎么现在又来纠缠她?还是在他及冠这一日,也居然能够将她叫出去?! “人还在严法寺?!” “……是。”金礼犹豫一下道。 金熙起身,“随我去一趟!” “少爷……”金礼有些焦急。 金熙岂会看不出为何而焦急,“我只是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 “不能让齐倾知道我在查!”金熙继续道,“便是为了这个,我也不会跟他起冲突!”他只是想去弄清楚他禇钰究竟使了什么样的诡计将她逼到了这般地步! 金礼微微安了心,但还是绷着神经跟着主子一同前去。 …… 对于金礼的到来,禇钰有些意外,以齐倾的性子便是真如她所说的自私也不会这般快便将这事给闹出来的,金熙要不就是知道了什么,要不便是…… “怎么?金大人这般爱护夫人,连夫人去哪里了都让人盯着?” 除非派人盯梢了,否则不可能这般快找上门来。 “齐倾可知道你来找我?” “她不知道。”金熙道,脸色有些冷,但语气还是冷静的,“她也不会知道!” 禇钰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似笑非笑,“这般说来金大人是想杀在下灭口了?”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金熙竟是没有否认。 禇钰勃然大怒,“金熙,你以为混了一个蓉城城守便可为所欲为了?!”如果有这个必要?他以为他是谁?还是认为他禇钰这般多年被齐倾骑在头上便觉得他真的软弱可欺?! “一个蓉城城守自然不能让我为所欲为,更不能让我与禇家对抗,可是,我可以让蓉城成为金家的天下,更可以让一个人在蓉城无声无息地消失!”金熙冷笑道:“禇家的确惹不起,可是你禇钰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在蓉城是金家的天下!” “你——”禇钰怒火更浓,“好,那我倒是要看看金大人如何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 金熙盯着他,目光宛若冰刀,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对齐倾做了什么?!” 158 不知 “我对齐倾说了什么?”听了这话,禇钰却是笑了,心头的怒火却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终究还是闹出来了吗?她便这般的在乎,一回去便跟他闹了?齐倾,你就这般的死心塌地?!“我能对她做什么?!还是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认定了我对她做了什么?!” 对于齐倾他没法子,可是却可以整死眼前这人! 让他在蓉城消失,他以为他当了个蓉城城守便可以只手遮天吗?! 可笑! “你是想知道我对齐倾做了什么还是想知道我和齐倾做了什么?!”禇钰继续道,恨不得用言语来逼死眼前这人,“昨天你及冠,她却是瞒着你来这里跟我私会,你觉得我们会做什么?” “你——” “我怎么了?”禇钰血液里面的暴戾因子也随之沸腾,只是禇家的暴戾往往也带着文人的儒雅,不动手也可以将人给逼到疯狂的境地,“我到底跟齐倾做了什么吗?一男一女私下相会,你觉得会做什么?”说吧,上下瞄了他一下,“虽说你比我们年轻,可到底也不是当年的小娃娃,不会连男女之间可以做什么都不知道吧?便是真的在外面洁身自好到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但总是圆房了吧?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圆房了吗?齐倾说的?不,这种事情不说也可以,做就行!” 金熙哪里会听不懂他的意思,而在听懂了之后本该有的反应是暴怒的,可是他却是笑了,松了一口气的笑了,“禇钰,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禇钰眼底泛起了汹涌暗潮。 “像是一个挑拨别人夫妻感情的卑鄙小人!像一个窥视有妇之夫的伪君子!”金熙继续道,“不!不是像,而是该说是才对!看来我今天是来错了,你能对齐倾做什么?真是可笑!”说完,便转身要走。 “金熙——” “我们是圆房了。”金熙转过身,看着身后那阴沉的可怕的脸,“所以你便想跟我说我跟齐倾圆房了,那便是你跟她真的做了什么也无迹可寻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吗?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更是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禇钰,齐倾这般多年一直将你当做朋友,如今看来是错的!你要对付我有的是办法,可是你却选了最下作的一个!还是你觉得让我怀疑她的清白,你便有可趁之机?!便是我们真的闹翻了,你觉得你便可以如愿以偿,便可以夺得我们的幸福?!便是齐倾真的一时糊涂跟了你,你终究还是心有不甘的,因为她不清白!那日在湖州府中你跟齐倾说来日若出金家,你们禇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打开着,这话看起来是根本不在乎她是否与我圆房是否清白之身,可如今你所做的一切便让你这个谎言不攻自破!或者我该说你是在自欺欺人!” “金熙——”禇钰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金熙继续道:“你拿她的清白来挑拨我们的关系,便是最好的证明!禇钰,这般的你,你觉得齐倾会傻了跟你走吗?私会?她若是真的对你有什么,根本便无需私会,她早便跟你走了,哪里会委屈自己背负了水性杨花的名声来跟你私会!”说完,便对一旁的金礼道:“走吧。” “是。”金礼虽然有些诧异主子的变化,但还是松了口气,便是他也恨不得将污蔑少夫人的禇钰给狠揍一顿,可是却还是担心少爷若是真的失去了冷静把人给杀了,禇钰便是再该死,可若是杀了他,就算如今蓉城金家可以只手摭天,可禇家也不是好惹的!如今少爷冷静下来最好不过,至于禇钰……先不说少夫人绝对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便是之前的往来,今日之后也必定会断了的! 金熙不顾禇钰吃人的目光走了,在走出了严法寺之后便吩咐道:“这件事不许让齐倾知道!” “少爷……”金礼还是觉得或许该跟少夫人说,免得又被禇钰利用。 金熙抬头看着明朗的天,“不,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今日是我魔怔了,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查什么?既然相信她,便该相信到底!我是想保护她,可是不能以保护她为借口而肆意地怀疑她!今日是禇钰失策了,竟拿……来挑拨,若是以其他来挑拨,我或许便真的失去冷静,或许甚至会真的信了他!”说完,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别跟她说,她若知道了会伤心的。” 金礼看了看眼前的主子,颔首,“是。” …… 王老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怒不可遏的禇钰,摇头叹息,“都给你说过了,怎么还是这般学不乖?禇钰,别真的让自己陷的无可自拔!” “与你无关!”禇钰冷笑,“写好了方子就滚!” “你过河拆桥?”王老瞪了眼。 “是又如何?” 王老气结,“好!好!好!你自己要找死,老夫我还不让你死吗?方子我会开好,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罢,还是加了一句,语重心长的,“钰小子,老夫是治不了你,可你小叔却可以!你那小叔狠起来可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你自己不怕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连累无辜了。” “无需你费心!”禇钰拂袖而去,未曾将他的话听进去,自然也绝对不会听出他的话中深意。 王老摇头,“钰小子,老夫可是冒着性命危险提醒你的,是你自己不听而已,可怪不得老夫了!”褚随之的狠除了大长公主可以制得住之外,还有谁能承受的起? 要怪便只能怪禇钰糊涂,怪那金少夫人倒霉了! …… 金熙没有直接回金府,因为他是以见诸位管事的借口出来的,怎么可能这般快回去?甚至为了坐实这件事,真的将人给召集了过来,好在大伙儿都因他昨日的冠礼而聚在了一起,倒也不麻烦,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方才用这般来隐瞒了齐倾。 “少爷,不知少夫人现在如何了?”昨日齐倾病了一事,众人也是知晓,第一个询问的便是许久未曾回蓉城的金义。 几个管事之中,金礼对金义可以说是最为的陌生,脑子里停留最深刻的还是他当年的背叛,自然,也很清楚当年的背叛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义叔放心,烧退了,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金义松了口气,看了看金熙,又道:“虽然有些僭越,但这事也提醒了小人,少夫人毕竟是女子之身,又……”本想说年纪不小了,但是看着眼前更年轻的男主子,最后将这话给咽了回去,便是金熙已经不止一次表明他不在乎齐倾比他大这般多,可是这仍旧是一个忌讳,“以前没见过少夫人病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这一次……少爷,如今天气还不算是热,少夫人便是再喜欢凫水也要注意身子,等六月了再下水为好。” 金熙神色微动,“凫水?”随后笑道:“多谢义叔关心,我会看着她的。” “少夫人喜欢凫水?”金仁也起了好奇之心,“我倒是没听说过。” 金义一愣,随后看向金熙,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话了,“少爷……” “她是喜欢,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这个。”金熙笑道,“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忙碌,这一松懈下来便倒下了,不过义叔也提醒的是如今的天还是不适合下水。” “这样啊。”金安似乎看出了金义的想法,解围道:“这些日子少夫人的确忙的厉害,如今不如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不过恐怕要辛苦少爷几日了。” 金熙笑道:“无妨。”本该是本分的事情却是应了金熙的话,也再一次在众人的面前表示他便是接管了家业也绝对不会削齐倾的权!她愿意便可以继续是金家说一不二的主母,她累了,还有他在! 凫水的话题揭过去了,大家很快便进入了正题,也没有处理什么实事,而是聊着商行的现状,展望一下未来,说是商谈,不如说是闲谈来的准确,众人聊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散去。 “方才多谢金老弟了。”出来之后,金义笑道。 金安回道:“也没什么,不过少夫人喜欢凫水一事,我们倒是真的不知道。” “是啊。”金仁也道,“当年那沈家的沈三绑了少爷,少夫人在河中与之搏斗受伤,这些年少夫人也很少走水路,我还以为少夫人怕水了。” 金义笑了笑,“我也只是偶尔听少夫人提起。”并未说出两年前少夫人去丝州之时曾经去过一趟海边,并且在十一月的冬日下了海中凫水,当时他亦是惊了,更是拼死的阻止,不过最后没成功,反倒是知道了少夫人凫水的技巧十分的了得,这般多年没回蓉城,他以为这些事情不是秘密,可如今…… 想到着,金义的心里头起了忧虑。 这般多年少夫人藏着沈三,几乎是不惜本钱地支持他改造船只,又瞒着大家凫水一事,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 “少夫人喜欢凫水?”金熙看向一旁的金礼,问道。 金礼一怔,“这……” “怎么?也不能说?”金熙问道,便是语气平淡,却还是让金礼担忧。 “不是!”金礼忙道,看着眼前的主子,正色道:“少爷,少夫人的确喜欢凫水,倾园的后院便挖了一个池子,这些年少夫人一有空便下池子凫水,便是冬日也不例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后院的事情,外边的人自然也少知道,可少爷……小人以为少爷知道的。” 金熙面色微震,随后便是苦笑:“是啊,我该知道的。”外边的人不知道正常,可他作为她的夫君,她最亲密的枕边人却居然也不知道!便是这般多年他一直在外面,可是那个池子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了的,却从未问过她用来做什么?只当她挖来闲暇时玩乐罢了!为什么会没有想到问问她是不是凫水所用?那般好的池子自然是凫水最好的地方,可却从未想到过这一点!为什么?因为他不喜欢凫水,便是因为当年沈三一事而强迫自己学了,可却仍旧是不喜,因为自己不喜,便没有发觉她的喜欢!说到底,便是他自私,便是他仍旧不够关心她!“金礼,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以为凡是顺着她,尽一切可能待她温柔待她好,在外人面前不惜代价地维护她,便是一个好丈夫,可如今……禇钰这般死缠烂打是不是便是看出了他所谓的好不过是虚有其表? 金礼沉思了会儿,“少爷会是一个好丈夫。” “现在呢?” “少爷还年轻。”金礼道:“其实少爷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少夫人能感觉到的。” 金熙苦笑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 回到了金府已经快傍晚了,见到齐倾好了许多的脸色,因为方才诸多事情而有些沉郁的心也开始有了缓和,“这才好了些有捧着书!”说完便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书,扔到了一边去,“就不听话?” “闲书罢了。”齐倾失笑道,随后看了看他,“脸色不太好,怎么?事情不顺利?” 金熙轻身靠近了她,额头贴着她的,“不烧了。” “早就没事了。”齐倾没好气地道。 金熙看着她,“阿倾。” “恩?” “我会努力的。”金熙柔声道,却也是坚决,“我会当一个好丈夫的。” 齐倾一怔。 “相信我好吗?” 齐倾看着他,“怎么了?” “你喜欢凫水?”金熙却是笑道。 齐倾心头一凛,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因为这个秘密他不可能知道,而且若是他知道了便不会这般反应了,“以为我病了是因为凫水?” 这回换做金熙愣了,“你不会真的……” “这什么天!”齐倾失笑,“便是下水也不至于病倒,再说了我也好些时候没下水了。”说完,又问道:“谁跟你说的?” “还需要别人说嘛?”金熙反问,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我本该知道的!之前几年便算了,从去年回来到现在也大半年了,我也还是不知道!阿倾,我……” “我都说了好些时候没下水了,你自然不知道!”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失笑道:“而且不知道又怎么了?总不能我什么你都知道吧?况且你喜欢什么我也未必全都知道。” “我告诉你!”金熙却道。 齐倾挑眉:“说了这般多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不!”金熙摇头,“你先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跟我说,什么都说!” 齐倾失笑,“金大人,我还是病人。”这又是来哪出?谁给他刺激受了? 金熙一愣,“那病好了之后再说!” “好。”齐倾应道,拿他没法子。 金熙将人拥入怀中,明明就在自己怀里,可还是觉得忐忑不安的,就像是有朝一日他会失去她一般,可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啊,他们圆房了,不是之前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是真正的夫妻,他怎么可能会失去她?“阿倾,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好,你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 “说什么傻话。”齐倾无奈。 金熙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她抱的更紧。 齐倾皱起了眉头,“金熙,你是不是……” “少爷。”便在此时,丫鬟走了进来。 齐倾收起了没说出的话。 金熙松开了怀中的人儿,因为被打扰而脸色有些不好,“何事?” “族长来了……” 齐倾看向他,“去吧。” “恩。”金熙握着她的手,“我回来陪你用晚膳。” “还是别了吧。”齐倾摇头,“昨天你没出息,族中估计有人不满了,大伯父来找你想必也是为了这事,总得安抚一下,而且我这是风寒,你陪我用什么晚膳?也不怕过了病气?” “齐倾……” 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去吧,别跟个孩子似得,现在我是病人,不受这一套。” “好。”金熙只得应了。 待他走了之后,齐倾便敛去了笑容,“去将金礼找来。” “是。” …… 金成安来找金熙还真的是因为昨晚上族中晚宴一事,不过倒也不是来责怪什么的,倒是先问起了齐倾的病情,待得知了没事也是安心道:“没事就好。” “多谢大伯父关心。”金熙道,“昨晚上的事情我是有所失礼,给大伯父添麻烦了。” 金成安道:“没什么,不过今晚上我请了几个族老过府,既然齐倾没什么事情了,你便随我去一趟吧,如今你是真正的家主了,更是离不开族中的支持。” 金熙想了会儿,“好。” …… 金礼是不想将金熙去严法寺的事情说出来的,可到了齐倾的面前,却是不想说也得说,不过便是他不说,齐倾还是知道,因为就在金礼将事情说完了,禇钰的信便到了,是直接派人将信公开地送到金府的门房的,也便是说不在意金熙知道,或者该说便是为了让金熙知道! “他是太闲了还是见不得我好?”齐倾恼了,但终究还是将信给看了,随后,深色变幻莫测。 金礼自然看到了,半晌之后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没事。”齐倾却是敛了神色,“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少爷……” “放心。”齐倾道,“我不会吃了他的!” 这话说的不善,不过金礼听了却是放心,他也是男人,更是成了亲的男人,女人真生气跟假生气自然看得出来,少夫人说了这话便是说会跟少爷计较,但是绝对不是在意,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罢了。 159 谁好? 金熙在金成安的府邸一直应酬安抚着族中的长辈,因为态度不错,又有金成安从中调和,再加上金熙承诺会更多的提携族中的年轻人,倒也是一片和乐的,不过便是如此,金熙也是到了二更时分方才得以脱身,散去了一身的酒气,已然是三更了,回到了倾园的寝室,齐倾已然就寝了,看着熟睡的人儿,金熙的心头尽是满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中轻轻地搂住了柔软的身子,低喃着:“阿倾……” 齐倾睁开了眼睛。 金熙一怔,有些愧疚,“吵醒你了?” “没有。”齐倾道,“睡多了而已。” “晚上的药喝了吗?”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了,却还是没忘了这事。 “一个时辰让人来催了七八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病的多严重了。”齐倾无奈,“金大人,沉溺温柔乡不是个好名声。” “我妻子的温柔乡,谁给说一句闲话?”金熙道:“便是有人说了也不过是妒忌我命好!” “这脸皮还真厚!”齐倾翻了白眼,转身背过了他去。 金熙低头埋在了她的秀发间,声音渐渐起了欲念,“阿倾,我想你……” “我病着!”齐倾转身狠狠地瞪了他。 金熙隐忍,“我知道!”所以便是再想也不能做!“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下去!”摆明了不信他。 金熙哪里愿意,在她的脖颈磨蹭着,“阿倾,阿倾,阿倾……你舍得让我去睡那硬邦邦的榻?” “那是软榻!” “软榻也没这里舒服,阿倾,你舍不得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齐倾被他腻的不行,又不能真的将人给踹下了床去,“我舍不得了成不?” 金熙方才心满意足,“还是我的阿倾心疼我。” “最心疼你了!”齐倾气消了,“别闹了,睡吧,都折腾了一整天了,还不累吗?”更别说是昨晚上根本没休息。 金熙的确是累,可是心头却是舒坦的,“你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我保证什么也不做,就陪你说话。” “说什么话?”齐倾抬手揉了他的脸一把,“你这张脸若是再不睡便真的见不得人了!还陪我说说话?你好好睡了就是!” “阿倾……” “再说便真的给我出去了!”齐倾没给他继续闹得机会,“孩子也没你折腾!” 金熙恹了,“好,我睡!”说完亲了亲她,这才肯闭上了眼睛。 齐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他不是孩子,可这般的闹腾比孩子还更胜一筹,可若说他没长大,又岂会能够在禇钰那般的挑衅中还能冷静地反驳,还将本该处于上风的禇钰给激的怒不可遏?“睡吧,做个好梦。” 长没长大也没关系了,他都只是金熙。 …… 金熙这一觉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了,见到的便是娇妻的笑脸,这一次他忽然觉得此生圆满了,“这一次是你等我醒来。” “日上三竿了,金大人。”齐倾没好气地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 “是吗?”金熙挑眉,一把将人翻过来压在了身下,手里往她所说的地方探去,“让我摸摸晒烫了没?” 齐倾顿时红了脸,“金熙!” “早安,我的夫人。”金熙没得寸进尺,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齐倾有些气结,“起来!” 金熙翻身起来,“怎么不叫醒我?” “心疼你了,成不?”齐倾也起身,“放心,我让人去衙门说了你晚些回去,不过你若是再不快些恐怕这上午便只能旷工了。” “这可不行!”金熙挑眉道:“若是被开了可不就是没银子还你了?来,夫人,还不快伺候为夫更衣?” 齐倾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遭。 金熙哪里真的会让她这般伺候自己,便是如今的齐倾柔和了许多,可在他的心里,她不但是他的娇妻爱人,也是最为敬重之人,他哪里舍得她做这些?“跟你说笑的,我哪里舍得你这般伺候我?”说着,便利索地下床更衣梳洗,很快便成了那在外面稳重威严的金大人了。 齐倾没动,便坐在床上看着他,端端的一刻多钟,仿佛浓缩了这十几年的时光,他从一个还孩童长成了伟岸男子,“金熙。” 金熙看向她,“恩?” “我跟禇钰没有什么的。”齐倾却是说起了本不该说出来的话,她没想过避开这件事,他知道了便是知道了,而她也是真的去见了禇钰,“我病了也只是病了,跟我去严法寺没有关系。” 这话半真半假,可是,的确与禇钰没有关系。 金熙笑容顿住了,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也毕竟不是当年的孩子,很快便稳住了,“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担心……我知道想弄清楚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是因为我及冠一事有人对你下手,我……” “我没有生气。”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能这般关心我,我只会高兴。” 金熙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头仰视着她,“阿倾,我……”话没有说下去,好半晌才继续,“其实我是害怕过的,我害怕你会发现其实禇钰比我好许多,你会发现我除了比他年轻之外便没有什么比的上他的,而我这个唯一的优势在你看来却是阻碍,阿倾,其实我的心一直都有不安,我从未怀疑过你对禇钰有什么,可是我是真的担心你会发现他比我好……” “你的确不如禇钰。”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面色一白。 “可这又如何?”齐倾继续道,脸上泛起浅笑,“我嫁的人是你又不是他。” “那你若是没嫁我呢?” 齐倾看着他,“你想听真话吗?” “恩。”金熙苦涩道,便是她没说他也猜到了答案,可还是想听。 齐倾看着他,“若是我没嫁你,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因为我年纪比你小?” “自然。”齐倾笑道:“你想啊,这世间女子十六七便嫁人了,我十六七的时候你也不过是十岁出头,我跟你会有什么交集?” “会有的!”金熙忽然道,眼底有着势在必得的决然,“我一定还会遇到你,也一定还会爱上你,你便是嫁人了又何妨?我还是会缠着你,死死地缠着你,勾引你,比现在的禇钰还要发狠的缠着你!” “看来你又胜了禇钰一点了。”齐倾失笑。 金熙却没有半丝开玩笑的痕迹,“你一定还是我的!最后只能是我的!” “好了。”齐倾没好气地道,心中却是滚烫,“再说下去便越说越离谱了,老天爷待我还算是不错的,没让我成了不得不红杏出墙。” “你会为我出墙?”金熙眼底闪烁着灼热之火。 齐倾失笑:“你还真的上瘾了?”说完,便将他给拉起,“起来吧,金大人,该时候去衙门了。” “你还没说了!” “出,出。”齐倾笑道:“你都说了会发狠地缠着我勾引我了,我哪里能不出?” 金熙笑了,笑的跟个孩子似得,双手紧紧地扣着她的,“你说的,说了便是要做到的。” “这般想我出墙,便不怕我现在也出给你看?”齐倾挑眉。 金熙脸忽然间沉了,“谁敢勾引你,我把他碎尸万段!” 齐倾心头忽然一惊。 “齐倾……”金熙似乎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似得,“我……我不是……” 齐倾轻轻一笑,“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给紧张着,放心吧,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慧眼识珠的,我在你这里是个宝,在别人眼里我早已人老珠黄了。” “禇钰……”金熙不想说出这两个字,可脑子这一次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我不是……” “他不敢。” 金熙眼底闪过了暴戾,“没错,他不敢!”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便是看似放纵不羁,可从未僭越过,与有夫之妇苟且,他做不到的。”齐倾继续道,“所以金熙,没有必要为了他浪费太多的心神。” 金熙又有些右足无措,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好半晌才抬起,道:“齐倾,我还是魔怔了。” “你若是在意,我以后不见他。” “不!”金熙即可道,看着眼前愿意为他做出让步的女子,摇头道:“不,我知道你将他当朋友,也知道他帮了你很多,你不需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齐倾,我相信你,虽然我不信他,但是我相信你!而且你也说的没错,他不可能放下他禇家人的责任!” 只要她记住这一点,禇钰便是再发狠地缠发狠的勾引也绝对不会撼动她的心分毫!他的齐倾这般的聪明,哪里会做出这般飞蛾扑火的事情来? “会不会觉得很奇怪?”齐倾忽然笑着问道。 金熙一愣。 “我跟禇钰成了朋友。”齐倾继续笑道,“其实我也很意外。” 金熙也笑了,“那是我的阿倾不是铁石心肠,便是我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般多年他帮了你许多,你既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便会被感动,不过,只能如此,阿倾,只能到此为止!” “否则还能如何?” “是啊。”金熙笑道,紧绷的心弦也松弛了不少,“否则还能如何?”随后又道:“虽然他似乎不怎么甘心的,不过也只能认了,谁让他是禇家的人?谁让他比我晚几年认识你?不过齐倾,这次他也是太过分了,居然拿你的清白来激怒我,幸好我相信你,否则就让他得逞了!” “行了吧你。”齐倾拆穿了他的小算盘,“日日这般折腾,我有没有跟人苟且你会不知道?你也别在这打人家的小报告了,禇钰若不是气疯了也不会拿清白说是。” “我把禇家的禇钰公子给气疯了,是不是也算是一中本事?”金熙笑道。 齐倾失笑,“这本事还值得你炫耀?”说完便道:“好了金大人,再不出门便中午了,你才将禇钰给得罪狠了,可别让他抓了你的小辫子报仇!” “我倒是希望他来!”金熙眯了眯眼,“他越是报仇,你便越是心疼我,不是吗?” “你是吃定了我了?”齐倾气笑了,“还不走?想让我拿扫帚赶你吗?” “走,我马上走。”金熙举手投降,“一定不会丢了官帽子没银子还你的!”说完,又腻歪了她好半晌这才肯走,走了两步又道:“中午我不回来,你好好吃饭吃药。” “知道了金大人。”齐倾道,声音刻意拉长,似乎他再这般磨蹭下去她便是真的要怒了。 金熙这才终于肯走了。 这一早上就这般给磨蹭了过去了,两人之间所说的基本来说是废话,可是便是在这些废话间,严法寺一事便这般地过去了,她坦白了,他也没有继续担心,结果很好很好,只是,两人却似乎忘了,粉饰太平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金熙是没有怀疑她,可是对于禇钰的在意仍是在,她也没有隐瞒他见别的男人,可是真正的目的却只字不提,看似不在乎,可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提及。 看似安稳,其实已是如履薄冰。 …… 齐倾一直休养了三天方才不再需要喝药,也方才脱离了金熙严密的监控可以屋子透透气了,这一日送走了又是被一番千叮万嘱后才肯离开的金熙,齐倾也出了门了,不过却不是去商行,也不是去严法寺找拿她清白激怒金熙的禇钰算账,不过便是去了恐怕也找不到人了。 便在送去信的当天,禇钰便离开了蓉城。 齐倾去了金礼的家中,看了他那白白胖胖的儿子,百日宴那日她没去,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在金熙及冠前夕去参见金礼孩子的百日宴,只会将他至于众人的瞩目之中,金氏的族人会猜她是不是去笼络人?便是不会对大家造成什么多大的影响,齐倾还是不希望出现。 孩子的百日宴需要的是祝福而不是麻烦。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少夫人这般喜欢孩子赶紧生一个呗。”秀娘笑道,“不过瞧少夫人跟少爷这般恩爱,想来也快了,啊,不对,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 “你胡说什么?”金礼轻斥道,不过虽是斥责,眼底却是温柔的。 秀娘目光横了过去,“我胡说什么了?难道少爷跟少夫人不恩爱吗?你敢说少爷跟少夫人不恩爱啊?”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我哪里胡说了?少爷跟少夫人难道不恩爱吗?既然恩爱了,怎么便不会很快有小小少爷了?我哪里胡说了我?” “我哪里……” 夫妻两人便是当着主子跟孩子面前吵了起来了,这虽是吵架,可便是外人看了也温情脉脉。 齐倾也没插手,抱着软绵绵的孩子当大戏看着,等两人终于发觉这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了,已经是一刻多钟之后了,孩子都已经在客人的怀中待腻了,哭喊着要找母亲。 秀娘讪讪地接过了孩子,“让少夫人见笑了。” “哪里。”齐倾笑道,“夫妻间偶尔吵吵也是好的,利于增进感情。” 秀娘顿时瞪了一眼丈夫,“谁跟他增进感情!” 金礼又是气恼更是无奈,“好好好,你说不增就不增。”说完便对主子道:“少夫人……” “成了。”齐倾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疼夫人是好事,用得着掩饰吗?” 金礼脸顿时有些红。 齐倾失笑,“孩子似乎在屋子里待腻了,你这个当爹的抱出去晒晒太阳吧,把你夫人借我会儿,我们聊聊女人之间的事情。” 金礼哪敢说不好,立马便从妻子的怀中接过了儿子,又细细地叮嘱了妻子要好好陪着少夫人,这才抱着儿子出去,虽然很少见,不过从方才的话题来看,金礼也猜到了主子留下妻子想单独聊些什么,这样也好,少夫人快些生了孩子,跟少爷的感情也便会更加的稳固,在金家的地位也是无人可以动摇! 便是如今也是如此,可一个女人终究还是需要儿子来支撑的,便是少夫人也不例外,至少可以堵住那些不怀好意人的嘴! …… 没了丈夫在,一向大大咧咧的秀娘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少夫人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齐倾淡淡笑道,“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而已。” 秀娘一愣,不是说怀孩子的事情?不!“少夫人是不是关于生孩子的事情?”这个她倒是可以帮些忙,比如说什么补药对身子好,怀孕期间需要注意什么,不对!“少夫人真的有了?” “不是。”齐倾笑着否认,“不过也的确跟孩子有些关系。” 秀娘不解,最后决定还是不想了,直接问了算了,“少夫人想让我帮什么忙?” 齐倾看着她。 秀娘忽然间有些不安。 “也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帮我抓几剂药,熬了送来给我。”齐倾缓缓道,“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方子更是不能泄露。” 秀娘面色有些微白,“少夫人,您身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不需要问这般多。”齐倾道。 秀娘抿着唇。 “若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齐倾继续道。 秀娘起身,福了福,“少夫人,秀娘夫妻能够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少夫人,秀娘没有念过什么书,但是知恩图报也是懂得的。”她跟阿礼成亲的事情若没有少夫人的支持,必定也成不了的,“少夫人放心,秀娘一定会办妥此事!”说完,便又问道:“可是少夫人,您的身子……” “我身子无碍。”齐倾笑道:“不过是一些补药罢了。” “真的没事?”秀娘不信那只是补药,可只要少夫人身子没有大碍那边好。 齐倾颔首。 秀娘再次保证一定会办妥,方才从齐倾的手里接过了方子,仔细地收入了怀中,便是心里仍是忐忑,可也是保守着秘密,便是在丈夫面前也没有表露半分,第二日便依照齐倾的吩咐拿着方子去了药铺,为了保密还去了一家跟金家没什么生意来往的药铺,而她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揭开了,最后,苍白着脸走出了药铺,手中的药仿佛千斤重一般。 方子的确是补身子的,可是里面还有一味药,避子的药! 这也便解释了少夫人为何要如此迂回的让她来抓药煎药瞒住了所有人,因为她不想要少爷的孩子!少夫人居然不想跟少爷生孩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160 不安 “你怎么了?脸色这般的难看?”金礼傍晚回到家,便见到妻子坐在儿子的摇篮前发着呆,脸色极为的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豆哥儿有什么事情?”说完便看向摇篮中的儿子,只见儿子睡的真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也是正常,“豆哥儿没事啊?是你身子不舒服?”可早上出去的时候也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般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了?” 在丈夫这一连串的询问之下,秀娘也总算回过神来了,同时也有些惊慌失措,“没事!能发生什么事?你别瞎想!” 金礼哪里信这话,若是方才只是怀疑,现在便是肯定了,她这些话便是证明,“秀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都说没事了!”秀娘一把将人给推开便起步往外走。 金礼更加绝对不对了,“秀娘……” “我都说了没事了!”秀娘转过身来便吼道,“还是你很想我有事?” “我怎么会想你有事?”金礼道,“我只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你有什么……”秀娘的话没有说下去,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更知道若是不给他一个理由他一定会刨根究底的,这件事太大了,便是丈夫她也不敢说!“好了,跟你说就是了,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那些惹人烦的事情了!” “那人又去岳父岳母那边闹了?”金礼脸沉了下来,小舅子前些年去了外地讨生活,机缘巧合得了当地一户富户的当家赏识,把女儿嫁了给他,如今便在那边落地生根了,他跟秀娘成亲之后便也将岳父岳母给接了过去,“还真的不知死活!” “你别胡来!”秀娘忙道:“你现在跟着少夫人做事,少爷又是蓉城城守,你若是做出些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不但我跟豆哥儿没了依靠,少爷跟少夫人也会受连累的!你放心,小弟现在也不是孩子了,他会帮我处理好的!” 金礼口中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秀娘的前夫,秀娘嫁过去许多年一直没有生孩子,在那家可以说是过得水深火热,后来被休了倒是脱离了苦海,这改嫁便有喜了,对前夫一家简直是甩了一大耳光子,秀娘的娘家弟弟也不是个好惹的,姐姐这一改嫁便怀孕了,哪里是不能生的?这般多年在前夫家受了那般多的委屈,自然是要讨回来的,于是便上门去闹了一场,还偏偏选在了那前夫跟别的姑娘定亲的档口,这下子前夫亲事黄了,男人的面子更是丢的一干二净,没种对于一个男人的打击不可谓不深,别说有秀娘改嫁便怀孕的证明在,便是没有,闲言碎语的也可以将人给淹死,这前夫自然也不是什么可以承受大打击的人,日子过得不可谓不煎熬,到了最后,便把一腔怨恨发泄到了秀娘的娘家去,三天两头的去闹,自然,也不是不想来闹秀娘的,只是碍于金家,没有这个胆子罢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金礼好气又好笑,“倒是你,不就是一个随手便可解决的麻烦,你这般模样做什么?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还不是被你逼的?我都说没事了你还问问问!怎么?我便不能有自己的秘密?”秀娘叉腰瞪眼。 金礼忙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我错了,娘子千万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哼!”秀娘哼了一声。 “不生气了好吧?”金礼将人抱着哄着,“你看,豆哥儿都笑话我们了!” 秀娘看向摇篮中的儿子,见他已经醒了,不过却没有哭闹,反而是咧嘴笑着,顿时心头大喜,一把推开了丈夫去抱儿子。 看着妻子要孩子不要自己,金礼委屈的上前,“你这小子,小小年纪便跟你老子我抢人了?看我不打你屁股!”说着扬手。 秀娘护着儿子,瞪着丈夫,“一边去!” “好娘子,你可不能有了儿子便不要为夫了,没为夫哪里来的这小子……”金礼嬉皮笑脸的继续缠着,哪里这般轻易便一边去。 秀娘又气又笑地对付他。 这般你来我往的,方才的事情也总算是揭过去了。 …… 第二天,好不容易没有被发现异常地送走了丈夫,秀娘便将那药给煎了,再做上几样点心,将儿子交给了成亲之后金礼买回来的一个老妈子照看,便去了金府,费劲了所有的自制力,她终于神态如常地进了轻园,可是当她看到了屋子里还有金熙在的时候,差点没将手中的食盒给摔了。 “秀……秀娘见过少夫人……少爷”低着头,手死死地扣住了食盒,这才没有浑身颤抖,不过若是熟知她的人也还是能够看出她的异常的,金礼的娘子一向彪悍,哪里会这般? 不过金熙却是对她不熟,虽说是有些腼腆了,但是在他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秀娘来了。”齐倾淡淡笑道,“先做吧。” 秀娘连拒绝也不敢,生怕话说多了便会维持不住如今的冷静,“是……” 金熙依旧没发觉什么不对劲,正确来说他对齐倾之外的女人都不怎么在乎,方才看了一眼那是给金礼的尊重和礼貌,如今自然不会再看第二眼,不过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也还是有些不待见,因为金大人今日不是旷工,而是名正言顺的休沐,他正打算好好地跟爱妻享受二人时光了,哪里愿意被这不速之客打扰,“你来找少夫人有事吗?” “我……”秀娘这一刻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一般,话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好在她不需要说下去。 齐倾接了她的话,也给她解了围,“是我让秀娘来的,不是跟你说了吗?前天我去过了他们家,当时在他们家里吃了些点心,觉得味道不错,便约好了今日再让秀娘给我送一些来,也说说当时她怀豆哥儿的趣事。” “怀豆哥儿?”金熙眼底一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 “没有。”齐倾好笑道:“我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吗?” 金熙恹了,他自然是最清楚,每一次她葵水来他都一清二楚,虽然有些失望了,不过也不气馁,“没关系,很快便可以有的!”这几日顾及她身子刚好都没敢做什么,不过也是时候该加把劲了!“齐倾……” “休沐是吧?”齐倾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既然休沐了,那便去商行走一圈,你现在可是真正的家主了,岂能偷懒?” 白日宣淫?你的礼义廉耻都读哪里去了? 这话没说话来,可金熙却从她的眼神中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无奈之极,她一向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可在这夫妻之事上面却是这规矩那规矩的,要不是知道她的心意,他定然会认为她不愿意呢,“好,我这便去。” “天黑之前不能回来!” 金熙顿时瞪了眼睛,“我一个月才有三天的休沐!” “再说今晚便不用进轻园了!”齐倾没让步。 金熙眼睛瞪的更大了,委屈不已,“阿倾……” “记得去给你母亲请安。”齐倾却是端起了茶盏,丝毫没见到他满脸的委屈一般,“免得你母亲又再戳我脊梁骨。” 金熙彻底恹了,知道今天若是不听她的,她一定说得到做得到连倾园的院门都不让他进,“我走了。” “恩。” “我真的走了?” “还得我送你吗?”齐倾抬头看向他。 金熙一本正经,“妻子送夫君出门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是吗?”齐倾缓缓反问。 金熙怂了,丝毫不敢振夫纲,“我马上走!”不得不走了,为了晚上的加把劲! 齐倾嘴边却是泛起了笑意。 “少爷对少夫人很好。”一直在旁看着,惊讶渐渐地平复了不安。 齐倾笑道:“是啊,的确很好。” “既然如此,那为何……” “还是知道了?”齐倾却仍是神色不变,淡淡地笑着,“可你还是愿意帮我。” 秀娘看了一眼手里还提着的食盒,“我不知道……少夫人,既然少爷对你这般好,少夫人为何……”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为何不肯给少爷生孩子?既然都圆房了,生孩子不是理所应当,而且还是越快越好吗?“少夫人,秀娘真的不知道这般做是帮你还是害你!” “秀娘。”齐倾敛去了笑容,“我不会害自己的。” “可是……”秀娘满脸的着急,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倾恢复了笑容,“谢谢你愿意帮我。” “少夫人,真的得这般吗?”秀娘继续问道:“是不是你身子有什么问题,所以才吃这药?药铺的大夫说若是没了那避子的,这方子是极好的补身方子,少夫人是不是身子……” “你不需要知道这般多。”齐倾打断了她的话,“你若是愿意帮我,便照着方子上的要求没三日来给我送一次药就成。” “可是……” “秀娘,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齐倾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便是方子,你也忘了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帮我煎一下药而已。” 秀娘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自己大不了她多少,可眼前的她却像是一座高山,让她只能仰望,“少夫人,秀娘只是一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寻常女子,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更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我知道夫妻之间不该有所隐瞒的,尤其是这般大的事情,少夫人,你可想过若是少爷知晓了此事会作何感想?秀娘不信少夫人是不愿意给少爷生孩子才吃这药,也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有什么苦衷,可若是这事让少爷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的!少夫人,子嗣于男人来说很重要,很多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更何况是不肯给自己生!少爷与少夫人是少年夫妻,少爷待少夫人也与寻常丈夫代妻子更好,不管少夫人有什么苦衷,秀娘相信只要告诉少爷,少爷定然会体谅的!少夫人……” “我们不仅是少年夫妻。”齐倾打断了她的话,抬手撑着额头,靠在了桌子上,“秀娘,我亲手养大了他的。” 秀娘不懂。 “他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是我好不容易决定了好共度一生的枕边人。”齐倾缓缓道,“我相信他会与我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可我习惯了,习惯了将他庇佑在羽翼之下,便是如今他不再需要我庇护了,我也希望他永远这般开心,我都没法子解决的问题,何苦拉他下水?” “可是……” “不一样的,秀娘。”齐倾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如今我能够做的,只是如此。” 秀娘还想辩驳什么,可是看着眼前之人的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可愿意帮我?” 哪里会不愿意?秀娘苦笑许久,起身福了福,“秀娘不知这般做究竟对不对,可既然少夫人这般吩咐,绣娘必定会倾尽一切帮忙!”顿了顿,还是道:“可秀娘还是想请少夫人三思,您与少爷之间的感情,秀娘或许无法理解,可夫妻之所以为夫妻,不是拜了天地圆了房便是,是需要全身心的信任,需要毫无隐瞒的坦白,更是需要一起携手。” “我会考虑。”齐倾看了她半晌,道。 秀娘方才有些安心。 药还是那般的苦,只是却永远也挤不上心中的苦,秀娘相信眼前这毫不犹豫地喝下这药的女子心中必定是极苦的,“少夫人,您是好人,老天会保佑您的。” 齐倾笑了笑,不置可否。 …… 月色如霜,垂账之内,极尽缠绵。 齐倾抬手将身上不知餍足的男人推开了一些,喘着气,“够了……” “累了?”金熙抬手抚过了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眸底的欲色依旧未散。 齐倾连掐他一把的力气都没了,“我老了,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老?”金熙却是笑了,低头看着身下的娇媚,“要是老了就好了。”细细的吻落下,“老了便没有人跟我抢,老了才好……” 齐倾一巴掌拍了过去,可落下了便如同挠痒痒一般,“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只对你。”金熙啃了她的手一把,随后低头在她的唇瓣间磨蹭,低喃道:“阿倾,我们生个孩子吧,儿子像你,女儿也像你……” “生的出来再说吧。” 金熙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随后,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吻狠狠地落下,生的出来再说吧?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他不行吗?这哪里可以!他年轻气盛的哪里不行?“阿倾阿倾——” 齐倾昏睡了过去之前听到的便是他在她的耳边一次又一次叫着她的名字,还有那句咬牙切齿的我到底行不行? …… 次日,阳光明媚,夏日的气息越发的明显,齐倾却是穿着高领的衣裙,脖子上海缠上了一条蚕丝巾,可便是如此,她也还是不敢见外人,看着铜镜中那面色明媚的面容,便是遮去了昨夜疯狂的痕迹也遮不去这满脸的春色,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还要出去丢人现眼吗? 所以,当金义求见的时候,她没有见。 等金义着急地请人去继续通报之时,金熙却回来了,已经中午了,他回来倒也不算是旷工,不过这经常往家里跑,总就是有些损伤形象的,不过他却不在乎,当然,齐倾会在乎的,但是这次他有正当的借口回来,青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高翮的书信也送到了,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告诉她,当然,也是想回来看看她好不好,有没有生气他昨晚上的不知节制,最重要的是,身子可还好。 “义叔有急事?” 金义见了金熙,第一个反应便是收敛情绪,可这般却更是引起了金熙的怀疑。 “出什么事了?”金熙审视着他,问道。 金义哪里能说?忙笑道:“没什么,小人只是来向少夫人辞行而已,少爷不是去衙门吗?怎么回来了?” “辞行?”金熙哪里回信,若只是辞行哪里会这把着急?只是他不说,金熙也知道自己便是逼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不如静观其变,“是吗?那怎么不进去呢?” “少夫人说身子不适,让我改日再来。”金义道。 金熙笑道:“许是昨晚上没睡好,那你便改日再来吧,也不在乎这一两日,而且义叔难得回蓉城,多待几日也好让我多多请教您。” “是。”金义没有多说。 金熙又与他聊了几句,更加确定他必定是有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不能让他知道?齐倾的事情吗?可到了如今齐倾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便是她与禇钰私下见面的事情他们都说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忽然间,他想起了丝州的事情,还有金义这般多年的行踪不定甚至成迷,究竟是什么事情? 金义走了,一个字也没泄露。 金熙也没问,甚至在见到了齐倾的时候也没表露出来,只是说他见到了金义,而从齐倾的反应上来看,也无法看出什么端倪,可这也只是让他更加的狐疑,更加的不安。 “阿倾,我们要个孩子吧。” 齐倾顿时警铃大作,还来?! 161 死了 还来?! 真当她纵着他便可以得寸进尺吗? “你再说一遍?!”问的是咬牙切齿。 “生个孩子!生个孩子!生个孩子!”金熙却是紧紧地将人搂着,“阿倾,我们生个孩子!”不过除了这般一遍又一遍地坚持着之外,倒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要的只是心安,“阿倾,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父亲的,我会很疼很疼孩子的,阿倾……” 齐倾的紧张倒也松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推开了他一些,抬手抚着他的脸,“怎么了?” “给我生个孩子!”金熙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通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一般,他想要看清楚她的心里有他,真真实实地有他,可是,终究不可能如愿以偿,可他还是知道她心里有他的,不是吗?“齐倾,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只要有了孩子,他们之间便不再仅仅只是这虚无的夫妻名分,他们便可以永远地绑在一起,便是她腻了他了,便是她不想要他了,她也总不会不要孩子吧? “你又再胡思乱想什么?”齐倾却是失笑,揉着他的脸笑道:“还说自己长大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你就不能给我一句准话?”金熙声音有些尖锐了,不过话出之后便又后悔了,“我……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一句准话!齐倾,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好不好?” “好,我们生一个孩子。”齐倾回了他想要的准话,可是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欣喜若狂或者如释重负,“金熙,你心里若是不安,那便是我发誓你也仍是会怀疑。” “我……” “你到底怀疑什么?”齐倾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是怀疑哪天会红杏出墙或者跟金荣他们一般生怕我哪一天会真的祸害了你?” “我不是……” “不久之前还那般有信心,那般的像个成熟的男人,如今却怎么便这般了?”齐倾继续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还是你心里根本便没有真正的放心过我?” “阿倾……” “我若想跟别的男人有什么若想祸害你们金家,那便是我生了你的孩子也一样会做!而你……”齐倾一字一字地道,“若是不生孩子,你是不是便不会如你信誓旦旦地说的那般爱我了?” “当然不是!” “口说无凭。”齐倾道。 金熙哑口无言,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 “金熙。”齐倾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缓和了语气,“我们……” “对不起!对不起!”金熙一把将人抱住,“对不起,齐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的!我真的相信你,我真的相信的!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般混账!都是我混账!是我胡思乱想!我是太闲了才会这样的!我马上回衙门,我马上去做事,等我忙起来便不会再这般无端揣测的!”说着,便松开了她就要走! “说不过了便要走,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个毛病?”齐倾一把拽住了他。 金熙僵在了原地,不知她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看来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齐倾叹了口气,“既然说了跟你过一辈子,那便是一辈子,我齐倾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看你父亲便知道了!”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身走入了卧室。 “阿倾!”金熙忙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心头颤抖着,眼底却泛着喜色,“对不起对不起,我脑子糊涂了才会这样的!我的阿倾怎么会不要我了?你当然是会跟我过一辈子的!父亲那般对你你都信守承诺,你怎么会不要我了?我脑子糊涂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 “放手。”齐倾却道。 金熙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阿倾……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说,只要你原谅我,什么都而已!” 齐倾转过身,“真的?” “恩!”金熙忙点头,生怕慢了便会让她更加生气一般。 齐倾眯起了眼,“睡半个月的软榻!” 金熙瞪了眼。 “怎么?不愿意?”齐倾挑眉。 金熙自然不愿意,可也不敢不从,“好……” “恩。”齐倾颔首,“现在松手。” 金熙松手。 齐倾走回了一旁的椅子坐下,“这时候跑回来不会只是回来跟我说这些混账话吧?” “我没有旷工。”金熙走到了她的面前,乖的像个孩子,“高翮传回了消息,青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他正赶回来。” “就这事?” 金熙颔首,“我想你应该想知道的。” “既然处理完了,那便完了。”齐倾看着他,“现在事情也说完了,还不快回去?” “阿倾……”金熙有些不愿意。 齐倾道:“怎么?还不想走?你真的……” “你的身子……”金熙打断了她的话,“昨晚上……咳咳……我有些过了……你的身子还好吧?” “你说呢?”还有脸问! 金熙忙上前,“真的伤着了?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看哪里?”齐倾恼羞成怒。 金熙愣了一下,随后讪讪笑了笑,“我……我真的只是担心……我……” “再说那软榻便不是睡半个月了!”齐倾咬着牙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一愣,随机笑了,如释重负一般,“罚我是因为这个?”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金熙笑的更加的灿烂,蹲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抬头仰望着她,“阿倾,谢谢。”不管他如何的混账如何的可恶,她都一如既往的包容他,这般多年了,若是没有爱,哪里会有这般多的耐心与包容?便是他心里还是不安还是不自信,也不该来闹她,“好,我睡半个月软榻,一个月也成!” “真的?”齐倾狐疑。 金熙笑着点头,异常的坚定,“当然,你让我睡我自然便睡,别说软榻了,地上也成!”只要她让他睡,他自然睡,不过她舍不舍得便是另一回事了! 齐倾哪里还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挑眉道:“好!那就一个月吧!”她就不信睡一个月的软榻便会撑不住了!之前不也是睡过的?以前能睡,现在哪里便不能?“好了,回你的衙门去,别在这里缠我了,我也不是很闲的!” “好。”金熙爽快地应了,便是不想也要爽快地应了,好不容易才不生气,自然得能有多乖便有多乖,“不过你也别管其他事情了,先休息,好好休息,我……我以后不会再这般不知节制了!” “先听着吧!” 金熙摸摸鼻子,“不过你也不能再说什么生得出来再说了,阿倾我是男人,就算比你小我也是男人,你的男人,你这话不就是说我……说我不行吗?!” “这是你自己想的,怎么便不想是我不行?” “你又不是男人,哪里来的不行?” 齐倾看着他,没有再说下去。 金熙心头紧了紧,“阿倾,我又说错话了?” “没说错!”齐倾道,“走吧,再不走便不是半个月的事情了!” “好,我走。”金熙忙道,又嘱咐了她两句要好好休息,不要再累着自己,这才肯离开。 齐倾的神色在他离开之后便黯然了下来,她从未有过就这样算了的想法,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便不会这般轻易放弃,只是…… 孩子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死结吗? 金熙,会吗? …… 金熙努力地平复了心绪,回到衙门处理完了事情之后便又将高翮即将归来的消息派人去告诉了高然儿,之后,便亲自去找了金阳。 “我要知道金义在丝州所负责的一切事务,巨细无遗!” 不是不信她,可是若是不将事情弄清楚,他怕今日的事情又会发生,她对他的宽容一如既往,可是他不能因此而永远放纵! 只有将事情弄清楚了,才可以让自己安心,也才可以永远不再让她糟心! 金阳神色微微一怔,“少爷为何要小人去查这些?” “你无需知道,照做变成。”金熙道。 金阳看了看他,又问道:“少夫人可知道?” “她不会知道!”金熙握了握拳头,“金阳,这件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齐倾。” 金阳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少爷,你也如族中的那些人一般,担心少夫人会……” “金阳!”金熙知道他要说什么,脸色沉了下来,“这件事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事情无关,更不是我要防着她,更甚至要与她争权!她是我的妻子,连我的命都是她的,还有什么不能给她!” “既然如此,少爷为何还要小人做这件事?”金阳继续道:“据小人所知,义叔所负责的这块一直以来都是直接向少夫人呈报的,若少爷真的没有其他心思,为何不直接去问少夫人而是让小人如此隐秘地去查?既然少爷相信少夫人,便是不知道又何妨?” 金熙的脸色很不好,却是无言反驳,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金阳,你不明白。” “小人是不明白!”金阳的声音甚至染了冷意。 金熙却似乎没听出来,神色有些迷离,“我五岁取了她,九岁之后才真正意识到了她是我的妻子,是我金熙的发妻,而从那一天开始,我便一直在追寻着她,十多年了,终于追上了,她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妻子,心甘情愿的,可是害怕失去她,我不断地努力长进,不断地让自己变成更加出色的男人,可是至今为止,我也不敢说我已经出色到了完全能与她比肩,能让她依靠,让她信赖,让她觉得我可以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话没有说下去,又是沉默了许久,“我一直不安,便是现在也是如此,我想即使她给我生了孩子也不会完全消失,或许到了她真的如她一直戏言的那般年老色衰了,不可能再吸引别人的目光,再也不会有人来跟我抢她了,我才会真正的安心。”笑了笑,又继续,“她一直说自己年老色衰了,说自己比不上那些小姑娘,我说她胡说,她哪里老了?永远都不会老,可是我心底却是希望她真的年老色衰了,因为这样便不会有人来跟我抢!没了美丽的容貌,她的好便只能我自己看到!” “她本就不算是绝色。”金阳忽然开口,脸上却几乎没有表情。 金熙一怔,随即便是苦笑:“你说的对,所以我才要知道她的所有,便是这般会不尊重她,可是总好过将来失去她!金阳,我不能让我的不安侵蚀了我的理智伤到她的心,更不能因为不知而莫名其妙地失去!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金阳看了他许久,低头:“是。” …… 金义下午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金府,不过一如既往的没见到齐倾,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齐倾不见,而是金熙吩咐了,若是少夫人休息便不许任何人打扰。 本就漏出了痕迹,金义也不敢再做什么,只能先回去。 身子的疲倦让齐倾这个午觉睡了许久,一觉醒来便是傍晚了,下人也将金义的事情禀报了,不过却是禀报到了金熙这里。 他下衙归来,比她醒来要早。 “什么时辰了?”齐倾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屋子里已经暗沉了下来了,金熙也跑回来了,估计不是翘班,起身揉了揉因为久睡而有些微疼的额头。 “怎么了?”金熙忙道,“不舒服吗?” 齐倾摇头:“睡的有些久了。” “要不让大夫过来看看?”金熙不放心,“都是我不好。” “知道就好!”齐倾瞪了他一眼,“这半个月的软榻不算是冤枉你!” 金熙讪讪,“以后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齐倾哪里会相信他?不过他要是真的做到了她或许就真的该担心了,血气方刚的,这般容易控制自己要不然便是自制力忽然间便强大了,要不便是对她腻了,眉梢一挑,笑道:“我肚子饿了。” “晚膳已经备好了。”金熙笑道,随后便伸手要抱她。 齐倾推开了,“自己走!报来报去的像什么样?”说着便下床,简单地梳洗之后便去用晚膳了,“可去给你娘请安了?” “去了。”金熙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母亲的身子很好,你放心。” “恩。”齐倾吃了一口菜,给他夹了一块肉丸子。 金熙看了看碗里的肉丸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齐倾失笑,却还是如了他的意思。 金熙笑的满脸的柔情。 齐倾眯起了眼,“吃饭!” “吃饭吃饭。”金熙整了神色,“多吃点!”安静了会儿,便又像是顺便说起一般,“对了,下午金义又过来了,你睡着下人没通报。” 第一次齐倾自然没放在心上,可这一天来两次的,辞行需要这般吗?“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金熙道,顿了顿,便又猜测道:“他该不会是担心我虐待你,便赶着来看看你吧?” 齐倾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他也算是你的长辈!” “疼你更多些!” “哦?吃醋了?” 金熙却道:“我只吃你。” 齐倾脸黑了。 金熙清了清嗓子,“吃饭,吃饭。” “晚膳后让人去请他来一趟。”齐倾没理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金熙不乐意了,“白天你赶我便算了,晚上只能是我的!” “说不定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金熙挑眉,“若是真的有急事,白天来了两次便不会什么都没说了,就算不告诉我也可以让下人告诉你吧?说不定他就是担心你有没有受委屈罢了,你好些天没去商行了。” “金熙。” “总之晚上不行!”金熙没让步,“若他真的有急事,会再过来的,到时候你想怎么跟他谈便怎么谈,将我撇一边去也没关系。” 齐倾气笑了,“好好好,你想怎样便怎样!”白天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责任,是她没让他安心,“除了那事!”赶紧补了一句,她可不想日日躺床上起不来! “自然自然,你愿意我也舍不得!”金熙忙道,“我们就聊天,什么也不做!” “吃饭!” “吃吃!” …… 这一夜金熙信守了承诺什么也没错,不过后半夜却还是成功地让齐倾心软了重新爬回了床,娇妻在怀,便是心里仍有事,却还是睡的很安稳。 齐倾睡了一整个下午,晚上倒是愣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阳光明媚,夏日的气息更是明显,一夜安眠,两人都是精神奕奕的,心情自然也是不错,金熙甚至还很荣幸地让夫人伺候了他一回穿衣梳洗,齐倾做的虽然不顺手,但是倒也感觉不错,这一来一往的,夫妻之间温情浓浓的,不过很快,这温情便给打破了。 金礼匆忙来报,金义死了。 162 凶手 金义的尸体是在金氏一族的祠堂,还是供奉着历代祖先灵位的正堂发现的,除了脖子上割断了大动脉的致命伤之外,身上还被插了十五刀,死状及其惨烈。 金熙震惊之余也是震怒。 蓉城已经是金家的天下了,便不能说是只手遮天,但是敢在蓉城动金家的人还是在金家分量不轻的人,除了那些不将金家放在眼中的权贵或者是死敌,谁敢这般做?权贵嘛,要下手也是直接挑主子下手,哪里会脏了自己的手去杀一个无足轻重至少是不足以影响大局的下人,至于仇敌……金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不少,可说得上仇敌的,也是那般一两个,可不是已经死绝了便是已经销声匿迹,可能做下这样事情的,不是死敌还能是谁? 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人还将尸体搬到了金氏的宗祠,分明是冲着金家来的! “……死者是被人先割割断了喉咙当场毙命,胸膛上的十五刀是后来补上的,从地上的血迹来看,人是死了之后才搬到这里,而死者尸体背后石砖上有明显的刀痕,应当是补上那十五刀时力度过大而直接穿破胸膛刺到了地上……”便是见多识广的仵作此刻也生了寒意,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让那凶手如此凶残?这金家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金熙脸色随着仵作的讲述而越发的阴冷,要对付他们金家直接冲着他来便是,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算什么?还惊扰了金氏的先祖,到底是什么人?!“祠堂的……”话还未说完便断了,因为一旁一直沉默的齐倾忽然上前欲去掀那盖着尸首的白布。 “别看!”金熙连忙阻止,“阿倾,别看!”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他亦没有看过尸首,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让她看见! 齐倾面无表情,那双不久之前还带着笑的眼瞳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一般,“放手。” “齐倾!”金熙哪里能放?便是他也没看过,可是单单是听仵作说也可以想象的出尸体的惨状,便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必定会吓着的,更何况如今死的是他们熟悉的人,还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人?“听我一次好不好?别看,我相信义叔也不想我们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的,阿倾,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一定会的!” 齐倾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过也没有继续坚持。 金熙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手上的颤抖,便是外表看上去她一切如常,可是手上的颤抖却是那般的清晰,是啊,哪里会无动于衷?!“你先回去,我……” “松手!”齐倾不待他说完便喝道,已经多时没有出现的厉色再一次出现在脸上。 金熙既是着急更是无奈,可还是不愿意让她去看那…… “他是我的人!”齐倾一字一字地道,“我救不了他至少得见他最后一面!金熙,放手!” 金熙看了她半晌,随后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我陪你。” 齐倾合了合眼,转过了头。 “我来。”金熙阻止了她动手,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伸出去掀那白布。 金义的脸没有任何的血色,神情仍维持着死时的状态,惊惧而担忧,他的眼瞳仍是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齐倾一动不动,便是连神色也没有变化。 金熙心惊难受的同时更是担心,“阿倾……” 齐倾忽然伸出了手。 金熙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下意识地想阻止,但最终没有。 齐倾轻轻地合上了他的眼睛,手背上的青筋分外狰狞,“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我发誓!” “会的!”金熙覆上了她的手,“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说罢,便拉过了白布,将尸体重新盖上,“你先回去,我马上回衙门查这件事!” 齐倾却是猛然回头看向一旁的仵作,问道:“你刚刚说多少刀?” 仵作愣了愣方才道:“十五……十五刀……” 十五?! 齐倾神色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金熙忙问道。 齐倾没有回答,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已经被白布盖住了的金义的尸首,一动不动。 “齐倾?”金熙越发的不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十五刀? 这跟凶手有关吗? 她想到了谁是凶手? 十五? 金熙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将尸首移到了金氏的祠堂便是说这件事不单单是冲着金义去的,而是冲着他们金家来的,而与金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的…… 十五刀? 十五…… 金熙脑海中浮现了一件事,算算年数,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正好是十五年!将尸首放在了金氏宗祠,宗祠……“难道是……” 他看向齐倾,后面的两个字过了许久方才说出,“沈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字字仿佛千斤重一般,说的格外的艰难。 “沈从和!” 对! 准确来说是沈从和! 也便只有沈从和那个疯子才会这般恨金家! “我先送你回去!” 若说沈从和最恨谁,那必定不是金义,也不是他,而是齐倾!如今他这般杀了金义便是毫无顾忌了,齐倾的危险可想而知,“你先回去!” 祠堂这边的人虽然多,可到底是外边! 齐倾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回去了便会没事吗?” “齐倾!” 齐倾看着地上的尸首,“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便是躲到了天涯海角去,该来的也一样会来!”更何况,她根本便不能躲!若只是寻仇,哪里会这般?“金熙,是我害死了他。” 昨日金义两次来见她便是为了这件事吧? 沈从和已然知晓她便是幕后支柱之人? 若她昨日见了他,或许便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是她害死了他! 金熙却没有真正明白他的意思,“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沈从和那条疯狗做的!”都过去了这般多年了,他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敢跑回来报仇! 齐倾没有解释,只是面上的苍白又多了一些,只是如今最担心的却不是沈从和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冒出来要她的命,而是担心这般多年她在丝州那边做下的事情让人发现!别的尚且不说,单单她藏匿了沈家这般多年便足以给金家招来米顶之灾! 所以,沈从和必须死! “不管如何,我们先回去!”金熙继续坚持,“齐倾,沈从和既然敢这般下手怕已经是豁出去了,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好。”这一次齐倾没有反对。 …… 金熙亲自送了齐倾回去,之后便召集了府中所有的家丁护卫加强了金府尤其是倾园的防卫,之后更是让金礼守在倾园,为了不让他担心妻儿,还让人将秀娘母子给接到了府里,直接住在了倾园中,好让金礼能够安心保护,本来还想从衙门抽调官兵前来保护的,不过却被齐倾给阻止了,理由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该滥用衙门资源,金熙虽然仍是不放心,但是衡量之下沈从和一事也不宜闹大,尤其是如今的湖州府台因为之前的事情与他有了嫌隙,旷工与抽调官兵保护自己的家宅,这是两回事,如今他该全力应付沈从和,而不该分出心来应对马腾! 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之后,金成安也赶来了,“怎么回事?!”今早他一大早便出城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寿宴,可寿宴还开始便被人给请回来了,说族中出了大事,路上去通知他的人虽也说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清楚,“谁下的手?” 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杀了人便算了,居然还将尸首移到了金氏的宗祠,分明是挑衅金氏一族?! “是不是因为之前合家……” “不是!”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何家一事已经处理好了,别说那些人没这个胆子,便是有他们也脱不了身来做这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可能!何家的人不可能,那乡绅如今自身难保,便是绝望之下要做出些报复金家的事情,可如今也脱不开这个身,而且之前他也担心对方会使卑鄙的手段报复,一直都让人盯着,一个乡绅,在当地作威作福可以,离开了自己的地头能做什么? “大伯父,是沈从和!” 金成安神色一惊,“什么?!” “沈家三少沈从和!”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面色阴沉,“他回来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是湖州的百姓对当年沈家一事仍是记忆犹新,金成安自然也是,至于沈从和,当年掳走金熙,哪里会忘得了?“他居然还敢回来?” 沈家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沈家的案子也已经盖棺定论成了尘封往事,朝廷上的贵人怕也记不清沈家到底是哪一家了,可是沈家的罪名仍在,朝廷搜捕他沈从和的诏令也没有撤除,就算时隔多年没有人再提及,他沈从和也仍旧是通缉重犯! 他居然还敢出现,而且还犯下了这般死罪! “你确定是他?!” “除了他没有人会这般恨金氏一族!”金熙道,“便是程启还活着,他也不过是恨我而已!” 金成安神色凝重了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自然是把人抓到!”金熙沉声道,“他今日敢杀金义羞辱金家,明日便可以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必须尽快将他缉拿归案!” 金成安颔首,“好,我马上召集族中的青壮年……” “大伯父。”金熙却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先让衙门处理!” 金成安蹙眉,“衙门是有捕快跟官兵,可是……” “大伯父。”金熙再次截断了他的话,“虽说我们肯定是沈从和,可毕竟没有见到人也没有其他的证据,而沈从和又是朝廷榜上有名的通缉要犯,若是我们大张旗鼓地找人必定会惊动府台,府台若是插手,我必定会失去主导权,之前我与府台有有了嫌隙,他未必会全力帮我缉凶,到时候必定会给沈从和再下手的机会,下一次,死的便可能不再……” “好!”金成安没有让他说下去,“先由你来查,族里有我来应付!” “谢大伯父。”金熙拱手道。 金成安蹙眉,“你我之间还谢什么?”随后便岔开了话题,“齐倾呢?她也交给了你全权处理?” 金熙颔首,“她认为金义因她而死,我让她先休息休息,而且这些事情本该由我们男人处理,她只需要安心静候消息便可!” 金成安笑了笑,眼中有着欣慰,随后道:“沈从和最恨之人想来是她了,她会这般认为也无可厚非。”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尽快将人给抓拿住!”金熙道。 金成安继续道:“虽说沈从和最恨的人是齐倾,可你也不能放松警惕,切记不能让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 金熙闻言周身顿时蒙上了一层戾气,“我绝对不会让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回来也好,当年的账也可以一并清算!这般多年齐倾身上落下了多少痛苦,他必定会让他是呗奉还! …… 金义的死所造成的震动不可谓不小,金氏族人也便罢了,虽然死在了金氏祠堂之中,但是因为看守祠堂的族人因为害怕而不敢声张,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知道的人也被金成安给摁住了,倒也没有产生多大的动荡,可商行却不一样,便是金义这些年一直在丝州,所负责的事务也不算多,可也是商行的老行尊了,这突然被杀哪里会不让人震惊? “怎么会这样?”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原本便年纪大了的金孝仿佛又老了一岁一般,“当年的四大管事没想到第一个离开的人居然是他,而且还是走的这般凄惨……” 金忠被迫离开,也失去了少爷对他的敬重,可他的日子依旧是锦衣玉食,族中待他也是不错,少爷虽不如当年那般敬重他,也回来之后也是亲自去看望过,及冠当日还请了他到场,看到少爷及冠,金忠也算是完满了,他们其他三个老头子也是如此。 “原本我们还商议着等过一两年少爷找到接替的人手,我们便退下来好好颐养天年,享享儿孙福,尤其是金义,这般多年他一直在外,便是孩子也跟着他在外边,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这次回来他总是说蓉城是他的家,还说过不久便可以回来了,虽没说清,但我们也明白少夫人必定是怜他年老,让他回来,可没想到……” “要是被我抓到了沈三,我一定将他抽皮剥骨!”金仁也是红了眼睛,这些年他们几个老兄弟虽然很少见面,年轻的时候也的确有过嫌隙,可这般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哪里会没感情?“沈三——他居然还敢回来?!” “少爷已经下令衙门的捕快全程搜捕了,除非他沈三有本事飞天遁地,否则一定逃不掉的!”金安道,“如今我们该担心的是他狗急跳墙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少夫人身边少爷布了不少人,又深在府中,少爷身边也有衙门的人保护,沈三恐怕会……” “找我们两个老头子下手吗?”金孝冷笑,“好啊!我倒是怕他不来了!” “为何是金义?”这时一直在旁边不开口的金阳忽然间开了口,“金义这些年很少在蓉城,大家也一直认为少夫人对他不看重,所以才将他流放在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仁沉了脸。 这些年金阳在商行中的人缘不算是很好,但是也比开始的时候好上了许多了,再加上他的确是个可塑之才,其他人暂且不说,几个大管事对他的态度是日益好转的,不过也因为他的个性问题,要真的当做是徒弟子侄一般对待却还是有一段距离,如今他又说了这话,自然便惹来了怒意。 金安见状忙开口:“金阳的意思是沈三拿金义下手有些不对劲?” “我们自然知晓少夫人对金义依旧倚重,可外人不知道,沈三更不可能知道!”金阳面不改色继续道:“沈三既然敢回来不是走投无路便是豁出去了,自然要找少夫人痛处下手,怎么会先对付一个不轻不重的金义?” 金仁消了怒意,“你是说沈三是故意找金义下手的?” “我不知道。”金阳摇头,“但是绝对不会是下错了手!他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可能随便下手!至于他为何要选金义,我想……或许少夫人最清楚。” “金阳。”金孝开了口,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厉,“你僭越了。” 金阳对上了他,并未退缩。 在场的人都是商场上的老手,金孝能听懂,其余的两人自然也可以,金仁也随之开口:“少爷倚重你不是让你在这里怀疑少夫人!你怀疑少夫人什么?!” “我没有怀疑少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金阳没有认错,“若不讲原因查清便一日弄不清楚沈三的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金仁怒道:“不就是冲着少夫人来的吗?当年沈家的事情虽然不是少夫人下的手,可沈三却是一直认定是少夫人害了沈家!当年他抓走了少爷不就是为了像少夫人报复?” “那这一次他也应该选少爷下手!”金阳反驳道:“而不是杀了金义打扫惊蛇!” “你——” “好了!”金安忙调和,“金阳所说的不是没有到底,不过金阳,正如孝叔所说的,你的确僭越了。” 金阳看了看他,没有继续反驳而是直接站起了身来往外走。 “你——”金仁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看向金孝,怒道:“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金孝脸上也露了不满。 “可他说的不无道理。”金安中肯地道,“或许我们该去见见少夫人。” 金孝金仁对视半晌,点头同意。 163 抓人 倾园的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是用白玉石铺砌而成,因为无可用的活水可引,只能灌入水,因而还铺设了用于引水与换水的管道,整个池子的建造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工程不可谓不大,不过于金家而言,于当时气势正盛的齐倾而言,却算不上是什么。 这也是齐倾嫁入金家之后为自己做的第二件事,而第一件事便是丝州的船厂,而两件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去寻找那缥缈的回家之路。 回家…… 直至今日,这个心愿似乎变得不再那般的重要了,便是横跨在她眼前的还一道难关,可当初的信念也仍是模糊的让她诧异当日的执着。 初夏时节,微风拂过池水,带来了阵阵的清凉,池边上的杨柳树随风摇曳,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齐倾站在池边的亭子,那入目的池中涟漪仿佛映上了血色,“你们是来质问我吗?”她转身,看向身后一同前来的神色各异的三人,神色沉静,“你们认为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少夫人,小人等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金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怒声打断了。 齐倾循声望去,不是别人,正式一身官服的金熙,阳光之下的男子威严无比,他沉着脸大步走来,让人觉得他真的可以撑起这一片天。 “我将事情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稳住局面不让暗地里的卑鄙小人趁机兴风作浪而不是让你们来这里为难你们的主子!”金熙怒不可遏,若不是他不放心回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想反了?!“别说金义的死与齐倾无关,便是真的有,谁给你们胆子来质问金家的主母!?” “少爷……”三人面色纷纷跪下,“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少爷,都是小人不好!”金安请罪道,“是小人提议来来问问少夫人的,但是小人可以发誓绝对没有质问少夫人之意,小人只是觉得问清楚了便可以尽快将沈三抓到,好……” “我有让你们抓人吗?”金熙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们下的命令是看住商行,我有让你们抓人吗?!” “少爷……” “好了。”齐倾打断了这场问罪,看向满脸怒容的金熙,“他们也只是担心我们而已,没有其他意思的。”说完,不待金熙反应便对地上跪着的三人道:“金义之死,我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你们放心,该承担的我齐倾一样也不会推,可不该你们插手的,你们的手也别伸的这般长,更不要过于的杞人忧天,想要我齐倾命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是金家的主母。” “少夫人……”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的心意我也领了。”齐倾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若你们真的担心我担心你们少爷担心金家,那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还有,不就是一个沈三吗?还能翻了天不成?你们可是金家的大管事,区区一个沈三便让你们这般失了方寸,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金安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也摸清楚她究竟是动了怒还是没有,“少……” “少什么少?还不快滚!”金熙怒斥,恨不得将这三人给扔了出去! 金安只好摁下了心中的话,又与金孝两人磕了头告了罪这才离开。 “齐倾……”金熙脸上的怒色消失了,换成了忐忑不安,“不是我!” 齐倾失笑,“我自然知道,不过若是你的话我或许会更加的高兴。” “齐倾!”金熙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花了这般多心思稳固她在商行的位置,可没想到最终却是这般!自从他及冠正式接管家业之后,商行的人心是有些浮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是本该最忠心她的人!“待抓到沈三,我必定严惩他们!” “他们也是好心。”齐倾起步走出了亭子,往池边走去。 金熙赶紧跟上。 齐倾走到了池边坐下,初夏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越显白皙透明,屈膝坐在池边,“你若是罚了他们,这对我不敬的事实可是由你亲自定下的。” “我……”金熙有些词穷,看着她白皙的有些不自然的脸,更是愧疚不已,“对不起……”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道歉,“什么都说对不起,哪里来的这般多对不起?这沈三都还没杀到跟前了,我们便先自己乱了阵脚了。”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戾气,“我已经让人在城中各处搜捕,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我一定会抓到他的!” “我知道你会的。”齐倾笑道。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方才安了一些,“阿倾,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了。”齐倾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抬手蹂躏着他有些发紧的脸,“可惜了,这脑子早就被我给洗了,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竟然抱着一个老女人当宝,真是可惜了。” “齐倾!”金熙不喜欢她说这些话,便是开玩笑也不喜欢,“我这便把他们都给撤了!” “你想累死我啊?”齐倾却是笑了。 金熙没有说话,而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狠狠地吻了上去,说说说,叫你说!本是惩罚的,可一如既往的碰上了她的身子最终都会失控,而这一次齐倾也没控制住。 第一次,幕天席地。 待一切平息,金熙方才回过神来,忙扯过了宽大的官服将怀中的人儿紧紧地裹住,同时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去了半分同时也有着若是有人敢偷窥便将人给灭了的戾气。 齐倾看着眼前慌乱的男人,再看着自己身上的官服,“金大人,这可是大不敬。” “对不起……”金熙低着头,一边护着她一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是故意……” “呵呵……”齐倾却是笑了,笑了出声,笑到了最后忽然停下,靠在男人宽阔结实的怀中,却始终无法躲开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阿倾……” 齐倾扯动着嘴角,却再也笑不出来,“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金义。” 金熙抬起了她的头,让自己看清楚她的神色也是让他看着自己,“齐倾你给我听好了,金义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就算是有,他也不会怪你的!”他明白了她为何任由着他在这里胡来,只是却始终没有听懂她的意思,“阿倾,他不会怪你的。” 齐倾还是笑了,笑的有些没心没肺的,没有悲伤却让眼前的男人更加的心疼,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有些事情到了这一刻也是不能说的,甚至还要极力的掩盖。 “我会抓到沈从和的!”金熙将人紧紧地抱着,保证道。 你抓不到的。 齐倾靠在他的怀中,无声低语,因为我不允许! 沈从和必须死,在你抓到他之前! …… 捕快官兵在城中大肆搜捕自然是惊扰百姓,大家纷纷打听到底在抓拿什么人,而衙门给出的答案是搜捕江洋大盗,衙门的公告栏上也有江洋大盗的画像。 沈三的画像,增添了岁月痕迹的沈三的画像!别说是根据年纪做了修改,便是没有,十几年过去了,又有谁能够认出当年的沈家三公子来? 既然是汪洋大盗,百姓们自然是配合的,只是这一天一夜的搜捕下来,竟然也没找到人! “确定每一个角落都搜过了?”金熙自然不满意这个结果,可没找到人是事实。 捕头禀报:“都搜过了,除了大人的府邸跟衙门,便是大人的大伯父府上也都搜过了,确实没找到人!” “他能飞天遁地了不成?”金熙恼火。 捕快低头,“属下无能……” 金熙也没想发作谁,“继续找,务必将人给揪出来!” “是。”捕快应道,随后犹豫了会儿又道:“大人,您说人有没有可能已经逃出城了?人是半夜杀的,后来祠堂看守发现尸首是辰时,这时候城门已经开了一个时辰了,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金熙眯起了眼,半晌后道:“留一队人继续在城内巡视,其余人手在出入城的必经通道设立关卡,查探来往人员!” “是!” “记住,你们在搜捕汪洋大盗!”金熙再次沉声道。 捕头拱手,“属下明白!” …… 与此同时,青帮水寨中的议事厅中,已经五十出头的青帮帮主凌灏气势未减当年,只是手中的一封信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 “父亲,发生何事了?”堂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开口问道,样貌却与凌灏的粗犷不同,有南方男子的温文的同时也不失年轻的朝气,而父子如此截然不同的原因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凌珏是凌灏的义子,十二年前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捡来的小孤儿,他的家人在一次海盗的抢掠之中全部死了,若不是遇上了凌灏,便是不死在海盗的手中也会被饿死,凌灏未曾娶妻,甚至连一个固定的女人都没有,自然没有了子嗣,捡了凌珏养了几年,见其本性与筋骨都不错,便收为了义子,如今人人称之少帮主,而他这个少帮主也并未给凌灏丢脸,十五岁便开始独立处理帮主事物,如今已然收服了帮中的长老一辈,是公认的下一任帮主。 而凌珏自从懂事以来,几乎没见过父亲这般神色,究竟有什么事情让父亲这般的为难? “去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蓉城。” “蓉城?”凌珏一扬少年眉,问道:“父亲可是要去见金少夫人?” 凌灏蹙眉,“你很想见她?” “孩儿耳闻金少夫人多年了,还一直没机会见到。”凌珏爽朗地承认了。 凌灏却没什么好脸色,这般多年他也不过是见过那个女人两次,而两次都没有好事,这次也不例外,“你刚刚从西北回来,想必还不知道这两日蓉城发生了什么吧。” 凌珏一愣,“可有大事发什么?父亲便是为了这事而愁眉紧锁?” “沈三回来了。”凌灏道。 凌珏又是愣了会儿,好半晌才想起了沈三是谁,既然是青帮的少帮主,对于帮内的历史自然要知道清楚,而这些年青帮能够走到如今的鼎盛少不了金家,而青帮与金家的渊源便是十五年前的一件绑架案,“他回来找金少夫人报仇?” 凌灏没有回答,不是否认,而是想的更深,报仇吗?自然是,可如果促使他回来的是他知道了这般多年在幕后帮他的金主便是他最恨的人,怕是不仅仅只是找一个人报仇这般简单了! “父亲,虽说沈家有恩于老帮主,可十五年前的事情青斑已经算是还了,如今是我们欠了金家一份人情。”凌珏道,“父亲不该有所犹豫。” “你知道什么!?”凌灏斥责道。 凌珏看了看他,“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伤到了金少夫人!” “去准备出发,这般多话做什么?!”凌灏直接甩了一个茶盏过去。 凌珏自然是避开了,“孩儿这便去!”不管如何,他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金少夫人了! 凌灏哪里是担心沈三,正如凌珏所说的,当年的恩情十五年前便已经还了,如今让他担心的是沈三疯狂之下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 高宅离金家不远也不近,坐上马车一刻钟便到了,因而所处的地域也算是蓉城的贵人之地,自然,这宅子是金家安排的,原本高翮不想接受的,但是想着家中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若是住的地方人流太过复杂不好,最终还是接受了,不过买房子的钱从俸禄里面扣,自然,需要扣很长的一段时间。 高宅的主人只有兄妹二人,高翮又是要出门做事,高然儿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因而高翮在搬进宅子之后便买了些下人,除了丫鬟婆子之外还有家丁护卫,便是出事了足以保护高然儿安全,如今外边来了汪洋大盗,男主人尚未归来的高宅之中更是加强了戒备。 韩管家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精瘦老头,一双眼眸跟鹰一般厉,这不是高家兄妹买来的,而是韩磊让人给送来了的,帮主他们兄妹打理家宅。 “都盯紧了,定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危!” “是!” 训过了几个家丁护卫之后,便起身去了后院姑娘的院子,“姑娘可还好?” “姑娘一直在书房里面,没什么事情。”院子伺候的王妈妈回道。 韩管家点了点头,“那就好,好生伺候着。” “是。”王妈妈笑容可掬地应道,她是高宅入伙之后买进来的,跟两个丫头一起专门伺候姑娘,她上一个主子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当时进来的时候还担心又会是一个任性刁钻不将下人当人看的千金小姐,不想却是截然相反,姑娘虽然有些讲究,但是性子却是极好,而且这一整日的不是给少爷做衣裳便是进书房去习字练琴的,几乎不需要她们做什么,若是进了书房,那更没她们的事了,一天下来功夫轻松的不行,得了这般一个好主子,她自然是要用心伺候着的。 韩管家又交代了几句,正要离开,而此时,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从左边的厢房走了出来。 “姑娘。” 高然儿微微点头,“韩管家,我想出门一趟。” “姑娘想要去何处?如今外边正搜捕着汪洋大盗,现在出去小人怕不安全。”韩管家道。 “便去一趟药铺。”高然儿道。 韩管家面露担忧之色,“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高然儿忙摇头,“大哥来了蓉城还不到一年便出了两次远门,一次还差点出事了,如今他要回来了,我便想着去备些伤药放着,若是金大人再派他出门也好给他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韩管家看了看他,“如今外边的确不安全,若是姑娘信的过小人,便交由小人去置办。” 高然儿抿了抿唇,笑道:“也好,那辛苦韩管家了。” “不敢。”韩管家鞠躬道,随后便前去操办。 “对了韩管家。”高然儿叫住了他,面色有些不好,“衙门的人可还会来?” 韩管家忙道:“姑娘放心,衙门的人不回再来的,上回冲撞姑娘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请姑娘放心!” “那就好。”高然儿松了口气,“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大哥,免得让他担心,也免得让他与大人生了嫌隙。” “是。” 高然儿颔首,“那你去吧。” “是。”韩管家退下。 “姑娘可要吃些点心?”王妈妈上前,“姑娘已经在书房里头呆了那般久了……” 高然儿想了想,“去拿些吧,另外再给我煮碗粥,好了之后放在门口便可,不要进来。” “姑娘……” “我再给大哥绘制一副画,要在大哥回来之前绘好。”高然儿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王妈妈只好领命。 高然儿转身回了书房。 “王妈妈,这姑娘越来越讲究了,之前不然我们碰书房的东西,现在更是不让我们进去,也不知道那些画啊琴啊书啊有什么宝贝的……” “说什么呢?!”王妈妈板起了脸训斥,“姑娘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吗?快给我干活去!姑娘出身好,讲究些怎么了?是你们这些贱皮子可以说的吗?不让你们进去还委屈你们了?” “妈妈……” “闭嘴!快去干活去!要是敢再说姑娘的不是,我就告诉韩管家买了你们!” “妈妈不要啊……” “干活去干活去!”讲究些怎么了?比起那些大户人家,姑娘已经是很好了,至少把他们下人当人看! 164 依赖 搬到倾园来住,对秀娘来说免去了丈夫的后顾之忧,也免去了见齐倾的借口,但是也有麻烦的,那便是抓药跟煎药,抓药还好,三日一剂,上次她一下子抓了五剂,够用一段时间的了,可是这煎药却是很麻烦,要避开所有人那是不可能的,最后也只能借口说药是给她自己补身子的,也算是蒙混过去了,煎好了药,再放在食盒中加上一些点心婉拒了丫鬟的帮忙,提着去给少夫人,也幸好少夫人没用近身丫鬟,否则怕又会多一些麻烦,“少夫人,药煎好了。” 齐倾颔首,正要端起了药来喝时,外边却传来了丫鬟见礼的声音。 “少爷。” 秀娘吓得顿时面色苍白,“少夫人……” “慌什么慌?”齐倾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似得,一口将药喝完了。 秀娘正想要将碗给藏起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金熙已经进来了,自然也看到了那药碗,便是已经只剩下一些残汁,可药味却还是浓郁的。 “怎么?”担忧之色顿时浮上了脸,“怎么喝药了?哪里不舒服?” 齐倾拨开了他欲查看她的手,“哪有哪里不舒服,不过是这两晚睡不好,让大夫开些安神的药罢了。” “大夫怎么说?”金熙忙问道,他自然知道这两晚她睡不好,“请大夫怎么不跟我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齐倾失笑,“再说了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这点小事都要你陪着,你还真的想将我养成废物啊?” 金熙又是担忧又是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好了。”齐倾笑道:“小小的事情便乱了方寸,让秀娘见了笑话!” 金熙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秀娘也在。” “见……见过少爷……”秀娘福了福。 金熙颔首,转头继续盯着不听话的妻子,“我让大夫来……”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大夫已经看过了,你再让人跑一趟是不相信人家的医术还是存心想折腾人家?我要都喝了,便别平白折腾一番了,你若是不信我,便问秀娘,药便是她给我煎的。” 金熙当即看过去。 秀娘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少爷放心,少夫人真的没有大碍,只要喝几剂药便好的,这药还不需要每天喝,只需要每个三天喝一次便够了……”这样以后她煎药再被发现便可以解释过去了吧? “要喝多久?” 秀娘有些傻眼了。 “你要是不想我再喝下去便快些把人给抓着了。”齐倾解围道。 金熙的注意力转了回来,神色有些恼怒也有些愧疚,“已经将整个蓉城都给翻遍了,可还是没找到,城外必经之道的关卡也没有发现。” “他既然回来了便不会一直不露一丝痕迹。”齐倾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既然没消息,这个时辰怎么回来了?” “时辰?”金熙一愣,随后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碗,“安神药怎么这时候喝?” 秀娘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喝了待会便睡。”齐倾神色没有任何的异常,“怎么了?” 金熙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心疼,“晚上我早些回来陪你。” “办正事要紧。”齐倾道,“放心,我没事。” “恩。”金熙没有说下去,便是说了她也只会这般回他,“回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坐下来说吧。”齐倾颔首。 金熙应了一声便坐在了她旁边。 “少夫人,少爷,那秀娘先下去了。”秀娘忙道。 齐倾颔首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秀娘不敢。”秀娘勉强地笑了笑,随后福了福,走了出去。 金熙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劲,“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齐倾问道。 金熙道:“我很可怕?” “你说呢?” 金熙自然不觉得自己有这一看便让人害怕的本事,“那怎么每次见到我她都这般模样?” “每次见到你?见了几次了?”齐倾笑眯眯地道。 金熙赶紧道:“两次,多一次也没有!” “那便要问问你了,怎么人家秀娘见了谁都没事,就见了你就一副惊了魂似的。” “你也觉得?” 齐倾哪里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不是有正事吗?说正事!老揪着人家媳妇不放做什么?” 金熙讪讪,他哪里揪着人家媳妇不放了?不过也是不该再说下去了,免得让他家夫人误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好,说正事,沈三既然敢回来便必定不会就这般轻易罢手,如今城里城外都搜过了却没有消息,所以我想找其他人试试。” “那些人?”齐倾问道。 金熙道:“江湖中人!” 齐倾蹙眉,“江湖中人?” “是。”金熙道:“我打算悬赏。” “以什么名义?”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道:“自然是抓拿江洋大盗!” “以官府的名义?” 金熙颔首,“嗯。” “不行。”齐倾否决了。 “为何?” “衙门的确一向都有悬赏,可悬赏的金额一般不大,而这笔银子是要记入衙门的档案的。”齐倾正色道:“若是真的有这个江洋大盗那没什么,可现在是没有!” “银子我们可以……” 齐倾没开口,可只是看着他便让他说不下去。 金熙有些气馁,“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总比在这里干坐着等好!”他知道她怕他会被告公器私用,担心因此而影响他的仕途。 “你是大齐第一个回祖籍任职的官员,便是微不足道可单凭这份特殊便足以让人注意,更别说你跟马腾之间闹得那般不愉快!”齐倾继续道,“碍于禇钰,也碍于错在于他,他不会明着发难于你,可你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身为上峰他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金熙苦笑:“看来我又做了一件傻事。” “倒也不是傻事。”齐倾握住了他的手,“不能以衙门的名义,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的意思是……” “我来找人。”齐倾道,“公开悬赏不可能的,但是私底下的交易还是可以的,而且,只要价钱合适,有的是人来应!” “不行!”金熙想也没想地拒绝,他不懂江湖,但是也知道那些江湖中人没一个是好惹的,“我怎么可以出面?”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自己出面?”齐倾失笑,“这般多年我给了凌灏如此多的好处可不是白给的。” “凌灏?”金熙一愣。 “青帮的帮主。”齐倾颔首,“这几年湖州最大的江湖势力。” 金熙仍是拧着眉头,“他可靠吗?” “不可靠我能跟他合作了这般多年吗?”齐倾笑道;“放心,便是冲着利益去,他也会可靠的!” “那我先见……” “不行。”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阻止了,“你如今的身份不宜跟他见面。” “可是……” “之前一直说我仍旧是金家的主母,便是你及冠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都是骗我的?”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气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齐倾笑道:“可是金大人,你既然说了一切都不会变,那便不要一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要是这般你还不如彻底砍了我的羽翼,将我养成废物算了。” “你——”金熙心里像是火煎一般,挣扎万分可最终仍是拿她没法子,“你打算怎么给他见?” “正巧。”齐倾笑道:“昨天他递了拜帖说想跟我见一见。” 金熙又拧紧了眉头,“怎么没跟我说?” “质问我?” “齐倾!” “好了。”齐倾抬手揉着他的脸,“才多大的孩子脸便绷成了这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没等我人老珠黄了你便先成了老头子了!” “你便不要我了?” 齐倾失笑:“我哪里敢啊,不怕金大人追杀我?” 金熙既是高兴她这时候还可以跟他说笑更是无奈她还是跟从前一般一点都不肯依赖他,可偏偏他连说她的立场都没有,若他足够强大,她自然便会全身心的依赖,“说正事!” “看着你累舍不得让你心烦。”齐倾道。 金熙的心顿时熨帖了,不过还是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好。”齐倾没跟他争辩。 金熙这才放过她,不过又想起了一件事,“沈三似乎跟青帮有些渊源,凌灏会不会……” “不会。”齐倾接了他的话,“他不敢。” 金熙一愣。 “欠了沈家人情的是青帮老帮主一个人,需要还这个人情的是凌灏一人,别说当年的事情这份恩情已经算是清了,便是没有凌灏没有胆子拿整个青帮来还这个人情。” “整个青帮?” “前些日子你忙进忙出的都忙到哪里去了?”齐倾板了脸,“难道不知道如今青帮一大半的生意都是我们金家给的吗?” 金熙笑了,因为她话中的我们金家。 “你还有脸笑?你这个金家家主怎么当的?” 金熙却道:“不是有你在吗?” “你们还真的吃定我了。” 金熙忽然起身。 齐倾当即打断了他,“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 “又不是没做过!” “你——” 金熙笑着将人抱起,“知道了知道了,上回是意外,下不为例。” “说正事了!”齐倾恼火了,都什么人!“放我下来!” “不是已经说完了吗?”金熙一边道一边抱着人往卧室走去,“我同意了,不过什么时候见,怎么见,等你睡好了再说。” “睡什么睡?!” “不是喝了安神药吗?”金熙将人放在床上,“那便好好睡。” 齐倾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睡睡睡!这就睡!”人都还没抓找,怎么睡?可还是得睡!“别呆在这里了,回你的衙门去!” “我陪你。” “回去!” “你睡着了我便回去!”金熙没有让步,他能够为她做的便不多,难道连这一会儿陪伴都不能?“阿倾,你便顺顺我。” 齐倾无奈,“好。” 金熙满足地笑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好好睡,什么也别想,一切有我在。” “恩。”齐倾应了一声,本是想应付他的,可这闭上了眼睛却是真的入了睡了。 看着睡着了的人儿,金熙却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看着,“好好睡,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从他见到她的第一日起,她便如同一座山一般支撑他的一片天,从未疲倦过从未退缩过更从未惧怕过从未表露过一丝的脆弱,她真的不累不害怕吗?不,只是不能表露出来,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如今,他该高兴的,便是她还不能完全依赖他可是也是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了脆弱的一面,可如今他只有心疼,“阿倾……” …… 凌灏快马加鞭地赶到蓉城,便在第一时间递上来拜帖,只是却一直没有回应,而随后不久便接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花重金要沈三的命!已有江湖杀手入了蓉城。 “看来这一次她是不要沈从和的命而不罢休了!”花重金买杀手杀沈三,除了她齐倾还有谁? 凌珏神色也凝重起来了,“父亲,这沈三对金少夫人的威胁便这般大吗?”便是杀一个通缉要犯,可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亦会落得一个买凶杀人的罪名,更别说是金熙还是官身,到时候恐怕整个金家都会受牵连!“父亲,可是有什么孩儿是不知道的?” 凌灏看向他,“不是为父不告诉你,而是如今的情形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父亲——” “她用这般手段对付沈三怕是已经下了决心了。”凌灏继续道,“这般多年我虽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要做那些事情,可如今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齐倾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金熙威胁到金氏一族,沈三在,她除,来日若我们青帮成了威胁,面临的局面也会是一样。” “父亲,这——”凌珏大为震惊。 凌灏缓和了一些语气,“不过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凌珏还是不明白,可是有一点却是清楚的,“父亲,便是如此,我们青帮也不是这般轻易便可以毁去的!金家在湖州的确不简单,可……” “这些年金家主母的确敛了锋芒了,可是只要是聪明人便都不该忘记十五年前谁一手抱住了金氏一族!珏儿,金氏一族走到今日靠的不是运气。”凌灏缓缓道,“虎豹便是沉睡了也不会改其心志的。”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凌珏问道,他的确是钦佩这个女子,可是最重要的是青帮! 凌灏苦笑,“如今怕是只能等她先走棋了。”这般多年青帮从金家身上得了这般多的好处,如今怕是到了要还的时候了。 …… 丝州船厂的事情瞒得过金熙瞒得过其他人,但是绝对瞒不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金礼的,更何况他还是负责与金义联系的,所以,他知道的只比金义少了一点,如今要处理沈三自然便离不开他,买江湖杀手追杀沈三这很冒险,可是比起沈三潜藏在外,这个险值得冒! 而如今少爷亦想利用江湖中人来抓捕沈三,于他们的计划来说也算是一个帮主,至少不需要防着少爷知晓,自然,少爷要抓的是活人,而少夫人是要尸体。 “人还是没有消息?” “小人正要禀报,刚刚接到其中一人的消息,昨夜他发现了沈三的踪迹,不过沈三身边也有好手,他最终还是没得手不过却是伤了他!”金礼道,“可以确定是沈三就在城中!” 齐倾眯起了眼,“将赏金提高一倍,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沈三的人头!” “下人会传下去!”金礼道,犹豫会儿,“少夫人,这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齐倾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让金家受到牵连。”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只能如此!”齐倾继续道,“庆幸的是如今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如今当务之急便是除了沈三这个祸根!” “小人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金礼道,“那少爷那边……” “他不会怀疑的。”齐倾明白他的意思,“便是怀疑,只要我说,他便会信。” 金礼相信这话,可是……“少夫人,或许这件事该告诉少爷。” “告诉他什么?”齐倾忽然冷笑:“告诉他我一直藏着沈三,还暗中资助他办船厂重振家业等待时机保守雪恨?你确定他该知道这些吗?” 金礼沉默。 “或者你想让我解释我为何要做这些事情?”齐倾继续道。 金礼低下头,“小人僭越了。” “金礼。”齐倾缓和了语气,“祸根是我埋下的,我不会推卸责任,只是有些事情我无法给出解释,亦不想让他知道!” “小人明白。” “不。”齐倾道,“你不明白,或许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顿了顿又道,“又或许该说我也没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 沈三发现真相怕是与她打算收手有关,否则便不会这般多年都没有起疑,偏偏现在发现了!定是金义收拾的时候露了痕迹。 祸根是她埋下的,一切后果她来承担! 164 知悉 江湖人的消息最清楚的自然也是江湖中人,不过作为蓉城治安的第一道防线,衙门的捕快也不会一无所知,尤其是对那些身负命案的江湖中人,便是消息有些滞后也还是收到了消息。 “杀手?”金熙沉下了脸,“你确定?” “属下确定!”捕头正色道,“虽然没有打过照面,但是消息不会有错,大人,这时候来了江湖杀手,是否与沈三一事有关?”还一下子就来了四个? 沈三的真实身份可以瞒住下面做事的,但是领头的绝对是瞒不过的。 “密切注意这些人的行踪!”金熙凛声吩咐。 捕头一愣,随即明白,“大人是觉得这些人是沈三雇佣而来的?既然如此,不如属下马上带人将人给抓了!” 这些人身上也是命案累累,便是没有证据未必能够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是将人关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你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拿下?”金熙反问。 捕头一窒,虽然只是四人,可能够在江湖打响名号的,身手必定不错,更别说这些人是做人命买卖的。 “先密切监视!”金熙继续道,随后沉默半晌,似乎在挣扎什么,最后还是道:“人既然来了,便不会不与沈三接触!” “是,大人!” …… 金熙原本打算回府陪齐倾用晚膳的,可如今出了杀手一事,他必须做多一重防卫,一番布置下来,回到了府中早已过了晚膳时间了。 “用了晚膳没?”一见了人,第一句话便问道,像是担心她不会自己吃似得。 齐倾看了看他,“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对一旁的下人道:“去将晚膳端过来。” “是。” “还没用?”金熙蹙眉。 齐倾道:“自然是用了,我还会饿着自己不成?” “我也没饿着。”金熙上前将人抱着,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我想你。” 齐倾失笑:“说你是孩子你还真的自己是孩子啊?”说完推着他,“起来,不知道自己很重吗?” “有吗有吗?之前你怎么没说过?”金熙笑道,笑的暧昧。 齐倾一巴掌拍向他的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阿倾,我是你夫君!”金熙无奈。 齐倾笑道:“那便有个夫君的样子!去洗手吃饭!” “陪我?” “陪你!” 金熙这才松手,简单地净手之后便坐在了饭桌前,也是闻到了饭菜香才觉得饿,一顿狼吞虎咽的,丝毫不顾及仪态似得。 “慢点吃!”齐倾气笑了,“别人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谁敢这般说你?”金熙挑眉,不过动作却也是慢了下来,不过便是如此,一顿饭也是用的很快。 “出去逛逛再休息!”齐倾道,“你去寿安堂看看你母亲。” 金熙有些委屈,“我这般辛苦……” “少摆委屈。”齐倾打断了他,“既然说自己是男人是我夫君,便有个夫君样!” 金熙讪讪,“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说呢?”齐倾反问。 金熙认输,“好,我这便去。” “外边的事情能不说便别说,平白吓着你母亲。”齐倾继续道。 金熙颔首,“嗯。” …… 金夫人虽然作,不过日常作息却是极为的正常,往常这时候她也快要就寝了,不过一见了儿子来精神头也来了,拉着儿子哭诉着好几日不来看她,是不是齐倾不让他来,还是他不要她这个母亲了? 一如既往的哭诉,金熙听得耳朵都张茧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保证一番,毕竟是他的母亲,而且她也就是百年不变的一套,便是嘴上说的再狠也没真的如当年那般下狠手。 “齐氏……齐氏她有了没?”得到了儿子的再三保证,金夫人心也安定了,便问起了如今最关心的事情,即使她再恨那个毒妇可是也盼着她有孩子,这样她就可以给熙儿纳很多年轻貌美的妾室了,到时候看她齐氏还张狂什么! 金熙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喜色,“母亲也想抱孙子了?” “有了没有?”金夫人只关心这个。 金熙笑道:“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那你赶紧的!”金夫人比儿子还着急,“赶紧让她生了儿子,这样娘就可以给你纳妾了!这可是她自己说的,等她生了儿子娘便可以给你纳妾,到时候她要是敢再阻止,你就休了她!” 金熙的笑容消失了,看着义愤填膺的母亲,也没有动怒,只是正色道:“母亲,我不会纳妾的。” 金夫人大惊,“那个毒妇……” “很晚了,娘早些休息吧。”金熙继续道,“孩儿先回去了。” “熙儿!熙儿!”金夫人追也追不急,站在门口恨恨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自然,恨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个人老珠黄的毒妇! 就知道她没有这般好心! 不过没关系,等她生了孩子之后看熙儿还看不看得上她! …… 齐倾是说过下午睡了一觉所以晚上不觉得困倦,可这并不是让他这般折腾的理由,“你母亲又跟你说什么了?” 一连两次,他不要命了她还要! 金熙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不让自己压到她,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落下,眼瞳中是情事未散的通红,“阿倾,我们生个孩子吧。” 齐倾努力平复着呼吸,“这事不是说好了吗?” “我怕你不要我……”金熙低下头在她颈脖上磨蹭着,“阿倾,我怕你不要我……” “你母亲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齐倾叹了口气,“之前纳妾的事情?” “你是骗母亲的对吗?”金熙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她敢说一个不是他便与她不死不休一般。 齐倾气笑了,“不是骗她的还能是什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夫君哪里会这般笨地送出去?别说我让你纳妾了,就算你想……” “不想的不想的!”金熙埋在了她的颈脖中,激动而坚定,“我就要你一个,就要你一个!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只是你的!阿倾,我只是你的,你也只是我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知道了。”齐倾抚着他的背,“就我们两个。” “嗯!”明明是应当的事情,可如今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仍是激动不已,“阿倾,你是我的!” 吻随之落下,欲再掀*。 “金熙!”齐倾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真的够了!” “阿倾……”男人抬起头,通红的眼眸满是委屈。 齐倾不惯他,“我真的累了!” “阿倾……阿倾……阿倾……” “这才说了就要我一个,现在便嫌弃我老了伺候不了你?”齐倾只得道。 一切消停了。 金熙也不是真的就停不下来,他贪的不是欲,而是求一份安心,“不许说你老!这话我听着便是你嫌弃我小!” “是年轻,好吧?”齐倾无奈道。 金熙勾勾嘴角,“那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齐倾咬着牙道,“那年轻的金大人,愿意放过小女子了吗?” “不放不放!一辈子都不放!”话虽是这般说,不过到底没有继续折腾,翻过身来将人搂入怀中,“这一辈子都不放!” 齐倾懒得跟他争,不折腾她这身老骨头便好了。 “累了?”金熙低头问道。 齐倾挑眉,“你说呢?” “再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不是不心疼他,可便是想听她说说话,便是骂他也成。 齐倾气结,“好好,说。”随后便真的是说起了话来了,还是正事,“今天这般晚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金熙愣了一下,还真的把那事给忘了,“是有件事。”沉吟会儿,这才将事情给说了一遍,还担心她会害怕详细地说了自己的布置,“你放心,便是再厉害的杀手也进不了金府!”说完又怕她误会他不在乎她的死活,拿她的安危来引出沈三,“我不是想拿你来引出沈三,而是担心若是这时候将人抓了,沈三必定会另找人,而我们也会损兵折将,这样……” “知道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得了,这般折腾她不仅仅是她母亲作他,还有担心她的小命,“你要是真的不把我的小命当回事那真是奇了怪了。” “你没乱想就好!”金熙松了口气。 “为何认为是沈三将人请来的?”齐倾转移了话题。 金熙一愣,“不是他还会有谁?” “我啊。”齐倾笑了起来,“也许是我先下手为强哩。” 金熙失笑不已,“怎么可能会是你?我们这才说好了要悬赏,哪里这般快便有人来?就算你之前便做了也不可能找来杀手!” “为何不可能?”齐倾反问。 金熙笑道:“这还用问吗?你怎么可能买凶杀人?”沈三再可恨也不值得她弄脏自己的手! “便这般信我?”齐倾笑了,笑的百媚横生。 金熙喉咙一紧,便是知道不该这般,可还是受不住这笑容,“自然……”抱着她的手也紧了,便是还能正常答话,可声音已然沙哑了。 齐倾忽然翻身将他摁在了床上,挑着眉问道:“是吗?” “阿倾……”金熙眼底的火在烧,“别玩火!” “玩火?怎么个玩法?”齐倾却是笑着,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这样?还是……”低下了头。 金熙倒抽了一口气,“你自找的!”随即化被动为主动,能这般便是说身子没关系了,他要是还不动就真的不行了! 夜,还很漫长。 …… 高宅 王妈妈端着方才做好的宵夜敲响了自家姑娘书房的门,很快,里头的人便出来了,“姑娘,您要的宵夜奴婢已经做好了。”说着便要将宵夜端进去,只是这才踏出了一步,便被阻止了。 “给我就行了。”高然儿伸出接过了托盘,“你回去吧。” “姑娘!”王妈妈忙道:“这两日姑娘一直呆在书房中,可要注意身子,如今这般晚了,用了宵夜便歇息吧。” 高然儿微笑道:“我知道了,妈妈你回去休息吧。” “奴婢在这里给姑娘守夜。” “不用了。”高然儿回道,“我不习惯有人守夜,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姑娘……” “好了。”高然儿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回去吧,今晚我便睡在书房,明日一早妈妈再来即可。” 王妈妈还想说什么,可主子却已经转身入了屋内,房门也关起了,最后只好叹气离开。 “王妈妈。” “韩管家。”王妈妈见了来人,行了一个福礼,“这般晚了您怎么到后院来了?” “刚刚查看了一遍门户。”韩管家道,“这般晚了姑娘还没休息?” “还没哩。”王妈妈道:“说是今晚还要睡在书房,韩管家,姑娘这样子恐怕会累坏身子。” 韩管家沉吟会儿,“再过两日少爷应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跟少爷说说。” “那就好。”王妈妈笑了笑,随后便又问起了外边江洋大盗的事情,“还没抓到人吗?” 韩管家摇头,“如今外边都是衙门的捕快,我们仔细门户便不会有问题的,姑娘这时候不出门也是好事。” “姑娘一向不喜欢出门。”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散了。 …… 金熙是从未怀疑过齐倾,正如他所说的,齐倾在他提及悬赏之前便已经私下找了江湖中人,但也绝对不会找杀手! 杀手是干什么的?自然是杀人! 齐倾怎么可能买凶杀人? 可是…… “你在胡说什么?!”金熙怒视着眼前的老者,一字一字地道。 金荣苍老的脸上满是焦虑与担忧,“少爷,小人所说的绝无虚言,少夫人……” “够了!”金熙厉声喝止了他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本该最忠心她的人如今却都反过来对付她?!” 金荣脸色一震,随即跪下:“少爷,小人并不是要对付少夫人,更从未有过要对付少夫人的念头,小人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小人不知道少夫人为何不将事情的真想告诉少爷,更不知道这般多年少夫人藏匿沈三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船厂?为了沈家的造船术?可这般多年何曾见过少夫人涉足航运?少爷,之前没有出事也便罢了,如今事关金氏一族的安危,少爷切不可再由着少夫人!沈三杀的了金义便不会就这般罢手的!至少少爷要问清楚少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够了!”金熙不想再听下去,“不就是一个沈三吗?她要藏便藏了,她要杀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 “少爷!” “她不说便不说,这般多年了她不说的事情还少吗?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害过我害过金家?”金熙盯着他,近乎嘶吼,“金氏一族有今日是她付出了无数心血保下来的,我能够活到今日,能够有如今这般成就也都是因为她!你想让我做什么?去质问她为何要这般害金家?还是直接如了你们的愿把她逐出金家让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祸害金家?!” “少爷……” “她是我的妻子!金荣,她是我的结发之妻!”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金荣颓然地坐在地上,“少爷,小人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是想定少夫人什么罪,小人只是担心沈三会拉着金家一同陪葬,小人怕金氏一族会如同当年的沈家一样毁于一旦!少爷及冠了,小人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终于看到了少爷正式成为金家的家主,他日下了黄泉也终于有脸去见老爷了……小人知道因为之前诸多的事情惹了少爷不快,也知道之前的确诸多冒犯了少夫人,所以在少爷及冠礼之后小人便回了老家,寻寻自己的根,也让自己静静心,更让少爷舒心,小人已经打算在乡下养老的,可没想到却接到了金义的死讯!原本是回来奔丧的,可回来之后却得知金义的死跟沈三有关系……少爷,这般多年小人虽不是很清楚少夫人究竟吩咐金义做些什么,但是金义的死既然跟沈三有关系那必定跟少夫人交与他的事情有关……少爷,此事关系到金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小人便是知道少爷不愿意听这些话也不得不说!小人从不怀疑少夫人对金家对少爷的心,可少夫人也是人,她也会犯错啊!” 金熙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身上的力气仿佛已经被方才的斥责给抽空了一般,他不信她会害他会害金家,她怎么会?这是他们的金家!可是……她究竟瞒着他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还是要瞒着他?“说!将你知道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少爷……” “从十五年前沈家覆灭开始——”金熙一字一字地道,“一字一句地给我说清楚!”藏匿了沈三十五年,阿倾,你到底想做什么?!真的是为了船厂?为了沈家的造船术?便是为了这些你便拿你好不容易保下来的金家冒险? 不! 这不是齐倾,不是! 可便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他才更加的怕!更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她背着他做的这些事情,这般多年持续地进行的这些事情,究竟为了什么?! 齐倾,为什么?! …… 凌珏终于见着了一直钦佩的奇女子了,不过场面却是没有他所想的美好,便是说不上是对峙,但是气氛却是紧张的,而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个他钦佩的奇女子便给了青帮一大道难题,至少对于父亲来说是这般。 “少夫人,你该知道青帮当年……” “我没有让你们动手。”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冷厉,“只是要你们不插手而已。”话落,便又道:“当然了,若是凌帮主愿意帮忙,那便再好不过!” “金少夫人这是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齐倾眯起了眼,阴冷的嘲讽在眼底涌现,“这话别人有资格说便是青帮没有资格说!” 165 傻孩子 “金少夫人,青帮能够走到如今的确得了金家不少的帮助,可青帮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报。”凌灏也没有示弱,“沈三一事为何至此,金少夫人也比任何人清楚!” “凌帮主这话便是说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就该由我自己收拾?”齐倾冷笑。 凌灏道:“难道不应该吗?” “既然如此,凌帮主为何来蓉城走这一趟?”齐倾反问,“是还念着当年沈家的恩情还是担心我为了自保把你们给丢出去送死?” 凌灏皱紧了眉看着眼前的女子,两人见面虽然不多,但是这般多年的交道不是白打的,此时的齐倾明显有些失控了,“金少夫人,区区一个沈三便让您失去了方寸了?” 齐倾眸子一凛。 “这件事虽然棘手,可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凌灏继续道,“金少夫人见我来了也便清楚我与您是同一条船上的,不论这般多年的生意交情,便是冲着沈三将丝州一事捅出来青帮也麻烦重重,我凌灏也会与金家共同携手解决这件事!可金少夫人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难道觉得这件事是我青帮的错不成?” 齐倾没有反驳,可脸色却更加的难看。 “金少夫人。”凌灏继续道,“凌某一向敬佩金少夫人的处事作风,可这件事上,金少夫人却让凌某有些失望了!不过是一个沈三罢了,金少夫人便是真的一定得要他的命也不至于这般失了方寸!”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齐倾冷笑。 凌灏摇头,“不,凌某只是在提醒金少夫人冷静。”话落,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砰”响。 齐倾直接砸了茶盏,“若是我不冷静呢?!” 凌灏拧紧了眉头。 “沈三的命我是要定了的!”齐倾寒着脸继续道,“青帮不插手便最好,若是青帮碍我的事,那便别怪我不留情面!” “金少夫人……”凌珏忍不住开了口,“我们既然来便是想要一起解决问题!要我父亲动手诛杀沈三,的确是为难了我父亲,但是不插手,青帮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这件事真的杀了沈三便可以解决的吗?更何况如今还没杀沈三了,金少夫人何需这般快便与我们翻脸?” 齐倾看向他,似乎在问他是谁。 凌珏上前,“在下凌珏。” “青帮的少帮主?”齐倾接话道。 凌珏应道:“正是,劳少夫人记着。”随后便继续说着正事,“少夫人,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杀了沈三,而是阻止丝州船厂一事大白天下,相比于藏匿沈三,丝州船厂一事对我们的危害更大。” “是对青帮吧?”齐倾道。 凌珏道:“的确如此,只是若是朝廷知晓金家参与其中,恐怕也会做他想,至于沈三,他不过是一个通缉要犯,他所说的话有几个人会信?更别说他与金家之间的死仇,他没有直接将金家藏匿他多年而且暗中建造海船一事暴出来便是很清楚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几个人信,便是朝廷派人来查,只要我们清理干净,便不会落下把柄,相反,他却是死定了的!金少夫人,凌珏以为如今最重要的是处理丝州的船厂!” “金家是商人,便是涉足造船业也无可厚非!” “怀璧其罪!”凌珏正色道,“南疆战事以大齐大获全胜结束,南疆治理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西境的戎狄虽是虎视眈眈,可有潼关的天险在,十年之内不会有问题,北边虽打闹不断,但是北漠狼王不过是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不足为患,如今朝廷正是可以腾出手来整治海患的时候,金家却是一直秘密研究建造海船,还是用一个死敌之人,朝廷岂会不做他想?” “凌少帮主此才,当这个青帮少帮主还真是屈才了。”这时,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一身官府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便是凌珏没见过金熙,可一见此人却还是猜出来了。 齐倾神色一变,甚至有过一瞬间的慌张。 凌灏捕捉到了,眯了眯眼。 “凌帮主。”金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齐倾方才与客人打招呼,“在下金熙。” “金大人。”凌灏起身回礼。 凌珏也拱了拱手,同时也审视地瞧了这钦佩之人的男人一番,不过也没瞧出什么特别来。 “凌少帮主方才分析的在理。”金熙正色道,“丝州船厂一事自然是要处理,不过沈三也绝不能姑息,先不论他存在会给金家与青帮带来多大的威胁,便是他杀了金家的人,他便必须死!” “金大人也赞同金少夫人所为?”凌灏问道。 金熙道:“她是我妻子,夫妻自然是一心!” “金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凌珏挑眉道。 金熙神色不动,“我更是金氏一族的家主!” 凌珏一愣,无话反驳。 “既然凌帮主来了蓉城,那便是希望与金家携手处理此事。”金熙继续道,“金家要沈三偿命,青帮要避开朝廷可能的怀疑与发难,侧重点虽然不同,但是目的却是一直的,都是为了妥善解决此事,既然如此,何需分谁主谁次?若是凌帮主顾及当年恩情可以不插手,但是最好也不要从中阻扰,而且,凌帮主不认为沈家的人情当年沈三利用你们绑架在下之时已经还了吗?相反,凌帮主欠我们夫妻的,似乎还没还!” 凌灏本就不是来清算谁欠谁的,只是齐倾开口便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反击罢了,如今金熙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也不想再争论下去,“沈三一事我可以不插手,但是金家也必须配合青帮处理丝州船厂。” “可以。”金熙道。 凌灏看向齐倾,“金少夫人的意思呢?” “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我们夫妻一心。”金熙看向齐倾,面上带着笑,目光依旧柔和,可却是多了一份幽深。 齐倾颔首。 “好。”凌灏起身,“既然如此,凌某便先告辞了。” “金少夫人,沈三一事青帮或许不能派人相助,但是却可以不让他走出湖州!”凌珏补充道。 “湖州府台先前与在下有了一些嫌隙,还望凌少帮主堵住他前往府台之路。”金熙道。 凌珏看了看他,“可以。” “那恕不远送。”金熙拱手。 凌灏还了礼,便带着义子走了,没过多久,厅堂内便剩下了夫妻二人,齐倾没有看金熙,而是一直低着头,似乎再等着他先发问。 金熙却是笑着走到了她的跟前,“我知道你心里愧疚,更为金义的死而难过,不过却不能因此而失去冷静,你不是教过我不能让情绪阻碍理智吗?” “你没有事情要问我?”齐倾抬头看着他。 金熙却蹲下了身子,仰视着她,如同听话的孩子一般,“你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便不问。” 齐倾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金熙继续道,“这几日我只是顾着自己的心情忽略了你,金义便不算是你的长辈,可毕竟是一直帮着你,他走了你必定是想守一守丧的,可我却还是一直缠着你。” “你这话不是在讽刺我?”齐倾问道,“每次情事我可没少享受。” “这话我爱听。”金熙笑道,“不过前一句便免了。” “金熙……” “阿倾。”金熙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这般做一定有理由的,不告诉我或许只是因为契机未到,既然未到,那我便不问。” 齐倾心头思绪翻滚,面上却还是平静,“我不是为了金家。” “没关系。”金熙却仍是笑道:“你也总得为自己做些事情的。” “你——”齐倾倏然站起。 “少爷,少夫人。”这时候,金礼走了进来。 金熙站起身来,“何事?” “义叔的家人到了。”金礼回到,随后看了看两位主子,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齐倾颔首:“先将人安置好了,我待会儿便过去。” “是。”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 “金熙。”齐倾没有看他,“我没有你所想的这般好,丝州的船厂,藏匿沈三,全都出自我的一己私欲,所以,金义的死,我是该负全责。” “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金熙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他不管她为何要做这些事情,更不管她有没有买凶杀人,他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一直这般让他握着她的手! 齐倾抬起了头,笑了,“我没有说我们不是。” “阿倾……” “走吧。”齐倾没有再继续,“去看看义叔的家人。” 金熙压下了心头的涌动,“好。” …… 本来以为可以回蓉城共享天伦了,如今真的回来了,面对的却是这般残酷的事情,金义一家人的悲痛可想而知。 家人归来,丧事也便该操办起来了。 齐倾可以安抚,可是却不能免去他们的悲伤,便是她再自责也无法,甚至连杀了沈三给金义报仇也不行。 “丧事你来帮忙吧。” 金熙看着面色有些寡白的妻子,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嗯,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没有追问,更没有争吵,金荣掷出的这颗石子并未仿佛并未掀起任何涟漪一般。 若金荣是存心要破坏两人关系的,那面对这般结果必定是捶胸顿足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他不是,可仍是觉得难受,因为他不知道这般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爷,便是问也不问吗?” 金义的灵堂前,金荣仍旧忍不住问道。 金熙负手而立,面容是灵堂中该有的肃穆,只是却始终没有回答金荣的话。 真的不想知道吗? 是的! 他不想知道! 不知道便可以不去承受这件事背后的一切! 他知道她让他来主理金义的丧礼便是给他机会问清楚一切,她不亲口跟他说,却给了他机会去知晓!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连直接跟他说也不愿意? 她是齐倾啊,从来都是敢作敢当,如何会像如今这般畏手畏脚? 她给了他机会,可是他却不敢问! 金义不在了,他的家人,尤其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儿子定然知晓一些内勤,便是不是全部也足以让他清楚整件事,只要他开口问便可以知道了,可是他不想了! 在走进厅堂见凌灏父子的那一刻,他不想知道了! 他不在乎她做了什么为何要做,他只是想维持如今的美好,维持如今的幸福! 他们现在很好很好,为何要去破坏?还是一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少爷……” “荣叔,我不在乎。”金熙缓缓开口,“我真的不在乎。” 金荣喉咙一哽,顿觉满胸腔的酸涩。 …… 金义的丧事办的很隆重,不过因为天气渐热以及之前便已经放了好些日子的缘故,只是停灵了三日便出殡了,期间,金熙凡事亲力亲为,夫妻二人茹素戒欲,只是每一晚,他却是要将齐倾紧紧抱着这才可以入睡。 丧事办完,齐倾便道:“我必须去丝州一趟。” “不能派别人去吗?”便是可以压制,金熙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不安的颤抖。 齐倾平静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有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处理才是最好。” “你……”金熙忽然见得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有千般重一般,却仍是开玩笑似得道:“不会一去不回吧?” “你打算休了我?”齐倾反问。 “当然不!” “那不就成了?”齐倾笑道,“你不休我我自然要回来的,不然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阿倾!”金熙狠狠地将人抱入怀中,“阿倾……”激动又感激,“谢谢!” 齐倾笑了,“还真是个傻孩子。” “你的傻孩子……” “自然是我的。”齐倾笑道,“养了这般多年,哪里能便宜了别人!” 金熙心安定了,可是……“沈三还没抓到,你出门不安全。”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 “不行!”金熙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休想拿自己当诱饵!” “杀手是我请来的。”齐倾道。 金熙正色道:“我们请来的!” “沈三若是敢来,出事的人一定不会是我!”齐倾没有与他争辩,“我不会有危险的。” “江湖草莽拿钱办事,哪里能够相信?!” “不是还有青帮吗?” “他们更信不过!” “金熙,丝州一事若是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我说不行便不行!”金熙没有丝毫的退让,“我不管什么后患不后患,不行就是不行!” “金熙……” “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件不行!”金熙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一字一顿,“不行!” “你——”齐倾也有些恼了。 金熙见状转身便走。 “金熙!”齐倾有些傻眼了,可叫也叫不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金熙是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她身边,可是他不能!不是因为衙门有事,而是他无法面对她的愤怒,更怕最终拗不过她答应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可以答应? 不将沈三抓到,她休想踏出金府的大门! “少爷……”管家有些傻眼了,而金礼则忧心忡忡。 金熙神色不变,“都记住了吗?” 管家战战兢兢地应了。 金熙看向金礼。 金礼没有回答而是扫了一眼管家。 金熙让管家退下。 管家还巴不得了。 “少爷,这是为何?”金礼方才问道。 金熙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自然是为了她的安全!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由了她,但这件事不可以!沈三一日不抓到她便一日不能出门!更别说是出远门!” 金礼方才安心,“少爷说的对。” “你既然觉得我是对的,那便替我劝劝她!”金熙继续道,他说不过她便跑了,可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劝她! 金礼点头,“小人会的。”说完又道:“少爷,丝州一事少夫人不是故意隐瞒少爷的,没错,这事的确有些冒险,可若是可以得到沈家的造船术,对金家的将来有数不尽的益处,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少夫人未曾将事情放上台面,当然也因为沈三的存在,不过这些年金家暗地里也是受了不少的益处的,青帮的航运之所以发展的如此迅速,离不开丝州的船厂,少夫人与青帮的合作每年都节省了一大笔的航运支出。” “可她告诉我,丝州船厂完全出自于她的私欲。”金熙却道。 金礼一愣,“小人不知少夫人为何这般说,不过少夫人的性子少爷也不是不清楚,少夫人凡事都喜欢自己担着,如今出事了,便是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会说是为了自己的,少爷,少夫人不是没有考虑到金家的安危的,这两年少夫人沈家的造船术基本已经到手了,少夫人也开始收敛这摊子,或许也正因为这般方才给沈三看出了端倪,才导致如今的一切事情,少爷,这般多年金义为少夫人鞍前马后,如今惨死,少夫人心中愧疚可想而知,再者,用这般手段得到沈家的造船术,终究是不光彩,于金家的名声有碍,说是自己的私欲,便可抱住金家的名声,这也是少夫人必须买杀手除掉沈三的原因之一。” 金熙握紧了拳头,“我从未怀疑过她待金家的心!” 金礼听了这话安心了,他之前最担心的便是少爷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幸好结果不错。 166 下落 听到了自己被“禁足”的消息,齐倾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失笑,当年的孩子的确长大了,这说一不二的魄力还真的不小,不过倒也不是真的就动弹不得了,只是不愿意闹的太僵伤了这孩子的心。 终究这件事错在于她。 不过其他人所想的却是不同,金礼的嘴巴很紧,可要禁止齐倾出门的除了吩咐金礼跟管家之外,还需要知会下面的人,比如说马房,又比如说其他的门房护卫,便是管家明说了这是少爷关心少夫人,毕竟现在外边的江洋大盗还没抓到,可是也还是阻止不了流言纷纷。 少夫人失宠了? 少爷终于要打压少夫人了? 金家真的要变天了? 少爷要当家作主先拿少夫人开刀了?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最后传到了金夫人的耳中,让焉了好些日子的金夫人顿时神清气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她的熙儿终于清醒了! 而金熙呢,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同时还得担心齐倾想歪了。 “我真的没有那些意思!”这些人都脑子有问题吗?怎么便这般见不得他们夫妻和顺?一有什么动静便往坏处想! 齐倾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不过也是一笑置之,对于金熙的反应亦是在预料之中,“那你放我出去走一圈?” “你别想!”金熙想也没想地答道,“我宁愿你气我打我不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 “沈三还是没消息?”齐倾直接岔开了话题。 金熙摇头:“没有。” “金礼没忘了告诉你他受了伤吧?”齐倾继续道,“既然受了伤自然便需要医治,虽不知道藏哪里去了,但这大夫还是要请的,至少需要伤药。” 金熙顿时站起,“我马上去查!”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走到了门口也没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叮嘱:“不许出门!至于其他的,等抓到了沈三,你想怎样便怎样!” 便是气他几天他也不能让她出门。 “知道了,金大人。”齐倾无奈道。 金熙这才放心离开,在吩咐人顺着这条线索去查的同时也没忘惩治那些胡说八道的下人。 …… “大人,高先生回来了。” 高翮风尘仆仆地回来,到了关卡处便发觉了气氛不对了,一打听之下便得知了江洋大盗的事情,不过敏锐的他当即便觉察事情有异,所以进了城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衙门,没有直接问江洋大盗一事,而是现将青城的情况说了一遍。 “成介辛苦了。”金熙笑道。 高翮笑道:“这是下属该做的,对了大人,这江洋大盗是怎么回事?” “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这件事我稍后再跟你说。”金熙道。 高翮想了想,道:“那好,若是大人有需要下属帮忙的,尽管吩咐。” “自然。”金熙笑道,“你先回府休息一下,今晚我为你接风!” “多谢大人。”高翮拱手谢道,随后便离开了衙门回府,见了府中井井有条的,对韩磊的感激更深了,“我不在的日子多亏了立叔照看了。” 韩管家与韩磊皆姓韩,为了区分,便称了其名。 “这是小人的职责。”韩管家恭敬道。 高翮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问起了妹妹,“然儿呢?怎么不见她?” “大哥!”这话刚落,高然儿便快步进来了,满脸的欣喜之情,“你终于回来了!” 高翮见了妹妹也是高兴,“恩。” “大哥……”高然儿却红了眼眶,“你瘦了。” “傻丫头。”高翮失笑,“哪里瘦了?才多久没见大哥便认不出了?” “大哥!” “好了,大哥没事。”高翮笑道:“你要是觉得大哥瘦了那便给大哥补回来。” 高然儿点头:“我这便去给大哥弄吃的!” “先不用了。”高翮道:“我梳洗一下,待会儿还得出门,大人说要给我洗尘。” “大哥才回来!”高然儿有些不满,“若他真的紧张大哥便该先让大哥休息,洗什么尘?” “尽说些小孩子气话。”高翮失笑:“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再说了我也有些事情需要跟大人禀报。” “可是……” “好了。”高翮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担心饿着了大哥便给大哥做些点心来。” 高然儿抿了抿唇,“好。” …… 高翮梳洗一番,吃过了妹妹做的点心,休息一下便到晚上了,这时金府派人来接他过府。 “去金家?”高然儿听到这消息蹙起了眉头。 高翮看着妹妹,“有何不妥?” “金家……”高然儿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便是一闪而过可高翮还是捕捉到了。 “然儿。”高翮看着妹妹的目光多了一抹担忧,“我不在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她虽对金家有所不满但是也没到这个地步。 高然儿似乎惊了惊,忙道:“哪有发生什么事情!” 高翮岂会看不出来,不过这时候也不是问的时候,“我去去便回,如今外边不安全,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那大哥你也小心点。”高然儿抿着唇道。 高翮看了看她,这才点头应了,“嗯。” …… 虽是抓拿江洋大盗,可这几日也没见江洋大盗犯案,百姓的生活除了开始的一两日有些影响之外,之后便恢复了正常了,入夜之后该热闹的还是热闹。 到了金府,高翮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也便更加的肯定所谓的江洋大盗并非这般简单。 金熙直接在自己的清院设宴,与其说是接风不如说是朋友叙旧,气氛倒也还算可以,不过只是持续到江洋大盗一事说了之前。 当然,金熙也没全说了,齐倾是他的妻子,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得维护她! 高翮有些意外,便是猜到了事情没这般简单但是也没想到会如此复杂,居然还牵涉到了十几年前的旧事,“大人动用了江湖中人也还是没找到人?” 金熙摇头:“难不成真的飞天遁地了!” 高翮沉吟会儿,“既然如此,大人不如先放一放。” “你的意思是……” “沈三既然动了手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如今藏匿起来要么是在筹备着更加恶毒的复仇计划要么便是大人的防守太严密了,他没有下手的机会。”高翮分析道,“大人何不引蛇出洞?” 金熙眯起了眼,“我亦想过,只是……” “大人若是不放心少夫人,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高翮道。 金熙道:“什么法子?” “算起来沈三也十几年没见过少夫人了,便是还记得当年少夫人的模样,可十几年过去了,少夫人的相貌总是有些改变的。”高翮道。 金熙听到这里也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找个相似的替身引他出来?” “正是。” 金熙面上顿喜,“我怎么便想不到这个法子?” “那是因为大人太过爱重少夫人了。”高翮笑道,“自然便不会想到用少夫人来引蛇出洞。” 金熙笑着敬了他一杯,“成介,多谢了。” “这是下属应当的。” “什么下属不下属的,现在又不是在衙门!” “好,熙弟。” 有了主意了,虽然算不上是很高明的,但是总归是有了法子,金熙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两人摸着酒杯聊的也颇为开怀,散席了,高翮被人扶着送回去,金熙亦然。 “阿倾……”一见了人便整个人抱了上去,第一次不去理会自己这一身酒气的会不会熏着了她,“阿倾阿倾……” 齐倾气结,费了不少劲方才将人给扶到了床边,“松手!” “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腻在了她的怀里就是不放手,“阿倾嫌弃我了……” 齐倾气笑了,“再给我耍酒疯就真的让人把你扔出去!” “不要不要……” “松手!” “我头疼……” “活该!” “阿倾阿倾,你不疼我了,不疼我了……” 齐倾挑眉,“好,闹不过你了,不放就不放,不过你要是不放的话那就别怪我不给你擦脸洗脚更衣了,难得我想伺候伺候夫君你,既然夫君不愿意了……” “我放!”醉鬼顿时松手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齐倾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直接扔到他被酒气熏红的脸上,“自己动手!” “阿倾……”醉鬼装死,任由着热毛巾覆着脸,就是不动。 齐倾咬牙:“来人,伺候你们少爷……” “我来!我自己来!”金熙赶忙伸手拿了毛巾,胡乱地擦拭着脸,他哪里敢让丫鬟来服侍,便是她让的他也不敢,要是真的听了她的话,说不定以后她便会拿一句丫鬟伺候的好从此不让他上床了!“我就是想让你疼疼我!” “谁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一天不当也没关系!” 齐倾没惯他,“擦好了便去沐浴,一身子的酒味,熏的难受!” “哦。”金熙应道,一脸的委屈,烛火之下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你陪我?” 齐倾当即黑了脸了。 “阿倾,我们都没有一起沐浴过!”金熙想要继续借酒行凶,床榻上他们是什么都做过了,可这水中……越想眼底的火便越旺盛。 齐倾的脸更黑了,“再说便给我滚出去!” 金熙只得作罢了,却还是笑眯眯地道:“好好好,我的阿倾害羞哩……”说完不等齐倾回应便逃跑似得去沐浴。 齐倾没被他给气死,哪里来的不要脸?! …… 在浴水里面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快速地将自己洗刷干净了,之后拿着干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走到了倚着榻坐着的齐倾面前,跟个乖孩子一般递出了手里的干毛巾。 齐倾瞪着他。 金熙努着嘴看着她。 齐倾是真的奈何他不得了,一把攥过了毛巾,“坐下!” 金熙乖乖地坐下。 齐倾动手给他擦拭着湿法,虽是被塞过来的,但动作还是轻柔,“都不知那酒被下了什么,把你给喝成了这个傻样子!” “我高兴!” “是,你高兴!”齐倾气笑了,“高翮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般高兴?” 金熙转过身想要腻她。 “别动!”齐倾板起了脸喝道。 金熙只好乖乖的继续坐好,“也没什么,就是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说着便将主意给说了。 “就这样?” “我很笨吧?”金熙却是反问,“这般简单又实用的主意我居然没想到。” “是挺笨的!” “可你还是嫁给了我了!”金熙笑的理直气壮的,“所以笨点没什么不好的。” 齐倾有种想将毛巾一把摔到他脸上的冲动,“转过去!” “好。” 安静了一会儿。 “阿倾,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可行。”齐倾道,“不过沈三也不是傻子。” “若是这般出去逛一圈沈三自然不会上当,你不是说了如今最重要是处理丝州的事情吗?若是你亲自去丝州,沈三一定会上当的!”金熙道。 齐倾回道:“有这个可能。” “那便这般。”金熙道:“总好过在这里等着!” “你跟高翮说了我买凶杀人了?”齐倾继续问道。 金熙转过身,“是我们买凶杀人!” “你说了?” “我又这般笨吗?” “刚刚不是认了?” 金熙眼眸一眯,蓄势待发。 齐倾瞪了一眼回去。 金熙顿时恹了,“阿倾……” “谁说体谅我的?!” “义叔的丧事都完了,而且我们恩恩爱爱的不也是他希望的吗?我们……” “仇还没报便恩恩爱爱,你还有脸?” 金熙只得作罢了,也不是就真的想要,只是想更亲近她,更亲近她而已,“都听你的。” “转过去!” 金熙乖乖地转了。 齐倾继续给他擦拭着头发,“在别人面前也这般模样,看以后还有谁信服你!” “你又不是别人!” “就不怕我不信服你?” “你不是说我是你养大的吗?我尿床你都见过了,在你面前我还装什么?能装什么?”金熙说的理直气壮的,“难不成你不是喜欢这样的我?乖乖听话的。” “是,就喜欢你这样的!”齐倾又给气笑了,“那金大人以后就要乖乖听话了!” 金熙抓了她的手啃了一把,“只要不让你冒险,什么都听你的。” “还没笨全了!”齐倾将手抽回,脱离了他的虎口。 金熙嘿嘿笑了,“别生气,等这事了结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转过去!”齐倾没理他。 金熙也没继续,乖乖地让她帮他擦干了头发,然后又乖乖地没有逾越半步地抱着她安稳地入睡了。 哪里是没有醉意? 不过是醉的不重罢了。 …… 高翮回到了家中喝了醒酒汤便睡下了,高然儿看着兄长入睡了这才离开,吩咐好守夜的下人,“照顾好大哥,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告诉我。” “是。” 高然儿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没有回寝室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姑娘,这般晚了……” “我待一会儿,你去弄些宵夜来。”高然儿吩咐道。 王妈妈既是无奈又是奇怪,那书房里面的琴棋书画便这般又吸引力? 高然儿一如既往的没让人跟着自己进书房,走入了书房之后便关起了门,整个书房是拿了东面的三间厢房打通的,里面有琴棋书画也有女工绣架,空间比她的闺房寝室还要大,待在里面也有足够的东西打发时间。 只是,吸引她的真的是这些琴棋书画吗? “你在哪里?”高然儿走进了里室,见了榻上空空的,便低声问道。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从横梁上落下,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阴冷的如千年寒冰的眼瞳。 若是高翮在此必定是惊愕不已,因为眼前这人与衙门的通缉告示上面的江洋大盗有几分相似,唯一不像的便是脸上那有些泛滥成灾的胡须。 “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怎么……”话没有说完,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大了眼睛,既是震惊又是不安。 不过没过多久,男人便松开了手。 高然儿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便是方才并未完全不能呼吸,可她却屏住了,“你……你想杀我?” “你若是把嘴巴闭紧点,我便不会杀你!” 高然儿面色缓和了一些,“你放心,我既然收留了你便不会出卖你,更何况我还欠你救命之恩。” “是吗?”男人冷笑。 高然儿颔首:“当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已经被下来流氓糟蹋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高然儿虽没有什么本事,可救命恩人有难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忙!” “即使我是江洋大盗?”男子嗤笑,眼底尽是阴鸷。 高然儿悄然吸了一口气,“不,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绝对不是告示上所说的江洋大盗,而且……”抿了抿唇,金家的人也没传言的那般高尚正义,“总之你放心在这里养伤,等你伤好了外边的风声也没这般紧了,我就送你出城!你放心,我大哥是城守的幕僚,我送你出城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是吗?”男人勾起了嘴角,笑的颇为玩味。 167 又来 高然儿提着空了的宵夜食盒走出了书房,心还是砰砰的乱跳的厉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为自己居然藏了一个男人而紧张还是为了这件事会给兄长带来的后果而害怕?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她不能见死不救,尤其这个人还曾经救过她! 当日去寻大哥的确是冲动了,尤其是在出事之后,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般完了的,死了也还要给大哥给高家蒙羞,可是他出现了,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救下了她,而且还不求回报地让人送了她回来。 他是她高然儿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她如何能够见死不救? 江洋大盗? 别说她不信,便是他真的是江洋大盗,她也得救! 大哥,对不起。 …… “你说什么?”金熙才到了衙门还未着手实施引蛇出洞的计划便得知了一些线索,只是很可惜不算是好消息,“你确定没有查错?” 捕头正色道:“属下得了大人的线索之后便当即将城中的所有药铺医馆都查了一遍,根据药铺医馆的记录这几天共有十五个前来买伤药的,属下根据记录一一排查,已经排除了十四家,如今就剩下了高家了,高先生是大人的幕僚,属下以为应该先将此事禀报大人。” 金熙凝着脸色,“药铺的人可有交代高家为何要买伤药?” “没有。”捕头回道:“去置办这些伤药的是高家的管家,而且置办的都是上好的外伤之药,可并未提及为何要置办。” “高家之前搜查的时候可曾搜过?” “搜过。”捕头道,“正是因为如此属下更觉得高家可疑。” “什么意思?”金熙眉头皱的更紧。 捕头道:“搜查高家是属下亲自带的人,因为是高先生的家,属下也格外注意,可还是冒犯了高姑娘。” “说清楚!” “属下进入高家的时候便已经请了管家告知高姑娘,希望不会惊扰到她,高姑娘并未出面,属下也便以为她是未出阁的姑娘,高先生又不在,她不出来也正常,可当属下带着人搜到了高姑娘的院子,进了一间屋子的时候却碰上了高姑娘在更衣……” “什么?!” “幸好高姑娘当时还着着里衣,属下也第一时间退了出去,高姑娘当时也没有怪罪。”捕头继续道,“可如今想起来这事却十分的异常,属下回想了一下当时那屋子,里面摆上的东西不像是姑娘家的闺房寝室,倒像是书房之类的,既不是寝室,高姑娘怎么会在里面更衣?还有,我们进屋便告知了管家,高姑娘岂会在这时候更衣?” 金熙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了,“便是说当时你们没有搜那屋子!” “没有。”捕头道。 金熙眯着眼沉默许久,“去请高先生!” “是。” 高家居然卷进了这件事,只是金熙始料未及的,不过若说高家与沈三有关系,金熙也不信,只是究竟怎么回事? 沈三失踪的这段时间真的就在那间屋子? 高然儿为何要帮沈三?! …… “少夫人,阳少爷求见。” 齐倾皱了皱眉,“金阳?” “是。” “请他去汇通楼。”齐倾道,“我稍后便到。” “是。” 齐倾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汇通楼,“有什么事?” “少夫人可要去丝州?” 齐倾蹙眉,“你们处理商行的事情便成了,无需插手这事。” “少夫人信不过金阳?” 齐倾看着他,似乎想看清楚此时此刻他的想法一般。 “少夫人。”金阳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敢面对她的目光还是什么,“小人只是想帮少夫人……还有少爷分忧。” “你处理好商行的事情便已经是替我分忧了。”齐倾道。 金阳抬头:“当年在丝州,少夫人曾经跟小人说过,让小人记得自己也是金氏一族的人,如今金氏一族……” “谁告诉你的?”齐倾却打断了他的话,声色皆厉。 “没有人。”金阳正视着她,没有闪躲她的目光。 齐倾冷笑:“是吗?那便是说是你自己……” “少夫人。”金阳打断了她的话,“金阳到过丝州,也曾跟在金义大管事身边做事,小人知道少夫人让金义暗中做什么,还有与青帮的往来,少夫人并未可以避讳小人,不正是默许了小人知晓吗?” “所以你便知道了?”齐倾嗤笑。 金阳摇头,“具体的不知,后来金义大管事出事,小人亦是猜测,后来细查一番方才知道一些,不过亦是不多。” “看来当初我并未走眼。”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金阳的确是一个可塑之才!” “少夫人。”金阳正色道:“小人并无其他意图,只是希望可以帮少夫人一二,以报这般多年来少夫人的培育之恩。” “你的主子不是我!” “小人的主子是谁小人一直清楚。”金阳却道,“少爷是小人的主子,少夫人更是,况且,少爷已经不止一次重申少夫人的命令便是他的命令。” “那你想如何帮我?”齐倾审视着他,问道。 金阳道:“愿听少夫人吩咐!” 齐倾眯起了眼。 而这时候进来了,“少夫人,有客人求见。” “谁?” 金礼神色有些不好,“禇钰褚公子。” 齐倾诧异,“禇钰?” “是。” “他怎么来了?”齐倾皱了眉,“跟他说我……” “他说见不着少夫人也无妨,大不了他亲自去拜访少爷。”金礼言语有些恼火,“说少夫人放心他去见少爷便好。” 齐倾冷笑一声,“让他等着!” “是。”金礼看了一眼金阳,方才退了出去。 金阳低着头等待着齐倾的答复。 齐倾盯着他半晌,“当年在丝州我让你记住你是金氏一族的人,如今我便让你记住另一句话,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该你管的时候手不要伸的太长!”说完,便起身离开。 “少夫人!” “我可以给你如今所拥有的,也可以随时收回。”齐倾转过身,“不过我不希望会有这一日。”说完,继续离开。 金阳这次没有阻拦,双拳紧握地直直站着。 …… 禇钰还真的不是来惹麻烦的,更不是耐不住思念跑来一诉相思之苦的,“我有正事!” 一见了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跟她那小夫君一样闲的没事做?! “什么正事?”齐倾入了座,也直接开门见山。 禇钰气恼不已,“怎么说也是朋友,便不能给个好脸色?” “说!”齐倾好语气也没舍得给。 禇钰端起那不知是陈了几年的茶灌下,压住了怒火,“你们在抓沈三?” “惊动你们了?”齐倾神色未变。 “你还会怕啊!”禇钰恼火道。 齐倾更是没好脸色了,“说!” “放心,你在丝州做的事还没捅出来。”禇钰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女人便吃定了他了?可恨的是他竟是心甘情愿地让她吃定自己,“只是冲着沈三来的!” “说清楚!” “你可听说过明宗?”禇钰问道。 齐倾蹙眉,“明宗?” “嗯。”禇钰点头,“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明宗早已隐世,若不是几年前冒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明宗在。” “沈三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这才跟了金熙多久,便学了他一身的坏毛病!”禇钰忍不住讥讽,“素日那冷静的跟冰似得齐倾哪里去了?” “少说废话!” 禇钰咬了咬牙,“千年前这片大陆尚处于诸国争霸、各种势力混战之中,当时有一势力,称明宗,门下弟子尽是能人之才,传闻得明宗相助便可成为这片大陆之主……” “说重点!”齐倾没兴趣去追寻千年旧事。 “你——”禇钰气结,“好!重点就重点,这重点就是几年前明宗的人跑出来说我小叔那位心坎上的明昭大长公主*朝堂,惑乱天下,要替天行道除了这个祸害,便设计将人给掳走了,而惹的明宗跑出来的便是它的一个外门弟子,而这个弟子恰好跟当年的沈家有些渊源,在沈家出事的时候偷偷救走了沈家的两个孩子,后来便找明昭报仇了,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不过我小叔一直记着,明宗烂船还有三根钉,小叔是动不得,不过那沈家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如今便剩下了一个沈三了。” “极南之地不是还有吗?” “没有了。”禇钰道,淡淡的语气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齐倾自然明白这意思,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当初我能走出京城实属万幸?” “别怕。”禇钰缓和了语气。 齐倾冷笑:“我怕早便死了!” “你便不能给我一句好话听?” “所以你是来替你来斩草除根的?”齐倾反问。 禇钰吸了一口气,“这是条件。” 齐倾蹙眉。 “齐倾,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吧?”禇钰笑道,“禇家自有他的规矩。” 齐倾看着他会儿,“抱歉。” “跟你没关系。”禇钰道,“是我自己选的。” 齐倾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她也说过的那句一样的话,“是啊,自己选的,所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改自己承担。” “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不然合作?”禇钰笑道。 齐倾道:“你只是为了这个来的?不是为了明宗?” “明宗若是插手,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禇钰道。 齐倾心里微微震动了一下,只是也只是一下,因为她不允许这种情绪失去控制,“多谢。” “我也是做我的事情。”禇钰笑道,“其实明宗若是插手那就更好,我那小叔可是记恨着了。” 齐倾笑了,“看来褚相大人也不简单。” “这与我无关。”禇钰淡笑道。 齐倾也没有追问下去,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之前我派去的人伤了他,不过这几日却销声匿迹了,若不是有人暗中帮助便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所谓的明宗插手了此事。” “目前我没有接到明宗门人出现在蓉城的消息。”禇钰道,“或许你该好好问问你那小夫君到底怎么办事的,蓉城是他的地盘居然还让人给跑了。” 齐倾脸黑了,“你一日不损他会死啊!”怎么说也是她男人! “你眼光有问题怪的了我?”禇钰挑眉。 齐倾起身,拂袖而去,“送客!” 禇钰也没生气,优哉游哉地喝完了茶这才对前来送客的金礼道:“别忘了告诉你们少爷,本公子来过了。” 金礼脸更是不好看,“褚公子请!”恨不得让人把他扔出去。 …… “不可能!”高翮不信自己的妹妹居然会藏匿要犯,还是这般威胁的要犯!“然儿没有理由这般做!” 金熙道:“我也知道高姑娘没有道理这般做,可如今的确可疑,成介,我不是怀疑高姑娘什么,可若是真的……高姑娘为何这般做我们尚且不论,先得保证她的安全!” 高翮心中一凛,“我马上回去!” “成介!”金熙忙叫住了他,“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不宜冒动!若是惊动了沈三,恐会危机高姑娘的性命!” 高翮握紧了拳头,半晌后忽然跪下:“请大人相助!” “自然!” …… 高然儿打开了书房的门,“王妈妈,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了吗?” “是少爷回来了,请姑娘去一趟。” 高然儿一愣,“大哥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会回来?” “刚刚回来的。”王妈妈道,犹豫了会儿又道:“姑娘,奴婢看少爷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待会儿姑娘尽量别惹少爷生气,哦,对了,还有金大人也来了。” 高然儿心头一跳,“金熙也来了?” “啊?”王妈妈对于主子这般称呼惊讶了一下,“是……金大人也来了。” “我知道了。”高然儿道,“你先去告诉大哥,我这便过去。” “姑娘,少爷说让奴婢与姑娘一起过去的。” 高然儿更是觉得不对劲了,转头看了一眼里屋,犹豫了半晌才道:“好,那我这跟你去。”说完便出了房间,转身关好了门,“走吧。” “好叻,姑娘请。” 高然儿怀着忐忑的心走出了院子,可这才走出了院子,便见兄长与金熙就站在院子外,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的捕快官兵。 “大哥!” “搜!”高翮沉声喝道,自己的妹妹他最清楚,便是之前还有怀疑还有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做了什么! “生死不论!”金熙亦道,却是冰冷阴沉。 高然儿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不知怎么的便泄露了消息,可是哪里可以看着他们进去抓他,还是生死不论?!“大哥,你们不能进去!” “然儿!”高翮震惊不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高然儿坚定地道:“大哥,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高翮震惊又痛心更是不解,“由不得你!”说完便上前一把将人攥开,捕头当即带着人冲了进去。 “大哥——”高然儿拼命挣扎着,可怎么也挣脱不得。 高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金熙也是拧紧了眉头,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高然儿为何要藏匿沈三?!他们怎么可能认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还是认识不浅! 众人进去没多久,捕头便出来了,脸色凛着,“大人,人犯翻墙逃了,属下即可带人去追!” “去!”金熙的脸色顿时沉的可怕,这都让他给逃了?!“生死不论!” “是!” “啪!”捕头才带着人去追,金熙便挨了一个巴掌,高然儿打的。 “啪!”这一声更加的大,高翮打的,不过打的是高然儿,“你是不是疯了!?” 高然儿捂着脸踉跄地退了几步,眼眶红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疼自己入骨的兄长,“大哥……” “那是杀人凶手!”高翮痛心疾首,“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高然儿厉喝道,“当初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被人糟蹋了!大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高翮一震。 “你生气了?”高然儿转向金熙,指着他讥笑道:“你凭什么生气?当初若不是你拉着我大哥去冒险,我岂会担心他出走去找他,又岂会碰上那些流氓?又怎么会被他给救了?!我是救了你要抓的人,我是救了!可都是你造成的!你凭什么在这里生气?!你凭什么!?” “够了!”高翮又扬起了手,只是这一次没有落下。 高然儿已是满脸泪痕,“大哥,你觉得然儿做错了,可然儿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救了我的救命恩人而已!我错在哪里了?因为他是江洋大盗?可他是吗?!金大人,你要抓的这个人真的是江洋大盗吗?!若是,为什么你们明着抓还不算,还要买通江湖杀手来追杀他!” “高姑娘!”金熙厉色道:“我不管你跟沈三之间有什么恩情,但是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更是杀害我金家人的凶手,便不是江洋大盗亦是犯了大齐的律法,于公我比将其擒拿,于私我亦不会放过他!至于所谓的江湖杀手,高姑娘还是莫要受沈三蒙蔽的好!”说完,转身对高翮道:“成介,此事到底为止。” 意思便是不会有人知道高家姑娘藏匿了江洋大盗。 高翮面色也没有多少的好转,方才那般多人要全部封口谈何容易?可他还是领了这个情,“多谢。” 金熙起步离开。 高翮看向满脸泪痕的妹妹,却不知该说什么。 168 合作 沉默许久,高翮方才开口,“他救过你?” “是。” “在你出去找我的时候?” “是。” 高翮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保护好你!” “不……” “可是然儿。”高翮没等她说完,“救命之恩应当还,可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没错,他的确不是江洋大盗,可他比江洋大盗更加的危险!” “我只是知道我不能不救我的救命恩人!” “他杀了人!”高翮沉声道:“把人杀死了之后还刺了尸体十五刀!” 高然儿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他是谁吗?”高翮继续道,“他叫沈从和,是十五年前被朝廷诛杀的湖州巨贾沈家长房三子,是这十五年来一直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当年他一直将沈家覆灭一事归咎到金家的身上,十五年前便曾掳走金熙敲诈金家,事败后便失踪了,如今他回来便是为了报仇!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可能会救……” “大哥!”高然儿明白他的意思,“我又不是什么人,他做了这一场戏有什么好处?便是因为大哥你是金熙的幕僚吗?” “然儿!”高翮眼底多了另一种担忧,“你……” “我知道这件事给大哥带来了许多的困扰,可是我不觉得我有错!”高然儿继续道,“至于后果,我自己承担便是!”说完便转身回了院子。 高翮既是震惊更是担忧。 …… 金熙最后也还是没抓到人,而且还折损了两名捕快,伤了十几名官兵,造成如此严重伤亡的原因是有人出手救走了沈三! “可知对方的底细?” “对方只有两个人,可是身手却是极好的,应当是江湖中人。”捕头神色也很难看,若不是对方旨在救人,他们的伤亡恐怕更加严重。 金熙脸色沉的可怕,“先安置好伤患,死者的抚恤再加三倍,银钱由金家贴补。” “是!”捕头应道,“那追捕一事……” “既然是江湖中人,那便由江湖中人解决!”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捕头愣了一下,虽不合规矩,但想着死伤的兄弟,最终没有反驳。 …… 金熙心情极差地离开了衙门,如今沈三逃脱了又有高手相助,他担心金府的防卫是否可以保护齐倾安然,可这赶回了府中便得知了另一个让他心情更加糟糕的消息。 禇钰来了。 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并不妨碍金熙的紧张与不安,当即跑去找了齐倾,“禇钰来做什么?” 便是不是质问,可这话说的也让人听了不舒服,不过齐倾倒是没注意,因为注意力都被他脸上的那巴掌印给吸引了过去了,眸色一厉,“谁打的?” 金熙一愣。 “说!谁打的?”齐倾起身冷声道。 金熙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 “我问你谁打的?!” 金熙看了看她,“高然儿。” 齐倾一怔,“高然儿?她怎么会打你?” 金熙只好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自然也说到了那救走沈三的高手,“我担心你有危险便赶回来看看。” “高手?”齐倾皱了皱眉,随后便让人将金礼给叫进来了,“去跟禇钰说,他小叔的本事还差了点!要是不想丢了他小叔的脸便将事情给处理了!” 金礼看了一眼脸色几乎青了的金熙,低头应了下来,“是。”随后赶忙退了出去。 齐倾转身。 金熙来不及收起那张难看的脸。 “怎么了?”齐倾问道。 金熙盯着她,“禇钰怎么又跑来了?”有怒意更有委屈。 齐倾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他来做他的事情,我们管这般多做什么?”说完抬手抚着他的脸,“还疼吗?” 金熙心里的怨怒顿时消失了,“不疼。” “一个小姑娘都躲不过?”齐倾气恼,“早知道这些年便不该只是让你念书念书了。” “我有跟人学过几招防身功夫的!”金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试图从她的身上汲取安心,“这次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动手。” “沈三居然跟高家兄妹搅到了一起?”齐倾蹙起了眉。 金熙道:“应当是巧合而已,成介并不知情的。” “高姑娘说沈三是她的救命恩人?”齐倾继续问道,“便是在那次外出的时候发生的?” “嗯。”金熙应道:“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我也来不及问,也不太好问。” “高翮怎么说?” “还什么也来不及说。” 齐倾沉吟会儿,“他到你身边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是为你出生入死,这件事便先让他处理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金熙道。 齐倾颔首:“是巧合便好,就怕不是。” “你是说沈三故意接近高姑娘?” 齐倾道:“这世上没这般多巧合,而且以沈三的性情,不太可能会出手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金熙脸色一沉。 “先弄清楚那救走他的人是什么底细吧。”齐倾道。 金熙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禇钰是为沈三而来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齐倾失笑,“为了我?” “阿倾……” “金大人,你夫人我没这般大的魅力。”齐倾抚着他受伤的半边脸,“与其浪费时间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的,不如好好敷敷你的脸,可是要见人的,金大人。” 金熙松了口气,“真的是为沈三而来的?没有其他的阴谋?” “你是担心自己吸引力不够还是担心我会红杏出墙?”齐倾挑眉道。 金熙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磨蹭着,“阿倾……阿倾……”开始学乖了,又争执的时候不与她争辩,直接撒娇了。 齐倾气笑了,“起开!” “你不疼我了?” “还穿着官服的,金大人!”齐倾直接将人给推开,“注意点形象!” “阿倾……” “正事还没说完了!”齐倾道。 金熙只得作罢,“我听着。” 齐倾扯开了他的手坐了下来,“沈三这事还有一个麻烦……”便将从禇钰那边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若是这将沈三救走的人是明宗的人,我们要除了他怕是没这般容易。” “禇钰既然是为这事而来的,那他自然该处理好!” 齐倾看着说的理所当然的男人,不禁失笑:“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争着处理这事了。”的确有这个忧虑,连说服他的话都准备好了。 “事情是他们惹出来的,自然该由他们禇家处理。”金熙也不管这事跟禇家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他们既然揽下了,便该一揽到底,“这事说是褚随之为了泄私愤,可像他这般的人哪里有单纯的私愤?” “这事他们的事情,我们不插手。”齐倾道,褚随之跟明宗之间必定没有这般简单,不过这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事情,他们这些小人物只管理好自己眼前的事情便成了。 “不行!”金熙忽然变了脸色,“沈三若是落到了禇家的手里必定会攀咬我们,到时候丝州的事情便保不住了!” 齐倾看了看他,“没事的。” “阿倾,禇钰……” “他不会的。”齐倾知道他想说什么。 金熙的心顿时万分的不舒服,可还是理智地道:“我知道你与他有交情,可这件事……” “他若是想出卖我,几年前便做了。”齐倾道。 金熙眸子一睁,“你……”话没有说下去,眼中渐渐暗淡,胸膛的起伏也有些不定,双手握了握,“他早就知道了?” “嗯。”齐倾自然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什么时候?” 齐倾回道:“那一年我去丝州的事情。” “我去找你的那一次?”金熙想了会儿,道。 齐倾颔首。 “这般多年了……”金熙的心像是被火烧一般,便是知道她跟禇钰没什么,可他知道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夫君的却一点也不知道。 齐倾继续道:“当年马车出事不是意外。” 金熙一愣。 “当时沈三派人追杀禇钰,他却来找我。”齐倾继续道,“是我将禇钰在丝州的消息泄露给沈三。” 金熙睁大了眼睛。 “我想杀人灭口。”齐倾看着他,继续道,沉吟会儿,又继续,“没错,我便是这般恶毒……” 话还未说完便断了。 金熙忽然间抱着她便吻了下来,尽是侵略,许久,方才放开,却是欣喜地低语,“阿倾!阿倾!”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齐倾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便喘息便失笑,“你娶了一个蛇蝎毒妇。” “那是他活该!”金熙松开了她,“不许这般说自己?” 齐倾笑道:“你便不怕有朝一日我也这般对你?” “你会吗?” “那便看你的表现了。”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好到让你不疼我都觉得不舒服!” 齐倾翻了白眼,“你还真的不怕丢脸了!” “丢什么脸?” 齐倾直接岔开了话题,“禇钰这边不必担心,倒是该担心担心褚随之的人打不打得过那些高手,还有便是我们会不会被卷进他们这场纷争之中。” “杀了沈三便什么事情都没有!”金熙第一次这般迫切地想一个人死! 齐倾半垂下了眼帘。 金熙看着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 …… 金熙不再将禇钰的存在放在心里了,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不安便是明明齐倾对他没什么可却一直任由着他纠缠,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般,可如今明白了,因为内疚吧?因为当年她曾经要杀他灭口一事而内疚!她要杀他灭口,而他却跑来救她,她又不是真的蛇蝎心肠,哪里会不愧疚? 不过…… “禇钰知道这件事吗?” “嗯,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荒地那晚。” 金熙决定还是要防着他,不需要耿耿于怀但还是要防着他! …… 沈三又一次消失了,至少在衙门这方面是如此,至于金礼联络的那些江湖中人倒是传来了一些消息,但也是不确切的,至于禇钰,一直也没动静,金熙自然也不会去问,齐倾也是不着急似得,一时间事情倒是僵持住了。 高然儿的事情高翮事后也告罪了,并且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金熙倒也没怀疑过高家兄妹跟沈三有什么勾结,不过确实是担心相救一事不是巧合。 高翮听了这话眼底的忧虑更深。 “怎么了?”金熙看出来了,“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高翮沉默半晌,“大人,或许我有办法将沈三引出来。” “什么办法?” “然儿。”高翮答道。 …… “高翮的意思是若沈三真的想利用高然儿,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金熙没即可应了高翮的办法,若只是沈三一人,他倒是可以应下,可如今还卷进了褚家,另外便是高然儿的安全问题。 “需要我帮忙?” 金熙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是要你帮忙,就是先问问你的意见。” “计划的确不错。”齐倾道:“不过成算不大,除非沈三报仇心切。” “你是说……” “褚随之将沈氏一族灭的只剩下一个沈三。”齐倾道,“你说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恨不得杀了褚家的人?当然,我这个罪魁祸首也不例外。” 金熙对沈氏一族的下场有些惊愕,不过现在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所以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齐倾笑了笑,“那便看诱饵大不大了。” “不行!”金熙明白她的意思,“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找一个……” “若只是沈三,你找个替身也不是不可能瞒的过去,可现在多了两个高手在。”齐倾道,“若我不出面,诱饵不够大。” “不是有褚钰在吗?”金熙毫不觉得让褚钰来当这个诱饵有什么不对,“灭沈家的人是褚家,跟你八竿子打不着,更别说若不是你,沈三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他不会这般想。” “齐倾!” “金熙。”齐倾神色转为了肃然,“这件事拖的已经够久了,该是时候彻底解决了。” “可……” “就这样吧。”齐倾没给他几乎说下去的机会,“我来跟褚钰说。” “不!”金熙咬了咬牙,“我来说!” 齐倾失笑,“好,你来说。” “真的一定要……”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计划如何施行才可以万无一失,你应该很清楚。” 金熙自然清楚,可是看着她冒险…… “你不是在吗?”齐倾笑道,“难不成你不保护我?” “你——”金熙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施激将法,“我保护你,我一定保护你!”一把将人给抱着,“其他人都给我滚一边去!” “别这般说话,这事还真的离不开其他人了。”齐倾在他的怀里笑着,哪里不知道他这其他人说的是谁?“你确定由你去谈不会谈崩了?” “你夫君还不至于这般冲动!” “难说,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最容易冲动。” 金熙眯起了眼,“所以老男人便让他滚一边去!” “说什么了?”齐倾有些恼羞成怒了,“既然你要去,那便快去,免得耽搁久了沈三又发什么疯。”说完,神色一凛,“金义一事我不想再看到!” “放心。”金熙也收起了其他的心绪,正色道。 …… 金熙也没有耽搁,直接便找了褚钰。 “金大人这是在求褚某?”褚钰手指敲着桌面,似笑非笑问道,“还真的难得。” 金熙咽下了心口的恶气,“既然目的一致,合作又何妨?” “哦?”褚钰眯了眯眼,“即使拿齐倾冒险也在所不惜?” “褚公子无需讽刺金某!”金熙还是没能云淡风轻,冷笑道:“齐倾是我的妻子,没有人比我更加紧张她的安危!不过褚公子这般关心别人的妻子,是不是有些损了褚家的门风?” “褚家的门风还轮不到金大人评论。”褚钰也没什么好语气的。 金熙眼底怒火在燃烧,“合不合作,褚公子只需一句话即可!” “金大人便这般没耐性?”褚钰却笑了,“还真的跟齐倾说的一般,是个孩子。” “你——” “放心。”褚钰继续道,“便是看在齐倾的份上,我也会同意,不过整件事得由我来主导。” “凭什么?”金熙冷笑。 褚钰笑道:“因为这是你在求我。” 金熙脸色顿时铁青的可怕,可却无法反驳他的话。 “或许你让齐倾来跟我谈。”褚钰火上添油,“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改变主意。” “你死了这条心吧!”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齐倾她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她也是这般认为的?” 金熙肯定道:“自然!” “丝州船厂一事你可知道了?”褚钰却是岔开了话题。 金熙道:“自然知道,还知道当年沈三曾试图要过褚公子的命!” 褚钰的脸色顿时变了,“她跟你说的?” “不然褚公子以为是沈三跟我说的?” 褚钰盯着他,先前的占上风的局面似乎逆转了,“你确定你知道丝州船厂的事情?” “堂堂褚家褚钰居然也玩这挑拨离间的游戏?”金熙嗤笑。 褚钰笑了,笑的让人有些心惊,“藏匿沈三,建造丝州船厂,为的不是金家将来抢占漕运这块大饼,更不是为了你金家少爷将来能多一个筹码行走官场,她做了这般多,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金熙便是知道他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却还是忍不住动了情绪。 “出海。”褚钰吐出了这两个字,一字一顿,字字千斤,恨不得砸死眼前的男人,“待你及冠之后,待她完成对你父亲的承诺之后,用沈家技术造出来的海船出海,永远离开金家,离开你。” 金熙猛然起身,勃然大怒,“你闭嘴!” 169 小气 出海? 永远离开金家?离开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便是她真的要离开他也需要跑的那般的远!出海?!荒诞至极! “褚公子便是想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也该找一个好些的挑拨理由!”金熙冷笑道,“出海?你是觉得我是傻子还是觉得齐倾是?便是她真的要永远离开我,也不需要去出海!” 大海是什么? 先不说横行的海盗,便是那诡谲的天气,那足以让任何坚固的船只葬身海底的风暴,也让大海成为地狱! 沈家的造船术便是再登峰造极也不可能抵御的了这些可怕的天气! 齐倾便是想离他离的远远的也不会傻的去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真当他金熙是傻子吗?! “也许她真的是个傻子。”褚钰却道,嘴边泛着讥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上他金熙?!“沈三一事我同意了。” 金熙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褚钰好笑道:“金大人不会真的要我承认我是在说谎,是故意挑拨你们夫妻感情吧?” 金熙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不是很爱她吗?”褚钰继续道:“那她究竟会不会是这般一个傻子,你应当比我清楚。” “即使是又如何?”金熙一字一字地道,“即使她真的有这个想法那也是之前的事情!如今她是我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妻子,再过不久我们便要有孩子,我们会儿孙满堂会白头偕老!褚公子若是想看到我们夫妻分离,恐怕要失望了!” “哦?”褚钰笑的更加的玩味,“好啊,那我便好好地看看你们怎么儿孙满堂?” 他越是重视子嗣便越是会失去她! 他一直以为她不会改变,在那般的情势之下都执意做这件事,可见有多执着,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区区一个金熙便让她放弃了这个执着? 他金熙到底有什么魅力? 褚钰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便是已经放下了可还是不甘心! 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痴人做梦! 金熙没有再与他争辩,眼前这男人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胡闹,孩子!?孩子?他不是孩子!他是齐倾的丈夫,是她的丈夫! 他们将来会不会幸福不是靠如今嘴皮子说的,他会让他好好地看着他们如何的幸福如何的白头偕老永远不分开! 不肯放下吗? 好啊! 他一辈子不放手便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一辈子看着他跟齐倾如何的幸福如何的子孙满堂如何的白头偕老永远不分开! …… 今夜的月色仍是暗淡,倒是漫天的星辰格外的璀璨,点缀的夜色,亦照着池水旁的人影更显寂寥。 齐倾缓步走了过去,失笑之中亦有一丝的担心,“怎么站在这里?”平时回来了那次不是直接去腻她的?这次倒是跑来这里了,要不是下人说他回来了她还不知道了,“怎么?看我这张老脸看腻了跑来这里眼不见……” “你就知道胡说!”金熙转过身一把将人纳入怀中,熟悉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得到了暂时的安抚,他不信禇钰的话,可是却他妈还是受了影响,在衙门中他还可以拿其他事情来压制这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可是回到家中……什么看腻了她的老脸?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面前晃,可是他不敢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去问,更怕从她的空中听到自己无法接受的话!他该死的还是受了影响!“你要是老了就好了,老的走不动了就更好了!” 这样便是她不愿意也只能呆在他的身边了! 齐倾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跟禇钰谈的不愉快?”这孩子到底在禇钰那里受了多大的刺激?以他如今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禇钰将她的身子情况告诉他,到底听了什么了?“别听他胡说……” “我当然没听他胡说了!”金熙干净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怎么会听他胡说了?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我傻了才会听他胡说!” “还真的是说了什么了。”齐倾无奈,抬手抚着他有些僵硬的脸,“都胡说什么了?” “有什么好说的?脏了你的耳朵!”金熙傻了才会告诉她! 齐倾也没继续问下去,“那便是谈崩了?” “他答应了。”金熙道,“这两日便能准备好。” “那便好。”齐倾颔首。 金熙盯着她。 “怎么了?”齐倾问道。 金熙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人纳入怀中。 齐倾蹙了眉,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金熙……” “你很喜欢凫水?”金熙却忽然问道。 齐倾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正看着旁边的池子,“恩。” “为什么?”金熙继续问道,目光却仍是看着旁边的池子。 齐倾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难道禇钰说了?可若是说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这般平静的,“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总得有个喜好罢了,凫水很好,不但能强身健体,还可以保持好身材,你也知道的,我年纪一大把了,总得好好保养。” 金熙收回了目光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老是说自己年纪一大把,还是嫌弃我小?” “不小了金大人。”齐倾笑道。 金熙盯着她。 齐倾蹙了蹙眉,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金熙……” “我们下去玩玩?”金熙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我便陪着你,况且你也说我不小了,也需要保养了,免得被你嫌弃!” “现在?”齐倾一愣。 金熙笑道:“怎么?不想我陪你?” “夜里下什么……”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被带着往池中倒了下去了,“金熙——”这话才刚出,身子便落入了水中,一阵凉意从皮肤窜进了心脏里,便是一直被人抱着,仍旧是激灵不已,“你疯了?!” 禇钰到底该死的跟他说了什么?! 金熙回答她的是一个炽热而疯狂的吻。 她不喜欢凫水,不喜欢! 从她入水的那一刻他便知晓! 强身健体? 保养身材? 她是齐倾! 是齐倾啊! 不喜欢凫水却是称喜欢,金家富可敌国,可她从不奢靡,除了这个池子!她说丝州船厂只是为了她的私欲……她一向做事稳健,可却藏匿了沈三,建了丝州船厂!她的身子受过寒,至今为止仍是深受其害,可她却仍是坚持长期下水对外说喜欢! 都是为了出海吗?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冒这般大的风险,不惜折腾自己本就不好的身子? 不! 他不能被褚钰给蛊惑了! 他怎么可以让他如愿挑拨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便是她真的有过这个想法,那也是之前不是吗?他们圆房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他们还要生孩子,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丢下这个家,丢下他们的孩子去出海? 那海有什么值得她这般不顾一切?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般的慌,为什么会这般的害怕! “阿倾……” 齐倾得了自由,靠在他身上呼吸着,还没缓过来便又遭袭,水下揽着她的手开始扯她的衣裙,“金熙!”她大惊失色,“你疯了?!” 上回在池边已经够荒唐的了,现在他还要…… 若是没事还可以说是情趣,可如今明明不是! “松手!” “不!”金熙却坚持,而随即便又是委屈,更是不安,“阿倾,求你,求你……”手没动了,紧紧地搂着她,力道在水中更显强势,可那张脸却又是那般的委屈,声声哀求,“阿倾……” 齐倾自然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和委屈,恼火下去了,心也软绵了下来,“你确定要在这里?” “求你……”跟个孩子要糖吃似得。 齐倾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在褚钰那里受了多大的刺激?她拉过了他的手如了他的愿,也给了他一份安心。 …… 计划有序进行。 齐倾将与褚钰秘密离开蓉城赶往丝州,在知晓内情的人看来,必定是去销毁足以毁灭金家的证据。 只是正当计划要实施的时候,齐倾却出了问题了。 看着躺在床榻上脸色青白满脸痛苦的齐倾,金熙恨不得抽自己一顿,至于这段时间他这般的努力她却没怀上这事早便抛到九霄云外了,之前每一次小日子她都会受一番的罪,可从未像这次这般严重。 “对不起!”扬手便是给自己一个耳光,将此时齐倾的痛苦归咎于前天晚上那水中的荒唐。 齐倾疼的额上亦冒出了冷汗,“你干什么?!” “是我不好,你身子明明不好我却还……” 齐倾抓着他的手,免得他又糟蹋自己的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倾……” “我现在没空管你……”齐倾咬着牙道,“你给我好好……呆着……要自己折腾自己……也得等我好了再说……” 金熙忙握住了她的手,“好!好!你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我不折腾……” “好好呆着!” “好!” 齐倾吸了口气,“跟……你……没关系……” “好!”金熙眼眶有些发红。 齐倾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的确没觉得是跟前晚上的荒唐有关系,之前她便一直下水,哪里便这一次就有事了?怕是跟禇钰给她的那个方子有关系!可…… “阿倾,我们找大夫来看看好不好?”金熙低声哀求着,“有没有用先不说,我们就先看看……你这次比之前都严重,阿倾……” “去吧。”齐倾睁开了眼。 金熙松了口气,“好!我马上去!马上去!”说着便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去,“不!我得陪着你!来人!来人——” …… 大夫被请来了,一番诊脉之后便问了是不是受了寒,或者吃了什么寒凉的东西,一听这话,金熙更是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齐倾一听便是不靠谱的,“来人,送大夫下去开药吧。” 大夫一愣。 “辛苦大夫了。”齐倾又道,便让丫鬟将人请了出去,随后看向旁边面色难看之极的男人,“我真的没空管你,别给我折腾了……” 金熙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不折腾……等你好了之后我再让你打!” “打你做什么?” “我害你……”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了……”齐倾好笑道,“大夫的话你也信。” 金熙一怔。 “要是有本事,早便将我治好了。”齐倾将大夫拉出来,免得他真的把自己给折腾狠了,“怕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心中郁结的缘故……你便别再给我找事情了……那晚上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要做的……” “阿倾……” “还不让我休息?” “好!”金熙将她的手放在了脸旁,“跟我没关系,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 “恩。”齐倾合上了眼睛。 …… 金熙一直守着,这一守便是三天三夜,将禇钰给气了个半死,明明计划已经定了的,可他却忽然间说推迟! 推迟什么?! 一推便是三天! 禇钰找上门去。 金熙哪里有空去见他,这三日他除了自责之外还心惊,“让他先回去!”一边喂着齐倾汤药一边不耐烦地道。 “我想见他。”齐倾却道,便是三日过去了,脸色却还是不好,也足以看出这次的情况是多么的严重。 金熙一怔,“什么?” “我想见见他。” “可……” “我有事问他。”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不解又不安,不过最后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好。”转身对下人道:“将人带进来。”随后便又继续喂药,“先喝药。” 齐倾点头。 禇钰跟着下人而来,进了屋便有药味扑面而来,先前的不满与疑惑转为了着急,不待下人的引领便快步往内室走去。 “禇公子……”丫鬟赶紧开口,不过没拦住人。 禇钰闯进了内室,便见到金熙在给齐倾拉高身上的被子,而她的脸色苍白,神色憔悴,一看便是病了的模样,“你病了?” 他快步走到了床边,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金熙恼怒不已,“褚公子,这便是你们禇家的教养吗?” “大夫怎么说?”禇钰根本便不理金熙,直直地盯着齐倾,“好端端的怎么便病了?”说完目光转向了金熙,就差没直接开口说是不是他害的。 金熙勃然大怒,“你——” “金熙。”齐倾握上了他的手,轻轻一声低唤便将怒火给压住了,“你先出去,我有话想跟褚公子说。” 金熙瞪大了眼睛。 “我有点饿了,你去给我弄些吃的。”齐倾道,随后又补充道:“不吃粥!” 金熙握紧了她的手,眼底满是不安。 “怎么?”齐倾失笑,“我现在这样子你还担心?” “不许胡说!”金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齐倾笑着拉了下来,“那你去不去啊?” “待会儿不成吗?” “不成。”齐倾道。 金熙看着她,似乎还想着她改变主意。 “金熙,听话。”齐倾道。 金熙很不愿意,十分的不愿意,可终究还是没有逆了她的心愿,“好,我去。” “弄些肉。”齐倾笑着道,拉着他的手臂有几分撒娇,“我都清淡了三天了。” “好。”金熙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心底的不安心也少了些,“不许说太久,大夫说了你需要休息。” “知道了。” 金熙又交代了许久在齐倾开始不耐烦这才离开,走之时没跟禇钰说一句话,可那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 禇钰正眼也没瞧。 金熙差点没忍住让人将他给扔出去。 “你也下去吧。”齐倾连屋子里的下人也给遣出去了。 丫鬟虽然惊疑,不过却不敢忤逆命令。 禇钰挑了挑眉,“这般客气?便不怕……” “你给我的那方子到底是张什么鬼方子?”齐倾没等他废话说完便直接开门见山,这次的情况定然跟前晚上的事情没关系,便是真的受了寒也不会这般快便影响到,这次不但痛的比从前厉害,污血更是发黑,甚至还有一块一块的,别说金熙吓得以为她要死了,便是她自己也惊了一惊。 禇钰一愣,“跟那方子有关系?你……”话没有说下去,仔细盯着她,“你到底什么病?”随后面色一变,“你该不会是……” “葵水!”齐倾脸色更难看了,跟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说这话,哪里脸色好?要不是不安心她疯了才会找他来说这事! 禇钰又是一愣,随后便是松了口气,继而脸上又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你是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齐倾见了他支支吾吾的,心里便烦的厉害,“禇大公子难不成连女人也没碰过?” “你——”禇钰恼羞成怒,这女人就是来折磨他的!“你连这事都跟我说便不怕我想歪了?” “你想歪了吗?”齐倾道,“便是想歪了又如何?” “你——”禇钰气的心肝肺都疼,“你还是不是女人!” “这无需你理会!”齐倾继续道,“我现在只要知道你到底给了我什么鬼方子!”她信他方才用那方子,可现在别告诉她她信错人了!“你到底找来了个什么蒙古大夫!” “怎么了?”禇钰皱了眉,以她的性子若不是情况很不好不会跟他说这些私密的事情的,更别说是冒着让她那小夫君误会的危险,“方子用了身子不好?” “痛楚比之从前多了十倍,你说好不好?”齐倾有些咬牙切齿,她也就是服了几剂罢了,便成了这般了。 禇钰神色也凝重起来,“王老头应该不会害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卑贱不堪受不住他那高贵的方子了?”齐倾恼火。 禇钰没与她置气,“你先不要服用,我让人找他来给你看看!” “别让金熙知道了!”齐倾余怒未消,不过提到了自己的夫君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禇钰顿时恼火:“你就这般舍不他伤心难过?”在金熙面前他可以尽情的讽刺她瞒着他是因为不信他是因为没想跟他过一辈子,可他脑子还没真的这般不清新,这个女人分明是护犊子一般护那小子! “金熙去见你的时候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了?”齐倾没理他的问题,趁机将想知道的都问清楚。 禇钰负手冷笑,“你觉得我会跟他说什么?” “禇钰。”齐倾冷下了眸色,“别践踏我的底线!” 禇钰牙关一咬,死死地盯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半晌后终究还是让了一步,“你放心,虽然我瞧不上他,可既然是你护在手心里的宝,我便是再瞧不上也得给你几分面子!” 齐倾缓和了脸色,“多谢了。” 禇钰真的想挖开了她的心看看究竟长了什么样的,他待她这般她居然当狼心狗肺!“专程让我进你的寝室,将这些私密的事情告诉我,便真的不怕你的小夫君误会?你那小夫君的小心眼可不是一般的小!” 齐倾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人了?”禇钰面色顿时铁青,“不!或者我该问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男人!” 齐倾抚了抚身上的被子,淡淡道:“你是不是男人跟我有关系吗?” 禇钰拂袖而去,呆下去他怕他会气的掐死她!这个女人这般对他不设男女之防根本便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而是根本便没将他当成男人看待,更没有正视过他的心他的情!她的心在他这里比铁石还要冷硬! 出了寝室便见到了金熙。 金熙脸色不善地盯着他。 禇钰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直直地往他走去,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抬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金熙猝不及防,小腿被踢的发疼,不过却仍稳稳地站着,“你——” 禇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负手而去。 金熙没去追,气成了这样子了他担心齐倾出事,连忙跑进了屋子,见了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齐倾失笑。 金熙还是仔细查看了她一番,这才安心,“我刚刚见了禇钰气的更疯了一样出去,所以担心他会伤害你。” “没事。”齐倾握住了他的手,笑道。 金熙也笑了,随后便像是顺便提起一般,“对了,你跟他说了什么把他气成那个样子?” “你没在外面听吗?” 金熙瞪了她,“我是这样的人吗?”想是想过,可到底没有这样做,“你跟他说什么了?我不能知道?”话到了最后已经有些委屈了。 “哪里不能知道?”齐倾抬手揉着他委屈的脸,还真的吃定了她受他这一套了,“不就是问问那天他跟你说什么把你刺激成了那个样子。” 金熙心头一跳,“那他说了什么了?” “说什么也没说。”齐倾哪里会信,可既然两个人都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便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金熙悄悄松了口气,“那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气成那样子?” “没什么。”齐倾淡淡笑道:“问了他救走沈三那两个高手的事,他便认为我是讽刺他没本事,便气的走了。” “专门见他便是为了这个?” “主要还是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齐倾道。 金熙顿时不敢往下说,“这般便生气了,还真的是小气!” “恩,的确。”齐倾笑着点头。 171 冒头 齐倾养了整整七天,待身子干净了,这才好了过来,而这时禇钰也让人送来了她想要知道的结果:方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身子,会出现这般情况是因为身体在排除毒素,是好事。 收起了信,眉头便拧了起来,好事吗?之前也不是没有服用过药,可却没有这般的效果,如今才吃了几剂便有这般效果了? 那若是毒排完了? 是不是便代表着她还是有机会? “怎么了?”金熙一进来便见到她这样子,“身子还不舒服?” “没事。”齐倾将信收起,“事情准备的如何?” 金熙看了一眼她方才收起信件怀里,却并未过问,“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沈三上钩。” “什么时候出发?” “等成介那边一成功便出发。”金熙道,“不如我陪你……” “你走不开。”齐倾道,“也不能走开。” “可……” “还是担心我会红杏出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的。 金熙赶紧道:“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全!禇钰连对方已经到了都不知道,真的能保护的了你吗?” 说来说去还是不信禇钰。 “他比我们更想解决沈三。”齐倾道,“更何况既然已经败了一局了,若是再败的话,褚随之的脸可就真的要掉在地上了。” 金熙还是不放心,“阿倾……” “好了。”齐倾没让他继续下去,“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便是禇钰保护不周我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真的要这样?”金熙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她会改变主意的希望。 齐倾凛色道:“金义该安息了!” 金熙沉默许久,方才点头。 …… 整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便是高然儿,其实开始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高翮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希望自己这个计划行不通。 行不通,便是高然儿再也不会跟沈三有任何牵扯,可是结果却让他失望。 不是沈三冒头出来了,而是高然儿不死心,在高翮的心里就是魔怔了,她居然外出寻找沈三的踪迹,甚至四处打听! “回来了。” 高然儿一进院子便见到兄长,顿时心头一紧,神色却是平静,“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去衙门吗?” “今天早了回来。”高翮淡淡道,“又出去了?” 高然儿握紧了拳头,笑道:“嗯,出去买些绣线。”说完便上前揽住了兄长的胳膊,“大哥别站在这里啊,我们进去说话。” 高翮看了看她,“恩。” 两人进了屋,又亲自张罗了茶水,“今天衙门没事吗?” “事情自然是有的。”高翮道,“只是我不放心你,便回来看看。” 高然儿心头再次一紧,失笑道:“怎么不放心我了?” “管家说这些日子你几乎每天都出去。”高翮缓缓道:“便是蓉城的治安不错,可你毕竟是姑娘家,更何况……”顿了顿,才道:“沈三还未抓到,若是他因为之前的事情而迁怒你,那你的处境便很危险。” “大哥。”高然儿笑了笑,不过却有些僵硬,“我又不是一个人出去,都带着人了,而且如今满城都是抓他的人,便是他认为是我出卖了他,也不敢出来的,而且,你们不是说了他回来的目的便是报复金家吗?他怎么会冒着被抓到的危险来报复我这般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然儿……” “大哥。”高然儿没有让他说下去,“难得你今天这般早回来,然儿亲自下厨给大哥做顿好吃的好不好?来蓉城才多久,大哥便瘦了一圈了。” 高翮凝视着她。 “大哥想吃什么?”高然儿笑着继续,袖中的手却是一直死死地攥着,“不许说什么都可以,我们兄妹难得有机会好好吃一顿。” 高翮合了合眼,“便做你最拿手的吧。” “好!”高然儿笑道。 高翮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先前心中的那份犹豫此时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便是这般做很危险,可是他绝对不能放任下去,沈三必须解决,便是为了然儿往后的人生,沈三也必须彻底解决! 然儿,别怪大哥! …… 一个闺中姑娘家,又要瞒着家里的兄长,要打探一个通缉犯的消息,渠道并不多,除了借着高翮之妹,以担心兄长为由向衙门的捕快大厅之外,便是花钱,而在私房钱也不多的情况之下,所得到的消息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唯一知晓的便是沈三被高手救走了,还杀了捕快伤了官兵,目前下落不明。 高然儿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可至少他安全,现在很安全,但若是他仍旧执意要报仇的话,结果仍是不容乐观! 她想找到他,想见到他,尽全力地劝劝他不要再执着报仇,希望他能够放下仇恨好好地活着。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这般做,只是知道她要这样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可是她找不到他! 怎么也找不到他! 但是沈三可以找到她! “你……”看着找了许久担心了许久终于出现的人,高然儿却是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又是有些心慌意乱,“你没事吧?” “你担心我?”此时的沈三一身布行活计的打扮,脸上的胡须也剃掉了,漏出了那张不错的脸庞,不过却难掩阴鸷,似笑非笑之下更使明显,“没想到时至今日我沈从和还有人担心!” “你……”高然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好半晌才挤出了下半句话,“没事就好……” “我自然没事!”沈三冷笑,“齐倾想要我的命没这般容易!” “你快走吧!”高然儿着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趁着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你赶紧离开蓉城吧!我知道你身边有高手保护,你一定可以平安离开蓉城的!” “我为何要走?”沈三挑起了阴鸷的眉,冷笑道。 “你还要报仇?” “看来你也知道了。”沈三继续冷笑,“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找我?为何还关心我?” “你救过我!” “他们没跟你说我救你是一个阴谋吗?”沈三冷笑,“也许那些流氓也都是我找去的。” 高然儿面色一白。 “怎么?怕了?”沈三勾着嘴角,笑道。 高然儿咬了咬牙,“不!我没有你们所想的那般糊涂,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我分辨的出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那你打算如何报恩?” 高然儿深吸了一口气,“你离开蓉城吧!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般多年了,而且,杀你家人的也不是金家,是朝廷,你……” “你给我闭嘴!”沈三勃然大怒。 高然儿惊吓不已。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沈三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推到了墙边,面色阴沉狰狞,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高然儿面色苍白了下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沈三却又忽然间缓和了下来,脸上的狰狞消失了,换上了让人心酸的痛楚,原本掐着她脖子的手移到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靠近了她,近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你以为我走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不会的,我杀了齐倾的人,也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一定会要的命的!” 高然儿愣怔着,心却是跳的厉害。 “知道我之前是怎么受伤的?”沈三继续道,“我被追杀,被江湖杀手追杀!而买凶的人就是她齐倾!” 高然儿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吧?”沈三笑了,满是讥讽,“堂堂一个城守夫人,金家的主母居然会买凶杀人,买的还是江湖杀手!离开蓉城?小姑娘,你真的以为我离开了蓉城便安全了吗?不,只要我一日不死,她便不会安心!” “怎么……”高然儿似乎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她……她居然买凶杀人?她不喜欢金家的人,便是这位威名遐迩、曾经十分好奇甚至有些敬佩的金家主母也不喜欢,可是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买凶杀人?买的还是江湖杀手?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三笑的更是张狂,“怎么会这样?好,看在你这般关心我的份上,我也不妨告诉你,知道我为何这般恨她吗?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更是因为这十五年来她齐倾将我当成了猴子一般耍!当年我能够逃离不是我多有本事,而是齐倾觊觎我们沈家的造船术,为了得到沈家的造船术,她便让我活了下来,帮我躲过了朝廷的追捕,让我有了容身之所,更是出资让我建造船厂,以待来日报仇雪恨!你知道她让人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皇帝年幼,但是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而那明昭却是一个绝对不会轻易交出手中权柄的人,到时候皇帝跟她必定会有一番的争斗,这便是我报仇的好机会!可我要报仇,要投靠皇帝,便要有资本,沈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祖传的造船术了,只要我能造出好船,不仅可以抢占漕运,给皇帝钱袋子,更可以在水军上出一份力,那时候,皇帝自然会为沈家平反!” 高然儿脸色满是震惊。 “而我居然信了!我连那幕后金主一面都没见过便信了!”沈三笑的狰狞,“因为信了,便在丝州苦苦经营了十几年,可最后却让我发现,那再生之恩人居然是我最憎恨的人!是齐倾!知道吗?我是恨那明昭,可我更恨她!若没有她,沈家早便成了天下第一商贾,那时候朝廷便是想动沈家也得掂量三分,可就是因为她,沈家方才家破人亡,现在更是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了!” 高然儿浑身颤抖。 沈三抬手抚着她苍白冰凉的脸,“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她?而她,也绝对不会让我活着将她做过的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不说藏匿通缉要犯,便是她窃取了沈家的造船术,那明昭也不会放过她!所以,不管我逃到哪里去,她都不会放过我!”说完又道:“对了,现在还来了一个褚钰,据说他是奉了他那小叔的命令来要我这个沈家漏网之鱼的命的!你说,我可以逃到哪里去?” 高然儿张了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不知道还有这般多的内情,可是……可是在有这般多的内情之下,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这般的理直气壮这般的正义凛然? “不过……”沈三低下了头,勾着嘴角继续道:“若是你愿意帮忙的话,我或许还可以有逃走活命的机会!” “我?”高然儿脑子有些乱。 沈三眯眼笑道:“对,你。” “我……我可以……可以做什么?”她可以帮他?可以帮他? 沈三继续道:“要让她放过我,首先得见她一面,然后再好好地谈谈条件,不过那金府或者衙门我是不敢去的,你若是可以帮我查查她的行踪或者直接将人引出来,我便可以好好跟她谈谈!” “我……” “怎么?不想帮我?不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只是说说而已?” “不是!”高然儿反驳,“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我让你将人引出来便下手杀了她?”沈三勾着嘴角道。 高然儿没有回答,可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便不怕她故意被你引出来然后设局杀我?”沈三继续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事她可是知道的!” 高然儿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般说来计划是行不通的了。”沈三又道:“不如这样吧,你只需告诉我她的行踪,我自己去找她,这样不需要担心她设陷阱等我跳,而没抓到我,她出门也必定会十分小心,这样双方都有保障!不过这事得快,要是被她派人去丝州毁灭了证据,我可就连最后一条活路都没了!” 高然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有消息便来这里!”沈三松开了她,“小姑娘,我的命可交到你的手里了!”随后,转身离去。 高然儿倚靠着墙壁,许久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姑娘?”王妈妈见主子很长时间没出来有些担心,进来了之后见到主子脸色十分的不好更是担心,“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就不该让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丝线! 高然儿又过了会儿这才缓过来,“我……我没事……” “姑娘……” “回去……回去吧。”高然儿握紧了王妈妈的手臂,道,待走出了屋子,这才发觉,竟然一身的冷汗。 “姑娘……” 高然儿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别告诉大哥!” “可……” “不许跟大哥说!”高然儿厉色打断了她的质疑。 “是……” …… “也便是说那布行有问题?”金熙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不过不是因为高然儿的吃里扒外更不是因为沈三居然还能来去无踪,而是因为那布行是金家的产业!还是负责金府几个主子衣裳所需的布行!他跟齐倾身上穿的布料绸缎便是出自这家!而这般重要的地方,居然混进了沈三的人! 跟踪高然儿的是衙门的捕快,捕头得了高然儿出来之后有些不对劲的消息便回来禀报,至于那布行是不是有问题无法确定,尤其是这布行还是金家的产业。 金熙没有继续问下去,“继续盯着!”至于布行的问题,得由金家解决,不过便是要解决也不能贸然行事,若真的有问题,贸然处理便会打草惊蛇,不过有件事是必须先做的! 他回了家,命人将齐倾的衣裳都给处理了,包括她身上穿着的那一套,随后也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你的衣裳便这般少?” “不少了。”齐倾不得不换上他从外边买回来的,不过金大人的眼光明显不好,衣裳仅仅合身而已,其他的便不要多期待了,“这般风风火火的,便不能先坐下来告诉我我的衣裳哪里得罪你了?” 看那样子恨不得全烧了。 金熙愣了一下,便将事情说了。 齐倾顿时失笑不已,心却是暖的,“布料进了府中还得经过好些工序这才到我手里,穿上身之前还重新浆洗过,除非他沈三可以将负责这些工序的下人都给买通了,否则不会在布料上费心思的。” “若他真的买通了?”金熙咬着牙道,恨不得将沈三给撕了,“我们也没想到那布行会出问题!” 齐倾叹了口气,无奈道:“金大人,你便是对我没信心也不该这般高估了沈三,要是他真的有这个本事,我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 “不许胡说!”金熙脸沉了。 齐倾抬手抚着他僵硬的脸,“放松。” “阿倾!” “你这般是在自乱阵脚!”齐倾正色道,“金熙,冷静。” 金熙绷紧了脸,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抱着她,“我担心你!” “那感情我不担心你了。”齐倾失笑。 金熙抱紧了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难得他先出手。”齐倾拍着他的背,“要是放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很难再设局引他上钩了,一日不除沈三,你也一日不安心,不是吗?” 是!金熙紧紧的抱着她,可是他还是担心还是担心! 172 没错 “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齐倾无奈地笑道,“这般紧张,要不就算了?” 金熙松开了她,“什么孩子?我是你丈夫!” “是,丈夫。”齐倾没跟他争辩,“算了?” 金熙自然是想点头,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她说的对,一日不除沈三他们便一日没有好日子过,还有那褚钰—— 他不会给他缠着她的借口的! 处理完沈三,有多远便滚多远! “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不对别管什么沈三,保护自己要紧!” 齐倾抚抚他的头,“还用得着你说?” “齐倾!”金熙有些恼羞成怒,还真的将他当孩子了? 齐倾失笑:“好了,回你的衙门去,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得。”看了一眼被随意堆在地上的衣裳,“什么衣裳有问题?要是真的有问题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真是的! “这些衣裳旧了,我给你做新的!”金熙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丢地上了哪里还能穿?而且他似乎一直没见她穿新衣裳了,“都换新的!” 齐倾笑了,“你哪来的银子?” “账房!” “你还真的理直气壮了?”齐倾笑道:“别忘了你还欠我多少!” “没关系,反正有一辈子,我慢慢还就是了!” 齐倾挑着眉,“这若是你半道跑了,我岂不是亏了?” 金熙眸色一深,紧紧地锁着她,“我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怕就怕你连银子都不要了!” 出海吗? 那危险重重的大海于她来说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现在放弃了吗? “你放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偏偏不会不要银子!”齐倾没察觉他的异常,或者该说已经习惯了,“别想赖账!” “这可是你说的!”金熙笑了,他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 齐倾失笑,“好了,别再这里腻我了,去做你的正事,既然不是小孩子便不要总是这般缠人。” “是,夫人。”金熙应道。 回了衙门,便将高翮叫来,将布行的事情给说了,高翮并不意外,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我出门的之前去看过了她,她情绪不是很好。” 金熙沉默会儿,“成介若是不想继续,可以……” “不!”高翮打断了他的话,“我必须让然儿看清楚沈三的真面目,也断了她那不该有的心思,彻底地断了!” 金熙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顾忌着高然儿的名声,也不想让高翮太过难堪。 高然儿居然对沈三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就是因为他救了她? 英雄救美吗? 可沈三算什么英雄?瞎了眼了吗? “你放心,处置了沈三,一切都会好的。” 高翮苦笑,“希望如此。” 他万万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然儿不是糊涂的人,这一次怎么便这般了? 不知道沈三也就罢了,可如今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还不迷途知返? …… 金熙能得到消息,褚钰自然也不会落后,而他知道的甚至比他的还要多,“这般说来是沈三执意要报仇了?” “当日大长公主被掳一事后,宗主便放话要沈氏一族断子绝孙,明宗仍是插手这件事那便是与宗主作对。”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嘴边一直泛着一丝笑意,一眼看上去是个很和善的人,可若是对上了他的眼睛,却是不寒而栗,还找不到理由。 “所以还是冲着小叔来的。”褚钰挑眉。 中年男人道:“这些年宗主对明宗的打压是挑起了不少人的怒火。” “就让我来收拾?”褚钰沉下了脸,声音多了一丝咬牙切齿,这般多年他任意妄为的确让家里的人多有不满,如今要回去了,便必须为这般多年的任意妄为付出代价,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再当褚家的人? 是借这个机会再刺他一刀吧? 他褚随之敢与明昭纠缠多年那是因为他有本事,而他褚钰没这个本事便不要有样学样! 这算什么小叔?! 他都已经够狼狈的,还来刺一刀! “既然要收拾为何不现在收拾了?!” “宗主说金家主母身上有些秘密,看看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挖出来。”中年男子道,“宗主很担心。” 褚钰心中一紧,“什么秘密?他觉得这个秘密跟明昭有关系?” “大长公主从未为过一个人这般反常过。”中年男子道:“宗主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 褚钰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冷笑:“他自己疑神疑鬼便不要找这般多的借口!”明昭待齐倾是有些特别,可哪里到值得他褚相大人如此紧张的地步?还不是这般多年一直没能真正地将人收服了疑神疑鬼! 他是没本事得到想要的人了,可他得到了,不也是一直患得患失? 所以,他放弃了才是明智之举! 褚钰压下了心底的意难平,继续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别伤到她!”其他的他没有法子,可若是连护住她都做不到,他那什么去鄙视金熙? “钰少……” “这是我的底线!”褚钰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喙,“我是比不上你主子,可也是褚家的人!”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是。” …… 当天夜里,齐倾再次接到了褚钰的信,看了之后神色有些凝重,随后,便让人去找金阳。 “找金阳做什么?”金熙走来问道。 齐倾看了看他,“让他去处理丝州船厂。” “让金阳去?”金熙蹙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般长时间她一直没动丝州那边便是想待抓到沈三之后自己处理,如今却让金阳去? 齐倾沉吟会儿,还是将褚钰的信给了他。 金熙接过看了,压下了心中因信上那看似不客气可却满是关怀的话而起的不舒服,正色道:“的确是要尽快处理!这般便是沈三说了什么也是空口无凭!” 不过最好的还是让沈三没有机会开口。 “我来处理如何?” 齐倾看着他。 “怎么?”金熙笑道:“担心我处理不好?还是不想让我处理?” 齐倾凝视着他,“你……” “阿倾。”金熙坐在了她的身边,笑着道:“让我练练手如何?我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 齐倾沉默了半晌,“你想处理?” “恩。”金熙点头。 齐倾又问道:“褚钰真的没跟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了?”金熙失笑,“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还是受了他那些挑拨的话影响,不过我保证只是一时糊涂,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你别生气!” “丝州船厂。”齐倾看着他,“他真的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有啊。”金熙道。 齐倾神色一紧。 “说你瞒着我这事便是不信我。”金熙恨恨地道,“他存心让我们不好过!” “只是这般?”齐倾问道,明明已经放弃了,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可不知为何她还是紧张,还是不希望他知道。 是不想伤这孩子的心吧? 要是知道了,还不更加的患得患失的。 “不然还有什么?”金熙笑道:“难不成他说你藏起了沈三是因为看上了他不成?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说什么了?”齐倾气笑了,“你要处理便处理,处理的干净点就成了!” “嗯。”金熙笑着揽着她。 我会处理干净的,很干净很干净! 对不起,阿倾。 不管褚钰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从前的念头,是不是已经过去了,我都不会让它有实现的一日,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离开我的! 绝对不会! …… 自从见过了沈三之后,高然儿的精神便一直有些恍惚,更是足不出户,这般状况别说她根本便没有怎么掩饰,便是掩饰又岂能骗的了作为兄长的高翮。 看着这般的妹妹,高翮心里更是愧疚。 当日他若是早些给她传一个口信,她便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出走找寻,便不会遇上沈三! “然儿。” “大哥?!”高然儿惊了惊,连忙起身,却不敢直视兄长的眼睛,“大哥回来了啊。” “恩。”高翮点头。 高然儿又忙道:“大哥用过了晚膳了吗?” “这个时辰自然用过了。”高翮笑道,“坐吧,我们兄妹俩聊聊天。” “嗯。”高然儿点头,或许是感觉到了兄长的关心,笑容也自然了不少,只是聊什么? “我们来蓉城也大半年了。”高翮开了口,不是说沈三一事。 高然儿松了口气,“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可还喜欢这里?”高翮笑着问道。 高然儿沉思会儿,却摇头,“不喜欢。” “因为大哥很少陪着你?”高翮没有意外,“的确是,来了蓉城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 “不!”高然儿摇头,“我只是不想大哥总是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大哥,我知道你想出人头地,可是对于我来说,你安然才是最重要!我不需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要我们都平平安安的,便是粗茶淡饭我也是开心的!大哥,我们回老家好不好?回去之后,你给我娶一个好嫂子,再生几个可爱的小侄儿,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嫂子大哥会给你娶的,不过你自己也别忘了要嫁人的。”高翮笑道。 高然儿道:“回老家我也可以找到人嫁了啊。” “好。”高翮点了头,“等……等我处理完了这事,我们就回老家,就算粗茶淡饭,我们兄妹也好好地过下去!” “处理完这事?”高然儿面色一变,“大哥……什么事?还是……还是他……沈从和吗?大哥,你真的要杀了他?” 高翮听到了沈从和三个字更是确定她是见过他了,“沈三一事自然还是要处理的,不过这件事大哥不宜插手。” 高然儿一怔。 “虽然大人相信我们,可是我若是继续插手还是多有不便。”高翮继续道。 高然儿怒道:“金熙迁怒你了?” “然儿……” “他凭什么迁怒你?”高然儿怒斥道:“他们夫妻便……”话及时收住了,可是怒火便是压住也是需要解释,“大哥,你为他这般卖命,他连一点信任都不给你?” “是我不想继续插手。”高翮道,眸子却是幽深无比。 高然儿没有注意到,“是我连累了大哥。” “你我是兄妹,何来连累?”高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大人也不想让我为难,便同意了,不管是不是阴谋,沈三毕竟是救过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高翮笑道,“为了不让我为难,大人便派我陪同少夫人去丝州办点事,也好避开。” “陪少夫人去丝州?”高然儿一愣。 高翮点头,“丝州那边有些事情需要少夫人去处理一下,因为沈三一事大人走不开又不放心,就让我一同去。” “你又不是他们金家的下人!”高然儿怒道,“我们才来了蓉城多久?他说是看重你,可都让你做些什么事情?!” “然儿……” “大哥我有说错吗?”高然儿站起身来,继续怒道:“大哥来蓉城才多久,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事情?都是他们金家的私事!大哥你是幕僚,而不是他金家的下人!丝州?!他居然让你陪着去丝州?!他若是真的有将你当幕僚,若真的顾念着韩叔便不会这般对你!大哥你知道丝州有什么吗?你知道那金少夫人去丝州到底是做什么吗?!” “不管做什么,大人既然下令,我便要遵从。”高翮道,“更何况这是我们欠他们的。” “我们什么时候欠他们了?”高然儿吼道。 高翮看着她,“你救沈三没有错,可是你藏匿他便是……” “既然没有错我为何是欠了他们的?!”高然儿没等他说完便喝道,情绪越发的失控,“我救我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就欠了他们的?!没有追究我便是大恩大德吗?藏匿朝廷要犯?他们金家十五年前便已经做了,有什么资格来追究我?!大哥,你知不知道……” “够了!”高翮喝止了她,眼底的痛色更浓,话有些是假的,可痛心却是真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昔日那懂事知礼的妹妹为何会成了这个样子,就是为了一个沈三?一个心狠手辣的要犯?!“我不管金家与沈三有什么恩怨,我只是知道这一次若不是大人,你的名声便毁了!你可以不觉得自己欠了他们的,但是这个人情我必须还!” “大哥……” “处理完了这件事,我们便回老家去!”高翮是彻底地下定了决心了,他是看重自己的前程,可更不能看着唯一的妹妹就这般毁了!“三日后我们便会出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许出家门半步!”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禇家的禇钰也会随我们一同去,有他在,大哥不会有危险的。”随后,转身离开。 他希望等不到结果! 高然儿握着拳头僵直地站着,一双眼睛通红通红,许久之后,决绝之色浮上了眼瞳。 她不能看着大哥被金家这般利用,更不能看着大哥卷进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他跟金家达成了协议,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金家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到时候事情败露了,金家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可若是大哥卷进来,便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能让大哥卷进来!绝对不可以! 金家—— 便是不想将来会不会连累大哥,便是说如今外边有人恨不得他们死,这时候让大哥陪着一起去丝州分明是不将大哥的生死放在眼里! 是他们先背弃信义,为何她还要坚守?! 更何况她有没将他们怎么了,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商谈的机会罢了!只要他们不赶尽杀绝,最终的结果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她没有错! 一定不会有错! 第二日一早,高翮没有去衙门,而是一直等着,他希望自己等不到,希望她能够及时醒悟,至少还有一丝的理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是…… “少爷,姑娘出门了,说是去布行。” 事情顺着他所设想的发展下去,可是他宁愿自己失策了,宁愿自己预计错误! 然儿,你糊涂了啊! …… “高然儿见了沈三了。”金熙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了齐倾,脸色十分的不好,“真没想到沈三居然可以将她迷惑到这一步!” 泄露他们的行踪,不但会将齐倾置于险境,便是跟随而去的高翮也会有危险。 “你说那沈三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将一个小姑娘迷的这般晕头转向了?”不是讥讽什么,可是真的不可思议,“我跟高姑娘虽然不熟悉,可成介的人品高洁,教出来的妹妹也定然不差,可现在……” 齐倾看了看他,“大叔配小姑娘,不正是你们男人的所求吗?” “啊?”金熙愣了一下,随后方才转过来,忙正襟危坐地道:“谁说的?这般做的都是那些老不休,一大把年纪了还找小姑娘,像什么话!” “你就是所我老了?”齐倾又道。 金熙一哽,好好的怎么便说到这里了? 173 出发 “你老了好!老了便没人跟我抢了,我还嫌你不够老了!”金熙憋了半天憋出了这话。 齐倾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的好,“油嘴滑舌!” 金熙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不生气便好了,“我哪里油嘴滑舌了?要不你尝尝?” 齐倾当即瞪了过去。 金熙赶紧收敛,“成介应当很难过。” “小姑娘情窦初开,再加上对方有意蛊惑,难免糊涂。”齐倾也有些可惜,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高姑娘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份自尊自爱不被荣华迷了眼睛的心性值得欣赏,只是没想到最终居然会载在了沈从和的手里!“希望这事过后她能走出来。” 金熙沉默了会儿,“这件事对成介来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知道就好。”齐倾道,有些可惜,“这事之后他怕是不能继续为你所用了。” “你是说他会介意?” 齐倾摇头,“高公子是个风光霁月的坦荡之人,他既然提出了这个计划便不会事后反过来怨恨你,只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怕是难以再坦然面对你,更别说是高姑娘了。” “真的没有办法?”金熙皱眉。 齐倾道:“这事只能靠他们自己想通,当然了,你也可以尽可能地挽留,让他们感受到你的诚意。” “我会的。”金熙点头。 齐倾看了看他,“不舍得?” 金熙倚靠在了她的身上,“阿倾,我没有几个朋友。” “这事怪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金熙失笑,更不许她什么都拦在自己身上,“明明是我自己没本事,总是不能好好经营一段友情。” “所以我没教好你啊?” “你是我妻子不是我母亲!”金熙气结。 齐倾笑了,“我像你母亲吗?” “你像我父亲!”金熙低下头,啃了她的脖子一口,之后便有些蚀骨滋味了不肯作罢了,这次真的吓到他了,便是她如今好了他也不敢做什么,每天晚上只能抱着人盖着被子纯睡觉,“阿倾……” 齐倾一把将脖子上的头推开,“大白天了金大人!” “又不是没有试过……”金熙抬起了头,满脸的委屈。 齐倾直接将人给踹下了榻。 金熙差点没摔个狗吃屎,“阿倾!” 齐倾若无其事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裳,板起了脸教训:“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我……”金熙说了不是不说也不是。 齐倾眯了眼,“还不走?” “走!走!我这就走!”金熙瞪了她,还是不甘心,“你心疼心疼我一下不行吗?” “心疼?”齐倾缓缓反问。 金熙赶紧道:“我走,我走!我这就走!”说着便真的转身走了,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没听到她动怒的声音,这才安心,不过这般一闹,先前心里的紧张却是消失了。 “还是心疼我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说老不老的,为的是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怕他担心怕他紧张吧? 他的阿倾还是心疼他的! …… 金家的一切事务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少夫人要出远门一事是一个秘密,可既然要出远门便要做准备,便是做的再低调再隐秘,只要认真查探却也还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 沈从和相信了高然儿带来的消息。 不过齐倾与禇钰居然会一同去丝州,却是不再他的预料之中,他们居然一起去丝州?! 想做什么?! 金家少夫人跟禇家禇钰之间的风言风语这般多年一直没有断过,但是也没有谁真正地拿到他们的收尾,如今一同去丝州自然也不会是去偷情的,至少沈三不会这般认为,他只会认为他们一同去一定是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 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想拿我的心血讨好朝廷是吗?”恨吗?怎么可能不恨?十几年的心血却不过是仇人的一个局,他如何可以不恨,“齐倾,我们这笔账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 月色如醉。 离别在即,而且还是危机重重,金熙的心情可想而知,从入夜开始他便一直焦灼不安,便是极力掩盖也仍旧是漏了痕迹。 齐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却一直没说破,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他自己解决。 不过…… “金阳有消息了吗?” 为了缓和他的紧张,她还是找了些话题。 金熙愣了一下,有些歉然地道:“忘了告诉你了,下午接到金阳的飞鸽传书,说一路上很顺利,应当可以顺利达到丝州的。” “有金鸿跟青帮的人陪同应当不会有问题。”齐倾点头,“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月便可以到了。” 金鸿,金义的长子。 “他们快马加鞭的应该不需要半个月。”金熙道,“你放心,会处理好的。” “放心。”齐倾笑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 金熙也笑了,只是有些不自然,这般信他,那以后知道了他如何处理的会不会更加的生气?“阿倾……” “恩?”齐倾只当他还是在担心。 金熙看着她半晌,这才笑道:“丝州的船厂对于我们不算重要吧?” “怎么这般问?”齐倾问道。 金熙笑道:“怕你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船厂以后不能继续。”金熙握着她的手,“你这般多年的心血也白费了。” “也不算白费。”齐倾笑道,“造船的技术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了,工匠也都培养出了一批,便是船厂不能继续下去,只要这些人力与技术还在,便可以重头开始,自然,这次不需要遮遮掩掩。” 金熙心头虽然一紧,不过仍旧笑道:“说的也是。”毁了船厂,还是不能阻止吗?“阿倾。” 齐倾任由着他抱着自己整个人靠在了自己身上,抬手抚着他的后脑勺,终究还是心软了,“别担心,没事的。” 金熙将人抱的更紧,“别离开我好吗?” “等解决了沈三便回来。”齐倾道。 金熙知道她并未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敢说清楚他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辈子都不需要说出口,“嗯。” “好了。”齐倾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金熙抬起了头,眼底有着熟悉的火热。 “不行。”齐倾摇头,知道他不安,也知道这般能够让他安心,可这次不行,她要应付的是一个想要她命的人,必须有足够的精神,“我必须有足够的精力,听话。” 金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狠狠地将人抱着,“回来之后补偿我!” “好。”齐倾失笑,“都已经这般长时间了,还这般腻歪。” “什么长时间!”金熙抬头瞪着她,“你应了我才多久?才多少次?我数都数的出来!要不要我真的数给你看看?” 齐倾脸黑了,“睡觉!”一把将人推开了起身往床榻走去,都什么人?她纵着他便真的没脸没皮了? “阿倾……” “再说便别想上来!”齐倾有些恼羞成怒了。 金熙自然不敢再说下去,安安分分地躺了上去,“好,不说。”可真的没多长时间啊?这便腻歪了?她腻了?觉得他做的不好?不好吗?当年那次便不说,这几个月……他真的不好吗?“阿倾……” 怎么也无法安寝,坐起身来看着枕边已经合上了眼睛的妻子,“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齐倾睁开眼睛,“什么不好?” “房事。”金熙道。 齐倾的脸顿时青了,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金大人,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无端端便扯到了这里了,他的脑回路还真够迂回宽阔的,“睡觉!” “阿倾……”金熙抱着人,“真的不好吗?当年那次不算,我是第一次,一点经验都没有,我……” “你还说!”齐倾恼羞成怒。 金熙却是诚惶诚恐,“真的很糟糕吗?” 齐倾却是冷静下来了,“我便让你这般的不安心?” 金熙一愣。 “金熙,我便让你这般的无法安心?”齐倾再次问道。 金熙眼底的慌更浓,“齐倾……”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的不安心?”齐倾起身,抬手抚着他有些凉的脸庞,“禇钰吗?” 她从不认为会跟禇钰有什么,可是不是有些忽略了这孩子的心情? 他长大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还是一个对她有心思的男人这般往来。 便是还是孩子心态,更不会喜欢看着属于自己的专注被别人分了去。 是她疏忽了吧。 金熙抬手覆上了她的手,“对不起……” “沈三一事之后,我不会再见他。”齐倾正色道,“便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见,我也会让你陪着,我不会瞒着你跟他私下联系,更不会……” “不!”金熙打断了她的话,“阿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我……”他不需要她这般保证,因为这般像是他不信她似得,“阿倾,我相信你的!” “那……” “我会好的!”金熙伸手将她抱着,“我保证我一定会好的!阿倾,我会好的!”等他们有了孩子了,他便可以彻底安心了,他便不会再闹她,再让她心烦!“阿倾,我会好的。” 齐倾叹了口气,“好。” 金熙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齐倾抬起头,“就一次。” 金熙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却没有接受,“不!”不是不想,可是他不能让她认为他跟她求欢是因为心里不安,“回来后再补偿我!” “你确定?”齐倾笑了,因为他眼底的坚持与挣扎。 金熙也笑了,温柔而坚定,“确定!” “那睡吧。”齐倾道。 金熙搂着人躺了下来,手脚交缠着她的,“阿倾,我爱你。” “我也爱你。” 金熙眼底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真的?” “骗你的!”齐倾翻过了身去,真的?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说出这话来他还问是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爱到了什么地步。 可是能够走出这一步,能够陪他走到如今,如何会不爱? 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成了事实了,什么时候开始的重要吗? 可这傻孩子啊。 金熙死死地将人抱着,“骗我的也算!说了就算了的!齐倾,你可是一诺千金的!你自己说的!说了就算的了!” 骗他的? 哈,齐倾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来骗他? 若不爱她,她连说谎也不屑! 他的齐倾是爱他的,是爱他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怕什么怕?她爱他,他还怕什么怕?连禇钰都抢不走她,还有那个男人可以抢走?! 大海吗? 连活人都不可以,那一片死物怎么可能?! 他怕什么怕? 怕什么怕?! “睡觉!” “好。” 因为这一番的意外折腾,金熙忐忑的心倒是安定下来了,抱着心爱的人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再次忧心忡忡。 齐倾忽然发现自己十分的见不得他这般脸孔,“若真的这般担心,再换其他的方法。” 金熙还未回答便有下人来禀报,禇钰到了。 “我去跟禇钰说。”齐倾倒不是说假的,不就是一个沈三吗?值得为了这般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让他如此的不安心啊?禇钰那边没说,可除了这个法子他们便想不出其他的法子的话,那禇家早就被灭了,只是若是如此,她便欠下了一个大人情,不仅仅是禇钰的,更是褚随之的! 禇钰的人情好还,可褚随之的人情却不是她想还便可以还的起的。 “我没事!”金熙摇头,便是没有她所想的多,但是也知道不该这般反复,“一定要小心!” “明里暗里的人都是你安排的,要是这样都会出事,那沈三便不会被我耍了这般多年了。”齐倾笑着安抚,牵上了他的手,“走吧。” 金熙也笑了。 两人手牵着手而来,刺的禇钰眼睛发疼,“可以走了吗?!” “恩。”齐倾颔首。 金熙握着她的手更紧,随后问向一旁的金礼,“高公子还没到?” “没有。” 金熙蹙眉。 “可要派人去催催?”齐倾问道。 金熙正欲答话,管家便前来禀报,“少爷,少夫人,高姑娘求见。” 两人皆是神色一肃。 禇钰端起了茶盏,仿佛丝毫没将这个变故放在心上。 “请她进来。”金熙开口。 齐倾走到主人位坐下。 金熙从下人手中接过了茶盏放到了她的手上。 禇钰有种想将茶杯砸过去的冲动,故意刺激他是不是?! “小心烫。” “嗯。” 禇钰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高然儿被管家领着缓步走了进来,一身雪白色的衣裙衬托着她本就脱俗的容貌更是出尘,只是可惜脸色白的有些不自然,破坏了这份美好,“大人,少夫人。” “高姑娘不必多礼。”金熙开口,“不知高姑娘为何而来?成介呢?” “然儿正是为了大哥而来。”高然儿抬起头扫过了一旁仿佛没看见他的禇钰,看向正中的夫妻,一个目中无人,一对高高在上,她怎么会有错?!“大哥晨起突发疾病,大夫说需要卧床静养几日,大哥便让然儿前来告知大人,说怕是无法为大人外出办事。” “病了?”金熙手心紧了紧,“怎么会忽然病了?” “许是夜里着了凉。”高然儿道,随后便跪了下来,“耽搁了大人的要事,然儿在这里代大哥向大人赎罪。” “高姑娘这是做什么?”齐倾起身将人扶起,“这又不是故意渎职,而是病了,哪里来的罪过?” 金熙也起身道:“高姑娘这般便言重了,成介既然病了自然便不能再操劳奔波,我另外安排人便是。” 高然儿看了他一眼,“多谢大人。” “既然高公子病着,高姑娘便快些回去照看吧。”齐倾继续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来说。” “多谢少夫人。” “我这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先不去看望成介了。”金熙也道,“高姑娘代我问候成介。” “多谢大人关心。”高然儿应道,“那然儿便不耽搁大人了。” “好生送高姑娘。”齐倾吩咐管家。 管家恭恭敬敬地将人领了出去。 禇钰挑眉:“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下手了?” “这才是兄妹情深。”齐倾道,高翮这病自然是来的蹊跷,不过病了便不能随他们出发,到时候沈三无论做什么都伤不到他,“不过这沈三的本事还真的不小!” 虽说是为了高翮好,可这两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必定很深,高然儿还能下手便不是一时糊涂可以解释的过去的。 “的确没想到他事到临头了还有这本事。”禇钰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金熙,随后对齐倾道:“不知当年他若是将这份本事施展在你的身上,沈家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了?” 金熙的脸顿时阴沉下来,恨不得撕了他的那张嘴!“褚公子,慎言!” “不过便是施展了,以你那铁石心肠,怕也是无济于事。”禇钰没理会金熙,自顾自地说着。 齐倾没跟他废话,“走吧。” 174 幸福 高然儿对高翮下手出乎大家的预料,不过也更是说明了沈三已经知道了他该知道的了!以他如今的心态,必定会上钩! 计划越是顺利,金熙的心弦便绷的更紧,“务必小心!”送到了门口,却仍旧不肯放手,不是不舍,而是担忧。 “会的。”齐倾握住了他的手,笑着安抚。 褚钰冷笑一声,直接上了金府的马车,给齐倾准备的马车。 金熙顿时变了脸色,“褚公子没有马车吗?”得寸进尺! “你不是担心她出事吗?本公子贴身保护岂不是更好?”褚钰的话从马车中传出来。 金熙气的两眼冒火,无耻! “好了。”齐倾安抚道,“马车大的很,装得下的。” 金熙压下了怒火,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安抚,更是褚钰的话让他便是有气也必须压着,让褚钰在她的身边,至少有危险的时候他可以挡一下!“我没事,你小心便成!” “在家里乖乖的等着。” 金熙的脸顿时一阵纠结,“阿倾!”这是什么话? 齐倾笑了,“知道了吗?” “你给我小心点就行!”金熙有些恼羞成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没事的时候也不见她跟他这般开玩笑!“毫发无损地回来!” “当然。” “你们够了没有!”褚钰忍无可忍地打开了窗户的纱窗,脸色难看之极,当他瞎子还是聋子?! 金熙怒视了回去。 褚钰眯起了眼。 “出发。”齐倾没给两人开展的机会,转身上了马车。 褚钰勾起了嘴角,拉上了纱窗。 金熙差一点便控制不住跑上去将那不要脸的男人赶下来! 无耻! “稳着。”齐倾看着他,“我不会有事的。” “恩。”金熙颔首。 为了她的安全,他忍了他这一次!仅此一次! …… 马车启程了,明面上跟着的人不多,便是金礼也不再其中,不过暗地里的人却是不少,除了金礼带着的金家护卫之外,还有青帮的人,以及之前没得手的几个江湖中人。 悬赏仍旧有效,而且还加了一笔保护费。 当然,还有褚钰的人。 马车不缓不急地走在了繁华的蓉城大街上,低调地走出了蓉城的城门,而褚钰的脸色也一直没好过。 从出发开始褚钰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他就这般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你就非得自己给自己找难受?”齐倾却反问。 “你——” “他不好。”齐倾平和地道,“人是长大了,心眼也长了不少,可很多事情还是小孩子心性,不够成熟,遇事倒是不惊不慌了,可是处理起来却又欠缺些魄力,不说跟你相比了,便是跟其他男人相比,他仍差了一截。” “那为何却偏偏是他?!” 齐倾笑了,“为何不是他?” “为何是他!?”褚钰咬着牙,“他甚至连为你遮风避雨都做不到,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男人,如何入的了你的眼?” “我的眼界很高吗?”齐倾却是反问,笑容依旧淡淡,“是因为我看不上你?” “你看不上我也不该看上他!” 齐倾看着他,“你这般愤恨不平究竟是因为我真的这般好还是我选的人不如你?” “你——”褚钰觉得自己一定有毛病,不然怎么这一次又一次地找虐? “即使没有金熙,我们一样不会有结果,便是勉强有了,最终也不过是怨偶罢了。”齐倾叹了口气,“本来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是这般多年来你真的帮了我许多,有些话或许说清楚了方才可以……” “才可以与我断的干干净净?”褚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他跟你闹了?不,或许我该问的是他闹得很厉害?从他认为你是她的妻子之后,什么时候没跟你闹过?现在更是名正言顺地闹了吧?你就这般的护着他,舍不得他受一丝的委屈有一丝的难受?你就这般把他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 齐倾看着他,“难道不应该吗?” 褚钰胸口像是被塞了棉花似得,难受的厉害,“不应该吗?不应该吗?是!的确是应该!怎么会不应该呢?!他是你丈夫,你自然应该舍不得他受一丝的委屈自然应该将他放在心尖上!可是,为什么是他!?没错,我是心有不甘,可是忽略了这些,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吗?齐倾,金熙到底有什么吸引你让你如此为他?” 因为她选的人不如他? 因为他输给了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 不甘心? 是! 可为何是金熙,除了他,其他人便没有疑惑吗? 为何偏偏是他?! 就是他们名分早定? 还是金熙有哪些他们都看不到的好? “褚钰,其实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好,甚至你看到我的好,也不过是涂了一层漂亮的颜色罢了。”齐倾缓缓道。 “因为你也不好,所以就不加选择?”褚钰嗤笑。 齐倾摇头:“金熙是有很多的不足,甚至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能庇护妻子,不能担起重担,甚至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即使面上看起来镇定,心里却是已然乱了方寸,他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庇护妻儿担起一个家族兴旺之责,可是瑕不掩瑜。” “瑜?什么瑜?” “他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将我当成了他的全部。”齐倾道。 褚钰一愣,随即笑了,笑的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就是因为这个?” “不成吗?”齐倾也笑了,却是轻松的,“我年纪一大把了,在这世道,还能有人这般将我当成他的全部,难道我不该投桃报李,将他放在心尖上?” 褚钰不接受这个解释,可是他又能拿什么反驳?说她的要求太低还是笑话她居然也会有害怕被抛弃的一日? “其实人和人便是这般简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齐倾继续道,“我所求的,他愿意给,如此而已,更何况,他是我一手养出来的,便是有缺点,那也是我一手造成的,责任自然也是我来担。” “你爱他吗?”褚钰问道。 齐倾笑了,“你觉得可能不爱吗?” “是啊,怎么可能不爱?!”褚钰嗤笑不已,“若是不爱,他怎么可能碰的了你的身子!” 护着他可以说是因为她养大了他,跟护犊子没什么区别,可是没有爱,她怎么可能让他碰的了她的身子?! “褚钰。”齐倾的神色微敛,“说话用得着这般难听吗?” “那你便不能让我好过些吗?”褚钰反问,不过没有等她的回答,这次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将她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包容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根本不能与她比肩的臭小子!“你放心,以后我会很忙,没时间来跟你纠缠!”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了,他若是仍旧执拗下去,最终也不过是自己难堪,磨灭了他们之间那一份仅剩不多的交情! “不过你真的要为了他放弃我这个朋友?” 齐倾挑了挑眉。 “还是你一直觉得我对你只有那份心思而从未将你当做过朋友?”褚钰继续道,“当不成情人,连朋友知己也不能?你确定你这般纵着他,将他纵的如此的心胸狭隘,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有,我是男人,男人的劣根性我很清楚,得到手了的便没有那般的宝贵了,没有了威胁,自然无需这般的紧张,我消失了,你便不怕他从此以后没了威胁,便不再将你当成全部?” “你……” “觉得我在挑拨离间?”褚钰没等她说完便道,“齐倾,不说你身子的事情,你确定在这般顺心舒适的情况之下,他的心不会变?既然说他还不够成熟,那待他成熟之后呢?会不会忽然间发现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会不会觉得捧在手心里那般多年的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做好我该做的事情。”齐倾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人生很长,途中究竟会出现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每一个人唯一可以做到的可以掌控的便是做好当下,便是尽其所能地做好自己觉得应该做的,其余的,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褚钰再次嗤笑,“你不觉得这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很可笑吗?”一直以来都几乎是在跟天斗的人居然说要听天由命?难道她也跟其他女子一般,陷入了情爱便成了傻子了? 齐倾看着他,只是思绪却似乎不在他的身上,许久许久,方才道:“或许吧,从前我一直觉得命运若是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便不会有将来,曾几何时甚至为此而恐惧过,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变,去将已经脱轨的命运重新紧握在手心。”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褚钰继续嗤笑,“金熙吗?” “或许是年纪大了吧。”齐倾笑道,什么时候改变的?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她想这般过。 “连孩子一事也是这般打算?”褚钰无法明白她的这个解释,年纪大吗?对于女人来说如今她的年纪是有些大了,寻常女子孩子都快可以娶亲了,可是还不至于老到这般!“如何听天由命?怀上了便将命交给老天?还是等待着金熙选择孩子还是选择你?” 齐倾沉默。 “怎么?无话可说了?”褚钰继续道,“齐倾,狮子便是老了也仍旧是狮子,你若是要听天由命的话,便不会用那方子,便不会到了现在还瞒着金熙!” “呵呵。”齐倾笑了笑,“还说我不让你好过了,你也不是这样?” 褚钰敛去了脸上的负面情绪,真诚地道:“齐倾,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即使不是他给的。 这般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他真的希望她好。 “我会的。”齐倾笑道,她会的,尽她所能。 马车内沉默了下来,只是却并无先前的紧张压抑,或许有些事情便是这般,说开了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人,得不到了并不是便只有怨怼。 褚钰的骄傲不会让他得不到便怨怼,多年来的情分,即便只是他自己认为有的,也不会让他去怨恨一个曾经为之执拗的女子。 他真的希望她可以幸福。 “褚钰,谢谢。”齐倾笑道,真心的感激这个男人,情感上她从未亏欠过他,可人情上,这般多年她是欠了他的。 褚钰笑道:“以后有机会报答我便好。” “好啊。” “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不会有空想起与我往来的。” “你那小夫君还是要好好教,否则这辈子有的你受的了!” 话落,马车停了下来。 褚钰挑眉,“该不会是你那小夫君不放心追上来吧?” 是有人追上来了,不过不是褚钰所想的那个,而是…… “少夫人,是高姑娘。” 齐倾蹙眉。 “还真是一往情深。”褚钰似笑非笑地讥讽道,“你说她会不会代替沈三下手?” “看了不就知道了?”齐倾道。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开来,随后便见到了高然儿,不是坐在另一辆的马车上,竟然是骑马而来。 女子骑马不是不行,但是很少见,更别说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高姑娘怎么来了?” 高然儿下了马,动作有些僵硬,可以看出来并不是十分的熟稔,骑马不同于坐马车,这若是控制不好很容易出意外,而后果也是很严重,可便是如此她还是选择了骑马,可想而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儿见过少夫人。” 齐倾颔首:“高姑娘这般是有什么要事吗?” “是。”高然儿看着马车内的两人,“大哥病中仍惦记着大人的差事,然儿不忍大哥担心便赶来代替大哥陪少夫人走一趟,以弥补大哥失职之过。” “你代替你大哥陪我走一趟?”齐倾一脸诧异,“高姑娘,你可知道我们要去何处?” “大哥方才告知我是去丝州。”高然儿道。 齐倾笑道:“高公子是病了,并没有失职一说,便是真的要弥补什么也不该由高姑娘来弥补,更何况丝州路途遥远,高姑娘一个姑娘家……” “正是因为丝州路途遥远,然儿方才要随同少夫人一起去。”高然儿打断了她的话,看了一眼一旁的褚钰,“少夫人毕竟是女子,又没有带侍女出行,总归是多有不便,然儿虽没有什么本事,但是跟在少夫人身边做一个差遣还是可以的,至少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褚钰冷笑:“高姑娘所说的风言风语是指什么?” 高然儿身子一缩,似乎受了惊吓,低着头不敢去看褚钰,不过却还是坚持道:“请少夫人给然儿一个帮大哥弥补过错的机会。” “你大哥可知道你来了?” 高然儿抬头,“知道。” “知道?”齐倾蹙了蹙眉,“知道也放心让你来?” “然儿不过是陪在少夫人身边伺候,路途是远了些,可有何不放心的?”高然儿反问。 齐倾笑了,“高姑娘确定要随我们一同去?” “确定。”高然儿道。 “好。”齐倾笑容依旧,只是却少了该有的真实,“那这一路便辛苦高姑娘了。” …… 金熙得知高然儿跟了上去一事已经是当天的傍晚了,是金礼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她居然跟了上去?!” 她疯了不成? 通风报信还不够,还要帮沈三当内应吗?! “不行,我不能让她……” “熙儿。”金成安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既然早就知道她有问题,自然就会防着她,现在赶过去阻止只会打草惊蛇。” “可她若是……” “不知道她的目的自然便没有防备,知道了还能没防备吗?”金成安打断了他的话,“虽说沈三下手的目标可能是他们,可蓉城这里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他反其道而行之,而你又因为担心而乱了阵脚,那才会出大事!” 有些事情金成安起先是不知道的,金熙也不愿意让他知道太多以免他也站在了齐倾的对立面,可却没想到齐倾居然自己去说了。 金熙很清楚这事为什么。 “大伯父,我便这般无法让她放心?” 便是将一切告诉大伯父会让她以后的日子很难过,可是还是说了,为的不就是她不在的时候有人帮他有人稳住他吗? 她为他设想这般周全,他高兴,可是…… “大伯父,我很没用吧?” 说是长大了,说是成年了,是个男人了,可很多事情仍是需要她来操心,这般的他,真的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陪他过一辈子吗? 不! 不能再想了! 她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陪他过一辈子的! 他们圆房了,很快便会有孩子! 她怎么会不要他?! “我没事,我会冷静,会稳住的。” 金成安叹了口气,“熙儿,有些事情急不来的,而且,你要知道你娶的这个妻子跟别人不同,便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你或许也永远只能由她主导。” 金熙一愣。 “不是你没用也不是你不能让她放心,而是齐倾本性如此,她习惯掌控一切,习惯主导身边的人,甚至习惯了高高在上。”金成安正色道,“这便是你娶的妻子。” 175 错了 “大伯父,她没有!”金熙蹙着眉,神色微沉,便是眼前这人是他最尊敬的长辈可还是不喜欢他这般说她,“她很好!” 金成安笑了,“真的就这般好?” “她哪里不好了?” “你便心甘情愿一辈子被她骑在头上?”金成安不答反问,“便是一辈子也振不了夫纲?被人说一辈子的惧内?” “大伯父,开始的那几年她的确有些霸道,可那也是形势所逼!”金熙正色分辨,“这些年来她何曾高高在上过?!”抿了抿唇,又道:“是,有些时候她是还将我当孩子一般看待,可是却从未骑在我头上过,大伯父,我知道她也有缺点,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我爱的便是这样的齐倾,我不想振什么夫纲,我愿意被她主导一切,便是她真的高高在上俯视我,也只是我还不够强大与她并肩!大伯父,我很清楚我娶了一个怎么样的妻子,我更庆幸我娶了她!” 金成安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一点上,你一点也不像你父亲。” 金熙道:“我无需像父亲!” “可是熙儿,男子汉大丈夫过于的沉溺儿女私情,终究是难成大器。”金成安正色道,“这些日子你花在公务上的时间与花在齐倾身上的时间究竟有多少,你自己清楚。” “她是我的妻子。”金熙握紧了拳头,“若是我连她都不能庇护,我又如何去庇护蓉城的百姓?大伯父,我不是沉溺儿女私情,只是尽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我不是父亲,更不想如他一般将只当一个好家主却忘了该当一个好丈夫。” 母亲的性子或许是有缺点,可是真正达到如今这般地步的,何尝不是与父亲有关?若他将这个妻子放在心里过,何尝不能让她改变。 可他没有。 所以,母亲这辈子只能被锦衣玉食地圈养着。 若是没有齐倾,若是他来不及做临终的安排,这般的母亲连庇护自己孩子的本能也没有。 金成安看了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说出来,“你长大了,自己有分寸就好。” “嗯。”金熙颔首。 …… 金熙终究没有去追齐倾,不过高翮却来了,脸色泛着青色,很难看,跟突发疾病对上了,不过绝对不是染了风寒这般简单。 “先坐下!” 高翮却没有,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直接跪了下来,“大人……” “先起来!”金熙知道他这般是为什么,虽然不满高然儿,可高翮却并没有错,相反还是有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高姑娘出事的。” 高翮没有起来,而是整个人摊在了地上了,神色悲痛之中还残余着一丝不敢置信,“为了一个沈三,她居然连我这个大哥也……” 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金熙明白他的心情,也没有继续去扶起他,如今的天气便是在地上坐些时候也不碍事,“高姑娘年轻,难免容易受迷惑。” “她竟对我下药……” 像是想宣泄心中的悲痛一般,高翮将事情说了出来,他知道高然儿已经给沈三通风报信了,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对自己下手,今天一大早便起来给他做早膳,说是为了让他出门之前吃顿好的,而实际上却是在早膳中下了泻药。 即便只是泻药,可也足以让他痛心万分! “我想高姑娘只是不希望你卷进来。”金熙中肯地道,“她是怕沈三出手的时候误伤你。” 高翮没有回话,道理谁都懂,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回事,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 金熙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熙弟。”高翮抬头,满目的恳求,“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金熙神色微变,“你想……” “我必须去!”高翮一字一字地道:“我不能让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对他下泻药是不希望他被误伤,可她赶过去又是为了什么?“熙弟,然儿她还小,正如你所说的她只是被蒙蔽了而已,只要我去她一定可以醒悟过来的!” 他担心她会出事,更担心她会因为这一时的糊涂而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金熙低头看着他,“你放心,只要她不做的太过分,齐倾不会伤她的。” “熙弟……” “其实这也是在我们的预计之中的。”金熙继续道,“严格说来,我们夫妻也没比沈三好多少,是我们让她陷的更深的。” “不……”高翮摇头,“是我的主意……” “成介。”金熙正色道,“我保证高姑娘不会有事。” “那是我的妹妹!”高翮撑起了身子站起来,“不管是有事没事,我都必须在!金熙,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亲手将她推进了危险之中!我相信你们不会伤害她,可是她是我妹妹,她有危险的时候我必须在身边!就如当日若是我在她身边保护她,便不会有沈三的出现,更不会有如今的一切!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金熙,我必须去!” 金熙看了看他,“你的身子……” “只是有些虚脱罢了!”高翮道,“不会有大碍的!” 金熙又考虑了半晌,“好,我安排人送你去。” “谢谢。”高翮感激道,他自己也可以去追,可是若是没有他的帮忙协调,他这般追过去若是惊动了暗处的沈三,只会让然儿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若是让他发现然儿告知他的消息只是一个诱饵,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然儿的! 金熙当即做了安排,傍晚时分,高翮拖着虚脱的身子出发了。 “少爷,夫人请您去一趟寿安堂。”才送走了高翮,便接到了金夫人想要见儿子的传话。 金熙心里烦乱的厉害,可还是去了,他答应过她会稳住的,那便是一切都要如常,可是到了寿安堂见了金夫人,便后悔了。 “谁说的?!” 金夫人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目光冰冷的儿子,惊吓不已,“熙……熙儿……” “谁说的?!”金熙厉声喝道,扫视着屋子里的下人,已经是他重新清洗了一遍的下人,如今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熙儿……”金夫人真的怕了,熙儿他怎么了?怎么了?她就是问一问齐氏那毒妇是不是跟那个什么禇钰的勾搭上了而已,他这样子做什么?难道是真的?是真的?“熙儿……那个……那个毒妇……真的……真的勾搭……” “母亲!”金熙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一字一顿,“你就这般见不得儿子好?还是你不见到儿子戴绿帽子便不安心?!” “熙……熙儿……” “我再问一遍,谁说的!”金熙再次怒问道,屋子里的下人已经跪了一地了,每一个都战战兢兢的。 “不说是吧?好,那我就当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说了!来人——” “少爷!少爷,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奴婢没有说啊少爷……” “是杏儿!是杏儿说的!” “不是!不是的少爷!奴婢没有,是榴儿说的!” “不是不是!” 寿安堂一直到了半夜才真正安静了下来,金夫人躲在了床上惊恐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你……你不是我的熙儿……你不是……” 他居然打死了杏儿跟榴儿! 他居然让人打死了她们! 还让她看着! 他不是她的熙儿!不是! 他的熙儿不会这般可怕的! “你走!你走——”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金熙脸色仍是冷硬,即便知道吓坏了母亲但是也并未后悔这般做,她正为了他冒险,而他却连她的名声都维护不了,他算什么好丈夫?!“母亲,还不够吗?” 金夫人见他说话更是瑟瑟发抖。 “这般多年了。”金熙凄然地笑了,“还不够吗?你就这般的恨齐倾?便这般的不想看着儿子幸福吗?母亲,我不求你什么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让儿子觉得我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金夫人不知道他说什么?她只是知道她的熙儿不会这般的狠心的,不会这般的残忍的,“你走!你走!我不听你说话!我不听!我的熙儿不是这样的!” 金熙看着眼前惊恐万分的母亲,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他说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其实他也不是一个好儿子,父亲圈养了她大半辈子,父亲不愿意花心思来改变她,因为在父亲的心里,她不过是一个身份配得上金家夫人的女人,不过是一个需要为他生育孩子却不需要养育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有了好,没有了也不打紧的无关紧要的存在。 而这般多年,他又何尝不是?幼时尚且还渴望过母亲的保护与关怀,可是后来发现得不到了,便不再奢求了,寿安堂中的女人是他的母亲,一个需要他奉养,需要他隔三差五的请安的存在。 有她在,他不过是多了一项任务,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一想起她便联想到了麻烦。 而他是她的儿子! 他比父亲更加的冷漠也更加的无情! “我错了,母亲,我错了……” 这般多年他一直将她源源不断的折腾归咎于她的性情,可是却忘了,造就他这般性情的人不仅仅是父亲,还有他! “你……”金夫人瞪着他许久,似乎在评估着眼前的人到底有没有变回原来的好儿子,“你是熙儿……熙儿吗?” 金熙笑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是母亲,我似乎醒悟的有些晚了,即便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似乎也没有多大的能力来改变这个错误,甚至连这个念头也是这般的薄弱,我唯一能够做的也还是让你继续圈养在荣华富贵里,可母亲,若是有朝一日儿子保不住金家的这份荣华富贵,你该如何是好?” “熙儿……”金夫人没有那般的恐惧了,可是却是茫然,她听不懂儿子的话,更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 “我很爱她。”金熙继续道,“真的很爱很爱。”可是她在危险之中,他却连她的名声也无法完全庇护。 金夫人瞪了眼睛。 “我不求母亲与我一般爱她,可是能不能放过她?”金熙恳求道,“母亲如今的荣华富贵,这般多年的安逸生活,全都是她给的,母亲,便是有朝一日没了儿子只要有她在,你仍旧是可以这般……”似乎找不到形容词,“活着。” “是她让你这样做的?”金夫人像是一只白烧了尾巴的老鼠,蹦跳了起来了,“熙儿,是她逼你……” “弟妹累了。”一把声音插了进来,温和却不失威严。 金夫人顿时怔住了,看向来人,“大伯……” 金成安缓步走了进来,“我找熙儿有些事情,弟妹身子不好,便先休息吧。”说完,看向金熙,“走吧。” 金熙苦笑,转身跟了金成安出来。 便是已经清洗过了,可屋外仍是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你母亲便是这般的性子,你又何需……” “我知道我不孝。” “熙儿……” “这般我的……”金熙抬头看向东南的方向,那是她所处的方向,“这般的金家,居然能留住她,居然还能留住她,大伯父,你说这是不是奇迹?” 若是她要走,他拿什么留住她? 金成安拧紧了眉头,却没有回答。 金熙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既然大伯父来了,那后面的事情便劳烦大伯父了,这几日我都会在衙门。” 说完,便起步离开。 “熙儿……” 金熙没有停下脚步,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金成安心里的忧虑更深。 “大伯……” 金成安转身,便见金夫人面色苍白惶恐地走到了门口,“熙……熙儿……他……”他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毒妇给下了什么降头? “弟妹。”金成安看着她,“你就这般的恨齐倾?” 金夫人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火大了,“大伯,这个毒妇……” “可熙儿很爱她。”金成安没等她发作完便道,“爱到了连我都没想到的地步。” 金夫人一怔,随即恼恨道:“一定是那个毒妇对熙儿……” “熙儿成年了。”金成安还是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他已经是金家的家主了。” 金夫人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大伯,那个毒妇真的不能留啊!你看她将熙儿祸害成了什么样子了?熙儿他竟然让人打死了杏儿她们……” “编排主母,毁坏金家名声,打死她们算是便宜她们了!”金成安冷声道,“弟妹,熙儿已经是金家的家主!” 金夫人瞪大了眼睛。 “如今他与当年的金成业是一样的!”金成安继续道,“他是你儿子,但也是金家的家主,金家的家主该是怎么样的,弟妹你不会都忘了吧?” 金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一些已经遗忘了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海之中,“不……不……” “熙儿没有变。”金成安继续道,“他只是长大了,只是成了真正的金家家主。” 金夫人扶着门框,可身子还是缓缓地落下。 “好好照顾夫人。”金成安没有继续下去,吩咐了还处于惊恐之中的下人,起步离开。 今夜的事情有些失控,只是,也是时候让她清楚她的儿子不再仅仅只是她的儿子,更是金家的家主。 金家的家主,没有人比她更加的熟悉的。 “金成业……”金夫人瘫坐在地上,久久之后呢喃出了这个名字。 …… 同一片夜空之下,齐倾却是辗转难眠,便是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辗转难眠不是因为沈三随时会出现像毒蛇一般咬她一口,而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 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她竟然已经这般的沉溺其中了? “金熙……” …… 离开蓉城的这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天一早,齐倾便是掩饰了,可还是看出了没睡好的痕迹。 “怎么?晚上没你的小夫君陪着睡不好?”禇钰开口,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罢了,可最后刺到的是自己。 齐倾倒是没回他的话,可那神色却已经是表明了答案。 “就这般……”恼怒的话没有说完,说什么说?都说好了放下了,他们再恩爱再离不得也跟他没关系,而且,她好,不正是他所希望的?整了整心绪,便转移了话题,“昨夜刚刚接到消息,高翮正赶来。” 话才落,便传来了一阵瓷片落地的声音。 高然儿站在门口,脚跟前是摔了一地的早膳,面色苍白。 “高姑娘兄妹还真的是尽责。”禇钰似笑非笑,“这高姑娘都已经来了,高公子居然还不放心,带着病也要往这边赶。” 齐倾蹙了蹙眉,觉得这人还真的是不厚道:“高姑娘……” “你让我大哥来的!?”高然儿却是忽然厉声开口,质问的语气。 176 毒计 “我大哥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金家?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他?!”高然儿一字一字地质问,每个字都充斥着怨恨与愤怒,“他是你们金家聘请的幕僚,可不是你们的走狗,他只是你们金家的幕僚,为什么要为你们出生入死?你们金家作下的孽为什么要将我大哥卷进来!陪你们去丝州?你们也想得出来——” “你那小夫君的眼光也就好过一次。”禇钰看向齐倾,讥讽不已,幕僚是什么?那是身边最信任最用的上的人,一旦选错了,轻则自身受损,重则家毁人亡,高翮如何他现在还不清楚,可有这般一个妹妹,他便没有资格担起幕僚二字!“你这辈子有的受了!” 选个人来用都选错了,不就是要她一辈子劳心劳力? 齐倾睨了他一眼,便看向眼前满脸愤恨的少女,“那高姑娘觉得金家如何对待你兄长方才不算是辜负了他?” “他不是你们的走狗!” “自然。”齐倾却笑了,“高翮是我们金家真金白银请来的幕僚,既然身为幕僚,便该为主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你——” “难道不应该吗?”齐倾继续道,神色已转为厉,“还是高姑娘认为幕僚只是好吃好喝闲来无事说几句话提几个不轻不重的主意便可以了?我们凭什么让你兄长出生入死?便是凭我们供给了你们兄妹安稳的日子丰厚的生活以及你兄长所期待的未来!你觉得高翮来当这个幕僚委屈了他是吧?可没了金家,你们兄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般丰厚的生活,你所谓才华绝代的兄长对未来甚至不敢抱有一丝的奢望!” 高然儿浑身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她这话给震的。 “高姑娘,这世道很公平,要有所得到便该有所付出。”齐倾继续道,“而你兄长便是很清楚这个道理方才会如此的尽心尽力,另外,这一次让他卷进来的人不是我们,至于是谁,我想高姑娘应该比谁都清楚。” 高然儿的脸色顿时青白的可怕。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吧?”禇钰冷笑,扫了一眼地上的膳食,“沈三让你如何帮他?跟你给你兄长下药一般给我们也下一些?不过这次应该不会仅仅只下巴豆吧?” “你——” “小姑娘,没有人将你兄长卷进来,这一切都是你兄长愿意的。”禇钰继续道:“便是最后真的死而后已了,那也是被你给害的。”说完便又道:“还真的奇怪了,那沈三究竟哪里来的魅力让这般在乎兄长的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高然儿身子颤抖的更加的厉害。 他们知道! 他们都知道! 大哥…… 大哥也知道?! 不…… 不是知道…… 是…… “不会的!不会的……” “金熙时时刻刻都怕他的宝贝妻子被人给抢走了,若不是另有目的哪里会允许我们一起出这般远的门?”禇钰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若不是你那好大哥,我还真的没这个好机会了。” “不会的——” “不会?的确不会。”禇钰冷笑,“若是我有这般一个妹妹,直接弄死了就算了,哪里会花费这般多的心思来救?” “禇钰。”齐倾蹙了蹙眉。 “她想要你的命,你还心软?”禇钰嗤笑,“好的不学这些糟糕的却偏偏学了不少!还真的是近墨者黑!” 这墨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齐倾没理他,看向几乎要崩溃的高然儿,“高姑娘,我不知道沈三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但跟这样一个人纠缠不清对你没有好处。” “是你对不对?!是你逼我大哥……” “冥顽不宁!”禇钰冷声打断了她的质问,“来人,将她给我押下去!” 两人顿时冒了出来。 “放开我——” “看好了!”禇钰吩咐道。 高然儿被押了下去了。 齐倾的神色有些不好。 禇钰咬了咬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菩萨心肠了?”这些年她是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狮子便是睡着了还是狮子!“金熙的毛病本来就多,你还受他影响就不怕……” “说什么了。”齐倾抬头揉了揉额头,“不过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可惜什么?高然儿?又不是你的妹妹!” 齐倾笑了笑,“开始看的时候是个挺骄傲的小姑娘,若是没遇上沈三,将来必定会好好的。”起步走出了屋子,“其实她也不算是全错,若我没惹来沈三,这些事情也便不会发生了。” “你还是少想这些为好!”禇钰警告,“这般下去说不定你就真的跟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了,到时候别说我看不上你了,你那小夫君也怕不会再这般心心念念全都是你!” “便不能说句好听的?”齐倾侧头睨了他一眼。 禇钰负手:“你是我什么人?” 齐倾却是笑了,抬头看向蓉城的方向,“昨晚上我没睡好。” “需要我陪你吗?” “我想他。”齐倾继续道。 禇钰差点咬碎了牙。 “才多久便这般了。”齐倾叹息道,“这要是真的有一天像你说的这般,他不要我了,我会如何呢?” “不是还有我吗?” 齐倾看向他,“高攀不起。” “你——”禇钰气的面色发青,“你想攀我还不要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把高然儿关起来好吗?” 禇钰脚步没停下头也没回,“不信我自己去把沈三找出来就是。” …… 早膳过后,继续出发。 第二日,仍旧是风平浪静。 第三日,依旧如此。 这一天傍晚下榻客栈之后,便是迎来了入夏之后的第一场大雷雨,而且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老天似乎都不帮我们。” 齐倾站在窗户前看着外边仍在肆虐的大雨,想的最多的却不是沈三,“这雨下的不对。” “的确不对。” “湖州之前发生过涝灾。”齐倾正色道。 禇钰想了想,“湖州湖泊河道都不少,出现涝灾也不是不可能。” “我担心的是新河,如今正值新河汛期。”齐倾道,“蓉城到三叉渡口快马加鞭两日便可到了,若是新河出事,湖州必定会受影响,蓉城又离的如此的近,一旦出事而又控制不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新河十几年来都没有出过事,前两年又才加固了堤坝,应该不会有事的。”话虽说如此,禇钰的神色也仍是有些凝重。 齐倾看向窗户肆虐的黑雨,“希望如此。” …… 三日三夜的大雨过后,蓉城已经出现了农田被淹的情况了,便还未出现大范围的涝灾,可也不得不小心。 有了这般事情,金熙更是直接住在了衙门了,不是跟衙门的人商议的涝灾出现之后的应对方案便是给朝廷去公文,甚至还冒着雨去查看守在的农田,安抚惊慌之中的百姓,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多的时间去担心路上的齐倾了。 “少爷,少夫人的信。” 这般大的雨,飞鸽传书也受了影响了,只能通过人力传递。 金熙接过了用油纸裹的严严实实的信,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而在打开了信看了之后,除了为她平安而松了一口气外,还多了一重的忧虑,新河若真的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请县丞和主簿前来!” …… 高翮终于追上了,便是巴豆不是毒药,可是也是将他折腾了一番,随后又没有休息好便直接赶路,这才上路没多久便碰上了天气突变了。 说这场雨来的没有征兆也有些过了,只是受沈三一事困扰的众人没察觉罢了。 这般一来二去的折腾,赶上了上来了,整个人都憔悴了。 “少夫人……” 齐倾惊了惊,“高公子的身子可还好?” “无事。”高翮挤出了一抹笑意,“劳少夫人关心了。” 齐倾看了看他,“你放心,高姑娘没事。” “多谢少夫人。”高翮没有多说,“可否让高某见一见?” “自然。”齐倾颔首。 …… “大哥?”便是连齐倾都被高翮的样子惊了惊,更别说是高然儿了,“你……你……” 话还未说完,眼泪便先流了。 高翮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妹妹,更是痛心,“然儿……” “对不起!”高然儿跪了下来,“对不起!大哥,对不起……” 高翮没有动。 “大哥……”没有任何的安慰或者责备,自有沉默,高然儿心里更加的难受,“大哥,你打我吧!大哥,你打我吧……” 高翮叹了口气,“起来吧。” “大哥……”高然儿没有起身,挪动着身子上前拉着他的手,“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不该给你下药的,我居然给你下药——可是大哥,我不是想害你,我真的不是想害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我怕你会出事!大哥,我怕……” “那你为何要跟着来?”高翮语气沉重,“给我下药是为了不让我跟着来,是怕我出事,那你呢?你还想如何帮他?” “大哥!?”高然儿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从他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大哥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会帮他害金家?” 高翮没有回答。 “大哥!我是你妹妹啊!我是你的亲妹妹啊!”高然儿近乎歇斯底里,“你怎么可以不信我!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然儿……” “我是通风报信了!我是帮了他了!可是我没想过帮他害金家的人!我跟来就是为了不让他害他们!他说了只是想跟金少夫人谈谈,只是谈谈而已……可我怀疑,我担心……我怕你出事不让你来,那就只有我自己来!我来了便可以看着,若是他真的伤他们,我可以阻止!是!我也是为了他来的,若是他们伤害他,我也可以救一救他!我没想过帮着谁来害谁!我只是想好好的解决这件事,谁也不会出事谁也不用死!” “然儿……”高翮心中震动。 高然儿瘫坐在地上,流泪满面,“大哥,为什么你不信我……” “不是……不是……”高翮想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们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高然儿继续道,“说你利用我将消息泄露给他……他们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而我还傻傻的内疚自己骗了你……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高翮跪坐了下来,“正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然儿,只要沈三不在了,你便……” “可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就真的只是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吗?”高翮看着她,“然儿,若仅仅只是救命恩人,大哥怎么会这般拿你冒险?!你恨大哥不信你,可是然儿,大哥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在深陷下去。” “我深陷什么了?!” “沈三不是一个好人!” “那金家的人就是好人了吗?”高然儿厉喝道,“他们就是好人了吗?沈三是杀了人了,可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就没有错?难道就是好事?大哥,他们就值得你……” “然儿。”高翮打断了她的话,痛心不已,“你魔怔了!我这般做不是为了金家,只是为了你!然儿,大哥只是为了你!” “不!不!不!” “沈三必须死!” 高然儿瞪着他。 “等他死了,你便会好的。”高翮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大哥——” “在这之前,你好好呆着吧。”高翮继续道,“好好呆着,其他的事情便交给大哥,大哥会处理好的,会的。” 转身,离去。 “大哥——” …… 大雨仍在继续。 “州府那边可有回复?” “回大人,暂时还没有。” “都已经两天了!”金熙看着外边没有丝毫减弱的大雨,心里的焦虑更深,之前也只是有些担心,如今这般下去,一定会出事!蓉城他暂且还可以控制,可其他的地方便需要府台那边统筹,湖州城城相连,若是不能统筹,蓉城的防灾也无法进行下去。 “大人,会不会是上次的事情……”县丞有些担心是不是上回的事情让府台大人给他们脸子看。 金熙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不可能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下官多虑了,这毕竟关系到整个湖州的事情,府台大人应该不会公报私仇,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金熙眯起了眼,没有回话。 县丞见状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捕头给打断了。 “大人,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到衙门,说是给大人您的。” 金熙转身接过,打开一看之后顿时变了脸色。 “大人?” “马上准备,去鲤城!” …… 与此同时,被大雨困在客栈内的禇钰同样接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有些不明的消息,寻思会儿,便去找了齐倾。 “什么?!”齐倾却是大惊失色,“沈三去了何处?” “鲤城。” “鲤城?”齐倾脸色更是变幻莫测,最后定在了阴沉沉,“沈三,他竟然敢……” “怎么了?”禇钰蹙眉。 齐倾看着他,“鲤城旁边便是新河最大的分支,鲤城之中有湖州最大的水库!” “你是说……”禇钰也是变了脸色,“他打水库的主意?” “如今正值汛期,天气又这般的异常,新河沿岸的州府必定派人盯着堤坝。”齐倾一字一字地道,“沈三想直接动这些堤坝成功率不高,可是鲤城中看守水库的只有衙门的地方官兵,如今又这般恶劣的天气,没有上头的额外施压,鲤城城守不可能严防死守!鲤城离蓉城有一段距离,水库若是出事对蓉城的影响也不大,可是他的旁边还有新河最大的分支,汛期之中再加上这几天的降雨,必定无法承受水库被毁,这般一来守在的面便广了,最重要的是,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朝廷必定会彻查!到时候蓉城便是抱住了,金家也保不住了!” 这比起杀了她不是更痛快吗? 难怪他一直没有出现! “马上去鲤城!”禇钰脸色也很难看,一旦他真的得手,整个湖州都会出事,这般大的事情金家承受不住,他禇钰一样承受不住! 齐倾攥紧了拳头,“恩。” …… 从齐倾处出来,禇钰便下了命令,“杀了沈三,马上动手!” “钰少爷……” “马上杀了他!”禇钰沉声下令,“齐倾的秘密重要,但是比不上这湖州千万百姓的性命重要!马上动手,若是湖州真的出事,明昭也不会好过!小叔不会反对的!” 中年男子沉吟会儿,“是。”随后,转身,却愣住了。 齐倾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禇钰脸色也是一变,“你先去办这事!”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是。” “齐倾……”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齐倾道,“你想怎么查我都可以,不过现在借我一个人。” “什么人?” “轻功好的。”齐倾道,“帮我封信回蓉城,我担心金熙会出事。” “好。” 一刻钟后,齐倾的信送了出去,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冒雨赶赴鲤城…… 177 出现 “少夫人!”两人才出了客栈没多久,高翮便追了上来,披着蓑衣骑着马,“少夫人,请让高翮一同前去。” 齐倾掀开了马车已经被打湿了的车帘子,看了他一眼,“高公子,你妹妹已经平安无事,你没有必要来趟这趟浑水!” “然儿所为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可毕竟是错了。”高翮坚持道:“请少夫人给高翮一个弥补的机会,而且,高翮既然拿了金家的俸禄便该尽谋士之责!” 齐倾看了看他,“好。” 一行人继续往鲤城出发,只是这连日暴雨,便是官道有好几处都是难以行走,马车没走多远便不得不停下来了。 “换马!”齐倾没有多想便做了决定。 禇钰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下马车,“我已经派人去了,我们不需要……” “放手。”齐倾道。 “这雨这般大便是披了蓑衣也会……” “禇钰。”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坐在这里等!” “你的身子……” “我身子没你想的那般不中用!”齐倾抽回了手。 “不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齐倾看着他,“我只是担心金熙会出事!沈三恨我入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报复我的机会,我不能……” “既然如此你更加不用着急,说不定沈三正等着你……” “我不想冒险!”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禇钰苦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金熙!” “禇钰……” “好!”禇钰道,“不就是一点雨吗?淋了不会死的!”说完便先下了马车,“走吧!” 一行人弃了马车往鲤城。 鲤城离蓉城不远也不近,骑马的话大约三天便可以到了,便是如今大雨挡路,金熙也是只是多花了一天的时间便到了。 鲤城在新河的三叉渡口上游,新河最大的支流岷江从鲤城东边穿过,沿着东南方向一路流淌最终汇入大海。 虽离蓉城不远,但是行政区域上却不属于湖州管辖,而是属于与湖州接壤的原州,所以,金熙这个蓉城的城守在鲤城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求见鲤城的城守。 鲤城城守是一个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胖子,而且很不幸,是北方士林的人,得益于褚随之的“看重”金家,北方士林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对付金家,但是也深恶其背叛,如今金熙居然自动送上门了,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在得知了他的来意之后,更是恼怒不已。 “金大人,你是在耍着本官玩吗?”鲤城城守冷笑,“你说有人要对鲤城的水库下手但是却又不肯说出到底是谁,本官如何信你?便是此事是真的,金大人该做的是禀报原州府台,而不是亲自找过来!” “黄大人,事情紧急,本官才无法走官方渠道!”金熙正色道,“本官也知道单凭这几句话很难让黄大人相信,可事关鲤城数万百姓的安危,还有岷江两岸的百姓,还请黄大人当即派人加强水库的巡防,同时注意岷江两岸的……” “够了!”黄城守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已然动怒,“金大人,本官念在你年纪轻这次便不予你计较,请回吧!” “黄大人……” “若是金大人还这般胡说下去便不要怪本官禀报州府大人!”黄城守怒道,“届时湖州府台马大人怕是也保不住你!” 金熙握紧了拳头,“黄大人,事关数万百姓的安危,大人便不能信金熙一次?便是不信,至少也该派人查查!” “金大人是在说我这个鲤城城守渎职吗?”黄城守沉声怒道,“还是你觉得你靠上了褚相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黄大人……” “我告诉你!”黄城守冷笑道:“别说你所说的事情子虚乌有,便是真有其事,那也是我鲤城的事情,你既不是鲤城人更不是鲤城的城守,怎么也轮不到你插手更没有资格在这里指着本官做事!” “黄大人……”金熙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知道便是再说也没有用,甚至会浪费时间,“既然如此,金熙告辞。”说完,拱手离开。 “哼!”黄城守冷哼一声,没有让人送客。 “大人。”待金熙走了之后,旁边的青衣幕僚便开了口,“此事听起来虽然有些荒谬,可若是真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鲤城的水库一直都在,是引岷江之水而成,还连同附近的主要河道,而在当年南方大旱之后,水库的规模更是进一步的扩大,这一旦出事,整个鲤城都会受波及,而如今天气又这般的反常,情况必定会更加的糟糕。 黄城守蹙起了眉头。 “金熙与我们一向没有交集,不会无端端跑来的。”青衣幕僚继续道,“不如加派一些人手看看?” 虽然不待见金熙,不过自己人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而且仔细一想这出事的后果也不是他可以担的起的,“嗯,那就让李捕头带人去看看!” “府台大人那边可要禀报一声?” “先不要惊动府台。”黄城守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是。” …… 金熙从衙门出来便直接到了鲤城中金家的商行,虽然预料到会在鲤城城守这里碰钉子,可是没想到情况会这般的糟糕! 这次陪同金熙来的除了金家的护卫之外还有衙门的主簿跟捕头。 “大人,为何不将事情直接告知黄大人?”主簿问道。 金熙看了他一眼,“沈三一事牵连太大,而且我们至今为止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沈三!” “可黄大人不信我们,这如何是好?”如果真的出事,那后果太可怕了! 金熙脸色也很难看,沉默半晌,“先去商行!” …… 鲤城商行的主事是一个精瘦老头,模样看起来精明,但是人却是老实憨厚的,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是只要上面领导得力,下边的人勤勤恳恳,便是少了几分小聪明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鲤城虽然离蓉城不远,但是作为鲤城商行的主事,连老头却是很少到蓉城,见金熙的面更是少之又少,若不是不久之前去恭贺少爷及冠,他甚至认不出来人便是他的主子。 “少爷,你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快换下来吧。” 金熙看向他,“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这……”连老头愣了愣,“小人接到少爷的飞鸽传书之后便立刻怕人查了,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消息……” 虽说是飞鸽传书,可这般的天气信鸽也没比人早到多少。 金熙没想为难谁,“这段时间先停手上的生意,全力查这事!” “是。”连老头应完,也还没忘让金熙换身衣裳,“虽是六月天,可衣服湿了也会着凉的,少爷还是赶紧换一身吧。” 金熙颔首:“恩。”随后又让人领着随行的人各自去换干净的衣裳,而才换下衣裳便又吩咐人准备马车。 “这般大的雨少爷是要去哪里?”主事忧心忡忡的,先不说主子怎么忽然间跑来,便是招待这一年也见不上一面的主子,心里便有些忐忑。 金熙看向外边的雨帘,“去水库!” “水库?” “水库?”连老头一愣,“少爷,这般天气去水库……” “让你准备就准备,说这般多做什么?”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让方捕头随我一同去!” 连老头见主子坚持,虽然担忧但也还是去准备了,“小人陪少爷一同去吧。” “不了。”金熙看了看他,“连伯年纪不小了,如今外边路不好走,你还是留下来安排其他事情。” “可……” 金熙没等他可是下去便上了马车出发了。 鲤城的水库是在一处山谷的基础修建的,挖掘河道,引入岷江之水,原本只是为了兴旺城内的淡水养殖业,可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旱之后,朝廷便扩大了水库的规模,其后又沟通了其他河道,使得水库不但承担着鲤城生机,更为南方几州储备水资源。 所以,鲤城水库一旦出事,后果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承担的起的。 经过了艰难的一个时辰行驶,马车终于到了水库下方。 雨势渐渐有了减弱趋势。 金熙下了马车撑着伞看着眼前恢弘壮大的水库,不禁感慨,“十几年前若是也能有此规模,便不用死那般多人了。” “大人,可要去见见水库长?” 金熙摇头,“这般去见不合适。”已经跟鲤城城守闹得不愉快了,若是再擅自去见水库的人,只怕会更加激化矛盾,“你让几个兄弟在附近潜伏一下,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当即擒拿下,不过不要惊动水库的人。” “是。” “这几日是辛苦一些,待事情解决之后,我必定厚谢。” 捕头笑了,“大人言重了,这是属下等人的职责,何谈辛苦,而且这次来的人大多是大人自己的家仆。” “总之是辛苦……”金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一支划破了雨帘而来的暗箭。 来的突然来的隐秘。 金熙丝毫没有发觉,直到一道人影出现,挥着长剑挡了下来,他方才惊觉。 “谁?!” “保护大人!” 金熙转身看向水库出水口的对面,便见一个披着蓑衣戴的人,便是隔着雨帘,便是水雾弥漫,可他还是一眼便将人给认出来了。 “沈三。” 他终于出现了! 178 见面 隔着水库的出水口,便是再想取了他的性命也无计可施,除非也如对方一般手握弓箭! “大人,这里危险,请退后!”方捕头一边防着对面的人一边道,他们才到了鲤城便碰见了?! 金熙却没有退后,除了沈三没有再拉弓之外,还有眼前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那黑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收起了剑便转身面对面的沈三,须臾之后便跃身而起,脚踏前方水库出口的堤坝往对岸掠去,这等功夫绝对不是普通人,便是在江湖之中也必定是数一数二。 金熙几乎肯定这人的来历。 “大人,他似乎是冲着沈三而去的!”方捕头道。 金熙自然也是知道,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沈三,既是受了禇钰这个人情让他很不舒服,可是比起这鲤城的百姓,比起齐倾的安危,他宁愿自己不舒服! 沈三死了,一切都解决了! 只是很可惜,便是他相信这黑衣人可以取了沈三的性命,可是,沈三身边还有两个高手! 便在黑衣人到达了对面,便从身后的林子窜出了一个同样穿着蓑衣的人,挡住了黑衣人。 高手过招,招招惊险。 金熙盯着沈三。 沈三也看着这一边,半晌,他抬手取箭,拉弓。 “大人请后退!”方捕头等人当即绷紧了神经。 金熙眯起了眼,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人勾起了嘴角,随后,转过了弓箭的方向,箭离弓,直奔一旁的水库堤坝。 箭射入了堤坝之中。 “哈哈……” 狂笑声在雨中想起,让人不寒而栗。 收弓,转身。 金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两大高手仍在交锋。 “大人……”方捕头不知接下来该走还是不走。 金熙将目光移向了交手的两人,没有说离开。 方捕头只好等。 又过了一刻多钟,雨势更小了,而战况也慢慢地缓了下来,最终,黑衣人获胜,那蓑衣的高手半跪在了地上,已然是负了伤无力抵抗。 黑衣人却并未下杀手,说了会儿话便将人给放了。 相隔甚远,这边的人并未挺清楚他说些什么,只是对于这般便将人放了,多有不满。 金熙亦是蹙了眉头,不过却不是因为不满,而是不解。 禇钰到底先做什么? 忌惮着明宗还是另有目的? “这位壮士,可否过来说几句?!”金熙上前高呼道。 那黑衣人转过身看向这边。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金熙继续道。 黑衣人没有回应,也没有过来的打算。 金熙继续喊道:“我不知道你主子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水库关系到几万百姓的性命,请转告你主子不管想做什么切勿忘记了这一点!” 黑衣人看着这边半晌,转身从那一侧离开。 “大人。”方捕头再次开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依照之前的安排布置。”金熙道,双手的拳头始终紧紧地握着。 “是。” …… 回城路上,并未再碰见沈三,倒是碰到了前来查看水库的鲤城衙门的人,虽然只是多了一重保险,但是在这个时候这般天气碰上了从水库那边出来的人,自然是紧张起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金熙整了整神色,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在下金熙,蓉城城守。” 鲤城衙门的人一愣,“蓉城城守?蓉城城守怎么会在这里?!” “阁下回去问黄大人便知。” “你说你是蓉城城守我便信了?!” “来人。” 方捕头颔首,上前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是蓉城衙门的官牌。 对方仔细核对,确认是真的,拱手道:“不知金大人为何在此?” “我说了,你们回去问黄大人便知。”金熙道,“另外,请转告黄大人一声,金某方才在水库附近发现了可疑人等,还请黄大人多加注意。” 对方面色一变,虽然不清楚所有事情,但是大人派他们出来是做什么的还是清楚一些的,居然真的有人要对水库动歪脑筋? “多谢金大人提醒,卑职一定会禀报大人!” 金熙颔首:“多谢。” “金大人为何在此?” 金熙没有再回答,放下了帘子。 “金大……” “这位兄台,我家大人说了你回去问一问你家大人便知晓。”方捕头上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先走了。” 鲤城衙门的人多有不忿,不过最终也没有阻拦。 …… 回到了商行,金熙还未换上干衣服便吩咐连老:“让人去准备一些女子的衣物。” “女子的衣物?”连老一愣。 金熙吸了一口气,看向屋檐外明显小了许多的雨,“少夫人正在路上。”禇钰的人在这里了,齐倾怕是也知道禇钰来了鲤城。 “少夫人?”连老惊了一惊,这鲤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少爷跟少夫人都来了?“是……小人马上让人准备……” “小心些!”金熙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别让人在衣裳上做手脚!” 连老面色一变。 “记住了吗?”金熙继续道。 连老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虽然老实木讷,可也毕竟是活了这般多年头了,“是!小人会小心准备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 “岂有此理!” 鲤城衙门的人巡查完了水库之后回到衙门便将遇上蓉城城守一事禀报了。 黄城守勃然大怒。 “大……大人……” “既然碰上了可以之人为何不直接将人抓拿回衙门!” “可……可对方是……” “他说是蓉城城守便是吗?” “卑职查验过了……” “给我滚出去!” 人走了。 “莫先生,这金熙分明没有将本官放在眼里!”黄城守看向一旁的青衣幕僚,“本官不信他的话便自己去查看?这里是鲤城而不是他的蓉城!岂有此理!” 既是没有南北之争的事情,金熙这般作为也是极为不妥的,在别人的地盘上越俎代庖,分明是打脸。 黄城守哪里会不生气? 莫先生却是凝了神色,“大人,现在不是追究金熙的时候。” “难道莫先生觉得他做对了?”黄城守大怒。 莫先生凝重道:“大人,金熙虽然年轻,也是初涉官场,可他不是傻子,越俎代庖一事他自然知道后果,可他还是做了,那便说明有人想对水库下手一事是真的!大人,金熙固然可恨,可是我们若是只顾着追究他,而真的让那贼人得手,到时候朝廷追究的人会是谁?” 黄城守心中一凛,自然是追究他!即使他将金熙推出来当挡箭牌,可他是鲤城城守,不管是谁下的手跟谁有关系,鲤城水库出事他是唯一一个绝对逃不脱的人! “莫先生有何建议?” “即可派人加强水库的巡防!”莫先生道,“同时注意这段时间往来鲤城的可疑之人,另外,还毁了水库必定需要用到火药的,能够拿到火药的地方不多,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下。” “好!”黄城守道,“本官马上安排!” “另外。”莫先生继续道,“金熙虽然一直没说贼人究竟是何人,但是他既然来了想来是有些眉头的,小人想去见一见他。” “可以!” 莫先生看着主子仍是不好的脸色,“大人,等此事查清,贼人抓拿到,大人便可向府台大人告金熙一状,到时候必定会惊动湖州府台的,大人可还记得年初湖州的那个传闻?” “金熙被绑了的传闻?” “正是。”莫先生道,“此事牵出了湖州府台的一个妾室,虽然最终没影响到湖州府台,可却是大大丢了一回脸,若是我们给湖州府台一个好借口整治让他丢脸的人,小人相信他会很高兴的。” 黄城守勾了勾嘴角,“没错!” “所以大人不必着急。” 黄城守点了头,心里的怒气终于消了。 …… 齐倾还没赶到鲤城便接到了鲤城的消息了,包括金熙到了鲤城,包括他与沈三的会面。 自然,消息是禇钰先收到的,本来没打算给她的,可是最后还是给了,不知道是不想等她到了鲤城再知道便觉得自己在欺骗她还是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有多紧张然后好再次死心。 若是后者,他的确是又一次死心了。 便是已经知道及时阻止了,可眼前的女人还是瞬间白了脸,眼底有着清晰的恐惧,这般的恐惧,若不是将人刻入了骨子里一般珍视,哪里会出现? “明日便可到鲤城了。” 齐倾看向他,“你,不,应该是你小叔,他究竟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齐倾……”禇钰笑了,有着难以掩盖的苦涩,“为了金熙,你便愿意拿一切来交换吗?” “我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如此重视?”齐倾继续问道。 禇钰低下了头,“严格来说他只是不安心罢了。”勾了勾嘴角,抬头,“他跟明昭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可至今为止,他也从未安心过,仍怕失去她。”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明昭待人从来都有一套方法。”禇钰看着她,“从她回京之后,从未为任何一个人反常过,便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她也可以笑着给他赐婚,给他的孩子赐名,可以说,没有人可以完全地动摇她的冷静,包括我小叔。” “我能吗?” “她为你破了太多次的例了。”禇钰道,“别说是对明昭极为了解的小叔,便是我也有些不明白。” 齐倾笑了,“便是因为这样,你们明明有机会杀了沈三可还是没有做。” 禇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可与沈三有何关系?”齐倾继续道,“难不成沈三会知道我的秘密?还是想让沈三搅乱我的神智,让我漏出马脚?” 禇钰还是默认。 齐倾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雨停了。”齐倾没有转身,“我继续赶路。” “齐倾!” 齐倾顿住了脚步,还是转身,“我没怪你,更没有怪任何人,其实说到底这次的事情都是我自大惹出来的。” “我已经下令……” “或许该有我自己解决。” “齐倾!”禇钰有些急了,“我说了我已经下令了!” 齐倾笑了笑,“所以我很感激你。”顿了顿,又继续道:“这样吧,你帮我转告你小叔几句话,算是对你们的报答。” 禇钰看着她半晌,方才道:“什么话?” “我没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花费心思的秘密,若是真的要说有的话,那便是我们是一类人。”齐倾缓缓道:“背负着不该背负的责任,走了一条与世间寻常女子不一样的路,而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雨将我们的心磨砺的比寻常女子冷硬,可再冷硬的心也度过日复一日的温暖安抚,还有,我们之所以无法给别人安心,是因为我们本身便处于不安之中,我或许已经走过来了,而她所背负的比我的还要多还要重,至今为止也未曾卸下过,所以,她还没有走出来。” 禇钰蹙了眉头。 “不明白吗?”齐倾笑道:“其实很简单,好好对她,继续暖着她的心,总有一日会得到回报的。” 禇钰看着她会儿,“我会转告的。” “对了。”齐倾又道:“或许还有一样。” “什么?” “心结。”齐倾道,“或许他还没有打开她的心结。” “那你呢?”禇钰问道。 齐倾笑了,“我只有责任。” “是吗?所以金熙及冠了,你完成了对他父亲的承诺,便可以放开胸怀接受他的感情了?”禇钰也笑了,然而却有些意味不明。 “不。”齐倾笑道:“我只是贪恋上了这份温暖,舍不得放下这颗赤子之心。” 禇钰起步,“走吧,我陪你去。” “禇钰……” “如果还有下辈子,换我来温暖你。”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齐倾耸耸肩,“我夫君说他欠我的债这辈子肯定还不完的,所以下辈子要接着还。” 禇钰冷笑,这辈子他输在了时间上,难不成下辈子也会?金熙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会在那般不恰当的时间娶到她,这辈子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想要下辈子? 妄想! “走吧,金少夫人。” …… 次日,阳光普照。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了窗棂照了进来,洒落在了床边的女子身上。 “我这才走了几天,你便将自己给折腾成了这样子了?” 低声的呢喃响起。 很轻很轻的。 可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原本沉睡的男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定睛看着眼前的容颜,久久不动。 “怎么?不认得我了?” 金熙哪里是不认得,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出现罢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了,既是知道她回来,可还是惊讶,还是惊喜。 “来了。” 很平静地笑着,手,缠上了她的。 没有预想中激烈的拥抱,齐倾挑了挑眉,“我才走了多久,你就将自己给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我想你。”金熙缠着她的手指,笑着道,几分温柔,几分撒娇。 齐倾失笑,“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得,起来!” 金熙乖乖坐起了身,不过却没有如她所愿的起身,而是一把将人拉到了怀中翻身压在了身下,炽热的吻随之落下。 他担心她,担心的快要疯了! 更想她,想的他浑身的血脉都在痛! 她怎么舍得丢下他? 他怎么舍得让她去冒险? “阿倾!阿倾!阿倾……”没有继续下去,*从来便不是他贪恋的,他贪的是她,恋的只有她!“阿倾……” 埋在了她的肩窝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他怎么可以同意她去冒险?他居然同意她去冒险?!若是沈三也如昨日一般射她一箭,而她没有躲开,那他怎么办?怎么办? “阿倾——” 抱着她的力道加强,似乎恨不得将人给揉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嗯,我在。”齐倾抚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动荡的情绪,“我在。” 吓坏了吧? “没事了,我在。” 许久许久,金熙方才抬起头,“以后都不冒险了,就算要冒险,也得我们一起!” “好。”齐倾笑道,“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什么……”金熙话还没有问完便明白了,“没事,我没事。” “真的?” “恩。”金熙颔首,“别担心。” 齐倾继续道:“以后花钱雇几个武林高手可好?” “好啊。”金熙笑道,“不过我没钱。” “我出。” “记我账上?” “我出。” “不用还?” “不用。” “阿倾阿倾……”金熙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腻,“就知道你对我好的……” “好了。”齐倾推着他,“这一路赶来的都没怎么洗澡,一身臭味的你还啃的下嘴?” “哪里臭了?香的,都是香的!” “金大人,你贵庚了?”说他是孩子还真的当孩子了? 金熙回应她的是脖子上的一啃。 齐倾身子激灵了一下,“别闹了!”在闹下去必定会出事的,现在还不是让他们恩恩爱爱诉衷肠的时候,“起来,我们说说沈三一事。” 金熙抬起头,神色也严肃起来,“恩。” 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夫妻两人便坐下来一同用着早膳,金熙同时也将沈三出现一事说了一遍。 “这次被我们识破了,也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诡计!” 齐倾的胃口有些不好,胸口也有些发闷,“禇钰的人将人给放了?” “恩。” 齐倾沉默了下来。 “阿倾,撇开个人恩怨不说,禇钰的人如此行为似乎……”话没有说下去,因为齐倾扔下了碗筷冲了出去。 金熙一惊,忙跟了出去,便见她扶着屋外的廊柱呕吐着,“你怎么了?!” 齐倾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呕吐,脸色也发白起来。 “你怎么了?”金熙着急万分,“来人!来人!” “我没事……”齐倾握住了他的手,胸口的发闷却仍是继续,“呕……” “齐倾!” “你怀孕了?!”此时,一道人影冲了出来,攥住了齐倾的手,脸色铁青的可怕,“你不要命了!” 金熙惊住了。 179 为什么? 齐倾吐的脑子虽然有些混混沌沌的,但是也不至于觉得禇钰这话有可能,怀孕?上次例假之后她跟金熙便没有过夫妻生活,哪里来的怀孕?便是她偷人了也不至于这般快便有反应! “胡说什么?!你才怀孕了!” 话落,心中随即闪过了一个念头,看着禇钰的目光也冷厉了起来,“褚公子,别多管闲事!” 禇钰盯着她,脸上的铁青已经褪去了。 “滚。”齐倾厉声道。 禇钰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随即转身离开。 齐倾看向金熙。 金熙仍是愣着,面色极为难看地看着她。 “我没有怀孕。”齐倾叹了口气,什么安全期什么时候会害喜他或许不知道,可是应当知道来小日子来了便是代表没有怀孕,其后又没有夫妻生活,她若是怀孕那便只有偷人了,“我便是偷人了也没这般快有反应的。” 金熙面色大变,慌忙道:“我没有怀疑你,我没有……”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我有些难受,你扶我进去。” “好!”金熙赶紧道,没有扶她,而是直接将人抱了进去,之后便又张罗着找大幅,全程脸色都是青白的,吓得所有人以为少夫人出什么大事了。 “少爷放心,少夫人只是吃错了东西而已。”大夫松了口气道,“吐出了秽物,再吃两剂药休息两日便会康复的。” “真的没有大碍?” “少爷放心,没有大碍。” 金熙脸色缓和了一些,让人送走了大夫之后便面色发白地看着她,“阿倾……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齐倾笑道,“你没这个胆子。” “阿倾……” “真的信你。”齐倾笑道,抬手抚着他有些冰凉的脸,“好了,多大点事,这便白了脸呢?也不怕被人笑话。” “真的没生气?”金熙重复问道,他真的没怀疑她什么,可当时脑子的确是一片空白!“我该死!” 耳光响起。 齐倾气结,一把攥过了他的手,“我不生气你就不安心是不是?” “我……”金熙没有说下去,一把将人紧紧地抱着,“对不起对不起!”她为他如此的冒险,更是为了她冒雨赶来这里,他居然还这般对她!“对不起……对不起……” “别抱的这般紧,我难受。” 金熙赶紧松手,“哪里难受了?还想吐吗?我去将大夫……” “你少紧张些我便会好。”齐倾打断了他的话。 金熙哽住了。 “真的没事。”齐倾叹了口气。 金熙凝视着她许久,“阿倾……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便懵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 “正常。”齐倾笑道,“听了那些话懵了很正常。” “不!”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该这样的!禇钰有什么心思我一直知道,他说的话怎么能够作数?我不该懵了的!” 齐倾看着他。 金熙心弦绷的死死的。 “很想要孩子是吗?”齐倾缓缓问道。 金熙一愣。 “因为太想要孩子了,所以才会懵了。”齐倾继续道,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金熙,很想要孩子吧。” 金熙伸手揽住了她,“嗯,很想。” “可……”齐倾的话没有说下去,靠在了他的怀中,半晌才继续道:“我还没怀上。” “会怀上的!”金熙扶着她的肩膀,“阿倾,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齐倾笑了,“若是没有呢?” “怎么会没有?” “我的身子……”齐倾顿了顿,方才继续,“你也是知道的,恐怕没有这般……快。” 金熙一怔,不过很快便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身子不好!可没关系的,我等!等解决了沈三这件事后你便好好养身子,什么都不要管,慢慢养总会养好的。” “明年我便三十了。” “不许嫌弃我小!”金熙却是道,一字一顿,“不许嫌弃我小!阿倾,不许嫌弃!” 齐倾笑了,笑了出声,“金大人,这话该是由我来说的,可不许嫌弃我老。” “老了好!” “可老了便生不出孩子了。”齐倾笑道。 金熙当即道:“怎么会?!金礼的妻子也不是三十才生了吗?怎么会不能生?!不许胡说!”说完,便又拧紧了眉头,“不过……是会多一些危险的,就生一个!阿倾,我们就生一个!” 他怕她会有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让她有这样的危险,可是不能!他们必须有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她便一辈子都是他的了! “一个啊?那若是……”齐倾的话没有继续下去,眼前的这孩子已经够折腾了的,那些不确定的事便不要再让他苦恼了。 “若是什么?”金熙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倾笑道:“没什么,对了,你见过沈三了?” 金熙蹙了眉,因为她转移了话题而不安,“阿倾……” “不是说了先解决了沈三一事吗?”齐倾笑道,“其他的事情我们回去之后再说。” 金熙挣扎会儿,“好。”随后便将情况说了一遍,也没有遗忘了那禇钰派来的人的行为,“阿倾,禇钰到底想做什么?” “是褚随之。”齐倾更正,“不过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想找些事情烦烦。” “阿倾!”金熙自然不会信。 齐倾笑了笑,“他认为明昭对我们挺特别的,以为我们跟明昭之间有些什么秘密他不知道,所以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让人来查,不干净利落地将沈三除了是因为想看看我们会不会惊慌之下露出马脚,这次那人不杀沈三身边的人,或许也有不想跟明宗直接对着干的意思吧。” “都过去这般多年了,还……”金熙有些恼火,明昭待她们特别?哪里特别了? 齐倾笑道:“所以我说他闲日子过得太安稳了自己找不自在!” “那现在……” “沈三打鲤城水库的主意便是跟明昭作对。”齐倾道,“他不会再手软的。” “可这次……”金熙话顿了顿,“真的是不想跟明宗翻脸?” “嗯。”齐倾颔首,“褚随之到底有什么底蕴我们都不清楚,不过明宗既是隐士多年,可却又上千年的传承,便是褚随之再有肆无恐也得慎重。” “明宗自诩名门正派,如今却帮沈三做这等贻害苍生的恶事!”金熙怒道。 齐倾敛了敛眉,“这不是我们该烦恼的,你跟鲤城城守谈的不顺利?” “嗯。”金熙颔首,“他不信我,而且,因为之前我们跟萧濯的关系而仇视我们。” “萧濯?”齐倾蹙眉,“还真的什么都掺和上了。”说完抬手揉了揉额头,道:“你把这事告诉禇钰。” 金熙面色微变。 “怎么?”齐倾笑道:“不愿意?” “阿倾。”金熙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是这般狭隘之人,这事关系到几万百姓的生死,我不会胡来的。”说完,便道:“你先休息,我去找禇钰。” “好好说正事。”齐倾道,“其他的便听听就行了。” “连听都不用!”金熙道,“我不会让他挑拨的!” “知道就好。”齐倾笑道。 金熙看着她,“阿倾,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受他影响的!” “嗯。” …… 金熙才出了屋子正打算去找禇钰,便有人来告知他,鲤城城守请他去一趟衙门,“照顾好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马上派人来通知我!” “是。” “大人。”金熙才走到了门口便被高翮追上来了。 高翮道:“请大人让我随行!” 一早上都陪着齐倾,便是知道他一起来了也没时间见他,如今见了,讶然不已,“成介,你的脸色不太好……” “大人,你便让我一同去吧!”高翮跪下,“给高翮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先起来!”金熙忙扶起他,“你想一起去便一起去,跪做什么?” “谢大人!” …… 金熙出门之后,齐倾便得知了他被鲤城城守给请去了的消息,“知道了。” “少夫人……”连老挣扎了半晌还是问道,“您跟少爷来鲤城,可是小人犯了什么大错?” “连老不必担心。”齐倾笑道:“我们来鲤城不是为了商行的事情,至于究竟是为什么,连老无需操心,做好该做的事情便是了。” 连老踌躇了会儿,还是道:“是,那若是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小人的,请一定要吩咐!” “自然。”齐倾笑道。 这时,下人端着药送进来了。 “小人不妨碍少夫人休息了。”便退了出去。 齐倾接过了药,正要喝,却见禇钰走了进来,手里也拿着一碗什么的东西,“你先下去吧。” 下人看了看禇钰,方才领命,“是。” “你又想做什么?”齐倾神色有些冷。 禇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端起了上面那碗,黑乎乎的,一看便知道是药,“那碗就算了,喝这个。” 虽然喝了不是很多,可齐倾还是闻出来了,“我现在先治病。” “我下的手我最清楚。”禇钰回道。 齐倾沉了脸,有种想将手中的药碗扔出去,“禇钰,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一路上她的吃食都经过了他的手,尤其是最后一次进食,是他给的,她虽然养尊处优多年,可也不至于这般脆弱,吃不得冷食,当然了,若没有他忽然间冒出来说了这般一句话,她或许真的以为是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这便是你所说的希望我幸福?” 180 下局 “若不是为了这个,你觉得我会多管闲事?”禇钰自嘲道,“你以为找些可以达到效果但是又不会伤身的药这般容易?” 齐倾冷笑:“这般说来我还得感激你?” “终究是要说的不是吗?”禇钰看着她,“难不成你打算瞒一辈子?还是真的想不要命了给他生一个孩子?” “禇钰,你管的太多了!” “太多了?”禇钰嗤笑,笑的是自己,“的确,是管的太多了,可我还是想管,怎么办?” “禇钰……”齐倾吸了一口气,“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将来该如何……” “你确定你知道你将来该如何?”禇钰打断了她的话,“一个陷入情爱中的女人,你确定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如此,这也是我的人生!当年在界城客栈我便说过,我不需要别人来救!”齐倾正色道,“禇钰,好心并不一样便是好意!” “你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禇钰却道。 “我说了……” “跟我没关系让我不要管?”禇钰自嘲不已,“我是可以不管,可是你觉得你可以瞒到什么时候?时间短了你还可以找借口,时间长了,你觉得他不会怀疑?到时候是找人给你看还是觉得你根本便不想给他生孩子?哦,对了,你年纪大了,或许是年纪大了,所以生不出孩子了,到那时候,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还没到不是吗?” 禇钰盯着她,目光冷厉,“什么时候开始,我所认识的齐倾居然当起了缩头乌龟了?还是真的陷入了情爱,便什么都变了?” “或许吧。”齐倾耸耸肩,“所以你不需要再为我这般费心思。” “你——” “禇钰。”齐倾看着他,“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你不需要这般。” “怕欠了我的?”禇钰问道。 齐倾道:“是。” “呵呵!”禇钰笑了出声,笑容极为的僵硬,“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意吗?”说完,便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喝了吧,虽然你现在的脑子糊涂,但是也还不至于现在便想去死!” “没有这个必要。” “你确定?”禇钰似笑非笑,“你扛得住他还是他不行?” “你——” “喝了吧。”禇钰继续道,“像我这般给心上人送避子药的恐怕没几个!” “非得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就不能让我一次顺心如意?”禇钰反问。 齐倾放下了手中的碗,接过了他的,一饮而进,“沈三什么时候会死?” “放心。”禇钰端起了药碗,“不会让你小夫君有事就是了。”说完,转身离开。 “禇钰。”齐倾叫住了他。 禇钰转身,“怎么?改变主意不要你的小夫君了?” “我现在不想让他知道。”齐倾正色道,“便是将来真的要说,我也希望他能够从我的口中得知!” 禇钰盯着他。 “你说的没错。”齐倾继续道,“我是懦弱了,是想当一阵子的缩头乌龟,甚至想我老天爷或许不会对我这般的残忍。” “就这般爱他?” “爱了便是爱了。” “他有什么……”禇钰的质问没有继续下去,无数次了,可是最终也没有得到让他心里舒服的结果,而且,放下了便是放下了,“你不必觉得有负担,畜生相处久了也都会有感情,更别说是人,你就当我没有妹妹,把你当妹妹。” “你没有妹妹?”齐倾失笑。 禇钰挑眉:“我说没有便没有,怎么?想给我当妹妹。” “还是高攀不起。”齐倾笑道。 禇钰冷哼一声,“有自知自明,还没有傻全了!”转身离开。 齐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 金熙本以为鲤城城守将他叫去是要兴师问罪的,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却是截然相反。 虽然谈不上态度好,但是却是表示愿意与他一同合作将那意图对鲤城水库下手的贼人揪出来! 金熙虽然诧异,但也是高兴,不管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态度,他愿意出手帮忙那便是事半功倍了。 “多谢黄大人。” 黄城守正色道:“本官是鲤城城守,自然责无旁贷。”随后便又道:“既然贼人曾经在水库附近出现过,本官打算明日亲自去走一趟,不知金大人可否愿意随行?” “自然愿意。”金熙拱手。 “好。”黄城守道,“那明日我便让人去接金大人。”说完,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对了,本官听闻尊夫人也到了,本官早有耳闻金家主母聪明绝顶,若是能与我们一同前去,或许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金熙蹙了眉,“黄大人见谅,此事金熙恐怕不能答应,内人的确是在鲤城,只是这一路赶来受了风寒,如今正卧病。” “卧病?”黄城守也皱起了眉头,似有不满,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那金熙便先告辞了。”金熙道,“明日静候大人。” “嗯。” 金熙拱手行礼,之后便离开了衙门,大雨连绵数日过后,天空异常的洁亮,而属于六月的艳阳也高高挂着。 “昨日还是清凉,今日便这般炎热了。” “大人……” 金熙看了看高翮,“这天气太过异常了。” “天灾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高翮道,“不过*却可以。” “嗯。”金熙点头,起步上了马车。 高翮紧跟其后。 马车驶离。 “大人。”高翮开了口,“你可否觉得黄大人的态度很奇怪?” “奇怪?” 高翮点头,“嗯。” 金熙想了会儿,“的确是转变的有些奇怪,应该是谁做了什么。” “谁做了什么?” “禇钰。”金熙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他们之间是有私人恩怨,可是这并不能抹去他的功劳,“黄大人虽然是北方士林的人,但是想来也不敢公然跟禇家过不去。” 提起了禇钰,不久之前的那一幕便又在金熙的脑海中闪过。 除了对自己发愣而羞愧之外,还有疑惑和不安。 他的那句“你不要命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便是想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便是想让他怀疑齐倾也无需说这句话! 齐倾怀孕给要不要命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拿什么威胁她?还是她若是给他生孩子便对她不利? “大人。”高翮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反常。 金熙回过神来,“黄大人肯配合是好事,至于说有些奇怪,总不会跟沈三勾结就行了。” 高翮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也是。” “成介……”金熙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我没有其他意思。” 高翮苦笑:“我明白。” “高姑娘还小,等过些日子便会明白的。”金熙继续道,“你也无需过于的担心。” 高翮颔首,“希望如此。” …… 金熙走了之后,黄城守便回了衙门后边自己的府邸,一般而言衙门跟官邸便是不相连也是离的比较近的,黄府便在衙门后边,一座两进的官邸。 一进家门,城守夫人便急忙忙地迎了出来了,身形丰腴,一看便是官家太太的模样,不过就是脸色有些苍白,“老爷,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进去再说!”黄城守的脸色也不太好了起来,将妻子拉到了寝室,这才道:“你放心,涛儿会没事的!” “你一定要救涛儿!一定要救他!”城守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们就只有涛儿一个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爷,你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黄城守脸色更是难看,咬着牙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涛儿有事!”他年过三十才得了一个儿子,黄家九代单传的儿子,他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 金熙回了商行,跟高翮一同商量了明日水库之行的准备,同时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禇钰,方才去见了齐倾。 “连老说你没有用午膳。”金熙看着她好转了不少的脸色,安心了不少,“还不舒服吗?” “不要想吃。” “粥水也得喝点。”金熙道,“我让人熬了粥,待会儿喝点。” “恩。” 金熙抬手抚着她的脸,“阿倾,禇钰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嗯?”齐倾蹙眉,疑惑问道:“什么话?” “为什么他说你怀孕了便是不要命了?”金熙问道。 齐倾笑了,“他的话你也信?” “他威胁你了?” “你觉得这事可以威胁的了吗?”齐倾笑道:“便是他真的这般做了,你觉得我会这般轻易被他所威胁?” “那他为什么……” “都说是故意挑拨的话了。”齐倾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还真的上了当了?” “阿倾!” “怎么?我说错你了?” 金熙抿着唇,有些委屈。 “我骂过他了。”齐倾道,“不过沈三这事还需要他,等这事处理完了,我赶他走。” “好。” 齐倾挑眉:“不觉得我过河拆桥?” “这是他自找的!”金熙抱住了她,是啊,他真的是糊涂了,禇钰说的话哪里能信?他便是恨不得搅乱他的心绪然后找齐倾闹!便是齐倾再纵着他,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她哪里会不对他失望? 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是她的夫君,名副其实的夫君。 ------题外话------ 这几天工作有点忙,先当着三千党 181 恐慌 “松手。” 金熙赶紧松手,“不舒服?” “我身上都臭了,你没闻到吗?”齐倾瞪了他,“粥先不吃了,你让人给我备水。” 金熙却仍是腻在了她的身上,“臭吗?我闻闻,闻闻……” “金熙!” “好,我给让人给你备水。”金熙作罢。 齐倾道:“你自己去!” “我?” “怎么?你去不得?”齐倾眯了眼,作势要生气了。 “自然去的,自然去的。”金熙哪里还敢不动,“我这就去,你等着!” 齐倾收敛了神色,无声苦笑,糊弄了过去了?可是能糊弄多久?禇钰说的没错,现在的她的确是缩头乌龟,因为她无法确定知道了事情之后的金熙会做出何等的反应,或者,根本便不会有反应,一如过去十几年一般,大事她都替他担着,她替他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这一次,她亦是无能为力。 …… “鸳鸯戏水如何?” 齐倾看着还是跑进来的男人,眉梢微挑,“你确定?” 金熙压下了心口的火热,清了清喉咙,“我帮你擦背。”随后便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她身子还没好还没好经不起折腾的。 “好啊。”齐倾爽快地应了,反正难受的人也不是自己。 金熙后悔了,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额上冒着汗,“阿倾……” “金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追的。” “阿倾……” “出去吧。”齐倾放了他一马,“我自己来便可。” 金熙也顾不得没有人照顾她了,当即逃了出去,他若是再不走怕是真的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了!跑出了屋外,隔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别泡太久了,免得着风寒。” 齐倾从浴桶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二十九了,便是在前世也是剩女一个了,便是保养的还不错,可与十七八的少女相比还是少了娇嫩,还这般欲罢不能?是她教的太好了,还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阿倾?”金熙没听到回话,有些担忧地叫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齐倾收敛了思绪,“好。”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刻钟,门内又传来了齐倾的声音,“好了,进来吧。” 金熙推开了门,便见她已经穿戴好了衣裳,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他走了过去,“我来。” 齐倾也没拒绝。 金熙拿过了毛巾轻轻地帮她擦拭着头发,同时唤来丫鬟将浴桶给清理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院子外的夏禅轻快地吟唱着,微风逃过了烈日的追捕,吹进了屋子,带来了一丝清凉。 头发擦的半干。 金熙放下了毛巾,搂着她香软的身子,“先用午膳。” “嗯。” 金熙笑着让下人摆午膳,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些清粥小菜,“鲤城的鱼天下一绝,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好好尝尝。” “怎么说的我没见过世面似得。”齐倾失笑。 金熙板着脸,“我是你男人,在外边自然是我做主!” “好。”齐倾无可奈何。 金熙这才笑了,“快吃吧。” 齐倾颔首,动起了手来,“对了,鲤城城守让你过去都说了些什么了?” “他同意与我一同抓拿沈三,不过还不知道内情。”金熙道,依照之前的决定并没有将明日之行告诉她,虽说如今她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他不想什么事情都要她来劳心劳力,他是她的男人!“而且态度转变的有些快,想来是禇钰做了什么。” 齐倾看了他一眼,“不高兴?” “有点吧。”金熙没否认,“不过沈三一事跟禇家也脱不了干系,禇钰出些力也是应该的!” 当年沈家一事若说要谁来负责的话,那绝对不是金家! 明昭为何能够如此大开杀戒?少不得褚随之的帮手! 算来算去,他禇钰也不算是在施恩于他! 这般想虽有些自欺欺人的,不过心里到底是平衡了。 齐倾笑了,不过也没为禇钰说什么话,“说的也是。”亲疏之别分外清楚。 金熙的一颗心更是熨帖了。 一顿午膳,倒也用的其乐融融的。 午膳过后,金熙又监督了她喝了药,这才离开,不是不想守着她,而是明日的事情还需要准备一下。 明日一行不仅仅是陪黄城守去看看水库哪里有异常,更是希望能够将沈三给引出来!当然,还得防着沈三趁他不在来这里偷袭齐倾! 商行之内虽然也有护卫,但是绝对比不上金府的,而且,沈三身边还有两个明宗的高手在! “明日带去的人不需要太多,留在这里保护齐倾。”虽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禇钰,但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禇钰晦涩不明地看着他,“你便不怕死?” “怕。”金熙正色道,“所以更好尽快将危险铲除!” 禇钰盯着他,没有说话。 金熙也没有闪躲,与他对视着。 都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却已经是达成了共识的,那便是保护好齐倾! “若是褚公子不愿意,那便算了。”最终还是金熙先打破了沉默。 禇钰嘴边泛起了一丝讥讽,果然还是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你放心,齐倾我自然会保护。” 平淡的语气,可却是让金熙气想一拳打过去,“这本就是你们禇家欠她的!”他冷笑道,“沈三这般恨齐倾想来也有褚相大人斩草除根的缘故!” “若是自欺欺人可以让你好过些的话,褚某无所谓。”禇钰笑道,“谁让齐倾护着你?” “你——”金熙气的站了起来。 禇钰淡笑如风。 金熙目光冷厉地盯着他好半晌,最终还是压住了怒气,“那就摆脱褚公子了!”与其在这里跟他做这些无谓的争斗,不过再去看看布置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禇钰看着甩袖而去的年轻背影,心里却没有一丝胜利的感觉,也便是在这一刻,他忽然间发觉自己输了一筹的。 年轻。 金熙的年轻是他最大的资本,既是如今他处处比不上他,可是他年轻,便有无限的潜力。 可是,也便是这份年轻让他与齐倾之间永远隔了一道鸿沟不是吗? “齐倾啊齐倾,你就真的不会后悔吗?” “钰少爷。” 禇钰收敛了神色,看着仿佛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有消息了?” “是。” …… 连日来的大雨似乎将天都给洗净了一般,夜空的星辰格外的明亮,月色分外的皎洁,洒落大地。 良辰美景,大约便是如此。 然而齐倾却被夜半惊醒。 “怎么了?”齐倾坐起身来看着旁边金熙,留守的烛火不算明亮,可是却还是足够让她看清楚他的脸,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似得,“做恶梦了?” 金熙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 齐倾蹙眉,抬手抚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就是做梦而已,都多大了害怕噩梦?” “阿倾——”金熙死死地抱着他,“别离开我好吗?” 齐倾一怔,随即失笑:“你到底梦见了什么了?” “我梦见了你不要我了……”金熙沙哑地说了出口,充斥着恐惧,“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齐倾推开了他。 “阿倾……” “别动!”齐倾制止了他的反抗,让他面对着自己,“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的不安?” “我……” “金熙。”齐倾叹了口气,“我既然说了不会便不会,是我这般让人信不过还是……” “不是的!不是的!”金熙紧紧地抱着她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我相信你的,我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说完,便扬手打自己耳光。 “够了!”齐倾制止了他,“别闹了!” “齐倾……” “我不生气。”齐倾抬手抚着他冰凉的脸,“金熙,我不生气。” “我……” “好好睡觉,没事的。”齐倾柔声道,“好好睡觉。” 金熙却盯着她。 齐倾叹了口气,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金熙愣了一下,随即化被动为主动,疯狂而热烈,什么明日还有要事,什么她的身子还没好,都抛到了脑后了,他只是知道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是真真实实地属于他的! 齐倾承受着,也感受着他的不安,他就这般的不安? …… 折腾了一晚上,齐倾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浑身酸疼的厉害,看了旁边的位置,已经是空了的,不见金熙的人影。 她蹙了蹙眉,昨晚上那般的失控,依照他的性子必定是会守着她醒来然后不断地道歉的,而如今却没了人影,如同当年那次一般。 可当年他是害怕,如今呢? 也是害怕? 不! 齐倾忍着身子的不适起身,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便叫来了连老,沉着脸问道:“少爷呢?” “少爷去了城守府了。”不算是说谎,可连老是老实人,还是泄露了痕迹。 齐倾厉色道:“说!少爷去哪里了?” “少……少夫人……” “说!”齐倾拍案而起。 连老哆嗦了一下,“少爷……少爷被城守衙门的人请走了……要与城守大人一同前去水库……巡视……” 齐倾眯起了眼,“去了水库?” “是……” “为何不告诉我?”齐倾继续问道,“是少爷吩咐的?” “是……少爷说少夫人病着……便不要让少夫人劳心……” 齐倾面沉如水,半晌后问道:“谁陪着少爷去的?” “高公子与少爷一道出门了……” “就只有高公子?” “还有方捕头他们……” 齐倾面色缓和了一些,“褚公子呢?” “褚公子一大早便出门了……” 齐倾的心定了定,不过仍是气恼金熙自作主张!去巡视?若只是单纯的巡视,怎么会这般多人都不在? “去备马车……” “少夫人……”连老打断了她的话,似乎猜出了她想做什么,“少爷说少夫人今天便留在商行休息,不要……” “去备马车!” “少夫人……”连老却仍是不同意,“少爷吩咐小人一定要让少夫人好好休息的,小人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 “你便是……”齐倾怒声出口,不过却没有说下去,脸色变了好几变,终究平静了下来,“罢了,他也是该学着自己处理事情。” 连老将头压低,保持沉默。 “你下去吧。”齐倾道。 “是。” 便在此时,便有下人过来回报,说城守夫人派人来请夫人过府。 “城守夫人?” “是。” 齐倾蹙起了眉头。 “少夫人,少爷说……” “他只是不想让我去水库罢了。”齐倾道,“城守夫人派人来,我们不好推,去跟来人说,我稍后便到。” “少夫人……” “金礼可在?”齐倾又问道。 连老颔首,“在,少爷让他留下来保护少夫人。” “嗯。”齐倾没有觉得意外,以他的性子留下她在这里哪里会不留人?而这般多人之中,金礼便是他最信得过的。 “让他陪我去一趟。” 连老犹豫了半晌,还是同意了,“是。”去水库可能会有危险,可去城守府见城守夫人,总不会也有危险吧? 一刻钟后,金礼在马车旁恭候。 “你也由着他这般来?”齐倾微恼道。 金礼无奈苦笑:“少爷的吩咐,小人不敢违逆,不过少夫人放心,少爷身边带足了人,明里暗里的都有,而且还是跟城守一起,沈三便是真的出现,少爷也足以自保。” “现在你们倒是都听他的了!” “少夫人……” 齐倾没等他解释便道:“走吧。” …… 马车往城守府而去。 金礼看着眼前的主子,好半晌这才挤出了话,“少夫人,您与少爷都是……” “行了。”齐倾哪里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就是一说罢了,你还真的放心上去了。” “少夫人……” “这本就是我所希望的。”齐倾道,“没什么不好的。” “少爷很在乎少夫人。” 齐倾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担心他笼络了所有人大权在握了反过头来对付我。” 金礼脸色一僵。 “玩笑都开不得?”齐倾挑眉。 金礼有些不适应,不过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少夫人很好,“少夫人开心吗?” “怎么这般问?” “小人希望少夫人开心幸福。”金礼笑道,“少爷会让少夫人开心幸福的。” 齐倾笑了,“会的。” 怎么能够不努力便放弃呢? 这般好的孩子啊。 “城守夫人这时候邀请少夫人过府,怕是会为难少夫人。”金礼转移了话题。 齐倾敛了敛神色,“预料之中的事情。” 鲤城城守扛不住禇钰而配合金熙,心里想必也是极为的不愿意的,不能对着金熙发作,自然便冲着她来,当然了,也不能直接来。 这女人跟女人之间的矛盾,她若是计较了,便是她的过错了。 “那少夫人可好小心。” “也不过是听几句难听的话罢了。”齐倾道,“总不会对我动手的。” 金礼一想,也是如此。 …… 论夫君官职,两人旗鼓相当,而论各自的身份,齐倾却比城守夫人高出一头,因为她有孺人的诰命在身。 城守的官职虽然不低,可是却并不是每一个城守都能为妻子挣一份诰命回来的,便是鲤城在南方诸城之中地位有些不同,鲤城城守守着对南方极为重要的水库,却并没有做出突出的政绩,至今为止,夫人也仍然没有一个诰命。 这般说来,齐倾的确不需要对城守夫人客气什么。 然儿,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 齐倾更是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不就是听几句难听的话吗?可是,她却错了,错的离谱! 既然是内眷见面,金礼这等随行的人自然便只能留在外头,而齐倾历来没有带随身侍女的习惯,所以,在这城守府的后院,几乎是孤立无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城守夫人居然真的会动手,还是下狠手! “城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才坐下,便有五六人持着武器冲进来,城守夫人方才不怎么自然的迎客笑容此刻也转为了狠厉的决绝,只是面色却有些寡白,“金少夫人,我这般做也是逼不得已!” “哦?”齐倾冷笑,“如何逼不得已法?” “我不知道你们夫妻得罪了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们不该连累我们的儿子!”城守夫人有些歇斯底里,“我们黄家九代单传,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一定要救他!” 齐倾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恐慌,却不是因为自身的处境,而是因为担心金熙!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便是说,要至他们夫妻于死地的人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人,还有她的丈夫! 鲤城的城守! “你们若敢伤金熙一根头发,我必定要你们全族陪葬!” 182 痛快 “要我们全族陪葬?”城守夫人笑了,满目的讥讽,“金少夫人以为自己是谁?别说今日你也逃不了,便是你逃了,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全族陪葬?没错!你们金家是富可敌国,可是这世上钱财永远也无法跟权势对抗!” “权势?”齐倾冷笑,“你们黄家有什么权势?” “我家老爷如今虽然只是一介城守,可毕竟在官场多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人脉,整不死你们金家,可你们也奈何不得我们!”城守夫人喝道,“而且,我们便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他出事了,我们长房就绝后了,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你们依照他的话做了便可以救到你儿子吗?”齐倾继续冷笑,“夫人还不知道抓走你儿子的人是谁吗?他便是十几年前被明昭大长公主下令诛杀的安城沈家长房唯一的活口沈从和!她是恨我们金家,可最恨的还是灭了他全家的朝廷!你以为他来鲤城动水库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我们夫妻?!他要的是报复朝廷,他要这几万百姓来给他们沈家陪葬!” 城守夫人的脸色顿时煞白了下来,即便沈家一事过去了十几年,即便鲤城不在湖州的管辖之内,可是当年这桩案子这般的轰动,哪里会没有听说过?没有提及或许不会想起,如今说起了,自然会有印象。 “你儿子即便没死在他的手里,鲤城水库一旦出事,会有什么后果城守夫人想必也不会不知道!”齐倾继续道,“九代单传?到时候你这九代单传可就要从此断绝了!” “你少吓唬我!”城守夫人白着脸喝道,“今日便是你巧舌如簧也难逃一死!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家老爷会禀报朝廷说你们是被沈家的余孽杀死的,到时候说不定朝廷会给你们死后的荣耀!”说罢,便往后退,“来人,杀了她!” 齐倾浑身紧绷,脸色冰冷的可怕。 几个人持刀上前。 “你们敢!”齐倾厉喝,气势尽显。 这几个人都是府中的家丁,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被这般一喝,尽是怯了,动作也顿住了。 “杀了她!”城守夫人高声喝道,几乎歇斯底里。 几人回过神来,凛了神色听令举刀。 随后,一声呻吟响起。 “嗯——” 却不是该死的齐倾,而是那第一个挥刀上前的家丁,只见一把大刀从他的背后刺入,直接穿破了胸膛。 众人大惊。 城守夫人更是惊的瞪大了眼睛。 齐倾扶着身后椅子的扶手,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人正快步冲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本该随着金熙一同去水库的禇钰。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还几个人,包括金礼他们。 双方交汇,随即便动气了手来了。 “你没事吧?”禇钰冲到了齐倾的面前,扶着她的双臂仔细查看着,脸上有着深深的焦灼与担忧,似乎隐隐的还有一丝的愧疚。 齐倾摇头,“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接到消息说城守夫人派人请你过府便赶来了。”禇钰道,确定了她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齐倾看着他,目光却比之前还要冷了几分,一字一字地道:“你知道我来这里会有危险?” “我……”禇钰似乎无言解释。 齐倾盯着他,“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谁也不会想到鲤城城守会替禇钰办事,所以,便是城守夫人请她来请的有些突然,也不至于让他这般着急便赶过来相救!除非他早便知道沈三掳走了他们的儿子,知道他们夫妻会受沈三的威胁!“鲤城城守之所以愿意与金熙合作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沈三威胁他!” “齐倾……” “禇钰,你想做什么?”齐倾继续一字一字地道。 禇钰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齐倾笑了,笑的极为的荒诞,抬手扯下了他的手,“我怎么便这般的愚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男人为另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而可以不求任何回报的?” “齐倾!”禇钰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听我说……” 齐倾扬手挥出了一个巴掌,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可打了之后,却是后悔了,笑的极为的难看,“我打你做什么?你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褚公子有什么错?错的人是我,错的离谱的人是我!”说完,便往外走。 “齐倾……”禇钰伸手拉她。 齐倾扬手挥开,“金礼,随我走!” 城守夫人虽然是下了决心要除掉齐倾的,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院子内的人不多,叫来动手的人更是不多,这些府内的家丁更是无法跟金熙千挑万选来保护齐倾的护卫,更别说是禇钰带来的。 这不过是一会子的功夫,便都倒下了。 金礼收起了武器叫上自己的人,护着齐倾往外走。 “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走!”已经瘫倒在地的城守夫人忽然间跳了起来,拼了命似得要去阻拦齐倾,“你不能走!不可以走——” 她必须死! 她必须死! “你死了我儿子才可以活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齐倾脚步也没停一下。 金礼一脚将人给踢飞,紧随其后。 禇钰站在原地,脸色紧绷的可怕。 “钰少爷。” “走!” “是!” “杀了她……杀了她……”被踢倒在地几乎爬不起来的城守夫人还是叫喊着,“杀了她……” 禇钰停下脚步,目光冷冽地看向她。 城守夫人无意中对上了他的眼睛,顿时浑身一颤,“你……你想做什么?” “黄家。”禇钰缓缓道,却是摧毁了一个家族,“完了。” 城守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快步离去的男人,浑身哆嗦着,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黄家…… 完了? 完了? 是完了,便是最终什么严重的后果都没有造成,便是他们不过是受了胁迫,可是,不管是齐倾还是明昭,都不会放过他们。 …… 出了城守府,齐倾弃了马车直接上了马,“少爷有危险,留一个人回去叫人,其他人跟我赶去水库!” 随后策马奔去。 金礼心中一震,当即吩咐了一个护卫回去报信叫人,便叫上剩余的人上了马追赶齐倾而去。 …… 金熙做梦也没想到鲤城城守居然会与沈三联手对付自己,便是在喝了茶水绝对不对劲之后也没怀疑是他下的手,可是等沈三出现了,等他们说了出口,这才不得不信。 茶水里下了什么金熙不知道,只是知道此刻他浑身无力,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幸好高翮不在这里! 入了水库之后,他便被请到了这里稍作休息,他自然是没有怀疑的,倒是高翮说无需休息要四周走动走动。 不管他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只是想尽快查看一遍水库,如今他没有被困住,那便是好事,便是他们的希望! 不过前提是他没有出事! “怎么?没想到吧?”沈三笑了,本该如沐春风的笑容如今却只有阴冷,“不过被你们夫妻耍了这般长时间,也总该讨回一些利息了!” 金熙稳住了心神,“十几年过去了,沈三少爷的心计还是这般的厉害!” “厉害?怎么担得起!?”沈三冷笑,“若是我真的如金大人所说的这般厉害,当年沈家便不会成了你们金家的箭靶,这十五年也便不会将仇人当恩人,便不会连报仇都要报的这般的狼狈!” “我都按照你所说的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黄城守也是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也没喝那下了药的茶水为什么还会有事,“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放心,看在你将本少的仇人送来的份上,我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团聚的!”沈三转过了视线,“怎么?很想不通为什么你也会出事?” 黄城守满目的愤怒。 沈三也没有解释,转而看向金熙,“怎么样?本少给你找了他们一家子来给你陪葬,也算是很地道吧?” “你——”黄城守恨不得撕了他。 沈三仍是没理会他,继续对金熙道:“哦对了,我怎么给忘了的?金大人最宝贝的当然是金少夫人了,你放心,我已经在办了,一定让你们夫妻在地下团聚!” “你敢——” “我有何不敢?”沈三笑了,极度的讥讽极度的狰狞,不敢?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族人死剩他一个了,报仇的希望没了,他什么都没了!现在他只想杀了他们,能杀多少就杀多少!金氏族人枉死地上必定很寂寞的,他当然要送些人下去陪他们?“金大人无需这般激动,还有很多人陪着你们夫妻的,到时候一定热热闹闹的!” “你疯了!”金熙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沈三不否认,他的确疯了,早就该疯了!“虽然当日杀了那金义做的有些冲动了,不过也好在当时冲动了,要是早早就了断了你们,还真的少了不少精彩好戏!金大人,几万百姓给你们夫妻殉葬,也算是风光了吧?” “你疯了——”黄城守慌了,这个疯子报了仇还想动水库?“你跟金家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就是,为什么还要拉上这般多的百姓?!” “哦。”沈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我还没给黄大人自我介绍吧。”说完,便作揖道:“在下沈从和,安城沈家长房三子,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称呼草民一声沈三。” “你——”黄城守瞪大了眼睛。 沈三笑着继续:“黄大人很吃惊吗?也是,沈家早该死绝了,怎么还能兴风作浪?只是很可惜啊,老天爷流了我沈三一条贱命,在搅动一番风云!啧啧,这些年那明昭大长公主日子也过得太舒服了,也是时候操操心了,不知道这几万百姓,这南方几个城,能不能让她多操几日的心的?” “你疯了!你疯了——”黄城守是不惜出卖金熙来救儿子,可从未想过他真的敢动水库,便是之前金熙说的言之灼灼,他也还是信了沈三所说的只是跟金家有仇只是想报复金家,可是现在——水库怎么可以有事?怎么可以?若是水库出事,便是从他手里救出了儿子那又有何作用?“来人——来人——” “不用来人了。”沈三冷笑,“托黄大人的福,如今整个水库都在我的控制之中了!别说没人来救,便是有人来救,也只能陪着你们一起下黄泉!” “你——”黄城守双目欲裂,“你不能这样做!不可以这样做——” 沈三直接不管他,“金大人还有什么遗言想说?” “齐倾不会有事的!”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面上肯定,心里却仍是担忧紧张,整个水库都在沈三的控制之中?那他之前放在附近的眼线呢?还有高翮呢?都被他控制住了? 可是他哪里来的这般大的本事? 便是鲤城城守再在乎儿子也不会做到让他控制了整个水库! 沈三笑了,“这般有信心?”说完,点了点头,“也是,你把带来的人马大部分都留在她身边保护,我再有本事也是动不了她,不过正如你不会防着黄大人一般,她也不会防着黄夫人的。” 金熙睁大了眼睛。 “我说金大人。”沈三摇着头,“都这般多年了,你怎么还这般的幼稚?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一辈子都要被这般一个女人压着……” “闭嘴!”金熙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是不听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侮辱齐倾吗?“我说她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你不是说她耍了你十几年吗?她能耍你十几年便也不会掉进你的陷阱!我是斗不过你,可是你别忘了那是齐倾!是十几年前便已经让你输的一败涂地的齐倾!” 沈三眯起了眼,眼中有着渐渐形成的风暴。 金熙冷笑道:“沈从和,十五年前你斗不过她,今日也一样斗不过他!” “你闭嘴!”沈三一脚踢了过去。 金熙被踢中了胸口,火辣辣地疼着,可却还是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沈三,你这辈子永远都只会耍些阴谋诡计,就像阴沟里面的老鼠一般,如何可能赢的了她?” “是吗?”沈三蹲下身子一把拽住了他胸口的衣裳,“好!那我便让你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将她的人头带来给你!啧啧啧,大名鼎鼎的金少夫人被人提着人头过来,不知道是何等震撼?” 金熙压着心底的恐惧,仍是冷笑道:“这场面我怕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不过你们沈家的人人头落地的场面,这般多年我仍是记忆犹新,沈三少爷需不需要我好好描述一番?” “你——” “哦,我怎么忘了,当年你也在场。”金熙讥笑道,“想来当年你也想如今这般,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人头落地吧?那些刽子手砍下人头就跟割白菜一般,真是够震撼的!” “你就真的不怕死?!”沈三狰狞喝道。 金熙继续讥笑,“自然怕,不过我怕了沈三少便会放过我了?”齐倾一定不会有事!她一定会赶来的,如今他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还有禇钰,他便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也不会让齐倾出事,更不会让水库出事!所以,他拖延的时间越是长,便越是有希望! 沈三的确是被激怒了,可是却并没有如金熙所希望的那般拖延了时间,沈三将他拽了起来,阴冷地笑道:“我斗不过齐倾?她一定可以逃脱我设的陷阱?好啊!这样也好!我送她上路自然没有比你亲手送她上路要来的畅快!” 金熙面色一变,“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三眯眼笑着,“放心,我不会亲自抓她来的,也不会让人抓她来,我就让她好好地待在城里,然后,你亲手点燃炸毁水库的火药引线,亲手将这鲤城给淹了,亲手送她下黄泉!” “你——” “是不是很痛快?”沈三大笑了起来,“然后,全天下都会知道是你金大人亲自点燃引线的,到时候你们金氏全族便会步我们沈氏的后尘了,真是痛快!” “你休想得逞!” “你觉得你还有本事让我不得逞吗?”沈三讥笑。 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若点燃引线,你也逃不了!” 183 同归于尽 “逃?”沈三大笑了出声,“哈哈……哈哈……金大人,你以为我还会想着逃吗?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我还会想逃吗?!不!我从来就不想逃!再也不想逃了!我还活着便是为了拉着你们一同下黄泉!这多痛快?!要多痛快便有多痛快!哈哈……哈哈……” 金熙便是极力地压制,脸色仍是变白了,水库一旦出事,鲤城绝对逃不了,便是齐倾凫水不错,可是这般忽如其来的水哪里是逃得过的? 不行! 他绝对不能让这疯子得逞! “你不能这样做!你不可以这样做……”黄城守爬到了沈三的脚下哀求着,他跟城守夫人想的不一样,城守夫人是母亲,是女子,她眼里只有儿子只有丈夫只有这个家,黄家的其他族人在危急的时候什么也不是,正如她所说的,他们这一家子都没了,还管黄家其他人是死是活?可黄城守是男人,宗族的观念根深蒂固,他无法接受自己九代单传的血脉断绝,更不能让整个黄氏一族覆灭,而且还是因为他!便是救不了儿子也要保住黄氏一族!“那是几万条性命啊,沈三少爷,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可以这样做!我求你,你不能这样做!” 就算救得了儿子又如何? 水库一旦出事,朝廷必定追究,就算这里面的内情永远都会不见天日,可几万条性命啊,朝廷一定会严惩的! 黄氏一族必定会受牵连的! 他不能让他这样做! 绝对不行啊! 沈三更是痛快,不过却没有理会黄城守,而是继续揪着金熙道:“怎么?金大人是不是也想求求我?好啊,来求求我,说不定我真的会大发慈悲了!” “你所做的事情,明宗可有插手!?”金熙没有求他,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幻想他会大发慈悲,那疯的人就是他了!如今他中了药,与他动手是没可能的,只能靠嘴皮子!“明宗虽然隐世多年,可难道连最根本的道义也丢了!” 沈三果然有了反应,狰狞的笑容消失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没有是吧?”金熙反问,“若是明宗帮了你,那你便无需使出掳人威胁这般卑鄙手段了,直接炸了便是!” “即便没有其他人帮手,我也可以做到!” “是吗?”金熙却笑了,“若是明宗也掺和进来了,还真的就没法子了,可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就算你有其他的帮手,可是你不怕死,难不成你的那些帮手也不怕死吗?”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高翮你应当认识吧?”金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起了高翮,“便是你处心积虑接近的那位高姑娘的兄长,他今日也来了。” 沈三眯起了眼。 “可惜的是你没能将他也给困住!”金熙笑着继续道。 沈三冷笑:“是有如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单枪匹马来救你?” “不。”金熙摇头,“他救不了我,可是却可以毁了你的计划!” 沈三神色狰狞了起来。 “只要他毁了你的计划,水库便可以安然无恙。”金熙继续道,“这般齐倾便可以平安无恙。” “你……” “我?”金熙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真的很怕死,可是看着你功亏一篑了,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至于你,要么一辈子躲在阴沟里面当老鼠,要么便成为朝廷屠刀之下最后一个沈家魂!” “说的倒是挺好听的!”沈三冷笑道,似乎已经从他的话中回过神来了,“别说单凭一个高翮没这个本事扭转乾坤,就算他真的有,我也有的是办法再做一次!对了,听说你一直派人在查我有没有在哪里买火药一事,很可惜的是一直没查到吧?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哪里弄来的火药?” 金熙没有回答。 “这还多亏了金少夫人!”沈三继续道,“要不是她有那般大的野心要给船装上那种奇怪可怕的武器,我也不会有这般多门道弄到火药!没想到吧?居然是她!” “你无需污蔑她!”金熙喝道,却信了他这话,只是黄城守在,他绝对不能承认齐倾做过这些事情! “污蔑?”沈三嗤笑,“你还不知道你的枕边人是一个……” “够了沈从和!”金熙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有本事便立即杀了我,少在这里污蔑我妻子!” “杀了你?”沈三勾起了嘴角,“我倒是不想了,反正时间还早着,我们便去看看你哪位好幕僚是不是真的这般有本事!”说完,便拽着金熙往外走,几乎是拖着的。 “沈三少……”黄城守又是着急又是恐惧,可是怎么叫也没得到回应,想要做些事情阻止,可是却浑身发软的没有力气,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他恨金熙,若不是他将这煞星引来,他儿子便不会出事,水库也不会有事! 可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被担忧蒙蔽了理智! 便是觉得沈三不可能真的对水库动手,可也不该这般听他的话,将水库的守卫调开,让他有机会控制整个水库! 要报仇要杀人那里不可以?为何偏偏在这里? 他该死! 他真的该死! 可是,他的儿子没错,黄氏一族没错啊! “啊……” 除了后悔莫及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 沈三一直拖着金熙往外走,果然,在水库的堤坝旁看到了高翮的影子,他的手里还卷着一条引线! “呵呵……”金熙自然也看到了,黄城守说水库是重地,不能让太多闲杂人等进来,所以,他只是带了陈捕头跟两个护卫和高翮进来,刚刚在屋子外面便见他们倒在地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地上还有黄城守带来的人,一样不知是死是活地倒在地上,而除了这些人之外,便没有见过其他人。 之前水库的人看守也没见着,不过他们的处境恐怕不会太好。 可沈三的处境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黄城守是可以为他清场给他下手的机会,可正如他所说的高翮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甚至右手还是残疾的,他便是逃脱了也不会这般光明正大地处理危机! 沈三身边没有人! 他没有帮手! 所以才会让黄城守将水库清的这般干净,所以才会对他们下药! 金熙不知道沈三用什么方法弄倒了他们的随从,但是,现在的情况的确表明了他没有帮手! 便是有帮手,想来也绝对不会帮着他炸了水库同归于尽的! “沈三少爷,功亏一篑不好受吧?” 沈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人!”高翮大惊,冲了过来。 金熙面色开始发白。 “放手!”高翮冲了过来,也成功让沈三住了手。 金熙摔倒在地上,“咳咳……咳咳……成介……快走……” 高翮面色一变。 沈三面目狰狞地盯着他。 高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方才扯出来的引线,又看着沈三的目光,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转身便往堤坝跑过去。 可是,如何跑的过常年奔波又处于愤恨状态中的沈三,就在要跑到堤坝之时,高翮还是被击倒在地。 沈三夺回了他手中的引线。 …… 与此同时,水库外的必经之路,快马奔来的齐倾一行人被拦住了,而拦住他们的是两个青年剑客,面色平静,只是气势却是不凡。 齐倾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沉声喝道:“滚开!” 两个青年剑客纹丝不动。 “滚开!”金礼拔了武器。 青年剑客还是不动,不过其中一个倒是开口了,“金少夫人,回去吧。” “我夫君便在前边,你觉得我会回去吗?”齐倾冷笑。 那说话的青年剑客蹙了蹙眉,“只是你们金家欠他的,欠债还钱理应如此。” “欠他的?”齐倾冷笑,“金家欠他沈从和什么了?!金家一没杀他沈家的人,二没夺他沈家的财,哪里欠他了?相反,这十五年来若不是我看顾,他沈三早就是白骨一堆了!” 那说话的剑客眉头皱的更紧,“金少夫人……” “明宗的人自诩名门正派,便是这般的行事作风?”齐倾继续道,“既是在你们的眼里我们金家十恶不赦,可这鲤城的上万百姓于你们而言也是无足轻重?!” “金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倾冷笑,“沈三要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做什么?” “滚开!”没等齐倾回答,便有一声沉喝传来,正是赶上来的禇钰。 齐倾转过马头,“我要进去!” 禇钰看了看她,“挡道者死!” “是!”后面的黑衣剑客当即动手。 这次那两名青衣剑客不再无动于衷了,而是当即拔剑迎敌,看那神色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路通了,齐倾策马上前。 禇钰紧跟其后。 一行人快马直奔水库,到了寨前便可看到前方堤坝欠对峙的几人,马还未停稳便跳了下来,往堤坝跑了过去。 着急而狼狈。 禇钰勒停坐骑,看着前方狂奔的几乎没有形象的女子,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或许心里终究是有一丝阴暗的,想着若是金熙死在了沈三的手里,他是不是便有机会了?所以,在得知了沈三绑走了城守的儿子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更没有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可是…… 这一次终于可以死心了吧? 那般一个冷静的人若不是深爱哪里会这般的惊慌失措? 齐倾,我输了,输的彻底了。 …… 这时候的齐倾哪里有心情去想禇钰想些什么,她只想去看看金熙怎么了?为什么会倒在地上?沈三对他做了什么了? “你——”金熙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喜悦也随之袭来,“阿倾……阿倾……”艰难地抬起了手想要紧紧地抱着她,可是却没有力气,“阿倾……你没事吧?没事吧?” “你怎么了?”齐倾仔细查看着他,眼底泛起了红,“哪里受伤了?哪里……” “没事!我没事!”金熙笑道,“只是可能中了药,浑身无力罢了!” “药?什么药?” “没……” “软筋散!”这时,一道阴鸷的声音响起。 齐倾将金熙护在了身后,“沈——从——和!” “多年未见,倾儿是越发的美艳动人了!”沈三顿在了堤坝上,笑眯眯地看过来,“不过眼光还是一样的不好,这般一个愣头青懂什么?哪里能给倾儿带来人间极乐?” “闭嘴!”金熙大怒,一如当年在万花馆一般。 沈三却笑的更加的张狂,“好好好,金大人让我闭嘴我便闭嘴,反正我们下了黄泉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 “沈从和你敢!”金熙大惊。 齐倾变了脸色,看向金熙。 “他要炸了水库!”金熙着急道。 跟上了的禇钰也是一惊,“沈从和,你敢!” “呦,还多送了一个,而且还是尊贵的禇家人!”沈三见了来人,脸上透着异常的兴奋,“好好好,单单是一个姓褚的就已经够回本了!”说完,便点燃了火折子。 “来人!”禇钰厉喝道,不过却没叫来人。 齐倾这时候也才发现,除了禇钰跟上来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跟上来,怎么回事?被那两个人拦住了吗? “不用喊了。”沈三狰狞笑道:“我虽然没本事让明宗的人全部听我的,可他们找上门来,自然还是肯听一些的,放心,我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就是让他们将人挡在外面,别让人进来碍我的事情罢了,虽然最后还是放了两个人进来,不过这阴差阳错的也合了我的心意!” 弯腰,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引线滋滋地燃烧着。 而旁边,便放着第一桶的炸药。 齐倾当即起身冲了过去。 “别过去!”禇钰一把扯了她,自己代替冲了上去,只是距离却有些远了,引线已经快燃尽。 “哈哈——”沈三仰天长笑,无比的痛快! 都死吧! 都死吧! 都一起死吧! 金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了起身一把将齐倾护在了,便是知道这般没有多大的用处,可还是做了。 保护她! 保护她! 这是这一刻他唯一的信念。 “你干什么?!”忽然,一道厉喝取代了狰狞的笑声。 金熙抬起了头,见到的是高翮揽住了沈三的身子往水库中倒去的那一幕,连同他们倒过去的,还有那桐引线几乎燃尽了的火药。 变故便发生在这顷刻之间。 “成介——” 与他的叫喊一同响起的还有高翮的喊声,“熙弟,帮我照顾好然儿!” “成介——”金熙喊着,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齐倾反手,将金熙护在了怀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震动的余韵让三人脑子都轰隆作响,许久许久都无法平息。 许久许久…… 齐倾抬起了头,看向前方的水库,虽然高翮两人倒下的地方还是烟尘滚滚,可是,却没有其他的爆炸声响起。 只有一下。 只炸了一处! 所以,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可怕场景! 得救了吗? 184 得救 是得救了。 代价便是高翮的性命。 哦,还有另一个人也丢了性命。 鲤城城守。 他也死了,却是死于金熙之手。 “阿倾……”既是没打算瞒着齐倾,可这才杀了人转身便见到她,还是慌了,“我……”牙关一咬,“他该死!” 若不是他与沈三联手,今日便不会是这般结局!便不是为了这个,单凭他听到的那些话,他就该死! 所以,在禇钰的人帮他解了身上的软筋散药性,他便主动说要来给他解,为的便是杀了他!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她! 即便让他看到了他最丑恶的一面! 齐倾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了他手上的发簪是给他冠发用的,如今却成了杀人的凶器,“这发簪脏了,不要了。” “阿倾……”金熙喉咙一哽。 齐倾取出了手帕替他擦拭干净手中的血迹,“没事的,有我在。” 金熙伸手抱紧了她,可是随后又发现自己手脏了,又忽然松开,“我手脏了,我……” “没脏。”齐倾握住了他的手,“我都擦干净了。” “阿倾……” 齐倾抬手为他拢好散开的发,然后取了自己头上的一枚玉簪帮他冠好,“将就用着,回去给你买新的!” “不生气?” “生气做什么?” “我杀人了。” “我知道。”齐倾道,“这事的确是要好好处理,怎么说死的还是一城城守,若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很麻烦。”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齐倾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更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的没错,他该死!” “阿倾……” “便是你不动手,我也会!”齐倾神色转冷厉,“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金熙伸手抱紧了她,“阿倾,阿倾……”她怎么会不爱他?怎么会?“我爱你!我爱你——” “在死人面前说爱,金大人不觉得很可笑吗?”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传了进来。 金熙当即收起了所有思绪,松开了齐倾护着她,“褚公子。” “你先走,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禇钰没理他,直接看向齐倾道。 齐倾问道:“沈三死了吗?” “死的不能再死了。”禇钰道,“你若是想亲眼看看,我让人将尸块抬过来给你。” “禇钰!”金熙沉声喝道。 禇钰扫了他一眼,“金大人若是还没吓破胆子便也来给你的那位舍命为你的好幕僚收尸吧!” 金熙脸色一白。 “禇钰。”齐倾开口,语带警告。 禇钰咬牙,“我来,行了吧!” “我来。”金熙却道。 “金熙……” “你先回去!”金熙道,“成介说到底是因我而死的,我该为他收敛遗体的。” 齐倾看了他半晌,“好,那你小心。” “沈三已死,不会有危险的。”金熙道。 齐倾颔首,不是不担心他,只是这件事不管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他的心理,都该由他处理。 …… 那桶炸药是在入水的前一刻爆炸的,许是因为偏离了预定的位置,震动倒是颇为震动,不过星火及时被溅起来的水扑灭了,没有波及到下一个点的炸药桶,爆炸点的堤坝虽然受损严重,不过也还勉强可以撑着,还没有决堤。 整个爆炸中,受损最大的便是沈三跟高翮了。 两人离爆炸最近,便是保存全尸也难以做到,更别说是活下来了。 沈三死了,带着他聚集了半辈子的恨下了黄泉了。 高翮也死了,留下了对妹妹的担忧。 金熙在水库呆了一天一夜终于将高翮的尸身收敛好了,没想象中的受损严重,但是也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至于沈三的,禇钰给要去了。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原州府台,他很快便会到。”禇钰走了过来,负手道,“届时你便说你是我请来引沈三出现的诱饵便可,其他的我来处理。” “为何要帮我?”金熙看向他,问道。 禇钰道:“我不是帮你。” “我知道。”金熙道:“你是在帮齐倾。” 禇钰嗤笑,“你知道便好。” “不管如何,多谢。”金熙诚恳地道,死了一个城守,水库急需维修,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小不了的,便是他也可以处理,但是少了禇钰,必定会多许多的麻烦,而且一个不好,还会牵出许多不该牵出的事情,所以,他感激他。 禇钰看着他,神色晦涩不明,半晌,才道:“走吧,别让她担心。” “嗯。”金熙颔首。 “对了。”禇钰继续道,“另一个我已经让人处理了,这双每天都抱着她的手,还是干净些好。” 金熙明白他的意思,“多谢。” “我说了不是帮你。”禇钰转身而去,只是不知道做了这些,能不能弥补之前的事情? …… 齐倾方才回到了商行便听到了城守夫人被刺客刺杀身亡的消息了,不过除了皱了皱眉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当然,自然也猜到是谁下的手。 至于高翮的死,齐倾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但是说要又多难过也没有,她更担心的是金熙的心理状况。 高翮为他而死,他亲手杀了鲤城城守,不管哪一件事都会给他的心理带来极重的负担,若是承受不住,便是一时想歪了,后果也是极为的严重的,见到他杀了鲤城城守之时,她不是不震惊,可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若是如此,必定会加重他心里的负担! 可是这件事,她除了尽可能表现寻常尽可能地安抚他之外,只能靠着他自己走出来。 “一晚上没睡吧?”齐倾抚了抚他的脸,“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不。”金熙摇头,“我……” “听话。”齐倾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你不想我代你处理的话,那便先放着,等你休息好了再处理。” 金熙看着满目担忧的妻子,最终退了步,“好。”随后又道:“成介的遗体虽然受损了,但也没有想象的严重,还是让高姑娘见他最后一面吧。” “我已经让连老准备好冰块了。”齐倾道,“你放心。” “恩。”金熙靠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想从她的身上汲取力量一般,“阿倾,都过去了,可是却配上了成介的性命。” “很难过?”齐倾抚着他的背。 金熙颔首:“嗯,我们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真的是用尽了心力的,反倒是我……” “他的确很好。”齐倾没让他说下去,“可你也不差,只是时间太短了,你的好还没来得及表示而已。” “安慰我吗?”金熙抬起头看着她,笑道。 齐倾也笑道:“是安慰,也是实话,我们的金大人自然是位好主家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高姑娘交代。”金熙笑了笑,再靠在了她的肩上,“阿倾,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这对高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总会过去的。”齐倾安抚道,“以后我们多照顾些便是了。” 金熙道:“我会的。” “最好让韩夫子回来一趟。”齐倾又道:“之前高姑娘对我们多有误解,我们来安慰的话怕是没什么效果。” 金熙抬头,“没错,老师于他们来说是如父亲一般的长辈,有老师在,高姑娘必定会好些的,我马上写信……” “都说了先休息!”齐倾将他直接拉进了卧室,不由分说地脱了他的外裳,摁在床榻上,“先睡好觉再说!” 金熙笑了,拉着她的手,“陪我。” “我不困。”齐倾笑道,“不过我会陪你。” “嗯。”金熙笑道,随后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便入了梦乡了。 齐倾一直在他身边陪着,看着他满脸的疲惫,看着他便是入了梦乡也不安慰的睡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别怕,有我在。” …… 金熙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而等他醒来,原州府台便赶来了,现任原州府台不属南方士林,也不属北方士林,当然,他之所以能够存在于两大士林之外的,不是因为他跟金熙一般有着特殊的境遇,更不是他不为两大士林所容,而是他是京城的勋贵子弟,是溧阳侯的庶出弟弟。 一般而言,京城的勋贵子弟虽然参加北方士林的科举,但是却不拜入北方士林,而是师从于自家的族学。 而溧阳侯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明昭大长公主的前未婚夫,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可是谁都知道溧阳侯是大长公主一派的人。 这也是当初鲤城城守不敢轻易惊动原州府台的原因,虽然褚随之因为溧阳侯曾经的身份而大吃干醋,可是说到底他们都是大长公主一派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偏向了南方士林的。 自然,也有可能偏向于金熙。 而这般关联,也给了禇钰许多发挥的空间,作为禇家的新生代力量,他将此事的利益极尽可能地最大化了。 “黄家的那个儿子在水库的杂物间找到了,连同其它的人员一起关着,禇钰将孩子交给了原州府台,因为这个孩子的供词,更是可以确定黄兴真的与沈三勾结,按照之前的计划,禇钰向原州府台交代他是封了褚随之的命令来抓拿沈三的,而我们之所以来鲤城,是因为有探子在鲤城发现了沈三的踪迹,而且似乎要对水库做什么,我们便赶来了,为了保险起见,便去找了鲤城城守,让他先做防范,只是鲤城城守却不信此事,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自己处理,可后来鲤城城守却答应了,但我们都没有想到居然是沈三的一个阴谋,我被引到了水库,差一点便命丧在那里,而水库也差点毁于一旦。”金熙缓缓道,“另外,根据可靠的线索,沈三背后还牵涉到了一股江湖势力,这股江湖势力名为明宗,我们在水库还发现了许多的火药桶,若以沈三的本事必定无法准备到这般多的火药,所以,很有理由相信明宗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大的力,而在沈三事败身亡之后,明宗的杀手还杀了鲤城城守及其夫人,意图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天网恢恢,还是被发现了。” 金熙的讲述很平缓,只是齐倾还是听出了些什么,“没扯上北方士林?” “没有特意扯上。”金熙道,“不过鲤城城守是北方士林的人,而他跟沈三勾结差一点酿成大祸也是铁一般的事实,既是是为了救儿子,可也是大罪,北方士林一定会受影响的,就看褚随之打不打算趁胜追击罢了。” “禇家百年积淀,养出禇钰这般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齐倾握住他的手,“你们的起点不一样,无需对比。” 金熙笑了笑,“放心,我还不至于这般受不住打击。”只是这次过后,他的确不得不面对两人之间如鸿沟一般的差距。 “便是交给你处理也未必差到哪里去。”齐倾笑道。 金熙伸手揽住了她,“对我这般有信心?” “自然。”齐倾抬手抚着他有些长胡渣的脸,“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嘛。” 金熙蹙了蹙眉,不过却没有反驳她的话,“等高姑娘来了,我们便回家。” “好。”齐倾笑道,后续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的事情了,不过如无意外,沈三一事将会成为禇钰步入权利场的垫脚石,“回去之后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掺和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恩恩怨怨。” “嗯。”金熙抱紧了她,应道。 …… 高然儿得到了兄长的死讯之后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会死?! 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金家的人想要利用她,所以才骗她的! 大哥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当她赶到了鲤城,看到了棺材中的尸体,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大哥真的死了,真的死了,还死的这般的惨! 尸身明显修饰过的,明显修饰过的! 他们对大哥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你们对我大哥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金熙看着地上歇斯底里的少女,愧疚而担忧:“高姑娘,成介是为了我而死的。” 高然儿瞪大了眼睛。 金熙没有隐瞒,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成介。” 高然儿的脸苍白的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大哥是跟他同归于尽的?是跟他同归于尽的?是他……是他……怎么会这样?不该会这样的!他要杀的不是大哥,不是大哥啊——为什么是大哥?! 她抬起了头,盯着禇钰的目光仿佛想吃人一般,“是你——是你——”是他!一定是他!“我杀了你——” 说完,疯了一般起身扑了过来。 金熙没有躲开。 齐倾皱眉,“来人!” 便是及时阻止了高然儿,金熙的脸还是被她的指甲抓了三条血痕,“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是他! 就是他! 是他害死大哥的! 是他—— “我要杀了你给我大哥偿命——” 齐倾沉下了脸,“你大哥的死是意外!若是真的要有人为此负责的话,那这个人该是你!” “我杀了你——”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心甘情愿地被沈三利用,方才会有水库一事的发生!” 高然儿的狠厉的目光转向了齐倾。 金熙连忙护在了她的身前,“高姑娘,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会拿什么搪塞责任,我……” “你们滚——”高然儿喝止了他的话,“给我滚——” “高姑娘……” “给我滚出去!滚——”高然儿疯了一般嘶吼着,“滚出去——” 金熙不想再刺激她,还是走了。 “可还疼?”回了自己的住处,齐倾便给金熙脸上的伤上药。 金熙摇头,“不疼。” “接下来几日别沾水。”齐倾道。 金熙颔首,“嗯。” “怪我?”齐倾看着他。 金熙忙道:“怎么会?” “我很感激高翮。”齐倾正色道,“但是我也不否认我对他的死没有多大的伤感,我只是担心你。” “阿倾……” “金熙。”齐倾继续道,“值得我担心的人只有你。” 金熙抱住了她,“我没有怪你,我怎么会怪你?你护着我,我怎么还会怪你?可是阿倾,高翮的确因我而死,甚至他们兄妹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是我将他们带来蓉城的。” “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不许胡说。” 齐倾推开了他,认真地道:“你心中有愧很正常,但是却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是这般说很无耻也很自私,可是我们都不是神,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明白。” 齐倾看了他会儿,又道:“高翮救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岷江沿岸的几万百姓,他会得到他该得的回报的。” “你是说朝廷会恩恤他?” “一定会。”齐倾道,“禇钰将这事挑大了,该罚的得罚,该施恩的也必须施恩。” 金熙颔首,“可人死了,再多的恩恤又能如何?” “至少可以继续庇护高姑娘。”齐倾道,或许真的是活的长了,心也硬了,也或许她的骨子里也融入了商人的重利,所以如今还能想到这些,“总有好的一面。” “我答应了成介要好好照顾高姑娘。”金熙道。 齐倾笑道:“我也没不让你照顾,不过看如今的情形,她似乎不会让我们照顾。” 金熙神色有些暗,“希望老师来了之后会好些。” “会的。”齐倾回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85 都过去了 高然儿到来的第二日便将高翮的灵柩带走了,没有再跟金家的人说一句话,自然,单凭她自己一个弱女子是无法做到这些的,一切的事宜都是原州府台打点的。 她拒绝了金家一切的帮助,但接受了原州府台的安排,这让金熙大大松了口气,“府台大人会派人护送他们回乡,我也让沿途的商行暗中照顾。” “韩夫子呢?”齐倾问道。 金熙道:“我让人传信给老师了,他会改道与高姑娘回合的。” “那便好。” “阿倾。”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真的只能做到这里吗?” “先缓一缓吧。”齐倾道,“毕竟是没了最亲的人,就算再通情达理的人一时半会也走不出来的,给高姑娘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会好的。” 金熙苦笑了会儿,“也只能如此。”心里的愧疚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我们也回去吧。” “嗯。” …… “要走了?”便在两人离开之前,禇钰找上门来了。 齐倾倒也没将人赶出去,“嗯,闹腾了好几个月的,是时候好好歇歇了。” “还恨我?” “哪里。”齐倾笑了笑。 禇钰知道她还是在意,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估计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如今正是雨季,水库的修补必须尽快进行,原州府台希望我也在这里坐镇。” “这再好不过。”齐倾道。 禇钰看着她,“齐倾。” “嗯?”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禇钰缓缓道,“接下来怕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齐倾颔首,“保重。” “保重。”禇钰也道。 …… 七日之后,夫妻二人回到蓉城,虽然走的有些慢了,但是却也慢的有价值,回到了蓉城,金熙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而此时,鲤城的事情也传到了蓉城,自然也是掀起了一番风波,亦让所有人后怕不已,所以,金熙一回到了蓉城,便被人给请走了。 先是以金成安为首的金氏族人,接着便是衙门的人,之后要应付了一番仍是惊恐不安的蓉城乡绅,最后,甚至有百姓。 金熙考虑再三,直接在衙门的公告栏中贴了告示,安抚百姓。 一连忙了好几日,这才可以喘口气,可没多久暴雨便又来了,跟之前一般接连下着,洪灾的危机再一次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金熙继续忙前忙后,还得担心鲤城的水库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而随着暴雨的肆虐,南方已经有了州城遭了灾,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鲤城水库没有出事,岷江的堤坝也完好无损,还有,韩磊已经与高然儿会合了,给金熙来了信,说他会处理好丧事,安置好高然儿,同时表示此事是意外,并非他的责任,让他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虽然没有完全让他放下,但是也的确让他的心明朗了不少。 一向都向好的方面发展。 然而便在此时,新河传来决堤的消息,不过是在下游,所以对湖州的影响不大,不过却也牵出了近年来最大的一桩贪渎案。 以金熙的官职与人脉,案情只能从朝廷的邸报中得知,具体的内幕无从知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桩案子之后,朝廷便又会重新洗牌。 “看来明昭真的想一辈子把持朝政。”这件案子处理下来,最大的得利者便是明昭大长公主。 齐倾淡淡道:“这般的案子,造不了假的。” “也是。”金熙颔首,“拿人命不当回事,死的并不冤枉。” “快中秋了,今年的汛期跟雨季都过去了。”齐倾岔开了话题,“好好休养一阵子,都熬老了。” “老了不就跟你更加相衬了吗?” 齐倾挑眉,“那便是说我老了?” “老了好。”金熙笑道。 齐倾瞪了他一眼,“金阳他们也走了几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天气不好,路上难免耽搁了,我让人去问问。” “嗯。” 这才提了这事,第二天傍晚,金阳便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只是处理的结果却让齐倾震惊。 “一把火烧了?谁让你这般做的?!” “我。” 齐倾循声看去,便见金熙站在了门口,夕阳的余晖笼在他的身上,让她有种恍惚又陌生的感觉。 金熙缓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道:“既然要处理的干干净净,自然没有什么比一把火烧了干净。” 齐倾看着他,没有回话。 “我不该这般做吗?”金熙笑着问道。 齐倾还是沉默。 “阿倾。”金熙伸手,搂着她的腰肢,低声呢喃:“这般不好吗?” 金阳抬头看着他。 齐倾合了合眼睛,心里叹了口气,“没有。”烧了便烧了吧,既然不需要了,烧了便烧了吧。 “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齐倾道,“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这些年那边投了不少的银子。” “记在我账上。”金熙道。 齐倾失笑:“那你恐怕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那便下下辈子。”金熙笑道。 齐倾睨了他一眼,转向金阳,“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金阳深深地看着她,会儿之后低头:“是。”转身退了出去。 “你也去给你母亲请安吧。”齐倾扯开了缠着她腰肢的手,“我等你用晚膳。” 金熙笑容添了一抹安心,“好。” 齐倾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他在夕阳之中缓步离开,那背影被夕阳托的很长很长,长的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久久,忽然叹息,“真的是长大了啊。” …… 金熙这一把火烧的是痛快了,留给了一摊子事情给齐倾处理,除了人员的重新安排之外,便是如何安抚青帮。 这些年金家是投进去了不少钱,但青帮也不是没有付出过。 如今什么都付之一炬了,至少她给给凌灏一个交代。 好在凌灏似乎也怕了,不想在继续,倒也没什么不满,待人员安置完了之后,一切都过去了。 金义的坟前。 齐倾燃了清香,“对不起,这般久了才来看你,什么忙抽不开身都是骗人的,就是觉得没脸没见你,这般多年了……我让你藏在暗处见不得光,最后还让你死的这般凄惨……对不起,义叔。” 酒撒落地。 “船厂没了,被我们的大少爷一把火给烧了,干净是干净了,可这般多年你的心血也没了,对不起,没保住你这般多年的心血。”顿了顿,方才继续,“他这般做在情理之中,可是,我还是吃惊,不过,义叔,我们一直护着的孩子,真的长大了,有手段,有魄力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能不能给他想要的。” 中秋前的秋风并没有多大的凉意,便是在这荒芜的坟地亦是如此。 “我不想伤他的心,可是也无能为力,当然了,我也相信在我的性命与孩子之间,他会选择让我好好的活着的,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是,金家长房……这也是我一手庇佑至今的孩子,如今却要我亲自总结吗?” 除了徐徐的秋风,没有任何的回应。 齐倾笑了,却有些苍凉,“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也落得这般境地,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报应? 这些年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手也不是干干净净的。 “老天爷不会这般恨我吧?” 希望如此。 …… “你去祭拜义叔了?”当天晚上,金熙状似无意地提起,“怎么不叫上我?” 齐倾看着他,却不说话。 金熙被她看的有些心虚,“阿倾……”一把火烧了船厂一事,她是说没有生气,态度也的确没有生气,可…… 他将她这般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她真的一丝也不在意吗? 可是…… 他不后悔! “的确是该叫上你的,不过我是去给义叔赔罪的,不想让人看到。”齐倾笑了笑,道。 “赔罪?” “嗯。”齐倾颔首,“他出事之后,我也没有好好哀悼。” “你很难过的。”金熙辩驳。 齐倾笑道:“是吗?你没听到有人说我冷血吗?” “谁说的?!”金熙面色一沉。 齐倾抬手抚着他沉了的脸,“没有人,就给你开开玩笑而已,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阿倾……” “好了。”齐倾没让他说下去,“没做什么,便是去跟义叔说说话罢了,这般多年,你父亲留给我的这些人之中,便是他一直都一心一意的为我办事。” “我不会让他们……” “这样很好。”齐倾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才是金家的家主。” “你是我的妻子!” “嗯。”齐倾颔首,“可我也没想给你一辈子做牛做马,我都辛苦了大半辈子了,该是好好休息休息了。” “阿倾……” “不是什么气话,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齐倾继续笑道:“你的确是长大了,可也还没到让我跟你耍心眼的地步,金大人,以后你便多多辛苦了。” 金熙相信她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可是心底还是觉得不安,“我们是夫妻,自然有难同当!你若是觉得累了我来,不过不许躲在一旁不管事!” 齐倾只有站在人前,才是真正的齐倾,他的齐倾! “好。”齐倾哪里看不出他的不安,笑着应了,还是不安啊?是她掩饰的不好,还是他真的这般的没有自信? “睡了。” 金熙一把将人制在身下,“好。” …… 因为之前的事情,今年的中秋佳节,齐倾打算好好的过,一洗阴郁之气,除了往年的家宴之外,还设了赏灯会,邀请了不少的宾客,打算热热闹闹地过一个中秋佳节,不过也便是在这一日,韩磊带着高然儿回来了。 齐倾没见到高然儿,据说是病了,已经回府去休息了,至于韩磊,便是由金熙招待,虽然这节日还是过得挺热闹的,不过因为高然儿的回来,终究还是多了一份沉郁。 送走了客人没多久,金熙也回倾园了,身上有着明显的酒气,不过却是满脸轻松的笑容,心情很不错。 “阿倾,高姑娘原谅我了。” 齐倾一愣,“真的?” “嗯。”金熙搂着她,点头,“老师劝了她好久。” 齐倾心里仍是有些狐疑,不过还是笑道:“那便好。” “原本高姑娘打算在家乡给成介守灵的,不过老师不放心,劝了好长时间才让她答应回蓉城。”金熙继续道,“老师希望我们好好照顾她。” “那自然了。”齐倾道。 金熙又道:“先让她安心住在蓉城,等成介的丧期过了,我们便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韩夫子要求的?” “嗯。”金熙颔首,“老师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不希望高姑娘卷进他与韩家的恩怨之中,便让我们来办这件事。” 齐倾点头,“的确这般比较好。”随后又道:“听说高姑娘病倒了,今天我脱不开身,明日我们去看看吧。” “我去看过了。”金熙道,“大夫说是伤心过度还有过于劳累,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好。” “那便好。”齐倾颔首,沉吟会儿,“真的原谅我们了?” “嗯。”金熙点头,“虽然还有些冷漠,但是也没有了之前的怨恨了,成介的妹妹,不是糊涂之人。” 齐倾看了看他,“怎么也是最亲的人,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以后多照顾便是了。” “嗯。”金熙笑着,靠在她的身上腻歪,“阿倾,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齐倾笑着道。 金熙抬起头,“良辰美景,夫人可愿意与我赏月?” “我倒是不介意。”齐倾抬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你母亲方才见不到你似乎很不高兴,如今说不定在寿安堂诅咒我哩。” “我去去就回来!” 齐倾挑眉,“好。” “等我!”金熙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良辰美景哪里可以辜负的?之前他一直忙一直忙,许是就是这般她才一直没怀上,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他哪里还能放过她?孩子!他一定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 齐倾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失笑出声,“好,我等你。” 金熙这才离开。 …… 金夫人今晚上的心情是不错的,整个赏灯会虽然是齐倾筹办的,但是主角却是金夫人,当然了,她是不会感激的,但是并不妨碍她高高兴兴地过了一晚上,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儿子居然没来。 自然,这份责任是归咎到了齐倾身上。 金熙见了母亲,还没等她告齐倾的状便先将原因给说了。 “回来了?回来就好!”金夫人之前的确讨厌高然儿的,谁让她不识好歹,不过在得知了她大哥居然救了自己的儿子,那份讨厌便没了,虽然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对于她来说,不讨厌便好的,“改日让她过来让我看看!” “高姑娘一路奔波劳累过度,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金熙道,“等她休息好了,会来看望母亲的。”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先不说高然儿愿不愿意,便是愿意,他也不想让她跟母亲接触太多,免得母亲又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自然,他也不担心母亲会揪着这事不放,以她的性子,睡醒了便会忘了这件事的。 哄好了金夫人,金熙便赶回了倾园了。 寝室内的烛火熄的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灯。 金熙步入了卧室,便见一道倩影被月色笼罩,如梦如幻一般,他的心忽然间提起,不安也随之涌出。 这般的她很美很美,可是,却仿佛要随风而去一般。 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后,死死地将人抱着,谁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抢走,便是老天爷也不可以! “我爱你,齐倾。” …… 齐倾还是找了个机会去看了高然儿,如金熙所说的那般,对她很冷漠,甚至开口说不想见到他们,她坦白道便是她原谅了他们,但是并不代表便要与他们亲近,她之所以回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着她跟兄长难得的美好回忆,更是因为她无处可去,她不能给疼爱他的韩磊带来麻烦,不能成为他的累赘,所以,她只能回来。金家给她的供养,她会接受,因为这是他大哥用命带来的,她用的心安理得,不欠金家任何的。 话说的很不客气,可是却让齐倾放下了心来,没错,她是担心高然儿回来是有其他的目的,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中秋过后,转眼便又入冬了,年底便是齐倾最为忙碌的时候,自然,金熙也是一样,忙的脚不沾地的,但生孩子的计划却依旧努力执行的,只是很可惜,不管他如何的努力,依旧没有成功,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事,这两个月齐倾的小日子痛楚居然减轻了许多,这绝对是一个好现象! “看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秀娘。”十二月的寒冬中,金熙虽然还是没有如愿,但是看着齐倾不再苍白的脸,还是高兴不已。 齐倾笑道:“你谢的还少?”这些日子秀娘送药已然从开始的偷偷摸摸转为了明面上了,不过对金熙来说,秀娘送的是调理身子的药,她告诉他,这方子是她娘家好不容易找来的,当初她便是服了这方子有孕的,金熙自然不会阻止,而在见了效果之后,更是坚信不疑。 “哪里算多?”金熙不觉得多,之前吃了那般多的方子都没有效果,如今秀娘才送了多久的药便有这般效果,怎么谢都不为过! 齐倾失笑:“你想怎么便怎么吧。”只是希望来日若是发现了真相,别太过为难人家。 金熙自然不知道齐倾心里的想法,“快过年了,我们给他们送些……” 齐倾笑着回着他的话,只是,他越是高兴,齐倾的心便越是沉重,她也希望这方子用下去可以有好的效果,可是若是还是不能呢? 该如何是好? “将这信送去给禇钰,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少爷。” 该是时候找找那王老了。 金礼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领了下来,“是,少夫人放心。” ------题外话------ 万事俱备,准备开虐,本文最大也是最后的一个虐点,过了就可以结局了 186 子嗣 对于孩子一事,金熙是满怀希望的,认为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便可以当父亲。 可是,其他人却并不这般认为。 尤其是过了年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齐倾已经三十岁的事情被摆到了台面上了。 三十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步入了衰败的阶段,若是福气好的,这个年纪已经在操办儿子的人生大事,便是次一点的,也是儿女成群了,可是,金家的主母的肚子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之前夫妻分居两地,没孩子正常,可是金熙回来两年多了,夫妻两人也是恩恩爱爱的,还是没动静那便不正常了。 而不正常的一方,自然不会是才二十四岁仍然年少的金熙,便是金熙如今也三十了,也于子嗣无碍,可是,女方却不一样。 齐倾三十了。 三十了。 这般的年纪,毫无动静的子嗣,让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显得更为的明显,更刺眼,更让人难以接受。 …… “熙儿,你老实跟我说,那齐氏是不是不能生!”过年期间,是金夫人与族中女眷往来最多的日子,自然,也不可能听不到外边的那些传闻,不管是好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或者只是单纯地说道说道,金夫人还是知道了,即使之前因为纳妾的事情跟儿子闹的不可开交,可是金夫人的心里始终没忘记齐倾自己说的只要她生了儿子便让她给儿子纳妾,可是现在,她居然不能生?不能生——“这个贱人太可恨了,明明自己不能生还不让我给你纳妾!她这是要让我们长房绝后!” 什么没了嫡子长房的家主地位便不保,什么她没生出嫡子之前绝对不会让庶子出声!她根本就是自己不能生便不让别人生,她怕别人生了就会夺了她少夫人的位置! 太恶毒! 太可恨了! 金熙脸色很难看,金夫人都听到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便是已经做了处理了,可仍旧是无法完全遏制流言,“母亲,外边的胡言乱语,你听这般多做什么?” “胡言乱语?”金夫人大怒,“她不是没怀上吗?有说错她吗?你回来都两年多了,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她不能生是什么?!熙儿,你不要再被她蛊惑了!她这是要让你断子绝孙啊!” “母亲!”金熙沉声喝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她三十了!” “那又怎样!”金熙也怒了。 金夫人气疯了,“什么叫做怎么样?怎么样?你就要断子绝孙了!熙儿,你休了她,马上休了她!对,休了她,她都已经三十了,就算真的还能生,又能生多少?一个两个?要是她生不出儿子来,那我们长房就完了!” 长房一定要有嫡子吗? 好啊,她不能生那就滚出金家,让别人来给金家生嫡子! “不可能!”金熙咬着牙,“我绝对不能休了她,这辈子她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生生世世都是!还有,当年母亲生孩儿的时候还比她年长几岁,母亲可以生,齐倾为何不可以?而且当年父亲有因为母亲生不出孩子就休了你吗?” “你——你——”金夫人没想到儿子居然拿自己来比较,“可你父亲纳妾了!他纳了一堆的妾室!” “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金熙冷笑。 金夫人一怔,“可是我生了!我生了你了!谁能保证那毒妇也可以生出儿子来?她那般恶毒的人送子娘娘会让她生儿子才奇怪了!熙儿,你没有儿子,我们长房就完了!” “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那她生一个出来给我看看?!”金夫人气疯了,恨不得扒了齐倾的皮,抽了她的筋一般,“她就是一个毒妇,她是想让我们长房绝后啊!你这个不孝子,你居然还被她蛊惑,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对得起金家!” 金熙没有反驳她的话,再次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一字一顿,随后,拂袖而去。 “你回来!回来——”金夫人喊着,不过怎么喊也喊不回来,“齐氏你不得好死!” …… “大伯父也要让我休了她!?”金熙没等金成安说完话便怒声打断了,母亲他还可以说她听信流言,说她对齐倾有偏见,可是连大伯父也这般吗?也要这般吗?“如果是这个的话,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伯父,不可能!” 金成安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金熙胸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没错,她的身子之前的确有些问题,可也是因为我造成的,当年沈三掳走我以致她受伤落水身子受了寒,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大伯父,也不过是两年的时间罢了,便是寻常的夫妻,两年没孩子也是正常的!为什么你们便要这般的逼她?要这般的羞辱她?” “身子大好了?”金成安问道。 金熙颔首:“是!” “今年若还是不能怀上,你便纳妾吧。”金成安继续道。 金熙面色一僵,“不!” “熙儿!”金成安神色有些厉,“别忘了你是金家的家主,是长房唯一的子嗣!” “我不会纳妾!”金熙没有丝毫的退让,“我只要跟她的孩子,只要我们的孩子!” “就算她真的能生,又能生几个?”金成安沉下了脸,“长房已经连续三代单传了!到了你这一代若是还这般,你可知道长房会面临多大的风险?整个金家的兴旺之路又会受到多大的阻碍!金熙,你及冠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只要跟她的孩子!” “你无非是怕她不愿意罢了,若是我可以让她同意……” “她不会同意的!”金熙打断了他的话,“便是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好不容易才走进她的心,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允许任何人介入我们之间!不允许!” “熙儿……” “那你是想要金家长房绝后吗?!”金成安也站起身来,厉色道。 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们会有孩子的!” “那要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金成安厉色道,“没有子嗣,长房的家主之位你如何坐稳?长房不稳,如何带领全族……” “纳妾便能多生儿子吗?”金熙没等他说完便嘲讽道,“父亲纳了七位姨娘,可是有生儿子吗?没有!大伯父,若是老天注定了我们长房只有一子,我们只能接受!” “那若是她一个都生不出来呢?!” “她一定会……” “你如何确定?”金成安没等他说完,“就算她身子养好了能生了,可你确定她就能够像你母亲一般一举得男吗?” “那便……” “不要跟我说过继!”金成安怒声道,“我绝对不会让当年的事情再次重演!你若是不能生,我没有法子,可你不是不能生!金熙我告诉你,为长房传承子嗣是你无法避免的责任!是事关长房屹立不倒,事关金氏一族兴旺的大事,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即使你放弃了家主的位置,你也仍旧需要承担的责任!齐倾若是生你不出来,那便由别人来生!”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金成安厉色道,“你担心的无非是她不愿意,无非是怕她的地位会被动摇,可是你心里有她,金氏一族更不会忘了她做出的贡献,没有人可以夺去她应得地位,即便是身为丈夫的你也不能!” 金熙眼眸泛起了一丝红,“她不会同意的!”她怎么会同意他纳妾将他拱手让给别人?他的齐倾绝对做不出这些事情的!“你们也别想逼她!” “逼?”金成安笑了,“熙儿,在她的心里,金家或许比你更重要!” 金熙瞪大了眼睛。 “金氏一族倾注了她十几年的心血。”金成安一字一顿地道,“长房更是她一手挽救一手培育至今的!甚至可以说,她对金家倾注的感情比你这个活人还要多!” 金熙面色一白。 “这是好事。”金成安继续道,“熙儿……” “那她呢?”金熙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想过她吗?她那般的骄傲,那般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便是为了这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金家而让步了,会有多痛?!” 金成安凝视着他,“都会过去的。” “不!”金熙咬着牙道,“不会过去的,永远都不会过去!”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将她逼到这般境地的他!更甚者,直接不要他!她会想,金家长房需要一个子嗣是吗?她生不出来?那好啊,就让别人来生吧,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连同他!“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绝对不会!” 说完,便不再争辩下去,转身离开! 他们便是吃准了她不会离开金家,吃准了她会一如既往地为金家牺牲为金家做牛做马,可是,她已经完成了对父亲的承诺了,如今愿意留下,是因为他,是因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是因为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可若是他都让她失望了,金家还有什么能留得住她的?! 动摇金家的地位? 他的齐倾岂会在乎这些!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金成安忧心忡忡。 …… 冬日的严法寺一片萧条,一如齐倾此刻的心情,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了结果,仍旧是这般难以接受。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全在于夫人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齐倾笑了,笑的满目的苍凉,愿意吗?拿命再去赌一次?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孩子? 王老看着她沉默半晌,“这方子是我根据夫人如今的身体状况重新开的,若是夫人不想冒这个险,务必定时服用。” 齐倾看着那方子,久久之后,终究还是收了下来。 …… 冬日的夜幕很早便降临了,往常的这个时候,金熙已然是回府了,不过因为白日的事情,他回来晚了许多。 他需要时间隐藏情绪,不想被她看出端倪。 “少夫人还在汇通楼?” “是。” 金熙有些不安,年前到现在她虽然依旧掌管的商行的事情,但是作息都是极为的稳定的,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忙的,难道…… “今天可有什么人来找过少夫人了?” “没有,不过少夫人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严法寺。” “严法寺?”金熙脸色顿时一变,旋即便转身往汇通楼赶去,严法寺?从不不信神佛的她怎么会去严法寺?难道禇钰又来了?是听到了外边的传闻自以为她受了委屈又跑来了?! 该死! “少爷。” 金熙上了楼,到了日月阁门口,便见了齐倾站在栏杆旁,迎着寒风,他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从身后搂住了她,“怎么站在这里?不冷吗?” “回来了。”齐倾侧头。 “嗯。”金熙拉过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了她,“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吧。” “在屋子里待久了,出来吹吹风也好。”齐倾淡笑道。 金熙将她搂的更紧,“好,那我陪你。” 齐倾转过了身看着他。 金熙笑着。 “回去吧。”齐倾叹了口气。 金熙点头:“好。”随后,却是横腰将人抱起。 “金熙——” “别怕。”金熙笑道,抱着她稳稳地往前走,“不会摔着你的。” 齐倾气结,攀着他的肩膀,“在衙门忙了一整天了还不累?” “再累也得疼自己的夫人。”金熙正色道。 齐倾笑了,靠在了他的怀中,宽阔的怀抱,稳健的步伐,当年的孩子的的确确长成了男人了,“这脸皮是越发的厚了。” “不好吗?” “好,至少冬天可以保暖。” 说说笑笑的,回了寝室。 “去用膳吧。” “你陪我?” “不陪。”齐倾起身,“看着你吃,我自己不好受,跟你一块吃,恐怕冬天还没过我便又长了一圈的肉了,自己吃去!”说罢,转身便往卧室走去。 “阿倾。”金熙搂住了她,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齐倾失笑:“好了,别腻歪了,都大多的人了。” “你嫌弃我?” “嫌弃便放手?” “当然不会!”金熙收紧了双手,“一辈子也不放!” 齐倾无奈,“好了,别闹了,吃饭去,饿坏了身子休想我心疼你!去!” 金熙松了手。 齐倾转过身,“吃饭去。” “阿倾。”金熙看着她,“你下午出去了?” 齐倾笑容一顿,凝视了他会儿,“嗯。” “去严法寺了?”金熙继续问道。 齐倾眼底泛起了一丝冷意,“是。”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严法寺?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 金熙见她动怒,忙道:“我不是……” “不是怀疑我吗?”齐倾冷笑,“这话我听了无数次了,可是究竟有没有,你比我更清楚!” “齐倾……”金熙更是不安,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害怕,只是害怕而已,可到底还是伤了她。 “还不够吗?”齐倾继续道,“我做的还不够吗?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安心让你不再这般小心翼翼地试探我?” 金熙慌了,“我没有!” “我说过我不会再见禇钰,便是见他也不会瞒着你!”齐倾却像是真的动怒了一般,“你习惯说话不算数,可我一向一言九鼎!” “阿倾……”金熙伸手去拉她,可是却被她避开,“我没有怀疑你跟禇钰私下见面,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听到外边的传闻?”齐倾接了他的话,“这些日子你一直想尽办法不让我出门,甚至下了命令不许下人嚼舌根,可是金熙,你真当我是聋子是瞎子?还是你认为在金家你已经有本事一手遮天,将我蒙在鼓里?!”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心烦!”金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阿倾,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一定会有孩子?一定会有孩子?”齐倾冷笑,“你哪里来的自信?谁给你自信了?我生不出来是不是你帮我生?!” “齐倾……” “孩子孩子!你心里眼里便只有孩子,是不是没了孩子你之前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会变成一句废话,是不是我不给你生一个儿子我便罪该万死!”齐倾怒斥道,有些歇斯底里,“是不是我不给你生一个孩子便不爱你?!” “当然不是,我……” “你给我滚出去——”齐倾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指着门口便怒吼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齐倾!” “滚——” “我……” “你不滚是不是?好!我滚!” “齐倾!”金熙猛然伸手抱紧了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放手!” “阿倾!” “放手!”齐倾情绪更是失控,“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 金熙手足无措,“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气坏了身子……” “滚——”齐倾直接将人给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关起了门。 187 宗族 金熙站在门口,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是齐倾啊,便是足不出户,也可以决胜千里,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是他自欺欺人,是他自以为是! 她去严法寺怎么了? 便是去见了禇钰那又如何了? 她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便是禇钰真的来了,他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他才是她的夫君啊! 他有什么好怕的! 外边的流言,他尚且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怎么会轻松?!而在这个时候,他却自以为是地以为她不知道,以为她没有事情,只顾着自己不安自己担心自己害怕! 金熙,你真该死! “齐倾……” 他隔着门喊着,想跟她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继续解释会不会让她更加的认为他不信她。 金熙没想过齐倾会给他回应的,可是便在他喊了她的名字没多久,原本紧闭着的门忽然开了,“齐倾……” 齐倾看着眼前的男人,惊喜紧张懊恼愧疚……一张脸上居然可以同时存在这般多的情绪…… “齐倾……”金熙上前,不过才踏出了一步便顿住了,生怕再上前便又会激怒她一般。 “我便这般可怕?”齐倾问道。 金熙一愣,“当然不是,我……” “去用晚膳吧。”齐倾没等他说完话便道。 金熙哪里敢去,“齐倾,你听我说……” “对不起。”齐倾吸了一口气,脸色平静,“方才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金熙更是慌了,“齐倾,是我不对,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可不要这样!”这般比她动怒,比她赶他走更让他不安,“齐倾,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紧紧地抱着她,“对不起,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不要……” “我想一个人静静。”齐倾轻声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疲惫,“金熙,我想一个人静静。” 金熙松开了些她,看着她,“齐倾……” “我没事。”齐倾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你去用晚膳吧,别饿坏了身子。” “可……” “去吃你的晚膳!”齐倾的语气又有了起伏。 金熙看着她,半晌后才低下头:“好。”随后送来了她,又抬头,“我今晚在清院,不闹你了,你早些休息。”又看了她半晌,才转身离开。 齐倾静静地站在门口,许久许久之后方才转身入了屋内。 …… 少爷跟少夫人吵架了。 便是倾园的下人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可是第二日这事还是传开了,所以,秀娘被齐倾叫来,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这些日子族中关于少夫人不能生育一事的传闻她自然也是听闻了,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她是很清楚的,少夫人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生! 可究竟为什么? 少夫人为了少爷做了这般多事情付出了这般多为何就是不肯为少爷生儿育女? “少夫人……” “什么也不用说了。”齐倾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从怀中取了另一张方子,“这是新的方子,往后两日煎一副药送过来。” “新方子?”秀娘面上一喜,“少夫人肯为少爷……” “我不会生育。”齐倾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冷凝却是坚定,“你只需要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便行,其他的事情无需多管。” 终究,还是保命占了上风。 她怕死。 更怕为他而死! 金熙,你或许爱错了人。 爱错了她这个自私自利的人! “少夫人……” “你若不愿意做,我可以换人。”齐倾继续道。 秀娘面色有些寡白,她真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抿了唇沉默半晌,“少夫人,秀娘能知道原因吗?”少夫人明明很在乎少爷的,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生孩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少夫人究竟为什么?! “不能。” 秀娘苦笑不已。 “你若是不愿意……” “少夫人。”秀娘吸了一口气,正色道:“秀娘既然答应了少夫人便会负责到底!少夫人放心。” 齐倾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端起了茶杯,低头抿了口茶,轻轻道:“很好。” “秀娘告退。” …… 这才传出他跟齐倾吵架,没两日便有人上门给他说亲了,金熙气的脸色发青,没直接将人给轰出去那是给了族中长辈的面子。 纳妾?纳妾?! 有什么好纳的?!纳什么妾!?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吵架了?!不就是这两日她想静静,他让她静静罢了,谁说他们吵架了?! 这些人便这般见不得他们好?! 金熙不能直接对族中的人发作,不过倾园的下人却遭了秧了,他一直以为倾园的下人是最忠心的,至少是忠心齐倾的,可现在居然也这般,如何能容忍?!这原本最安逸的差事,一下子好些个人都丢了,要不是担心齐倾用不惯信任,金熙恨不得所有人都给换一遍。 不过这气是出了,又担心齐倾会不会介意他处置了她院子的人,可又不敢直接问出口免得本就有些紧张的关系更加的紧张。 …… 一月末的夜寒风仍旧刺骨。 夜半时分,在该高床暖枕安睡的齐倾却起来了,打开了寝室的门,没有意外地见到了裹着大氅倚着门框睡着了的男人,大氅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安睡之中仍是带着清晰的忧愁。 齐倾静静地看着他,胸口像是燃了把火一把,灼烧的难受,缓缓蹲下身子,伸出了手抚上了他的脸。 便在手碰上脸的那一刻,安睡的男人醒了。 “齐倾?”惺忪的眼中有着惊慌,忙坐直了身子解释道:“齐倾,你听我说……” “你打算在这里守几晚上?”齐倾缓缓问道,语气带着无奈与心疼。 心疼?! 金熙心中一喜,抬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我不会烦到你的,你当我不存在便好。” “你就断定了我会心软吗?” “不,我只想陪着你。” 齐倾起身,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进来吧。” 金熙眼中一亮,连忙起来,跟了进去。 “关门。”齐倾头也没回地进了卧室。 金熙转身关了门,便又追了进去,终于又爬上了阔别三天的暖床,“阿倾……”柔软的身子让他的心头全是满足,“我就知道你疼我的。” “疼你?”齐倾笑了,“这般疼你你也不觉累。” “是我做错了事情。”金熙道歉道,“对不起。” 齐倾背对着他,身子被他锁在了怀中,“你没有错,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不。”金熙将她搂的更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些的。” “又不是你生不出孩子!”齐倾嗤笑。 金熙翻身将她制在身下,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不让自己压到她,“是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齐倾失笑。 金熙眼底有着明显的愧疚,“若不是当初你为了救我伤了身子,你便不需要承受这些,阿倾,是我对不起你。” “孩子……”齐倾轻声开口,只是便只是两个字却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再也无法将下面的说完了,或许,也是因为她怯弱了,不敢去面对说出真相过后的结局,“休息吧。” “我爱你。”金熙却道。 齐倾道:“我知道。” “别放在心上好吗?”金熙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外边的人说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我们好好的便行,没关系的,阿倾,我不着急的,我娘快四十了才生了我,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的,不着急的。” “嗯。” “外边的事情我来应付,我发誓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好。” “我爱你。” 齐倾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圈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 金熙说要应付也不是嘴上说说,虽说流言难以控制,但是,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将根本解决了,其他人,也不过是跟风使舵罢了。 “今日请各位族老来,为的便是如今外边关于我们夫妻的流言。”宗祠的正厅内,金熙肃然而立,背后是金家的八代英灵,“我不知道这样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我金熙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伤及我发妻之事!齐倾是我的发妻,羞辱她便是羞辱我!” “齐氏年过三十依旧未有诞下子嗣,的确有过。” “当日若非她,诸位族老现在怕是无法坐在这里。”金熙看向说话的人,声色皆厉,“或许诸位族老都忘了这些了,但是我没有忘记!齐倾是我的发妻,更是整个金氏一族的恩人!别说我们圆房不过两年,便是她真的如你们所说的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金氏一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说一句责怪的话!” “家主的意思是要为了她让长房绝后?” “绝后?”金熙冷笑,“你凭什么这般断定?” “齐氏……” “齐倾三十了?”金熙继续冷笑,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三十了又如何?当年我母亲快四十了尚且生下了我,齐倾不过三十,不过才圆房两年,你们如何判定她便不能生?还是这就是你们所希望的?” “金熙,你莫要太放肆了!” “没错,就算你是家主也不能对宗族无礼!” “那宗族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主母?”金熙反驳道,“从什么时候起,金氏一族有了这样的规矩!” “你——” “长房绝对不会绝后!”金熙一字一顿地道,“我与齐倾一定会承继长房的香火,在此之前,我绝对不会纳妾让庶子出生乱了长房的尊卑次序,让老太爷一代的悲剧再度重演!各位族老的好意,金熙心领了,此外也希望各位族老能够约束好自己的子弟,便是要忘恩负义也不该做的这般的难看!” “够了!”金成安沉声开口,同时也阻止了族老们的愤怒讨伐。 金熙看向他,“对一手挽救金氏一族,多年操劳早就金氏如今繁荣的齐倾,金氏一族尚且忘恩负义,将来谁还敢与金家结交,谁还敢相信金家的门风?!族长,各位族老,我今日要护的不仅仅是我金熙一个人的妻子,还有金氏一族的门风名誉!族人现在诋毁的不是一个你们看不顺眼的齐氏,而是整个金氏一族的名誉!金氏一族不是脱了商贾贱籍便能脱胎换骨的!从我们脱了贱籍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诸位族老扪心自问,究竟有多少人真的将我们看做良籍?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我们金家还是乡男爵位之家!而这十几年来,我们又有多少进步?! 没有!十几年来从了那些想要讨好我们从我们身上攫取利益的人之外,没有人真正地将我们看做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良籍,而朝廷御赐的、金家付出了一半家业得到的爵位,则成了别人明里暗里嘲讽的笑话,所谓的爵位之家不过是他们眼中的暴发户罢了!我们仍旧是那下贱一族! 或许有人会说这一切都是齐倾造成的,谁让她多年来一直把持着商行不放手,谁让她一直占着主母的位置牝鸡司晨,可是各位族老,我们才是男人,才是该顶起金氏一族这片天的柱石!金家将来的兴旺绝无归咎到一个女子的手里!更何况,我们还对这位为我们付诸了一切心血的女子如此忘恩负义!” 话落,厅内一片死寂。 在坐的都是经历了大半生风云的人,便是心里有各自的打算便是对金熙这般态度不满,可也不是糊涂之人,至少,还没有随着人生迟暮而糊涂。 “三十岁之前,齐氏若是还不能生下嫡子,你便必须纳妾生子!”金成安打破沉默,“正如你所说的,金氏一族离真正地脱胎换骨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若是连子嗣传承都无法保证,谈何脱胎换骨?谈何未来?” 金熙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挣扎。 “五年的时间已经很充足了!”金成安继续道,“若是五年都不能生下嫡子,你难道不该承担起你该承担的责任吗?齐倾为金氏一族所作出的一切,金氏一族每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永远都是金家的主母,是你金熙的发妻,可是,再大的恩义也不能用子嗣断绝来报答!金氏一族要成为我们所期待的兴旺之家,成为真正扎根在这大齐之中的一方望族,绝对不能再在子嗣上出一丝的差错!金熙,这是你的责任,也是她的责任,更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没错,若是连子嗣都无法保证,谈什么兴旺?” “正是如此!” “五年已经很充足了,若是齐氏还是不能生下儿子,那便是我们做其他的打算,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子嗣大于天,如何算得上是忘恩负义?” “况且齐氏就算生不出来,也没有人抢她地位,长房妾室的规矩严的很,她没有任何的损失!” “若是你答应族长,我们便约束好族人,不许他们再嚼舌根让外人笑话!” “没错!” 在家族的未来前,众人摒弃了心中的私念,宗族的凝聚力在这时候被发挥到了极致,年老的族老在人世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更看重的还是宗族大义,子孙未来。 若真的可以走出一条兴旺之路,若可以成为如今所憧憬的一方望族,舍弃个人的一点私欲又算得了什么? 族老如此。 身为带领这个家族的家主,更是应该如此。 金熙握紧了拳头,沉重又艰难地做出了妥协,“好。” …… 流言消散的很快,再一次展现了宗族的力量,只是金熙却没有将那日宗祠的事情告诉齐倾,甚至请求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保持沉默。 他没打算让齐倾知道,也尽一切的办法不让她知道。 五年。 他们一定会如愿以偿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既然如此,何必要伤她的心?何必要让她难过?何必要在她的心里扎一根刺?不过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害怕她会失望于他的妥协,害怕她会认为他也如所有人一般以子嗣为天,害怕她会直接干净利落地不要他!他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阿倾,我爱你。”几番*,他在她的耳边低喃着。 齐倾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敷衍似得应了一个字,“嗯。” 金熙笑了,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心里恳求,孩子,快些来,父亲跟母亲都等着你,快些来,我们会很疼你很疼你的,快些来…… 188 撞见 金礼最近的心情很不错,外边针对主子的流言已经散了,而他的事业也有了新进展,自从鲤城回来之后,他在商行的事情也做了调整,虽然及不上三个大管事,也及不上金阳,不过对于他来说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新转变,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不能再继续跟在少夫人身边。 不,这也不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还有一个,那便是近来妻子秀娘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有心事一般。 他试着问过,不过却没有结果,只能自己寻思,最终也只能寻思到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忽略了她。 所以,特意告了假,打算带着儿子陪妻子回娘家小住几日。 “不成,我不能走!”秀娘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少夫人没两日一副的药,她走了谁给她熬? 金礼诧异,“怎么不能走?是担心儿子年纪小经不起路途奔波?你放心,我会……” “我说不走就不走,你这般多话做什么?”秀娘却是怒了。 金礼蹙眉,“秀娘,这些日子你怎么了?” “能怎么了?”秀娘怒道,“我不是说了我没事我没事,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认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瞒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秀娘吼了过去。 “哇哇……” 一旁摇篮中的孩子被吓着了,大声哭了起来。 秀娘赶紧过去抱起儿子,“乖,乖……别怕……都是娘不好……”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边哄着,好一会儿才将孩子给哄好。 金礼走了过去,将母子二人搂入怀中,“秀娘,我们是夫妻,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的,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该一起面对。” 又是她那混账前夫惹了什么事情了? 秀娘低着头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说。” 金礼看着她,眼底有着担忧,“我也不能说?” “是。”秀娘直视着他,“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 “我当然知道了。”金礼打断了她的话,“好,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不过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开口!” “嗯。”秀娘笑了,“阿礼,谢谢你。” “谢什么谢?”金礼失笑,“你是我娘子!” “哼,油嘴滑舌,这才谈了几天的生意便成了这样子了!”秀娘瞪着他,“也不知道在外边都干了些什么!” “当然是给你们娘俩赚家业了!”金礼笑道:“不过这事说起来还得感激你,自从你从娘家弄那张补身子的方子来给少夫人用,少夫人的身子便好了许多,少爷感激你,方才这般提携我。” “说的好像少夫人这些年委屈了你似得!” 金礼笑道:“胡说!” “少爷真的很感谢我们?”秀娘低下头,像在逗怀中的儿子,其实是怕丈夫看出了破绽,当初少夫人这般说的时候她真的怕,可是没想到少爷信了,深信不疑,不过也是,少爷哪里会怀疑少夫人?更别说是想到少夫人不想给他生孩子,可越是这般,她的心越是不安,若是有朝一日少爷发现了,会是怎样的场面? 还有少夫人那张新的方子,虽然大部分药材都是温补身子的,可是那避子的药量却是比之前加了足足一倍有多! 少夫人便这般不想怀少爷的孩子? 金礼没发现妻子的心思,笑着道:“当然了,少爷最紧张的便是少夫人了,你帮少夫人免除了这般多年的痛苦,他自然是感激,若不是我的能力不足,少爷怕是还要给的更多。”顿了顿,又道,“不过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少夫人的身子居然这般不好。” “如果少夫人一直没能给少爷生出孩子,处境是不是很不妙?”秀娘抬头看着丈夫,问道。 不对啊,若是少夫人不想给少爷生孩子的话,哪里需要用方子调养身子?方子虽然有避子的作用,可主要的作用还是调理身子的! 是因为身子没调理好所以才不能生? 可那日少夫人说的那句话,分明是真的不打算给少爷生孩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礼沉吟半晌,“少爷一定要有儿子承继家业的,若是少夫人真的不能生,那……”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少爷会如何对少夫人?”秀娘追问道。 金礼神色缓和,“少爷这方面倒是不必担心,便是少夫人不能生,我敢保证少爷也一样会待少夫人如昔的,你别听信外边那些人说什么少爷会嫌弃少夫人的话,没错,少夫人是比少爷年长许多,可他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太多,所积累下来的感情足以抵御这段年龄差距,少爷如今也及冠成年了,又入了官场,如今他又能力又毅力去坚持他做出的承诺的,他对少夫人的这份爱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改变削弱,况且,若少夫人真的不能生育,也是因为当年救少爷而伤了身子,少爷与少夫人之间,不仅仅有男女之情,还有家人的亲情,更有深沉入海的恩情,不管是因为哪一个,少爷对少夫人的情谊绝对不会改变的。” “那孩子……” “只能纳妾。”金礼道,眼底有着忧虑,“只是若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担心以少夫人的性子,会做出让少爷无法接受的决定。” “什么决定?” “离开。”金礼道,“少爷最怕的一件事。” 秀娘的心忽然间沉甸甸的,“你说,少爷很爱少夫人,那少夫人爱少爷吗?” “自然是爱的。”金礼笑道,“若是不爱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了少爷不顾自己的命?之前还可以说是为了老爷的临终嘱托,可少爷成年之后,少夫人便已经完成了这个嘱托了,若没有爱,哪里会这般?而且,若是不爱,少夫人哪里会跟少爷圆房?”说完,便看着妻子,有些狐疑:“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些?” 秀娘心里漏跳了一拍,“什么怎么了?就是有些羡慕少夫人罢了。” 金礼一愣。 “世间像少爷这般待自己妻子的,能有几个?”秀娘瞪着自己的丈夫,“便是你,也做不到!” 金礼不干了,“我怎么了?我待你不好吗?” “少爷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心一意地对少夫人,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秀娘哼哼道,“就连之前传少夫人不能生族中的长辈给少爷说亲纳妾,少爷都不听,还差点将人给赶出去了,而你呢?你问问自己,你有过多少女人?多少风流韵事?成亲前便算了,成亲之后还有女人闹上门来,你……” “我发誓我跟你成亲之后便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金礼有些头疼了,他好好的扯到这里做什么?“娘子你一定要信我,上回那个女人就是一疯婆子,要不便是见不得我们夫妻恩人,我可是连她手指头都没碰过的!” “哼!”秀娘斜着眼睨着他,“便是你真的碰了我我也拿你没法子,谁让我不是黄花……” “秀娘!”金礼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说好了不说这些的!” 秀娘一怔。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秀娘看着丈夫,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嗯,不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答应了少夫人不能说,也怕将这件事告诉你将来事发的时候会连累你!“不说这些事情了,你看,你儿子都抱怨我们不理他了!” “尿了?” 秀娘笑道:“估计是开大了。” “秀娘……” “儿子你也有份!”直接将儿子给了丈夫。 金礼只得苦哈哈地伺候宝贝儿子。 …… 就要春耕了,金熙这日日都在衙门忙的很晚,自然,也让齐倾有时间喘口气了,外边的议论渐渐消失了,便是她没去查也知道他必定做了什么,而这些日子他更是在极力的克制,也极力地压着对孩子的渴望。 可是,她还是觉得像是有什么困住了她一般,让她连喘口气都觉得十分的艰难。 事情,似乎成了死局。 而她没有办法解开。 最后甚至开始了想躲,如同现在这般。 便是他没这般早回去,可她也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已经满是他气息的倾园。 她真的不知道这般下去,她会不会做出连她自己都无法预计的事情! 真没想到,她齐倾也有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的一日。 “少夫人。” 齐倾抬起头,便见金礼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这般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金阳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酒壶,“少夫人喝酒了?” “没有。”齐倾道,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本来的确是想喝两杯的,可想了想,把自己困在这死局之中已经够窝囊的了,再借酒消愁,便是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 金阳也没有质疑她的话,看着她,“少夫人心情不好?” “为何这般说?”齐倾神色微敛,眼底有被窥探心事的冷意。 金阳低头:“小人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少夫人若是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齐倾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微沉,“便是不开心也似乎不该你来管!” 金阳抬头。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即可!”齐倾冷道。 金阳深深地看着她,“少夫人……” “阳儿。”金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不是别人,正是金阳的母亲方氏,改嫁之后的方氏日子过得不错,尤其是在生了儿子之后,更是如此,要说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那便是这个儿子,“阳儿,我刚刚去找你,见你还没回去便过来商行看看。”说完,便对齐倾行礼,“见过少夫人。” “嗯。”齐倾颔首。 金阳看向母亲,不冷也不热,“商行重地,母亲以后莫要随便过来,有什么事情让人来叫我过去便成了。” “我自然知道。”方氏瞪了儿子一眼,随后转向齐倾,无奈道:“少夫人恕罪,妾身也知道这般不妥,可是这孩子总是躲在商行里,我是没法子才亲自走这一趟。” “躲?”齐倾蹙了蹙眉。 “母亲!”金阳沉声叫道。 方氏没理会儿子,径自对齐倾道:“妾身不就是让他相看个姑娘,好早日成一个家,有人照顾他,可他倒好,连人家的面都不见便说不合适,妾身好说歹说才让他点头见上一面,他倒好,将人家姑娘说的一无是处的,生生把人家姑娘给气哭了,好,这个他不喜欢,妾身便再给他找,温柔的不喜欢,那活泼的总可以吧?可他还是不喜欢,最后甚至直接躲了我了!少夫人你说说,这孩子还让人省不省心?!” “呵呵。”齐倾笑了,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金阳,“算起来金阳今年也二十五六了吧?怎么还没成家?” “尚未立业,如何成家?”金阳道,声音平平板板的。 齐倾笑了笑,“你如今还不算立业,那什么才算是立业?再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了家才好立业的,你可别学金礼那一套,那些风月场所有什么好的?平白浪费了大好光阴。” 金阳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直接低下了头。 “不过这婚事还是得靠缘分的。”齐倾看向方氏,“若是缘分没到,当父母的再急也没有法子。” “少夫人说的是。”方氏讪讪笑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相看还是要的。”说完,看向儿子,“你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走!” “是。”金阳应道。 方氏这才满意,给齐倾行了礼便拉着儿子走了,生怕他反悔似得。 齐倾笑了,忽然间觉得心里空的难受,这便是当母亲的心吧,只是可惜,两辈子她都没有机会感受。 桌上的酒入了肚了,不过只有一杯。 她是齐倾,便是被困的寸步难行,也不会借酒消愁! …… 方氏一直拉着儿子回了儿子的宅子,然后,关了门,方才一字一字地警告道:“阳儿,你这般不但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了她!” 金阳面色一变,有些狰狞。 “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方氏痛心道,“阳儿,成亲吧!成亲了之后便会好的!” 金阳盯着她,“母亲,你管的太多了。” “你是我的儿子!” “你已然改嫁。” 方氏面色一白,“你……你还是恨我!” “不。”金阳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可是也仍旧是绝情的伤人,“我没有权利干涉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所以,也希望你亦如此。” “我是你母亲,如何可以看着你这般沉溺下去!”方氏如何能做到?不知道还好,可知道了,如何能做到?“阳儿,她是有夫之妇,还是少爷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而且她对你没有一丝的……” “够了!” “是够了!”方氏厉声道,“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可是阳儿,这不行的!不说她是金家的主母,便是她不是金家的主母了,你跟她也永远没有可能的!阳儿,若是被少爷发现了……” “很晚了,你该走了!”金阳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冷漠,“好好过你的日子,其他的事情不要管的太多!” “阳儿——” 金阳转身去了书房。 方氏双目含泪,着急又心疼,“冤孽!冤孽啊!” …… 金熙回来又是半夜了,梳洗之后爬上床抱住了柔软馨香的身子,原本以为她睡了的,可却嗅到了淡淡的酒香味。 “喝酒了?” 齐倾挪了挪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眼睛也没睁开,“喝了一杯。” “怎么喝酒了?”金熙蹙眉,“你现在喝着药……” “便喝了一杯,不碍事。”齐倾道,“长夜漫漫的,小酌一杯自娱自乐罢了。”这都闻的出来?狗鼻子吗? 金熙一愣,随即低笑道:“阿倾这是在抱怨我冷落你了吗?” “你少缠我才好。” 金熙在她的脖颈上磨蹭着,“是吗?我这般讨人嫌?” “睡觉!” “好好。”金熙作罢,“等春耕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便告几日假陪你去城外别院住几日,春光正好,踏青赏花的,必定不会让你再自娱自乐的。” “好。” …… 为了兑现承诺,金熙便更是加把劲干活了,也为了不出差错,能够亲力亲为的也都亲力亲为,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处理春耕一事,可因为去年的天灾,虽然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可田毕竟是遭过灾,难免会影响土质。 这一日,金熙方才去城外巡视春耕情况还有拜访有经验的农户回来,却见到了秀娘从药铺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几包药,神色紧张,似乎还故意掩饰了一番自己的容貌。 这是怎么回事? 买药? 难道是给齐倾买的药? 可为何要这般的鬼鬼祟祟,还选在这般一家偏僻的药铺?若不是他去城外巡视春耕的情况,他也不会走这一边。 她到底给齐倾抓的是什么药?! 金熙让人将车给停了,随即下了车走进了那家药铺…… 189 坦白 金熙鬼使神差似得进了药铺,问了方才秀娘抓的是什么药,很清楚地从掌柜的脸上看到了惊慌,随后,便是亟不可待地赶人!说什么这是病人的私隐,他不能透露,说什么不关金熙的事,问这般多做什么?直到金熙亮出了身份,这才不得不说出了实情,让金熙怎么也不该相信的实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秀娘给齐倾抓的是避子的药?避子的药?! 怎么可能?!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你确定她抓的是避子的药?!” “大人……小人……小人不敢说谎……那妇人拿来的方子中的确……的确有避子药……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小人这里抓药的……已经快一年了……” “快一年?” “一年?”金熙脸色更是难看,一年?那便是说她这一年中给齐倾的所谓补身子的药就是这避子药?可是……可若是如此,齐倾的身子好转又是如何解释?还有,她为何要害齐倾?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害齐倾!是为了金礼?让他们感激金礼,从而让他高升?可是,金家谁不知道金礼是齐倾的人?若是齐倾主母的位置坐不稳,金礼能高升到哪一步?方子是有效果的,没有那避子药,结果不是更好吗?若是齐倾有喜,他们只会更加的感激他们夫妻!金礼得到的也就更多! 她没有道理害这般害齐倾的! “大人……” 金熙压住了内心的暴怒,冷冷地看着那掌柜,“说清楚!将这件事给我说清楚!”他不能着急,不能慌!他要冷静地弄清楚这件事! 药铺的掌柜便断断续续地将这一年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小人看到那方子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劲,那方子表面上看的确是一张给女子补身子的好方子,可是其中却一位避子的药,加了这味药进去虽然不会影响方子的补身效用,可是有这味药在,那用这方子的女子便是将身子补的再好也不会怀上孩子,而且这味避子药的用量也用的极为的准确,既能达到效果,也可以瞒过大夫的诊脉……这张方子绝对是出自医道高手的……而能够得到这张方子的人也一定不是普通人……那妇人的穿着虽然不错,可是……可是也不像是什么贵人……小人觉得她可能是某位大户人家主子身边看重的下人……第一次来抓药……小人说穿了方子的隐秘……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可是还是坚持要抓着药……第二次来的时候虽然很小心,可是也没有第一次那般的惊慌……之后一个月都会来个两三次……一直让小人照着方子抓药……不过……不过不久之前……她又拿了另一张的方子过来……方子虽然不一样,可是用处还是一样的……而且……而且避子的药加重了……” “你既然知道方子有问题为何还给她抓!” 掌柜面色一白,“小人……小人……方子……方子是有些问题,可是……可是不会害人的毒药……”最主要的是她多给了五倍的药费。 “不会害人?!”金熙面色骤然可怕,“绝人子嗣,这还不算害人!?” “这……这……”掌柜的脸色发白,“小人……小人以为是那些大户人家后院争宠的手段……以为是大妇容不下妾室……所以才用这样的手段……大人,小人真的没想过害人的!真的没有!”说着便跪下,“那方子除了不能有孩子之外,真的是补身子的好方子啊……” 金熙没有再听他说下去,“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从来没有人来问过你这件事!” 掌柜一怔。 “听到了没有!”金熙厉色道。 掌柜的原本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可没想到居然只是这般,“小人……小人听到了……” 自然不会仅仅是这般,金熙恨不得将这铺子给拆了,可是现在不行!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必须弄清楚秀娘在这里抓的这些药是不是就是她给齐倾用的那些!如果是,那背后还没有有其他的人! 金熙回了衙门,神色上没有任何的异常,继续处理着手头的事情,便是回了家,也像是从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只是齐倾还是发觉了些什么,“怎么了?春耕的事情不顺利?” 金熙当即警觉,可随之一想,她从小便看着他长大的,他哪里能瞒的过她,不过,只要他不说,她便是再了解他也必定不会猜到真正的原因!“嗯,是有些问题。”顺着她的问题,说起了春耕的事情,“我今天去拜访了几位老农,他们说去年的雨水太多了,今年的雨水可能会减少,收成怕会受影响。” 在没有查清楚问题之前他不想告诉她! 金家这般多人下人之中,她最信任的怕是金礼了,虽然这件事还不能确定金礼是否参与其中,可是,他的妻子参与了! 更何况她是那般的喜欢那个秀娘! “老天爷不肯怜惜百姓,我们也没法子。”齐倾叹息,“不过只要不是旱灾,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嗯。”金熙点头,“我打算上奏府台大人,重新整修一下蓉城的水利,那便是真的雨水少了,只要水利设施到位,便不会影响到收成。” “需要银子便跟我说。”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放心,朝廷每年都会有一笔整修水利的款项,不过若是不够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他的齐倾,他这般善良的齐倾,为何就一直有人想害她!? “反正你欠我的怎么也还不清了,还客气什么?”齐倾失笑道。 金熙伸手将人搂住,“放心,我不会把银子都败光了,还得留给我们的儿子娶媳妇用的。” “影子都还没了!”齐倾失笑不已。 金熙抱紧了她,“放心,很快便什么都有的!”若是真的有人对她做出了那般事情,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 “怎么还不去衙门?”齐倾看着早膳后便一直懒着不走的男人,蹙了蹙眉,还是还有其他事情? 金熙却是笑眯眯地道:“你便这般不想见到我?” 齐倾一愣,随即挑眉:“说什么了?不是说处理好春耕的事情便带我去踏青吗?现在不去干活,什么时候才可以有空?” “其实不出去也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金熙搂着她的腰,腻着她,“阿倾……阿倾……” 齐倾失笑,“好了金大人。”抬手拍拍他的脸,“乖乖干活去。” “不去。” 齐倾看着他,“你确定?” “我都忙了这般多天了,你就不心疼我?”金熙道,一脸的哀怨。 齐倾哭笑不得,“金大人,你可是蓉城城守!” “休沐。”金熙道,“今天我休沐。” “衙门……” “蓉城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了。”金熙继续道,“不会我这个城守偷懒一天便大乱的。” 齐倾无奈,“好,那便休息一天。”随后警惕地看着他,“既然休息那便好好休息!” “放心。”金熙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我保证乖乖的。”更何况今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你先去汇通楼,我去给母亲请过安之后便去找你,然后帮你一同处理事情。” “嗯。”或许是习惯了,所以齐倾并未起疑。 金熙并未去寿安堂,而是着手布置。 今日便是秀娘再次来送药的日子。 脉象诊不出来吗?那直接看那药,能查出来吧?还有药渣!之前的药她一直都是在家里煎好了才送来,后来便是拿了药到倾园这里煎,便不用担心药送来的时候会冷了!上次的药渣他找不到了,但是这一次她定然没有这般快便销毁! 若她真的动了手脚,一定可以人赃并获! “少爷,秀娘已经进府了。” “去了倾园了?”金熙沉下了眼眸。 “是。” 金熙起身往汇通楼而去。 …… “你母亲这般快便放你出来了?”齐倾从一堆账目中抬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道。 金熙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羞愧,“我是不孝子。” “的确是不孝子。”齐倾气笑了,“而且还是一个脸皮很厚的不孝子!”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孝子。” 齐倾没好气地道:“是,有你在,谁敢不孝?” “自然。”金熙笑道,一脸的得意洋洋的。 齐倾没理他,直接扔了一本账目给他,“不是说要陪我处理事情吗?还不快干活?” “是,夫人。” 齐倾看着几乎将她桌面上的账目搬空了的男人,嘴边的笑容一直没退,只是却又多了一丝苦涩。 开口闭口不离孩子,若是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给他一个孩子,会如何?伤心欲绝还是悲愤异常? 真是个傻孩子。 时间渐渐流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人进来禀报说秀娘来了。 齐倾神色不变,“让她进来吧。” “又要喝药了?”金熙看向她。 齐倾颔首,不疑有他,“嗯。” “辛苦了。”金熙凝视着她,眼底有着深深的愧疚,而或许是愧疚太深了,将那丝戾气掩盖住了。 齐倾低下头继续翻着账簿,掩去了嘴边的苦涩,“我喝的是补药,别人想辛苦都辛苦不到了。” “补药也是药。” “那不吃?” “如果你不想吃的话,那便不吃。”金熙道。 齐倾挑眉,“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金熙正色道,若不是他一直跟她要孩子,若不是他一直在给她施加压力,她哪里需要经受这些?!他居然让她用了那连方子都没见过的药一年!一年!若是那不是避子药而是毒药…… 金熙顿时不寒而栗。 “还是算了吧。”齐倾失笑,“我吃这药可不是为了你。” “阿倾……”金熙忍住将她狠狠抱在怀中的冲动,现在不是时候,他得将这件事弄清楚,将那幕后的人揪出来,才可以! 齐倾无奈,“好了,别没事找事了,待会儿让秀娘笑话。” 金熙眸子冷意一闪而逝。 “怎么了?”齐倾捕捉到了。 金熙看着她,“阿倾,你便这般信秀娘?” 齐倾蹙起了眉,“为何这般问?” “待会儿便知道了。”金熙没有回答,转过视线看向门口。 齐倾的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昨晚上他的不对劲,今日又懒着不肯去衙门,如今又说了这般的话……跟秀娘有关?“金熙……” 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秀娘进来了。 便是已经做了一年从未被发现,可是当秀娘看到金熙在的时候,还是紧张了一下,“少爷……少爷也在……” 金熙心地冷笑,紧张?若是没事紧张什么?“嗯。”他淡淡颔首,“来给少夫人煎药吗?” “是。”秀娘提着食盒的手微微一颤。 金熙看着她,目光冷厉,“这药少夫人也吃了许久了,方子是不是要调整调整?正好,刚刚大夫在寿安堂,我让他过来给少夫人诊诊脉,在对一下方子,看看怎么调,对了,方子你可带在身上?” 秀娘脸色一白。 金熙眼底的冷意更浓,握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暴怒,“怎么?忘了带了?也没关系,这药就在这里,大夫闻闻也知道。” “少爷……”秀娘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金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还是说你给少夫人喝了一年的药有问题?” “我……” “金熙。”齐倾也起身,面色微白。 金熙转身,面色稍微缓和,安抚道:“没事,我会处理的。” 齐倾看着他,心里的猜测似乎成真了。 金熙转过身继续盯着秀娘,一字一字地道:“怎么?不敢吗?” 秀娘如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浑身一震,手中的食盒坠在了地上,里面传来了瓷片击响的声音。 “想毁尸灭迹?”金熙冷笑,戾气再也压制不住,“没关系,汤药毁了,还有药渣,应当还在吧?” “少爷……”秀娘扑通跪在地上。 金熙的目光像是想吃人一般,“我与少夫人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居然给少夫人下避子药?!” 齐倾听了这话,心彻底地沉了。 秀娘几乎面无人色,抬头看向齐倾。 “说啊!”金熙怒声喝道,“不说吗?你以为不说我便拿你没法子?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我验过了药渣之后便一清二楚!” “金熙……” 金熙看向齐倾,见她脸色难看,急忙走了过去安抚道:“没事的,我问过那抓药的大夫,他说方子里面的避子药不会伤身子的,而且方子也是真的有补身作用,不会有事的!” 齐倾看着他,心底忽然一片苍凉,这般快便到了吗?不是一年,也不是五年,现在便到了吗? 金熙自然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只当她无法接受自己如此信任的人会这般害她,伸手揽住了他,“没事的,没事的。” “少爷,大夫来了。” “秀娘……” 秀娘转过身,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丈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满目的痛心,“阿礼……” “如何?”金熙将齐倾护在了怀里,厉色看向那大夫。 大夫有些紧张,不过也给金家看诊这般多年了,多多少少也是见过风浪的,还是条理清晰地将结果说了。 他查过了那药渣,药渣大部分都是温补身子的,不过其中也的确有一味药是用来避子的。 金熙听完,脸色更是可怕。 金礼浑身一颤,几乎站不稳,“秀娘,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知道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的对不对?秀娘……” “误会?”金熙冷笑,“药铺的掌柜早便告诉了她那方子上面有什么!如何会是误会!” 金礼踉跄了一步,看着自己的妻子,“秀……秀娘……”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害少夫人?为什么? “阿礼……” “说!”金熙松开了齐倾,走到了秀娘的面前一把揪起了她,没有丝毫的怜惜眼前这人是一个女子,“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秀娘张大了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 “少爷!”金礼跪了下来,眼眶发红,“都是小人管家不严,小人……” “你放心,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金熙冷笑,随后继续逼秀娘,“说!是谁指使你的!” “我……”秀娘看向齐倾,面色煞白的可怕。 齐倾看着她。 秀娘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得,转向丈夫。 金礼红着眼眶看着她,仍是满脸的不敢置信!秀娘给少夫人下避子药?她为什么会这样做?怎么会这样做? “阿礼……”秀娘哭了出来了。 “我让你说是谁指使的!”金熙怒不可遏。 “少爷!”金礼跪爬上前,将妻子从他的手里夺了回来,便是再错,她也是他的妻子,“少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秀娘没有理由害少夫人!少爷,一定是……” 金熙身上的戾气更浓,“不说是吗?好……” “金熙。”齐倾开了口,语气中满是疲倦和苍凉。 金熙转身,“阿倾,你放心,我……” “不用审了。”齐倾看着他,“方子是我给秀娘的,指使她的人,是我。”语气很轻,却是清清楚楚。 190 失控 金熙愣住了,像是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似得。 “方子是我给秀娘的。”齐倾重复道,仍是那般的语气那般的神情。 金熙看着她,一动不动。 齐倾却是移开了目光,便是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任何震惊愤怒谴责,可她仍是无法去面对,没想到她齐倾也会有这般一日。 “金礼,你带秀娘先回去吧。” 与金熙不寻常的平静相比,金礼的表情却是震惊的可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方子是少夫人给秀娘的?是少夫人给秀娘的?不是秀娘要还少夫人,而是少夫人自己不想给少爷生孩子……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比秀娘要害少夫人更让他难以相信! “少夫人……” “带秀娘回去吧。”齐倾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金礼脑子乱的厉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仍是没有丝毫神色变化的金熙,最终咬牙,“是。”话落便抱起了浑身发软的妻子,就要离开。 “站住!”金熙陡然喝止了他。 金礼看向他,却见方才平静的神色已经消失,换上了狰狞,虽然开口喝止了金礼,可是目光却是没有离开过齐倾。 “让他们走吧。”齐倾重新直视着他,“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连别人。” “我不追究了!”金熙开口了,脸上的狰狞在极力的压抑着,“没伤到你的身子,我不追究了!” “金熙……” “阿倾。”金熙继续道,“我不追究了!你不需要为了保住他们说谎!” 是的,说谎! 不是说谎是什么? 金礼跟在她身边十几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她怎么能狠下心来处置? 一定是这样的! 金熙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笑着,即便笑的很艰难可还是笑了出来,一字一字地缓缓道:“阿倾,我不追究他们了,你不需要说谎的。” 齐倾心头忽然一顿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一般,“我没有说谎。” “我真的不追究了!”金熙却仍旧是笑着道,“你也别生气,我知道你很看重金礼,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有些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改先跟你说的,而不是自己处置,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金礼?我……” “金礼,你带秀娘先走吧。”齐倾却是看向金礼,“是我委屈秀娘了。” 金礼喉咙哽着,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抱着妻子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人阻拦。 屋内,便剩下夫妻二人了。 方才那大夫再做了证之后便离开了,其他的下人也都退的远远的,金熙虽恨透了金礼夫妻,可是也不欲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因为都是她在乎的人,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该找多一些人来的,这般现在就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了,这般便有人可以劝劝她,不要跟他说这般的谎了。 “我发誓不会再追究,我还有事情先会衙门,不陪你了!” 说完,便逃了。 逃! 是的,现在他只想逃,逃的远远的! 她在生气,他先走远点,等她气的差不多了,等她冷静下来了,他再来跟他道歉,再来跟她道歉! 他冲下了汇通楼,甚至比金礼他们还要早下来,他甚至没有看到他们便冲下来了,因为太急了,在最后的两节楼梯的时候一脚走岔,摔了下来了。 “少爷!”金礼连忙放下妻子冲了下去。 可是他还未上前,金熙便匆忙怕了起来,不顾有没有摔伤便继续逃! “少爷!”金礼满目的担忧,可是却止住了脚步没有追上去。 秀娘扶着栏杆走了下来,“阿礼……” 金礼看向妻子,脸色与她一般苍白着。 “我……” 金礼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先回去吧!回去再说!”这个时辰汇通楼没有其他人,可是终究还是有些下人的,少夫人所做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开,绝对不行!便是让秀娘将这件事给背下来也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真相! 秀娘没有再说什么。 …… 夫妻二人回了家了,回了房间,金礼随即便砸了桌子了,怒不可遏,“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秀娘苦笑,“我问过了,问了好多次,可是少夫人都不肯告诉我原因,便像是她真的不想给少爷生孩子一般……” “那你呢?”金礼一字一字地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一年多了!秀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对不起……”秀娘红了眼眶,便是她亦是身不由己,可是瞒着丈夫这件事是她不对,便是她是为了报恩,可是所做的事情却是在害少夫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件事怎么可能瞒的过去?怎么可能?“对不起……对不起……我该再劝劝少夫人的……一年了……我该想尽办法劝少夫人了的……对不起……我……对不起……” 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金礼的生出了懊悔,“我不是在怪你。”他上前抱住了妻子,“可是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的!”秀娘在丈夫的怀中连忙点头,“我知道你不是在怪我,可我乖自己啊!阿礼,我该想办法的,我该劝少夫人的……阿礼,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金礼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太大了,大到足以毁了少爷跟少夫人十几年积累下来的感情,少爷是爱少夫人,很爱很爱,可是有多爱便会有多痛,“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怎么办?少爷会不会……会不会……”话哽咽的说不下去。 金礼只能抱紧妻子,至于结果,他也无法预测,“只能……只能让少夫人自己处理……”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夫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件事泄露之后的后果?少夫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 金熙半个月没有回金府了,一直呆在衙门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除了不回家之外,没有任何的异常,便是每日与他共事的下属也没有发觉他有什么的不对劲,当然,不回家除外。 可是现在忙春耕,又有了不好的征兆,大人紧张些不回家也是正常的,期间上禀府台整修水利的回复下来了,府台同意,一应事由按规章去办,春耕下种也进入了尾声了,基本上该忙活的事情都已经忙活了,在整修水利的款项下来之前,忙活了一个多月的衙门众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金熙也该回家了,他还要兑现带齐倾去踏青的承诺。 傍晚十分,他回到了家了。 “少爷。” 金熙负手站在倾园的门口,“少夫人可在?” “少夫人在商行还没回来。” 金熙拳头倏然握紧,死死地将那可怕的窒息感压了下去,神色不动地转身离开,商行,商行…… 他到了商行,“少夫人呢?” “少夫人在议事厅与几位大管事议事。” “嗯。”金熙起步往议事厅走去,到了门口,便见到了半个月没见的妻子正神色认真肃然地跟金安等人议着事,他站在了门口,即便只是站在门口,即便屋内还未掌灯,却还是很清楚看到她没有任何的异样,一丝异样也没有,跟他这半个月一般! 那日的事情不存在是吧? 不存在吧? 只是他的一个噩梦吧? 可是,为何他还会有那般可怕的窒息感?为何便是死命的压制了还有一些?为什么? 一定是噩梦! 一定是的! 就算不是噩梦也是如他所想的一般,她不过是为了保住金礼,为了不让他发作他们夫妻才那般说的! 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 “少爷。”末座的金阳发现了门口的人了,起身道。 齐倾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震。 “少爷来了。”其他人也起身。 齐倾搁下了茶盏,抬起了视线看向他。 金熙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笑,“这般晚了,还在议事?” “议的差不多了。”金安笑道,“少爷来接少夫人吗?” “嗯。”金熙颔首,看向齐倾。 四目相对。 金熙手负在身后,笑道:“前段时间一直忙着衙门的事情,几乎都没回过家,这要是再不来接,怕是你们少夫人就要不理我了。” “那少爷便好好陪陪少夫人。”金安笑道,“少夫人,我们先告退了。” 其他人也起身告退。 金阳默默地看了看两人,也起身告辞,“小人也告退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又剩下了两人了,许是为了给夫妻两人单独的空间,最后走出去的人还体贴地将房门关了。 屋子里便更是昏暗了。 金熙起步走到了烛台前,拿起了火折子点灯,一边点着一边道:“最近很忙吗?这个时辰都还在议事。” 齐倾没有回答。 金熙也仿佛不在意一般,将屋子里的灯都点好了之后,方才朝她走了过去,蹲在了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生我的气了?” 齐倾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不该这般长时间不回家。”金熙笑着继续道,“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齐倾还是沉默。 “好好好,你要气便气,不理我便不理我。”金熙笑着继续道,语气中满是宠溺,“等你什么时候想理我了再理我!现在我们先回家,春耕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好在春天还没过去,明日我们便去别院……” “这样有意思吗?”齐倾开口了,声音有些沉。 金熙顿住了。 “金熙……” “我们回家吧。”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齐倾没有给他再避开这件事的机会,半个月了,便是再无法接受也已经接受了,“永远也不会。” 金熙看着她,依旧笑道:“为什么?” 齐倾没有回答。 “你不爱我吗?”金熙继续问道。 齐倾道:“不够吧。”还不够爱,所以才会这般狠心对他,不够爱,所以才不愿意为他冒这个险。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齐倾继续道,“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理由,那便当时我不爱你吧,因为不爱,所以方才……” “什么叫当做!?”金熙倏然起身,勃然大怒,烛火摇曳之下,面容狰狞可怖,当做?当做?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 齐倾神容平静,却是比冷漠更加的绝情,“事实如此,你想如何?” “我爱你!”金熙一字一字地道,努力地压制了那如潮水袭来的窒息感,“齐倾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金熙的脸色更加的可怕,“你跟我说那又如何?齐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一直知道。”齐倾也站起了身,与他直视,“我很清楚我说过什么,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清楚?!你清楚?!”金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般,“你敢说你清楚?好!那你对我说过你爱我的!你跟我说过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们会儿孙满堂的!” “我是说过我爱你。”齐倾道,“可我从未说过我会为你生孩子,从来没有说过。” “你说过的!”金熙疯了一般拽住她的双臂,“你说过的!你想不认账是不是?你敢不认账!” “一直都是你在说。” “你说过的——” “金熙……” “好,你没说过,你说你没说过便没说过!”金熙没有再与她争辩,“没关系,你说你没说过便没说过,没关系,现在说也可以的,你说!你现在说!我们会有孩子的,你会给我生孩子的!不说这句也没关系,你说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你只是一时糊涂,或者直接说你觉得我不稳重,觉得我还不能当一个好父亲所以才会偷偷地服避子汤,你说这句也可以!” “金熙,何必如此。” “你说啊!”金熙嘶吼道。 齐倾满眼的悲凉,“我不会为你生孩子,眼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为什么?!” 齐倾沉默。 “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连一个理由也不给我吗?!”金熙笑着,吼着,也哭着,“你自己也承认的,你承认你爱我的!齐倾,你承认你爱我的!就算不够爱,也不该这般对我——”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金熙死死地抓着她的双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一直只会用对不起来搪塞你,每次做错了事情,伤了你的心便用对不起来搪塞你,所以,你也让我尝尝这般滋味是不是?是不是?” “金熙,别这样。”齐倾声音低迷,“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是你说的吗?是你说的吗?!” “金熙……”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金熙开始歇斯底里,“我这般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也说你也爱我的!你也亲口说的!齐倾你自己说的,你说你也爱我的——” 齐倾心中悲伤汹涌,“别这样,金熙,别这样……” “你不给我生孩子?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一辈子都不会?!”金熙没有感觉到她的痛,她的悲伤,他只是知道她是说真的,是真的这样做了,她真的不想给他生孩子,是真的!不是为了保住金礼也不是为了报复他,而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生孩子你想给谁生?你想给谁生?!禇钰吗?!” “这是我们的事情!”齐倾正色道,“不要扯上别人!” “别人?别人?就是他对不对?就是禇钰对不对?你还是觉得他好!你还是觉得他好!”金熙的神色更加的狰狞,“你休想,休想,我告诉你休想——” “你现在不冷静,我们以后再说!”齐倾扯开了他的双手,起步离开。 金熙恐惧万分,一把抓住了她,死死地抓着,“你要去哪里?你要去找他对不对?你要去找他?!你休想!休想!” “金熙!” “你是我的!是我的!你是我的——”金熙禁锢着她,死死地禁锢着,试图找寻一切办法来留住她,然而最终却选了最糟糕的一个。 “放开我……唔……”齐倾满心惊怒。 “别喊,阿倾乖,别喊……”金熙疯了一般将人摁在地上,捂住了她的嘴,不能让她喊,不能让她说话,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的,她会骂他的,她骂他他便不敢了的,不能让她说话,她是他的,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她,谁也不能抢走她! “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衣裳散落。 191 折断 他的手一直捂着她的嘴,直至一切结束,他从头到尾都不敢去看她的脸,她却将他最丑陋的一面全部都收入了眼底。 金熙逃了。 跟当年一般,而这一次逃的更快,更慌张,甚至忘了这般将她丢下会让她更恨他,更不无法原谅他! 齐倾蜷缩在地上,身上只是盖着他慌忙逃走之时盖在她身上的外裳,烛火之下的脸有些苍白,只是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受辱过后的悲愤,眼中,幽深的似乎有些茫然。 一切安静的可怕。 直至…… “少夫人。”一声极为压抑的低唤。 齐倾猛然坐起,警惕地盯着门口,门虽然是微掩,不过却还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保住了她最后的尊严,可是门外的人……幽暗的眸子冷厉了下来,随后起身。 半刻钟后,门打开了,齐倾走了出来,冷厉地看着门外不知道已经在了多久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阳看着她,脸上隐隐有着一丝的心疼。 “滚——”齐倾似乎明白了什么,勃然大怒。 金阳低下了头,“是。”随后,转身离开。 “站住!”齐倾怒道。 金阳站住,转过身,却没有抬头,“少夫人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你若是对第二个人提起……” “金阳什么也不知道。”金阳没等她说完便道,随后抬头,“不过,有件事,少爷也不知道。” 齐倾眯起眼睛,气势大涨。 “丝州船厂走水之前,已然空无一物。”金阳仿佛没感觉到一般,“少夫人若是有需要,可与凌帮主联系。”说完,低下头,“少夫人也无需担心少爷,小人已然通知了族长,族长会照顾好少爷的,小人告退。” 齐倾双目大瞠。 丝州船厂走水之前已然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也便是说…… 一切都还在! 一切都还在…… 她的身子仿佛又一次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缓缓地坐了下来,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天意……是天意吗?” 要走的,终究留不住,怎么也留不住的! 金熙衣裳不整地冲出了商行,便是离开商行的时候没碰到人,可是这个时辰的街上仍是人来人往的,他这般样子跑出去,如何能不让人震惊,不过没走多远便遇上了金成安了。 “熙儿?” 金熙顿了一下脚步,可是却没有停留,而是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跑。 金成安哪里能让他这般,当即让人拦住了他。 “让开!” 金成安脸色更加的不好,直接让人将他弄上了马车,“你发什么疯?!” “疯?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金熙满脸的癫狂与痛苦,抬起手便给自己巴掌,一下一下的用了狠劲,“我是疯了!我是疯了!” 他居然那般对她! 他居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疯了! 疯了! “该死!该死——” “熙儿!”金成安废了不小的力气才阻止了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金阳专门让人来通知他?还有熙儿这个样子…… “做什么?我在做什么?”金熙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苍白的脸色让那巴掌印更加的清晰,“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齐倾,齐倾……”他想起了他将她丢下了,他怎么可以那样将她给丢下?“不行!不行……不行……”他要去找她,他要回去找她,可身子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居然起不来,“我要去找她……” “你先冷静下来!”金成安一听他说起了齐倾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又是跟齐倾有关系,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是齐倾知晓了当日祠堂他的退让跟他闹,还是两人又闹什么矛盾了?“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我不能这样对她,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金熙却仍是语无伦次的。 金成安见状只好先不问,“回府!” “不!不!我不能丢下她……” “你现在回去只会更糟糕!”金成安看着他衣裳不正的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应该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吧?两人再怎么闹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先随我回去!” “可……”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冷静!”金成安沉声道,他也需要先弄清楚他们又闹什么了! “冷静?冷静?” “没错!”金成安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先冷静下来,否则你这般回去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更糟糕?不……不!冷静!对!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冷静!不能再伤害她了,不可以再伤害她的!”金熙不断地低喃着,一直低喃着。 金成安拧紧了眉头,没有再开口,他不闹着回去就成了,先停下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回了府中,金成安便让人给他拿了一身衣裳来,“先换……”话还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 金熙面色苍白的可怕,浑身颤抖。 他居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居然…… 齐倾…… 齐倾…… 金成安没有再勉强,“你对她做了什么?” 金熙抬头看着他,“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疯了……我疯了才会那样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疯了!疯了——”金熙哭了。 金成安神色有些凝重,“你打她了?” 金熙没有回答。 “杀了她了?” “我怎么会杀她?我怎么会杀她?”金熙像是被戳中了最痛处一般,激烈反应。 金成安看着衣裳不正的他,说出了最后一个可能,“你对她施暴?” “我不是故意的!我疯了!我疯了——”金熙颤抖的更加的厉害,“大伯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为什么?”金成安有些恼火,“你们好端端的这又是在闹什么?!”施暴?亏他们也闹的出来?还小吗?!“你们不是恩恩爱爱了吗?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因为你半个月没回家她跟你吵了?还是你又听到她跟那个男人的风言风语?” 可是再怎么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还是在商行里面! “她不肯给我生孩子——”金熙哭着吼了出来了,“她让秀娘给她抓的补药里面放避子药,她不肯给我生孩子!她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给我生!大伯父,她不肯给我生孩子,她说以前不肯以后也不会——” 金成安面色一惊,“你说什么?!” 让人在补药里面放避子药? 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生? “为什么?大伯父为什么?”金熙满脸的无措,像是孩子一般哭诉着,“为什么她不肯给我生孩子?她明明说爱我的,她明明答应过会给我生的,她说的,她说过的!可是她现在连说过都不承认!她说是因为不够爱我……可爱了就是爱了,爱了就可以生了的!为什么不够爱就不生?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我那般想要一个孩子,她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大伯父为什么?” 金成安的脸越来越沉,若是生不出来,他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她这是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若还是没打算跟熙儿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那这两年跟熙儿的一切都是什么?耍着熙儿玩吗?岂有此理! “大伯父你去哪里?你要去哪里?!”金熙拉住了他。 “我去找她问清楚!”金成安沉声怒道,将自己的丈夫给逼到这个地步,她齐倾还真的是本事了!“我找她问清楚!” “找她问清楚?”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喜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了,“不行!大伯父你不可以去找她!你不能去找她!” “熙儿!” “我这般对她……这般伤害她……她现在一定很恨我的!你不能去问她!”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 “我那般对她!”金熙歇斯底里,“我那般强迫她!她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她恨我……恨我……”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不!”金熙用力摇头,“不,不是她的错!不是……是我!是我疯了!是我卑鄙无耻!” “熙儿!” “你不能去!大伯父你不能去——”金熙跪了下来了,“大伯父,你去了她会更恨我的……没有人知道我那般对她……没有人知道……如果你去了……她会更觉得耻辱的……大伯父……你去了……她会更加恨我的……更加不要我的……大伯父……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 “你起来!”金成安又是痛心又是恼怒,“你现在这算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不将你放在心上的女人这般样子,金熙,你够出息的!” “我只要她!只要她!” “那便去要!”金成安怒道,“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金成安厉色道,“你想要她,那便要,她不愿意,好,那便想法子要,不择手段去要!她不想给你生孩子?她凭什么不想就不想?她是你的妻子,既然是你的妻子就该尽妻子的义务!强迫她又怎么了?伤害?便是伤害也是她齐倾自找的!” 金熙瞪大了眼睛。 “你给我起来!”金成安怒道,说完不等他反应便直接将人拉起,一直拉了出门,拉去了祠堂,拉到了他父亲的灵位面前,“你是金成业的儿子!是我们金家的家主,是要带领整个金氏一族走向兴旺的领头人!不就是一个女人?还是有你妻子名分的女人,你却把自己给弄成这个样子!离不开她?好啊,那便不要离开!她不愿意?你便绑住,关她,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金熙没有说话,脸色还是那般的难看,身子还是不断地颤抖。 “不愿意给你生孩子?那便直接让她怀上!”金成安继续道,“怀上了还怕她不生?便是还是不生,那绑也绑到她将孩子生下来!不就是一个女人,你还愁找不到办法对付她?” “她是齐倾!是齐倾!”金熙怒道,她是齐倾!是齐倾!他怎么可以这般对她?怎么可以关她绑她?怎么可以这般伤害她!“她是齐倾!” “你不是想要她不是离不开她吗?”金成安冷笑,“那便不择手段!” “不……” “况且,她既然对你不仁,你又为何不能不义?”金成安没有让他反驳下去,“她既然羞辱你,你为何还要给她颜面?” “不!”金熙浑身颤抖,他怎么可以这般对她? 金成安冷声道:“那便不要!这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 “不!不!她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她,谁也不能——”金熙戾气陡生,“我的!齐倾她是我的——” 金成安没有与他争辩,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金熙跪坐在了地上,低下了头,满脸的痛色,她不听他的,不听他的……不择手段吗?真的只有不择手段才可以让她永远属于他吗?必须要这样伤害她,才可以让她永远在他身边吗? “你父亲面前,列祖列宗面前,金熙,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我们金家的家主!别让你父亲失望!”说完,便起步离开。 金熙一直跪着,一直跪着。 只有这样才可以留住她吗? 她跑,便绑住她的手脚,她飞,便折断她的羽翼,她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便强迫她! 只有这样才可以吗? 齐倾…… 齐倾…… 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要逼我伤害你? 为什么?! …… 金成安怒不可遏,可最终到底还是没有去找齐倾问清楚,不是因为金熙的哀求,而是,这件事得由金熙自己处理,他必须自己处理,若是真的那般离不开,那便不择手段地留,若是不留,也可以彻底死心,彻底地摆脱她的控制! 祸害! 金成业,看来你的担心成真了! 在这之前,他唯一担心的也不过是她生不出孩子,而熙儿碍于宗族的压力还有肩上的责任而不得不纳妾生子,她因此会翻脸,可没想到事情更加的糟糕! 不是不能生而是不肯生? 齐氏,你到底把熙儿当成什么了?! “去把金阳找来!” “是。” …… 齐倾回了金府,夜色之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夜很黑,倾园安静的可怕,那张满是他气息的床榻异常的冰冷。 一切都超脱了控制。 当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心很痛,可是,终究还是愧疚占了上风,他羞辱了她,她亦伤害了他。 她伤害了一直护在手心的孩子,让这个孩子去伤害他爱入了骨子里的她。 “对不起,金熙。” 或许,她错了。 这一切从来都不该开始。 …… “……小人并不知道少爷跟少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金阳不缓不急地回答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不知道?”金成安蹙眉,“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要这般火急火燎地让人找我去?” “小人听到了少爷似乎在跟少夫人吵架,一时不放心便让人去通知族长。”金阳答道。 金成安怒了,“金阳,你也是金氏一族的子孙,上了族谱的子孙!” “小人知道。” “你不是小人!” “在小人的心里,小人永远都是少爷与少夫人的奴仆。”金阳却道,“这与小人是不是金氏子孙没有冲突。” 金成安气结,可到底还是知道他的性子,“既然你认他们为主,那便想法子别让他们闹!” “小人只是下人,此事还请族长多费心。” “你——” “如果没事,小人告退。”金阳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怒一般,行礼告辞。 金成安气的脸色发青,“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就不能好好地安生过日子?!”都是些什么事!? …… 三日。 金熙消失了三日。 不过因为衙门那边之前便说了告假,倒也没出什么乱子,至于金府这边,金成安没来找齐倾,倒是让人来告知了他,金熙在他哪里。 齐倾只是让人回话知道了。 金成安差一点又给气掉了半条命。 三日之后,金熙终于从祠堂出来了,没有了三日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了平日的清朗,而是沉默阴郁。 金成安心里咯噔一下,“熙儿。” “大伯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金熙看着他道,声音起伏不高,“这三日让大伯父担心了,以后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熙儿……”金成安不确定自己当日跟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可是……他终究是要自己走的,“你有分寸就好。” “我先回去了。”金熙颔首,“我该回去了。” 金成安点头。 金熙回了金府,没有直接去找齐倾,而是回了清院梳洗,刮了三日积下的胡渣,好好地吃了一顿,然后睡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梳洗用膳过后,便叫上了管家,去了倾园。 “少夫人,少爷请您去园子的水池。” 齐倾抬头,脸色平静,不过却有些憔悴,“水池?” “是,少爷在池边等您。” 齐倾垂眸沉默半晌,随后起身前去,到了池边,便见金熙负手站在池边,除了他之外,管家还带着几个家丁远远地站在一旁,齐倾顿了会儿脚步,方才起步走了过去,“回来了。” 金熙转身,神色沉着,“嗯。” “金熙……” “你让人挖这个池子便是为了有朝一日离开我。”金熙没等她说完便转身看向眼前波光粼粼的池子,“一如丝州的船厂。”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齐倾看着他,忽然间发现他的侧脸异常的冷硬,心头拂过了一抹冷意。 “我已经吩咐了管家待会儿带人来填了这个池子。”金熙没有看她,继续道,“既然丝州的船厂没了,这个池子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齐倾转过视线看着池中的波光粼粼,幽幽道:“何必呢?” “还有,你以后不需要再去商行。”金熙继续道,语气平静,却是宣告的口吻,“从今往后,商行的一切你都无需插手。” 192 真敢 齐倾倏然转身。 金熙也看向了她,很清晰地从她的看到了震惊,也看到了自己冰冷的倒影,“从今往后,你便好好呆在家里,看书、下棋、弹琴、画画,好好养身子,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之后……” “我说过我不会为你生孩子!”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动怒了。 金熙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你会生的,一定会的!” “金熙……” “我问过大夫,那些避子药不过几天的药效。”金熙继续道,“那日之后秀娘便没有再来给你送药,我不再的这些日子你应当也没有服药,至于三天前那次……就算你偷偷服了也没关系,如今药效也过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齐倾盯着他,神色也冷了下来。 金熙继续道:“我要你给我生孩子,好好地待在我身边相夫教子,当一个贤妻良母!” “不……” “不愿意吗?”金熙截断了她的话,“不愿意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行房,你便会怀孕,待会我会让管家将倾园的下人都换一遍,也会仔细查清楚倾园里面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你不会有机会再服用避子药。” 齐倾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你想出海,我便烧了你的船厂,填了你的池子。”金熙一字一字地宣告,“你想走,我便让你一步也走不出金府!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那我便只能继续三日前做法!” “你敢!”齐倾勃然大怒。 金熙没有任何的退缩,“我晚上会过来,敢与不敢,到时候你便知道。”说完,起步离开。 齐倾面色发青。 “齐倾。”金熙走了两步便停下来了,没有回头,却仍是坚定决绝,“你是我金熙的妻子,是我金熙的发妻,你若忘了,我便尽一切办法来提醒你,你若不愿意当,那便是亲手折断了你所有的羽翼,打造一个牢笼永远困着你,我也在所不惜!” 起步,继续离开。 “把池子填了!” 看着前方的冷硬的几乎绝情的背影,齐倾张了嘴,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好!很好!很好!这才是金成业的儿子!这才是她教养出来的孩子! 可是—— 他敢这般对她? 他敢!? …… 金熙真的敢! 真的说到做到了! 齐倾看着从自己身上起来的男人,那日未曾出现的羞辱感席卷全身,他竟然真的敢!他竟然真的敢——那日她没怪他,因为他失控了,因为错的是她,可是——可是——“滚——” 金熙面无表情地下了床,穿衣离开,由此至终一个字也没说。 “啊——”齐倾失控地砸所有可以拿到手的东西,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歇斯底里,他竟敢真的这样做!?他竟然敢—— …… “少夫人,少爷说你不能离开倾园!” “少夫人,您快吃吧,少爷若是知道你不吃东西会打死奴婢的!” “少夫人,少爷说你不能见任何人……” 她被困住了,寸步难行! …… “少爷,不知少夫人为何这般忽然便不管商行的事情?”虽然只是几日,但是一股紧张的气氛便在商行中弥漫起来了,金安不得不问清楚,“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她没事。”金熙抬头,“大夫说她不能太过劳累,要好生休养,这般才可以尽快调养好身子孕育孩子。” 金安一愣,为了孩子?这原因说的过去,可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便是少夫人真的着急子嗣一事,也不会没有一丝的交代便这般忽然间丢下所有事情,这不是少夫人的行事作风!“那小人能够见一见少夫人?” “你不信我?”金熙问道。 金安忙道:“自然不是,只是小人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金熙打断了他的话,“担心我虐待她不成?” “少爷……”金安听了这样的更是坚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少爷,您跟少夫人……” “我跟少夫人之间的事情是你该知道的吗?”金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还是这些年少夫人待你们太好了,让你们都忘了尊卑上下?还是商行缺了一个齐倾便运行不下去?那金家花这般多银子养着你们做什么?!” 金安脸色微白。 “少夫人需要休息!”金熙不容置疑地道,“往后商行的事情你们可以解决的便自己解决,需要有人做主的便直接找我!” 金安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主子,半晌方才低头,“是。” “退下吧。” “是。” 金安方才走了出来,便被金孝金仁拦住了,金阳站在一旁,神色晦涩不明。 “如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金安苦笑:“少爷说少夫人需要休息,以便更快为金家诞下继承人。” “就是因为这个?” “不对啊,就算是少爷跟少夫人着急子嗣,也不该这般啊!” “这不是少夫人的行事作风!” “金安,少爷还说了什么了?” 金安看了看两人,“事情没这般简单,少夫人……”挣扎了会儿,才道:“怕是被少爷困住了。” 两人面色一变。 “怎么会这样?” “少爷怎么会困住少夫人?” 金安苦笑:“我也不清楚,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你便不问清楚?” “我尝试问了,可还没说完少爷便动怒了!”金安凝重道:“两位大哥,少爷跟少夫人之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对视了半晌,“那如今如何是好?” 少爷与少夫人分庭抗争? 这太可怕了! 之前他们最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反而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如今好端端的便忽然间这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现在怎么办?” “做好我们该做的。”一直沉默的金阳开口,“尽我们的本分就好。” “你——”金仁气结,“少夫人跟少爷……” “少夫人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金阳继续道,“少爷也已经正式承继了家主之位,也有自己的分寸,不管少爷跟少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是少爷想要夺权也好,是少夫人不想在劳累也罢,他们都有办法自己解决,而不该由我们僭越插手!” 三人沉默。 半晌,金安道:“金阳说的也没错,少爷的性情我们都很清楚,别说少爷不可能伤害少夫人,便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少夫人也有自保的能力,我们贸然插手的话恐怕会乱上添乱。” “也只好如此。”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少爷,你不能这样对少夫人!”金安等人不知内情便还可以稳住,可是金礼却是知道内情的,之前那般长时间少爷只是躲着少夫人,他以为这次也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还是少爷让了少夫人,而最后,少夫人或许会心软,可是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少爷剥夺了少夫人的一切权力,还将她困在府中! “少夫人便是有错您也不能这般对她!” “我怎么对她了?”金熙冷笑道,“我不过是让我的妻子好生地在家里休养身子,让她不需要再四处奔波劳心劳力,我怎么对她了?” “少爷!”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追究了,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金熙警告道,“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下人该管的事情!” 金礼面色一僵,可还是继续说下去,“少爷,小人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也很伤心,可是少夫人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这般做定然是有她的原因的!少爷,你不该不问清楚原因便……” “我问了。”金熙打断了他的话,眼底的戾气涌动,“你想知道她给了我什么原因吗?她说她不够爱我!这便是她给我的理由!因为不够爱我,便不肯生我的孩子!既是看着我像傻子一般的努力求子,既是看着我被所有人施压,她依旧不改初衷!齐倾果然是齐倾是不是?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狠下来的心肠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人是我而心软!” “少爷,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金礼着急道,“你与少夫人快二十年的感情啊,少夫人怎么会是这般的人?” “所以我没有怪她。”金熙继续道,“我会好好待她,好好爱她。” “可是少爷你这般……” “会够的!”金熙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眼底的戾气渐渐地转为了狂热,“只要我们有孩子了,只要她为我生了孩子了,爱便会够的!还是不够也没关系,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来,一点一点地积累,一定会够的!” 看着眼前仿佛处于崩溃边缘的男人,到了嘴边的劝说竟是说不出来,他是站在少夫人那边的,可是他也是男人,“少爷,小人知道你难过,可是,过犹不及。” “没关系。”金熙却道,“反正她又跑不掉,生气了我便慢慢道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金礼再也无法说出话了,仿佛喉咙塞满了棉花。 金熙低下头,看着手腕上被她咬伤了的伤口,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给她赔罪,没关系的! …… “如何?少爷怎么说了?” 秀娘一见丈夫回来便急急忙忙地问了。 金礼苦笑,“少爷的情绪很不好,不管我怎么劝都无济于事,而且……我担心若是再劝下去,他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怎么会这样……”秀娘面色发白,“那怎么办?现在少爷不让少夫人管商行的事情,也不让她出门,连见客也不允许,少爷……少爷这样做……”她说不下去了,担心的手指都发抖了。 金礼拧紧了眉头,“要解决此事,唯一的办法便是查清楚少夫人到底为何不肯为少爷生孩子。”他不相信原因是那所谓的不够爱!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的! “可我问过了啊!之前我已经问过了很多遍了,少夫人就是不肯说!”秀娘苦笑,“如今少爷都这般了,少夫人还是不肯说,谁还能让她说?” 金礼沉思了半晌,忽然间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你之前说少夫人是什么时候把方子给你的?” 秀娘一愣,随后仔细又说了一遍。 金礼脸色一震,一件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便是在他陪少夫人去了严法寺见了禇钰之后,禇钰又给了少夫人一封信后没多久!难道这件事跟禇钰有关系?禇钰威胁了少夫人?! “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秀娘没叫住丈夫,也没得到答案。 …… 商行的气氛紧张,而金府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少爷不许少夫人出门,不许她见外人! 少爷跟少夫人翻脸了! 少爷终于不待见少夫人了! 当然不是,少爷不知道有多紧张少夫人,每天晚上都会去看少夫人的! 是去看了,可每一次都是呆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走了!而且每一次屋子里面的动静都很大,好像都在吵架! 对啊,听说少爷每次从倾园出来脸色都很难看! 还有,清明祭祖那日,少爷也没让少夫人去哩! 可少爷还是很关心少夫人啊?上回厨娘给少夫人做了一样不合胃口的菜,少夫人都还没开口说了,少爷便让人打了那厨娘一顿板子! 少夫人喜欢看书,少爷便四处给少夫人找有趣的书,现在屋子里面都堆满了! 可是…… 可是…… 争辩不停,没有一个定论。 可是这些已经足够让金夫人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了,她的熙儿终于清醒了!终于清醒了! “快,快去把之前我收起了的画册拿过来!我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熙儿终于知道那个毒妇没什么好的了,这下子一定不会反对她给他纳妾的!她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夫人……” “还不快去!” “……是。” …… 金少夫人跟金少爷闹翻了? 听说每天打架!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表姨的外甥家的媳妇的娘家侄子便在金府里面当差,听说金少爷不但不让金少夫人管商行的事情了,还把她关起来! 有这样的事情! 不仅关起来了,听说每天晚上金少爷都要揍金少夫人一顿,那惨叫声让人听了都头皮发麻! 胡说!金少爷可是蓉城城守,怎么可能打人! 对,别听他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我?! “是不是胡说,回衙门便知道了!” 众人一惊。 “金……金少爷……” “不!不!金大人!金大人……小人……” “再不走便都给我回衙门去!” “走!走!走!谢大人!谢谢大人!”茶楼内其余众人做鸟兽散了。 “金……金大人……”茶楼的掌柜诚惶诚恐的。 金熙也似乎没有迁怒的意思,“有酒吗?” “啊?” “有酒吗?”金熙继续问道。 掌柜的脸色有些青白,“回大人……小人……小人这里是茶楼……” “是吗?”金熙道,“茶楼不卖酒?” “大人若是想喝,小人想办法……” “不用了。”金熙起身,“多谢。”转身离开。 掌柜的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刚刚金大人的样子怎么像是被人关起来打的人是他啊? …… 金熙走在了大街上,却忽然间发现无处可去,他只是想找一个没有她影子的地方好好地喝一顿醉一场,然后再继续坚持下去! 可是,偌大的蓉城,似乎每一处都有她的影子! 都有! 他怎么躲也躲不开! 报应! 一定是报应! 不! 至少今晚他不需要去去倾园了,不需要再去伤害她了,可是却不是如他所愿地怀上了,而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来小日子了。 为什么不是怀上了? 怀上了他就不用再去伤害她了,他就可以赎罪,可以好好的赎罪!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阿倾……阿倾……” 金熙躲在了巷子的角落,往嘴里灌着打来的酒,好好醉一场,好好醉一场,然后再坚持下去! 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一定要! 不能放弃,便是心里再痛也不能放弃! 齐倾是他的,是他的! 靠着冰凉的墙壁,抱着酒坛子陷入了梦乡,梦里也有他们,可是却跟现实的不一样,梦里面的他们相亲相爱,儿女成群,她说她很爱很爱他,要与他白头偕老三代同堂,他们很幸福很幸福!一直都很幸福! …… 一股透心凉的冷意将他从梦中唤醒,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的却是韩磊愤怒的面容,金熙愣了一下,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光着上身,下身盖着薄被,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被人破了一盆冷水似得。 而随着意识清醒,他还发现屋子里除了韩磊之外,还有不少的人,门口处亦是挤满了人。 最让他惊恐万分的是——一个女子缩在了床角低声饮泣,衣裳凌乱。 金熙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193 回来 “发生什么事?!”韩磊怒不可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金熙看了他一眼,又扫过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最后定在了那床角的女子身上,混沌的神智渐渐地清明起来,“不!不可能……” 不可能的! “我什么都……” 话听了下来了,不是因为被人阻止,更不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而是……而是那女子抬起了头,漏出了面容。 一脸的雪白,满是泪水。 “怎么会是你!?” 高然儿?! 怎么会是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话又中断了,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被谁给惊到了,而是被韩磊一巴掌给打断了。 “老师……”金熙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什么也没做!” 韩磊还有给他回应,而是惊惧地叫道:“然儿!”随即,冲了上前,就差一点,高然儿手中的发簪便会刺破她的脖子大动脉。 “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韩磊拉住了她的手,“有韩叔在这里,你做什么傻事!” 高然儿没有说话,整个人呆滞了一般,只是那眼泪却一直也没有停过。 金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冷的刺骨!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 …… 金熙又消失了,自从知道了她小日子来了之后,他便又消失了,仿佛她便真的只有生育作用一般! “少夫人,午膳准备好了……” 齐倾倚着柱子坐在亭子之中,眼前却不再是昔日美丽的泳池风景,而是一片新种上的草木,便是极力地想要营造出新的风景,可至今为止,也仅仅只是一片新土。 池子当日便被填平了,一如当晚他的说到做到! “少夫人……”丫鬟十分的紧张,若是少夫人饿着了,少爷定然不会轻饶她的,“少夫人,还是先用午膳吧……” “着急什么!?”一道十分高兴的声音床来。 丫鬟转身,便见了一个穿着十分贵气却满脸得意与刻薄的妇人走了过来,“奴婢见过……见过夫人……” 金夫人没理她,直接走进了亭子。 齐倾扫了她一眼,“有事?” “齐氏,你也有今日!”金夫人有种终于大仇得报的痛快!熙儿果然是她的好儿子,果然还是她的好儿子! 齐倾懒得跟她说,“夫人若是没事便请回吧。” “回?”金夫人冷笑,“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逞金家主母的威风?!我告诉你齐氏,你早就不是金家的主母了!甚至过不了多久,连金家少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你的了!” “请便就是。” 金夫人见了她这般不冷不热的,顿时怒火中烧,“你还嚣张什么?!熙儿都不要你了!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齐倾直接起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金夫人哪里肯放过她,受了她十几二十年窝囊气,现在终于可以解恨了,她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该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给她在金家留一席之地,该哭着哀求自己给她一口饭吃的!“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威风八面的金家主母吗?我告诉你齐氏,熙儿他不要你了!我儿子他终于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他不要你了!你若是还有一丝的廉耻之心就马上滚出金家!当然,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让熙儿在姨娘院里面给你留一间房子!” “夫人……”一旁的丫鬟听了这些话吓得脸色发白,少爷跟少夫人之间是有些矛盾,可是少爷很在乎少夫人这是真的!少爷怎么可能会赶少夫人走?反而是少夫人像是恨不得离开金家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金夫人怒骂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夫人……”丫鬟直接跪了。 齐倾心底有些厌烦,继续离开。 金夫人当即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齐氏我告诉你,熙儿他跟然儿好了!然儿是好人家的姑娘,还是他恩师的晚辈,更是他救命恩人的妹妹,他绝对不会委屈她的,他一定会休了你然后风风光光地娶然儿的!” 齐倾眯起了眼。 “你怕了吧?”金夫人更是得意更是痛快,“我告诉你,这都是你罪有应得!都是你自己找的,如果不是……” 齐倾没听她说完便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臂快步离开。 金夫人一怔,气的浑身颤抖,“齐氏你这个贱人,贱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这般嚣张?好!嚣张是吧?她一定不会给她机会留下来,一定不会!“熙儿一定会休了你的!” 齐倾直接忽略了后边的叫喊,反正金夫人的话也只能信一成,不过……金熙跟高然儿?“去让金熙滚来见我!” 别说他金熙没这个色心色胆,便是有也没有这个精力! 他把她关着的这些日子到底在外边都做了什么?! …… 金熙这几日很不好,非常的不好,脸上的阴郁越积越深,尤其是在面对韩磊的时候,“我再说一次,我什么也没做过!” “你醉酒……” “即便我醉了我也知道我有没有做过!”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倒是想好好问问她,我在街上喝我的酒,她跑来做什么?她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而且还那般巧的便碰上了我?既然她说她见我醉的不省人事,那我如何侵犯她?!还有,正常人遇上这种情况不是应当叫人或者将人送回家吗?她将我送去客栈是什么意思?!还找来了一大堆人抓奸?!” “金熙,你莫要太过分!”韩磊怒不可遏。 金熙没有退让,“老师,你觉得我就真的过分吗?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没有可疑吗?一桩桩一件件的,难道就真的这般的巧合?便是真的那般的巧让她给遇上了,她一个姑娘家出门身边没带人吗?便是真的有那般的巧没带人,作为害死了他大哥的罪魁祸首,她会这般的细心照顾让我有机会趁着醉意行凶!?” “金熙!” “我不可能负什么责,这辈子都没可能!”金熙不可能让步,便是他拿师徒情分来要挟他也不可能后退一步!他跟齐倾已经走到如履薄冰的地步了,若他在这件事上后退一步,便万劫不复!他咬牙做了那般多伤害她的事情都会功亏一篑!“老师,我绝无可能与她有任何的牵扯!” “那然儿怎么办?”韩磊低吼道,若说他没有任何的怀疑那也是假话,正如他所质疑的那般,一切都那般的巧合,那般的像是有人有意为之,可是……“她是姑娘家!如今整个蓉城都知道你们的事情,你若是不负责,然儿以后怎么办?还有你,你若是不负责,便会落得一个始乱终弃的污名,这对你的仕途定然会有影响!而且你不是答应过成介会好好地照顾然儿的吗?” “可我从未说过会这般照顾!”金熙冷笑道:“而且,她这般算计我,这般陷我于不义,我为何还要遵守承诺!” “你——” “你把她带走!”金熙语带厌烦,“走的远远的,或者改名换姓,什么都好,你把她带走!” “金熙你是个男人!”韩磊怒道。 “老师你不要逼我做绝!”金熙铁青着脸喝道,“她高然儿究竟有没有被我玷污了,不是查不出来!” “你——”韩磊气的脸色发白。 “少爷!少爷……”这时候,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过来。 金熙面色顿时发白。 “少爷……”管家喘着气,脸色也很不好,“少夫人……少夫人让少爷回去见她……” 金熙后退了一步,手死死地扣着椅子的扶手这才能继续站稳,“她……她让我回去做什么?” “少夫人……少夫人她……知道了少爷跟……” “我说过不能让她知道的!我说过的!”金熙冲上前一把揪着他,“我说的过!” “小人……小人吩咐了的……可是……可是夫人她……是夫人她跑去倾园找少夫人……小人等拦不住……” 金熙笑了,笑的极度的难看,他居然忘了母亲,他居然忘了…… “少爷……” “我不回去!不回去!”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回去!” “少爷……” “滚——”金熙面目狰狞,他怎么回去?他怎么能回去?她已经恨透了他了,他怎么还可以回去?让我回去见他?一定是要用这件事给他翻脸的,一定是想要用这件事离开他的!他死了不会回去! 管家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是便走了。 金熙浑身颤抖,目光几乎要吃人一般盯着韩磊,“你把她弄走,马上把她弄走!” 韩磊看着这般的他,便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也说不下去。 …… 从衙门出来,韩磊便直接去了高宅,如今的高宅比他上次来的时候更加的安静也更加的压抑。 高然儿仍是一脸的苍白憔悴,仍是那般的弱质芊芊,说她做出那般的事情,还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可是…… “然儿,你老是跟韩叔说,这件事是不是你设计的?”虽是问题,可其实韩磊心里依然清楚了的,她忽然写信让他来蓉城,他匆忙赶来,还未见到她便被带去了客栈……可是这傻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高然儿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低下头沉默地喝着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又不愿意诉说一般。 韩磊心疼,可是还不至于心疼到了糊涂,“然儿,跟韩叔走吧,离开蓉城,韩叔保证这件事绝对……” “我不走。”高然儿抬头开口。 韩磊痛心而失望,“然儿,你大哥的死跟金家没有关系!” “我不会走。”高然儿还是道,神色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韩磊直接道:“便是你留下,事情也不会如你所愿!金熙说的很明白了,他绝对不会负责,便是就这般搭上了他的仕途他也不会负责!然儿,这件事若是真的闹到了,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金熙他是真的敢找人来查! “韩叔欠了我父亲恩情是吗?”高然儿却是问道。 韩磊面色一僵。 “当日的收留举荐之恩却让我大哥凄惨枉死。”高然儿继续道,“所以恩情还不算是两清。” “然儿!”韩磊眼底泛起了微红,这次她做出这般的事情,利用他来算计他的弟子他已经没有怪她了,如今她还要拿恩情来要挟?“然儿,韩叔知道你只是太难过,你听韩叔的话,就这样算了好不好?你大哥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我不会走。”高然儿还是那句话。 韩磊气的站起了身,可是在面对高然儿平静的目光之时,责怪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 “少爷……少爷说他不回来……” 齐倾的脸更冷了,“敢胡作非为便不敢回来了?他的胆子不是很大吗?” 管家将头压的低低的。 “去告诉他,有本事便一辈子不要来见我!”齐倾气极,不回来?不回来?他还有脸说不回来?!“去把金礼叫来!” “可少爷说……” “现在是我说了算!”齐倾怒道,“一个连回来见我都不敢的人,你还犯得着这般言听计从!?” “少夫人……” “马上去!”齐倾怒喝道,不回来?他不回来她便没法子知道了吗?! 管家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应了,“是……” …… 金礼来了,还带来了一封禇钰的信。 “怎么会是?”齐倾皱紧了眉头看着那封信。 金礼道:“是小人自作主张,请少夫人恕罪。” “你看过了信了?”齐倾愠怒道。 金礼道:“是。” 齐倾直接将信拍到了桌子上,“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想让我好好过日子是不是?!” “少夫人,小人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真相什么?什么真相?”齐倾冷笑,“你在这里面找到了你想要的真相了吗?!” “是禇钰威胁少夫人吧?”金礼道,“他得不到少夫人便也不让少夫人好过!” 齐倾看了他会儿,随后拿起了那信看了一遍,很简短的信,你不要命了你就生!一句话!的确像是他所以为的威胁,“金熙跟高然儿的事情,你去给我查清楚!” “少夫人,少爷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先去查清楚!”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我要清清楚楚的结果!” “是。” 齐倾将禇钰的信扔到了一遍,没心思理会,高然儿?高然儿?你想做什么?看上金熙了?还是想报仇?想报仇可以,可是却不该用这般一个方法! …… “我不同意!”金熙听了韩磊的提议之后,想也没想的便拒绝了,“绝对不可能?!我死了也没可能!” “这只是权宜之计!”韩磊耐着性子,“然儿如今已经魔怔了,要让她清醒过来唯有这般置之死地!熙儿,这对你也有好处!” “你疯了吗?我若是敢答应,明日齐倾便……” “我可以亲自去给金少夫人解释!”韩磊道,“只是做一场戏!只是让然儿觉得她的仇报了便可以!” “齐倾不会同意,我也绝对不会同意!”金熙仍是不肯退让,若是在一个月前,他或许会考虑,可是现在不可能,绝对不可以!他不能冒这个险!“我就算真的欠了他大哥的,如今她这般陷害我,我已经还了!” “熙儿!”韩磊声音有些高,“便当是为师求你也不行吗?” “她会不要我的!”金熙逐渐失控,“她已经不肯为我生孩子了,我若是再纳妾,她一定会直接不要我的!我也求老师,求你不要再逼我!” 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她会不会真的认为他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他怎么敢帮他演这办一场戏! 他为什么要帮他! 高然儿魔怔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恨不得她死! “你说什么?”韩磊错愕。 “我不可能答应你,绝对不可能!”金熙没有继续说下去,“老师要救她可以另寻办法,赎学生不能答应!”说完,便拂袖离开。 “熙儿!”韩磊始终没有叫住他,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可是他也没有法子,若是什么也不做,然儿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他沉思许久,最后直接去找了金成安。 …… 如今外边闹得沸沸扬扬的,金成安心里也是极为的焦虑,可是却始终忍着没有去找金熙,至于韩磊找上门来,却也不算是在计划之外。 韩磊自然不敢明说一切都是高然儿设计的,而且还是为了报复金家从而为高翮报仇,只说一切都是意外,可便是意外,也还是得解决! “不管然儿有没有真的*于熙儿,可那日那般多人看到两人……然儿的名声的确是毁在了熙儿的手中,若是熙儿不负责,然儿自是活不下去,熙儿的前程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甚至可能就此断绝。”韩磊中肯地分析着,“金族长,这件事必须妥善的解决!” “韩夫子可跟熙儿谈过了?” “谈过了。”韩磊道,“他不同意,说是……”顿了顿,方才继续,“怕金少夫人不同意。” “的确。” 韩磊蹙眉,“他们夫妻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件事以后再说。”金成安没有接他的话题,“不管是意外还是其他,金家该负的责任绝对不会推脱,熙儿那边我回去说。” “多谢金族长。”韩磊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正常人都会同意这般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金熙现在还不冷静,“不过我也不是真的要熙儿纳然儿为妾,只是走一个过场,了结此事,还请金族长与金少夫人详细说清楚,然儿不会与熙儿有任何的接触。” 金成安深深地看着他,“金某会的。” “多谢。”韩磊没有多说便起身告辞,有些怕自己隐瞒的事情被揭穿一半,只是除了这个他没有其他的办法,若是顺利,他也定然竭尽全力不让然儿伤及金家! …… 金熙还是回家了,只是还未见到齐倾便先看到了禇钰的那封信了,短短的一句话,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194 疯魔 熟悉的声音传来,便是已经有了一番准备,可整个人还是像是坠入了冰窖中一般,浑身冷的刺骨。 她…… 她…… 金熙转过身,面色白的难看。 齐倾忽然觉得呼吸一窒,才几日,便把自己给弄成这个样子,就这点本事?!在她面前不是很威风吗?! 金熙几乎连呼吸都冷了,逃走的冲动又席卷了全身,可双腿又像是被人给钉住了一般,动也动不了。 她一脸的冷漠。 没有生气,可是却有比生气更加可怕的冷漠! 她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不! 不! 绝对不可以! 他绝对不可以让她说出来! 绝对不行! “这是什么?!”金熙扬起了手中的信,对!他还有办法,还有!“你不肯给我生孩子便是因为禇钰?!真的因为禇钰?!” 齐倾面色倏变,冷声道:“你不觉得现在该将心思用到别的事情上吗?” “有什么事情比我妻子为了别的男人不肯给我生孩子重要!”金熙扭曲着脸将那封信撕的粉碎,扔了她满身都是,“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再跟他联系?这就是你所说的就算你们还有联系也不会瞒着我?!齐倾,你对我说的到底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你也有错你也有错,所以你不能怪我,不能因为这个不要我! 齐倾没有反驳,只是沉的脸看着他。 “你说啊!说啊——”金熙像是疯了一般,用力扣住了她的肩膀,“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他禇钰再好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就这般的下贱……” “啪!”齐倾扬手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过去。 金熙的辱骂停下了,思维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般,他说了什么了?他说了什么了?他怎么可以这般说?怎么可以!? “在我没当真之前马上给我滚出去!” “没当真?你没当真什么?没当我是你丈夫吗?可我是你的丈夫齐倾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你有错的,你有错的,你快认错,快认错!你认错了就可以原谅我的! “滚——” “想打我吗?打啊!打啊!”金熙拉起了她的手,挥自己的脸,“来啊,打啊!用力打,死死的打!” 他该打! 该打! 该打! 齐倾抽回了手,冷漠疏离。 金熙一把将人抱起,压在了床榻上,一切都熟悉的让他心惊恐惧,是他的!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 “金熙住手!” “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住手!” “不!不——” 歇斯底里的。 还好,最后一丝理智让他还记着一件事。 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松开了她,逃了。 落荒而逃。 …… 外边沸沸扬扬,家里不得安宁。 金熙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容身之地一般。 他跪在了祠堂之中,跪在了父亲的灵位之前,“父亲,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父亲……” “该怎么做便怎么做。”金成安走了过去。 金熙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韩磊找过我。” “不可能!”金熙一字一字地道。 金成安道,“你该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会不要我的!” “现在的你害怕她不要你吗?便是不要又怎样?你已经有了能力将她留在身边。”金成安道。 金熙猛然站起转过身来盯着他,双目赤红,“可我不想这样?这些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能力?这算什么他妈的能力?!我在伤害她!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怕从里面看到了羞辱!看到我在羞辱她!羞辱我最爱最想护着的人——这算什么本事!?什么他妈的能力!” “置之死地而后生。” 金熙情绪收敛,随后冷笑:“大伯父也要来为老师当说客吗?!不!我觉不答应!你为何愿意当说客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很清楚,可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齐倾答应了?” “她不会……” “她连孩子都……” “够了够了!”金熙再次失控,“我知道她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我知道,你不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我不会放手!即便这辈子都要这般过我也不会放手!”他一字一字地道,“谁也不能来破坏我们,谁也不能!” “那高然儿这件事呢?你便真的打算就这样不管了?” “我为何要管?!” “金熙,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自己,还关系到金家的名誉!”金成安愠怒,“便是高然儿有意设计你,可是在别人的眼里,错就是你!” “你既然知道高然儿设计我,为何还要来逼我?”金熙冷笑,“你知不知道高然儿为何要这样做?她想报复我,想破坏我跟齐倾,想为他大哥报仇!更甚者想毁了金家来报仇!你还要我纳她进门?!” “进了金家的门便只是一个妾室。” “是吗?”金熙嗤笑,“然后扔进姨娘院里让她自生自灭?” “或许齐倾会解决。” “她早跑了!”解决?她早便扔了他,像是扔垃圾一样扔了他跑了!解决什么?! “高然儿办法是恶毒,可是手段却是不高明。”金成安道,“我能看出来,齐倾自然也能!” 你想说什么?! “她怎么埋汰你是她的事情,可是,你觉得她会允许别人来这般算计你吗?不管她为何不为你生孩子,可是有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她一直把你护在手心里。”金成安正色道,“她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这般算计而什么也不做?她会让一个祸害金家的人存在?的确,我答应韩磊最大的目的便是为了保住你的名誉仕途,可是,与其让一个对你心怀这般怨怼的人在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毒计,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的看着!” 进了金家便可以施以报复?可笑之极! “她会护着我?”金熙盯着他问道,眼中光芒闪烁,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怎么一直没想到?! 金成安颔首,“她会,即便是为了你父亲,为了她不让她这般多年的努力得来的一切毁于一旦,她也会!” “我让高然儿进门,她便会担心高然儿会害我,便会一直盯着我,一直保护着我?”金熙继续问道。 金成安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愣怔了。 “会的!她一定会的!”金熙激动的浑身颤抖,“只要我有危险,她便不会走,便会一直看着我,就像小时候一样!高然儿是老师的晚辈,是成介的妹妹,她不会一下子弄死她的!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有更多的时间!” 对!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金熙没有再理会金成安,快步往外冲。 金成安没有追上去,而是盯着门口,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底要将他逼疯到什么地步方才肯罢休?” 会儿之后,空荡荡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齐倾。 金成安盯着她,“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痛快了?” 齐倾缓步走了进来。 “为了报复他?”金成安指着金成业的灵位,“如果是的话,你成功了!若是金成业在天有灵,现在估计已经被气的又死了一次了!” “我想给他生个孩子的。”齐倾缓缓道,目光柔和地看着灵位,“可是,我还不够爱,因为不够爱,所以,便更加的怕死。” 金成安眯起了眼,“什么意思?” “我的身子承受不起生育之苦。”齐倾转过身,继续道:“若是勉强受孕,最好的结果也只能保住孩子。” 金成安面色一惊,半晌之后,“因为当年那一刀?” “是。”齐倾笑了笑,继续道,“我怕死,所以不敢去冒险,我怕一尸两命,更怕活下来的孩子承受失去母亲,父亲怨恨的命运。”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离开。” 金成安脸色一青。 “我若是死了,金熙这辈子都不可能从痛苦中走出来。”齐倾笑着继续道,“因为我因他而死,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日日提醒他这个事实,可是我若是走了,他会怨怼,会难过,可错的不是他,没有错,时间终会抚平伤口的,他会忘了恨,忘了爱,忘了我,或许过程会很痛,可是,涅槃重生之后的人生会更加的辉煌,而且,男人受点苦会成长的更好的。” 金成安深深地看着她,“为何不告诉熙儿?” “舍不得吧。”齐倾笑道,“舍不得他愧疚,舍不得他失望,舍不得他独自一人去承受宗族的压力,舍不得让他断子绝孙,当然了,我也没兴趣给别人养孩子。” “齐倾!”金成安道,语重心长,“只要你退一步,你们仍然可以很幸福。” “不。”齐倾摇头,“夫妻之间夹杂了其他人,不会有幸福可言,至少于我来说是这般,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不够爱他,所以,不愿意让步。” “可熙儿很爱你!” “他还年轻。”齐倾笑道,“会走出来的,过个几年他回过头来看这一切,或许还会觉得当初怎么便那般的傻?那个齐倾有什么好?不就是老女人一个?” “终究你心里还是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齐倾一愣,随即失笑:“或许吧。” “你不后悔?”金成安道,侄子被人这般的嫌弃,还是动了怒,“离开了熙儿,你这辈子怕也找不到像熙儿这般爱你的人!” “我本就从未想过要谁来爱。”齐倾无所谓地笑道:“金熙是意外,或许也是一个错误,如今,该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转过身看向金成业的灵位,“抱歉,还是祸害了你的儿子了,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已经干预了他的人生太多太多了,该是时候放手了,没有齐倾,金熙的确不会有今日,可是,已经够了。 他已经走过了那段需要她的日子了。 这些日子他羞辱了她,可也让她明白过来,他已经可以不需要她甚至反过来“对付”她了。 金熙不再是离开了齐倾便寸步难行了。 往后的人生,该是他金熙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该有齐倾。 “高然儿一事我来处理。”齐倾转移了话题,“除了高然儿这事,我想还有一件事可以顺便做了。” “什么事?” 齐倾笑了,“早就该做的事情。” 是啊,早就该做了。 若是早做了,便不会有如今的心痛。 金熙,往后的路好好走。 …… “你同意了?”韩磊虽然做了很多,可是如今成功了,却又觉得不安,“你真的愿意?” “嗯!”金熙应道,便是神色冷静,可语气却是有些迫不及待,“我会尽量安排好!” “熙儿……”韩磊话断了一下,皱紧了眉头道:“金少夫人同意了?” “我会让她同意的!”金熙道,“我还会让她来安排!她是正妻,这些事情本就应该她来做!我会让她安排好的!” 他越是紧张,她便越是担心,便会越发地紧盯着他,会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盯着他,心里眼里只有他! “我现在就回去跟她说!”说完,转身便走了。 韩磊起身追了出去,可是却已经见不到人影了,不对劲!不对劲!金熙很不对劲!他便是迫不得已答应了也不会这般!他想做什么?! …… “我要纳高然儿为妾,你是我妻子,这件事该由你来操办!” “好。” 好?! 金熙懵了。 好? 她说好? 就这般干脆地说好?! 不是应该震惊吗?不是应该怒不可遏地让他滚吗?便是应该甩他巴掌吗?! “你说什么?!” “我会安排。”齐倾看着他道。 金熙慌了,也怒了,“你怎么可以这般答应?你怎么可以答应?!”就这般不在乎他?就一点也不在乎吗?连一丝怒气也没有,也没有……“你想不要我是不是?你答应的这般爽快就是打算不要我是不是?!你休想!齐倾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不会的——” “肩膀疼。” 金熙猛然松手,“对……”不!他不能说对不起!不可以说!这般多日子以来他一直忍着不说的!“你休想!我告诉你齐倾你休想!” “我会安排好一切。” “高然儿故意算计我的!”金熙吼道。 齐倾道:“我知道。” “我连根头发也没碰她!”金熙继续吼着。 齐倾继续道:“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生气对不对?你还是生气的对不起?”金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一般,“我发誓我没有碰过她,我真的没有!我马上去找人给她检查,我马上去……” “金家的名声不能丢!”齐倾道。 金熙顿住了脚步,僵硬着身子转过身来。 “你跟她有没有做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不负责,必定名声尽毁。”齐倾缓缓道,“而我这十几年来的努力也会付之一炬。” 金熙踉跄了两步,脸色更是青白,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是这般的冷静的! “你就不怕她害死我?!”他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齐倾却道:“明知道敌人是谁还丢了性命,死有余辜。” “齐倾——”金熙厉喝道,如野兽死亡前的悲鸣一般,“我在你心里便这般的一文不值!?” 他嘶吼了出来,可是却没有等她的回答便转身逃了。 他不听! 死也不听她的答案! …… 客栈抓奸,最终以当事人负责而结束。 金大人将会纳那姑娘入门为妾。 金少夫人同意吗? 都闹成这样子了,还能不同意啊? 可之前说金少夫人不能生的时候,金少夫人也没让金大人纳妾,听说还警告那些要给金大人介绍好生养女子的人,要是敢再上门便给他好看! 可现在是金大人自己找的! 什么自己找?我听说金大人是被那女子给算计了的! 对啊,金大人便是要找别的女人也不会傻的让一群人抓奸吧? 那金少夫人又怎么会让她进门? 为了保住金大人的名声呗,金少夫人可是把金大人护在心坎上的,哪里能让金大人名声受损? 金少夫人有这般好吗? 金少夫人不好难道是那不要脸的勾引男人的女人好? 真的不是金大人自愿的?听说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 金熙带着纱帽坐在了角落里听着这些各式各样的议论,桌子上摆着酒,可是他一滴也没沾。 不敢沾,也不能沾。 她不喜欢他身上有酒气的! 十天了。 他又可以继续了! 他不会再去问她为什么,不会再问! 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一定都会好的! …… 五月的夜,还是有些清凉,月色皎洁。 云散雨歇,一如之前的没有任何的柔情蜜意,只是这一次,身上的男人却没有马上离开,马上逃离。 湿润的冰凉在肩上蔓延。 男人匐在她身上颤抖,饮泣。 他以为他可以继续坚持的,以为还可以继续下去的,他也继续下去了,可是……还能撑多久? 多久? 阿倾,阿倾……我还能撑多久? 齐倾缓缓抬起被绑的有些发酸的手,抚上了他的背,叹息道:“哭什么哭?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金熙浑身一震,抬起头来。 她的脸还被轻纱覆盖着,看不清神色。 从第二晚开始,他便遮住了她的脸了,看不到她的愤怒,看不到她的痛苦,看不到她所有的反应! 他不能看啊! 可是现在…… 他慌忙地抬起手,掀开了轻纱,双手捧着她的脸,即便没有多少神情,即便仍是平静,可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不想的!阿倾……我不想伤害你的!”他抚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珍宝一般,“我以后再也不这般对你了!我再也不会这般对你了!我也没有怀疑你跟禇钰!我知道是他威胁你的,是他逼你的!我只是不想承认,不敢承认!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我卑鄙的想用这件事来让你不恨我……你看,你也有错,你也有错,我的错也可以原谅的!我原谅你,你也必须原谅我的!我卑鄙,我无耻!来!”他松开了手,拉上了她的,往自己脸上挥去,“你打我!你打我!” 忽然顿住了,因为看到了她雪白的手腕上面的淡淡青色。 他弄的。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好了。”齐倾道,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疲惫,“都过去了。” “你不恨我?” “不恨。” “真的?”金熙不敢相信,“真的不恨我了?你还没打我?不!会打疼你的,我自己打,我自己打!” “好了,我没力气跟你闹了。” 金熙停下来,“好,好,我不闹,不闹!”低下头,额头贴着她的,“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阿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睡吧。” “阿倾——” “不是要带我去郊外踏青吗?再不去的话,恐怕成了避暑了。” “踏青?”金熙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嗯。”齐倾颔首,“闹了这般久,你也累了,出去休息几日吧。” “你陪我?” “嗯。” 金熙笑了,笑的跟个孩子似得天真无邪,笑的哭了,“好!好!”她原谅他了,原谅他了!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可以重新开始了! 195 娶妻 事情反常即妖。 可是金熙没有察觉,连日来心灵的折磨让他如同搁浅的鱼儿渴望水一般,齐倾的一点示好便是他的水。 少爷跟少夫人和好了。 好的很突然,也似乎合情合理。 夫妻之间,哪里便真的会闹得不可开交? 可是…… 少爷不是要纳妾吗?还要少夫人来安排的,难道是这样,少夫人才愿意低头的?可是,纳妾的事情不是还在准备吗? 是仍旧在准备。 只是这一切金熙都抛诸脑后了,一心一意地要兑现他的承诺陪她去踏青,即便如今便是去了不算是避暑也不可能再欣赏到春日的美景。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 从来只有她! 金熙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便将一切给安排好了,然后急匆匆地带着齐倾出了门,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座奢华的府邸一般。 是的! 他就是迫不及待,就是恨不得快些离开! 这里是他们的家,可是这段日子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糟糕的事情了,在这里,她便会忘不了他对她做过的那些禽兽的事情! 以后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他再给她建一个家! 一个没有任何不好回忆的家! 金熙几乎偏执地想要给他们换一个新的家! …… “你胡说!胡说!”金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怎么也不信儿子居然又被齐氏给蛊惑了!不是已经清醒了吗?怎么可能又被她给蛊惑了?还带她出去游玩?居然带那个毒妇出去游玩?他都没有带过她这个母亲出去了!“齐氏——齐氏——” 金夫人恨不得撕了齐倾。 “夫人……” “不会的!不会的!熙儿一定不会的!”金夫人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儿子终于脱离了那个贱人的蛊惑了,终于清醒了,怎么可能又被蛊惑了?!“熙儿要纳然儿为妾了!他要找其他女人了!” “对对!”身边的下人被主子这般神色给吓坏了,“少爷纳妾的事情还在准备,奴婢听说还很隆重了,连族长也过问了!” 只是却也是少夫人准备的。 少夫人准备的…… 金府的下人听到这个心里都生出了诡异的感觉。 少夫人不杀了少爷已经算不错了的,怎么可能还会亲自为少爷纳妾而且还办的这般的隆重? “族长也过问了?” “嗯嗯!听说族长还亲自拟定宾客的名单……” 金夫人的心定了定,冷哼道:“一定是那个贱人逼熙儿陪她去的!一定是!不行,我要去找族长,那个贱人逼熙儿出去说不定会害熙儿!快!快给我备马车!快——” …… 高宅 “然儿,跟韩叔走吧。”韩磊始终没有放弃劝说高然儿,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进展,甚至,她已经不再掩饰她的目的。 相对于韩磊的忧心忡忡,高然儿却是平静无比,“韩叔若是真的这般看不下去,便回京去吧。” “然儿!” “然儿知道韩叔京中仍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高然儿面色不改,“然儿的事情然儿自有分寸,便不劳烦韩叔了。” 韩磊沉下了脸,“不劳烦我?到了这一步你却不劳烦我?” “然儿知道愧对韩叔。”高然儿继续道,“待此事了了,然儿会向韩叔赔罪。” “了了?”韩磊动了怒,“你想如何了?你觉得可以了吗?!别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便是不知道,金熙不是你所想的这般好对付,更别要说还有一个金家主母!然儿,你这是在玩火*!” “那又如何?” 韩磊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他真的错了,这一次他真的错了,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是在将她往火坑里推!“然儿,便不为你大哥在天之灵着想,也该为你们高家……” “已经没有高家了。”高然儿打断了他的话,“拜他们夫妻所赐,高家已经断子绝孙,从世上消失了。” 韩磊怒然起身,“断子绝孙?你难道不是高家血脉吗?!高然儿,你也是高家血脉,高家最后的血脉,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去想什么报仇,而是为高家延续血脉!这不仅仅是你的希望也是你的责任!” “待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情,自然会背起这个责任!” “你觉得真的可以成功吗?”韩磊怒喝。 高然儿却笑了,“我不是成功地走出第一步吗?” “你——” “韩叔。”高然儿继续道,“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大哥死了,死的那般的凄惨,而他们夫妻却是恩恩爱爱的,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没有这个道理!他们必须为他们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成介的死……” “我勉强韩叔帮我!”高然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也希望韩叔便是不帮我也不要干涉我!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谁也不可以!” 韩磊脸色铁青,只是却也没有再继续劝下去。 …… “……大伯你一定要救熙儿!你一定要去救熙儿!那个毒妇想要害熙儿啊!熙儿不要她了,她一定会害熙儿的!”金夫人冲进了金成安的府邸,不由分说地哭诉了起来,哭的伤心欲绝,恨的咬牙切齿。 金成安却是很平静,“你说完了吗?” “啊?”金夫人懵了。 “若是说完了的话,便回去吧。”金成安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情处理。” 金夫人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伯,你……你不管熙儿了?!”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大伯,你怎么可以不管熙儿?!还是你也被齐氏那毒妇……” “够了!”金成安动了怒,“你是熙儿的母亲,可是你扪心自问这般多年你除了这般胡闹之外,为熙儿做过什么?你甚至连为人母亲的责任也没有尽到!” 金夫人又怔住了,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些话,“大伯……你……你说什么?” “你恨齐氏,我理解!”金成安继续道,“像齐氏这般的女人,的确很容易着人恨,可是,你从来看出她要害你儿子?!” “她哪里没有想……” “她没有害你儿子,相反,她代替了你尽了你从未尽到过的责任!你很不理解熙儿为何会被她‘蛊惑’是吧?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熙儿会这般对她死心塌地吧?”金成安继续道,“那是因为她为了你的儿子费心了所有的心血!她给你儿子的这份蛊惑是由她的心血一点一滴地集聚而成的!”她说她不够爱熙儿,可是,若是不够爱,如何会做到这一步?! “我……” “柳氏。”金成安没给金夫人分辨的机会,“你只是那个把熙儿带来这个世上的人而已。” 金夫人便是再糊涂再大而化之也被这话给震住了,“大伯你怎么可以……” “回去吧。”金成安还是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你不想见到的人也不会再见到了,若是你真的还有一丝慈母之心,来日便少一些在熙儿面前辱骂齐倾,也不要逼熙儿断了心底那最后一丝对你的尊敬。” “大伯……” “滚——” 金夫人哭着走了,只是脑子里想的不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而是,她往后还是摆脱不了齐氏这个毒妇! 毒妇,你怎么不去死! …… 春日的美景是看不到了,但是初夏的生机却是满园都是。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一个女子躺在了躺椅上安睡着,睡容恬静,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柔和之色。 静谧安宁。 岁月静好。 一片树叶随风落下,也随之打破了这份美好。 金熙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落在了她额上的落叶,没有惊醒她,他笑了,安心地笑了。 她睡的很安宁。 而他也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她这般睡容了,即便是来了别院之后的日子,因为,他再也不敢在夜里与她同床共枕。 他怕会让她想起他对她做过的那些禽兽的事情! 可是…… 他好想好想她。 好想好想抱着她。 他不会做什么的,他再也不会伤害她的,他就是想抱着她,就这般好好的睡一觉,可是,他不敢! 不敢去触碰那些他犯下的罪恶。 “阿倾……” 本是无意识的一句呢喃,可是却得到了回应。 “嗯。” 金熙慌了,不过很快便稳了下来,“我吵醒你了?” “没有。”齐倾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睡够了,便醒了。” “才睡了半个时辰。”金熙道,“是不是这椅子不舒服?我们回房去,不!我的意思是我送你回去,我送你回去之后我便离开!我不会……” “金熙。”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都过去了。” 金熙想逃,他不想听不想听,可是……他不能逃,“阿倾……”他握紧了她的手,“你打我好不好?你打我,狠狠的打我一顿!” “我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啊?”齐倾失笑,“都说过去了,你还这般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我……” “还是你真的想要我一辈子记着?”齐倾挑眉。 金熙忙道:“不!不!我们说好了重新开始的!阿倾,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不可以……” “那便不要再提了。”齐倾道。 金熙用力点头,“好!好!”说完,便看着她傻笑着,笑着笑着,又忽然间僵住了,欲言又止,挣扎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阿倾,你为什么原谅我?” “有什么为什么的?”齐倾淡淡道。 “我那般对你……” “你认错了不是吗?”齐倾道。 金熙继续点头,“我认错,我认错!” “那不就成了。”齐倾继续道,“认错了就成了,记住以后不要再犯了。” “不会的!我发誓绝对不会的!”你不想生那便不生,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只是后面的这句话,金熙不敢说出口,不是怕自己反悔,而是怕会刺激到她。 这些日子孩子两个字成了禁忌。 他不敢提及,也想尽办法不让她想起。 不生就不生!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真的睡够了?” 齐倾的神色没有因为他忽然转移话题而有所变化,颔首:“嗯。” “那我们出去。”金熙笑道,“昨天你不是说想去小溪边走走吗?我们现在过去正好,溪水正清凉,玩会儿水,然后抓鱼烤鱼,你想吃叫花鸡是不是?我给你做!” 齐倾起身,“你会做?” “这有多难?”金熙笑道,伸手牵住了她柔软的手掌,亦是小心翼翼的,“我保证一定做得出来!” “别是把我当白老鼠了。” “我自己当也不会让你当!” “我来烤鱼?” “好啊!” 别院的下人看着两位主子一边牵着手走着一边笑着,哪里有半丝闹僵的痕迹?分明是恩恩爱爱的! …… 金熙很幸福很幸福,便是这份幸福是小心翼翼的,可是也无碍他的感受,他真的很幸福,每一天每一刻都很幸福! 她每天都对着他笑,每天都陪着他,他可以抱着她好好地睡一觉了,她也没有因为他的触碰而想起那些不堪夜晚,她以最宽宏最仁慈的心包容了他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他的阿倾便是这般的善良,也这般的爱他。 这就够了! 够了! 不想生就不生,不生就不生! 他们一辈子都这样,都这般好好的,就够了。 “阿倾……我爱你。” 他她的耳边低喃着,一遍又一遍。 齐倾紧紧地抱着他,回应他的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金熙以为那些夜晚之后,她便是不恨他不厌恶他,也不再会回应他的,可是她却没有。 他的齐倾,这般的齐倾,他怎么可能不爱? ……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外边的纷纷扰扰终究还是打破了两人之间平静的幸福,先是衙门的人找上门来,说衙门的事情需要大人处理,然后,便是金成安的人,是为了纳妾一事来的。 “回去告诉族长,这件事作罢!”金熙道,目光却始终在齐倾神上,慌张而恐惧,“阿倾,我跟高然儿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不是想纳什么妾,当时我只是一时糊涂,我想让你紧张我,想让你……” “我知道。”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可是却对来人道:“回去告诉族长,一切按计划进行即可,少爷会回去的。” 金熙面色顿时白了。 来人瞧出了不对劲,赶紧领了话便急匆匆地跑了。 “高然儿对我们恨意太深。”齐倾看向金熙,神色平静,“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让她在外边胡作非为。” 金熙连嘴唇都白了,“你……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齐倾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来跟我说纳妾一事是为了什么,你不必紧张。” “那为何……” “高然儿是高翮的亲妹妹,而高翮在鲤城牺牲自己挽救数万百姓一事在民间也广为流传,不管高然儿是不是故意设计,整件事上,你若是不做些什么,便不可饶恕。”齐倾继续道,“不过,进了金家的门,便是金家的妾室,到时候,她便不再是英雄高翮的妹妹了,金家如何对待一个妾室,那是金家自己的事情,谁也没资格指手画脚。” 金熙明白这些话,可是无法接受,“我不想……”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想,可是也不得不去做,而且,这件事原本你便处于不利的位置,若是在这临门一脚又反悔了,你只会限于更不堪的境地!这反倒是全了高然儿的心愿?”齐倾没给他说下去,“再说了,我尚且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金熙心中倏然一痛,已经消失了半个多月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了,“阿倾……” “你除了需要当一个好丈夫之外,还要当一个好家主,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齐倾正色道,“别让你父亲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我……” 齐倾继续道:“听话。” 金熙看着她,满目的挣扎,许久许久,“真的要这样?”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齐倾道。 金熙握紧了她的手,“你以为不会因为这件事不理我不要我?” “不会。” “真的?” “我发誓。” 金熙盯着她又过了许久,“我再想想!” “金熙……” “你让我再想想!”金熙还是道,“我们先去摘果子,以后再说这事!” 齐倾看了看他,退让了,“好。” …… 金熙想了整整三天,也可以说是躲了整整三日,最终,躲不过了,方才咬着牙做了决定,“好,我回去!” 不就是走一个过场吗? 她说的对,把高然儿放在眼皮子底下比放在外边好!不,不会放在眼皮子底下了,她既然敢做出这些事情便该为付出代价! 为了成介,他不会要她的命,她可以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去报她所谓的仇! 金家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罢了!而且,有了这一次的纳妾,也可以应付当日与宗族的五年之约,他也便可以有更多更多的时间! 她不想生,那便不生。 所有的后果所有的压力,他来承担! 她只需要好好的,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好好的让他爱她。 高然儿……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物尽其用! 成介,你也怪不得我! …… 齐倾将人送到了别院的门口,笑容清浅,“好好的,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放心。”金熙抱住了她,“以前你守护我,守护金家,从今往后,换我来守护你,守护金家。” “当然该轮到你了。”衣袖下的手,死死地扣着,面上仍是笑靥如花,“好了,走吧,否则天黑之前便赶不回去了。” “明天晚上我回来陪你用晚膳。”金熙松开了她,道。 齐倾笑道:“嗯。” “阿倾……”金熙忽然有些不安,“你……你以后真的不会拿这件事来……” “不会不会不会。”齐倾无奈,“还是你想让我发毒誓?” 金熙忙道:“当然不用!” “走吧。”齐倾道,“你再不走我便要晒晕了。” “好!”金熙忙道,“我这就走,你快回去!” “你先走。” “你先回去!” “你先走。”齐倾仍旧道。 金熙看了她会儿,退让了,“好,我先走!我很快回来,不用到晚上,我下午,不,中午便回来!” 不就是回去露一下脸吗? “把事情处理好了才能离开。”齐倾正色道,“知道吗?” 金熙心里更是不安,可还是压着,“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上了马,“我走了,你快回去!” “你走了我便回去。” 金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我走了。”转身策马离开。 齐倾猛然迈开了脚步,似乎想要追上去,不过也才只是一步而已,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情感。 五月末的烈日之下,她的脸渐渐变白。 再见了金熙,记着,以后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然儿到底在哪里?!” 齐倾收起了情绪,转身看着走过来的韩磊,“韩夫子放心,区区一个高然儿还不配弄脏我的手。” 韩磊盯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给看穿了一般,只是如过去的那般多年一般,终究没有成功,“然儿在你的手里,那今日金熙纳入门的女子到底是谁?” “谁说金熙今日纳妾?”齐倾笑了,笑的有些诡异。 韩磊皱眉。 “娶妻。”齐倾继续道,一字一字荒诞可笑却又是认真无比:“今日是金家少爷,蓉城城守娶妻的大好日子。” “什么?!?” 196 闹剧 韩磊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她说什么?她说今日金熙不是纳妾而是娶妻?她疯了吗?疯了吗? “你不是金熙的妻子吗?” “不是了。” 韩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熙儿知道吗?!” “他会知道的。” “你疯了——” 齐倾看了看他,神色是不该存在的平静,“你在高然儿算计金熙的事情选择了站在高然儿这边便没有资格再插手金熙的事情,韩磊,你没有资格再干涉金熙的一切。” “你——”韩磊盯着她,半晌之后愠怒道:“这便是你答应让然儿进门的目的?不是为了保住金熙的名声,更不是因为成介对你们的恩情,而是只是将然儿当成棋子!”偷偷抓走然儿不是为了阻止纳妾一事,而是这颗棋子的作用已经结束了,该是时候消失了! 齐倾没有回答他的话,冷声道:“高然儿在城北的三丰客栈中,若不想她死,便看好她,让她离金熙离金家远远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熙儿会……” “知道当日在京城,明昭为何那般轻易放过我吗?”齐倾却是道,“因为我知道明昭的一个秘密,一个可以将她置之死地的秘密,这个秘密可以保住我的命,也同样可以要了别人的命!” “你威胁我?”韩磊冷笑。 齐倾笑了笑,“我不会让一个祸害进金家的大门,也同样不会让任何人拿情分来要挟金熙!韩夫子,当日拜师既然是各取所需,如今韩夫子便也别太过清高了,得到了想要的便知足,否则,只会一无所有!” “我没有资格以老师的身份来要求金熙什么,那你呢?”韩磊冷声道,“金熙在你的心里又算什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又将他当成了什么?!娶妻的大好日子?你还真的做得出来!他会知道?你可想过他知道了之后会如何?自己的妻子给自己娶妻?你还真的做得出来!我没有资格管金熙的事情,那你又凭什么如此操纵他的人生?!” 齐倾面无表情,双手悄然握成了拳头,“与你无关。” “即便当日的拜师是各取所需,可我毕竟是金熙的老师,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如此的愚弄?!”韩磊冷笑,“还有,金熙如何待你你心里最清楚,齐氏,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不管金熙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该这般对他,哪怕你亲口跟他说一声你不愿意再给他当妻子了,也好过这般的欺骗!你不仅仅是在欺骗他,更是在折辱他!” “那你想如何?”齐倾亦是冷笑,“去告知金熙真相,破坏这一切?还是直接将我押到他的面前让所有人看看我都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做不到?” “你敢吗?”齐倾反问。 韩磊面色一凛。 “努力数十年,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终于可以一尝所愿报仇雪恨了。”齐倾讥笑,“韩夫子,你愿意为了一个弟子让这一切化为乌有?” “你以为你无所不能?!” “我自然不是无所不能,可是要你的努力化为乌的能力却还是有的!”齐倾继续道,“你可以试试,不过试过了之后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你——”韩磊面目狰狞。 齐倾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从未想过伤害他,从未想过!” “你已经在伤害他了!”韩磊一字一字地道,“京城四年,你可知道他是如何的过来的吗?是因为你,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因为你,他说不能让你失望,他说要保护你,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可是现在,你怎么对他?他又得到了什么?” “你若是真的在乎这个弟子,然后便多多看顾!”齐倾没有与他辩驳,“还有,让高然儿离他远点!” 随后,转身往已经停候在前方不远处好一会儿的马车走去。 “你这般做不必然儿报复他,便已经足以毁了他了!”韩磊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这般做,不是已经当了真正的夫妻吗?不是过得恩恩爱爱吗?怎么最后却是这般的狠心?“齐氏,你会毁了他的!” 齐倾顿住了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不会的,他是金熙,是金成业的儿子,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金熙,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韩磊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马车,怒吼道:“你不要后悔!” 马车上,齐倾靠着车壁,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面色亦是苍白,不要后悔?不要后悔……后悔吗?不,她不会后悔,不会的!不会的!“走!” 这一步,对谁都好! 都好! 她绝不会后悔! …… 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金熙懵了,心里的不安也更加的浓,不就是纳妾了,用得着这般的隆重吗? 便是当年他娶齐倾的时候也未曾这般的隆重过! “恭喜了金大人!” “恭喜恭喜……” 面对众人的恭喜,金熙脸色却有些难看,恭喜什么?有什么好恭喜的?他恨不得将眼前这群苍蝇一般说着各式各样恭喜的话的人都给赶出去,不过理智还在,还是忍着简单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热闹的前厅,找到了管家,脸沉的可怕,“谁让你办的这般的隆重!” “是……是少夫人……” 金熙一怔,“胡说,少夫人怎么会……”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之前他的确是让齐倾办的,而那晚上他们说开了之后他便带着人去了别院,这些事情……一定是齐倾在跟他怄气的时候才办的这般的隆重的,可是……“不就是纳妾吗?谁纳妾办的这般的隆重的?你马上去……” “熙儿。”金成安走了过来。 金熙压下了满心的烦躁,“大伯父。” “时候差不多了,该去前厅了。”金成安道。 金熙道:“大伯父,今日的场面未免太大了,高然儿不过是……” “这不是你吩咐的吗?”金成安问道。 金熙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大伯父,之前我是让齐倾准备,也好像是说过要她好好准备,许是她也生气了,才这般,可是……” “这场面用在纳妾上是有些隆重了。”金成安道,“不过既然已经准备好了,若是临时改的话,恐怕会让宾客笑话,而且,这吉时若是耽搁了,怕又得择吉日。” “哪里需要什么吉时吉日?不就是纳妾吗?” “这场仪式为的便是堵住那些意图用这件事来攻击你的人。”金成安道,“若是忽然又变卦了,只会更加授人以柄。” “可是……” “我们金家用这般大的场面迎高然儿进门,便是表足了我们金家的诚意。”金成安道,“那往后高然儿有什么差池,便也不是我们金家的过错。” 金熙便是心里再不愿意也无话反驳,而且,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然后赶回别院去见齐倾,他想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来驱散心里不安,“既然都安排好了便不需要再改变了。” “那你去换身衣裳吧,人应该也快到了。” “换衣裳?”金熙皱眉。 金成安道:“换身喜庆的,便是你不愿意,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还是做的周全一些。” 金熙不愿意,可是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继续浪费时间,他想齐倾,“好!”回了清院,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衣裳,红色的极为的喜庆,只是他却没有心思理会,更不会注意到这身喜庆的衣裳虽然不是大婚的喜服,但是却极为的相似,至少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不过或许注意到了喜庆过了头了,也不会想到这跟大婚的喜服有什么关系。 齐倾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让他穿着大婚的喜服去跟高然儿走这个过场的!还有,他是穿过大婚喜服,只是那时他不过是五岁,哪里还记得? 金熙着急地走出了前厅,迎面上来的又是一阵让他厌恶之极的恭喜,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恭喜什么?!可是,他不能翻脸,今日这场戏必须做完,而且要尽快做完,齐倾还等着他回去哩! “熙儿!熙儿……”金夫人这时候也被扶着出来了,亦是穿着一身的喜气,高兴的都哭了,“熙儿,你终于想通了!” 金熙更是烦躁,“母亲,你出来做什么?” “你大喜的日子我当然要来了!” “什么……”金熙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一个喜气的声音。 “新娘子到了!” 新娘子?! 金熙没在理会金夫人,眼底泛起了戾气,看向被人扶着走进来的女人,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盖头,新娘子?的确像个新娘子!可是她高然儿算什么新娘子?!还有,她居然敢穿成这个样子?! “熙儿,吉时到了,行礼吧。”金成安道。 “行礼?”金熙更是烦躁,恨不得上前撕了高然儿那一身,她穿成这样想将齐倾置于何地?对!就算是走一个过场,就算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很多人也不知道?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就是在纳妾,就是背叛了齐倾,那些恨不得齐倾倒霉的人现在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的嗤笑齐倾了!什么高然儿自己送上门来他便物尽其用?什么纳了个妾便可以堵住宗族的嘴?什么把高然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就安全!?都是废话,都是笑话!最终的结果只是齐倾被嘲笑!“不行!” 他不纳了! 名声毁了可以用其他办法挽回! 宗族那边的压力他顶着!反悔的后果他承担! 他怎么也不能让齐倾被笑话让她被羞辱! 一片热闹声中,金熙的这句不行其他人听不清楚,可是金成安却是听得很清楚的,心也沉了沉,当即沉声喝道:“吉时到,拜堂!” 拜堂?! 金熙倏然一惊,便是他没纳过妾也知道纳妾是不需要拜堂的?现在拜什么堂?大伯父他说什么?! “对对对!快拜堂!”金夫人兴奋不已,坐上了高堂的位置,她就知道那齐氏不会作威作福一辈子的! “新郎新娘子拜堂喽!” 金熙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了出去了,跟新娘子凑到了一起了! “熙儿,拜堂吧!”金成安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大伯父——” “是啊,还不快拜堂?”与此同时,一道尖刻的女声传了进来,在热闹的场面中显得极为的突兀。 众人看了过去。 金熙眼眸大睁。 金成安面色一沉,只是心头却是松了口气。 其他众人有人奇怪也有人惊愕。 女子走了进来,脸上的阴冷让原本娇美的容颜显得有些扭曲可怖,不是别人,正是高然儿,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然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金熙吼了出来,高然儿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那这个是谁?这个所谓的新娘子又是谁?!他几乎是惊恐地看着旁边的那个新娘子,“你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着周围的人,可是却什么也不想从他们的口中挖出! 极度的恐慌在他的身体里蔓延着! 他转身想往外边跑,可是还未开始跑,便又见一群人来了,而这次来的人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湖州府台马腾。 金熙定住了。 马腾入内,直接看向了金熙,脸色严肃而愠怒,质问道:“金熙,本官听闻你以正妻之礼纳妾,可有此事?” 正妻之礼? 正妻之礼!?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大人,小侄今日的确纳妾,不过这正妻之礼却不是为了纳妾所设,而是迎娶新妇。”金成安上前,拱手道。 金熙猛然看向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是啊府台大人,金大人今日是迎妻纳妾双喜临门。” “对啊,金大人怎么会用正妻之礼纳妾?” “是啊是啊,府台大人一定是误会了!” …… 宾客们也纷纷证明。 金熙扫过了他们,身躯开始颤抖。 马腾却是冷笑:“迎妻?金熙不是已经娶了妻子了吗?怎么?金少夫人嫌当年的婚礼不够隆重,要补一个?”说完,便看向那已经被忽略了的新娘子,“这位便是金少夫人了?” “这……” 没有开口了。 “难道不是?那便是说金熙你停妻再娶了?” 金熙没有答话。 金成安只得再次开口:“大人有所不知,小侄与发妻齐氏已然和离。”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份公文,“和离书在此,请大人……” 话还未说完,手中的公文已经被夺走了。 金熙睁大了眼睛看着公文的内容,和离书?!和离书?!齐倾……金熙……和离……和离…… “和离……” 金熙踉跄了两步,嘴角似乎渗出了一丝猩红,随后疯了一般往外跑了出去。 一瞬间,喜堂静悄悄的。 “熙儿!熙儿!”金夫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跺脚叫喊着,“你快回来!快回来——” “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金大人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 “也是。” “可金大人这样子……” “可能是后悔了吧?” …… “府台大人,您是如何……” “既然和离书本官没有看到,那今日这婚礼若是继续便是金熙停妻再娶!”马腾没给金成安说下去的机会,言语中满是愤怒,伸手指着那已经索索发抖的新娘子,“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说完,便又转身对着高然儿道,“至于这个,本官怀疑她当日鲤城水库一案有关,要带回去处理,金熙若是想纳妾便另外找人!”说完,在众人的错愕之中让人将高然儿带走。 “告诉金熙,这就是他的报应!”高然儿并没有反抗,狞笑着对金成安道,“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他的报应!” “还不快走!”衙役押着她。 “哈哈——哈哈——”高然儿大笑离开。 喜堂一片诡异。 “大伯,你快去找熙儿回来!快去找他回来啊!”金夫人上前扯着金成安的手臂,“还要拜堂啊!” 金成安没心思应付金夫人,直接吩咐人将她送回去。 金夫人还想闹,不过金成安脸一沉,便彻底恹了,让人扶着回去了。 随后便是对宾客致歉,送客。 最后,就是安置那俨然已经成了闹剧的新娘子。 “对不起,金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新娘子浑身瘫软在了地上。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最终以荒唐的闹剧结束,在将来数年之中还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一切,或许不是齐倾所计划的,只是,成了这般的结果,又如何不会是预料之中? 那是金熙啊。 197 出海 和离书。 字迹与他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的印鉴以及按压的和离书,完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和离书。 这般的和离书…… 他毫不知情的和离书—— 只有她! 自有她有这个能力弄出来! 金熙便是想自欺欺人,想认为这是有人在害他们夫妻,甚至想要认为这是金成安设计的也无法! 因为只有她,唯有她方才可以弄出这般一个无懈可击的和离书!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 还是恨他吗? 还是无法原谅他吗?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你若是恨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不能这样做啊! 齐倾—— “齐倾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最可怕的还是发生了。 她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 “你给我出来!阿倾,你给我出来——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了!你出来啊,阿倾,你出来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听你的话回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在考验我的,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阿倾,我让你失望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你出来啊,你出来惩罚我啊——” 便是心里很清楚了,可还是不愿意面前,或者该说,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那般的好,那般的亲密,那般的柔情蜜意,怎么可能就这般没了?怎么可能是假像? 她一定只是生气了而已。 一定是的! 金熙疯了一般在别院里面找齐倾,没有问任何人,甚至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下意识地拒绝一切印证他心里那个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的猜测的人和话。 他要找她! 疯了一般认为他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她一定是生气了,一定是对他失望了所以才这般躲着他,她一定还在这里的,一定还在的! 她怎么会不要他!? 这股偏执甚至压过了理智,将之前的认知全部推翻,可是……可是他找不到她!他将所有可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她! 他慌了,他恐惧了,甚至生出了恨!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他是错了,他是让她失望了,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和离? 和离?! 你休想!齐倾你休想! 想不要我吗?想离开我吗?你休想!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等找到她之后,他便绑着她,便关着她,他要打断她的腿! 看她还跑不跑!? 还怎么跑! 可是,她在哪里? 在哪里? “熙儿……”金成安收拾好城中的烂摊子之后便赶来见他了,没有意外,见到了一脸疯狂的他。 金熙赤红着脸,盯着他像是盯着仇人一般,“她在哪里!?” “熙儿……” “她在哪里?!”金熙一字一字地问道。 金成安苦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金熙冲了上前,揪着他,“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居然说你不知道?金成安,你敢说你不知道?!” “熙儿!” “你故意的对不对?从一开始你便故意的对不对?”金熙面容狰狞,“你从一开始怂恿我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她,便是知道会有今日的结局对不对?!你故意让我伤害她,故意让我那般对她,便是为了让她对我失望,对我绝望,然后不要我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便从未想过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从一开始你便是为了让她离开我!” “金熙!”金成安也沉声喝道,“你冷静点!” “冷静?”金熙冷笑,笑的让人心惊胆战,“我很冷静,很冷静,我比谁都冷静!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等我找到她,我就打断她的腿,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看你还怎么跑?! 怎么跑—— 金成安这一刻是真的相信了他这话,他真的会这般做的,真的可以做到,“熙儿……” “你不告诉我也无所谓!”金熙松开了他,“她能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 齐倾你休想跑,你休想! 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呆在我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熙儿——”金成安看着快步往外走的人,心惊胆战,“你听大伯父说……”可这时候,哪里是几句话便可以平息的了? “跟着他,跟紧他!”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跟紧他! “小人会的。”金阳低着头,平静地道。 齐倾能跑去哪里? 能跑去哪里? 真的到了要找的那一刻,金熙方才发现先前的一切信誓旦旦都是笑话,他猜不到她回去哪里。 猜不到…… “齐倾……”金熙去了青城,去了他唯一一个可以想到她会跑去的地方,可是,没找到人,将整个青城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他蜷缩在了阴暗的角落里,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他找不到她。 他甚至连她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他找不到她,找不到她,怎么打断她的腿?怎么将她绑在他的身边?! 他找不到她!? 不!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 她没有来青城,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哪里? 哪里? “禇钰——” 金熙的眼底迸发出了疯狂的厉芒,她不要他了,一定是去找禇钰!一定是!她为了禇钰都可以不给他生孩子了,她一定是去找他的! 禇钰—— …… 褚州 “她——在——哪——里!?” 禇钰看着眼前的男人,是的,男人,当日那个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已经长成男人的孩子现在终于以男人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了,当然,却是狰狞狼狈的,“出海了。” 相对于金熙的癫狂,禇钰却是平静,平静的几乎没有道理。 金熙眼眸大睁,脸上的疯魔之色更重,“不可能?你把她藏哪里去了?把她交出来!交出来——” 出海? 怎么可能出海? 他都已经烧了船厂了,她怎么可能出海? 她不要他了自然是来投奔他的怀抱,怎么可能去出海? 不可能?! 不可能—— “你认为她在我这里?”禇钰笑了,满是讥讽,“金熙,齐倾这辈子什么事情都是通透明白的,可偏偏在你身上瞎了眼。” 金熙冲上前。 只是可惜,这里是褚州,是禇家,哪里是金熙可以恣意妄为的地方? 他还未碰到禇钰便被人给摁住了。 更是狼狈。 禇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手下败将一个不值一文的失败者,“鲤城水库一事之后,你居然还认为她跟我不清不楚,在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之后,你居然还怀疑她会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金熙,她真的瞎了眼了。” “不——” “不过现在好了。”禇钰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打击的马上去撞墙自杀,“总算是看清楚了她心心念念护在手心的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白眼狼!” “不!不——”金熙拼命挣扎着,像是被困住的野兽要挣脱一般,“是你威胁她的,是你威胁她的!” 对,是他威胁齐倾的! “你威胁她不给我生孩子,威胁她离开我——禇钰我杀了你——” 禇钰还是笑了,除了嘲讽之外还有一份恨意,“我威胁她不给你生孩子?哈哈,我威胁她?”他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一字一字地道:“我若是可以威胁到她你以为她还会是你的吗?!” “你把她交出来——” “不给你生孩子?”禇钰继续道,面容也开始扭曲,“没错,她是不给你生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生孩子!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因为我威胁她?还是因为她终究还是觉得我比你好?不!都不是!” 金熙没有再挣扎,潜意识似的没有再挣扎。 “因为她给你生了孩子就必须死!” 金熙瞪大了眼睛,吼道:“你……” “不是我威胁她!”禇钰冰冷嘲讽,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得,“她的身子承受不了生育之苦,一旦怀上孩子,必死无疑!” 金熙脸庞急速地扭曲。 “当年的那一刀,为你挡了的那一刀伤了她的宫房,这般多年来,从未好过,将来也好不了,她若是孕育孩子,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住孩子,她必死无疑!”禇钰松开了他,冷冷地看着地上仿佛死了半条命的男人,“她没告诉你吧?一个字也没给你说吧?便是你发了疯地伤害她,她也一个字也没跟你说吧?” 金熙浑身颤抖,面色青白的可怕。 “让我猜猜她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她不会给你生孩子,这辈子都不会!”禇钰继续道,“可究竟为什么呢?一定没有给你答案吧?” “她……她说……她说她不够爱我……” 禇钰笑了,极度的嘲讽极度的憎恨,“不够爱你?你信了?所以疯了一般伤害她?甚至认为她心里有别的男人?金熙。”他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一字一字地道:“她若是不够爱你,怎么会宁愿被你误会被你折磨也不肯告诉你实情?!她若是不够爱你,如何会将一切都自己承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金熙看着他,像是在渴求救赎一般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她爱你。”禇钰讥笑道,“爱到了失去了理智的地步!” 若不是爱的失去了理智,如何会做出这般的事情? 不要他便算了,居然还做出了那般的安排! 齐倾,若是不够爱,如何会这般?! “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你,却丝毫也不值得她这般爱!”禇钰一字一字地道,仿佛给他判了死刑。 金熙猛然伸手攥住了他,“她在哪里?!在哪里?!” “出海了。” “不!不会的!我烧了船厂了!我烧了的!”金熙惊惧地喝道,不可能出海的,不可能的!“你把她藏起了对不对?你把她藏起了来了是不是?” 禇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身上。 金熙僵硬地转过了头,僵硬地抬起了头,僵硬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人,金阳……金阳—— 心脏剧烈收缩着。 恐惧弥漫了每一个细胞。 他霍然起身,冲到了金阳的面前,抓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告诉他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齐倾没有出海! 她被禇钰藏起来了,被禇钰藏起来了! 金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安静地看着他。 “不——”金熙无法接受。 金阳还是平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金熙无法接受,他怎么可以接受?金阳居然背叛了他?他背叛了他!?船厂没有烧了?船厂还在?她真的出海了?真的出海了?“你想害死她——” “为什么?”禇钰勾着嘴角,冷笑地揭穿了一个不可能暴露的秘密,“不正是因为齐倾的魅力太大了!” 金熙转头看向他,眼底是暴怒的杀意,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什么?! 禇钰没有回应他,只是勾着嘴角冷笑,讥笑。 像是老天惩罚他一般,最不该清醒最不该敏锐的脑子这一刻却是十分的清醒十分的敏锐,他转头看向金阳,平静无波的金阳,“她是我的妻子——”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现在不是了。”金阳终于开口。 金熙疯了一般动手,“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妻子——”他居然觊觎他的妻子,居然觊觎齐倾,居然敢生出这般龌蹉的心思,他居然敢——“她是我的妻子——” 金阳没有还手。 金熙也没有持续多久,转过来看向禇钰,“你骗我的是吧?骗我的是吧?她没有出海,没有是不是?她恨我,气我,所以藏起来了,她让你骗我的是不是?” “你若是偏要自欺欺人……” “她会死的!”金熙没等他说完便吼道,“她会死的——” 禇钰面色不动。 “你怎么会让她去冒险?你怎么会?”金熙继续抓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你不想让我找到她是不是?好,只要你告诉我她现在很安全,她藏起来了,我便不找,我只要她平安无恙,只要她好好的!我可以不找她,我可以不找——” “你觉得我阻止的了她啊?”禇钰笑了,还是讥讽,只是这一次讥讽的却是自己,“当年我阻止不了,如今我一样阻止不了。” “不可能——”金熙不信,“你怎么可能看着她去送死——” “所以我说你不值得她爱。”禇钰嗤笑,“你连她到底固执到了什么地步都……”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金熙没有听完便转身往外冲了。 禇钰也没让人阻拦,他知道他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金阳抬起头,“她不会有事的对吗?” “你说呢?”禇钰讥笑,“这事可是你一手促成的。” 金阳道:“她不会有事的。”随后,转身离开。 “收起你那龌蹉心思!”禇钰警告道,“齐倾不是你可以窥伺的!” 金阳背脊一僵,没有回应一个字继续离开。 禇钰也没阻止,多说了这句话已经是抬举了金阳了,“都下去吧!”仿佛泄了方才的精神劲一般,无力地坐下。 下人们领命退下。 禇钰是想静一静,只是却未能得偿所愿。 “你还真的不留余力。” 不用抬头,禇钰也知道是谁,“小叔还不回京城便不怕大长公主殿下见异思迁了?” “她见异思迁了还是我的女人!”褚随之冷笑道,语气中有种恨铁不成钢,“为了一个从来不属于你的女人这般的尽心尽力,你还真的给禇家张脸了!” “小叔,我没你幸运。”禇钰没有与他争辩,只是苦笑道。 褚随之沉了脸,可到底没有继续往伤口上撒盐,“你母亲给你挑的人,决定了哪一个?” “一个也不会有。”禇钰道。 褚随之眯起了眼,身上的威压也随之释放。 禇钰却没有退让,不过也没有儿女情长,“我不缺女人。” “你还想为她守身不成?”褚随之冷笑。 禇钰挑眉,“这话小叔说给自己听比较合适。” “你想如何?”褚随之继续道。 禇钰正色道:“我可以掌权,但是嫡庶尊卑长幼之序不能乱。” 褚随之脸色缓和了下来。 “我若娶妻,将来禇家必定会有一场内乱。”禇钰继续道,“如今的禇家经不起如此内乱。” “不后悔?”褚随之挑眉。 禇钰笑道:“我不缺女人。” “等明昭玩腻了,小叔把她送你如何?”褚随之道。 禇钰看着他,“小叔,放过她。” 褚随之再次眯起了眼。 “我会担起我的责任,也会实现我的承诺。”禇钰继续道,“但是小叔,别动她。” 褚随之讥讽:“这般深情?” “不是跟小叔你学的吗?”禇钰笑道。 褚随之也笑了,不过却是有些阴沉沉的,“我把人送你,你还不满意?” “若是有人跟你说等明昭失势了,便把她送你……”话没有说下去,禇钰笑着看着那已经碎成了一堆木碎的桌子,“看来小叔是明白了。” “不知好歹!”褚随之冷笑起身离开。 禇钰起身,“小叔,多看顾她一些。” “别得寸进尺!” “明昭这般在意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原因的。”禇钰道。 褚随之转身,“说下去!” “或许她可以让小叔得到你想要的也不一定。”禇钰笑道,“当然了,前提是她愿意帮忙,而且活的好好的。” 褚随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禇钰没有再说什么,起步走出了厅堂,看着屋檐之外的晴朗蓝天,“齐倾,我能够做的也便是这些了,往后各自珍重。” 各自珍重吧。 198 回来 七月盛夏,海风却是清凉。 历经乱世,曾经兴盛一时的海外贸易几乎断绝,到了大齐一朝,便是仍有船只出海,亦不过是在近海航行,用于南北的货运,然后即便是如此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来自于海盗的威胁。 行走海上,便是说九死一生也不过分。 所以,谁也无法理解齐倾的决定。 可即便是如此,亦还是有人不要命地跟随。 扬帆出海。 齐倾一身男装打扮站在甲板之上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码头,盛夏的阳光将她的脸照的有些苍白。 “夫人若是后悔还来得及。”一个少年走了过来,年轻的脸庞有着让人羡慕的朝气,不过与这般年纪的少年相比,他又多了一丝稳重。 齐倾转身看向旁边的年轻人,“这话该是我问凌少帮主。” 此趟远行,危机重重,其他人她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从丝州船厂建造开始,她便已经在积累这方面的人脉资源,如今虽然准备匆忙,但是人员这方面的准备却是足够了的,可是,凌珏居然也在其中。 青帮受了她这般多年的照顾,便是不得不做出回报,可是却也无需派一个少帮主前来。 “此趟出海危险重重,甚至有去无回。” “既然如此,夫人为何要执意如此?”凌珏问道,这也便是他为何不惜冒着回不来的危险走这一趟的原因,金家主母,威名远播的齐倾,为何会花费这般多的心思来谋划这件事? 出海? 大海的另一边,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此的吸引她? 凌珏的确好奇,当然,除了好奇之外也还有其他的目的,可以说服凌灏让他随行的目的,“凌某此行能测试沈家造船术造出来的船只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同时也可以摸摸海上情况,好为青帮将来谋划。” 他并未隐瞒目的,这便是他的主要目的。 沈家造船术造出来的船只青帮已经开始在用,不过都是在河道上运行,便是也曾几经周折将船只卖给参与近海运输的商行,可终究没有亲自试过船只的性能,此趟出海便是最好的机会。 若是船只可以经受的住大海的各种考验,于青帮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如今朝廷虽一直按兵不动,但是以明昭大长公主多年来的执政作风,必定不会放任东南海盗横行,而朝廷一旦动手清理东南顽疾,中断多年的远航贸易便是一块大肥肉,青帮若是能拔头筹,将来的收益不可估量。”凌珏继续道,看着齐倾的目光中更是多了探究,“这便是凌某愿意冒险的原因,只是不知夫人是否也是为了将来那不可估量的利益?” 虽是这般问,可是凌珏心里却是清楚,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一个!的确有利可图,可是也不值得她金少夫人亲自冒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齐倾却是淡笑反驳。 凌珏一愣,随即也是笑了,“的确,是不是都没有关系,只要夫人不后悔。”至于她究竟为何会这般做,以后有的是机会弄清楚!“不过夫人放心,凌某既然在船上便会尽全力护夫人周全。” “理当如此。”齐倾淡淡道,转身继续看向前方已经成了一点的码头,炫目的阳光之下,有些苍白的面容眉宇之间浮动着淡淡悲伤。 后悔吗?不,这本就是她应该走的人生轨迹,如何会后悔? 可是…… 二十多年的执念,终于到了付之行动的这一日了,只是,却已然没有了当日的期待。 或许,她终究是丢了一些东西。 然儿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选择了,更是没有退路,只能一直一直地往前走,不断地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金熙,你也如此,也该如此。 …… 一个时辰! 就迟了一个时辰! 金熙赶到了丝州,很快便从丝州的商行口中得知了齐倾的消息,也很快便赶到了她所在的港口,可还是迟了! 就迟了一个时辰!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大船已经起航了! 顺风顺水之下,已经深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踪迹,他来迟了! “追!快追——” 一个时辰之前出的海,可以追上的!可以的! “船在哪里?船在哪里?” “少爷……” “船在哪来?!”金熙攥着眼前的人,面容狰狞的仿佛要吃人一般,“把船交出来!交出来!” 这人虽说也是管事级别的人,但知道的也是不多,见了金熙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答的上话来? 少夫人出海少爷不知道? 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船在哪里!?”金熙厉继续狰狞厉吼。 “少爷,没有其他船的。”金阳开口了。 金熙松开了那管事,看向他,那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这些日子金熙一直忙着赶路,便是知道了金阳居然有着那般的念头,而且还违背他的命令没有烧了船厂,也没有分心来处理。 他一心只想尽快赶到阻止齐倾,尽快找到她阻止她做傻事,不愿意再其他事情上面浪费一丝的时间。 可是现在…… “船厂只留下了一艘出海的大船。”金阳道,仿佛不知道自己是在激怒一头已经发疯的野兽一般,“唯一的……。” 金熙冲上前了,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似乎这般不让他说下去便可以改变一切。 金阳一动不动,脸色渐渐泛白。 “少爷!” “少爷……” “少爷你快松手啊!” 身边的人赶紧劝说,甚至动手阻止,只是都无法阻止金熙的暴戾,杀了他,杀了他就会没事的,杀了他齐倾就会回来,杀了他,杀了他—— 脑子徘徊这样的话。 杀了他,齐倾就会回来! 杀了他—— “熙儿!?”金成安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情形,“你松手!快松手!” 金熙仍是不为所动,眼底的疯狂之色更浓。 “来人!”金成安气急败坏,“快把他拉开——” 有了金成安坐镇,众人方才敢放开手去做,几人合力,终于将金熙的手给掰开了,拉开了。 “放开我——”金熙疯狂吼道。 金阳跌在了地上,面色灰白,只能本能地呼吸着空气。 金成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疯狂的金熙,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这些日子金熙的状况一直都有传回他这里,也便是因为这般,他更加的担心,所以,在得知了金熙赶来丝州之后也便着急赶来了,“熙儿,你冷静一些!” “放开我——” 金成安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你冷静点!” 金熙安静了下来了,便是面容还是扭曲的可怕但是始终是安静下来了,只是,却也不过是一会儿。 在制住了他的人放手了之后,便转身往前方冲去。 “熙儿?!” 金熙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叫唤,他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件事,去追她!一定要追到她!一定不能让她有事!不能让她有事?! 只有唯一的一艘船吗? 只有一艘吗? 不! 既是没有大船他也要去追!他可以追上的!只是走了一个时辰而已,他可以追上去的! 金成安看着他跳下了一艘小舟,疯了一般将船往海中划去,心惊胆战,“拦住他!快!快去拦住他!” 快—— 金熙的脑子里也是这般的想,快,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一定要快些追上她,一定要! 然而,最终迎来的只是黑暗。 金成安让人将他给击晕了,看着被人扶上了岸的金熙,金成安心仍是在颤抖,“先送回去。” 可是送回去之后呢? “齐倾真的出海了?”他看向扔呆坐在地上的金阳,问道。 金阳没有看向他,目光只是一直盯着前方的大海,脸色仍旧是苍白,不过还是平静,如死水一般平静。 金成安蹙眉。 “她不会有事的!”金阳忽然开口,目光没有移开,声音坚决。 金成安亦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烈日之下,海面波光粼粼,齐倾,你究竟想做什么?! …… 金熙醒来,天已经黑了,入目的烛火几乎化为了烈焰一般,将他的希望焚烧殆尽,“天黑了……天黑了……” 他不可能追上了的。 不可能的! 他永远失去她了,永远失去了…… 不! 不! 就算她不要他了,他也不能让她有事,不能让她有事! “追的上的……追的上的……” “熙儿……” 金熙踉跄地往外走,他想要更快,想要走的更快,可是越是这般想,双腿便越是沉重,沉重的几乎无法迈开一般。 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熙儿!”金成安上前扶他。 金熙想要挣扎地起身,可颤抖的身子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像是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抽空他的力气,“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却更让人心惊。 他看着眼前的人,他最敬重的长辈,通红的眼眸之中有着绝望的悲伤,“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 为什么? “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为什么要阻止他? 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为什么?! “她是齐倾,是齐倾啊——” 是她让金氏一族躲过大难,是她让金氏脱胎换骨,是她!都是她!他们有今日都是因为她! 可是为什么都这般对她? 都这般的伤害她,这般的盼着她去死? “为什么——” “熙儿,她不会有事的。”金成安道。 金熙笑了,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那是大海,是大海——”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不! 她不能有事! 不可以—— 金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地继续往前走,他必须追到她,一定要追到她! “熙儿!” “让开——” “熙儿!”金成安拦在了他的面前,“你冷静点!” “冷静?”金熙冷笑,极冷的笑,“我很冷静!我比谁都冷静!”他就是冷静所以才知道一定不能让她这般做,一定要尽快找到她,尽快找到! 便是没有大风浪也有海盗! 他晚一刻找到她,她便会多一份危险! 他一定要找到她! 不就是不想继续跟他在一起吗? 好! 等他找到她,她想如何便如何! 不想见到他,他便不出现。 他可以永远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她好好的!好好地活着就行! 他一定要追到她! 金熙再一次冲到了岸头,只是此时,便是连一艘小舟也没有了,没有了……只有黑的可怕的海水,只有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齐倾……齐倾……” 船! 船! 金熙转身去找船,疯了一般找船,可便是找到了船了,也还是无法真的去追,他几乎疯狂了岸头闹得,可最终,什么也找不到! “熙儿——” 金成安看着跳入了海水中的金熙,急的也快疯了,“快拦住他!” 跟着来的人纷纷跳入了海中,几个人将一个已经筋疲力尽的人拉上来并不算是一件难事,金熙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挣扎,被拉上了岸上,浑身湿透地跪坐在了地上,盛夏的夜里却是浑身冰冷刺骨。 “熙儿……”金成安低下了头,抬手握着她的肩膀,“熙儿,听大伯父的话,你先冷静……” “大伯父!”金熙倏然伸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金成安的手,“大伯父,你帮我!你帮帮我!我一定要追到她,一定要追上她的!大伯父,她不能有事,我不能让她有事,大伯父……” “她不会有事的!”金成安一字一字地道,“熙儿,她是齐倾,她怎么可能会有事?” “那是大海……” “你确定她真的出海了吗?”金成安继续道,“谁看到了她真的出海了?便是她真的在船上,谁敢保证她真的是出海了?熙儿,大海这般的大,她或许只是做出一个假象而已。” “假象?”金熙浑身颤抖。 金成安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她不给你生孩子是因为她的身子承受不了生育之苦,她若是孕育孩子便会死!她离开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便可以证明她是多么的爱惜自己的性命,这般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又如何会做这等冒险之事?” “她不是怕死!”金熙勃然大怒,“她是因为我!因为我!” 而他却做了什么? 误会她!伤害她!他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她! 她是齐倾啊,怎么会这般对他?怎么会没有任何原因便拒绝给他生孩子?可是他却被愤怒被恐惧蒙蔽了眼睛,他从来便没有相信过她,所以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认为她不要他了! 他该死!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不是不够爱,而是因为太爱!因为太爱!” 连褚钰都知道的道理,可他却不知道,却该死的居然不明白! “既然如此,她便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金成安继续道,“她不愿意给你生孩子是怕她出事了之后你无法承受,如今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认为我不会知道……” “怎么可能?”金成安正色道,“金阳知晓,便是他瞒着你,你终究也会知道一切,到那时候……” “她认为我会忘了他,认为我可以忘了她——”金熙便是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所以她骗我纳妾,所以她让我娶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说她舍不得让你断子绝孙。” “我只要她,只要跟她的孩子——”金熙厉吼道,随即又是悲伤,“不……不……是我逼走她的,是我害死她的……她一定是知道我跟你们的约定,一定是……所以才会认为我想要孩子……认为我害怕断子绝孙……是我逼走她的,是我!” 她这般的爱他,可他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所以她更不会让自己有事!” “可她死心了,她对我死心了——” “不是死心。”金成安握住他的肩膀,“熙儿,不是死心,而是爱,正如你所说的,她很爱你,爱到可以放弃你的地步,熙儿,她是最了解你的,便是认为你将来会忘了她,可是开始的时候一定不会的,若是这时候她出事了,你便会痛苦一辈子的,她怎么舍得让你这般的痛苦?” “不……不……” “好。”金成安继续安抚,“便是她真的心如死灰,什么都不顾了,可是还有褚钰,你去见过褚钰的,他怎么会让齐倾做傻事?” “他说……他说齐倾出海了的……他说了的——” “你信吗?” 金熙看着他,眼里满是茫然,“他说他阻止不了齐倾……他说齐倾固执……” “可你觉得他会让齐倾去死吗?”金成安继续道,“若是他真的不管了,马腾如何会去蓉城?那场婚礼闹剧筹办的突然,便是消息传到了马腾那里,他也不可能专门跑来阻止,他若是要对付你,大可等一切尘埃落定证据确凿之后再来追究!熙儿,他否认了和离书的存在,抓走了高然儿,为的便是维护一个人。” “齐倾……” “没错!”金成安点头,“可他为何维护齐倾?马腾没有道理维护齐倾,而能够使唤的了他的,又能有谁?” “褚钰……” “褚钰阻止了你另娶,阻止了齐倾的计划。”金成安继续道,“可他为何要阻止?他对齐倾的心思已经许多年了,如今你们彻底了断了夫妻关系对他来说不是再好不过吗?可是他没有,熙儿,或许你不愿意承认,可是褚钰是个君子。” 金熙没有答话,便是张大了嘴巴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之所以阻止,是给齐倾留了一条退路,给了她一个后悔的机会。”金成安继续道,“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金熙很想相信,便是让他承认自己不如褚钰,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褚钰真的可以阻止齐倾吗?真的可以阻止她做傻事吗?“那齐倾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 她不在褚钰那里。 不在的。 她这般爱他,便是心如死灰了也舍不得伤害他,所以绝对不会在褚钰哪里的! “那她去了哪里?” “不管去了哪里,她都会好好的。”金成安继续道,亦是真的有这个信念,那般的女子如何会这么轻易便消失?“金熙,她一定在某一处看着你,看你好好的。”顿了顿,又继续,“而且,你认为她为何没有一开始便将真相告诉你?她跟我说是因为舍不得你难过,的确,是真的舍不得,可是为何舍不得?熙儿,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你仍旧是一个需要她庇护的孩子,你是长大了,是成年了,可是与她相比却仍是相差甚远,你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反过来为她遮风避雨的程度,你在她的心里还是一个需要她庇护的孩子。” “她不认为我可以做到……”金熙笑了,也哭了,笑的凄惨,哭的绝望,她不认为他可以做到不在乎,不认为他可以扛得住家族的压力,不认为他可以为了她承担断子绝孙的骂名!所以,她才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便是被他误会,被他折辱也不肯告诉他真相! “那便证明给她看,你可以做到!”金成安正色道,“好好证明给她看,你可以不再需要她的庇护,可以为她遮风避雨!” “她不要我了……”她走了,不要他了,便是他证明了他不再是孩子了,她也不会回来的,更不会回来……“她不放心我的时候也走了,放心了便更不会回来……” 金成安一怔。 “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金熙挣扎着起身,踉跄地一步一步离去,所有的精气神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再也不要他了……而他甚至连求她再给他一次的机会的资格都没有,他甚至连褚钰都不如,不,他从来便未曾比的上褚钰过! 她不要他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不要了! …… 海里的夜,喧闹与安静完美融合,帆已降下,正好酣睡,以待明日再起航。 风不大,海浪声成了夜里的安眠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梦周公,而是清醒地面对慢慢长夜,夜里看护的船员是这般,凌珏是这般,齐倾也是这般。 船员是要看护船只。 而凌珏是因为齐倾。 至于齐倾,则是因为晕船。 她居然晕船! 中午的膳食便是勉强用下,可是没过多久便全部吐了出来了,晚上更是什么也吃不下,便是连喝水她亦是会吐,甚至连闻到了带着海水味的海风也觉得反胃恶心。 她居然晕船! 多年苦练游泳,却从未想过她居然会晕船! 这怎么可能?! “夫人这个样子可还能坚持下去?”凌珏拧紧了眉头,亦是没想到齐倾居然会有这般一个问题,“夫人以前从未坐过船?” 齐倾没回答他,也没力气回答他。 船自然是坐过。 可是的确没在海上航行过! 只是她怎么会有这般一个毛病? “夫人若是……” “我没事!”齐倾咬着牙道,“过两日便会好的!” 凌珏还是有些不放心,“如今离海岸还不算远,可若是明日继续起航……” “我没事!”齐倾打断了他的话,吐的有些菜色的脸有点冷,“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其他的无需多管!” “夫人……” “我不会连累你们!”齐倾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似得,“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当然,若是你后悔了,现在也还来得及!” 凌珏有些恼火,可看着眼前女人的脸,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这哪里是哪个威风八面的金少夫人,分明只是一个弱不禁风可却又倔强的女子!“少夫人……”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少夫人!”齐倾怒声打断了他的话。 凌珏眯了眯眼,“夫人这般介意一个称呼,该不会是真的打算跟金家一刀两断吧?”这趟出海,真的要离开金家? “我说过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即可!” 凌珏看了看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齐倾不信自己会被晕船给打败了,走到了这一步,结果却被一个晕船给破坏了? 怎么可能?! 她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的确,晕船是可以熬过去的,可是来了不速之客,却不是一个熬字便可以解决的,第二次天亮,还未起航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快!快拿家伙——” 前方的三艘船只成包围之势往他们而来,便是仍有些距离,便是还未看清楚船上是些什么人,大家也便都下意识的认为是海盗来了! 出海的第一场危机来了。 凌珏指挥着所有人严阵以待。 齐倾亦是绷紧了心弦,今早她并未有反胃恶心的感觉,不过昨天吐了一天,一晚上也没睡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海盗?” 凌珏严肃道:“你先进去,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不到万不得别用那法子。”齐倾道,并未坚持要出去。 凌珏颔首,“放心。” 齐倾回到了船舱里面,静待接下来的事情,既然走了这一步,也便知道会面临什么,而这才只是开始! 她错了。 不是开始。 而是结束。 没有听到任何的打斗声,平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齐倾终究还是出了船舱,不过才出了门口便遇上了凌珏了,没有一丝搏斗过的迹象,“怎么了?” “不是海盗。”凌珏深吸了一口气,道。 齐倾蹙眉,“谁?” “朝廷。”凌珏道,“是朝廷的战船。” 齐倾面色一变,“冲着我们来的?” “应该说是冲着夫人来的。”凌珏继续道,“来人说奉了明昭大长公主的诏令,请夫人入京。” 齐倾死死地握着拳头,一腔怒火从心底涌出,慢慢地席卷全身。 明昭—— 你凭什么又来干预我的人生! …… 金熙没有再闹了,那日从海边回来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也不算是关,门没有锁,谁也可以进去,他便这般蜷缩在了角落里,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不饮不食不言不语。 金成安慌了,“金熙,你这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样子!?” 金熙没有回答,面无表情,便是连悲伤也没有了。 金成安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你想干什么?!废了自己吗?!齐倾不在了,不要你了,你便活不下去?便不想活下去吗?你不是怕她出事吗?不是怕她真的出海了吗?不是要找她吗?” 金熙还是无动于衷。 金成安慌了,真的慌了,先前他虽然担心但是也还是抱着希望,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他是阻止了他发疯阻止了他做傻事,可是……结果却比之前更糟糕! 他阻止了他发疯,却也毁了他心里最后的希望。 他究竟做了什么?! “熙儿,她在看着你!齐倾在看着你!你不能这样废了自己,不可以!” 金熙还是没有反应。 “熙儿,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熙儿,你真的要让她失望?要让她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吗?” “……振作点,证明给她看她错了,你不是她所想的那般还是一个撑不起事的孩子!” “她不信你,你便让她相信,想办法让她相信!” …… 可不管金成安怎么说,金熙也仍旧是无动于衷。 错了! 都错了! 不管是他还是齐倾都错了! 金熙不能没有齐倾,什么时候都不能! “难道你希望他日她回来了见到她用性命护来的金家分崩离析,看着她忍辱负重都要庇护的你颓废成了一个废物吗?!” 回来…… 金熙终于抬起了头,哑着声音道:“她……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吗?会吗?她不会出事……可还会回来吗? “会的!”金成安握紧了他的肩膀,“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只要你证明给她看你真的可以做到,证明给她看即便没有她你也可以自己承担,你可以为她遮风避雨!只要你证明给她看她错了,她便会回来!” “证明……” “对!证明给她看!”金成安继续道,“守好金家,守好她用性命拼搏而来的一切,等着她回来!” “等着她回来……真的会回来吗?” “你等,她便会!” 金熙笑了,凄厉悲伤,“好……我等……我守着我们的家等她回来……” 阿倾,我等你回来。 199 有孕 褚钰再一次见到金熙,便知道他变了,不是容貌上面的变化,而是一种由心而起的变化,而或许,这也便是她狠下如此心肠最想要得到的结果。 “怎么?还认为齐倾在我这里?” “她没有出海对不对?”金熙问道,没有之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愤怒,很平静却也很认真地问着这个问题。 褚钰嗤笑:“这事上回我不是……” “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金熙没等他说完便又问道,“我只想知道答案。” 褚钰看着他,“若是我不给呢?” “我求你。”金熙道。 褚钰笑了,“你求我?怎么求我?” 金熙看着他,然后,跪了下来。 褚钰不是受不起他这般一跪,可是见了神色还是有些波动。 “我求你。”金熙看着他,继续恳求。 褚钰盯着他许久,缓缓道:“我不会让她去送死。” 不是正面的回答,但是已经够了,够了,她没事,真的没事便好,“谢谢。” “我不是为了你。”褚钰道。 金熙笑了,有些凄然的笑,“我知道,但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还真的给他磕了个头,然后方才起身离开。 “你不想知道她在哪里?” 金熙转身,死寂的眼底绽放了一丝光彩,“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褚钰却是冷笑,“怎么?还想让我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金熙笑了,眼底的光芒也随之消失,“她没事就好。”随后,转身离开,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褚钰眯起了眼,心里异常烦躁地摔了茶杯。 他知道,若是金熙等得起,若是齐倾回头,这辈子便再也没有人没有事可以分开他们夫妻! 夫妻! 可笑的关系却又那般的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 金熙回来了,除了越发的沉默之外,便没有任何的不妥,丢了两个多月的衙门事务捡起来了,商行的运作也没有落下,该做的都在认认真真地做。 至于当日那场闹剧,仿佛水过无痕一般,没有人再提及。 不,也不是全然没有人。 金夫人是个例外。 丢了一个儿媳妇,儿子也失踪了两个多月,这让她十分的不满以及焦躁,便是事前便得了金成安的警告,她还是想要找儿子问个清楚。 只是很可惜的是,金熙回了蓉城之后不是在衙门便是在商行,一步也没有回金府过。 金夫人等啊等,终于等不了了,直接杀到了衙门里面。 大人的母亲,自然没有人敢阻拦。 “熙儿,你怎么可以……”金夫人的质问方才开口便断了,看着眼前的儿子,一股似曾相识的畏惧从心底升起,“熙儿……” “母亲有事吗?”金熙开口,恭敬却疏离。 金夫人心忽然跳的厉害,本能似的说道:“没……没有……” “既然没有,母亲便回去吧。”金熙继续道,“这里是衙门,不是母亲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金夫人张大了口,可却又说不出话来。 “来人,送夫人回去。”金熙吩咐道,随后便低下头继续处理着事情。 金夫人走了,几乎是被人搀着走出了衙门,而便在走出衙门的那一刻,她猛然想起了那似曾相似的畏惧究竟是什么。 老爷…… 金成业。 当年,她便是这般畏惧老爷。 可是…… 这是她的儿子啊! 熙儿是她的儿子啊! “怎么会这样……” 金夫人不明白,更是慌了,“去,去找族长!”一定是齐氏那个毒妇对熙儿做了什么!?一定是的! 熙儿去找那个毒妇,她气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后来听说找不到,她才好过来,如今熙儿一个人回来了,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这不是很好吗? 那个祸害走了,虽然这样有些便宜她,可是走了就好,走了他们一家子就可以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了。 熙儿再娶一个好妻子,给她生一堆的孙子! 可现在怎么这样? 熙儿怎么变成了这般了? 一定是那个毒妇对熙儿做了什么!她自己走了也不让熙儿好过! “……大伯,你一定要帮帮熙儿,不能让齐氏这个毒妇毁了熙儿!”金夫人一到金成安的跟前便哭诉起来了,全然忘了之前金成安的严词厉色。 许是知道金夫人的性情不愿意浪费口舌,这一次,金成安也没有斥责,只是淡淡地道:“他会好的。” “可是……” “难道你想他不好吗?”金成安没给她可是下去。 金夫人哑口无言。 “熙儿已经成年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金成安继续道,“他是金成业的儿子,像金成业不好吗?” 金夫人更是说不出话来了,她便是脑子糊涂也不会在金成安的面前说她不想让儿子像他父亲,更说不出口自己有些怕现在的儿子,可为什么她的熙儿就不能给她贴心?齐氏那个毒妇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没有人蛊惑熙儿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她贴心?他是她的儿子啊!“大伯……” 金成安看着她,这一次给她机会说下去。 金夫人说不下去,脑子乱糟糟的,最后想起了一件事,“那……那熙儿的婚事……” “什么婚事?” 金夫人讶然,随即道:“就是之前的婚事啊?那高然儿被抓走了,可是林家的姑娘还在啊,上次熙儿糊涂了,现在那齐氏都走了,熙儿总该……” “那日府台大人的话你没听见吗?”金成安道,脸色有些沉。 金夫人一怔,“可……可他们已经和离了啊……” “没有和离书。”金成安道。 金夫人道:“怎么会?不是在熙儿手上吗?还是熙儿还想着那个毒妇?大伯,你不能让……” “从来就没有和离书。”金成安继续道,“熙儿也没有和什么林家姑娘有什么婚事,柳氏,你若是想后半辈子舒舒服服地过的话,便再也不要提这件事。” 金夫人脸色变了,“大伯,你怎么可以这般说?怎么就……” “府台大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熙儿若是再继续停妻再娶,必定保不住这身官衣,而这般多年,金氏商行能够屹立不倒,则因齐氏在,如今齐氏离开了,熙儿若是再丢了这身官衣,金家便等着重回当年的危机四伏吧!”金成安冷声道,虽有震慑金夫人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有危言耸听,“我不求你帮得了熙儿,但是你若是扯他后腿,金氏一族断然不容你!” 金夫人面色发白,怎么回到金府的都不知道,金成安的这番话在她的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震撼,谁也不知道,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金夫人的确不敢再提及婚礼一事,甚至不再去闹金熙。 而金熙,依旧很忙碌。 …… 八月桂花开。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奔波,齐倾终于到了京城了。 梧桐宫依旧奢华恢弘。 后殿水榭,精巧雅致。 “夫人,请。”邢公公恭敬也未失梧桐宫大总管的身份。 齐倾看了这日夜相对了一个多月的内侍,嘴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嘲讽,当年尚且只是派一个普通内侍前往,这一次居然将自己的近身内侍,梧桐宫的大总管派去“请”她进宫,对她这个“同乡”还真的是够看重! “夫人,请吧。”邢公公岂会没发现齐倾嘴边的嘲讽,声音随之一沉,虽说一个多月的相处也算是有些熟悉,眼前这丫头也是可怜,不过,在公主面前,所有人都是蝼蚁,而蝼蚁如何有资格对他的主子不满?! 齐倾吸了一口气,却始终无法驱散胸口的闷意,起步上前,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想要撕破脸的愤怒! 她明昭凭什么来操控她人生?! 走过回廊,步入水榭,齐倾便见如今恨不得撕了的人正悠闲地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拿着明黄的折子,另一手却是拿着瓜子。 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折子。 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她明昭做的出来! “来了。” 来了? 齐倾的火气顿时往上涌,“大长公主这般盛情,齐倾怎敢不来?” 明昭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抬头看向她,绝色的容貌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简单的发髻,色彩清新的衣裙,说她已过三十比齐倾还年长几岁也没有人信,尤其是现在,那般悠闲自在的姿态,说她二十出头也不会有人怀疑,明昭大长公主这般多年将褚相迷的晕头转向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才几年没见,脾气涨了不少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齐倾也没客气,说想要撕破脸不仅仅只是说说,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明昭却笑了,瞬间让外边的艳阳都失去了光彩一般,明昭大长公主真的很美,真的很美,不过若是褚相大人见了如今她的笑容,更是恨不得杀了齐倾,因为她从来便没有对他这般笑过,这般的轻松,这般的美好,“你觉得我为何要把你弄来?” “因为鲤城一事?”齐倾咬着牙道,“因为沈三?因为沈家的造船术!?” 明昭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挪了挪盘腿,笑道:“没错,本宫的确对沈家的造船术很感兴趣,本宫实在是想看看这十几年来沈家的造船术在你手里到底发扬光大到了什么地步,虽说本宫也有些心理准备了,不过真的看了也还是有些诧异,或者也可以说是惊喜,齐倾,看来这被老天爷不待见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你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嗯。”明昭颔首,“这很好。” “让我走!”齐倾继续道。 明昭却是摇头,“这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冒犯了你大长公主的威严还是真的认为我可以倾了你的大齐江山?”齐倾一字一字地道。 明昭看着她,笑容微敛,“你为何执意要出海?即便知道极可能有去无回也要走这一趟?” 齐倾没有回答。 “想回家是吧?”明昭继续道,重新回道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隐约的惆怅,“我亦曾经想过寻找回家的路,可是很快便梦醒了,再也没有回家的路了,这便是我的家,便是我的人生,真实的人生,我唯一能够做的该做的便是继续走下去,好好的走下去!大海的另一边,不会有我所期待的家,更不会是你所希望的那般,便是真的如你所希望的那般模样,那又如何?你的根已经扎在了大齐,即使你走的再远,你永远也不可能和这片土地割断关系!更不可能丢弃你这段人生,你是金家的主母,你该做的便是好好用这个身份来过好……” “我不是你!”齐倾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厉声喝道:“我不需要高高在上,我不执著于手中权力,我没有太大的野心,我更不会去妄想改变这个世界!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生存的价值,不是为了其他人,不为了金家,而是为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许多次深夜醒来,我都会觉得惶恐,觉得我在这世间找不到任何的价值!” “真的只是如此吗?”明昭却是淡淡道,“冒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找寻自己的价值?” 齐倾的脸庞开始狰狞。 “那金熙是什么?”明昭继续道,“只是一个责任,一个你迫于人情债而不得不背上身的责任?他至于你,你对他,都只是报恩吗?你的船上各种防御措施齐全,若是你执意要走,我派人的人也未必拦不的你,你不走,不过是担心事后我会迁怒金家,迁怒金熙。” “是又如何?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明昭看着她,“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没有……” “你有!”明昭继续道,“从前执意想出海是为了寻梦,而如今,不过是逃避,齐倾,威震商界的齐倾,难道碰到了爱情也如寻常女子一般丢失了智慧?” 齐倾没有反驳,只是眸子越发的冷越发的沉。 “本宫承认本宫是有些自私,留下你,不但是为了沈家的造船术,更是为了自私地想留在这个世间仅存的过去,但是,你的心,却也未必就真的想走!那些过去都已经是昨日黄粱梦,与其去追逐这些根本无法得到的,为什么不好好地珍惜眼前的一切?”明昭继续道。 齐倾没有回她的话,转身便走。 “有件事本宫一直没让人告诉你。”明昭继续道。 齐倾顿住了脚步,本不该停下来的,可是,还是停下了。 “其实也不能怪本宫的,本宫也是最近才知晓。”明昭的话从身后传来,似乎有些歉意,可又那般的高高在上,“褚随之那千年老醋吃过头了,觉得我对你关注过重,便想法子给你找不痛快,恰好,禇钰送上门了。” 齐倾猛然转身,脸色阴沉的可怕。 “王老的那些诊断不全然是真。”明昭却仍是悠闲的像是在说着一件闲事一般,“你并非不能孕育。” 巨大的愤怒在齐倾的胸腔爆发,她起步往她走去,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你已然有孕。”明昭继续道,目光移向了她的腹部,眼底似乎有过一丝的歆羡。 齐倾脚顿住了。 “快三个月了。”明昭继续道,似乎丝毫没有看到齐倾那扭曲的无法形容的神色一般,“不是晕船,是孕吐,齐倾,你怀孕了。” 齐倾整个身子都震了,全身所有细胞都在沸腾,她怀孕了?怀孕了?不是晕船,而是孕吐!这一个多月来的折磨不是因为晕船而是孕吐!她怀孕了,而且,她的身子并非承受不了孕育之苦!她可以生孩子,但是不需要一命换一命!她可以说生孩子,可以给他生孩子!可是现在—— “看着我落得这般境地,你很痛快?!” 明昭收敛神色,“我很抱歉。” “抱歉?你如何需要抱歉?你是谁?你是明昭大长公主,你手握天下大权,操控众生生死,你有何必要对我这般一个蝼蚁抱歉!我齐倾何德何能接受你的道歉?!”齐倾一字一字地道,几乎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我们不过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手里边闲暇时候的玩偶!大长公主殿下,你何需抱歉!” 又拿什么来抱歉?! 一切已然无法挽回! “婚礼没成。”明昭却仍是平静,“金熙没娶别人,他发了疯似得找你,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了,说是要守着你们的家,等你回去。” 齐倾的怒火没有任何减弱,冷笑道:“我该感恩戴德吗?!” “事情不是我做的。”明昭却是耸耸肩,“你要感恩戴德也不是对我,不过虽说禇钰下了不少的功夫,但我想便是没有他这一搅和,你那骗局也一样会进行不下去的。”她看着她,笑道:“你的眼光不错。” “你到底想做什么?!”齐倾倏然喝道,情绪失控,歇斯底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将她认认真真踏踏实实过得人生搅和的面目全非! 她高兴了? 痛快了? 彰显了自己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主宰了?! “来到这里不是我选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二十多年来我也从未威胁过你,你为何便是不肯放过我?!既然这般的不肯放过我,这般忌惮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这般一点一点地折磨我,看着我痛不欲生,你便痛快了?痛快了是吧!” 200 可好 “留下我便是留住了你唯一仅存的过去?”齐倾继续道,“大长公主殿下既然劝我珍惜现在,那为何自己却要留下去过?!留下我这个可以证明你过去的存在?!你还留恋过去吗?褚相大人没能让你好好地珍惜现在珍惜他?!你们不能好好地珍惜对方,便要我们也不好过!?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长的时间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出那一步,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才愿意能把心打开,我想要珍惜眼前,我已经在珍惜眼前,可是全都被你们毁了!明昭大长公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高高在上地劝我要珍惜眼前珍惜现在!” 明昭放下了腿,站起了身来,与她平视,这般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与人平等对视,便是褚随之,也未曾,“齐倾,我知道你没有野心更不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你已然改变,没有你,金氏一族早就灰飞烟灭,是你一手造就了金氏的繁华,理应享受硕果,我很抱歉无意之中造就了如今的结果,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未变,你可以选择回去找他。”顿了顿,再继续道:“不过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还在,他便永远也长不大,便是你们分开了,可只要他知道你还在那里,他便永远不会真正的长大,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长成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汉还是一辈子当老妈子,你自己选择吧,只是即使你不怕劳累一辈子,可也别忘了,金家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承担的起担子的家主,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脱胎换骨。” 齐倾盯着她,目光狠厉的仿佛要杀了她一般,只是,她不敢,也没有这个本事,即便如今水榭之中没有人,可是她敢发誓,只要她对眼前这人动一个手指头,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可是,她凭什么还这般的大义凛然,凭什么还这般的理所应当地操控她的人生?! “你凭什么——” 齐倾没动明昭半根手指头,不过却把水榭中可以砸的东西都给砸了,自然,也惊动了不少人。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离开的之时,褚随之那恨不得杀了她却又不敢动手的神情。 只是这样又如何? 他们毁了她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生活,她还怕他们什么?! 可是…… 齐倾低下了头,双手亲亲地放在了腹部之上,她怀孕了,有孩子了,有了她这辈子都以为不会拥有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泪水,忽然泛滥成灾。 …… “还生气?” 明昭一把将人给推开,“热着,别靠过来!” “都快中秋了,哪里还热。”褚随之嘴上是反驳,可也不敢再靠过去,转头指一个宫女,“没听到公主说热吗?还不快去给端碗冰镇酸梅汤来!” “……是。” 褚随之继续转向眼前的女人,朝堂上威风八面的褚相大人脸面能丢多远便丢多远去了,“明昭,昭昭,这都几个月了?还气?还是为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女人气我,你不觉得有些亲疏不分吗?” “我跟你有亲吗?”一刀见血。 褚随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狠狠地抱着,“夜夜趟一张床上,这都没亲你想如何才有亲?嗯?告诉本相,本相一定可以做到!” “一边去!” “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褚随之气不过了。 明昭冷下了脸,“我说过不许动她!” “如果我一定要做呢?”褚随之也沉下了脸。 明昭没有丝毫的退让,“你可以试试!” “好!”褚随之道,“我可以不动她,不过你得告诉我今日你们在水榭里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已经不需要再防着你偷听!”明昭冷声道,眼底生出了怒火。 褚随之握紧了拳头,“明昭,我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你这是要跟我算吗?”明昭反问。 褚随之盯着她,半晌之后转身拂袖而去。 明昭没有阻止,眼瞳幽暗无比,“来人!” “奴才在。”邢公公赶忙进来。 “传方太医!” “是。” …… 褚随之出了寝殿,只是却并未离开。 邢公公出来,远远便见了他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高声吩咐一旁的内侍,“去太医院传方太医过来。” “是。” 声音很大,自然也传到了褚随之耳中。 所以不需要邢公公过去,他便过来了,速度很快,“她怎么了?” “相爷担心公主?”邢公公却是问道。 褚随之冒火,“我问你她怎么了?!”气着了?还是又病了却瞒着他?!“她到底怎么了?!” “相爷既然这般担心公主,为何还要气她?”邢公公反问道。 褚随之脸色一僵,“就只有我惹她生气,便不会是她惹了我?” “在奴才的心里,公主从来都是第一位。” “我便不是?!” 邢公公笑了笑,“奴才不知在公主心中什么才是第一位,可是,绝对有相爷的位置,而且在男女关系上面,只有相爷。” 褚随之的毛被捋顺了,心里便是还是有些不痛快,可这般多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之前能接受,如今为何便不能?谁让他爱上了的女子便是这般一个冷心冷肺的?!“我进去看看。” “公主还在气头上哩。”邢公公却阻止,“而且公主既然召见了方太医,想来是有事,相爷不放先在外边转转。” “有事?”褚随之冷哼,“便是有事也还不是那齐氏的事?!” 邢公公笑了出声,“我说相爷大人,那齐氏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你这醋才吃的的确有些过了。” “哼!”褚随之没理他,拂袖便消失在了长廊之中。 邢公公叹了口气,却也是笑着。 …… 虽说梧桐宫不在后宫,但是毕竟是在宫中,褚随之便是再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必须给明昭面子,所以所谓的转转,也不过是在梧桐宫中转了一圈,之后,便回了寝殿,没立即进去,打听了一番明昭找太医的目的才见机行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明昭找太医就是为了齐倾。 “放心,她怀的上便一定可以生的下来!” 明昭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明亮的烛火将她眼底来不及收起的悲凉照的分明,“不是走了吗?” “怎么了?”褚随之心惊,快步走了过去,“我不过是跟你闹闹罢了,你别当真!” “我当真什么?”明昭笑了,试图掩盖过去。 “明昭!”褚随之心头的不安又涌了出来,蹲下身子,“我知道我不该问这般多,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你不要……” “知道当初我为何离开苏家吗?”明昭低头看着握着她手的大掌,缓缓问道。 褚随之一怔,“好端端的为何提起这事?” “还是介意?”明昭抬起头看着他。 褚随之凝视着她,“我再说最后一次,过去了的已经过去了,只要与你现在无关,我便不会介意!明昭,这是最后一次!” 有些事情他可以纵容她,可有些却不行! 她不能不信他! 明昭笑了,手指穿过了他的,十指紧扣在一起,“我相信你。” 褚随之松了口气,就怕她说她不信,要是这般,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知道我为何离开苏家吗?”明昭看着他,再一次问道。 褚随之道:“因为苏一航纳妾。” “那你知道苏一航为何要纳妾吗?”明昭继续问道,还是笑着,只是笑容带着深秋的凉意。 “能为什么?不就是……” “因为我不能生育。”明昭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轻缓,字字清晰,“褚随之,我是不能为你生孩子。” 这般多年,她如何不知道他的不安。 只是这份不安,她这辈子也无法帮他消除,如果是需要一个孩子方才能消除的话,她这辈子都无能为力。 褚随之愣住了。 明昭低下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继续:“那一年和亲路上,他给我下的不仅仅是催情药,还有……” …… “相爷!”邢公公看着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便是没看清楚他的神情,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心惊了惊,赶紧进去殿内,见到了毫发无伤的主子才安心,“公主,这相爷是怎么了……” 主子这又是说了什么将他给气成了那个样子? “没什么。”明昭趴在了小桌上,拨弄着桌子银盘中的的小珠子,“不过是告诉了他一件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罢了。” 邢公公听的是心惊胆战,“什么……什么秘密?” 明昭侧过头,笑眯眯的,“你想知道?” “不!”邢公公想也没想地道,伺候了这位主子这般多年,如何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奴才不敢!” 明昭继续玩着自己的小珠子。 “那……那相爷那里……” “没事,估计是去皇陵了。”明昭漫不经心地道,“明早应该可以回来的。” 邢公公心中又是一震,“公主……那是……那毕竟是先帝……” “那又如何?”明昭反问,明明笑容明媚,可却让人寒入骨髓。 邢公公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公主说的对,那又如何?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把头押的低低的,生怕再惹了主子。 明昭却像是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里一般,忽然坐直了身子,盘起腿,看向邢公公,问道:“你说齐倾这时候怀孕,是不是天意?” 邢公公抬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公主说是天意自然便是天意。” 明昭笑了,下了罗汉床,起身往内室走去,“我累了,明日不早朝。” “是。” …… 一夜安眠。 意料之中的一夜安眠,在这皇宫之中,她居然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安稳觉,何其可笑! “看来昨晚上是睡的不错。”明昭没上早朝,不过却也是起了一个大早,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齐倾用早饭。 齐倾压下了心中的郁气,“我要出宫。” “你的身子虽说没有王太医说的那般严重,会丢了性命,可毕竟是受过伤,而且如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说是高龄产妇也不为过。”明昭却道:“你该知道留在宫里才是最好的,当然了,你若是选择现在便与金熙团聚的话,我也可以安排。” “出了宫便没有太医了吗?”齐倾道,“而且,你真的觉得我待在这宫里会更安全?” 明昭微微眯了眼睛。 “大长公主殿下。”齐倾继续道,“这是皇宫,不是医院。” 明昭沉默。 “我很感激你的帮忙,往后也恳求你继续帮忙。”齐倾继续道,“只是我的确不适合留在这里。” 明昭笑了笑,“也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你留下来的确多有不便,而且,这般难得的一个孩子,怎么能降生在这般污秽肮脏之地?”说完,起身走到了齐倾的面前,蹲下身子,“我能不能听听?” 齐倾诧异,同时也心生警惕,“孩子现在还没有胎动!” “也是。”明昭笑了,“那我摸摸?可以吗?” 齐倾自然是想拒绝,可是人在屋檐之下,“可以。” 明昭伸出了手,很轻很轻,小心翼翼,这时候的神色与动作丝毫无法让人相信这便是那摄政天下的明昭大长公主,半晌后,抬头:“齐倾,好好把他生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的福气的。” “你……”齐倾心中一动。 明昭收回了手,起身,“出宫一事本宫会安排,依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想马上回去的,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本宫如何?” “大长公主有何吩咐?” “你说呢?”明昭却笑着反问,“金少夫人,你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本宫也同样不会做!” …… 中秋佳节。 团圆之夜。 与去年的相比,今年冷静多了。 金熙仍是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别院,自从回来之后,他不敢回金府,更是不敢去别院,她的欢声笑语还未散去,她的气息还在,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 阿倾,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开的很艳。 你说过等桂花开了便给我做桂花糕,你说你可以做出来的,便是你做不出来好的,我也一定会吃的很开心。 我们还说过要一起酿桂花酒,把酿好的酒埋回桂花树下,等第二年中秋便可以用来赏月了。 我们约好了的。 我来了,可是,你却不在了。 你走了。 阿倾,我知道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是你也不能这般做是不是?至少你得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你会给的吧? 会的吧? 金熙提着花灯在圆月之下,找寻着回忆,找寻着她留下的痕迹。 “阿倾……” 金熙的脚步止在了书房,看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悲痛再一次淹没了他,他抱着那个箱子,拿着那张短短几句话的信笺,泣不成声。 若是没发现,那便算了。 若是用不上,那就更好。 记得一定要好好的,金熙。 别让你父亲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齐倾留。 一整个箱子的手札,一本一本厚厚的,有他父亲的,也有她的,甚至还有一本她离开之后金家出现危机的应对手册。 一字一句,皆是她的心血! 她便是狠下心肠不要他了,却还是为他呕心沥血! 齐倾…… 齐倾…… 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好吗!? …… 京城 同样的圆月之下,齐倾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轻声低语,“孩子,明昭虽然可恨些,但是那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你父亲的确需要完全脱离我,唯有这般,他才可以真正地成长,至于我……” 也是该好好的想想了,也好好静静。 先前那些一意孤行,除了跟金成安所说的那番原因之外,何曾没有过怯弱?面对感情的不自信? 她也该好好反思。 “给你父亲有些时间,也给母亲自己一些时间,可好?” 孩子没能给她答案,只是月色却越发的明亮皎洁。 …… 中秋过后,金家迎来了失去了主母之后的第一个挑战,不过因为金熙城守的官职以及一应人员的应对得当,最后还是顺利度过。 风波过去,金熙将金阳叫来,扔了一堆画像给他,“选一个,下个月成亲。” “少爷……” “或者,离开金家。”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阳看着他,“若是我不选呢?” “齐倾当日跟我说过,刀用的顺不顺手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会割伤自己!”金熙继续道,“你没得选择!” 金阳道:“你可以直接将我赶走!” “我的确是想。”金熙道,“可是我不愿意她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物是人非!金阳,我可以容忍你对她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到此为止!” “我并未……” “她是我的妻子!”金熙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任何窥伺觊觎,都是在侮辱她!” “禇钰不也是?” “所以他现在离的远远的!”金熙道,“你也可以这般选择!” 金阳握紧了拳头。 “你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不希望毁于我手!”金熙继续道,“而且你也该知道,你的这番心思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的心思一旦泄露,所有人的矛头都会对准齐倾!你自己好好想想,三日之内给我答复!”随后,起身离开。 金阳一直没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201 白眼狼 三日之后,金熙得到了想要的回复,便是恨金阳恨的想撕了他,可是也还是不想让他走,不是金氏商行离不开他,而是他想极力地维持现状,维持一切不变,这里还是她的家,她熟悉的家。 至于金阳会不会因为这事而背叛,这并不重要。 正如她所说的,明知道敌人是谁还糟了算计,那便是该死! 金阳若是安分,会得到该得的回报,若是不安分,那他也有法子毁了这把不听话的刀! …… 中秋过后,凉意越发明显,而今年京城的冬天来得似乎特别的早,往年的初雪最早也要进了十一月方才下,今年却在十月末便悄然飘落了,进入十一月,便已然大雪纷飞。 齐倾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许是孩子心疼母亲没有父亲在身边照顾,进了京城之后,便不再害喜了,平平稳稳地到了五个多月。 “好长时间没这般吃过火锅了,你说本宫开一家火锅店,好不好赚?”温暖如春的室内,酒足饭饱之后,明昭一脸满足地说着生财大计。 齐倾却是强忍着将人赶出去的冲动,“大长公主还缺这几个钱?” 怎么还不走? 怎么还不走?! “钱谁嫌少?”明昭托着下巴,娇俏明媚,谁敢说她是三十好几的老女人?“再说本宫的开销大着呢。” “若是大长公主有这兴趣,齐倾自然效劳。”齐倾忍着泼她一脸调料的冲动,他们之间一点交情也没有,更不熟!她这般自来熟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老乡?仇人还差不多! 她倒了八辈子霉了才跟她成了“老乡”! 明昭岂会看不出齐倾的怒意,只是也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还很好心地提醒,“阿倾,这般暴躁对孩子可不好。” “那便请大长公主高抬贵手!”齐倾差点砸了茶杯,少在她眼前晃,她自然便心情好! “本宫便这般的惹人厌?” “你说呢?”齐倾反问,有些咬牙切齿。 明昭还真的是想了想,道:“的确挺惹人厌的,不过我们到底也是老乡一场,多少给点面子吧?” “我是孕妇!”孕妇最大,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明昭摊手,“好,孕妇最大,本宫这便走,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行了吧?”说着,果真起身,不过才转身便又道:“对了,金熙明年的任期也到了,你说本宫把他弄哪里去好呢?” 齐倾端起的茶杯嘭的放下,“威胁我?” “当然不是了。”明昭一脸的无辜,“本宫只是问问你的意见罢了,要是你真的想他想的不行了,本宫把他弄来京城如何?” “明昭!”齐倾看着她,一字一字地正色道:“我留下来,不仅仅只是因为受你的胁迫!” “哦?”明昭挑眉:“这般说来那天本宫的话你是听进去了?既然如此,好吧,本宫便给他找一个好好锻炼的地方。” “你……” “放心。”明昭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似得,“本宫不会让你的孩子没了爹的。” 齐倾端起茶杯饮尽了杯中的白开水,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多谢。” “有你谢本宫的机会!”明昭摆摆手,转身离开,这方才出了屋子,褚随之便上前将手中的大氅裹在了她的身上,“想见她直接让人召进宫便是了,自己来做什么?” 这般大的雪! “人家是孕妇。”明昭靠在结实的胸膛上,笑的温暖如春,“褚相大人该学学怜香惜玉!” 褚随之心口一热,直接将人抱起,“本相可没这个胆子!不过若是换做你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怀中的女子巧笑嫣然。 …… 齐倾没出去,但外边的人丝毫没有顾忌的秀恩爱,她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方才熄灭的怒火蹭的一下又起来了,恨不得出去泼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一脸茶! 拜他们所赐,她怀着孕丈夫却不在身边孤零零一个人! 他们却恩恩爱爱! 这不是来招恨吗?! 自然,只是想想而已,同时也发现了自己情绪过于的起伏不定。 难道孕妇都是这般吗? 还是只是她如此? 齐倾不知道,只是知道,她很想很想他,很想很想她孩子的父亲。 金熙…… …… 转眼便是除夕。 金熙却仍在商行之中忙碌着。 “少爷,夫人请您回去团圆。”管家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请少爷回府了,只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不过这次不一样。 今日是除夕。 一家团圆的日子啊! “少爷……” “知道了。”金熙终于有了回应,“回去告诉夫人,我会回去。”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去禀报已经在脾气越发不好的夫人。 待他走了之后,一个老者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金荣,他是一个月前回来的,因为放心不下主子。 少夫人终究还是走了。 只是结果却跟所有人期待的不一样,可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般的女子,少爷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只是,日子还是要继续,金家还是需要少爷撑着! “少爷,今日除夕,便休息一日吧。” 金熙抬头,冷硬了许多的脸庞平静无波,“荣叔还没有回去?” “少爷……” “如今天冷,荣叔年纪大了,没事便不要出门。”金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合上了一本账目,拿起了另一本,低头继续处理,“你先回去吧。” “少爷……”金荣吸了口气,道:“少夫人也……” “嘭!”金熙猛然合上了手中的账册,平静的目光添了冷厉,“够了,荣叔。” 金荣心头一颤。 “她已经走了,便不要再利用她了!”金熙一字一字地道,她走了,在他面前提起她的人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她也不想让他这般,她希望他好好的!这话本没有错,可是——她走了啊!为什么这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人,关心的只是这个?!关心的只是她的离开给他带来的不好! 就不担心她在外边好不好?! 金熙真的不知道该感激他们对金家的忠心,还是该骂他们忘恩负义! 这便是她一直维护的家! 这般的家,她为何不能离开?! 齐倾—— “少爷,小人……” “回去吧。”金熙压下了涌上来的阵阵钝痛,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下令,“来人,送荣叔回府!” 他不能让悲伤困住自己! 他还得等她回来! 等她回来! 金荣满目心痛与担忧。 “荣叔,我送你回去吧。”金礼进来了,见金荣似乎还想说什么,当即低声道,随后不等他应答便直接将人拉了出来。 门,关起了。 金荣没有因金礼的行为而动怒,只是忧心忡忡,“金礼,少爷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少夫人离开固然让少爷难过,可是少夫人已经走了,少爷不能一直这般折磨自己!“少夫人也不会希望少爷有事的!” “少爷已经这般快半年了。”金礼却道,“而且,我并不觉得少爷这般会出什么事情,按时作息,饮食正常,好的不能再好!” “你——”金荣急了,“这哪里好?!是,少爷是按时作息饮食正常,可除了做事便是做事,这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那荣叔希望少爷如何?”金礼反问,语气讥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还是直接忘了少夫人继续当日没有完成的婚礼?” 金荣张开了嘴想反驳,只是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褚钰有句话说的很对。”金礼自嘲,“少夫人这般多年劳心劳力养出来了一群白眼狼!” “金礼!” “荣叔觉得我说错了?”金礼冷笑。 金荣脸色涨红,“是少夫人自己走的!” “呵。”金礼嗤笑出声,“的确,所以你们便理所应当地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留下来,便会让少爷乱了心智绝了子孙,走了,便又让少爷成了行尸走肉,所有的一切都是少夫人的错!” “金礼,我没有这个意思!”金荣怒道,“少夫人走了我也很难过,你何须这般……” “难过?”金礼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少爷如你所希望的那般没事,你还会难过吗?不!你只会庆幸少夫人走的对走的好!” “你——” “若不是少爷如今这般,少夫人这一走的确是天大的好事!”金礼继续道,“与其在金家劳心劳力最后却不得一句好话,不如离开了舒坦!” “金礼,我亦是陪少夫人一路走来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少夫人为金家付出了多少?”金荣继续怒道,“少夫人和少爷走到如今这般地步,我亦是心痛!” “心痛?整个金家真正心痛的有多少?”金礼咬着牙,“若不是少爷发话,又有多少还认少夫人这个主母?!金氏一族,脱了贱籍,却未曾脱掉骨子里的自私与卑劣!” “金礼,话不要说得太过分!” “你们吵够了没有?!”门突然开了,金熙站在门口,冷声道。 金荣神色一变。 金礼也不再多言。 “少爷……” “荣叔,你该回去了!”金熙沉下了声音。 金荣看着眼前的主子,越发的像老爷,心中虽然仍是难受,不过却也欣慰,“是,小人这便离开。” 少爷会站起来的,一定会的! 少夫人,你也一定是这般认为吧?! 少爷一定会站起来的! “你恨我?”金熙看向金礼,问道。 金礼转身,低头道:“小人不敢。” “齐倾有你这般一个手下,想来也不全然心冷。”金熙笑了,“不过金礼,还是要适可而止,我们还得守好这份她一手打下的基业,等着她回来。” 金礼抬头,眸子有些发红,“少夫人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金熙坚定道,“她一定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便是她真的不要我了也不会舍得下这个家的!” 即便这个家是那般的不堪,可是她的心里也一定没有真的要放下!这般多年一直如此,她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的! 齐倾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们要做的,便是守好这个家,守好她的一切!” …… “熙儿真的会回来?”金夫人有些惊喜也有些忐忑地看着管家,“他真的会回来跟我团圆?” “少爷是这般说的。”管家也不敢十分肯定。 不过这对于金夫人来说已经是够了,“熙儿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说着说着,竟是双眼湿润了,她不过是想见见儿子罢了,怎么便这般的难?“终于回来了……”都是齐氏那个毒妇!都是她!她最好死在外边! “快,去厨房看看,饭菜一定都要做熙儿喜欢的!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一时间,寿安堂热闹起来了。 是夜。 金熙终于踏进了阔别了几个月的家门。 “少爷,夫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一进门,管家便上前道,生怕人跑了似得,“小人送少爷过去。” 金熙颔首。 管家松了口气,赶紧将人往寿安堂送去,要是少爷这次不回来,夫人一定会扒了他的皮!“夫人,夫人,少爷回来了!” 这才进寿安堂的门,便叫起来了。 金夫人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见到了真的是儿子之后,便红了眼眶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儿子,“熙儿熙儿,你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生死别离一般。 不过对金夫人来说也差不多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儿子了,久的她都以为儿子不认她了! “母亲,大过年的不该落泪。”金熙却是平静道。 金夫人赶紧抹了眼泪,“没错!没错!大过年的,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说着便拉着儿子进屋了,“来来,快坐下,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金熙依言坐下。 “瘦了,瘦了!”金夫人又红了眼眶,“你怎么不回家啊?就算再忙也可以回家啊,在外边哪有人可以伺候你?你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母亲,我很好。”金熙微笑道。 金夫人没给儿子辩驳,抹了眼睛道:“今晚上一定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好。” 母子之间,像是从未有过隔阂。 金夫人很高兴,一整晚都很高兴,而许是真的高兴过头了,忘了之前那般多的教训,喝了两杯酒,便又提及最不该提及的人,“熙儿,你就忘了那个毒妇吧!那个毒妇真的会害死你的!你忘了她吧,她都走了,你怎么还对她恋恋不忘?熙儿……” 金熙没有说话,便是神色也没有变化。 不过一旁的下人的脸都变了,满是惶恐之色,她们的主子不知道,但是她们还不知道吗?那场婚礼之后,便是有族长镇住,可是关于少夫人的流言蜚语还是很多,好听些的便说少夫人善妒,不肯让少爷纳妾,便自请下堂,也有人说少夫人是被少爷伤了心,所以走了,还有人说少夫人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所以无颜在当这个金家主母,而难听的,便都是那些少夫人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走了,还卷走了一大笔银子之类的。 少爷去找少夫人的那段时间,族中闹的不可开交。 后来少爷回来了,所有人都跑来让少爷交出少夫人,要拿少夫人去沉塘,追回被少夫人卷走的银子。 少爷为此大发雷霆。 具体的情形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日在宗祠里面闹的很大,最后的结果便是再也没有人敢说少夫人一句坏话。 尔后,有人对金氏商行发难,为了击垮少爷,也利用少夫人来打击少爷,他们口中吐出来的污蔑更是难听。 而结果便是非但没从金家这里挖到好处,还自身难保。 少爷一直没有回府,但是寿安堂的下人却不止一次去见过少爷,而每一次去见少爷的下人都是吓白了脸回来的。 即便少爷没有发脾气,还是把她们下个半死。 后来有人说,少夫人便是少爷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 如今,府中谁也不敢提起少夫人,便是少爷不在也不敢,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传到少爷耳中,必定会遭殃! 这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如今,少爷回府了,看起来也是和颜悦色的,可是,这夫人为何便不能好好地过一个新年?! “……过了年你就25了,别说孩子了,这屋子里面连个伺候你的丫头都没有!你不喜欢那高然儿,母亲不说什么,反正那高然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那林家姑娘是个好姑娘啊!你都答应了要娶人家了,后来突然又不娶,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丢在了喜堂上边,母亲后来听说那姑娘差一点便上吊了,熙儿啊……” “母亲。”金熙打断了金夫人的话。 一旁的下人更是惊恐。 金夫人看着儿子,许是儿子的脸色依旧平静,便仍未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一般,“好,你不喜欢那林家姑娘也没关系,母亲给你找……” “母亲喝醉了。”金熙神色还是平静,“来人,扶夫人下去休息。” “熙儿……” “夫人,您醉了!”下人赶紧上前。 金熙起身,对着母亲鞠了一躬,“母亲早些休息,孩儿先告退。”说完,便转身离开,丝毫不顾金夫人的惊愕与挽留。 “熙儿!熙儿!”金夫人叫着,一脸的着急与疑惑,也想追出去,可毕竟是喝了酒,虽然没醉但是也差不多了,一起身便晕乎乎的,“这孩子怎么就不贴心……” 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就不跟她贴心? 下人们没理会主子难过的絮絮叨叨,赶紧扶着她去了寝室,伺候她上床休息,休息了,便不会再闹事! 金熙回了倾园,始终没有动怒,她不在了,他没有资格喜怒随意。 似乎没有人想到他会回来一般,整个园子都黑漆漆的。 金熙也没有让人点灯,直接进了寝室。 他点了灯,驱散了黑暗,只是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愤怒的没有,高兴的更没有。 她的欢声笑语、愤怒咒骂,都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阿倾…… 新年好。 金熙趴在了冰冷的床榻上,似乎想汲取她留下的那最后一丝的气息。 202 恐慌 次日,金氏一族新年祭祖,倒还是顺顺利利。 祭祖过后,金熙却并未马上离开祠堂。 “不行!”金成安想也没想地拒绝他的提议,“你今年二十五,哪有过继的道理?!绝对不行!” “大伯父也认为她不会回来了?”金熙问道,神色平静,只是那双眼眸深处却溢满了凉意。 金成安深吸了一口气,“便是真的要走这一步也不该是现在!齐倾还没回来不是吗?你现在便挑了人过继万一人选不合齐倾的意呢?” 金熙蹙眉。 “熙儿,子嗣大事,不可轻视!”金成安凝重道,“便是你真的决定了过继,可也该等她回来再一起选,选一个都合你们心意的,这般才可以安家安业!” 金熙看了看他,“大伯父说的也有道理,好,那便等她回来之后再办这事。” 金成安松了口气。 “不过。”金熙继续道,“我不希望大伯父瞒着我做什么。” 金成安眼皮一跳。 “我只要我跟齐倾的孩子。”金熙一字一字地道,眸色幽暗了下来,“既然她不能给我生,那便不要。” “熙儿……” “便是大伯父用了什么计谋成功了。”金熙继续道,声色阴冷,“怀上了也生不下来,生的下来也活不下去!” 金成安面色一青。 “大伯父可明白?”金熙继续问道。 金成安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方才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了。” “那便再好不过。”金熙笑了,可却并未让人放松,“对了,那个林家姑娘,是你选的还是齐倾选的?” 金成安心头又是一跳,“都已经不重要……” “大伯父不必紧张。”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我不过是想知道在她的心里,哪一种女子适合当我的妻子。” 金成安盯着他半晌,才开口:“齐氏选的。” “怎么样的姑娘?”金熙继续问道。 金成安却是皱了眉,“端静娴雅,宜室宜家。” “评价还挺高的。”金熙笑了笑,“看来她也是用了心的,想来是留意了许久的。” “熙儿……”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挺可恨的!”金熙继续道。 金成安不知该说什么好,“林家姑娘并不特别,一般的乡绅闺阁女子,基本都是这般,要找不难。” 不是一早便打定主意跑的。 金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怎么便觉得这般的姑娘适合我?” “不是适合你。”金成安道,“而是适合所有男人。” 金熙自嘲一笑,“是吗?” “熙儿。”金成安正色道,“若你们没有动情,你也会长成这般的男子,又或许……”话顿了顿,看向了供桌上金成业的灵位,咬牙道:“当年娶齐倾的不是你,而是你父亲,林家姑娘的确适合你。” “她成了我的继母,我便不会动情?” 金成安顿时一阵心惊肉跳,“你……” “大伯父你该庆幸当时父亲没有糊涂。”金熙继续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祖宗灵位之前所这些话有什么不对,“不然金家可便要出一个……” “熙儿!”金成安动了怒,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该说出这般的话! 金熙笑了笑,不过也没有继续下去,“父亲当年为何不这般做?” “他不想伤你的心。”金成安道,“你母亲虽有不是,但是终究是你的母亲。”要稳固齐倾的位置,便只能以正妻之位待之,也便是说,金夫人必须死。 “除此之外,怕也还是防着齐倾吧。”金熙淡淡道,“我与她是夫妻,没了我便没了她立足的根本,可若是换做了继母跟继子,便不一样了,父亲恐怕担心将来我成亲生子之后,齐倾会要了我的命继续掌控金家!当然了,或许也有不希望自己死了之后还被戴了绿帽子。”齐倾必定离开,便是不改嫁,对一个死了的丈夫来说也是戴了绿帽子,可若是换做了他的妻子,齐倾走了,便会如现在这般,是他金熙不要她,将她逐出家门! 父亲,你的确苦心孤诣算无遗策,也的确凉薄绝情! 金成安沉默。 “我们金家啊……”金熙笑着,满是讥讽,“还真的是一群白眼狼。” “熙儿!” “不过没关系。”金熙继续道,“金家欠她的,我来还,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继续。”顿了顿,又道:“哦对了,那什么林家姑娘,大伯父最好处理干净,若是让我听到任何人以这件事来攻击齐倾,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说完,便转身离开。 金成安既是气,更是无奈。 …… 新年的第一天,京城的雪停了,午后,久未露面的太阳冒出了头。 虽然更冷了,可是齐倾仍旧是在廊中走动着。 如今腹中的孩子也七个多月了,胎动越发的频繁,便是一切都好,可齐倾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每日定时定量饮食,也坚持着每日适当的锻炼。 其他的是做不了的,但是这散步却是可以。 从宫里出来之后,她便住进了这宅子,据这里伺候的下人说是褚相的产业,也因为如此,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认为她跟褚随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在明昭来了之后便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不少人。 “夫人,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可要休息一下?”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上前道,恭恭敬敬却又不是气度,不是普通的下人可以比拟的。 妇人姓崔,明昭送来的,人称崔嬷嬷。 齐倾颔首,“也好。” 崔嬷嬷上前扶着她。 这才走了一步,齐倾便停了下来了,低呼了一声,“嗯。” “夫人可是不舒服?”崔嬷嬷当即道。 齐倾笑道:“没事,孩子踢我。” “小公子很活泼。” “公子?”齐倾笑了笑,“的确是爱折腾了些,是个儿子还好,要是个丫头,那便糟糕了。” “定然是个公子。”崔嬷嬷笑道。 齐倾笑了。 两人一边说着笑一边回屋,这才回到了屋子,便见一个人端坐在里头,见了人,齐倾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见过相爷。”崔嬷嬷行礼。 褚随之挥手,“去吧。” “是。”崔嬷嬷半分犹豫也没有,行礼告退。 齐倾也没寄人篱下的客气,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端过了丫鬟送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暖了身子,才道:“褚相还没走?” “明昭还没醒,本相自然不能走!” 齐倾有些讶然,也有些恼,还没走?昨晚上这两人一起跑来,美曰其名生怕她寂寞来陪她过除夕,实则是让她看着他们恩恩爱爱!闹腾了一整晚,直到明昭喝醉了,这才肯作罢,放过她这被酒气熏了一整晚的孕妇,现在居然还没走?“今日是初一,大长公主不是应该回去祭祀吗?” “我禇家的先祖她都没祭拜过,凭什么去祭拜秦氏先祖?”褚随之冷笑。 齐倾心里一惊,聪明地转移话题:“那不知褚相来找我所为何事?” “明昭说你很想金熙,想来你也想知道蓉城的状况。”褚随之看着她,明明是笑着,可却让齐倾觉得不怀好意。 齐倾淡淡道:“那多谢褚相了。” “金熙好的很,金氏一族也好的很,似乎没了你,他们的日子也是一样的过。”褚随之道,“怎么?觉不觉得养了一群白眼狼?” “褚相这般说便不怕我伤心动了胎气?” “你敢!” 齐倾笑了笑,“这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 褚随之眯起了眼,气势也随之释放。 齐倾虽然倍感压力,不过也没有退缩,她连明昭都不怕,还怕他不成?没错,她是怀着孩子,也是很重视这个孩子,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便必须受他们的压迫,由他们摆布! 最终,褚随之作罢,“把孩子好好生下来,若是出一丁点差错,本相要金氏一族陪葬!” “褚相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齐倾护着腹部道。 褚随之冷道:“又有人在嚼舌根?” “有了褚相上次的雷霆手段,谁还敢啊。”齐倾淡笑道,“不过褚相这般喜欢孩子,为何不跟大长公主生一个?” “齐氏,别把明昭的客气当做你放肆的资本!”褚随之警告道。 齐倾收敛神色,“不敢。” 褚随之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盯着她的隆起的腹部。 齐倾心底一寒,“褚随之……”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相爷,公主醒了。”邢公公进来。 褚随之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邢公公进来,苦口婆心地道:“好端端的惹褚相做什么?夫人便是怨褚相之前所做的事情可也要认清如今的情势,公主是喜欢夫人,但是夫人也不该太过放肆。” 齐倾起身,“齐倾明白,多谢公公提醒。” “哎。”邢公公叹了口气,“你啊,就是一个倔性子,也难怪公主喜欢你。”说着,便又道:“洒家知道夫人担心什么,其实夫人大可放心,公主一向光明磊落,她说了不会伤害夫人便不会,夫人与其将心思花在这些有的没的上,不如好好地静心养胎。” 真的不会吗? 齐倾低着头抚着腹部,安抚着似乎有些受惊的孩子,开头的日子她的确不会想这般的多,可是最近…… 他们是不是对她腹中的孩子关注太过了? 便是喜欢孩子,可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明昭,褚随之,他们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 “还早着呢,再睡会。”褚随之赶了回来,见人还在床上,便直接怂恿别起了,“嗯?”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涨了。”明昭开口便是讽刺,不过也没起而是窝在了他的怀里,“禇钰,够了。” 昨晚上由着她喝那般多酒,不就是为了不让她今早回宫祭祀吗? 褚随之眼底泛起了一抹暴戾的阴冷,动手却是轻柔,“够了?”将她搂在怀中,“我没将他挖出来鞭尸已经很不错了!” “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明昭趴在他的怀中道。 褚随之低头,“那找活的!” “不过是一个孩子。”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褚随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挖了他们的祖坟他都做得出来,只是碍于她不好做而已! 明昭沉默了下来。 褚随之蹙眉,将自己方才的话过了一遍,看看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算了,你闹得太大我也不好收拾。” “我来收拾便是。” “懒得跟你说!”明昭直接起身,翻脸了,“下去,本宫要更衣!” “明昭……” 明昭抬脚直接将人踢下床。 褚随之敏捷地一翻身,顺利落地,“我刚刚去找齐氏了。” “哦?”明昭坐下床边,“要跟她暗度陈仓吗?啧啧,一个孕妇褚相也感兴趣,口味颇重!” “尽胡说!”褚随之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一把,随后蹲下身子给她穿鞋,“你放心,我问过方太医,她的胎相很稳,应该可以顺利生产。”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明昭蹙眉问道。 褚随之道:“你不是很喜欢那孩子吗?我给你……” “少胡来!”明昭正色道,“我还不至于去夺别人的骨肉,更别说是齐倾的!” “有何不可?” “你嫌弃我生不出来便直说!” “我哪里……” “滚——” “明昭……” “滚远点!” “昭昭……” “来人,回宫!” …… 广平十九年的新年皇家祭祖,明昭大长公主没有出席,这是明昭回京之后第一次缺席新年的皇家祭祖。 再联想起最近这一个月来褚相大人在朝堂之上丝毫不给皇上脸面,一时间,人惊慌慌。 便是年轻的皇帝亦是如此。 “皇上,梧桐宫那边传来消息,大长公主殿下回宫了。” 广平帝很年轻,今年不过是二十二,可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个年纪足以亲政独掌大权了,可事实是,别说亲政了,便是手中的权力也少的可怜。 明昭大长公主依旧紧握大权,丝毫不放。 这也是这般多年来朝堂争斗的源头。 而让人困惑不已的是,明昭大长公主虽然不放权,但是却也不允许别人动摇皇帝的帝位,她给所有人的感觉便是,要维持现状。 谁来夺她的权,她绝对斩草除根。 而谁若是敢动摇皇帝的帝位,不管是不是她的人,更甚者是她的心腹,她也一定不会轻饶。 广平帝相信明昭不会废了她,可原因却无外乎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然而即便是如此,身为皇帝却一直只能当一个摆设,如何能甘心! “可知昨夜去了何处?”年轻的皇帝有着皇家人的好相貌,只是眉宇之间始终凝聚着一丝郁气,“跟褚随之一起?” “是跟褚相一起,可至于去了何处,奴才不知。” 皇帝蹙了眉头,“让人去查查。”随后又吩咐道:“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是。” “摆驾梧桐宫。” “遵旨。” …… 明昭走了之后没多久,宅子的管家便领着一个人来了,而齐倾也总算是知道明昭昨夜所说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凌珏。 看着大腹便便的齐倾,凌珏瞪大了眼睛,“你这是……” “没见过女人怀孕吗?”齐倾道。 凌珏自然是见过,只是……她怎么怀孕了?随后便是鬼使神差的一句,“谁的孩子?” 齐倾回给他的是一杯热茶。 凌珏也是道上的人,身手自然敏捷,轻巧地躲过了,便道:“抱歉!” “哼!”齐倾冷哼一声,随后抚摸着腹部,担心动怒惊动了孩子,“这些日子大家可好?” 凌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好,好吃好住好睡的,不少人还胖了一圈。” “那便好。”齐倾安心道,凌珏众人的下落她也问过明昭,但是也只是得到了一句本宫不会杀他们,至于具体的情况,一个字也不透露,不过明昭既然不杀那便必定不杀,而至于她留着这些人,自己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将来的东南沿海计划,“回去跟他们说,朝廷让他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待时机到了,或许还能拼一番前程。” “我会的。”凌珏道,随后正色问道:“朝廷是因为要对沿海动手,所以才拦住我们?” 齐倾没有正面回答,“明昭一向知人善用,只要听她的,她不会亏待的。” 凌珏看了看她,目光尤其在她的肚子停顿了好一会儿,“金少爷可知道?” “还不知。”齐倾倒是给出了回答。 凌珏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寄人篱下,能有什么打算?”齐倾道,“不过你若是想不趟这趟浑水,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如此大好机会,凌某岂能放过?”凌珏挑眉,少年的意气风发彰显无遗,“更何况,青帮欠了夫人一个人情,如今夫人身怀六甲,凌某怎么也得陪同在旁,以策安全!” 齐倾看着他,“多谢。” “理应如此。”凌珏笑了,“不过,这事是不是该告知金少爷?” “他有他该做的事情。”齐倾道。 凌珏沉默会儿,“或许我这般说很不中听,不过夫人如此决绝地离开金家,金少爷对夫人感情便是再深怕也生了怨气,这段时间还好,若是时间长了难免……” “你担心的事情太多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也明白他的意思,便是好意,只是也不是他该干涉的,难免什么?不就是难免心生怨气随后便淡了感情可能另娶?她跟孩子再也没后悔的余地。 凌珏也不自讨无趣,“不知大长公主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太久。” “那便好。” …… 皇帝在梧桐宫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全程承受着褚随之的阴冷之气,甚至一度有种他走不出梧桐宫的感觉。 姑姑…… 这一次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完全置之不理。 褚随之一直看他不顺眼,可是从前只要他一过分,姑姑便会开口警告斥责,然而这一次却完全放任! 为什么?! 难道改变主意了? 皇帝心里的恐慌再一次涌了上来,无法抑制…… 203 别生 “明明身子不舒服,还跟他耗一下午做什么?”皇帝一出梧桐宫的大门,褚随之便更是无所顾忌了,虽然他原本便没有顾忌。 明昭睨了他一眼,“不就是一个孩子,你跟他闹什么闹?再说了,我为何不舒服还不是你害的?” “都二十二了,还是孩子?”褚随之抬手给她揉着头,有些后悔,就不该让她喝那般多,“就你还觉得他是个孩子!”而且就算是孩子又怎么样?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明昭舒适地靠着他,“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恩怨,何苦为难下一辈?再说了,这般多年来也是为难了这个孩子。” “你喜欢孩子我们找其他养便是。”褚随之不赞同她的心软,“这个就算了!” “养只狗都有感情的。” “狗会护主,可你养的这个不过是只白眼狼!” “褚随之!” “好,我不说了。”褚随之哪里还听不出她的警告,可还是提醒道:“不过明昭,他是皇帝,你一手养出来的皇帝。” 明昭忽然冷笑:“是啊,他是皇帝,所以,我才想看看他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会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 褚随之停下了按摩头部的动手,伸手搂住了怀中的人儿,“别怕,有我在。” 明昭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又一次涌上了脑海,肆虐成灾,她抬手握着他的手,仿佛在寻求救命稻草一般。 “明昭……”褚随之将她抱的更紧。 明昭睁开了眼,却已经是笑意盈盈,“元宵我们陪齐倾去赏花灯可好?她也在宅子里闷了好些日子了,总是这般闷着对孩子不好。” “好。”褚随之应道。 若是在其他时候他必定不会答应,齐倾的死活他不在乎,但是她既然这般看重那个孩子,她就算是死也得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不过现在,她便是让他去死,他也会照做! “你想如何便如何!” …… “元宵花灯?”齐倾看着眼前来告知她这个消息的邢公公,眉头皱的死死的,别说现在她没什么心情去赏什么花灯,便是有这个心情她也不想去,她的孩子都快七个月了,还往那般多人的地方跑,她脑子有病了不成? “是的。”邢公公像是没看到齐倾的反应一般,笑着道:“公主见夫人闷了几个月,便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夫人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齐倾道:“非得去?” “公主最近心情亦是不好,难得想出去走走,夫人理当陪同。”邢公公继续道,笑容可掬。 齐倾心底冷笑,“这是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褚相的意思。” “公主的心愿,相爷一向不会违逆。” 齐倾道:“知道了,我会去。” “夫人不必担心。”邢公公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忧,“公主出行,相爷必定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 齐倾收敛思绪,“多谢公公。” 邢公公又说了两句可客套话便走了。 齐倾也转眼便将这事放下了,既然无从选择,还折腾自己做什么?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平心静气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至于其他的,将来时间还长着呢! 在新年的喜庆之中,转眼便到元宵,不过原本计划好的元宵灯会却是没有成行,具体的情况齐倾不清楚,她也是当日傍晚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得到通知。 取消出行。 甚至连邢公公也没来,只是管家说得到消息取消今晚的出行。 齐倾蹙了眉头。 “既然不出门,那奴婢去给夫人准备晚膳。”崔嬷嬷福了福身,道。 齐倾看着她,“嬷嬷可知发生了何事?” “奴婢只是奉命照顾好夫人,其他的一概不知。”崔嬷嬷道,“不过夫人放心,有大长公主与褚相在,便是天大的事情也可以解决。” 齐倾没有再问。 的确,有他们在,又何须她这个小人物来担心? …… 日子在平静与思念中度过,一转眼便到了二月了,孩子已经满了八个月了,而期间明昭没有再来过,不过元宵过后没多久,凌珏却来了一趟,也带来了为何当日元宵赏灯没有成行的原因。 褚随之遇刺了。 没死是肯定的,不过具体的情况如何,凌珏也无从得知。 不过以明昭一直没出现来看,应该是颇为严重。 齐倾亦是有些担心,如今她虽然被他们困住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也是她的靠山。 以她现在的情况,明昭两人若是出事,她也难保存自身。 …… “夫人胎相安稳,应当可以足月生产。”王老在齐倾的冷眼之中结束了诊脉,“夫人安心即可。” 齐倾冷笑:“王老先生确定?” 先前的太医医术也不错,不过最了解她身子的还是王老,所以,元宵之前,明昭将人送来给她。 她虽不待见这人,但是也没有拒接。 “老夫确定。”王老正色道,仿佛没看到齐倾的冷漠一般,“大长公主对这个孩子很看重,老夫绝不会掉以轻心。” 意思便是说他为明昭之命是从。 “王老先生还真的是忠心耿耿。”齐倾讥笑,相信是一回事,不待见也还是另一回事,即便此人只是奉命行事,可齐倾到底还是迁怒了,尤其是随着孩子出生在即,她心里的那股火便怎么也压不住。 明昭跟褚随之她不敢也没机会发作,便只能发作这送上门来的王老。 “身为臣子,理应如此。”王老神色不动,毕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什么话听不得? 齐倾嗤笑:“是吗?不过我怎么听说当日指使王老先生丢弃医德胡言乱语的人是褚相大人?” “金少夫人。”王老摸了摸胡须,“孩子满了八个月,已经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母亲的情绪的。” 齐倾顿时气结,“多谢提醒!”果真是物以类聚! “老夫告退。”王老却是笑呵呵地拱手离开。 齐倾拿起了茶杯便想砸了,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还是没有砸出去,放下了茶杯后边抚着又大了许多的肚子,“别怕,母亲不是故意的,别怕,母亲以后不发脾气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般不好,也不是就这般的小气。 她只是…… 很想很想孩子的父亲! 孩子越是快出生,她便越是想。 可是理智却容不得她退缩! 都走到了这一步了,哪里还能退缩?便是她不在乎一辈子当老妈子,可是,金熙终究是要成长的! 金熙…… 如今,可有恨我? …… 金熙是恨过,但是更多的还是思念,还有担忧,担心她在外边过得好不好,担心她有没有受人欺负,但是,却从未担心过她会有性命之忧,还是会因为这个他从未想到过的原因。 “别生!齐倾,千万别忘——” 深夜之中,金熙从梦中惊醒,满屋子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他的心,他浑身冰冷,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便是喘息也艰难。 “别生……” 金熙蜷缩成了一团,脑子里仍旧是梦里的情形,她声嘶力竭地为他生孩子,一声一声地惨叫……一身是血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别生……齐倾,千万别生——” 她怀上了孩子吗? 怀上了吗? 可不可能吗? 不可以的啊! 避子药…… 避子药…… 那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喝避子药……还有在别院里也是一样…… 他怎么没想过这个? 怎么一直没想过这个?! “不会的!不会的——” 金熙猛然起身往外冲了出去,可是才出了房门便停住了脚步了,他去哪里找她?可以去哪里找她?他如何找到她让她千万不要生? “齐倾——” 金熙跪在了地上,任由着寒风吹袭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的冰冷,因为他的心已经冷的刺骨了。 不能生! 齐倾,你不能生!千万不要生! 不! 连怀上也不要怀上! 千万别怀上! 父亲,你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她没有怀上! …… 金熙是找不到齐倾,不过倒是去找了一个人了。 禇钰的脸色很不好,因为褚随之遇刺一事,禇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动荡,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会给这个从来便不待见的情敌好脸色? 可是,在听了他的问题之后,还是愣了愣,“你说什么?” “齐倾。”金熙一字一字地问道,“没有怀孕,对吧?” 禇钰皱了眉,“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不知道她在哪里?!”金熙敏锐地发觉了他话里的问题,“你也不知道……” “你冷静点!”禇钰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我知不知道她在哪里与你没有关系,不过你好端端的怎么觉得她怀孕了?你……”话顿住了,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离开之前的那些日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强迫她……” “我强迫她……我不给她喝避子药……然后……然后强迫她……” “你该死——”禇钰一拳打了过去,脸色铁青的可怕,他知道她离开之前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甚至还猜想到他伤害了她,可是他居然——“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 既是他跟她终究有缘无分,可是也轮不到他金熙! “她没有怀孕对不对?!”金熙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禇钰的警告,他现在只想确定她没有怀孕,那个噩梦永远都不会成真! 禇钰冷冷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的脸给撕了一般,“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说齐倾的身子便是没喝避子药也未必可以怀上孩子,便是真的让你得逞了,她也不会为了你这般一个畜生不要自己的命!” “对!对!”金熙呢喃着,“她便是怀上了也不会不要自己的命的,一定会的……这就好……这就好……” 整个人像是松了一般,身子也踉跄起来。 “她没事就好……”说着,转身离开,便是得了安心的答案,可人还是魂不守舍的,或许,终究是不放心。 她是爱他的,万一爱到了愿意为他的孩子而不要性命怎么办? 可是现在,他没有法子,只能这般祈祷,这般的盼望! 齐倾没有怀孕,她没有! 禇钰气的咬牙切齿。 不过…… 这几个月来他除了确定齐倾已经到了京城之外,什么消息也没有。 起初他是刻意遗忘这件事,后来想起了,也不过是认为小叔故意对他隐瞒消息,可是现在…… 齐倾,你可千万不要干蠢事! 之前他从未有过这个担忧,因为以齐倾的性子若是跟金熙翻脸了,怎么还会与他同房?可是没想到金熙竟然对她做出这般畜生的行为! 他之前想他不过是关着她,不过是让她成为笑话,可是他竟然还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强迫自己的妻子? 他金熙也做的出来! “去一趟京城,帮我查查齐氏如今的情况!” 现在他不可能离开褚州,只能派人去查! “是。” …… 转眼便是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再过半个多月,齐倾便要生产了,在这般季节生产,无论对孩子还是对产妇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坐月子不会那般难受。 而随着产期将近,齐倾夜里便更是睡不好了,不过就算是睡不好,也不该大半夜的被人拉着聊天吧? “大长公主殿下,您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孕妇吗?” 这大半夜的跑来就算了,还拉着她一个孕妇陪她聊天?还喝酒?就不怕酒气熏到了她?! “怎么说我们也是……” “老乡!”齐倾接了她的话,“可我还是个孕妇!” “阿倾,你没良心。”明昭却是笑道,眼里已经有了醉意,可还是继续喝,“这几个月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 齐倾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褚相很严重?”她这般异常一定是有原因,而最近的能够让她大长公主殿下这般的便是褚随之遇刺一事了。 “还好。”明昭道,神色上看不出好坏。“不然我也出不来。” “既然如此……” “你爱金熙吗?”明昭不等她说完便道。 齐倾看着她,“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褚随之没事的话,她这是闹哪般? “爱吧。”明昭代替了她回答,“可是你怎么会爱上一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便是不算上辈子的,这辈子你们也相差了六岁,他还是你亲手养大的,你怎么会爱上他?” “需要理由啊?”齐倾反问,“我们本来便是夫妻。” “要若是没有夫妻的名分呢?”明昭继续问道,“比如说你嫁给的人是他的父亲,成了他的继母。” “你觉得我会是一个*的人吗?”齐倾反问,有些恼火,她跟金成业便这般的让人遐想连篇?! 明昭笑了,“可是爱情便是这般的不讲道理,你敢肯定在这般情形之下,你不会动情?或者说,他不会?若是他如现在这般对你,你还会顾及其他吗?” “明昭,你喝醉了。”齐倾道。 明昭笑了出声,眼底却有着茫然,“是我害他受伤的,元宵前的晚上,我大半夜的非得要他出去给我提前买一碗元宵来,还指定了要吃那一家最出名的,他去了,然后一身是血地被抬回来……” “不是没事了吗?”齐倾声音缓和了下来。 明昭看着她,“我从未想过他会出事,便是会出事,也是我下的手!我一直认为只有我可以杀他,我可以伤他,他褚随之若是死也必定是死在我的手里!可是那一晚……”话顿住了,抬手便又喝酒。 齐倾抚摸着腹部,没有阻止,也明白了她为何会跑来,想来是被这事给惊倒了,或者说是震撼到了,所以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而她,的确是不二的人选。 “我没想过会爱上他。”明昭继续道,“从来便没有想过……我回京城……领先帝遗诏,掌兵权,控朝堂,心里唯一的心愿便是将这锦绣江山紧紧握在手中,狠狠踩在脚下……而他来京,却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然后一血当年禇家差一点被我逼的灭族的旧恨!便是抓准了他这心理,我把他给引入了局,我们相约,我若是能平定藩王之乱,他便为我所用,为我鞍前马后死而后已,他聊准了我输定了,事实上,若没有剑走偏锋,我也的确是输定了,褚随之很了解明昭,只是可惜的是,他了解的是踏上和亲之前的明昭,所以,他输了,我烧了大半个京城,将这千年古都几乎毁于一旦,终于让那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褚随之变了脸。” 她笑着,继续道,“那些日子,他恨我恨的入骨,甚至跟我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刺,可是……后来莫名其妙的便一起了,莫名其妙的便是到了现在我也弄不清楚我们当时究竟是抽了哪根的经,可就是在一起了,然而即便是如此,我也不觉得没了他褚随之我便会如何,没了便没了……甚至开头那几年,我一直觉得我最后一定会亲手杀了他……我不相信他,利用他,伤害他,将他往死里打压折腾……可他就像是被我下了蛊一般,对我越发的包容,放纵!甚至放弃了他的家族,放下了他的骄傲……阿倾,你说我哪里修来的福气,让他褚随之一直这般待我?别说无数回应他的感情,我甚至连一个清白之身也无法给他,你说他脑子到底抽了哪根的经?” 204 齐昶 齐倾看着眼前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似乎真的是在等待自己答复的女子,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威风八面的样子?“或许他上辈子,不,上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一个答了几乎是没有答的答案,只是,似乎也只有这般的答案可以说情。 不过,感情的事情哪里便是可以说清楚的呢? 明昭笑了,却似乎是在哭,趴在了桌子上,“齐倾,我真的怕他醒不来……” “不是醒了吗?” “是啊,醒了……”明昭继续道,“可是……他醒了我却怕他了……齐倾,他没醒的时候我怕他不醒,我甚至跟他说,若是他醒来了,那我便是不要命了也给他生一个孩子,我一定全了他的心愿,可他终于醒了,我却怕了……我甚至不敢去见他……到了最后甚至……”抬头看着齐倾,一字一字地道:“希望他醒不来!” 齐倾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很可怕是吧?”明昭仍旧笑着。 齐倾沉吟会儿,却是反问,“你的心,便真的这般的不安吗?”不安到了便是最亲的枕边人也无法全然相信。 明昭没有回答。 “我离开金家……”齐倾低头抚摸着腹部,“除了不想让他为难,不想让他承受太多之外,其实也有对这份感情的不自信,我无法安心地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与我一起面对这个死局,与我一起去面对将来本可以避免的风雨,我害怕我努力走出的这一步到了最后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成了一场我自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独角戏,我不相信那个我一手教养出来孩子,我的男人,可是……”她抬起头,“我还是希望他好,便是对这份感情再不自信,我也还是希望他好好的,即便他守不住这几年,即便最终的结局与我所盼望的不一样,我还是希望他好。” “所以,你比我幸运。”明昭回道,“你的这一生的确波折,只是,老天还是厚待了你。” “明昭。”齐倾看着她,“最近我一直在反思着自己,金熙是需要独立的成长,可是我也需要。” 明昭沉默。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经历什么,或许那些过去之于你来说是刺骨铭心,如蛆附骨,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齐倾继续道,“我不该因为自己那不自信而放弃到手了的幸福,你也不该再被过去缠绕,明昭,不该因咽废食,再说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比他们这些人多活了一辈子,便是真的要斗上一斗,难道我们还能输吗?” 明昭笑了,“齐倾,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拥有的也不比我少。”齐倾中肯地道,“得一褚随之,你便胜过了天下人。” “是吗?” “是。” 明昭起身,走到了齐倾的面前,蹲下身子,“让我听听孩子,可好?” 齐倾没有拒绝。 明昭贴着她的腹部,便是孩子久久没有给她回应,亦是心满意足,“孩子睡了。” “不早了,大长公主殿下。”齐倾笑道。 明昭抬手轻轻地抚摸,“在他昏迷的时候我说即便丢了性命我也愿意全了他的心愿,这句话是真心的。” 齐倾笑道:“褚相听了这话定会欣喜若狂。” “只是可惜……”明昭站起身来,笑的异常的苍凉,“我便是愿意也没有这个福气。” “你……”齐倾错愕。 “你说老天怎么便这般的偏心?”明昭笑着继续,“明明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你的运气比我的好那般的多?” 齐倾沉吟会儿,“有得必有失。” “有得必有失?” “你若是没有成为明昭,便不会遇上褚随之。”齐倾缓缓笑道:“老天不算偏心。” 明昭笑道:“你不也有一个金熙吗?” “至少你不需要当老妈子。” “还怨我?” “能不怨吗?” “别这般的小气。”明昭挑眉,之前的低迷情绪仿佛烟消云散,“容易得到的不会那般珍惜了,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嘛。” “所以褚相大人这一回的罪是遭对了?” “你便不能顺本宫一回?”怎么说她也是大长公主! 齐倾道:“也请大长公主殿下体谅我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哼!”明昭冷哼一声,“走了!” “我送你。”齐倾道。 明昭挑眉,“我没听错?” “吃的你住你的,还不表示表示,那便是我的不是了。”齐倾面不改色地道,撇开跟她打好关系的好处之外,两人之间的确有着不可断绝的牵扯,不管她们一同来到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既然来了,还相认了,便是不能亲如家人,也不该闹得太僵,再说了,她待她的确不错,“免得被人说是狼心狗肺。” “我倒是比较喜欢白眼狼这个词。”明昭笑道,却还是伸手扶住她,“小心些,大肚婆!” “我孩子听话着呢。” “我给孩子当干妈?” “我怕孩子折福。” “你便不能说句好听的?” “明昭大长公主的干儿子可不是……”话突然断了,齐倾脸色一变,猛然拉着齐倾往一旁倒去,“小心——” 利箭插肩而过。 明昭眼底寒芒大涨,气势全开。 几道人影冒出,窜入黑暗中,不一会儿,便拉出了另外几道人影,在夜里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 “明昭……” 明昭转身,便见齐倾倒在地上面色发白。 “救……救我的孩子……”齐倾一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一手护着腹部,咬着牙:“求你……” 血,染湿了衣裙。 “来人——” …… 疼! 钻心刺骨的疼! 齐倾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抬上床的,身边很多很多的人,还有人在她的耳边喊着。 可是她听不清楚! 说什么? 在说什么? 吵什么?! 快救她的孩子!快救她的孩子—— 孩子—— 孩子…… 她的孩子! 她跟金熙的孩子! “齐倾!” 有人在耳边喊她的名字。 谁? 是谁? 是金熙吗? 金熙吗? “齐倾!” 不…… 不是他…… 他不在她的身边,不在这里…… “齐倾!”明昭再一次厉吼道,抬手用力地拍打着她的脸,手上还残存的血迹又被齐倾脸上的汗水给划开了,沾到了她的脸上,血迹斑斑,“齐倾你醒醒!醒醒!你给我醒醒!你不是要救你的孩子吗?你给我醒来!醒来继续生!继续把他生出来!” 孩子…… 孩子…… “快醒醒!醒来把孩子生下来!你醒醒!齐倾你给我醒醒——” 孩子…… 醒来…… 生出来…… 是的! 她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 还没有生出来…… 孩子…… 她的孩子…… 金熙! 她已经伤了他的心了,她已经伤了……不能再伤了……不能再让他伤心……更不能让他愧疚…… 生出来…… 生出来…… 活下去! 齐倾睁开了眼睛。 明昭大口喘了气,抚着她的脸一字一字地道:“齐倾,我们活了两辈子的,我们比他们所有人都多活了一辈子的,哪里能这般便认输!老天爷给我们开了这般一个玩笑,将我们扔来这个该死的地方受苦,哪里是它说让我走便走?齐倾,我们不会输的!便是老天也不能让我们输!” “孩子……” “孩子会生下来的!你一定会将孩子生下来的!齐倾,你一定会的!我们子嗣都这般的艰难,一定是老天不希望我们留下血脉,一定是的,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便赢了,我们便会赢了的!从今往后,我们便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齐倾,我们不会输得——” “你走开……”齐倾抬起了手打了她,虽然无力,可却是有了斗志,“哪来这般多话!” 她的孩子自然会生下来的! 可跟她赢不赢老天爷有什么关系?! “少打我孩子的主意!” “好,我不打你孩子的主意,我不打!”明昭松开了手了,“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少废话……” 明昭让开了位置,手却仍是颤抖。 “吸气!” “呼气!” “对!就是这样!” “用力!” …… “用力!” “再用力——” “吸气——” …… “呼气,用力!” “对!” “快了!” “见到头了!” …… “啊——”齐倾厉吼了出声,随后,便感觉一个包袱从肚子里滑了出去一般,力气也随之被抽空。 “生了生了!” 生了…… 生了! “明昭……” 黑暗渐渐来袭…… “我在!” 齐倾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照顾好我的孩子……” “齐倾?!” 黑暗,吞噬了她。 …… 凌晨时分,沉睡的京城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不少人开门出去看个究竟,可一看清街上的情形,当即便缩回了家里紧闭门户。 街上走动的官兵身着禁卫军的银色盔甲! 深夜出动禁卫军,而且还是这般大的阵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他们这些老百姓还不躲远点难道想找死? 这条街上的百姓见到的仅仅是禁卫军,而今晚上出动的却不知是禁卫军,还有御林军,专门负责皇上与明昭大长公主近身护卫的御林军。 连御林军都出动了,那便是说出事的不是皇上便是明昭大长公主! 这还了得? “萧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王家!” 户部尚书府中,已经是户部尚书的萧濯沉着一张脸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人,却是冰冷拒绝,“太迟了!” “萧大人……” “在你们失败之时,便已经太迟了!”萧濯一字一字地道,“而你们既然决定下手,也该预想到失败后的下场!” “可是……” “萧某无能为力!”萧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来人,送国舅爷回去!” “是!” “萧大人……萧大人……” 萧濯无动于衷地看着下人将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当今皇后的同胞兄长、王家方才接任家主之位没多久的国舅爷拉了下去,随后,沉声喝道:“来人!” 这一夜,萧府的书房灯火通明到天明。 而除了萧府之外,京城几乎大半的勋贵重臣的府邸,都是如此。 皇宫之中,皇帝还穿着明黄色的寝服,却是呆呆地坐在寝殿外的石阶上,任由着夜里还带着寒意的凉风侵袭着…… …… 齐倾再一次有了意识,听到的是一阵孩子的啼哭声,此外,还夹杂着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孩子的啼哭声? 哭声? 孩子? 她的孩子! 齐倾猛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明昭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松了口气,“总算是醒了。”随后,便又道,“王老?” 王老赶紧上前。 齐倾度过了醒来之后的混沌,便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明昭赶紧制止她。 “孩子……” “孩子没事!”明昭忙道,随后转身喊道:“褚随之,还不把孩子抱过来?!” 齐倾无力起身,不过却是可以转过头,可是……可是她的孩子怎么是褚随之抱着的?褚随之他抱她的孩子做什么?他不是受伤了吗?不是还躺在床上吗?他便不怕摔了她孩子?“孩子……” “别急!”明昭忙安抚,随后便起身走过去,“把孩子给我!” 褚随之自然是交出来了。 齐倾更是着急了,“明昭……”她抱什么孩子?她抱过孩子吗?她会抱孩子吗?便是再虚弱,为了孩子,也还是来了力气,这次没有人阻止她了,她挣扎地起身,“把孩子……孩子给我……” 她担心明昭两人不会抱孩子,却似乎忘了自己这个样子更不能抱孩子。 “是个小子!”明昭似乎没明白她的着急是因为什么,赶紧将孩子抱到了她的面前,不过却没给她抱,她这个样子谁也不会把孩子给她抱,“没事,你看,昶儿长得多好?” 看着孩子稚嫩的仿佛一碰便会碎了一般的脸,齐倾也忘了给她要孩子了,静静地看着。 孩子已然没了方才出生之时的皱巴巴,眼睛也睁开了,大眼睛,双眼皮,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像父亲。 “像金熙……” “是不是觉得有些亏了?”明昭笑道。 齐倾这才想起了她,“孩子……你……”她想说给她,不过这一动便也找回了一些理智,“小心点……你……你会抱孩子吗?” 明昭挑眉,“怎么不会了?” “你……” “再说我便把孩子扔出去!”一旁一道冷声插了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明昭顿时瞪了过去,“谁让你说话了?一边去,把嘴给闭紧了!” “昭昭……”不就是一个小不点?这便不理他了? 明昭不理他,抱着孩子笑着对齐倾道:“放心,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这抱孩子有多难?你看,昶儿不是乖乖的让我抱了?” “场儿?”齐倾见她抱的好好的也不再说什么了,可是……她叫她儿子什么了? 明昭笑道:“我取的名字,昶儿,齐昶,好不好听?虽然当干妈有些困难,不过娶个名字总是可以吧?” 齐倾懵了,齐场?气场?她给他儿子取了这般一个名字?她跟她有这般大的仇吗?“不……” 话还未说完,便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孩子哭了。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看着母亲也似乎很好奇的样子,可这突然间便哭了。 对此,明昭也似乎没法子,赶紧叫人。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齐倾哪里还顾得了名字的事情,急忙道。 那妇人熟练地接过了孩子,“应当是饿了,奴婢带小公子下去喂奶。” “饿了?”齐倾看着哭红了脸的儿子。 “是。” “那便快去吧!”明昭道。 齐倾却道:“等等!” “怎么了?” 齐倾看向她,“我儿子,自然是我来喂!” 明昭一愣,随即笑道:“也是,你是昶儿的妈妈,当然是你来喂!”说着,先是扶起了齐倾做好,然后便从奶娘的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齐倾,还没忘叫齐倾怎么抱孩子才不会伤到孩子。 抱着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什么感觉,齐倾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很想哭,眼泪也涌上了眼眶,“儿子……” “好了。”明昭笑道:“快给昶儿喂奶吧。”说完,还不忘将其他不该存在的人给撵出去。 齐倾这第一次喂奶并不顺利,许是昏睡了好几日,又许是第一次喂奶本就艰难,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她几乎受不住儿子的哭泣而放弃的时候,终于出奶了。 看着正大口大口吃着奶的儿子,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她的儿子。 金熙,我们有儿子了! 我们有儿子了! 她当母亲了,当妈妈了! 在这个世上,她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的儿子! 205 找来 等孩子吃饱了,乖乖地在她的怀里睡了,齐倾方才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当然了,若不是明昭又说了一句昶儿真乖,她或许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自然,当即兴师问罪,差点没翻脸了。 可结果却是…… 她的儿子有了名字了,齐昶。 不是场,而是昶。 字是不错的字,写出来也好看,寓意不算是最好,但是也不差,可问题是这念出来不好听了! 可是,明昭大长公主坚持,非得要给孩子取这般一个名字。 齐倾想翻脸,然而最终还是屈服于明昭大长公主与褚相大老爷的淫威之下,她可怜的儿子从此有了一个可能会被人嘲笑的名字。 齐昶。 为什么姓金? 明昭大长公主的理由是孩子是她千辛万苦怀的,又是九死一生生的,跟她姓怎么了? 孩子就该跟母亲姓! 齐倾没与她争辩,将来孩子跟父亲团聚了改回姓金,到时候顺便把名字给改了就是,当然了,她的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十分的骨干。 明昭大长公主亲自赐的名字,谁敢随便改? 所以,当齐昶小少爷成了金昶小少爷之后,再不小心听到了母亲担心他将来会被人嘲笑的时候,便更是不待见那跟他抢妈妈的父亲了。 “小昶,要乖哦,姨姨要回家了,等有空再来看小昶!” 好了,不再昶儿昶儿的叫了,可还是难听! 齐昶小少爷哪里听得懂她大长公主的话,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看着这般的笑容,便是再糟糕的心情也会好的。 “那晚的事情查清楚了?”齐倾问道,醒来之后她方才知道自己昏迷了整整四天,差一点连王老也不敢断定她真的没事,而从那晚开始,明昭便一直呆在这里,如今已然快一个月了,她都快要出月子了,再不回去,估计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明昭神色未变,“嗯。” “小心点。”齐倾唯一可以说的似乎只有这个。 明昭依旧逗着孩子,“放心,本宫哪里舍得小昶没了姨姨疼?你说是不?小昶?” 齐昶小少爷仍然只是咧着嘴笑着。 “你可别宠坏了我的儿子。”齐倾笑着转移了话题,“要是给我宠出了一个纨绔来,我可不饶你!” “纨绔怕什么?有姨姨在!”明昭逗着孩子,看着孩子的脸庞,眼底的阴霾也似乎驱散了不少,“你安心坐你的月子便是,担心这般多做什么?有你这般一个母亲在,怕什么小昶成纨绔?” “换个名字成不?” “想都别想!”明昭显然是没上当。 齐倾恼火:“我儿子我还不能做主?” “太医说坐月子生气会回奶的。”明昭回道。 齐倾气结,“儿子过来!”说着,便伸手。 明昭自然不敢真的跟她抢,将孩子交到了母亲的怀中,“小气!” “别理她!”齐倾抱着孩子,“母亲疼小昶就是了。” “母亲母亲!”明昭道,“你还真的被这里给完全同化了?”说着,便怂恿孩子,“小昶别听她的,叫妈妈,妈妈知道吗?” 齐倾睨了她一眼,“我儿子还得在这里活一辈子的!”成为异类的滋味,她还没尝够?再说了,不过是一个称呼,她至于吗?这可是她齐倾的儿子! “那又怎么样?”明昭反驳,“我们的小昶生来本就不一样!” “少给我儿子灌输这种思想!”齐倾却是沉下了脸警告,“明昭,你护不了他一辈子,甚至没有立场护他!” 明昭沉默,眸子有些暗沉。 “或许不中听。”齐倾继续道,“但是这是事实。” 明昭还是沉默。 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不再笑了,似乎要哭了的样子。 齐倾却仍是没有退让,“我不期望我的儿子能有什么大成就,但是一定要平平安安!” “齐倾……” “明昭!”齐倾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这是我的儿子!我两辈子唯一的孩子!” 明昭再次沉默。 齐倾低头看着怀中没有哭出来,但是嘟着小嘴巴一脸小可怜相的儿子,心头还是一软,“明昭,你可以将小昶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的疼,可是,我不希望他卷进他不该卷进的风波里头。”她抬头,“你若是真的疼小昶,也该知道如何方才是对他最好的。” “放心。”明昭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孩子的头,胎发柔软的足以软化一切冷硬的心,“我还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随后,便起身,“走了。” “小心。”齐倾还是道。 明昭笑了,“照顾好小昶就成了。”说完,还像是故意气齐倾似得,颇有成就感地笑道:“齐昶齐昶,这名字起的不是一般的好。” 齐倾的脸黑了。 “小昶,姨姨过几日再看你。”明昭笑着挥挥手,走了。 齐倾抱着儿子,“别理她,母亲……妈妈以后给你换一个好听的名字!”还真的得寸进尺了她! 齐昶小少爷却是哭了。 “哦,乖,乖,妈妈在这里……”齐倾赶紧哄着,刚刚吃过了奶应该不是饿了,那不是尿了便是拉了,果真,摸了摸软绵绵的一坨,“怎么便不早拉一些?妈妈便可以好好看看姨姨有多疼我们的小昶了。” 洗干净之后的齐昶小少爷闹累了,在母亲的怀中睡的正香。 日子,便在这般温馨幸福之中平静过去,而孩子出生之后,也便占据了齐倾的大部分心思,之前对孩子父亲的思念反而没有这般的浓烈了。 或许这便是女人。 孩子永远是第一位的。 齐昶小少爷虽然意外早产,但是在母亲的肚子里面除了开头那三个多月受了些苦头之外,之后的几个月都是精心照料的,底子打的很好,便是早产了,养了一个多月之后,丝毫看不出出生之时的惊险。 齐倾足足做了两个月的月子,期间明昭也很忙,齐昶小少爷的满月宴便没有办了,不过明昭还是给孩子送来了满月的礼物,一把分量足够重的长命锁。 齐昶小少爷很喜欢,等他可以拿得动东西的时候,便一直将长命锁攥在手里,拖不动了便拉,就是不肯给别人。 他妈也不给! 齐倾开始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小白眼狼。 宅子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而外边却是风起云涌。 齐倾出了月子之后便打听了一下当日行刺事件的结果,凶手虽是让人震惊,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幕后指使之人是当今皇后,其娘家也参与其中。 至于皇后为何要派人行刺明昭大长公主,据官方的说法是皇后不甘皇帝已经及冠了却还是没有独掌大权,自然,身为皇后的她,也没能得到皇后应有的待遇,再加之娘家在背后怂恿挑拨,便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行刺! 而失败的结果,自然是惨淡收场。 皇后被废,娘家王氏满门入狱,皇后被废在情理之中,不过王氏满门却只是入狱而没有当即定死罪,这让不少人吃惊。 只是却没有人认为这是明昭大长公主格外开恩,都惶惶地等待着更大的风暴。 不过这些,对齐倾的影响不大。 倒是孩子百日之时,明昭送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严格来说,不算是一份好礼物,金熙的调令出来了,调往明城任城守。 明城,西南重镇,直面苗疆的威胁。 便是几年前的苗疆战事,大齐大获全胜,苗疆也因此天翻地覆,如今对大齐称臣,还算是和平。 只是世代旧怨,哪里便是这般轻易就可以化解的? 就算没有几年前那般危险,可是也绝对不会安稳。 这的确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可是—— 齐倾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激明昭真的上了心!明城虽然危险,但是亦是朝中不少人盯着的好地方,若是在这里做出一些政绩来,必定对将来十分有益。 可是…… 或许真如明昭所说的,她当了母亲便失去了当日冒险的勇气。 “放心,本宫不会让小昶没了父亲的。” 齐倾看着眼前便是极力掩盖也是弥漫着戾气的女子,想来行刺一事对她的影响很大,而在这般情况之下,她还是对她的事情上心,“谢谢你,明昭。” “我可是小昶的姨姨。”明昭却是笑道,抱着孩子便是舍不得撒手一般,“你说是不是小昶?” 齐昶小少爷已经能够笑出声来了,呵呵呵的,笑的格外的开怀。 “真乖。”明昭那一颗心都仿佛要融了一般。 事情便是这般定了,齐倾便是不放心,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而且,有明昭的保证,金熙定然不会有性命危险 至于其他的,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小昶已经满了三个月了,你打算一直让我带孩子?”齐倾换了另一个话题,“凌珏他们,你也关了够久了吧?” 明昭笑道:“怎么?闲不住了?” “我只是不想一直白吃白喝你的。”齐倾道,“不过你若是让我帮你解决东南沿海的问题,我可无能为力。” “放心,不会让你去跟海盗硬碰硬的。”明昭睨了她一眼,“而且目前大齐也没有这个资本,你便给本宫积累积累资本如何?” “银子?” “还有战船。” “应当还有将士吧?” “这个本宫自然会解决。”明昭将孩子放在了一旁,惊喜不已地发现他居然可以自己躺着,还能翻身了,“小昶真聪明!” 齐倾失笑,继续道:“银子倒是不难,至于战船,从沈家那边窃取而来的我都可以交出来,但是效果如何,我也不好估计。” “你放手去做便行。”明昭道,“其他的,本宫会处理。” “可以。” 明昭趴在榻上,跟孩子平视着,“真的不打算告诉金熙?” “他现在该做自己的事情。”齐倾顿了一下,还是道。 明昭笑呵呵地看着对她伸出了手的孩子,“哎呀,我们的小昶真聪明,都会对姨姨招手了。” 齐倾听不下去了,起身去将儿子抱了过来,“不许再这般夸他!” “小昶聪明当然得夸!” “呵呵……” 齐倾瞪了她一眼,“小昶乖,别听姨姨的,我们出去看花花好不好?” “呵呵……” “都五月了,哪里还有花。”明昭跟着出去。 齐倾懒得理她。 “齐倾,小昶我也有份的!” “这是我的儿子!” “褚随之跟本宫说若是喜欢便抢了回去,本宫可是好说歹说才让他改变主意的!” “你便是抢去了,我保证不出一日的时间他便会把孩子给我送回来!” “他敢!” “是我们的小昶不敢跟褚相大人抢女人!” …… 齐倾的断言还真的不是只是说说,便是这日之后没多久,褚相大人便大驾光临了,而自从齐倾醒来那日他出现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具体是因为什么,齐倾无从知晓。 不过今日他到来的目的,齐倾倒是很清楚,“小昶还得吃奶。” “放心,相府里边奶娘便准备了三个。”褚随之脸色也没变一下,更是丝毫没有来夺人家儿子的不好意思,“饿不着他。” “相府?”齐倾挑眉,不是宫里,而是相府,难不成是想通过孩子把齐倾留在相府?“既然褚相都准备妥当了,那小昶便拜托你了。” 看他能忍的了多久! 齐昶小少爷不怕生,便是早便忘了这个脸有些冷的大叔抱过他,还是裂开了嘴笑着,笑的越发的像他的父亲。 褚随之抱着孩子走了,临走之时许是觉得太顺利了,多赏了齐倾几眼,不过也并未多想什么。 孩子都在他手里了,齐氏还能耍什么花招?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为何齐倾这般顺从地让他将孩子抱走了,没错,将孩子抱去相府便是想引明昭留在相府,就算两人无法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在一起,可是,她住在相府,便是向所有人宣告,她明昭是他褚随之的女人! 即便这早已经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 可是…… 褚随之对于他受伤期间明昭除了他昏迷之时呆在相府之外,其他的时间便是每日来看他都不肯留下来十分的耿耿于怀,他就是要将她留在相府! 当然,也是不希望她奔波于宫里跟齐倾那边,便是如今应当没人敢再轻举妄动,但是也还是会有隐患!还有便是宅子那边的防御终究是薄弱了一些。 来相府便不一样了! 来吧,来吧。 孩子在他这里,明昭,快来吧。 而明昭也果真来了。 只是一晚上还没过,他便后悔了! 他将明昭引来可不是让那臭小子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要孩子做什么? 要孩子做什么?! 幸好她不能生,这都不是自己生的都这般连他站在旁边都看不到了,若是自己生的,那还得了?! 岂不是连他姓什么叫什么她都给忘了?! 所以,大半夜的,齐昶小少爷被拧着送回来了,许是委屈了,见到了母亲之后便扯开了嗓子哭。 齐倾心疼的要命! 经过了这件事,褚随之是绝了把孩子抢过来养的念头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明昭大长公主眼里心里都是孩子,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齐倾倒是想当严母,可一想到孩子没见过父亲,心肠顿时便软了。 所以,齐昶小少爷便是这般被千般宠万般爱的养大的。 一眨眼,便养大了。 广平二十二年,齐昶小少爷四岁。 而齐倾离开金家也快五年了。 这几年间,齐倾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忙碌,忙着教养孩子,忙着让明昭物尽其用。 她真的很忙很忙,便是有闲暇,她也用来思念孩子的父亲。 所以,她真的没空应付眼前这一脸怨夫模样的男人!更想不通他们两个大人物闹了矛盾相爱相杀跟她一个小人物有什么关系?! 怎么每一回都来找她? 她看起来就那般的像垃圾桶?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嫁?!”褚随之脸色很难看,真的难看之极,自然,他来说这些也不是真的想要从齐倾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他就是想找个人说出来,最好这个人能够将他的这些话转到明昭的耳中! 不过这回,齐倾不打算只当垃圾桶或者传声筒,而是很冷静地给了他一个答案,“为何要嫁?女子嫁人很多时候是因为没得选择,而嫁进夫家之后便要相夫教子,还有伺候公婆,运气不好的遇上一个难搞的婆婆还得半生劳累,宅斗连连,若是嫁了一个渣男,还得和妾室斗法,被那些一个又一个往外蹦的庶子庶女膈应,还得好生相待,否则就会落得一个妒妇恶名,到时就要面对整个夫家同仇敌忾,就算运气很好,遇上了一个好男人,可是这些事情还是得面对!你说有什么好嫁的?” 褚随之的脸绿了。 “女子在娘家都是宝贝,是掌上明珠,可嫁人之后便成了别人家的牛马,一辈子辛苦劳累还不一定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齐倾继续道,“出嫁从夫,夫君便是天,可大长公主殿下现在就是所有人的天,为何要给自己找一个天辛苦自己?” “她就不怕我厌烦了甩了她娶另一个女子?”褚随之开口,可说出来之后便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呵呵。”齐倾笑了,“褚相大人,若是寻常女子或许会如你所说的后悔害怕,可是她是明昭大长公主,是大齐的天,我可以保证你今日另娶,明日便会有很多男人前赴后继地取代你的位子,而且这些男人一定不会比你差,至少,比你年轻英俊,或许,一开始她真的会难过一阵子,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的情感是不能被时间磨灭的,或许一个月,一年,她便可以将你抛诸脑后!这世界上是不会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最后,她顶多只是遗憾罢了,或许,在其他男人的情感冲击之下,她连这份遗憾也没有,甚至庆幸你给了她另外的选择!” 褚随之的脸更绿了,盯着齐倾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剐了她一般,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动手,而是拂袖离开。 齐倾耸耸肩,被这般一打断也没心思继续工作了,去找儿子去,“小昶呢?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至于那两个大人物,起初的一两次她还真的担心是真的出事了,褚随之不愿意再包容,而明昭要失去这得了便赢了天下人的男人,不过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 人家是大人物,闹别扭都比别人不同寻常!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褚随之低头,不过这些年下来,明昭倒也是放软了不少,也许便是这般,才让褚随之又将成亲一事给挖出来了。 “小昶,还不快给我出来!” 这孩子都被惯坏了! …… 褚随之差一点便没有控制住自己把那女人给灭了! 什么女人?! 都什么女人! 难怪明昭这几年的脾气越发的古怪了! 想来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女人! “去将那个金什么的给本相找来京城!” 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和明昭接触下去,否则她有朝一日真的甩了他,他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齐氏—— 他就不信没有人治的了她! 206 到京 齐昶小少爷虽是在蜜罐子泡大的,性子也有些野,不过却也没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性,总的来说,齐倾的这个儿子养的还是不错。 不过有时候顽劣起来也是挺气人的。 这不,又闯祸了。 “妈妈,妈妈,我错了,错了……”小昶少爷拉着母亲的衣摆,一个劲地道歉,也是变相的撒娇。 齐倾板着脸,“错了?那哪里错了?” “小昶不该喂大黑吃巴豆……” “你哪里来的巴豆?”齐倾是真的气了,小小年纪居然敢下巴豆?即便是给狗下的,可这般小便给狗下,长大了是不是便要给人下?现在下巴豆,长大了是不是就要下毒药了?“说!” “王胖子……给的……” “人家给你你便下?你怎么不自己给吃了?” “小昶才没有那般笨,吃了巴豆会拉肚子的!” 齐倾脸更青了,“不笨?那就是很聪明了?!” “妈妈……”小昶少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小昶错了,小昶不该拿王胖子的巴豆……可是……可是……那大黑每一次见到小昶都吠小昶,还吓唬小丫……” “你还有理了?!”齐倾扬起了手便要打人。 “妈妈!” “干什么了?”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小昶少爷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抬腿便要往走进来的明昭走去,不过这才走出了一步,便不得不停下了。 齐倾冷哼了一声。 小昶少爷便不敢再动了,低着头,“妈妈……”伸出了手,“你打轻点……” “怎么回事了?”某位见不得小昶少爷被打的姨姨已经是紧张地走了过,一把将孩子拉在了怀中护着,“好端端的你打孩子做什么?” “我在教我儿子,你少管!” “小昶怎么惹你了?”明昭一分也没让,丝毫不觉得干预人家母亲教孩子有什么不对,“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该动手!” “你——”齐倾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生气,跟她生气最终气的也只是自己! 明昭也不理她了,紧张地看着孩子,“有没有被打疼?让姨姨看看?” 小昶少爷自然是高兴了,有人护着嘛?不过也不敢太高兴,因为妈妈还在生气,“姨姨,你帮我跟妈妈说说好话,让妈妈不要生小昶的气嘛……” “有姨姨在,你妈妈不敢打你!” “可妈妈还是生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瞄着母亲,“都是小昶不好,小昶不乖惹妈妈生气了……姨姨,你帮帮小昶呗……” “好!”明昭哪里不答应,当即便看向齐倾,“不许生气,知道吗?!” 这哪里是说好话,简直是命令。 齐倾白了她一眼,直接坐下来喝茶压火气。 “妈妈!”小昶少爷更担心了,松开了最疼爱他的姨姨,跑到了母亲跟前,趴着母亲的腿仰着头,一脸的可怜兮兮,“妈妈,小昶以后真的不敢了……” 那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 只是记忆之中的金熙,有的只是倔强任性的样子。 哪里会这般的可怜兮兮? 然而即便是如此,齐倾还是心软了,“知错了?” “知错了!”小昶少爷赶紧点头。 齐倾继续道:“知错了便要认罚!” 小昶少爷脸顿时成了苦瓜脸了,“不罚行不行……” “你说呢?” “小昶听话,认罚……”小昶少爷低下了头,“小昶这就去书房……”说完,便转身,不过也没忘了一旁的明昭,“姨姨,我写完了大字就来找你玩!” “跟姨姨走,便没人敢罚你!” “妈妈会生气的。” “有姨姨在!” 小昶少爷的确是不想被罚着写大字,可是也不能不要妈妈啊,“姨姨,我很快就会写完的,你等我哦!”说着,便跑了出去了。 明昭笑容笑容顿时消失了,冷着脸看向齐倾,“果然还是你肚子里出来的!” 齐倾看了她一眼,“心情不好便冲着我来,我是你们的垃圾桶吗?” “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连小昶都听你不听我的,当一下我的垃圾桶怎么了?”明昭反问,字字都是火气。 齐倾挑眉,“这又怎么了?难不成褚相真的要另娶他人了?” “我还没问你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般——”话没有说下去,脸色有些发青了。 齐倾细细地瞧着她,“怎么了?” “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明昭找了一个位子坐着,“你到底跟他都说了什么?你不知道这两年他脑子有些不正常吗?刺激他什么?!” 成亲成亲?! 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成亲的! 他这两年是发了什么神经?! “他对你做了什么了?”齐倾炸着眼睛继续问道,她真的挺好奇的。 明昭的脸直接绿了,咬着牙一字一字,“真的想知道?” “不说便算了。”齐倾耸耸肩,哪里敢真的挖她的*,“不过不许惯坏我儿子!” “那也是我的干儿子!” “我从来就没同意过!” “本宫需要你的同意吗?” 齐倾直接沉默,傻了才跟她争辩这个! “小昶这次到底有做了什么了?”明昭也见好就收,“把你气的动手?”她这严母这般多年来可是名不符实的。 齐倾直接说了。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那也真的不小。 小昶少爷性子野,在屋子里面是怎么也呆不住的,齐倾也不想一直拘着孩子,毕竟是儿子,在安全许可的情况之下,也是放他出去的。 自孩子满了周岁之后,齐倾便带着孩子搬出了内城褚相的宅子,住到了外城来,选的还是百姓聚居之地。 寻常百姓多了,会出门的孩子也便多了。 小昶少爷很快便有了好几个很好的玩伴了,时常一群人上街上去玩,帝都外城虽没有内城那般防守严密,但是治安也是极好的,这也是齐倾敢放孩子出去的原因。 而大黑,便是街上张屠夫家的一条大黑狗,张屠夫在街上有一摊档,平日也爱带着大黑一起开档。 小昶少爷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被被大黑给吠了一顿,原本也没什么的,可是这一次,小昶少爷一帮人又经过了张屠夫的档口,自然也被那大黑给吠了一顿,可这次不同的是,小昶少爷还带着豆腐婶婶家里的小丫小妹妹,结果小昶少爷是没被吓着,可小丫妹妹却是吓的脸都白了,于是乎,一帮小子便说要给小丫妹妹报仇,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年纪最大的王胖子出了主意,给大黑下巴豆,让他拉的没力气吠人! 但谁去下呢? 最后小昶少爷自告奋勇。 可巴豆还没下成,便直接被逮个现行了。 明昭挑眉,“笨!下个巴豆都被抓到了,看来我还得好好教教才行!还有,下什么巴豆?直接让人把那不长眼的狗宰了就是了!” 齐倾气的脸都青了,“我就说我儿子怎么敢做这些,感情是你教的?!” “我教的怎么了?”明昭不以为错,“男孩子本就该聪明些!还有,你说你这妈是怎么当的?人家孟母为了儿子可以三迁居所,你倒好,好好的内城不待跑出来外城,这出来便出来了,什么地方你不好住,偏选了这里?还让小昶跟那些市斤孩童混在一起,你便不怕……” “明昭!”齐倾沉了脸了,“他始终是金熙的儿子!” 为什么离开内城? 不就是因为她将小昶宠的太过吗? 不但人后疼爱,还将小昶带到了人前,甚至带着小昶见朝臣!若不是她一直在京城一直在人前出现,大家还以为那是她生的了! “生长环境对一个孩子来说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明昭也没退让,“我知道开始的时候我是做的太过了,可是孩子待在内城,认识往来的都是名门子弟……” “可是金家不过是寻常百姓!”齐倾没等她说完便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也知道你是真的为了小昶好!没错,让小昶一直呆在内城,他便不是名门出身也可以沾染几分贵气,若是他一直这般生活我不会拒绝你的好意,可是他不能!明昭,总有一日他是要回家的!我不想将来他回了金家,心里不愿意之外还多了一份轻视鄙夷!” 明昭似乎还是不忿,但却没有再反驳。 “这便是我为什么要搬到这里的原因!”齐倾继续道,“我不想将来他瞧不起自己的家族,甚至瞧不起自己的父亲!明昭,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成为一个不认祖宗,甚至不认父亲的人!还有,我狠心丢下金熙这般多年为的便是他能够撑起金氏一族的重担,可我却教的他儿子瞧不起自己的家族,我如何跟他交代?又如何对得起他?!”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会害了他!” “他不是你的儿子!” 明昭的脸沉了,气势也随之释放,“我若是要让他当我的儿子,你也阻挡不了!” “是。”齐倾道,“可是你不会。” “你说不会便不会?”明昭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齐倾平静道,“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明昭砸了茶杯。 齐倾还是平静。 “褚随之气我,连你也气我?!”明昭怒不可遏,“我便不能有一日顺心的日子?!” “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接触小昶。” “我该感恩戴德?”明昭冷笑。 齐倾看着她,“明昭,你心乱了。” “我更年期了不行吗?!”明昭却是喝道。 齐倾笑了,“你只是心乱了。” 明昭起身拂袖而去。 …… 入夜,小昶吃力地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妈妈的房间,看着妈妈还在书桌前忙着什么,便加快了脚步,“妈妈……” 齐倾低头看着走到了身边的儿子,神色还是有些冷淡,“嗯,抄完了?” “早就抄完了。”小昶赶紧道,“妈妈可以去检查。” “待会儿便去。” “好啊!”小昶笑呵呵地道,随后便吃力地提着食盒,“妈妈,姨姨给我带来了很多点心,我都给你留着!” “姨姨走了?”齐倾还是心疼儿子,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 小昶点头,“嗯。” “没生气?”齐倾又问道。 小昶一愣,紧张问道:“姨姨也生气了吗?” “没有。”齐倾笑道,“你姨姨哪里舍得对你生气!来,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点心。” “妈妈不生气了?”小昶赶紧趴在了妈妈的膝上,眨着可爱的眼睛道,“妈妈,小昶真的知错了!” “都罚了你了,我还气什么?” “太好了!”小昶松了口气了,“妈妈你快看看,都是我最爱吃的!很好吃的!” “好!” …… “妈妈……小昶听话……不生气……”小昶翻了身,嘴里嘟囔着,同时踢了被子。 齐倾给儿子拉了拉被子,夜虽然深了,只是却仍是没有睡意,“不生气,妈妈不生气……” 小昶睡的很甜。 看着儿子的脸,齐倾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一些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跟他父亲有关的事情。 小昶四岁了。 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过是五岁。 转眼睛,他们的儿子也四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晚上才想起了孩子的父亲,第二日,孩子父亲的信便到了。 这次是由禇钰亲自送来的。 看着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齐倾挑眉,“不想送便不送就是了,这脸给谁瞧?” “自然是给你!”禇钰咬着牙道,这般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还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更荒谬的是,他居然给金熙当信差! 他金熙哪根筋抽了才会想到通过他来给齐倾传信! 而他竟然又疯到这个地步居然真的帮了! “谢谢。”齐倾拿着心,真心地感激,金熙会想到这个方法,便是她也觉得他是疯了,而禇钰的帮忙,更是不可思议。 信是孩子满半岁的时候送来的,一月一封,从未断绝,信上也没提当日的事情,只是写着一些他的生活,还有,他很想她。 就像是他只是出了远门一般。 所以,便是分开了这般多年,齐倾对他的一切仍是一清二楚,与当年他进京的那几年别无二致一般。 禇钰看着丝毫不顾及他,当着他的面便看信的女人,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该更加的生气,这般毫无顾忌,便是说真的将他当自己人,当朋友,可是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便是表明了,在她的心里,为了金熙便可以将他这个朋友甩的远远的! 可是,看到了她看信时的神情,他却又觉得自己这般委屈值得! “打算什么时候见他?这几年他在明城干的也不错,虽说某些方面还欠缺一些火候,但是论政绩,还是不错,至少不再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子!何况,这般多年了,你再不给他一些甜头,便不怕他守不下去?” 齐倾抬起头,“等小昶满五岁吧。” “为何?”禇钰挑眉, 齐倾耸耸肩,“当初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便是五岁,选这个时间你不觉得很有意义吗?” 禇钰信她才有鬼,“明昭的事情适可而止,陷的太深对你们没有好处!” “放心。”齐倾笑道,“我便是想也没这个本事。”将信收了起来,“等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我便带着孩子回家。” “回家?” “嗯,回家。”齐倾笑道。 禇钰眼底流过了一丝异芒,“齐昶那小子呢?叫来让我见见!” “我儿子又不是戏班子演戏的!”齐倾不满,想见孩子也得说句好听的。 禇钰挑眉,“我还见不得了?” “说句好听的便让你见!” “好,小昶在吗?”禇钰退了一步,不过虽然换了话,语气却还是那般,便是对这孩子有些爱屋及乌,但是还真的做不到如明昭那般疼,没这般大的胸襟是一回事,还有便是他可没忘记当他第一眼见到这小子的时候给吓了个半死的事情! 当年他派人来京城查齐倾,得到的结果是她安然无恙,后来金熙让他当信差,他也当了,齐倾虽然没有回信,但是每回的信都收了,所以,他一直相信齐倾好好的。 直到一年前他进京,在相府见到了明昭怀里的孩子。 长得那般像金熙,他哪里会认不出来。 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个女人真的做了蠢事,她真的做了蠢事,她不在了! 后来知道了真相,愤怒之余也有庆幸,可不管如何,对这个孩子他还是有几分芥蒂。 不知道他父亲若是见到了他,会如何? “在念书。”齐倾也没再计较,道。 禇钰继续道,“是吗?”随后便转移了话题,“中秋之前我会再进京,上回答应了他中秋那日带他去看花灯的,到时你别不答应。” “怕你把我儿子给丢了?”齐倾挑眉。 禇钰笑道:“答应便好。” …… 是夜,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中,吏部尚书脸色有些不好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褚公子的吩咐,在下已经办了,可是……” “放心,不就是迟一些到吗?人到了便行!”禇钰打断了他的话。 “那相爷那里……” “我在不是吗?” 吏部尚书松了口气了,简单寒暄几句便走了。 禇钰却是心情不错,没走,还叫来了唱曲的,优哉游哉地喝着酒,当年他可是被吓了个半死,自然也不能便宜了金熙! …… 小昶总是觉得这位褚叔叔似乎很讨厌自己,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亲近,他小昶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亲近,当然了给他带来礼物的,他便更喜欢。 禇钰在京城呆了几日,小昶也收了好多的礼物,最后,高高兴兴地将这位不太喜欢自己的褚叔叔给送走了。 这才送走,便又有人给他送礼物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敢收。 “萧叔叔,我不能收,妈妈会生气的。” 萧濯笑了,“没事,不告诉你妈妈就是。” 小昶摇了摇头,“妈妈说小昶要听话的。”说完,便将手里的礼物塞回了他的手里,“我要回去了,萧叔叔再见。”说完,招呼了一群小伙伴,便回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这个萧叔叔,不过妈妈不喜欢,他便也不喜欢。 小昶最乖了的。 萧濯看着远去的孩子,越发威严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怅然。 …… 敢放着孩子出去,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治安好,便是齐倾真的这般相信京城的治安,明昭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肝儿冒险。 所以,这事还是传到了齐倾的耳中。 自然,明昭也不会不知道。 “可需要我敲打一下他?”明昭挑眉问道。 齐倾道:“你出面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明昭没有反对,不过不出面并不代表便不管这事,“我会让人注意的。” “嗯。”齐倾颔首,都在京城里面,而且还牵扯上了明昭,再遇见萧濯并不算是意外的事情,而不管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齐倾都不想跟这个人再有牵扯。 可他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 男女有别,便找上她的儿子。 不过却一直没做什么,像是真的只是喜欢孩子一般。 可是…… 北方魁首、户部尚书,哪里有着闲情逸致来单纯地对一个孩子好?明昭说他自己家里的孩子他都没有抱过! “你该不会觉得他是爱屋及乌吧?”明昭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虽说她对金熙是情比金坚,但是也不妨碍女人的虚荣心。 齐倾白了她一眼,“我脑子有这般不好使吗?” “我还真的有些担心。”明昭却道:“他可找上你儿子,你却还忍着,正常的母亲哪里会这般?” “还不是为了你!”齐倾恼火,“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几年她虽然在外城,但是朝堂的情况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忍着萧濯接近她儿子?还不是为了她! 明昭不以为意道:“那我该好好谢谢呢了?” “明年我带着小昶回去。”齐倾直接转移了话题,便是再顾及明昭也不能真的拿儿子冒险! 明昭急了,“回什么回?京城没地方你住吗?!”还是真的被萧濯给吓着了?“萧濯没你想的这般重要,你若是真的担心,我想法子处理了就是!北方士林可以没了一个姓林的,也可以没了这个姓萧的!再说了,我便这般好对付了?” 她怕什么怕?! “小昶已经开始问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父亲,他没有。”齐倾道,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明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便是再不舍,也得分开。 “散不散本宫说了算!”散什么散?散什么散?!她说不许散,谁能散?! “明昭……” “再说本宫便杀了金熙!”明昭怒极起身,说完便拂袖而去。 齐倾叹了口气,倒不相信明昭真的会对金熙做什么,只是她这般也是个问题,她想金熙,想让孩子与父亲团聚,可是也不想伤了明昭的心,之所以要等到明年,除了手上的事情没处理完之外,还有便是不想明昭伤心。 这般多年来,她已然成了她的家人。 金熙是她的家人,小昶更是,而明昭也是。 这一次,她希望周全所有人。 …… 明城。 明城几年的生活于金熙来说是有惊无险,而这几年的岁月与历练,让他更添了一份沉稳。 明年他便三十了。 三十而立。 如今,他可以立的起来了,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此时,城守府中,金熙看着手中的调令,眉头却是皱的死死的,调令下发的时间是十天前,而依照正常的公文程序,这道调令不该这般快就到他的手里,他的任期的确是过了一段时间了,不过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还有,不是调往其他地方,而是直接进京述职。 他一个小小的城守进京述什么职? 明城便是再重要,可也有府台在! 到底怎么回事? 可不管怎么回事,他都得启程进京! …… 褚随之又一次被明昭踢下床赶出梧桐宫了,大晚上的,褚相站在梧桐宫的门口,咬牙切齿,“那姓金的怎么还不滚来还不滚来——” …… 一转眼,盛夏已过,中秋将至。 历经近四个月跋涉,金熙终于到了京城了。 207 父亲 历经近四个月的跋涉,金熙一行人终于到达京城了。 “爷,终于到京城了!”身旁一个脸庞有些黝黑的中年汉子开口道,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一路上可折腾的够呛的。” “老黑怕了?”随行之中另一个较年轻一脸书生模样的男子也开口,“没事没事,待会儿进了京城,兄弟我好好帮你压压惊。” “你才怕了!”老黑恼火,“我老黑什么时候怕过?倒是你,弱书生,你若是腿软了,老子不介意扛着你进城!” “好了!”另一个男子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相仿的年纪,不过却比两人更为的严肃稳重,制止了两人的争吵后,便看向金熙,“爷,时候不早了,还是先进城吧。” “嗯。”金熙颔首,看着眼前巍峨帝都的眼眸之中似乎压抑着一丝躁动,勒动缰绳,“走!” …… 与此同时,京城的齐宅中,齐倾本想放下工作好好地陪儿子玩一天,结果那个总爱跟她抢儿子的大长公主殿下又来了。 “姨姨,这新衣裳真好看,我要穿着去看花灯会!” 小昶少爷的小日子依旧过得无忧无虑的,而最近的心情更是不错,因为后天便是中秋了,他要去逛花灯会! 本来去年便要去的,可是病了,妈妈没让他去,后边虽然还有元宵花灯,但这天他答应了姨姨要去宫里陪她的,也没有去。 皇宫里面的花灯很漂亮,可却不好玩。 “妈妈,我要穿新衣裳去看花灯!” 齐倾看着笑的一脸灿烂的儿子,瞪着眼前一脸慈爱的女人,“小昶是儿子,老是给他做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做什么?” 小昶一怔,“妈妈,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明昭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别管你妈妈,她就是妒忌我们小昶有好看的新衣裳!” “妈妈没新衣裳?”小昶又是一怔,随后低着小脑袋想了会儿,似乎真的像是很长时间没看到妈妈穿新衣裳了,当即抬起头,睁着眼睛看着明昭,“姨姨,你真的很缺银子吗?” 明昭一愣。 “那以后不要给小昶做新衣裳了,给妈妈做就行!”小昶继续道。 明昭有些傻眼了,抬起头看向齐倾,咬牙切齿,“你平时到底都给小昶说些什么的?怎么?我虐待你了?” “姨姨……” “我儿子孝顺,不成吗?”齐倾白了她一眼,随后笑着对儿子招收,“来,到妈妈这里来!” 小昶看了看姨姨,再看了看妈妈,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选择,不过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选了自己的妈妈,“姨姨,我去看看妈妈。”说着,爬了下去,跑到了妈妈的面前,“妈妈,你别跟姨姨吵架嘛。” “不吵,妈妈才不跟她吵了!”齐倾抱起了儿子,“不过你姨姨生妈妈的气了,小昶说怎么办?” 小昶当即转头看向姨姨,“姨姨,你别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别听你妈妈胡说!” “妈妈你听,姨姨说她没生气!” “好,小昶说妈妈就信。”齐倾笑道,“嗯,仔细看看,小昶这衣裳也还是很漂亮的,要不要出去让小丫妹妹他们也看看?” “好啊!”小昶笑道,眼睛晶亮晶亮的,忙从妈妈的腿上下来,有了小妹妹,别说姨姨了,便是妈妈也不要了,“我这就去!”还要,也没真的忘了姨姨,“姨姨,我去了!” “好。” 小昶高高兴兴地去了。 “这可不是我教的。”明昭端起了茶杯,一边捋着杯中的茶叶,一边道。 齐倾没好气地道:“我教的,成了吧?” “怕我教出一个纨绔子弟,倒不怕自己教出一个多情种!” “有你这般说儿子吗?”齐倾瞪着她道。 明昭挑眉,“儿子?不是说你从来便没有同意过吗?” “明昭。”齐倾看着她,“小昶也是你的儿子。” 明昭沉默。 “在他的心里,妈妈跟姨姨是一样的。”齐倾继续道,“便是我们走了,他也是你的儿子,只要你愿意,他这辈子都是你的儿子。” “你这是给我一个巴掌再赏我一个红枣吗?”明昭重重地搁下了茶杯。 齐倾笑道:“你高兴便是。” “你——”明昭的脸青了青,“你便是吃定了我了!” 齐倾耸耸肩,“怎么最近这般有空?褚相没缠着你了?” “拿朝廷的俸禄自然是要做些正事!”明昭说的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两日前去军营巡视去了!” “据我所知,褚相大人是文官。”齐倾挑眉,“而且你这般让他大包大揽的,便不怕最后他逼宫让你嫁给他?” “他敢!”明昭怒道,虽是愤怒,只是却已然没了当年的冷厉。 齐倾笑了,“他自然是不敢了,不过明昭,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的。” “他不容易?”明昭冷笑,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似得,“他不容易便来折腾我?!我没把他给……”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齐倾定睛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明昭怒道,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齐倾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褚相大人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气了他这般长时间。”说完,便挪了身子,一脸八卦的样子,“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 “你再说这辈子都别想出京城!”明昭咬着牙警告。 齐倾自然不敢,不过她说出这话便是想通了,会放他们母子离开,这是好事!“好好好,不问便不问。”说完,便正襟危坐,道:“不过看来生气也有美容的功效,你这几个月虽说一直气着,不过这气色却是越来越好了,脸上红粉菲菲的。” 这话并不是说假的。 这两人这几个月一直闹着,不过明昭的气色却不见不好,而且那脸色…… 其实便是明昭不说,齐倾也猜到了几分。 想来褚相大人床下征服不了大长公主殿下,便在床上下功夫了。 明昭恼羞成怒,直接砸了茶杯,“你就得意吧,本宫看来日金熙怎么折腾你!”说完,拂袖而去。 “明天晚上禇钰要带小昶去看花灯,你让人盯紧点。”齐倾丝毫没看到她发火了一般。 明昭停下脚步转过身,“你不去?” “不去。”齐倾道。 她去什么去?若是她也去了,岂不是平白找来闲话?便是她光明磊落,禇钰也没有多想,可来日若是金熙知道了她带着他的儿子跟禇钰去逛花灯,不知道又会怎么折腾自己! 若不是不想儿子失望,她连儿子也不让去! “你便放心小昶出去?” “禇钰还能卖了我儿子不成?”齐倾道。 明昭勾了勾嘴角,“哦?这般信他?”说完,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你今年也三十五了吧?” “嗯。”齐倾颔首,不知道她又想说什么来刺激她。 明昭继续道:“跟金熙分开了也快五年了吧?” “满五年了。”齐倾道。 明昭眯着眼瞄着她的脸,啧啧开口:“都单了五年了,怎么这脸也没残了啊?该不会背着我……” “明昭!”齐倾哪里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起身怒道:“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本宫倒不觉得这是个玩笑。”明昭挑眉,“这般多年禇钰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连个妻子都没娶。” “他为何不娶妻你还不清楚?”齐倾冷笑,“少拿这件事扯上我!” “你便不动心?” “他不缺女人!” 明昭颔了颔首,“也是,他倒是没守身如玉,这比起来,金熙的确是不错,不过阿倾,你便这般相信金熙这五年来真的就为你守身如玉了?隔着这般的远,就是我也有情报失误的时候。” “比起金熙,褚相的魅力应该更大。”齐倾反击,“大长公主殿下可有怀疑过你不在的时候他勾三搭四了?” “他敢!” “金熙自然也不敢。”齐倾回道。 明昭狠狠地瞪着她,“本宫当年真该一刀砍了你!”最终还是被气走了的。 齐倾懒得理她! …… 金熙到了驿馆,走了流程之后,便出了驿馆了,而下一个目的地,自然是金氏在京城的商行。 这几年金氏没了主母齐倾坐镇,商业版图一直没有增加,期间也多次遭到了对手的攻击,虽然最后都是保住了地盘,不过对于金氏来说,五年来只是没有损失便已经是损失了。 不过,若是金氏一族定位不再是商贾,倒也没什么。 京城的商行这些年也是稳打稳扎的,没取得什么大的收益,但是每年的利润还是一直持平。 金长还是京城的负责人。 五年过去,金熙变了,金长也年长了不少,不过也越发的沉稳,这五年来,他也娶妻生子,不过孩子没在京城,都送回蓉城去了。 见了金熙,他自然是高兴,“爷总算是到了,小人一直担心!”从得到主子的信之后他便一直准备,只是没想到主子到达的日子一延再延,不过总算是安全到了,“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有些小事。”金熙坐下,微笑道:“不过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金长也没有多问,“住处小人都准备好了,爷是住这里还是住驿馆?” “驿馆。”金熙道,“我这次是奉命进京述职的,住驿馆比较好。” 金长点头。 寒暄两句,金长便问道:“爷,这几年还是一直没有少夫人的消息?”不知道从何时起,所有人都对金熙改口了,不过对齐倾的称呼却是一直停留在了当初。 少夫人。 金家的少夫人。 金熙笑了笑,有着清晰的苦涩,“没有,不过我知道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的。”这就够了。 金长看着眼前已经不复青涩的男子,如今的他可以完全掌控家族,还能在官场上挣一席之地,可是…… “爷,少夫人若是知道爷一直等着她,一定会回来的。” 可,少夫人知道吗? 金熙笑道:“她会知道的。” 那些信,禇钰一直都收下,若他帮了他的话,她便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在等她!只是或许现在,她还是觉得他做的不够,成长的不足! 没关系,他等。 “爷。”金长犹豫了会儿,“爷今年二十九了吧。” 金熙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金长的目光里面多了厉色,“长大哥,有些话既然知道我不想听便不要说了。” “可……” “当年我曾与族中族老约定,若是齐倾三十五了仍是没有子嗣,我便会另寻法子。”金熙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法子我会寻,但绝不会是你们所想的那个。” “爷……” “她会生气的。”金熙继续道,“生气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声音不高,可是却让人听得心酸心惊。 金长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 金熙去了当年他们住在一起的屋子,这般多年过去了,屋子早已经换了一个样,便是连物是人非也没有了。 便是蓉城里边,她的存在也在渐渐的消失。 “阿倾,五年了,还不够吗?” 你到底在哪里? 我很想很想你,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 齐倾知道,她知道金熙很想他,从他每一封信每一个字中便可以得知,只是,她却不知道他来了京城。 便是明昭也不知道。 自然,明昭不知道是因为褚相不想让她知道,至于为什么褚相为何不让她知道,自然是怕她不肯让金熙来。 因为人家一家团聚了,便没有她的事了。 不过,褚相大人也没想到自己被自己的侄儿给摆了一道,因为拖了金熙一段日子,他便多煎熬了一段日子。 如今不仅仅是踢下床赶出梧桐宫了,而是直接给赶出了京城。 不过对禇钰来说,这也是褚随之自找的,谁让他当日那般的利用自己,后来还一直隐瞒自己! 好在一切都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金熙到了驿馆便去了商行了?” “是。” 禇钰挑了挑眉,“还真是着急,不过也好,越是着急,便越是有趣!”顿了顿,又道:“去给他穿一句话,明日中秋,爷我请他一同赏花灯!” 这般多年了的气,也该是时候出出了! …… 金熙在商行待到了天黑了,这才离开,而一回到了驿馆,便得知了禇钰相邀一事,方才平复了的躁动,便又涌出来了。 中秋花灯会? 他在京城?还要请他去花灯会? 为何? 为何? 是不是…… 齐倾! 金熙浑身激动,禇钰没有道理邀他的,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他,这一次……这一次……“一定是她!一定是!” 阿倾,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终于肯见我了吗?! 她在京城吗? 她就在京城吗?! 金熙拔腿便要往外冲,不过走到门口便停下来了,不行,他不能冲动,他要冷静!他要冷静! 既是她在京城,他也不能这般四处乱找!便是找也未必找到!还会让她觉得自己还不够稳重成熟始终还是没有长大! 他必须冷静! 明日便是中秋了,明日便是了! 他都等了五年了,还不能等这一晚上吗?! “我等,我等……” 金熙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爷……”老黑错愕不已,不过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给拉住了,“酸秀才你拉我做什么?!” “爷现在没空理你!”说完,便拉着人走了,“老大,你把门关了,别让人打扰到爷。” 老大颔首。 老黑不明所以地被拉着离开,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酸秀才松手了,他才恼火道:“我说酸秀才你到底……” “爷都说了要冷静了,你掺和什么?”酸秀才本名孙秀,虽是书生打扮,也是念了十几年的书,不过却并未考取功名,不过这并不影响老黑这般称呼他。 老黑没有本名,自有被卖做奴隶的他直到上了山当了土匪之后因为相貌黝黑,便有了黑老大这个名号,至于老黑,便是接受朝廷诏安之后,改的名字。 没错,这三人曾经是盘踞在明城附近的一窝土匪。 另外那个严肃点的叫王嵩,曾经是土匪窝里边的大总管,如今是金熙身边的得力常随。 明城城守这三年的政绩其中便包括不费一兵一族诏安了他们的这窝土匪,接受招安之后,有些土匪直接编入了军中,有的当回了老百姓,而他们三人,便跟了金熙,两年下来,倒也是忠心耿耿。 也便是这般,老黑才会紧张,“爷可是从未这般失态过!还有,那个禇钰不是一直跟他不和吗?他约爷出去指不定是想对付爷!”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的没脑子!”孙秀只差被抬手拍他的脑袋了,“那禇钰是什么人?他若真的要对付爷哪里需要自己动手?还有,你没听到爷方才说什么吗?” “爷说什么了?爷说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不是说那禇钰有诡计吗?” “是她不是他!” “什么他他的?” “爷还说了等字!”孙秀道,“这些年,爷一直在等谁?” “等……”老黑眼中一亮,“你是说夫人?” “除了夫人,还能有谁让爷这般?”孙秀感慨道,“这般多年了,爷终于等到了。” 老黑也是高兴,虽然他们跟了爷的时间不长,但是爷跟夫人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那真是大好事!” 难怪爷这般的失态! 不过……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让爷这般? 据他们打听的,这位让爷魂牵梦绕的夫人可是比也大上六岁的!究竟有什么魅力让爷这般的死心塌地? 不仅是老黑好奇,很多人也好奇,尤其是那些对于金熙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而错愕不解的人,更是好奇。 这金家主母齐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金熙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同喜与好奇,他的心里只有明日的事情,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他便如同度时如年一般。 好不容易终于熬过了黑夜了,却还有一个白天。 “爷,夫人一定会来的。”王嵩比另外两人年纪长,经历也沧桑许多,能力便更不用说了,自然,也是忠心。 对于这三个坚持跟着自己的人,金熙起初也是有些担心的,不过既然收下了,便是用人不疑,而两年来,他们也从未让他失望过,“嗯。”说完,便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道:“我出去一下。” “爷要去哪里?” “出去一下,你们都不用跟着。”金熙吩咐道,随后便离开了。 三人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也没跟。 金熙在大街上找礼物,给她的礼物,今日是中秋佳节,他该给她礼物才对的!中秋佳节,她选在这个时间见他,定然是为了这佳节的美好寓意。 团圆。 他们终于要团圆了! 礼物…… 她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这五年来,她的喜好变了没有? 金熙一直在大街上逛着,许是有了事情做了,时间过得也不那般的煎熬了,很快,便到了傍晚。 …… “妈妈妈妈,你快点快点!”小昶一直催一直催,“我自己穿,自己穿好不好?” 齐倾一把拍了他的手,“别动!” “妈妈……” “褚叔叔都还没来,你着急什么?”齐倾没好气地敲了儿子的头,“我倒是想让你自己穿了,可你想让小丫妹妹再笑话你吗?” 小昶顿时恹了,想起了昨天的丢脸事,头都抬不起来了,昨天他穿了一身新衣裳去找小丫妹妹,小丫妹妹看了他的新衣裳很高兴很高兴,要拉着他去玩,可是……可是这时候…… 裤子掉了。 “妈妈,你帮我绑紧一点,一定要绑紧了!” 他才不要再被笑话了! “不对!昨天是姨姨帮我的!”差点忘了这事了,裤子是姨姨帮他绑的! 齐倾失笑:“你姨姨这辈子怕是自己的衣裳都没自己穿过几回!” “我下次再也不让姨姨帮忙了!” “下次你自己跟她说!” 小昶却不愿意了,“不要不要,姨姨会难过的,小昶不能让姨姨难过!” “那便愿意丢脸了?” “丢就丢!姨姨对小昶最好了,会帮小昶捡回来的!” 齐倾笑道:“你姨姨还不算白疼你!” “那当然,小昶最乖了!”小昶骄傲地道。 齐倾看着眼前的儿子,看着他的小脸,失了神。 “妈妈你怎么了?”小昶奇怪问道。 齐倾回过神来,“没事。”抬手摸着儿子的头,“小昶,过了年,妈妈带你去见父亲怎么样?” “父亲?”小昶眼中一亮,“是不是跟王胖子他们一样的父亲?” “嗯。”齐倾笑着应道,心却有些酸,更是愧疚,“小昶不是一直问妈妈为什么小昶王胖子他们有父亲,小昶没有吗?” “妈妈生气了……小昶不问……” “妈妈不是生气。”齐倾抱着儿子,“妈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昶说,不过小昶也有父亲的,妈妈保证!” “真的?”小昶惊喜道。 齐倾笑道:“当然了。” “好啊!那妈妈带小昶去见父亲!小昶也有父亲了!”小昶笑的跳了起来了,“妈妈,我不去看花灯了,你现在就带我去见父亲好不好?” 花灯哪里有父亲重要! “现在还不行。”齐倾笑道,“妈妈得准备好了,这才可以带小昶去。” “为什么?” “因为小昶的父亲现在在很远的地方,妈妈要准备好东西,这才可以带小昶去找他。” “很远的地方?” “嗯。” “有多远?” “很远,坐马车的话大概好两三个月吧。” “那……那我要离开?”小昶瞪大了眼睛,“妈妈,王胖子他们的父亲都在家里的,为什么小昶的父亲要走这么远去找?小昶去了这么远找父亲,姨姨怎么办?姨姨说一日见不到小昶都会难过的,这般远……” 齐倾愣了。 “妈妈,我们不去行不行?” “小昶不想要父亲吗?” “想!”小昶点头,“可是姨姨会难过的……她会哭的……” 明昭会哭?开什么玩笑,不过……齐倾心里的难受更加的重,“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把父亲赶了这么远的。” “赶?” “嗯。”她不能将责任推到金熙身上,更不能让儿子认为错在于他,即便将事情的责任都承担下来了,也不可以! 小昶想了想,“是不是像姨姨赶褚相大人一样?” 齐倾又是一愣。 “妈妈,没关系的,每一次褚相大人被姨姨赶了都会自己回来的!”小昶握着母亲的手,“妈妈不用去找的,父亲也会自己回来的。” “小昶……” “不过妈妈下次可不要把父亲再赶这么远了。”小昶笑着,一脸小大人似得,“就跟姨姨一样赶出屋子就是了!” 齐倾心里更不是滋味。 “夫人,褚公子来了。” 小昶眼睛又亮了,不过看了妈妈便又有些不确定,“妈妈,小昶还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齐倾摸着儿子的头,“好好玩。” “嗯!”小昶高兴地点头,当即便将父亲一事给抛开了,拉着母亲便往外走,见到了禇钰之后,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褚叔叔。 禇钰不冷不热地点头,“嗯。” “照看好小昶。”齐倾将孩子交给他,“一个时辰便回来。” 禇钰看了看她,“放心,丢不了。”说完,便蹲下身子将小昶抱起,“走了。” “妈妈再见。”小昶也没忘记妈妈。 齐倾笑着点头。 出了门口,禇钰便将孩子放马车上了,“你……妈妈怎么了?”妈妈妈妈?什么鬼称呼?真是的! “妈妈?”小昶一愣。 禇钰瞪了眼前的小不点一眼,“你妈妈不高兴你没看出来吗?不孝子!” “小昶才不是了!” “那你妈妈怎么了?” “妈妈?”小昶想了想,“妈妈没有不高兴!她就是想去找父亲!”不高兴吗?是不是因为他说不想去找父亲,妈妈就不高兴了?姨姨不能难过,妈妈也不能不高兴啊?父亲?父亲不是会跟褚相大人一样自己跑回来吗? 怎么还没回来? “想什么了?!”小小年纪便这般多心眼,跟他那父亲一个样! 小昶抬头,“褚叔叔,我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禇钰一怔,随后蹙眉道:“你妈妈跟你说了你父亲的事情?” “嗯。”小昶点头,便将方才的事情说了,“褚叔叔,我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啊?褚相大人每一次都是很快就回来的!” “放心!”禇钰揉了揉肉他的小脑袋,嘴角勾起,“你父亲已经回来了!” “真的?!”小昶惊喜地跳起来了。 禇钰靠着马车,慵懒地道:“当然了,我现在就是带你去见他。” “现在?”小昶更是惊喜了,随后便爬着要下马车。 禇钰顿时一惊,赶紧把人给拧回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回去告诉妈妈!” “你去见了之后再说!” “为什么?” “给你妈妈一个惊喜!” 小昶有些犹豫,姨姨每一次赶走了褚相大人之后都会不高兴的,知道褚相大人回来了,才会高兴回来,妈妈不高兴也是因为这个吧?“可妈妈现在不高兴……” “所以你才要先去看了你父亲才回去告诉你妈妈!” “为什么?” “因为你妈妈这样才会高兴!”禇钰直接糊弄,他就不信搞不定他!的确是齐倾的生的,可是脑子却随了他那个父亲! 小昶似乎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而且也相信褚叔叔不会骗他的,“那好,我跟褚叔叔去见了父亲之后再告诉母亲!”说着,便催促道,“快点快点,褚叔叔你让马车跑快点……” “行了!”笨,笨,笨,笨死了!还真的是金熙的种! …… 越好的酒楼里,金熙一身光鲜明显是打扮过了的正焦灼地等待着,身旁,是坚持要跟来的老黑跟孙秀,至于王嵩,被金熙吩咐去办其他事情了。 “爷,不用着急,夫人一定会来的。” 孙秀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不知道他越说爷越是着急吗? 金熙哪里还能注意到他们的事情,所有的心神都在门口处,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那是他挑了一天给她挑的礼物! 时间,一分一秒都似乎格外的清晰一般。 可门口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金熙终于等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要去找的时候,门打开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也不是知道她下落的禇钰,而是一个孩子。 “父亲父亲!” 孩子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腿。 父亲? 父亲?! 老黑两人也怔住了。 金熙更是石化了一般。 “父亲?”小昶抬着头看着眼前这脸很古怪的人,难道他认错了? 金熙终于低下了头,终于看清楚了这小孩的样子,可是这一刻,他却恨不得自己瞎了,瞎了—— 这个孩子,有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这个孩子,宛如当年的自己从记忆中走出来一般! 这个孩子—— 许多年前的那个噩梦再一次涌上了脑海。 她声嘶力竭地为他生孩子…… 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 无声无息…… “你是谁?!” 208 绝望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跟他长得这般的像?为什么会这般像他? 他该死的到底是谁?! 金熙的脑子里不断地涌出这样的问题,而这些不断涌出来的问题将那可怕的噩梦给压了下去了,像是源自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一般,不断地徘徊着这些问题! 所以,他不是想要得到答案的。 根本便不想得到回复! 他只是不想面对真相,那个让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可是—— 可是—— 眼前的孩子似乎根本便不知道他的目的一般,竟然开口回答了,那张跟他几乎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脸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烂漫,带着灿烂的笑容,“父亲,我是小昶啊,你不认得小昶吗?” 好像是啊。 父亲被妈妈赶的这般的远,都没见过自己哩! 小昶虽然觉得父亲的脸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灿烂地笑着道:“父亲,我是小昶,是你的儿子啊,妈妈没跟你说过我吗?” 不会吧? 妈妈忘了? 还是跟姨姨跟褚相大人生气的时候一样,不跟父亲说话? “不过没关系,小昶告诉父亲就行,父亲,小昶好想你啊,小昶终于见到你了!小昶也有父亲了,妈妈说小昶也有父亲的!” 父亲! 父亲—— 金熙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下来,身子也随之摇晃着,不!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就算不是在做梦,也一定是谁的阴谋! 是禇钰的阴谋? 是他的阴谋! 一定是! “禇钰你给我滚出来——”金熙抬腿便往门口走去,将原本抱着他的腿的小昶给甩开了。 “啊!”小昶跌在了地上,疼的他笑容都没了,“父亲……” 父亲怎么了? 他不喜欢小昶吗? 不喜欢小昶? 小昶眼睛有些红,心里很难过,为什么不喜欢小昶啊?王胖子他们的父亲都很喜欢王胖子他们的,怎么小昶的父亲就不喜欢小昶了? “父亲……” 小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要去弄清楚!妈妈喜欢他,姨姨也喜欢他,就连好像不喜欢他的禇钰叔叔也还是喜欢他的,为什么就父亲不喜欢他? “父亲……” 金熙没有注意到身后孩子的动静,疯了一般地往外冲,不过很快也便停下脚步了,因为他见到禇钰了。 就在门口处。 看着眼前几乎癫狂了一般的金熙,禇钰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双手环胸微笑道:“怎么?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兴奋成这个样子?” 金熙脚步踉跄了一下,手死死地扣着门框,方才稳住了身子,猩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眼前笑的恣意的男人,一字一字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了?不就是带你的儿子来看你了。” “不可能——”金熙嘶吼出声,一口腥甜涌上了喉咙。 不可能! 绝对不能的! 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 “不可能?”禇钰啧啧笑道,欣赏着眼前之人的绝望痛苦,“这话不知齐倾听到了会作何感想?真是……” 话没有说完。 因为金熙不允许他说下去。 他冲到了禇钰的面前,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不允许他再说下去,“你骗我的!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她若是真的会不要命给他生孩子,当年他们便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不会的! 一定是他见不得他们团聚,见不得他们好,所以才这般骗他! 禇钰脸都绿了。 “父亲……”小昶脸白了,父亲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他的父亲这般的可怕?为什么?“妈妈……小昶要回去找妈妈……” 他不要父亲了。 禇钰将疯狂的男人给扯开了,“咳咳……咳咳……你这个疯子……” “妈妈……小昶要回去找妈妈……” 金熙没有继续揪着禇钰不放,而是转身,一把将吓的脸色发白要回去找妈妈的小昶给提了起来,面目更是狰狞,“你母亲在哪里?!” 如果真的是他的儿子,那他的母亲在哪里? 在哪里? 阿倾在哪里?! 阿倾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丢了性命的!一定不会的! 她一定还在的! 一定还活的好好的! “你母亲在哪里?!” 从小昶的口中得知他母亲活着,几乎成了金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倾一定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不要命的! 如果这是他的儿子,如果她真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她一定还活着的,一定是平安的! 阿倾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丢下他不管的! 阿倾不会不要他的! “告诉我你母亲在哪里!?” “妈妈……妈妈……”小昶哭了,平日就算是摔跤摔疼了也不会哭的小昶这时候哭了,也挣扎着,“妈妈,小昶要找妈妈!” 妈妈?! 妈妈—— 不是母亲! 不是母亲—— 在最害怕的时候,他叫的不是母亲而是妈妈! 如果真的是齐倾生的,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亲外人多过自己的!让孩子在最害怕的时候喊出来的人只会是自己最亲的人! 不是母亲…… 是妈妈! 妈妈—— “啊——”金熙嘶吼着,喉咙的腥甜涌了上来,移除了嘴角,猩红的眼眶满是刻骨的绝望,他身子里面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在绝望,“啊——” 她不在了…… 不在了…… 身子踉跄地往后退。 她不在了—— 他再也等不到她了,再也等不到了…… 她不在了! 不在了! 阿倾…… 阿倾—— “爷!”老黑与孙秀赶紧上前扶着主子,可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啊!”小昶掉在了地上了,疼的他眼泪流的更慌,“妈妈……妈妈……姨姨……姨姨……” 他想爬起来,可是好疼好疼。 “妈妈……姨姨……” 缓过气来的禇钰见了这般情形心下一沉,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计,他起步走到了小昶的面前,将孩子抱了起来,“小昶别怕,别怕,褚叔叔带你回去找妈妈!” “妈妈!妈妈!小昶要妈妈——”小昶挣扎着,哭着。 禇钰抱紧了孩子,安抚:“好!好,我们马上……”话还未说完,便断了,怀中的孩子也随即被夺走了。 金熙把孩子抢了过来了。 “金熙,你疯了?!”禇钰勃然大怒。 金熙没有理会他,直直地盯着手中的孩子,脸上有着可怕的疯狂。 “妈妈……”小昶更害怕了。 就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害死了阿倾的! 就是他! 阿倾…… 阿倾…… “妈妈……”小昶用力挣扎着。 禇钰心惊,“金熙,你放下小昶!” “哈哈哈……”金熙却是笑了,仰头大笑,“哈哈……”笑的流泪满面,笑的呕出了血,可是,还是不停下来,“哈哈……” 小昶没有再叫了,被吓懵了。 禇钰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金熙你先放下孩子,你听我说……” “爷……”老黑惊呆了一般。 孙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爷,你先冷静冷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爷有了一个儿子,夫人给爷生了一个儿子这不是好事吗?为何爷会这个样子?这孩子跟爷长得这般想,确定是爷的种无疑,可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你害死她的!是你——”金熙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一般,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刺骨的恨意。 恨! 他恨这个孩子! 恨这个他曾经无数次期待,曾经不择手段便是伤害她也要制造出来的孩子! “你不该出生的!你不该活着——” 阿倾不在了,他也不该活着! 他该死—— “金熙!?” “爷——” “妈妈——” 金熙转身,直接将手中的孩子扔下了栏杆。 “小昶——”禇钰心神剧震,“小昶——”他疯了疯了! 老黑直接跳了下去,试图去救孩子。 孙秀惊的腿都软了。 没有人再有心思去理会金熙,禇钰再呆了一下之后便也拔腿便往楼下走去。 “哈哈——哈哈——”金熙仍是笑着,踉跄地笑着,笑的狰狞可怕,笑的绝望无比,“阿倾……” 她不在了…… 不在了…… …… 连死都不知道的小昶便这般被人扔出去了,他吓的连妈妈都喊不出来了,他想他一定会很疼很疼的。 疼的再也不能玩不能笑不能吃饭睡觉了。 他不要父亲了! 不要了—— 妈妈! 禇钰冲下楼,看着晕厥在一个男子怀中的小昶,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差一点便站不稳,“孩子如何了?” “惊吓过度。”男子回道。 禇钰稳了稳心神,道:“回去!” “是。” 老黑没接到孩子,就当他以为孩子一定死定了的时候,却忽然间冒出来一个人,稳稳当当地将孩子给接住了,“没事……没事……” 好在没事! 虽然不知道爷怎么忽然间这般疯狂,但是这毕竟是爷的亲生骨肉,等爷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这位公子,小少爷……” “滚开——”禇钰想杀人,尤其是金熙的人,最好是金熙,可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孩子! 若是孩子出事了,齐倾定然不会原谅他的! 老黑没能拦住人,也没能解开自己的一些疑惑,“对了!爷,还有爷呢!”当即转身回了楼上,不过却没见到人了。 爷哪去了? “酸秀才?!酸秀才?!” 孙秀也不见了。 老黑当即找了起来,而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孙秀了,“爷呢?” 孙秀的脸色很不好,“快!快回去通知王老大,快——”爷疯了,他们一定要尽快找到爷! 209 错了 齐宅 “你说什么?”齐倾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邢公公,“金熙来了京城?” “是。”邢公公回道,“公主也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本来公主是想亲自出来跟夫人说这事的,不过今晚宫中有宴,公主走不开,便让奴才来告知夫人一声。” 齐倾稳了稳心神,“为何这般突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连明昭也是现在才知道? “这……”邢公公迟疑了一会儿,“公主的意思是来了也是好事,夫人便无需再千里迢迢的奔波了。” 齐倾蹙眉,“可是与褚相有关系?” “不管怎样,这对夫人来说都是喜事。”邢公公却是笑道。 齐倾明白了,没有再问下去,寒暄几句之后便命人送走了邢公公,随后便道:“去看看少爷回来了没有?” “是。” “若是没有,派人去找回来。”齐倾又补了一句。 “是。” 齐倾倒是没想过褚钰带着儿子出去跟金熙来了京城有关系,毕竟这事褚钰很早之前便已经答应了小昶了的,把孩子找回来,只是不希望金熙撞见了。 丢下他这般多年,终于见面了却让他撞见褚钰带着小昶出去,不知他又会怎么样伤心了! 即便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齐倾还是想要尽可能地避免,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避免不了,甚至比她所想的还要糟糕。 小昶被昏厥的送回来了。 “怎么回事?”齐倾大惊,不过首先想到的还是明昭的敌人还是对小昶下了手,“小昶?小昶?” 褚钰的脸色很难看,“受惊过度晕厥了过去,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了,应该快到了。” “受惊过度?”齐倾脸色沉了下来,便更加的肯定是受了明昭的连累,只是……她不是让她看紧些了吗?怎么还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小昶胆子不算大,可是也不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他受惊过度?! “先抱孩子进去。”褚钰却是道。 齐倾没有再追问,从褚钰的怀中报过了儿子,“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小昶,别有事,妈妈在,千万不要有事! 太医很快便来了。 诊断过后,跟褚钰所说的一样,受惊过度,而经过救治,小昶很快便醒了,只是醒了之后却是十分的惊恐。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齐倾心中一沉,赶紧抱着儿子,“妈妈在!小昶,妈妈在这里!小昶,妈妈在!”到底是谁?是谁?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妈妈!”小昶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存在,也看到母亲了,死死地抱着母亲的手,哭的小脸发白,“妈妈,小昶不要父亲了,小昶不要父亲了……妈妈……小昶怕!小昶不要父亲了!” 齐倾一愣。 “妈妈……”小昶继续哭闹着。 齐倾赶紧回过神来,安抚儿子,“妈妈在,小昶别怕,妈妈在!” “妈妈妈妈……”小昶继续哭着。 齐倾心都碎了,除此之外,还有疑惑,儿子吓坏了这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不要父亲? 金熙来了京城…… 齐倾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褚钰,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懊悔与不安,顿时勃然大怒,“你……” “妈妈……妈妈!”小昶哭的更加的厉害了,“妈妈!小昶不要父亲了,不要了!妈妈……” “妈妈在!妈妈在!”齐倾只能先将怒火压下,“没事,妈妈在!小昶别怕!” “姨姨姨姨!” “妈妈在!” “妈妈!姨姨!” “小昶别怕,别怕,妈妈在,姨姨也在,妈妈现在就带小昶去找姨姨!”齐倾看着儿子煞白的脸,心里针扎一般的疼,“妈妈带小昶去找姨姨好不好?姨姨保护小昶,没有人敢害小昶的!” “找姨姨!找姨姨!” “好好,妈妈现在就带小昶去找姨姨!”齐倾说完,便抱起了儿子往外走。 褚钰伸手,“齐倾……” 齐倾没有回应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抱着儿子离开。 一路上,小昶仍旧是哭闹不止,直到进了宫,见到了明昭,这才缓了下来,只是却也有哭闹累了的缘故。 明昭也没时间问到底怎么回事了,直到与齐倾一同将孩子给安抚住了,吃了药睡下了,这才有时间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结果却让她火冒三丈想杀人! “来人——” 不过这火还没出了,便先被齐倾的火给烧了,齐倾对明昭砸了手边的摆设,然后又给了褚钰一个巴掌。 “齐倾……” “他们父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齐倾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禇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便是他没想到金熙会疯到这个地步,可这件事他的确难辞其咎。 齐倾没有理会他,转身对明昭道:“你跟褚随之也脱不了干系!” 明昭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照顾好小昶!”齐倾没有继续追究,搁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明昭急道:“你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可以去哪里?!”齐倾头也没回地喝道,脚步也未曾停留,她是担心儿子,可是更担心金熙! 连这样的事情他都做的出来,可想而知疯狂到什么地步!若是她不快些找到他,真的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 金熙,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做傻事! …… “你们叔侄是不是疯了!”齐倾走后,明昭的怒火也没有必要收着了,直接对禇钰喷,恨不得宰了他! 禇钰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他反了吗?! 禇钰停下脚步转过身,跪下:“大长公主殿下,此事是禇钰的错,不过现在禇钰还不能领罪,请大长公主给禇钰一些时间。” “你还想做什么?”明昭怒火未减,“还嫌不够想要去火上添油吗?!” “我只想补救……” “你若是真的想补救那便什么也不要管!”明昭喝道,“你现在还往齐倾身边凑是嫌她不够恨你?” “我……” “滚出去!”明昭没心情跟他多说,若不是看在他叔叔的份上,她连这一句也不会跟他说! 禇家人的脑子都用在了争权夺利上边了吗? “来人,去把褚随之给本宫找回来!” 他侄子没脑子,他也一样! 把金熙偷偷叫来京城做什么?!不就是见不得她疼小昶,见不得她跟齐倾往来吗?!他是老了所以脑子也坏了吗?! “来人,派人去找金熙,把他活生生地给本宫找回来!” …… 禇钰最后还是听了明昭的话没有往齐倾身边凑,不过也没嫌着,把身边能够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金熙给找出来一般! 为何这般? 除了想挽救之外,便是因为金熙不见了。 齐倾直接找去了驿馆,见到了王嵩等人,可是,没有见到金熙,随后便得知了金熙不见了。 从酒楼中跑出来之后便不见了。 而这般一早,便是一天一夜。 随着时间的流逝,齐倾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心几乎沉到了底,这般多人,便是明昭也派人找了,可是还是没有消息! 还是没有消息…… 他不在驿馆,不在商行,也没有出城…… 便是真的做了什么傻事,也该…… 齐倾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金熙,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少夫人。”金长刚从外边回来,见了齐倾一个人站在廊下面色发白,有些不放心,“少夫人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不如……” “我是不是错了?”齐倾睁开眼睛,开了口。 金长沉默。 齐倾苦笑,“我一直觉得这般他便可以脱离我,便可以真正地脱离我,自己成长,好好地成长,事实上,这几年来他也的确是成长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他是一个男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少夫人是他的支柱。”金长开口,“这般多年来,爷之所以可以如少夫人一般成长,努力地成长,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少夫人所希望的,也更是因为他心中怀着希望,他相信少夫人会回来的,相信只要他成熟了,可以撑起这片天了,少夫人便会回来,可是最后,他的希望落空了,心中的支柱也垮了,所有的一切之于他都烟消云散了,没了齐倾,金熙再多的努力,再多的成长都烟消云散了,齐倾便是金熙的天,如今,他的天塌了。” 不是爷成长不够,也不是他不够成熟,更不是这五年白过了,少夫人的心思苦心白费了,而是,他的天塌了。 天塌了,还能有什么? “所以我错了。”她知道他很在乎她,很在乎很在乎,可是,不管是当年还是这件事之前,她都觉得即便是没了她,金熙也还是可以走下去的,他的人生也还是可以继续的,可是…… 她错了。 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源自于她,没了她,便没了金熙。 她真的错了! 可是,她还有弥补错误的机会吗? 还有吗? 金熙,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没有。”金长摇头,“少夫人没有错,若是没有当年少夫人的离开,便不会有今日的金熙。” 他没有怪少夫人,事实上,这件事也怪不得少夫人。 若少爷先见了少夫人,便是双喜临门,可是偏偏…… “我不知道他来了京城。”齐倾缓缓地蹲下身子,“我不知道他来了京城……我不知道的……” 若是她知道,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便是看出了禇钰的不对也好!可是她没有,她什么也没做地让一切事情发生! 恨禇钰吗? 她更改恨自己! “金熙……” 金长想上前安慰,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是他也无法肯定爷真的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如今只能祈求老天,只能祈求! 老爷,你也庇护爷吧! “妈妈……” 齐倾抬起了头,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小昶?”她猛然起身,或许是起的太急了,身子有些站不稳。 “妈妈!”小昶跑了过去,昨天摔的屁股已经不疼了,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妈妈,你怎么呢?” 齐倾稳住了身子,“没事,妈妈没事。” “妈妈……”小昶抬头看着母亲,“妈妈……你哭了?” “没有……”齐倾蹲下身子,抱着儿子。 小昶眼睛也发酸,不过没有哭出来,因为姨姨告诉他若是他哭,妈妈也会哭的,会更加的难过的,小手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妈妈别怕,小昶在这里……” 他醒来的事情没见到妈妈,真的好怕好怕的,他要妈妈,找姨姨要妈妈,可是姨姨却跟他说,妈妈去找父亲了。 父亲…… 那个可怕的父亲! 妈妈找他做什么? 小昶不要父亲!不要! 可是姨姨却说他不该这般想,姨姨说父亲不是故意摔他的,是父亲以为妈妈死了,所以才会发疯的! 他还是很怕那个父亲,还是不想要那个父亲,可是是…… 姨姨说的话他也记住了的! 小昶都记住了的! 还有,如果妈妈死了,跟姨姨说的死一样,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也会发疯的! “妈妈,小昶陪着妈妈,妈妈你别怕……父亲……父亲他不会有事的……妈妈一定可以找到父亲的……” 齐倾愣了,松开了儿子,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便是她知道儿子很听话,可是他还是一个儿子,而且方才受了这般大的惊吓,“你……你说什么?” 他真的不怪他的父亲? “小昶听姨姨说了,那个父亲是以为妈妈……妈妈死了……才发疯的……小昶听姨姨的话,不怪他!小昶不想妈妈难过……妈妈,你别难过好不好?小昶不说不要父亲的话就是了……” “小昶……”齐倾方才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小昶忙给她擦,“妈妈,你别哭啊,小昶听话,小昶乖,小昶陪妈妈一起找父亲,小昶要父亲就是了!” 齐倾抱紧了儿子,是啊,这是他们的儿子,这是他的儿子,怎么会不要他了?金熙,我们有儿子了,我给你生了一个你一直都想要的儿子了,你别做傻事!“妈妈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妈妈发誓!” “嗯嗯!”小昶忍着哭重重点头,虽然他还是很不喜欢那个发疯的父亲,可是为了妈妈,他也要找他回来! 他是男子汉,不能让妈妈伤心的! 不远处,明昭静静地看着前方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半晌后,转身离开。 入夜的皇宫便是供灯璀璨,便是月色仍旧皎洁,可依然无法驱散人心中的黑暗,梧桐宫中,更是如此。 褚随之回来之后恨不得宰了禇钰,如今见了明昭这般,更是恨上加恨了! “我回去再教训他一顿!” 明昭倚着廊柱看着天上的明月,连一眼也没舍得赏他,不过却也是应了他的话,“你选出来的继承人本事不小,你该高兴。” 褚随之却没有高兴的感觉,想上前抱着她,可是才走出了一步,便又不敢冒进了,“明昭,我真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我只是……” “我一直担心小昶会有心理阴影。”明昭却打断了他的话,也终于肯将目光转向他了,“今天早上小昶醒了,便一直要找妈妈,就算我在,他也还是要找妈妈,我也只好跟他说他妈妈去了哪里了,而当他得知了她妈妈去找那个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父亲,脸都白了,我只能跟他解释,只能努力地跟他解释,不过我也没想过他能听得懂,能听得进去,可结果……”她笑了笑,“他居然听进去了,还说要去找妈妈,说他担心妈妈,怕妈妈难过怕妈妈害怕,见到了妈妈的时候,真的反过来安慰妈妈,还说他不再说不要父亲的话了!小昶才四岁,可是在经历了那般可怕的事情之后却还可以如此贴心懂事,甚至原谅那个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父亲,我很吃惊,也高兴、欣慰,我明昭教养出来的孩子果然与众不同,可是……” “明昭……” “小昶反应还告诉了我一件事。”明昭继续道,“血浓于水。” 褚随之似乎明白了她为何要说这些,也没了方才的顾忌,上前将她搂入怀中,“你还有我。” “褚随之血浓于水!”明昭攥着他的衣裳,一字一字地尖锐问道:“血浓于水!我跟他也是血浓于水!为什么他可以这般对我?为什么?!” “你还有我!”褚随之无法给她答案,只能一直告诉她,她还有他,还有他在!“明昭,你还有我!” 明昭始终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不过齐倾却是如愿了,她找到了金熙了,就在第二天的傍晚,消息传来了,金熙找到了。 她急忙赶去,本来没想过要带儿子的,便是儿子看似没事,可是那般可怕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一丝的影响?可是小昶却坚持要去。 他要去保护妈妈! 要是那个父亲再发疯,他就可以保护妈妈! 可是…… 当他看到那日那个发疯的父亲之后,却是愣住了。 那个缩在角落里面脏兮兮的人就是那晚上那个发疯的可怕父亲吗?真的是他吗?为什么这般不一样? 齐倾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诧异,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脏乱的仿佛疯子一般的人,蹲在了他的面前,缓缓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金熙……” 心如刀绞,流泪满面,亦满心的庆幸。 还好,他还活着。 210 争宠 他还活着! 还活着! “金熙……”齐倾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痛到这个地步,便是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未曾如此,“金熙……” 一声声的呼唤,终于将沉浸在自己痛苦之中的金熙唤醒了,或者还不能说是唤醒,而仅仅只是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她了。 看到了她了。 那个他魂牵梦萦,那个他想到了骨子里的人! “阿倾……” “是我。”齐倾笑着,满脸泪痕地笑着,“是我!金熙,是我!” 金熙也笑了,可是却是那般的绝望,“我死了,我终于死了,终于死了,阿倾……阿倾……你肯来见我……肯来见我……” 他死了! 他终于死了! 而阿倾也愿意来见他! 他做了那般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她都肯原谅他! “阿倾……阿倾……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摔他的……阿倾……你别恨我好不好?不要恨我……我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她用命换了那个孩子,可是却被他摔死了! 摔死了…… 阿倾一定恨他的,一定会的! 所以他不敢去找她,不敢去! 可是现在好了,他死了,而她也没有恨他,也肯原谅他了!他们终于团聚了,终于团聚了! “阿倾……阿倾……” “我没死!”齐倾抚着他的脸,“金熙你看着我,我没死!我没死!” 金熙一怔。 “你摸摸!”齐倾伸手拉过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你摸摸,暖和的,我没死!金熙,我没死!” 金熙僵住了。 “金熙,我没死!”齐倾的眼泪又落下了,“金熙……” “没死?没死?”金熙的手动了,用力地揉捏着她的脸,“没死?没死?” “没死!活的好好的。”齐倾笑道。 金熙似乎还是不信,不敢置信,可是,真的是暖和的,真的,不是梦里边的触摸不到,更不是心里恐惧的冰冷,是暖和的,是活的!“阿倾……” 她没死?! 没死! 她还活着! 活着! 那他呢? 死了没有? 死了没有? “我死了没有?死了没有?我不要死!不要死!” 他不要死! 她没死,他死了便也见不到她了! 他不要死! “你也活着!”齐倾低下了头贴着他的,“还好,你也活着。” “阿倾……” “我在。” “阿倾!” “我在。” “阿倾——”金熙厉喝了出声,满是悲怆绝望,仿佛要将这般多年所有的痛苦都吼出来一般,“阿倾——” 齐倾伸出了手紧紧地抱着他,哽咽道:“我在,金熙,我在,我再也不丢下你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丢下你了。” 金熙死死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了骨髓一般。 她还活着! 还活着! 她说,再也不丢下他了! 再也不会丢下他了! 他找到他的阿倾了! “阿倾。” …… “小昶讨厌他!” 在妈妈找到了那个父亲之后,小昶决定更加的讨厌他了,不过不是因为那晚上他把他给摔了的事情,而是妈妈找到了他之后,便再也不管小昶了! 那天他明明跟着一起去的,可是妈妈找到了那个父亲之后,便不管他了,走的时候甚至没叫他! 是! 当时那个父亲是很可怜,脏兮兮的,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他看了心里也好不舒服,差一点便决定也喜欢他了,可是—— 妈妈不管他了! 以前妈妈最疼他了,可是现在,就只照顾那个父亲! 他不是大人吗? 不是父亲吗? 为什么要妈妈照顾?还一直粘着妈妈,连他都没有这般的粘着妈妈! 最最让他讨厌的是,妈妈把那个父亲带回了家,帮他洗澡穿衣服,还洗头发擦头发,他也好心好意拿着点心给他吃,可是—— “他怎么在这里?!怎么还在这里?!”金熙再一次看到了小昶,第一反应便是惊恐愤怒。 像是他存在便会害了齐倾一般。 齐倾心里也是一惊,“嬷嬷,你带小昶先下去。”这时候的她无暇顾及儿子的心情,一心都扑在了金熙身上,“没事了,没事了,金熙,没事了。” 金熙死死地抱着她,目光几乎是憎恨地看着那个会害死她的孩子。 小昶顿时哭了。 “少爷,我们先出去。”崔嬷嬷赶紧抱着孩子离开。 从这时候起,小昶便决定讨厌他了! “姨姨,我就是讨厌他,很讨厌很讨厌他!”小昶几乎是宣泄一般吼道,“姨姨,我就是讨厌他!” 在妈妈面前他不敢说这话,他怕妈妈生气,更怕妈妈伤心。 明昭却笑了,“那姨姨帮你把他赶走?” 小昶却愣住了。 “怎么?不好?” “妈妈……”小昶委屈无比,“妈妈喜欢他……”赶走他,妈妈会难过的,可是……可是……“小昶也要妈妈!姨姨,你下旨意让他不许跟我抢妈妈好不好?你不知道,他好讨厌,吃饭要妈妈喂,睡觉要妈妈陪,连去茅房也要拉着妈妈!我都可以自己上茅房了!姨姨,他讨厌死了!” 小昶少爷从未这般讨厌过一个人! 他不要父亲了! 不! 他答应了妈妈不说这话的,但是他真的好讨厌好讨厌! “姨姨,小昶也要妈妈!” 明昭摸着孩子的头,“笨,要妈妈就去抢啊!”唯恐天下不乱似得。 小昶一愣。 “他要你妈妈喂吃饭,你也便要喂,他要你妈妈陪着睡觉,你便也爬上床就是了!”明昭继续怂恿,丝毫不觉得有挑拨人家家庭关系的嫌疑,“他要你妈妈陪着上茅房,小昶也可以要妈妈陪啊?小昶还是小孩子,更需要妈妈陪了!” “真的可以吗?”小昶睁大了眼睛问道。 明昭慈爱地笑道:“当然可以了。” “那妈妈会不会只管他不管小昶?”小昶有些担心,这几日妈妈都只管他不管小昶了,“有时候小昶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妈妈……” “那小昶觉得妈妈疼小昶吗?” “当然疼了!”小昶认真道,妈妈当然疼他了! 明昭笑道:“那不就是了!妈妈这般疼小昶,哪里舍得不理小昶?” “可妈妈也疼他!” “所以你妈妈两个都会照顾都会陪的。”明昭继续笑道,“小昶不用担心妈妈会不管你。” 小昶似懂非懂,不过却还是受了诱惑,小昶要妈妈!就算妈妈不只是疼他,小昶也还是要妈妈! “我这就回去!”说着,便跑了。 一旁,褚随之冷笑:“你又养了头白眼狼!” “这叫做母子情深!”明昭睨了他一眼,“不懂便闭嘴!” 褚随之闭嘴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不过看金熙如今的样子,齐倾这几年的苦心算是白费了。”明昭感慨道,似乎隐隐的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这般便被人击垮了,还怎么振兴金家?” “情理之中。”褚随之却道。 明昭恼了,“你便非得跟我作对?” 褚随之没有说话,而是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搂入了怀中,紧紧的,似乎还带着一丝的颤抖。 他理解金熙。 因为若是换做了他,怕是会更加的疯狂。 摔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算什么? 那一刻,齐昶对金熙来说,不是亲生骨血,而是害死他最爱之人的凶手,便是这般摔下去已经算是很理智了! 若是有人敢伤害明昭,他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不过—— 褚随之低下头,眼底有着清晰的阴冷,“我把他挖出来鞭尸如何?” “你少给我惹麻烦!”明昭虽是训斥,可是手却是环住了他,“我还想安生地过几日好日子。” “好。” “以后别再给我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明昭继续警告,“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褚随之皱了皱眉,还是应道:“好。” 她想如何便如何。 不成亲便不成亲。 她高兴就好。 不过…… “你打算一直留他们一家子在京城?” 明昭瞪了他一眼,“放心,我便是想人家也不愿意!” 褚随之满意了。 齐氏有多远便滚多远吧! 还有那个臭小子,姨姨姨姨的叫个不停,聒噪的很! 明昭是他的! 是他褚随之一个人的! …… 金熙的神智随着确定齐倾是真的,是活生生的,已经逐渐恢复了,可是情绪仍是不稳定,只要齐倾一离开他的视线,他便会被恐惧占据了所有心神,所以,他尽一切的可能缠着她,像个孩子一般。 不,比孩子还要缠人。 齐倾心中愧疚,也是担心,便由着她了,像是照顾孩子一般照顾他,便是当年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未曾这般巨细无遗地照顾,照顾的心甘情愿,安安心心。 “吃饭!” “喂我!”金熙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不妥。 齐倾笑道:“好。” “今天吃什么?” “都是你喜欢吃的。”齐倾回道,“我自己亲手做的,不过不许嫌难吃。” “我不会!” “来!” 金熙笑着张开嘴,满心的安定。 小昶进了屋见到的便是这般情形,顿时心口冒酸了,小昶都已经不要妈妈喂饭了,凭什么他要! “妈妈!” 金熙看到了那跑过来的孩子,虽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的惊恐愤怒,但是笑容顿时消失了,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刺。 小昶才不管他了,直接跑到了妈妈的面前,仰头可怜兮兮的,“妈妈,小昶也没吃饭!” 齐倾有些头疼,这些日子不管她如何的努力还是无法让金熙接受小昶,如今这般没有情绪失控已经是很艰难努力得来的结果了,“妈妈让嬷嬷给小昶……” “小昶要吃这些!”小昶不等母亲说完便道,“小昶都没吃过妈妈亲手做的菜哩!” “这是我的!”金熙恼火。 小昶也不怕,瞪了回去,“妈妈是我的!” “她是我妻子!”金熙发火了。 小昶也吼了回去,“妈妈是我的!是小昶的!是小昶的!” “我的!” “小昶的!” “你滚出去!” “我不滚不滚!这里是小昶的家,小昶哪里也不去,小昶就是要妈妈陪,就是要吃妈妈做的饭菜,就是不喜欢你!” “小昶!”齐倾沉声斥道。 小昶看了母亲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不该说出来,“妈妈,你别生气,小昶不说了不说了,你放心,他赶我,但是小昶不会赶他的!” 可是…… 可是小昶也好难过。 妈妈以前都很疼很疼他的! 他不说出来,可是—— 小昶偷偷的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跟王胖子他们父亲不一样的父亲,决定更加讨厌他了! 齐倾说了出来便后悔了,这些日子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金熙身上,自然是忽略了儿子,“妈妈没有生气。” “那妈妈还是跟以前一样疼小昶?” “当然了。” “阿倾……”金熙有些着急了。 齐倾看向他,“金熙,小昶是我们的儿子。”她知道他有心结,可是小昶是他们的孩子,而且他只有四岁。 她担心金熙,但是绝不允许在儿子的心里留下阴影。 金熙还想说什么,不过看着齐倾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看向小昶的眼神更是不喜防备。 小昶却是高兴了,得意洋洋地瞪了他一眼,看,妈妈还是最疼他的!“妈妈,小昶也饿了。” “妈妈让人……” “我就是要吃这些!” “这是我的。”金熙开口反驳,不过气势却没有之前那般的强。 齐倾道:“分量多着呢,一起吃。”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达成妥协。 “好。” “妈妈喂我!” 金熙顿时又火了,得寸进尺! “吃饭!”齐倾一口饭塞到了金熙的口中,少说话多吃饭! 金熙只好作罢。 小昶张开嘴,“妈妈我也要!” “好。” 一顿饭下来,金熙更是厌恶眼前的小豆丁了,而小昶却是心情大好,决定姨姨说的话都是对的,以后他就是要这样! 妈妈是他的! 就是父亲也抢不走! 哼哼! …… 小昶少爷下了决心要将姨姨的话执行到底,所以,金熙大人的好日子到头了,于是乎,父子开始了争宠模式。 开始的时候齐倾还有些担心,担心父子关系会进一步的恶化,可渐渐的却发现,父子两人这般斗法,像是越都越接受对方的存在。 她知道金熙的心里仍有心结,便是她要求他接受小昶,他答应了,可心里的结始终还是存在的,不如便顺其自然,让他一点一点地接受他们有了一个儿子的事实,也一点一点地让他明白,小昶的存在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威胁。 小昶是他们期待了多年的孩子。 至于小昶,若说真的忘了那次摔事件,齐倾想不太可能,便是孩子年纪小,便是他贴心说不会不要父亲,可孩子的心里哪里便能没有阴影?与其她强硬地要求儿子认父亲孝顺父亲,不如让他自己去了解父亲。 他们父子的确是吵吵闹闹甚至争锋相对的,可是吵着吵着便会不自觉地接受对方的存在,习惯对方的存在。 血浓于水。 哪里便真的憎恨? …… “妈妈,父亲好讨厌了,他抢了姨姨送给小昶的点心!”这不,小昶也不再那般的敏感,也敢告状了。 金熙冷笑:“那什么鬼点心你也敢吃!” “姨姨送的点心哪里是鬼点心?!”小昶呛了回去,“那是宫里御厨做的!” “明昭是你母亲还是齐倾是你母亲?” “我妈妈是我妈妈!” “母亲!”金熙咬着牙,哪里来的混账称呼!即便当日他们是上了褚随之的当,可是女子生产如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他的这条小命是阿倾用半条命换来的,他却连一声母亲都不叫?!“逆子!” “你才逆了!”小昶气呼呼的,“我就是要叫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不孝子!” “不孝父亲!” “你——” “好了!”齐倾及时灭火,先对儿子说:“点心妈妈待会儿拿给你。”随后对金熙道:“小昶喜欢这些点心,你跟他抢什么?” 小昶得意地扬了下巴,看吧,妈妈还是最疼小昶的! “宫里出来的!”金熙不愿意,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你想吃点心我让人给你买!” “我就是要姨姨给的!” “我说不许吃就不许吃!”要不是阿倾把他当心头肉,他才懒得管他了! 小昶气了,“妈妈!” 齐倾安抚儿子,“父亲是关心小昶。” 小昶努了嘴,什么关心啊?都不给他吃点心了!姨姨的点心怎么了?他从小吃大的!“妈妈……” “宫里出来的东西不干净!”金熙咬着牙开口,他跟阿倾怎么便生出这般一个榆木脑袋?! 要孩子做什么? 生孩子做什么? 她冒险不说生出来还蠢! 小昶不接受这个说法,什么不干净了?姨姨给他的点心怎么会不干净?“姨姨给的哪里不干净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吃!” “你想吃就自己吃,不许给你母亲!” “啊!”小昶大惊,指着父亲的鼻子,生气道:“你不疼妈妈!有好东西都不给妈妈!你不疼妈妈!” 他就说他怎么这般的讨厌自己,原来是不疼妈妈! 褚相说那个爱屋及乌,若是父亲疼妈妈,便会疼小昶的,可是他不疼小昶!小昶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原来父亲不疼妈妈! 金熙脑仁儿都要裂了,“金昶——” “我叫齐昶!” “你以为我稀罕你跟我姓?!” “我才不要跟你姓了!” “我是你父亲!” “我还是你儿子了!” “你——” 父子二人又开始斗鸡眼了。 211 疼爱 事情的结果是父子两人各分了一半的糕点,对此,小昶很不高兴,那点心都是他的,给妈妈他高兴,可是凭什么他抢了他的一半?跟他抢妈妈还不够,连糕点都要给他抢!最最最讨厌的是他还抢在他前头吃,而且要等他吃完了,才给他吃! 讨厌死了! 小昶捧着糕点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这才走开,他得把糕点藏起来,就算他不吃也不给他吃! “不孝子!”金熙咬牙切齿。 齐倾给他倒了一杯茶,“的确是不孝子,父亲这般疼他都不知道,还嚷嚷着讨厌父亲。” “我才没有疼他!” “是。”齐倾笑道,“你没有疼他。” 金熙不顾她手里端着茶便伸手抱着她,“阿倾,阿倾……” “都缠了我这般长时间了,还不够?”齐倾好笑道,“你看,都要入冬了。” “正好。”金熙却道,“我抱着你便不会冷。” “可总不能这般吧?” “你不喜欢?”金熙松开了她,蹙眉问道。 齐倾无奈,“我现在没钱。” 金熙一愣。 “现在我们母子都靠你养着,你若是再这般只缠着我不干活,我们母子怕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齐倾摊手,“所以金大人,你是不是该去问问接下来你该去哪里上任了?” “你陪我去?”金熙问道。 齐倾笑道:“不陪你去我还能去哪里?” 金熙安心了,“只要你陪我去,去哪里都行!”顿了顿,又道,“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回一趟蓉城。” “恩。” “那不孝子虽然不孝,可终究是你生的!”金熙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而且有了他,也可以堵住族中那些人的嘴!” “小昶是我儿子,说话客气点。” “若他不是你的儿子,我才不管他了!”金熙没有让步,便是现在心绪稳定下来,可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不过他也还算有点用!” 有着这个不孝子,族中那些人便可以闭嘴了! “还说?!” “阿倾。”金熙抱紧了她,“还好你没出事。” 齐倾的心顿时便软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嗯。” “不过你还是不能这般对小昶!”齐倾还是道,“金熙,他是我们的儿子,可能是唯一的孩子了。” “我不是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可是……”金熙顿了顿,“一看到他我便想起了那个梦……阿倾,我害怕。” “这般多年在明城都不怕,怎么现在却害怕了?” “我又让你失望了?” 齐倾叹了口气,“不,你做的很好,便是明昭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在明城真的待上三年。” “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 “很好。”齐倾颔首,“那以后便继续努力,记住,我们母子可是靠着你养的。” “我爱你。” 齐倾抚着他的脸,“恩,我也爱你。” 金熙心头欢喜无比,当然,若是没了后边这句话,便更好了。 “可我也爱小昶。” “阿倾!” “爱屋及乌,既然爱我,便也该爱小昶。” “可是……” “那晚上你差一点便摔死了他,小昶都没跟你计较了,你这般对他做什么?金熙,小昶还是个孩子。” 金熙看出了她要生气了,“我会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喜爱吗?他不敢担保,因为这不孝子不仅差一点要了她的性命,更是时时跟他抢人!“他四岁了吧?” “不然呢?”齐倾眯起了眼,“不是四岁难不成我跟别人偷生的?” “四岁就好。”金熙郑重其事地点头,“等他满了五岁,我们便给他娶妻!” 齐倾错愕。 “最多一年!不!最多几个月!”金熙咬着牙,“等他娶了妻子了,自有他妻子照顾!”这样便不会来缠着她了! “你少给我动这些歪脑筋!”齐倾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小昶又不是没父没母的,需要靠妻子照顾吗?” “我不也是……” “你少跟我拿你跟小昶比!”齐倾这次不纵着他了,“金熙我知道当初丢下你一个人很绝情,也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很痛苦,更清楚你之前真的是被吓坏了,所以不管你怎么腻着我,我也随你,甚至为你操劳一辈子,庇护你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是别想对小昶动歪脑筋!对你来说,小昶或许不重要,甚至没有该有的父子之情,但是小昶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我绝对不允许……” “我就是说说!”金熙忙打断了她的话,“阿倾,我就是说说!”这段日子她对他很好很好,他想如何便如何,如今……可便是心里不舒服,还是不敢再触怒她! 要孩子做什么? 当年他疯了才这般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 现在好了,她的逆鳞多了一个了,除了他,还有一个处处与他作对的不孝子!而且这个不孝子便是他也说不得! “阿倾,我真的只是说说……” “明天便出门去!”齐倾起身道,“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说完,第一次不经他同意便转身离开。 金熙没敢阻拦。 当天晚上,小昶还是早早便爬上了妈妈的床,占好了自己的位置,不过今晚上没有人来跟他抢妈妈了。 “妈妈,父亲呢?”小昶高兴是高兴,可是有人跟自己抢了这般久,现在突然间没了,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妈妈把他赶出去了?” 跟姨姨一样? 齐倾摸着儿子的头,笑道:“妈妈就陪小昶一个人睡不好吗?” “当然好啦!”小昶钻进妈妈的怀中,“小昶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跟妈妈睡觉觉了!”说完,又道,“可是父亲呢?妈妈真的把他赶出去了?” “好不好?”齐倾继续笑着问道。 小昶愣了愣,“小昶讨厌他!” “妈妈知道。” “妈妈生气吗?” 齐倾笑道:“不生气。” “真的?”小昶有些紧张,“其实……齐氏妈妈也不用把他赶出去,反正他怎么都抢不赢小昶的!” “小昶不讨厌他了?” “才不是了!小昶最讨厌他了!” “那小昶知不知道,他很疼很疼小昶的。”齐倾笑道。 小昶不信,“才不是了!他连吃饭都跟小昶抢!” “还有糕点是不是?” “对!” 齐倾抱着儿子,“那小昶知不知道他为何要跟你抢那糕点?他回家也这般长时间了,也不是第一次看你吃糕点了,之前可有跟你抢?” 小昶想了想,好像没有,“他又坏了!”所以现在连糕点都跟他抢了! “你姨姨说你笨你还真的笨了!”齐倾刮着儿子的鼻子,“你父亲是担心你吃了那些糕点会出事!” “什么出事?”小昶不明白。 齐倾道:“因为皇宫里面很多的坏人,而这些坏人很可能会在糕点里边下一些东西,让小昶吃了不舒服。” 小昶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齐倾继续道,“你姨姨一定不会让那些坏人真的把东西下到小昶的糕点里边的,姨姨那般的疼小昶,哪里会让人害小昶?可是啊,你父亲不知道,所以他便担心小昶吃了那些糕点会出事。” 小昶还是瞪大了眼睛。 齐倾看着儿子,“怎么?小昶被吓到了?” “才没有了!”小昶赶紧道,随后便起身,“妈妈,快给我穿衣服,小昶要进宫去保护姨姨!” 皇宫里面这般多坏人? 那姨姨住在里面岂不是很危险? 齐倾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姨姨还真的没白疼小昶了!” “妈妈,快点!” “姨姨不用小昶保护!”齐倾笑道,“姨姨很厉害小昶不是知道吗?再说了,还有褚相大人哩。” 小昶又是一愣,随后便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哦,姨姨这般厉害哪有坏人害的了她?而且还有褚相大人在嘛!” “所以父亲是很疼小昶的知道吗?”齐倾继续道。 小昶努了努嘴,“好吧,那小昶以后少讨厌他一些了,有好东西也分他一点,不过我还是不能把妈妈给他!妈妈还是小昶的!” “是,妈妈还是小昶的,谁也抢不走,父亲也不行!”齐倾搂着儿子笑道。 小昶满意了,“那妈妈现在就去把他叫回来吧,小昶多让一些位置给他!” “妈妈没赶你父亲。”齐倾笑道,“是父亲有事情做,所以今晚上才不回来,而且啊,父亲他也是知错了的,中秋节那晚上的事情,他一直都在跟妈妈说他错了,可你父亲是男子汉大丈夫,想道歉可又觉得丢脸,就一直没道歉,不过他知道自己错了,今晚上是有事情要忙,不过也算是变相地向小昶道歉了,小昶不是跟长伯伯说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跟妈妈睡吗?” “真的?”小昶将信将疑。 齐倾笑道:“妈妈有骗过小昶吗?” “那我就原谅他吧!”小昶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这一次是真的原谅他了,以后他若是不这般时时刻刻跟他抢妈妈,他也不是不可以喜欢他的!“那妈妈就只陪着小昶睡!” “好。” 小昶窝回了母亲的怀里了,不过却怎么也睡不着,“妈妈,为什么我一定要姓金吗?” “你父亲姓金,小昶自然也要认祖归宗。”齐倾耐心解释,“之前是你姨姨任性,可这认祖归宗是每个人都要遵从的事情,小昶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小昶姓了金之后就叫金昶了,叫起来跟长伯伯的名字差不多一样了!” “那妈妈给小昶改名字好不好?” “啊?”小昶有些惊讶,“可小昶的名字是姨姨取的,改了姨姨会不高兴的。” “你跟你姨姨说了?” 小昶点头。 “那你姨姨怎么说?” “姨姨说让小昶不要姓金!” “没有了?” 小昶道:“还有就是让长伯伯改名字,长伯伯也跟小昶说过他改名字,不过小昶没让!小昶很乖的,不做这些野蛮的事情!” “这么乖啊,那妈妈可要好好奖励奖励小昶了。” “明天陪小昶玩!就陪小昶一个人!” 齐倾笑道:“好。” “真的?!”小昶激动地坐起身来了,“真的只配小昶?不带上父亲?” “当然是真的!”齐倾也坐起身来,“你父亲要开始工作了,以后妈妈会更多的陪小昶的!” “工作?”小昶眼睛都亮了,妈妈工作起来的时候也是不管小昶的,父亲当然也是一样,“那妈妈要工作吗?” “妈妈不用。”齐倾道,“以后我们母子就靠着你父亲养!” “太好了!” “所以小昶也要对父亲好些。”齐倾继续道,“父亲工作赚钱养我们很辛苦的。” 小昶用力点头:“好!” 只要不跟他抢妈妈,他就对他好些,还可以也喜欢他! “妈妈妈妈,小昶爱死你了!” “睡觉!” “好!” 小昶乖乖地躺下睡觉了,很快便坠入了梦乡,睡的甜甜的! 而齐倾并未入睡,看着儿子熟睡了之后,便起身穿了衣裳,去找孩子的父亲去了,虽说金熙现在真的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可一想到那日找到他的情形,她还是担心,“还没睡?” 金熙赶紧起身,“你来做什么?这晚上天都冷了!” “我来了你还不高兴了?” “当然没有!”金熙赶紧道,“我就是担心你着凉!” 齐倾笑道:“怕你睡不着,便过来陪你。” “真的?” “人都来了,还有假吗?” 金熙搂着人,“不管那小子了?” “不叫不孝子了?” “夫人都发火了,我哪里还敢!” 齐倾哼了哼,“知道就好!” 金熙低头靠在了她的肩上,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阿倾,以后我会好好的赚钱养家,也不跟那小子挣,不过你也不许不理我,更不许不让我进屋。”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屋了?”齐倾好笑道。 金熙道:“没说,可你都生气了,我还敢去跟那小子争?” “都当了父亲了,就这点气量?” “我才当了父亲没两个月……” “感情是在怪我了?”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我爱你。”金熙抬起了头看着她。 齐倾失笑,“你啊!小昶还小,等过上两年,你便是想跟他争,他也不乐意跟你争了!” “还要两年?!” “好。”齐倾退了一步了,“等他适应了,便自己睡。” 金熙一脸喜色,“真的?” “爱信不信!” “阿倾。” “又怎么了?” 金熙没有回答她,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分别多年,便是相见之后,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拥抱,开始的时候没不孝子阻碍,可是当时他整个人的神智都混乱,一心只想着死死地缠着她,一刻也不离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后来情况好了一些了,可是却冒出了那个不孝子,自然便更无法进一步亲近的,当然,当年他对她做出的那些事情也有一些影响。 分别多年,这一刻便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 可是在最后的一刻,金熙却戛然而止了。 “不行!现在还不行!阿倾……阿倾……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还不行……阿倾……对不起……” 齐倾有些愣了。 “阿倾……”金熙抬起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她,“别生气好不好?不要生气好不好?再等等!现在还不行……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 齐倾喘匀了气,抬手抚着他的背,“没事,我不生气。” “真的?” “嗯。” 金熙笑了,虽然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松了口气了,他很想很想要她,可是现在还不行!他怕她再怀孕,他怕!虽然她的身子没有之前他们编造的那般糟糕,可他不敢冒险! 谁能保证下一个孩子可以像小昶一般母子平安? 他不能冒这个险! “阿倾,我们就要小昶一个孩子好不好?就生一个就够了!” 齐倾抚着他的脸,也似乎明白了他为何忽然间停下来,“好。”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不到妈妈,然后又听下人说妈妈昨晚上半夜就去找父亲了,小昶有些不高兴了,用早饭的时候看到父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最后还直接哼哼道:“今天妈妈要陪小昶出去玩,就陪小昶一个人!” “嗯。”金熙给齐倾碗里添粥,简单明了地回答了儿子。 小昶瞪大了眼睛,“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妈妈就陪我一个人!” “听到了!”金熙终于看向他了,“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抢妈妈!” “真的?”小昶有些不信。 金熙道:“父亲有事情办,你好好陪你母亲玩,知道吗?” “我当然会好好陪妈妈了!”小昶心里的不高兴消失了,也不跟他争母亲妈妈的称呼了,“妈妈你快点吃,吃饱了我们就出门!” 他一定要好好的玩! “慢点吃,别噎着。”齐倾失笑不已。 …… 金熙果真实现了承诺,用过了早膳之后便送了他们母子出门,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冒出了无数次要追上去的念头,可是最终还是被理智给压下了。 疯狂过后,他要做的就是理智! 他找回她了,还多了一个儿子,从今往后,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他有妻有儿,他要养妻活儿,要为他们遮风避雨,为他们亲手打造一个美好幸福的将来! 他必须冷静自持,必须继续努力! 送走了妻儿,转身回到了屋子中,换过了一身衣裳,便往吏部去了,从今晚后,所有的风雨他来承担! …… 小昶真的很高兴,心里也决定了再少讨厌他一些。 齐倾的心情也不错,儿子高兴,丈夫也恢复正常了,一切都是好好的,她如何会不高兴? 而今天也的确是打算好好陪儿子玩一天,除了补偿这些日子对他的冷落之外,便是他们该离开了。 让孩子最后一次在京城好好的玩。 母子两人兴致勃勃地到了街上,不过这才下了马车没多久,便遇上了不速之客了…… 212 父子 不速之客,褚钰是也。 “褚叔叔。”小昶还是很有礼貌地开口叫人,不过却没了之前的喜欢了,因为妈妈说父亲发疯把他摔下楼是因为褚叔叔骗父亲说妈妈死了,生他的时候生死了,姨姨说死就是再也见不到妈妈的意思,所以,就算他不喜欢父亲,可也还是不喜欢有人这样说妈妈! 妈妈才不会死了! 齐倾的笑容直接消失了,自从那日翻脸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褚钰,也没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而便是已经雨过天晴了,可当日的愤怒还是没有消失,“小昶,我们走吧。” 直接抱起儿子走了。 “齐倾。”褚钰苦笑,拦住了他们母子,当日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过了,所以这般长时间他也没来找她,只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有缘无分他也还是不想没了这个朋友! 齐倾冷眼道:“褚公子有何指教?” “当日的事情是我过了。”褚钰道,“我道歉。” 齐倾冷笑:“道歉?齐倾承受不起!” “齐倾……” “若是褚公子没事,请让路。”齐倾不等他说完便道。 “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了。”褚钰没有拦着她,但还是继续道,“齐倾,或许以后想见面便难了。” 齐倾顿住了脚步。 褚钰心中一喜,“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不过好在他们父子都没有出事。” 齐倾转过身。 “对不起。”褚钰继续道歉。 齐倾垂了垂眼帘,终究是松了口,“算了,他们父子没事就好。” “谢谢。”褚钰笑道。 齐倾看着他,“可是褚钰,我们只是朋友,永远都只会是朋友,不管有没有金熙的存在,结果都一样。” 这般多年来,褚钰对她的付出她不是不知道。 不说这般多年的帮助,便是当初他让马腾去搅乱金熙的婚礼,她便不能当做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她还是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回报。 “我知道。”褚钰笑容中添了一丝苦涩,也有一丝的释然。 齐倾继续道:“其实你也不必这般嫉恨金熙,娶了我,对他来说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你看看他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便知道了。” “的确。”褚钰没有反驳她的话。 齐倾也笑了笑,“所以啊,我们只是朋友,你该高兴,该庆幸才是。” “我会的。” 齐倾低下头看着儿子,“小昶,跟褚叔叔说再见。” “褚叔叔,再见。”小昶很听话地挥手,虽然妈妈好像不生他的气了,不过小昶还是没有办法跟之前一样喜欢他。 褚钰哪里看不出孩子的心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嗯,再见,以后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孝顺妈妈,知道吗?” “小昶当然会孝顺!”小昶有些不高兴了,这话让他想起了某个人老是骂他的话,他才不是不孝子了! 褚钰走了,他知道这一次真的要完全退出她的生活。 …… 齐倾并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朋友之间,只要知道彼此都好,便够了,如今的褚钰,也不需要一个心永远都不在他身上的女人惦记挂怀,而她,也有自己的人生需要过,各自珍重吧。 “妈妈,你不高兴吗?”小昶有些担心地看着母亲。 齐倾笑了笑,“妈妈哪里有不高兴?” “妈妈都不笑。”小昶道。 齐倾笑着道:“那现在笑了不是吗?” “妈妈……”小昶不信,“不要骗小昶!妈妈不高兴,小昶也会难过的!” 齐倾失笑:“妈妈没有不高兴!” “真的?” “真的!”齐倾认真道。 小昶还是道:“那妈妈怎么跟出门的时候不一样啊?是不是不喜欢褚叔叔?小昶也不喜欢他!妈妈你不要不高兴!” “妈妈没有不高兴。”齐倾也耐着性子,“只不过跟一个朋友告别了,有些……嗯,伤感于离别。” 小昶看着妈妈,听不懂。 “就像是小昶要跟小丫妹妹他们分开,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了一样。”齐倾继续道,“这时候小昶便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哦。”小昶懂了,“小昶一定会很难过的!妈妈你别难过,你还有小昶,对了,还有父亲了!” “妈妈没有很难过。”齐倾笑道,“妈妈是大人,等一下便会好了的。” “真的吗?” “当然了!” 小昶又看了母亲好一阵子,这才相信,“小昶会一直一直陪着妈妈的!” “好啊。”齐倾笑道,满心的欣慰,“走了,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好好!我还要买好多好多东西,要送给姨姨,送给小丫妹妹他们!” “父亲不送了?” “……送!” “小昶真孝顺!” 小昶昂起头,骄傲地道:“那当然了,小昶最孝顺了!”他才不是不孝子了! 母子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个早上,收获颇丰,中午的时候,齐倾带着儿子去吃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东西,虽然早上的小吃吃了不少,小昶的肚子也不饿,可是看着满桌子的好菜,还是一脸很高兴的样子。 “妈妈,小昶以前都没吃过这些!” “所以妈妈带你来了啊?” “妈妈我们叫上姨姨好不好?”小昶没忘记最疼爱自己的姨姨,“宫里面都没有这些好吃的,褚相那里也没有!” 有好吃的小昶自然要想着姨姨了。 “妈妈,不是说皇宫里面的东西最好的吗?为什么没有这些好吃的?” 齐倾笑道:“这个你得去问你姨姨。” “妈妈我们叫上姨姨好不好?”小昶继续问道,“让姨姨也尝尝,好让宫里面的御厨做!” 齐倾摸着儿子的头,“下次吧。” 明昭会来,但是绝对不会动外边的吃食的。 不过这些,齐倾还不想跟儿子说。 “可是……” “小昶说要妈妈只陪小昶,难道小昶不是只陪妈妈?” 小昶愣了一下,赶紧道:“当然不是了,小昶也只陪妈妈!”下一次再带姨姨来。 齐倾心满意足。 “妈妈你吃!” “小昶也吃!” “好好吃好好吃……” 金熙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儿子这副难看的吃像,好好吃好好吃?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齐倾虐待了他了!不是明昭千般宠万般爱养出来的吗?还有,齐倾这般疼他,哪里会让他吃苦?他怎么就生出了这般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 “连饭都不会吃吗?” “说什么呢?”齐倾护着儿子,“小昶才几岁?” “我五岁的时候已经……” “你是说我没教好儿子?”齐倾冷下了脸,生气了。 小昶本来也是生气了的,他又来跟他抢妈妈还不算,现在还跟妈妈吵架,太讨厌了,不过看到了妈妈生气了,便赶紧不许自己生气,“妈妈妈妈,别生气!小昶不吃了!不吃了!” “我们吃我们的,关他什么事?” “阿倾……”金熙有些错愕也有些惊慌,“我不是……我就是说说,就是说说!” “小昶,知道怎么吃饭吗?”齐倾却是低头看着儿子问道。 小昶点头,“知道!” “你姨姨可有跟你讲过规矩?”齐倾继续问道。 小昶虽然有些奇怪母亲为何要问这些,但还是回答,“嗯,姨姨说过,褚相大人也说过,妈妈,小昶不是不守规矩,小昶只是想让妈妈高兴!小昶吃的好了,妈妈就会高兴的!妈妈……” “小昶真乖。”齐倾摸着儿子的头慈爱笑道。 小昶仰着头,“妈妈真的没生气?” “真的。”齐倾点头,“小昶这般疼妈妈,妈妈哪里会生气?” “也没生父亲的气?”小昶继续问道。 齐倾抬头看向旁边早就变了脸的丈夫,“那便要看看你父亲接下来怎么做了。” “我道歉。”金熙赶紧道,第一次对这个不讨喜的儿子低下了头,弯下了腰,“父亲道歉,是父亲误会了小昶。” 小昶也没怎么高兴,“你刚刚骂小昶?” 金熙看了一眼齐倾,“只是教导!” “跟褚相大人一样吗?” “嗯!”金熙也没多想,应了,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小昶顿时瞪着他,“褚相大人教小昶的时候便像你刚刚那样,开始的时候小昶觉得他是在骂小昶,可是姨姨说褚相大人是在教小昶,但其他人也是说褚相大人是因为不喜欢小昶才这样的!姨姨也教小昶很多东西,妈妈也教,可都跟你们不一样!” “我……” “小昶都已经决定了要努力不讨厌你,你却讨厌小昶!” 金熙的脸青了,这是什么儿子?!可碍于齐倾在旁,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妈妈!”小昶转身看向母亲,“你把他赶出去!” 齐倾看着儿子,却没有动。 “不过不用赶的太远,就赶出去就好了!”小昶又补充道。 齐倾颔首,“好啊。”抬头看向金熙,“还不出去?!” “阿倾……” “怎么?真的要我赶吗?”齐倾又道。 金熙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只得继续低头,“父亲道歉,不行吗?” “你讨厌小昶!” “我没有!” “你就有!你讨厌小昶,讨厌小昶跟你抢妈妈,讨厌小昶差一点让妈妈死了,更讨厌小昶不喜欢你!”小昶瞪大了眼睛道,“可你也不喜欢小昶,小昶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是你父亲!” “我还是你儿子!” “你——” “你还不出去?”齐倾开口了。 金熙咬着牙,没有走,继续努力,“是父亲不对!父亲以后改!” “哼!” “小昶,你我是父子,闹成这般最难过的是谁?”金熙继续道,把齐倾也给拉进来了。 小昶一愣,马上看向母亲。 “没事。”齐倾一边倒地站在儿子的面前。 金熙赶紧继续道:“小昶不是说要孝顺吗?父亲也该孝顺的。” “可你骂我!” “那是为你好!” “我吃东西怎么了?” 金熙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仪态!便是好东西也不该这般垂涎三尺!” “我哪有!” “刚刚那不就是了?” “可是妈妈高兴!”小昶反驳道,“小昶吃的开心,吃的饱饱的,妈妈就会开心,也会跟着小昶多吃一些,妈妈也会多吃一些!妈妈都瘦了!” 金熙一窒。 “都是你害的!”小昶越说越愤怒了,“妈妈照顾你照顾的吃不好也睡不好,妈妈都瘦了你也不知道!你才是不孝顺了!” “孝顺是说儿子的。”金熙反驳,不过语气却没有之前的那般强硬了。 小昶继续道:“那你就是不疼妈妈!” “对不起。”金熙再次道歉,也比之前的更加的真诚,“父亲跟你道歉。” “哼!” “对不起。”金熙继续道。 小昶还是不理。 金熙继续下去,知道了四五遍了,这才得到了一些好的回应。 “以后不许再骂小昶!” “不骂。” “不许讨厌小昶!” “不讨厌。” “也不许说小昶是不孝子!” “小昶很孝顺。”金熙摸着儿子的头,第一次有跟儿子亲近的感觉,“小昶很孝顺妈妈,不过也要孝顺孝顺父亲。” “我都想好了带姨姨来了之后就带你来了!” 金熙又是一哽,“好,小昶很孝顺。” “妈妈。”小昶的气似乎笑了,也好心地帮父亲说句好话,“妈妈你别生气,父亲他也是为了小昶好。” “小昶不生气?” “不气了!”小昶用力摇头,“妈妈不要生气,更不要难过。” “那继续吃饭。” “妈妈答应小昶了?” “当然。” 小昶笑了,“好!吃饭!”说着,便拉着妈妈坐下,不过也没忘记一旁的父亲,“父亲也可以坐下!” 金熙看向齐倾,不敢妄动。 “没吃便坐下。”齐倾开了口。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有些不愉快的插曲,但是后半顿饭还是吃的不错的,小昶心满意足地窝在母亲的怀里睡午觉。 “还不回去吗?”马车上,金熙仍是有些忐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 “只是没真的把小昶当儿子吗?”齐倾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又道:“我……” “金熙。”齐倾看着他,“小昶他是我们的儿子,我知道你没跟他相处过,可是小昶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一手交出来的,我知道他将来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即便我再疼他也不会养出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对不起。”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的。”这一次的确是他误会了孩子,“阿倾,我承认我对这个孩子的确心有芥蒂,也的确没有多少的慈爱之心,可是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阿倾,我会努力的,我发誓。” “还记得你的小时候吗?”齐倾抚着儿子的头,转移了话题,不过没等他回答便又继续,“那时候你是没有法子,可现在小昶不需要那般,金熙,他有父亲,也有母亲,他的幼年可以过得更加的开心,他可以有更多开心的回忆,金熙,我们这般的努力最终不就是为了庇护自己的家人吗?” “我知道。” “以后对小昶好点。”齐倾继续道。 金熙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好,我一定会好好疼他。” “不过该当严父的时候还是得当。”齐倾继续道。 金熙颔道:“自然。” “嗯……”小昶似乎被吵到了,扭着身子。 齐倾安抚了好一会儿,这才让他继续安睡,“今早去吏部了?” “恩。”金熙也降低了声音。 齐倾颔首:“好好干活,我们母子还等着你养了。” “是,夫人。”金熙笑了。 …… 小昶一直睡着回家,回到了家里便又睡了半个时辰这才醒来,“妈妈我们不出去了吗?” “妈妈累了,让父亲陪小昶出去好吗?” “啊?”小昶有些失望,“那小昶也不出去了!” “不喜欢父亲陪你出去?”齐倾摸着儿子的头问道。 小昶没敢承认,“小昶要陪妈妈。” “可妈妈想让小昶跟父亲出去。”齐倾却道,“父亲病了这般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出去玩玩,妈妈累了不能陪,小昶好好陪陪父亲好不好?” 小昶有些犹豫。 “小昶还是讨厌父亲?” “才不是了!”小昶咬了咬牙,“好吧,小昶陪父亲出去!妈妈你放心,小昶会照顾好父亲的,妈妈你好好休息,小昶给妈妈买好多好多好东西回来!”说完,便又愣了愣,犹豫地问道:“妈妈,父亲有钱吗?” “当然有了!”齐倾失笑,“你父亲的钱多得是,小昶放心花就是了!” “小昶才不是败家子了!” “这般乖啊。” “当然了!” 母子两人说了好会儿话,小昶这才去找父亲,不情不愿地开口说了陪他出去逛逛的话,金熙有些恼火,不过到底没有发出来。 于是,彼此看不对眼的父子出去了。 小昶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上午跟妈妈出去还没开始玩就碰到了褚叔叔,不过好在褚叔叔没惹妈妈生气,可这下午又碰到了不想碰到的人! “萧叔叔。”小昶不高兴,但还是很有礼貌。 金熙脸黑了黑,什么萧叔叔?不过并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训儿子,但对这偶遇的萧濯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不冷不热地打了一声招呼,“萧大人。” 褚钰便算了,可这萧濯是怎么回事? 萧叔叔?! 齐倾没道理让儿子跟萧濯亲近,是发生了什么还是他的笨儿子见了男的就叫叔叔?! 213 想想 “父亲,我们走吧!”小昶扯着父亲的衣裳,低声道。 金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儿子,方才对萧濯道:“萧大人,告辞。” “听说金大人在明城政绩不错,这次来京述职想来可以官升一级。”萧濯却是淡笑道,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不受欢迎一般。 金熙笑了笑,“承萧大人贵言。”说完,便又道:“下官告辞。”随后便直接抱着儿子离开。 萧濯转身看着离去的父子,脸上的笑容褪去,眼瞳越发的幽深。 …… “父亲,你不许告诉妈妈我们遇到了萧叔叔的事情!”才走开了一段距离,小昶便开口道。 金熙还愁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现在他主动说起了,那便更好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有一天碰到的。”小昶回道。 “怎么叫叔叔?”金熙今年心平气和地问道,“他可是大官,你怎么可以叫叔叔?你妈妈让你这样叫吗?” 小昶一愣,想了会儿才想起,“好像是萧叔叔自己让我叫的……” “那你就叫了?”金熙气结。 小昶这时候也没注意到他的怒气,“叫啊?褚叔叔也是这样叫的。” “你妈妈让你这样叫了?” “妈妈没说。”小昶说完,忽然啊了一声,“妈妈一定不喜欢的!她说不让小昶跟萧叔叔……不……父亲,小昶该叫他什么,妈妈才不会不喜欢?” “萧大人。” 小昶点头,“妈妈不喜欢萧大人,一直跟小昶说不许跟萧大人太亲近,不许收他的礼物,不许跟他去玩,还说最好见到他就赶紧跑,不过又不许小昶不礼貌,所以小昶每一次见到他都叫他。” 不过下次一定不会叫萧叔叔了! “父亲,还好你告诉我了,要不然妈妈会更加的不开心的。” 他决定了,以后再少讨厌他一些。 金熙神色有些凝重,“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下一次见到了他赶紧跑,知道吗?”不过这个机会应该没有了! 他们要离开京城,别说萧濯了,便是禇钰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小昶当然听话了!”小昶有些不高兴了,“父亲你就是不信小昶!” “信你!”金熙瞪了他一眼,“走了,带你去买好东西!” “父亲你带够银子了吗?” “带够了。”金熙道。 “不许说我是败家子!” “不说。” “真的?” “嗯!” “父亲父亲……”小昶决定大人有大量,再讨厌他少一些了,“你再对小昶好一点,小昶就喜欢你!” “很好,还知道讨价还价。” “当然了,小昶最聪明了!” 金熙看着怀中得意洋洋的儿子,心里的某处轻轻荡漾了一下。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小昶也盯着他看着,“啊!父亲你长得真像小昶!” 你现在才发现? “是你长的像我!”他是他老子! “不是一样吗?” “你说一样就一样!”金熙有些懒得跟他争论似得,脑子还真的笨!他跟齐倾怎么生出了这般笨的儿子? 小昶笑呵呵的,又说了两句便将注意力摆在旁边的铺子上了。 父子两人逛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带回来了一大堆东西,他们父子选的好东西。 逛了整整一天,小昶方才躺上床便梦周公去了。 “下午带他去哪里了?”齐倾看着儿子另一边的金熙,“这般的累?” “当败家子去了。”金熙笑道。 齐倾瞪了他一眼,“你可是当了父亲了的,金大人!” “你不是想让我跟儿子好好相处吗?我便好好相处喽。”金熙继续笑道,心情像是很不错,“不过阿倾,你说我们的脑子都不算是笨的,怎么便生了这般一个笨小子?” “谁说我儿子笨了?” “我?”金熙指着自己。 齐倾瞪了他,“你敢!” “好,不敢不敢。”金熙道。 “小昶不是笨。”齐倾哪里不知道金熙为何这般说,低头看着儿子的睡容,“这般年纪的孩子就该如此。”说完,抬头看向金熙,“这也是我们父母该尽的责任。” 金熙伸手覆上了她的手,“我知道。” “小昶会长大的。”齐倾笑道:“不过这次我希望是顺其自然。” “好。”金熙笑道,“阿倾,这般多年辛苦你了。” “不讨厌小昶吗?” “没有想象中喜欢。”金熙没说谎,“不过我会努力的。” “最好是。” 金熙笑了笑,“对了,下午我们在街上遇上了萧濯,小昶叫他萧叔叔。” “怀疑我红杏出墙?” “怀疑他也不怀疑你。”金熙指着睡的跟猪似得的儿子道。 齐倾一把拍开他的手,“说什么了?”随后便又继续道:“之前无意中遇上了,偶尔也会偶遇一下,他似乎挺喜欢小昶的。” “他想做什么?” “明昭很疼小昶。”齐倾没有明说,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金熙的脸沉了,“他打你们的主意?” “别急。”齐倾却是笑道,“他不敢做什么的。” 金熙眼底厉色未减,“为何不阻止他?” “因为明昭。”齐倾没有隐瞒,“金熙,这几年来,明昭对我们母子很照顾。” 金熙想起了朝中的局势,“虽说如此,可当初我们分开不也是与她有关?!” “我跟明昭……”齐倾沉吟会儿,还是没有说下去,“这五年来,我们便像一家人,而且,她很疼小昶,小昶也很疼她。”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齐倾失笑道。 “若不是我……” “好了。”齐倾没让他说下去,“都过去了,以后好好努力,养活我们母子就好。” 金熙看着她,“好。” “睡了。”齐倾握住了他的手,“过两日我便进宫,跟明昭说我们离开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反弹,不过过年前应该可以回到蓉城。” “好。”金熙点头,看了一眼翻了身呼呼睡着的儿子,“这小子就一定要睡着我们中间?” “你不是说现在还不行吗?”齐倾挑眉。 金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用很久了!那时候就让这小子自己睡!” “小昶才四岁。” “那五岁!最多五岁!” “小昶是儿子,应当有父亲教的。”齐倾躺了下来,抱着儿子的小身子,“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 金熙给她拉好了被子,“放心,以后这小子由我来教!” 他第一件要教他的便是当一个小男子汉,不许再黏着母亲! 最好也把那个妈妈的称呼给改了! …… 有丈夫有儿子的日子,齐倾过得很心安,两日过后,她便进宫,没带儿子,直接提了离开一事。 “手头上的事情我都列好了清单,你直接让接手的人跟进就是了,至于凌珏他们,这般多年了,你也该收服了,想怎么用,你应该也很清楚。” 明昭没之前激动,不过这般慵懒的模样也不像是谈正事的样子,“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齐倾蹙眉,一家团聚吗? 明昭双手靠着榻上的小桌,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两天前金熙来找过本宫。” 齐倾一愣。 “没跟你说吧?”明昭笑道,有些不怀好意似得,“我给了他好东西。” “什么东西?” “让你容光焕发的好东西。”明昭继续神秘兮兮的。 齐倾的脸有些黑了,“你便这般见不得我好过?” “这可是好东西,怎么便不让你好过呢?”明昭歪着脑袋,一脸的无辜,“不过看你这脸色,应当还没派上用场。” “你……” “想知道为什么吗?”明昭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 齐倾的脸更黑了。 “因为除了本宫给他的好东西之外,他也跟本宫要了一样东西。”明昭继续道,“想知道什么好东西吗?” “少卖关子!” “一张方子。”明昭看着眼前的女子,“齐倾,我真的挺妒忌你的!” “褚相大人听了这话一定会很伤心!” 明昭笑了,顿时风情万种,“他居然跟我要避子的方子,不是给你吃的,是他自己吃的!齐倾,你说你上辈子倒是做了什么好事,居然给你遇上了这般一个傻子?他b不但怕你再怀孕会丢了命,便是连让你吃药都舍不得!” 即便已经猜测到了一些,可真的听到了,齐倾心里仍是震动,这个傻子,“走了。” “你过河拆桥了?” “是如你的愿!”齐倾道,“回去跟夫君恩恩爱爱。” “真的要走?”明昭站起身来。 齐倾看着她,“明昭,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我会很想小昶的。”明昭继续道,“小昶也会舍不得我的。” “对不起。” 明昭坐了回去,“看来褚随之真的说对了,我又养了白眼狼了。” “或许,你也可以放下。”齐倾沉吟会儿,缓缓道。 明昭看着她,眼底泛起了冷色。 “明昭,其实褚随之真的不错的。”齐倾继续道,“与其在这里痛苦沉沦,不如放自己一条生路,也给褚随之一份该得的回报。” “你话说多了。”明昭端起了茶杯,淡淡道。 齐倾笑了笑,“或许吧,不过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安安稳稳的幸福。” “走吧。”明昭没回应她的这句话,“不许金熙欺负小昶,知道吗?” 齐倾也没有说下去,“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哪里来的欺负?”说完,便道:“保重,明昭。” “你也是。” 终究还是分开了,从今往后便是各自过各自的人生。 明昭目送着她离开,脸上没有多余的悲伤,心里也没有,真的舍不得吗?是的,可是,那颗千仓百孔的心,哪里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要是难过,便不让他们走就是了!”褚随之心疼地搂着明明笑着却是满目苍凉的女人,“明昭,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委屈。” 明昭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褚随之,你后悔吗?” “后悔。” 明昭睁开眼。 褚随之看着她,眼底有着无限的深情,“后悔没有早些爱上你。”若是早些,她便无需经历那般多。 明昭笑了,或许,她真的该好好想想。 214 归家 “妈妈妈妈,小昶要跟老黑叔叔学功夫!”齐倾方才从宫里回来,便见儿子一脸兴奋地扑过来,“妈妈,老黑叔叔很厉害啊!小昶要跟他学功夫,也要变的跟他一样的厉害!” “见过夫人。”老黑赶紧上前来,脸色有些不自在。 齐倾对他点了点头,方才对儿子道:“好啊,不过小昶问过了老黑叔叔愿不愿意教你了吗?” “啊?”小昶愣了一下。 “笨孩子!”齐倾点着儿子的头,不过方才出口便又懊恼了,还真的被他父亲给影响了,“要先问问老黑叔叔知道吗?” “夫人放心,老黑一定会好好教少爷的!”老黑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妈妈妈妈!老黑叔叔答应了!”小昶高兴不已,“妈妈你也答应是吧?” “你父亲呢?” “啊?还要问过父亲啊?”小昶有些不乐意了,不过还是道:“好吧,小昶等父亲回来了就问父亲。” “父亲还没回来?” “回夫人,爷出去了。”老黑赶忙道,“王老大跟酸秀才跟着,夫人放心。” 齐倾笑道:“你主子让你留下来陪孩子?” “爷看重小人!”老黑嘿嘿笑道。 “小昶喜欢跟老黑叔叔一起玩!”小昶也赶紧道,“妈妈,小昶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好了,你让小昶跟老黑叔叔玩好不好?” “好。”齐倾笑道,“去吧。” “太好了!”小昶笑的灿烂无比,“谢谢妈妈!”随后便转身拉着老黑,“老黑叔叔,你再叫我扎马步好不好?” “是,少爷。” “是不是这样?”小昶便有模有样地扎起了马步了。 齐倾看向老黑,“我先进去了,少爷便劳烦你照顾了。” “不敢不敢。”老黑赶紧低头道。 齐倾又叮嘱了儿子几句,这才离开了院子。 而待她离开之后,老黑才松了口气,这段日子见夫人的次数虽然多了起来了,可还是紧张不已,明明是很温和的一个人,可他还是不自觉地紧张,难怪爷对她死心塌地了。 “老黑叔叔,对不对啊?” 老黑赶紧回过神来,“腿再弯一点……” …… 金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了,而且还是一身的酒气,虽然没喝醉的迹象,不过看那样子也是喝了不少。 “喝酒了?” “不许生气。”金熙赶紧道。 齐倾自然没生气,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待会喝完了再睡。” “嗯。”金熙心里头暖融融的,握着她的手便舍不得放,最后干脆将人拉入怀中抱着,“阿倾,阿倾……” “嗯。”齐倾没推开他。 “我爱你。”金熙道。 齐倾失笑:“不就是去跟几个旧识聚聚吗?怎么便成了这个样子?” “不好吗?” “好。”齐倾笑道,“我夫君什么都好。” “阿倾。”金熙将人抱紧,“有你在真好!” “嗯。” 金熙腻了她好一会儿才放手,“我先去更衣沐浴。”一身酒气的,熏坏她了。 “要我帮忙吗?”齐倾笑道。 金熙愣了。 “要吗?”齐倾继续道,眉目如画。 金熙忽觉一股火从心底烧起,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妻子,喉结滚动,声音也嘶哑了,“阿倾……” 她是什么意思? 齐倾伸手圈住了他的颈项,轻声道:“夫君,可需要为妻服侍你沐浴?” 金熙身体内的火烧的更猛烈了,眼瞳缩了缩,双手有些不知所错地垂着,她……她这是做什么?他的阿倾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怎么像是……在勾引他? 勾引他吗? 这般勾引他吗? 即便是在当年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未曾做到这般,呸!什么当年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们现在不也是? 便是分开了那几年也是! “不要就算了。”齐倾松开了手,似乎有些失望失落,“你去吧,我先……”话还未说完,嘴便被堵住了。 金熙哪里还记得什么熏不熏的问题,爱妻都表示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若是还不为所动,那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这一次,便是真的天雷勾动地火了。 金熙的顾忌没了,自然便不会中途放弃。 “阿倾!阿倾!阿倾——” 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五年了,她终于又是他的了! 不! 她一直都是他的! 一直都是! 从当年他将她娶进门开始便已经是了! …… 某个有了老婆便忘了儿子的无良父亲在第二天醒来才想起了昨夜儿子不在,还是在早上又缠着老婆恩爱过后才想起。 “小昶呢?” 齐倾有气无力地窝在被窝里,“你才想起儿子啊?” “呵呵……”金熙干笑了两声,“谁让阿倾昨夜太温柔,让我眼里心里只有你。”说着,这手也开始不规矩了。 齐倾的确承认自己年纪大了,那方面的需求也似乎大了,可也经不起这般无休止地折腾,“都日上三竿了,还闹?” “你不是喜欢吗?” 齐倾的老脸有些红了,“再说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好啊。” “你——” 金熙每个她气下去的机会,也没真的规矩了,都落得了他的怀里了,哪里能这般轻易放过?“你都丢下我这般多年了,阿倾,你便不心疼心疼我?” “看着那京城的青楼也不错。” 金熙赶紧抬头,有些心虚,“我不是有心去这些地方的,是他们非要去,我只能跟着去,不过你放心,除了喝酒,我什么都没碰!” “你有着贼心也没这个贼胆!”齐倾瞪了他一眼,翻身过去打算补眠。 “阿倾……”金熙便是知道她没生气可还是不安心,“其实这些人也不算是什么朋友,只不过那日萧濯的事情让我有些担心,便找他们来以便多了解了解朝堂的局势,虽然我也身在其中,不过毕竟远离京城,有些事情难免不知道的。” “嗯。” “你相信了?” “你还想我不相信?” 金熙舒了口气,揽着妻子柔软的身子,“阿倾,我们尽快离开京城吧。” 齐倾转过身,慵懒的神色已然转为了肃然,“要出大事吗?” “目前的朝堂看起来风平浪静,而自从当年废后刺杀明昭大长公主之后,皇上便一直沉寂,这般多年了,便是普通人怕也会狗急跳墙,更何况是皇帝?”金熙继续道,“当今广平帝虽说势力不强,可不管是他登基之初还是现在,朝中都有一派人在支持,因为他是皇帝,是正统,明昭大长公主是厉害,且又有褚随之帮忙,可她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两人之间总有一日是要不死不休的。” 齐倾沉默。 “我知道你与明昭有了家人的感情。”金熙继续道:“可这不是……” “你放心。”齐倾深吸了一口气,“我有自知自明,这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小昶着想,而且,明昭也未必需要别人帮忙。” “你同意离开?” “我何时说过不走?”齐倾失笑:“昨日我进宫便是为了离开一事。” “明昭可同意?” “嗯。”齐倾颔首,“她同意了。”随后又补充道:“想来她也是知道京城的局势不稳,方才这般痛快地让我们离开。” “她不会有事的,至少保存自身不是问题。”金熙道,这话并不是安慰,皇帝可以夺了明昭的权,但是绝对不可能杀了她,因为明昭之于皇帝,是母亲一般的存在,便是多年来一直把持朝政,可是从未伤害过皇帝,相反,皇帝的废后曾经刺杀过她,而这废后联合娘家刺杀明昭一事,说是没有皇帝的手笔,谁会信? 还有便是,这般多年来,明昭大长公主已然是大齐柱石一般的存在,她若是死了,大齐的柱石便垮了。 皇帝能够平息百姓的议论,也绝对应付不了外夷的伺机而动,所以皇帝可以夺明昭的权,甚至一辈子囚禁住明昭,但是绝对不会动手要她的命! 更何况,还有褚随之在。 这若是真的翻脸起来,谁胜谁负也不知道。 只是,皇帝与大长公主之间的这个脸,一定会翻! 齐倾自然也知道,靠在了他的怀中,“明昭说的对,我的确比她幸运,便是曾经也需要战战兢兢地活着,但是也不过是人生之中的一小段日子。” “我也比褚随之幸运!”金熙抱着她笑道,“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祭拜一下父亲。”若不是他早早便帮他娶了她,让他有了名正言顺爱她的机会,恐怕他的结果不会比褚随之好! 齐倾无语,绝对不应他这话,“不过我还是希望明昭能稳如泰山,这般小昶往后的路也好走一些。” 虽说不想明昭宠儿子宠的太过,可如果明昭在,小昶的人生便多了一份庇护,至少可以庇护到他不再需要人庇护的那日。 当然了,她也是真的希望明昭可以幸福,如她一般。 “放心,明昭加上褚随之,不是这般轻易便能让人对付的了的。”金熙道,“只是阿倾,你跟小昶不能卷进来,更不能成为明昭的软肋。” “我知道。” 金熙沉默会儿,又道:“所以萧濯更需要防备。” “过两日便启程吧。”齐倾不想让他再继续忧心下去,“我们离开了京城,萧濯若是还继续纠缠的话,那便是真的不怀好意了,到时候自然便要想法子对付。” “嗯。”金熙将怀中的人儿抱的更紧。 齐倾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别担心,这个北方士林魁首我们又不是没对付过,当年我们能,如今自然也能,他若是真的敢拿我们这些小人物下手,我们还怕他不成?金大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听过了没?” “我可以保护你吗?” “别忘了还有儿子!” “是。”金熙笑道,眼底却有着决绝,“那我可以保护你们母子吗?” “自然可以。”齐倾笑道,亦是坚决。 金熙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娇唇。 这一次,齐倾没阻止。 不过…… “妈妈!妈妈!你怎么还没起床啊?是不是病了?”小昶等了好久好久都等不到妈妈起来,担心的跑来了,也没敲门的习惯,更巧的是夫妻两人也没锁门,没料到有人敢这般闯进来。 于是乎…… 一切截然而止。 金熙又青又红的,恨不得将那不长眼的儿子给扔出去,不过首先要做的便是不再儿子面前丢脸。 齐倾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夫妻二人应对能力不错,虽然没马上穿戴整齐,但是裹的严严实实的,没让四岁的小昶少爷看到不该看到的,从而问出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怎么不敲门便进来?” 既是是极力压制,金熙还是火了。 小昶一愣,看着父亲难看的脸色,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眼睛一扫到母亲,便把父亲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妈妈妈妈?你脸怎么这么红?真的病了吗?”一边说着,一边便要爬上床去。 金熙没气晕了过去。 “小昶!”齐倾也连忙制止,“不许爬上来!” “啊?”小昶错愕。 齐倾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笑脸,“妈妈没事,你先出去,妈妈等一下便去找你。” “可是……” “出去!”金熙怒道。 还没等小昶回应,齐倾便斥道:“闭嘴!” 小昶的气没生出来便消失了,“妈妈,你怎么了?”说完,又看向了父亲,顿时发现了一件事,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父亲,你怎么不穿衣服?” 都要冬天了,他不冷吗? 齐倾是裹的严严实实的,金熙开始也是,可是后来被气的就露了一些了,“你父亲热。”齐倾赶紧回答,“小昶你先出去。” “可是……” “妈妈饿了,小昶去让人给妈妈做些早膳好不好?” 小昶还是狐疑不已,不过妈妈吃东西最重要,“好!小昶这就去,妈妈你快来啊!” “嗯。” “还有。”小昶跑出去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父亲你不许不穿衣服,夜里冷的,要是着了风寒,妈妈会担心的!” “知道了!”金熙几乎咬牙切齿。 小昶虽然对他的语气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去给妈妈弄早膳了。 孩子走了。 夫妻二人相对而视。 “呵呵……”齐倾笑了出声,笑的花枝乱颤似得,“哈哈……” “这个不孝子!” “那慈爱的父亲,还不起来穿衣服?”齐倾大笑道。 金熙又在心里揍了那不孝子一顿,方才起身穿戴,也没让给她也穿上,自然,最不该忘了的一件事便是晚上一定要锁门! 看那不孝子还闯什么闯?! 不过锁门行动还没开始便夭折了,甚至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都没能在近齐倾的身,因为小昶少爷不高兴了。 因为他要离开京城,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小伙伴们了,更重要的是,他也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姨姨了! 这怎么可以?! 虽然之前妈妈也跟他说过了要离开的事情,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他也就是听听,可没想到真的要走了! 怎么就要走了? 他走了姨姨怎么办? 谁哄姨姨开心了? 谁孝顺姨姨了? “妈妈,妈妈,小昶不能丢下姨姨的!” 而这般不开心便是好几日,原定定好的行程也不得不延迟,儿子不高兴,而且还伤心了,当母亲的自然心疼,丈夫什么的只能一边去。 白天陪着,晚上也哄着。 这般闹了好几日了,直到明昭开口哄了,小昶少爷方才不情不愿地答应离开,又告别了两日,这才真的启程。 …… 离别这日,明昭亲自来送,小昶哭的稀里哗啦的,齐倾跟明昭再三保证一定会再见面,这才止住。 金熙虽没当慈父,但怎么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相处下来也是有了父子之情的,见儿子哭成这个样子虽然恼他一个男孩子哭的跟女娃娃似得,可也是心疼,哪里还有火气? “走吧。” 齐倾点头,抱起了还在哽咽的儿子,“明昭,保重。” “放心。”明昭道。 “姨姨……” “小昶真乖。”明昭给小昶擦了擦脸,“记得给姨姨写信。” “小昶会的!” “走吧。”金熙开口。 齐倾点头。 “不许欺负本宫的小昶,知道吗?”明昭看向金熙,警告道。 金熙没跟她计较,应了一声,便带着妻儿走了。 “姨姨再见!” “小昶再见。”明昭挥着手,笑着看着马车离开,看着那个给她阴暗的人生带来了一丝光亮的孩子。 “若是舍不得……” “没有舍不得。”明昭笑道:“只是想着几年后再见面,小昶会不会便忘了我了?” “他敢!”褚随之戾气显现。 明昭笑道:“孩子嘛。” “明昭……” “听说最近皇帝私下的动作很多?”明昭转移了话题,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在。 褚随之神色一冷,“我会处理!” “不用了。”明昭却道,“让他闹吧,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明昭……” “当年……”明昭转身,看向眼前巍峨的城门,目光冷冽,“我没能杀的了他父亲,如今,杀他,却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褚随之搂住了她,“好。” 她想如何便如何。 …… “大人,金熙一家三口已经出发离开京城了。” 萧府 书房内 萧濯坐在书桌前,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十几年前在界城的情形,那一日见到那个女人之前,他亦是这般端坐书案前,脑海中想着的是恩师的叮嘱。 “知道了,将此事告诉高氏。” “是。” 昔日,他只能被动应对,近日,他却需要主动出击! 对不起了,齐倾。 ------题外话------ 貌似可以结局了哦 215 回家 这一趟回家,金熙没入住驿站,驿站虽然是官方的,但环境却不算是最好的,虽说恼怒一直霸占着妻子的不孝子,可还是舍不得妻儿吃苦,所以这一路上住的都是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吃食。 一路上的舒舒服服还有各式各样的新奇东西,很快便驱散了小昶少爷的不舍之情,除了每天晚上一定要黏着母亲才能睡好觉之外,基本上都是高高兴兴的。 为此,又被他父亲在心里狠狠地训了一顿,随便决定以后一定要加强教导,免得他成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冷血人! 自然,这些对小昶来说都是不知道的,目前也不重要,他只需要白天高高兴兴的,晚上在窝在妈妈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觉,偶尔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瞪一直对他不满的父亲一眼。 日子过得舒坦不已。 “妈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一路上都听着妈妈说家有多好,他的心里也开始盼望回去了,“我们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了。” “快了。”齐倾摸着儿子的头,“再过两日就到了。” “还要两日啊?”小昶有些小失望,还要这般久才能到。 金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是说路上很好玩最好慢些到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怒火跟邪火的夹击之下,某位父亲已经失去了该有的稳重,恨不得给儿子狠狠地斗一场似得。 “妈妈,父亲骂我!”小昶没跟他吵,因为妈妈会不高兴会认为小昶不孝顺了的,所以,小昶直接告状了。 “你——” “说什么说?”齐倾直接护着儿子,仿佛儿子最重要,丈夫可以一边去似得,“这般大的人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阿倾!” “再说便出去跟其他人一起骑马!”齐倾直接下了狠话了。 金熙气的鼻孔都似乎要冒烟了,可还是不愿意出去好让这个不孝子完全霸占了阿倾!再忍忍!再忍上几日,等回到了蓉城,这个不孝子便没时间再缠着阿倾了!“还有几日便过来了,我们加快行程!” “好啊!”小昶少爷高兴地道,丝毫没看出父亲的别有用心。 齐倾暗暗摇头,这孩子真的一点心眼都没有!“小昶回到了家里会很忙很忙的,就再也没有多少时间跟妈妈玩了。” “小昶长大了,要做大事,不玩了!”小昶少爷也没听出妈妈的真正意思,很认真地道,走之前姨姨跟他说了他回去可是要当继承人的,若是他当好了继承人,妈妈就会开心,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妈妈了!所以,他要长大,不玩乐!“妈妈你放心,小昶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当好继承人的!小昶一定会好好保护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妈妈的!” 齐倾愣住了,脑海中浮现着许多年前的一幕幕,“好。”一边抚着儿子的头一边抬头看向金熙,“看我们的小昶多孝顺?” 金熙的神色也是有些恍惚,眼前这小子这般模样不就是当年的自己,一想到这里,火气也消了不少,“嗯。” 终究还是自己的种! “回去之后好好学习,不许再缠着妈妈知道吗?” “小昶才没有了!” “总之好好学习就是了!”金熙又咬了牙,“父亲给你找最好的师傅!” “姨姨说她会帮我找的!”小昶又道,虽然还是反驳。 不过这次金熙倒是没生气,“那就好好跟师傅学习,别丢你妈妈的脸!” “当然了!” 齐倾看着儿子挺着胸膛保证的模样,又忍不住摇摇头,她是不是该好好教教这孩子心术心机? “记住你说的!” “小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记不住?”小昶不满了,说起了这话,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父亲,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 金熙愣了愣,随后便黑了脸了,“什么我妈妈?那是你祖母!” 小昶瘪了瘪嘴,“好吧,祖母就祖母!那我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 “你从哪里听到的?”金熙问道,眼睛瞄了瞄齐倾,有些紧张和不安。 齐倾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摊手道:“不是我说的。” “当然不是你说的!”金熙赶紧道,也更加的愧疚,他怎么可以怀疑她?随后便瞪向儿子,“谁告诉你的?” “姨姨。” 果然! 金熙咬了咬牙,“别听她胡说!” “祖母不讨厌我妈妈?”小昶瞪大了眼睛,姨姨不会骗他的! 金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祖母年纪大了,脾气难免也不好。”齐倾抚着儿子的头,这般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将金夫人当做什么大问题过,不过小昶还是孩子,而且又是被宠着护着长大的,若是……“小昶要孝顺,所以不管祖母说什么,都不许生气,知道吗?” 小昶一听这话便知道姨姨真的没骗他了,“祖母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妈妈这么好,她怎么不喜欢妈妈?” 她不喜欢妈妈,小昶也不喜欢她!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可即便如此,齐倾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顿时有些懊悔之前居然一直没给儿子打一打预防针,“总之小昶记住妈妈的话就是了。” 小昶努了努嘴巴,“可是妈妈……” “有父亲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妈妈!”金熙开口了,“而且你祖母年纪大了,很少出门的。” 小昶愣了愣。 “以后少去她的院子就是。”金熙继续道。 齐倾蹙眉,“金熙。” “母亲这些年几乎都不出寿安堂的远门。”金熙看着她,也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没事的。” 齐倾的心像是被一团火给裹住了一般,从来婆媳矛盾,男人在丈夫与儿子的身份中都是偏向于儿子,既是有孝道之上原因,也有血浓于水的缘故,可这个男人……“少往来一些便是了。” “谢谢。”金熙知道自己的母亲又多难相处,可他便是护着妻子也不能不要母亲。 齐倾失笑:“谢什么谢?再这般,便不怕老天下一道雷劈了你?”还说儿子是不孝子了,他不也是?“看你还说我们的小昶是不孝子!” “啊?”小昶还是懵懵的,“妈妈,父亲已经不说了!” “笨儿子!” “妈妈!”小昶不高兴了,“小昶哪里笨了?” “是不笨!”金熙难得为儿子说话,“我金熙的儿子怎么会笨?!”就是黏母亲黏的太狠了,所以才会这般傻傻的! 当然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哼!”齐倾却还是才想到了。 金熙讪讪。 这般一闹,父子之间的紧张气氛似乎缓解了不少,后面的两日都是有说有笑的,而在除夕前的一日,齐倾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蓉城了。 看着繁华热闹依旧的大街,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日决绝离去,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回来,带着儿子回来。 “怎么了?”金熙将儿子拧到了一边,环抱住了妻子。 小昶少爷有些不忿,不过看着妈妈的神色便忍住了,有些担心,“妈妈,你不开心吗?” 还是担心那祖母又欺负她了? 齐倾笑了笑:“没事,就是离开的太久了,有种近乡情怯。” “有我在。”金熙笑道。 齐倾颔首,“嗯,有你在。” “还有小昶了!妈妈你不能忘了小昶!小昶也是男子汉,也可以保护妈妈的!”坏父亲,就是想撇开小昶! “对,还有小昶!”齐倾笑道。 小昶当即挤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妈妈,就是不让坏父亲独霸妈妈,“妈妈,妈妈,小昶一定会保护妈妈的!” “一边去!” “不要!” “都多大了,还黏着你妈妈做什么?” “你比我还大,不也是黏着?” “你——” 父子两人又吵起来了,齐倾没阻止,只是笑着看着眼前这世上她最爱的两个男人。 有他们,这辈子她也不算是白活了。 这一吵,便吵到了马车停下来。 “爷,到了。” 金熙方才作罢,还动手给儿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不许胡闹,知道吗?” “知道了!”小昶道,“小昶才不会让妈妈丢脸了!” “还有我!” “也不会让父亲丢脸!”小昶努了努嘴,道。 金熙这才放过儿子,看向齐倾,“回家了。” “还怕我跑了不成?”齐倾失笑,“来,小昶,我们下去!”说着,便真的给儿子先下去。 金熙赶紧跟上。 一下了马车,便见到门口处站满了人,而为首的那个便是金成安,五年过去了,他身上的岁月痕迹更加的明显。 他也老了。 金熙牵着齐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回家了!他终于找回了她,终于找回了她了!他们回家了! “大伯父。” 金成安点了点头,看向齐倾,“回来就好。” “让大伯父担心了。”齐倾道。 “回来就好。”金成安还是道,随后便盯着她身边的孩子,浑浊的老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便是小昶吧?” “是!”小昶笑着应道,随后松开了母亲的手,上前一步,有模有样地作了一个揖,“小昶给大伯公请安。” “好!好!”金成安弯下腰扶着孩子,“好好!小昶很乖,很乖!” 小昶咧开了嘴笑了。 “小昶长得真像你父亲!”金成安既是感慨也是安心,虽然他相信齐倾不会拿别人的血脉来冒充金家的血脉,可孩子毕竟是在外边生的,而且之前又有传她不能生育,自从传回她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便有各种的流言蜚语,不过现在好了!小昶跟熙儿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谁敢说他不是熙儿的儿子?“好!好!” “大伯公你别哭!”小昶赶紧道。 金成安却止不住老泪,“大伯公高兴!大伯公高兴!” “小昶也高兴!小昶帮大伯公擦擦!” “好!” “少爷,少夫人……”这时候另一个人出来了,是金荣,比起金成安,金荣老的更加的多,也更加的明显,除了头发全白了之外,身子也直不起来了,“老奴给少爷……少夫人请安……” “荣叔。”金熙心里有些难受,“你起来!” “少爷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少夫人,你也终于回来了!回来了……”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齐倾笑道:“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就好……”金荣笑着擦了眼睛,然后看向小昶,“小少爷,老奴给你请安了……”说着便要跪下。 小昶吓了一跳,下跪他倒是见了不少,可这般老的人下跪他却没怎么见,他不会跪下就起不来吧?“妈妈……” “这是金荣叔公。”齐倾没阻止金荣的下跪,不是不怜悯他,而是知道这般做是他所愿的,“小昶抚金荣叔公起来。”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金荣忙道,也忙起身,不过年纪大了,也是激动,踉踉跄跄的。 “金荣叔公小心!”小昶赶紧上前扶,不过年纪毕竟小,哪里能扶的住?好在一旁的父亲帮手了。 “荣叔,没事了。”金熙哪里不知道金荣的心思,“都过去了。” “嗯,嗯,都过去了……”金荣哭的更加的厉害,哭的跟个孩子似得,这般多年他真的怕,怕少爷孤独终老,怕老爷这一脉绝在了这一代,怕的连以死谢罪也不敢,因为他没有颜面去见老爷!不过现在好了,少夫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小少爷!“太好了!太好了!老爷有孙子了!” “先进去吧,这里冷。”金成安开口道。 “对!快进去!这里冷,别让小少爷着了风寒了!” 金熙笑道:“好。”说完,便弯腰一把把儿子抱起,随后对齐倾伸出了手,“我们回家。” “好。”齐倾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回家,这一次,再也不分开了。 …… 一行人入了屋,不过却也没聊多久,金成安说先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休息,金荣虽然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到小昶少爷,可还是同意了金成安的话,没继续下去。 一家三口回到了倾园。 “妈妈,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小昶迫不及待地想逛一圈,虽然没有姨姨住的梧桐宫好,不过也很漂亮!“妈妈,小昶要四处走走!” “不行!”金熙没等齐倾回答便反对了,“你妈妈累了,得好好休息!” “所以小昶自己去啊!”小昶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妈妈累了! 金熙板着脸,“你自己去,你妈妈放心吗?” “啊?”都已经回家了!“以前在京城,小昶还出府去玩了!” “这里不是在京城!” “可是已经回家了啊!” 金熙心里头熨帖了,“父亲陪你去!”至于为什么回家了也不能乱跑,金熙没给这个笨儿子解释,这是他们的家没错,可是齐倾离开了五年了,而他也不在了三年多,这些年谁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有儿子了,必定让很多人心里不甘不舒服! “好啊!”小昶也没多想,有人陪更好,不用他四处乱撞了!“那妈妈你好好休息,小昶跟父亲去逛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好。”齐倾笑道。 父子两人手牵着手走了。 齐倾也没真的休息,而是在寝室内走了一圈,竟然发现这里的一切与当年一模一样,离开了这般多年,却什么都没有变过。 为何如此,她心里自然也是知道。 “少……不!夫人你总算回来了!”这时候,几个婆子媳妇进来了,都是熟人。 齐倾笑道:“嗯,回来了。”这些都是当日金熙禁锢她之时赶出去的下人,都是倾园的老人了,如今都回来了,不过也变了不少,婆子更老了,年轻的丫头都成了媳妇,“这般多年,你们可好?”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高兴而激动。 沉寂多年的倾园,终于有了生气了。 …… “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寿安堂内,如今的金老夫人惊慌又愤怒地追着婆子问道,“她真的回来了?!那个毒妇真的回来了?!” “回……回老夫人……夫人……真的回来了……爷带着夫人回来了……还有小少爷!老夫人,小少爷跟爷长得很像很像……” “她怎么会回来?她怎么可以回来?!”金老夫人摔了一旁的珍贵摆设,“她怎么还会回来——” 不是走了吗? 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她还嫌害熙儿害金家不够吗?! 什么小少爷? 都不知道是跟谁生的种! “毒妇!不要脸的毒妇——” 金老夫人气疯了,丝毫不信下人们所说的真的很像一事,就是那个毒妇骗她儿子的,就是那个毒妇祸害她儿子! 都已经走了,为什么不死在外边! “熙儿?熙儿在哪里?!他在哪里?!”走了这般多年,一次也没回来,现在回来了,却不来给她请安! 她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啊! 他还把那个毒妇带回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怎么可以! “快!快去找熙儿过来!快去——” 金老夫人没想要出去自己找,外边风大又冷,她不会出去受罪的,更不会意识到这些年,她最恨的毒妇消失了,她的儿子有多痛苦。 而金熙,已然是习惯了。 “小昶先回去陪妈妈,父亲去去就回。”金熙听了下人的禀报之后,便对儿子道。 小昶看着父亲,“不用小昶陪父亲去?” “不用。”金熙道。 小昶又问道:“祖母也不喜欢小昶?” 金熙看着儿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会儿,方才蹲下身子与儿子平视,“小昶,祖母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在她的心里,从来便没有喜欢跟不喜欢,她说她喜欢父亲,可是从来就没有真的为父亲想过,她说她讨厌你妈妈,可也是嘴上说说,就像小昶说不喜欢父亲,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啊?” “不懂吗?” “小昶才不笨了!”小昶气了。 金熙笑道:“是,小昶是不笨,所以以后小昶若是见到祖母,听她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也要知道,她就是说说而已,小昶若是不喜欢听,以后便少些见她,祖母年纪大了,小昶要让让她知道吗?” “她会欺负妈妈吗?” “谁也欺负到你妈妈!”金熙道。 小昶听着胸膛,“那当然,小昶会保护妈妈的!” “父亲也会。” “那好吧。”小昶点头,“小昶就让让祖母。” “乖儿子。”金熙笑道,“父亲去去就回来,你回去陪你妈妈,明日父亲再陪你逛园子。” “嗯!” …… 金熙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脸色如常。 小昶想问问情况,不过被齐倾给制止了,她跟金老夫人之间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化解了。 若只是恨跟误会还可以有法子解决,可这是金老夫人的性格使然,三岁定八十,孩子的性子尚且不好改,更何况是金老夫人如今这般年纪。 就当做不知就是了。 金熙虽然没说,脸色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但是齐倾知道,这母子见面的情况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走,父亲继续陪你去逛园子!” “我要陪妈妈午睡!” 金熙瞪了眼了,“你长大了,过年就五岁了,自己睡!” “我要跟妈妈睡!” “父亲陪你睡!” “我就是要跟妈妈睡!” “阿倾!” “一起睡。” …… 这一年新年期间,蓉城最热门的话题便是—— 金家少夫人,不,如今是金家夫人了,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儿子回来! 谁的儿子? 当然是金大人的! 不是说不能生吗? 是啊,谁说得准是谁的种?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那孩子长得跟金大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样,不是金大人的种还能是谁的? 是啊,金大人又不是傻子,就算再稀罕金夫人也不会傻的养别人的儿子! 对啊对啊! 那金大人是后继有人了! 这自然! 哎呀,那金氏族中那些等着把自己儿子过继给长房的人可就要捶胸口了! 可不是,听说年初的时候金家的族长已经开始选人了,现在都没戏了! 那小少爷真的长得跟金大人一个模样? 当然是了!我有个亲戚在金家商行里边做事,除夕前一日金大人带着小少爷去商行,他亲眼看到了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那就真的是了。 当然是了! …… 金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笨儿子张了一张好脸,不然认祖归宗这事恐怕还要折腾一番了。 年初一祭祖,金熙带着妻儿入了祠堂,祭拜祖先,金昶正式记入族谱,成为长房的继承人。 齐倾打算趁着机会把儿子的名字给改了,结果,除夕这日,明昭大长公主的人到了,说是来送新年礼物的,还话里话外地说小昶的名字是她赐的,谁也别想改!最让人生气的便是她的笨儿子居然也说不要改,说改了姨姨会不开心的,便是听说了自己这个名字可能会被人笑话,也只是生他父亲的气,而丝毫不觉得始作俑者有什么不对,于是乎,金昶只能永远是金昶! 大年初二,外嫁闺女回娘家。 金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回娘家的外嫁女。 216 老了 这位特殊的回娘家的外嫁女,便是金成安的义女,林氏,也就是当年差一点被称为金家少夫人的那位林家姑娘。 金熙没有出门,留在家里招待回娘家的姐姐以及陪姐姐回娘家的姐夫,当然还有一群外甥外甥女。 这也是五年来金熙第一次留在家里招待他们。 也是这般多年来最齐人的一次,近的上午便到了,嫁的远一些的,傍晚也到了,可是……可是这个林氏是个什么鬼东西! 若不是下人跟他说起,他还不知道这群姐姐之中还多了一个林氏! 金熙得知了金成安收林氏为义女的时候已经在明城上任了,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便是不同意也阻止不了,而且,他并没有立场反对。 可这林氏是二房的义女,便是回娘家也该回大房去,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 金熙差一点没让人把人赶出去,不过整个晚宴脸色都是不好看的,待晚宴过后,当即抱着儿子拉着妻子回院子去了,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了一众姐姐姐夫! “阿倾,你听我解释!”回了屋子,打发了儿子自己去洗漱后,便赶紧解释,“这事起先我是不知道的,后来大伯父来信告诉我的时候,我也说反对,可反对已经来不及了!” “大伯父怎么便忽然这般做?”齐倾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便是当年的事情金家亏欠林家,但也不至于要收为义女,就算金钱补偿不了,也该是在族中找个人取了林家姑娘,续了这份姻亲才对,如今的金氏一族中的儿郎虽然比不上金熙,但是也有很不错的。 金熙忙道:“当日林家之所以答应大伯父的说情是因为林家出事了,希望借着与金家的联姻度过危机,只是婚事没成,林家也便完了。” 齐倾一愣,“大伯父并未跟我提及此事。”当日的荒唐骗婚虽说是她的主意,但是人却是金成安选的,自然,她也是同意的,不过当时她看重的只是林家姑娘本身的性情,而林家的乡绅出身也在考虑之中,乡绅的出身不算高,若是撇开了金家原先的出身,倒是高攀了金家,不过若是考虑了金家原本的出身,倒也算是门当户对,“林家是乡绅之家,能出什么大事?” 乡绅靠的都是佃租铺租吃饭的,在当地也是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虽比不上官宦之家,但也是不错的。 这能出什么大事让金成安做出这般的处理? “林老爷在外地杀了人。”金熙道,“当时没有被查到,不过后来还是被查出来了。” 齐倾错愕,居然有这事? “当时我已经去明城上任了,林家找不到我便去找大伯父。”金熙继续解释,“杀人大事,而且林老爷杀的那个人在当地还有些名望的,大伯父自然不可能如林家所愿的那般帮忙,林老爷被抓拿归案,定了斩首之刑,林老爷死了之后,家里的几个儿子便闹分家了,而这时候,林夫人把林氏赶出家门,说是她害死了林老爷。” 齐倾沉默。 “另外还说林氏根本不是她所生的,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贱婢所生。”金熙盯着齐倾,似乎意有所指,“不过林老爷很喜欢林氏的生母,而恰好林夫人也在同一日生下女儿,不过这个嫡女一出生便死了,而林氏的生母也因难产而死,林老爷便将两个孩子给调换了。” 齐倾更是无话可说。 “林氏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便带着一个丫鬟找上了大伯父。”金熙继续道,“大伯父原先也没打算收她为义女的,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林氏,而且,林氏落得这般下场,虽然不能说是金家害的,但也与金家有关,为了保住我的名声,大伯父想来想去便做了这个决定,不过我还是不同意。” “生气吗?”齐倾看着他,问道。 金熙屈膝蹲在了她的面前,仰头道:“你说呢?” “我道歉。”齐倾道。 金熙笑了,“过了元宵便让那小子自己睡!” “有你这般当父亲的吗?”齐倾失笑不已。 金熙腻在了她的腿上,“阿倾阿倾,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亲热了!” “你要不要脸?!”齐倾的脸有些发烫,“后来大伯父便安排林氏嫁人了?林家的人没上门来闹?” “嗯。”金熙抬起头,“大伯父给林氏找了一户人家,让她以二房义女的身份出嫁,至于林家,开始的时候的确来闹过,不过大伯父亲自处理了,之后便再也不敢闹了,后来似乎被受害人的家人来闹过几次,他们怕对方抱负,分家之后便各自搬走了。” “嗯。”齐倾点头。 金熙继续道:“不许放在心上!” “你都不怪我了,我放在心上做什么?”齐倾失笑,“好了金大人,起来吧,待会儿小昶回来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高兴还来不及!” “别把你儿子说的这般的不孝顺。” “他更孝顺他妈妈!” “那当然了,我生的嘛。”齐倾起身,有些担心儿子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搞定,“这般久还不出来?我去看看。” “去什么去?”金熙拉住了她,“还担心他掉马桶里了?” “是有些担心,谁让我生了一个笨儿子。” 金熙道:“我去!” “好啊。”齐倾笑道,“那赶紧去吧,顺便帮他好好洗一洗,这一整天的都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子了。” “是,夫人。” …… 净房中,小昶坐在从京城大老远带回来的浴桶里面,让父亲大人擦着背,可是却不太高兴。 “父亲,小昶很讨人厌吗?” 金熙顿了擦背的手,“怎么了?” “今天……”小昶情绪低落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了,回家的这几日他都很开心的,因为所有人见了他都很高兴的样子,那便是喜欢他了,被每个人都喜欢,他自然高兴了,今天听说要来好多好多的表姐表哥,他更是兴奋的昨晚上都没睡好,而见到了一群表哥表姐之后,他也是很高兴,因为他们也是很喜欢他,可是……可是午后他们在花园里面玩完回去睡午觉后,他发现姨姨送给他的玉佩丢了,想了想应该是在花园里边玩的时候丢的,就回去找,因为不想叫醒妈妈,也便没告诉人了,自己跑去了花园找,终于在花丛里面找到了,就当他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了有人在骂他,他愣了,因为除了父亲之外,还没有人骂过他了,当时他在花丛里面,骂他的人都没看见,他们一边骂一边走了也没发现自己,而他却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正式不久前才跟他玩的很开心的表姐表哥……“父亲,小昶真的这般让人讨厌吗?” “你觉得呢?”金熙问道。 小昶皱着小脸想了好久,才摇头:“不!小昶没有!” “那你觉得他们为何这般?”金熙继续问道。 小昶还是摇头,“不知道。” “想知道吗?”金熙继续问道。 小昶点头,“想!” “就算听了之后自己会不高兴也想知道?” “嗯!”小昶坚决地道,“妈妈说不能当胆小鬼!我想知道就一定要知道,不能怕不高兴就不知道!姨姨……” “行了。”金熙打断了他,“说你妈妈就好,那姨姨就算了。” “父亲……” “不是父亲不让你说,而是你那姨姨不是可以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金熙没等儿子说完便道:“你妈妈也该跟你说过不许随便跟人说你姨姨是谁吧?” “嗯!”小昶点头。 “那原因跟你说了吗?” “妈妈说小昶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的。”小昶道。 金熙叹了口气,“你妈妈也就对我可以狠下心肠!” “父亲!”小昶不高兴了,他怎么可以说妈妈不好? 金熙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你既然想知道,那父亲便好好跟你说,不过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秘密,不许告诉你妈妈,知道吗?” “妈妈知道了会不开心的!”小昶道,所以他才不告诉妈妈这件事! “那你便不怕父亲不高兴?”金熙气结。 小昶理所当然,“父亲是男子汉!” 好吧。 金熙的心熨帖了,一边继续帮儿子洗刷一边往这张白纸上面绘画着人生百态。 …… 齐倾在屋子里面等啊等,可怎么等也等不到父子两人出来,差一点以为他们都掉马桶里面了! “妈妈!”小昶扑到了母亲的怀中,虽然已经被父亲安慰过了,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齐倾自然注意到儿子的异常,瞪向丈夫,“你又欺负小昶了?” “我哪有!” “父亲没欺负小昶。”小昶抬头忙道,“父亲可疼小昶了,帮小昶洗澡了!” 齐倾眯起了眼,这才多久便亲成了这样子了? “妈妈,你不信小昶?” “妈妈当然信小昶了。”齐倾笑道,“怎么洗个澡洗了这般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们父子都掉马桶里了!” “妈妈笨,洗澡不是用马桶的!”小昶笑道,“尿尿拉臭臭才用马桶的!” “就你聪明!” “当然了,小昶最聪明了!” 母子两人闹腾了会儿,小昶便困倦了,齐倾抱着儿子上床,待儿子睡着了之后,才对金熙发作,“你跟小昶说什么了?” 金熙也没隐瞒,将事情说了,包括自己教儿子的事情。 齐倾有些恼火,可却没有发作。 “生气了?”金熙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倾吸了一口气,“没有,只是有些心疼儿子。” “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如今由我们告诉他这些,总好过将来他自己吃亏了才领悟到。”金熙扶着儿子的头,“阿倾,我们不可能庇护他一辈子的。” 齐倾哪里不知道,可就是心疼,“或许这就是所说的慈母多败儿吧。” “不是还有我这个严父在吗?”金熙笑道,也不忘下但书,“以后可不许说我虐待他!” “你敢吗?” “是舍不得!”金熙哪里还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让她开心。 齐倾也笑了,笑的让金熙心头荡漾。 金熙一把将人拉入怀中,“宝贝儿子睡着了,夫人可愿意与为夫鸳鸯共浴?”这才说完便不等她回答,直接将人抱起往净房去。 …… 金熙这一番教导对儿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接下来的好几日,虽说小昶还是继续跟一众表哥表姐玩着,可是却没了开始的热情,不过礼貌还是做得很足的,齐倾把一切都看在眼底,自然也是心疼,但最终还是没有插手,她可以让儿子避免接触皇宫中的阴暗,可是却不能让他不理这些亲戚之间的真情假意。 他父亲说的对,早些懂,便可以少些吃亏,也可以少些难过。 好在也不全都是坏事,在众人离开之时,小昶还是发现了几个真心实意跟他玩的表姐表哥,也交上了几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族中伙伴。 这些事情也冲淡了小昶心里的难受。 “妈妈,小昶要自己住一个屋子!”在最后一个姑奶奶走了之后,小昶突然间提出了这个要求。 齐倾第一个反应便是金熙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也没说!”金熙没等齐倾质问便开口道,扫向儿子的目光顿时不善,“还不快跟你妈妈说清楚?!” 真是不孝子,黏着母亲的时候他这个父亲没好日子过,现在不黏了,却还是坑了他一把! “妈妈,虽然父亲早就想把小昶赶出去了,但是这次真的跟他没关系!” 金熙更火了,会不会说话的他?! 齐倾没空理金熙,“那小昶为何要搬出去啊?小昶敢自己一个人睡吗?” “怎么不敢?”小昶拍着胸口,“小昶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小昶才四岁。” “五岁了!”小昶更正。 “五岁也小。” “不小了!”小昶摇头,看了看父亲,“珊表姐他们跟小昶说父亲五岁的时候已经娶了妈妈当一家之主了,小昶五岁了也要当男子汉!” 齐倾愣了。 “还有明表弟,他跟小昶一样大,现在都自己住一个屋子了!”小昶继续道,“妈妈,小昶不要被他们笑话!” “就是这样?”齐倾再次询问。 小昶点头,“嗯,小昶要当男子汉!” 看着儿子认真的神色,齐倾松了口气,不是有什么问题便好,“那小昶便舍得妈妈了?” “啊?” “小昶要当男子汉了,便不要妈妈了?” “阿倾……” “你闭嘴!” 金熙闭嘴了。 “妈妈,你别生气嘛,小昶不是不要妈妈,就是因为小昶要妈妈,疼妈妈,才会这样当男子汉,这样小昶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妈妈有父亲保护!” “可父亲会老啊!”小昶理所当然地道,“父亲老了就不可以保护妈妈了!” 金熙脸黑了,什么他老了?他才三十,三十对一个男人来意味着正值最好的时光,他懂不懂?! “小昶真的要这样做?” “妈妈,你别难过嘛,晚上小昶不陪妈妈,白天可以啊!”小昶窝在母亲的怀中哄着母亲,“父亲可早就想把我赶下床去霸占妈妈了,小昶也要孝顺父亲的嘛。” “谁赶你了?!”金熙忍不住开口了。 小昶才不理他了,这就是那个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吧?要不是他要想早些当男子汉保护妈妈,才不便宜他了!“妈妈,小昶最疼最疼妈妈的!妈妈你就同意吧!” “好。”齐倾哪里还能再反对?其实确定他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而胡思乱想她便不反对了,“妈妈这就让人收拾。” “哪里用收拾?直接住清院就是了!” “不住一个屋子可以,出院子,等七岁之后再说。”齐倾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就住妈妈旁边好不好?” 小昶没反对,“好!”离妈妈近点自然是好的! “那妈妈让人收拾!” 母子两人商量好了,至于金熙,一边呆着去,没两日,屋子便收拾出来了,小昶高高兴兴地搬过去了。 这一天晚上,齐倾辗转难眠。 这不是第一次不跟儿子睡,可却是第一次这般难受,像是少了点什么似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去看看!” 金熙哪里能让她去,“孩子总是要自立的!” “我就去看看!” “阿倾。” “你要当严父我不管,我……”齐倾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了,“这孩子就没有离开过我!” “京城的时候不也是离开过吗?”金熙安抚道,“再说了现在就在隔壁而已,身边还有婆子照顾。” “可是……”可是什么?齐倾终究没有说下去,沉默半晌,才苦笑:“看来我还真的是慈母多败儿了。” “想当年还说把我当儿子了。”金熙却笑道,“这才是你的儿子!” “亲生的跟不亲生的能一样吗?” 金熙哽了哽,“是,那小子是你亲生的,不过我可不是你儿子!”说完,便又道:“我老了吗?” “你是在说我老了?”齐倾挑眉。 金熙赶紧道:“我哪里有这般说过?还不是那小子闹的,他说我老了,我有老啊?我哪里老了?你说我老了吗?” “嗯。”齐倾一本正经地抬手抚着他的脸,“让我好好看看,这脸没当年的嫩了,眼角也有皱纹了,还有……” “你还说还说!”金熙一把将人摁在了床榻上,覆身上去,“我会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老了没有!” 从前他很介意小她六岁的事情,可现在却觉得这是好事! 他正值壮年,最好的年华! 齐倾哪里还有心思烦? 217 日常 齐倾对林氏的印象便是贤妻良母、宜室宜家,撇开她的家庭以及身世,给金熙当妻子的确是合适的,当日挑选虽然有些着急,但是金成安还是用了心的,不过,此时此刻,她专门来拜访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还未等齐倾试探试探,金熙便急匆匆地赶来了,那张脸像是生怕林氏会害她似得。 “见过堂兄,嫂子。” “你既然是大伯父的义女,那也便是我与齐倾的妹妹,不必多礼。”金熙没给齐倾说话的机会,将那妹妹二字说的格外的清晰,似乎担心她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似得! 林氏本就拘束,被金熙这般一闹,便更是坐立不安了,“我……我是来向堂兄跟嫂子辞行的……”说完,便起身,“谢谢嫂子这些日子的盛情款待……”又行一礼,“倩娘还得准备行装,便告辞了。” 说完,便亟不可待地想走了。 “等等!”金熙起身,“妹妹是大伯父的义女,那金家也便是你的娘家,外嫁女回娘家,娘家理应盛情款待,你无需谢什么。” 林氏的脸有些白了。 “好了。”齐倾有些看不下去,“妹妹的心意我明白了,往后若是妹妹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回来说,正如你熙堂兄所说的,这里便是你的娘家。” “多谢嫂子。”林氏屈身一礼,便转身走了,跟逃似得。 “你这是做给谁看?”待人走了之后,齐倾的脸便沉了,“是还恨我当日骗你还是觉得丢了这般一个贤妻良母很可惜?” “阿倾……”金熙有些局促,“我这不是担心她会害你吗?” “她害我什么?” “若是她记恨当日的事情,自然便会想害你!”金熙是真的担心,即便如今那林氏已经嫁人了,可这女人疯起来有多可怕他还不知道吗?当年那高然儿不就是这样? 齐倾中肯地道:“便是如此也是我们理亏。” “我就是知道你会这般想我才更加的不放心!”金熙继续道,“阿倾,便是我们对不起她,现在都已经补偿了!” 金氏族长义女的身份足以让她在夫家站稳脚跟! 齐倾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好了,不就是见了一面吗?用得到你这般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还真当我是瓷娃娃?” “我怕。”金熙上前搂着她,“阿倾,我怕。”京城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可现在想起来却还是心有余悸! “好了。”齐倾叹了口气,“以后我不跟她接触就是了,不过也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放心吧。” “她若是聪明的话便该安安分分地过她的日子!”金熙道,“金氏族长义女的身份足以让她在夫家站稳脚跟。” “所以你不必这般担心。”齐倾笑道,随后便转移了话题,“小昶呢?就你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在商行里跟金安他们学算盘了。”金熙道,同时眼底闪过了一丝恼火。 齐倾自然没漏掉,“怎么了?” “没什么。”金熙没回答,“对了,金安他们问你什么时候回商行。” “怎么?”齐倾也没继续问,“想让我继续给你当牛做马?” “怕你觉得无聊。”金熙笑道。 “先看看吧。”齐倾道,“这几年我不在,商行的运作应当已经有些不同,若是我回去必定会有一番变动。” “变就变!” “我若是一直管下去倒也没关系。”齐倾叹了口气,“可你不是让我陪着你去下一任地吗?何必来回折腾?” “你真的不会无聊?” “给你忙活了十几年,又给明昭当了几年的免费劳工,我还巴不得休息休息了。”齐倾道,“再说了我还有儿子要养了。” “我养。” “也对。”齐倾点着头,“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了。” “我的不都是你的?” “你还想给谁?” …… “妈妈,小昶以后赚好多好多的银子养你!”刚从商行回来,小昶少爷水都没喝一口便拍着胸膛保证了,“阳伯伯说我很聪明,学的很快,将来一定会比父亲还厉害的!” 金熙这一听到金阳两个字便黑了脸了,“不是让安伯伯教你吗?怎么又跑去金阳哪里?” “阳伯伯那里有小弟弟!” “你是去玩还是学东西?” “父亲你骂我?!”小昶回过神来了,“小昶都没说你半路丢下小昶跑了,你骂小昶做什么?!” “我还教训不得你了?”那般多的人他哪一个不好去找,偏去亲近金阳?!他不知道他不安好心的吗?小弟弟?平时也不见他那般疼儿子随时随刻都带着? “又怎么了你?”齐倾护着儿子。 小昶抱着妈妈,狠狠地瞪着他,“妈妈,父亲妒忌小昶比他聪明!” 笨儿子! 金熙气结,“总之不许跟金阳走的太近!” 齐倾眯起了眼睛,“小昶先去洗洗手。” “妈妈……” “去吧。”齐倾笑道,“别理你父亲,他就是太闲了。” 小昶犹豫了会儿,有些担心父亲欺负母亲,不过想了想也不太可能,便点头了,“好,小昶这就去洗手,然后再告诉妈妈今天小昶都做了什么!” “好。” 儿子走了,齐倾的笑容也消失了,“这般忌惮金阳,为何还一直留着他?” “我……” “我就这般让你觉得不安于室,随便来个男的都会被勾的红杏出墙?”齐倾动了怒了,能让他厌恶一个男人厌恶到这个地步的,除了担心他会成为他的情敌,还有什么?她跟金阳?亏他想得出来! 金熙有些哑口无言,他可以为自己辩驳,这若是这般便是得告诉她金阳对她的龌蹉心思,即使她不可能看上金阳的,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金阳的那份心思,对她来说简直是折辱!“我没这个意思,你也知道金阳的性情,我担心小昶跟他往来多了会受影响!” 齐倾没说话,但是那表情明明白白在告诉他,他在睁眼说瞎话! “阿倾……” “金熙,我以为我们经过了这般多,已经不需要……” “对不起!”金熙有些慌了,赶紧上前抱着她,“是!我是恼恨金阳,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窥视你?!” 齐倾看着他。 “他能有今日全都是因为你,可是他居然对你生出了这般龌蹉的心思!”金熙咬牙切齿的,“当年他帮你离开,指不定怀着什么歹毒的心思!” “那为何还留下他?”齐倾问道,金阳窥伺她?想了想当年的事情,似乎真的有些端倪,只是这般恼恨了为何还要留下,且一直赋予重任? 金熙没隐瞒,“我不想让你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齐倾心头的火被浇灭了,“那不用说金阳成亲一事也跟你有关系了。” “是!”金熙应道,“我要他选择离开或者成亲!” “这般便可以断了他的心思?”齐倾失笑。 金熙脸青了青,“我当时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齐倾叹了口气,明昭的确没有说错,只要她还在,金熙便永远都长不大,即便已经长大了,可在她的面前,他还是会那般,可这又如何了?这便是金熙,她的金熙,“还真的什么鬼主意都想到了。” “真的生气了?” “我夫君这般紧张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了,还生什么气?”齐倾笑道,“要生气也是小昶生气才对。” “我跟他道歉!” “难道不应该吗?” 金熙咬了咬牙,“再这般下去,我这个严父还怎么当?” “谁让你每次都没事找事?”齐倾不理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处理!” “阿倾……” “还有,既然人家都娶妻生子了,过去的时候便翻篇了,你也别再揪着不放,这些年金阳对金家没功劳也有苦劳!” “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吏部的任命还没下来吗?”齐倾直接岔开了话题。 金熙一愣,“还没有,我明日再打听打听!”没错,只要任命下来了,他们便要走了,金阳便是还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想了! “夫人,金礼一家子求见。”这时,下人来禀报。 齐倾颔首:“请他们来倾园吧。” “是。” “我去看看小昶,怎么洗个手都要这般长时间?”金熙开口道,这时候走开,明显是不想见金礼他们。 他的确不想见他们。 当年的事情虽说金礼夫妻不知情,可是他对秀娘私底下给齐倾熬避子汤一事还是有些芥蒂,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见到了他们便会想起当年他对她做下的那些禽兽事! 齐倾没勉强,“不许再骂他!” “我敢吗我?” …… 金礼早便得到金熙找到齐倾一事了,也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本来他也是一直等着他们回来的,只是过年前岳父病逝,他不得不带着妻儿去奔丧。 如今回来了,也顾不得才参加完丧礼就赶来了。 “少……不!夫人,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五年了,他便是相信夫人不会真的这般狠心丢下这个家,可也还是越等越是悲观,现在好了,终于回来了!还带着小少爷回来! 上天果然不会亏待好人! “夫人……”秀娘直接哭了,即使当年的事情她是奉命行事,可这般多年心里却一直自责内疚,若是当初她再多想一些,若是能多劝少夫人一些,或许便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好在少夫人回来了,还带着小少爷回来! 齐倾既是动容也是愧疚,“当年的事情委屈你们了。” “不,我们不委屈!” …… 小昶小人也大量,又原谅父亲了,洗完手之后找不到妈妈,才知道有客人来了,当即跑过去了,又认识了一对伯伯婶婶,还有一个小哥哥,而且这个小哥哥是真的喜欢他的那种,便更是记不得之前父亲的坏脾气了。 金礼一家子用过了晚膳之后才走。 小昶很高兴,因为他又多了一个朋友了,“妈妈,父亲,小昶去念书了!”这送完了客人,便很乖地去念书了。 回家之后的小昶很忙很忙,除了要念书之外,还要跟老黑叔叔习武,跟安伯伯他们学算盘学做生意,还要去见拜访很多人,虽然很忙,不过他不觉得累,因为他要当男子汉! “妈妈陪你。” “不要,小昶长大了,不需要妈妈陪了!”小昶拒绝了。 齐倾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那小昶念半个时辰便要休息,还有,让人把屋子里的灯点亮一些。” “嗯!”小昶认真点头,“那父亲你陪着妈妈!” “嗯。”金熙和颜悦色地应道。 齐倾掐了他一把,“你就不心疼儿子?” “儿子上进是好事。”金熙说的毫无负担。 齐倾懒得理他,转身便要出去。 “去哪里?” “给我儿子准备宵夜!” “小孩子吃什么宵夜?” “再说便回你的清院去!” 这话一出口,金熙哪里还敢再说。 …… 回到蓉城的日子,齐倾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安安稳稳和和乐乐,除了偶尔被金熙欺负儿子给气着之外,便没有其他不顺心的。 哦,不,还漏了一个人。 金老夫人。 自从齐倾回来之后,金老夫人便一直不愿见齐倾似得,便是孙子,也是金熙带去,她才见了一面,而只是这一面,也惹出了乱子来。 见了孙子跟儿子小时候长得一个模样,一直因为不待见母亲便不喜孙子的金老夫人当即表示要将孙子抱过来自己养! 金熙自然不愿意,别说金老夫人对齐倾的偏见,便是没有偏见,他也不会让母亲教养儿子!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是要振兴金家的,哪里能毁在母亲的手里? 金熙不愿意,金老夫人自然不高兴,便闹啊,闹的除夕一家团圆都没有出现,一众姑奶奶回娘家也还是没出现,不过却还是没得偿所愿。 许是知道闹也无济于事,只能作罢了,继续自己诅咒齐倾,顺便也不再喜欢孙子了。 小昶也更加的不喜欢这个祖母,不过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也还是跟着父亲去寿安堂请安,当然了,每一次不是听祖母骂母亲便是看她哭哭啼啼的,开始的时候他很恼火,差一点便骂了回去了,后来父亲解释还有母亲安抚,时间长了,便习惯了,当做看大戏。 金老夫人夺儿子不成便又想起了当年齐倾哄她的纳妾之言,当然,她可不会说齐倾是哄她的,只当她是承诺了的,当即便又兴奋起来了,只是很可惜,还没开始筹备,便已经夭折了。 金熙一句话便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毁了。 他不纳妾,以前不纳现在不纳以后也不纳!他这辈子就只要齐倾一个女人! 金老夫人气的直接晕了过去了,醒来之后大夫说若是她再这般情绪激动便很有可能中风,介于之前她已经中过一次风了,所以现在再中风的话下半辈子就可能要躺在床上过了。 之后,便消停了许多了。 一转眼,便到了清明了。 清明前夜,蓉城春雷滚滚。 因为打雷,今日小昶还是跟父母一同睡,虽然有些羞愧,但他还是害怕,以前打雷的时候不是妈妈陪着他就是姨姨陪着他的! “小昶睡了?”金熙走到床边,问道。 齐倾颔首,看了一眼关着的窗户,“今年的春雷似乎格外的多。” “雨水也多。”金熙道,“不过应该是好事来的。” “嗯。”齐倾点头,“京城有什么消息了?” “说是上边的意思。”金熙坐在了妻子身边,安抚地抹了抹儿子的头,“估计是明昭想让小昶有更多的时间适应金家。” 齐倾也是这般想,“不过总是这般也不好。”明昭这般是好意,只是金熙毕竟是朝廷官员,而朝廷也有它的规章制度,而且,过于的惹眼,对他对金家都没有好处。 “我已经拟了一道正式的折子。”金熙道,“明日便送上京。” 齐倾颔首,随后蹙眉:“不过说起来明昭似乎有一段时间没给小昶送礼物了。”话落,外边便又是一声惊雷。 “嗯……” “别怕,妈妈在。”齐倾赶紧低声安抚儿子,“妈妈在。” 小昶往妈妈的怀里钻了一些,渐渐的也便安稳了。 “别担心,许是有事情耽搁了。”金熙安抚道,“你不是说她这一两年有整治东海的打算吗?许是正忙着这件事。” 齐倾轻轻地拍着儿子的背,“或许吧。” “便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有事的。”金熙继续道,“明昭大长公主在加上褚随之,谁有本事对付他们?” “嗯。”齐倾颔首,只是心里却总是有些忐忑。 金熙将他们母子搂入怀中,“时候不早了,睡吧。” “明日清明祭祖,还是要带着我去?”齐倾躺在他的怀中,岔开了话题。 金熙道:“自然。” “随你吧。”齐倾耸耸肩,“反正现在你是家主了,便是族中的人有什么异议也只会冲着你去。” “你还是金家主母。” 齐倾笑了,“这我可不担心。”现在谁还真的把她当成了金家主母了?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家只能有一个一家之主,“好好当你的家主,可别再让我劳心劳力了,我都快四十了,没那个精力了。” “是夫人。”金熙笑道,“不过你这样子哪里像四十了?你要是真的像四十才是好了!” 齐倾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睡觉!” 金熙心头有些荡漾,不过可惜儿子还睡在他妈妈的怀里了,这小子定然是来讨债的! 一夜还算安眠。 次日一大早,一家三口便起来了,用过了早膳之后便去祠堂祭祖,因为长房有了继承人了,今年的清明祭祖格外的隆重,只是这祭祖仪式才开始没多久,便有一群官兵将金氏祠堂给团团围住了…… 218 荒诞 仿佛旧事重演一般,二十多年前,金家亦曾经被官府包围,只是与当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包围的是祠堂,而且还是在祭祖这般重要的时刻,金氏一族所有有些体面的子孙都在祠堂里,可以说是被一窝端了。 可究竟为什么? 别说其他人一脸的糊涂,便是金熙与齐倾也是不解,便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情,他们也不该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难道是明昭倒台了? 这是金熙唯一可以想到的理由,也唯有如此,才会有这般局面,“你陪着小昶,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去。”齐倾道,随后低头对儿子道:“小昶,你好好陪着大伯公。” “妈妈……”小昶有些不情愿,他也想跟着去! “听话!”齐倾的脸少有的厉色。 小昶一见便知道只能听话了,“那妈妈你要小心!”随后又对父亲道:“父亲,你要保护好妈妈!” “知道了。”金熙道,随后握住了齐倾的手,“走吧。”他自然是不想让齐倾跟着去,可是也知道阻止不了她。 两人出了祠堂,见到的是广场中惴惴不安的未能进入祠堂的金氏族人与女眷,他们便是没有进入祠堂,可还是在被官兵的包围之中。 众人见了两人,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熙侄儿,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了?” “我们又没有犯事?!” 金熙扫了一眼众人,沉声喝道:“都给我安静!” 话落,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便在此时,有人高声喝道:“城守大人到!” 金氏族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直通金熙跟前。 金熙没动,看着对方走过来,如今的蓉城城守姓杨名林,去年方才调任蓉城城守,与金家虽不算是亲近,但是自上任之后都是客客气气的,别说深仇大恨了,便是嫌隙也没有,而如今,他却带人将整个金氏一族都给围困住了!自然,金熙亦是知道单单是一个杨林绝对没有这个本事闹出这般阵仗的,可他必定知道原因!“杨大人,我金氏一族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让杨大人如此?” “金大人。”杨林拱了拱手,两人同级,互相见礼是礼节,虽金熙不客气,不过他还是客客气气,“本官亦是奉命行事,还请金大人见谅。” “奉命行事?”金熙冷笑,“不知奉何人之命?” “褚相大人。”杨林道。 金熙面色一变,“褚随之?” “正式。”杨林正色道。 金熙眉头皱的死死的,居然是褚随之?不是明昭出事了皇帝清理同党,而是褚随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褚相大人以何等罪名围困我金氏一族?”齐倾亦是吃惊,便是褚随之对她有不满,可碍于明昭也不敢做什么,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这般的明目张胆!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褚随之又想做什么?! 不过,若是褚随之动手的话,齐倾也明白了为何事前他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明昭没有,禇钰那边也没有漏口风,至于杨林等人,更是不敢违抗褚随之的命令! 他究竟想做什么?! “夫人可是金家主母?”杨林问道,齐倾回蓉城数月,一直深居简出,自然也没见过杨林。 齐倾道:“正是。” “褚相大人有命,夫人必须随本官往衙门去一趟。”杨林道。 金熙当即道:“不可能!” “金大人……” “褚随之的确位高权重,但是我金氏一族也不是蝼蚁,他围困我等,抓拿我的妻子,若不拿出个理由,休想!”金熙没等杨林说道,便怒道,“杨大人,我金熙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我妻子更是明昭大长公主御封的诰命夫人!” “金大人……” “杨大人不必多说,我……” “金大人若是不愿意,那本官便只有……” “只有如何?”齐倾也开口了,“强行抓人还是在这里将我就地格杀?” “谁敢杀我妈妈?!”小昶族中还是不放心地跑出来了,可这一出来便是听到母亲说这话,哪里还能不着急不担心的?他冲到了母亲的面前,像是老鸡护小鸡一般将母亲死死地护着,“谁敢杀我妈妈?!” “小公子可是……” “我儿子!”齐倾冷笑道:“怎么?褚相大人对我儿子也有安排?” “褚相大人命令本官不得伤害小公子。” “褚相大人?”小昶瞪大了眼睛,“你说是褚相大人让你来抓我妈妈要杀我妈妈的?!” 杨林皱眉。 “你胡说!”小昶怒喝道,“褚相大人虽然没有姨姨疼我,可也不会杀我妈妈的!一定是你在胡说!” “姨姨……” “我姨姨是明昭大长公主!”小昶吼道,姨姨说了回家之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他而妈妈跟父亲又不帮他的话便告诉那个人,明昭大长公主是他的姨姨!“我不许你伤害我妈妈!” 杨林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他倒是想不信这孩子的话,可是这孩子的样子分明没有说谎,而且他也曾经听说过明昭大长公主身边养了一个小孩子,还一度被人认为是她跟褚随之生的,而褚相也说不许伤害这孩子……“小公子,本官亦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我就是不许你伤害我妈妈!” “小昶。” “妈妈你别怕,小昶会保护你的!”小昶转过头看了母亲一眼,一脸的坚决。 金熙抬手摸摸儿子的头,总算没白疼这小子,“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情。” “父亲!” “到父亲后边去!”金熙严厉道,还轮不到他来保护他的女人,“去!” 小昶还是不愿意。 齐倾蹲下身子将儿子抱起来,然后叫道了金熙的怀中。 “阿倾!”金熙哪里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没事的。”齐倾笑了笑,随后转向杨林,同时也看到了在场的金氏族人眼底生出的怨恨,如同当年她在这里受审之时一般,“褚随之在哪里?” 杨林心头突了突,“褚相大人自然是……” “少拿话哄骗我!”齐倾没再跟他客气,这般多年她连明昭都可以训,还会将他放在眼里?“让我跟你走可以,不过放了这里的所有人!” “阿倾!” 齐倾看向他,“照顾好小昶!” “不行!”金熙想也没想地回答,“要去我们便一家人去!阿倾,你说过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的!” “金熙……” “妈妈,你不要抛下小昶!” “你说过的!”金熙一字一字地道:“你便是留的下我们父子,也不能保证我们父子会不会做出什么……” “好了。”齐倾无奈,“那便一起走吧。”她终究不信褚随之会要她的命,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昭出事了? 金熙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儿子:“走吧。”像真的是去走一趟这般简单似得。 “妈妈……”小昶心里不安,向妈妈伸出了手。 齐倾抱过了儿子,“别怕。” “小昶不怕!小昶会保护妈妈的!” “嗯,小昶最乖了。” “还最孝顺!” “是。” 这一家三口一边走一边说这话,像一家子出游一般,在场的金氏族人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来,便又被这一幕给震住了,不过不管如何,他们跟杨林走了之后,现场的官兵便散了,只是他们还是得到了一道命令,不得离开蓉城,违者斩! 也便是说这件事还么有过去! 一家三口到了衙门了。 杨林也没直接让齐倾见到了想见的人,而是让他们在后堂里等了许久,这才出现,“褚相大人请夫人过去。” “我们一起过去!”金熙道。 杨林道:“褚相大人说小孩子不该掺和这件事!” “褚相要灭我们金氏一族,金昶还能逃开不成?”金熙冷笑。 杨林看了看他,“那请吧。” 半刻钟,一家三口见到了褚随之了。 小昶自然还记得褚相大人,只是眼前的这个褚相大人却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以前他也有些怕褚相大人,但是却不像今日这般。 “褚……褚相大人……” 便是害怕,他还是开口。 因为他不能让妈妈出事! “你……你别伤害……我妈妈!” “连话都说不顺,凭什么让我别伤害你妈妈?”褚随之却是讥笑,“明昭还真的是白教你了!” 小昶握紧了拳头,“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妈妈!” “你凭什么?凭明昭疼你?”褚随之继续讥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在为难一个孩子似得。 齐倾听不下去,将儿子交给了丈夫,直视褚随之,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杀气,“你要杀我?” “是!”褚随之吐出了一个字,杀意凛然。 齐倾神色不动,“为何?”他对她也不是第一次起了杀心了,可是却是第一次这般大动作!“我已经离开了京城,不会对你跟明昭造成任何的影响。” “可还记得韩磊?”褚随之问道。 齐倾一愣。 “他是我老师!”金熙接话,“此事与他有何关系?”韩磊?居然与韩磊有关系?因为当年高然儿的事情,这些年他们师徒的情分淡了许多,便是偶尔仍有书信往来,也不过是进了礼节罢了,便是之前他在京城,也未能见他一面,如今,他是褚随之的人吗? “六年前你离开蓉城的时候。”褚随之没有理会金熙,继续盯着齐倾,眼神宛若毒蛇一般,“你可是跟韩磊说过你手中有可至明昭于死地的把柄?” 齐倾愕然。 “交出来,本相留你一具全尸!”褚随之冷声道。 齐倾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便是为了这事你大老远跑来还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褚随之面色渐渐阴沉。 齐倾只觉得可笑之极,便是为了韩磊的一句话,他便大老远地跑来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褚随之,你是被明昭折腾的没了脑子了吗?” 褚随之没有开口,便是身上释放的威压足以表明他此刻的心情,想杀人的心情。 “我没有你所想的把柄。”齐倾一字一字地道,“便是有,你觉得我有本事做到吗?别说明昭不惧,便是她真的怕了,不也还有你吗?” “你的意思是本相被人耍了?” “你也可以说你是关心则乱!” “的确!”褚随之冷声道,“单凭一句话本相绝对不会相信,可若是有人告诉本相,你们金家的祠堂之中藏匿了百万黄金,你觉得本相信不信?” 这话一出,不管是齐倾还是金熙,都是一脸的震惊。 “你说什么?”齐倾稳住了心神,“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般荒谬的事情?”金家祠堂之中藏匿了百万黄金?怎么可能?!“你当金家是开金矿的吗?” “不可能!”金熙亦道。 褚随之冷笑:“是或不是,扒开来看了就知道!” “为了这般一个荒诞的消息便毁人宗祠,褚相大人便不怕被天下人不耻吗?”金熙怒道。 褚随之终于正视他了,“哦,对了,还有人向本相举办,你们金家之所以能够在祠堂中藏匿了百万黄金,是因为你们金家是前朝皇室后裔!” 金熙懵了。 比起了之前的黄金,这个更是荒诞的不能再荒诞了! 别说前朝到大齐中间还隔着一个持续百年的乱世,便是没有,大齐立朝至今也好几代了,哪里来的前朝后裔?还是金家?! “褚相大人,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金熙咬着牙道,金家是前朝皇室后裔?!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褚随之神色仍是冷厉,“是不是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这个消息若是一经传出,届时即使没有证据,即使朝廷不追究,但是金氏一族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你想如何?”齐倾开口。 褚随之盯着她,“你死!” “不可能!”金熙喝道,“褚随之,你死了这条心吧!” 齐倾深吸了一口气,“你就这般在意韩磊的那句话?” “本相不止一次后悔当日在动了杀机之时没有第一时间下手!”褚随之道,“齐倾,你对明昭的影响已经超过了本相可以承受的范围!” “我没有伤害过她!” “她的心从来就没有安宁过,尤其是在见到了你之后!”褚随之继续道,“本相一直觉得你留在她身边,她便会高兴,可是却不知这不过是让她饮鸩止渴!她更加的不安,更加的心乱,齐氏,你该死!” 齐倾看着他,“也便是说不管有没有这次的事情,你都会杀我?” 褚随之没有回答。 “褚相大人……”小昶眼睛都红了。 金熙没给儿子说完的机会,“你死了这份心吧!”他绝对不会让阿倾出事!“便是我阻止不了你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 “金熙……” “我们说好了的。”金熙握住了她的手,“同生共死!” 齐倾不知如何回答,今日的接连变故让她的脑子有些乱了,或许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或许是京城几年的生活过的太安逸了,以致让她丧失了应对危机的能力,“金熙……” “小昶也陪着妈妈!”小昶也连忙道。 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褚随之的眼睛都也疼了,心也更痛了,凭什么他的明昭只能日日夜夜地受苦,他们却可以这般幸福?!明昭成全了他们,可是凭什么?他的明昭才是该拥有世上所有幸福的人! 没错,即便没有韩磊的话还有那些举报,他也一样不会放过齐倾! 不同的是他不会亲自来而已。 如今亲自来了,便更是肯定,他们该死! “来人!” 话落,当即有人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进来了。 齐倾心头一跳。 “把小昶少爷带走!” “褚随之你敢!”齐倾怒不可遏。 小昶死死地抱着母亲,“我不走!” “带走!”褚随之喝道。 而在此时,杨林慌忙进来,“相爷……皇上的圣旨到了……” 褚随之眼中寒意更胜。 皇帝的圣旨来了,是救命稻草吗? 不是! 是将本可以在台面下解决的事情全都推到了台面上了,金氏一族新的灭族危机降临,而这一次,齐倾却不知能够力挽狂澜…… 219 黄金 皇帝的圣旨到了,而领着皇帝圣旨来的也不是一个陌生人。 马腾。 仍是湖州府台的马腾。 身为南方士林的人却领着皇帝的圣旨而来,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所以,褚随之在看到了他之后,身上的气势更盛了。 只是可惜,马腾似乎也豁出去了。 圣旨宣了。 说的正是金家的,有人举报金家乃前朝皇室后裔,祠堂之中匿藏百万黄金,伺机而动,谋求复辟前朝。 皇帝命湖州府台彻查。 而除了这道圣旨之外,还来了两个御史,带着皇帝御赐金牌而来的御史,朝中文官皆分南北,御史乃文官之中的文官,更是如此,而这一次来的两名御史,都是出自北方士林。 皇帝这般安排为的是什么,一清二楚! 褚随之便是再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不能当着御史的面公然违抗圣旨! 金家一事,再也无法在台面下解决,亦无法成为他要挟齐倾的把柄! …… “马大人,不知举报者是谁?!”圣旨之下,金熙只能面对,只能想办法应对,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到底是谁想出这般恶毒之计! 此事一出,便是没有找到证据,可金氏一族也会如褚随之所说的,永无出头之日! 沈三死后,还有谁对金氏一族这般的恨入骨髓?! 马腾却是冷着脸,丝毫没打算给面子的意思,虽然还没有证据,只是有了这一出,这辈子金熙都不可能爬到他头上去,而且,他既然上了皇帝的船,便无需再顾忌一些不该顾忌的人,既是这个人之中有曾经让他敬畏万分的褚随之!“金大人不必着急,等升堂之日,本官自然会让你们当面对峙!” “马大人……” “至于升堂之前。”马腾没给金熙说下去的机会,“便请金大人跟金夫人委屈一下,先在牢房里面待两日了!” “马腾……” “褚相大人。”马腾也没给褚随之说话的机会,他今日既然来了,便是豁出去了,“下官只是奉旨行事,而且,这也正是大人褚相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的目的,不是吗?” 褚随之眯起了眼。 马腾握紧了拳头顶着迎面扑来的威压,“下官还要带人去金氏祠堂查看,便不相陪了。”说完,便对杨林道:“杨城守,将金氏夫妻暂且收押……” “金氏祠堂乃我金氏一族列代先祖灵位安放之地。”齐倾厉色开口,“马大人若是要动祠堂,是不是不该避开我们?” “金夫人的意思是……” “既然马大人这般言之灼灼,我们自然也要亲眼看看马大人如何从金氏祠堂里面挖出百万黄金!”金熙接话道,“还请马大人行个方便!” “金大人是糊涂了还是……” “金氏乃蓉城大族,先父更是朝廷御封的乡男,马大人没有让我们先与举报人对峙,更没有金氏族人在场便挖了我金氏的祖祠,便不糊涂?!”金熙冷笑,“圣旨的确是不可违逆,但是挖人宗祠,天理亦难容!下官还请大人莫要糊涂了,以免走不出蓉城!” “你威胁本官?!”马腾冷笑。 金熙亦是冷笑:“不,金熙只是实事求是!金氏一族单单是城中常住之人便有人一千之数,如今正值清明祭祖,四面赶回来祭祖的金氏族人更是不少,而大人带了多少人来?” “你——” “金熙无意违抗圣旨!”金熙继续道,“但是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借着圣旨胡作非为!” “既然皇上下旨彻查,那便该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褚随之也道,“马大人更无须遮遮掩掩!” “褚相大人……” 褚随之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马腾便是再豁出去心底也是怯了,退了一步,“好!那便请金大人随本官……” “今日时间不早了。”齐倾抱着儿子道,“明日吧。” “你们莫要得寸进尺!” “便是得寸进尺了又如何?”齐倾笑道,“我们便在这里,马大人还担心我们会跑了不成?还是担心褚相大人会包庇我们?” 褚随之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齐倾铁了心要拉他下水,“褚相大人说是不是?” “好!”马腾没给两人继续一唱一和的机会,“那今晚便先委屈两位了!”说完,便又对杨林吩咐:“请金大人和金夫人去牢房暂住一晚!明日祠堂彻查!” “小昶,去褚相大人那里。”齐倾放下了儿子,摸着儿子的头叮嘱道。 褚随之脸沉了沉。 “不要!”小昶抱着母亲的腿,“妈妈,小昶要陪着妈妈,小昶要保护妈妈!” “听你妈妈的话。”金熙亦然道。 “父亲!” “你妈妈父亲会保护,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金熙蹲下身子用衣袖给儿子擦了擦脸,“小昶,你要长大了。” “父亲……”小昶的心很慌很慌,从未有过的慌,眼睛也红了,“妈妈……” “听话。”齐倾慈爱地笑道:“妈妈跟父亲都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昶还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拧起了,小昶吓了一跳,然后使劲地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褚随之冷冷地斥责道,随后直接拧着人走。 小昶挣扎的更加厉害:“放开我!你放开我——”喊的撕心裂肺的,“你这个坏人放开我!我要陪着妈妈!妈妈!妈妈——父亲——” 齐倾抿紧了唇,忍着心疼和不舍任由着褚随之将儿子带走!如今事态不明,她不能留小昶在身边!褚随之是一心要至她于死地,但是绝对不会伤害小昶的! “走吧。”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嗯。” 这一次,不管是生是死他们都会一起面对,谁也不会丢下谁,谁也不会被谁丢下! “大人,就真的让褚随之将孩子带走?”身边的长随上前,“那孩子也是金家血脉!” “区区一个金氏哪里值得皇上如此费心思?”马腾冷笑,金氏一族的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褚随之被困在蓉城! …… 圣旨一事传出衙门,全城哗然,别说前朝皇室后裔一事,便是那百万黄金也是让人震惊的瞠目结舌。 之前蓉城城守带走齐倾,金氏一族的人便是认准了这次的灾难是齐倾惹来的,便是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还是将她恨出了血来,可这怨恨还没多久,事情便瞬间反转了。 可这般的真相,金氏一族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承受! ……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金氏族老齐聚族长府中,原本是为了声讨齐倾的,只是如今却只有恐惧跟不信! 金氏一族是前朝皇室后裔? 金氏一族的祠堂中藏匿了百万黄金?!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厅堂之中,一群老人面色发白,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更不可能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便从未听说过金氏一族居然有这般的出身?从未听说过! “成安,你说!” 金成安一直沉默,从听到消息到一众族老赶来,他一直都在沉默,起先大家都没有在意这份沉默,可如今,当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仍是沉默的时候,便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成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的? 难道真的是真的? 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成安,你到底说句话啊!” 金成安终于开口了,只是却不是回答族老们的话,而是吩咐自己的长随,“去衙门打听打听,熙儿跟齐氏现在如何了?还有小昶少爷,他现在在何处?” “……是。” “成安!”族老们开始动怒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 “各位族老。”金成安起身,缓缓道:“如今金氏一族面临的是灭族之祸,理应团结一致,既然此事证明了与齐氏无关,那各位族老便先回去吧。” “你——” “对啊,齐氏!齐氏定然有法子的!当年她便有法子,现在也一定有法子的!” “对对对!” “还有熙儿,熙儿也长大了,他们一定会救我们全族的,他们一定会的!” “那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成安,你给我们一句实话吧!” “各位族老请回吧。”金成安还是没有给他们想要的答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完,便自己先起步离开。 “金成安!” “你太放肆了!” “你给我们回来!” 可不管族老们如何的不满,金成安还是没有停下来。 弥漫着整个族中的恐惧越发的浓郁了。 先前还恨不得将齐倾置之死地的金氏族人,却是又将生存的希望寄予她的身上了,当年她可以力挽狂澜,今日也可以! 一定可以的! 可是,真的可以吗? 齐倾不敢说,至少在现在,她没有任何的法子。 “你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的!”金熙进了牢房,说的最多的也便是这句话,他绝对不会让她做傻事!“你要是敢拿自己的命来换我们平安,我必定不会放过你儿子!” “你还能虐待他不成?” “虐待算什么?” 齐倾叹了口气,“我便是傻了也不会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而且,便是我真的这般傻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已经不是褚随之可以一手左右的了。” “你知道就好!”金熙便想不明白了褚随之为何非得至她于死地,只是他的心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究竟是谁想害他们!“究竟是谁这般狠毒?” 沈三已经死了的,当年的尸首虽然残缺,但是绝对是他,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了!难道…… 他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谁了?”齐倾见了他的神色便猜到了。 金熙咬着牙,“会不会是高然儿?” “高然儿?”齐倾蹙眉,他不提她还真的忘了这号人物了。 金熙道:“当日马腾将人带走是受了禇钰的意,之后我曾得到消息,禇钰从马腾手里带走了她,后来老师求到了褚随之跟前,褚随之将她从禇钰手里带走了,老师曾经在信上提到过他送了她回家乡。” 马腾,褚随之,还有他所说的从韩磊口中得知齐倾握着明昭把柄一事,都能与高然儿扯的上关系! 齐倾沉吟半晌,“高然儿没有这个本事。”女人的恨意是很可怕,但绝对不是无所不能的! 高然儿便是再疯狂也搞不出这般大的动静! “可除了她……” “这件事没有这般简单。”齐倾道,“前朝后裔一事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可是百万黄金一事却不可能随意捏造的,找不到这些黄金,便是诬告,不管是谁,我们都可以将他置之死地!可对方还是做了。” “这不正是对上了?高然儿那个疯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话是这般说。”齐倾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褚随之会受高然儿蛊惑那是因为他本身便对我动了杀机,被明昭给搅的心神不宁,可是皇帝呢?还有马腾,他们岂会被区区一个高然儿蛊惑?便是韩磊也没有这个本事!” 金熙明白这个道理,可除了她,他真的想不出究竟有谁这般恨金家。 “或许这件事与高然儿有关系。”齐倾继续道,“但绝对没有这般简单!”说完,便看向金熙,“你们金氏的祠堂,真的没有问题?” 金熙一怔。 齐倾没有继续,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我们的祠堂!”金熙却道。 齐倾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算这些?你父亲临终之时可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金成业一直防着她,所以不跟她说理所当然,只是一定会给儿子说的! “除了让我一定要留下你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金熙摇头道,“阿倾,你不会也以为祠堂真的有问题吧?” 齐倾也是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对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若只是胡扯,那便太匪夷所思了!” 金氏祠堂…… “若是真的找到黄金……”金熙的心一沉,“那金氏一族便是水洗也不清了!”那时候,便不是前朝皇室后裔也是了!“阿倾,我们便只能坐以待毙?” 齐倾沉默。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齐倾瞪了他一眼,“又胡说什么?!” “若不是你跟我回来,那金氏一族便是灭族了也不会牵连到你跟小昶……” “你没听褚随之说要我死吗?你便不怕这事是我惹来的?还有,当初我的确用明昭威胁过韩磊。” “怎么就跟你有关了?” “好了。”齐倾打断了他的话,没继续下去,“与其在这里胡扯,不如静观其变!我便不信了老天真的要绝了我们!” 金熙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日,难道老天爷还会给他们开这般一个玩笑?! …… “我要去找妈妈,我要找妈妈!你这个坏人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小昶被褚随之带回来之后一直闹着,便是晚膳也没吃,可即便如此,还是叫嚣的中气十足的,像是有永远都用不完的精力。 褚随之没在屋子里,可是却还是被影响到了,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这般讨厌一个孩子! 这个该死的孩子! 若不是明昭疼他疼到了骨子里,他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去把他的嘴巴给我塞了!” “是。” 褚随之没等人出去便又阻止,“算了。”随后起身走了出去,他就不信他褚随之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再吵本相便割了你的舌头!” “放我出去!”小昶没有丝毫的畏惧,“我要去找我妈妈!” “他们死到临头了,你要去陪他们一起死吗?”褚随之冷笑。 小昶更是愤怒了,“我妈妈不会死的!” “我说她死定了!” 小昶冲到了他的面前,动了手了,拳打脚踢的,“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大坏人!你为什么要害我妈妈?为什么要害我妈妈?!我要告诉姨姨,我一定要告诉姨姨!我一定会让姨姨赶你出去的,就像当年我妈妈赶我父亲一样把你赶的远远的!我一定要告诉姨姨——” “看来齐氏还真的不会教儿子!”褚随之讥笑,这些拳打脚踢对他不过是瘙痒一般,“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你才不长脑子了!”小昶气的脸都白了,“姨姨跟我妈妈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却要杀我妈妈,姨姨一定不会原谅你的!褚相大人,姨姨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她会讨厌你,会不要你的!” 这话戳中了褚随之心中的痛处,脸色也狠厉了下来,一把将眼前的小豆丁拧起,“你再说一次?” “姨姨会生气的!她一定一定会很生气的!”小昶心中一怯,但是却没有退缩,他才不会退缩了,他一定要救妈妈跟父亲!“褚相大人,你一定会很惨很惨的!”他居然害他妈妈?!他居然敢害他妈妈?!“我一定会告诉姨姨,一定会让姨姨好好地……” 话还未说完,人便被扔出去了。 “啊——”小昶飞在半空之中,觉得自己这一次要死了。 褚随之终究还是保持着一些理智的,在孩子摔下地的前一刻,稳稳地将人给拧住了。 小昶惊的面无血色。 褚随之低头看着他,“再口不择言,便不要怪本相心狠手辣!” “你……你……”小昶颤抖的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褚随之面目有些狰狞,“别以为有明昭在你便可以肆无忌惮,她可以喜欢你也可以喜欢别的孩子!齐昶,你并不是无可代替!” “我……我叫金昶!”小昶攥紧了小拳头,咬着牙道,“姨姨……姨姨也不会不要我的!” 一定不会的! 姨姨一定会帮他救妈妈的! 褚随之再一次将孩子扔了出去,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直接扔到了手下的怀中,“看好了,他若是再吵闹,便割了他的舌头!” “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褚随之阴森森地道。 小昶不怕他,不过也还是安静下来了,他要保持精力然后想办法救妈妈,他一定要救妈妈,一定要! …… “主子,七公子到了。” 褚随之这才安静没多久,手下便来报,禇钰来了,当即讥笑:“动作还真的快!” 手下低头,不语。 “让他进来!” “是。” 半晌之后,禇钰便一身风尘地进来了,见到了人劈头就问,“小叔,你疯了吗?!”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堂堂禇家掌权人,这般样子像什么话?”褚随之亦是愠怒。 禇钰气极了,“小叔!” “为了一个从来就不属于你的女人……” “现在是小叔为了一个女人胡作非为!”禇钰没有等他说完便喝道,“金氏一族是前朝皇室后裔?这话小叔你也信?!别说这根本不可能,便是真的那又如何?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金氏一族是不是前朝皇室后裔与大齐有什么关系?!” 亡前朝的又不是大齐?! 大齐跟前朝之中还隔着一个乱世,便是前朝皇帝从地底下爬出来也影响不了大齐,可他却任由着那些人胡闹,还掺和其中,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到底又从明昭那里受了什么刺激?! 褚随之脸色越发的阴沉。 “小叔!”禇钰吸了口气,“即使你还认为齐倾对明昭的影响会让你失去她,可是也不该用这般手段来对付她!小叔,你魔怔了!” 不是魔怔是什么? 要对付齐倾,他有的是办法,哪里还需要这般手段?! “还有,你看看眼下的情况,难道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莫名其妙地冒出人来指证金氏一族是什么前朝皇室后裔,说什么金氏祠堂藏匿百万黄金,还有皇帝的圣旨,小叔,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吗?!” “你是什么意思?!” “皇帝都知道这件事,为何明昭不知道?”禇钰继续问道。 褚随之神色微变,不过还是道:“我已然吩咐下去,不许她知晓这件事!” “小叔你觉得明昭已然全然信任你吗?”禇钰不在意揭他的伤疤,“你真的以为你可以瞒的住她吗?便是你真的可以,那皇帝会让你如愿以偿吗?没错!皇帝的确跟个傀儡没两样,可是他当了这般多年的皇帝,在皇宫之中多少有自己的势力,便是不能与你们对抗,但是给明昭传一个消息难道还做不到吗?皇帝的圣旨都来了,为何明昭却是无动于衷?即使她不在乎齐倾的死活,即使她也怀疑金氏一族,可小昶呢?她疼小昶疼道什么地步小叔你还不知道吗?小叔,你就真的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褚随之脸色更加的难看。 “小叔!”禇钰一字一字地道:“这件事没有这般简单!区区一个金氏哪里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褚随之抬脚便往外。 “小叔!”禇钰拦住了他,“你若是再这般冲动,便真的着了别人的道了!” “让开!” 禇钰没有让开,“能够如此拿捏住小叔的心思,将小叔引来蓉城,小叔若是再冲动行事,便就真的如了对方的意了!” 褚随之没有再动,只是身上的煞气更浓。 禇钰见他冷静了下来,继续道,“小叔越是失控,便会越将自己,将大长公主至于险境!以大长公主的本事,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小叔赶回去只会进一步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何不顺着他们的计划,看看他们究竟想如何?” 褚随之毕竟是褚随之,不可否认这次他的确是有些失控了,可是,冷静下来,却还是那个叱咤朝堂的褚随之,“本相倒是要好好看看,谁将本相当傻子耍!” 禇钰松了口气,“小叔,究竟是谁……”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巨大的响声给打断了。 两人冲了出去,只见西面一处升起了巨大的火光,那正是金氏祠堂所在的方向,禇钰的面色倏然变得很难看,“怎么回事?” “来人,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褚随之沉声下令。 “是。” …… 牢房之中,金熙与齐倾也被这一声巨响给惊住了。 “差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牢房的狱卒自然是认得金熙的,虽说这前朝后裔的身份很可怕,不过在没被真正定罪之前,狱卒们还是愿意给这前任上司面子的,当即便应允了派人去打听,不过这一打听,便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边都放白了,这才回了消息。 “金……金大人……是金氏祠堂出事了……” 金熙面色一变,“出了什么事了?” “府台大人让人将祠堂给围住了,到底出的是什么事情小人也不知晓。”那狱卒道,“不过……不过小人远远看过去,好像祠堂倒了……” 金熙面色微白,“倒了?” “小人告退。”狱卒也不敢多说了,赶紧离开。 金熙有些恍惚。 祠堂倒了? 倒了? 昨夜的巨大响声,便是祠堂倒了? 是火药吗? 跟那日在鲤城水库之中一般? 可是…… “阿倾,我们的祠堂倒了……” 列祖列宗,父亲的牌位……毁了…… 金氏一族八代祠堂,毁了…… 毁在了他的手里! “我在。”齐倾握紧了他的手,也明白他的感受,只是或许没有他这般深刻罢了,而且这时候最该担心的还不是祠堂被毁,而是,这八代祠堂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只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金熙,我们必须冷静!” “我知道……我知道……”金熙深吸了一口气,眼瞳也渐渐地清明起来,“我不会乱的!我还得保护你们母子!” “嗯。” 金熙将她拥入怀中,可是阿倾,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怕我又一次说话不算数! …… 昨夜的巨响同样惊动了蓉城的所有人,尤其是金氏一族的人,因为圣旨一事,这一夜可以说几乎所有金氏族人都无法安眠,而这一般一声巨响,更是惊了所有金氏族人,当祠堂被毁的消息传来,当族人跑去看到已经成了废墟的金氏祠堂,哭喊声顿时惊了天地,而闻讯赶来的族老,两个年纪大的直接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 金成安站在成了废墟的祠堂前,脸色灰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 可是,事情还没完。 没过多久,衙门的人来了,在废墟前面围了一个包围圈,阻止任何人尤其是金氏族人进入。 还能撑着的族老们连去废墟里面抢救祖先牌位的机会都没有了,又有几个晕死了过去。 其余的金氏族人想闹,可是看着那霍霍大刀,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而作为金氏的族长,金成安跪在了包围圈外,一直跪着。 有些金氏族人陪着,也有的跑了。 …… 天边泛白,朝阳渐渐升起。 废墟之中忽然绽放了道道金光。 “黄金!” “黄金!有黄金!” “好多黄金——” “啊——黄金!黄金——” 进入废墟之中搜寻的官兵纷纷喊了出声,又惊又喜。 包围圈外,金氏族人恐惧万分。 真的有黄金? 真的有?! 那便是说是真的?他们真的是前朝皇室后裔?真的匿藏了百万黄金?真的要造反? 那……那他们不就是死到临头了? 不! 他们不想死啊! 不想死啊! 不少人开始逃了,不过最终也还是有人留下来,除了金成安之外,还是有人跪在了原地,请求祖宗恕罪的! 金氏一族,也还不算是完全不堪! 黄金找到了。 马腾看着废墟之中那些被包裹在破碎残砖里面的黄金,也不禁变了脸色,这分明是建造祠堂的青砖,难不成这金氏祠堂是用黄金砌成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金氏一族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来人,把黄金清理出来!” ------题外话------ 中午十二点上传大结局 220 大结局 齐倾两人再一次听到有关外边的消息,竟然是出自高然儿之口,便是已经猜测过这件事跟高然儿有关系,可当她站在了他们面前,两人还是变了脸色。 “你到底做了什么?!”金熙到底还是没稳住,厉色叱喝,真的是她?果然真的是她!当初他便不该放过她! 六年不见,高然儿明显是憔悴了许多,仇恨折磨之下再也不复当年的青春靓丽,唯一不变的便是那眼底的恨意,不过如今,还多了一份大仇得报的畅快。 “我做了什么?自然是为我大哥报仇雪恨了。”她看着眼前沦为阶下囚的夫妻,怨毒而恣意地笑着,“金大人,金夫人,这阶下之囚的感觉如何?” 齐倾冷笑:“感觉如何,来日高姑娘自然会体会到!” “金家主母果然名不虚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都还能这般的冷静。”高然儿大笑道,“哦,也是,金夫人被关在这里,想来也是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了,昨个儿晚上,我让人在你们金氏祠堂里面放了几桶炸药,对了,就是跟当年你们害死我大哥的那些炸药一样的,轰隆一声,祠堂没了,成了一堆废墟,而今个儿早上,搜寻的官兵们发现废墟里面居然有黄金,那些残砖之中居然是黄金来的!金大人,你们金家还真的是财大气粗了,居然用黄金制砖来砌祠堂!” “不可能!”金熙无法相信! 齐倾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激动,“金氏一族八代传承,成为大齐一方巨商,便是财大气粗又如何?难不成朝廷还能以此便认为金氏一族是所谓的前朝皇室后裔不成?” “不仅仅如此,金氏一族还勾结苗疆谋反!哦,对了,还有禇家,据说如今的禇家实际掌权人跟金夫人情谊深厚,禇家怕是也难逃一劫!” 齐倾面色不变,可心底已经是掀起了惊涛巨浪,一箭三雕,果然好计谋,也果然狠毒,可究竟是谁? 皇帝吗? 不,单单是一个皇帝不可能有这般手段! 那是…… 齐倾想起了一个人,“萧大人居然能把你的作用发挥到如此地步,果然不愧为北方士林魁首。” “金夫人也不错,死到临头了还能这般聪明!”高然儿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依然足够了,“不过这一次饶是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这一劫!二十多年前,沈氏一族长房满门抄斩,而这一次,金氏一族怕是被灭九族了!” “我们还没上刑场,高姑娘高兴的太早了!” 高然儿嗤笑:“怎么?还想有谁来救你们不成?那明昭大长公主吗?哈哈,现在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金夫人还是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笑声停下,女子容颜狰狞怨毒,“很快,我便可以亲眼看着你们人头落地,到时候,我大哥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宁了!” “你大哥若是见到了你这幅模样,定然死不瞑目!”金熙冷冷反击! “你——”高然儿勃然大怒。 齐倾伸手抱住了金熙,阻止了他再继续与高然儿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金熙没事的,我在,还有我在,没事的。” 高然儿又哈哈大笑了,“金熙!金熙!你也不过是一个懦夫!一个只会躲在女人怀中的懦夫!” “你错了。”齐倾看向她,平静道:“我们是夫妻,祸福与共,患难同持,而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好!”高然儿厉喝道:“我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你们如何手牵着手下黄泉!哦,对了,还有你们生的那个小孽种,别以为有褚随之在就可以保住他,等禇家倒了,他也一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六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终于等到了! 大哥,你看到了吗?然儿就要成功了! 然儿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你们金家有这般一日,全都是你们造的孽!” …… 高然儿恣意地笑着离开了。 金熙一拳击打在了残破的桌子上,几乎将那桌子给击碎了。 齐倾没有阻止他,而是冷静地看着他,也等着他冷静下来。 终究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发作了过后,金熙便抬起了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齐倾上前,轻轻地抚着他有些发青的拳头,“没到最后一步,都不该轻易放弃。” “嗯。” “萧濯这次的确是好计策。”齐倾继续道,“不过胃口也太大了。” 金熙眼底闪过了一抹精芒,“禇家?” “没错。”齐倾道,“褚随之对我有心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帮我,可若是禇家也被拉下水了,那便不一定了。” “萧濯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金熙担心的便是高然儿所说非实,“若他没有这个打算……” 齐倾眯起了眼,“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你的意思是……” “你当了蓉城城守三年吧,金大人。”齐倾笑道,却是有些让人心惊,“放我们出去怕是不太可能的,不过送几封信出去,想来也是可以做到的。” 金熙也笑了,“好。” “不过得快!” 金熙颔首。 …… 金氏祠堂这般一炸,金氏一族彻底的陷入了灭族危机之中了,作为族长的金成业被受压了,族中有些地位的也一并被收押,长房的所有人,包括早已经在人前没有存在感的姨娘院中的众人也被收押了,自然,也少不了金老夫人。 其余的金氏族人,当家的也都被收押。 金家大宅被封了。 金家商行也被封了。 所有的金氏产业也一一在被查封的路上。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金氏一族是完了。 还没有开堂审问,金氏一族便似乎已然被定罪了。 …… “大人,这事要不要禀报萧大人?” 马腾看着手中的举报信,几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知道这一次褚随之也必定会倒的,但是却从未想过禇家也会一起倒! 若是禇家也可以一起倒了,那他便更加无需担心被报复,被萧濯利用完当弃子了! 禇家…… 禇家…… 若是他可以整垮了禇家,那这个功劳必定可以让他爬的更高更高! “不!不需要!” 禇家信不过,萧濯也同样信不过! “只要我整垮了禇家,必定可以让皇上另眼相看!”与其依附于萧濯,不如直接依附皇上! 没了禇家,没有明昭大长公主,谁还能阻碍得到皇上?! 那才是他最大最稳固的靠山! “可是……”身边的人有些担心。 “没有可是!”马腾眼底尽是疯狂的光芒,“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 四月初十,蓉城衙门开堂审理金氏一族谋逆一案。 没错,谋逆。 前朝皇室后裔,匿藏百万黄金,这些都不能说是罪名,便是会让朝廷忌惮不已,但是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处置。 但是谋逆便不一样了。 不过如此大案,本不该在蓉城这等小地方审的,只是湖州府台来了,还有皇上的圣旨,皇上派来的两个御史,另外褚相大人也在,这排场自然便足以审问这件案子。 而开堂这一次,齐倾也方才真正地明白高然儿所说的那句“你们金家能有今日全都是你们造的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案的首告是金晨,而是当年被逐出金氏一族的金晨,现任族长金成安的儿子金晨!当年的事情,蓉城的百姓尚有记忆,只是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般的后续! 金氏一族乃前朝皇室后裔的秘密便是金晨供出来的,这是当年大旱金家危在旦夕,金成安告诉他的家族秘密,而祠堂中的黄金便是金氏老祖宗留给后代子孙的用来复辟前朝所用的。 而当年金成安将他逐出金氏一族,不是因为他污蔑金家主母齐氏,而是因为他不同意金成安谋反的计划,金成安见他不听话,便与齐氏联手,欲将他置之死地! 也便是说金家主母齐氏也知道这个秘密? 金晨供述:是。 不但齐氏知道,金熙也知道,所以,他才那般上进地考功名! 而除了金晨的供述之外,还有另外的证人,也还算是金家自己人——林氏。 金成安的义女林氏,据她的供述,过年期间她回娘家,便曾无意中发现金熙与金成安在密谋造反一事,当时她因为太过害怕所以什么也不敢说,直到现在事情大白天下了,她才敢说出来! 这是金氏一族乃前朝后裔以及最近在密谋造反复辟前朝的证人。 而与苗疆勾结…… 证人不是别人,却是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程启! 程启! 金熙看到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指证他的人,气的面色都发青了!他居然还没死?!居然还没死! 程启是何人? 很少人真的知道他是何人。 但是听了他的交代,便都清楚了,原来他与金熙曾经很好的朋友,不过后来两家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发生了矛盾,闹翻了,而闹翻的原因,自然是金熙为了利益而用了卑鄙的手段,以致高家家破人亡! 当年购买军粮一事,程家曾经与苗疆的细作扯上关系,甚至曾经被认为是苗疆的细作,所以,程家只能隐姓埋名苟延残喘,而这一切都是金家害的!是金家为了夺得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污蔑程家! 金家为何可以成功污蔑程家为苗疆细作?那是因为金家早便与苗疆勾结在一起了! 而金熙身边的三个手下,也是他勾结苗疆的证据之一! 王嵩三人当即被押解下狱,严刑拷打之下很快便招了,他们的确是苗疆王派到金熙身边协助他谋逆的,而随着三人的落网,又牵出了另一个更让人无法相信的同谋——禇家! 没错,就是禇家! 南方士林魁首的禇家! 禇家便是金氏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等事情的根本原因! 便是因为有禇家在背后支持,金氏才这般的肆无忌惮,才这般的胆大妄为! 有什么证据? 这般多年来,禇钰跟金家主母往来不断,甚至不顾风言风语,便是证据!还有便是,金家主母曾经离开金家五年之久,便是跟禇钰在一起谋划起事一事! 什么不能生育,什么纳妾妒忌,都不过是一场戏!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复辟前朝! 而禇家为了要支持金家?是因为禇家不想再被北方士林挟制,不想再被朝廷挟制,禇家扶持了金家上台,以金家的本事根本便掌控不了大局,到时候,江山实际上是落到了他们禇家人手里! 届时,禇家便可以掌控整个天下! …… “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第一轮堂审后,褚随之气的直接往禇钰身上砸杯子,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彻底的怒了!“禇钰,你好本事!” 禇钰的脸色也很不好,不过还是道:“小叔这般动怒不也是担心明昭会相信?” “你——” “齐倾自救,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禇钰继续道,“倒是这幕后之人,还真的是厉害!小叔与其将心思放在如何整死齐倾上,不如好好想想跟如何对付这人!至于明昭那边,若她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你,你怕是连侄儿都不如!” “你给我滚出去——” 禇钰没有滚,“小叔,现在这事我们已经不能置身事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进来打断了。 正是褚随之的手下,而他带来了一个人。 韩磊。 奄奄一息的韩磊! 而从韩磊的口中,褚随之得知了一个让他心神欲裂的消息。 明昭出事了。 …… “为什么要这样做?”牢房之中,金成安看着牢房外的金晨,这个他担忧想念了多年的儿子,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的,可是没想到他回来了,还是以这般方式回来,“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恨你!”金晨一字一字地道:“明明我才是你的儿子,可你却为了金熙而将我弃之如敝履!” “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是,你也是犯了错!”金成安继续道,“而且你便是再恨我也不该做出这等事情来!” “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祠堂黄金一事吗?”金晨却是问道。 金成安笑了,“是你的妻子吧。”祠堂黄金一事,金成业当年给他的遗书中有提及,而能够自由出入他书房又不被怀疑的,便只有他的儿媳妇,至于林氏为何也出来作证,不是因为还怨着当年的事情便是为了撇清关系保存自己。 “父亲还真的猜错了。”金晨笑道:“我那妻子的确是个好的,我都不在这般多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不过这次的事情可不是她说的,而是我的儿子,父亲您的好孙子!” 金成安一愣。 “金熙说过要过继是不是?”金晨又问道。 金成安明白了,“一步错,步步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初若不是为了保住颜面,他便不会做出混淆血脉的事情,便不会养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逆子,也不会生出那等不肖子孙! 没想到数十年之后,金氏一族终究还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父亲…… 金家终究还是毁在我的手里! “父亲不必将我儿子想的那般的不堪,他没想过要送你们去死,他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发现了祠堂的秘密之后,他也不过是想要那些黄金罢了,而恰好,我又回来了,他又要愿意认我!” “你也是金氏一族的人,你儿子也是!”金成安痛心道,“你这样做,你们也活不成的!” “父亲你知道我这些年在外边过得是些什么日子吗?”金晨满脸的怨恨,“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这般苟延残喘下去!至于我的儿子,他的命既然是我给的,为我而死又如何?” 更何况,那人答应了他了,只要他做了这件事,往后便可荣华富贵过一辈子!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有什么舍不得! “你疯了!” “疯了的人是你!”金成安嘶吼道:“疯了的人是你!” 金晨盯着他,却是冷笑:“那我们就来看看,究竟是谁疯了,又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滚——” 金晨走了,决绝地走了,他不后悔,绝对不会后悔!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父亲,若不是你偏心太过,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们父子失望,哪里会有这些?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都是你们造的孽! 没错。 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金熙也终于明白高然儿那句话的意思了,高然儿、程启、金晨乃至林氏、马腾,这些人都是他们惹出来的,都是他们造下的孽! 如今,他们全都找来了! 一起来要将他们置之死地! “齐倾,都是我的错……” 齐倾一巴掌打了过去,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金熙也没有颓废多久,“褚随之会答应吗?” “那便看看老天爷站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了!”齐倾道,“能够让褚随之改变的只有一个人。” “明昭真的会出事?” “皇帝闹出这般大动静,明昭不可能没有动静,若是没有,便是已经出事,至少是动弹不得!”齐倾继续道,“高然儿不是说过她自顾不暇吗?而且,萧濯整出这般大的场面,不会只是想除掉我们的!” 金熙握紧了她的手,“嗯。” “金熙,我们会熬过去的,一定会的!” 金熙抱紧了她,“会的!” …… 韩磊死了,在说过了一句明昭大长公主出事这话之后,便断气了,褚随之慌了,第一次这般的慌。 明昭出事了,而给他带来消息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韩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人也出问题了! “你让开!” 禇钰哪里能让开,“小叔,你先冷……”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掌给拍开了,趴在地上厉喝道:“你若是想明昭死便这般回去!” 褚随之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一字一字阴冷无比,“你说什么?” “小叔!”禇钰从地上爬起,“引你离开京城,整出蓉城这个大摊子困住你,无声无息地对明昭下手,你若是不冷静,不但救不了明昭,还会害了你自己!小叔,现在你已经被对方掌控住了,若是不冷静下来,只是自寻死路!” 褚随之一掌将一旁的假山给击碎了,但是到底是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他若是还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早便死了八百次了!这段时间他的情绪是很不对劲,也在失控的边缘,只是他从不在意,可是却没想到居然被敌人利用了! 是他害了明昭! 是他! “小叔。”禇钰上前,“你的人出了问题了,禇家内部想来也不会赶紧,可是小叔,你是褚随之,是暗宗之主!而我,也是禇家的现任掌权人!从来打败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有问题便解决! 有叛逆便清楚! “可是明昭……” “明昭大长公主能够活到今日不是仅仅靠你的保护!”禇钰一字一字地道:“小叔,你该相信你所爱的女人!” 褚随之眯着眼,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身上的气势明显是在变化,风起云涌似得,许久,方才回归了平静,“去把齐氏带来!皇帝铺出了这般大的排场不会只是为了将我褚随之引出京城的!” “好。”禇钰终于松了口气了,虽然事情有些棘手,但小叔冷静下来便好!“我马上把他们夫妻带来。” 为何说是夫妻呢?自然便是很清楚金熙不可能让齐倾一个人来的。 …… “明昭出事了?”见到禇钰的第一句话,齐倾便是问了这个,虽说这是他们的生机,可是担心也是真的。 禇钰没有多说,“先出去再说吧。” “我也去!”金熙我这妻子的手,道。 禇钰睨了他一眼,“走吧。” 夫妻两人顺利离开了牢房,而没多久,杨林便得到消息了,气急败坏地责备了手下一通当即去禀报马腾。 马腾更是气的想一脚踢翻了杨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禇钰居然还能如此轻易的把人弄出牢房?! 这禇家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 越是想越是不寒而栗。 不行! 他绝对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杀了他们! 马腾眼底绽放出了疯狂的光芒,对!褚随之、禇钰都在蓉城,只要杀了他们,禇家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杀了他们! “来人!” …… 齐倾到了褚随之的住处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了褚随之,气势让人不寒而栗的褚随之,“我有办法救明昭。” “你?”褚随之嗤笑,轻蔑之意显而易见,“就凭你?” “连你也不至明昭出事,可想而知这一次他们是如何的缜密。”齐倾正色道,路上禇钰已经告知了她具体的情况,也便让她更加的有把握,“你失去了明昭的消息,皇帝做到了这个地步便不会让你再轻易得到她的消息,所以,你便是想救也无从下手,更别说你的人之中已经出现了问题!如今金家谋逆一事已经牵连到了禇家了,便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可是你想动用朝中的力量救明昭便是困难重重,别的不说,只要皇帝再以明昭的名义办法一道诏令,认为你跟金家合谋想要谋夺大齐江山,那些忠心明昭的人便很不对将你给撕了!” 褚随之的脸色越发的狠厉,不过却没有阻止她。 “所以,我们只能用其他办法救明昭!”齐倾继续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救金氏一族,我便救明昭!”齐倾道。 褚随之冷笑:“这便是明昭对你掏心掏肺的结果?” “对不起。”齐倾道:“可是我别无办法!” “没错,我的人是出了问题,可并不是只能靠你!”褚随之冷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交易!” “可多了我,你便可以多一份把握,明昭也便多一份安全!”齐倾眉头退缩。 褚随之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我在京城那边多年不是白吃白喝的。”齐倾继续道,“是不是诓你,你心中有数!” “明昭从未对我提及!” “因为她防着你!”齐倾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口,“或许这也是她保存自己的最后依仗,自然便瞒着你!” 褚随之不愿意接受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你把禇家拉下水,我如何有立场救你们?” “他们不是说我们谋逆吗?那便褚相大人便不妨谋逆给他们看!”齐倾一字一字地道:“这天下本该是明昭的,有人想抢那还得看看他有没有本事!” 便是褚随之再恨不得杀了她,但是这句话他却是听的舒服了,“好!本相与你做这个交易!” “主子,马腾带着官兵攻进来!” 褚随之与禇钰相对而视,两人眼底有着森森冷意。 禇家谋逆? 他既然敢定这个罪名,禇家便担的起! …… 齐倾猜对了。 萧濯的确没这般大的胃口把禇家给拉下水,只是他用错了人了,而马腾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南方士林魁首,哪里便是他一个小小府台便可以轻易毁掉的了? 他甚至连褚随之禇钰的面都没见到,便被控制住了。 两个御史倒是有幸见了褚随之一面,御史骨头硬,只是再硬的骨头褚随之也有法子,很快,便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了。 果然是萧濯。 虽然他们知道的也不错,但是确定了对手便够了! 当然,少不了皇帝! “果然是明昭养出来的!果然好本事!”只是,将本事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了!“明日启程回京!” “金氏……” “齐倾,不要得寸进尺!” 齐倾深吸了一口气,“好。” …… “明日我便要进京,小昶便交给你。”是夜,齐倾看着已经睡下的儿子,“禇钰会留下来重审案子,只要京城那边顺利,这所谓的罪名便什么也不是。” “一定得去?” “别担心。”齐倾看着他,“那些人跟东西是我跟明昭多年的心血,定然可以把人救出来的,只要明昭安全了,我便不会有事!记住,在蓉城一定要冷静,金熙,你是小昶的父亲。” “好。”金熙道,抬手抚着她的脸,抚着她眼底的乌青,“我让人给你熬了安神汤,喝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明日出发。” 齐倾笑了,“你还真当这里是我们家啊。” “禇钰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要客气的吗?”金熙笑道,“我自然便不客气了。”说完,便起身走了过去,“等我会儿。” 齐倾笑着点头。 没过多久,金熙便端着一碗东西进来了,“喝了早些睡。” “好。”齐倾喝了,没有多想,很快,便入了眠。 金熙低头吻了吻妻子,“好好睡,醒来之后便会没事的。”随后,起身离开,除了房门,便见禇钰站在外边。 “真的决定了?” “我不会再让她冒险。”金熙道。 禇钰看着他,“她便是去了也不会……” “我信不过你小叔!”金熙嗤笑。 禇钰又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她没选错人。”便是仍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话,还是出口了。 齐倾没选错人。 金熙笑了,“我若是回不来,照顾好他们母子。” “我会的。” …… 齐倾醒了,却已经是三日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金熙跟褚随之进京了,本该是她做的事情,他抢去了,还骗了她,让她昏睡了三天三夜! “妈妈……”小昶拉着母亲的衣袖,脸色发白。 齐倾蹲下身子抱着儿子,“妈妈没事,小昶别怕,妈妈没事……”有事的是你那笨父亲!是他! 金熙,你脑子坏了吗? 便是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就真的可以自己去处理了? 那些人你能使唤的动吗? 那些东西,你会操作吗?! 金熙,你傻了吗? 他当然没傻。 齐倾很清楚他没有,他只是在尽丈夫的责任保护她而已,这一次,他真的做到了!可是,她要的不是这般的保护! 金熙,你这个傻子! “妈妈……父亲也不会有事的!父亲答应了小昶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齐倾声音哽咽。 小昶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妈妈不要哭,小昶在,父亲不在,小昶保护妈妈,妈妈不要哭……” “妈妈不哭。”齐倾吸了吸鼻子,松开了儿子,“小昶长大了。” “嗯!小昶是男子汉!” “那小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吗?” 小昶点头:“小昶还可以照顾妈妈!” “好!”齐倾笑着道,“那小昶以后便好好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好大伯公他们,还有祖母,小昶以后便是男子汉了。” “妈妈……”小昶有些慌了。 齐倾看着儿子,“妈妈要去找你那笨父亲!” “父亲不笨!” “小昶会袒护父亲了啊。”齐倾笑了,“真孝顺!” “妈妈,你也要走吗?”小昶握紧了母亲的手臂,“妈妈,小昶也要去!” “小昶不能去。” “小昶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妈妈,小昶是男子汉了,妈妈说的!” “是,正是因为小昶是男子汉,所以妈妈才要小昶留下来,小昶,现在大伯公他们都很不好,都需要有人照顾,小昶是唯一可以照顾他们的人,所以小昶必须留下,知道吗?” “可是……” “小昶,你会帮妈妈的对吗?” 小昶挣扎了许久,他很怕,真的很怕很怕,妈妈跟父亲都走了,小昶一个人真的很怕,可是……“好!小昶答应妈妈!小昶会好好照顾大伯公他们,好好等妈妈跟父亲回来!” “好孩子!”齐倾抱紧了儿子,终究还是落了泪。 …… 次日,齐倾启程,陪同她而去的不是禇家的人,而是青帮的人,为首的是凌灏,带来的都是青帮中的精锐,足以保齐倾平安。 这一日,小昶没来送别。 来的只有禇钰。 “谢谢你没阻止我。”齐倾骑在马上,微笑告别。 禇钰也笑了,“既然知道阻止不了,我又何必白费口舌?” “若是我们失败了,帮我照顾好小昶。”齐倾道,“不需要荣华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若你们失败,小昶便是我的儿子。”禇钰道,也是承诺。 齐倾动容,可是能够说得只有“谢谢。” 她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若是他们失败了,禇家必定会出事,而大家族都会有保存再生力量的法子,禇钰说小昶是他的儿子,便是也会将小昶纳入这份保护之中,还是作为掌权人血脉的保护之中。 禇钰,谢谢你。 …… 禇钰回了住处,见到的便是小昶泪眼汪汪但是却始终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的小昶,“你妈妈走了。” “嗯!”小昶咬着牙道。 禇钰蹲下身子:“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嗯!”小昶用力点头,也让眼眶中的泪水掉落下来了,“我没哭!”他慌忙地擦拭着眼泪,“小昶没哭!” “是,小昶没哭,小昶是男子汉,不会哭的。” 小昶擦干净了眼泪,“对!小昶是男子汉,小昶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照顾大伯公他们照顾好所有人,等妈妈跟父亲回来!” “真乖。” …… 若是一切顺利,齐倾只要快马兼程,是绝对可以追上金熙的,只是天不从人愿,这才出发没两日,齐倾便倒下了,原本只是以为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所以当大夫一脸笑意地说着恭喜的时候,她彻底懵了。 “大夫……你……你说什么?” “恭喜夫人,是喜脉。” 齐倾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好半晌才缓过来,“大夫没弄错?” “喜脉怎么会弄错?”大夫也是好脾气,没因为自己被质疑而生气,“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齐倾还是难以接受,不说金熙一直偷偷用着药,便是自己的身子……当年怀上小昶已经不容易了,如今居然又有了!她低头抚摸着还是平坦的腹部,一时间心烦意乱。 “夫人劳累过度动了胎气,老夫先开几幅安胎的药给夫人服用。”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拟方子,“往后夫人切记不要劳累,最好卧床休息半月。” “我还得赶路!”齐倾急了。 大夫一愣,忙道:“这可不行!夫人若是再不顾自己的身子别说孩子保不住,便是夫人自己怕也会出大事!”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坐马车也不行?” “必须静养!”大夫严肃道,“便是不能卧床休息,可也不能劳累奔波!就是坐马车也不行!” “可是……” “若是夫人执意如此,那若是出事了,便不要怪老夫没有提醒夫人!”大夫有些恼火了,似乎从未见过这般不听话的孕妇! “大夫……” “大夫放心。”凌灏忙道,“我们会注意的。”说完便命人送大夫出去顺便拿药煎药,待送走了人,这才看向齐倾,“金夫人还是听大夫的吧。” “你知道我没有时间!”齐倾咬着牙,“我必须……” “那夫人是打算不要这个孩子吗?”凌灏没听她说完,“既是如此,夫人还是会出事,到时候便是到了京城,恐怕也只能添乱!” “可是……”可是什么?齐倾没有说下去,是啊,可是什么?还能可是什么?便是她不顾孩子也不可能赶的到!更别说这是她的孩子,她跟金熙的孩子!原本她以为这辈子便只有小昶一个孩子的!“孩子,你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齐倾不得不滞留。 …… 褚随之走了,留下来的烂摊子必须禇钰来收拾,而这时候,禇家在南方的势力也充分展示了出来。 也是直到了这一刻,马腾方才明白自己之前是多么的天真,也方才知道自己惹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堂堂湖州府台,如今只能沦为阶下囚。 禇钰果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昶,不管是处理蓉城的烂摊子还是处理禇家的叛变都带着,让小昶惴惴不安的同时也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 一晃,半月过去。 在大夫确定胎相稳了,齐倾便立刻重新启程,可因为怀孕的关系,只能坐马车,便是坐马车也不能走的太快,这一路走下来,到了京城,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了,之所以执意赶来,为的便是肯定自己没有赌输! 褚随之不会让明昭出事的! 所以,他们一定会赢的! 可是…… 当她进了京城,听到的却是明昭大长公主病重,还政于皇帝的消息。 病重…… 还政于皇帝…… 是说皇帝夺权成功了吗?是赢了吗? 那他们输了? 输了? 居然输了? “听说大长公主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了……” “真的假的?” “要不大长公主哪里会舍得放权?” “这病的也太蹊跷了吧?” “谁知道呢?” “皇上现在自己管事了,大权在握!” “我也听说大长公主都不上朝了!” “那也不能说大长公主病的起不来身啊?” “都说了若不是真的病了,大长公主哪里会舍得放权?” “说不定是被……” “你不要命了!不说了不说了!来,喝茶喝茶!” “对,喝茶!” 茶楼的一角,齐倾浑身冰冷的僵坐着,真的输了吗?真的输了吗?明昭输了,褚随之也输了?! 不! 不会的! 不会这般便输了的! “夫人……”凌灏扶着她。 齐倾推开了他往外边跑去,不会就这般轻易输了的!便是真的输了,也不能说金熙便出事! 内城,相府。 大门紧锁。 没有人! “开门!开门——” 不管她如何的拍门,都没有任何人来应答,便是没有被封,可是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那晚上内城出了大事了,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我娘子的娘家亲戚说过,那晚上内城好多兵,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 听说是抓什么重要的人! 抓到了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 抓人? 好多兵? 抓谁? 为什么相府没有人? 为什么? 都去哪里了? “金夫人……” “去西郊……”齐倾握住了凌灏的手臂,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马上去!” “你……” “马上去!”齐倾厉喝道,面目狰狞。 凌灏皱紧了眉头,“好。” 半个时辰之后,齐倾到了想要到的地方了,可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焦土,一片焦土……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没了! 金熙…… 齐倾跌倒在地。 “夫人?!” 齐倾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觉得有股热流从腿脚流出,渐渐地染红了衣裙,黑暗,迎面扑来。 金熙…… “阿倾?!” 迷迷糊糊的,她只是听到了他在叫她,他在叫她。 阿倾? 阿倾。 一遍又一遍的。 他在叫她。 是啊,他怎么会舍得丢下她? 怎么会? 便是真的输了,他也一定会等她的! 这才是她的金熙。 “阿倾?” 齐倾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金熙……” “是我!是我!”金熙激动万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阿倾,是我!” 眼前的脸逐渐清晰了。 真的是他! 真的是! 金熙! 真的是他! “还好,追上你了。”她笑了,笑的灿如夏花。 金熙却是哭了,“阿倾,我还活着的。” 只是一句话,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她以为他死了,所以来追他! 他知道她爱他,可是却从未想过若是他死了,她会追着他来!不是怀疑她的爱,而是她还有小昶,还有她爱的儿子。 她爱他,也一样的爱小昶的。 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她怎么会愿意丢下他们来找他? 可是…… 他错了! 错的离谱了! 他不能没有她,她亦然! “阿倾,我还活着的。” 齐倾愣了。 “我还活着的。” 又是许久的愣怔,齐倾方才回过神来,动了手。 金熙拉过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边,“你摸摸,暖的,活的,阿倾,我还活着的。” 齐倾笑了,笑的落了泪,“扎手……” “是,扎手!”金熙含泪笑着,“我以后一定乖乖刮胡子,以后一定不会再扎到你的!” “金熙……” “我在!” “还活着?” “活着,活的好好的!” “我也活着?” “当然!” 齐倾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傻瓜。”金熙低着头,吻了吻她的唇,“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的。” “嗯。”齐倾眼睛湿润了,随后,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面色顿时大变,“金熙,孩子……” 她没敢问下去。 “没事!没事!”金熙安抚道,“孩子没事,没事!”便是到了现在,金熙还是震惊!居然又有孩子!又有孩子了!?“没事。” “真的没事?” “没事。”金熙握着她的手,“真的没事。” 齐倾又哭了,抚着腹部,“孩子没事……”她以为会保不住这个孩子的,“金熙,我们又有孩子了。” “嗯。”金熙便是再不乐意有这个孩子也不能表现出来,“我们有孩子了。” “金熙……” “我在。” “你们恩爱够了没有?”夫妻两人两情拳拳的,却冒出一个煞风景的。 齐倾循声看去,便见到被传的已经半死不活的人正好好地坐在那边,别说病态了,便是连一丝憔悴也没有,“就知道你不会这般容易死的。” “你很想我死吗?” “我有说吗?” “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还要跟我作对?” “我是孕妇!” 明昭气了,“是!你是孕妇!你最大,成了吧?”不就是她生不出来吗?!孕妇孕妇,她居然又给怀上了! 羡慕妒忌恨,什么都有了。 “这贼老天还不是偏疼你!” 齐倾笑了,“你不也是好好的吗?” “哼!”明昭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齐倾当即警惕道:“别打我孩子的主意!” “你都有小昶了!” “小昶是小昶,这个是这个!” “给我一个不行吗?” “不行!” “我抢!” “你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 “之前我便不怕你,现在还怕?” “你存心戳我伤疤!”明昭抬手敲了她的头,“放心,本宫现在虽然很闲了,但也不会跟你抢孩子!” 齐倾看着她,气色红润,应当是真的心情不错,“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 “明昭……” “放心。”明昭笑道,“从来只有我不要的东西,还没别人可以抢走的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倾继续问道。 “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养胎。”明昭没有回答,“大肚婆!” 齐倾看着她半晌,没有再问下去。 “好了,不打扰你了。”明昭也没待多久,“走了,再不回去,我家那位怕是又要来找你拼命了。” “你家那位?” “是啊。”明昭眨了眨眼睛,“不就是我家那位了?走了。” “恭送大长公主。”一直忍着不说话的金熙终于开口了,一副恨不得她赶紧走的样子。 明昭眯了眯眼,不过到底是给了齐倾面子,大人有大量没有计较。 “别多想,好好休息。”金熙道。 “抱抱我。”齐倾伸了手。 金熙笑了,将她抱入怀中,“没事了,都没事了。” “嗯。”齐倾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心渐渐安了,不过也没真的休息,“到底怎么回事?” 明昭自愿放权了? 金熙摇头,“我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外面虽然风平浪静,但是明昭已经很久没上朝了,对外的说法是病了,只是还有不少人不相信,直到后来有了明昭的亲笔手谕,这才平息了不少,当然,褚随之不会相信。 我们赶回京城的当天晚上,褚随之便只身入宫,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他没找到明昭,在梧桐宫没有,其他地方她可以去的地方也没有,他回来之后便根据你所说的找到了那个营地,之后,褚随之打算逼皇帝交出明昭来。” “然后呢?” 金熙继续道:“他带着人和东西进宫了,不过没让我跟着,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三日之后明昭便出现了。” “之后便她便放权了?” “嗯。”金熙点头,“原本我打算马上回去找你的,只是褚随之不放。” “为何?”齐倾一愣,随后便想到了原因,“因为那所谓的把柄?” “嗯。”金熙点头,“估计他是想拿我威胁你。” “那你便不知道给我报平安?”齐倾质问,不过这才说完便又自己为他辩解了,“我在路上也听不到。” “我也是在找到你的前一日才知道你进京了。”金熙仍是心有余悸,“依照路程,你该到了一段时间才对,我以为你出事了!” “还不是这个孩子闹的!” “还没出世便这般闹腾,等他出事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金熙恼火了,“还有明昭!都给我什么鬼方子?!” 齐倾面色忽然一变。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金熙见状忙问道,“我去找大夫!” “别走!”齐倾拉住了他的手,“别走,金熙,别走!” “好!我不走不走!”金熙忙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孩子……”齐倾的脸苍白了起来,“金熙,这孩子……你一直吃着药……那晚上你还给我吃那碗药……金熙……孩子会不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孩子……孩子用了这般多的药……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 金熙忙道:“不会的!阿倾,不会的,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 “阿倾……” “都是你!你吃的是什么药?你给我下什么药?孩子生出来若是缺胳膊少腿的,你拿什么赔我!” “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什么?” “阿倾……” “你出去!出去!” 金熙哪里敢出去,“那我们不要了!”反正他也不想让她生!“有小昶一个就够了,我们……” “你敢让我不要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不是人!” “阿倾……” “你出去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出去……” 齐倾却不愿了,一把扯住了他,“谁让你出去了?!我要生出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你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又要生孩子了,都成老太婆了你就嫌弃了我是不是?” “阿倾……”金熙有些懵了,这是怎么了?“我没有!我没有!” “你就是有!” “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是有!” “好好好,你说我有就有。”金熙什么都顺着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是嫌弃我!” “是!是!是!不!不是!不是,我没有嫌弃你,绝对没有!” “金熙……” “我在。” “要是孩子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没事,我们养他一辈子就是了。” “娶不到媳妇怎么办?” “是个女儿,一定是!” “那更糟糕了,都没人要了!” “谁敢不要我的女儿?!” “呜呜……” “别哭别哭……” “我哭还不成吗?” “成成成!” 齐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就是想闹,疯了一般想闹,似乎这般闹着,她的心才能真的安。 这般一闹,便是一个多月,孩子都六个月了。 “又踢我了,应该不会缺胳膊少腿的。”齐倾又一次地道,丝毫无视明昭那瞪人的眼。 “你就得意吧你!”虽是恼火,不过还是伸手摸了摸那肚子,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下胎动,“看来又是个爱闹的小子!” “小子好,小子便不用担心将来嫁人的事情了。”齐倾笑道,她是想生儿子,不是重男轻女,而是这世界要找一个好男人真的很难很难。 明昭笑道:“那便生个儿子吧,给我当干儿子。” “小昶一个你还不够?” “多多益善。” 齐倾笑了,“这般喜欢,收养几个也行啊。” “一个褚随之便让我疲于应付了,再来个孩子,岂不是把我累死?”明昭笑道,“我可不想后半辈子累的跟头牛似得。” “真的没事了?”齐倾斟酌会儿,还是问道。 明昭笑道:“嗯,没事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齐倾继续问道。 明昭耸耸肩,“这事不归我管。” “听褚相大人的?”齐倾笑道。 明昭道:“总得给他些甜头的。” “不怕他逼你嫁人?” “不会的。”明昭笑了笑,有些狡黠,“至少暂时不会。” 齐秦耸耸肩,人家闺房情趣她还是不要管那般多的好,不过……“皇帝那边呢?”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也解开了我的疑惑了,没有什么好争的了,以后各过各的呗。”明昭道:“不过你放心,你们金家的那桩案子,我还是可以替你们解决的。” “这还用我说吗?” “客气点行吗?” 齐倾挑眉,“我是孕妇我最大。” “好。”明昭无奈,“对了,西郊那营地是我叫人毁了的,人我都遣散了,东西都毁了。” “还是记恨皇帝?” “是该顺其自然。”明昭道:“之前是我有些魔怔了,你说得对,我们不该改变这个世界,至少,不该改变的太多。” “明昭……” “我真的没事。”明昭笑道,笑的毫无负担轻松无比,“齐倾,这段日子是我这几十年来过得最安心最舒心的,我真的很好。” 齐倾看了她会儿,“我相信。”这一次,她真的相信。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什么了,好好地养胎,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明昭继续道,“若是有多余的心思,不如好好哄哄你家那位,据说他现在已经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真的到了生产这日,他还能不能撑得住!” “说什么了!?” “实话!” “你——” “好了好了,开玩笑而已!”明昭笑道,“你让他大可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让他别一见了我便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是,大长公主殿下。” 又啰嗦了好一阵子,明昭才起身离开,出了大门,便见到一如既往在等着她的男人,“不耐烦了?” “知道就好。”褚随之搂着她。 明昭哄着他,“好了好了,我保证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了我便随你走,到时候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 “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你自己说呢?” “好,是骗了不少次,不过这次我保证是真的!要不是真的,你便不要我就是了,反正现在我也不值钱了。” “胡说什么?!” “呵呵,不说不说了。” “真的放得下?” “的确是有些笨,还阴险毒辣,不过到底还是没忘恩负义,便由着他吧,是好是歹,也是他自己的事情!都累了这般多年了,我也是该时候好好享受享受了,孝顺我,奉养我,这是他应当做的,我可没有义务再护着他。” “记住你说的话!” “记住了,褚相大人。” “你都不管他了,难道我还要给他做牛做马?回去之后我便写辞呈!” “啊?我可是要当一辈子的大长公主的,你不当褚相了,便不怕你惹了我,我便一脚踹了你?” “你敢吗?” “那可说不定!” “你试试!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褚随之你放开我——” 每个人,都似乎在收获幸福。 …… 因为齐倾怀孕的关系,金熙便是很想回蓉城,可也不得不留下来,不过,该做的也没闲着。 如今明昭放权了,褚随之也请辞,这一次,北方士林大胜,而作为魁首的萧濯,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 明昭放权之后,褚随之请辞之后,广平帝并未如北方士林所愿大肆清洗大长公主一派,而是仍如之前一般重用。 皇帝终于大权在握了,可萧濯却并未得到该得的回报,相反,还被狠狠地打了脸! 蓉城金氏一族一事最终要是闹到了朝堂之上,只是情况却是反转了,成了有人存心污蔑,而目的便是挑拨皇帝与大长公主之间的姑侄情分,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广平帝与明昭大长公主怎么便忽然间姑侄情深了,但是,金氏一案的矛头直指如今的丞相萧濯。 虽然没有明白指出,但朝中谁人不知? 皇帝当即命钦差下蓉城重审此案,安抚苦主,惩处心怀叵测之人,同时,接纳了前任丞相褚随之的建议,设立左右丞相,相权两分! 此后,因为蓉城金氏一案,不少北方士林的官员受到了牵连,而在朝廷中枢,南方士林也火力十足地展开报复性针对。 新一轮的南北之争再次拉开序幕。 不过这些跟金氏一族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关心的是洗冤的事情,朝廷派来了钦差很快便重审此案了,也很快有了结果。 金氏祠堂里面虽然有黄金,但是清算一番之后最多也不过是十来万两,绝对没有传说中的百万两。 虽然十来万两也是很多,但是对于富可敌国的金氏一族来说,却算不上是什么,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黄金? 根据金氏一族的族长所言,是因为先祖担心富不过三代,便在新建祠堂的的时候为后代子孙留下了这一笔重头再来的本钱,没有所谓的复辟谋逆一说,只是先祖对后代子孙的遗爱罢了。 至于所谓的前朝皇室后裔,更是无稽之谈,根据金氏族谱记载,金家乃第一代先祖乃是实实在在的南方之民,根本不可能跟前朝皇室扯上任何的关系。 至于为何会有这些传闻? 完全是有心人士故意编造,意图污蔑金家,以达到牵连禇家,最终挑拨明昭大长公主与皇上的姑侄情分。 至于那些所谓的证人。 金氏族长说,他的子孙根幼时便断了,金晨并非其亲生子,所以,金晨所言完全不可信,便是金氏真的有什么大秘密,他也不可能告知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子的金晨! 这话一出,震惊蓉城。 钦差大人为验证话的真假,还让大夫验身,证明金氏族长所言非虚,这般一来,金晨的证言的确不可信,而金氏族长也因此颜面无存。 而其他的证人,林氏还没等对峙便自己招了,说她当日所言完全是为了报复金家,因为金家当年的悔婚让她人生突变,便是现在虽然靠着金家嫁人了,可日子也是过得很不好,所以她才一时糊涂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至于程启…… 虽一直都没有更改口供,但是钦差最终还是判定他因为与金熙的私人恩怨而诬告金熙,另外查出了他当年涉嫌谋害还是蓉城城守的金熙,更是证明其与金熙一直有旧怨! 哦,对了,金熙身边的三个手下,最终被证实了完全是马腾因为私怨而严刑逼供才有了那一份荒谬的证词。 啊,还有一个人,一个没有正式出现在人前,但是却功劳不小的人,高然儿,她逃了。 目前禇钰正派人私下追捕着,不过还没有消息。 证人证据一一被推翻。 虽然似乎显得有些儿戏,可当权者的游戏,百姓们哪里知道那般多?他们只是知道结果便好。 而金氏一族的人,知道没事了,那便行。 诬告的三个证人,一一被定了罪,金晨被定了流放,林氏被打了板子,至于程启,因为牵涉到了旧案,直接被定了斩立决。 另外还有马腾,被以涉嫌挑拨皇帝与大长公主的姑侄情分,押解回京候审,至于怎么审,那便是另一拨人的游戏了。 …… “大伯公,你再喝一点。”小昶小心翼翼地给金成安喂药,自从那日堂审将心中最大的秘密揭开之后,金成安便倒下了。 小昶谨记母亲的话,一直在旁照顾,如今的他虽然还不知道断了子孙根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大伯公很难过。 “小昶真乖。”金成安笑了,只是却没有丝毫的生气。 小昶笑道:“那大伯公便快快好起来,要不然到时候便抱不动弟弟妹妹了!” “是啊。”金成安笑意更浓了,“你妈妈要给小昶生弟弟妹妹了。” “嗯!”小昶也是高兴,“所以妈妈跟父亲还不能回来,要生了小弟弟之后才可以回来!大伯公,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小昶很喜欢弟弟妹妹是吗?” “嗯!”小昶点头,“有了弟弟跟妹妹,就可以有人陪小昶一起保护妈妈了!” “真是个好孩子……” “大伯公再喝一点,要多喝点,病才可以快点好!” “好……” “老爷,两位族老来了。” 金成安合了合眼,“我说过往后我便不是金氏的族长,让他们自己做主吧,若是真的做不了主,便等熙儿回来之后再说。” “……是。” 小昶看了看大伯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没有说出来,继续喂药,“大伯公再喝一些,不要怕苦,小昶准备了糖果。” “好。”金成安笑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金成安因为药力的关系睡了,小昶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开,不过没有马上回去照顾也病了的祖母,而是问了管家,“刚刚是哪个族老来找大伯公?因为什么事情?” “是三族老跟四族老。”管家答道,“是为了重建祠堂一事。” “哦。”小昶点了点头,沉思会儿,“管家伯伯能帮我请他们来一下吗?” “少爷的意思是……” “大伯公病了,妈妈跟父亲也不在,有事情自然由我来管了。” “可是……” “去吧。”小昶吩咐道。 管家犹豫了会儿,还是去了。 很快,两位族老来了,见到了小昶,却也没有从前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便是他们再有私心再糊涂也不敢在小觑长房的势力,这般大的事情都可以扭转乾坤,谁还能夺了他们的位置? “小昶你说你可以做主?” “嗯!”小昶点头,“两位族老爷爷放心,其他的事情小昶或许不懂,但是族老爷爷若是需要帮忙,尽管跟小昶说,小昶会安排好的,不管是需要人还是需要钱财,都可以!” “这……” “最重要的是尽快修好祠堂。”小昶认真道,最好是在妈妈父亲回来之前修好,到时候弟弟妹妹就可以拜祠堂入族谱的了,而且,尽快修好祠堂,大伯公的病或许可以快些好起来! 两位族老相对而视半晌,才点头:“好。” 其他的事情不算什么,主要是银子的问题! 这的确是需要长房拍板的。 小昶这才松了口气,这般一来,妈妈跟父亲回来的时候,祠堂一定可以修好的!送走了两位族老,小昶便马不停蹄地去找金阳了。 “金阳伯伯,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少爷放心,小人一定办妥。” “好。” 办好了,又回家了,去了寿安堂。 金老夫人走了一遭牢房之后便一病不起了,便是如今没事了,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刻便又有人来抓她。 起先她还是一直怨恨齐倾,认为是她害的,一直咒骂一直咒骂,便是小昶去照顾她的时候也还是骂,直到小昶听不下去了,绝对就算惹母亲生气也不再照顾她了,一连好几日不去看她,她才没有再骂下去。 她想看到孙子,因为只有看到孙子她才会安心,才不会做噩梦才不会睡不着吃不下,现在孙子就是她的灵药。 小昶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祖母的灵药了,不过她不骂妈妈,他便会好好照顾她。 这不,又哄了她好久好久才能够回自己的屋子。 好累好累。 妈妈,小昶好累。 不过你放心,小昶会撑着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生下弟弟妹妹! …… 十一月,蓉城也入冬了。 这一日一大早,小昶便被人叫出来了,“褚叔叔,小昶很忙,没时间跟褚叔叔喝茶,等小昶忙完了,小昶再……” “就你忙!”禇钰没跟他说下去的机会,“给我坐好!” “褚叔叔……” “今日有正事!”禇钰看着眼前小大人似得孩子,不就是几个月便成了这般样子,他妈妈回来见了不知道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不过既然变都变了,不妨再多一些!这小子早些长大,他妈妈便可以轻松一些! 小昶顿时正襟危坐,“褚叔叔你说!” 禇钰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欣慰,“今日程启行刑,我要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啊?”小昶瞪大了眼睛。 禇钰挑眉,“怎么?怕了?” “我才没有!”小昶忙道,“可他这般三番四次地害父亲,我为什么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三番四次地害你父亲,可最后却是你去送他最后一程,你觉得他会如何?” “会更怨恨!” “没错!”禇钰道,“这才是他最大的惩罚!死算什么?只有死不瞑目了,才是最大的惩罚!” 小昶眼睛闪了闪,“那他会不会变成恶鬼回来找我父亲?” “你怕吗?” “人活着都不怕,怕恶鬼做什么?” “那你去不去?” 小昶点头,“好!” “金晨你打算怎么处理?”禇钰换了话题,时间还早着,不妨再多教教他。 小昶道:“我也要去送他吗?” “说你笨你还真的笨!”禇钰一扇子打了过去,恨铁不成钢! “褚叔叔!”小昶有些不满,“我不笨!” “那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处理金晨!”禇钰也没明着指点,“处理不好了,便是笨!你说你妈妈那般聪明的人怎么便生了你这般一个笨儿子?定是你父亲害的!” 可还一个劲地生! 就不怕生出一堆笨儿子?! 禇钰不会承认自己现在又在妒忌! 小昶冷哼一声,“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现在的小昶已经不跟人争辩了,因为他明白了,口头上的争辩永远也抵不过真正去做! 等他做好了,褚叔叔自然便没话说了! “我等着!” …… 午时前一刻,小昶出现在刑场,让不少人惊愕。 程启的眼里只有怨毒,苟且偷生到现在原以为可以看到金熙人头落地,结果还是镜花水月一场,他如何能不恨?! “我替我父亲来送你最后一程。”小昶镇定地道,“虽然你三番四次地害他,可你始终是他的朋友。” 程启自然不会领情,“告诉你父亲,让他少得意,今日我死了,来日自然有人我替我了结他!” “你是说萧濯吗?” 程启瞪大了眼睛。 “我记住了。”小昶笑了,将饭菜放下,他吃不吃,也不重要,“谢谢你的提醒。”说完,便离开了。 “我杀了你——”程启狰狞怒喝,自然,没有成功。 刽子手大刀砍下,小昶的眼睛却被蒙住了,回城的路上,小昶笑着道:“褚叔叔,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啊?” “怕你妈妈追杀我。”禇钰没好气地道。 小昶笑了,“其实小昶还是害怕的,不过褚叔叔这么一蒙,小昶今晚上不用做噩梦了。” “不许告诉你妈妈!” “好。” …… 程启斩首之后没多久,金晨也开始踏上流放之路了,极南之地,这辈子都可能回不来了。 小昶没去送他,不过却给了被赶出金家的金晨妻子及儿子一笔银子,让他们离开蓉城找个地方安身立命。 禇钰挑挑眉,“还不算是笨。” 小昶翻了翻白眼,不理他,继续忙自己的,要过年了,妈妈跟父亲不在,大伯公病着,很多事情只能他自己做主。 还要两个多月,不,三个或者四个多月,妈妈跟父亲才能带着弟弟妹妹回来! 小昶不管多累也一定要撑住! 撑住! …… 京城的除夕夜在大雪之中渡过,这一夜,齐倾还是无法跟夫君两人亲亲我我地过,因为来了不速之客了,其实也不算是不速之客,而是常客,不,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客人的常客! 这人是谁? 明昭大长公主是也。 虽然这屋子是她的,可是也不能这般过分吧?金熙气的内伤,可是还是不得不招待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虽然没了大权了,可还是大长公主,尊贵无比,更是因为如今齐倾需要她给请最好的太医,当然了,也有褚随之这尊门神似得大人物有关系! 没了相位的褚随之还是褚随之,谁也不敢轻视! 没了大权,还是这般的让人不敢冒犯,还不用累的跟狗似得,这两人的日子比之前过得更好了! 金熙想若是他们早知道了,估计早便不管轻松自在地过日子了! 大权在握有什么好? 皇帝大过年的还累死累活便是一个好例子! “来,喝!” “阿倾怀孕不能喝酒!”金熙脸又黑了一些,都几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存心要害人! 明昭是喝的有些醉了,靠着褚随之笑呵呵的,“想不想知道那个什么韩什么的告诉你,齐倾手里我的致命把柄是什么?” “明昭!”齐倾声音有些沉,也有些急。 明昭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怕你家这位知道了之后不要你了?” “你便不怕?” “我怕什么?我明昭天不怕地不怕!” “你喝醉了!”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有些不安。 “明昭,你喝醉了。”褚随之也道,第一次不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秘密,“我们回去吧。” “你会不要我吗?”明昭看着他,问道。 褚随之道:“自然不会!” “那你怕什么?!” “明昭……”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齐倾开口了,不等明昭说她便先自己说了,低着头,看着金熙握着她的手,“或者该说,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褚随之的脸色一变。 “阿倾……” 齐倾抬起了头,看向金熙不安的脸,“她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就是那般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便成了一个孩子了,或许是我真的死了,只是忘了喝孟婆汤,又或许是借尸还魂。” 金熙瞪大了眼睛。 “当年那家人说我杀了他们的女儿,真的要计算起来也不算是错,或许真的是因为我的到来,他们的女儿才会死。” “阿倾……” “因为我本就不是一个孩子,所以,我会找上你父亲,会许多孩子不该会的,所谓的多智近妖,或许便是说我这般的人吧,哦,对了,严格来说,我不仅仅大你六岁,我来这里的时候,年纪跟现在的差不了多少。”说完,不等金熙反应,便看向褚随之,“这便是我们的秘密,也是那所谓的可以至明昭于死地的把柄。” 褚随之走了,扔下了一句管好你的嘴便抱着明昭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死一般的沉寂。 齐倾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酒到了嘴边却被拦住了。 “你做什么?!”金熙有些气急败坏。 齐倾看向他,笑着道:“喝酒啊?” “喝什么酒?她疯你也疯啊?”金熙夺过了她的酒杯,“要喝便喝水!”说着,便给她倒了一杯。 齐倾没有接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金熙亦然。 夫妻二人便这般的对视,许久许久,金熙方才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你还会离开吗?” “怕我吗?” “怕,我怕你会跟来的时候一般忽然间便又离去。” “傻瓜,孩子都给你生了,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我还能去哪里?” “这般说来,这两个混小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所以往后对他们好点。” 金熙扔了茶杯紧紧的抱着她,“我爱你!”我会很爱很爱你,一辈子都爱你,所以,别走,千万别走! “我也爱你。”真的爱你,即便隔了年龄,隔了思想,我还是爱你,这辈子遇到你,我不枉此生,“金熙,我也爱你。” “嗯!”金熙哭了,哭的像是个孩子。 …… 二月初七,瓜熟蒂落。 便是太医再三保证齐倾这一胎怀的很好,便是稳婆是全京城最好的,便是齐倾从阵痛到进产房都是精神十足,可金熙还是怕,怕的双腿一直打颤着,从齐倾进产房开始,他便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他怕! 很怕很怕! 他想进去陪她的,可是她却不肯,说他进去看了她生产的丑样子便会嫌弃她,说他坚持进去,便是想找借口嫌弃她不要她,说他就是嫌弃她是一个老妖怪。 可是,他真的害怕! 阿倾阿倾阿倾—— 时间在这一刻对他来说就是煎熬,每一刻都过得十分的漫长十分的痛苦,产房中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更是如利刃一般割着他的心,一刀一刀地隔着,如同凌迟。 阿倾阿倾阿倾—— 终于,孩子的啼哭声响起了。 “生了!”明昭高兴的冲了进去。 金熙却迈不开脚了,恍恍惚惚的,他似乎听到了生了生了的话,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这话像是给他的身体注入了能量似得,终于让他迈开了脚了,他冲了进去,冲到了床边,看着脸色苍白而疲惫,但是却是活的好好的齐倾,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没事就好。” “嗯,我没事。” “不要生了好不好?” “嗯。”哪里还能再生啊。 金熙这次发誓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一定要弄到一张一了百了的方子! 金家老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脑子聪不聪明暂且还看不出来,不过这还没满月便跟父亲抢妈妈的举动来看,应该不会笨不哪里去! 金熙就知道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其他人抱他的时候一个劲地哭,到了他妈妈的怀里了,就乖乖的,就是要黏着妈妈! 便是明昭也不要! 金熙决定了一定不能再生了! 一定! 齐倾这次生产很顺利,身子也恢复的很快,只是坐了三十天月子便出月了,孩子的满月宴也没办便决定启程回蓉城了。 有了老二,可也不能忘了老大! 小昶一个人在蓉城该有多害怕? 金熙本来不同意,虽然他也担心蓉城的情况,但是怎么也拗不过齐倾,只好同意了,至于老二能不能支撑的住,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离京前的一日,宫里来人了,召了金熙进宫,一个时辰之后,金熙便回来了,齐倾还没来得及担心。 “皇上跟你说什么了?”齐倾一边给老二喂奶一边问道。 金熙瞪着吃的正欢的老二一眼,“没什么,就是问了问我明昭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他还是忌惮明昭?”齐倾问道。 金熙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是什么?” 金熙懒得去看那小子,想了会儿,“似乎担心明昭不回去。” “呃……”齐倾没有再问下去,他们大人物的世界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可以理解的,“都收拾好了吗?” “嗯。”金熙还是忍不住瞪了老二一眼,“这小子怎么这么能吃?!” “能吃不好吗?” 金熙理直气壮,“他吃完了那我……” “你胡说什么?!”齐倾狠狠地瞪了过去,恼羞成怒,“给我闭嘴!” 金熙闭嘴了。 …… 因为带着一个才满月的儿子,又因为顾及齐倾的身子,这一路走的很慢,比当初带着小昶回来的时候走的还要慢,等回到了蓉城已经入夏了。 而这一次,明昭没有来送行。 不过金熙没有开心,因为明昭说过些日子她便来蓉城做客,所以便不送来送去了,金熙有些后悔当初进宫为什么不让皇帝尽快把人给接回皇宫去好好供养! “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小昶高兴坏了,扑到了妈妈的怀里抱着不肯放手。 齐倾满心的愧疚,伸手将儿子抱起,“啊,小昶长高了也长胖了,妈妈都要抱不动了!” “妈妈放我下来,不要累坏自己!” “不累,妈妈再抱抱!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妈妈,小昶好想好想你。”小昶腻在了母亲的怀里,再也不想当什么男子汉了,就像一辈子这样抱着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小昶。” “不!小昶没事!小昶好的很了!”小昶忙笑着道,“妈妈也让小昶好好看看,有没有胖了?父亲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你说呢?”金熙阴阳怪气地开口,手里还抱着终于施舍肯让他抱抱的老二。 小昶啊了一声,“父亲你也在啊!” “你——” “啊!”小昶又啊了一声,不过却不是气父亲的,而是盯着父亲怀里的襁褓,“这就是弟弟吗?妈妈你放我下来,我要抱弟弟!” 他只是在信上听妈妈说过生的是弟弟,还没见过哩! “好。”齐倾笑着,放下了老大。 小昶赶紧跑过去,“父亲,你让我抱抱弟弟!” 金熙真的给了,丝毫不担心老大摔了老二似得。 齐倾有些担心,不过还是没阻止老大。 小昶稳稳地抱着,看着弟弟的小脸,笑的更开心了,“妈妈,弟弟长得像妈妈!” “嗯。”齐倾也笑道,“小昶长得像父亲,弟弟长得像妈妈,正好一对。” “嗯!”还好,没说出小昶不喜欢长得像父亲的话,“妈妈,我抱弟弟进去,你快去休息!以后我来照顾弟弟!” “好!”金熙赶紧开口了,“小昶真乖。” 齐倾瞪了他一眼,“弟弟还小,还是需要妈妈照顾的,小昶若是想看弟弟便来就是了。” “这样啊……” “等弟弟大些了再让小昶带。” “好吧。”小昶点头,低着头对弟弟道:“那弟弟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累坏妈妈,知道吗?” 金老二很给这个老大面子,没回答,但是也没有哭,笑呵呵的。 “妈妈,弟弟笑了!” “当然了,小昶抱着他嘛。” 一家团聚,和和乐乐的,当然,忽略了金熙偶尔的阴阳怪气,的确是这样的,一晃便傍晚时分了,寿安堂那边又派人来催了。 小昶这才告诉母亲,祖母现在很喜欢他,离不得他,他要去陪一下祖母,然后再回来照顾弟弟。 齐倾听得有些心酸。 “父亲陪你去。”金熙虽是恼怒两个儿子跟他抢人,但也是自己的儿子,也心疼,“带上小二,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好啊!”小昶又抱起了弟弟了,“妈妈我们去了,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 “不让我去?” 小昶一愣。 金熙道:“你先休息。” “好。”齐倾笑了,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好好过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计较那般多,金老夫人不喜欢便不喜欢呗,“我等你们回来一同用晚膳。” “好!” 父子三人去了寿安堂了,见到了儿子,金老夫人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差一点让人以为死了儿子,小昶只好耐着性子安抚,这才将人安抚住了,儿子回来了,孙子靠谱,金老夫人的心更安定了,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的金老二,不,他爹叫他金小二,金老夫人没什么特别的喜欢,估计是因为长得像他娘,而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昶说这次不陪她用晚膳了,她也没哭闹,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 “小昶。”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回去的路上,金熙道:“你做的很好。” “真的?”小昶有些小得意。 金熙颔首,“嗯。” “那妈妈会高兴吗?” “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那父亲呢?” “父亲也是。” 小昶笑的更开心了,觉得再辛苦也值得的! 当天晚上,小昶窝在妈妈的怀里睡的很香很香,看着儿子的脸,齐倾有着说不出的愧疚,“以后再也不丢下孩子了。” “好。”金熙抱着她,应道。 …… 休息了一晚上,金熙便忙碌起来了,为王嵩三人正名,当日为了拉褚随之下水让他们背了一个叛主的名声,之后钦差虽然判定了他们被严刑逼供才会那般,但终究还是背了一个叛主的污名,处理完这件事之后,还有族中的事情、府中的事情、商行的事情,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忙的他恨不得分出一个分身来,不过在忙碌也是充实的,只是有件事却让他很是担心。 金成安。 回来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带着妻儿去看望了他了,当时他没说什么,只是说回来就好,之后他也私下去看过他,让他放宽心,当时他说没事,只是,金熙知道哪里便真的没什么? 那个秘密被公之于众,他的一切便都被毁了。 金熙真的很担心他会出事,而这担心,在新祠堂祭祖的当天晚上成真了,金成安在祠堂中自尽。 幸好,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金熙无比庆幸自己因为不放心而多了一个心眼,可是,他能够救这一次,还能救多少次? 只要他一心求死,便会有无数次! “大伯父,就当熙儿求你了,好好活下去行吗?” 金成安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金熙无计可施。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劝到他。”齐倾道。 金熙问道:“谁?” “大姨娘。”齐倾回道,“只是你愿不愿意?”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沉默半晌,道:“父亲不会怪我的!” …… 大姨娘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与过去有任何的牵扯,她的人生便会在平静的庵堂之中了结,从此干干净净,可是,她还是来了,来的心甘情愿,或许,不是死心了,也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当时无从选择。 “我们走吧。”她握着他有些干枯的手,“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去哪里都好,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就好,金成安,这是你欠我的。” 金成安哭了,泪流满面。 …… 金成安走了,走的悄无声息,留下了一声声的叹息,没有人知道,他走之时身边还有一个人,也没有人知道,他走了之后,金熙在祠堂跪了三个晚上。 父亲,你若怪罪,孩儿承担。 大伯父,他太苦了,往后的人生,该幸福的。 …… 笼罩在金氏一族上最后的一丝阴影也随着金成安的离开而消散了,又添了新丁的长房更是欣欣向荣。 八月中秋,团圆之日。 这一日,高然儿被抓获了,便在金熙前去祭拜恩师韩磊的时候出现了,目的自然是刺杀金熙,还有小昶。 不过失败了。 “要杀便杀,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 “我不会杀你。”金熙却道,“不过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我答应了你大哥要好好照顾你,而是因为老师!他牺牲了一切救了你,既是你不珍惜这条命,可是我不可以!高然儿,你只能活着!不过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我的妻儿!” 高然儿没死,被绑了送回她的家乡,而这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离开家乡一步,不过很可惜,她还是死了。 因为她刺杀的人之中还有小昶。 小昶倒是没下毒手,不过刺杀一事被明昭知道了,之后,高然儿便死了。 金熙知道了之后,沉默了半刻,吩咐人好生安葬,而从今往后,唯一会威胁到他们的人也没了。 “我是不是该感谢她?” “舍不得?” “又胡说!” “胡说吗?我可是记得当日你跟她曾经被人抓……” 金熙没给她机会说下去,即便是开玩笑,可若是开着开着真的要跟他算旧账,那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这般不光彩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想提及! 浓情蜜意,就要水到渠成了,可是关键的时候…… “哇哇哇……” “金小二!”金熙差点没了半条命,气急败坏,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齐倾却是没良心地笑了,“谁让你这个当父亲的没良心,都多久了?连个名字都不肯起!” “金小二不好吗?” “哇哇哇——”哭声更大了。 齐倾推开了人披了衣服下床去抱儿子,“乖,妈妈疼,妈妈疼。” “阿倾你偏心偏心!”金熙锤着床榻,羡慕妒忌恨。 齐倾睨了他一眼,“让你不给儿子起个名字!” “我起,我明日便起!” 第二日,金家小二有了一个名字了——金勉。 “金面?”齐倾脸黑了。 “勉!”金熙严肃道,“勉励的勉。” 齐倾舒了口气,好吧,总好过一直金小二金小二地叫。 …… 小勉少爷长得很快,没过多久便会爬了,很快便会走了,再没过多久,跑都会了,就是不会说话。 齐倾急啊,生怕真的是当时那些药影响了,为此整整一个月没理金熙,后来有一日,小勉少爷终于大发慈悲了,开口说话了,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阿倾。 金熙脸黑了,黑的跟锅底似得。 “叫妈妈!妈妈!” 齐倾却是不一样,她哪里顾得其他,只要儿子能说出话来就好了,结果,小勉少爷叫父母的第一个称呼不是母亲父亲,也不是爸爸妈妈,而是阿倾金熙,不过还好,话还没叫准了便被小昶给掰过来了。 为此,金熙觉得自己没生错这个大儿子。 小勉少爷两岁的时候最喜欢的还是黏着妈妈,吃饭睡觉上茅房都要妈妈,而最讨厌的人就是父亲,因为他老是跟自己抢妈妈。 不过后来有一日来了一个姨姨,小勉少爷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居然被蛊惑了去了,不再那般黏妈妈了。 明明刚出生的时候也不喜欢来的,不过这并不重要,金熙终于感觉有出头日了,可也就是在这时候,齐倾又被诊出喜脉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金熙无法接受,不说自己都已经吃了那一劳永逸的方子了,就是齐倾都快四十了,怎么可能还能怀上?! 他死也不接受! 可是随着齐倾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便是不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他曾哄过齐倾不要这个孩子,既是不想再有一个来跟他抢人,更是不想齐倾再冒险,她都已经快四十了,可是他就说了一句试探的话,齐倾便整整一个月没跟他说话,他便再也不敢说了,只能每天提心吊胆的,看着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比生小勉的时候的肚子更加的大,大了不止一倍,大的他的心脏每日都揪着。 孩子在满七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抢着要落地了。 金熙又在屋子外渡过了人生之中第二个痛苦煎熬的时候,幸好生小昶的时候他不在,不然真的被吓死的。 这一次生产虽然没有生小勉的时候顺利,但是也是有惊无险,可当金熙看到了婆子们抱过来的三个襁褓,顿时懵了。 三个? 怎么会是三个? 齐倾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同情地看着懵住了的丈夫,“我想,你应该是得罪了送子娘娘了。” 金熙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了。 三个! 居然是三个?! 儿子就算了,他早就预料到这一次又会是一个讨债的儿子,可是一下子三个! 三个!? 她怎么生得出来?! 金熙有种想阉了自己的冲动,“幸好,幸好你没事!”三个,生一个已经是在鬼门关里面打转了一圈了,一下子三个……“还好你没事!” “再也不生了。”齐倾抱着他,“我保证。” “阿倾,以后你喝药好不好?你喝药……”他不想让她受苦的,可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不,我不碰你了,我以后不碰你了!” 齐倾知道会吓坏他的,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定不止一个的,可没想到居然是三个,她知道是吓坏他了,“好,你说什么都好。” 金熙的情绪一直到了孩子满了周岁了才稳定下来,也因为这个,三个小儿子齐倾也只能交给奶娘照顾了,可金熙还是觉得三个小子是来讨债的,有奶娘就行了,为什么还来跟他抢! 阿倾说的没错,他一定是得罪了送子娘娘! 除了儿子是来讨债的之外,金熙的其他方面还是很顺利的,仕途虽然因金氏一案而受挫,整整被晾了两年才重新得了实缺,之后便一帆风顺,到了三个讨债鬼五岁的时候,他已然是一州之主,任职府台了。 不过,这并不能弥补他不能独占妻子的不满,所以,当大儿子金昶提出要拜他曾经的情敌禇钰为师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地答应了,随后便直接将大儿子给扔出家门了,之后,见二儿子那般喜欢明昭跟褚随之那对心术不正的“夫妻”,据说他们自己拜堂了,所以姑且称之为夫妻,便直接扔给他们带着四处游玩去了,剩下的三个,没法子,太小了,而且也没人喜欢,再加上齐倾已经警告他不许再把儿子扔给别人了,只好自己带着。 熬吧,熬到他们长大了就好了。 熬啊熬,好不容易熬到了他们终于长大了,熬到了他们各自娶妻成家了,他想这下子终于没有人来跟他抢了吧? 这时候齐倾也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他终于可以独占她了! 可是…… 孙子那是什么鬼东西?! 好不容易把儿子赶走了,又跑来孙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大人怒了,直接上了一道折子将好不容易混到的京官给辞了,带着妻子回老家去,齐倾是他的,谁也别想跟他抢,儿子孙子也不行! 一众儿孙瞠目结舌。 “父亲,冷静。”老大金昶还是最淡定的。 金勉气急败坏,“妈妈我们也有份!” “都给我滚——” “父亲你不能一个人霸占妈妈!”三胞胎一如既往的同心。 “爷爷爷爷,我们要奶奶!” 金熙门也没给开。 齐倾又是气又是笑的,可到底还是如了老头子的愿,将孩子们一一给打发了,不到过年过节便不许回来。 金熙这下子满意了,抱着妻子,“阿倾还是最疼我。”她说的没错,他一定是得罪了送子娘娘,所以他只生儿子,那几个讨债的也只生儿子,现在一大堆讨债的了!生女儿多好?养大了嫁出去就不会来跟他抢了的,生了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多好啊!可他家就只有一堆讨债的! “头发都白了,还要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我要是要脸还能娶到你?” “越说越过分了!” 金熙心满意足了,“阿倾,我爱你。” “你还真的不依不饶了?” “我让人打造了一副两人棺材了!”金熙没继续,却是说了一个不怎么吉利的话题,“一下子可以躺两个人的。” “怎么?我死了你还想把我挖出来躺进来?”齐倾瞪了他。 金熙道:“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走?” “那若是你先走了?”齐倾挑眉。 金熙笑道:“没关系,到时候你就挖出来再躺进来,我等你。” “你这脑子让你一个人上路还不被其他鬼给欺负死?”齐倾嘴里是埋汰着,眼中却只有深情,“我还是看紧点好。” “阿倾,我爱你。” “我也爱你,老头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做到了,接下来的人生路,他们也会这般握着手一起走,直到生命的尽头。 ------题外话------ 大结局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没有番外,《皇族贵妻》再见。 PS:前面还有一章,别漏了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