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厮 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 阙,觀也。 开宝二年(公元969年)初秋时节,梁玉喜快满十八,这几日是成天一脸的褶子。 倒不是这东闾府小厮面相出老,也不是他天生异相,而是府上老爷东闾广前几日,在后堂用膳时,当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人的面,数落了他一顿。这一顿数落,似数九天兜头一瓢冰水凉在心窝之处,让梁玉喜失意非常。 梁玉喜觉得,这清河县坊间巷陌,无论那府的小厮,论腿脚的勤快、眼光周到、嘴巴严实和讯儿传的好,他梁玉喜能看出别人眼里的自个儿,那比起其他小厮不知强了多少倍。 老爷从年初开始,就刻意让他常到府下的生药铺、米铺子、当铺……还有那构栏瓦肆之处的生意上看些门道,并嘱咐那些柜上的掌柜和伙计,不得怠慢。这连府上那马厩喂牲口的马德贵,都知道他是被老爷相中了,只是都不知道老爷会怎地安置他,是将来到铺上去,还是留在府上帮衬大管家,尚不确切。 听到这些下人们聚在一起说这些闲话时,梁玉喜的娘也是越发的脸上诚惶诚恐,似喜似忧的。梁玉喜甚至有次在四更天醒来的时候,还在他和娘住的小院里,听到他娘一个人嘤嘤的哭后,又笑出了声。 他知道他娘在跟他地下的爹说话,他娘心底是高兴的。 说来,这东闾府上一直有条不成文的祖制,家里养的小厮,过了束发将满十八,就不能再跟班跑腿。小厮虽说是大户人家一世的家奴,不过这半大小子做的事,可不可小觑。小厮这头一样就是跑腿传话,就得能听懂话音,不能照猫画虎的传话,也不能依葫芦画瓢的回话。这一传一回,里面就有小乾坤,稍有不慎,就让另一头的人会错了意,表错了情。这第二样,就是不能耽搁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小性子,误了时辰,不光不能贪玩分心,有时还要跑得快。假如从县东头的肉铺到县西头米市,能一炷香的功夫跑个来回。最热闹时,那坐在城中牌坊楼子下的花子们,看着这些小厮奔来跑去的小身板直乐呵。 清河县方圆百十里地,县城就在清河边上,自前朝改朝换代大宋朝,大户人家也没见少过。东闾家也是多少代在这清河县,从生药铺发家,一直兴隆到有了西半条街的生意。后世有人以话本编排这东闾家为西门家,说他西门一氏,出了一个专一眠花宿柳,惹草招风的浪荡子,最后家业败落在他手,他也被几个妇道人家淘尽,成为后世人的闲谈之资。这唱曲说书之人,历来是只嫌事小,不嫌事大,有以讹传讹的,有张冠李戴的,都只为博看书人一乐。 梁玉喜闲时听马德贵说过,府上在早年间,有一个小厮叫石进,人是聪明伶俐,又十分乖巧,一直是太祖爷爷的小跟班。但石进年岁渐长,那讨巧的小性子就越发见长,就被街上一帮无赖泼皮撺掇起,开始摸牌耍钱。从几文钱耍起,渐渐的得空就往赌档里钻,是越耍越大,有些不可收拾。 这小厮平素也没有几个闲钱,作家奴原本就混个一口饭食一件襟袄,吃得饱穿得暖。这小厮更是从小养到大,府上是不付工钱的。有几个钱也都是老爷们高兴时随手给的几个赏钱,攒吧攒吧的。 某一日,石进半夜更深时就溜出府院,心急火燎的跑到一处赌档,直得天发白才溜回府,也是输得垂头丧气,还押了借据文书在别人手里。 早上,跟老爷出门到那狮子桥边的喧狮楼后,老爷跟一班米铺的东家老爷一起吃茶,他就在底楼街边打呵欠。这一呵欠困意难消,二呵欠愁襟无分文,尽叹出了英雄气短,就寻思怎么能生出银子来。 楼上几个老爷谈完事情,都各自唤来自家的小厮,细细的交代一番,要小厮们到自家的米铺,给掌柜和执事的传话,在正午时分一律关门歇业,不得有误。领了赏钱后,小厮们都四散开来。唯独这石进留在后头就竖耳多偷听了几句话,晓得了些众员外商量的机锋。 心思一动,他出门后,不是往自家米铺上跑,而是往清河县米市第一铺名头的牛府上跑。他一路绕小巷跑背街,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牛府,凭他口舌见识,牛府的门房也没拦多久,就被看门管家领进了府内,还见了牛家大老爷。 半盏茶的功夫,石进就拿着小包袱溜出牛府,出来后就不见了踪影。从此清河县地界上再无此人,这都是后话。 此事后来闹得动静极大,据说牛府赏了石进50两银子,牛大老爷得了一两个时辰的先机,就斗垮了清河县的几个大米商。东闾府虽家大业大,吃了大亏,还差点吃了官司,倒还回旋得过来。但太祖爷爷当天气得捶胸顿足,并立下祖训,以后家养的小厮一律在束发后不满18岁时,充作铺子的伙计和打杂的下人,反正不得继续留在身边跟随。 梁玉喜到冬月就该到18的年龄,他也知道这条祖训,要说束发是早就过了,这不,老爷一直每天还使唤他,但18岁这个坎是一定迈不过的。 眼看就是18岁了,他虽是少年心性,平时卖乖卖俏的也不少,但此时节,也懂得行事要谨小慎微,愈发老成持重起来。话说得少,腿更勤,眼光更活泛。老爷大娘在不在,都尽可能的一个样。跟平素贪玩的小厮们,也是少在一处,更不与府外的人有什么瓜葛。 但终有一天,还是一事渐渐改变了这小厮的命运。 第二章 束泉水 这东闾广,已过不惑之年,讨的是邻近的阳谷县一官宦之家的千金,名唤赵月娘,贤淑有德,内外打点得都很齐整。生下一女后,至今也未再生育。 东闾府的这千金单名一个珏,年方二八,生得百媚千娇的,已略懂些诗文,描鸾刺绣,品竹弹丝都是有模有样,很受一府人的宠溺。 但这十多年过来,眼看膝下无男丁,东闾老爷终还是成了一桩心病。时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赵月娘就曾张罗要给老爷讨一房小的,但早年间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一直不得安生,这事就耽搁了。 两年前世道平静些后,赵月娘使钱就讨了县东头皮革铺掌柜的女儿李雎儿给老爷做小。李雎儿娶进府,赵月娘也常撺掇老爷在李雎儿那边留宿,但一年半载下来,还是没见李雎儿的肚子有甚动静。 约二个月前,府上来了一个斋僧,见赵月娘行善布施有菩萨心肠,就给东闾老爷开了一方子,这方子特别之处,就是要用离清河县40里地外,黑松山上的清泉来煎药,且还需午时三刻的清泉水方能入药。斋僧走时,还特别嘱咐,不得将药引子的备细传与外人。 这东闾府就是开生药铺发家的,什么药方子都识得,故东闾老爷原本不是很在意这药,只是实在拗不过月娘,就连试了两剂,不想,顿觉有些神清气爽,说不出的妙处,东闾广甚是惊喜,一直服下来,竟还有些离不了这药。 只是这黑松山离县城虽不算太远,但每日都要午时三刻的清泉水,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月娘每日必要亲自叮嘱府上两个信得过的杂役,不论刮风下雨,轮番的上山去取泉水,且不得有误。 这一日,合当有事发生。两个杂役都染上风寒一病不起,这取水的事眼看要被耽搁。大管家杜子辛一大早起来后,就到后堂候着赵月娘,等大娘洗漱毕,来到后堂用膳时,趋前告知大娘。大娘略一沉呤,让大管家叫梁玉喜进来。 梁玉喜到后堂,给大娘施礼后站在下首。大娘就吩咐道:“玉喜,你今儿个就不跟你爹去,我差你去那黑松山山腰的束泉处,取一瓮午时三刻的泉水来,给你爹煎药,不要耽搁。”说完又让大管家交待他一路上的紧要处,让他快去快回。 虽天色尚早,为不耽误时辰,梁玉喜领了取水的水瓮和沙漏,就与马德贵两人一起,套了驴车早早的奔黑松山而去。 出了县城,一路上秋风微醺,两人是有说有笑。大娘和管家虽是再三叮嘱,梁玉喜心里自是有底,觉着这趟差事只要时辰上不误,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驴车到了山脚下,马德贵一路吃了酒不想动身,就留下看驴车,让梁玉喜一个人顺山路上到山腰,觅那清泉水。梁玉喜提着水瓮,就循那大路往上走。 这黑松山山势连绵,密林森森,一直有不少神魔仙妖的传说,也是一巍峨的灵山宝地。梁玉喜走的这条大路,还直通山上那闻名的一道观,叫作三清宫,据说廟宇甚是雄伟。 在前朝,佛道两家被朝廷折损,寺庙道观毁坏不少,僧人道士被官府四处驱离,三清宫的道人也为躲避灾祸离观四散。宋太祖开国,尊崇佛道两家,朝廷重拨了金银对廟宇进行修缮,四散的道人就渐渐回来了一些,香火也渐渐的有了。 一路上,梁玉喜不敢怠慢,不多时辰就顺山路,寻到了那山泉水之处。只见那泉水蓄成一汪小潭,青石板围边,旁边写有束泉两个大字。梁玉喜看天色差不多时,拿出更漏,午时三刻一到,就取了满满一瓮泉水。 起身时,梁玉喜寻思了一番,在日光树影清晰之处,就拿石头在泉水边的青石上刻画了一道,以标记时辰。这也是这小子与同龄人比,一点过人之处的地方,凡事都想得周全些。 往回走的一路,也未见甚香客樵夫,梁玉喜就只顾埋头疾行。在城里,就听闻这山的猎户说,黑松山飞禽走兽不少,甚至还有大虫出没,尤其夜间,万万不敢一人独行。梁玉喜一是怕山路上猛地跳出一条大虫,也怕耽搁了时辰。 走了一阵,一时有些尿急,又怕大路上有人路过,就想到前面不远处有一茅厕,就奔那茅厕而去。 刚到茅厕处,里边急匆匆出来一个道人,身材魁梧,面如黑炭,大步流星的与他擦肩而过。梁玉喜见道人走远,将水瓮放在路边,进到茅厕内。 事毕出门时,梁玉喜抬头就见那柴门上搭了一条褡裢,陈旧得与那柴门混同一色,不仔细还不太引人注意。梁玉喜寻思着取下褡裢,沉甸甸的,用手一翻看,才发现褡裢里装了几锭银子,合有一百两,另还有一封火蜡封了的书信。 梁玉喜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这么多钱也算常见,但这意外之财,还是头一次遇上。梁玉喜寻思,这笔钱财不是小数,那丢失之人一定内心焦急,会回来寻找。 但也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拿不定主意的,不是该不该贪这意外之财,他是想,如果自己走了,这褡裢就可能被不义之人取了,如果自己在这儿等候,也不知那人什么时候寻得回来,老爷煎药的清泉水就耽搁了。 焦躁了一阵,他想到了他娘日常的教诲。他娘虽是个目不识丁做粗活的下人,不过,她一直给自己说得最多的,就是要重这仁义二字。他娘常叨叨,千金散尽还复来,仁义二字金不换。梁玉喜知道这不是他娘的话,她不过是饶舌他地下那爹的话。他爹没死时是个农村秀才,听娘说,除了斯文以外一无是处。 梁玉喜打定主意就一屁股坐下,心里就想着,那失财之人快些寻来,自己也好赶回城里。这一坐不打紧,原本不太留心这密林深处,坐下来就觉说不出的瘆人。只见那松林灌木丛中,悉悉索索时紧时慢的响动,还有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啸叫,不知是甚走兽,甚为让人心惊肉跳。 约莫半个时辰后,正在梁玉喜有些坐不住时,突地有飞禽走兽逃窜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梁玉喜想,是不是有猎户经过,但又觉不对,这猎户的行止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会惹出动静才对。难道…… 梁玉喜只听得一声低吼,只见山路的尽头,一条大虫大摇大摆的正下山而来。梁玉喜大骇,只觉全身发软动弹不得。这大虫,梁玉喜只见过那死的,被猎户抬着在县城招摇。今日见到这活大虫,只觉那吼声中不怒而威,摄人心魄。要不是刚从茅厕里出来,只怕此时也是不能自禁。 正进退不得处,只见那大虫身后,紧跟着出来了一个黑塔一样的道人,梁玉喜定睛一看,认得他正是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道人。再看那大虫,这走得虽是威风凛凛,但在回望道人时,也是憨态尽显。 那道人眼看梁玉喜一旁的褡裢,面有喜色。他呵斥住那大虫,走到梁玉喜跟前。施礼后道:“这位小哥应是在等这褡裢的主人吧,贫道正是。” 梁玉喜两边牙齿只打架,半晌都不能言语一句。只见那猛虎已然在离自己数丈开外停住,并无近身之意。他也忙还礼道:“那大虫可是道爷的,你只是不要让它近身才好。” “小哥且放心,它就是只大猫,徒有其表。” 梁玉喜好不容易才真正定了神,回道:“这褡裢是我在这茅厕处拾得,只是谁是主人,我也不知晓。” 道士说:“这个不难,这褡裢里有一百两银子,一封书信,褡裢上还绣有一个柴字,小哥可细看。” 梁玉喜低头翻看褡裢,在下角处确绣了一个柴字,看来这道人是褡裢的主人也非诳他。梁玉喜将褡裢递与道人,那道人接过褡裢后,再施一礼道:“小哥在此久候,真是仁义之人,我看你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能否告知呢?” “我是东闾府的小厮,上山来取水,现有些耽搁了,道爷也慢回,我好赶下山去。” “你有赤诚之心,贫道无以回报,”言毕,道人取下腰上系的一玲珑之物递与梁玉喜,“这物件就赠与小哥,如有急难处可到三清宫来寻我,唤我虚印道长就是。” 两人言毕,告辞转身各自而去。 梁玉喜下山时,才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了些劲,一来离那猛虎越发的远,二来急火攻心,怕误了时辰。不多时就回到了驴车之处,那马德贵也是一脸的焦躁,看来等得也是有些急了。 两人闲话未叙就着急赶路,一路上,梁玉喜才给马德贵讲这山上的奇遇,听得马德贵直摇头,他实在不信这一番经历。梁玉喜才想到那玲珑之物,拿起一看,识得那宝贝是一象牙雕的腰牌,只见两条苍龙环绕着一个柴字,雕刻得十分的精致,煞是有些气象,心里着实有些喜爱。 回到东闾府,大管家也正在大门口团团乱转,一见两人终于回来,忙不迭接过水瓮,就问道:“可曾误了时辰?” 梁玉喜如实的回他,取水时未误时辰,只是回来下山遇到奇事有些耽搁了。老管家知道梁玉喜忠厚,信他所言,没再理会他,提着水瓮就奔那后厢房去,吩咐下人煎药。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体,大娘听了后,也没追究,毕竟都信梁玉喜忠厚,只要取水时辰不误,煎药有些耽搁也无大碍。 但事情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就十分的不乐意。在用晚膳时,他把梁玉喜叫到跟前,让他把事情讲来听听。梁玉喜就如实告知,不敢有丝毫隐瞒。老爷一边听一边冷笑,让左右那些替梁玉喜担心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等梁玉喜讲完,东闾广把碗筷叭一声摔在桌上,厉声道:“你个小畜生,你还成了那讲仁义的谦谦君子,你怎不把你识大体的心用在自家人身上?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怎不害臊。”大娘见老爷动了气,就在一旁相劝,说这玉喜也没误了取水时辰,下来大管家管教一番则个。大老爷不以为然的道:“都是这小畜生一个人在说,谁知晓他是不是准时取的水,只怕是为了一时贪玩,误了时辰,编了一派胡言。” 梁玉喜低着头掉泪,大娘也觉老爷有些小题大做,就示意梁玉喜赶紧下去。东闾广见他不敢走,就呵斥他:“今儿的事你还等着领赏呢?还不快滚!” 梁玉喜惶惶然的下去后,东闾广吩咐大管家杜子辛,叫那第二天上山取水的杂役,看清梁玉喜留刻的时辰是否确实。第二天,回来的杂役回老爷话,梁玉喜刻的时辰正是午时三刻,东闾广嘴上虽没说,心里暗暗点头,也多了一番心思。 只是这梁玉喜自后堂被骂后,他娘也成天唉声叹气的,让他也是愁眉不展。他只怕老爷从此怪罪于他,会被府上扫地出门,最轻也会打发他去干那些粗重的活计,从此跟那些杂役混在一处。也难怪这少年心性,最怕失去人的信任。他本是浮萍身世,好不容易在将成人的时候,能得到上上下下的看重,这突然一变故,一时也无法好受。 府上几个小厮,平素常被老爷骂粗笨,此时也颇有些幸灾乐祸,往日老爷身边常叫的都是玉喜,他们就被支应去做那杂役的多;这几日,看老爷出门都不叫玉喜,而是叫他们几个跟随,看梁玉喜也少不了被大管家支使去做些杂役,心里说不出的轻快。 第三章 郊游惊魂 阴雨连绵数日后,这一日突放晴,秋高气爽的,清河两岸莺莺啼啼,这县城的公子哥儿和小姐,还有那大户人家少妇家眷,都描眉画眼,带上小厮丫鬟一干童仆,挑着食盒,往那清河两岸来看秋色。 东闾珏早按捺不住这每年初秋时节郊游的乐事,一大早起来就缠着大娘要出门去。大娘再三不应,是怕这姑娘大了,那郊游玩耍的虽士子居多,也少不了有些浮浪子弟来撩拨。东闾珏见大娘不肯,就去央求二娘。二娘也有些心思,就去告大娘,前两日自个做了一个梦,梦里见一条蛇行,今日想去那清河边东狱庙给送子娘娘供些香烛,正好让珏儿一起随行。那大娘知李雎儿进了门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去烧几柱香,也无不可,就允她二人。 两人带上贴身丫鬟、养娘,上两顶轿子就出了城,到得清河岸边就下轿步行,只见一路游人如织,甚是热闹。尤是那初秋时节,沿河两岸枝叶繁茂,有些变化。这二人久未出门,少不得惊喜连连。东闾珏和李雎儿一个二八佳人,一个婷婷袅袅的少妇,都是一番花容月貌,少不得路人侧目。也有私下打听这谁家姑娘小姐,青春几何的。一些浮浪子弟见她一群人中轿夫壮妇跟随,心里难耐,但也不敢上前造次撩拨。 一行人沿路且行且看,一二个时辰后就有些乏了,李雎儿就指那边坡上一四处清静的凉亭,要歇息一阵。两人就在亭子里坐定,丫鬟摆上蔬果,一旁筛酒。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看那景致,好不欢喜。李雎儿一向示好东闾珏,就有意敬她,两人推杯换盏的饮了不少。少顷,东闾珏就有些醉意。至半酣时李雎儿突惊觉,忙不迭就起身要去那东狱庙烧香,临行交待东闾珏的贴身丫鬟迎儿和养娘看顾好小姐,一会就回来。 李雎儿上轿走后,那酒被风一吹,东闾珏就有些寒意,迎儿忙将大氅给小姐披上,小姐就靠着亭子打盹。 这秋游人群,是看人看景,公子小姐互相看些心里说不出的名堂,看到有那可意的,就留心打听,好让家长请媒上门,成就姻缘。姻缘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全靠父母做主,自是少了许多滋味。这些个公子哥儿是那儿人多就往那里凑,也有那摩肩挨背的浮浪子弟,在人群中梭巡,专挑俊俏的妇人,前脚后脚的兜转。 正此时,突有人遥指那树梢上大叫,“看仙人下凡啦!”人群都看那云层下,不觉惊呼起来。只见远处天际,飘飘渺渺的有三个仙人的影子,踩着祥云飞过来。虽是隔得远,但仙人头身和服饰均可见轮廓,只觉仙风习习,祥瑞无限。有人就指猜那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也有人说那是一个仙人带的两个童子……都被那气象所迷。 正在凉亭的东闾府轿夫和养娘,听下面行人大声惊呼时,也由不得伸首张望,只是那亭子周围的树木遮挡一时不得见,就纷纷往那大路上去,果然看得真切。那迎儿原本也想跟下去,又怕小姐一个人孤单,就不敢出亭子,自在亭子里张望一番。 人声鼎沸一阵,正津津乐道间,突有人就叫道:“啊呀,那不过是纸鸢尔。”众人再细看,就看出正是纸鸢高挂,只是做得精巧逼真,远处飞时看不出细部,又迎着逆光,才有此令人捧腹的笑话。 众人都自哂笑后,各自散开。东闾府几个轿夫养娘也回到亭子,却见迎儿目瞪口呆坐在亭子中间,不见了小姐踪影。忙问那迎儿,迎儿一声大哭,指着那亭子大柱,只见一把匕首正插了一张信纸在上边。 一轿夫取下信纸,见歪歪扭扭的上书几个字:“休得报官。”把一干人惊骇住,知有强人来过,小姐是被那强人所掳走。再问迎儿,说是适才跳出两个蒙面人,用麻袋把小姐一兜,扛着上肩就奔后面的荒岭而去了。众人知此事脱不了干系,忙四散往荒岭后搜寻,哪有什么踪迹,终因怕那强人,不敢追远,又都回到亭子。此时李雎儿正回转来,一听出了这样的大事,冷汗直冒,忙叫一干人速速回府,找老爷大娘商议。 而这一日,梁玉喜被大管家差遣,正往大娘娘家阳谷县送信去。早上,大娘写下信后,府上小厮都跟老爷出门了,只有梁玉喜在后院打杂,大娘就叫杜子辛安排梁玉喜的差事。她知道几个小厮中,只有梁玉喜到过她娘家,路上行脚也快当一些。 梁玉喜寻了一条捷径,虽是荒僻,但走得快不少。一路上走得有些饥渴,看见前面一个残破的土地庙,就进去寻水喝。这土地庙虽残破不堪,应有些过路的客商、贩夫走卒和叫花子来歇息过,那井里也都是些净水。梁玉喜就拿出包袱里几个炊饼,坐在后院的井边吃喝起来。吃喝完,梁玉喜看那干草垛还干净,就躺在那里想些心事。 正想得恍惚间,突地听到前面庙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梁玉喜再仔细听,都是蹑手蹑脚的在走,不像寻常人,他不觉有些警醒。他忙把干草扯了些盖在水渍上,躲进干草垛里些,仔细听那都是些什么人。 也是无巧不成书,这进来的两人,正是掳走东闾府千金东闾珏的强人。两人在那荒僻小路奔走,一刻也不敢停留,大白天扛个麻袋,生怕被人看见过问。也是走得又困又乏,好不容易看见这个小庙,就想进来歇个脚。进得庙来,小心搜寻后,见四下无人,才放心下来。 两人也来到后院,梁玉喜躲在草垛里看得真,只见他二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头上缠巾,青衣短裳都扎了袖口和裤腿,穿的是多耳麻鞋,面刺金印,不是一般人。梁玉喜就寻思这两人的神色,不像那村野农夫和贩夫走卒面色从容,一味的东张西望,还有些惊惶。 那高胖者将麻袋放下后,自喘息了一阵,那矮瘦的坐一边道“天色尚早,我们自躲这里,待天色暗下来,再前行如何?”那高胖者骂道:“大爷扛了这一路,甚是疲乏,你甩手而行,也不帮衬些,走那夜路,不知几多艰难。” 瘦者:“你这厮休要瞎嚷嚷,那纸鸢障眼法不是我出的?我作的?难不成你就在那大白天能得手。这大白天再往前行,遇上那些路人盘问怎生对付?” 胖者不服,“对付什么?哪个敢厮问,我一尖刀送他见阎王。”言毕,他拔出腰上一柄短刀,作势比划了一下。 瘦者:“休要说那狠话,这笔买卖,少不得你我有一番富贵,待隔天那东闾府团团转时,你我自找他要赎金,少不得银两是千万来。” 胖者又嚷道:“我一路且渴且饿,如要赶夜路,少不得吃饱喝足。这有些净水,你去那附近村庄,摸一两只鸡鸭,打只野狗也可,我们且在这里打火吃了好歇息。” 瘦者见胖者执拗要他去,就骂骂咧咧的起身出门去了。梁玉喜在草垛里,早吓得目瞪口呆,知是遇上了强人。也听到跟府上有关,只是不知这东闾府,究竟何人何事落在这两人手里。 待瘦者远去,那胖者连声大笑,兀自言语:“不支应你走开,这如花似玉的宝贝,我怎生先消受一番,”言毕就去解那麻袋。梁玉喜也屏息看他,看那麻袋里装的什么物件。 胖者解开麻袋,露出一人,只见东闾珏花容失色,满脸泪痕,被绑缚了双臂不能动弹。 那强人淫笑道:“你这美人儿,若是识相,今番就千娇百媚的逢迎我,若不识相,休怪我辣手摧花,霸王硬上弓。” 那东闾珏口内塞了粗麻,惊得只一个劲直摇头,又捣蒜似的磕头。 那强人兴头已起,就扯了东闾珏口内塞的粗麻布,问道:“你依还是不依?” 东闾珏那见过如此粗人,全身发抖,一个劲直哭,说不出一言。此时纵有百口,也只知求爹娘,求这眼前人已是枉然。 那强人眼看娇滴滴的美人到手,这一路也寻思已久,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可以遂愿,就拽过东闾珏准备用强。 忽听得身后,噗通一声,把强人一惊。他忙撒开手,寻那声响,应是水井里发出的。 他把尖刀拿在手,凑近那井边看,说时迟那时快,梁玉喜从草垛里一跃,奋力一脚踏在他脚弯处,双手一推,那强人一个踉跄,身子正好落进水井,而两手还趴在井沿边,两只脚又无处登踏,嘴里就咆哮道:“哪个直娘贼,待爷起身不把你头卸了。” 梁玉喜见他奋力挣扎,一不做二不休,又捡过一块石头,就往那强人趴在井沿的手狂砸,连声惨叫后,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强人落进了深井,挣扎几声没了动静。 梁玉喜忙回身叫小姐,散开绳索,东闾珏是又惊又喜。东闾珏也常在后院见这小厮出入,见他长身玉立,曾多看几眼,知他是府上的人。虽不知为何在这里出现,但出手解救,在落入虎口的一刻出现,自是如见亲人一般。 两人也都不及多言,仓促间只想着快快离开这惊惶之地,就准备跑出去。刚跑到门口,梁玉喜叫声“慢”,就拉着小姐又折回后院。小姐不解,那梁玉喜才道,这一出去,又不知那瘦强人在何处,一时出去怕被强人撞见。 小姐那做得了这些主,也只能听玉喜的,惊惶中,梁玉喜将那麻袋也丢进井里,拉着小姐躲在草垛里,不敢声张。 果不料,两人刚藏定片刻,那瘦强人拎着偷得的鸡鸭,回土地庙来了。 到后院一看,怎地四下无人了,他在庙里兜兜转转了几圈,越想越不对,疑是那胖强人要吃独食,已然携肉票跑路,就立马追寻了出去。 眼见强人已走,两人在草垛里一时也不敢动弹。前一时慌张,突然一静下来,梁玉喜才发现自己仍抓着小姐的芊芊玉手,赶忙松开,只觉心里小鹿乱撞,有些不知所措。 那东闾珏回过神来,也不觉有些羞涩。毕竟从来都是娇养在深宅,从未被后生拉过手,第一次被人拉着手独处,那被呵护的心,由不得竟生出些欢喜。 再偷看到梁玉喜一脸的窘迫,也为自己生出的念头羞红了脸。 两个虽是主仆,但都是青春年少时,在这草垛中身体相挨,气息可闻,想避开又不能避开,想动弹又怕动弹,竟忘了刚才所受的惊吓,一时只觉时光漫长。 少顷,还是梁玉喜小声开口道:“小姐,这强人应已远去,我且送你回府。”东闾珏也不敢正眼看他,只微微点头。 两人这才慌不迭的从藏身处出来,出庙门后就往回跑。 不多时就寻着了大路官道,只是这小姐天生娇惯,哪走过这许多路,此时也是一瘸一瘸的走不动了。 梁玉喜就着急看大路前后,一时也无往来的轿马,就对小姐道:“这半路中也雇不了车马,要着急赶路,只有委屈小姐,我驼你前行?” 梁玉喜见东闾珏一言不发,知她不好应承,就自俯身在她面前。那东闾珏心知这背负前行,有失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但这荒僻之处也不能久留,自己两脚已不能行走半步,只有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慢慢移步至梁玉喜身后,将身子靠近玉喜,让他驼起。 梁玉喜背着小姐,初时也觉有些心猿意马,有些懵圈。不过看天色也不早,自觉不能多想,就只管往府上跑。 第四章 秘密 回到府内,上上下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小姐回来,自是欢天喜地。听东闾珏讲完这一番经历,让人连连称奇外,无不赞那梁玉喜有些胆色。只那东闾老爷默不作声。 过了几日,老爷仍没唤梁玉喜。府上还新买了一个半大小子,名唤辉哥儿,被大管家领进府后,正在后堂调教。梁玉喜知道此事后,有些闷闷不乐。他想这该来的始终要来,只是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发落自个。 这一日正逢初一,东闾广选了个好时辰,叫人把梁玉喜唤到书房。梁玉喜诚惶诚恐的站在书房门口,抬头一看,除了老爷外,还有大娘在。心里就有几分嘀咕,只管低头在下首听吩咐。 没成想是大娘先开的口,听大娘开口前,还先叹息一声,说道:“玉喜我儿,你爹那日训斥你后,让人去那泉边看了石刻,知你未曾说过假话。”梁玉喜一听,有些止不住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莫说你前几日救了珏儿,其实大娘一直都知你是那忠义之人,在府上这些小厮和下人中,善察颜色,腿脚勤快,人也可靠。我跟你爹商量,有件大事就要替你做主。” 梁玉喜抬头看坐在上首的老爷大娘,两人表情庄重,就听言说道,“这事你只在今儿个听,不得言说一句,就是你亲娘也不要说半句,除神明祖先和这屋子三人知道外,休在外面听到一句半句传出来。”大娘顿了顿继续说:“我跟你爹商量,决计收你为螟蛉之子。” 梁玉喜一听,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书房中间,匍匐在地不言语一声。上首两人见他如此懂事,也是微微颚首,深信未看错这小厮。其实,大娘说来是她与老爷商议,倒不如说是这东闾广思虑再三后,说与大娘。一来是抬举这小厮,二来两人心上确实欢喜梁玉喜。梁玉喜听得真,一直不言语一声。 东闾广这才开口,“你且起来,随我一起去拜我东闾一族的祖宗灵位。”言毕,起身去摸那书桌案几一角,只见东墙一处有机关,哗啦一声就开了一道小门。 古时大户人家,宅邸深重,巧设机关是很平常之事,除了避灾祸也为防盗贼。梁玉喜虽在府上行走多年,跟老爷很近,也不清楚这机关到底在何处,今日见了也是分外新奇。 三人秉烛入室,老爷大娘领梁玉喜来到地道深处,内里是一个大室,只见大室陈设庄重简洁,案几上供有祖宗牌位,正中还挂了一幅字画,上画一位老者,神色严峻,头缠白巾,着一身葛麻粗布衿袍,脚上一白一蓝的着净袜布鞋。梁玉喜正看的纳闷,老爷示意他跪下,然后自焚香默诵,告知祖先,收下这螟蛉之子。 梁玉喜磕头上香毕,东闾广指着画告他,这画中人乃是东闾广这一脉经商发家的祖宗。古时,人皆轻鄙商贾,朝廷也有规矩,但凡经商者均应着不同颜色的鞋袜,头缠白巾,上书经商门类,以同其他士农匠人等区别。这种龌龊商人的做法,让很多经商者觉身份卑微,若不是为生计,也耻于让后辈经商,更鲜有做得大者。 这东闾一脉,从南北朝时期就一直做生药生意,虽卑微不敢言财茂,但求财运顺、子嗣平安,直至这大宋朝开国,朝野才真正的对商贾人士,高看一眼。但祖上养成了这谨小慎微的习性,能不言声高,就决计不开口,只顾着意经商的妙处,时时提防世道变化的无常。 讲完这些,东闾广并无让梁玉喜起身的意思,反倒显得神色越发肃然。 他又道:“玉喜,你拜了祖宗牌位,就不再是我东闾府的下人。按道理收螟蛉之子,未必要拜这祖宗牌位,只是,我东闾广现下无男丁在侧,而正有一桩要紧事要办,若不是青壮年还不能担此重任,故要你在这祖宗面前立下誓约。”言毕,东闾广从案几旁一机关处,取出一个匣子。 梁玉喜看那匣子,非木非革,也非金银铜铁所制,乌漆漆中闪着蓝光,星星点点宛若夜空繁星闪烁,说不出的惊异。它在这暗室一现身,就让人恍惚间,觉得四周一片模糊,似有无穷的神力。 如此一个宝物在这密室得见,惊得梁玉喜几乎说不出话来。看那东闾广和大娘,似乎也并不常见这匣子,东闾广双手捧定后还颤抖不止。 他把匣子放在案几中间,几步之路似耗尽了几多心力,竟喘咳起来。大娘一旁忙抚背捶腰,梁玉喜跪着更是不敢动一分毫。 待东闾广喘息甫定,他又道:“你且对这宝匣立一个誓,今日之事,你不得向谁道半个字。” 梁玉喜忙磕头起誓道:“小子梁玉喜,对天地神灵诅咒发誓,今日所见所闻不与外人言说半个字,如违此誓,天雷劈顶,不予苟活。” 东闾广点点头道:“这个宝匣说来话长,事关我东闾府数十代人披肝沥胆的家业,和后世子孙的洪福。我像你这年岁还没见过它,是我老父临终前,才传予我。他老人家的临终交代,道出了我东闾一门这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原来,那画上祖宗原为北周宇文邕即位前的家奴,宇文邕登基后赐他自由身,并赐姓东闾天赐,到这邰州府清河县定居,做那生药生意为生。 一日上那黑松山采药,在深涧谷底遇见一绿夜叉奄奄一息。那东闾天赐早年随宇文邕南征北战,见识颇多,见那夜叉七分像人三分像鬼,也无凶恶之相,就想搭救它一把。但又不敢将其背回县城,就每日带药上山到那夜叉洞穴内,夜叉将息数日后,竟然痊愈。那夜叉为报东闾天赐的大恩,以金银相赠,使东闾天赐从一介布衣,几可富甲一方。 最后分手时,夜叉也是有一事相托,嘱咐东闾天赐每50年派一子弟,带这匣子进山寻那夜叉洞穴,为它开启门洞,稍作盘桓后即可离去,不得有误。 绿夜叉说,若是有误,这清河县方圆百里之内有难。 按说,施恩图报为人之常情,这夜叉虽不在人伦之列,但东闾天赐看这夜叉所托之事,还算是平常,且重金相许,有心成全他东闾一门的富贵。当下,也是心存感激,就应承下来。 那夜叉交代完事后,就将匣子交予东闾天赐,自顾回到洞穴,洞穴门霎然间就关闭,且山石树木自作掩饰,好不奇妙。东闾天赐留下记号,径直下山。 至此后,东闾一门每50年期限到,不论世道如何,即派胆子壮些的可靠子弟一名,上山寻那洞穴,以匣子内的宝物开门,按提示在洞穴稍作逗留,即可离去,并不需见那夜叉。故每次均十分顺利,无甚事发生,还能带回一箱金银。 去过的东闾子弟都说,那洞穴说不出的奇妙,其中的炫目之处,世间都未曾见过。 而这东闾广父亲这一代,只有大伯东闾昇上过山,东闾昇后来投军,据闻因战乱死在他乡。 东闾广的父亲成为家族当家人后,也才知道这个家族传闻,得到了宝匣。但这祖训中,这洞穴具体方位究竟在何处?传给东闾广时就有些交待不清。他只说时辰到时宝匣自会指引。 前几年眼看期限临近,东闾广为方便寻那洞穴,另也为后世子孙行事方便,更好守护那夜叉,就买下了那附近的山林,作伐木场经营。 第五章 出城 东闾广言毕,密室内静得针落可闻,梁玉喜只觉恍若隔世。他未曾想,老爷所托之事如此奇异,也好叫人为难。 东闾广又道:“我父曾交代,这个匣子内之物,万万不能见天日,所以一直深藏在这密室。而且这事已不容缓活,在本月初十必得办成,现已是初一,日子不多,故我差你带上匣子,柜上支五两银子,立马动身前往那伐木场。另司职伐木场的二掌柜,一来尽快找到****,成就此事,事毕及时回复。二来整饬伐木场,这两年伐木场混乱不堪,传闻不少,你以后作为东闾府理事的人,也要去历练历练,拿些霹雳手段给这些下人看看。” 大娘在一旁言说道:“玉喜我儿,你爹如此看重你,也是望你与你亲娘有得享的富贵,你还不快谢恩。” 这梁玉喜原本听说老爷要他做这一铺的二掌柜,已然甚为惊喜,正感激得无从言语,忙不迭拜谢道:“犬子知晓爹的恩情,蒙爹教诲至今,如能堪用,自是万死不辞。” 东闾广频频颚首,他知这小厮莫看年纪尚轻,心思缜密不同一般年纪的人,且长身玉立,有些气度,就算穿一身皂袍,也难看出他不过是一府的下人。 说来,这东闾广对他也是栽培有加,启蒙时就送他去私塾念书,一直贴身跟随,教导颇多。如今重任相托,也是寄予厚望。 话说,当日梁玉喜到后院,回禀自己亲娘时,只提那二掌柜的荣耀,并未说老爷收他做螟蛉之子的事,也足令老娘欢喜不已。 老娘再一听,说是立马动身要前往那黑松山给老爷办事,他老娘听后甚是担心,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梁玉喜也闹不清他老娘这哭的是什么?他稍作安慰,不敢多停留,自整理一番,揣上银两和委职的信札,用黑布把那匣子缠裹好,放包袱里系在前胸。骑一头毛驴,辞别亲娘后,就准备出县城奔黑松山而去。 要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点不假,所谓英雄,少年时即可见一斑,没有哪位英雄是年岁长后方才显形,那多半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英雄少不得两样东西,一是见识,一是胆识。人见识多是好事,但光有见识没有胆识,也不过庸碌之辈,就离那英雄十万八千里。光有胆也枉然,空有匹夫之勇罢了,多是被人当枪使,做了枉死鬼。 眼前这少年英雄,这东闾府老爷的义子,新当上二掌柜的梁玉喜,走在街上却面无喜色。 他也曾去过那黑松山林场,随老爷去过一次。他也奇怪那老爷去过一次后,就再未去过林场。 每年府上开春时节,总是要办家宴,把各铺子的大掌柜、二掌柜、主管、执事等角色,都召拢一起,吃酒发花红。但这林场大掌柜就从未来过。梁玉喜现在想来,那林场并不是个好去处,除了老爷说的,这林场自买下后经营若干年来,亏空不少外,其个中原因老爷就说得模糊。这里定有老爷难言之隐。 还有那绿夜叉洞穴,跟这鬼神打交道,世间能有几人?且不说那夜叉是不是真的跟东闾府交情深厚,光在那深山老林找那洞穴,就不知如何下手。 梁玉喜曾在暗处细看过那匣子和匣子里的宝物,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样的物件,跟匣子长在一处,除了炫目之外,当真看不出其他什么,而且看得稍久一些,人还头晕目眩,腹内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两件事哪一件都不轻,老爷的千叮咛万嘱咐,言犹在耳,重若千钧,容不得犯下差池啊。 不知觉间,梁玉喜骑驴来到北街的县衙门口,正是衙门过午用膳时节。梁玉喜牵驴低头前行,被那从酒楼出来的一押司叫住。 梁玉喜抬头一看,忙作揖施礼,那押司名唤宋德宝,另有诨名地皮龙。 清河县街面上的人物,这北街第一数地皮龙宋德宝,他自标榜仗义疏财,济困救贫,有求必应。而梁玉喜听闻老爷与其他员外、掌柜都说,他专在断狱讼争中捞油水,两头使诈,吃干抹净,似那林中饿狼。也知他是本县县尉的女婿,这些大户人家多不愿跟他计较,怕他是个破落货,被沾上是非。 梁玉喜也知他在街面上,常作些小勾当,只是自己以前都是跟老爷一起,从未跟他交道过。 今日拦下梁玉喜,不知他葫芦卖的什么药。 梁玉喜看那宋德宝一张笑脸,知他要消遣自己,这左右已是躲不过。就听他言:“你这小厮,平日里眼高眉低的,今日怎么缩头缩脑的,见到宋爷也不招呼一声”,他自上下打量一番后又说:“看不出这人要衣来,马要鞍,狗配铃铛跑得欢,你这小厮束发打扮一番,莫不是要去那勾栏粉巷一遭?” 原来,这梁玉喜今日是亲娘束的发,戴顶白范阳毡笠儿,脱下那家奴皂袍,换了大娘新做的一身行头,却是换了一个人样。 梁玉喜任他嬉笑,看他往下说些甚。要平日里,梁玉喜也是个伶牙俐齿之人,今日心里有事,就没那心思斗嘴,多了一分沉重。 宋德宝并无放他走的意思,盯着他的背包袱又说:“哈哈,你这小厮,我知你双陆象棋下得好,今日我有个耍子,押了些银子,你来得正好。” 梁玉喜跟他也殊无瓜葛,只不愿被他缠住误了行程,就回他:“宋押司,老爷吩咐有事在身,小的不敢逗留,下次随押司差遣?” 宋德宝一听就不乐意,拉住他手腕子说,“不是我消遣你,押司难得求你一件事,也是你利索能办之事,今日这局不耽搁你时辰,你且随我上楼来。” 言毕,叫那酒楼门口的紫衣人过来,接过毛驴套好,生拉硬拽着梁玉喜上楼去。 只见酒楼包房,正有几个泼皮浪子坐定,见宋押司回来,都朝押司起身拱手。这宋押司把梁玉喜推至桌边道:“今日这局诸位担待一下,我有个公事去去就回。这乃东闾府小厮,诸位莫小看他,他且代我先耍子一阵。”又回头对梁玉喜道:“小子尽管放心,我这里有点散碎银两,你且把你手段拿出来,教他们好生服你。” 言毕将散碎银两搁下,就拱手下楼而去。局已起,他这一走,就由不得梁玉喜。梁玉喜暗忖:“且先耍几局,也莫得罪这几位,也不得罪那地皮龙。”就坐将下来。 一上手,几局下来,梁玉喜且输且赢,不温不火的。 那几个泼皮浪子知不是他对手,就叫这棋下得无趣,喊小二的拿骰子来,就要换个玩法。梁玉喜急那地皮龙半天不见踪影,一边就推说要走。那几个得了招呼,那会放他走,就吹胡子瞪眼的说些唬人的话。 梁玉喜只得又坐下来,只是那凳子似针毡一样,哪里坐得住。 又是几局,面前的散碎银两尽数输尽了。梁玉喜也知这样下去不妙,就推说要去上茅厕。 有泼皮就要他把包袱押在桌上。梁玉喜一听,那还了得。知道今天是遇到要刮他油的事了,就心一横抱拳道:“各位好汉、大爷,小子确是有些老爷吩咐的急事,非走不可,要是扰了大爷们的局,我这里有一锭银子,一来是押司的赌资,余下的就权作给几位爷赔罪。”言毕,就取出怀里那唯一的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几个泼皮破落户,见他服了软下了话,桌上的银子也足足有五两,也不算少了,就嚷嚷要他把包袱打开看看,要不就留下来。梁玉喜知这匣子是不露白的物件,自己的性命都没他值钱,那肯答应呢。 只见他叫了一声小二家,那店小二忙上楼来,见这楼上的几人耍得有些气氛了,就唯唯诺诺的问道:“客官是要甚呢?” 梁玉喜道:“店家,你把那牛头肉给我们上一份来。”小二应诺后下去了。 几个泼皮都互看几眼,闹不清这小厮卖的是哪门子药。梁玉喜又道:“这包袱内是我老爷的信札,几位爷如非要为难小子,我一会先赔个罪,恕我不能答应。”几个七嘴八舌的道:“你怎生赔罪?”梁玉喜虽一言不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少顷,这店小二就端来了大盘牛头肉,摆好箸忙问:“几位爷要烫啥酒?店里正有上好的桂花酒。” 梁玉喜道:“店家,酒就不必,你沏茶来看,再拿把切肉的刀来,我好分肉敬几位爷。” 那几个泼皮听说没酒,就嗤笑这小子要怎生赔罪,是拿茶来戏耍还是怎地。 又隔一会,店小二一手茶壶一手刀就走将上来。梁玉喜接过刀后,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将茶壶夺过,对几个泼皮道:“几位爷,这牛头肉权当我请罪,小二你也认得我,你记在我账上。我这就下楼去,几位爷也休拦我,只怕这茶壶烫了背,刀子扎了手。”言毕,转身就要下楼。 几个泼皮见此,原仗着人多,并不惧他手里的刀,但就惧他手里的茶壶,万一滚水淋下来也不值当。且这光天化日的,闹出事来,谁也不愿吃衙门的板子。只口里骂道:“你这小子不经耍,趁早滚远些,如有下次碰见,莫说你这手段,就是你提那偃月刀,也教你扑在街面上。” 梁玉喜下楼来,撇下刀和茶壶,忙解开门口的毛驴,逃一般离开了酒楼。一路行,一边心里暗恨不该上那酒楼。再一低头,又想起蚀了那五两银子,原本想换点给娘留下,被娘一直推脱才揣在怀里,如今都被几个泼皮诳了。 第六章 初见 垂头丧气一阵,不觉到了北城门口。只见城门口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啥热闹事情,人群中还立有两个营兵,就凑近一看,原是枷了一个面皮白净、清瘦得像读书人的年轻人在此示众。 那年轻人身后有一张衙门的告示,上云:“兹有人犯董书怀,因在官道土工修筑中,有心滋事,殴打监司人,违法纪、乱律令,现捉拿归案,堂前审过,罪状据实,依律杖责五十,十字通衛处和北门示众两日,以儆效尤。” 但见那后生,已是打得皮开肉绽后,一身的血污,披发垢面,口唇干渴起皮,应是饥渴了两日。身上虽是轻枷,也是僵硬发滞,神情疲乏非常,只是咬牙坚持。 人群中有那不忍心的百姓,就指指点点的,只是不敢上前。原本,这一干轻犯,依律示众后即可放人,若是有亲朋的,都会备好棒疮药和饭食,等候安慰在旁。 梁玉喜见那后生虽是痛苦难当,但眉宇间颇有些让他佩服的英气,就寻思要助他,只苦自己现实身无分文。 他牵着驴踌躇盘桓一阵,正低头往前走,忽有人拍他肩头,他回头看时,一个黑铁塔样的道人正笑呤呤的看他,悠然想起,正是那三清宫的虚印道长。 忙施礼道:“道长安好。” 虚印道长回礼问他:“那日一别,还未请教小哥的高姓大名,这是往何处去啊?” “不劳道长,小子叫梁玉喜,这又奉老爷之命,正要出城办事。” 虚印道长:“此地人多呱燥,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梁玉喜看道长神色,应是有事叙谈,就应承了。 两人走一阵,看路边有一茶肆,就选一干净的坐下。那梁玉喜虽平时少不得跑些酒楼茶馆,不过都是随老爷一路,当真未独自与人坐下来吃酒吃茶的。 虚印道长见他有些局促的样子,就唤茶倌备些点心同茶一起端上来摆好。道长举起茶杯道:“初次见面时有些仓促,也难得再次相逢,地方简陋,就少些繁冗礼节,我以茶代酒先敬小哥一杯,答谢前几日不昧拾金的义举。” 梁玉喜也连声客气,将茶杯高举回敬。虚印道长捡那点心给他,又道:“适才,小哥所见那城门口示众之人,乃是一个义士,名唤董书怀,他原本是我一个世侄,在工役处有些得罪人之事,故被那奸侫之人告到公堂,受了次罪。我一时不敢靠近他,想烦请小哥帮忙行个方便。不知小哥能应承否?” 梁玉喜原本就有此心,就点头问道长怎生的事情。虚印道长将背的一个包袱取下,打开后说:“这里有些药膏,一点盘缠,一件干净的衣衫,你且递与他莫怕。你就说是黑松山一个砍柴人的善心捐,只收了便是。” 梁玉喜也寻思,这官府要示众之人,有时就是为勾那同党来探望,谁要上前,多少是有些冒失的。但这董书怀并非奸盗,道长一身凛然气势,也不似那类人。道长如要害人,也不单捡我无冤无仇的梁玉喜。想毕,就满口应承下来。 两人分手时,虚印道长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就硬要梁玉喜收了。推脱一阵,梁玉喜也想让道长心安,就收下了银子。别过道长,梁玉喜牵着毛驴就回转北门口。 他拨开人群,走到那董书怀前面,先朝两个营兵拱手施礼,就将包袱放下,说道:“这里有些药膏和衣衫,是一黑松山砍柴人的善心捐,你且收了,其中少许盘费,一些是官爷的酒水钱,一些就做你盘缠,卸枷时你自取去。”那董书怀闻言,看梁玉喜面色沉静,就会意的点头致谢。 围观众人也啧啧称道,为有人发这济困善心称许。 两名营兵,原也不****甚事,听闻有些酒水之资,更懒得说啥。只一言不发,并不阻拦,等时辰到时,也好回营歇息。 梁玉喜出了人群,再寻道长身影,本想跟道长招呼一声,已不知所踪,遂牵着毛驴继续赶路。 这黑松山,横亘在清河城北,中间有一条清河相隔。同属邰州府的阳谷县,在清河县西北方向,也被清河水隔开。 清河县地势平坦,处于大宋朝的南端,其南边是国势渐衰的南唐王朝,再往南不远,即是岌岌可危的吴越国。因清河纵贯三国,通商开禁后,清河县城是商贾云集,车水马龙,有些热闹的气势。 县城出北门继续往北三十多里,一半官道一半小道就到黑松山林场。若是到三清宫,则是走西门往北。 初秋时节,虽已无暑热,但一路上茶摊酒肆还是不少。走了两个时辰,梁玉喜有些口渴,就找了一个人较多的茶摊坐下,讨了一碗茶,也歇个脚。 不多一会,就见来了一乘轿子,除了两个轿夫,还跟了一个随身的丫鬟使女。梁玉喜见那轿帘上绣了一团团的大牡丹,知这来的应是一位粉巷青楼的姐儿。 茶摊里也有识得这些身份标致的,平素少在这县郊见过青楼女子,都莫不有些好奇,这一顶小轿坐的是怎生样的一个娇娘呢? 大伙交头接耳间,茶和酒也是喝得更有滋味。 那丫鬟招呼小二过去,小二得了吩咐,就回店去准备了茶汤端了过来,原是两个轿夫要坐下歇脚解渴。 众人端详间,丫鬟取了一回点心隔帘递进轿子,轿中人始终未曾露过脸,连手都未看见过。 有人正叹息间,突有座上一个面相粗俗,袒胸露肚的汉子,叫道:“小二,你取个杯来,我要倒酒敬这轿中娘子。”一座的几个粗野汉子,也同声附和,一阵嬉笑。 那小二也不想惹事,道:“小店只有这酒碗茶盏,实无什么酒杯,客官见谅。” 那大汉自倒一碗酒道:“你这野鸡小店,也没些风月之物,我自倒一碗来敬。”就端着酒往轿子去。 两个轿夫也只顾吃喝,并不抬头理会,丫鬟则后退数步,像是被这大汉惊骇住。 梁玉喜知这山野之外,粗鄙之人众多,一时图个快活而已。一般人都不敢讨那粉巷青楼人的便宜,就是得了一时便宜,也少不得最终吃尽苦头。这种粗汉,应是见识不多,不晓得其中厉害。 只见那大汉走到轿前,叫了数声娘子不应,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大汉也自大笑几声,就伸手去撩那轿帘。只见轿帘刚掀起一角,那大汉一声惨叫,不知怎么伸过去的一只手如鸡爪子一般,反卷到了一边。 就是这一掀,梁玉喜也看清那轿中之人,原是一个中年妇人,只见她面色晦暗,不怒而威,左颊一块黑胎记,甚是平常的长相,哪里是什么小娇娘。 那大汉吃痛不住,一阵阵惨叫,引得同座的几个力夫就起身,作势要上前。只见那轿夫一脚踢在大汉的屁股上,大汉一个狗啃屎就趴在了地,不敢再叫唤。 几个力夫原本也不是什么狠角色,看大汉吃亏不浅,就知道遇到的不是一般人,哪敢再作势。就忙扶起大汉,付了酒钱,自走了事。 那小轿一行人,歇息够后,也上路向南往县城而去。 第七章 进场 差不多日落时分,梁玉喜眺望见了林场。 只是这林场与自己初来时已大不相同。只见林场外,建了一座高耸的木塔,整个林场还用林木筑起了高墙,如不是这地理位置依旧,梁玉喜真以为看到的是一座兵营。 此时日头西下,整个林场在山坳处被大山的阴影笼罩,远处看也无人迹,安静得如空寂一般。 梁玉喜远望着这一切,心里真是七上八下。 他不知这个林场会带给自己什么,不过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有硬着头皮进去。只是一旦踏入这里,处处小心才好。 现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把这宝物藏起来。 梁玉喜不知这林场未来凶吉,怕这宝物露白后,难以收拾,一直就算计着寻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 眼看林场在望,这宝物断不敢放在林场之内。要知道,那林场人多嘈杂,水深莫测的,宝物带入,被明抢暗偷都不一定。 梁玉喜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见离大路几十丈远的山脚边,似有一个土地神龛位。他寻思,这地方应少有人翻动,且标记明显,自己取拿方便。比野外那些荒僻的所在,少被雨水浇淋些,实在是这附近最合适的地方。 他四周环顾,虽四下无人,但还是假意要寻地方方便,撩衣提裤的,就往土地神龛那边走去。 走近一看,正是一个小的神龛所在,供的正是土地公公,香炉也有些香灰,只是都不是新鲜痕迹。 只是这石刻的神龛甚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住。梁玉喜就见那神龛的土地公公下,还有些可以活动的,也顾不得许多,就低头拜过,口里也默念,“得罪公公,公公莫怪。” 伸手把土地公公请起来,果然下面松动的地方正合适。 梁玉喜放置好匣子,心里也踏实了几分,就大步往林场走去。 快到林场大门,只见那门口的木塔楼高有十数丈,空无一人,只是不知这塔楼是瞭望什么。 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正中间一块空地后,是一排木头砌的房屋,东面堆了不少砍伐的林木,西面也是几间木屋,只是都是些楼房,还有一面酒旗。想来应是林场的酒肆、伙房等处。只是那楼房所在,看上去窗棂开启处,有些女人的罗裙亵衣之物,不知什么时候,这林场也添了些女眷。 梁玉喜记得上次来时,木客杂役和掌柜、监工等,都是住在这正北一排房子里,只是房屋比往日大了些,多了两大间。 他站立一刻,将驴拴在门前柱上,慢慢往里前行。刚走了数步,大门边一条大黄狗狂吠着冲了过来。 梁玉喜也忘了这狗甚是厉害,知它不识自己,难免叫嚣。眼见大狗扑将拢来,梁玉喜掏出带的一个炊饼,丢将过去。 大黄狗拢来,也识得些气味,见有吃的,就叼着炊饼跑开了。 犬吠声过,西边酒旗下的屋子,就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满脸横肉,连鬓胡子,眼光有些凶狠。穿的是粗麻短衣,顶上胡乱绾了个髻,站在门前吆喝道:“你这厮胡乱闯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梁玉喜没有理他,自顾往里面走。 “额,你这厮,怎生不回爷的话,不要找那不自在。”并一步步走过来,准备截住梁玉喜。 梁玉喜待他走近,看着他那张有些被激怒的脸,说道:“你是这里什么人?” 那汉子没想到这个半大小子,口气如此大,似有些不寻常,就道:“你是谁?这伐木场是你随便出入的地方?” “我自找你们掌柜的说话,你若不是,快与我通报一声。” “嘿!小子,你口气倒不小,你究竟何人,如不报上名来,休怪爷爷的拳头要吃你的肉。” 言毕,就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要上前抓梁玉喜前胸衣襟。 只见梁玉喜,一个侧身,左手一把握住汉子的拇指,右手顺势向内一掌击在汉子的手掌边缘,只听哎呀一声,那汉子仰面惨叫,后退数步。 梁玉喜从怀里拿出委职的信札,递到他眼前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小爷是受东闾老爷的差遣,来此任职办差的,快向掌柜的通报一声。” 那汉子原本要发作,一看这信札在眼前,虽不识的字,但也有几分相信。便没再造次,就骂骂咧咧的接过信札,捂住手,往正北的房屋走去。 原来,梁玉喜这一手小擒拿是马德贵所教。 去年一个夏夜,梁玉喜偶然间,在深夜看见马德贵一人耍拳术,就躲在一边看,尤是马德贵后背纹的一条金色的巨蟒,甚是瘆人,不觉弄出了响动。 那马德贵见是玉喜,也不瞒他,就说自己原是蜀国的一名军士,有些功夫。 梁玉喜只觉他拳耍得虎虎生风,就缠着要学一路。马德贵就告他,这学拳不是一两日的功夫,没有三年五载连门都摸不到,自己可教他些防身之术,就教了一套小擒拿。 梁玉喜天资还可,学会后也经常练习,耍得甚为娴熟。这套小擒拿叫“双拳不敌四手”,即要是对付一个人,双拳对双拳,还不在话下。若是人多,那就等于没学,谁也擒拿不住,只有挨揍的份。 眼见那汉子进去多时,仍未出来,梁玉喜正有些焦躁,那西边楼上,窗棂吱呀一声被撑起。只见一个穿着抹胸的女子爬在窗前,向他这边观望。 梁玉喜正纳闷这林场还有女人时,那女子嬉笑着说道:“这位小哥儿,怎末曾见过,可是这林场谁的公子?” 梁玉喜见女子言语轻佻,举止浮浪,知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只是不知她为何在此? 那女子见梁玉喜不理她,仍来撩他:“小哥儿,你如不是那不说话的哑吧,怎地光看不与姐搭话?看你模样也应是个小油嘴,上来跟姐聊天解闷子。” 梁玉喜没好气的道:“适才我还有个炊饼,只是被那黄狗叼啦,要不把黄狗给你唤过来。” 那女子也是有闲情,也不恼,“哎哟,小哥儿真会打趣。你要比那黄狗识趣得多,那黄狗物件我是见过,小哥儿的物件怎生的,也给我见识看看。” 旁边一扇窗棂猛地推开,一个发髻散乱,睡眼惺忪的女人伸出头来,对那女子吼道:“你个白日发情叫春的,能不能小声些,老娘的梦里都是猫叫的声音。” “哎呀,二妹也醒啦,快来看这楼下站的公子,多日未见如此有些气度的,尽是些腌臜泼才与你我厮混,那有这个看着称心。” 梁玉喜听她此说,方才明白,这两个女子应是卖皮相的,这楼上应是个妓寮,只是过去未曾见有这营生。 正不自在间,正北房屋踱出来一个体态肥胖,面皮白净,面上无须,神态倨傲,穿一件绸缎宽袖长衫的人。他站在屋檐门廊下,也不言语。 梁玉喜以前见过他,知这是掌柜的,名唤肖骁申。就忙迎上前去,施礼道:“见过肖掌柜,小可梁玉喜,奉东闾老爷的差遣,到此效力。” “嗯,信札我已看过,你且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北屋。 第八章 惊梦 这北面是四间大房子,应是木客杂役的住所,都朝南开门。这四间的中间,还有一个几进的院落。只是这四个大房子,得住多少人啊?梁玉喜只知这林场过去不过四五十人而已。现在四个大房子,少说也可住上百人。 中间的房子稍小,上面有一块匾额,书有“山弥山林场”几个大字。 梁玉喜有些诧异,这林场什么时候变成山弥山林场的?这林场过去倒一直未挂什么匾额,现在挂的也不对啊。东闾府门下也没这一商号称谓啊?山弥山是什么意思?林场擅自取个商号,这是有什么变故? 跨进门后,原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堂屋正中供的是天尊,两边有厢房各两间,其中一间写有账房字样。看来这前院应是林场理事的地方,后面则可能是肖掌柜的住所。比自己以前来见时,打理得更气派些了。 肖掌柜自顾进堂屋坐在上首,梁玉喜见他也不示意,想想就在下首落座。 一个小童端了茶上来,肖掌柜才示意看茶。 肖骁申一开口就是:“这东闾老爷也是糊涂,这林场原本就是一个山野苦处,跟那牢城军营差不多,差遣梁公子来,少不了要吃些苦头啊。” 梁玉喜第一次被人称公子,心里还甚是不自然,听他话里对老爷甚为不恭,就答道:“做下人的,任凭老爷差遣就是,那可自己做主。肖掌柜也莫嫌弃我,以后还多担待。我初来乍到,若是有些什么差池,一定海涵,也不吝赐教。” “哈哈,过谦过谦啦!我也知梁公子……哦,二掌柜,常在东闾老爷身边行走,自是老爷耳提面命过,对这林场的经营应是上手即来。只是这林场的环境恶劣,生活清苦,木客混杂,甚不好统摄,你要有些底才行。” “肖掌柜,按老爷吩咐,我此次来,只是多向您讨些学问,具体事务也不插手,如是有碍大掌柜的,您多提醒。” “好说好说,凡事你多听就可,事务繁杂间,你也听好差遣,少不得要些历练才行。” “我来时,也未见这林场有一人,不知这是……” “哦,二掌柜这个见识就差了,这林场伐木也看些时节和宜忌,今日不宜进山,木客些都只歇着、歇着,养养精神。” “哦,这样。” 梁玉喜看着肖掌柜那皮笑肉不笑的脸,虽话是有问有答,还是让人有些不踏实。心里也有几个疑问,想问些详情,但现实又不好开口,只低头吃茶寻思。 “我看二掌柜一路赶来,也是有些劳累了,你且先歇息,明日我们再叙谈。”肖骁申说道。 就招呼梁玉喜在门口见过的汉子进来,介绍一番。梁玉喜才知这汉子是林场监工,名唤吴晟。 吴晟勉强施了一个礼,就领着梁玉喜去寻住处。 梁玉喜原本见这院落还有些厢房,不说与大掌柜住在后院一处,这厢房自是应该给自己收拾一间。但肖骁申并未做此安排,似已有些准备,让吴晟将梁玉喜领出了小院。 那吴晟径直将梁玉喜领到靠东头的房门口道:“二掌柜,这便是你的住处,已收拾干净,我去把你驴牵进场内,你自便了。” 梁玉喜想,这偌大一间房给自己一个人住?就掀帘入内,一时光线昏暗,还未曾看清什么,待眼睛适应后,才看清屋内状况。 这偌大一间房内,靠墙一排大通铺上,正睡了二十多人,不消细看,就知睡的是木客些。而在这进门的门口一旁,用木板搭了一个床板,铺了些草和一张破败的草席,算是给他整理的住处。 梁玉喜原本也没想过,来此有个好的脸色看待,但如此这般的住处还是没想到。 屋内吊了几盏油灯,甚为昏暗。满屋子还充斥了熏人的汗臭和脚臭,这境况跟一般的牛马店都没法比。 梁玉喜知这也是肖掌柜给自己的下马威,只是要让自己吃些苦头。 他也想,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以前就是一个下人,也不是来享什么清闲的。想着,心里也放宽了许多,就胡乱拾掇一下床铺,躺下先歇息了再说。 不觉间,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屋内正嘈杂一片。 梁玉喜眼见,那大通铺醒来的人,和下地行走的都是木客,一个个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想来,应是还不甚明白这平白多出的是个什么人。 梁玉喜知这些虽是粗人,但初来乍到也要讲个礼数,就翻身下床,拱手道:“诸位老少爷们,本人梁玉喜,今番前来林场为东闾老爷效力,在大掌柜下做个二掌柜,有事多担待啦!”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默然不语。 梁玉喜正不知如何间,突有一人朗声道:“我还以为这白脸小子是个什么鸟,原是东闾府送来大伙消遣的。”众人一下子哄笑开来。 “你看他那俏模样,要是有龙阳之好的,正好可戏耍一番。”又是一阵哄笑。 梁玉喜万没想到,这些山野粗夫,不仅不给自己一点尊重,还连番语言羞辱,根本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一边心里暗暗叫苦,一边细打量这些木客。只见一个个冷眉斜眼,面上多的是冷笑,有几个还面刺金印。穿着上都是肮脏的麻衣破袄,举止粗鄙。有抠脚的,抓痒的,跟这一屋子的晦气相投。个个像那绿林的强人,那是良善之辈。 梁玉喜虽是下人出身,但满屋子牢军、强人似的人物,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更不消说要跟这些人吃住一处。 他也寻思,看来那肖掌柜还真是不一般,没些手段,怎么能把这些人整服帖了。梁玉喜想到此,心一横,就想也不管这些冷言冷语了,就是恶言恶语来,也只有忍下。先看仔细这些人的性子,以后也好对付才行。 那几个起哄的,见他也不言语,也觉无趣,几个自凑在一处耍钱去了。 梁玉喜知这一觉醒来,时辰也不早了,外面也是漆黑一片,肚子有些饥饿难耐。 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些银两,西边木楼不是正有个小酒馆?遂起身,就出门往西边走去。 走进小酒馆,借着柜上掌的灯,见柜上正斜依着黄昏时那趴在窗边的女子,近处看,也是一个有些媚态的小妇人,年龄不过三十开外。 那妇人一见梁玉喜进来,一张脸都笑开了,唤小二快快待客。 梁玉喜见店内如豆灯下,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吃酒。也不想太多,就让小二领到一角落坐下,要小二快些拿酒来,再来些馒头牛肉。 端起小二倒的茶汤正喝,那妇人不知几时走到他身后,一手按住他肩膀说道:“小哥儿,一个人吃闷酒好生乏味,我这里娇娘甚多,要不要唤一个来陪陪。” 梁玉喜只道:“你安生些,我只吃了酒便走,不要罗唣。” 那妇人也不恼,一屁股坐在边上,扭捏作态道:“小哥儿好生没有道理,你都进了我的门,就是我五娘的客,我好好待你,你自应好好待我才是。” 梁玉喜见店小二把酒肉馒头端上来,就自顾吃将起来,也不理她。 另一座有人道:“五娘,怎地平素都只好生待我的银子,我也是你客,你也自应好生待我才是。” 几个客人干笑一阵。 “你几个砍头的,你要有这个小哥儿一分的俊俏,老娘也倒贴你。” 又含娇带笑问梁玉喜道:“小哥儿独自一人,不知今晚可有个住处?” 梁玉喜见她也只一边呱燥,并无什么恶意,就道:“我已有住处,不劳你费心。” “这林场也无客栈,你也不像那肖蝎子什么人,住的是何处?” 梁玉喜听他说肖蝎子,不知她说的是肖掌柜还是谁,只是这蝎子的诨名,不知有什么讲究,就道:“这肖蝎子是何人?” 五娘压低嗓音道:“你初来不知也不怪,肖蝎子是这大掌柜的,是个五毒之人,你莫被他盯上,不然被蛰个半死也不定的。” “我不招惹他,可行?” “我知你是新来的二掌柜,你自小心些好”。又大声些说:“要是不嫌,你就搬我屋里来,自有你想不到的妙处。” 那旁边接话的人:“五娘,我想知你的妙处可好?” 五娘起身道:“老娘的妙处只有那银两和有火气的身子识得,你个灾瘟只晓得吃酒,哪里还有身子惹得我半分兴趣。” 梁玉喜寻思五娘的话,说这肖骁申是个毒蝎子,今日一来,还只是领教了些冷淡,不知后面他还给自己什么苦头吃。 吃喝毕,付了酒钱,他就走回东头的大屋。 进门一看,那些木客正各自一处,耍钱喝酒,好不热闹。 梁玉喜和衣倒下,因有些酒力,径直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梦见自己在黑松山的小径上,眼看着老爷的背影越走越远,怎么也跟不上。这老爷也不来正脸瞧自己,自己爬那一路,累得气喘吁吁。突地后面冒出几十个强人,一个个骂骂咧咧的,甚是凶恶。 梁玉喜赶忙往前跑,而老爷也不知所踪,不觉间跑进了林子里。前面隐约可见一个绿色的人形,站在林子深处,不声不响,屹立不动。 而彼时,天上竟降下了雪花。梁玉喜顿觉寒意袭来,四周也听到几声啸叫声,好不瘆人。 这一个冷激凌,梁玉喜醒了过来,只觉四周一片漆黑,浑身冰冷,哪里还是睡在东屋内,这分明就是一个野外。 梁玉喜顿觉惊恐万分。 适才的梦境倒是清晰,而他自己也记得,到黑松山林场的备细,还有那吃的酒、讲话的人等。只是自己分明就是睡在黑松山林场的东屋,如何竟睡在这野外。 而天上星月不朗,不知自己这究竟是在何处。 仔细聆听和细辨,周围应是山林。自己这身上沾的露水,还有周围的啸叫声,依稀能见的模糊黑影,这不是睡在野外是何处。 梁玉喜酒也醒了,难不成,自己是遇到了什么不祥之物? 他一摸怀里,那剩余的银两也不见了。他以前也听闻过,山中野鬼狐精痴缠书生的事,但这野鬼狐精惯常都是吸人魂魄,或啖其血肉,自己这还是周全的身子,倒是说不通也。 梁玉喜想着就起身,借着星月微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开阔的地方走,走不多远,忽闻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见两个绿茵茵的光,在自己数丈以外。他暗叫不好,知道遇见了山中的饿狼。 梁玉喜知自己也不能跑动,怕那狼一时发狂扑过来,就装模作样,照常往前行走,只是心里早耐不住,腿脚都快发软了。 走了半歇,梁玉喜悄悄回顾,娘啊,身后已有六盏小绿灯紧随,分明跟了三头狼。 第九章 选秀 三声静鞭,司礼太监宣金銮殿外众臣进殿,这是宋太祖赵匡胤御驾亲征北汉后首次早朝。 此次北征,因辽国突然出兵援助北汉,致使宋军对太原久攻不下,虽连取几场胜绩,终还是铩羽而归。 今日早朝,赵匡胤已令枢密院对北征将士行赏拟旨,也是数月来首次临朝,少不得要办几件大事。 司礼太监一边宣读着圣谕,赵匡胤一边看着满朝文武,内心想着,从陈桥兵变至今以来,自己三十开外坐上这龙廷,各地藩镇纳降的纳降,攻克的攻克,拥兵的重臣皆已削掉军中势力。现如今,这南方的南唐和吴越都已衰败,早无问鼎中原的实力和野心了,早晚都是大宋的疆土。唯这北方的大辽和北汉,不仅久攻不下,且越战越无胜算。大辽国是兵马实力愈发强悍,尤是占据的燕云十六州,地广人密,物产非凡,大宋一日不取此地,一日不得真正的安宁。 想到此,赵匡胤有些忧郁,这是他内心还从未有过的一丝惶恐。 从军以来,他自负这乱世江山,必有一番大作为,年少时,只要善蛰伏机锋,一旦势足,以势取世,水到自然渠成。当夺大宝之时,即如探囊取物。 眼前这满朝文武,自石守信、高怀德等人交出兵权后,朝中唯一还在自己皇权外,尚有些势力的,就是自己的亲弟弟汴京府尹、临时大内都点检赵光义了。 登基之初,赵匡胤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弟弟,就是自己的影子,其能耐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他也是自己皇权势力中至关紧要的一支。假如没有这个弟弟,自己也许就真的是孤家寡人。 而如今,赵匡胤有些不敢细想赵光义。记得早年,赵匡胤曾遇到一个崂山道士,那道士说过一句偈语:“点检做天子。”这句话除自己以外,至今无人得知。 而此话,一再应验了这江山易手的内里乾坤。从汉至周到宋,这任点检一职的人,最后都巧取或豪夺成为了天子。 这句话也像一根刺,时不时的在什么时候蛰一下。但每次看着赵光义尽心尽力的维护大统,且在自己御驾亲征回来后,一如既往的安分,赵匡胤也不愿去想得太多。 而他还是在赵光义这大内都点检前面加了个临时衔,只把那御林军和亲军交给了他,而皇城禁卫和殿前的侍卫还是自己选定的可靠人选。 司礼太监宣旨完毕,获封的将士跪拜谢恩后,赵匡胤道:“此次北征,朕看这沿途各州县黎民,虽****不遗余力,还是甚为辛苦。为安抚将息天下百姓,朕欲轻徭薄税,养富于民,武功略作收敛,待朝野皆富足时,再议北征,众卿家以为如何?” 赵匡胤此番话一出口,朝臣都有些面面相觊,那西边的武将官们自是不好开口,东边的文臣们,尚不清楚圣意究竟为何,也不敢冒然的出头。 此时,只见宰辅赵普持笏板进前道:“圣上英明,为天下黎民苍生计,乃人臣之福。多年以来,南征北战,老百姓也是颇有些张弛无度,也尚未从大宋朝开国中,受皇恩泽被。如此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军士训练健壮,平定四海也是可待之事。” 其身后的赵光义也朗声附议,众臣见此都跪拜三呼万岁。 这本是赵普在昨日觐见赵匡胤时,与他商议的一大举措。赵匡胤也知这年年征战,不替黎明苍生着想,那这皇位也早晚坐的不安生。 赵匡胤着三司起草圣谕,对天下黎民进行减免徭税等。众臣也正窃窃私语间,东边一个大臣出班启奏道:“自圣上登基后,南北远征数年,大宋疆域版图已甚为辽阔,但圣上久未在民间选秀,苍生黎民也未得天子恩宠,为显皇家威仪和四海升平,顺天理民意,请圣上降旨,在普天之下为天子选秀,以此盛举颂扬盛世,使黎明百姓安居乐业。” 赵匡胤见此人正是礼院的中书侍郎符迪省。符迪省历来循规蹈矩,庭上甚为节制,此奏应多半是他父亲的意思。而他的父亲凤翔节度使、卫王符彦卿,才是这些朝臣中获得赵匡胤敬重的人之一。 今日也难得他也来此早朝。符彦卿原本无须来京上朝,今日上朝因随军远征,也受了些赏赐。 他这一启奏,满朝文武一听,又尽皆附议,顿时群臣间其乐融融,把这北征未果之事也尽皆忘了。 赵匡胤当作文武百官的面,也只打了几个哈哈,只道再议。原本他是有心为之的,他猜想这可能是卫王在北征时,知朕这忧思,所以提及。但他看那赵普站在殿下,甚是皱了一阵眉头,就略沉呤了一下。 早朝后,宋太祖赵匡胤来到御书房,刚坐定,御书房太监近前称,昭和殿大学士、宰辅赵普正在外等宣。 赵匡胤知赵普为今日早朝时节,符迪省启奏选秀一事而来。赵匡胤让太监宣赵普觐见,赵普入内后,揖拜圣上,得了赐座。 赵匡胤道:“爱卿临朝时,似还有话要说,这时节说来听听。” 赵普道:“圣上英明,臣今日见礼院启奏选秀一事,圣上未置可否,不知圣意如何啊。” “可为可不为,爱卿意下如何啊?” 那赵普眼睛转了几转道:“哦,圣上英武之年,选秀原本也是平常。这礼院启奏之事,也算是分内,只是太过突然,老臣都还未曾知道啊。” 赵匡胤想,这礼院的事本也不该你管啊。 赵普挑明了道:“不过巧合的是,这符侍郎正好是在卫王来京后,才提及此事,这应不单单是礼院的想法啊,说不定这正是卫王指使的,不知这卫王何所为啊?” 赵匡胤道:“不管是礼院还是卫王,我看都是一番美意,都是体恤朕这失了花蕊夫人之苦而已。” 说到花蕊夫人,赵普知这正是圣上的一块心病,有些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倒吐不出来了。 赵匡胤知他对卫王一直有些芥蒂,心里放不下这个前朝遗老重臣。赵匡胤也知道卫王不仅文韬武略了得,还是前朝的国丈,其家族干才颇多,虽无兵甲,但其在旧臣中颇有些势力。故赵匡胤登基时,敬他行事磊落,一边刻意让他任了个虚职,另一边把他放在边远的老家享些清福。 赵匡胤此时也想听听赵普有些什么见解,道:“爱卿莫不是对卫王还有些顾虑,但讲不妨。” “圣意已明,老臣即刻办。只是近日我观天象,在东边原本已较弱的那孤悬一星,突有些明亮,令老臣甚为不安,只怕那孤悬一星对圣上有些不利。想到今日早朝间,卫王等要圣上选秀一事,只怕那卫王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啊。” 赵匡胤听此一说,心里一沉。要知道,这再是人中龙凤,也怕人从旁挑唆。是人总是有些短处,贵为天子也是如此。 他道:“爱卿的意思是,那卫王与所观的孤悬一星有些牵连?” “正是,那卫王虽表面上恭顺有加,在边陲之地颐养天年,但其背地里是否在为郑王着想?这选秀之事,原本是天子恩赐,应为圣断。现刻意让其子奏请为圣上选秀,谁知是不是想在各地,以其余党借机扰民,使民怨沸腾,行忤逆之事呢?” 赵匡胤想想后道:“爱卿的意思是,这郑王就是那孤悬一星,近日有些光亮了?” “圣上英明,老臣观天象自是信得过的。” 赵匡胤点点头,他知道赵普爱以星象说事,这星象之术颇有些造诣,但还是觉赵普有点无事生非。 两人说的这郑王,乃是卫王符彦卿的外孙——周恭帝柴宗训。柴宗训自陈桥兵变,禅位于赵匡胤后,赵匡胤也并未杀他,而明里还是封其为郑王,迁往邰州府阳谷县,食邑一千,只是做了一个大户而已。 只是赵匡胤心里还真不看好这郑王,要不是赵普此时提起,他都几乎已经忘了这个郑王了。他心想,就算一个卫王加一个郑王,除了旧臣有些念旧的恩情外,谁愿意为其出这个头;再说,这两人对军队早无影响,可能连五百甲兵都私藏不起,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这星象的玄妙也跟世事一样,自己早年不是也不知道能坐上龙庭嘛。 赵匡胤道:“这卫王和柴家人,朕也待他们不薄。纵是这卫王有心忤逆,只是在朝廷上以观星象定罪名,却属戏言。爱卿也无其他佐证,朕看就不必深究,爱卿有些多虑了。” 赵普知圣上是真动了选秀的心思,想来这花蕊夫人失踪后,圣上忧思难过,动了真性情,这选秀也是别有意思在里边。 赵普忙道:“圣上教诲得是。这选秀之事,老臣并无阻挠之意。老臣只是想,这选秀之事,还是不以扰民为要,朝廷应派人往各州府主持才好。” 赵匡胤见赵普松了口,知他也并无确切的把握卫王要谋反,就安慰道:“爱卿也是一片忠君之心,朕已明了,这选秀一事姑且如此,你下去办就是。卫王与郑王,朕有心找个时机,宣他们来京一叙,与些圣恩。” 赵普退下后,赵匡胤看着书案上,蜀主孟昶所作的《官箴》,心里不禁想起花蕊夫人来。 这幅字乃是花蕊夫人书写,见字如人,赵匡胤有些触景生情。 他感叹一声后,让太监宣武德司的武德使王仁詹觐见。 这武德司统领着皇宫禁卫军,也是朝廷暗地里窥察大臣和在民间安插眼线的机构,直接由这武德使王仁詹统摄,是赵匡胤的近臣,也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不一会,身型瘦削,目露精光,一身轻甲,年过40的王仁詹,来到御书房。赵匡胤对跪拜在地的王仁詹道:“武德使,朕有几件事着你速速办理,你先起来。” 王仁詹起身后,赵匡胤道:“你派人往凤翔府和阳谷县两地,对卫王和郑王的行止作些打探,越细越好;另派人打探花蕊夫人的下落,给朕千方百计的找到她。你可着人先从成都府查起,那是她最爱之地,她的行止在成都府说不定是有人知道的。” 王仁詹道:“臣领旨。” 赵匡胤又道:“这两件事都要着实办理,尤是寻找花蕊夫人一事,朕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虽是朕身边人,朕常要使唤你,但如有必要,也可带钦命离京。” 第十章 牡丹 梁玉喜悠悠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绣榻之上。身上盖的是一床锦被,被面是大团的牡丹,被子里还有些脂粉的香气。 他心道,自己不是正逃命吗?怎地又躺在了这喷香的绣床之上了? 他赫然还记得,在四周漆黑的山野间,三头狼正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等着自己变成它们的口中之食。自己那两条腿也吓得由不得自己,到后来撒开就跑了起来。一边跑还能听得见狼跟在身后,喉咙里发出咻咻的声音。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也不知翻了多少山林,心都快跳到外面了。记得两眼一黑前,似看见有一盏灯火飘来,就没了知觉了。 这一醒来,梁玉喜看这房间的陈设,除了绣床外,还有些妇人家之物,什么梳妆台、绣架等,都甚为别致。梁玉喜记得自己也曾在大娘和二娘屋里见过些,只是这屋内陈设,还多了几分精致。 他心想,莫不是遇到什么狐妖鬼仙,这难道是其洞穴?不过透过纱帐能看到窗外的亮光,应已过五更天了,若是那狐妖鬼仙还不躲之不及? 想到此他胆子也壮了些,就翻身下床,才发现自己并未褪去衣物,只少了脚上的鞋。他撩开床帐找鞋,一脚竟踏在一绵软之物上,只听得哎哟一声,床帐外一个丫鬟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梁玉喜没想到这床边绣凳上还有一人,忙连连说对不住,又是作揖打拱,涨红了脸。 待看清后,梁玉喜才觉这面相清秀的丫鬟,约十五六岁,还有些面熟。稍一寻思,想起正是在来林场路上茶摊歇脚时,那弄伤滋事大汉的轿中妇人的丫鬟。想不到在此遇见,只是不知她是人还是妖呢? 那丫鬟先开口道:“你的鞋早跑折了,这有我娘给你的一双鹿皮靴子,你自穿上即可。” 梁玉喜忙问:“这位小娘子,你这一说,我应是被你和你娘搭救的吧?我不知昨晚是怎地就到这里了?” 丫鬟掩口笑道:“这哪里有什么小娘子?你昨晚被狼撵到我们的轿前,一头就栽下了,我们还怕你死过去了呢。” “啊,这我倒记得些。我先给大姐施礼了,若是没遇见你们,我是逃不出那狼口的。”梁玉喜说完就朝那丫鬟施礼。 那丫鬟笑个不停:“你这人太有趣,这哪里有什么大姐?你叫我玉莲好了,我长这麽大还没人一口小娘子、一口大姐的叫过呢。” 梁玉喜有些窘道:“只是不知道这里又是哪里?” 玉莲道:“此处为山弥山林场。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怎生的到这野外来了,还半夜在林子里跑,若不是我和我娘从县城赶路回来,你怕是早被狼吃尽了。” 梁玉喜这又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玉莲说这是山弥山林场,那这房间是林场哪里呢? 他想起这满屋随处可见的绣的牡丹,就小心问道:“玉莲姐,你们这里,是不是林场西边这酒肆之上啊?” 玉莲白他一眼后:“你怎知道这林场的,你还知道东边西边的?这西边怎么啦?你莫不也是这林场那些腌臜的木客吧。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不会是那肖蝎子的什么人呢。” 梁玉喜忙道:“不满玉莲姐,我不是木客,我只是东闾府派遣至林场的二掌柜。无心得罪之处,请多多海涵。” 玉莲哼道:“看你文绉绉的,也不像木客。跟那肖蝎子一路的货色,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人。” 梁玉喜有些气忿:“我怎地不是好人了?” “那你半夜三更的在野外跑什么?早知你是这林场中人,还是什么二掌柜,活该让你被狼吃尽了。” 梁玉喜见跟一个小姑娘争执起来,禁不住觉得好笑,就又施一礼道:“玉莲姐,我也是初来乍到,也不知这林场孰好孰坏,连西边和东边是怎样都不知道。这半夜三更醒来,就在野外山林里,我还觉委屈得紧。要不是得你与你娘相救,也不能站这里跟你斗嘴,还是要谢谢你。” 玉莲听他如此说,不像是在胡诌,就问道:“那你是怎生就睡到那野外的了?” 话音刚落,旁边有人掀帘入内接了话道:“还怎生的?定是那些木客,成心想祸害这小哥,趁他熟睡,用香迷了丢到林子里,想他被狼叼走罢了。” 梁玉喜闻声细瞧,进来的人正是五娘。听她此说,梁玉喜也觉她说的才对,自己并不是平白无故到的山林里,定是有人故意趁熟睡之机,做了些手脚。 他这一想,顿觉后背一阵发凉,方知自己才踏入此地就处境堪忧,甚至还差点被人暗算,害掉了性命。这以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五娘道:“昨晚老娘好心留你,你还不领情,差点被人害了小命吧。” 她看梁玉喜脸色发白,就打趣道:“我这绣床锦被都被你睡了,你那二掌柜就别当了,留一条小命,做我相好的得了。老娘这里也跟锦衣玉食差不多,比你睡那东一屋,跟一群强人一起,强了何止几百倍。” 一旁的玉莲见梁玉喜脸一会白一会红的,也忍不住嗤嗤的笑起来。 梁玉喜正不知所措间,又有人掀帘入内,还伴有一股奇特的幽香,五娘和玉莲一下子住了嘴,都忙闪到一旁。 来人正是那面带黑胎记的中年妇人,只是这近处一瞧,虽相貌平常,面色欠佳,但眉眼间和身形自有一些说不出的高贵和优雅,不像一般的人。 梁玉喜知这是自己救命恩人,忙跪下道:“多谢大娘的救命之恩,梁玉喜给您磕头了。”说完,就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那中年妇人看着地上的梁玉喜并未动容,语气冷淡的说道:“你说你是这林场新来的二掌柜,不知你跟那肖骁申有什么勾连?你实话实说。” “小子原是东闾府的小厮,这是老爷给的新差事。与肖掌柜也没什么交道,初来这边因此受了些委屈。昨晚若不是大娘,只怕我在梦里,就被人抬至山野喂了狼了。” “你既然是东闾府上差遣来的,也不见你有些什么本事,你老爷真是把你直接送到了这虎口了。你应怪你那大老爷才是。”一旁的五娘说道。 “说来惭愧,小的确是没有什么本领,只是老爷抬举,我也不敢辜负了老爷。若是在这里粉身碎骨,也是我的命。” 听他说完,那中年妇人冷笑道:“你这小命,连肖骁申那些猪狗一样的喽啰都瞧不上,那还有什么粉身碎骨的机会。” 五娘笑道:“你如此说,是可惜了你这好皮囊。你要不稀罕自己,我五娘稀罕你如何。” 梁玉喜已是臊得满脸通红,一急之下他说道:“小子别无一用,不过要取我小命,也少不得挨我两口。” 一番话惹得五娘和玉莲在一边哈哈大笑。那中年妇人也禁不住拿袖子掩了自己的口偷笑。只是心里也觉这半大小子,在这林场怎呆得住,要是不离开此地,说不定这林场早晚就是他葬身之地。 妇人脸色一正,那嬉笑的两人看到后就住了口。 “小子,我看你还是趁早顾了自己的小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是一味固执,少不了被那班强人摆布,怎么丢的性命都不知道。” 稍停后又道:“你也应是上有高堂的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应为他们着想才是。” 她见梁玉喜也不回话,似不为所动,看着他倔强的神色,竟有些感慨的自语道:“看不出,你也是有些胆色的男儿,比那些鼠辈男人不知强了多少……” 然后她对玉莲道:“玉莲,我们楼下还有一处偏屋,虽简陋些,你帮他收拾一下,也算给他个容身之处。” “这……”梁玉喜有些意外,不知该不该留在此处,只是妇人的语气似不容置疑,他那好意思拒绝,也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不觉语气支吾。 他这一支吾,玉莲恼道:“这甚呢?我娘周全你,你还真把自己身价抬高了。” 五娘也说他,“你要是回你那东一屋,保管今晚你又得被山里的狼撵。你要是嫌偏屋冷清,那你到我屋里来好了。” 梁玉喜怕那妇人再开口说什么,忙不迭的道:“小的只是怕打扰各位,没有别的意思,” 第十一章 血祭 这偏屋就在酒馆后门处,甚为狭小,梁玉喜看后,也没什么安顿的。玉莲帮他搭了两块板子,抱了些干净的毡子铺上,扯一床芦苇席,算是有个干净的睡处了。 这偏屋一迈出门,就是个小院,院墙把整个小酒馆和上面的妓寮楼子都围了起来。只是小院里也无后门,出入都只能从前面的酒馆进出,想来院墙外就是林场外了。 恁大一所供人快活的地方,早年间是没有的,东闾老爷也未曾特别交待过。梁玉喜想,若不是肖掌柜点头,在林场内做此营生,断不可能的。 刚听玉莲吞吐说了几句,说那黑胎记妇人,唤名曾氏,正是这妓寮的老鸨。这酒馆也是她在主事。只是这酒馆和妓寮的人,似都有些惧那肖掌柜,与肖掌柜说不上什么亲近。 梁玉喜安置完后,见天已大亮,就寻思自己这下一步,该如何在林场自保,也好在时辰到时,能按那宝匣的指引,把老爷交代的事办毕。至于这二掌柜的职守,自个对林场还是双眼一抹黑,完全摸不清林场内的深浅。连肖骁申是怎样一个人,都还无法辨识。梁玉喜当然也怕老爷怪罪,但一时要担起二掌柜的职守,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边看边琢磨,一时半会儿是急不来的。 梁玉喜细想,那老爷在交待林场一节时,从未提过肖掌柜。自个跟随他这么多年也未见他提及此人,此人似乎是从未成为东闾府的人一般。甚至老爷不提及他,好似在避讳什么。 他只是说要自个用些霹雳手段来整饬林场,以老爷对肖掌柜和自个的了解,这话细想就有几个意思。这一是整饬林场本是大掌柜的事,轮不到梁玉喜来统摄,如是要他领命,暗指要他跟肖掌柜做对;二是梁玉喜初来乍到,应不是肖掌柜的对手,老爷也应知此一点。看来,老爷对林场的事不急在一时,也并不十分在意梁玉喜能否整治得了林场,倒是在意梁玉喜能不能有些手段对付得了肖骁申。 这样一想,梁玉喜顿觉明白不少老爷的用意。 现曾大娘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一个安身之处,这虽是个偏屋,不过处此一隅,也是能观万象的地方。只是,这妓寮端的是下九流之地,跟红楼粉巷无法比,也不是光明正大处。只怕,自己落魄至此,被老爷知道了,被娘知道了,少不了吃骂一通。 想到老爷严厉处,不知怎的,梁玉喜就想到了东闾珏,还痴痴的想了半晌那日的情形…… 等他回过了神,才觉脸上发热,心头发慌,有一种化不开的愁绪扯动着自己。 梁玉喜不觉暗骂了自己一句,怕自己有什么可恶的念头出来。 正在此时,耳听得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敲钟声响起,这声音尖锐刺耳,惊得林场外的鸦声四起,一霎时将这山间的黎明打破。 梁玉喜细听这楼上,也无什么动静,想来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可能是林场那边有些事体安排。他于是起身出屋,走到前面酒馆的门廊下,又觉自己这样走出去不妥,就躲在立柱后,看看动静再说。 只见那敲钟之人正是吴晟。这一阵钟声后,四个大屋里的木客都出来了,一会子的功夫,呼啦啦的出来了近百十号人。 只见这些木客,大多衣衫褴褛,穿着各异,一个个都用红麻布条缠了头。虽都是江湖气十足,但面色都很默然,似有所敬畏。木客聚集在林场中央,面向北方站成几列,也算整齐,犹如军士一般。 梁玉喜远远的才发现,这山弥山林场匾额下,还摆了一个案几,案几上除香炉供品外,上面还供了一长柄的开山斧,斧子通体粗犷笨重,只有斧头的形状,也无金属光泽,应为石斧,少说也有五六十斤。摆设于香案上,倒悬于众人面前,应是敬奉之物。 众人站立完毕,肖骁申才从正北屋出来,只见他头上束发缠巾,穿着黑缎子衫,腰里缠带,薄底快靴,一副短打扮。肥胖的身躯一时显得利索不少。 他背后分别左右各站立四人,都是健壮的汉子,两人挂腰刀,两人提朴刀,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相凶恶。 五人一亮相,那百十号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偌大的一个林场,就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呱噪的鸟叫声,一声慢一声紧的,好像有些见惯不惊。 梁玉喜也在校场看过营兵操练,不过,这眼前看似乌合之众的木客,虽肃立不动,有些似操练过一般,但个个显得噤若寒蝉,似害怕得不轻。 梁玉喜虽站在远处,也能感受到这鸦雀无声中有些不详的气息,也不觉心跳加快。 吴晟一旁高声唱道:“时辰到,祭拜神灵啰!” 只见肖骁申唱喏一声,神色庄重的高举一炷香,朝石斧拜了几拜,然后将香插到香炉里,回转身来,向左手边的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左手边的两个汉子,跳下石阶,走进人群中。顿时人群一阵骚动。 两人很快就从人群中,一边一个就架出了一人。只见此人尖嘴猴腮,矮小瘦弱,滴溜溜乱转的一对小眼,正是梁玉喜在土地庙解救小姐时遇见的瘦强人。 不曾想到会在此见到此人,梁玉喜一惊,他下意识的在立柱后躲了躲。 那瘦子一副哭丧着的脸,也不敢言语,任凭被人架至案几前。 肖骁申并不正眼看案几前跪下的瘦子,他抬起下颚说道:“我山弥山林场蒙斧神庇佑,寒尽暑来,春生秋长,兴隆至今。天之骄子达曼托梦言,要以此人之血,身体一枝,祭我斧神,为众木客消灾免难,保砍伐时不触怒山神,全须全尾的回我林场。” 隐隐约约听完,梁玉喜最不解的是,听他说要以此人的血来祭拜,难不成这是要杀了这厮?这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的勾当,也只有那江洋大盗、绿林好汉才干得出来。 这瘦子虽不是什么良民,但如此祭拜,还是让梁玉喜觉得这太血腥。不知道这斧神是如何神圣,又如何显灵的,非得以人血来祭拜?这端的与以往自己见过的泥菩萨、土地爷等不一样。 只听一声长啸:“斧神爷请啦……” 梁玉喜心里一紧,见那跪着的瘦子被两个壮汉挟持住,另一壮汉,硬生生的就拉住他的一只手,刀光一闪,一把尖刀将他的小指就削落在地。瘦子惨叫一声,负痛不过,被人放开。旁边有人动作迅速的用布条将其手指包扎好。 动刀的汉子,拾起地上的手指,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至案几上。 梁玉喜看得目瞪口呆,这整个动作,几个壮汉都不生硬,应是些熟手,这祭拜仪式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原来这肖掌柜说的身体一枝,即是说的这个意思。 小指应算是父母所赐的身体中,最不足为道的一枝。要是被削掉的是其他不能再长的部位,都不如舍这小指来得便宜。 梁玉喜长叹一声,心里道:“这个鬼地方,当真是不来的好。还好我娘不知这些情形,若是她知道了,非吓得半死不可。” 正沉思间,他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你这小子,我到你房里未寻见你,没想到你还躲在这角落处,看这事体呢。” 梁玉喜知是五娘在背后,就故意问道:“五娘,这林场祭拜斧神,好端端的为啥要人血呢,杀个鸡不比这个便宜?” “你管这些腌臜的木客鸟事作啥,”五娘又低声道,“我妇道人家也看得出,这不过是些把戏。肖蝎子不耍些手段,那唬得住这些破落货。” 梁玉喜点点头,还是似懂非懂的。五娘见此,就嬉笑道:“你莫看这个地方,大门敞开起,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若是来了就别想出去。你也少琢磨这些事体,安心留下陪五娘,五娘也还罩得住。”说完,就把身子软软的往梁玉喜身上一靠。 梁玉喜忙一闪,笑道:“五娘也别唬我,这也不是龙潭虎穴,端的有如此吓人?” “还端的有如此吓人?你晓不晓得,前次进林子前祭拜斧神,还真就要杀……。”不知什么时候,那玉莲在一边接了话道。 五娘听玉莲如此说,慌忙就给玉莲递眼色,让她住口,“你这丫头不要胡言乱语,要是被人听见,把你拿去祭拜了才好。” 梁玉喜见此,也不便再问,揣着疑问忙借机避开了两人。 第十二章 交锋 眼见,这祭拜完毕,木客各自收拾了斧具、绳索,结队就出了林场,想来应是进山去了。这神灵拜过,一个个进山的兴头也高了许多。 悠忽儿的功夫,林场就空荡荡的了。 除了楼上的几个姐儿,楼下的酒肆和伙房里还有几个厨子、伙夫、店小二外,这边厢也清净得很。 梁玉喜无事四处转悠一阵,又扯点草料把驴喂了。 只是心里一直嘀咕着,是不是该直接走进那正北屋,与肖掌柜照个面,看看他有些什么脸色,总不能一直躲在这一处,那还不耽搁老爷的事。 实在熬不住,他在小偏屋睡了一阵,又起身在林场转了一阵,倒是那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跟了他一路。也不涎着脸找他讨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在身后走,梁玉喜也不轰它,总觉也是一个伴。 梁玉喜眼看新穿的鹿皮靴也走得沾了些泥泞,就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勇气,就往正北屋走了过去。 刚走到正北屋门口,吴晟从里面出来,打了一个照面,把两人都惊了一下。吴晟拿眼睃看梁玉喜,就差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说道:“二掌柜,今日祭拜时也未曾看见你,我正要去寻你,大掌柜正有事请你呢”。 梁玉喜想自己好歹是个二掌柜,没想到这厮一个礼都没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这林场里谁又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梁玉喜想这事也恼不得,只怪自己没些本事着手,让别人高看一眼。 想到此,他要见肖掌柜的心更铁了些。他想这个地方无人看重自己,那自己也不能没有些该有的矜持,他也刻意的只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就擦肩而过进了院子。 跨进院落,他也纳闷这肖掌柜是什么时候,得知他昨晚经过一劫后,还在这林场内。肖掌柜不知道昨晚的事?梁玉喜觉得这完全不可能。 紧走几步,就见堂屋正坐着肖掌柜,他已然换了一身缎子面的袍子,正拿着一把牙骨细洒金的扇儿赏玩。一副悠闲的样子,跟晨间那个人一比,活脱脱眼前就是个财主员外,那有半分杀气。 肖骁申听到动静,就抬起了头,一张胖脸也笑开了。他抬手示意梁玉喜坐在下首,唤人来看茶。 梁玉喜略施一礼后落座,心想自己第二次跟这厮照面,他的脸色是换的真快。也不知他这一张笑脸后面,又是什么名堂?他找自己来是有什么交代,还是作甚呢? 肖骁申道:“今晨四处都寻不见你人,我还着急得很。后来才听闻,几个爱戏耍的木客,昨夜跟你笑耍一阵,让你受惊不浅。二掌柜可曾有些什么闪失啊?若是有半分不适,我决计不放过那几个泼皮。” “有这事,”梁玉喜点头承认。 肖骁申有些愕然道:“哎呀,真有此事,那二掌柜初来就受此一惊,我真不知跟东闾老爷怎生交待才好。” 梁玉喜有些疑惑,不相信这肖骁申眼里还有东闾老爷,只怕这林场暗地里早不姓东闾府了。 他想此地不是抖机灵的地方,还是装傻充愣的好些。就道:“大掌柜要为我作主再好不过了,我还准备报官呢。我那一包袱衣物还有些银两,都被人掠走了。虽不多,但这也是过了些。大掌柜若是做个主,也请他们还我才是。” 肖骁申嘴一咧,哼哼干笑几声说:“二掌柜,这样说是打我的脸呢。这些木客嘛,都是些粗人,此地也是深山密林处,他们无事戏耍,你不计较才是。” 他指着门外说,“这个林场,原本是东闾老爷与我姑丈合伙买下,我听个差而已。这几年,我姑丈在汴京供职,朝中还有些薄面,林场就靠这朝廷征战用度,还勉强能维持营生。若不然,这林场早就亏空得一塌糊涂。” 梁玉喜知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林场的来历备细。心想,怪不得老爷一直有些惧他,莫不真是怕他的姑丈?以他对老爷的了解,东闾府是决计不跟人合伙做生意的,肖骁申若是说的真话,那老爷跟人合伙也肯定是不得已。说不定,这肖骁申的姑丈就是借手中的权势,威逼老爷合伙,也不一定。 那肖骁申继续说道:“这林场在我手里,还算能活得下来,其他人来插手都是枉然。就是东闾老爷来,这林场也败得快得紧。” 梁玉喜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知他是告诫自己,不要把这二掌柜的虚名真当一回事。 肖骁申话锋一转,“我也知道,东闾老爷遣你来此,并不是真心在意这林场如何。他恐怕是另有其他要紧的事才对吧!” 他把这似问似答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拿眼瞟了几下梁玉喜的脸色。 梁玉喜忙不迭的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又觉自己太过慌乱,又道:“大掌柜多虑了,老爷只是吩咐我来帮衬帮衬。” “我这里没什么好帮衬的,你大可自己走了就是。”梁玉喜没想到肖骁申毫不客气就下了逐客令。 他喝口茶,压了压惊,只觉额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想这一味的示弱,也不是办法。这里也没人给你讲道理,退让是换不来善心的。既然肖骁申还绷着面子,还没有把强盗心肠都露出来,那就说点有用的才好对付。 “大掌柜慢讲此话。我老爷也是清河县有名望的财主员外,无论济困赈灾、赋税捐助,在官府民间也是有口皆碑。大掌柜也说这林场是我老爷与人合伙,那我老爷是不是这林场合伙之人呢?” 肖骁申没成想,这半大小子还有这般利索的嘴皮子,一时还说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我老爷是这林场合伙之人,依这经商惯例,派个二掌柜也是在法度和情理之内。大掌柜,这又有甚不妥呢?” 肖骁申听他讲完,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再好不过。你在这里好好听差就是。”说完起身将梁玉喜扔下,自个拂袖而去。 梁玉喜呆坐一阵,走出北屋,拭去额上的冷汗,心里顿觉这外面青山也变得好看了,风在脸上也和煦了些。适才肖骁申一张气恼的脸,没让梁玉喜有半分的怯懦。 那大黄狗在门口一直等他出来,也屁颠颠的跟在他后面,往西屋走去。 刚走到西屋楼下,就听楼上有人嬉笑道:“五娘,你相公回来了,还不快去伺候。” 他一抬头,二妹和五娘几个姐妹正爬在窗棂上,朝他嘻嘻的笑。 梁玉喜一高兴,高声吼道:“爷回来啦!回来啦!” 第十三章 曾妈妈 梁玉喜回小偏屋躺下不久,五娘提着罗裙闪身就进来。他见五娘一脸媚笑,只知她又要用话来撩人。就作势用手挡住五娘要落座在铺上,说道:“五娘,我梁玉喜虽不是柳下惠,但还晓得些礼数。我先谢你啦,只是这屋狭小实在不便,我先起身则个?” “啊呀,你越是这样我越欢喜,我就喜欢看你一张俏脸正经八事的,要是再有点怒气,那才叫好呢。” 梁玉喜听了,垂下头直摇。 “你还当真不经逗,把小脑袋低下啦。哼,我是曾妈妈叫来唤你的,你还真认为五娘无事要贴你呢。” 梁玉喜听说曾妈妈叫他,问道:“曾妈妈叫我啥事呢?” “你想知道?” “嗯,啥事呢?” “那你叫我一声小乖乖,我就告诉你。” 梁玉喜站起身道:“那还是我自己上去问好了。” 他走出门,见大黄狗又守在门口,就唤它一声,径直上楼去。他也找得到曾妈妈的房间,只是还从未进去过。他敲敲门,听曾妈妈叫玉莲来开了门。 进门后,梁玉喜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曾妈妈点点头,让玉莲下去烧茶端来。 他约打量了一番,曾妈妈这屋,比自己呆过的五娘那屋还讲究。单是两人座椅背后这一扇画屏,都是上好的木料,还镶嵌了翡翠玛瑙,画屏上的书画应是《王羲之写照图》,一看就知,不单贵重还甚为风雅。 不知怎的,梁玉喜只觉这曾妈妈屋里,花香味甚为好闻。幽幽的沁人心脾,人坐在这里越闻越想呆下去。只是也不见她屋内有什么花草,这香气端的不知出自何处。 “玉喜,我唤你来是有一事想问你。” “妈妈有事尽管问。” “我听说,今儿个肖掌柜找你啦?” “是的。” “他所为何事呢?” 梁玉喜想这曾妈妈是有心体贴呢,还是别的意思啊。他也不明白她跟肖骁申有些啥勾连,自己还是谨慎些才好。 他道:“肖掌柜问了我昨晚的事,也说了些林场的事。只是说要我以后日常要听好差遣。” 曾妈妈瞧他有些吞吞吐吐的,就说道:“这原本也不****的事,只是我收留你在这里容身,多问几句罢了。那肖掌柜什么人,你也见识了几分,自己好自为之才好。” 梁玉喜应诺道:“承蒙妈妈挂怀。我既是老爷支使来的,断不敢自己离开此地的。我也会好自为之,小心留意。” “你老爷让你来此林场,就为让你在这林场跟肖骁申争斗一番?”曾妈妈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老爷说得少,只说府上多年不过问林场事体,要我来学学看看。” “那你该如实给你老爷回个话。这林场没有个厉害角色,哪里呆得下去。你当肖蝎子是吃素的?” “曾妈妈,实不相瞒,老爷交待得死死的,我也是进退不得啊。” 曾妈妈叹息一声,“也难为你,做下人的,这差事让你摊上了,躲也躲不过。” 此时,玉莲端了茶来,梁玉喜接过茶来吃。曾妈妈就跟他闲聊起来,问他家里几口人,老娘可好,府上老爷人怎么样……又叫玉莲拿些点心来吃。 梁玉喜平素都是小厮身份,还从未四平八稳的坐在厅堂,跟人吃茶吃点心,心里有说不出的妥帖。且曾妈妈这里,不光香味怡人,这些点心果子也都十分可口,让人禁不住不想走出门去。 不知怎的,那大黄狗许是一直候着梁玉喜,在外面闻到些香味,就探头到门口朝屋里人摇起尾巴,想巴结点吃食。梁玉喜也未多想,将嘴里剩的一口点心往地上一丢,那大黄狗一跃就进了门来。 只听画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惊叫道:“啊呀,妈呀。” 曾妈妈也是大惊失色,茶杯都险些吓落在地,口里哆哆嗦嗦的道:“快、快、快赶走这畜生,让它出去,出去……” 梁玉喜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在后面,也没想到曾妈妈见到大黄狗如此惊慌。玉莲也出来赶紧撵那黄狗,他忙起身,口里连称吃罪,欠身就退了出去。 梁玉喜回到小偏屋,越想越觉这曾妈妈也是一个难以琢磨之人。第一次见她,她出手就折了一个汉子的手,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但一个妇道人家,会耍些拳脚,实在是不太多。 梁玉喜在县城时,除了马德贵的拳脚外,他也见识过那些兵营的教头,还有街上杂耍的,使枪弄棒,耍些拳脚套路。也曾听闻,有些江湖中人,飞檐走壁甚为平常。若是这会些拳脚的妇道人家,还从未见识过。 那曾妈妈既有这一手,那又怎会被一只看家狗弄得如此狼狈。还有她房里的男子汉声音,不知那人是谁? 梁玉喜想了一阵,也无甚可知的,看天色已晚,就往酒肆走去。 进得门后,见有不少木客在吃酒,他捡了一个角落坐下。一坐下,他就觉不对,自己这身上早没了银两,哪里还吃得了酒。正有些发窘要起身,五娘走了过来,她把他肩膀一按,说道:“怎地?想吃白食?” 梁玉喜正要挣开,她低声说道:“一文钱也难倒了你这个小英雄汉啦?要不你卖个身给五娘,五娘赏你几个钱?” “五娘你少戏耍我。我先赊个账,回头我月银有了,我给你就是。” “本店概不赊账,这是规矩。” 梁玉喜想,这饭食也没了着落,以后这日子该怎么混才好呢,“那我给你店里打些杂工,你看咋算?” “呸!我店里都是些动作利索的,说也说得,骂也骂得的小二。你在五娘面前也不低头,我咋用你?” 五娘话是越说越热,人也越发的娇俏,顺势就坐在了梁玉喜的身边,直往他身上贴,梁玉喜也直往墙上靠。 这两人在旁人眼里倒是热络得紧,就惹恼了座上一个光头大汉,那大汉把酒碗一顿骂道:“你这对狗男女,少在这里扯你娘的这些狗臭屁。爷几个喝碗酒都不安生,要做那狗连裆的事,趁早滚远,也让爷两眼清净些。” 几句骂完,就拿一双眼瞪着梁玉喜,作势要把他捏烂一般。梁玉喜看他一桌的,还有吴晟在低头喝酒,也不动声色。知这吴晟挑唆了这大汉,要来故意惹他。 五娘忙放开梁玉喜骂道:“你这个秃头贼驴,喝酒就撒泼,老娘的地盘,少啰唣些不经用的,你要唧唧歪歪的,自己滚一边去。” 光头大汉桌子一拍站起来道:“明里说,大爷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他昨日伤了我兄弟,我有口恶气要出。五娘你要识相,就闪一边去,不然我把你这店铺拆个七零八落的。” 梁玉喜自走出肖掌柜那堂屋后,就横了一条心,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要立足,怕是不顶事的。 他不等五娘开口,忽就站起身,说道:“贼秃驴,既不干五娘的事,你找小爷就好。你也不过是个被人摆布的蠢物,想来占我的便宜,我两人就出这门,到外面见个分晓。”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好个小爷,今日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拳头和巴掌,不让你把五彩铺子开完,爷就给你磕头。” 五娘见梁玉喜这样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小子不知好歹,只晓得口舌占便宜,完全不理会这眼前贼秃子,正是肖骁申的“四穷奇”之一,都唤他铁扇子头陀。一身蛮力,还有两只大巴掌,抡起来跟风在扯一样。另一喜的是,梁玉喜还晓得站出来强出个头,把五娘护在身后。 她忙去拉梁玉喜,梁玉喜自有盘算,也不理她,指了大汉说道:“当作今日这店里众人的面,你说要是撂不翻我,就给小爷磕头,可是实话?” 大汉气得牙都咬碎了,叫道:“小子,你太小看爷了,这地界都是些江湖人士,爷说的要是虚言,你就是我亲爹。” 他把酒碗一摔,怒道:“今日要是一个回合撂不翻你,爷不单给你磕头,还叫你祖宗。” “好,既是如此,你先容我吃两个馒头,我有了力气就出去。” “你这小咬虫,你吃你的,也别说爷今日欺你。”大汉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一众人等见此,也跟着到外面去凑这热闹,扯开场子。 五娘忙叫小二拿了牛肉和馒头,还温壶酒来。 店里的木客,平素倒是没少见识人打架斗殴,但今日这铁扇子头陀和这文弱小白脸,摆明了是一个嘴硬找死的架势。甚至都无人要赌上一把。 五娘一边看梁玉喜狼吞虎咽,一边揪着心的劝道:“我的小冤家,你晓不晓得,这厮正是肖蝎子的打手。你看你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对手,你吃了趁人不注意的,从后门出去。这里我还挡得住。” “五娘,你莫说了,我吃了好动手,莫让他等急了。” 梁玉喜其实心里也打着鼓点,不知道这秃子究竟有些啥本领。不过,这地方横竖是不好混了,今日要做点狠事才行。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死在这里,就苦了自己的娘,也连累了老爷托付的事了。 他吃完馒头和牛肉,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把酒也喝干净了,啪一声把碗摔在地,卷了卷衣袖,将袍子撩起扎好,就往外走。 那五娘见此,泪珠儿几乎都下来了,忙叫小二去喊曾妈妈,自己赶紧跟了出去。 第十四章 雪 梁玉喜站在门口,眼见林场中央,已被木客围了一大圈,十几根火把照得一个个脸上泛着红光。那光头大汉叉开腿,抱着双臂站在中间,足足比梁玉喜高出一个头,那身坯就是倒下来,也能把梁玉喜砸瘪。 梁玉喜只觉心里直哆嗦,腿肚子也有些软。心想,这走过去是必死无疑了。 娘,我心里给你磕个头吧,孩儿对不住了。 他走进人圈子,那些木客更是兴奋,把他围定在里面,嘴里还唔欧的乱叫。梁玉喜睃巡四周,看那一个个泼皮嘴脸,早恨不得自个被那大汉一把撕了才好。尤是人群中,“四穷奇”的另外三人,老大金瓜子、老二花脸子、老三秃瓢子,脸上挂的是冷笑,眼里满是鄙夷,觉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不知怎的,这四周越是嘈杂,梁玉喜反倒笃定下来了。他记得马德贵给他讲过,这“双拳难敌四手”讲的不是套路,也从不主动冒进;讲究的是全神贯注,借势借力。眼里要有精光,盯得住来的每一个拳脚。不怕力道多大,只要是个架势,总是破绽百出的。而唯一的大忌就是分神。 梁玉喜定定神,慢慢向铁扇子头陀走过去。 此时,西屋楼上也站了曾妈妈等人。曾妈妈让玉莲唤了几声玉喜,都被人群的声音压住了。那些楼上的姐儿也从未见这林场如此热闹过,几个心里都替梁玉喜干着急了。 铁扇子头陀看梁玉喜走过来几步后,兀自不动了,心想,这小子面相还有些沉稳,只是横看竖看都没有几两力气,我且耍他一耍,再打他个半死,也显我手段了得。 他一声大吼,就向梁玉喜冲了过去。围观的众人,也咿呀乱叫开来。而人群中只有一个人,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冷眼看着这悬殊的决斗。 铁扇子头陀冲到梁玉喜几步远的面前,左脚一点,就抡起蒲扇一样的右手,作势要扇过去。 也是这厮太目中无人,这第一个破绽,梁玉喜看倒是看清了,只是身子还没动得起来。 他后撤一步,“叭”一口口水就吐向铁扇子头陀。铁扇子头陀躲避不及,正中了自己的鼻梁上。这如老虎屁股被撩了一把,他啊一声,紧赶了一步,也全无了章法,左手一把就往梁玉喜胸前抓来。只是手快,就抓了个正着。紧跟着右手就抡了过去。 说时慢那时快,梁玉喜左手一把扣住他胸前的大手,顺势后撤时右手把他卸了劲的左手肘一别,右脚一勾,只听啊呀一声,那铁扇子头陀像一头牯牛,咚一声,仰面就摔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林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铁扇子头陀自觉左手臂钻心的痛,嘴都咧到了一边,在地上想爬起,又一时不好使力,实在狼狈得很。 那五娘和几个姐妹倒欢喜得不得了,在楼上忍不住就拍起手儿来。 铁扇子头陀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左手臂也是,还动惮不得了。这一摔的确不轻,他一是人高马大的,加之刚才使出了蛮力,只是都伤的是自个。 当作林场众人的面,脸上实在挂不住。他心里也清楚,这小子得手不是侥幸,只是怪自己一开始太轻敌。 眼看着其他三个兄弟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的。这如火上浇油般,他一时恼羞成怒,也不管许多,起身后就一条铁腿扫过去。梁玉喜一直提防着他,就闪到一边,先避开锋芒。铁扇子头陀照准他下颚,又弹起一腿。梁玉喜侧身后,把他飞起的腿一搂,一个绊子,就将他撂倒。 这一撂,木客中还有高喊叫好的,也有鼓掌的。 只是,那“四穷奇”中的另外三人,再也按耐不住,就一起冲进了场内。梁玉喜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下作,忙往旁边闪。那三人如老鹰抓小鸡,步步向他逼过去。 木客中突有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说道:“几位英雄好汉且慢,若要相帮,也得那铁扇子头陀点头;那二掌柜要是有人相帮,也大可站出来才是。” 梁玉喜借着那些火把的光,定睛细看,才知此人并非他人,乃是北城门口被示众的董书怀。 梁玉喜想这董书怀不知怎么到了这里,只见他话音说完,就往场中央走来。他走近梁玉喜,脸上还挂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五娘也在上面叫道:“今日这事,也非全是这小子惹起来的,我五娘也有一份子。”她也学那绿林好汉,对众木客抱拳后道:“若是那个好汉今日站到这小子身边,教他今日不死,我五娘这还没卖过的身子,就是那位好汉爷的。” 这话一出口,如斩钉截铁似的掷地有声,场内的人无不跃跃欲试。也有平素被这“四穷奇”欺压得紧的,就借势在一边嚷嚷。还有几个面刺金印的,也实看不怪这以多欺少,就站了出来,往梁玉喜这边走过去。 梁玉喜回头看那五娘还有曾妈妈,都是心戚戚焉,只觉鼻子一热,心里感激得很。 他有些语塞道:“众位好汉和姐妹,我梁玉喜不过一家奴、小厮,蝼蚁一样的性命,各位太高看了。”他一抱拳凛然道:“梁玉喜先谢过替我出头的各位,今日过了,若是还有明日,我当知恩必报。”言毕就一揖到底。 那董书怀一旁安慰道:“玉喜兄弟,莫说这无明日的话。”他也抱拳向众木客道:“这兄弟,我也是初识。不过今日的事,各位也看得清。各位也有眼有珠的。几位爷要是一起对付他,我也拦不住。但今日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打算从这里站着出去。” 那“四穷奇”的老大金瓜子,早压不住怒火,哇哇乱叫道:“几个乌龟,休说那些不中用的,来几个也就收拾你几个,还不给爷放马过来。” 他啊呀一声,徒手就直往梁玉喜扑了过去。老二老三见此,也呀呀叫着,直扑董书怀。 梁玉喜和董书怀并不后退,就等着几人扑拢。 五娘急的忙去拉曾妈妈,曾妈妈也是轻叹一声,回身往房里去了。 眼见几人正要缠斗一起,突地,所有人入定了一般,收起了拳脚,收回了目光,都惊愕得张大了嘴。都把头儿抬起,望向黑沉沉的夜空。 那一丝丝的冰凉在脸上,这分明不是雨;这眼前飘落的,那大片大片飞舞的洁白,分明是雪花。 下雪啦? 众人都醒了过来,是的,这纷纷扬扬而下的,正是雪花。五娘惊叫道:“七月雪。” 七月雪,初秋时节的雪。悠忽间,还是飞扬而下的雪花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在眼前扑簌簌的落,一小会,几乎都看不清面前站的人。 这是什么天兆? 没有人再在意眼前这一场争斗,而心里都有了些不详的预感,这天地间的事,比眼前的事不知奇异多少,也最让人无法揣度。尤其是这一辈子都难得碰上的事。 正在大家看着这神奇的大雪突降,只听得林场后的深山里,轰隆一声巨响,那林场背后的大山,山体通体就发出红光来,一时如闪电一样,把黑夜照得红彤彤的。 还没等众人惊呼出来,那红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似乎只是众人眼前一花,出现的幻觉。 大家都面面相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红光消失了一会,就听得天空一霎时,惊起的鸟叫声,声震四方,黑压压一片一片的,四散飞去。 所有人,都尖叫着,只顾找地方躲起来。 第十五章 嘬两口 至此,黑松山就没再晴过一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似乎就不再打算放晴了,整个林场都被雨水浇得透透的。林场大门口,也积了一人高的深水。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躲在林场的大小房间里,不敢站在那外面。生怕,这雨一下子变成了刀子。 梁玉喜与董书怀两人就常常到酒馆聚一处,听着外面的雨声,喝着闷酒。 五娘有时也陪在一边。梁玉喜也不再轰她,只是五娘也不再往他身上靠,隔得远时,只拿眼远远看着他。 那些木客,也无事都挤到酒馆来。多数时候,这里都挤满了人,没有空位。 相互挤挤的时候,木客们也没有那么大的火气。酒和菜也可以被别人拈来端去,酒也喝得顺了,面上都和气了不少。 大家都觉得快不认识自个了,而心里倒是装满了恐惧。 梁玉喜和董书怀只要一进酒馆,木客们常常拱手施个礼,客套几句,或是把位置让一让。尽管两人谦和一阵,还是坐了下来。 喝了几天酒,梁玉喜才从董书怀和木客们那里知道。这些木客,不敢轻易离开此地,皆因为,他们都是些江湖人士。或走投无路,或无所遁逃;流落也罢、投奔也罢,就聚到了这一处。 最早前,有传闻这山弥山林场,有心要扯个大旗,让江湖人士啸聚一处。 不过这些传言似乎并不确切,来了后才知道,这林场也非绿林好汉聚义的地方。林场虽是来者不拒,但也不见肖骁申扯了唿哨,与一众人等打家劫舍,或是攻城掠地,做个乱世英雄。只是都承认,这林场大掌柜肖骁申,面目却属藏得深。 好在这做个落脚之地,还算相应。官府也不来袭扰,肖骁申说不上仁义,但也不怎么盘剥众人,这些人就慢慢安心留下做个木客。 因为都是些江湖人士,这留下的木客,义气相投的,就在一处,不太投机的,就各处一室,也慢慢的就有了些讲究。如东一屋,住的多是牢城出来的囚徒;东二屋的多数原是后汉后周的兵勇;西一屋,就是些头陀、行者、方士;西二屋是些篦头待诏等手艺人。 这林场最莫名之处,还是这进了林场的人,每个人都得会一篇叫《达曼》的经文,须早晚默诵,若是不诵读,则不予收留。梁玉喜也想起,肖骁申在祭拜斧神是,也念诵过达曼二字,只是不明何意。 董书怀说,自己早年跟商队一起走过西夏和大辽,倒是在那边听过这达曼二字,只是也不明就里,大抵只知道这是一个西域中的传说人物。 讲道东闾府,都知道东闾老爷是在这林场挂了个名。那东闾老爷早年花银子买下此地不假,不过干股被肖骁申姑丈所占是实话。 至于肖骁申姑丈何许人,也都说不上来。 肖骁申盘桓在此经营多年,早已家财万贯,哪里会舍得让东闾府的人来插上一脚。梁玉喜想,偌大的产业,就这样被肖骁申强占了,老爷心里不知怎么想的?也是,这东闾府向来不与当朝者有瓜葛,与官府之间的交道是能躲就躲,怕惹上祸事,所以,被官府以权势欺压的事,是能忍则忍。老爷心里一定认为,这些事体也都不如宝匣的事大。 梁玉喜望着那如注的大雨,心里盘算着离初十日还有多少天,也觉心里有几分忐忑。再是冥冥中会有指引,只是这不详的天兆,还是让人甚为担心。 雨势也不见小,所有人都不愿离开那些避雨的房屋,也没有人到这林场来,渐渐的,林场的米面越来越少,酒馆的酒也被人喝得差不多了。 木客们更多的是睡在大铺上,盘算着这断炊之日后,要不要离开此地。 这一日,梁玉喜躺在小屋内,大黄狗也卧在他铺边。他把五娘拿给他的一坛酒倒了一碗。昨夜,他冒着大雨,悄悄出去到土地爷神龛处瞧了瞧,宝匣还甚为妥当,此时也心安了一些。 一碗酒刚喝得差不多了,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喂,喂”的叫了几声。 梁玉喜翻身起来,大黄狗耳朵也竖了起来。梁玉喜见门外并无人进来,正纳闷间,又听到一个压低的声音,“小子,抬头,抬头,我在这里。” 梁玉喜一抬头,屋顶上面除了木板什么也没有。那大黄狗倒是看到了什么,汪汪的叫了起来。 “你把那畜生赶走,小子,我在上面。” 梁玉喜才从楼板间的缝隙处,看到了一双眼睛,正盯着下面。梁玉喜知道这楼上正是曾妈妈、五娘她们的房间,也常有些木客在楼上走动,不过,这人隔着楼板喊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是谁?” “小子,你先把那畜生赶走,我见不得它。” “你在上面楼房里,这狗也惹不到你,你有事就说来听好了。” “啊呀,气死我了,你也是个小畜生。爷要你那坛子中的东西,你怎地不开窍。” 梁玉喜见他有些语无伦次的,也觉好玩,“那你下来说几句好话,我自然给你。” “娘的,你这小畜生怎么不通人情。我不乐意看见这畜生,你快赶走它。” 梁玉喜没好气的说:“是你不通人情还是我不通人情,明明是你在求我。实话给你说,这酒是酒馆最后的一坛酒,你要是好好求我,我说不定舀一碗给你,你要是再胡说,我也难得再搭理你。” 楼上的显然是软下来了,“好好好,你是小爷。你得把那坛酒给我留着,你先找根麦管,我嘬两口。” 梁玉喜觉得实在好笑,虽不知这人什么模样,不过,这杯中物显是挚爱之物。 梁玉喜就走出屋子,在伙房找了根麦管。他回房后,喂了一声,那一只眼珠子,就又在楼板处来了。 看见梁玉喜拿着麦管,那眼珠的光霎时就亮了。 梁玉喜将麦管插在坛子里,站在床铺上,将坛子举起,刚好能够到楼板。 举了半天,那麦管才好不容易被楼上的人嘬住,只听得滋滋的声音,那人开始美美的享受起来。 梁玉喜估计差不多的时候,就嚷道:“好啦,好啦,我这酒都快被你嘬完了。”将坛子收了。 那人忙急道:“最后再来两口。” 梁玉喜就逗他,“你要喝可以,你若是下来,我再给你倒个满碗。” “那得把大黄狗撵走,不然,我就在这楼上朝你床铺撒尿。” 梁玉喜急道:“别别别,我给你撵狗好了。” 他把大黄狗撵走后,朝楼上说道:“你下来吧。” “我现时不下来,晚上我自会下来。” “晚上几时?” “月半空时,我就下来,你切些牛肉等我就是。” 梁玉喜笑道:“爷,这林场都要吃空了,哪来的牛肉。” “我知道牲口棚里,还有几只畜生,你不会想办法?” 梁玉喜想,我这是欠你的啊?“这事我不敢做,那是使唤了给林场做工的牲口。” “哎呀,你这小畜生真不会想,这林场都快泡在水里了,那还要做什么鸟工。你若是不敢,今夜你等我去牲口棚割只牛腿来下酒。” 梁玉喜心想,一条狗都吓住了你,你还敢去杀牛。 第十六章 短人 是夜,梁玉喜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就把酒拿出来,又找了两只碗摆上。 他想这馋酒的人是不会食言的,要知道,这酒馆已是无酒可卖了,也无人愿意套上牲口,往县城去采买。前面酒馆的门板,都快被那些木客打烂了。再过几日,只怕都有些熬不住了。 约莫午夜,一个甚为矮小的黑影闪了进来,梁玉喜以为是大黄狗,也没起身就唤它。 哪知,黑影发出一个粗重的男人声音,“小子,是我,快掌灯。” 这把梁玉喜吓得不轻,疑似自己看花了眼。再细看那黑影,高不过两尺,只是比黄狗粗壮些,还真是一个人。 梁玉喜忙起身掌灯,原来进来的正是一个短人侏儒。他一脸的胡须,四十开外。长得头大如斗,只是短手短脚的,还一身短打扮。一对八字眉下,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身上被淋得湿漉漉的,而肩上正扛了只热腾腾的牛腿。 “小子,傻看什么,快接过去。” 梁玉喜忙接过那牛腿子,只是也无处摆放,就滑稽的举在手里。 短人走到他铺前两手按住床板,用力一撑,一条短腿才迈了上来。梁玉喜心想,怪不得他怕大黄狗,这小短腿要是被狗撵,不知跑起来如何的笨拙。 短人往铺中间盘腿坐下后,看着一边偷笑的梁玉喜,低声吼道:“别站着,快给爷把酒倒上。” 梁玉喜忙把坛子提过来,给他碗里倒上酒。自己举着那牛腿子,也在他对面坐下。 梁玉喜嗅嗅那肉,香喷喷的,“你当真去那牲口棚里杀了一头牲口?” “嗯,要不这光有酒,没有肉可不成。” 梁玉喜想这怪人,还真会为喝个酒就杀头牲口啊,也不信他。心想先吃上喝上再说。 两人先举一碗喝了,梁玉喜把牛腿子撕了一块给短人。这肉进嘴里,比闻起来还香,惹得人禁不住大嚼起来。 倒第二碗时,梁玉喜道:“这位爷,难得你我雨夜喝得如此畅快,我敬你一碗如何。” 短人一边嚼一边道:“嗯,有缘。” 喝完后,梁玉喜问道:“爷在这林场何处啊,我怎地从未见过呢?” “你没见过我,是当然见不到我。我倒是经常见到你。” 梁玉喜心想,这话说的,好像他常常窥视我是理所当然的。 短人又道:“小子,我们这样干喝酒也无趣,要不你说个耍子,助助这酒兴。” 梁玉喜想想后,问说:“爷,你看我们行个啥酒令好?” “行啥酒令,那没半点意思。我看你嘴皮子还利索,你给爷讲个笑话吧。” “好,”梁玉喜嘴上应承了,也晓得这短人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主,随随便便的说个笑话,说不定会遭白眼。就搜肠刮肚的把自己晓得的笑话想了遍,拣了几个出来就开讲。 梁玉喜倒是讲的绘声绘色的,不料短人不单没笑一声,酒还越喝越慢了。 短人最后把酒碗一放道:“小子,你这也叫笑话?爷的酒都喝的淡出鸟来了。” 梁玉喜不服他,“我给你讲笑话,逗你乐,你还怪我?这牛腿子是你偷来的,可这酒是我的,凭什么非要我逗乐你。” “我不管,你就要逗我乐,不然我以后每天朝你铺上撒尿。” 梁玉喜没好气的道:“爷,你讲点理好不好。我酒也给你喝了,你还那样啊?” “那行,要是今日把爷逗乐了,我以后还给肉你吃。” “那不行。这样啊爷,我今天要是逗乐你了,你就回我三个实话,你看行不行。” 短人想想道:“三个实话?这有点多,我如果高兴就回你,若是我不想说的,你也问不出来,是不?这样,我回你三个是或否。” “行,”梁玉喜兴头陡然就来了,他想想就开始讲道:“庙里有一群和尚和一个主持,这一日,一个行脚的和尚要来挂单。主持嫌这挂单的和尚口音太重,话也听不懂,只是勉强同意了。早课时节,主持常常听他以外地口音诵念经文,心里就别扭得很。这一日课后,主持就给菩萨补了一句,此非本地口音,菩萨见谅。且主持每日课后,都要念这一句,意思是不想再收留他。忽一日早课时,主持忍了一个屁,一直不好意思放出来,挨到课后实在忍不住,就响亮的放了一声。众人都不敢笑,唯这外地和尚朗声说道,此非本地口音,菩萨见谅见谅。” 梁玉喜刚一讲完,短人噗嗤一声把一口酒就喷了他一身,笑得前仰后合的,还直拍床板叫道:“哈哈哈,好笑好笑,着实好笑。” 他指着梁玉喜道:“我就喜欢这编排和尚的笑话,你还有没,再讲一个。” “爷,你笑也笑也了,乐也乐了,我的三个实话也该问你了吧” 短人点点头说:“嗯,君无戏言,你问。” 梁玉喜想想:“这第一个,你是不是那日在曾妈妈画屏后之人?” 短人老老实实答他,“是。” “第二个,你是不是曾妈妈那日轿中伤了那汉子之人?” 短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梁玉喜道:“是。” “第三个实话我今日就不问了,留待来日。” 短人道:“嘿嘿,只怪你小子自己,他日再问我可不答了。你这笑话实不错,再讲两个听听。” 梁玉喜道:“曾妈妈是我救命恩人,爷要听笑话,随时我都候着,只是我还不知爷高姓大名呢?” “我们爷俩也算有缘,酒也喝得,话也说得。我知你小子名唤梁玉喜,爷的名字你也记下。若是今后在江湖上,还是哪个军中,听到人说短人王费六的,就是爷了。不过,这名讳在此地,你别告诉别人,我的行止你也不能说出去。” 梁玉喜点点头,他虽不知这江湖和军中,短人王究竟何许人,不过,他觉费六爷告诫他的,自己还是应该谨记。 “小子,昨夜你半夜三更出去干什么去了?” 梁玉喜一惊,他没想到自己昨夜冒雨出门查看宝匣的事,被费六爷留意到了。 “你跟了我一路?” “谁跟你了,这瓢泼大雨的。你是不是在外面还藏了好酒啊?” “费六爷明察,我在那牲口棚还藏了坛好酒,隔日我取了来再与你痛饮。” “算你懂事,明夜我再来,你在给我讲讲和尚的笑话。” 第十七章 大虫 天终于晴了,这雨象被老天爷一把收了,一滴都不再下了。酒肆的、伙房的,有人就吆喝着赶紧让人去牲口棚套了车,去城里拉米面和该有的鸡鸭、鲜鲊、果蔬,还有那刚断了的酒。 木板房起得早的木客,也都一个个在那堆砌的木料推里,找个舒坦的地方躺下,准备晒一晒这被雨水都捂得快发霉的身子。 似乎前几日的天兆,只有那漫天大雪和一刹那的红光还有些印象,这放晴的天空还是原来那个天。林子里也能听到格外悦耳的鸟叫声了。 赶车的小二揣了银两,刚走到牲口棚,就惊叫起来。 几个木客过去一看,牲口棚内,一头黄牛被人割了喉咙,一条牛腿还不见了。伙房的人骂了一阵也就罢了,也晓得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这鬼天气下。赶紧套了车往城里赶。 梁玉喜起身后,听到这一说,知是短人王费六爷干的好事,不过,他也跟大家一样,看天晴了,也觉终于缓过气来,谁还在意这破事。 账房先生支应了伙房,倒也不浪费那被割的牛,就宰了后炖煮一大锅,等着进城的小二把米面拉回来,也贴些炊饼,犒劳犒劳木客们。 梁玉喜无事转悠时,也没禁得住脚,刻意到正北的院门口张望了几回,没见肖骁申人影。心里还怪诧异,他这几日躲在后院,不知是逍遥还是惊惶呢。 “四穷奇”倒是看到他时,狠狠的瞪着他。直到董书怀和几个木客,就站了过来,两边的人才散了。 而妓寮楼上的十几个姐妹是忙得不得了,似乎这世间被拯救后,木客们一下子有了精气神,也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也有几个木客像往常一样,要去堵五娘的门,被五娘照例轰走了。 牛肉汤咕嘟嘟的一直在大铁锅里炖着,香味勾得木客们都在伙房门口直晃悠,又到大门口去看了几回。按说,这林场到城里,两个时辰就可以一个来回,如果耽搁一阵,午时回来是决计没有问题的。而大伙眼都望穿了,路上仍是没有车马的影子。 约莫过了午时,赶车小二终于回来了,而车上只剩有半车采买的货。 木客们都围拢他,听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原来,他很顺当的赶着车进了城,到城里老店子去办了货。那些掌柜伙计还问他,怎地多日没见进城。赶车小二就说,林场连下了几日的雨,前几日还飘了七月雪,车马出不来。 城里掌柜些就说,这城里几日倒是晴朗得很,没半点风声雨声。赶车小二不信,说林场后面的黑松山,那一夜,一声巨响后还突地山体发红,像老天爷要降灾一样。 城里人就笑他,说些五不挂牛的事来逗闷子。赶车小二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后来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没看清。 回来的路上,赶车小二也急着想在午时回来。都快要到山脚了,这车套的那一匹梨花马,突地就惊了,一个劲的疯跑起来。小二拉也拉不住。 跑了一阵,赶车小二才发现,那黑松山里的走兽,什么野猪、狗熊和豺狼们都在山里乱窜。要不是大白日的,说不定就窜到了大路上。小二看清后,赶忙发疯一样抽梨花马的鞭子,一路跑一路丢东西,好不容易才回了来。 小二讲完喝了口水,看着木客们怀疑的眼光,又诅咒发誓了一阵。还是没有木客相信他,都说他定是短少了银两,才编了这谎话。 不过,木客们后来也动摇起来,这黑松山连七月雪都下过,山都发红过啦,这走兽发狂会不会真的呢。且木客细听那山里的动静,比平日听到的野兽声音更多也更响亮。人人心里都揣摩着那个不明白,是不是这山里野兽真的发狂了。 吃了牛肉汤和炊饼,木客们不敢像平时一样,趁着肚饱,就回床板上睡个稳心觉,而几个凑一处,说出了这担心的事。 到傍晚时分,眼看再没飘雨和雪,木客们多少松了一口气。而有个塔楼上无事瞭望的木客突就嘶声大喊道:“大虫、大虫来了,大虫来了。”他惊吓得自己一个劲的,不知道是下来还是留在上面,在塔楼顶上乱转。 下面的人都疑他是不是看花了眼,谁都知,这下山虎是最厉害的。黑松山平时走兽多,大虫也不少吃的,下山兹扰的事几乎没有发生过。猛虎要是下山,不是饿红了眼,就是发了狂。 塔楼上的木客见下面的人没被自己的喊声惊吓住,还是散漫的坐在各个角落处。就又放声高叫,并瞪大眼指着山那边。 而他的手指越指越近,嘴巴越张越大,已然指向了林场门口。 只听一声虎啸,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一跃就进了林场。 木客们都惊得一动不动的,眼前这只大虫,足足有三百多斤,头大颈粗,毛色鲜艳,活脱脱的一个山大王。没有半分像饿了。只见它跃进林场后,一见不少的人呆看着自己,它把头儿甩了甩,对空就长啸一声,让原本汗毛竖立起来的木客们,啊呀一声,四散而去。大黄狗也夹好了尾巴,往牲口棚跑去。 能躲进屋的赶忙进屋顶门,进不了屋的,一阵乱跑,就往那木料堆的高处爬去,“四穷奇”赶忙把正北屋的门栓上。好几个木客都狼狈得跑丢了鞋。有些人后悔站的位置,不够高,离那大虫太近,几个人在高处直哆嗦。想着换个地方,又怕一跑起来,把大虫引了过来。 所有人都仔细的盯着那大虫,它倒是十分惬意。许是真不饿,它在中间迈步走了一阵,就寻了一个干净的木桩,在上面蹭一蹭痒;又在中间地上趴下,开始整理自己的皮毛…… 众木客见它也不左扑右逮的,甚至没打算找点什么吃的,也渐渐的放松下来。只是,大虫似乎有意要戏耍,它时不时左右看看,要是见那谁动弹一下,就冲谁吼叫一声,让站在木堆高处的木客,大气都不敢喘。 梁玉喜听到动静也在酒馆门板缝隙看了一阵,越看越觉这大虫有些眼熟。那日虚印道长跟的大虫,也是这副神态,既不凶狠也不呆滞,威武而恭顺,像是极通人性的。梁玉喜也不好确认,盯着仔细的瞧了一阵,才发现这大虫颈下,时不时的有光闪烁,不知是什么物件。 这时,躲在屋内的,就有人开始商量,是不是操些家伙,大家伙一起出去。这畜生终究是畜生,说不定能制服了这大虫。 不过,一听大虫吼叫声起,那起初还有些雄心的,胆子是又少一分。实在是无人不惧那让人胆寒的虎啸,说要出去拼一拼的人,最后就不敢再提了。 眼看就是日落了,整个林场沉浸在死寂中。大虫已然在场地中央假寐起来。也不打算离开,好似跟人是最亲近的,那林子反倒不是留恋之地。 被大虫逼得进退不得,又不敢动弹的木客,都哭丧了一个脸,盼着它发些慈悲,自走了事。若是不走,就怕它黄昏后,肚中饥饿,真就要扑两个来吃了。且都知那野兽在夜里比白日更是不同。 日头慢慢沉下去,霞光一点点微弱。山脚一阵大雾袭来,慢慢的延伸到林场来了。 梁玉喜想,那木堆上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也没有家伙可以对付大虫,赤手空拳谁都没有那胆量。但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那些在屋外躲避的木客,终是熬不过的。 眼看大雾越来越浓,几乎像化不开的云团。梁玉喜心里也在翻腾不已,前几日“四穷奇”要缠斗时,多数木客都站在自己旁边,这多少是一分恩义在里面。梁玉喜觉着虽是受人这一分,就不能在别人危难时刻,作壁上观。他就应该想个法子,帮助那些人脱离虎口。 想呢一阵,眼见大雾起来,只能看清那大虫的影子了。梁玉喜开始焦急起来。他四顾酒馆内,见有一个大木桶,还有一桶盖,藏一人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人躲在里面,能做什么呢?人在那桶里不是正好成了大虫的玩物了? 不过这也是唯一可以接近大虫的法子。 董书怀也不在身边,五娘不放心他倒是下来看过他一回。梁玉喜想,大虫现时还没有扑人,多半是没到饥时,若是饥饿起来,那就晚了。如果要冒险,也得趁早了。 他主意拿定,就带了一把尖刀,一坛子的酒,扯了块汗巾,把火捻子揣怀里一脚踢翻木桶,跳将进去。酒馆几个木客和小二些,都吓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梁玉喜道:“一会子,你们开了门,助我一把力,我自滚向那大虫身边。若是看见火光起,就大喊快跑。” 木客都惊骇住,说他这出去,不比跟人斗,那畜生说不定一个巴掌就把这木桶拍烂了,还是另想个法子。梁玉喜道:“这大虫不比那些落魄的,像似极机灵,不好驱离它,若是动刀枪反而可能伤人。一边弄些响动,都恐难惹得它走开。还是要逼它离了此地才行。” 木客见他执意要去,拉也拉不住,就点头应承开门推一把。 梁玉喜进了木桶,归置好酒坛子,把木桶盖一拉,敲敲桶壁。众人即开了酒馆门,麻利地将他连桶推出门,然后照准大虫位置,就推了过去。 第十八章 密会 当日,清河县城出现了几位,头戴遮尘暖帽,身穿黑缎子罗袍,脚蹬熟皮靴,腰挂雁翎刀的精壮汉子。几人骑了快马由阳谷县而来,过了清河后,就分头牵马从四个城门进了城。进城后,这些人分头从东西南北四条大街,游走着把城里的人睃巡了一遍。觉着没什么异样的时候,就往城中间的牌坊楼子走来,坐进了牌坊楼子周围的几个小酒馆,一人一桌,点了酒菜就自斟自饮起来。 只是,这些汉子酒吃得甚慢,一边喝酒一边紧紧的盯着街面上,走走停停的人,并不像有闲情喝酒的。 这一大早,城里的人也都各忙各的,这世道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有本钱的和没有本钱的,这生意都比以前好做了。这不前几日,县衙公告了圣谕,说朝廷要减免赋税和公役,养富于民。一时间,这街面上的人都面有喜色,称道当今圣上为圣明的天子。 清河县作为大宋朝东南门户,是与吴越和南唐国接触最多的县城,所以,这南唐和吴越的蚕丝、瓷器等物,多是从清河进入大宋的。南唐和吴越稀罕的骏马、香料、铁石等物,就得从大宋这边换回。这清河县又有一条走船便利的清河,故清河县就成了这三国民间的一个口岸。 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是各种信息交流的主要来源。大宋、南唐、吴越的商人,交道过几次后,他们都认为,这南唐、吴越现时对大宋称臣,早晚要归附大宋朝。一开始三方人士还争论一二,后来就不再争了,都觉得这是定论。 这些汉子喝着酒盯着街面上,当牌坊楼子旁边的福临酒楼门口,走来几个锦衣装扮商人模样的外地人时,这些汉子都对着这一行人中,那个腰佩唐刀、鹤立鸡群的高个子,用眼神示意一下子。那高个子以犀利的眼神收到这些讯息,就先一行人进了酒楼。 只见这一行人,除了上楼的高个子外,还有三人。都着锦衣华服,暖帽冠带齐整,像是达官贵人。其中一个被另两人簇拥的年轻人,十七八岁模样,脸皮白净,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像是这些人的主子。 三人进了酒楼,径直就往楼上走,高个子已在上面的一个包房门口恭迎。三人进了包房落座。店小二就入内沏好茶,抽身出来。年轻人举起茶盏,众人方才端起面前的茶盏。不难看出,这些人对年轻人不是一般的敬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门被一推,进来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着粗麻黑袍,脚穿草鞋,手提拂尘,有些仙风道骨。他笑呤呤一入内,年轻人人忙起身施礼道:“大父一向可好?” 老道忙扶住他的双臂道:“好好好,真是想煞大父了,让我仔细看看。这多年不见,你这长高不少,身子也壮实不少啊。” 原来,这老道正是符彦卿装扮的,这年轻人就是郑王柴宗训。 两人在此见面,皆因为赵匡胤给两人封王时,另有一道密瑜,口传二人。要这二人各安天命,不得碰面,否则以悖逆论罪。 二人故是偷偷摸摸的离了封地,到这龙蛇混杂的清河县来。一是清河县外地人颇多,两人于此不易引起注意;二则,清河县县令原为符彦卿的故交之子,若是有事,也还能通融知会。当然两人都不会多此一举的冒然告知清河县令,要借这地界见面叙旧。这行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符彦卿示意三人落座,柴宗训先道:“大父急召我来此地,应不只是思念孙儿吧?不知所为何事呢?” 符彦卿道:“贤孙,我得京城消息,当今圣上似有意召我两人进京,现不知其何用意?故我召你来此,商议商议。” “哦,这圣上召我二人,确实蹊跷啊。我禅位离京已经近十年了,圣上还从未召见过我。大父倒是前不久跟随圣上远征过,你的看法是怎样呢?” “此次北征,我倒是随军出征过,也少不了与圣上共商兵事。我的揣摩,这圣上原本对您和我,都无甚过多想法,也很体己柴家人。只是这朝纲上的事,历来是明争暗斗不断,今日明日之间,旦夕祸福而已。就算你我离那多事的天子脚下甚远,也保不齐被人暗算,或做了别人的替罪之羊。” 柴宗训点头道:“大父说的极是,圣上再英明,也是乱世出的英雄,比不得乾坤郎朗时的圣主明君,这心思上就多了几分肃杀。” “要说圣上对臣子的信任还是有的,但被蒙蔽慧眼的时刻也是有的,故你我还是要做些准备,防备万一,不要被这后面的小人所伤才好。” “恩,不知大父怎么想的?” “我看这圣上已是有些防备的心思,故这进京一事,只有祸没有福这一说。” “此话怎讲?” “你想啊,这无事召我两人,定是圣上有心要探个你我的心思,试一试你我是不是有甚二心。这一折腾,如被小人利用,无事也会变成有事,小事也会变成大事,都是些惹不起的祸端。” 柴宗训一听脸都白了,“大父如此一说,果然,这进京一事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尽然,贤孙,你听我讲。这圣上虽是有起疑的心思,但还未必确实,这就可给你我生机。” 柴宗训大惊道:“圣上起疑后,必查你我行止,今日见面若是被圣上所知,必坐实了他的疑心,这可如何是好呢?” 符彦卿看他急的团团转的样子道,“这圣上查你我行止是必然的,但他未必真在意你我两人是否见面。他断不会为此事,让自己被后世人骂,说他不仅窃取皇权,还忘记世宗皇帝的恩典,对其后人斩尽杀绝。他其实更在意你我两人有无真正的实力,可以撼动他的皇权。” 柴宗训沉呤一阵,也觉外公的话有些道理,“那倒是,只是这进京一事还是很为突兀,不知怎样可以避过才好呢?” 符彦卿道:“这也是我们要商议个结果的所在。怕当然不济于事,但这防患是必定要做的事。”符彦卿心里所想的,是这苦命的外孙,不仅皇位不保,若是最终在劫难逃,那就真是悲乎悲乎了。 与柴宗训一行的一五十开外的老者,在听两人所谈时,一直沉思着,此时他皱眉道:“听完两位王爷所言,我觉着,这圣上为乱世英雄,其夺得大宝之时,殚精竭虑,不光是其野心勃勃,说句不当的话,也是因为时事所逼。”他看了看两位王爷的脸色,继续道:“这乱世出英豪是有些道理在,而这乱世君王又最怕什么?” 柴宗训问道:“最怕什么?” “最怕身边人。身边人历来是乱世中,祸乱朝纲和颠覆天下的罪魁祸首。也最是防不胜防和不易被君王所识。” 符彦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陈公的话有道理,这个道理只怕被圣上忽略了呢。” 陈公道:“圣上并未忽略,他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而已,若是说当今天子是个蠢货,断无人相信的。再说句不当的话,这个人当上天子虽用的是别人用过的手段,但别人用过的,也是好用的。他一旦夺了大宝之位,难道不怕再有故伎重演吗?当然会怕,而且他还会时刻提防着。那当今天子那可怕的身边人到底是谁呢?” 柴宗训问道:“是谁?” “应是其弟赵光义。” 符彦卿听完,也点点头。 “这赵光义不光过去是他左右臂,现时也是他铲除其他势力的得力之人,当所有势力都被铲除后,圣上最怕谁一家独大呢?当然就是这赵光义。” 柴宗训也点头问道:“陈公说得甚是,但这赵光义乃是圣上亲弟弟,圣上怎会心里惧他呢?” 符彦卿道:“圣上不惧他,他还有什么可惧之人呢?” 陈公继续说道:“故两位王爷,应在进京之前,让圣上重新审视身边的赵光义,把疑心放在赵光义的身上才好。这自然就不会使两位王爷,担心进京后被暗算了。” 柴宗训道:“不知如何才能让这圣上起疑赵光义呢?” 随行的另一位师爷模样的人,唤名贾白羽。他道:“此事虚虚实实才好,如是有些天兆,则再好不过。” 第十九章 小花子 几人从福临酒楼刚出门口,牌坊楼子下的一个小花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端了只破碗就走了过去。刚要走拢柴宗训,高个子手一拦,用手上的唐刀将小花子挡住,并低喝一声,小花子怯懦懦就忙闪到一边,低着头蹲在地上。 这高个子乃是柴宗训的近侍,原柴宗训在位时的殿前都虞侯华宸宫。江湖上都知他一柄唐刀甚是了得,连当年赵匡胤兵变时的进京先锋王彦生都惧他三分,不敢正面跟他硬碰硬。 符彦卿倒没有与柴宗训一起出门。这次密会,他虽是装扮了一番,但也不能冒然的与柴宗训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走,故他就在酒楼里稍作逗留,让柴宗训先出的门。 柴宗训一行人往西市走去,小花子似乎没有讨得一文半文的,并不想就此罢手。他紧跟着柴宗训一行人,不离不弃的,也不敢靠近,一直跟到柴宗训一行人进了一个干货铺子。 他也在门口蹲下,一张花脸时不时的探头看柴宗训。华宸宫见他跟了一路,也甚为厌烦,有两次想作势要上去呵斥他,都被柴宗训拦了下来。柴宗训对他耳语几句,华宸宫就拿了几文钱走向小花子,小花子见此似甚为惧他,没等他靠近就往后退起来。 华宸宫见小叫花子只是拿一双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一众人等,也无其他举动,就用脸唬了几下,就作罢了。 干货铺的掌柜和伙计见来人派头不小,忙笑脸招呼起来。柴宗训一行人有心采买些南边来的干货,就叫掌柜的拿些货品出来挑选。 在众人挑选间,一个赶车小二停了车马进得店铺,咋咋呼呼的喊叫着,进门就把马鞭一撂,往上首落座。掌柜一看,见是老主顾,就唱喏一声,招呼店小二看茶。 掌柜接过赶车小二的清单,交给伙计备货,一边与小二摆些闲事。你道这小二何许人,他正是山弥山林场出来采买东西的小二。他把那林场遭遇的近日诸多怪事跟掌柜一摆,掌柜口里连连称奇,许是觉小二说笑,只是客套的陪他说了一阵。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白羽倒是听得真切,也句句留心。小二办好了货,也捆扎妥当后,就向掌柜告辞出门。那贾白羽紧追上前,把小二肩膀一拍,递了些散碎银子给他。小二一张脸一下子笑开了,忙问先生有些甚事? 贾白羽问他,这林场的怪事是否确切,有无半分夸张。小二立马就诅咒发誓道,这事千真万切,没有虚假一分。若是说了假话,银子分文不要。贾白羽又问他,这林场现时谁人做主?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赶车小二见他问得也不刁钻,也没多想,就回了他。 柴宗训等贾白羽回转来,几个人办了货,就出门又找了一个茶馆坐下。那几个精壮汉子也在四周闲逛,并不靠拢。 贾白羽道:“这林场的怪事,看来不光是言之凿凿,且是确有其事。这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陈公说道:“正是,这有些天意在此。这怪事只在黑松山林场有浮现,若是要用此事,要探些那林场的底细,还是要人进林场去才好,不知何人可以担此重任呢?” 贾白羽沉呤后道:“原殿前武德司的大指挥牛戊槐,听闻在黑松山三清宫出家,他隐姓埋名于此多年,想必对黑松山周围甚为了解。若找他问问,必能说出几分来。他说不定跟这林场还有些渊源都不一定呢。只是这修道养心多年,也不知他有心无心了。” 柴宗训问道:“这牛戊槐究竟人若何呢?” 陈公道:“这牛戊槐一直深得世宗皇帝的器重,他未少受皇恩。只是要说动他,还是应该持重些,毕竟,这事张扬不得,是只能成不能败。” 贾白羽一旁道:“这样,王爷与陈公和我三人,上黑松山三清宫一趟。宸宫老弟你乔装一番后,直接到林场摸摸底细。我三人一起到三清宫,作闲散游玩,如是见了牛戊槐,也显人多对他器重。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看宸宫老弟了。” 他拍拍华宸宫的肩头说:“这独闯林场,非你莫属,这事也是宜早不宜迟,要辛苦老弟了。” 陈公一旁也点点头,也觉此法甚好。柴宗训见此,就点头默许了。 华宸宫道:“我这一去,只是主公的安危要多担待二位了。几位近侍我也交待一遍才好。” 贾白羽和陈公都频频点头,让他放心。 几人出门后,分手道别,华宸宫又从怀里摸了几文钱,出门时还细看了几眼,那小花子也没在附近,不知到哪里了。 他把几个近侍召拢来,吩咐了几句。然后捡一个僻静处换了衣服,用粗布裹了唐刀背在背上,就往北城门走去。 出了城,他想着天黑时赶拢林场,就加快了步子。只是,他在前面行,不料后面还有一个尾巴。一个人远远的紧跟了他,这人正是那小叫花子。 只见小叫花子已是另一副模样,他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身系杂色条,脚蹬薄底靴子,一副出门的小伙计模样。脸上也略擦拭干净些,就是如此,眉宇间也尽是掩饰不住的俊俏。 两人一前一后的前行,约莫离了官道后,这路上的行人就少了许多。走不多时,就到了黑松山山脚下,也是没有人迹。只听得密林中,野兽的啸叫声不断,甚为骇人。华宸宫心里暗自思量,这黑松山的确是怪,这平白无故的,野兽像是都被惊着了一样,一起要啸叫不停。 顺着车马印前行,华宸宫就发现一路上还抛洒了些米粮在路边,都是整袋整袋的丢在两边,像是赶车小二故意丢下的。看来,这小二也是被野兽惊吓住了,说不定再往前行,那车马就丢弃在路上呢?华宸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听着林中叫声,还有那林中向外窥视的兽影,时不时的一闪而过,使他慢下了脚步。 他想,这林中猛兽说不定就一下子扑了出来,他不得不抽出唐刀,提在手上,很警惕的往前走。 约走了一阵,只听得林中传出一串尖锐的笑声,在树梢间飘荡。华宸宫侧耳细听,这声音应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只是这大笑声没有半分女子的柔媚,刺耳又鬼魅,像一根根银针要扎人双耳似的。这声音还一阵一阵的,就在林子里朝着他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华宸宫暗叫不好,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东西。 就在他左右张遑,进退不得间,从树林子里一匹黑练飞出来,裹挟了他,将他卷进了树林。须弥间,这一个刀术精湛、曾经威震四方的皇家侍卫,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那柄唐刀,不知怎么就遗留在草丛中。 第二十章 快跑 小花子跟到此处,他拾起唐刀,茫然的看看四周,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四周也早恢复了宁静,鸟叫声听起来也格外清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花子一路尾随,本就没有敢靠近华宸宫,所以,他也不知道究竟华宸宫遭遇了什么。只是纳闷,这唐刀为随身之物,断不会遗失于此的。 而且,这刀的刀鞘也不在。小花子虽觉得有些不妙,不过四处看看,草丛中无任何******的痕迹,更不要说是搏斗的痕迹了。 他只觉此地是不能久留的,自个也只能赶紧往前走。 眼看日落西头,山里大雾开始降临。那不同的地方,在雾里雾外,呈现不同的景致,让人觉得黑松山越是荒僻处,越是像世外之地。 终于可以看清那林场了。小花子不禁惊异这林场如兵营一般,十分的讲究防御。你看门前瞭望塔,可远望来犯之敌;还有高筑的围墙,将里面铁桶似的保护了;那门前呈斜坡低洼,正是防御中反击时放滚木泼热油所要的…… 渐渐的大雾弥漫,看不太清里面,小花子呆愣了一阵,信步往林场里面走去。 刚走进林场,隐约间就听见有大虫的低啸声,他还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又近了几步,眼前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一只大虫正俯卧在空地中央,一只一人高的木桶,慢慢的在大虫周围滚动。那木桶里还蜷缩了一人,正一边探头看着大虫的动向,一边拿酒泼洒在地,并不敢真的过分接近大虫。 大虫倒是自在得很,只是看那人笨拙的在周围滚来滚去,不知他在做些什么,甚是好奇而已。 小花子这猛的几步进来,一下子就被大虫盯住了。它歪头看看小花子,也不动,只是盯着看,还舔舔自己的前爪。小花子心里一紧,也不敢抽身往外跑,生怕大虫一起身就扑了过来。就呆愣愣的站着不敢动弹。 那木桶中的人正是梁玉喜。他在木桶里折腾得一身大汗,好不容易才用酒在大虫的周围,划了一个大圈。现在,他想只要点起火,这一圈火就能把大虫围在中间。那些站在高处的木客就可以迅速的撤离进木板房内。 而就在他准备掏出火捻子的时候,他觉这大虫的啸声并未对着他,就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正呆立在自己刚才划的圈内,一动也不敢动。 梁玉喜暗暗叫苦,这人早不来迟不来,正是关键时刻闯进来。 又看大虫一眼,并未被闯入者干扰,仍是俯卧在地。 梁玉喜原本认为,这大虫一直也未去惊扰那木堆上的木客,应无多少恶意,只是不知这大虫在这诸多陌生人面前,还能绷得了多久,毕竟它是山中猛兽也。此时此地,只能让那年轻人赶快走出圈外,自己一把火点起来。 梁玉喜也不敢大声声张,怕惊了大虫,就抬头望向年轻人,一个劲的努嘴示意他,往后撤出去。只是那年轻人并未领会得了他什么意思,也没有挪动步子。 那大虫倒是看着两人这一边一个,一个嘘嘘有声,一个呆若木鸡,被糊涂着。大虫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一下子起身,还抖了抖皮毛上的尘土。 梁玉喜见此大惊,心想不好,大虫要有些动作了。他忙把木桶又滚动起来,想吸引大虫的注意。毕竟这年轻人是没有这层保护的,梁玉喜在桶里滚了一阵,还暗暗认为这桶真是一个好的屏障。所以,他想先救人要紧,大虫一定会冲自己来的, 果然那畜生,本能的被木桶所吸引,它不紧不慢的就迈步向梁玉喜那边走过去。 那边的小花子见此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这人胆子大还罢了,这么做真是不要命了。不过,能如此有义勇之心的人,真是不多见。他其实一直也在仔细的看那大虫,也发现大虫颈下掉了一物,虽不知是何物,但这畜生多半是有主人的,否则,也不可能身上还佩戴什么。 梁玉喜见大虫过来,忙大喊一声道:“你快跑,”慌忙拉上桶盖。大虫走拢木桶,觉这这圆滚滚的东西甚为有趣,就拿爪一掏,木桶就滚动起来。大虫一下子像有了新的乐事,就又掏一爪,木桶又滚动几圈。 梁玉喜在里面是叫苦不迭,没想到这大虫玩性顿起,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大虫越玩越起劲,一个爪掏得不乐意的时候,还拿爪去掏那木桶两边。小花子心里一紧,知这实在不妙了。要是大虫把桶内的人掏了出来,那人非吓得半死不可。 小花子想也顾不了许多了,这薄雾中,周围是有些人,不过他们应看不见自己要用些什么手段。 小花子取下背上的包袱,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枝铜吹管,将一枚上了麻药的吹箭套上,对那大虫忽的一口吹了过去。小短箭正中大虫肋部,大虫没用反映也没有任何动作,就下子软了下来,睡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小花子做完这些动作后,上前将大虫身上的短箭拔掉,又将东西收好,包袱背上身,才向木桶走了过去。 他伸脚踢了踢桶盖,说道:“呃呃,快出来吧,大虫都晕过去了,还不出来。” 梁玉喜掀开桶盖,一脸的汗水,有些不信的看着小花子,笑道:“真的晕过去啦?不会吧,” 梁玉喜爬出来一看,大虫果然睡卧在地,只是呼吸还很均匀,像是睡过去了。他抓耳挠腮的说,“这大虫怎么会自己晕过去了呢?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法术啊。” “我那有什么法术,我也不知道,它就自己倒了,许是它也困了?也不定是你把它转晕了吧。你赶快叫人来,把它绑了关起来,它可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会醒的” 梁玉喜也顾不了许多,忙叫木堆上的人下来。众人下来后,都围着看了一阵,也不敢近身。有的就说,赶快一把火把它烧了,或是用斧子劈了。 梁玉喜急的叫道:“这大虫原本也没惹谁,你们快去拿些绳索来捆它,一会它要醒过来了,才不好弄了呢。” 众人也有心听他的,都觉难得他这样仗义,就赶忙去拿绳子来,七手八脚的把大虫捆了,木客又弄些现成的木料,就作个木笼子。 也是人多,木客中匠人也颇多,一会子的功夫,木笼子也就做好了,大虫就安置在了里面。就问二掌柜,这虎笼搁哪里好?梁玉喜想想道:“就放这西边院子里,离我近些,我也看得住它。” 梁玉喜才回身找那小花子,作揖施礼后道:“这位小哥,不知是什么高人,用了什么手段,就让这大虫服帖了。你这是路过?还是有心来林场会人办事呢?” 小花子道:“我哪来什么手段,你不信就作罢。我还当谢你呢,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 “那你这是……” “哦,我是有心来此投靠的,还不知这里怎么收留人呢?能不能烦请大哥帮个忙周全一下。” 梁玉喜一听他是来投靠的,就忙把他拉到一边。 第二十一章 同床 梁玉喜将人拉到一边后说道:“这地方我虽是初来,也不是很熟,但你如此文弱的样子,这里真不是你能混下去的地方。我奉劝,你若是还有其他落脚之处,趁早可以离了这里。” 小花子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我也未见你是如何的粗壮之人,不也在这里呆了下来吗?刚才我见那些人也都还听你的,你是不是有些嫌弃我呢?” “我当然不是嫌弃你,我在这里是身不由己。我们也是这虎口相识的有缘人,我实话说,这几日下来,我都差点被人害死几回了。” “噢?这地方如此险恶,你怎么不走呢?” “我要能走,当然就走了。” “就是啊,来有来的理由,留有留的理由,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此的。” 梁玉喜见说不动他,就抱拳道:“既然这样,我梁玉喜也不好多说。你是初来,我有心交你这个朋友,这以后,我会尽力帮你些。” 小花子也爽快道:“多谢梁大哥,小弟诨名二牛,以后请你多担待些了。” 梁玉喜口称好说好说,拍拍二牛的肩膀,只觉跟此人甚为有些说不出的缘分。虽然他自称大哥,也不过是一时忘掉了自己的年纪几岁,只觉有心要照顾此人,顺口就说了出来。 经过大虫惊吓了一下午后,一入夜,木客们都觉甚为轻松,吆五喝六的找人吃酒。 梁玉喜与二牛来到酒馆,见董书怀正坐了酒馆中间的一桌,向他招手,就走了过去。梁玉喜给二人做了介绍后,三人落座。那董书怀倒是不时的打量一番二牛,几次都欲言又止。 梁玉喜见此问道:“董兄可是觉得这小弟有些面熟,还是?” 董书怀也觉有些失态道:“也不,也不,这兄弟看上去像是我一个故人,只是我这故人……不好说,不好说。许是我看走眼了。” 那二牛见此就问道:“董兄不知所说的故人,是亲人还是旧友呢?” “哦,一个亲人,”董书怀又自语道,“只是也不对啊?不对不对……” 三人且聊且饮,这雨后初晴,又是劫后余生,加上新朋旧友,梁玉喜禁不住就多吃了几碗。 五娘来这边也看了一歇,还骂了几句梁玉喜,说他不管好歹,跟那大虫斗,混不是想活了。若是死了,自己也不活了的话。 梁玉喜直摇头,说她酒吃多了。五娘又执意要给二牛敬酒,她端了一碗酒,走到二牛面前,把手往二牛肩上一搭,不知怎地五娘看二牛的眼神就怪怪的,她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年少几何,长得如此标致俊俏,像是个雏儿呢。” 二牛有些不自然的说:“小弟今年快18了。大姐说笑话了,我一个男子汉,整跟姑娘比起来了。” 五娘笑道:“呵呵,若不是,怎的这一身还有些好闻的女儿香。也难怪,这般标致的人物,比女子都长得好,那身上当真闻起来也不一样。”她看二牛脸都红了,就呵呵笑了起来。 梁玉喜也道:“五娘,你饶了我这兄弟,休说怪话,他脸皮恁薄,吃不住你这些话。” “哟,这都开始护短了,许是你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欢喜吧?你脸皮不薄还是怎的?”五娘语气酸酸的说。 梁玉喜道:“我不与你说,来我们三个吃酒。” 三人酒吃得差不多了,跟董书怀告辞后,梁玉喜就拉了二牛的手,往后院的偏屋走去。 那二牛挣了几次他的手,都未挣脱。就道:“梁哥,你这是要拉我作甚呢?” “还能作甚,这夜里不就是就寝吗?” 二牛有些扭捏道:“不知这林场可有客栈?或是干净的小地方,我不敢打扰梁哥你。” 梁玉喜笑道:“你还当真把自己当姑娘了?不碍事,这林场没有什么客栈,也无小地方。那边都是木客们杂居一处,一屋子的泼皮,我还差点半夜被人抬出去喂了狼了。” 他推开门说,“我这里还算清净些,也没人打扰,只是地方小了,你将就同我挤一挤。” 二牛听他如此说,想了想就涨红了脸说:“我这人睡觉不老实,不知道会不会把梁哥挤下床去?要不然,你我各睡一处?” “这床铺小是小,也还将就些。你也不要嫌弃,你我兄弟自睡过去就是了。” 不由分说,梁玉喜合衣就躺在了床铺外面,给二牛留了一个位置。那二牛也半天不敢上床,就坐在床铺前,不知如何是好。梁玉喜实在有些撑不住,也觉二牛还未上床,就着力拉了他一把,竟将他一把拉倒在了自己身上。二牛忙翻身向里,睡到了他旁边。 梁玉喜看着他的背脊骨说道:“小兄弟我实在困了,你将就些,若是半夜冷了。你扯了毡子盖上,或是靠紧我些。”说完,径直睡了过去。 这一夜,梁玉喜睡得特别的香,他早忘了跟费六爷的约定,一晚上都觉有好闻的花香,让人觉得又好闻又舒服。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拿着宝匣,在一片茵茵的草地上飞奔,脚下软绵绵的,由不得身子也是软绵绵的。跑了一阵,远远的就看见了小姐东闾珏在向他招手,只是他实在挪不动。东闾珏慢慢就向他走了过来,他看着她巧笑倩兮,说不出的娇媚…… 只是苦了他旁边的二牛,听着梁玉喜嘴里一直嘟哝着,一会把手搭在他腰上,一会子又伸手要搂人。脚也不老实,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二牛心里是七上八下,生怕他搂定了自己。就这样熬到快五更天,自己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二牛被一阵水声惊醒,他感觉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扭头去看,猛然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脸一红忙埋头向里,心里直噗噗乱跳。 那梁玉喜倒是浇着水洗了一阵,穿好衣服,就来推二牛的后背道:“呃,小兄弟,你洗不洗,我一大早烧了些热汤,要是你洗我去给你提些来。” 二牛也不言语,装作还未醒来,但耳根子都红透了。 梁玉喜作罢后,就往小酒馆去。没想到吴晟一大早就来找他。他略施一礼后道:“二掌柜,大掌柜吩咐,说今日木客要进山。二掌柜初来,应多些见识,要一路同行才好。” 梁玉喜听这话楞了一下,也不知肖骁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十二章 断谁的头 祭拜斧神仪式开始,多日不曾露面的肖骁申终于出来了。只见他在“四穷奇”的中间站定后,瞧了瞧站在下面的梁玉喜,对木客们抱拳后说道:“近日,不知何方妖孽作怪,侵扰黑松山的生灵,也累及我林场,致使各位近日受了些怨苦。这林场往日一向祥和平顺,是各位好汉的栖身佳所,这些变故,想来跟林场被妖孽祸害有关。”他扫了一眼梁玉喜道:“这妖孽应是初来乍到,才兴起这天怒人怨,我虽不知这妖孽还能祸害几时,但天之骄子达曼在冥冥中也有指引,他自会保佑我林场各位。各位应默诵达曼经文,虔诚归化。”言毕低头开始念念有声。 众木客见此,也低头默诵经文。梁玉喜环顾左右,他想,肖骁申这意思,是有所指。别人不知,自己还是清楚。他莫不是今日要拿我的身体来祭拜斧神。若是那样,我断不会同意的,今日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屈服。 梁玉喜打定了主意,就冷眼看着台上几人。肖骁申上香毕后,梁玉喜知道按规矩,他将点出今日用于祭拜的人是谁。 所有木客都屏声静气,等他示意要拿下谁。肖骁申朝“四穷奇”点点头,那“四穷奇”手执朴刀就走下台阶,向人群中走来。只见四人走到董书怀面前,将董书怀的双臂一别,就将他拉了出来。董书怀挣扎了一阵,也未挣脱,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四人将董书怀押至案几前,摁住他让他跪下。肖骁申道:“天之骄子达曼托梦言,要以此人之血,身体一枝,祭我斧神,为众木客消灾免难,保砍伐时不触怒山神,全须全尾的回我林场。”言毕示意金瓜子动刀。 金瓜子拿一柄尖刀,走到董书怀面前,伸手抓住董书怀的左手腕,就要去削他手指的一枝。只听一声:“慢!”众人寻声一瞧,梁玉喜走出人群,一步跳上台阶后,伸手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要问个备细。” 金瓜子瞧瞧肖骁申,肖骁申点点头,他就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梁玉喜抱拳后,对董书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曾自愿要将自己的身体发肤割下,以祭拜斧神?” 董书怀不解他什么意思,只是狐疑的看着他。梁玉喜又道:“那你这左手,可曾今日出恭时用过?” 董书怀迟疑的点点头,梁玉喜又道:“就是,你这易玷污神灵的手指,怎能用着拜神呢?你应当换一个手才是?”众木客听他这一说,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想说什么。 董书怀看看自己的右手,自语道:“我这右手也是犯贱,曾经伤人无数,原本弃它也可,只是也怕神灵嫌弃,不知怎么才好?” 金瓜子一旁听懂了,气得鼻孔直出粗气,嚷道:“那就用你的头来祭拜好了。” 梁玉喜也附和道:“正是,只有断你的头才行。不过,我看你这人满脑的坏念,砍了就砍了。只是此头一开,不知道以后还有无人进的了林子了。”他说完朝台下一看,众木客听这样说,都低头的低头,摇头的摇头。 肖骁申实在听不下去,面露愠色道:“二掌柜如此说,是想坏我林场规矩吗?” 梁玉喜道:“这林场甚规矩,大掌柜也称我一声二掌柜。我怎地从未在东闾老爷那里,或是林场听过什么达曼的规矩?” “不许你亵渎达曼和斧神,你这小子完全不晓事,不知道这林子里山神的厉害,若是没有虔心祭祀,哪有神灵保佑大家?”肖骁申恼羞成怒的道。 众木客听大掌柜如此说,不少人也点点头。要知道,这进林子砍伐,遇上斧崩或是巨木倒山时,历来都易造成伤残,木客都有迷信触怒山神一说的。故以往祭祀,木客们也觉失去一小指,得个囫囵的身体,也划得算。 梁玉喜见木客又有些动摇,就道:“这历来祭奠神灵,都以牛马牲畜来祭奠,大掌柜以达曼为借口,要以活人的身体祭拜,那请大掌柜说出这达曼何许人,众木客是不是应听这达曼的道理来。” 肖骁申气得脸色发白,他发现木客们又抬头盯着他,也好似要一个答案。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口来了。 梁玉喜见他说不出,道:“我大宋朝,讲究礼教,敬佛祖敬天尊。达曼究竟何方神圣,大掌柜也说不出口,那这达曼若只是一个莫名之名,又怎地能保我众人的平安。” 肖骁申见被梁玉喜架在了火上,仍顽固道:“信奉达曼,颂念达曼经文,是众木客自愿所为,并非我强求众人。若是不信我达曼,那就自行离开。” 梁玉喜道:“那不行,这些木客信不信达曼,我东闾府都会收留你们于这林场,大掌柜此言差也。” 肖骁申见梁玉喜跟自己针尖对麦芒,就冷笑道:“好好好,今日之事,若是大家坚称不再祭拜,那我也不管了。一会二掌柜自带你们进那林子去。”言毕拂袖而去。“四穷奇”也气忿忿的相跟着进了北屋。 梁玉喜见此,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小喜悦,他抱拳后说道:“众位好汉,小可也不是目无神灵,今日祭拜也当有些血肉供奉给神灵。依我清平世界的祭拜规矩,来人!宰一只羊来,” 木客倒是半信半疑的。毕竟今日的刀子也不动在自己的身子上,但也觉二掌柜说的话有些道理。且二掌柜一直颇为仁义,有担当,也有心向着他。董书怀就领人,去伙房后面抓了一只羊来宰了,将羊头供奉到案几上。 木客们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又给斧神上了香。散了后准备齐刀斧和绳索,进山的饭食和酒水,等着二掌柜带着进山。 梁玉喜从未见识过伐木,他只是心想,也不能被肖骁申看不起了,这一趟自己倒是要带个头见识见识,且也有木客们帮衬,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心一安,就招呼了众人,向林场背后的深山走去。只是他几次张望,在这队伍里,也没见二牛。他想也是还未醒来吧?且让他休息好了。 刚走了不远,吴晟追了上来。梁玉喜以为他又要给肖骁申传话,问道:“你是有甚事呢?” 吴晟嘿嘿一笑道:“二掌柜,离了林场我才好说个实话。没想到你今日这义薄云天之举,很是令人称道也。我是十二万分的佩服啊。” 梁玉喜没想到他如此说,就讥讽道:“你还是小声些说这话,要是大掌柜的人听到,你吃罪得起?” 吴晟讪笑道:“二掌柜说笑了,我是真的佩服二掌柜,那大掌柜心狠手辣的,断无二掌柜这般有情有义。以后若是二掌柜用的着的地方,你尽可吩咐我。” 梁玉喜心想,你这墙头草,也是见众人现在有些服我,才寻机巴结我。他点点头道:“你做监工的,也该好生出力,看紧些木客的手脚,不要出了事才对。” 吴晟道:“这你放心,二掌柜。我在这林子里闭着眼都能走,这些地方一枝一木我都透熟。进了林子,二掌柜你就看我的,我一定招呼好这些木客。”言毕,他对空一个响鞭叫道:“都给我听着,二掌柜发话。进了林子,要各安其职。号子喊起来,留心手上脚下,若是只想着与妇人的美事,碍了大家的事,就吃我一鞭子。” 第二十三章 住手 几十号人进入了密林。 梁玉喜第一次新奇的发现,当晨曦透过巍峨的大树,交织了林中的雾霭,和着悦耳的鸟鸣声,甚是让人眼眸清新,心旷神怡。而这林子里也不时有些野物,出来吃清晨的露珠和新发的嫩芽,灌木丛中和树梢间也能见些欢实的影子…… 木客们一路行,也一路用随身带的弓弩和刀叉,打了一些野兔、锦鸡等物,嬉笑着这午时也有下酒之物了。 这一路上,都是沿着放木巢往深山里走。这放木巢是依山沟滚放木料的通道,所伐之木全靠它运出深山。 走了约一个时辰,梁玉喜问身边的董书怀道:“这往常伐木可曾有个固定的场地?我们这是要走多久才到位置呢?” 董书怀道:“我也不是甚明白,我且去问问老木客们。” 一边的吴晟道:“二掌柜,这伐木只要拣好时辰,伐些有可用之木即可。这两年木场并不很兴隆,朝廷用度不多,百姓用料也多种多样,随便伐就是。若是前几年生意好时,木客们常常都要住在山里,一呆十多天呢。” 梁玉喜想,我哪里敢在山里一呆十几天,今日探探路倒是可以。说道:“那我们今日要伐木的地方还有多久?” “就在前面不远了,到了我指你看就是。” 又往前走了一阵,吴晟指着一条小沟的两边道:“这里就是了。二掌柜,若是要便宜些,我们就捡不甚粗壮的林木伐,木客们也麻利,又不易被林木所伤。” 梁玉喜听他说得有道理,见这小山沟两边,一边林木粗壮,一边约小一些。就对吴晟道:“嗯,那就依你所说,我们就选这边好伐的林子。你招呼人进去吧。” 吴晟唱喏一声,就甩了一鞭,招呼木客们进了林子。木客都是些熟手,就三两个一起,摆开了架势,先一棵一棵的伐。这树木砍倒还要顺山放倒,再剔除枝桠,滚抬至放木巢。梁玉喜听身边几个木客一摆,也约知道了一些,心想,这原本不是多难的事。只是这最要留意的就是不要伤了人,毕竟人多事杂,保不齐不留神就出事了。 他在一边看了一阵,见木客都在各自忙起来,也甚为无聊,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刚坐下不久,吴晟捂着肚子,苦着一张脸就走了过来,说道:“二掌柜,我这不知怎么肚子痛的不行,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我去去林子里面。” “那你找两个熟稔些的木客,给我盯着点他们。” 吴晟连连点头,就退了下来。 梁玉喜有些不放心,就又回去招呼董书怀,让他也盯着些。梁玉喜不想让木客们觉得,这一大早没有人血祭拜斧神,必要出什么幺蛾子。到头来,木客们生了怨言,心又回到肖骁申那边了。 眼看这小树木伐起来确实省力不费劲,木客们手脚也麻利,应不会有什么大碍。梁玉喜就放心的到一边,也想些自己的心事。 眼看这老爷说的初十日就快到了,还不知这宝匣怎么指引自己呢?梁玉喜无事时也还是有些焦虑,一是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也怕自己不明白这指引究竟为何?他有时甚至认为,近几日来这不详的天兆,不知跟宝匣有什么关联。只是这些玄妙的东西实在无法勘破,怎的不惹人愁呢…… 梁玉喜仰面躺下,听着鸟鸣和木客们的号子声,有些阳光洒在脸庞,光影忽闪忽闪的。他长吁一口气,心想,只要老爷的事办的妥当了,那自己也该回城里一趟了,老娘也一定很高兴…… 就这样被初秋的阳光晒着,身上暖暖的,不觉间有些困意袭来,他竟迷糊起来。 而在这密林深处,一双鬼魅的双眼正看着睡在草丛中的梁玉喜,一股黑练也悄悄逼近梁玉喜…… “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全给我停下来!”几声断喝,将梁玉喜惊醒过来。 他寻声一看,只见沟底小路上,一个脸无半两肉,下巴颏稀疏有须,身穿皂袍,系黑丝涤带,脚蹬粉底黑靴,挂一口腰刀,差人模样的人,骑着马在小路上手拿马鞭,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木客们。 梁玉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起身看看究竟。众木客见有官家人至此,都住了手。那官差模样的人下了马后嚷道:“一群强盗,你们知道不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眼里还有王法没有了?”他一边走一边拿马鞭抽两边的木客。 梁玉喜见木客们有些忍不住,怕事情闹大,就快步迎上,施一礼后道:“这位官爷是有何事?不知怎么惊扰了您?” 官差上下吧梁玉喜打量了一阵,冷笑道:“你就是梁掌柜的?那你知不知道爷为什么找你来了?” “小的不知道啊?” “哼,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这犯得是死罪,你知道吗?” 梁玉喜心里一惊,见他一上来就指名道姓的,心想自己在清河县城也没见过这官差啊。而且看他这身打扮,不像县衙三班六房的打扮,倒是有些像公役司的人。就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也不知他说的死罪是什么。就抱拳问道:“这位爷,请您明示,我这都好好的,也未杀人越货,作奸犯科,不知你所言的死罪为何?” 官差哼哼冷笑几声,将手里铁链一抖,就往梁玉喜头颈上一套,喝道:“今日爷拿的就是你这死罪之人,跟我走吧!” 董书怀见状,就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大喊道:“且慢,你今日拿人,也无县太爷的签票,你也非刑房捕快,你究竟何人?” 官差怒道:“是要造反吗?谁要是想造反,爷就来个先斩后奏,劈几个再说。”说毕他拔出腰刀,边说边往后退。 梁玉喜知今日可能遇上事了,只是不知是大事还是小事,若是不明不白的,说不定会出人命,就道:“这位官爷,你拿已拿住了我。这位兄弟说的也不错,你既无签票也不是县衙捕快,怎的拿我?应说个明白吧。你若说出来,我自跟你走,众人也不必取闹,这我可以保证。” 官差见此道:“那好,爷就告诉你,你今日率一众人等,砍伐官林,你说你是不是犯了王法?” 梁玉喜心里陡地一惊,问道:“官爷这话怎讲呢?” 官差指着这片森林道:“这山沟以东的林地,正是我官家林地,归我木营所管,你擅自聚众砍伐,难不成是砍的自家的林子?” 梁玉喜心里叫苦不迭,知道被人陷害了,他抬眼寻那吴晟,也不见他的踪影。心想怪不得这厮一路来巴结我,原来是故意要我进林子后,听他一句两句的指点,才闯下这祸的。不过且慢,这吴晟一步步盘算好,后面一定是肖骁申搞的鬼,还有这官差,一上来就拿我,不是早有串通是什么?只是现时也无法脱身了,只有叫人速速回木场去,看木场的曾妈妈和五娘能不能想个法子,毕竟这事体也不似他所说的,是个死罪啊。 那些木客听官差如此说,原本还有心要替梁玉喜出头,也一下子不敢上前了。都还是惧怕三分,也不想多次一事。毕竟这官差只锁拿了要锁拿的人,谁还愿意再上前去。 梁玉喜说道:“这位官爷,我想这里是有些误会。今日我可以跟你走,但容我跟众人交待两句。” 官差见他松了口,就松了些锁链。梁玉喜走到董书怀面前,董书怀低声道:“老弟,你不能跟他走,这一走说不定就是凶多吉少啊。” “不,你且听我说。这事是有人有心算计想陷害我。我今日不跟他走,恐事情越闹越大。你得帮兄弟想个快些了断的法子,我不能跟衙门的人周旋。” 董书怀想想后说:“这官府之人,只要有银两周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平常。我看这样,官差带你出山也是不快,我先一步下山去,到林场找五娘她们想个法子。这黑松山木营的差役,想来她们也有些办法。” 梁玉喜也觉只能如此,就点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说,你就先行一步,我拖一拖他。一切就拜托大哥了。” 两人道了别,官差将他拉扯起也就下山去。木客们见此,也只有收工准备回林场。 第二十四章 大凶之命 柴宗训一行人出城,径往黑松山而来。一路上,众人快马加鞭,不到二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问了山民,指了山路,留下人看马,一行人就往山上而去。 一路上,柴宗训也是久未出门,除了新奇,也禁不住惊叹这连绵的山势,还有山上错落的景致,不由也有一番感慨。这小小清河县,就有如此秀丽的山水,如此让人流连,那大周江山在自己手上被断送,不知几多悲愤。那时自己虽是年幼,临朝听政的母后,面对兵勇的刀剑,辅佐大臣的怯懦,也只能做出一个妇道人家,一位母亲应该做的选择。 从懂事后,自己也经常能回忆起,坐在龙庭时,群臣山呼万岁的景象。这个天子做得虽是苟且,不过,自己贵为天子的名头,也曾如雷灌顶,只是被一场梦魇所夺走了。 如果说这让自己于心不甘,也不尽然,怎么说,这都是一个血腥的乱世,粉墨登场的天子花开花落一般,自己那时也处于毫无作为的幼年,说不上多大的失落;若是自己真的已经把这梦境忘掉了,也算是实情,不过这当今天子的各种禁令,挥之不去的噩梦中兵勇的刀剑,都在提示自己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是被人用刀剑抢去皇位的天之骄子。 陈公和贾白羽见柴宗训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有时只是站在临渊处看着远景怔怔的发呆,都猜他心里正翻腾着什么。 毕竟主公已经快到弱冠之年。这离宫十年后,主公除了习文练武,少于接触外面的人与事,内心有些苦楚,只能自己一个人扛。谁人也无从教化。 他们眼里,柴宗训在最初被圈禁的日子,超出常人想象的平静,没有颓废和抱怨。在他平静的神色里,更多的是对人的忠厚,帝王的气息渐渐的消失殆尽。只是今时今日,这万里江山在脚下,谁人不识君王心呢? 一行人走走歇歇,差不多午时,也走到了三清宫的门外。但见这三清宫依山而筑,殿宇雄伟,青松翠柏环绕,供香炉内香火缭绕。大门上所悬敕额金书,壁厢的天丁力士、金童玉女都甚有气势。 门前道童见有人来,上前施一礼问各位是来观朝拜,还是有****相约。贾白羽回礼后只道,众人游山玩水至此,难得见此道观雄伟,想拜访住持真人,结个法缘,捐些善款,烦请通报一声则个。 小童说,主持真人已知今日有贵人临门,请诸位稍等片刻,然后回身入观。不多时,五六个弟子扶住一位年迈的老道长,站到门下来迎接众人入内。 众人见那老道长,恐怕也是期颐之年。虽老态龙钟,但一副鹤发童颜,还有些精神。 陈公自是认得,这老真人旁边所站立的高大魁梧的道人,即是牛戊槐。他扯扯柴宗训的衣袖,微微颚首,柴宗训也会了他的意。那虚印道长虽不认得这一众人等,但见陈公在里面,心里也咯噔一下,仔细的瞧了瞧柴宗训的眉眼,也猜出了几分,只是还不确实。 老真长问了一行人的名讳,贾白羽即称从阳谷县来此经商买办,游玩至此的商人。自己这小员外,为人慷慨,有心与道观作些捐赠,也想请观上做个祈福消灾的****云云。 老真人请众人入内饮茶一歇,吩咐弟子稍停后作些安排。到茶室内,贾白羽拿出一百两银子,又随手写了一个生辰八字,言请老真人算上一算。 老真人看了八字,又看看在座的各位,脸上满是狐疑,问道,这个八字可是在座的哪位信士呢?老真人的问话,让贾白羽觉得有戏。因为他原本想写柴宗训的生辰,但怕这老真人看出了什么,就故意在时辰上留了白。不过这老真人显然还是看出了什么来了。 他称道:“实不满道长,这八字的时辰因当时记不真切,就在毫厘之间,故说不上来,但请真人在午时和未时之间看看如何?” 老真人微微点头道:“若是这样说,那这八字就讲究得很呢。” “道长但讲不妨。” “嗯,这如是午时出生的话,此人年少时虽命运多舛,但为人忠肝义胆,大智大勇,自是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如是未时……”老真人有些欲言又止。 贾白羽见此,知老真人有些了然了。忙道:“道长若是不好言,可否先屏退左右,备细的讲一讲呢?” 老真人见此就让一众弟子先退下,贾白羽也让几个近侍门外去站立。那虚印道长出门时,还特意对陈公点点头。 众人走后,贾白羽道:“道长请讲!” 老真人见众人走后,起身就朝柴宗训跪拜。柴宗训见此忙扶他起来,连称使不得。老真人感慨道:“没想到今日贵人临门,贫道甚为有幸。” 贾白羽一旁道:“道长所说贵人,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老真人拈拈胡须后道:“这不难,贫道昨日观天象,今日看此生辰八字,也知是贵人。不过若是不看此生辰八字,也不知贵人原是出自帝王之家啊。” 贾白羽一旁道:“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小员外,正是道长口里所称之人。只是今日有些困扰,也想请道长一并说一说。” “嗯,贫道倒是看出了一些。不过今日这八字说得还有些误打误撞的,也合当是贵人自有遇难成祥的机缘。” 陈公忙问:“此话怎讲?” “贵人原本是大凶之命,一生杀机四伏,且诸事难成。但世间的人也好,事也罢,都是相生相克。有凶即有吉,有失即有得。这大凶之命若是得人助,咸鱼也能翻身。要说眼前这贵人的施助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前面推算的午时出生之人。” 贾白羽问道:“道长的意思是,我这小员外的贵人,正是刚才说的午时出生之人。” 老真人点点头,“正是,且此人非比寻常,虽说不上有经世致用之才,和辅佐安邦的伟业,但此人正是为贵人所生,为贵人消灾免难而降的灵童。” 陈公不解道:“我还是有一个蹊跷不甚明白。这个时辰出生的人甚多,道长何以肯定谁是谁不是,我们又如何得知此人究竟是谁,人在何方呢?” 老真人道:“这都是天意。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若是贵人留意,这人自会出现。若是贵人失之交臂,则也是天意如此。” 柴宗训听罢,垂头轻叹一声道:“始终都是天意,帝王也罢,刀殂下的鱼肉也罢,都是个命。” 老真人也叹道:“有道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存天道,顺其自然,冥冥中只有安排。贫道说句不该说的,此去东方不远,此人正在火中涅槃,若是此去,便可找到此人。不过……” 老真人话未说完,像是累极了,就喘了起来。这一喘,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贾白羽见状,忙唤门外的童子进来。童子们似也未见此情状,忙叫大师兄,室内顿时一阵忙乱。 众人见此,就先退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我本草莽 一个随行的童子就领着几人,在几个大殿四处看看。 这三清宫几重大殿,还有各厢房都十分齐整,只是道士并不太多。院墙内庭院深深,烟气缭绕,仙乐飘飘,有些不凡的气象。 众人走了一阵,本有心寻牛戊槐,就问童子刚才那身材魁梧的道长现在何处。童子领着众人穿过几个回廊,把人领到一个书有丹房的小院外。他让大家稍等片刻,自己入内通报一声。 不一会,虚印道长手提拂尘从丹房院子出来,陈公上前抱拳一揖道:“没想到一别十余年,老弟修得了丹经,旷达至此,好难得啊。” 虚印道长对众人一揖道:“我本草莽一个,贫道自退隐以来,云游四方一阵,近几年才落脚于此。也没想到,能在此见到故人,幸会幸会。大家到此一游,难得有些闲情逸致,请这边来。” 他引着众人来到一清净的凉亭,一众人等落座后,一个童子过来上了茶和点心。 虚印道长笑道:“今日祖师爷就言说,有贵人临门,没想到还是我的故人。不知陈公公和几位贵人此番上山,是有何讨教呢?” 贾白羽道:“道长好眼力,一眼洞穿,看出我等人上山要讨扰一番。只是不知道道长还能看出什么?” “哈哈,我祖师爷有此法力,贫道还差得太远。不过恕我直言,若是我没猜错,几位贵人应是为这个字而来的。”言毕,虚印道长醮了茶水,在石桌子上写了一个柴字。 陈公微微点点头,未置可否道:“恩,我这位小员外今日上山,实是慕名而来。都晓道长过去在宫里时,十八般武器无所不精,为人又耿直仗义,对世宗皇帝更是忠心耿耿。还多次在战阵中护佑世宗皇帝,也屡立战功,是当今盖世的英雄豪杰。” 虚印哈哈笑道:“陈公公过奖了。我本就是一介武夫,只是退隐多年,实当不起陈公公如此说了。要说过去,世宗皇帝的恩宠是贫道一生的荣耀,只可惜他驾崩后,我也是悲痛不已,难以再在宫里护佑吾皇,故此流落至今。” 贾白羽道:“是啊,谁人都说世宗皇帝好,就算当今天子也盛赞世宗皇帝。只是,如今这乱世,道长一声的肝胆,也正是大有用武之地时。” 虚印摆手道:“贫道也早勘破红尘,宁愿做个出世的闲云野鹤,早不问时世了。” 陈公和贾白羽面面相觊,柴宗训见此道:“实不满道长,我等上山也并非是因为心系天下,有所图谋。只是因为,这乱世中,小人鬼祟。恐当今圣上被人所利用,错把我等当作忤逆之人了。故此想请道长看在先皇的份上,助我等一臂之力。” 虚印一听忙起身跪拜,对柴宗训道:“我原本不敢细想这眼前人,原是先皇的后人,没想到果然是。请恕贫道一时的鲁莽,有失应有的礼数了。” 柴宗训忙去扶他,贾白羽一旁道:“道长,我们主子今日也一起上了山,皆因为现下也是被困在别人的局里,想烦请道长一起帮忙解这个局的。万望道长还是不要推辞才好。” 虚印道长轻叹一声道:“莫说是要尽绵薄之力,主子吩咐一声,贫道自是应当粉身碎骨。只是不知,需要贫道做些什么?” 陈公道:“我们听闻这黑松山近日出现奇异的天兆,不知是不是真的?” “哦,这倒是真的。前几日山里突降大雪,黑松山林场那边还响起一声巨响。只是也不见什么山摇地动,什么奔雷,这声巨响是好没来头。后连续下了几日的暴雨,昨日,这山里的野兽不知怎么,就如困兽一般,四处嚎叫乱窜。我这丹房的一头畜生,也不知怎么发了癫,就此跑下了山。若是你们晚来一步,我正要出去寻它呢?” 贾白羽奇怪道:“道长对这畜生倒是很上心呢,不知这畜生是……” “哦,是我丹房的一只大虫,是祖师爷降服后,观里豢养多年的。这大虫流浪在外,虽从未伤过人,但一只畜生终还是怕它做出什么来,也怕猎户们对它不利。” 众人听说,初时还觉有些好奇的,后一想,又觉得这住持道长似活神仙一样,降龙伏虎的事也当是稀疏平常了。 虚印又问道:“陈公公问这黑松山的天兆,不知是什么意思?当日我也问过祖师爷,他也是只吐半句。只说这天兆是表面凶,实是祥瑞。” 贾白羽道:“那不知,道长是否跟那黑松山的林场有无交道呢?这林场的掌柜肖骁申又是如何一个人呢?” “黑松山下的山弥山林场,贫道倒是去过一两次,跟肖骁申是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人很是隐晦,不易打交道的。” 贾白羽一旁独自嘟哝道:“山弥山,这山弥山的名头我倒似曾相识,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了……” 陈公道:“哦,是这样。我们想借这个天兆,谋一件事来保自身的万全,不知道长可否助我们?” “这个自然,贫道愿尽绵薄之力。只是不知怎么做,请说个备细。”陈公就把这太祖皇帝,欲召郑王进京一事说了。都害怕当今圣上被人利用,作出对郑王不利的事情来。为保全自身,务必要用天兆在林场显身,使圣上转移注意力。陈公只是未讲卫王与郑王一起密会一节,也未讲老真人说的,东去不远的贵人可寻一事。 虚印听完,沉思不语一阵后说道:“实不相瞒,这林场我倒是有个自己人在那里,做些手脚倒还便宜。不过,这事要做成,我们一众人等还是跟那肖骁申掌柜的谋个面才行。这林场本是个江湖人士落难后的收留之地,肖骁申对那些人也是一呼百应的,若是他从中作梗,这事就不好办了。” 众人也都点点头,认同他这个道理。贾白羽又道:“那我们就装扮成道长引荐下的木料商人,这一同过去后,先拜会肖骁申谈些生意,摸摸这人的底,再相机行事。即使这人不好交道也罢了,只要他不坏事就好。” 虚印道:“嗯,我看就这样,我们明日就动身过去。今日诸位就委屈一晚,只是观内都还有不少干净的房间,我叫童子打扫归置一下。” 一行人住下后,又商议了一阵,暂且不表。 第二十六章 李虞侯 李虞侯牵扯着梁玉喜,梁玉喜又给他牵了马,这一路扯扯蹦蹦的,走得甚慢。 梁玉喜过去也常在县城的街面上,跟些官差打交道,对这些差人的秉性也算了然。这木营的差役远在深山,应是个苦差,少于进城。他就一路走一路说些话去撩这差役。 一开始,李虞侯还绷起个脸,只听不说,后禁不住梁玉喜一路说些县城里,三班六房的人,如何吃花酒,打茶围的趣事。那差役原本也只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受人之托,要作此事,也断不会一路官威耍到底。也索性扯些闲话,两人一路且行且笑,少了许多赶路的苦闷。 董书怀倒是一溜小跑,不多时辰就赶回了林场。他直奔酒馆,寻到五娘后,把官差锁拿梁玉喜的一事一讲,五娘听完咬牙切齿的说:“这肖蝎子也实在太狠毒,非要做鱼死网破的事,老娘也不怵他。你等着,我找曾妈妈说会话,拿个主意。” 五娘就上楼去找曾妈妈。一会的功夫,五娘拿了一个包袱下楼来。她对董书怀道:“你说的这差人应是李虞侯。这李虞侯是个没见识的狗,他一会定会到这边来,还想找肖骁申讨一把银子。你先去路上看看,若是他们回来,叫我一声,我去把他拉过来。我不信这些银两晃不瞎他的狗眼。” 一个多时辰,还未等董书怀回五娘,李虞侯与梁玉喜就有说有笑的,径直往酒馆这边过来了。进了酒馆,李虞侯拣了一个桌子,梁玉喜套着锁具,两人就坐下了。董书怀把二牛也叫了过来,两人又另拣了一桌。 五娘见此,就端了一壶好酒,扭着腰肢就过去了。她走到李虞侯身后,把手往李虞侯肩上一搭一捏,俯下身子娇声道:“哟,这是好稀罕的贵客,怎地舍得到我们这里来了。” 李虞侯还没回头看,一张没有二两肉的脸已是堆起的褶子,连声道:“哟,五娘多日不见,还是那么妩媚动人。” “虞侯说笑了,这多时也不来看看我们,尽往城里跑了吧。您难得来,店里正有上好的桂花酒。小二,再切些牛肉来,我跟虞侯喝几杯。” 五娘拣一方就坐下了,她盯着梁玉喜道:“虞侯这拿的又是什么人呢?这差事当得可是辛苦了。快大冷的天还往林子里跑啊?” 李虞侯端起酒唊了一口,果然是好酒,眉眼更是舒展。“都是你们肖大掌柜的,非要我拿了这位兄弟。这不,一路上我听这小兄弟讲些笑话,还甚是投缘呢?” “那你如此投缘,你还拿他,多大的事啊?” “事情嘛也不大。不过说小,也不小。论砍头是论不上,刺配充军倒是不在话下。” 五娘看他端起个架子,就道:“虞侯爷,我最喜欢看你耍些官腔了,这精气神一下子就全了,来我们喝一杯。” 梁玉喜一边看着,心里甚不是滋味。暗暗责怪自己,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心里飘飘然的就中了圈套。现时还得靠一个女流之辈来帮自己脱身。想罢,恨不得有个地缝可钻。 喝完一杯,五娘道:“虞侯爷,实不满你。这人是我一个兄弟,你看如何给个价码吧。原本他就是死在山里也不关我的事,只是他家里还有老娘,由不得我要替他出个头。” 李虞侯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这今日之五娘跟往日无法比。我往日来此喝个酒,五娘的脸色可不算好啊。” 五娘道:“哎哟喂,虞侯爷都是妇人心肠了,鸡毛小事都记得住。五娘往日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慢待了虞侯爷。那今日我先自饮三杯赔个不是了。”言毕,自斟自饮了三杯酒。 李虞侯笑道:“五娘好酒量。不过话说回来,这趟公差,官爷也是翻山越岭,甚为辛苦。都是为了好交差。” “那是那是,这官府的差好交,肖大掌柜的差不好交吧。”五娘拿过包袱就塞到他手里,道:“这算五娘代这位兄弟孝敬你的,也不多,一百两银子。” 李虞侯笑眯了眼,打开包袱皮一看,整整齐齐白花花的银锭,正有一百两之多。他咽了咽唾沫,将银两一屁股坐下,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我这连日来担惊受怕的,也没个贴己人整些热汤水,成天都是些冰冷的物件,这身子骨是好久没被人暖过了。” 五娘虽是笑着,眼里倒是嫌恶得很,“哎哟,那你也该给你这身子骨上点灯油才是。要不,你到楼上挑个姐儿,也算我五娘的就是。” 李虞侯摆摆头道:“不劳五娘破费,只消五娘自陪我一阵,我就说不出的舒坦了。” 五娘见此说,“那好啊,你把人给我放了,我就陪你上去。” 梁玉喜一旁见此,禁不住插话道:“五娘,这使不得。” 五娘白了他一眼,道:“使得还是使不得,是我五娘的事,你自坐稳了就是。” 李虞侯听说五娘答应了,已是心花怒放,忙开了锁链,放开了梁玉喜。他提了包袱,喜滋滋的就跟着五娘上楼去了。 董书怀和二牛接过闷闷不乐的梁玉喜,两人忙给他倒了酒,梁玉喜看着酒碗,实在喝不下。 他心里憋屈的是,每一次,都是五娘站出来,以柔弱的肩膀来帮自己扛一把,还无怨无悔的。虽说五娘不是他什么人,自己也常给她脸色看,但他内心明白,五娘正像一个亲人一样,在自己心里慢慢的有了位置。 眼见五娘为了自己,要去应付那猥琐的官差,梁玉喜恨不得痛扇自己几个耳光。他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把酒碗啪一声摔在地上。董书怀忙拉住他,“兄弟,此时不是撒气的时候,你要忍耐些。这些官差就这副嘴脸。今日且放过他,若是有来日,他再撞到你我的手上,那时再说。” 梁玉喜心里挂着五娘,胸中如一团火一样在燃烧。他道:“董兄,你不知道,我心中着实难受。这官差口口声声王法,如狼似虎,欺男霸女的。今日若是没有五娘,我不定要吃多少苦头。说到五娘,这一次又一次的为我出头,我心里痛得很啦……”他说完竟有些哽咽。 他这一番话,正被五娘在楼梯口听见。五娘心头一热,就坐在楼梯口继续听他说什么。 二牛也一旁安慰道:“梁兄不必悲伤,你也是一男子汉。五娘毕竟是青楼女子,她的热心肠你记住就是,不必过分如此。” 董书怀听他这样说,一个劲的要制止他,也是未来得及。梁玉喜苦笑一下,也未怪他,毕竟他不了解五娘。 “二牛兄弟,你初来乍到,不知道五娘是什么人。她是个有情有义的真女子!她虽是跟青楼女子似的,不过,她比好多人都干净得多。从身子到她心里,都是干净的。我欠她,也许一辈子都会欠她……” 五娘听到此,也是泪流满面。 梁玉喜拿起酒坛子,一阵猛灌。他把酒坛一放,眼见二牛用粗布裹了一柄刀正搁在桌上,他一把抓住刀把,刷一声就拔出刀来。只见寒光一闪,他举刀大叫一声道:“今日,我非宰了这狗官差不可,小爷今日就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了。” 董书怀和二牛眼见他喝多了,忙来抓住他。酒馆里的木客见此,也有几个上来劝他。 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大,还是怎的?还不快把刀放下。”五娘忙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梁玉喜见是五娘,才把刀丢在了桌上。董书怀道:“五娘,你没什么事吧?” 五娘瞟着梁玉喜道:“能有什么事。这条公狗上去后,我叫二妹她们缠住了他,他现时正在逍遥快活呢。你倒好,一说打打杀杀的就来劲,也没说替我五娘着急。你就不怕那畜生真把五娘糟蹋啦?” 梁玉喜呼呼喘着酒气,含混的嘟哝了几句,就趴在了桌上。五娘轻叹一声道:“这冤家,就只会背着说些狠话。有劳两位兄弟了,把他扶回去好好歇息。” 第二十七章 黑玉 二牛把梁玉喜扶回小屋,将他安置好后,看天色尚早,就出门去看看那虎笼子。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大虫颈上挂的,究竟为何物呢? 那大虫看他站在笼子外,也还认得他,就歪着头盯着他,十足的一只大猫。这两日,都是二牛拿了些牛肉来喂它,二牛似乎成了它最愿意亲近的人。它看见二牛就着意看他的手上有没有吃食,此时见二牛空着双手,就朝他低吼一声。 二牛撇撇嘴,耸耸肩,就道:“大哥,今日上午才喂了你,你一天饭量也忒大了,这如何喂养得起你。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来自哪里,我也好送你回去。” 大虫又朝他低吼一声,在笼子里左一下右一下的踱步,似乎仍是在央求他给点吃的。 “你若是给我看看你挂的何物,我就去给你寻些吃的来,如何?”二牛围着笼子转了几转,还是看不到它颈下究竟是何物。急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大虫看他团团转,反倒不动了,也歪着头看他。 看大虫歪着的头,二牛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法子。他高兴得大叫道:“虎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他撒腿就往酒馆跑。大虫看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就蹲在笼子里。 一会子的功夫,二牛一手拿了一根木杆,一手提着一块牛肉,就回到笼子边,“虎兄,我待你可不薄。如果终有一别,你以后再遇见我,千万记得我的喂养之恩,要知恩图报啊。”他一边说一边用唐刀把肉割成小块,又把牛肉用绳子吊在木杆一端。然后,举着木杆把肉掉在笼子上方。 大虫一下子来了精神,眼里也只有这块肉,就昂首立身用爪子去抓,也是它敏捷,一巴掌就把肉捞住了。二牛苦笑了一下,又挑了一块肉,另一只手握住唐刀,眼见大虫颈部完全露了出来,二牛用唐刀在它颈下轻轻一挑,那大虫颈上系的一根带子,连物件就被挑断,掉在笼子里。 二牛用木杆一点点将物件掏出笼子,拿在手里一看,他吃了一惊。这东西别人拿在手里,可能也不认识,只当是个宝贝而已。但是,他是认得的。这是一块墨黑如漆、细如羊脂的黑玉。这玉雕刻十分精美,镂空雕的是一只展翅的苍鹰。 二牛将玉揣好,回到小屋内。他看梁玉喜呈一个大字摆在床上,正呼呼大睡。摇摇头,他就出门去伙房寻了些稻草来铺在地上,把毡子拿来铺在上面,躺下后,试了试,也觉舒适得很。 他从怀里摸出那一块黑玉来,仔细的看起来。过了一阵,他又从怀里掏了一块黑玉出来。只是这后一块的玉成色就没这么好,而且,雕的一只燕雀也没有那苍鹰精致,似乎什么都没法跟大虫戴的玉相比。 正在他怔怔的看得出神,耳听得一个呲呲的笑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他警惕道:“谁?”,话音落后,又是呲呲的笑了几声。 二牛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这屋子里除了床上睡的人,再无第三人了。且床上睡的那人,正鼾声如雷,那会发出笑声来呢?莫不是? 二牛忙将两块玉揣好,立起身将唐刀竖在面前。一个低沉的声音冷笑后低声道:“小子,你看看你包袱还在不在?” 二牛忙去摸自己的包袱,哪里还有,“你谁,怎地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快还我包袱。” “哈哈,谁鸡鸣狗盗?别人颈上的东西,你为何要贪啦?” 二牛涨红了脸道:“别人的东西我自会还给人家,况且,我也是帮那大虫找主人,才取的。你快把我的东西还于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好,你出林场后,左转进林子里,你的包袱就在那里,自己去取吧”然后,就再没有声音了。 二牛提着刀,就往林场大门跑。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出了林场,但见那林场旁边的林子,也是黑唆唆的看不清楚内里状况。除了虫鸣外,还偶尔有一声野兽的叫声。二牛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借着些月光,踩着小路进了林子。 这林子里,没有了月光,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伸手都不易看见五指。二牛一步步探着往前摸索,走了一阵,好不容易摸到一块空地。只见空地中央一个小孩的影子,站在中央。二牛断喝一声:“谁?你是谁?深更半夜的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家。” 那小孩的影子发出的是一个男人粗声大气的说话声:“哈哈,你小子胆子不小嘛,果然是武德司的人。” 二牛心头发毛,这眼前的黑影,难道不是小孩?“你究竟是谁?既然知道武德司的名头,还不乖乖的露出真容来。” “想看真容,你自己来看吧,又没谁拦你。” 二牛想今日看来非得交个手不可了,他轻喝一声:“得罪了。”扬手就是一把银针飞了过去,身子也一个腾跃,就举刀贯顶劈下来。 只见那小黑影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二牛一刀劈空,正楞怔在空地中央,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着。” 还好二牛反应够快,他虚晃一刀,团身就翻进一个灌木丛。他在江湖上虽然见识还不多,看不出对方的招式,但武德司的人还真没有一个是银样镴枪头的。 那小黑影并非别人,正是短人王费六爷。他没想到自己刚才这一招“错骨术”居然被这无名小辈躲过了。要知道,这一招就是在两军战将交手的激战中,也是费六爷轻取对方的拿手招术,对方一旦中招,上肢的几个骨骼关节,会瞬间被错位,失去行动能力。 对方一翻身进丛林后,费六爷就再看不清对方的方位了。他也知道,这是武德司的人最擅长的障眼法“流星闪”。借助人视力边界的模糊,以快速的移动来迷惑对手,使人产生视觉错乱,摸不清对手真正的方位。 费六爷见此也不看,就闭上了眼,兀自就一动不动的立在空地中央。 二牛不知这其中有诈,欺身就逼拢费六爷,伸手就要锁拿他。只听得哎哟一声,二牛的唐刀被击落在地,也被费六爷的错骨术击中,僵硬地站在空地,面孔扭曲,十分痛苦。 第二十八章 不杀你 费六爷哈哈大笑,甚为得意:“小子,你费六爷也不是浪得虚名,你敢用这流星闪来闪我?也是闪了你自己吧,哈哈哈!你们老大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情状,还不得急死。” 二牛虽是不能动弹,但还能说话,他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武德司,也应知道武德司的规矩。要想做什么,就赶快动手,否则,你也晓得,若是你动作慢了,你可能就没有机会动手了。” 费六爷又大笑道:“嗯,有点意思。你小子嘴倒是挺硬,敢说实话。没想到,这武德司经过两朝,还是这臭规矩。” “那是,前辈看来也还晓得其中厉害,你要是想动手就来吧。” 费六爷叹息几声,围着他边转边说道:“你小子害我为难啊,为难啊!我费六爷已经自个给自个起了个誓,不再杀任何一人,也不过问这江湖和军中的事。那要不这样,丫头,你自己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就放了你,要不然,我不杀你的话,也折磨得你够呛哦。” 二牛一听他喊丫头,急道:“你叫谁丫头呢?你不要胡说。” “嘿嘿,你跟那小子睡一铺,我就看不出你是丫头啦?奇怪,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跟一个小子睡一铺,也不害臊。” “谁要跟他睡一铺了,不都是他拉我的嘛。况且,我们也没做什么。” 费六爷笑道:“终于认了吧,哈哈哈,还嘴硬说不是。” “我认什么啦,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你就是认了,你是一个大姑娘啰,哈哈哈。” 二牛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愤之下她说道:“我是不是姑娘,也跟你无关。我今日落在你手里,你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只是你最好动作快一些。” 费六爷道:“武德司的臭规矩就是多,杀个人也要喊快一点,否则怎么样?不就是你们的人会很快赶过来嘛?我还真有点纳闷,这武德司是怎么做到的?每一个察子只要一出事,一个时辰就会有人知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道说道。” “哼,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的时辰不多了,一个时辰是来两个,两个时辰就是四个,三个时辰就是十六个,你看你能对付多少个?” “我好怕哦。不过再怕,现在也一个都不会到。你别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哈哈哈。我可以让他们完全无法察觉你遇到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被折磨吧。” “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丫头,我先告诉你吧,爷也是江湖上和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武德司要说厉害,也还算是很厉害的,但这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再狠的角色就怕树大招风,会被人勘破的。” “前辈,你着实也很啰嗦。我落你手上,不管你是谁,对我都不重要。我都是一个死字,不是你杀我,就是有人杀我,你要是听得进我尊您一声前辈,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的。”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杀人。你也太无趣了,一点不经逗,动不动就是死。若不是看那小子对你还算上心,我就真成全了你。” “谁对我上心?他才不对我上心呢,他上心的是谁我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 “还嘴硬不是。他是不知道你是个丫头,要是知道你是个丫头,还跟他睡在一床上,他满口假仁假义的人,保不齐就非你莫娶了。” 一听到说睡一个床上,二牛就羞红了脸,这真成了她已被人察觉的小心思。被人说了不是,又想辩白几句;别人不说,自个又会提醒自己。 “怎么,一说到他就不开腔啦?再不提死啦?那你给我说说,你们武德司怎么会注意这林场了?除了你还有谁是武德司的人?你这柄唐刀是谁的?” 二牛冷笑道:“前辈也是白日做梦,想从我嘴里能套出话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 “既然你如此嘴硬,那你的命好不好,就看天意了。我就留你在这密林里,若是你好命,野兽也不伤你,我明日来就放了你,若是命不好,被野兽所伤,那就怪不得我了。”费六爷言毕,用绳子把她绑在一棵大树下,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费六爷一走,这黑沉沉的密林在一阵死寂后,又进入了野兽们的世界。各种悉悉索索窜逃的声音和呜呜的叫声,此起彼伏。二牛听着这些,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刚才费六爷的话不是虚言。他一定是把她留下的所有记号都抹去了,也就是说,武德司的其他察子,根本不可能追踪得到这里来。 除了身上的疼痛还算可以忍受外,她期望来一个人,哪怕是来了断她的,否则,这等着被野兽啃噬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眼看这才是二三更天,这密林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二牛长叹一声,为自己暗自落泪。 这二牛确是一个女流之辈,她正是武德司武德使王仁詹的养女王雨鹛,这次受命担当察子,一路从阳谷县跟踪柴宗训至这清河县的林场,没想到出师不利。不光身份暴露,自己还被人捆在这里喂野兽。 她记得养父在临行时对她讲,这趟差事,事关圣上最关切的大事,不能有丝毫闪失,若是闪失了,当爹的也保不住她。若是立了大功,封官加爵是最平常的;自己也在这江湖上,算是闯出了一个名堂了。 她还想起,自己自幼跟随养父,研习诗书、习武练技,养父一心要栽培她成为一个厉害的察子。虽说察子中女流甚少,不过,王雨鹛天资聪颖,又很能吃苦,这武技习得十分出色。此时,一直在她面前浮现的,都是养父那张严峻的脸。从她记事开始,养父就似乎从未对她笑过。除了严厉,几乎从未体味到养父的温暖。名义上他是养父,其实更多的,他像是一个师长。 她自然也从未见他对别人笑过。有时,她想自己愿意做一个察子,也是因为要迎合养父,希望他不对自己失望,希望做一个养父心中的自己。 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这密林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王雨鹛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等待未知的死亡。 第二十九章 人头 清晨一大早,山弥山林场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早起的伙房小二,揉着惺忪的眼,去撵门口的大黄狗时,紧撵了几步。一抬头,就看到大门口最顶端,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掉着。他心想,这是个啥玩意,黑不溜秋的一大团,还有些杂毛,像是头发一样……哎呀!妈呀!不好啦,那明明像是一个人头。 要说,这山弥山林场的人没见过血腥的场面,也不对。只是这大清早的,就看见一颗人头挂在大门口,还随风飘动,这谁心里都会一凛。小二忙不迭的往正北屋跑,他一脚迈进院子后,就去拍账房先生的门。哪知,账房先生不在。他又不敢直接进里院去跟肖大掌柜说,就又转身回来,往妓寮楼上去。许是认为这账房先生应该是留宿在这边了。 他挨个拍门,也不管别人的臭骂,终于把账房先生找到。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道:“门口,那……那……那边,有个人头……” 账房先生刚准备骂他祖宗八辈,这话到嘴边就硬生生的吞回去了,跟吃了个苍蝇一样。他问道:“什么人头?一大清早的。” “教授,那门口上面,挂……挂了一个人头。你快看……” 账房先生心里一紧,这林场什么怪事都出过,不过谁敢把人头挂在林场门口啊。他推开锦被和身旁软绵绵的身子,翻身下床,找了自己的衣帽,胡乱套上后,就跟小二往大门口跑去。 还没跑拢,他就看见了那黑乎乎的一团,那不是人头是什么?虽然挂的高,但那血淋淋的样子,就是一颗人头。这地上还有一滩血呢。 他忙对小二叫道:“你快去拿个木杆来,把它捅下来我看看,这到底是谁啊?这不知造的什么孽啊。” 小二忙四处寻了一个木杆,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听“咚”的一声,人头掉落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动过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账房先生大着胆子就走过去,凑近了一细看,那头虽是被毛发遮掩一些,不过眉目还看得清,死灰的脸和瞪得溜圆的双眼,都还算清楚,只是脸上不少血污,还是不确切。账房先生心里倒是认为,“哎呀,这怎么看上去像是李虞侯呢?”而且是越看越像。 他支使小二赶快去拿个麻袋来,要将这李虞侯的首级兜起来。他回身就准备去给肖大掌柜通报。 刚准备走,就听“得得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来了。他望望大门外山路的尽头,几个小黑点正驰马而来。不好,这要是被外人看见这一幕,那就麻烦了。账房先生一边催促小二,一边就眼看着那几个小黑点变成了几个人。他越是着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几个人几匹快马就要到门口了,账房先生一急,又不敢拿手去捡拾,一脚就把那首级踢到门口旁边的草丛中了。 几个人吁了马,慢慢的走到了门口。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柴宗训、陈公、贾白羽和虚印道长,还有几个近侍。这一行人锦衣华服、高头大马,气派不凡。 账房先生一张吓得苍白的脸,挤出些笑容就迎了上去。他拱手施礼道:“几位客官,是路过还是拜访啊?” 贾白羽也不下马,也拱手道:“老先生有劳了,这可是山弥山林场?” “哦,这里正是,不知几位……” “哦,我们是阳谷县过来的客商,这是虚印道长,他引荐我们来说些生意的事情。烦请通报一声。” “好说、好说,”账房先生嘴上说完,但也不动步子,他心里还挂着人头还在草丛中呢。 贾白羽见他也不动,就又道:“劳烦先生了,请为我等通报一声。”言毕,从怀里摸出些散碎银子,丢给了账房先生。 老先生接过银子,眼前一亮,就招呼道:“几位里边请,我马上就去通报一声,里边请,请!” 等了一会,账房先生来叫,几人将近侍留在门外,随账房先生进了北屋院子。那肖骁申在堂屋起身施礼道:“几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互相客套一番,做些介绍后落座,看茶。 虚印先说道:“肖大掌柜,这几位都是阳谷县有名的客商,听闻这山弥山林场的木料质好价格公道,就想来采购些木料。” 肖骁申道:“哦,这样,也有劳虚印道长一路引荐来此了。虚印道长的话不虚,我这林场林木繁多,材质好,价格公道,这里是远近闻名。且这清河县和阳谷县的木材商,多是靠这黑松山的林木。这清河水道又便于运输,这生意当真是做得的。几位亲临鄙处,我们幸甚幸甚啊。” 贾白羽道:“是啊,我们也是久闻这林场和肖大掌柜的大名,才慕名前来。不怕唐突,就登门拜访肖大掌柜,也是打扰打扰了。” “不敢不敢,远来即是客,这林场敞开门做生意,都好说好说。” 贾白羽:“我们听闻,肖大掌柜的生意做得挺大,这朝廷征战的用度,都是从林场采买林木。肖大掌柜莫不是得朝中人的福荫啊?” “传闻而已,传闻而已。我这林场经营用于朝廷征战是实,这朝中人也看中鄙处经营得体,讲究信誉,只是多有眷顾而已。说不上朝中人的福荫。” “肖大掌柜太过谦了。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量小非君子也。肖大掌柜的做派,正是我们喜打交道的。”贾白羽恭维道。 陈公一旁道:“我们原本是早几日就想过来的,只是,听闻这黑松山近日怪事连连,不知都发生了些甚事,所以一直逗留在县城里,不敢进山来。” 肖骁申:“哦,是有这事,黑松山前几日不知什么妖孽作乱,山里下起大雪,还忽雨忽晴的,跟往常不同。不过还好,这都过去了。这几日都平静如常了。” 贾白羽道:“看来这肖大掌柜道行深厚,镇得住这黑松山的妖孽啊。这以后到这方宝地,还要仰仗肖大掌柜的了。” 肖骁申道:“几位过奖了。我这地方山险沟深的,几位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客,那会在意这地方。” 陈公道:“不尽然啊,大掌柜。这世道总是不太平,生意不好做,这人也不好做啊?说不定,有一日我们也要到大掌柜处,承蒙大掌柜高抬贵手,得些庇佑呢。” 肖骁申哦了一声,“此话不知怎讲呢?这世道要说近十年也算太平。当今圣上不仅雄才大略,也知体恤黎明百姓。大宋朝开国后,一统了中原,震慑了周边诸国和各自为政的地方节度使。那些藩国都争着讨好大宋朝,看来大宋朝一统华夏也不远了。这位员外所言不好做,也是担心过度了吧?” 贾白羽哈哈笑道:“大掌柜不光时事洞明,这林场也经营得似兵营一般。肖大掌柜是高处着眼,低处着手啊,佩服佩服。” 肖骁申嘿嘿干笑几声:“老弟可不敢这样说,这不过是深山内,防些盗贼和野兽,说不上着手什么。这不,近日就有一只大虫窜到林场来,把人吓得不轻。” “什么大虫,可是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虚印一旁急问道。 “我倒没去留意这个……” “那大虫现在何处?” 肖骁申问:“应还在场内,道长这是?” “几位先慢聊,我且去看看再来。”虚印道长急不可耐的,就抱拳先要去看看大虫。 第三十章 马德贵 一大早,梁玉喜醒来,也不见二牛,连包袱也都没在了。就出门在林场四处的找,问过几个人也没见影子,心想,莫不是不辞而别了。 虽说跟这小兄弟是初识,梁玉喜有说不出的投缘,一是两人年龄相仿,又是虎口下认识的。梁玉喜看他,总觉得他眼里清澈透明,说不出的亲切。二是这兄弟甚为神秘,似乎揣满了想不到的神秘手段。表面上衣衫粗陋,而举止却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梁玉喜有些闷闷不乐的,就往酒馆走去。 刚迈进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自己在吃酒。 “马叔,你怎么来了?”梁玉喜惊喜道。 马德贵回过身见是梁玉喜,笑道:“二掌柜,多日不见,你是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哪还是府上那个跑前跑后的小厮了,分明是个结实的后生了。来来来,与马叔喝两碗。” 马德贵虽口称二掌柜,不过一点也没有那些礼数。梁玉喜很是欢喜,他也不想马德贵见到他,礼数不尽,太过客套。这样子反倒觉得舒服些。 “马叔此来是……” 马德贵看看左右,小声道:“老爷终是不放心你,牵挂你。故叫我过来听你招呼,看能帮些什么。” “哦,老爷叫你来的……”梁玉喜想,这日子临近,老爷为了防止意外,给自己派个人手,也在情理中。不过,老爷为什么会派这赶车的马德贵呢? 按说,马德贵在府上就是个打杂的下人,可能在老爷眼里,他就是个只知赶车的粗人,怎么会把他派过来帮忙听招呼呢?这府上,要说办事精明的人,还是不少的。莫不是,老爷也知道马德贵的拳脚厉害? 梁玉喜也没深想,总觉自己还是多虑了些。毕竟老爷在关键时刻想着派个人手,并不一定非得拣个如何精明的人来,不然,这东闾府的秘密,那不就易被外人察觉了嘛。 两人多日不见,也是格外有些话要说,就边吃酒边说话。梁玉喜当然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亲娘如何了?马德贵说,他娘还都很好,老爷大娘对她也不错。说完,马德贵长叹一声,梁玉喜忙问道这叹气又是为何呢? 马德贵道:“自你走后,老爷的身子就不大好了,隔两日总是病怏怏一回,大娘急得不行,请了好几回郎中,都说不出个究竟来,开的方子也都不见效。” 梁玉喜忙问道:“老爷也还在壮年,怎地就身子不见好呢?这老爷一向是起居有度,调理有方的。” “不知怎么的。老爷总是隔日就发一次癔症,还一次比一次的厉害。有一次,半夜突就闹起来了,还是几个下人使了劲才把他摁住的。” “癔症?那是什么怪病,莫不是大吵大闹的?” “不知道,就是总在夜里醒来,口里念念有词的,见到人就站到面前叽里呱啦的乱说一通。不过,多数时候时间都不长而已。人一好了后,就啥事都没有,也不记得说过些什么。” 梁玉喜心里一沉,这老爷犯了怪病,莫不是心忧这开启洞穴的事,久思成疾了。他心里倒是很急,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没到时辰,怎么开得了呢。 马德贵又说道:“另还有一事,也是我在街上听人讲的。这事我也没敢告诉老爷,我怕说出来会出人命的。” “什么事?” “我听人说,二娘李雎儿,跟清河边东狱庙的一个主持,两人好了不是一时半会了。这事不知真假,传的人都说他两个原是李雎儿当姑娘时,就认识的一对奸夫****。不过,我是不敢把这话给老爷讲,毕竟是无影的事,只是,你到时回府后要留意些。这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弄不好,这是要人命的事。” 梁玉喜点点头,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是叫他回府时留个心。毕竟现在老爷有些依靠他。 梁玉喜也有意无意的提到了小姐,马德贵说小姐受惊吓后,也缓过来了。梁玉喜心里也暗暗的有些高兴。 两人正说着闲话,梁玉喜的肩被人轻拍了一下,他回身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身后,还朗声笑道:“小哥,如何在这里又遇见了你呢?” “哎呀,原是道长。你怎地也到了此地了,莫不是那只大虫……”梁玉喜惊道。 虚印道长点点头,“正是,这畜生前几日发了狂,就独自下了山。好在它是被圈养的日子有点久了,不至于伤人,要不,也说不定被猎户们捕杀了。我听说,那畜生现时被你抓住了?” “哦,正是,前几****闯了进来,我们还很是被惊吓住了。只是它也不怎么斗狠,就把它养在后面笼子里了。我这就陪道长去看看它。” 三人就往后院走去,那大虫正寐在笼子里,听到动静就抬起了头,见是道长才低吼一声。 虚印道长看它有些神采,哈哈笑道:“这畜生,小哥倒是对它挺好,有劳了。” “道长客气了,我当初也是不敢肯定它原是道长的,也实抽不开身去观里问过道长,也才先养着它。倒是我一个兄弟跟它甚为投缘,常常喂养它。” 虚印道长口里连连称谢,又围着笼子转了几圈,只是越转脸色倒是难看起来了。 梁玉喜忙问道:“道长这是……” “哦,我这畜生的颈上原是有一物的,不知怎么,就没见了呢?” 梁玉喜恍然想起,“对对对,它来时是有一物,我也看过,只是没看清是什么。道长说现时这东西不在了?不对啊,前几日分明是在的。”梁玉喜也围着转,看了半天果然看不见大虫的颈下有东西了。 “你那小兄弟人可在?” “哦,今日醒来,我也在寻他,他原本跟我睡一个屋。不知怎的,今日起来就不见了。” “哦,会不会是……” 梁玉喜忙道:“道长放心,我这小兄弟虽不年长,也应不会贪你这东西的。只是确也奇怪,这一般人也不敢去动它的颈下之物啊?” 梁玉喜其实心里也吃不准,这二牛是不是当真起了贪念呢,毕竟他们也只是初识而已。“道长,你这物件可是要紧的?” 虚印道长道:“也不算要紧,只是不要落在不该落的人手里才好。”他见梁玉喜心里甚为不安,又安慰道:“这事也不怪你,你放宽心。这要掉的早晚要掉,要来的早晚都会来,你我都不必在意。” 三人就又回酒馆内,重新让小二烫了酒。 虚印问道:“小哥,为何也在此间呢?” “这林场跟我家老爷有些渊源,故我在此听差遣。这个中细节,也是一言难尽。额,我在这里还遇到了董书怀呢……” 虚印道长示意他小声些,梁玉喜一愣,忙降低声音问道:“道长的意思是……” “我来此,并不单是寻这只大虫。我还有几位故友,想跟肖大掌柜的做些买卖,也想靠董书怀摸摸肖大掌柜的底。不过,今日偶遇小哥,也是再好不过了。” 梁玉喜听他说得不明不白的,想也是有些事不好说。而且,自己这许多天跟董书怀一起,虽是如兄弟一般,但董书怀对他而言,还是了解甚少。董书怀也从不提他的旧事。 马德贵见此,就借故要去看驴车,就出去了。 第三十一章 沙陀人 虚印问道:“小哥觉得肖大掌柜这人怎么样?” 想到肖骁申,梁玉喜还是很费琢磨,这人怎么讲才贴切呢?说他谦谦君子肯定是说不上的,说他假仁假义,似乎不算靠谱,毕竟肖骁申也从来没标榜自己多仁义过…… 正在梁玉喜费劲的琢磨,门口又进来了几位。一看就跟王公贵族似的,几个随行的一到门口,就分立左右,看上去排场不小。 来者笑呤呤的向梁玉喜这边走来,梁玉喜还纳闷,这几人究竟何人呢?虚印道长一旁已经起身,迎了上去。心道,原是虚印道长认识的,莫不是他适才所说的故友? 出于客套,梁玉喜也起身相迎。几人落座后,虚印才一一的给梁玉喜介绍,这年少者是小员外柴公子,看上去器宇不凡,谦恭有礼。另两人虽是随从,表面上是斯文客套,眼里却少不了看人时的睥睨,故作的清高。梁玉喜过去在城里,倒也见识过这种人。所以,他也从不被这种人的表象所唬住。 虚印也向几位介绍了梁玉喜,口称梁玉喜是清河县一大户人家的掌柜,现在林场做二掌柜。几人都不禁惊呼。 贾白羽道:“这二掌柜,年纪轻轻,就替东家打点偌大的产业,难得难得。” 陈公也道:“我们到贵地来,也是想跟林场做些买卖,刚才跟你们肖大掌柜的也相谈甚欢,以后也请二掌柜多多包涵了。” 听完两位的客套话,梁玉喜发现这柴公子只微笑着,倒是一言不发,似乎是不习惯这些罗唣的假把式。梁玉喜心道,这人原来出门就靠的是这二位,还真是个闷葫芦。 虚印道:“这位小哥也不是外人,我们初识时就知道他是个仁义之人。我正在问这位小哥,他对这肖大掌柜的是怎么看的。” 梁玉喜想了想,也觉看在虚印道长的面子上,应该说些实话才对,就说道:“我也是到这林场不久,实话说,我对肖大掌柜也所知不多。只知道他跟我家老爷的行事做派大不一样。他口称其姑丈在朝中做官,正是靠这一点,强占了整个林场,使我老爷多年都无法插手这林场。按说,这林场是我家老爷买下来的,他姑丈也不过是有些干股而已。” 听的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原本刚才与肖骁申谈起,还觉他颇为像个正经经商的,讲些起码的仁义礼信呢。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梁玉喜继续道:“这林场强占了不说,这不昨日还设计了一个局,让官差来拿我问罪,逼使我离开林场。还好,这些木客们和几位朋友帮忙,才免了这牢狱之灾。许是,这肖大掌柜不愿我插手这林场,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我。几位来此只是买卖,也不定他是另一副嘴脸吧。” 陈公接道:“嗯,二掌柜说得是。不过,这为人缺了些起码的仁义厚道,这要是交道得比较深,还真要小心提防才好。” 柴宗训道:“我看这二掌柜跟我年龄差不多,在这深山里受此磨砺,还甚为了不起呢。” 梁玉喜谦虚道:“也是蒙老爷器重,担此重任,已是十分的勉强了。” 贾白羽道:“二掌柜可知道他这姑丈何许人呢?” 梁玉喜摇摇头,贾白羽沉呤一阵又问道:“这林场商号为山弥山林场,可有什么讲究?” “这我也不清楚。这林场内讲究甚多,木客们进山祭拜斧神时,原是要削人手指的;来此做木客,还必须会一篇达曼经文,口称天之骄子达曼的庇佑。不过木客们也不解这是到底何意,只是照做而已。” “等等,你说什么经文?” “达曼经文……” 众人都看看贾白羽,他一下子陷入沉思,冥思苦想一阵,笑道:“这地方怪不得古里古怪的,那肖大掌柜原是沙陀人。” “沙陀人?” 贾白羽肯定的说道:“嗯,沙陀人。这在三清宫时我就很纳闷这山弥山林场的商号,山弥山三个字是似曾相识。你们知道三弥山是什么地方吗?”贾白羽沾了酒水,把三弥山三个字写下来,“这三个字与山弥山虽只差一个字,不过,只是为了隐晦三弥山的名头。” “那这三弥山是什么地方?”梁玉喜问道。 “我曾经读过一本西域的笔记,这三弥山原是沙陀人最初建国的都城。”贾白羽看看众人都在仔细聆听,又道:“这沙陀人在唐朝时是西突厥的一支,又称沙陀突厥,再早的历史就说不上来了。沙陀人曾帮助大唐在西域纵横,平定黄巢起义等。这有名的人物不少,像李克用、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等人都是沙陀人。不过,沙陀人进入中原后,被中原人汉化得较多。且沙陀人不过是游牧之人,没有听说有他们自己的文字和历史记载。故唐朝后,沙陀人渐渐的融入了中原人中。现在也几乎不再有人自称沙陀人了。” 梁玉喜道:“我也听人说过这达曼,说曾是西域一个传奇人物,不知跟沙陀人是什么渊源?” “这达曼,正是沙陀人建国时的大汗。我也是听到刚才二掌柜的这达曼一说,才联想起沙陀人来的。传闻中,此人骁勇善战,一身的神力,最擅长的就是使一柄大斧,神鬼惊心,甚是了得。” 陈公道:“那看来,这林场还当真跟沙陀人有些渊源呢。” 梁玉喜纠正道:“不是这林场,应是这肖骁申跟沙陀人有渊源。” “嗯,也对。我还听说沙陀人十分崇拜一些恶煞,他们游牧时有个习惯,他们认为人的血液是最珍贵的,所以,祭拜神灵,都是用人血来祭拜。这也跟林场拜斧神是一个形制。” “不过,这沙陀人近几十年,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很多原是沙陀后裔的人都被汉化了,大多不认为自己是沙陀人。肖掌柜应是个沙陀人的后裔无疑。只是他如此执念于自己的身份,还不清楚他这究竟为何?” 虚印一旁冷笑道:“这沙陀人,历来对中原人都自恃甚高,对中原也是觊觎已久。他们始终认为,中原之人最是可以欺凌的,中原人崇尚的那些礼教和经学,不过是把中原人变成绵羊而已,正可以好好宰杀呢。” 贾白羽道:“没想到,道长对沙陀人还如此了解啊?” “这我也是听说过,沙陀突厥人十分凶恶,在各兵制中闻名已久了。江湖上倒是传闻甚少。”虚印又鄙夷的说道,“沙陀人近几年倒是想死灰复燃,不过只是妄想罢了。没想到这黑松山,还藏匿了这样一个人物。” 贾白羽轻叹一声道:“不来此一趟,还真不知这肖掌柜是什么人物,这事情看来不比我们当初想象,还真有些不好办呢。” 梁玉喜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体,若是买卖上的事,还不至于如此难为啊。 陈公道:“都莫灰心,这里也有些天意。我近日翻阅纬书,这地界正是出谶纬之象的地方。” 贾白羽急道:“陈公公,你休再论你的纬书。这纬书不过是迷人于途的伪书,你怎地又提起来了。” 柴宗训见此冷言道:“你二人,如再纠缠于经纬书之争,我看你们就此回府好了。这出来时,已是说得清楚,谁都不要提这经纬之争。” 梁玉喜心道,看来还是小员外厉害,一句话就让人闭了嘴。原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原来他只是寡言而已。 柴宗训没理会两人继续道:“我看这样,肖掌柜也婉言留我们在此呆两天,我看也无不可,他断不会把我们吃了,我们做买卖而已。我看这黑松山甚为雄伟,我也想盘桓两日,好跟这位兄长接近接近,见识见识,”他朝梁玉喜抱拳道:“我自认比你年幼,不知你贵庚几何?” 梁玉喜道:“这冬月就是十八岁。” 贾白羽一旁问道:“冬月十八岁?不知是哪一日呢?” “初五。” “午时出生?” “正是。” 第三十二章 神的指引 肖骁申听完账房先生抖抖索索的讲完,问道:“那首级现在何处?” “我一时情急,就一脚将其踢进大门边的草丛里了。后来陪几位客商入内来后,我回转去找,小二说那首级被看门的大黄狗不知叼到哪里去了。” “那你看的千真万确了,是那李虞侯吗?” “正是李虞侯,小的也在近处看过,虽是有些血污,但李虞侯我还认得的。” 肖骁申看看旁边站立的“四穷奇”,自语道:“这李虞侯平白无故的被杀了,首级还挂在这林场门口,是什么意思?”他问完,“四穷奇”也无人开口,似乎他也没想他们能说出什么来,又自语道:“这摆明了是给我看的吧?莫不是那姓梁的小子所为?” 账房先生道:“可能正是他所为,昨日,他就在酒馆内叫嚷嚷的要宰了李虞侯,还拔了刀剑。若是其他人,怎地会把那李虞侯杀了还将头挂出来。这八成是他干的。” 肖骁申沉呤一阵,心里暗喜道:“不管谁干的,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你马上去县城报官,就说姓梁的小子杀了李虞侯,让衙门速来抓人。这家伙有些凶恶,多来几个捕快才好。” “大掌柜的,不过这首级不在,报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啦。” “那血迹和人证不是可以证明吗?他不是在酒馆还嚷嚷要杀人吗?你还要啰嗦什么。” “是,我这就动身。”账房先生说完要走。肖骁申又叫住他,“且慢,你先去柜上支两百两银子,到衙门给我打点一下。把县太爷打点下,几个捕快也打点下。不要像上次李虞侯拿人一样,人都拿了,又给放了出来。” “是、是。” “还有,让人把首级找回来。” 待账房先生走后,吴晟入内来,肖骁申问道,“这几位客商现在如何?” “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在林场四处看看,现正在酒馆那边吃酒,我也未敢过去……” “你还真被姓梁的吓住了?这些人可不像是一般客商,不知他们是想干什么的,你给我看紧些。也找人进城去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历,不要碍了我的大事。” “是,我这就去办。”吴晟说完,并未马上就走,在一旁继续道:“大掌柜,听人讲,这天不亮的时候,曾妈妈不知怎么的,就出了林场往县城去了。” “哦,有这事?你觉有什么不妥吗?就她一个人走的?” “跟了她的随身丫鬟,还有五娘。这往常曾妈妈进城时,也不至于天不亮就动身的,还把那妖蛾子五娘也带上了。酒馆的店小二说,五娘还叮嘱过,说过几日才回来。都看她们走得匆忙,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呢。” 肖骁申沉着脸道:“由她去,许是有什么急事,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出什么来。” “可这走得如此匆忙甚是蹊跷。掌柜您想啊,这天不亮就动身的急事,是何人大半夜传到林场来的?这说不定是半夜出了什么事吧,这才急急匆匆的要赶路。” 肖骁申也觉吴晟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事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他道:“你到那边楼上再去问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事?” 吴晟一幅为难的表情,“大掌柜,我昨日刚跟姓梁的交恶,我不大方便吧……” “呸!给我滚!一个屁事都办不了。难不成要我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吴晟连忙应诺后,退了出来。 肖骁申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他闭上眼摆摆手,示意“四穷奇”都退下去,“四穷奇”躬身就退了出去。 肖骁申一个人坐了片刻,他起身来到边厢的书房,一进房间就将门窗关严。他走到书架前,轻轻的扣动书架后面的木板,哗啦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道石门就缓缓的在书架旁开启。 肖骁申取了一个火捻子,进入这密道内,石门缓缓的就合拢了。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一边用火捻子将密道两边的蜡烛点燃。只见甬道两边,搁置的各式兵器、铠甲,数不胜数,后面就是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和细软。 他继续往前走,来到甬道的深处。推开一个房间。只见室内灯火通明,各式家具齐整,像是个有人起居的地方。正中间的床榻上,正盘腿坐了一个形容枯蒿,瘦骨嶙绚,脸色惨白,但个子很高的老者。只是,这老者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亚麻色的稀疏头发、挺拔的大鼻子,深陷的眼窝。 此时他正口中念念有词,正在默诵着经文。 肖骁申小心翼翼的,在床榻前的蒲团上坐下,一声也不敢吭。那老者念完一段经文后,才徐徐睁开眼,一双绿眼珠子,直透着精光,还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道。 肖骁申拜服在地道:“弟子肖骁申给师尊请安了。” 老者慢条斯理的问道:“又有什么事体了?” “近日来,那东闾府的小子颇为嚣张,这几番打压未果,还煽动木客改动祭拜的形制,把林场原本的大计搅得一塌糊涂,弟子祈求师尊降罪。” 老者嘴角一撇,“这小子确是个难缠的角色,若是不速速了断他,还恐会让你我的大事坏了。” “是的,这阵子林场怪事连连,不明来路的人也来了不少,我觉这不是个好兆头,还请师尊指引一二。” 老者叹道:“嗯,这些木客若是还坚持些时日,必将修成我沙陀人的人偶。当下,那达曼的神力已经显现,斧神已经撼动山岳,此当最关键的时刻,你却如此大意。” “师尊说的是,弟子一再疏漏了。也是在这深山内修行多年,只着意修炼神经,疏于防范了。” 老者冷笑道:“哼,成大事者,必是一毫不可松懈,你这样为师怎么能放心把所有都托付给你?” “师尊放心,弟子正着手补救,那姓梁的小子,此次断饶他不过,必让他死与非命。他一死,也是对木客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我也准备用些非常手段,或是关闭这林场,使林场与外界隔绝。” 老者点点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中原人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又嘿嘿冷笑道:“不过,这中原人束缚于莫名的一些礼教,自诩要明德至善,真是莫名其妙。这不顺应天地法则,自欺欺人的作法,不过是祸害千年而已。哈哈哈,这正是我沙陀人将主宰这片土地的天理。我沙陀人虽人不在众,但这数千年来,不断迁徙,我们靠什么?靠掠夺?不!我们只是在神的指引下,追随神的指引,获取神的力量。我们终将成为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 “师尊教诲得是,弟子一定谨记神的指引。” “我们还有些许时日,修行完满即可安身。近些日,你好自为之,不得再有什么闪失了。” 第三十三章 你骗我 梁玉喜听店小二说,五娘留了一封书信给他。他心里也直纳闷,这五娘怎地要给自己书信呢? 接过书信一看,梁玉喜才明白。五娘一早就走了,要进城数日,叮嘱他处处小心,多留意,少惹祸,身家性命要紧。若是有事,可差人到城里的丽春院传话。信里耽心之情溢于言表。 梁玉喜轻叹一声,他问店小二,这五娘是因何事何时走的?如此匆忙,可是一个人上的路?店小二回他,五娘像是跟曾妈妈的轿子一起走的,天还未亮就走了,其他的交代不多。 梁玉喜想,莫不是曾妈妈遇到了什么事,如此匆忙应是遇到了大事才对。还有二牛突然不告而别,虚印道长一行不期而至……这来来去去的突然甚为热闹。眼看马上就是开启洞穴的日子,这会不会横生枝节,突生变故呢? 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就向店小二讨了笔墨,给老爷写了一封书信,想想又给五娘写了一封书信,都一一封好。出了店门,他寻到马德贵,就给他交代道,若是自己有什么意外,速速将此信交给老爷,此信交给丽春院的五娘,越快越好。马德贵点点头收了。 交代完后,梁玉喜回转到酒馆,虚印道长和柴公子一行人还在。梁玉喜上前拱手道:“道长和公子,你们都还要在此耽搁几日,我先失陪了。若是有事叫我一声就是。” 贾白羽又要拉他,让他再坐一歇。柴宗训一旁挡了挡,抱拳道:“兄长且去,我们自便就是。有劳兄长时,我们自会说话。” 梁玉喜回转到小屋,他原是急着想脱身后,去那神龛处看看宝匣如何了。到小屋正寻思间,就发觉一大早起来,还没留意到,这地上还留有一个信笺。 他拾起来展开一看,上书:“小子,此去门外小树林有一人,此人不足信。我只是观其还算天性纯良,告知与你,救与不救自行定夺。” 这是谁?这语气让梁玉喜首先想到的就是短人王费六爷,对正是他,他定是跟着曾妈妈回城了,故留了此条给我。为什么把纸条留给我呢?因为这人跟自己有个勾连。莫不是……对,一定是二牛兄弟。 梁玉喜马上起身,就往小树林赶过去。他一边看这林子踩过的路,一边寻思。这二牛兄弟跟费六爷怎么生出过节了?莫不是他惹到了短人王?费六爷把他放在这林子里,那也是十分凶险啊。这林子里什么猛兽都有,二牛兄弟能挺过来吗? 费六爷说他不足信,是妄言还是实话呢?可又说他天性纯良,看来费六爷还是不想让他死,得越快找到他越好。梁玉喜甚为焦急,又怕越走越远,自个在密林里反倒迷了路了。 于是,他就在林子里边走边大叫二牛兄弟。 约莫一会功夫,他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应他。细听一阵,还是不很真切。他一边叫一边循声就找了过去。 走到一个空地处,眼前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空地旁的一棵大树下,正绑缚了二牛。而他的面前,横七竖八的躺了十余头狼,都已倒毙了。 他不知道二牛是怎么做到的,这双手背绑缚后,还让狼死在了自己面前。他忙叫道:“二牛兄弟,我来了。” 那二牛看上去也是虚弱得很,眼色里虽是燃起了点光亮,也只能朝他点了点头。梁玉喜看地上那一柄唐刀还在,就拾起刀将绳子斩断,扯掉二牛身上的绳子,就去扶他。 不过二牛,哦,应说王雨鹛,实在是站立不起,四肢像断线的木偶。她低声道:“我有些丹药,你帮我取了来。” “你这丹药何处呢?” 王雨鹛也顾不得许多,说道:“梁哥,实不相瞒,我本是女流之辈。我现在不能动弹,只是还能说话而已。这丹药在我身上,你好生取出来。不过,若是你有非分之想,休怪我口里还有银针暗器。” 梁玉喜听得目瞪口呆的,没想到这二牛兄弟还真是个女流。那费六爷说的不足信,难道就是指这个?也怪不得这些狼没有伤得了她,原来她这口内还藏有银针暗器。 不过眼前是救人要紧。他也顾不得许多,就伸手要向她怀里去摸丹药。她羞得赶紧闭上了双眼。 梁玉喜见她娇羞在怀,虽是男子装束,但活生生的一副花容月貌,禁不住又有些不好伸手了。 正在他踌躇间,王雨鹛道:“你还等什么?你当真是有了歹念吗。不要逼我咬舌自尽了。” 梁玉喜忙道:“不不不,我就动手,就动手。” 他也一闭眼,就伸出手去,从王雨鹛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抖开瓶子取了丹药,梁玉喜帮她服了下去。 过了一阵,王雨鹛渐渐的就动弹起来了。她在树下坐定后,就闭目自顾自调息起来。 梁玉喜见她好了许多,也放松了下来。他起身就去看那些死狼的尸体,只是越看越奇怪。这些狼的尸身上,都分明是被击碎了狼头而死,哪里是被什么银针所伤。看来,她是没有说实话。 王雨鹛调息一阵,渐渐就恢复了不少。她睁开眼,见梁玉喜正蹲在那些狼的尸身面前纳闷。就说道:“你别看了,我是骗你的。我嘴里那有什么银针暗器。这些狼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见这些狼一个个的哀嚎而死。这一夜太吓人了。” 梁玉喜问道:“你怎么惹了那短人王费六爷了?是他把你绑这里的?” “短人王是谁?我没惹他,是他抢了我包袱,我寻了过来,就被他绑在这里了。” 梁玉喜冷笑道:“你骗谁呢?费六爷才不会平白无故的绑人的,定是你招惹了他。” “你爱信不信。” 梁玉喜有些生气道:“那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明明是个女儿身,怎么骗我呢?” “你也是太好笑了,我出门闯荡,扮个男子而已。我骗了你什么?” “你就是骗我,你骗我拉你睡在一个床上,还好心收留你。”梁玉喜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要是不乐意,自己走开就是,我没有强求你要收留我,或是来这里救我。” “费六爷都说你是骗子,当真就是了。既然你说我这不该那不该,那你我就此别过,各走各路,互不相干了。”梁玉喜言毕一抱拳,转身就走。 王雨鹛望着他的背影道:“你走吧,去找你的五娘去,找她哭去吧。谁稀罕你走。” 梁玉喜气咻咻的也没转身,头也不回就径直出了林子。 而在这密林中,一个鬼魅的影子正在两人周围不远处,一直盯着梁玉喜看。这个通体能变色的影子,跟森林的各色融为一体,几乎是看不出来的。 它盯着梁玉喜,一直到梁玉喜走出森林。 第三十四章 蟒焰 梁玉喜心潮难平,气忿忿的就回到林场。 刚一进大门,就听到有人惊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死人!死人!有死人。” 众人都循声出来观望,见一个木客一手指伙房旁边,一边大叫着。有人就问道,“你大惊小怪的作甚?死了你爹娘啦还是什么?” 那人结巴道:“那……那水井里,浮起有……有尸身。” 账房先生也听到这惊叫,过来问明缘由,即叫人拿了绳子和木杆,一众人都往东一屋旁边的水井走去。梁玉喜见此,也跟了过去。这林场内发现有人死在井里,不知是自己投井而死?还是怎么了? 几个胆子壮的,用木杆套了绳子,伸进井里,将尸身缠住后,拉了出来。 那尸身一拉出井口,众人都惊得啊一声叫了起来。原来,这尸身是一具无头尸,只是全身****,一丝不挂。那颈部应是被齐刷刷的砍掉了头。 账房先生一看,啊呀一声叫起来,“这不是李虞侯吗?” 有人就问道,你怎知这是李虞侯?账房先生道:“李虞侯我甚为熟识,你看这身量,高矮胖瘦,正是虞侯的身子。可怜他不知被何人所害了。”说完,他瞄了瞄众人,眼见梁玉喜也在一旁,就道:“这李虞侯昨日来此林场拿人,今日就被人杀身于此,必是林场的人因仇起恨,动了杀机。若说是外人,我断不相信的。” 梁玉喜走了出来,他围着尸身转了转,就指着那尸身的手掌道:“这人小指缺失,分明是哪个木客,怎么会是李虞侯?” 账房先生道:“这手指断面处,一看就是新伤,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脚,混淆真相,一叶障目的。” 梁玉喜细看那手指,在水里泡了一阵,看上去却跟新伤一样。不过也应是有几日的伤口了,断不是才有的。他就联想到一个人,这人前几天正是被祭拜时割掉手指的人,这人的身量跟这尸身也的确十分的相似。 梁玉喜翻过尸身,又看那人的后背,见那人背部中有一道拳头大小的暗红色印痕,像似由外而里的被什么力道穿过的痕迹。那印痕也十分的奇特,就像是一条巨蟒穿背而过,有些巨蟒的鳞片一样。 要说这梁玉喜为何有这胆量,敢对一具无头尸身翻来覆去的看,还凑近了细看。皆因为,梁玉喜自小就喜欢看仵作量尸。总觉得,仵作们十分的了不起,能让尸身道出死亡的真相。故只要城里哪里预备了尸场,他就总是要偷跑去看一阵,还偷偷的学那些仵作的量尸手法。 陈公在一旁小声道:“这是蟒焰。” 梁玉喜起身,看柴公子和虚印道长等人也围在边上。他走过低声问道:“陈公适才说这是什么?” “这是蟒焰,这门武技原是在蜀国,是一门深不可测的武技。据闻,这练就蟒焰的人,一击之下,如巨蟒穿胸而过,不留什么痕迹的,只有一个淡淡的巨蟒鳞甲影子。被击之人会一命呜呼。” 梁玉喜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那如此一个厉害之人,为什么取人性命后,还要断头弃尸于此呢?莫不是以此血腥来警示什么?” “如此高深的人,如果要取人性命,应该易如反掌。露出这一手来,的确像是在告诫谁。只是不知这人善还是恶,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报官的。”贾白羽一旁道。 梁玉喜走到账房先生身边说道:“教授,你马上派人查一下木客中失踪的人。也速速去找这附近的里正,或是直接进城向衙门禀报。这一凶案,害的应是林场中人,也是冲着林场来的。” 那账房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二掌柜放心,我早已报了官了。这李虞侯被杀于此,不管是谁,衙门自会拿该拿的人。” 梁玉喜见他咬定是李虞侯,甚是奇怪。而就在此间,只见围观的众人散开了一条道,四五个捕快走进人群中,一边嚷道:“都闪开,闪开。” 为首的是县衙的捕头朱权,梁玉喜常见到他,也算点头之交。梁玉喜迎上前,拱手一礼道:“朱捕头来得如此之快,莫不是……”他话音未落,朱权指定了他,大喝一声道:“给我速速拿下凶犯。” 另几个捕快一拥而上,一根铁链就套在梁玉喜的颈上。梁玉喜正莫名其妙间,双手也被铁链绑缚锁上。 梁玉喜问道:“朱大哥,这是……” “兄弟,对不住了,这里有人报官,说你杀了李虞侯。今日是太爷签的票,我们也是公务,先委屈你了,有事你到堂前再讲。” 梁玉喜听他如此说,如五雷轰顶。这死尸分明就不是李虞侯,怎么都咬定是李虞侯了?就算是李虞侯,怎地又咬定是我杀的呢?这报官之人难不成就是账房先生…… 梁玉喜看账房先生在一旁,冷笑不语,心想,我跟他是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如此加害于我,不过又是肖骁申的伎俩。只是这次跟上次显然不同,大有置我于死地的意思。 眼见四五个捕快拿住了梁玉喜,那些木客也不敢靠上前。柴宗训见此倒是十分着急,贾白羽摸出十两银子,上前一把握住朱权的手道:“捕头,这位兄弟是林场的二掌柜,很是仗义的一个人。县太爷都没到这杀人现场来,这尸身也是才发现,莫不是拿错人了?” 朱权手里捏了银锭,笑道:“这位爷,我是只管拿人,太爷说拿谁就拿谁。我听说,这都是肖大掌柜一大早就派人进城报的案,说林场有李虞侯的首级挂在门口。现在这尸身也现了,那发现首级的人证也在,怕是要拿到太爷面前去定夺才行。”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刚好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跟这二掌柜交涉,你容我跟他讲几句话。” 朱权面有难色,他摆摆手默然转身,贾白羽会意后,就走到梁玉喜面前,低声问道:“二掌柜,这人可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杀的,而且这人根本不是李虞侯,应是场内一个木客。这木客叫什么我不记得,不过就是前几日祭拜时被削掉手指的人。哦,对了,此人面上还有金印。” “刚才这捕头说是肖大掌柜派人报的案,说是今早有李虞侯的首级挂在门口……” “难道被杀的人是两个人?哪首级现在何处呢?” “捕头只说有人证和血迹,……” “那也不对,说一大早就看见了李虞侯的首级,那首级究竟在哪里呢?咬定我杀了李虞侯,又拿不出李虞侯的首级,只怕是硬要陷害于我。若是李虞侯未死,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 “嗯,不过,这现在捕快们是非要拿你走不可,你暂且同他们去。我们小员外是有心帮你的,我们自会在外面替你兜转。” “多谢柴公子还有诸位了。请帮我转告一声府上赶车的马德贵,让他赶紧给老爷报个信去。” 贾白羽点点头,柴宗训也走过来安抚道:“梁兄,小弟深知你是一个仗义之人,这鸡鸣狗盗、作奸犯科之事断不会是你作的。你我虽是初识,也是旧友一般,我们定会帮你伸冤的。” 梁玉喜抱拳道:“多谢柴公子!此去凶多吉少,你我之间若是兄弟缘分未尽,自会相会的。” 朱权见差不多了,就走过来嚷道:“罗唣什么?都散了。我们还要赶路,太爷等着升堂呢。” 无奈间,众人抱拳互道珍重。人群中,董书怀也几次想上前,都被虚印的眼神给逼了下去。人群中还有王雨鹛,她冷眼看着这一切。虽然面上她波澜不惊,但心底还是有一种失落,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升堂 主簿入内衙,给县令胡道生禀告,门外有黑松山林场的肖掌柜求见。胡道生心道:“这案子看来是蹊跷不少。这人还没拿到,就来说辞,看他说些什么。少不得要他多出些银两才行。”他让主簿领肖掌柜到书房来。 少顷,肖骁申一张油脸堆满了笑容,让人带了一个食盒,就进到书房来了。 左右都退下后,两人落座。肖骁申道:“太爷,这李虞侯被杀一案,太爷是费心了。我这里有区区五百金谢恩,万望太爷笑纳。” 胡道生微笑道:“肖掌柜上心得很啦,这杀死李虞侯的事,怎地跟大掌柜的还勾连上了?” “太爷不知,这凶犯是我林场的二掌柜,这李虞侯又杀身在林场内,我这也是想清清白白的。请太爷严惩了凶犯才好。” “这案子原本也不繁复,肖大掌柜如此破费,只怕还不全是拿住人、严惩凶犯这么简单吧。” “太爷明鉴,这凶犯固是凶顽,还请太爷明镜高悬,尽快让凶犯伏法,以剪除我林场这妖孽之人。” “林场妖孽?有这么玄乎吗?” “此人祸害木客,在林场兴风作浪,还如此草菅人命,此人就是应当伏法的妖孽啊。” “这案子还没审,就谈伏法还为时尚早,我看待我审过以后再说吧。” 肖骁申听胡道生如此说,心里虽是暗暗的在骂,但脸上都是笑意,他道:“太爷也说这案子并不繁复,只要大堂一升,太爷使些刑杖,这凶犯哪有不招的?” “太爷怎么升堂,太爷自是清楚,肖掌柜等我消息就是。” “那是那是,我这都是多嘴了。这样太爷,若是把凶犯斩立决了,我再给太爷献五百金。并告知我在京城的姑丈,让他替太爷在朝廷美言几句,帮太爷顺顺仕途,如何? 胡道生哈哈笑道:“肖掌柜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我听说你姑丈是朝中中书大臣,若是方便时,我还想你给我传个门生帖子呢。” 肖骁申道:“好说好说,太爷尽可放心,我姑丈也是求贤若渴的人。太爷断案如神,为民请命,作为一方黎民的父母官,小民深感青天大老爷般的恩情呢。” 两人就在这书房内做好了交易。 这肖骁申快马赶到城里,就是看见柴宗训等人似有心要帮梁玉喜,生怕节外生枝,想请求胡道生判个斩立决。如是斩立决,在这初秋时节,正是行刑的时候。肖骁申是怕那夜长梦多,越快剪除梁玉喜越好。否则,梁玉喜一日不死,这心病难愈。 两人闲话茶叙间,捕头朱权入内衙回禀,凶犯、人证等均已经拿至堂前,请太爷定夺。胡道生让他退下,叫主簿传击鼓升堂。肖骁申也起身告辞。 只听得大堂鼓声隆隆,皂班威武声声,刑房的衙役拿着行刑的家伙,站在了堂下。胡道生换了官衣官帽,进入大堂,坐定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 主簿一声断喝,“带凶犯上堂!” 梁玉喜已被戴了枷锁,带至堂前跪下。 主簿问道:“凶犯梁玉喜,你杀死木营李虞侯,可知罪?” “大老爷在上,小民梁玉喜未曾杀过何人,请大老爷明察。” 胡道生冷笑道:“你小小年纪还如此顽劣,莫不是要在堂前吃些苦头才认罪?” “大老爷,小民并非要在堂前逞能,只是这人命关天,还望大老爷细细审来。” “哦,你是说大老爷升堂审案还不够细咯?小子,这公堂之上,由不得你耍些小聪明。也由不得你负顽嘴硬,你若是非要吃足了苦头才招认,那好,给老爷把人证传上来。” 这第一个人证就是伙房小二,胡道生一拍惊堂木,那小二身子就抖一下,一声喝问后,小二道:“今日清晨,小的一大早就在林场门口,看见大门上高悬了一人的首级,我叫来账房先生后,拿木杆取下了首级。这人头,我与账房先生都看清了,正是李虞侯。” 胡道生问道:“看得可是确切?” “确切,大老爷不信,可问问账房先生。” “那人头现在何处啊?” “回老爷,那人头掉落地上,一时被看门的大黄狗叼走,至今还没找到……” 胡道生又唤账房先生上来,账房先生也一一作答,跟小二的口供是没有出入。他也咬定这首级就是李虞侯的,自己看的真切。 两人退下后,胡道生又传吴晟上来,吴晟跪在堂下,回禀了主簿的问话。 胡道生问道:“吴晟,你将这凶犯杀人一事讲与本官,不得妄言。” “是,青天大老爷。”吴晟抬起头道:“这凶犯近日因聚众私伐官林,被李虞侯锁拿。巧言令色脱身后,在林场小酒馆内叫嚣,并拔出利刀,要宰了李虞侯。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是众多木客所见所闻。这今日,就有木客在场内井中发现李虞侯尸身,其被齐刷刷一刀取了首级。可见凶犯因恨起杀机,实在是可恶至极,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胡道生冷笑道:“梁玉喜,这人说你私伐官林可有此事?” “有此事,不过……” “那李虞侯拿你可有此事?” “有此事。大老爷,这李虞侯拿人放人都是他所为,小的并未仇恨他。” “那你在酒馆拔刀要杀他,可说过这话?” “这……” 胡道生惊堂木一拍,“说没说过,从实招来!” “说过。不过那井中尸身并非是李虞侯?”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虞侯?难不成你杀了还有其他的人?” “小的谁也没杀。只是请大老爷细思明察,这人头现也无下落,井中尸身左手无名指缺失,应是一个木客,并非李虞侯。大老爷可到木营查证李虞侯。” 胡道生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知道你要一再的抵赖。这木营的差役也在,李虞侯已经失踪了二日,你要本老爷还查证什么?来啊,把仵作的尸格呈上来。” 主簿将尸格呈上,胡道生看后哈哈笑道:“这仵作已是明明白白写了,这尸身经与木营差役所描李虞侯十二分的相似,那左手小指为新伤而已。你说不是李虞侯,不是嘴硬是什么?你还有什么说的?” 梁玉喜心里暗道,这局是设好的了。分明有恁大的漏洞,还认定是我,这县太爷看来也是被人买通了。今日我这是要血濺这大堂了。 胡道生见他一言不发,知这不用刑是不会招的。他断喝一声,“来啊,大刑伺候,我看你今日是招还是不招?” 皂奴领了签,上前就将梁玉喜剥了上衣,露出背脊,噼噼啪啪就是一阵刑杖。 此时大堂外,也围了些人,有些人都认得这梁玉喜,是东闾府的小厮,早有人去给东闾府大管家报信去了。这正在动刑时,梁玉喜的老娘刚跑到大堂外,正好看到这一幕,啊呀一声就晕了过去。 梁玉喜虽说是个家奴,但至小也只受过先生的戒尺,老爷的家法抽打,都是些只伤皮肉的。这刑杖打在背脊,那是痛入骨髓,三五下就让人要晕厥过去了。他一边咬牙,一边冷汗直冒,心里直哆嗦。 打到十余下,他已是有些熬不住了,眼前阵阵发黑,突听到老娘啊呀一声,心想不好了,这可是会先要了老娘的命了。 二十板子打完,梁玉喜已是皮开肉绽,脸色惨白。他心道,苦啊,这刑是熬不住了,若是不招,这昏官还得动刑。 第三十六章 黄沙漫漫 胡道生看梁玉喜受刑不住了,问道:“凶徒,这堂上铁证如山,你招还是不招啊?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你给我从实招来。否则爷就要动大刑,你硬撑也是枉然。” 梁玉喜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一身的冷汗和着血水,浑身抖个不停。他颤颤巍巍的回过身看大堂外,只见他娘晕厥后,正被几个大婶照顾着,还没醒来;府上的大管家杜子欣倒是赶了过来,在人群中正张望;还有柴公子等人,也在人群里,只是那眼里的比别人多了几分的焦虑。 他心想,自己这逞能一时,终还是误了老爷的大事了,也让老娘跟着担惊受怕。这杀人的罪名若是认了,只怕神仙也没法救自己。 他心一横,也想学那些血性的志士,大不了一死而已。他咬着牙冷笑道:“大老爷,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我像什么?” “你就像一条肖骁申喂的狗,若是你没得他好处,你怎会乱咬人不松口呢。” 胡道生大怒,将签筒一掷,“给我打,这黄口小儿,血口喷人,污蔑本官。今日不打到他招认,休给我住手了。” 皂奴又一拥而上,噼噼啪啪一阵打,梁玉喜开始还哈哈大笑,笑声里十分的凄厉,渐渐的就没了声音。那主簿看不对,怕这动刑死了人,那可不是好玩的,就叫住了手,让人拿冷水来浇泼。这堂前泼得一片血和水,梁玉喜的手指倒是动了,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胡道生道:“来啊,给我把供词画押上来,把人丢入死牢里。”主簿将供词拿到梁玉喜面前,将他的手硬生生拿过画了押。此时堂下围观的人中,有人嘘声顿起。胡道生喝骂道:“谁要咆哮公堂?来啊,谁再咆哮公堂,给我拉出来掌嘴。退堂!” 众衙役将梁玉喜架拖了下去,丢入了死牢。 自梁玉喜第二次用刑,柴宗训就一直揪心不已,此时见梁玉喜被拖架起,一身的血污,人事不省,只觉一阵阵的寒意。这一个小小的县令,就如此的猖狂,是非不分不说,还如此草菅人命。这黎明百姓能不苦吗?说什么朗朗乾坤,天理昭昭。居庙堂上也罢,曲身于堂下也罢,哪里都只讲究强取豪夺? 人群里另一个也觉揪心的人,就是在一边偷看的王雨鹛。她这也是跟柴宗训一路过来,最初还远远的躲在街边,不敢靠近柴宗训等人,怕让他一行人生疑。渐渐的,不知怎么就被堂前一幕揪住了心。那刑杖落下时,她只觉胆颤心惊的,而听到梁玉喜哈哈大笑时,泪珠儿就有些打转转了。 看梁玉喜被拖着一路的血痕,后面衙役拿木桶一路冲淋洗刷地上的血痕,王雨鹛再也抑制不住,泪珠儿就滚落了下来。幸好她戴了遮尘帽和面纱,也不用怎么掩饰。 虚印道长和贾白羽等人在一边也是摇头叹息,无不心生敬意。柴宗训站立一刻,说道:“此事我断不会撒手不管的,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帮我救了这位兄长。” 陈公忙拉拉他的衣袖道:“主子,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福临酒楼再细说。”于是一行人又往牌坊楼子走去。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时分。只见清河县城上空,一大片昏黄的云慢慢就笼罩了整个县城,人物景致都在这昏黄之色下,人望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纱一样。地面上也有一股一股的微风窜过,卷起些沙尘。那风还越卷越有力,沙尘也越扬越高。最初,那些贩夫走卒还快步的走,后来就开始找地方躲风沙;那些铺子原还敞开做着生意,也实在嫌风沙太大,有些就开始上门板,收窗棂子,关了铺面。到后来,漫漫黄沙遮天蔽日,大街小巷都是一片昏黄,只听人声不见人影。 柴宗训几人低着头,在风沙里艰难的走到福临酒楼下,拍开了门后,小二和掌柜见是柴公子等人,忙将几人迎了进去。 几人在楼下掸掸一身的沙土,才进到包间里落座。 贾白羽道:“这鬼天气,当真是怪事连连。原还说只有黑松山那边出怪事,这县城里黄沙铺天盖日的,清河县恐怕也是从未有过的吧。” 陈公:“是啊,这黄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这天之异象,依纬书上云,必现谶纬之言啊。” 贾白羽:“陈公,又提你的纬书了。” “天地间,有恁多敬畏的不可知。纬书上承天理,下启义理,揭示玄妙,比经学上乘,是佛儒道的……”陈公正要侃侃而谈,柴宗训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你俩为这经纬之争,能辨个几天几夜,不过,今日我们还有些要事要细商,你们倒是忘了。” 陈公住了口,贾白羽一旁哂笑。虚印道长开口道:“柴公子,这胡县令今日堂前逼供一幕,旁人是一看就明。看来正如玉喜小哥所言,他是被那肖骁申所收买,非要坐实这杀人罪名不可。这都为了嫁祸于人,除掉玉喜。如此拙劣的手法,也是穷凶极恶了。” 柴宗训:“梁兄说得对,肖骁申这人真不似看上去那样。这人背地里颇为险恶,我们断不能与他打交道。此人包藏祸心,离他远些才好。” 虚印:“嗯,我已经给木场内我的人交代过了,这天兆谶言的机巧,他自会寻机勘出。柴公子和诸位若是不回林场也可了。” 贾白羽:“这华宸宫一去后一直没现身,也不知他是躲在这些木客中了还是怎样?” 陈公道:“华宸宫应自有主意。这样也好,我原本不想多提的。这林场一遭和黄沙漫日的异象,我还是提一句。此天兆正应了纬书所云,壬子日昏昏,红光照地出。这几日必出谶言……” 贾白羽:“哈哈,那是最好,只怕出的并非我们所想的。” 柴宗训:“也罢,出不出谶言都不紧要。该来的就会来,由它去好了。我今日在衙门口实是看不下去了,你几位也拿个主意,我想把梁兄搭救出来,不知如何才好?” 陈公一旁沉呤后道:“主子,这梁玉喜我们是一定要搭救的,这老真人算的灵童正是此人,他关乎主子的吉凶……” “关不关乎我的吉凶也都罢了,就是他不是什么劳什子灵童,我也想搭救他一把。你们看,怎生才好?若是没有主意,我是哪里都不去的,我就在这县城里呆坐,就是当今圣上发谕旨,我也不走的。” 贾白羽道:“主子莫急,此人有些义薄云天的气概,我们也都甚为钦佩。这如今,我倒想起卫王说过,这胡道生原是卫王一个故交之子,我看今晚,我就以卫王府第人的身份,去拜访一下,看能不能疏通疏通,如何?” 其他几人都点头称好,陈公道:“只是这黄沙漫天,还甚为不便,那县衙恐怕也不好进了。” 贾白羽道:“嗯,这也不能干等,我先去探一探?” “好,那就有劳你了,你速去速回。” 贾白羽走后,几人又落座,虚印道长见柴宗训情绪低落,道:“公子莫急,这梁哥儿吉人天相,胡县令定会给卫王面子。若是可能,我们是不是把卫王请过来,不知是否方便?” 陈公忙道:“使不得,卫王一定不能到清河县来趟这浑水。他一来,说不定动静就大了,不光他的行踪被人察觉,主子的行踪也会被人知晓的。” 柴宗训道:“要实在不行,我看可以给大父说一声,只是不知还能追的上他不?” 第三十七章 将功补过 (最近在参加一个铁人三项比赛,有所耽搁见谅。下周必补。)黄沙漫漫,王雨鹛紧跟着柴宗训等人,到了福临酒楼后,眼见着几人上了楼。正寻思要到后巷看看,想找方便之处上酒楼去。她肩头猛被人一拍,她也不回头,一式流星闪就想闪到来人身后,不过,身后竟空无一人。 她正纳闷间,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鹛儿,是我。” 王雨鹛惊道:“爹,你怎么来了。”一个蒙了面纱,一身短打扮的人飘然就立在了他面前。 那人也不多说,只道:“你先跟我走。” 然后一腾身就远去了数丈开外,王雨鹛忙追了过去。两人一路飞奔,到了南大街一座土地庙才停了脚步,那人轻扣了几下庙门,一个庙祝来开门。他约看了看两人,也未问来自何方,来此何事,就让两人进了门,然后领着两人到了厢房,自己就退了出去。 王仁詹取下遮尘帽和面纱,腰杆笔直的坐到炕上,一张脸毫无表情的看着王雨鹛。王雨鹛怯生生的又叫了一声爹。王仁詹也不点头,冷言道:“你知我为何到此来吗?” “孩儿不知……” “哼,你当然不知,你留下那些一鳞半爪的记号,害得这附近的察子,寻了你不知多久。” “孩儿知错,我也是一时疏忽,被人所掳。没想到,这还惊动了爹……”王雨鹛如实的说道。 王仁詹眉头一皱,“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测。不过这什么人,如此厉害呢?”他原本还是相信王雨鹛的,没想到她初出江湖就在栽了。 “那人自称短人王费六爷……” “哦,可是一个侏儒?” 王雨鹛支吾道:“是的,他……他也知我是武德司的人……”王仁詹听她如此说,竟叹息了一声。这也是王雨鹛第一次听到他义父如此叹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后,又落在别人手里,这在武德司的察子中意味着什么,她义父叹息的正是这个。 过了一会,王仁詹又恢复了冰冷的语气,说道:“你的事过后再说,你给我讲讲这几日都是怎样的?” 王雨鹛就将这几日跟踪柴宗训的事讲了一遍,王仁詹越听是眉毛皱的越拢,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多了几分少见的忧虑。 他接过王雨鹛从大虫身上取的黑玉,看着那苍鹰,竟有些出神。王雨鹛道:“爹,这黑玉应是我武德司大指挥才有的,怎么会在一只大虫的颈下呢?” “嗯,佩戴此玉之人的确是我武德司的大指挥。不过,此人应是世宗皇帝在时,在武德司任的大指挥。” “世宗皇帝?那就是前朝了。” “嗯,没想到,此玉在清河县出现。那大虫现怎样了?” “那大虫听说被三清宫的虚印道长寻着了,它主人正是虚印道长。” “哦,这人可是跟郑王在一起的?” “正是。” 王仁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鹛儿,你虽是有过,也总算为朝廷立了一功,也为武德司立了一功了。” 王雨鹛惊诧的看着王仁詹,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仁詹语调变得平常一些道:“这个说来话长。武德司是大周时成立的,义父那时也只是武德司的一个二指挥。持有吃块黑玉的人,正是大指挥。武德司成立之初,所有的人都需遵守两条铁律,一是忠于圣上,二是忠于武德司。忠于圣上,是武德司每个人的本分;而忠于武德司,则是因为武德司就是个除了圣上外,没人可以支使得了的机构。只要一天是武德司的人,就死也是武德司的鬼。这几十年来,武德司只出过一个背叛的人,这人就是持有此玉的,大周武德司的大指挥牛戊槐,那个三清宫的虚印道长。此人因为世宗皇帝去世后,从宫内出走,就不知下落。没想到,被你无意寻到了。也为武德司找到了这个叛徒。” “那此人也是忠君之人啊,且武德司也早就听命于大宋皇帝了,他只是个世宗皇帝在时的武德司人。为什么说他背叛呢?” 王仁詹语气一变,“这背叛,是说他背叛了武德司。武德司不论那朝,都是皇帝的武德司,也是独一无二的武德司。不做武德司人,只能做武德司的鬼。” 王雨鹛也听懂了义父的意思,就是说武德司不管谁当皇帝,怎么改朝换代,武德司是永远的武德司。 “义父的意思是此人必杀吗?” “嗯,是的,此人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只是现在你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的。而且,现在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办。” “什么要紧的事?义父吩咐就是。” “我刚才就说你给朝廷立了一功,实是你找到了圣上交代武德司要找的另一个人。” “谁?” “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小女听说过,原是蜀国妃子,后因太祖皇帝宠爱她,招她进了宫,不知后来……” “嗯,就是她,她出宫也有一年多了。圣上为了她忧思不已,没想到你找到了她。这短人王费六爷,正是花蕊夫人的胞兄,他被你找到,这花蕊夫人就一定在这清河县内。如果没猜错的话,短人王在那林场妓寮现身,那妓寮就正是花蕊夫人的藏身之地。” 王雨鹛看着有些惊喜的义父,说道:“不过,小女所知,那花蕊夫人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只是妓寮内也未见有此一人呢。” “她自然不会露出真容来的。此事,事不宜迟,我让其他察子看定了这些人。我准备快马回京,给当今圣上回禀,请圣上定夺。” “爹,那我……” “你仍看好柴宗训,”王仁詹看着她的眼睛道,“还有,那今日过堂的小子,虽是跟你有些交集,你切莫误入情路。那只会坏了自己的一身功夫,更不能坏了武德司的名声。” 王雨鹛顿时羞红了脸,她自己都不知有什么情路,义父倒先警告自己来了。她原本是想说,这姓梁的小子应是被冤枉的,看她义父能不能想个法子什么的,没想到,倒被义父说出了另一层意思来。 王仁詹见她闭口不说,又道:“这儿女情长之事,为父是过来人,只是害人害己而已。你切莫陷了进去,切记切记。” “爹说哪里的话,我只是认得他而已……” “好了,不提此事了,这往后几****好自为之,等我从京城回来。” 两人告别后,王雨鹛又回到福临楼蹲点,刚到酒楼附近,就见贾白羽带了一个侍卫,从酒楼出来。她寻思,这柴宗训一定还在酒楼,这个天气,自己也没惊动他,他不太可能去哪里。于是,她就尾随了贾白羽而去。 第三十八章 宋押司 话说大管家杜子辛,看过了衙门升堂的一幕。梁玉喜被拖下去后,急急忙忙的就赶回府。 一进门,他直接就往后院里去。到了后堂,见大娘和小姐正焦急的等着,忙就上前回禀大娘。把堂上审案动刑一节,都细细的讲了一遍。大娘和小姐一边听一边唏嘘不已。 待杜子辛讲完,大娘长叹一声道:“玉喜儿,不知此去几日吃了多少的苦,我们是都未曾看见。今日遭这罪,还如此有大丈夫的气概,当真我是没看错他。” 赵月娘又看着杜子辛说道:“这县太爷囫囵审完,玉喜看来是凶多吉少。这两日老爷的病也是犯了,糊涂得不得了。大管家,你也想个主意,看怎么疏通得了这案子呢?还有没什么法子?” 杜子辛略寻思后道:“大娘,我听人说,县太爷这人嘛,若是找对了引见的人也是能通融的。只是这府上历来跟衙门的人都交道甚少,这一时半会还不好寻呢。要不,我再到街面上打听打听,看能不呢找个路子疏通疏通。” 大娘对杜子辛道:“也只有这样,你多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也让柜上那些掌柜伙计都留心,看能不能找人到县衙去打点。还有,这大牢看能不能进去,若是可以通融时,我要去看看玉喜。” 杜子辛一愣:“大娘这可使不得,这大牢里可通融时,自然是我去,怎可劳烦大娘。” “你休拦我,我是想见见他,这许久没见,他为府上的事落得如此境地,老爷不能去看,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杜子辛觉大娘如此抛头露面的到大牢去,甚是惊异,仍劝道:“大娘,您有此心,那梁玉喜已是感激不尽了。大牢这样腌臜的地方,大娘的话我一定带去就是。” “你休啰嗦了,这事我拿主意,你快去四处打听周全。” 杜子辛见大娘有些愠怒了,就低头出去了。 东闾珏问娘道:“娘,何故要坚持去那大牢见梁玉喜呢?” 大娘看看左右的丫鬟道:“儿啊,你不明白,这梁玉喜身上还有你爹的重托呢。救他和见他都一样重要。你爹现时又一病不起,我不去难道你去?” “孩儿当然可以去,这玉喜是我救命的恩人,若不是他,我可能都已投了清河了。此番爹娘若是救不了他,我正想怎么去牢里探他呢。”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想得出这种事来。你就不怕那昏天黑地的地方,地狱十八层似的?” “孩儿也怕,只是自他救我之后,我还一直未跟他说一个谢字。要是他时日不多,我不言谢,心里也不安。” “好了好了,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等他出来后,再说也不迟。” “娘这话是诳我吧,他出不出得来都不知道。你和爹几时都是这样教导孩儿的,要知恩图报,怎地我要去见见就不行了?” “胡闹,你还不嫌你娘这里外的事都催着吗?娘还不定见得着他呢。你先下去。”赵月娘实在有些心神交瘁,只认为女儿吵吵嚷嚷的纯粹是胡闹而已。 东闾珏撅着嘴出了后堂,正遇上杜子辛要出门。他见小姐十二分的不高兴,就上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啦?回头我去收拾他。” 东闾珏道:“被娘骂咯,你还怎么收拾?” “哦,那多半是你不听话了,小姐早点歇着吧。” “我怎么不听话了,都是娘这怕那怕的,我就是想去大牢里探探而已,就骂我一顿。” “小姐,那可使不得,老奴也不答应的,你且歇着,我出门去了。” 这杜子辛眼见门外风沙也小了,就提了个灯笼,出门后往北街的紫金巷而去。这一路上除了那些临街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外,街面上也几乎没人,走起路来倒是挺快的。不多时,他就来到一个小院落外,他还是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就去扣那院门。 过了一阵,院内人问道,谁啊?杜子辛道:“我!” 院门咿呀一声就开了,来开门的何许人,正是宋德宝——地皮龙宋押司。 宋德宝见是他,就将他让进院内,两人进了旁边的厢房。掌了灯,宋德宝问道:“老杜,这天还望外走,你是什么急事啊?” “嗯,梁玉喜过堂的事,你知道了吧。” “我自是晓得,衙门里的人都在说,他今日过了堂,明日就要判他斩立决。县太爷是被他气着了。这小子没看出来,还有些硬的骨头。” “大娘不知怎么也急上了,让我找人打点呢。” 宋德宝笑道:“哈哈,这送上门的银子,你我还不取了不成?怪不得这么晚,你还要出门来,原是有这好事情。” “取些银子是自然的,我这一直不明白,老爷和大娘怎地对这小子如此上心呢?上次,他出城时,我让你拦住他,摸摸他的底,也被你放走了,啥也没摸到……” “都是几个泼皮太大意,那晓得这小子还横了起来。只是,这一个半大小子身上能有什么底要你摸的?” “这你不知道了,老爷对这小子很是信得过的,可以说老爷很倚重他。今日那大娘还说,要进大牢里去探望他呢。我紧套了两句话,她就恼了。我看这里面真是有些文章,不像是一般的事情。” “你老兄太过精细了。你先说说银子的事,看怎么多套他一些?” “这样,这时候也不多了,若是明日就要判斩立决,那就晚了。现下,府上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你跟我走一遭,直接到府里去见大娘。就说你丈人县尉老爷,看能不能设个法子,让县太爷改个主意。大娘这时只能信你,只是这事以后,东闾府的好事就再轮不到你了……” “只要她信我就行,先诈几百金再说,至于以后那都是后话。” “嗯,你还要先应她,可以今晚带她进大牢去。我寻思,带她进去后,她肯定是不愿意我一起去的,就算是一起去了,也不会让我听他俩说些什么……这事紧要得很,一定要设法听到他俩说些什么。你可有好的法子?” “那你直接去大牢里见梁玉喜如何?” “这小子精得很,他不会给我讲什么的。” “那……你看怎么弄才好?” “我看这样试一试……”杜子辛让宋德宝附耳过来,两人一阵耳语。 两人都换了遮尘的纱帽,出门来。虽是风沙稍小了些,天上也有些微弱的月光了,但这黄尘仍是没有退去。到处都被黄沙盖了一层,像是换了个天地。 进了东闾府,杜子辛假惺惺的在前面引路,恭恭敬敬的把宋德宝引荐到后堂。大娘正在后堂,也看到两人进了后院来了。 杜子辛让宋德宝先在院里候着,进去禀告大娘,说是正巧县尉高大人的女婿宋押司有心,正准备来府上递个消息,两人路上遇见后,就直奔过来,请大娘定夺。 杜子辛怕大娘犹豫,又道:“这宋押司一路上说,衙门的人都在传,梁玉喜这几日可能就要问斩了。若是今晚不打点好,明日可能晚了,就没法子了。他现时可安排人今晚进大牢去,会一会梁玉喜。” 大娘叹息一声道:“我妇道人家也不便见宋押司,你看他这能打点得了县太爷不?” “这宋押司,我听街上的人都说他是很仗义之人,又肯扶危济困。他丈人正是县尉秦大人,他自个又在衙门听差。我觉着,他应是有些门道的。” “那他这上下打点要多少银子呢?” “我探过他口风,这死囚投了牢是最难捞出来的,若是肯花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怎么也要个五百金吧。” 大娘一听,这数目也不算少,就道:“那好,一会你叫人取五百金来。这宋押司你莫怠慢了,好生招呼着。我去换换衣物,你叫后面备些吃的,今晚我要进大牢去一趟。” 杜子辛道:“大娘先忙着,我跟宋押司要一起先过大牢去一趟,打点好后,一会叫人过来请你。”大娘想想也是,就点了头让他先去。 第三十九章 探监 杜子辛回过头,就让人把五百金抬上跟宋德宝先走。然后,他就溜到小姐房里,给东闾珏说道,这找人打点后,一会就要去大牢,小姐如是要去,老奴可以在一边陪着。 东闾珏见大管家当真来叫她去大牢,心里噗噗的乱跳,一时还不知道应还是不应。杜子辛见此道:“小姐,这人可能隔日就要问斩了,他亲娘我都不敢带去的。一怕她昏死在那里,也怕牢头嫌人多。你要不去,这……” 东闾珏犹豫一阵,一咬牙道:“好吧,只是大管家可要一直陪着我,那迎儿是不顶事的,跟我一样没见过什么。” “那是自然,老奴一步都不离你,你自己遮掩好,进去后老奴走前面就是。只是,这事你可不能让大娘知道了,要不她会骂死我的。要是知道了,大娘会不知怎么责怪老奴的。” “那我娘还去不去大牢呢?” “她改日再去,那时我替你遮掩了。” 两人说好后,东闾珏换了一身衣物,披上大氅裹紧,带上迎儿,乘了一顶小轿,跟着大管家就奔大牢而去。 这大牢离县衙不远,就是隔一条街。到了大牢门口,宋德宝正在门口候着。落了轿,杜子辛一点头,两人会意后,宋德宝走前面,杜子辛和东闾珏走后面,迎儿和轿夫都在外面候着。 三人进门往左一拐,不远就来到了死囚牢门口。那牢头高子牛接了杜子辛的银子,头一摆,就放两人进去了,宋德宝就在外面候着。 一个狱卒拿了桐油火把前面带路。东闾珏让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看路的眼睛。饶是如此,这心里还是乱跳不已。这千金小姐,莫说进这大牢,就是在街面上都很少走动过,每一步那真是步步惊心。 这大牢里只有如豆的油灯,一片昏暗,四周黑唆嗦的。灯光一闪烁,就有诡影晃动。还有难闻得说不出的臭味,到处都充斥着可怕气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什么无法预知的东西,似乎走得越深就离死亡越近。 走过那些牢笼时,还听到囚犯们的呻呤声,偶尔还有一声抑制不住的嚎叫。那些狱卒倒也听惯了,呵斥一声后就罢了。 走到一间牢舍前,那狱卒踢踢牢门说道:“有人来探监了,快起来。” 只见那牢房一角,一个黑黢黢的身影趴在地上,动弹了几下,有些含混不清的气息声。杜子辛忙摸了点碎银子给狱卒,那狱卒接过后,开了牢门让两人进去,“快点啊,一盏茶的功夫,不要啰嗦。” 东闾珏看着那黑影,心里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害怕了。她蹲下身子,细细的瞧那黑黢黢的身影。杜子辛道:“玉喜,玉喜,小姐来看你来了。” 梁玉喜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会是小姐,他艰难的动动身子,只是背上都是些棒疮,他也动不了多少,“大管家……小姐真的来了……” “嗯,是小姐,你看啦。” 梁玉喜努力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了蹲在门口那人影,确实是小姐。他用双手努力的撑了撑,除了疼痛,哪里能作出什么来。他徒劳的只有爬在地上。 “小姐,对不住了,我这不能施礼……” “快别,你这……”东闾珏开了口,只是也不知说什么好。 杜子辛在一边道:“小姐,你有话就说,这没多少功夫的。” 梁玉喜心里不知怎么舒坦了不少,也有点劲了。道:“小姐怎么来了?老爷和大娘可好?” “嗯……都好。哦,我爹不太好,最近病着了,今天都卧床一天了,一直睡,醒了就说胡话。我娘,她……”她见杜子辛在一边只咳咳的提醒她,就把话吞了回去。“你……你这过堂吃了苦了吧。” “嗯,没什么,都是些皮肉之苦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我该来时带些药的,你……你放宽心些,我娘说要救你出去呢……”东闾珏不知怎么安慰梁玉喜。 杜子辛一旁插话道:“玉喜啊,我把衙门的人都打听过了,都说你今日骂了县太爷,他可不轻饶你,说不定就要问斩呢……” 梁玉喜闻言摇摇头,大笑道:“哈哈哈,问斩就问斩,我苟且这多日,也想他给个痛快的。” 杜子辛:“府上正在上下给你打点,看能不能通融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老爷和大娘的,你说与我们,我们也好……” “哦,我正要问,马德贵马叔回府没有啊?” 杜子辛:“赶车的马德贵?这几日没看见他啊?他怎么……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马德贵不是老爷叫他到林场去的吗?大管家难道不知道?” 杜子辛:“这我不知道,老爷这几日都糊涂着,他安排的事体也乱着呢,马德贵到林场去过?” “啊,是的……”梁玉喜一时心乱如麻,这马德贵应早就回府了啊,这府上没见着马德贵,就是说书信也没递到老爷大娘手里了。这马德贵是遇到什么意外?还是有什么居心?按说,梁玉喜不会看错马德贵的,莫不是真有什么意外不成?这个时节,要是有什么意外,那自己就当真误了老爷的大事了。 梁玉喜越想越怕,连身上的疼痛都不记得了。他努力撑起身子道:“小姐,我这身陷大牢,可能命不久也,我有个话说给你听。” 东闾珏听他说到命不久也,一时竟泪珠儿都要下来了。她挪了身子就往梁玉喜靠过去,梁玉喜努力的撑住身子,对小姐耳语起来。 杜子辛也不好跟过去,就竖起耳朵听,果是什么也听不到。他见小姐一边抽泣一边点头,心里也似猫抓一样。 “好啦好啦,都走啦,再不出来,都锁在里面了,快快!”那狱卒不知啥时走了过来,踢着牢门喝道。 东闾珏忙起身,用大氅裹紧自己,杜子辛也无奈的站了起来。东闾珏走了两步,转过身又有些欲言又止。狱卒不耐烦的催了几回,她才出了牢门。 一出牢门,杜子辛就急问道:“小姐,他给你说什么了?” “啊……他没说什么,要我带话给我爹娘,让他们放心些……” “他这人都不行了,也没交代什么?” “不知道……他说给我爹说,林场的事没办好,愧对我爹了……”她边说边又抽泣起来,“他都这样了,还惦记这些……我觉他如自己兄长一般,看他受此折磨,说不定就被问了斩,心里好生难过。” 杜子辛悻悻然的,“小姐,今日的事千万别对你爹娘说,要是他们知道你偷偷进大牢,非把老奴逐出府不可。梁玉喜说的这些话,我转给老爷大娘听就是了。” 他只好领着小姐回府。 且说杜子辛回了府,就又接了大娘,往大牢这边赶过来。宋德宝也站在门口等候,来到大牢门口,只听谯楼更鼓连打三下。牢头高子牛道:“这三更天了,按规矩,饭食可以送进去,要探人得明日了。” 宋德宝一边假模假样的道:“高头,这都说好了,你就通融一下。” 高子牛道:“这规矩不是我定的,这三更天后阴气太盛,死囚牢里最忌讳有女子出入。不是我不晓事,明日来看不也是一样,人都还在。” “要不你看这样,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递个话总是可以吧。” 那高子牛假意为难的样子,“我都说了,这规矩不是我定的。你们若是有话,递个条子就行了,那人有话,我叫他递出来就是。怎么说都不能进去了。” 宋德宝和杜子辛又说了半天,高子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赵月娘听如此说,知道这当面想问问是不行了,这明日后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更遑论问不问得了。既然来了,也可以传个书信,那就写个信问问梁玉喜。就道:“那就有劳牢头,你把饭食带进去,我这里写几句话,也劳烦你带进去。” 讨了笔墨,赵月娘就写了几行字,高子牛接过后,提上食盒就进去了,不多一会功夫,又带了一张纸条出来。赵月娘接过纸条看了看,收起纸条道:“走吧,回府。” 杜子辛假意跟宋德宝交涉几句,让大娘先回。他问宋德宝,那大娘写的什么,梁玉喜回的又是什么? 宋德宝道:“大娘写的是,都是问候那小子的身体,说要照顾他亲娘什么的。” “那梁玉喜怎么回的?” “他回的是四个字,静待两日。” 第四十章 斯文不在 那贾白羽赶到县衙门口,拍了一阵门,一个看门的衙役不耐烦的出来,见是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就气汹汹的道:“这昏天黑地的,你不在家呆着,瞎跑到衙门来胡敲门作甚?你不要以为你是个秀才,你就是个举子,爷今日也照样收拾得了你。” 贾白羽不待他作势,就笑呤呤的摸出五两银子道:“官爷,劳烦给太爷通报一声,就说卫王的门客求见。” 那衙役见银子在眼前,一时就没发作得起来,只是他也没敢接这银子,“我说爷,你为难我不是。这个天,太爷早睡下了,我是不敢叫他。你要是有事,明日一早就来,我在这候着,你一来我就给你通报去,你看咋样?” “额,官爷,我是受卫王之托,有件事要求见太爷……” “这真不行,就是你有急事,明日你早点来候着,也是没问题的。我今晚要敢去拍太爷的门,他非抽死我不可。” 贾白羽见衙役咬死不让他进,也没有辙。心想罢了,明日再来。 转念就想到大牢那边看看。他刚一转身,就听到那衙役咕哝道:“什么卫王,不就是一个大户而已。这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呢……”然后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此说,贾白羽愣怔了半响,心里是五味杂陈。还是侍卫一旁拉了他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他不觉骂道:“直娘贼!”心想,这一个衙役都不把卫王放在眼里,那郑王在这些人眼里也当真不算什么。今日还好是自己先听到此说,若是被郑王听见,不知道他心里多难过。 不觉间,又到了大牢附近。他看着大牢门,踌躇起来。这要拿银子去敲门不见得行的。毕竟这是死囚大牢,衙役对这不熟识的人,也不敢贸然网开一面。这不是多少银子的问题。 如实在不行,罢罢罢,我就斯文扫地一回,飞檐走壁的进去看个究竟。哎,要是华宸宫在就好了。 要说这贾白羽,四十多岁的秀才,本不算年轻了,也没什么功名。其实他自进入郑王府后,就断了科举的念头。他总觉如是报效当今朝廷,那就对不起郑王,毕竟郑王府也养了他若许年。 贾白羽幼年做过鹤鸣山的道士,习过张道陵张天师一脉所传的“散形丹经”。虽是悟性高,但因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经史子集,故心有抵触,并不深研这门武技。 尤是下山后,考取了秀才,一直醉心于功名,再不研习“散形丹经”。他一直对武技也十分鄙夷,总认为,武技不过是军士、匹夫、强人们所推崇的。纵使千军万马,万夫莫敌,也饶不过口舌能退。 若不是今日受些刺激,他也不想施展这天下武技绝学的一斑。 这“散形丹经”,原是张天师在炼丹时为护住丹气,修习的功法。在丹气的蒸腾中,经年累月,就自成了一门虚实无形,罡气纯阳,运化自若的武技。不过张天师一直并未把它作为武技传授,鹤鸣山的道士也不认为这属于武技,而只是炼丹时修习的一门功课。 贾白羽让侍卫在小巷口等他,自己一个人看了大牢附近的地形和建筑物。看周围无人时,盘腿就打坐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少顷,只见他身形如鹤,疾如惊鸿,一个闪身就进了大牢的院子。站定后,他躲在角落细看一阵,这大牢牢房甚高,上面中空,正好可以在房梁上窥视那些牢房,也不会惊扰到任何人。 他再一闪身上了房梁,竟迟迟不动了。由上往下看,这分明就是梁上君子的所为。自己一介书生,圣人书读那么多,今日也到了这一步了。若不是怕惊扰到牢卒,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这武技就是这样,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不过这都是不该为的事体,多数只是徒增烦恼。反正,自个是无兴趣研习半分了。 他颓然在梁上蹲了一阵,又想自己既不为稻粱谋,又不伤天害理,何苦拘泥这些莫名的礼数。 虽是心内如鲠如骨,贾白羽也释然了一些。他在梁上边走边看,找了一阵,才找到梁玉喜的牢房。只见他俯卧在地,也没动弹。还好这牢笼上面空隙较大,贾白羽身形闪过就飘然而下。 他推推梁玉喜,梁玉喜艰难的动了动。贾白羽道:“玉喜兄弟,玉喜兄弟,是我……” 梁玉喜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果然是贾白羽蹲在面前。他勉强笑笑:“贾爷,这可是在梦里?” “当然不是。哎!我这也走的不是寻常路,才进来的。”贾白羽见他不光不能动弹,且有气无力的,说话也伤气得很。就道:“玉喜兄弟,柴公子和大家正商议,要怎么救你,你且安心些。” 梁玉喜嘴唇翕动了几下,又闭上了眼睛。 “你可有什么话要带出去的?” 梁玉喜摇摇头后,又问道:“那赶车的马德贵,可曾把话带给他?” “我们走时,并未见他。不过衙门捕拿你的事,林场无人不知,他也应该知晓吧。” “贾爷,若是遇见我娘,给她言语一声,孩儿不孝……” “你且莫说这些话,柴公子、虚印道长、陈公我们都在城内,现正在福临酒楼商议着。你熬不了几日会出来的。我来就是让你宽心些,你等着就是。” “谢谢几位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到有人进来了。贾白羽忙腾身而起,又上了房梁。 而来的人,正是东闾珏和杜子辛。 贾白羽在梁上一声不吭,听着几人在下面的说话,他寻思道:这东闾府老爷大娘都不来看,偏偏让个丫头片子来探监,是何道理呢?就算老爷有染不能起身,这丫头胆也不小啊。 当他听到梁玉喜又提到马德贵时,心里又嘀咕开了,这马德贵究竟只是个赶车的,梁玉喜在大牢里一再提到他,又不明说,莫不是此人有些什么大事体。 两人走后,贾白羽又飘然而下。梁玉喜知他还未走,道:“贾爷,我有一事相托……” “可是跟马德贵有关的?” “贾爷是明眼人,跟马德贵确有些关连。我这身陷囹吾,这东闾府也有些风雨飘摇。这事体关系重大,不光事关东闾府的安危,说不定是清河县一方的福祸。适才我已告知了府上的小姐,不过她一个千金闺秀,如无人帮助她,断无所作为……” “你可是要我们帮东闾府的小姐?” “正是,我是斗胆恳请。请贾爷给柴公子说一声,到东闾府找东闾小姐,尔后帮她到林场寻一物。” “噢,我一定转告柴公子……” “此事越快越好,明日一定要动身前往。我的事,柴公子也不用管了。若是此事办成,我死而瞑目。万望贾爷把话带给柴公子。” “这是自然,我马上回去给公子讲,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府上请小姐。” “嗯,去时动静不要太大,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只有老爷大娘和我,现下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能惊动其他不相干的人。” “好的,我今日怎么进这大牢的,我明日就怎么进小姐的闺房,你看可好?”贾白羽说完,自哂笑后摇摇头。 “拜托了。” 第四十一章 神龛 一大早,赵月娘在后堂用膳,见东闾珏迟迟不出闺房,就叫丫鬟去唤。一会子,迎儿下来,回禀大娘,“夫人,昨夜一夜风沙,小姐一直没睡好,身子有些困倦,要多歇一阵。” 赵月娘对李雎儿叹道:“这老的和小的,没有哪个让人省心了的,你瞧瞧,这一大家子,就剩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还撑着。” “大姐,妹妹也没什么主意,这家里外都靠着你,我也想能帮些什么,就是不知如何是好。” “你把老爷照顾好就行。他今日精神可好些?” “还是老样子,脸色倒没什么,饮食如常。就是人神志不清,也不愿动弹。跟他讲话,他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这煎的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转。” “那束泉水煎的药也吃了?” “也吃了,吃过精神也只好一阵子。我想,这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寻思,要不要请个大师来做个****呢。” “嗯,这几日府上乱得很,倒霉的事也多,是该请个****。” “东狱庙的念空主持,是个高僧,这消灾免难的****甚好,我一会就去请他来。” 赵月娘点点头。让人拿了银子来,安排二娘出门去。 大管家杜子辛此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大娘见他面带喜色,急问道:“怎么了?” “刚宋押司送来了信,说他丈人一早见了太爷,太爷马上就发了话,这案子暂缓几日也可……” “那就是玉喜有救了?” “这个倒没说,毕竟杀的是公差,恐怕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怎样。只说,原本可以判个斩立决的,这不就暂时搁下了。” “也好,这缓几日总是多几日的机会。等老爷好了,这什么事就会慢慢妥当的。” 杜子辛在一旁连连称是。 赵月娘问道:“今日可是初九日?” “正是初九日,大娘,可有什么事?” 赵月娘原本想,是不是再去大牢一趟。不过她想,梁玉喜写得也很明白,“静待两日”。这意思是,他已有办法?还是怎样?看来此时,只有等着看天意如何了。 且不说,赵月娘如何。那东闾珏昨夜听梁玉喜说,有一件家传宝物现在林场外的土地神龛处,柴公子和虚印道长等,将帮助府上去寻回来。让她切不可告知任何人,千万不能给外人透一点风声。东闾珏虽是还算年幼,但也晓得事体的大小轻重。昨夜管家追问起时,她一时不知怎么掩饰,就以哭遮掩,总算是没被杜子辛看出什么来。 这一夜她也没睡好,她没想到,这个家里还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谜事,而梁玉喜倒比她还知道得更多。她想,也是因为爹膝下无男丁,若是自己不是女儿身,爹一定会把这密事告诉自己的。 天快亮时,她刚睡着不久,就被一个黑影叫醒。那人告诉她,梁玉喜叫来接她,请她小声起身,一同上路。 东闾珏让迎儿留在闺房,好应付娘的问询。那人带着她几个腾身,就出了府院。站稳后,只见几人牵几匹高头大马正候着。此时五更鼓才响起。 东闾珏从大牢出来后,胆子也放大了不少。面前虽是些陌生男人,不过看上去面相也不凶恶。其中那年轻人更是举止儒雅,器宇轩昂,高贵而谦和。 简单寒暄后,贾白羽问东闾珏可会骑马,才知她不会骑马。这雇个轿子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得到林场。陈公道:“主子马术最精,主子的马驮两人也不易受惊,只有有劳主子了。” 柴宗训毕竟年少,初时还有些迟疑,觉男女授受不亲,后看没有法子,也没计较太多。贾白羽帮东闾珏上了马坐到柴宗训身后,柴宗训回头对东闾珏道:“你只管抓紧我腰带就好,这马很是听话,你放松些就行了。” 东闾珏点点头。柴宗训附身在马耳前又低语了几句,那马似听懂了他的话,嘶鸣两声后,点点头。 一行人策马就出了城门,借着晨曦,直奔林场而去。 那东闾珏长这么大,不光没有策马奔驰在原野,甚至也从未与一个男子一起飞奔,初始还胆怯不已。 不过柴宗训的马术的确精湛,那马飞奔时也十分稳当,不消多大的功夫,东闾珏就渐渐的放松下来了。 只觉耳畔晨风掠过,竟有说不出的惬意来。只是如此靠近一个陌生男子,东闾珏还有些脸红发烫。好在都专注着策马狂奔,无人留意她。 几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多时辰,就能远远的看见林场了。住了马,眺望着林场,贾白羽问东闾珏道:“此去林场不远了,不知玉喜是怎么给你交代的?” 这一路虽是平稳,不过马背上第一次颠簸,东闾珏也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只说离林场一里地的地方,靠树林的山脚下一神龛处。” “此地目测看,距离应是差不多了,诸位留意一下山脚下,看可有神龛。” 几人放马缓行,边走边仔细观察。只是山里初秋时节,晨雾弥漫在山脚,也看不太清。几人都下马往山脚走去,留下一名近侍看马。 沿着山脚找寻,山脚也无道路。那东闾珏一个大家闺秀,走起来是东倒西歪,柴宗训见此,只有一路陪着她,间或让她扶一把。东闾珏嘴上虽不好说,心里也是感激不已。 没找多久,大家就看到了一个神龛位。贾白羽停住步,示意大家先暂时别围拢。 他让东闾珏上前,他说道:“玉喜老弟央请公子助你到此,我们也敬他有君子之风。故这关键一刻,还是请大小姐自行取拿,我等一旁守候即是。” 东闾珏虽是有些害怕,不过见几人都在几步开外,就一人慢慢凑近神龛位,只见神龛位上土地公公端端正正的石像也在。她口念道:“得罪土地公公了……”就伸手去搬动石刻神像,那石像也不沉,搬动后,她伸手一摸,里面空空如也。 她几番没摸着,就回忆梁玉喜的话来,又上下翻过还是没有。 贾白羽一旁见她什么也没摸到,就问道:“大小姐,可是没找到东西?” 东闾珏点点头,眼里有些企盼他能过去找看。贾白羽点点头,他也未直接过去,只是蹲下身看了看地面上的脚印。然后才走过去,问道:“玉喜老弟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呢?” “他只说在这神龛内土地公公石刻像下,不过我找遍也未找到。” “此物多大呢?” “不知道。” “那你可见过此物?” “从未见过。” 贾白羽也上上下下的把神龛处细看了一阵,道:“这物件已经被人取了。” “啊,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柴宗训等人也围了上来。 “你们看,这香炉内也无新鲜的香灰,但地上却有外人的脚印在此。也即是有人来过,但并不是来敬香的。梁老弟也未说此物件十分小巧,只说了个位置,那就是位置一动就应该见到的,不是什么难找寻的物件。所以,这物件极可能已被人拿走了。” 东闾珏一旁道:“是被马德贵拿走了。” “你怎么知道被马德贵拿走了?”贾白羽急问道。 “梁玉喜给我说时,交代过,若是东西不在了,一定要去寻马德贵。” 贾白羽一旁细细琢磨这番话。 虚印道长道:“玉喜小哥的话,这意思也不全是说马德贵动了物件,只说要寻到他而已。这究竟何人取了物件还不好说呢。” 贾白羽道:“嗯,是这个意思。梁老弟的意思是,这物件要是不在了,何人取的,找到马德贵就清楚了。” 陈公道:“这马德贵现在何处呢?他不是东闾府赶车的吗?” 东闾珏:“听大管家说,马德贵近几日都不在府上,梁玉喜只说他到过林场。” 贾白羽:“马德贵没有回府。他不是昨日刚到林场吗?会不会是在林场?如是有意外的话,那可能就是在林场里。” 虚印道:“嗯,极可能是在林场,我们应该回去看看。” 一干人都看着柴宗训,等着他说个意思。这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一样的只是,大家对这林场也有了新的看法,不似第一次;再次进去,究竟会遇到什么都是未知。 第四十二章 血腥 柴宗训道:“不用看我,我应承了梁兄的事,一定要帮他到底的。既然这里也不远,我们必要进去一遭。” 一行人就准备回到小道上,而此时隔着山脚的晨雾,就听到小道上马的嘶鸣声和焦躁急促的马蹄声,在小道原地打转转。 “不好,”贾白羽一声道。那三个侍卫,反应奇快,唰就拔出腰刀,向刚才驻足的小道位置飞奔过去。 贾白羽用手拦住柴宗训,警惕的听着四周,“且慢,等一等。” 东闾珏只觉几人陡然都紧张起来。似乎这薄薄的晨雾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柴宗训见她有些哆嗦,就小声安慰道:“没事。” 只听小道上几声惨叫过后,马的嘶鸣声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刻,没有一位侍卫回转来。贾白羽道:“陈公、道长,看来不好,你们守着公子,我去看看。” 贾白羽向小道也摸了过去。抵近了后,只见小道上血肉横飞,四名侍卫都惨死在小道上,几匹马也尽都倒毙在地。 而这些人的死相,都惨不忍睹。身躯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下撕扯成了碎片,而且就是在一瞬间的事。那些马也是如此被杀的,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贾白羽惊得目瞪口呆,他虽是身怀绝学,但从未仗技在江湖上行走,也不知江湖上有什么武技如此了得。 他回转身就去寻柴宗训他们。 柴宗训等人见他垂头丧气的,急问道:“怎么啦?” “实在残忍,都死啦。” “人和马都死啦?” 贾白羽点点头,陈公问道:“这么厉害,我去看看。” 贾白羽道:“东闾姑娘暂且拿布条蒙住双眼,我们一起过去。这周围不知道怎么样,大家小心些为好。” 几人来到小道,柴宗训一见这惨景,差点就呕吐了。 陈公看着眼前景象,也啧啧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像是遇到了狼群了,或是什么怪物了,那是人干出来的。” 虚印道长道:“的确,这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这江湖上和各兵制的军中,有此本事的人,贫道也算了解。这几名近侍都是武技高强之人,能被人一瞬间杀掉,且杀得如此利落、暴戾,的确不知是何方神圣。” 贾白羽知道,这两人要说看不出是谁干的,那就真不好猜测了。 此地当然不能久留,此时,马也被杀了,几人只好护住柴宗训、东闾珏,往林场赶去。 来到林场外,只见林场大门虚掩,里面却人声鼎沸。 听这动静也不小,像是上百人都在念诵什么。几人透过大门缝隙往里一瞧,只见这些木客,一个个头上缠了红巾,****着上身。身上尽是些凝结的血块。在林场中央,口里念念有词。隔着老远的地方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贾白羽看着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不由说道。 虚印冷笑道:“这都是中了肖骁申的邪了。这沙陀人崇尚的恶煞,开始让这些木客中魔障了。” 柴宗训问道:“中魔障后会怎样?” “这些木客,会渐渐的丢失自个,旁人的话都不知所云,只听命于一人,变成他的傀儡。甚至赴汤蹈火都无所畏惧。这是沙陀人中也失传很久的巫术。” 陈公:“道长看来对这沙陀人了解得真不少。” 虚印:“这肖骁申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沙陀人的巫师。肖骁申不可能做得到。” 贾白羽道:“此时我们是进退两难了,道长看如何是好呢?”贾白羽觉得虚印道长并不像刚开始接触时,似乎对这林场知之甚少,而是有所隐瞒,所以,他故意此问,是想看看道长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见教。 柴宗训急道:“你们快看,那台上是要做什么?” 几人探头细看,只见北屋门前的台上,一个女子哭哭啼啼的,正被人按跪在地。四穷奇之一的金瓜子,正一旁擦拭着一柄鬼头大刀,跃跃欲试的。 贾白羽道:“不好,这是要杀人吗?” 东闾珏一直不敢看,只蜷缩一边。听到说杀人,差点惊叫了出来。柴宗训知她胆小,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她,忙蹲下身安慰她。 陈公道:“这前面人多看不太清,我上墙上去看看。”言毕,一纵身就上了墙。少顷,他又飘然而下,道:“这看上去是要血祭,怎么办?那女子应是妓寮楼上的女子。” 贾白羽望向虚印道长,虚印道:“事不宜迟,这么些人做了人偶,凭我们几人是不行的。我那大虫还在小屋那边的木笼内,我去唤它过来。这场中央一乱,大虫把人冲散后,两位去救人。小员外跟大小姐先别进去了,呆在外面还安全些。” “那人抢过来怎么办?” “抢过来就先退到西屋那边。要往城里跑是不可能了,只有静待董书怀他们,看他们能不能帮到我们?” 陈公:“董书怀、华宸宫要是也成了人偶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不光接触沙陀人的东西不多,他们还都是心怀差事的,不会被沙陀人的东西迷惑。” 贾白羽:“道长,看来你对沙陀人了解的比我们多得多啊。” “现时救人要紧,回头我们再说。” 虚印道长说完就沿围墙,向西屋那边的小院飞奔过去。只见他两只脚如不沾地的梅花鹿,一眨眼的功夫就出去了好几丈。贾白羽第一次看他的身形和步法,惊叹不已。 虚印到小院后,看着几丈高的木栅栏砌的围墙,一纵身,两脚在木栅栏上登踏不停,迅疾就翻了过去。 只见院子内,大虫还独自无精打采的卧在笼内,见道长来了,似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忽一下就起身来。 虚印道长走过去,一个唿哨,大虫两眼即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他上前,作势一拳,木笼子的木栓被击得粉碎。大虫一跃而出。它一个挺身就站立起来,用双掌搂住虚印的双肩,用头去蹭虚印的下巴。 虚印拍拍它头,让它下来。然后虚印领它穿过酒馆,指指林场中央那些木客,拍拍它的背。这大虫似乎明白了虚印的意思,一声大吼,就往林场中央飞奔而去。 第四十三章 血腥(二) 霎时间,那些木客纷纷回过神来,只见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随着摄人心魄的吼叫声,向人群冲来。木客们听着这令人肝胆俱裂的叫声,两条腿不听招呼的就想跑。 那大虫左右一扑腾,尽管它似得了令,只是虚扑,无心伤人。那一百多号人还是一下子跑得干干净净,纷纷往屋里躲,唯恐落在后面。东一屋二屋,西一屋二屋,正北院子的门,频频碰碰的都相继闭得严严实实的。 林场内唯有台上那个跪着的女子,不知是早已晕过去了,还是见大虫来晕了过去,被丢在台上。 虚印道长一声唿哨,那大虫听得这熟悉的叫唤声,一下也收住了自己扑腾的身子。立在林场中央,循声看着道长。 贾白羽和陈公见此,虽是第一次跟这大虫打交道,但见道长对它召之即来,挥之即停,甚为若定,就冲进门来。贾白羽上台拦腰抱起那女子,就奔向西屋小酒馆来。 虚印招呼了大虫,见贾白羽和陈公已然奔小酒馆来了,他赶紧又朝门外的柴宗训招手。柴宗训和东闾珏也未迟疑,就跑向小酒馆。 几人汇合后,道长将大虫带至笼子里,招呼它好生呆着,大家也方才都心安下来。不然,再怎么有只大虫在一边虎视眈眈的,也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东闾珏不知怎么,在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柴宗训知道她一路跟来,不仅没找到传家宝物,还一路上受了诸多惊吓。尤其是侍卫被杀的场面,她虽然没见,但那血腥气和听几位讲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的。 他关切的说道:“姑娘莫怕。这虚印道长和贾先生、陈公都会替你想办法的。那大虫也听话,你不信看它的样子,是不是有些乖巧?” 东闾珏只是一时想起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安慰后,也觉好了很多。柴宗训拉她一起去看大虫,那大虫也正好侧目看她,目光中竟没有一丝的威武。东闾珏一想起,那大虫扑腾时,木客狼狈逃窜的样子,不禁又觉好笑。 柴宗训见她脸色好转,也有些释然。 陈公对虚印问道:“这些木客中了魔障后,他们会不会听命于肖骁申,过来加害我们呢?” 虚印道:“嗯,是有可能的。我们没让他们的血祭完全如愿,可能延迟了这人偶魔障,这是坏了他的好事。” 贾白羽问:“道长的意思是……” “这些木客的迷失,就是靠一次次的血腥祭拜和经文默诵,加上巫术改变其心性,最终忘掉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挂念……” “哎!那就跟我差不多吧。”柴宗训一旁接道。 陈公道:“主子太过悲哀了。主子是金枝玉叶,怎跟这些江湖落魄的人比呢?” 虚印:“这些木客不光是会忘掉自己,还会被巫术控制着,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甚至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贾白羽道:“这世上有如此神奇的巫术?” “嗯,当然有。沙陀人一直居无定所,浪迹于许多神秘未知的地方。他们比定居的中原人,接触到更多的奇门异类和妖孽鬼魅。” 贾白羽:“想不到道长如此的了解沙陀人……” “我也是过去南北征战时,遇到过沙陀人的后裔,从他们哪里知道的。沙陀人中,能把人变成人偶的,只有巫师。只是这些巫师大多难见到,甚少有抛头露面的。” 贾白羽问道:“这些巫师这样做,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他们认为他们是神的传导者,这样做都是神的旨意。而其实,他们就是想控制人来做些坏事而已。这的确是很可怕的,一旦中了这巫师魔障,那就是成了傀儡。” 一旁的柴宗训听到这话,长叹一声。 虚印见此就住了口。贾白羽问道:“我们既然坏了肖骁申的好事,又占了林场的一角,他现时不知道多记恨我们。” 虚印道:“看来,这肖骁申以此乱世,聚集一群人在这里,把他们变成人偶,正是想有一番什么作为呢。” 陈公:“嗯,有道理。这世道乱了近百年了,好不容易出了大周皇帝,也……这稍有些实力的人,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大宝,或是偏安一隅,做个逍遥快活的神仙样的王。这世道不知还要乱多久呢。” 柴宗训道:“不管怎么说,大宋皇帝如能一统神州大地,让百姓不再受战火的袭扰,安居乐业,处处都像世外桃源,那也是善莫大焉。” 虚印道:“公子是心怀黎民百姓的人。只是,这世道要安稳,就要把这些妖孽铲除干净才行。” 陈公道:“冥冥之中自有天道,道长过虑了。” 贾白羽忍不住嗤之以鼻的说道:“什么天道?陈公不外就是说谶纬之言才是天下唯一能称作道的。” “贾老弟,你……” 柴宗训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想想这肖骁申要是为难我们,怎么办才好的事。我看这里也只有道长拿个主意才好了。” 虚印:“此一刻,大虫把人唬得住一时,但肖骁申决计会想办法困住我们,或是加害我们都可能。沙陀人一向不喜做妥协之事,这是他们强悍的一面。他见我们只有几人,定会想办法围困我们的。若是现在离了林场,还有几个不可能。” “哪几个不可能呢?” “我们回城没有车马;另外,这华宸宫和董书怀他们究竟怎样还不清楚,如是我们走了,他们可能凶多吉少;还有玉喜小哥托付的事,现下也没有一点眉目,马德贵在何方也不知。” 虚印沉思后道:“我看这样,目前木客和肖骁申都惧怕这大虫,这陈公和贾老弟都是武技高超者,若是遇到围攻,肖骁申不定能讨得了便宜。我们先在此坚守两天,让诸事有个着落再说。不知公子觉得怎么样?” 柴宗训一心想着要替梁玉喜把事办妥,也不想让东闾珏难过,就点点头,觉得道长的说法在理。 几人正商议间,酒馆的楼梯口战战兢兢的伸了一个脑袋出来。陈公道:“出来吧,你也听了多时了。” 几人看过去,原是一个妓寮上的女子。其实几人早听出有人在楼梯口偷听,不过听了动静后,也知这偷听之人是个女流,应是楼上的青楼女子而已,所以没有声张。 那姐儿怯生生的露出头,慢慢走下楼梯来。只见她一脸的惊惶,一下到酒馆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几位爷,救救我们啦。” 贾白羽上前扶起问道:“莫不是,这楼上的姐儿些都还在?” “没有几个了,先生。这两日那些木客不知怎么就发了狂了,拉了好几个姐妹过去祭拜,生生的就砍了头……”她一时说不下去,竟狂呕起来。缓过气来又道,“那肖蝎子在台上,用姐妹们的血泼洒,木客就越发的疯狂了。若不是你们几位赶来,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过今天了。” 东闾珏在一旁,刚平复下来的心头,只觉得胆颤心惊不已,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柴宗训没想到这林场内,两日不见就浊浪翻天了,想起刚才那些木客身上的血腥气,不禁眼中含怒。他道:“这无恶不作之人,才是真正的妖孽,若是我还在那……”说到此,他一时语塞又说不出来了。 几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贾白羽和陈公还从未见柴宗训动怒过。也从来没见这小主子一路上,不光重情重义,还心怀宽广。也是因他本性良善,敦厚淳朴。 第四十四章 伤要害 退到酒馆的几人,商议定坚守几日后,就将东闾珏安置到楼上。楼上除被杀掉的姐儿外,合有五个尚在。 柴宗训叮嘱东闾珏好生留在楼上,跟那些青楼女子相互照料,少往外探望,一旦得空,说不定就可以回城了。 那东闾珏也听到他们说的话,知道这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回城的,柴公子的话不过是宽她的心。一想到母亲要是着急寻自己,心里一定难过得不行,她更是低沉了下来。 柴宗训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是与这些青楼女子一处,心里不自在,就劝慰她道:“这楼下怕是一会有恶战,顾不得你,要不然你跟在我身后也是可以的。你先留一会再说……” 东闾珏点点头,甚觉这公子哥儿虽说在其他人面前气度高贵,但对自己却呵护有加,心里觉他话也中听,又暖暖的,当真宽慰了不少。 柴宗训也不知怎么,这虽是自己第一次离开封地出来,但他身旁奴婢甚多,妙龄女子也见过不少,不知怎么遇到东闾珏后,每见她楚楚动人的样子,就有保护她的冲动。 安置好东闾珏,他下楼一看,只见楼下三人甚为紧张,都专注的在看酒馆外。他顿觉不好,可能是有什么事来了。 果然,约有20个木客,手持开山斧子,正一步步的向酒馆这边逼近。细看这些木客,一个个行走的动作呆若木鸡,步态十分笨拙,看上去像是木偶一般。 虚印道:“这些人被魔障控制着,肖骁申是想下毒手了。” 贾白羽:“那我们怎么办?若不杀他们,他们肯定要杀我们的。你们细看这些木客的眼神,都是有眼无珠的,完全不能自持了。” 果然,这些木客近一些后,就能看到木客瞪着的双眼内,真是只翻着眼白的。那嘴巴还歪斜一边,嘴角流涎,跟傻子没有两样。 不过这样看上去更是骇人。只见,他们露出来的身子,都是青筋暴露,显得孔武有力的,一柄大斧似乎无坚不摧。 虚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人虽是受人摆布不能自已,但若危及诸位性命,我看还是要先自保才行。” “不行,如此这样,跟枉杀无辜有什么区别?”柴宗训插话道。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小主子也是一时意气,只是不好当面悖他。正有些为难间,只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过,一柄匕首射在酒馆的木柱上。 虚印一把上前将匕首揪下,展开那上面的一封书信,然后念到:“木客心性被迷,被人左右。若是危急,可伤其眉心,暂无他法。” 虚印喜道:“这是董书怀写的,他在外面应是无恙的。我们正愁不知怎么对付这些人偶,这书信太及时了。”他把书信展给柴宗训看。柴宗训点点头,“这样最好,也不必伤了这些无辜的人。只是这伤其眉心的话,手头还要有些趁手的才行……” 贾白羽:“这酒馆里定有些稻谷类的,以我们三人的力道,伤其眉心不在话下的。” 于是,几人就赶紧的在酒馆找寻稻谷等,一人一把。虚印见木客离酒馆也就十余丈的距离时,一把拉开酒馆的门,几人站到门廊下。也不作势,右手一扬,一粒粒稻谷就直打在那些人偶的眉心处。 只见人偶些被击中后,纷纷呆立在原地,晃晃悠悠着身子也不走了,只是眼神呆滞,像是沉睡不醒。 几人眼见这法子有些奇效,禁不止相视而笑。觉这人偶的魔障还甚是好破,只是要些武技和功力才打得准。 几人退回到酒馆,掩上门。虚印道:“虽不知董书怀是怎么知道这法子的,但以我的了解,只怕这法子也只管得了一时?” “那下来怎么办?” 柴宗训:“要实在不行,我们伤其非要害的地方吧,断不能如此取人性命的。” 正在此时,噗噗噗几声,门就被开山斧劈开了,只见那些人偶挥着斧子,摇摇晃晃的就进来了。 “不好……主子先上楼去……”陈公一声大叫后,手腕一抖,长剑就在手上,左右斜刺开来。没想到那些人偶虽是没有心性,但闪避攻防转换还甚是自若,不是想象的呆板和没有一点灵性。 而那些人偶一人一柄斧子,见人就劈,只是力道甚大,不像正常人所持有的力道。一斧子下去,酒馆的桌凳都被劈得稀烂,势大力沉,还不怎么费劲的回收了起来,就又是一斧子。 贾白羽见此,忙把柴宗训一把推到楼梯口,让他先上去。而他是连“散形丹经”都不愿多使的人,跟不要说用此技来杀人了。迫不得已,他左右闪避,倒是绰绰有余,甚至几乎不用任何功力。那些木客也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虚印道长倒是一招一式的,一套猛虎拳,刚猛无比。饶是与人偶的开山斧大力相拼,也是轻巧至极。只是那被他一拳拳打得后退和打倒在地的人偶,像是不怕吃痛的物件,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缓,爬起身又逼到面前,照准他又是一斧子上来了。 陈公开始还不愿用长剑往人偶要害上招呼,但见人偶没有一丝退缩,也不见力道衰减半分,心里也开始暗暗的嘀咕,“这如此打下去,不知几时是个头了,要是不伤他们,最后究竟怎样还真不可知了。”他偶尔转头看了看贾白羽和虚印,见他两人也没有真正伤得了一个,不禁苦笑摇头。 就这样打了半个时辰,进门的人偶是越聚越多,酒馆里已经被打得稀烂,没有片甲好的东西。虚印见此,知道僵持下去更是糟糕,他大叫道:“我们再不出手,恐怕公子和楼上的几位的性命都保不住的了。”言毕,他一脚踢起一支桌子腿,一拳将它打在人偶的胸膛。那人偶被桌子腿前胸后背的穿过,没想到后退几步后,仍继续举起斧子劈来。 虚印见这都无法伤到人偶,心里咯噔了一下。陈公见虚印没有得手,也顺势一剑刺中了面前的一个人偶,那人偶完全不理睬穿胸而过的剑锋,一斧把打在陈公的左臂上,陈公也是有些惊异来不及躲闪这一回击,生生的就中了一把。还好,他自己的护体功力尚还不错,没有什么大碍。 贾白羽见此,一边闪躲一边道:“道长试一试击打人偶的头。” 虚印如法炮制,一拳击打在人偶头上,人偶横飞出去后,慢慢又起了身。要知道,虚印这一拳,若是有些功力的人硬生生的受了,也是非死即残。 贾白羽见状,也渐渐的明白,这些人偶完全都不再是人了,甚至说有不死之身。只是三人虽然没有被伤及分毫,但如此缠斗下去,没有不被累垮的。说不定一时体力不支后,被一斧子劈死都是可能的。 三人方才明白,这些初始看上去有些愚笨的人偶,哪一个武技高超的人遇到了,也会被缠斗到筋疲力尽的。 唯只有一走了之。只是他们三个和柴宗训倒是走的了,那些妓寮的姐儿,恐怕在他们走后,只会被乱斧劈死了。 第四十五章 散形丹经 三人越斗越是一筹莫展,渐渐的开始体力不支起来。而酒馆的人偶也少不了有三十多号了。只见三人身影漂浮在开山大斧的斧声里,小酒馆内一片昏天黑地。 激斗中,虚印虚晃了几下身影,突就闪身出了酒馆,他直奔到虎笼前,一拳将那笼子击碎。那大虫如得令一般,一跃而出。不待虚印细致吩咐,大虫纵身跃进酒馆,一声虎啸,神鬼皆惧。连楼上几个躲在房间的人,听到此叫声,也失声尖叫起来。 不过那些人偶不为所动,持斧就劈。大虫一个巴掌,人偶飞出去几丈开外。又猛扑过去,叼住一人偶颈脖,摇头一甩,人偶飞出去十几丈。只见它三两下,就把好几名人偶丢出了酒馆。其他三人方觉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贾白羽见大虫加入战团,也不能让大家脱身,心想如此鏖战,最终还是要吃亏的,这只能靠智取了。他与虚印和陈公三人,目前脱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也可以把人偶引到外面,然后脱身回来。不过,这些人偶是被巫师摆布着,一旦巫师识破他们伎俩,定然会一部分追击引开的人,一部分继续围攻酒馆。他看了看上楼的楼梯口,倒是狭小,要是只守住楼梯口,这些人偶上不去,那再多也就不怕了。 想毕,他大声喊道:“两位且再坚持一会,我去去就来。”话音一落,他人已经出了酒馆。两人也纳闷他这是要做什么呢?不多一会,贾白羽提了一桶油回转来了。 “两位先上二楼,我断后。” 虚印和陈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踢开面前的人偶,几步就上了楼,在楼梯口接应贾白羽。虚印道长唿哨一声,那大虫得令后,大吼一声就冲出了酒馆,朝林场大门奔去,许是往山林去了。 贾白羽也纵身上楼,将手提的油桶倾倒在楼梯上,那木楼梯当即被油浸满了。人偶追击到楼梯口,提斧子就往上冲,一踏上梯板,那被油浸了的梯板奇滑无比,根本站立不住,脚一沾上即摔。人偶也不知左右把持,稳住身子,只一味的蛮冲,顿时一个倒下又来一个,但没有一个能站上两步的。 三人在上面见此哈哈哈大笑,总算是可以歇息一阵。柴宗训出来看到此景,也不禁叫好。 贾白羽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想不到这些人偶如此彪悍。这三十来号人,怎么也可以抵一个千人队了。” 陈公一旁摇摇头:“不是给我们三人夸口,这三十号人偶,少说也是个五千人队的兵勇。这林场一百多号人,要是成战阵迎击,一支五万人的军队都可能不是对手。” 虚印道:“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妖孽,今日好有一番见识啊。” 柴宗训道:“这沙陀人此为,私底下练习兵勇,定是有所图谋。我回去后一定要上奏朝廷。” 贾白羽:“这楼梯的油一时踩尽后,这些人偶还会上来,我们三人先调息一阵,一会也好迎战。” 虚印:“这样终不是办法,趁此机会,我去林场那边寻董书怀他们。看他们能否有些破敌的良策。” 陈公和贾白羽都点点头,“道长快去快回,此地危急得很。” 虚印一抱拳,找了一个窗边,翻身就从二楼跳了下去。只见他脚一沾地,几个腾身就远了。 贾白羽叫过陈公,让他守住梯口一阵。他回转身对柴宗训道:“公子,此地已成险地,进退不得了。我知道公子一生夙愿是不愿苍生受苦,只是,首先还得保全了自身不是。” 陈公一旁听他如此说,知道他要劝解柴宗训,若是万不得已了,就只有舍弃楼上的这几位女子,保全自己逃生要紧。 贾白羽继续道:“公子幼时一直有陈公点拨武技,现时防身御敌都是绰绰有余了,只是现下实在危险,我想把这散形丹经传授给公子,若是能帮助公子脱身再好不过,不知公子可愿意。” 这贾白羽求着要把散形丹经传给柴宗训,也是因为形势迫不得已。过去在府第时,贾白羽十分轻视武技,自己都从不修习,更不要说将此传与何人了。 柴宗训明白他的意思,是怕他一会人偶攻上来,自己无法招架得住。毕竟陈公传授给他的武技,自己练习时日不多,身形是有,但功力欠缺。对付一两个人偶也许还行,要是被围攻,就难说了。 贾白羽见他有些犹豫,知他还在顾虑,自己一人脱身自保还是要与所有人一起进退。就又道:“公子临出门时,小可曾到玉清仙师处聆听教诲,她知公子初涉江湖,易看到世道艰辛,但未必能看清人情冷暖。怕公子一时沉陷在艰险中,故她一再嘱咐,要小的无论如何,无论在何地,都要保证公子全身而退。” 贾白羽所说的玉清仙师,不是别人,乃是柴宗训的母亲,原世宗皇帝在时的宣慈符皇后。自柴宗训禅位于赵匡胤之后,她就出家修道,号玉清仙师。 柴宗训听他此说,长叹一声。他不是不愿意修习贾白羽的“散形丹经”,而是还想着,自己倒是脱身了,这些女子怎么办。 他道:“先生既然要我修习,我可否提一个要求?” “你讲。” “我恳请先生把你这不二的法门,传授给我及楼上的几个女子,让她们也都能借此脱身。” 贾白羽没想到柴宗训说的是这个,他沉呤片刻低声道:“我这道家的功课,若是修习,必是处子之身。这些烟花女子是无法修习的,若是东闾小姐,小可倒是可以传授,只是,她没有一丝功力,学得了多少就很难讲了。” 柴宗训点点头,这东闾小姐若是也能修习一二成,她脱险不是问题的话,他心里就宽慰了不少。他心想,不管怎样这多了帮手后,大家脱身的机会就高了很多了。 于是,他把东闾珏叫了过来,给她言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东闾珏初时听他此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出生后,就一直养在深闺,描鸾刺绣倒是没少学,这打打杀杀的枪棒还从未想过一分一毫。 她看柴宗训认真的神情,知道此时此地这不是戏言,有些事看来是由不得她做或是不做了。不过,她听说是贾白羽传授他两人时,心里又莫名的轻松了下来。 于是三人寻了一间屋子,贾白羽先盘腿坐下,让两人如此照做。东闾珏从未做过这些动作,一开始还别捏得不行,但被贾白羽呵斥几次后,也只有脸红耳赤的照做。 贾白羽知道时间紧迫,自己只能传授这功课的三成左右,若两人在一个时辰里练习得当,还有些天赋的话,这三成几乎就足可以在此险境脱身了。 贾白羽让两人跟随他念“散形丹经”的口诀,也不必拘泥于抱诀守印,反复念诵口诀不停歇,闭目内化。 两人依葫芦画瓢,如此照做。 在两人专注的念口诀时,贾白羽一霎时腾身而起,如一条白蛇在两人身旁绕行起来,并以指点戳两人,且越绕越快,几乎只能看见影子。 柴宗训念了口诀,只觉口诀里能理解的内容,随着被点击的身体部分,头脑开始一点点澄明起来。 那东闾珏原本毫无任何功力,对口诀虽是一知半解,但不断的被点击,也觉身形说不出的舒畅,一股陌生的力量在累积,到最后甚至始觉自己身轻如燕,似乎已盘腿离地。 贾白羽一边与两人修习,一边细察两人。他万万没想到,这东闾珏竟然有如此天赋,初时入门就功力尽显,一点不浪费,照单全收,简直堪称神速。 贾白羽见此也是更加卖力,毫不吝啬自己的功力,也因他本人不稀罕任何武技的。 第四十六章 义社十兄弟 三人抓紧修习,过了一个时辰后,第一个人偶冲上了最后一步楼梯,陈公一掌将他击倒,只是下面已经可以层层叠叠的站人,那人偶并未倒落下去,只是退了两步。 陈公见此不妙,叫道:“快攻上来了……” 贾白羽只觉也传的有三成左右的功力了,忙匆匆收了势。柴宗训和东闾珏也慢慢睁开眼,柴宗训顿觉这“散形丹经”十分了得,看周围的一切都澄明不少,自己微一动,就觉身形有些漂浮。 而东闾珏还不得任何要领,也是因为她从未习武练拳,不明就里。只觉身体异样,还有些控制不了的东西,既舒坦又令人恐慌。 贾白羽道:“这散形丹经的功课,若是通透了,首要是进退自如,其次是克敌制胜。我一直未以此技用于克敌制胜,故也是不甚了了。你二人记住刚才的口诀和盘腿而坐时身体周遭的变化,即可以自己的心念,调整身形,躲避攻击。公子觉得如何?” “多谢先生,我这上手即可来了,只是不知东闾姑娘怎么样?” 东闾珏怯生生的道:“我只觉这口诀在心里起后,这身形还不能做主,不知道怎么办呢。” 贾白羽:“这个不难,你只要把这口诀当作诗书里美妙的段落,且歌且舞就行,心不胆怯。你自会在那些莽夫中变幻身形,躲过那些攻击。” 东闾珏点点头,这贾先生的比喻太恰当了,若是比作诗书里的段落,那还有什么难事。 贾白羽:“好了,这下来的时辰里,就看大家的造化了。陈公应是招架不住了,走!” 那陈公且战且退,已经有五六个人偶涌了上来。贾白羽原本一直坚持不出手,只是躲避,此时也由不得他了。他迎击上前后,只见他两手拂过,那轻飘飘的力道里,如藏有一股劲道的罡气,人偶无不被击出几丈开外。 柴宗训也加入战团,只见他使的是一套“河洛剑”,这套剑法是陈公所授。“河洛剑”原是喜好谶纬之言的汉代一书生,以河图的机理,依照阴阳五行四象的点画而成。讲究奇诡的变化和绵绵不绝的生灭。若是功力深厚,一柄剑可走如龙蛇,在万军中进出自如。只是那陈公原是一个阉人,这套剑法他也只得三分要领。而柴宗训修习不久,功力尚欠,也只能勉强自保。饶是如此,柴宗训修习了贾白羽的“散形丹经”后,倒是如虎添翼,那身形更加漂浮不定起来。只觉他剑气如虹,轻快无比,越战越勇,让陈公也刮目看了一阵。 东闾珏倒是只看了两眼,就赶紧往那些房间躲去了。想想又觉这躲着终不是办法,就强迫了自己躲在角落里偷看他们。 三人战不多时,那人偶是越来越多,楼上楼下差不多有五十人了。 这时,突就有三个人纵身上了二楼加入战团中。原是虚印道长、董书怀和马德贵。只见他三人拳路如蛇形一般,力道如巨蟒穿过那些人偶,人偶纷纷后退。 “蟒焰?” 陈公和贾白羽万万没想到,这三人突然一起现身,还使的是同一武技——蟒焰。 虚印道:“公子,我们已套了车马等在围墙外,我们且战且退去,此地不可恋战了。” 柴宗训:“那些姑娘怎么办?” “让她们从这二楼跳下,我们接应了,即可出去。” 这二楼跳下去倒是不高。其实,这几人一人挟持一个都不是什么问题,道长只是不好这样说而已。 东闾珏忙起身去唤那几个女子,虚印三人同时发力,人偶纷纷倒地。陈公、贾白羽一人挟持一个,纵身就下了楼到了酒馆后院,只见围墙已经被破了一个大口子,一辆套好的马车正停在外面。 柴宗训走到东闾珏面前,一把拉住她手说:“别怕,跟着我。” 东闾珏点点头,两人走到窗前。东闾珏也不看下面,只看着柴宗训,心里默默念起口诀,两人携手就飘然而下到了地上。东闾珏第一次以“散形丹经”让自己脱身,还如此的奇妙,心里惊喜不已。 虚印三人挟持住剩余的三个女子,也纵身而下。 几人集合后,把女子都安置到车内。那些人偶在楼上瞎转悠一阵,似乎也得了新的指令,也纷纷纵身跳了下来,向几人追击而来。 马德贵一扬马鞭,马车噜噜噜就跑了起来。其他几人且战且退,人偶渐渐的也追不上来了。 跑出去十余里地,几人才缓下了步子,贾白羽忙不迭的问道:“道长,你们这是怎么遇上的了?” 虚印道长似乎也知会有此问,答道:“实不相瞒诸位,我三人原是熟识的。这山弥山林场我们也一直留意甚久了。” “为何?” “沙陀人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自唐以来,屡屡将华夏九州之地割据。这其中皆因为沙陀人作祟。先生可以仔细想一想,这乱世里有多少沙陀人兴风作浪。” “这沙陀人入中原后,似乎被汉化较多,沙陀人已是难以分辨了。” “不然,沙陀人对中原一直贼心不死。表面上他们似乎各自没有勾连,如中原人一般生活,其实,沙陀人血液里就对其他人仇视不已。尤其他们背后仰仗的巫师的人偶大法,以邪恶之技,行灭天理之事。这是中原的大患,也是这乱世无法稳定的根源。” “嗯,道长如此一说倒是跟我们今日的见识差不多,这人偶确实太邪恶,力量强悍不已啊。不过,道长你们是如何知晓这山弥山林场,正是这沙陀人后裔在此修炼人偶术的地方呢?” “这沙陀人融入中原后,不再群居,近几十年已经慢慢的越发的少了,几乎不被人们所知晓了。这人数极少是事实,但沙陀人并未因此放弃他们的巫术和野心。这林场藏匿的阿布洪曼,正是沙陀人最后一个巫师。” “阿布洪曼?” “是的,此人藏匿在此已经多年了。那肖骁申不过是他的一个弟子而已。此人藏匿于此,就是修炼人偶术,企图祸乱世道,重整沙陀人的雄风。” 柴宗训摇摇头道:“想不到,如此一个地方,竟然隐藏了一支比军队还厉害的队伍。” 贾白羽问道:“难怪道长如此熟悉沙陀人,原来,道长与两位英雄追击这沙陀人有些时日了。且你三人一直隐匿身份的接近这林场,原来都是为了天理和大义。” 虚印道:“我们也并非只有三人。诸位也知道,这宋太祖起家靠的是义社十兄弟……” 陈公嗤之以鼻道:“这谁人不知,也就是当今天子身边的那几个人吧,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虚印道:“不错,这十兄弟当时都是大周军中的将领。赵匡胤也是靠他们把控了军队,进而威逼柴公子禅让了皇位。但这义社十兄弟最初设立时,却并非是那赵匡胤发起的,也不是以夺取大周的江山为初衷。” 贾白羽道:“哦,这义社十兄弟不就是赵匡胤培植党羽而设立的吗?” “不然,这义社十兄弟最初只是为了驱逐沙陀人而成立的,它的发起人是当时官职最低微,年龄最小的王政中将军。” 第四十七章 宝物呢 陈公道:“这个王政中我知道,大周时任过一方节度使。后来听说陈桥兵变时因为没有参加兵变,赵匡胤就削掉了他的兵权。他离了朝廷就不知所踪了。他怎么会是义社兄弟的带头人呢?” “不错,王政中将军就是义社十兄弟的带头人。他早年投身军门之前,在西域与沙陀人有不少的交道,深知沙陀人的险恶居心。后虽是身在军中,但一直留心沙陀人在中原的踪迹。但是这沙陀人藏匿越来越紧,大多以为沙陀人绝迹的时候,王政中将军发现沙陀人的最后一个巫师阿布洪曼潜入了中原。为破阿布洪曼的巫术,不让人偶巫术在中原横行,王将军苦心拉拢李继勋、杨光义、石守信、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赵匡胤、韩重赟等九人。结拜为十兄弟,以期用强悍的军队来抵御可能的强敌。” 贾白羽:“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的传奇。那义社十兄弟一定是结盟后,被赵匡胤慢慢的变成了争夺皇权的力量了。” “十兄弟最初的结盟,是应战沙陀人。但赵匡胤渐渐的官阶越来越高,也深得世宗皇帝的信任后,就渐起异心。他拉拢其他八人成为自己的党羽,掌控了大周的天下兵马。在世宗皇帝去世后,更是羽翼丰满,不可一世了。陈桥兵变,赵匡胤做了天子后,王将军悲愤离去,浪迹在江湖中。我也是不堪世宗皇帝的去世,就有意追随于他,才知王将军的豪迈。王将军虽是表面上是闲云野鹤,在深山中隐居,但对沙陀人后裔和阿布洪曼还是十分留意。” 虚印指着董书怀和马德贵说:“这两位也是深得王将军信任的同道中人。我们也是盯着这山弥山林场有些时日了,才发现最近有阿布洪曼的踪迹在这里。而且这人偶术已经快要练就,所以,赶了过来,没想到,这终究还是让阿布洪曼得逞了。” 董书怀道:“我原本想,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掉这林场,没想到被木客发现,四穷奇也十分警醒,对肖骁申和阿布洪曼也无法下手,才杀了那贼木客。这才害得梁老弟背了这黑锅。” 柴宗训大惊道:“那林场所杀之人原是你们做的,那为何不跟公差明言呢。现如今梁兄身陷囹吾,死去活来的,说不定就要问斩了。你们真是……” 虚印:“公子息怒,这肖骁申是有心加害他,我们也知梁小哥儿是个很仗义之人。这小哥儿我们是一定要救的,就是把清河县的大牢打得稀烂,也要把他救出来。” 柴宗训问马德贵道:“那梁兄曾托你的事呢?” 马德贵道:“二掌柜给我吩咐过,只因我一时难以走开,没法回城。” 贾白羽道:“那东闾府是你的东家,你怎地也应该为东家着想吧?这危急之事,一点不管,你不仅误了东家的事,也害得其他人卷了进来了。” 虚印忙道:“这也不能怪他,他是一时无法脱身。他当时趁乱就潜入了肖骁申的后院,还摸清了阿布洪曼的藏身地,没想到被他所困。若不是他与董书怀联手,也逃不出阿布洪曼的魔爪。” 贾白羽冷笑道:“一定是这样,你们惊动了阿布洪曼,人家就抓紧时机修炼这人偶。那密信呢?还有那宝物呢?” 陈公一旁问道:“你们可曾看见华宸宫?” 董书怀,“谁是华宸宫?近几日连陌生的木客都没有。” 陈公和贾白羽不约而同的叹息道,“看来他是凶多吉少,一直也没见他人影,他也没有现身回应我们。” 马德贵:“二掌柜的事,我也一直记挂着。脱身后因见阿布洪曼和肖骁申急于施展魔障,无法回城。就拆了给老爷的密信……” 柴宗训听到此大怒道:“你这个恶奴,这密信也能拆?我若是你的东家,非一剑刺死你不可。” 虚印见此忙劝道:“他是迫不得已,若是可以周全,他定是不敢私拆密信的。” “我拆信看过,才知这东家有一宝物在附近。于是,我将宝物取出……” 柴宗训急问道:“那宝物呢?” 马德贵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柴宗训也不接它。马德贵掀开马车帘子,对里面的东闾珏道:“小姐,这东家的东西在此,另还有书信两封。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另请转告老爷大娘,就说马德贵再难报效府上了。” 东闾珏在车上也一直听到他们在外面争吵,心道,这宝物倒是有着落了。她也不知如何回马德贵,就点点头将包袱收下了。 陈公对虚印有些抱怨道,“道长,我们原本还望你能帮衬着,给主子的后路做个铺陈,没想到……” “陈公的话我明白,贫道会尽力为之,只是,这沙陀人的事体确实紧急……” 柴宗训打断道:“道长也别说了,本公子也是深明大义的人,道长一心为中原稳定着想,要铲除这沙陀人的余孽,的确是大事体。我也没有任何怪罪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城,看怎么能救出梁玉喜。也另寻他策,把沙陀人的事怎生可以解决掉。” 陈公急道:“主子,这沙陀人的浑水,我们可最好不要趟,这事朝廷自会主张。况且我们也没办法插手的。” 虚印:“公子真是令人感慨。我没想到公子成人后,真是一位明主。这沙陀人的事,我们一直寻究多年,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等些时日。现下,被迷失心性的人偶尚只有几十人,若是没有血祭,他们还尚不能尽数把木客变为人偶……”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从林场方向传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蹲下身子,套车的马也嘶鸣个不停。这一声巨响后,还伴之有地动山摇。虽不是很猛烈,但整个黑松山的飞禽,一霎时轰就飞上了天。 虚印细细的辨了一阵,说道:“这巨响来自林场那边。”他起身对柴宗训等施一礼后,“公子和诸位,这巨响后不知沙陀人如何了,也说不定是个机会。我三人多年追踪至此,绝不能功亏一篑,现下一定要赶回林场去。就此别过了!” 陈公掐着手指,在一边喃喃自语道:“此时定是……” 贾白羽一抱拳道:“道长如此,我们也不挽留,你的忠肝义胆,小可也是难以忘怀,我们就此别过,只是道长和诸位小心才是。” 陈公:“道长,这巨响后,按纬书言正是出谶纬的时机,你们一定记得,公子的事拜托你们了。” 虚印:“陈公放心,此事我们会相机行事的。” 柴宗训:“一路保重了!” 第四十八章 念空 李雎儿下了轿,让丫鬟随他一起进了寺庙。这一大早,也没什么香客,寺庙里也清净得很。李雎儿让丫鬟请了香来后,就到大殿拜东狱大帝、又去拜送子娘娘。 庙里的念空主持,听到小道童的消息,说东闾府二奶奶来了,就快步来到大殿,一旁候着。李雎儿起身后,见念空道长在一边,含笑睃看了他几眼。 只见这二十来岁的道长,唇红齿白,面皮白净,一身干净的道袍罩着玉树临风的身躯。未语先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李雎儿虽是向着神灵,也不觉心头只看顾眼前这一人,眉目眼角就有些春意。有一刻,在慌乱间也不知给送子娘娘多磕了几个头了。 念空上前扶她,道:“二奶奶恁早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知会小道的?” 李雎儿被他扶住,身子也软软的,就娇嗔着说道:“主持道长,我恁早来,总该先讨得一杯茶来饮吧?” 念空忙道:“那是,那是,二奶奶请与我后边厢吃茶。小道这正有上好的香茗奉上呢。” 言毕,念空前面带路,李雎儿袅袅婷婷的摆着腰肢,跟随在他身后。 走到后庙院,李雎儿吩咐丫鬟在院门口等着。她与念空进了一个边厢茶室,这茶室的摆设收拾得十分的清雅,没有一丝的烟尘气,像是个神仙居所一般。两人落座后,小道童上了茶和点心,李雎儿尝过后,不禁连连点头,口里称好。 念空:“二奶奶觉不错,一会走时也带些走。” “这茶好是好,不过好的就带些走,你也不心痛?” “我心痛什么,只要二奶奶喜欢就行。” “别再叫我二奶奶,你当年在我爹的皮革铺子里,可不是这样叫我的,你那时叫的什么?” “那时叫的是师妹吧……” “就是,这做了主持道长,就忘了师妹,记不得前情,当真是出家人人情寡淡吗?”李雎儿说完,还作势气哼哼的。 那念空也是个面皮薄如纸的人,那经得起她这几句话来撩,只面红耳赤的光点头。 李雎儿看他一张俏脸被自己逗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念空道:“师妹莫逗我,我虽是出家多年了,倒不曾忘记过师妹。” 李雎儿看着他,“你说没忘记师妹,那怎地从不正眼看我……”说罢,就拿秋水粼粼的眼看定他。想来,这李雎儿也不止一次来撩这念空,念空虽是一直心猿意马,招架不住她。但毕竟出家多年,也晓得这妇人若是惹上了,必然要惹出祸事来的。 “师妹,小道乃是出家之人,多有不便的地方……” 李雎儿见他越是欲舍欲得的,越发心里按捺不住,道:“道长说哪里话,一会说吃茶,一会又说不便,怎地不是编排我好耍子吗?” “师妹,这茶确是好茶……” “那我说人也是好人儿呢,你说不是吗?” 念空见她逼得紧,一时方寸大乱,忙以茶碗遮羞,稍停道:“师妹的夫家最近可好?” 李雎儿见他又扯些寡淡的话题,没好气的道:“我夫家的事不劳你操心,他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哎!我这生不出一男半女的,命就苦了。” 念空安慰道:“师妹说哪里话,怎么说我也是师父的徒弟,这比旁人要挂心师妹得多呢。” “你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要真关心师妹,你有些看得见的诚心不是?” “我的诚心当然看得见,莫说师妹有个什么,就是有个不高兴,我这不也高兴不起来嘛?” “你还是光说不练。师妹现在就不高兴,你哄哄看啊?” “师妹,不是小道真是闷葫芦一个,只是……” “你别说了,我们自小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人啊?小的时候吧,你我懵懵懂懂的也说不破,你还怕着我爹;这大了吧,我一嫁人,你怕的就更多了。我替你说了,你就是有心无胆,算我一直错看了你了。我原本以为你多少有一次泼天的胆子,拿些气概出来呢。” 念空见李雎儿有些真恼了,又不知该怎么办了,急的说道:“都是我对不住师妹,我对不住师妹,师妹责罚我好了……” 李雎儿看他当真心底里有愧似的,心里也有些不忍。道:“哎,冤家,许是前世我俩修得不好,这辈子也注定有缘无份……我嫁入东闾府,那些日子心里不知多苦。我原本以为,这辈子要成你的人,没想到,爹爹也是只顾白花花的银子,把我一个黄花闺女嫁作二房……” 念空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起身就走了过去,他跪在李雎儿面前,握住李雎儿的手道:“师妹,你我小时虽是没说破,但我还一直留有你亲手绣的一块锦帕。你看,我这不也是日夜放在贴心口的地方吗……” “你放那东西在那地方有什么用,我要你把我放在你心口的地方,我心口的地方也有你的……”李雎儿把念空的手儿,拉到自己的直裰里,“你不信摸摸看啊……” 念空只觉手儿发颤,心里空落落的,大脑一片空白。李雎儿也是呼哧哧的,脸红耳赤,生怕他手儿抽了回去。念空眼见面前一个娇滴滴的人儿,日夜的想见,心里像一头困兽,禁不住要扑了过去。而最后一刻,他还是把那悠忽忽的心收了回来。 他抽回手也不起身,仍跪着柔声道:“师妹,你容我两日,容我两日……” 李雎儿虽说有些失落,不过她毕竟是个知晓风月之事的妇人了,适才,也分明看到了念空那双眼里燃起的欲火。心里也知,这念空也是一把干菜,一点就能着。只是,她有心让他胆子肥些,望这地下夫妻也能跟自己做得长久,也就没再去撩他。 她不知念空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时刻要给自己泼冷水。她淡淡的点点头,道:“师兄,不是小师妹人贱,只因我这心里盛满了你。我这身子没被你偷去,不过这心早就被你偷去了。” 念空点点头,“师妹,我知道。其实,我心里也苦。你容我想两日可好?” 李雎儿叹息一声起身道,“好吧,道长。我夫家明日请你去做个消灾的****,这是五两银子。明日早些时候,你要都想好了,就来。”她说罢就要出门。 念空见此忙起身,那李雎儿一脸的不乐意,只气哼哼的走前面,也不理他。他恭送李雎儿一直到庙门,还唱了一个肥喏。抬头看李雎儿粉面含嗔的上轿,晓得她正在气头上,心里忐忑不已。只想着,明日这****是一定要去,一定要当面言语哄她才好。 第四十九章 朕要出宫 王仁詹一路快马,马不停蹄的星夜就往京城赶。 这一路飞奔而回,不敢耽搁,且王仁詹要亲自回京。皆因为,他料想花蕊夫人的消息要是报给圣上后,圣上说不定要离京,少不得还要他一路护送。其二,他还打算回京见一个人。见此人皆因为,他没想到在清河县的地界,会有牛戊槐的踪影。 不过,这首要还是先去面见圣上。说这是十万军情也不为过,以他的见识,圣上的江山和美人,哪一个都一样重要。其实,哪一个圣上也都如此。 差不多晌午时分,王仁詹驱马进入开封府的内城,一直到大内的正阳门才下马。内城和大内的守城军士见是武德使,连忙闪开。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如此在内城纵马的官员。 下马后,王仁詹一路小跑奔向御书房。他知此时,圣上多半是在御书房。 果然,穿过御花园他就看见了圣上的龙辇停在外面。御书房的太监见是武德使,还一身风尘仆仆的,知是急事,忙入内禀报圣上。 赵匡胤听说王仁詹来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如此急着回京,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来了。他撂下手中的朱笔道:“宣他来。” 王仁詹入内行了君臣之礼,赵匡胤摆手让赐座。不待赵匡胤开口,王仁詹道:“圣上,臣在清河县境内探得花蕊夫人的消息了。” 赵匡胤一下子站起了身,“当真?” “臣不敢欺君。这花蕊夫人的踪迹确在清河县,为臣也作好布置。只是不敢贸然请她,才回京向圣上禀报,请圣上定夺。” 赵匡胤面上倒是沉呤着,其实内心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原本以为,这个奇女子从此将销声匿迹,平生可能都再难觅芳影了。曾经,那巨大的失落,几乎像是北方的辽国和北汉占据着燕云十六州一样,酸楚中夹杂着有些无助的悲伤。 自己贵为天子,就算自己不是天子时,那也是当世的英雄豪杰,但却不被一个女子正眼看一眼。她的冷漠,带给他的沮丧,几乎击碎了他内心深处别人无法看见的尊严。 而她就是看了你,眼里也是哀怨,还有对另一个男子的眷恋而已。 若说叹息,无论是御花园还是这御书房,还声声犹在。那些后宫嫔妃应也没少听自己的叹息声吧。 王仁詹见赵匡胤沉默不语,“圣上,要不我直接请她回来,您看……” “不,朕要亲自去请她。” 王仁詹料到会是这样,“不知圣上要几时动身呢?” “今日就动身,你做些安排。朕要微服出行,快马上路。大内之内不能走了风声,你我速去速回。” 王仁詹明白圣上的意思是,他这次出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所有大内的太监、侍卫等。更不用说外面的臣子了。当然,这也不是赵匡胤第一次这样做。早两年,他也曾陪赵匡胤微服到一些节度使的府邸,登门拜访过。那都不是圣上一时心血来潮之作。 圣上作为盖世英雄,不光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奇诡之人。这应跟圣上早年投身军门,浪迹在军中,为求自保有关。 揣摩清圣意后,他道:“为臣明白,我告退后马上就去安排。” 王仁詹出了御书房,安排完人手和马匹,把出城的路线酌定后,就叫来一个贴身二指挥,写了一封书信。封了火蜡,吩咐了几句后。然后也不停歇,就又回到御书房请圣驾。到了御书房,太监示意,内里圣上正跟宰辅赵普和府尹赵光义叙话。王仁詹退到一边,心里暗道:“此时,大内都点检来御书房,莫不是自己进城时,被内城守卫见了后,报给了赵光义。他的人手虽不在大内之内,不过他执掌禁军,这进出内城的消息他定是知道的。他此来,一定是看我匆忙有事,来探看圣上口风的。那赵普也少不得是他拉来掩饰自己的。圣上此行,并不想赵光义知晓,不知道,过一会圣上出城如何才好呢?” 要知,这王仁詹的眼里,除了圣上,任何人都是被他怀疑的对象。什么人接近圣上?为什么要接近圣上?他都必须亲力亲为的揣度,这其中当然包括赵光义。这有些事,不是武德司的那些大指挥和二指挥能做的,况且他们也做不到。 如不此,王仁詹也定做不到真正忠君。这也是赵匡胤看重他最重要的一点。 御书房内,君臣三人正商议着。 赵普:“圣上,近日这吴越国和南唐有使者来,除纳贡称好外,听闻圣上选秀,都异口同声要选绝色的江南女子献给圣上呢。端的让老臣觉得,此两国如此讨好,不同寻常。” 赵匡胤笑道:“这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吴越、南唐也是衰败至此而已。” 赵光义道:“圣上明鉴,吴越和南唐近年愈发的想亲近我大宋朝。民间也盛传,两国有心称臣。只是,这两国频繁派使者来朝拜,也频繁的在朝中和民间活动,某些大臣也跟他们走得甚近。臣认为,还是应提防一些才好。这大宋根基刚稳,外患还在,内忧是断不能添的。” 赵匡胤点点头,他认可赵光义此说:“此两国使者,听闻常在清河县逗留,不知那清河县境内最近可有什么变故没有啊?” 赵普道:“具邰州府来报,这清河县近几日异象连连,目前尚不清楚这异象何所指,但依老臣看,这不是吉兆。” 赵匡胤看看赵光义,赵光义道:“为臣认为,这清河县地处三国要冲,此地的任何变故都值得推敲,也影响至深。此时应派个重臣前往,一是节制驻防兵勇,二是相机摸清吴越和南唐的情况。” 赵匡胤点点头:“哪看来此重托还非得你去不可了。” 赵光义心里虽然是有意讨这个差事,但没想到皇兄直接点了他的卯。其实这差事,朝中可去之人,少说也可以排个一二十人来。皇兄是有意让他离京?还是有其他考虑呢?莫不是跟王仁詹紧急回京有关…… 赵光义知此时没必要假意推脱,满口应承了下来。 他又道:“此去,不知圣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近日即去,还有一事需留意。你过阳谷县时,拜访一下郑王,就说朕的口谕,要宣他即刻来京。” “是,臣明白。” 第五十章 地洞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这一声巨响响彻黑松山,震动了山弥山林场。那林场大门外一里处的树林里,现了一个蓝莹莹的大洞。洞口方圆有两三丈,向外发出蓝光,在白日也十分的醒目。那蓝光如蒸腾涌动的霞光,扭曲了洞口所有的光线,弯弯曲曲的向上流动着。 巨响后,阿布洪曼和肖骁申收定了人偶,带着“四穷奇”来看这大洞。阿布洪曼围着洞口看了许久,也不甚了了。这林场内除了他们几人也没有什么活物了,他让“四穷奇”去扛了账房先生的尸身来,向洞口掷去,那尸身只要一挨近蓝光,就被弹了回来。 阿布洪曼又念经文招来一个人偶,让人偶径直往洞口走去,那人偶一沾蓝光也被弹出甚远。 肖骁申见此,有些害怕的问道:“师尊,这洞口如此怪异,不知神有什么旨意呢?” 阿布洪曼的鹰钩鼻耸动一下,冷冷的道:“它此时此地出现,绝非偶然。这应是斧神显灵,助我沙陀人勇力的。难道还有其他?” 肖骁申忙点头,不过看他徘徊许久,也忙活一阵,也没见识到个所以然,心里还是有些狐疑。他也不好明说,毕竟阿布洪曼的法力也让他见识到,这人偶一旦炼就后,手持开山大斧,锐不可当,能抵千军万马的气势。 那阳谷县的几位商人虽是逃走了,但人偶大战之际,肖骁申眼见人偶的赳赳气势,逼得几个武技如此不凡的人,狼狈不堪。那几人把血祭之人带走后,肖骁申只有斩了账房先生,又勉强将十余个木客都施了魔障。 此时的肖骁申正有说不出的心花怒放。在此经营这若许年,好不容易等到阿布洪曼能够施行这人偶术,横空又生了些枝节,还差点被一个半大小子坏了好事。不过终究还是扫清了障碍。 如今,自己这不啻手握上万的军马,而且还强悍无比。莫说是在清河县建个淖尔小国,就是向南占了吴越,甚至图谋南唐,都是有可能的。 他喜形于色之际,阿布洪曼也没拂他的意,只是不想说出这人偶术背后也有致命的东西。 阿布洪曼见虚印等人一起使出蟒焰之时,就知道这几人并非误打误撞的来这林场的。这几人跟自己早年间受伤一事,一定有些关系。虽说,他可以肯定这几人不是伤自己的那几个,但当年自己就是被蟒焰之人所伤的。江湖上会此武技的,也是甚少,且都出自一个追杀沙陀人的义社。 幸亏这几人尚还没能完全形成力道,若是假以时日,就不太好说了。 肖骁申见阿布洪曼沉默不语,道:“师尊,若是斧神显灵,我看把我们供奉多年的石斧,投掷到洞内,说不定才合斧神的意呢。” 阿布洪曼不置可否,肖骁申示意金瓜子取斧子,金瓜子生怕再把“四穷奇”的谁往洞里扔,就赶紧将石斧扛了过来。肖骁申点点头,金瓜子双手一抛,那石斧居然生生的就穿过了洞口射出的蓝光,不像刚才一样被弹了回去,而是悬空在洞口之上。 众人见此,都十分惊异。肖骁申不禁大喜,“看来师尊所言极是,唯只有这石斧能如此屹立不倒,也不被斧神厌弃。” 阿布洪曼看着洞口悬挂的石斧,也不明究里,他只喃喃的道:“都是天意,天意。” 肖骁申:“师尊,您看斧神如此助我们,也在这时机显了灵,我们莫不是就可以起事了?” 阿布洪曼:“且慢有此想法,这人偶术并未完全炼就,且战力还并未到最强。今日闯入的那几人并非无意为之,这背后还不知道他们有些什么企图。你不要只看了眼前,我思虑,还是先跟吴越和南唐的人互通了想法,看看他们有些什么策略后,再作考虑。若不然,大宋的军队毕竟强如虎狼之师,人偶若被其一鼓作气灭了,那才不应该了。” “那人偶术难道还有可以破的法门?” “有生即有灭,哪有不被破的法门?大宋朝的异人也是甚多,不可小觑。” 肖骁申一直在兴头上,听阿布洪曼如此一说,细想也是如此。毕竟这大宋朝地广人多,与西域还广有接触。沙陀人虽是迁徙不断,神秘莫测,但沙陀人进入中原也不过不到一百年的时间。起事若是不待机而动,出其不意,一旦人偶被灭,就前功尽弃了。 “那师尊的意思,我们还是先与吴越和南唐连横后,再行商议起事?” 阿布洪曼点点头,“嗯,与吴越、南唐连横之事才是当务之急。” “那好,我马上派人进城,去与南唐、吴越的密探酌定商议的时间。” 肖骁申叫来四穷奇之一的老三秃瓢子,给他吩咐了几句。那秃瓢子是“四穷奇”中腿脚最快的一个,有个诨名叫神行太岁。他领命后,转身往县城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 躲在树林里的虚印道长、董书怀和马德贵,见肖骁申一行人出了林场,就一直悄悄跟随至了洞口。三人也是第一次见阿布洪曼,只是从肖骁申的恭敬和阿布洪曼的长相上,即判断这个西域人定是沙陀人最后的一位巫师——阿布洪曼。此人正是那些人偶魔障背后的施法者。眼见要猎杀的人在眼前,三人一直伺机而动。但看他在洞口徘徊半天,仔细探究这地洞,也被这奇异惊住了。 虚印考虑再三,觉他三人此时动手也难占便宜。一是尚不清楚阿布洪曼巫术的底细,也顾忌那些人偶,贸然现身对阿布洪曼下手,得手机会太小;另也因看见了那个蓝莹莹的大地洞,尤是那石斧悬停其上,在蓝光幽幽的笼罩下,浑如神奇的咒语应验了什么。 三人呆看了一阵,直到肖骁申和阿布洪曼离去,三人才回过神来。 虚印道:“这林场附近真是怪哉之地,原本阿布洪曼在此修炼人偶,都奇异非常了。这林场一会风雪雷雨,一会地动山摇,还有这如被神仙大士凿出的地洞……” 马德贵一旁道:“是啊,这地方甚是奇怪。除了道长说的这些,这东闾府的老爷,突地就派个小厮,拿着家传宝物来此,也不知作何用的?还有这郑王,几番逗留于此,生死都不顾。” 董书怀问:“哪你可看了那宝物?” “我只看了书信,未看宝物。这大户人家谁还没有几样宝物了?我只是奇怪,这玉喜老弟为何把宝物一会藏,一会又要取回给东家,让人捉摸不透呢。” 虚印道:“梁玉喜和柴公子都是被迫走到这里的,绝非他们本意。现下,我倒是觉得这地洞如此奇异,若是城里人知道,或是天下人知道,那也是奇中之奇的事。我们正可以利用此洞穴,为柴公子成就一段谶言,帮他化解些险恶事。” 其他两人也连声称妙。 董书怀潜入林场内,扛出来一块备好的花石。虚印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沉呤一阵后,用手指粘了丹药粉,在花石上写下了这几行字:“大雪盖黄沙,清河出奇冤;血光映沙陀,地动赵江山;斧声伴烛影,兄终弟登殿。” 马德贵和董书怀两人念了一遍,也大抵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唯这烛影何所指,还尚不清楚。就问虚印道:“这烛影何解呢?” 虚印道:“这烛影一语,明白之人自会明白。”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94 第五十一章 回府 东闾珏回到府上,迎儿正跪在后堂,朝大娘哭哭啼啼的。地上还搁了大娘对丫鬟们不常用的家法。 大娘气得坐在椅子里直喘气,丫鬟和养娘们围着大娘,又是参汤又是抹胸捶背的忙个不停。李雎儿在一旁,口里是一边骂着迎儿,一边招呼着人顺大娘的气。 东闾珏见管家杜子辛没在,也不知道迎儿都说了些啥,反正,这好歹也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原本,柴公子到了门口准备道别的,东闾珏也怕老娘气不过,怕她怪罪柴公子等人,就有心让娘见见这斯文有礼,高贵儒雅的公子哥儿。一是消解误会,另外也让娘在外人面前不好责骂自己。 于是,她就吞吞吐吐的邀请了柴公子和陈公、贾先生一起到府上喝杯茶。贾白羽想,也可借此机会看看这东闾府如何,另也陪个不是,把公子撇清了。 没想到,这后堂已是如此热闹。几人也知,这府上千金大小姐不在了,能不乱成一锅粥吗。只是这进了门后,想要出去就有点难看。就只好硬着头皮,等在后堂的门外。 东闾珏不待家奴们给娘禀报,怯生生的迈过门槛在后堂中央就跪下,把那包袱高举过头。 赵月娘悠悠的醒来,看见堂前跪的人,嚎啕一声就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是非折煞你娘不可啊。你爹还糊涂得不像个人,你就不能省省心,也成心要气死为娘的啊。” 东闾珏抬头道:“娘,孩儿也是为了替父母亲大人分忧,才如此这般……” 赵月娘哭了一阵,也是心痛女儿,不待李雎儿在一旁劝她,就让东闾珏起身来。忙不迭的问道:“我儿啊,你这是到何处去了啊?怎地也不给为娘的说一声啊?你手里拿的又是何物呢?” 东闾珏见娘脸色好转,忙道:“我是与柴公子他们一起去取了个宝物,这宝物娘定是知道的。这不柴公子他们还在门口候着。娘也该招呼他们进来,谢他们一路的关照才好。” 赵月娘也看到了柴公子,原本她还有些生气自己的女儿,私自跟一个公子哥在外抛头露面,但看如此器宇不凡的一个公子哥站在门口,不知怎么,那点气性竟然小了很多。她对丫鬟道:“快请进来吧。” 柴宗训和贾白羽、陈公三人入内后,都一一施礼。赵月娘起身还礼,招呼看茶。双方按宾主落座,李雎儿和东闾珏就站在赵月娘的背后。 赵月娘拿过那包袱,对柴宗训道:“听小女说,她取这物件全靠公子和两位先生。我这当家的正卧在病榻上,我就代他谢过公子和先生了。” 柴宗训道:“我们也是敬梁兄的仁义,受他的托付,才与小姐一起同去取来的。唐突之处,还请夫人多多见谅。” 赵月娘心想:“怪不得玉喜说让我静待两日,原来,他是怕老身担心,又不放心这宝物交由外人取来,故才把小女叫上了。玉喜想得也是周全。” 她道:“真是有劳几位了。几位取这物件时也定是辛苦万分。” 贾白羽道:“不辛苦,不辛苦。让夫人担惊受怕了,我们如此冒昧也是梁玉喜有交代,实是迫不得已。” “哎,回来就好。这前前后后自玉喜入狱后,府上和她爹都不安生。玉喜交上你们几位朋友,是他的福气。” 东闾珏一旁笑道:“娘,这位贾先生还是我的师傅呢!” “师傅?什么师傅?” 贾白羽道:“哦,东闾小姐天资聪明,小可有些道家功课,传授过一二。” 赵月娘:“我这女儿,从小娇惯,先生提点她倒是辛苦了。” 柴宗训、贾白羽和陈公见东闾府这夫人如此贤淑,心里也想,怪不得这梁玉喜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了东闾府,原来这夫人是如此的豁达。 赵月娘:“还未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东闾珏一旁忙道:“这位是柴公子,这位贾先生,这位是陈公。他们都是梁玉喜的朋友。” 贾白羽:“是的,我们都是梁玉喜的朋友,也是在林场去办买卖时认识的。” 赵月娘:“哪几位是来自哪里呢?” “阳谷县。” “哦,我娘家就在阳谷县,不知几位是哪个府上的呢?” “我们是郑王府上的。” 赵月娘一惊,这阳谷县人,谁人不知郑王府。再细看面前这公子哥儿,这气度难不成是郑王? 赵月娘虽说嫁到清河县时,阳谷县还没有郑王府,但后来往娘家走动时,也知晓这郑王府住的是什么人。 她心想,这下梁玉喜有救了。依她所见,这郑王何许人啊,前朝的天子,如今的王爷,不仅尊贵还应是权倾一方。而其实,郑王柴宗训只有个爵位,地方官们平素倒是忌惮三分,给些面子,那些朝臣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赵月娘一激动,就起身要拜。柴宗训忙扶住她,道:“夫人不必多礼,千万别折煞了我。” 李雎儿和东闾珏在一旁,见大娘要行大礼,都不知这柴公子究竟是何许人。若是一般富家子弟倒不必如此,敢情这公子是位王公贵族? 赵月娘知柴宗训的身份十分敏感,也不好多提。就道:“柴公子此来,府上也有些慢待了。您是贵人,又是玉喜的朋友,若是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两天,我们一起商议这怎么救梁玉喜的事。”赵月娘思虑,这一是府上没人帮自己,另外,柴宗训要是肯帮忙,说不定,这哪一桩事都好解决呢。 柴宗训没想到赵月娘会如此相邀,有些不知所措。贾白羽道:“那敢情好,我们也想在这清河县盘桓几日,把梁玉喜救出来后,再作其他打算。” 贾白羽此说,也是想在当地这府邸落脚,不容易被人察觉,对公子也安全些。 赵月娘听了后,甚是欢喜,忙吩咐下人去叫管家,另拣宽敞的客房出来,收拾干净妥当。又吩咐人去厨房,备上好的饭菜来。 那东闾珏见母亲跟柴宗训等人相谈甚欢,心里也喜不自胜。就又拿眼偷瞄柴宗训,不想柴宗训也瞄着她。两人都忙把眼神撇开,东闾珏脸上禁不住有些红晕。 小姐回来后,东闾府上下都在欢天喜地的。唯一个人面上倒是挂着微笑,心里却盘算着,此人正是李雎儿。 她心里正纳闷,这东闾府还有如此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体。这府上不知中了什么邪,想方设法的要救一个下人,一个曾经府里的小厮而已,还金银大把大把的掏。这大小姐也不顾千金之躯,风尘仆仆的跟一群汉子,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要去取什么宝物。这大娘见了这位公子,也是像掉了魂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李雎儿隐隐的又有些失落,这一家老小,没一个把自个当家人的。自个什么都不明白,也没人给你讲明白。 哎!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偏又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这老爷眼看都快成废人了。就算老爷好了,这要是老爷再讨一个小的,哪还有自己立足之地。 第五十二章 丹书铁券 东闾府在后堂放了桌儿,赵月娘坐了上首,李雎儿称有些不舒服回房去了,东闾珏也没好意思一直陪着,就回闺房了。柴宗训三人就客座上坐了。 许是府上好久没有如此热闹,这不光女儿带着宝物回来了,又有贵客临门,赵月娘是喜上眉梢。这一桌酒席也置办得甚为气派,不光水陆珍馐美味,样样精致,府上还拿出陈年老酒来款待,就是餐盘和酒盅也都是镶金骝银。不用讲,这是把柴宗训当作最珍贵的客人来对待。 酒过几巡,贾白羽道:“这玉喜老弟现下在牢里,夫人也里外在打点,不知,这衙门的人可有个什么好的准信?” 赵月娘:“府上倒是托了秦县尉,给太爷通融了。太爷现下只是说暂缓一阵,也没有松口要放人还是怎么。我也正不知这后面如何是好。这样等着,也没有个盼头似的。这不,府上的管家还一直在外忙乎这事情呢。” 贾白羽:“我昨日去县衙面见太爷稍晚了些,那看门的衙役怎么也不放我进去。今日这事情耽搁,只有看明日一早了。” “也不打紧,只要郑王有心,玉喜看来有救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贾白羽和陈公对望一眼,知赵月娘太过乐观了,只是他们也不好就此点破。 柴宗训道:“我是十分的敬梁兄,若是明日贾先生进衙门没有好消息,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 贾白羽和陈公异口同声道:“什么法子?” “天子赐我的丹书铁劵……” 陈公一听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说这丹书铁劵对公子如何贵重,且这东西在玉清仙师处,谁人也拿不过来的。还有,梁玉喜不是柴家人,恐怕……” 柴宗训:“这丹书铁劵有用时且有用,无用时就是个摆设。”他苦笑道,“这东西难不成对我还有用?我又不做鸡鸣狗盗之事,也不逞凶斗狠与人交恶,要动杀机。若是我真有事时,相信这丹书铁劵也是救不了我的。” 贾白羽知他有所指,也不好劝他。 陈公显然觉得主子太唐突,急道:“再怎么,这丹书铁劵也是保全主子的性命之物,主子如此慷慨,玉清仙师绝不会同意的。” “这个我可以央求母亲大人。” “那梁玉喜也不是柴家人,这怎么办?” “这县太爷要是还给我大父一些薄面,我就求他网开这一面。” 陈公一时语塞,就拉拉贾白羽的衣袖。贾白羽道:“公子莫急。这虚印道长也说了,此时他一定要给玉喜一个交代,他说不定还有些法子,我们等两日看看。” 赵月娘见三人为梁玉喜的事,也是争执了起来,原本以为柴公子凭借王的爵位,就能救出梁玉喜,没想到,这官司还如此难料。她虽然不知何为丹书铁劵,但似乎此物极为有用,莫不是堪比圣旨呢? 于是她说道:“柴公子,你们为玉喜的事费尽了心神,我有个说法不知可愿意听听?” 柴宗训恭敬的道:“夫人但讲不妨。” “我虽不知这丹书铁劵为何物,但若是救得了玉喜,我想以东闾府的传家宝物与公子交换,不知可否?” “这……” “这宝物就是小女取回之物,也是我东闾府兴旺发达之物。但现如今此物似与我府的缘分将尽,留它已无多大用处。但公子若是得到它,它能保公子一生的富贵平安。” 贾白羽和陈公听她说得如此神奇,不仅好奇的问道:“此物如此神奇?” 赵月娘点点头,她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此物有个久远的传说,传至我老爷这一代,差不多有二十余代了。但现如今,这宝物眼看是救不了老爷,也救不了玉喜了。所以,我想换公子那丹书铁劵。” 陈公哈哈笑道:“实不满夫人,这丹书铁劵乃是当今圣上赐给郑王的,在铁券上以丹书写明,何时何地均免柴氏家族人的任意罪行。但此铁券对外人无用啊。不过,夫人以传家之物来换一个府上下人的性命,此举甚为让人钦佩。” 贾白羽:“夫人也不急,此事还可从长计议。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玉喜老弟能有如此多人帮他,他自是吉人天相,不会被人草菅了性命。” 几人正商议间,杜子辛急匆匆的进来,见后堂坐的都是陌生人,他不明究里,就小心翼翼的走到夫人身后,低下头。 “管家可是有什么事,你尽管讲,这都是梁玉喜的朋友。” 杜子辛没想到,这半天不见,府上一下子来了三个气度不凡的人,还都是梁玉喜的朋友,当真这小子令人刮目相看了。 “回大娘,宋押司有个消息,说是太爷明日又要升堂审……” 赵月娘一惊,“明日就升堂,那不是明日就要判他?” 柴宗训三人听说明日升堂,也觉不妙。东闾府这上下打点似乎也没什么收效,而他们这边,还没见到这县太爷,连话都还未递到。明日升堂,若是依前面的屈打成招的供词,那梁玉喜就麻烦了。 管家问大娘道:“这宋押司说,秦县尉出了个价,若是再出五百金,就判个徒沙门岛,也算保住了性命……” 赵月娘:“真的?” “是,此事不能拖延,银钱今夜就必要送到,那边才能去跟太爷讲好。” 赵月娘正拿不定主意,陈公道:“此事万万做不得,这太爷也太狠毒了,要是流放沙门岛,那还不是生不如死啊。” 贾白羽也道:“这沙门岛自唐朝以来,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流放之地。听说,岛上还有专门折磨犯人的十八难,跟炼狱一样。没有几个人过得了那十八难的。” 赵月娘也心想,这前面花了五百金,也没有个什么好的眉目,再花一大笔钱,如果只是换条命去让人折磨,那也太不值当了。“只是,这好歹能保一条命吧……” 她如此说,其他几人也不好再劝。而此时,看门的老杂役,一脸喜色的跑到后堂来,连呼道:“大娘,好事来了,好事来了……” 都问他:“什么好事?” “我刚在门口听黑松山的猎户说,黑松山林场里出了天相了……” “什么天相?” “说是天外飞来一块花石,隔老远就能看见,那花石悬在半空,上面闪闪发光的写了几行字……” 陈公听了激动不已,忙问道:“是什么字?” 老杂役念念有词道:“大雪盖黄沙,清河出奇冤;血光映沙陀,地动赵江山;斧声伴烛影,殺兄弟登殿” 柴宗训、贾白羽、陈公三人对看一眼,心里也嘀咕,这莫不是虚印道长和董书怀他们做的手脚。不过如此也甚是时候,这第一句就把梁玉喜的冤情道出,不消二个时辰,全城人都会知道这几句话。看那县太爷还怎么判案了。 陈公一拍大腿连声称妙,“这谶纬之言,果是一语中的,也道出了些天下事的玄机。我看夫人也不必去取悦那县太爷,这明日要是升堂,清河百姓十之八九都会去看他怎么断案的。那时,看他还敢不敢枉判,怕不怕天谴。” 第五十三章 初十日 初十日,注定这一日跟多数日子不一样,又有了新的不安和焦躁。清河县城在一片薄雾中,被人们焦躁了一夜后匆忙的脚步唤醒。 这些匆忙的脚步,漫无目的的到处乱窜。焦躁后的人们,只是因为要把昨天自己听到的,或是讲给别人听的,想再重复一遍。 一夜后,多数人都知道了两件事。一件事跟前几日的漫漫黄沙一样诡异,就是黑松山不知显了何方神圣的灵,出了谶纬之言。而且,那上面赤裸裸的写了好几件事,不光跟当今天子有关,还跟清河县有关。 第二件事是清河的县太爷今日要升堂审案,说是要判东闾府小厮斩立决。 县城里的人,一部分一大早就打算要去黑松山,看谶纬之言的出处。人们倒是相信黑松山猎户说的话,只是如此显灵的地方,若是能快人一步求得什么好运,岂不乐哉。 城里其他人,就想等着看太爷升堂,看太爷如何断这一出冤案。虽是没有人明说梁玉喜的是冤案,但清河县境内,接二连三的出怪像,老天还显灵述冤情,再没有人怀疑这就是一出冤案了。 而惶恐不安的,还是东闾府的人。梁玉喜的老娘受不住惊吓,连床都下不来了。赵月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昨夜没把银钱送出去,是不是会要了梁玉喜的命。东闾珏也暗暗祈求老天爷开眼,使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个好报。 这之外,还有两个人心里不安,一个是王雨鹛,虽说义父让她戴罪立功,她也一直紧跟着柴宗训一行人。但跟了两天才发现,这些人都在帮那个大牢的小子。她原本以为,自个已经不停的暗示了自个,他跟她再无交集后,自己应该不会再去想他如何了。没想到,听说这升堂在即,心里也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 另一个就是五娘。五娘昨夜收到了曾妈妈给的东闾府人送来的信,曾妈妈也给她讲了梁玉喜如何,她才知道梁玉喜被关在县城大牢里。虽然她与曾妈妈一直都在丽春院,不过,曾妈妈断了外面的所有消息后,她终日还只盼着隔几日回林场去。没想到这么快,等来的是这个消息。 梁玉喜在信里说,谢她以前的照顾,如见此信,人定是遭遇不测。因自己有东家的急事在身,她若能救他,必感恩戴德。 五娘看完这封简短的信,泪水止不住的流。她流泪的是梁玉喜凶多吉少,这下了大牢后,性命堪忧。而她心里也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欣慰,这冤家在危急时刻,想到了她。就算他东家如此财大气粗,也不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他定是觉得五娘这人重情重义才愿意就此重托。五娘想,这冤家倒是看透了自己,好似我非去救他不可。罢罢罢,这许是前世有些未还清的孽债吧。 五娘辗转一夜,还是准备去央告曾妈妈。她一大早就来到曾妈妈的后院,见曾妈妈正在后院侍弄着那些花儿,她道了万福:“妈妈,我想出去探看玉喜……” 曾妈妈也没回头,似知道她有此请,“你去吧,快去快回就是。” 五娘没想到曾妈妈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下还有点不安,“我……我看看就会回来的,若是帮得了他……” “你去吧,若是帮得了他,你回来讲,我想想法子。” “嗯,那我先退下了。” “你出去的时候,就用我的轿子,一路上小心些。” “是。” 五娘出来后,安排了轿子,戴了遮尘面纱,就直奔县衙而去。坐在轿内,她虽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看见梁玉喜。但出了丽春院后,还是心里空落落的,刚才曾妈妈若定的神情一直在眼前晃动。 这一乘小轿,从城东面穿小巷往北大街赶。到一背街僻静处,轿夫突然慢下了脚步,越来越慢,竟不走了。 五娘觉不对,掀开帘子就看,只见两个轿夫不知怎么,竟停在原地不动弹了。五娘连声招呼,两人就是不动,既不卸肩也不往前走。五娘正觉不对,后面一股风轻拂她的面纱,将面纱吹落。她猝不及防忙捡拾面纱,一个影子一掠而过,只见这人拍了轿夫的肩膀后,闪身就要走。 五娘只觉轿子一沉,轿背后一个人影窜出,就往那要闪的人追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在轿前打了起来。五娘万没想到这轿子背后还躲了一人,她定睛细看认得是费六爷。五娘细想,刚才那人其实无心伤人,只是要掀看轿中人是谁?用这高超的武技,只为看上一眼,如此不寻常的举动,究竟为何呢?这六爷怎么躲在轿子背后呢? 在她思忖间,那两人已经过了几招,明显是六爷占了上风。 只见六爷用一式“错骨术”,如风掠过,从那人双臂到双腿由上捋到下,那人噗通一声就倒了地,再不能动弹分毫了。 费六爷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从胸膛拉出一条丝涤线,上面吊了一块黑玉。他冷笑道:“不过就是一个二指挥。你一直跟着我们作甚?谁让你跟着我们的?” 那人一副忍痛的表情,也不吭声。 费六爷见他不说,对五娘说道:“五娘,你先走。你们回来时,走另一条路。” 五娘点点头,于是招呼轿夫往县衙去了。 五娘方才知道,这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一定是看这乘轿子是曾妈妈的,所以才跟了过来。那费六爷也是暗中在印证什么,才躲在轿子的下面。 怪不得那日曾妈妈走得匆忙,而且一回丽春院后,就不让她和玉莲跟外界接触。这样躲了几天,今日看来,原是有什么人在找寻曾妈妈。 不觉间,轿子到了县衙门口,落轿后,五娘并未下轿,她见这县衙门口已是围了许多人。除了一些布衣百姓,还有些锦衣华服打扮的人也在人群中。想不到,这小子进了大牢还如此轰动。 因时辰未到,县衙大门紧闭。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一直到辰时三刻,县衙才开了大门。衙役还不及招呼,就被众人推开一拥而入,就到了大堂前。 只听一声“升堂!”,衙门的大鼓轰隆隆就擂得山响。皂隶分两班站立,威武声声。 明镜高悬下,胡道生板着一张脸,踱步出来坐定。 主簿高声道:“传犯人梁玉喜过堂。” 两名衙役从大堂侧面拖着梁玉喜出来。堂下立时骚动起来了。 主簿喝到:“犯人梁玉喜,抬起头来。” 梁玉喜勉强抬起头,面上挂了冷笑。堂下的赵月娘看他从容镇定,那还是以前那个半大小子。虽说人变得黑瘦了一些,眼神里也很是疲倦。但那目光专注起来时,透出的一股子劲,似乎跟他的年龄如此不配。 五娘隔着面纱,看他被拖上来后身上的斑斑血痕,心里一把就被揪紧了。若不是自己前后都是人,挤得人不好动弹,她差点就放声哭了出来。 而人群最外面的王雨鹛,倒是冷眼旁观着,每到把目光放到梁玉喜身上时,她就提醒自己,别看了,盯住柴宗训等人的动静。饶是柴宗训等人也在人群中无法动弹,她也强迫自己不要多看梁玉喜一眼。 主簿拿起一纸判词道:“犯人梁玉喜,身为林场执事,为私伐官林,被木营差人李虞侯所扣,巧言脱身后,怀恨在心。尾随死者,寻机得手,利剑砍杀差人。凶顽残虐,分尸异首,终因天网恢恢,明眼人甚多,识破凶情。本司现依大宋律令,今酌情处断,判犯人梁玉喜……” 第五十四章 卫王 只听堂下一声大喝,“且慢!” 胡道生抬起头,眯眼细瞧,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道人一把推开人群前面的衙役,大步走到了堂下。 柴宗训不觉差点惊叫出声,“大父?” 这道人正是卫王乔装的。胡道生一开始想,谁这么大胆,敢咆哮公堂。又觉面熟,后赫然想起是谁,忙起身走下来施一礼。道:“这位道长,可是……这到访是为何?。”胡道生见符彦卿一身乔装,并未亮明身份,也不好立即说破他。 符彦卿一摆手道:“你这官威如此之大,贫道还受之不起。” 胡道生一愣,也不知卫王这是什么意思,忙道:“道长到此,不知是有何见教?” “我就是来看你审案的,看看这冤案是如何铸成的。” 胡道生讪讪的笑道:“本官这也是秉公断案,道长说笑了。” “啊,那我就看看你如何秉公断案,你就审你的案好了。” 胡道生心里纳闷不已,这卫王乔装一番在堂上来一闹,究竟要唱哪一出呢?莫不是跟这小子有什么关系?还是纯粹消遣我来了? 主簿站一边看这道人不寻常,胡道生也一反常态,就不敢再念判词,着急的看胡道生的眼色。胡道生踱了几步,给主簿使个眼色,让他继续念下去。 “现如今判梁玉喜……” “判什么判!”符彦卿一边又打断道,“这案子都还稀里糊涂,就要下判了?连黑松山都出了谶言说这是个冤案,哪个糊涂官还在判案?” 胡道生见卫王也不给自己一点面子,道:“道长,本县也是朝廷命官,升堂断案是我的本分。若是本县断案不公,还有府台大人和提刑官。道长莫被山野村夫以谶纬之言迷惑,谤我审出奇冤来。您要不先后堂歇息……”胡道生原本想暗示他先下去,自己也好下台。 符彦卿:“罢罢罢,我看你是要糊涂到底。我原本还念你父亲与我有些情谊,看得见你知错改之。没想到你这要一意孤行,今日,贫道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枉法裁判了。” 胡道生见他越说越离谱,完全不管自己在堂下百姓面前的威严,心里就老大不高兴。心想,你要是跟这案子的凶犯有交情,你递个话也好啊,怎么倚老卖老的不给我一点面子。哪我这县太爷还怎么当了? 其实,这符彦卿这样闹,他是怕刚才柴宗训忍不住出来闹,所以,他才站出来先闹一通,既让胡道生不好撕破脸,也不好把案子断下去。 胡道生郁闷至极,他也知道这卫王现如今虽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权势,但人家好歹跟自己父辈有情谊,儿子还在朝廷为官,这脸哪里敢撕破了? 主簿看胡道生脸色难看,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不敢贸然的咋呼什么,就试探悄声问胡道生“太爷,要不我们先退个堂?” 胡道生没好气的点点头,主簿高声说道:“现太爷有些不适,今日暂过堂至此。将犯人押回大牢。退堂!” 衙役架起梁玉喜就要押下去,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一声:“放人,放人……”那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附和,“放人!放人!”的喊叫起来。这县衙一时热闹起来, 胡道生在清河县为官几载,还从未如此被百姓哄闹过,大怒道:“谁在咆哮公堂,给本官乱棍打出去!” 众衙役手持杀威棒,向人群挥舞而去。还未待棍棒挥拢,人群哗啦一声散开,出了县衙,纷纷往大街小巷跑,作鸟兽散。 符彦卿趁乱拉住柴宗训的手,混在人群中就往福临酒楼去了。 几人进了包厢坐下,柴宗训急问道:“大父怎么没走吗?” 符彦卿:“我顺路去阳谷县看你母亲了,听说你还没回去,逗留在清河县,而清河县近日也怪事连连,你母亲和我都不放心,就又回来看看。” “让大父挂心了。大父怎知梁玉喜的冤情?” “我在清河县听了些传闻。今日我看你在县衙门口,作势要哄闹,怕你抛头露面的,就先你一步站了出来。” 贾白羽:“今日全靠卫王了,要是没有卫王,那贪官就要斩了梁玉喜……” 符彦卿有些怪责的看着贾白羽和陈公,“我不是为梁玉喜如此的,你们在外面抛头露面也不提防,这清河县到处是武德司察子的行迹,你们还浑然不觉?” 陈公倒吸一口冷气,“武德司在清河?” “你们在清河县逗留多日,必定已经被武德司的人盯上了,不知你们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柴宗训于是就将上黑松山见虚印道长,老真人算命,下山进林场,结识梁玉喜,为寻宝物,被沙陀人围困等事一一讲给大父听了。 符彦卿听完后,似乎倒没有刚才那么沉重,说道:“想不到,这个梁玉喜还是个贵人,这如此一个仁义的灵童,看来是非救不可了。”柴宗训等人见符彦卿脸色好转,也附和着点头。 “这沙陀人人偶之事……”符彦卿低头捻着胡须沉呤着说,“早些年我也听说过,原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还真有此事。此事朝廷定在几日内知晓的,这是朝廷现下必须应对的,这事他们自己管去。这北方刚远征后,北汉和辽国尚还没有休整好,不敢贸然趁虚而入。唯独这南唐和吴越两国,这几年虽是没有胆子,但此时此地突然添了一支人偶叛军,不光骁勇善战,还能威服对手,这一定会长这两国的野心。他们少不得要巴结沙陀人的。那时,清河县真会成为一个包藏祸心的地方。” 陈公:“卫王说得是,如此,天子倒是不会再在意郑王和卫王了。毕竟这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更多。” 柴宗训摇摇头,“不然,圣上在不在意我们,此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要知道,这大宋朝虽不是柴家人的江山,但黎民百姓动荡这若许年,也吃够了战火的苦头。大宋朝现在虽是姓赵,但天下还是那个天下,黎民还是那些黎民,让百姓少遭罪才是心怀天下人真正的夙愿。” 符彦卿频频点头,连声称好。“郑王说得好,此时个人安危比不得这天下大事了。难得孙儿有此胸怀,的确是长大了啊。” 正在几人言谈间,酒楼掌柜敲门而入,说道:“公子爷,虚印道长他们来了。” 柴宗训忙道:“快快请进。” 虚印道长、董书怀和马德贵三人抱拳入内,符彦卿和柴宗训等人也起身相迎。几人落座后,符彦卿道:“大指挥,多年不见,还是英武如当年啊。郑王近日承蒙你和两位义士照料,多谢啦。” 虚印忙回礼道:“卫王过谦了,折煞贫道了。我虽是出家人,不过柴家也是如我父母家人一般,我真能忘记以往的恩典。这几日,贫道只顾对付这凶狠的沙陀人,少于照料到公子,卫王见谅。” 陈公一旁急问道:“道长回转去后,那沙陀人如何?那谶纬之言可否是真?” 虚印:“那日巨响后,我们回转林场,眼见林场外树林里现了一个大洞,二三丈宽,发着蓝光,甚为奇异。阿布洪曼和肖骁申也不知其为何如此,在洞口徘徊许久。那洞口最奇异的是,若是人或是尸身,都无法被投进去,若是投什么物件,就会被悬在洞口之上……” “那悬在半空的谶纬之言看来果然是有了,”陈公急道。 虚印:“陈公,这谶纬之言乃是天作巧合,说的都是虚实之间的事。老天爷的说法向来如此。那沙陀人现紧闭了大门,正修炼剩下的人偶。今日我们也是听猎户说,县衙要升堂,才急着进城来看看,也想商量怎么救得了梁玉喜。” 符彦卿对柴宗训道:“我临来时,你母亲把丹书铁劵给了我,看来,这东西是不是可以给这小子用用。” 陈公:“那丹书铁劵写明是柴家人,这个如何可用呢?” 虚印:“此券正合用。” 众人忙问:“为何?” 第五十五章 抓鬼 虚空一大早,让道童用担子挑了法器等物,就来到了东闾府上。 赵月娘到县衙听审去了,临行也有交代,李雎儿就理所当然的出来招呼人看茶。吃了一盏茶,念空见李雎儿一脸淡然,也不好立马上去说什么贴己的话。 李雎儿招呼完后,就回房去了。她一走,念空心里空落落的,就在后堂一边摆法器,一边睃巡李雎儿的影子。心想,这师妹今日看上去也是刻意梳洗打扮,只是不知她是不是为自己这样?也怪自己,怪自己那日没好好哄哄她,要不她怎会这样不高兴…… 其实,这李雎儿一再挑逗他,哪是他嘴上哄哄就能行的。两人原本自小就有情愫,心里也都有彼此,甚至都看成此生唯一的情人儿。但终究是天不遂人愿,一个作了大户人家的小妾,一个遁入空门。若不是李雎儿按捺不住,要把思念之情,化作一腔的柔情交付于他,念空自不会泛起往日的遗情。 念空见李雎儿自进门时露了一面,就再也看不到了。手里口里虽是守诀念咒,心里却如揣了只兔子在里面横冲直撞,哪里有什么心思做法事。 耐着性子过了一炷香,念空一手举桃木剑,一手拿符纸就念念有词的出了法堂。他仗剑在后面几个院落转了一阵,估摸清楚这老爷卧房和大娘、李雎儿的卧房都在一个院落里,小姐卧房在另一个院落。这后面还有几个院落,除了厨房、杂物处有几个下人外,只有几个丫鬟在候着老爷。 他心想,此时正是好时候,我若错过了,师妹的面就再难见得到了。他转回老爷住的院落,进到老爷房里,见老爷正昏睡中,就举着桃木剑道:“闲杂人等,且退出院子,休碍我捉拿恶鬼。”言毕,念念有词的在老爷房内比划开来。 几个丫鬟见道士作法,听说有恶鬼,生怕被恶鬼上了身,忙退出院子。 念空见人都走了,对床上躺着的老爷虚晃了几下桃木剑,那老爷在昏睡中毫无动静。他探头看院落里也没有人,于是就退了出来。走到李雎儿的门外,仗剑叫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一把推开了门,就跨门而入。 你道他怎知那一间是李雎儿的卧房,原来,这李雎儿自小即爱在闺房的门上挂一个风铃,且那物念空一看就熟悉。 他一脚迈进门后,李雎儿正坐在梳妆台前,原本独自对着镜子。此时被推门声一惊,回过了头来。 其实,她早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她也一直没动声色,看他要做什么板眼出来。 李雎儿见念空仗剑站在门口,呆立着,就道:“道长这是要到我屋来抓鬼吗?” 念空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惊住了,他看着手中的桃木剑,点点头道:“师妹,我就是个鬼,要不你用此剑砍了我吧。” 李雎儿起身过去,将他背后的门关上,凑近他的耳朵,颤抖着说道:“那好,我就来抓你这心中的鬼。”她夺过他手中的木剑往地上扔去,拦腰将他抱住,芊芊玉手就去摸他的心窝。 念空轻叹一声,捉住她的小手,回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人儿,那一双眼睛背后分明跟自己一样的迷乱。他心道,此情此劫,由不得念空了…… 正是,落花流水均有意,恰如春水向东流。 却说,赵月娘和东闾珏,从县衙出来后,也没见柴公子等人的踪影,不知他究竟遇见了什么事。等了一阵不见人影,心想,莫不是他有事要与县太爷交涉一二,或是有其他要事去办,来不及言说一声就走了。赵月娘原本想,这初十必办的大事,若是梁玉喜出不了狱,就想跟柴公子商量,看能不能派个人帮忙去做这件要紧的事。 半响后,赵月娘只好吩咐管家起轿回府,东闾珏的小轿也随她一起回府。一路上,她心里都盘算着,这府上的第一等大事,还是这洞穴的按时开启。以柴公子救梁玉喜的心胸,他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若是把此事托付给他,一定错不了。哎,只可惜,柴公子不告而别后,这府上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眼看这一日来了后,还没有个可行的办法,赵月娘是越想越急。她想,如实在不行,就差管家杜子辛去一遭了。 一行人回到东闾府,只见大门口一位老者牵了一头的毛驴,被看门的老杂役拦在门外,两人正说着话。府上轿子一回来,看门老杂役就给老者指点着。 杜子辛上前忙问怎么回事,赵月娘和东闾珏也下了轿。 赵月娘见这老者,高大瘦削,一身粗布衣衫,蓬头垢面,须发灰白,约莫已过古稀之年。模样虽说看上去还有些精神头,但眼神呆滞,面带憨傻的笑意。他牵的那头毛驴也是,瘦骨嶙绚、无精打采的。 若说是个叫花子吧,又有几分不像。更像是个山野村夫而已。赵月娘以为是个求善心的,就没有回头理会,径直就往里走。她想,这些事体,府上也不是遇到一回二回了,管家自去打发了就是。 她刚迈进门,杜子辛就追上来道:“大娘且慢。” 她与东闾珏都回转了身,杜子辛说道,“这老头口口声声要见老爷,不知何故?” 赵月娘想管家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谁瞎说都要好对付吗?就听他继续往下说,“他还自称是东闾府的太爷。” 赵月娘心想,这老疯汉要怎地?“他说他叫东闾昇。” 东闾昇?东闾昇?这名字有些熟悉,应是听老爷讲过。虽说在祖宗牌位里,没这个人,但…… 对了,莫不是……赵月娘心里咯噔一下,忙回转身来去看那老者。只见老者正傻笑着看自己。虽说这身形和眉眼之间有些太爷在时的模样,但这府上莫说老爷从小也没见过大太爷东闾昇,连管家和老佣人都没见过。从年龄上看,这老者倒是有几分像…… 正在赵月娘犹豫间,东闾珏道:“娘,这东闾昇是谁啊?” “是你大爷爷。不过我也没见过,你爹也没见过。” “我看他跟爷爷挺像的,莫不是真的?” 赵月娘若有所思,点点头对管家道:“大管家,你把他带到后面去,安排洗涮一番进些饭食后,一会领到后堂来。” 吩咐完后,赵月娘就兀自与东闾珏往后院去了。 到后堂一看,念空正做完法事,在收拾法器。赵月娘上前道:“道长辛苦了,府上诸事烦乱,礼数不周的地方多多海涵。” 念空也不敢抬头看她,只说“大娘多礼了……”,忙着招呼小童,收拾完法器后,勉强施了一礼后,匆匆就往外走。 赵月娘也不好捉摸这道人,还深恐是不是府上怠慢了他。她到老爷房里,见李雎儿正在床前坐着,就问道:“妹妹,这道长法事做得如何啊?” 李雎儿答:“道长法力挺好的。老爷刚还醒了一阵,跟我言谈了几句呢?”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大娘可好?珏儿可好?” “那许是要见好了,若是老爷再醒来,你叫我一声。” 第五十六章 东闾昇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管家找来干净的衣衫换了,那老者收拾一番后,用了饭食,气色稍好了些。管家领他到大娘的念经堂,赵月娘正在这里候他。 杜子辛对老者道:“老人家,这是我们大娘,东闾府的夫人。您若是有什么话,给大娘讲就是。” 赵月娘朝杜子辛示意后,杜子辛就退了下去。她对老者道了个万福,让他落座后道:“老人家,听您说您原是东闾府的太爷。只是这若许年,不知您流落何处了?” 老者嗫嗫嚅嚅的说道:“吾乃东闾昇……东闾昇……就是我。我是东闾府的大少爷……嗯,大少爷。” 赵月娘见他说话不利索,但好像还较清醒,就问道:“那您可曾记得这东闾府的各个院落?” “我当然记得。我是在东院出生的……呵呵,我二弟也是在东院出生的……” “那您老可还曾记得,这府上有些什么规矩呢?” 老者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不耐烦的说道:“那都是些烂规矩,我记不得了。我一个都不想记住。这府上的规矩那么多,还要让人记住,都是些破规矩。” “那您老一定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从府上走的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才是东闾府的大当家……我是走了,我一个人走了,我不想理他们。我去了哪儿呢……” “你在府上时,去过黑松山吗?还记得起来吗?” “嘿嘿,我以前去过的地方多了。他们管着我,不想让我跑,可我就是要跑……” “那您一定去过一个洞穴吧?” “洞穴?什么洞穴?是不是有很多金银财宝的洞穴?”赵月娘见他仔细的想着什么,就没接他的话。 “我去过洞穴,我还拿了一箱子金子回来……”赵月娘听到这里,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这眼前的老者正是东闾昇。就是原府上的太爷,东闾广的大伯。 “我拿了一箱金子,里面全是金子啊……我都给那些穷人了,他们就不高兴呢。” “他们怎么不高兴了?” “他们不听我的,还说我是败家子。”老者突然神秘的说道,“说我得罪了夜叉……” “您怎么会得罪夜叉呢?那夜叉不是府上守护的灵者吗?” “我见到夜叉了……” “什么?您老见过那绿夜叉?” 老者重重的点头:“我没告诉他们,我知道告诉他们后,他们就不高兴了。我是真的见到夜叉了,她是个女神仙,长得美极了……” “您老在说笑吧,那夜叉怎么会是女神仙。”赵月娘觉得这跟老祖宗传下来的传说有些不对啊。 “她当然是个女神仙,不是神仙怎么会那么好看……”赵月娘想还是不打断他,听他说些什么,“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跟我说了话……” “她说,她不是夜叉。她看上去也不像夜叉啊,府上的人非说那里藏的是个夜叉,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那女神仙说什么了?” “她说,她再过五十年,她就要离开那个洞穴,人类就能得救了……” “人类是谁?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仙?” “我不知道。她说下一个五十年,要是周围不对,就千万别来开门,一定要记得……若是来开门,她就可能被杀掉,所有人类都要遭殃……” 赵月娘不解道:“您老是不是记得不对,这祖祖辈辈传的都是五十年开一次门……” “我没记错,说的是不能开门。我给他们讲了,他们说我说胡话,干傻事,又得罪了夜叉。说是夜叉要换守护人了。说我说的都是瞎话……” “可,您老说的……” “你看看,你也不相信我了吧。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我才走的。没人相信我,我就走啦。我现在为什么回来?我是不想让你们这些后人瞎整。早知这样,我就该把那宝匣子扔了。” 赵月娘几乎可以肯定,这老者定是东闾昇。但是,他说的不能开启洞穴一说,她也无法接受得了。说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吧,他对关键的地方都还记得,但他的说法又跟祖上传下来的说法,有太大的出入了。只不过,外人是无法编排这种出入的。 赵月娘决定把宝匣拿来,给东闾昇看后,说不定他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于是,她叫丫鬟再上些果子来吃,自己起身就去老爷的书房。到书柜后她就去摸那包袱包裹的宝匣,这一摸不要紧,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宝匣不在了。 因为老爷一直未醒来,赵月娘也不会那暗室的机关,就把宝匣放在了书柜里。哪知,这隔了一夜,女儿取回的宝匣,又不在了。 她心里大惊。这书房倒是没上过锁,不过,这满屋子的还有些值钱的古董在,怎么也不会有人注意这书柜里藏的东西吧?莫不是有人有心要偷这物件? 赵月娘知道,那些丫鬟是断不敢做什么的,那些养娘、厨娘和杂役没有招呼是不会到这院子里来的,这府上今日也没来外人……也只来过做法事的道人。也不对啊,难不成道人看中了这宝匣? 赵月娘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就叫贴身的丫鬟翠萍进来。让她把老爷房里的丫鬟和李雎儿房里的丫鬟都叫来。 她挨个问过后,她们都说,这院落里,今日除了道长来过外,就只有二娘和老爷房的丫鬟在。其他没人进来过,连大管家都没进来。 赵月娘心道:“这二娘平素少言少语,断不会拿自家的东西。拿那东西又没什么用啊。莫不真是那个道长偷拿了呢?”她于是,叫翠萍去唤二娘来后堂。 李雎儿到后堂后,见大娘一脸的肃然,也不知她要问什么话。她心里强作镇定,就上前道了万福。 “姐姐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妹妹,这道长今日的法事,妹妹可是一直看他做的?” “我怕碍他事,只待他吃了一盏茶,叫了丫鬟们伺候着,就没顾他了。我就回老爷房里看老爷去了。” “哦,这样啊。那道长后来是不是也到过后院落里去了?” “他倒是在老爷房里念了一阵经文,烧了几道符,他出门后没多久,老爷就醒来,我就陪老爷说了几句话?” “道长出来就走了?” “道长出了老爷的房间后,应是到后堂去了吧……不知姐姐问这些,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不,明日把道长叫来,让他把法事如何做的,再细细说一遍。” 赵月娘:“不瞒妹妹,这老爷书房里掉了一样东西,还甚为珍贵……” “许不是那些小丫头片子不知好歹偷拿了?要不我们报官,衙门的人说不定有些法子。” “此事别报官,衙门的人也做不出什么来。连好人都要变成罪人,官差能做什么?” “嗯,这今日府上人也不多,看来只有一个个再细细的问一遍了。姐姐今日里外忙活个不停,要不妹妹帮着把那些丫鬟问一遍?” 赵月娘此时的确是心神交瘁。这家里的事一桩接一桩的,还没有一桩事情能妥当了。眼看这今日的事火烧到了眉毛,却一会子冒出个大伯来说不能做,一会宝匣又不在了。 她叹息一声后道:“好吧,妹妹就费心帮我查查看,我想回房歇一会。”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七章 赵爷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初十日临近晌午时分,从县城的西门进来了一个行脚打扮的客商,身后跟了两个伙计。这客商身躯魁梧,相貌堂堂,留一部美髯,戴顶毡笠儿,手提哨棒,穿的粗麻短裳,像是穿州过县的货郎。那两个伙计,一个年纪稍长,戴了顶竹笠,遮住竹笠后犀利眼神,一路走来,无人不被他看识一遍。另一个精壮年轻,也戴了竹笠,时不时顾盼前后,小心谨慎。 这三人正是赵匡胤一行。那货郎模样的是赵匡胤,年长的伙计是王仁詹,年轻的伙计是个武德司的二指挥。这三人如此轻装简行,也是王仁詹认为最安全的方式。 外表上只要不招摇,不引人注目,就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这一路上,武德司的察子们在他们方圆一里的范围之内,少说也有五十号人一直跟着。 三人弃了快马步行进城,也是不想让人从行迹上看出什么。进城后,王仁詹前面带路,走背街的小巷,径往南大街的土地庙去。进了庙门,庙祝也不言语,把几人让进边厢。 王仁詹服侍赵匡胤在炕上坐下后,禀报道:“赵爷先歇息一阵,小的去把最近的事体摸清楚后,就来回禀。”赵匡胤点点头。 王仁詹退出来后,示意年轻的伙计和庙祝看好门,自己往土地庙后面的院落走去。 他一现身,后院齐刷刷的几个察子都单腿跪下,抱拳施礼,嘴里也不言语。他微一抬手,察子们都起身站立好。王雨鹛也在其中,见爹爹面色还好,原本心里的忐忑也稍安了一些。 王仁詹落座后,听着察子们一一给他禀报,说关于花蕊夫人、柴宗训与人偶大战、胡道生审案和黑松山的谶纬之言等。 越听他心里是越沉重。这花蕊夫人虽是还在清河县,圣上知道此消息也定会高兴。但这时清河县突就冒出了沙陀人。还有一个天降谶纬之言,且这些话不光惊世骇俗,甚至让人都能嗅到血雨腥风。圣上要是知道了这些,不知他是什么反应呢? 王仁詹知道,这些事一定是要禀报给圣上的,这事要是瞒着不报,一定是欺君之罪。只是他犹豫着该怎么给圣上讲这些事呢?自己心里还是要先盘算好才行。 这也是伴君如伴虎最贴切的证明。 他挥手让察子们都散了。王雨鹛知道他此次回来,察子们前后左右保护得如此森严,不用言说也知道跟他一起的是个非凡的人物。只是,察子一是向来不敢问是谁,另也都不会往圣上身上想。 不过王雨鹛隐约知道是谁,她就没有马上走。她见义父沉闷不语,就上前叫了一声爹。 王仁詹见是义女,道:“你怎么还不去了。” “我见爹不高兴,想替爹分些忧。” “你去吧,做好你自己的事,爹知道了。” 王雨鹛还是没动,她心想,爹一定是被这谶纬之言给惊住了。她是真心想给爹分些忧,就又道:“爹,其实清河县这些怪像,都跟一个人有关,也只有此人才最可能把这些诡异的事破解了。” “谁?跟谁有关?谁可以破解?” “此人就是清河大牢中的梁玉喜……” 王仁詹冷笑道:“你还在为那小子说话?” “不,爹,您想想啊,这梁玉喜是第一个谶纬之言言中的人,也是他一直在林场跟沙陀人斗,才被沙陀人陷害入狱的。他入狱后,这沙陀人才在林场越发逞强了……” “哪他怎么破的了这些呢?他有这些本领吗?那沙陀人厉害非常啊!” “我亲眼见郑王他们与沙陀人斗过,虽是人偶方占尽上风,但郑王他们凭借几人之力,就化险为夷脱身而出,甚为了不起呢……” 王仁詹瞪了她一眼,王雨鹛知道,自己不该用赞许的说法来讲述自己监看的人。她继续说道:“郑王跟梁玉喜似乎很有交情,若是梁玉喜的奇冤一事被破,则谶纬之言破除三分。若是梁玉喜与郑王联手为朝廷平了林场的沙陀人,则谶纬之言就破除了六分,最后的事,相信再无人相信了。” 王仁詹听她讲完,心里暗暗点头,觉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对圣上而言都是很有说服力的一种方式。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义女心思还算缜密,能想到这一层来。 “嗯,爹考虑一下,你先去忙你的。把郑王看紧一些,别再出什么岔子。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王雨鹛抱拳后转身走了。 王仁詹回到边厢,见赵匡胤盘腿在炕上养神,趋前将察子们报的都一一禀报了。 赵匡胤听到人偶大战一节,脸上已有些挂不住了。他没想到,这销声匿迹的沙陀人如今又要卷土重来了。这几乎当于他听说北汉要进攻中原似的。沙陀人的凶悍和诡异,赵匡胤并不比其他了解的人差多少,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了解沙陀人的中原人之一。 王仁詹顿了顿,最后才开始讲那黑松山现的大地洞,花石上的谶纬之言。他看着圣上的脸色,一字一顿把谶纬之言说了一遍。他怕圣上一时情急,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赵匡胤听完后,似乎被最终击中了什么要害。只见他脸色苍白,鬓角微微的有汗珠。王仁詹知道圣上此时,正心潮难平,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垂手立在一边。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赵匡胤长出一口气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那谶纬之言。” 王仁詹点点头,他出了门给那年轻的伙计吩咐停当后,就回身来请圣上:“赵爷,黑松山虽说离县城不远,但此去山路甚多,加之山里怪异之事频出,故请赵爷再等半个时辰再动身。”赵匡胤点点头,就坐在了炕上,等着武德司的人,把这一路上的警戒做好。 这折腾一阵后,赵匡胤表面上是平静了许多,但他内心其实波涛汹涌。原本他认为此行只是来劝慰花蕊夫人与自己一起回京的,也顺路探一探清河地界吴越和南唐两国的形势,民间有些什么说法,摸摸民心向背。甚至他也作好准备,被花蕊夫人拒绝后应该怎么办的想法。但没想到,这离了京城后,天下大事仍是瞬息之间,变化无穷。 大宋朝根基尚浅,就有人要动摇它。准确的说是动摇自己的江山,且这些都不是虚妄之言。已经有一支强悍的力量潜伏了下来。那郑王和卫王的蝇头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尤其是那谶言最后两句:“斧声伴烛影,殺兄弟登殿。”这斧声不外指威胁赵氏江山的沙陀人,这个赵匡胤非常清楚,那烛影呢?还有殺兄?弟登殿?这是多么明显的提示。 赵匡胤一辈子最相信的就是那句“点检做天子。”他怎么也不会怀疑这谶纬之言的真实性,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这也是他被谶言击中的原因。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八章 一事相托 五娘一回丽春院,惊魂甫定,就赶忙去见曾妈妈。 曾妈妈也似在等她来。她进门见费六爷也在,心道,不知道费六爷是如何处置那个路上遇见的人,曾妈妈也应知道此事了吧?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因由。 “五娘,妈妈一直待你不薄吧?” “是的,妈妈。如果当年没有妈妈救我,我也许早已暴尸荒野了。” “嗯,我就知道五娘记得这知遇之恩。我没看错你。” “当然,五娘跟着妈妈也有一年多了。虽说五娘人笨拙,但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心里却一直有对妈妈千恩万谢的情义。” 曾妈妈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五娘,今日你外出……也知道了些事体……前几日我们匆匆回来后,我也没给你讲过什么,今日我倒想把有些事讲给你听。” 五娘颚首不语,仔细的听着。 “一年前,我与你虽是萍水相逢,但你被人逼至绝路,差点死在野外,全靠我与你费六爷救了你。我们出手相救,只是因为你一个弱女子有些可怜劲,实在于心不忍置之不理。这一救后,你跟着我们在这丽春院,也快一年了。妈妈虽说是做这皮肉生意的,但从未逼你做过你不情愿的事。你在丽春院要怎么样,妈妈都不勉强。这是因为,我不想你觉得亏欠我什么,必须要报答我或是依着我……” 五娘有些哽咽道:“妈妈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心里也一直记着。巴不得有一日也能为妈妈做些什么。” “哎,你过去也是良家妇人,不仅识文断字,还跟妈妈我有些相似的地方,做事敢作敢为的……”曾妈妈顿了顿“今日妈妈有一事要求你……” “妈妈有什么事但说不妨,怎说一个求字出来了?” “那日我们匆匆从林场回城,皆因为有仇家追到了林场。只是没想到,这回城数日来,满以为太平了。今日费六爷跟你出门试了一试,才知仇家已经盯上了丽春院,且这周围早已被围上了……” “可是今日跟六爷打斗的那人一伙的?” “是的,这些人十分凶狠。这一旦被盯上后,这丽春院是出不去了。而妈妈有些要紧的事要托付你去办……” “妈妈请讲,但凡五娘做得到的,粉身碎骨也去做。” “嗯,好。若是妈妈和六爷被人掳走,我这里有一本《兰桂图谱》,请你带到青城山去,交给重瞳真人。” 五娘接过曾妈妈递过来的一本锦册。她没想到,妈妈如此郑重其事,仅只是为此画册而已。 “这本画册原不是什么神秘之物,只是它是我故友所有,对她是珍贵无比的东西。我怕到时被那班仇家拿走。只是这一路艰辛,可能要辛苦你了。” “妈妈,那我何时动身呢?” “你暂且不忙,待我仇家那些人进来时,你再与迎儿一起走。” “嗯,也好。我正想在城里逗留两日,我怕那县太爷近日要斩了梁玉喜,怎么也要见他最后一面。若是见上了,我也就可以心安上路。我也到那青城山去修道去。” 曾妈妈轻叹一声,“哎!五娘,你也是个情种。这梁玉喜与你年纪如此悬殊,你不知怎么就迷上了他?” 五娘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曾妈妈也知道,五娘也是命苦,一辈子就敬重有情有义的人。那梁玉喜虽是个小弟弟,不过,他顶天立地时,当真就是个伟男子,且人又重情义。如此男子,世间有几个女子不欢喜呢?只不过,我也不图他什么。只想他自个好好的就是。” 费六爷一旁道:“这小子倒是很有趣,跟我也有些合得来。若不是他深陷大牢,我还当真想帮他一把,说不定这以后江湖上就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义士。只可惜,他身陷囹吾,我们也暂且难以有自由身了。” 曾妈妈问道:“听说这城里在传黑松山的谶言,说他的案子就是个奇冤?” “嗯,听人说,这林场外的林子里,平白无故的被神灵凿了一个地洞,上面一块天外飞来的花石上,写了几句话。这第一句就说,清河出奇冤。” “哦,还有这事。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客人进来,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仇家定是在外面做了手脚,把要来的客人轰走了。” “今日一大早,城里人大多去林场看那地洞去了,还有的人都围在县衙看审案子。” “这谶言还说了什么?” “有这么几句:大雪盖黄沙,清河出奇冤;血光映沙陀,地动赵江山;斧声伴烛影,殺兄弟登殿。这第一件事,说的正是清河县现下审的这案子。梁玉喜本就是被肖骁申那毒蝎子给谋算了,他若不得罪那毒物,怎么会惹祸上身。”五娘说起来,心里还是揪心得紧。 曾妈妈皱着眉琢磨着这几句话,过了一阵自语道:“这清河县要出大乱子了……说不定天下都要出乱子了。”说完,她又冷笑道,“也好,这易得的江山社稷,说不定丢得也快。此一时彼一时,谁都是局中之人啊。” 五娘也不知曾妈妈说的什么,只呆呆的看着。曾妈妈回过神又说道:“五娘,我怕这要来的事猝不及防,故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说毕,她起身去取了一个碧玉簪来,递给五娘。 五娘接过一看,这碧玉簪通体碧绿透亮,簪头是镂空雕的牡丹纹,十分的精致。 “妈妈,这如此珍贵的东西,我断不能收……” “你就收下,我留它无用了。也给你留个念想好了。” “妈妈的仇家如此厉害,可有什么法子救得了呢?” 曾妈妈摇着头:“没有法子,不过,他们也不会伤我们性命的,你放心好了。” 费六爷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伤我也罢,不伤我也罢,我总是要伤几个人的。要不是我发誓不再杀人,我还非杀几个不可呢。” “兄长,你也别鲁莽。我们也没到宁可玉碎那一步。即使回到宫里,也还是有机会的。” 五娘听到“回到宫里”,心里想,难道曾妈妈是宫里的人?怪不得她这周遭,到哪里都是要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只是不知她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第五十九章 哀鸣 下了瞭望塔的金瓜子,一路小跑进了正北小院,给阿布洪曼和肖骁申禀报道:“这林子的地洞附近,涌来了不少的城里人,都在那里围观,而且人越来越多。师尊和大掌柜有什么吩咐?” 肖骁申也转头看着阿布洪曼,不敢轻易的拿主意。阿部洪曼鹰钩鼻子一耸一耸紧抽着的,像是嗅到了空气中有不详的气息。“这地洞口的热闹是避免不了的了,暂且紧闭林场大门,静观其变较好。” 虽说,肖骁申一直觉得这谶言出现的时机不对,甚为虚假,说不定正是那些阳谷县的商人所为。不过,现下这谶言把人心整得浮乱,也是好事。起码让官府不太注意这林场的变化,让焦头烂额的官府和朝廷,先得应付这乱局才行。 阿布洪曼只是催他,赶快把南唐和吴越的密探找来,好商议对策。而秃瓢子进了城后,还暂时没有什么消息。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宋朝的天子,正与他的黎民一身臭汗地挤在一处。只是,当他好不容易挤拢林子看见那地洞时,他只觉倒吸一口凉气,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一下子窜过了全身,甚至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而他周围的人群,却跟他同。都张大了嘴,在惊呼完后,目瞪口呆的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奇幻之境。 那柄石斧,斧头在上高悬在洞口,在蓝莹莹的光中,既轻盈得高不可攀,又似乎沉重得杀气十足。而那块花石,就在石斧之上,那些字发着红光,在一片蓝光里格外醒目。 赵匡胤看着那似乎要劈向自己的石斧,心里从未有过如此的沮丧。甚至他能感受到石斧带给他的死亡气息,还有那地洞的光、发光的字,都像强大得无以伦比的力量,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作为一个盖世英雄,赵匡胤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不过这都是以前替人南征北战时。在出人头地的欲望掩盖下,强烈到置生死于度外时。这自从当了皇帝,又过了几年还算太平的日子,这心就越来越不经折腾了。 如果不是周围有太多人,他低微的叹息声,压抑着的哀嚎,几乎可以吞没了自己。 王仁詹见赵匡胤脸色越来越难看,人也几乎有些站不稳,赶忙一把扶住他的腰。低声道:“赵爷,赵爷,我们先……” “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王仁詹第一次听见圣上的音调里,充满了哀鸣。这游丝一样的声气,似乎快要把这个威风凛凛的人,拉到死亡的边缘。 那些围观的人,在惊叹奇异后,纷纷跪在地上,有的念着经文,有的说着祈求的话语……无不露出最虔诚的一面。 王仁詹扶着赵匡胤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又把他扶到一个人群外稍清静些的地方。二指挥忙上前安了马鞍子在地上,赵匡胤就坐了下来。 赵匡胤稍平复了一些情绪后,王仁詹道:“赵爷,此地距那林场不远。那沙陀人现下正在林场内,我们稍事休息后,还是早些离开此地。” 赵匡胤努力掩饰和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小会后道:“哎,这些人真是疯了,只知祈求自己的平安,都不知为朕着想,为这天下着想。若是这祸端一起,哪一个有太平日子过?” “赵爷,这都是些孤陋的小民,只知眼前蝇头小利,您不要计较。” “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于是一行三人,就策马又回到清河城里。 三人也没再回土地庙,王仁詹拣了靠近牌坊楼子的一家客栈,把赵匡胤安顿了下来。 把周遭巡视一圈后,王仁詹就回去看赵匡胤是不是还郁闷着。他敲门而入后,见赵匡胤正闭目养神。王仁詹知道,圣上通常是不做这种安静的事,只是因为现下身边也没有什么随銮人员,他无处发作而已。 王仁詹怕他独自一人憋闷,就小心翼翼的道:“赵爷,你看这花蕊夫人是不是带过来才好呢?” 赵匡胤突睁开眼道:“武德使,这谶言第一句是不是说清河县有奇冤?” “正是,赵爷。” “是什么奇冤?你知道多少?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王仁詹知道圣上要借题发挥,忙道:“这清河县地处三国通衛,人员杂乱,少不了有些案子。听闻,近日有一桩案子,城里人都说是一桩冤案。只是我还不确切,故未对赵爷提起。” “什么案子?你如实禀报来。” 王仁詹于是将梁玉喜被沙陀人陷害一案,如实的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小的也在考虑,这梁玉喜年纪轻轻还有些胆识,又敢斗沙陀人。只是他跟郑王他们有些交集,不知他对朝廷是可用还是不可用呢?” 赵匡胤喜欢他这样把问题提出来,让自己来决断。“我看完全可用。正如你刚才所言,这奇冤一定要雪,这是破谶言的第一步。我还觉得,此人正可大用。这清河县城的老百姓,人人都知道这个梁玉喜的事,无不赞他了不起。他这奇冤一雪后,得人心的是他,朝廷正可用,也不得不用他。现下,这南边驻军不多,沙陀人若是跟吴越和南唐勾结要起事,则大宋的南边危也。要是梁玉喜和郑王他们,能把江湖上一帮灭沙陀人的人聚集起来,则能缓和时机,给朝廷调兵遣将机会。那时,大军一来,这清河县无论谁……哼,都得乖乖的给朕收敛了。” 王仁詹连连称是,赞赵匡胤的远见卓识。 赵匡胤哈哈笑道:“也亏了朕亲自走这一趟,要是在汴京听到这消息,哪有如此明白得利索。也亏了花蕊夫人,哈哈,她引朕来此,正帮了朕的大忙了。” 干笑一阵,赵匡胤突停了笑声,“只是,这斧声烛影,殺兄之事……看来还不是空穴来风啊。武德使,你觉府尹这人如何?” 王仁詹:“赵爷,府尹为人谨言慎行,对赵爷和大宋都是忠心不二的,若是没有这谶言,我是断不信府尹会做出什么来的。” 赵匡胤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认为,忠心不二……哎,这来日方长啊,日久才能见人心。我就不信这谶言破不了。” “赵爷,今日您也鞍马劳顿甚久,要不先歇息着……” “嗯,我得歇息一会,今夜我要去见她,我要见见她。” “是,我这就去安排。”王仁詹意会了就退下。 第六十章 朕不强求 夜幕笼罩下,丽春院往日火红的灯笼,全都黯然而灭。连日常门口外的小吃摊,都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都不见了踪影。不管是丽春院的熟客、生客,这巷口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可见只有几个精壮的汉子,时不时的在附近睃巡。 丽春院此时大门紧闭,里外都寂静无声。 赵匡胤坐在大堂左首,看着坐在右首的曾妈妈,面上神情安宁,微带笑意。似乎这一刻是自己微服出宫以来,最让人觉得放松的一刻。 王仁詹将捆绑的费六爷,好生请到一旁落座。示意院子里那些受伤的察子,各自扶携着退下。他面无表情的对费六爷抱拳道:“多谢六爷手下留情了,这冒犯之处多多包涵。” 费六爷冷笑道:“王仁詹,你就是个假模假样的人。人都被你拿住了,还说什么冒犯。” 王仁詹也不理他。费六爷显然有些不屑,“六爷要不是起过誓……哼,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也能拿住我。” 曾妈妈盯着赵匡胤,接了费六爷的话道:“好了。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要怎样就怎样,也别说拿住一个人了。” 赵匡胤微笑着说:“夫人别来无恙啊?” 曾妈妈自讪笑道:“出了宫后,一直都挺好。看人人乐,看花花美,就是看不得那黄橙橙金灿灿的颜色,听不得宫里宫外的说法。这一年是真舒坦。要是圣上体恤我,那就放臣妾在这宫外再野一阵,哈哈哈。” “哎!我也想跟你一样,看花花美,看人人乐……” “圣上莫不是想做这神仙眷侣,这还不易?只怕您是舍不得这江山社稷啊。” 赵匡胤笑笑:“夫人说笑了。正经的说,朕要真是一介草根布衣,躬耕于野或草塾教授,恐怕夫人是正眼也不瞧的吧?” “圣上此言不差。臣妾与圣上本是无缘之人,你高居庙堂也罢,委身江湖也罢,都跟臣妾是各叙千秋。也许世间没有一个女子不爱权势和财富,也没有一个女子不愿得天子的宠幸。臣妾依然也是,只是,那后蜀主孟昶不光给过臣妾这世间女子稀罕之物,他还给了我忘不掉的情义……” 赵匡胤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怪朕有些掠人之美。朕这粗卤和草率,也是喜爱你的容貌和才情,一时百思不得,才出此下策。这天子嘛,少不了些骄纵的东西在身上,我想那孟昶也不例外。你看那孟昶,也是三宫六院,佳丽粉黛充斥后宫。你美时他自是待如掌上明珠,你要是人老珠黄,他还不弃之如陋履?” 曾妈妈哈哈笑道:“多谢圣上不怪罪臣妾。也难得这出宫后,圣上能如此与臣妾说些荒唐话。诚如圣上所言,孟昶也是三宫六院,像所有天子一样骄奢淫逸。不过,这自古男女之间,都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思恋之情不可方物。去如朝露,或沉呤至今。有情种薄种广收,无情人广种薄收。” “朕明白你所指。朕在当今也可自诩为英雄豪杰,纵横卑阖若许年,生死征战几番回。自见你第一面,我就心生爱慕,知此生必应有你陪伴在侧,才不枉这林林总总……” “可圣上忘了我是谁的人了。” “哎,朕无福啊。不过,这孟昶也早已过世了,夫人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孟昶怎么死的,圣上应该比臣妾更清楚吧?” 赵匡胤苦笑着摇摇头,“你太小看朕了。朕还从来没把孟昶放在眼里,他活着还是死去,都不值我去尊重。更不必让朕动什么心机。夫人若是今日不愿意跟朕走,也可。我也不强求于你。朕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怎么考虑,难道要你的兵马围住这个地方,让我们在刀剑之下思量?” “这清河县混乱不堪,他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朕也先暂且住在这个地方,等你考量清楚了,我们一起回宫。” “那好,若是圣上要在这里也可。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除了我与我兄长,这里所有人都放了,让他们各自寻去处,不得为难他们。” “嗯,好。朕也不想让更多人在这里。朕可以保证不为难他们。第二个呢?” “这清河县大牢里,现关押了一个人……” “我知道,一个叫梁玉喜的小子。” “请圣上赦免了他。” “这个……朕可以考虑,不过,这地方官吏要是秉公断案,朕也不好直接赦免,重新再审倒是可以。” “圣上……” “嗯,明日朕传口谕,若是这县令断案公道,梁玉喜确是凶徒,朕可以赦免梁玉喜死罪。只是,朕有个疑问。这梁玉喜是夫人何许人也?” “这人与我在黑松山林场萍水相逢,我觉他甚为重情义,也知他被人所陷害,故才有此请。” “那好,这为难朕的事,朕也可以替你办了。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曾妈妈笑问:“圣上如此客套,像是在说假话一样。”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朕在这里,夫人是不是也应除掉这一身易容装扮,让朕更赏心悦目些呢?” 曾妈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是的,这眼前这位四十多岁妇人装扮的人,正是花蕊夫人。只因这隐姓埋名还不足以掩饰自己的行止,故花蕊夫人出逃后,一直乔装易容。但没想到,还是被王雨鹛无意之间惊扰后,露出了行止。 丽春院的人当晚就一一遣散了,众人从后院门匆匆离去。 花蕊夫人特地站在后院天井,等着五娘和玉莲也收拾了包袱出来,走到她面前时,她低声说道:“你们连夜雇了车马就走,不要耽搁。梁玉喜也有救了,五娘你就放心的去,隔日回来后,他定还会活着的。” 五娘听说梁玉喜有救,虽不知曾妈妈怎么如此肯定,但她知曾妈妈不会诓骗自己。心里不由一喜,也盼着早去早回后,看能不能再见他。 三人在后院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五娘和玉莲出了丽春院,就雇了车马,两人趁还未闭城门,就连夜从西城门出城,往西南方去了。 第六十一章 你怎么来了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清河县的夜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风和一点星月。抬头看过天的人,都心里多少有些嘀咕,这天,是不是又有什么怪像啊? 谯楼二更鼓响过,整个县城很快就变得死沉沉的,那些微弱的灯火,像是喘息的巨兽,最后残存的一丝气息。 大牢内,几个狱卒也无精打采的。这半夜后,再无人可以沽来酒水,也买不来下酒的牛肉,只能熬着等到天明了。倒不如合衣睡下,省得半夜醒来嘴里寡淡,腹中饥渴。 梁玉喜身上倒是好了许多,这几日,那些狱卒倒是不怎么为难他,也能昏沉沉的睡过去。只是今日过堂时被一闹,他也一直在诧异,这堂上道长不知究竟何人?自己肯定不认识,也没在街面和府上见过,不知他为什么要替自己大闹公堂呢?还有那县太爷,不知怎么就隐忍了下来?要不是他这一闹,看这今日的架势,胡道生是要判自己一个斩立决的。 他回想起那夜东闾珏临行时说的话,让自个放心就是,大娘正想法救自己出去。 哎!也不知这初十日到了,府上宝匣是不是拿到了手,这谁人去开启的洞穴呢? 梁玉喜想一阵后没有头绪,又索性不去想它,可又有其他的想法在脑子里出来。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一直也没睡着。 想着想着,这后脖颈有什么虫子爬过,痒舒舒的。梁玉喜低声道:“贾先生吗?” 没有声响,他忽翻过身,看见面前蹲了一个黑影。黑影轮廓看上去有些纤细,不过,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是谁。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谁请你来了?” “我来不来不需要人请。” “你走吧,不走我喊有贼了。” “你喊吧,你不喊我也要走。” “那你为什么还要进来?” “我有空。” “有空就进来?你到底什么人?” 王雨鹛盘腿坐到地上,“我就是你说的骗子。” 她摸出一粒丹药递给梁玉喜,梁玉喜伸手接了过来,他也没细想,就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好吧,你骗不骗我都无所谓了,我反正是要死了。我死了,你一定不会高兴的。因为,你少了一个可以骗的人了。” “呸!谁稀罕骗你。”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大牢都可以随便出入。还把道长的大虫颈下的物件偷了?你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江洋大盗?” “我是谁对谁都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命可能有救了。” “为什么?” “因为老天爷要开眼了啊。”王雨鹛看他一脸茫然,“这你还不知道,黑松山林场出了天相,一个地洞口悬浮了一块花石,上面写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的冤情。” 梁玉喜认真听着,自语:“那就是天降谶言咯?” “嗯,是的。所以老天爷开了眼,你就有救了。” 梁玉喜是第一次感到一个命运转折的机会,就这样突然降临了。这黑松山异象不断,此时神灵预示冤情,总算现了一线生机。 “怪不得今日那道长,说什么谶言。原来是这样……” “哎,不过取你命的人心够黑,但救你命的人还真不少啊。也算老天有眼。” 梁玉喜听她说这话酸溜溜的,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含义。 “你巴不得我被杀了吧?” “我?杀你?我杀你不需要这么费周折。” “你一本正经的说这话,好像你真的可以轻易的杀了我。不过,我救过你一命,你没有理由杀我。” “如果有一天,有人非要我这么做,我可以放过你,哈哈。”王雨鹛不觉有些高声,忙掩口静听了一会。那狱卒处也没什么动静。 “你到底什么人?” “好了,你这人也无趣得很。你这样追问,我就能告诉你?” “那你说怎么才告诉我?” “你如果出来了,我就告诉你。” “真的?不过,也许,那时我又不想知道了。” “好吧,随便你。我准备走了。” “你怎么走了?” “我就是来告诉你,你不会被砍头的。难不成我应该陪你一起在牢房里?” “那你的药还有没有,这吃下去还真管用呢。” 王雨鹛又拿了一颗丹药出来,梁玉喜接过后,很宝贝的把药丸放在怀里。 “嗯,我先留着,要半夜痛醒了,我再吃一颗。” 王雨鹛见他轻松了许多,也不觉莞尔一笑。一闪身她就出了牢笼。 而在东闾府的后花园,那个嘴唇哆嗦,语焉不详的东闾昇,正看着这黑漆漆的天空,嗫嚅道:“这洞穴不能开……不能开,都会遭殃的,全都会遭殃。没有人跑得了……” 这时,只见清河县的天际,有隆隆的声音响起,开始有一些鸟鸣的声音,渐渐的鸟鸣声越来越大,似乎所有的鸟都惊醒了。甚至这鸟鸣叫的声音,盖过了天际的隆隆声。 那些惊鸟,一开始还成群结队的飞翔。不过没多久,鸟群就像被什么东西轰散了,惊鸟们在天空开始乱窜。甚至相互之间碰撞在一起…… 东闾昇瞪大了眼睛:“来了……来了……女神仙说的要来了。跑不了啦,跑不了啦……” 睡梦中被鸟叫惊醒的人,都知道这怪相又要来了,哆嗦着拉拉被子把头蒙住,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 在往西南方的官道上,五娘她们的马车刚出了清河县境,这暗夜的惊叫声让她不禁回望着来路。只听清河县的上空,一阵阵的鸟鸣声。那不祥之感,在暗夜里越发的令人惊悚。 而清河上,两只大船在午夜也相继驶入清河县境内,伴着鸟鸣声,船底也开始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掌船的把头,瞪着眼倾听一阵,自语道:“这是鱼在翻河了……” 这两艘船,外表看都是商船。连夜驶入清河县,皆因为,这一艘船是吴越国的,载了刚从民间遴选出的美女十余名,要给大宋皇帝纳贡去。另一艘船是南唐的,而船上载的是一船的勇士。 两艘船的把头都觉不妙,把船先靠了岸边,不敢再前行了。 而很快,所有的响动都听了下来。鸟也不叫了,鱼也消停……人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在清河县的人,包括赵匡胤,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就是一张巨大的网闪亮着从天而降,把所有人都网在了其中。 而黑松山的地洞口,那个鬼魅的影子一直在洞口徘徊着,对着洞口嘶鸣着。似乎要召唤出什么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六十二章 免死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一大早,县衙门口的大鼓又咚咚的擂了起来。 “太爷又要升堂啦?” 人们沉寂了一夜的神经兴奋了起来,纷纷又往县衙门口跑去。 福临酒楼的柴宗训等人听到喧闹后,符彦卿、虚印、董书怀、马德贵四人,急急忙忙的从酒楼出来就赶往县衙。而柴宗训、贾白羽和陈公、则没有与他们一道从福临酒楼现身。因为符彦卿认为,这四周都是武德司的人,他乔装一下尚不易引起注意,而且,他昨日也已经在大堂现身过。柴宗训要出门,他实在不放心。 柴宗训拗不过大父,只好与贾白羽、陈公他们留在酒楼,等着衙门传来的讯息。 到了县衙,从大堂到门口都挤满了人,整个县衙挤得水泄不通。似乎一个县城的人都来了。 其实,这些人都是因为这昨夜闹腾后,不自主的要往人多的地方凑,好掩饰自己的慌乱,看能不能在人群里听到一言半语有用的说法。另外,也想看这清河奇冤一案,怎么被县太爷断下来了。 只见,胡道生沉了脸坐在了大堂上,梁玉喜戴了重枷被摁在堂下。胡道生巡视了一下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示意主簿宣读判词。 主簿也下意识的看了几眼大堂外,见没有老道人的身影,就清清嗓子,高声宣读起来。 胡道生心想,符彦卿这老东西,故意要我下不了台,今日我再不会给你面子。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本县断案,想怎么断就怎么断,哪里要看你的脸色。今日,若是你再出来坏我的事,休怪我这一签下去,打折你的一把老骨头。 主簿念到最好两句,他顿了顿,看了看大堂外,都是屏声静气的,没有什么异样。“判梁玉喜弃市。于今日午时三刻在牌坊楼下斩立决。” 话音落定,大堂内外鸦雀无声。胡道生心想,怪了,这是怎么了?还真清净。 倒是梁玉喜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刚停,只见一尺余的册子从大堂外飞了进来,落在公堂书案上。符彦卿踩着那些大堂外百姓的肩膀,噔噔噔的就跨进了大堂。原来,这观看审案的百姓太多,符彦卿他们实在挤不拢,这情急之下,才如此这般。 胡道生冷笑道:“你这大胆妖道,又来咆哮公堂。来啊,给我先轰出去。” “且慢,胡大人请看这案牍上是何物?” 胡道生心想,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他低头细看那册子,册页是薄薄的铁皮做就,上面用朱砂写了字。仔细一瞧,册页书写的大意是:本铁券丹书所赐柴家视同大宋皇室,同享荣禄。券文还明言凡柴家人,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长刑,有司不得加责……落款是大宋书诏之印。 胡道生只觉冷汗都要出来了,像是被人逼着生吞了苦胆。他虽是从未见过铁券丹书,但也还是听说过。此时,这物出现在大堂上,胡道生若是强词说这铁券丹书是假的,那就是犯上作乱,祸乱朝纲。 况且,符彦卿有柴家的铁券丹书也很正常。嗯,不对,这梁玉喜怎么会是柴家人呢?这上面明明说的是柴家人…… 胡道生回转过来,就哈哈哈笑道:“卫王,你今日以此铁券丹书示我公堂,不知是有何见教啊?” “我要保你今日要处决的人犯梁玉喜。” 大堂外的老百姓,听说这道人拿铁券丹书来保梁玉喜的命来了,顿时骚动起来,无不兴奋不已。就好似这圣旨突然驾到,刀下留人了一般。 “卫王,可我这今日判的确是一个东闾府上的小厮而已,怎地他又成了柴家人了呢?” 此言一出,百姓们也不禁窃窃私语,这圣上的铁券丹书是什么东西啊?那可是免死金牌。但这个光,一般人怎么可能沾得了呢?这梁玉喜怎么会是柴家人呢? 符彦卿似乎知道他有此一说,“这梁玉喜正是这柴家的一个子孙。” 大堂外一片哗然,众人都觉这事太蹊跷了。梁玉喜明明就是这东闾府的一个小厮,从八九岁开始就在这府上跑进跑出的,他爹是谁?娘是谁?那还不明摆着吗。这什么时候攀上了皇亲了呢? 胡道生眉毛一挑,“卫王如此说,可是有什么凭据啊?这梁玉喜生在清河,长在清河,这厢的百姓有几个不知几人不晓啊?卫王这样说,只怕太勉强了吧?” “不然,这柴家人,自是有不凡之处。柴家人子嗣众多,南北西东,各自群居或独处。凡认祖归宗者,都有一枚柴家人独有的牙雕。这小子若是有此物,定是我柴家人。” 胡道生听他说得这样玄乎,也不相信这梁玉喜身上怎么会有一件柴家人的信物呢。“卫王说的似乎有些确切,本县和百姓们都是姑妄听之,也不知你说的这信物究竟为何物,若是普通寻常之物,那怎足以让人相信?” “此物为象牙所雕的腰珮,上面有苍龙两条,中间环绕一个柴字。凡柴家子孙均传有此物。” “那好,本县且算相信了,这物要是在梁玉喜身上,本县就认他是柴家子孙,依律再断。若梁玉喜身上并无此物,这此凶徒依律行刑。来啊,给我搜身取物。” 两个衙役于是上前搜身。梁玉喜自得了虚印道长赠送此物后,一直甚为喜爱,就它一直贴身揣在怀里。今日见卫王抛出铁券丹书,有说出一番柴家人信物的话来,心里才知道,这原是柴公子他们设的法子来营救自己。 他原本听到说他是柴家子孙时,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这胡乱认祖归宗的事,怎么能认呢?只是,他也明白这是人家好心救他,若是自己点破,那真是枉费了人家一番好意。所以,他也一直在堂下没有说话。 梁玉喜摸出那牙雕腰佩,递给衙役。顿时,大堂外人群骚动起来,发出惊呼声。都瞪大了眼睛看那腰佩,果然玲珑。只是看不清上面是不是真有一个柴字。 胡道生接过一看,这腰佩果然是苍龙两条,中间环绕一个柴字。胡道生面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他原本认为卫王不过又是来胡闹的,没想到,这柴家信物还真在这小子身上。他瞟了一样大堂外的人群,那些人正紧张巴巴的伸长了脖颈,只待他说出这东西是不是有个柴字。 胡道生脸上发烫,旁边的主簿看他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来,就走过去低声道:“太爷,认还是不认啊?” 胡道生见卫王正捻着胡须站在一边,满脸堆笑的上前,道:“此物正如卫王所说……” 外面人群听到县太爷此言,一阵欢呼声顿时响起。有的人还禁不住跳了起来。 胡道生面向大堂外的百姓高声道:“正是柴家人的信物。这梁玉喜本县认定为柴家子孙,其所犯的死罪依朝廷铁券丹书赦免……” 人群鼎沸,有些人开始就往外跑,要到大街小巷去奔走相告。似乎这梁玉喜一人的生死,跟大家有莫大的关系。而所有人都没有再留意,这胡道生说的是免他死罪,但并未承认他就是冤情,承认县衙断案不公。 胡道生虽说心有不甘,但此时只能顺水推舟。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六十三章 圣旨到 “圣旨到!”一个声音由远而近飘进了县衙。 县衙内外的人都愣怔住了,侧耳细听,果是唱的“圣旨到!” 只见一彪精壮的黑衣人,从县衙大门口直接就往大堂来了。后面跟了一个身着轻甲的武将模样的精悍汉子,手举着一个黄绸卷轴。高声唱到:“大宋皇帝圣旨,清河县大小官员接旨!” 符彦卿一看来的此人,正是武德使王仁詹,知道圣旨不虚,忙双膝下跪。胡道生也不由自主,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衙门内外的衙役和百姓,方知这皇帝圣旨是千真万确的,纷纷跪伏在地。 王仁詹待众人跪定后宣旨:“大宋皇帝诏曰:清河县县令胡道生,身为朝廷命官,与妖孽沙陀人勾结,枉法断案,妄图加害勇斗沙陀人的大宋英雄儿女。致使清河县天降异象,百姓不宁,谣言四起。为扶正压邪,浩荡圣恩,匡扶正义。着革去胡道生县令一职,交邰州府查办。另任命大宋英雄儿女梁玉喜为清河县县令,即刻上任。安抚一方百姓,召集贤士,铲除沙陀妖孽。钦此!” 王仁詹念毕,胡道生在地上已是全身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而那符彦卿和梁玉喜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还以为圣旨的后半截听错了。 同样被惊住的还有那些衙役和大堂外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人相信自己听到的。圣上怎么会突然下旨,要一个清河县的小厮,做他们的父母官?等大家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时说道:“这一定是圣上也知道了,梁玉喜是柴家的子孙,有意抬举他呢。” “还真是祸兮福之所倚,这小子的苦头没白吃……” “圣上那么快就知道了清河县要出奇冤,真是一代明君,说不定这后面的谶言,都要被他破了。” “……” 议论人群中,人们又很快被一个问题困扰住了。 “沙陀人是什么人?” “谁是沙陀人?是什么妖孽?” 胡道生被拖下去后,王仁詹走到还跪伏在地的梁玉喜面前,将圣旨递与他道:“梁县令,接旨吧。” 梁玉喜神色尚还有些恍惚,他抬头看着眼前这黄绸卷轴,完全不相信这都是真的。这圣上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呢?还知道我叫梁玉喜。说我是大宋英雄儿女?妈呀…… 符彦卿一旁拉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说谢皇上恩典,把圣旨接过来。” 梁玉喜回头看符彦卿不容置疑的神情,不由自主的就道:“谢皇上恩典。”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王仁詹伸手将他扶起,梁玉喜也是昨晚用了王雨鹛的丹药后,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了,颤颤巍巍的勉强还能站立。。 王仁詹盯了呆愣一旁的主簿一眼,那主簿毕竟也是多年的官吏,也领会得快。忙招人过来扶了梁玉喜,往县衙后堂去。 王仁詹对符彦卿抱拳道:“卫王,请。”他伸手一示意,符彦卿也知道自己这身份,他们是早就知道了。于是两人一起也往县衙后堂走去。 三人在后堂坐下后,王仁詹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他对梁玉喜道:“梁县令,你在黑松山林场与沙陀人智斗,圣上知晓后,甚为赞许……” 梁玉喜脑子也转得快,想起那些血祭、经文等,恍然明白,原来这肖骁申他们就是圣旨里说的什么沙陀妖孽,怪不得他们如此神秘,原来是在林场那里潜伏作怪。 “圣上知你被沙陀人陷害后,遣本使传旨救你,皆因为,这清河县最近被沙陀人祸乱后,民心不稳,急需一个得民心,又跟沙陀人打过交道者,还能阻止他们扩张势力和范围的人,来出任这一方官吏……” 梁玉喜忙接话道:“大人,小子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何德何能可以担此重任?这清河县也是人杰地灵之地,能人颇多……” 王仁詹没有好声气的厉声道:“你想抗旨吗?” 符彦卿一旁抬手示意梁玉喜不要再说,道:“王大人休恼,这梁玉喜也不是及第的出身,也非官吏出身,并不通晓朝廷规矩。圣上也是看他有些胆识,可以跟沙陀人斗,才如此重用他。这其中,有些道理还应慢慢的给他讲。” “本使正在给他讲。此清河县为大宋与南唐和吴越国的交界处,现下,黑松山谶纬之言一出,沙陀人正企图东山再起,在清河县将有一场血雨腥风。此时,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吏能够处理得了的事。圣上需要一个胆识过人,且能够召集江湖人士,跟沙陀人斗的人。” 符彦卿问道:“圣上也知道,这沙陀人十分凶悍,且他们人偶术炼成后,如果没有大军阻止,将难以扼杀住他们。” “卫王,有一事实不相瞒,这清河县现在只能靠自救了。” “为什么?朝廷不管了吗?” “哎!现在清河县出了怪事了,已经没法出去了。” 符彦卿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沮丧的王仁詹,“为什么?怎么出不去了?” 王仁詹字斟句酌的说道:“昨夜,本使原本要传递此方的消息,派快马往邰州府及周边驻军去。结果,手下人回来禀报,说快马到要出县境的地方,马怎么也无法往前一步。人下来牵马而行也不行,弃马而行也不行。后来我又派了几个手下,他们朝不同的官道、小道和没有道路的地方,都一一试了……”王仁詹长叹一声,“不知怎么的,都出不了清河县境……” 符彦卿:“难道是沙陀人使了什么妖术?” “不知道。所以,圣上才决定……” 符彦卿大惊:“你是说圣上正在清河县?” 王仁詹也许是被无法出境一事所扰,不觉自己就说漏了嘴。“卫王不要妄自揣测。圣上决定,要任命这个小子作县令,也是让全城百姓一旦惊惶起来,能从他身上看到希望,另也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符彦卿追问道:“王大人,圣上是到了清河县了吗?” 王仁詹点点头道:“卫王,您老和郑王见面的事,圣上也知道了。他有口谕,说不计较您与郑王的欺罔之罪。但你们要协助这小子,帮着怎么把沙陀人铲除了。” 符彦卿还是不太明白王仁詹说的无法出境一事,“王大人,这无法出境一事……” “此事蹊跷非常,我的人还在继续打探更多的路,看是不是有地方可以出去。”他回头对梁玉喜道,“这城里百姓,可能今日就会知晓,无法出境一事。这必会引起大恐慌,梁县令要尽快想个法子,做好安抚的事。也要防止沙陀人趁机想占据清河县城。这都是当务之急啊。” 他又换了个口气说道:“梁县令,当今圣上并不是个用人刻板之人,圣上也是知道你是可用之才,才启用你。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这卫王和郑王现在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他们也可暂且帮你一把。你就好好的为这一方黎民百姓的安危,想想法子,也为朝廷出把力。若是,此事平息了,圣上定会为你加官进爵的。” 言毕,他起身招呼主簿进来,交待主簿找人来给梁县令看伤。并嘱咐将圣旨的旨意全城张榜通告。 然后他才带着黑衣人告辞而去。符彦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也看见了赵匡胤正在县城某个角落里,威视着自己。 梁玉喜呆愣了半响,看着县衙后堂的陈设。想起昨夜自己还睡在发着霉味的草堆里,而今晨就要成为这县衙新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一丝的喜悦,心里反倒是空落落的。 主簿趋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太爷……哦,呸!那胡道生的家眷现正在搬离,大人的家眷在何处,小的也好去请过来……” 梁玉喜盯着他看了一阵,才确定自己是可以吩咐这人的。“不要为难胡道生的家眷……他们走后,你到东闾府上去,请我娘过来就是。去时,不要惊着了她。她怕你们这些官差。” 她怕官差?他想,自己以后也是个官府中人了。也跟那曾经站在路边见到的,鸣锣开道,衙役簇拥,身着官服的太爷是一样的人了。以前觉得穿官服的人八面威风,好不气派。怎么有一天自己也要身着那身官服的时候,突就显得那么别扭了呢? 当然,梁玉喜也跟普通百姓一样,也瞧不起那些三班六房的皂隶。按他娘的话说,那都是些积不了德的人。 不知老娘要是看见自己做了这一方县太爷,心里会怎么想呢?梁玉喜是身子确实不方便,要不他不会让县衙的差人去请娘过来,一定是自己亲自去请的。 第六十四章 怎么当官 “梁玉喜当县令了。” “东闾府那个小厮当了清河县县太爷了。” “皇上下旨,柴家人拿出铁券丹书,让一个大牢里的小子当县令了。” “……” 类似这样的说法在县城里不胫而走。不消一个时辰,几乎清河县城内各家各户都知道了。清河县其他当日不在衙门的大小官吏,最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一个半大小子就来做父母官了呢?不过,这圣旨称其为大宋朝英雄儿女,那就是皇上认可他啊,谁还敢说半个不是。就算心里不服,那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东闾府听到说梁玉喜当县令的消息后,赵月娘和东闾珏是惊喜交加。府里的下人,都忙不迭的去后院找梁玉喜的娘,要把这好事抢先说了。 大娘让管家和几个下人再出去一趟,打听清楚县衙那边的消息。管家出门后,他听那些路人人人都说梁玉喜当县太爷了,心里不觉发慌,就急急忙忙往紫金街去找宋德宝。 没过多久,看门的老杂役进来报,县衙的主簿来请梁玉喜的娘过去。赵月娘一听喜不自胜,连声称好。她也不顾这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妥当的,就到大门口去迎那主簿。听主簿说完,她忙张罗下人和丫鬟,都去帮着官差们,把梁玉喜的娘请出来。 梁玉喜的老娘虽是一路哭哭啼啼的,但好歹还是上了轿子送过去了。 赵月娘把人送走,心里也是喜滋滋的。她想,自己的义子做了这县令,那今后东闾府怎么也要沾些光了。尤是,这眼前宝匣丢失一事,原来她也不敢声张出来,那以后这事也好找玉喜来查查看了。那洞穴开启虽说是已经误了时辰,不过现下有依靠的人了,说不定能补救得了呢……她是越想这心里越美,恨不得马上起轿要到县衙去看看。 这消息传到福临酒楼时,柴宗训等人也是怎么也不信,初始以为会不会是这小道消息不可靠。一直等到符彦卿和虚印他们回到酒楼来,才一众人等坐下。符彦卿细细的把今日如何升堂,圣旨突然下到,胡道生革职查办,梁玉喜喜封县令一事道出,柴宗训等人喜不自胜,连连拍手叫好。 至于赵匡胤可能正在清河县城内这事,符彦卿并未道出。他知道这个事关系重大,除了他和梁玉喜知道外,谁人也不能再说了。他临出县衙时,还私下叮嘱了梁玉喜,此事不可再向任何人言说了。 他知道,王仁詹提了不要妄自揣测这话,就是暗示任何人不能再说了。若是走漏了风声,武德司的人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他对柴宗训道:“武德司的人也清楚你我的行踪,圣上下了口谕,不予降罪。只是要你我协助梁玉喜,把沙陀人铲除掉。” 贾白羽道:“当今圣上的确英明,这罢免了胡道生,澄清了梁玉喜的不白之冤,让清河奇冤不发生。圣上就是不想让梁玉喜的奇冤坐实,要破那谶纬之言呢。” 柴宗训:“只是这要破沙陀人一事,单凭我们几位,现下还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方法。不过,梁玉喜做了一方父母官后,此后,若是举一县之力,说不定也可商量些应对之策出来。” 符彦卿:“梁玉喜请我们都到县衙去。武德司的人也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现下,清河县正有大事要发生,我们断不能袖手旁观。走吧!” 于是一众人也都称是,一起往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梁玉喜得报后,就挣扎着起身出来迎接众人。远远的见符彦卿和柴宗训走在前面,其他几人随后而来,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梁玉喜鼻子顿觉一酸,想到这前前后后,柴公子等人为自己四处奔走,冒险入狱,大闹公堂,甚至拿出铁券丹书来…… 眼见几人走到了大堂前,梁玉喜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向几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符彦卿和柴宗训忙几步赶拢,伸手要扶他起来。梁玉喜推开他们的手道:“柴公子和几位爷,玉喜这条命都是您们帮着捡回来的。您们就是我的大恩人,好比再生父母。这恩情玉喜没齿难忘,也无以回报。我今日权且立个誓言。”他抱拳很郑重的对几位道,“柴公子和几位爷,若是以后用得着梁玉喜的地方,我梁玉喜绝不说半个不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符彦卿忙道:“梁大人,你快快请起。”他把梁玉喜扶起后,又用一种嗔怪的语气说道:“你现在也是一方父母官了。你虽说从未接触过官场,但为官的人还是要讲些官体,不能像草莽一样。” “什么是官体?” “这官体吧,简单的说,就是言谈举止要庄重、得体。禁绝身上的一些老百姓习性。当然,这个嘛对你来说,都还是要学学的咯。” 梁玉喜听了频频点头。这个县令虽说不是自己求的,他一辈子也没想过要做个官宦,但终究现在是做了。不管自己谦虚不谦虚,都得好好跟人学学,否则,这戏也没法往下唱啊。 梁玉喜对符彦卿道:“那以后,还请卫王多多指教我。卫王要是见我做得不对的,尽管直言不讳的骂我就是。你越骂我,我才越有底,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这人,虽然平时在东闾府也皮实惯了,不过卫王的话,我听。” 符彦卿哈哈笑道:“梁大人,你过谦了。这一县之尊嘛,重在为君王分忧。若是这一方百姓岁月清苦,怨声载道。上对不起君王,下就对不起黎民。若是治理得好,百姓富足殷实,民风又淳良。则国库充盈,国运昌盛,外患可御,帝业可期。” 梁玉喜点点头,“卫王的话,我一定要慢慢的去悟解。” “也罢。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日常多看看圣人的教诲,再学学一方治理之道,这官也是当得下来的。” “哎!老实说,我真是对当这官没一点底?” 贾白羽在一边戏谑着说道:“梁老弟,你小时候也一定做过什么当官的游戏。你就不要怕,这跟那游戏的道理差不多。” 梁玉喜想,也对,自己小时候跟一帮小孩玩这官兵抓强盗的游戏时,自己多数时候就是充当官兵,那不就是咋咋呼呼的,指指点点的,抓了强盗,就保了百姓嘛。道理其实说白了也就那么浅显。要当好官,当个百姓拥戴的官,还是要为老百姓着想才行。 几人有说有笑的,就往县衙的后堂走去。没走几步,衙门里到处站立了大小官吏,也来了不少,都站在道旁低头施礼。许是都想个跟新上任的太爷巴结两句,也好探看一下这梁玉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梁玉喜也不懂该有礼数,也不理这一众人等,只跟符彦卿、柴宗训他们一路说笑着,目不斜视,自顾走自己的。 那些官吏,见这气势心里也是打开了鼓点。莫看这新县令人不大,也难怪圣上瞧得起。你看他左右两边一个郑王、一个卫王,身后还跟的都是些不凡的人。看来以后,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一段人才好。 第六十五章 善莫大焉 几人到了后堂,梁玉喜、符彦卿和柴宗训还推脱了一阵后,梁玉喜才坐了主位。 看了茶,符彦卿道:“这清河县的沙陀人,现下是大宋朝的心腹大患了。” “有这么严重吗?”梁玉喜毕竟在大牢里呆的这段时间,并不是很了解沙陀人。 “是的。他们盘踞在黑松山的林场内,正修炼邪魔妖术。妄图祸乱一方后,寻机动摇大宋的根基。这沙陀人的人偶术的确是甚为难以对付,说以一当百都不为过。这也是沙陀人,他们妄想鲸吞中原的本钱。圣上明示,这沙陀人是必破的,且已经刻不容缓,故我们今日在此协助梁大人,看能有什么破敌之法。”言毕,他扫视了在座的各位一眼。 贾白羽:“上次在林场与人偶大战时,虚印道长好似说过,对人偶也是法子致胜的。不知道长可否说得明白些呢。” 虚印:“人偶妖术在本朝以前出现的次数也不多,但每一次出现都惊世骇俗。它让对手陷入恶战中,死伤惨重。也帮助沙陀人在一些关键的战事中,获得了决胜的力量。不过,人偶术终归是邪魔歪道,难以顺天理民意。王政中将军也在多年对沙陀人的追击中,发现了人偶术的一些破绽。这些破绽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人偶的致命弱点。只是近几十年来,这个发现并未得到实战验证,所以,现在很不好明确的认为,这人偶术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破得了。” 梁玉喜:“那就是说,王政中将军也已经有破敌之法了?” “是的,只是这些还没有朝这些人偶身上招呼过。” 梁玉喜:“那我们应该先请王将军来。他是唯一对沙陀人人偶术克敌制胜的关键人,没有王将军,我们自己寻找破强敌之法,实在是艰难。” 符彦卿点点头,不过他又摇摇头道:“此法好是好,只不过……” 梁玉喜问道:“只不过怎样?” 符彦卿看了他一眼,其实,他心里想说的的是,这圣上正在清河县,如果王政中来了,要是跟圣上碰了面,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而他嘴上就先把现实中的一个问题说出来了,“就算去请王政中将军,现在恐怕也是难办了?因为听人说,昨夜那轰隆声后,清河县境内的人已经无法找一条路可以出去了……” 众人皆诧异的问道:“什么?无法出县境?谁阻止出县境?” “昨夜武德司的人曾连夜出城去送信,皆在多条大小官道或小径上,被不知什么妖术的屏障挡住了,怎么也出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有这种事?真是奇怪了,难道会一直出不去吗?莫不是沙陀人的什么妖术?” 虚印道:“这不太可能。我们见那阿布洪曼好像对最近这些异象,也是不明究里。他在那地洞前也是徘徊再三,试探了几次,都说不出什么来……” 董书怀和马德贵也说,这阿布洪曼和肖骁申都不知怎么应对那些异象,且也不知这些异象是怎么引起的。 “莫不是跟我老爷的宝匣有关?”梁玉喜在一旁沉默了一阵后,觉得此时有必要把这事摆出来。因为这毕竟事关一方百姓的安危了,如果还藏着掖着的,可能会贻误大事的。 “跟你老爷的宝匣有关?”几人都看着梁玉喜。 “嗯,此事说来话长。我只是联想到这宝匣,应该在昨日开启黑松山林场附近的一洞穴。而我今日才被圣上赦免的。就是不知昨日是否府上有人去开启了洞穴了?这个要马上去东闾府问问才行。” 众人还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梁玉喜对马德贵道:“马叔,这府上只有你熟悉些,要不就辛苦你一趟,去把大娘请过来。我这也不方便。”他又对其他几人道:“另外,若是如卫王所说,这清河县的县境无法出去的话,可能不消两三个时辰,就有消息传到城里来了。城里人会慢慢的恐慌起来。若是今日各方的说法证实了,那县城内必然会大惊惶。我们还得先商量一个对策,好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异象。” 符彦卿点点头,一方面他是认可梁玉喜的说法,另一方面也是对梁玉喜处变不惊的赞许。心里暗道,这小子还是一块好料。 马德贵起身道:“那好,我就去东闾府请大娘。”于是,他就出门去了。 符彦卿道:“现下,县城内若是恐慌起来,沙陀人必然会提早对县城动手,这防范沙陀人看来还是最要紧的。” 贾白羽:“这县城内不知有多少甲兵可以据城抵御呢?” 梁玉喜把主簿叫来,问道:“这清河县城里城外有多少甲兵驻守?” 主簿答:“这城内有一彪守城兵勇,归县衙秦县尉节制,约有兵勇两百人。城外东面清河边驻守了一营甲兵,有约一千甲兵和马队。统领归地方节度使节制。” 主簿下去后,贾白羽道:“这城外的一千甲兵,要马上调过来才行。” 符彦卿摇摇头,“这一千甲兵倒是可以调动协防,但是由县衙节制不合规矩,也容易被朝廷误解。” 梁玉喜不解道:“误解什么?” 符彦卿知他不清楚朝廷兵制,地方官吏是不能调动甲兵的。若是地方官吏与军队互动频繁,则可能被疑为勾结,有不轨企图。 “这个我可以找武德司,跟他们通融一下,把这一千甲兵调至北门、西门和东门外协防。暂时不必入城。” 梁玉喜道:“其实,我认为甲兵也不必入城。因为,沙陀人目前不敢轻举妄动,可能是想与吴越、南唐勾结。但现在,这县境无法出去的话,这勾结之事恐怕就难办了。他们更不敢妄动。另外,这甲兵入城会造成恐慌和对民众的骚扰,他们在外围相机防御,伺机入城也不迟。” 符彦卿点点头,“嗯,这防御沙陀人一事先就这样办。只是,这城内人如何安抚得了呢?这消息怎么封锁得了?” 几人都低头沉思,也觉这事不好办。毕竟这清河县四通八达的,人口流动也频繁,还不好对百姓约束。 梁玉喜开口道:“我看可以这样。我刚才听主簿说,这朝廷近日有旨,要在民间为圣上选秀……” “这圣上选秀,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县衙就此发告示,为了给圣上选秀,清河县境内,在五日内禁止一切出境,衙门派人在各路口截查,防止人员走动。县衙拿一笔钱出来,在城内搞一些选秀活动,未婚的姑娘都可以自愿参加,也让百姓都来观摩,帮朝廷选出秀女来。” 陈公嗤笑道:“你这不是有违礼数吗?让这未婚姑娘抛头露面的,那是惹人耻笑的作法。” 符彦卿也摇头,不赞成梁玉喜的作法,甚至觉得这荒唐至极。 梁玉喜道:“我知道这作法,不合规矩,有些儿戏。不过,各位想想,若是城内百姓都知道,自己被困县境内,还与沙陀人为伴时,那恐慌成一团时,还有什么礼数可讲?还有什么节操可言?这选秀固然原本只是官府的事,但与民同乐,让百姓暂时不晓真相,都只注意这一乐事,也是善莫大焉。” 柴宗训:“其实,我倒觉得玉喜兄的作法,并无不可。这与民同乐,也是为了让百姓暂时转移注意力,帮百姓暂时摆脱不安来袭。” 贾白羽笑道:“其实,我倒不担心这些。我担心,这县衙公告出来后,没有哪家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推出来,在大家面前遴选一番。” 梁玉喜叹道:“此时,将进入一个非常时刻,如不用些非常手段,也许,这县城将大乱,百姓将遭殃了。” 第六十六章 先定大计 几人正商议间,马德贵进来说赵月娘请过来了。于是,梁玉喜起身去迎接赵月娘。赵月娘见他虽是穿了一件官服,但神色疲惫,走动还十分的困难,眼里就闪出了泪花。 梁玉喜见到大娘,虽说仍是面慈心善的,但还是看得出,这府上内外的事,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了。 两人互道长短后,赵月娘也与一众人等见过施礼,才坐了下来。 梁玉喜道:“大娘,今日把您请过来,是想有件事要问问。” “什么事?玉喜儿。” “因此事事关清河县近日的异象,玉喜不得不当作这几位的面问。” 赵月娘环顾周遭,就是郑王他们。她点点头,心里想,玉喜可能问的应该是跟宝匣的事有关。“莫不是府上宝匣的事?” “嗯,正是。不知昨日可有人带宝匣去黑松山了呢?” “这宝匣,现如今不见了。” 梁玉喜惊问道:“什么?怎么会不在了?是怎么回事呢?”梁玉喜的焦急是自然而然的,因为这宝匣几乎跟他命一样重要。这突然说不在了,他心里像被掏了一把,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宝匣,那一日被柴公子他们送回后。昨日在书房里就发现不在了。” “怎么不在了呢?莫不是被谁偷拿了?” “大娘也不知道,昨日还在府里问了一阵。只是这事又不好报官,把丫头们倒是折腾了一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昨日,可有其他什么东西被盗呢?” “没有,这府上也没不见其他值钱的东西,单单就是这宝匣不在了。” “那昨日可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昨日东狱庙的念空道长来做过一场法事。要说也没什么异样的地方,这出家人,我们也不好追问。” 梁玉喜点头道:“这事,搁在过去,大娘可能就忍了。不过今日我做了这县令,定是要追个水落石出的。况且,此事可能跟清河县的老百姓有关联,我不得不过问了。” 赵月娘昨夜想了一夜,一直觉得这宝匣和东闾府的缘分尽了,也只能认了。没想到,这今日突地喜从天降,自己的义子竟然当上了县令了。那他要怎么查,自己能不高兴吗。 “玉喜啊,这还有一件事。就是老爷的大伯回来了,且他回来说到这宝匣时,颠三倒四的,反复说什么不能去开洞穴。” “为什么不能开洞穴?” “他也说得含混,只说女神仙叫他莫开,不然人世间要遭殃呢。” 梁玉喜一头雾水,“那我好久去拜访他老人家,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宝匣的下落,还是要先找到才行。若是这宝匣跟清河的异象有关,那就太重要了。非找到不可的。” 赵月娘喜道:“这事也只有靠你了,好在你也出头了。还有这么些大人物帮衬你,你这官当得呢。” “大娘,玉喜当这县令,还不知道怎么做。以后府上也回去得少了,不能给您和老爷尽心尽孝;还有小姐、二娘她们。” 赵月娘鼻子一酸,“玉喜我儿,你当好这父母官比什么都强。东闾府不过只是一族人的事,你这是一方百姓的事,是怠慢不得的。” 梁玉喜想起大娘平素对自己照顾颇多,也听说为他下牢后,到处使钱,花费不少。心里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只是碍于在座有人,有些想说而说不出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这宝匣的事,我近几日就会查的。大娘回府后,若是老爷醒了,给他说明白。就说玉喜的事没办好……” “你快别说这些。你忙你的事务,有空的时候你回府上来看看就成。”赵月娘有些动情的说,“老爷也一直不醒,过去府上还指望你长大了能帮着呢。不过,大娘也乐意看你做好朝廷的差事,光宗耀祖的。” 两人惺惺相惜一阵,赵月娘也才想到会耽搁梁玉喜的正事,就告别出来。梁玉喜执意要送,还一直送出了县衙大门口才道别。 回过头来,符彦卿等人都问梁玉喜,这东闾府的宝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梁玉喜才一五一十的将东闾府这个秘密告诉了诸位。听得众人也是啧啧称奇。 梁玉喜讲完,虚印道:“这夜叉,佛门和我道教都有各自的说法,佛门多认为夜叉是天龙八部护法神众之一,道教则认为其半神半鬼,出入于阴间,丑恶凶暴。今日听梁大人所言,这夜叉不仅不凶狠,还通些人性,似乎有意结缘人间。这五十年一开洞穴的说法,还甚为奇异。只是这与佛门和道家的众多规矩都不契合。不知这其中是个什么道理。” 陈公道:“我倒是想起谶纬书里有云:天道之运,五十年启。”他见没有人继续问,就自答道:“这纬学,不像道释儒,尤其是佛道两家,讲究神魔鬼道。纬学认可的是天地之间,自有一番人不能胜算的道。这道已将江山社稷和君王几何,断了个明明白白。这好比,看见了木柴,我们终究知道它会被焚烧,看见了牛羊,我们终将看见它们成为口腹之物。这万事万物皆可预料,天下大事也是如此。五十年启,说的是这五十年必有一个概略。你想遇见时不一定能遇见,而你不想见识它时,它依然会现身……这不由人做主。” 贾白羽:“依陈公的说法,这纬学里的启跟夜叉的洞穴开启时机还契合了,不知这种契合又有什么玄妙的说法呢?” 陈公一时也说不出来,只好说:“也都是一个启,这一开启,都是新的揭示。如果能见识这洞穴的话就太好了。” 符彦卿:“好了,我看这样。这境内异象一事,也不知何日可以消解,也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数。沿境勘察一事,必是要慢慢的做一遍,确认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外面能不能进来?或是勘察出什么状况出来。为不扩散此事,我们几人除梁县令和马德贵坐镇县衙外,都一起去。毕竟陈公和贾先生都是博学之人,通晓天文地理和经纬之学。你们两人的见识也不一般。”陈公和贾白羽都谦虚的摇摇头。 符彦卿继续道:“另外防御之事也要做好,一会我传书与武德司王大人,让他们马上调动甲兵。张榜选秀也算是转移百姓视线的一个方法,我看也可以即时张榜。至于梁县令要搞什么选秀的活动,可以暂时作些不出格的事试一试。至于东闾府的宝匣,梁县令就费心的查一查,说不定这之中真有什么蹊跷呢。大家还有什么其他的说法吗?” 他安排停当后,没有一个人吱声,都纷纷点头。其他几人倒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梁玉喜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他的心里并无什么官本位的想法,并不觉得卫王这样主持大局有什么冒犯到自己的官威了。 几人把这面临的大事定了后,梁玉喜也早打定了主意,要把他们都安置在县衙内。他把想法一讲后,柴宗训也帮着梁玉喜劝卫王他们,毕竟梁玉喜什么官场事务都还不懂,还需要人帮衬着。符彦卿想想,也觉并无不可,在这里帮着料理清河县的事,也是圣上同意了的。 只有虚印道长提出,要先回黑松山的三清宫去一趟,然后再回转来。于是梁玉喜就招呼衙门里的人收拾县衙的后院,安顿几位。 他就去送虚印出衙门。一边走他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递给虚印。虚印接过看后问道:“此药丸是如何得来的?” “此药丸是一个朋友送的,我就是不清楚她的来历,不知道长从这药丸能看出什么来?” “此药丸是武德司的清宁丹,是专门治愈伤病的。一般人是不会有此药丸的,你的朋友看来跟武德司有些不浅的渊源呢。” 梁玉喜若有所思,“不知这武德司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不可信任的呢?道长过去也是武德司的人啊。” “武德司有很多外人无法知晓的规矩,就是圣上也不可能知道这些规矩。他们只是忠于圣上而已。对外界而言,武德司就是个水泼不进的秘密机构。要说不堪信任,也不完全。武德司的人破了规矩,就要受罚,甚至被追杀。这种独特的机构,因为外界了解得少,所以不堪信任的说法就是因此来的。也许你的朋友并不是不值得信任,有时只是迫不得已。” 第六十七章 来而不往 符彦卿和柴宗训等人骑马带着舆图,从东门出城,准备先沿着县境的东面查勘。 这一日,清河县的上空也是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秋风拂面令人惬意。远处的田野和青山,近处的花草树木,天地之间,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策马站在高处,人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从舆图上看,清河县境的东面,是一片广袤的原野,如果快马从官道奔驰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大宋的边境,再过去就是吴越国了。 几人也无心恋看这迷人的风景,纵马就奔驰起来,往边关飞驰而去。一路上,几人马不停蹄的飞奔,很快看到前面有一个边隘的兵营,这兵营也不大,许是吴越和大宋一直都甚为太平。抵近以后,几个兵勇上前来盘查。 符彦卿他们将县衙的腰牌出示后,兵勇就放他们过去了。 符彦卿道:“看来此兵营应是得到了威锋营的消息,知道我们要来此堪舆。若不然,这县衙的腰牌怎么也不好使。”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里地,差不多就算是到了清河县境的边缘了,再多跨几步就到吴越国了。几人下马后,都仔细看着官道尽头和四野,在这样好的天气下,还看不出一丝的变化。几人甚至都怀疑,这武德司说的无法出境是不是诳人的话呢。 董书怀走在前面,走着走着,他突然咦了一声。只见他向前伸伸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面前阻止了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再向前伸出去了。而且手触摸到了并不是什么墙一样的障碍,只是手无法在望前伸。他又抬抬腿向前跨,脚落地后,就再不能往前,只能提起来退后。 几人都看他比划了半天,怎么也不能向前跨出去。好像这凭空就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 董书怀退后一步,刷一声抽出腰刀,一刀刺了出去。这一刀力道并不大,只是试探着前刺,刀凭空刺到一定位置后,就再不向前。刀尖似乎也没有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所反弹,或是折损。董书怀顺势又是一撩一劈,连续来了几个动作,仍然没有半分可以划破面前看不见的物体。 董书怀收了刀后,一个回身,作势使出蟒焰中的一式,只见他这一掌出来后,掌风挟带着一声呜鸣,少说也是使出了九成的功力。这一掌劲道比方才的腰刀劈刺刚猛许多,但这一掌中包含了猛力之外,还有对五行的消克之术。就好比一个苹果,蟒焰一掌下去,可能苹果并无损坏,但苹果会瞬间变成一个干枯的小核。 几人都细看着他这一掌,以期有什么不同。但董书怀这一掌也只是堪堪的击出,似乎什么都没有打到。他的手掌也没有被什么刚猛的力量反弹回来。这一掌下去后,就莫名其妙的被什么力道消解了。 董书怀哎了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是再无其他办法了。 符彦卿看看陈公和贾白羽,两人也上前比划了几下,也都摇摇头。看来以武技来破此看不见的屏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几人于是都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不明究里的虚空一片。 贾白羽看了一阵,他突地叫道:“卫王、公子,你们来看……” 几人忙走到他身边,他指着官道说道:“你们看,这官道旁边的杂草,有什么变化没有?” 几人蹲下看看,也没看出什么来,都疑惑的看着他。 “你们看,这些杂草,在风中摇动时,有什么区别?” 看了一阵,柴宗训惊喜的说道:“嗯,这杂草是有些不同,这风一刮来的时候,原本这些杂草都应该一起摇曳。但是,这虚空的屏障内外还是有差别。就是这边的杂草,被风吹动后,这风似乎延后了一阵才吹动得了那边的杂草。” 几人又细看,果然是这样。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贾白羽:“这说明,屏障这边的时辰与那边的时辰不一致。” 哦,几人也才恍然大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你们再看,”贾白羽指着天空,“刚才这有几只鸟儿想飞出去,也被挡了回来,但确有几只鸟儿从外面飞了进来……” 几人也观察了一阵,果然是能进不能出。 符彦卿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这虚空一片里,要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外面的是可以进得来的。” “嗯,正是这样。这如此怪异的妖术,不知是何人所施,也看不出有什么破解之法。陈公可有什么高见?”贾白羽道。 陈公看了半天,也只摇头,“实在太怪异。这屏障似乎也不伤人,这内外好像除了时辰上有点出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这青山绿水,该怎么样也怎么样,真是看不透啊。” 符彦卿:“我看我们就沿着这不可触摸的屏障,往北边走,再看看有些什么异象没有?” 于是,几人牵着马就往北边走。有了刚才贾白羽仔细观察的发现后,几人也都更加细心,仔细的边看边揣摩着这内外之间有什么区别。 走了一阵,贾白羽又道:“奇怪了,你们看这流水,分明流动起来是不停歇的,但就是若有什么东西漂浮着的也是能进不能出。这水流过去时,瞧明白些的话,能看出水流动起来,似乎没那么连贯,显然也是内外时辰上有些差别了。” 几人看后,也都认同他的说法。他们还试了试,从水底下,想把东西递出去,也是办不到的。董书怀又用刀挖了一个坑,试图从下面掏一个地道过去,也是徒劳了一阵,根本无法过去。 折腾了一阵,几人都有些疲惫,就坐下来歇息。 符彦卿道:“看来,这屏障是连绵不绝的延展着,如此神力,应不是一般的妖术可为,说不定是老天爷所为。” 几人见一向不太信奉神魔鬼道的卫王,也说出如此的话来,徒然觉得眼前这怪象,真是令人惊骇。偌大一个县城就忽然间变成了一个鸟笼一般,再也无法出去了。 而符彦卿心里想的却是,这清河县现下如牢笼一般,除外孙柴宗训滞留在此,圣上也滞留于此了。这牢笼里,还同时关有凶狠的沙陀人。如果一旦被外界知道了圣上的消息,大宋朝也必定从此时开始大乱。这沙陀人和吴越南唐两国,也定会追杀圣上,圣上也是危在旦夕了。 “我们暂且到此,还是先回衙门去,让人在清河县四面八方的官道和小道上,都立下告示,县境以外的人员禁止入境。” 贾白羽道:“告示里还是直截了当的写明了,就说这县境内是来而不往,无法出去的,这样那些人才不敢轻易尝试。” “境内的人禁止靠近县境,尽可能让百姓不知晓这一怪象。” “那些商贩怎么办?” “一律禁止,由官兵把守各关隘和大小道路,就说有战事,禁止出入。” 第六十八章 面见圣上 丽春院内。 王仁詹诚惶诚恐的看着赵匡胤,毕竟现在的情形是非同一般了。这清河县四面都无法出去后,那不是就把圣上困在这里了?而且,这究竟是困一时还是困一世?还没人可以预见得了。 赵匡胤听完王仁詹的禀报后,心里一下子烦躁起来,再也绷不住了。 “武德使,这各大小道都已经探明了?” “是的,赵爷。小的已派了好几拨人反复探看了,都没有法子出去。” 赵匡胤颓然坐下,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微服到清河县来,真是太过冲动。不用想,在汴京城的皇庭内,再过几天,人们就会问圣上去哪儿了?而且还无人知晓。而再过一两月,这大宋天下就可能岌岌可危了。周边各国和藩镇,在这群龙无首之时,将趁机进犯大宋,大宋不是被分裂掉,就是被大辽、北汉、南唐和吴越等瓜分掉。 还有一个可能,自己的弟弟赵光义,从汴京过来,还没有进入清河县。若是他有些野心,趁机回京后收拾残局,坐上龙庭稳定局势。这也算是,大宋江山还在自家人手里。 也许,赵光义不用殺兄了,他就可以登殿了。 要是天下人知道,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自己把自己困在牢笼里。不知他们会怎么嗤笑我这个天子。这一世的英名啊! 赵匡胤越想越沮丧,心里也暗暗的有些后悔。甚至生出一分对花蕊夫人的埋怨。 王仁詹见圣上这一路出来,也没遇见一件好事,都被这乱七八糟的事一直困扰着,自己也是焦头烂额,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君臣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赵匡胤才叹息一声道:“武德使,你派人去西边的官道守着,若是看见府尹的马队来了,一定把他挡住,不让他进来。告诉他,朕在这里。让他请最好的大法师来……”赵匡胤越说越发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不管请谁来,给我把这清河县的魔障破了,朕要出去!” “是,赵爷。” “还有,把那个姓梁的小子叫来,马上!” “是。” 王仁詹急急忙忙的出了丽春院,就往县衙去。 到了县衙,他拉过梁玉喜,说道:“梁大人,你赶紧跟我去见个人。” “见谁啊?” “嗯……你跟我一起去见圣上。” 梁玉喜还是故作惊讶的说:“圣上真的在清河县?” “我跟你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见圣上的规矩嘛,三拜九叩首是少不了的。还有,圣上被困在这个地方,你必须要想个法子出来,让圣上能够回京,否则,你要是想不出法子,可能小命不保了。” 梁玉喜哈哈大笑道:“王大人,您当真认为这个时候吓唬吓唬人,就能把事情办了?我且问您,天子是不是人?” 王仁詹大怒道:“梁大人,你想犯上作乱吗?一点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那好,王大人,你说说看,天子是不是人?” “你想说什么,你少跟我在这里耍这些小聪明。” “天子要是人,这就跟其他人一样,出不了清河县。若天子不是人,是神,那也就不用问我怎么出去了。” 王仁詹被他逗得苦笑了一下,“好你小子有种,你有种一会你当着圣上的面去说。我今儿还告诉你,你要是想不出法子,真还小命不保了。” “王大人,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法子是想出来的吗?这法子要是想得出来,还用圣上着急吗?” 王仁詹被他这几句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梁玉喜继续道:“王大人,我知道圣上急。可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把县城百姓稳住,圣上在这里才没有性命之忧。这出去的事,恐怕只能等老天爷开眼才行了。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见圣上。” 王仁詹听他说完,一时还找不到怎么反驳或是教训他的话,毕竟这小子都说的是道理。圣上不讲理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讲讲理才行啊? 他琢磨了一阵梁玉喜说的话,也觉得应该像梁玉喜这样,对圣上说出实话才对。毕竟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了黄天厚土后,圣上跟这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若是一辈子都在这清河县了,那圣上还叫圣上吗?圣上有些不高兴是难免的了。 梁玉喜随他一路就到了丽春院。梁玉喜在门外盯着丽春院三个字还看了半天,心想,妈呀,这皇帝老儿真是风流,这出了皇城后,就直接到妓院来住上了。一点也离不开脂粉堆。 进了门后,一路上有许多的黑衣人,而这些黑衣人的身影让梁玉喜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二牛。虽然她应该不是叫二牛这个名字。 看来这二牛当真是武德司的人。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成为这神秘组织的一员?为什么她要到大牢里来看自己?她真的是不可信任的吗? 想到她,梁玉喜又想到了五娘和曾妈妈。不知道五娘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曾妈妈。一会一定要去看看她们。 往前走了一阵,梁玉喜心里也纳闷不已,怎么这往日自己从这丽春院门口过时,这丽春院里外都是热闹非常的,今日怎么如此安静?就算是圣上在这里,不过这连****也看不见一个,怎会这样呢? 进了丽春院的后院,梁玉喜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麻衣短裳,身材魁梧,不怒而威的壮汉,正背着手在堂屋踱步。不用多想,这一定就是赦免自己死罪,封赏自己为清河县令,大宋朝的真龙天子——赵匡胤。 梁玉喜不由得自己哆嗦了一下,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心里告诫着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出息,不过就是定夺人生死的人嘛,干嘛自己这么哆嗦呢。 王仁詹禀报过后,示意梁玉喜进去。梁玉喜一步跨进堂屋的高门槛后,紧走一步,然后慢慢双膝跪下,刚给赵匡胤叩了一个头,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免啦!免啦!你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梁玉喜忙起身,然后肃立一旁,听着圣上有什么话讲。 赵匡胤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也不禁称奇,这虽说是个半大小子,但看他拘谨中有一分洒脱,稚气中透出聪敏,眉眼里也没有一丝畏惧,怪不得能有些过人的胆识。 “梁玉喜?” “圣上,在下正是清河县县令梁玉喜。” “嗯,朕今日叫你来,是想听听你上任之后的治理之策。” 第六十九章 一世英名 梁玉喜见赵匡胤虽是面无表情,但眼神里焦躁不已,一下子觉得心里没了底。再怎么这一身官服穿在身后,又行了君臣之礼,这多少有些角色转换后带来的焦虑。 且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代英豪似的人物,又贵为天子。自己要是说错话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头砍了?不过好像也不太可能,要是这么容易就把我杀了,那谁会愿意跟他一起干?他还费力把我赦免了,又是何必呢? 这人是不比宋德宝、肖骁申、王仁詹……,包括自己过去见识过的任何一个人。不过,现在圣上被困在这里,他还是那个在清河县外坐在龙庭的圣上吗?他恐怕最不好受的就是,这天子的位子是虚有其表了。那清河县外的黄天厚土,跟他没有什么干系了? 这些念头在梁玉喜的脑瓜子里快速的转了转,他才对赵匡胤说道:“圣上,微臣虽是年幼,还有些自知之明。这清河县的治理也一时说不出个妙方来。我只觉这现下,清河县虽是有妖孽,不过大宋的子民还有九万九千多,圣上也坐镇于此,这妖孽当是铲除得了……” 赵匡胤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朕不想听。你究竟能不能做这个县令?朕想听你说说,你究竟有什么法子,把这魔障给我破了。如果破不了,你是不是应该拿人头来见我?” 梁玉喜心里一凛,知道圣上这是找人来出气的,哪里是要问什么治理之策。现下的圣上,完全不似一个贤明君主,更像是一个被困笼中的困兽。 好吧,既然你已经落在了平阳,那就怪不得有人要欺你了。 “圣上且听我细说……” “细说什么?有用的说法快快道来就是。” “圣上,要是我说不出什么来,您会不会斩了我?” “你……”赵匡胤一时眼睛瞪得溜圆,旁边的王仁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盯着梁玉喜说不出话来。 “圣上,我要是说不出什么来,您会不会斩我?”梁玉喜又重复了一遍。 王仁詹想自己这一次没听错,这小子说的是句可以一剑就刺死在当场的话。不过他眼睛的余光发现,赵匡胤似乎并未被这句话一下子完全激怒。他回头看圣上,赵匡胤表情五味杂陈,从一开始的震怒到惊愕再到苦笑…… 梁玉喜看着赵匡胤的脸色由红转白,突地,赵匡胤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把王仁詹笑得张惶不已,不知圣上下一刻是不是会吐出一个斩字。 赵匡胤大笑声起后,还一时抑制不住。梁玉喜倒是面色沉静,微笑着看赵匡胤前仰后合的。 赵匡胤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用手指着梁玉喜。王仁詹把手放在佩剑上,只待圣上一句话,就一剑结果了这小子。 “你小子,可惜了啊。”赵匡胤终于停住了笑声,“让你当这个县令真是可惜。你完全可以当个镇南将军。哈哈哈……” 王仁詹又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圣上忽晴忽雨的,怎么就被这小子搞定了呢? 赵匡胤对王仁詹道:“武德使,赐座。” 王仁詹一招手,让人搬了一个绣墩来。梁玉喜也不客套,就一屁股坐下了。 赵匡胤看着他道:“嗯,果然是个有胆识的小子。朕看来是没错看你。好吧,你说说看你的想法。” 梁玉喜:“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从今儿开始,让清河县城的老百姓高兴起来,大肆的做些与民同乐的事。” “为什么?” “这清河县现下最怕的是什么?是恐慌。百姓如果一旦知道沙陀人和自己都被困在一起,那就是灾难降临的时候。” 赵匡胤想想,觉得他说的是这个道理。“不过,这百姓迟早都会知道的,这个办法只管得了一时。” “管一时就是一时,毕竟这时辰越往后,这魔障被破解、沙陀人被铲除的机会就有了。好过城里现在就人心浮动,最后恐慌不已,说不定还自相残杀呢。” “嗯,是这样的。不过这沙陀人和魔障什么时候破得了呢?” 梁玉喜看着赵匡胤急切的眼神,“圣上放宽心,这清河县的子民仍是您的子民,这江山还是您的江山。您一世的英明,不光是得到了天下,更是得到了人心。” 他看赵匡胤若有所思,就继续道:“这清河县的谶纬之言不破,圣上就算是出了这清河县地界,也难保会安之若素。若是,圣上把清河县的百姓从水火中拯救出来,又铲除了妖孽,那天下人传颂的就是圣上的功德和仁慈。圣上征战一世,并非为了坐在皇庭里歌功颂德,为的是天子治下的黎民苍生有勃勃的生机,大宋朝威仪四海。微臣认为,就算圣上被困于此,朝廷内的大臣们,也断不敢有什么胡作非为……” 赵匡胤摇摇头:“难说,朕离开了京城后,这些人难保不把朕看成那被困的蛟龙。” “圣上,此事微臣想办法。圣上暂且不露出行踪来就是。” 王仁詹见梁玉喜说他想法子,不禁心里冷笑道:“都这样了,你小子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赵匡胤也好似不太相信梁玉喜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他轻叹一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朕一生戎马倥惚,说到底是为了治理好大宋江山,若是现下这种状况畏缩了,会污我一世英名啊。好吧,朕采纳你的话。你就放手去好好做。你也本是这一方的父母官,这是你的职守所在。现在也可以说,你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好自为之。” 梁玉喜没想到,经过自己一番开导,圣上终于平静了下来,而且恢复了明君应有的风范。 辞别赵匡胤,出了后堂,梁玉喜并未马上离开。他见王仁詹也未跟出来,就张望了一番,后堂旁边还有一条小径通的是后院。院门口站立了两个黑衣人,黑衣人见他从后堂出来,也没拦他。梁玉喜就信步走了过去。 穿过一道院门,眼前就是一个后花园。花园内地上种的和盆栽的都是各式的牡丹,还有各种花架在院子里。有的正在初秋时节开放,一团团的繁花似锦,煞是好看,还有幽幽的花香。令人有些惊异这满园牡丹的壮观。 梁玉喜不觉放慢了脚步,心想,这跟曾妈妈房里的花香好相似,还有这些牡丹。此地应是曾妈妈的地盘了,只是不知曾妈妈现在何处?还有五娘。 嗅着花香,梁玉喜心里竟生出几分惆怅来。他刚伸手准备轻抚面前的花蕾,一个好听的女声说道:“梁大人这是要摘花吗?” 第七十章 花蕊夫人 梁玉喜循声移步一看,花架后面一个美妇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只见这美妇人,上身着的是翠绿直缀裌衣,乌黑的高砌云髻上插的是金凤簪,杏眼里似一潭秋水,精细又弯弯的月牙眉,粉面含春,皓齿如玉,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梁玉喜一时看得呆了,只觉此妇人虽说不面熟,但这神韵却甚为熟悉。看这一身的富贵气,莫不是圣上带的妃子? 梁玉喜一时也忘了身份,忙道:“小的没有此意,不知夫人在此,惊扰到了。” 那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花蕊夫人。她第一次见梁玉喜穿了一身官服,说不出的别扭,忍不住就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在她心目里,梁玉喜还是那个半大的小子,一副小厮的模样。 梁玉喜也有些惶惑,不知道这妇人笑些什么。只是怕自己莽撞进园,冲撞了圣上的嫔妃,忙低头施礼抽身准备走。 “你才来怎么就要走了?” 梁玉喜一怔,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该留在这里?” 花蕊夫人见他傻站着,就又道:“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一当了县令,就忘了旧友了。” “我……你是?” 花蕊夫人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是谁?你想想看。我们怎么认识的?” “恕我眼拙,真还一时没认出来……” “以前叫妈妈的时候,嘴可甜得不得了,怎么今日就忘了呢?” 梁玉喜看着这美妇人惊得张大了嘴,这难得真的是曾妈妈?不是她,难道还有第二个自己叫妈妈的?不过,这眼前的妇人美得摄人心魄,而曾妈妈…… “好了,玉喜。我真是曾妈妈。” “妈妈这容颜……” “这也是一言难尽。难得今日你到这里来,定是圣上召你进来的吧?” “嗯,是的。我就是想念着妈妈,就正想到后院看看,没想到,还真碰见妈妈了。” “那你来,在妈妈这里坐一坐,吃盏茶再走。” “可以吗?”梁玉喜有些迟疑,他隐隐的觉得这美艳的曾妈妈跟圣上有什么渊源。 “来吧,你费六爷也还多次提起你呢,你不想见见他?” 花蕊夫人一把拿住他的手腕,就牵着他往后院的一个茶室走去。 要到门口,花蕊夫人叫道:“六哥,你看谁来了。” 进了茶室,梁玉喜就见短人王费六爷盘腿坐在蒲团上,正独自在饮茶。费六爷一见梁玉喜,笑呤呤的看着他,道:“小子,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六爷,好久不见,也不知道你们一别后怎么样了?想不到今日还是在这里寻着了你们。” 费六爷与花蕊夫人对看一眼,笑道:“小子,也算你有心,还记得六爷。” “当然记得,我还一直想着跟六爷再啃一条牛腿,吃一顿酒呢。” “那好啊,你坐下,我们爷俩不醉不休。” 梁玉喜忙道:“六爷,今儿可不成,我这有些事体要办。改日我一定来陪您吃酒。” 费六爷愠怒道:“你小子是不是当了县令后,就耍起官威来了?” “六爷,我怎么敢耍官威。这县令不也是赶鸭子上架嘛,要是得闲能吃酒,我还巴不得陪陪您呢。” 花蕊夫人一旁道:“我们也听说了,这清河县境内已经出不去了,不知何方妖孽法力如此高强?圣上一定是要你想法子让他出去吧。” 梁玉喜点点头,“这哪有什么法子。不光是这事,还有林场的沙陀人虎视眈眈的,不知道这县城保不保得住呢。” 花蕊夫人问道:“沙陀人真的如此厉害?” “我也没有见识过,不过柴公子他们见识过,说沙陀人把木客都施了魔咒,迷了心性,变成了他们的人偶。这些人偶只知砍杀,完全不能自已。” 费六爷道:“那些木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只有这些木客是人偶,他们能厉害到哪里去呢?难不成,他们还以一当十了。” “我听说,这些人偶以一当百都不为过,皆因为他们没有了心性,也不被刀砍剑刺所伤,除非是剁成了肉泥。不过人偶凶悍无比,比平日的力气更大,动作更快,又不畏惧什么。” 费六爷啧啧连声,“那还当真是可以以一当百。” 梁玉喜见花蕊夫人亲自沏茶,也不见玉莲她们,就问道:“妈妈,这玉莲和五娘呢?” “她们都走了,在魔障降临的时候出境了。这样也好,免得被困在这里。” 梁玉喜听说五娘不在,心里若有所失,“她们怎么离开了?” “这个说来也是话长,是我让她们走的。玉喜是挂念五娘了吧?” 梁玉喜脸一下泛起了红晕,“不是不是,我也是想看到她们……” “五娘会回来的,若是有缘,你们也可能再见啊。” 梁玉喜听花蕊夫人这样讲,想她可能一直误认为自己对五娘有些欢喜。其实,梁玉喜一直觉得五娘只是很亲,倒从来未把五娘往欢喜的人上去想。因为,他自己觉得心里是有一个欢喜的人儿的。 只是这个人儿他又不好讲出来,甚至自己都不太敢承认。此人就是东闾珏。 从两人躲在废庙草堆里始,梁玉喜一直未被拨动的心弦,似乎就在那一刻被拨动了。以后见到东闾珏,每一个笑靥和回眸,都是那么动人。东闾珏几乎像一个时不时会出现的幽灵,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能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每当这个时候,梁玉喜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想,总是觉得东闾珏贵为千金小姐高不可攀。而且,自从自己有了东闾府义子的身份后,他更是添了一分罪恶感。 “小子,我们暂时还不能从这里出去,你有时就来陪爷吃酒好不?”费六爷的话打断了他的遐想。 “嗯,六爷。我一定会过来的。” 三人道别后,梁玉喜从丽春院出来就回县衙,正赶上符彦卿他们也回来了,于是几人坐下就把今日堪舆之事细说了一遍。 梁玉喜叫主簿传话给秦县尉,把兵勇增派到各道口,在城里城外都张贴告示,禁止民众出境,预备为圣上选秀。并出钱征集壮男上城墙,派工役守城,也帮助县衙维持城内的秩序。 这一切安排停当后,梁玉喜就如何选秀一事,亲自提点口授主簿。凡自愿入宫的未嫁女子,均可来县衙报录姓氏。参加选秀女子将按县衙的选拔标准进行遴选,若是中选的女子,将选入皇宫作秀女。 大概意思讲完后,主簿张着嘴看着梁玉喜,一脸错愕的表情。 “令主簿,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令主簿回过神来,“大人,这朝廷选秀历来是以朝廷的形制来选,这以县衙的形制选秀,恐怕不合规矩,且县衙也没有选秀的形制啊?” “你先这样照做,把文告眷写出来,我看了立即张榜。县衙的选秀形制,过几日自会有的。” “大人,这朝廷选秀历来不是自愿,都是满了年龄必得……” “好了好了,这都是以前的规矩,也是以前朝廷的规矩。现在按我的规矩来,你去办就是。” 主簿再不敢声张什么,只有退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女神仙 赵月娘领着梁玉喜到了后花院,就看见东闾昇坐在一个凉亭子里,把手里的鱼饵往池子里投,对着那些争食的鱼喃喃自语。 梁玉喜走拢他身旁,他也毫无察觉。梁玉喜打量着这位老者,只见他眼神专注,看着争食的鱼儿,一忽儿喜笑颜开,一忽儿眉头微锁。十足像一个冥顽的童子。 梁玉喜双膝跪地后,朗声道:“大爷,梁玉喜给您磕头了。” 东闾昇没有一点动静,仍专注的在喂鱼。 赵月娘上前拍拍他,“大伯,大伯,这梁县令来看您来啦。” 东闾昇茫然的回过头,看看两人,嬉笑道:“喂鱼,喂鱼。” “大伯,这个是梁县令,也是您的孙儿。他来看看你,想跟你摆谈摆谈。” 东闾昇点着头,“好、好,来喂鱼。”他把手里的炊饼渣递给梁玉喜,梁玉喜忙接了过来。 “好,大爷,我跟您一起喂鱼。”梁玉喜坐在他身边,也学他的模样,把炊饼渣揉碎后一点点的往水池里撒。 赵月娘看着两人逗弄着鱼,轻叹一声。 梁玉喜见东闾昇手里炊饼已经没有后,就把自己那剩的一点也抛进了池子。东闾昇摊开手,撇撇嘴说:“没有饼啦,给我饼,给我饼。” 赵月娘刚要去拿饼,梁玉喜示意她等等,他说道:“大爷,您要饼是吧?你要是给我讲讲你进黑松山的事,你一会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我不讲,我就要饼。” “大爷,我听说你见过绿夜叉。”梁玉喜故意把夜叉几个字说得很重。 “什么夜叉,她是女神仙。” “明明就是夜叉,长得很丑的夜叉怪。” “不是,你乱说,你没见过根本不知道,我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都说不出来。” 东闾昇有些生气了,“我什么都知道,女神仙还跟我讲了话。你们这些人尽瞎说。” “好,好,就算是女神仙,可女神仙你怎么会见过,那是一般人见得了的吗?” “我当然见过。我给你讲,那女神仙真是漂亮,那衣服华贵得不得了。她是没有脚的,她就这样飘着。”东闾昇扭了几下腰肢。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开的洞穴吗?” “那洞穴不需要开,以后也不要去开了。女神仙说了,洞穴外有怪物要害她。” “外面谁会害她,她不是神仙吗?” “她说有怪物害她,如果没有怪物才可以开。” “就是说,女神仙也怕外面的怪物?” 东闾昇瞪着眼点点头,“是的,女神仙说她怕怪物,如果她死了,人类就会遭大难。” “人类?人类是谁?” “人类就是所有人。女神仙说人类见过她真容的就只有我,还没有其他人见过她。她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她是地球守护者,她可以主宰地球上的一切。不过她受伤了,才需要其他人来守护她……” 梁玉喜看着东闾昇熠熠闪亮的双眸,惊异他说这些话时所表现出的兴奋。这些话他一定记得最牢靠,甚至在他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痴呆时,这些话都不会被磨灭。 “她是女神仙,她当然可以主宰世间一切,不过,这地球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女神仙说,这些不懂的话,人类最终都会懂。她们会让人类学习,把文明传授给人类……” “她是不是有很高的法力?” “她说她已经没什么法力了,因为她受伤了,要不然,人类的文明会进步很多,也进步得更快。” “那她知道是什么怪物要来害她吗?” “她说是另一个星球的怪物,他们也想占领地球,让人类变成他们的奴隶。” “那我们怎么保护女神仙,什么时候去开启洞穴呢?” “把怪物赶走,女神仙安全了才可以开启洞穴。” “可要是怪物太强大了,赶不走怎么办呢?” “天网会帮助人类的。” “天网?怎么帮助我们?” “不知道……”东闾昇说完就不再说话了,眼神里又是一片茫然。 梁玉喜又问了一阵,东闾昇都不理他,自顾着看鱼儿游动。梁玉喜只好起身跟他告辞。 赵月娘道:“玉喜啊,也难怪大爷的话当年无人相信,就是说给我听,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好像给东闾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看来他真是有些失心疯了。” 梁玉喜点点头:“是啊,大爷说的话很费琢磨,我也听了个半懂。只是,他看上去好似有些疯癫了,但一说到女神仙时,话就变得利索了。有些话,也还是跟当下有些关系的,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我以前听老爷说,大爷去了洞穴回府后,府上的人见他金子也没带回来,人还有点疯疯癫癫的,还四处传什么女神仙的话,就把他关了一阵。后来,他就自己跑了。再后来,到处都是战事,有人说见他投军后战死了。” “嗯,不过他流落在外几十年了,在这开启洞穴之前回到了府上,不应是巧合吧?”梁玉喜越想越觉得东闾昇和他说的女神仙就像一个大谜团,而且东闾府的这个传说,也越来越不像最初流传下来的样子了。这个谜团还跟清河县的异象有关,说不定,也是解开清河县异象的所在。 两人边走边聊,经过小姐住的院子时,梁玉喜刻意留意了一眼,就看见东闾珏正闭目盘腿坐在院子中间一张草席上,而且也没穿着平素的罗裙,一身窄袖的裌衣和绸裤,十分的不一样。 赵月娘见梁玉喜一脸的愕然,道:“哎,你是不知道,她自跟柴公子他们一同去了一遭林场后,拜了贾教授为师,学了什么散形丹经。这一学就上了心,成天都在这院里练着,跟着了魔似的。” “哦,是这样。”梁玉喜心想,自己这一遭了难后,府上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受了牵扯了。连小姐都要抛头露面的,现在是把描鸾刺绣的事搁下了,练起武技了。 “呃,大娘,我听说大娘为我的官司,还花费了不少的金银,不知这些钱财都是给了谁呢?” “玉喜啊,这都过去的事,咱也不提了,你这不也出来了嘛。你为府上的事被人陷害,大娘花几个钱算什么?” “不是,这贪官污吏也是毒害清河县的蛀虫,如果这些人不揪出来,我在任上以后也还会遇到麻烦的。” 赵月娘内心认为,这当官的贪些钱财也就那么回事,哪有不贪财的官府呢?所以,她也没打算要再计较谁。纵是梁玉喜说要把贪官污吏揪出来,她觉得也没这必要。 “玉喜,这托人办事,总是要给人好处的。大娘也不计较了,你也别计较。” “大娘,我不是计较这钱财散了可惜,我是计较这官吏贪墨受贿,是触犯刑律的。我如果不追究,也是失职不是。” 赵月娘:“那金子是送了些,具体办事的,都是大管家在操办。打点的人嘛,是托的什么宋押司,然后找的秦县尉给胡县令递的话。” 梁玉喜想,这几个人倒是清楚了,我下一步定要找个机会追究一番。 “那好,大娘,这事我来处理就是。还有这宝匣一事,我今日先在府上问问,也不把人带到公堂哪边去。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那最好,我把丫头们都唤过来就是。” “我先去老爷房里,见过老爷后,再问如何?”赵月娘称好,两人就先往老爷的院子去了。 第七十二章 暂且如此 梁玉喜迈进老爷房里,见李雎儿正在房内,坐在床铺前。老爷身上盖了一床锦被,两眼微闭。梁玉喜叫了一声二娘后,凑近床铺看老爷,只见老爷面色还好,气息平稳,看上去像似睡得很熟的样子。 梁玉喜问道:“老爷这病有些好转没有?” 赵月娘:“没什么起色,自你走后没几日就开始发病,渐渐的就昏睡的时候多了。一发病就胡言乱语,根本说不出什么清醒的话来。” “都怎么胡乱说话了?” 李雎儿道:“前言不搭后语的,自顾自话。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后来,这醒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郎中先生怎么说呢?” “郎中先生都说是心神失常,五气五志不归,七情内伤,血气迷心。可怎么调理,也都不见效,唯只有束泉水煎的药吃了后,还醒半个时辰。” 梁玉喜点点头,他看着老爷沉静的脸庞,心里有些悲哀。老爷虽然平素对他要求极严,甚至苛责他,但从来都把他与其他下人区别看待,刻意的栽培他。梁玉喜很小就没有父亲,从老爷身上,他能感受到一些父亲的严厉和慈爱。 老爷这样病倒,也是太过突然。只是,这病来如山倒,旁人着急也没有用。 出了老爷房后,梁玉喜和赵月娘来到后堂,马德贵也一直在后堂等候他。 东闾府的下人们,听说梁玉喜回府上来了,得空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偷偷的到这边来张望。都想看看这小厮,闯过了生死关头,一下子就被圣上看中,钦点为县太爷。那是多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只见梁玉喜身着官服坐在客座,马德贵穿了一身捕快的行头站在梁玉喜身后。两人过去都是府上的下人,今日堂堂正正的到府上来拜访,赵月娘也是以主客之礼待他。下人们禁不住啧啧连声,打心底里为梁玉喜高兴。 梁玉喜被门外那些新奇的眼神,张望得有些局促。一开始,连上的茶都不太敢喝。大娘含笑看他不自在的样子,就几次招呼他吃点心和茶,才让他稍安了一些。 大娘让翠萍,把那日几个在府上的丫鬟和养娘,包括后院厨房和杂役处的几个下人,一一的叫了进去,梁玉喜与她们都约摆谈了一阵。下人们都说,那日也没什么人进出,唯一到过老爷那个院子的外人,就只有念空道长。 问得差不多的时候,马德贵低声道:“玉喜,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念空这人可跟府上是有相识的?” 梁玉喜点点头,他明白马德贵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念空跟李雎儿是早熟识的,这两人说不定都跟宝匣失踪有关。 他对赵月娘道:“大娘,今日我们来只是做个样子,暂且问到这里。因这宝匣太紧要,追问下去就怕把偷盗之人逼急了,弄得宝物不安生。这事大娘放心,我会追查个水落石出。” 赵月娘点点头,也愿意听他来主使。 梁玉喜来之前就想得很清楚,他如果不在府上过问宝匣的事,一定会引起人怀疑。但他过问此事,明里就最好是浮光掠影一番,真正要追查此事,还是要暗中进行,以免宝物被毁后,误了大事。 出了东闾府,梁玉喜对马德贵道:“马叔,你怎么看这事?” “我估计,这十有八九是李雎儿与念空成奸后,合谋盗了这宝匣。” “但念空为什么要如此冒险,在这个时刻盗取此物,不是太易引起人怀疑了吗?” 马德贵想想,“也是,明明就只有他到过东闾府,顺手牵手盗走宝物后,他一定是第一个被人疑心的。” “还有,这宝匣内虽是宝物,但并非市面上能估得了价钱的物件。被盗当日,老爷书房里,其他值钱宝贝为啥又没被盗呢?他们为什么要专拣此物呢?” 马德贵“他们其中有人知道此物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可能性有,但很小。因为,此物除了老爷大娘和我以外,连你们那个时候都还不清楚此物来历和何用之有。” “那会不会是另有他人要谋这个宝匣?” 梁玉喜一时也沉默起来,觉得这宝匣丢失,好像并不像表面上感觉的这么简单。不过,虚空这人是一定要查的。 “马叔,此案也暂无其他线索,我看要追查此事,也只有从现有的两个可疑人身上开始找。回去后,你派人把李雎儿和念空盯上,看看他们有些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一有什么动静就来报我。” “好。” 两人离了东闾府,策马就先到了北城门。梁玉喜一直挂念着城墙的防御,所以,此事必要亲自视察一番。 梁玉喜记得自己年纪尚小时,只有跟老爷出门到了北城门附近,总喜欢从城墙外徒手攀爬城墙。有时不费多大功夫,也能爬到二三丈高。这城墙在小时候看来,是如此高不可攀。而如今看这城墙,也还是单薄了一些,且也没想象中那么高了。只怕抵御强敌还有些勉为其难。 梁玉喜沿阶而上,到了城墙上面。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满面横肉,一脸的虬须,肥胖的身躯裹着一身镔铁铠甲,手提一根齐眉高的铁棒,正在指挥兵勇堆砌和搬运防御用的滚木、石料,支烧滚油的大锅。 此人正是秦县尉,地皮龙宋德宝的丈人。 梁玉喜过去也认得秦县尉,常见他带着兵勇在城里巡逻或校场操练。这人原是一个屠夫出身,虽不作恶,也就是一个粗鄙之人。 秦县尉见新任县令上了城墙,忙放下手中的铁棒,毕恭毕敬的双拳一抱:“梁大人,有礼了。” 梁玉喜也回了一礼,“秦大人辛苦了。” “梁大人此来,是看我守城防御的吧?” “正是,这最近周边传有战事,守城防御最为急迫,秦县尉可不能大意。” “大人放心,我这里接到大人命令后,就抓紧派人把备下的守城兵械和物料,都一一的安置到位。现下也差不多了,大人请看。” 梁玉喜点点头,就随他边走边看。 过去还是小儿时,梁玉喜也常混到城墙上,也常常看兵勇们操练防御。他在一边,也仔细的察看那些防御器械和物料的使用,觉得这兵事还甚为有趣。 没想到,这终有一天自己要亲自在这里布防,而这再也不是有趣的事了。 梁玉喜察看了一阵,停下脚步道:“秦县尉,这防御器械和物料要稍做调整。” 秦县尉心想,这防御之事他也懂?这可不是玩过家家。“梁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了看,这防御器械中弓箭配备太多。你把弓箭减少一些,多备一些滚木、石块和滚油。” “梁大人,这是为何呢?”秦县尉有些不解。 “你照做就是。这个不怪你准备不周祥,只是防御需要。这些物料上了城墙后,注意堆放的位置。最重要的是注意火烛,不要还没防御了敌方,倒先把自己点燃了。笨重物料尽量靠近城门位置,其他位置以滚油和火攻辅助。” 秦县尉虽说心里有点疑虑,但听他说得如此细致,且并非信口在雌黄,也只能连连称是。 梁玉喜看了器械和物料,又查看了守城兵勇、工役们的装束,觉得城墙防御力量,虽是不算坚不可摧,但还能抵御得了数十个人偶的进攻。那些人偶虽强,也没听说他们长有翅膀,也没听说他们可以飞墙走壁。 至于秦县尉,梁玉喜见他还算恪尽职守,暂且以观后效。 第七十三章 钦差 清河县西北方向的官道,一支数十人的马队,簇拥着一位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足蹬嵌金线飞凤靴,腰挂御赐佩剑,双眉紧锁,极具王者之气的人。 此人就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汴京府尹、临时殿前都点检赵光义。他奉旨出京后,正赶往清河县。一是查看清河的异象,以及大宋驻防在吴越、南唐边境的军队;二是按圣上的意思,到清河县摸一摸吴越、南唐两国在这边活动的情况。 按圣上旨意,他路过阳谷县时,特意去郑王府见郑王柴宗训,原本是要传圣上口谕,召郑王进京。结果当然是没有见到郑王,郑王府上的人说,郑王外出会友,数日后才回来。 赵光义留下口谕后,也没停留,就急急忙忙的往清河县赶。这一路上,他也在纳闷,圣上为什么要把他支离京城?按说,这时节南北都无战事,圣上也正当年富力强,突然让他离京到清河县来。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圣上莫不是准备对南边两国动手了。不过,离京的旨意是王仁詹秘密回京后,圣上才有了此想法,这就有点蹊跷了。 以赵光义对王仁詹的了解,王仁詹为圣上办的事,并不会在意兵事如何。武德司历来都只在意君臣之事。王仁詹秘密回京,一定是在外勘察到了什么臣子的密事。至于是谁,赵光义也想不出哪个臣子有什么异动。至少不是自己势力范围之内的人。 也许跟圣上要自己传口谕给郑王有关。难道是郑王有谋反之心?这也几乎不可能。赵光义的人虽比不了武德司,不过,他也有众多的耳目。以他对柴氏家族的了解,这些人基本上已没有任何势力了。 所以,赵光义一路走来,是满腹的疑虑。越抵拢清河县,是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昨夜宿在临近清河县的馆驿时,那馆驿的小吏,听说来的是赵光义的马队,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顾埋头招呼。 赵光义想这小吏定是有什么名堂,就把他叫到面前问了一番。不想那小吏的一番话,让赵光义是大惊失色。 小吏说,这清河县出了谶纬之言,谶纬之言中“斧声伴烛影,殺兄弟登殿,”一句。这不啻是晴天霹雳。第二日一大早,赵光义就心急如焚的上路,要赶往清河县看个究竟。 赵光义知道,这谶纬之言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大宋,甚至会传到周边各国。圣上当然会很快知道,不管圣上信还是不信,自己都会陷入百口难辩之地。为什么?因为这会给自己的政治上的敌对势力,制造各种机会带来口实,助长他们对立的决心。而圣上最终会动摇对自己的看法,就算自己是他的亲弟弟。这帝王之家,同室操戈的事太过平常了。 此去清河县,比自己出京时想的,看来还要复杂多变。赵光义后悔此次离京,反倒像是来洗刷自己清白来了。 马队没到辰牌时分,就来了清河边,远远的看到对岸就是清河县境了。 在渡口,清凌凌的河面上也没有船只来往,几条渡船都泊在岸边,也无艄公。只有一条船上蹲了一个钓鱼的人。 赵光义叫随扈过去问问,那随扈问后回来禀道,这船家说,对岸的清河县衙门出了告示,因清河县出了异象,境内只能进不能出,各方客商暂不要入境,否则后果不堪。 “只能进不能出?这是什么意思?”赵光义觉得这话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于是翻身下马,自己去问那钓鱼的:“船家,这清河县的告示,说的只能进不能出,是什么意思?” 船家看他一身朝服,知是朝廷的官员,他就朝对岸努努嘴道:“大人看得见,对岸的清河县境内,现在人是出不来了,究竟为何也不知道。反正各个路口都有官兵把守着。想要进去的人,不光过不了官兵那一关,还要想好能不能出来呢。” “那船家可知什么原因不能出这清河县呢?” “不知道,反正官兵守着,这边也没人敢过去,那边也没见人出来过。听人说跟清河县出异象有关。” “哦,原来是这样。”赵光义抬头看着对岸,发现对岸官道上果然有几个官兵,“那船家你能不能渡我们过去?” “大人,这我可不敢,我怕对岸清河县的官兵抓我。” 赵光义让随扈拿出一锭银子,“船家,你但渡我们不妨,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样的。” 船家见他也大方,又是个朝廷命官模样的人,就允诺了。赵光义先带了几个随扈上了船,船家就摇橹将他们渡过了河。上了岸后,赵光义让船家稍等一会。他带着人就往官道走去,只见清河县界碑那面,果然贴有告示。另外还有几个兵勇站在告示边上,横眉打量着他们。 赵光义刚准备抵近那告示看,那边的兵勇就拔出刀剑,呵斥他们。只是奇怪的是,那些兵勇的声音,似乎比张嘴的动作慢了半拍,而且声音也小了很多。 几个随扈那会把几个兵勇放在眼里,也作势要拔剑。 赵光义伸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也不向前了,就站住后看那告示。上面的内容跟船家所说的也差不多。只说清河县有异象,境内能进不能出,入境后后果自负。 赵光义一下子就懵了,一屁股就站在一块石头上。这是什么意思?这能进不能出的意思是,进了清河县就出不来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谁还敢进去。怪不得清河县衙要出告示,通告阻止境外的人。 “能进不能出”他想,太让人伤脑筋了。要是自己不进清河县,就违抗了圣上的旨意,也弄不清谶纬之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自己就这样回京复命,圣上还不从此另眼看我? 但进去以后,要是真的就出不来了,那自己可就困在清河县,除了得到可能的真相外。真相对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困在清河县不是一时,这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一时千头万绪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赵光义看着那告示突然灵机一动,他朗声对那边的官兵道:“我乃大宋皇帝的钦差大臣,汴京府尹赵光义,请传话给清河县县令,让他到此地来见我。” 那几个兵勇并不理他,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就这么回事的样子,完全不把赵光义放在眼里。 赵光义要是在平日,那会受这种龌龊气,早一剑把人结果了。只是今日,这几个兵勇敢如此有恃无恐,想来也是知道这外面的人不能耐何他。 赵光义想,罢罢罢,先回到对岸去再想个法子。 第七十四章 进城 肖骁申带着“四穷奇”中的金瓜子和秃瓢子进了城。三人还刻意的乔装了一番。 虽说林场跟外界隔绝了,但秃瓢子带回的消息,还是让肖骁申大吃一惊,几乎都不相信这些消息是真的。 不错,胡道生被一道圣旨裁了,而下了大牢的梁玉喜成了清河县的县令。 还有一些新的消息是,清河县已经因周围的战事封闭起来了,全城人都要忙着应付一件事情,就是为圣上选秀。 肖骁申实在不相信所听到的,阿布洪曼倒是一句话把他推了出来,“此事,还须你亲自走一趟。”是的,这时只有亲自到城里来,才能确认现在清河县到底都变成什么样了。 秃瓢子也说,吴越和南唐的密探都联系好了,也需大掌柜的亲自进城去面议。所以,肖骁申也不犹豫,就乔装了一番后进城来了。 到了北门口,只见城墙下贴的告示,稀稀拉拉的围了几个人。想来,这告示应该有几天了,不知道的老百姓应是少数。 肖骁申下马后,也走了过去,只见告示张贴了好几张,其中之一说的是圣旨查办胡道生,封梁玉喜为县令的事。里面还格外刺目的提到,梁玉喜为大宋英雄儿女,勇斗了沙陀妖孽。 肖骁申冷笑几声,心想,这人偶大法,岂是一个黄口小儿和清河县的兵勇能抵挡得住的,大宋皇帝你就等着瞧吧。 另一张告示是通告全境的百姓,因周边有战事,清河现异象,客商和百姓都暂不能出境,各大小道路都有兵勇盘查,违者以违令重处。 周边有战事?这周边倒是三国交错,不过多少年都没有战事了,这会如此太平怎么会有战事?难不成真的打起来了? 第三张告示写的是,为大宋皇帝遴选秀女,凡百姓家年满十六岁未婚配的女子,均可自愿报名参选,由县衙以新的形制遴选。入选者,除朝廷封赏外,县衙将另给予赏赐。 大宋皇帝还有闲心选秀,真是好笑之极。 三张告示看完,肖骁申觉得梁玉喜当这个县令,还真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这城里不盘桓几日,还真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肖骁申一使眼色,三人牵着马就要准备进城。 刚到城门口,两边站立的兵勇突然喝道:“且慢。” 肖骁申一惊,不好,难道被谁认出来了吗? 一个小校走了过来,朝肖骁申问道:“你们几位是从哪里来的?” 肖骁申一听,脑子反应得也很快,他明白三人的装束和牵的马让人起疑了,忙笑着道:“军爷,我们是清河边的行户,进城来买办点东西。” 小校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三人,“行户?我怎么没看见过你们呢?” “军爷哪会常在这北门下站着啊?我们原是走阳谷县的,现下不是有战事嘛,才停了下来。这不闲得发闷,正想进城沽酒呢。” 小校看三人长得粗壮,的确像是行户,且肖骁申应答得也没什么问题,就抬手一挥,“走吧,走吧,可不要到处逗留,无事生非啊。” 肖骁申连声应诺,三人牵着马就进了城。 一边走,他一边寻思,这平素城门口的官兵是从不盘查的,现如今不光盘查,还对路人盘问得紧。看来梁玉喜甫一上任,就很有些章法。他身边那几个阳谷县的客商,定也是帮他出了不少主意,这伙人真是客商? 他又窃窃的回望城门楼子上,见除了兵勇,还有一些工役在城墙上走来走去的搬东西,比往日忙碌得多。看来,城里正在做防御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些防御是因为周边真的有战事呢?还是针对林场那边? 三人紧赶着就到了东门边的一个小巷,小巷内十分的清静。只巷口坐了一个半仙,咪着眼睛在测字算命的幌子下打盹。 三人走到一个门口挂着牛皮条的招幌前,原是这家人的后院门。肖骁申啪啪啪轻拍院门三声后,院门应声而开,三人鱼贯而入。 开门的正是这院的主人,皮革铺的掌柜李保全,李雎儿的父亲。李保全看上去约莫不到五十岁光景,佝偻着背,一副病容。只有一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才看出些精气神来。 此时他一脸谄笑,让一伙计接过马牵走。他佝偻着背将三人引进一间厢房。 进房后,肖骁申施一礼道:“李掌柜,又要叨扰你了。” 李保全一副鸭公嗓道:“大掌柜见外了,您是贵客,我还怕照顾不周全呢。” 两人都干笑几声,才落座。李保全让一个大脚丫鬟上了茶来。 肖骁申坐下后,使了个眼色,金瓜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来,搁在李保全的茶几上。 肖骁申:“李掌柜,我们此次进城还要叨扰你些日子,这点微薄之资你且收下。” 李保全嘿嘿笑过,伸手就把小包袱拿过来掖进怀里。 肖骁申:“此次进城,发现这县城变化可真大啊。梁玉喜这清河县令当得不赖嘛。这城里大小官吏都还听他的?” 李保全压低了嗓音道:“我听说,这城里的官吏,虽然是表面上都怕违抗圣旨,不敢当面的说出不满。但背地里,多数官吏都还是不服气的,谁愿意被以前的一个小厮颐指气使的压着啊,也不知道这大宋皇帝会如此这般。” “这清河县山高皇帝远的,他们如此畏惧是什么原因?” “大掌柜有所不知了,这梁玉喜当县令时,那传圣旨的是谁?” 肖骁申摇摇头,李保全:“听知情人说,那可是大宋皇帝身边的亲信,武德司的武德使。” “呃?”肖骁申没想到武德司也在清河县出现了,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这形制可够高的。这圣旨不光传的快,且来传旨的人也是来头不小啊。”肖骁申有个预感,这武德司到了清河县,一定会盯上了山弥山林场。 “所以啊,这城里的大小官吏,谁敢这个时候抗旨啊,那不是摆明了不想活了嘛。” 肖骁申点点头,“这现下城内,到处贴公告和派官兵在大小道路禁止出境,这是什么道理呢?” “此时盘查得紧,还不清楚为何?不过肯定不是周边有什么战事。” “为何?” 李保全嘿嘿一笑,“大掌柜,您一会问问那边的人就知道。” 然后他起身:“大掌柜,您请的客人可能马上就到了。您在我这里放心,安全得很。那门外的粗丫头,她耳朵听不见,您也放心。” 两人拱拱手,李保全就退出去了。 原来李保全这个院子,正是肖骁申他们与吴越、南唐两国人私会的秘密所在。这李保全早年并非清河县人,乃是吴越国地界的人氏。到这清河县营生定居后,一边做皮革生意,一边就帮助吴越国的密探打听消息或是行个方便什么的,渐渐的就看出这也是一行当的生意。 做的年头久了,这为人打探消息的事就越发不可停手,就有了些名声在外头。 肖骁申初到山弥山林场时,就与他多有结交。此次进城,也是要借此地与吴越、南唐两国密使会面,商榷如何举事。 第七十五章 圣上口谕 王仁詹得到察子的消息,说府尹赵光义已经到了西北官道,正在清河渡口。 圣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良久,足足在丽春院的后堂转了两柱香的功夫。王仁詹哪里都没去,就等圣上说出什么话来。不管是什么话,此时都只能是圣上拿主意,而他只能揣摩圣意后再决断。 赵匡胤停在后堂的天井里,望着天井上方阴霾的天空,说道:“武德使,传朕的旨意。殿前都点检赵光义即刻回京,不得耽搁。” “完了?就这些吗?圣上。”要是往日,王仁詹是断不会多问这些话的。只是现下,这关键时刻,圣上多传一个字和少传一个字都如此讲究,必要先摸清楚圣意才可。 赵匡胤叹息一声,“照传,其他的什么都别说。若他不信,你把我的玉佩带上。”言毕,赵匡胤解下束在涤丝腰带里的一块玉佩,王仁詹忙双手接过,退了下去。 出了丽春院,王仁詹从来没有如此迷茫过。圣上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可这旨意里的无奈和悲哀,王仁詹内心十分的清楚。 圣上最终选择这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其实是反复权衡和斟酌后的最佳选择。 如果赵光义得到口谕后不回去就是抗旨,这是圣上需要的。但是赵光义回去后能做什么?赵匡胤是清楚他的造化的。起码,比留在清河边上,或是冒然进入清河境内更恰当。 这几个字,也不会透露出什么过多的意思,也是对圣上自己的最好保护。 而王仁詹最担心的还是赵光义会不相信或是故意不信这是圣上的旨意。因为,谶纬之言对他太重要了,他不会轻易选择离开清河县。那怎么办?光凭圣上的一块玉佩能说服他?这块玉佩如果一旦让赵光义认为圣上就在清河县怎么办?如果赵光义见是自己来传旨,他十有八九会猜到了圣上的行踪。那圣上的安危会加剧,赵光义会利用此时机做好登基的准备。这也许是圣上的初衷,但未必是圣上的本意。 所有这些揣度,王仁詹想的都是圣上的安危和皇位。 王仁詹满心想着怎么替圣上分忧的事,刚走出丽春院,王雨鹛在一边怯怯道:“义父。” 王仁詹抬头一看义女站在旁边,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他想到了一个临机处置的方法。 “雨鹛,爹有一件事要交待于你。” “爹爹请讲,孩儿听着。” “你持此玉佩,前往西北的官道。那里正有殿前都点检赵光义在候旨,你就传圣上口谕于他,让他立刻回京,不得耽搁。” “是,”王雨鹛接过玉佩。 “还有,”王仁詹顿了顿,“你传旨后,如果赵大人问你什么话,你一概已不知回复。” 王仁詹声音突然放得十分的低沉,“另外,赵点检若是不听旨。你就告诉他,若是抗旨,你就自杀在他面前。” 王雨鹛呆愣住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 “去吧,这也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言毕,王仁詹回身就走了。丢下孤零零的王雨鹛还愣怔在门口。 此时王雨鹛心里窜起一丝悲凉。虽说从进入武德司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应放下七情六欲,她也努力的在这样做。甚至她也设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义父下令去做个自我了断。不过,当这一刻真的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是一个被收养的弃婴,从义父哪里虽说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但王仁詹对她而言,就像是自己的根。 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根赋予的。 而现在,这唯一的根要抛弃自己。还抛弃得如此轻描淡写。 一路策马狂奔,王雨鹛只觉脸庞有一丝冰凉,她没想到自己会流下眼泪来。这像是自己跟自己诀别,因为,自己不知道可以跟随诀别。 唯一闪过一念的人,就是那小子。 也许他正春风得意。他再怎么样不堪时,总还有一帮朋友和一些所谓的知己帮着他,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王雨鹛在有一刻对梁玉喜心生怨恨。他为什么此时不出现呢?他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交我这个朋友吗?还说什么有缘分。 她狠狠的抽了几鞭后,马一路嘶鸣着狂奔。到了西北官道的尽头时,那马已跑得口吐白沫。 王雨鹛翻身下马后,几个兵勇上前来准备呵斥她。 她亮出自己的腰牌后,几个兵勇才没敢造次。王雨鹛走到界碑前,向清河对岸眺望,只见对岸渡口扎有营帐。 她从马背上抽出一支响箭,用火捻子点着,响箭“啾”一声尖利的声音划过半空,留下一道蓝色的轻烟,在天空甚为夺目。 对岸赵光义的随扈,见蓝色轻烟窜立半空,知道这是皇城大内的信号,忙进营帐跟赵光义禀报。 赵光义欣喜不已,好歹也是有消息了。这来人熟知大内的规矩,应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他叫人立马上船摆渡到对岸。 上岸后,他走到界碑前,只见一个身着黑缎子短打扮、姿容俏丽,眉宇间英气逼人的女子,正漠然的看着自己。 赵光义不用猜就看出来,面前这女子是武德司的人。 王雨鹛抱拳行过礼后,道:“殿前都点检赵光义,圣上有旨,着你即可回京,不得耽搁。” 赵光义:“什么?圣上什么时候下的旨?”王雨鹛摇摇头。 赵光义不禁哂笑道:“圣上的这口谕是什么时候传的?你是在冒充圣上旨意吗?”王雨鹛仍是一言不发。 赵光义有些光火道:“你凭什么说是圣上的旨意?圣上怎么会在清河县这里有口谕?” 王雨鹛从颈下拉出自己黑玉珮,亮給赵光义看。 赵光义瞄了一眼黑玉,此女子果然是武德司的人。他只是很奇怪,在这里怎么会有圣上的旨意等着?为什么不是在清河县境外等着,而偏偏是在清河县境内有口谕?这实在说不通。 “我知道你是武德司的人,不过哪又怎样?我是带着圣上旨意到这清河县来的,你如此这般是想欺君吗?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王雨鹛看着他满腹狐疑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只有把最后这块玉佩亮出来了,这是她的底线。 她又从怀里拿出了赵匡胤的那一块玉佩。 赵光义见到圣上之物后,他沉默了下来。他在快速的思索着这块玉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块玉和口谕的出现,其实,已几乎可以肯定圣上在清河县境内。这个念头让他心惊不已。 因为,这圣上要是在汴京或其他地方,则完全可以传书面旨意,也不必多此一举的出示玉佩。这两样同时出现,只能说圣上无法从容的传旨。 赵光义想,自己不应表现出已经相信的样子,他需要确认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装腔作势的冷笑道:“你就凭这块玉就要让我相信你吗?” 王雨鹛沉默不语。这也让他越是肯定,圣上极大可能就在清河县内。虽然他不知道圣上为什么会在清河县,是不是跟谶纬之言有关,但这个情形的出现,不能不让他心里狂跳不止。 “我不会相信这是圣上的旨意,除非,我能再多看到一些圣上的信物,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王雨鹛听他说完,眼睑黯然垂下。她一侧身,刷一声就拔出了那把唐刀,抬手一撇。 第七十六章 我有个妹妹 锋利的刀刃划过王雨鹛的脖颈,只听得一声“慢,”王雨鹛手臂一麻,手中的唐刀就落在了地上。而刀刃划过处,鲜血喷涌而出。 王雨鹛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倒下了。几个兵勇呆愣一旁,还毫无反应。赵光义也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有这突然的一幕。 只见,官道旁边的小山坡上,呼啦啦就跳下来了几人。这几人正是符彦卿和柴宗训他们。 刚才大喊一声慢、又出手以石块击打王雨鹛手臂的,正是董书怀。他比其他人更先发现,这刎颈自尽的人乃是“二牛”,山弥山林场那个小花子。虽是换了妆容,但董书怀一直很留意她,所以他在小山坡上一眼就认出了“二牛”。 董书怀快步赶到倒下的王雨鹛身边,忙扶住她,只见她双眼微闭,因血流过多,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贾白羽看到如此,马上盘腿坐下,以散形丹经中护体一式,在王雨鹛颈部刀口处拂指点过,那血渐渐的就停了下来。陈公取出随身带的刀创药,递给董书怀。董书怀将药粉敷在刀口处,又给她包扎好。不过,王雨鹛并未醒过来,毕竟这刀如此锋利,血流失得太快太多。 贾白羽试了试她的脉搏,微微点头道:“应无什么大碍了,只需调理一阵即可。”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符彦卿此时才回身走到界碑前,对赵光义抱拳道:“府尹大人有礼了,不知怎么会在这里呢?” 赵光义也早认出了符彦卿和柴宗训两人,他也回了一礼:“圣上钦命我到这清河县来,原是想到县里看一番的,没想到被阻在此。” 符彦卿回身指指王雨鹛道:“那这是?” “卫王有所不知,她是武德司的人,口称圣上有口谕,要我即刻回京,我正盘问她呢。没想到她竟做出此事来。” “哦,是这样。那府尹大人在此几时了呢?” “我昨日到此的,现在对岸扎营。我原本想清河县的县令来此见我,当面问问这里的情况,几个兵勇也不予我传话。没想到,这里真是怪事连连啊。如此这般,我也不知怎么给圣上复命。” 卫王见他嘴上虽是软弱,跟平素刚愎时完全不一样。低头沉思少顷,郑重其事的说道:“府尹大人,这清河县境内确是异象连连,县内目前还算平稳。圣上的口谕若是府尹不信,我看您暂且在此稍候一日,我让梁县令来此与您细说。” 赵光义好不容易见卫王在此,怕他敷衍自己。心里清楚他必定知道些情况,急问道:“卫王,这谶纬之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能进不能出又是怎么了?还有圣上的口谕,怎么会传到了这里……” 符彦卿也不想得罪他,不过此时,他确也不能说不恰当的话,毕竟圣上已经有旨意了。他道:“这些事,梁县令许是比我更清楚些,您且再等等。” 柴宗训在一旁叫道:“大父,这位姑娘可能有性命之虞,我们还是先赶回城里才好。” 符彦卿借机一抱拳,就转身撇下了赵光义。 赵光义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心想,卫王、郑王、还有圣上,他们都在这里,说不定还有王仁詹。我应该现在就回京?还是再等等看呢? 卫王说梁县令最清楚情况,那他又能告诉我些什么? 赵光义想了一阵,还是打定主意再等等看,毕竟这里才可能释疑。在此之前,自己的任何动作,如果是盲目了,就会留下大患。 符彦卿几人回到县衙后,梁玉喜见董书怀横抱着王雨鹛,大惊道:“这是怎么啦?” 符彦卿就将西北官道上,赵光义奉旨入境、王雨鹛传圣上口谕后刎颈自尽,他们如何巧遇等诸事告知了他。 符彦卿抓住梁玉喜的手道:“圣上的口谕是让赵光义立刻回京,赵光义已起了疑心。他应是预感到圣上正在清河县内,无法出去,所以才让他回京。我让赵光义暂缓离开,推说你可以把此间的情形讲与他,他才留了下来。我这样说,也是为了先稳住不愿回京的他。所以,你要走一趟西北官道的渡口,去会一会赵光义。” 梁玉喜也知道这赵光义乃是圣上的亲弟弟,是当今朝堂上权倾一时的人物。他也是谶纬之言中提及的那个最敏感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会直接影响到大宋的安危。 不用细想,圣上一定是怕弟弟知道行踪的,弟弟却迫切的想搞清楚圣上的行踪,这都是因为那个皇位在作祟。而梁玉喜现在想的是,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形,必须要择其要为先。 “卫王,此事交给我了。只是暂且要冷落他一下,让他再呆一日再说。” 符彦卿没想到他如此干脆,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此事关系重大,可不是儿戏。你主意已经想好了?” “卫王您放心,圣上有口谕在先,我会按圣上的意思回他的。” 符彦卿想,圣上口谕如此简单,你倒是举重若轻的。不过现在也只能靠他了,这小子逢凶化吉的事,也不全是靠的运气。 梁玉喜撇下卫王,叫过令主簿,让他马上去请郎中来县衙。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县衙的后院去看王雨鹛。 他老娘和董书怀正在照看着王雨鹛。梁玉喜见王雨鹛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还没有醒过来,不禁焦急的问道:“董兄,二牛怎么就在赵光义面前要自尽呢?你们都看见了些什么?” “我们也是沿途堪舆,正好走到西北官道的渡口,刚过一个小山坡,就看到她正跟赵光义站在内外说话。赵光义火烧屁股一般,在那边急的团团转,她就刷地拔出了那刀,就要自刎。幸亏我反应快,也亏贾先生以散形丹经给她护体,才勉强为她止住了血。要不然,她这一刀下去,早魂魄归天了。” 梁玉喜揣摩道:“看来她是在以死相逼,而不是简单作势。” 董书怀点点头:“只是不知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且还是为圣上传口谕,这二牛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 “她不叫二牛,她是武德司的人。” “武德司的人?没想到啊,真没看出来。” “我以前在林场时也没看出来,只是后来才知道的。” 董书怀有些迟疑的道:“其实,我有件事我不知道现在做妥不妥当。” “什么事?” “我一直觉得她像是我一个故人,我正准备请大娘来帮我看看呢。” 梁玉喜回头看看老娘,又看看董书怀:“你是要我老娘帮你看什么?” “我以前有个妹妹,因为战乱,很小的时候就丢失了。我第一次在林场见到二牛时,就觉得她极像我去世的母亲,且年龄跟我妹妹也相仿。只是那个时候,她是以男子装扮,我才打消了念头。今日见她,越发的觉得她可能正是我妹妹。所以,我想大娘帮我看看她的后颈窝,可有一块胎记。” 第七十七章 休养 梁玉喜和董书怀站在院子外,见老娘从屋里出来。都急问道:“可有?”老娘摇摇头。 董书怀有些沮丧。梁玉喜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董兄,兄妹失散后再相见,也还是靠缘分,急不来的。这女子虽然表面凶悍,其实你我也知道,她心地不错,你也可以看成自家的妹子。” 董书怀只是一时低落,很快就释然了。他笑道:“我倒是可以认她这个妹子,不过,你怎么不认她作妹子了?你是不是惦记着跟她同过床,想娶她了?” 梁玉喜老娘一听,喜得追问道:“玉喜啊,这女子可是和你好过啊?为娘看她眉目俊俏,还甚为欢喜呢。你跟人好过,可要好生待人家才行。” 梁玉喜没好气的对老娘道:“娘,我是认得这女子,不过那时她是女扮男装,我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哪里跟她好过了。” 老娘还是不信:“你不要嘴硬,要是跟人家好过,你不能始乱终弃,不然我替你爹打断你的腿。” 董书怀在一边哈哈大笑。 这时令主簿带着郎中也到了院子里,三人才住了嘴。 郎中进屋看过后出来说道,刀伤救治及时,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还得静养一段时日。郎中开了方子,梁玉喜让令主簿付了诊费,谢过后告辞而去。 梁玉喜正色的把老娘拉住说道:“娘,这女子贴身衣物内有一个小药瓶,你去取出来后给我,如果是有药丸的,就可以给她服下。” 老娘瞪着他道:“你还说你没跟人家好过,一个姑娘家贴身衣服有什么你都知道。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好生待人家?” 梁玉喜后悔不迭,早知给老娘讲这些如此麻烦,还不如叫个丫鬟来。“娘,为儿的真跟这姑娘没什么苟且的事,只是以前知道的……” 董书怀一边起哄:“你怎么知道的,你说啊。” “我……我以前也救过她一次。” “你救过她一次,就是说是你帮她取的贴身衣物的药瓶咯。” 梁玉喜越辨越乱,最后只有落荒而逃。 他匆匆出了小院,刚走到县衙后花院,就看见符彦卿、柴宗训、贾白羽、陈公他们坐在一起,正商量着什么。于是,他信步走了过去。 只见围坐的石桌上放了王雨鹛自刎用的那柄唐刀,已经拭去了血迹。梁玉喜见几人神色凝重,就问道:“怎么啦?” 柴宗训语带悲伤的说道:“此刀是我的侍卫长华宸宫所有,不知怎么就到了这武德司人的手里了。” 陈公:“华宸宫的这柄刀原是太后所赐,他甚为珍贵。刀在人在,人亡刀灭。现在这柄刀的主人没出现,而刀也落入他人手中,看来华宸宫是凶多吉少啊。” 贾白羽:“这女子是武德司的人,而刀在她的手上,会不会华宸宫的失踪跟武德司有关呢?” 梁玉喜没想到这柄刀还牵扯到柴宗训的近侍,他说道:“这柄刀其实我也见过,董兄也见过。那是在林场的时候,此女子初到林场时就携带有这柄刀,不过……” 陈公:“这就说得通了。华宸宫自领命后,一直没有在林场出现过,那说明他极可能还没有到林场,就被人所害了,这刀才被他人持有。” 梁玉喜:“不过,华宸宫做为一名出色侍卫的话,这女子怎么可能取得了他的性命呢?” 符彦卿点点头:“嗯,这里面暂时还说不清楚什么,我看待她醒来后,我们就知晓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此时断不能与武德司交恶的,如果与武德司对抗起来,那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沙陀人了。 几人将此事暂且搁下,就一起商议城内外防御的事情。 不多时,梁玉喜的老娘过来,告诉梁玉喜那姑娘醒过来了。 梁玉喜于是道:“诸位,我看还是我先去问问她。我跟她以前也相识,有些话也可能会问得出来。若是,她真与华宸宫的失踪有关,我们再说个究竟。” 符彦卿挥挥手,示意他先去。 梁玉喜来到小院,走进房间。见王雨鹛还仰面躺着不能动弹,只是双眼已经睁开,眼神忧郁,茫然的看着屋顶。 “你醒啦?”梁玉喜上前小声的问道。 王雨鹛微侧目,见是梁玉喜,仍闭口不言。 梁玉喜笑道:“我们可是有个约定的?你不会忘了吧。” 王雨鹛盯着他看,眼神里还是有一丝问询。 “我在大牢里面时,你进来看我,可是跟我说过。我要是哪一天出去了,你就得告诉我你是谁?你现在不会准备耍赖吧?” “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武德司的人。”王雨鹛的声音很微弱,也有些冰冷。 “可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啊?你知道吗,外面那个救你的人,还一直以为你是他妹妹呢。就因为你跟他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很像。他想你如果不是他妹妹,他也准备认你这个妹妹。我跟你虽然只有几面之缘,我说过,你要是有什么事,只要开口,我还是会尽力帮你的……”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你其实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自尽?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不有关系,一看你,也看我自个。我说有关系,那就跟我有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你一身血迹被人抱着进来的时候,那一刹那心如刀绞。” 王雨鹛沉默不语,眼角滚落出一滴眼泪。 “你不用哄我,这世间没有人稀罕我的。” 在门外偷听的梁玉喜的老娘,此时也忍不住了,一把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姑娘,你可别这样说,你跟个花骨朵似的,我稀罕你还来不及呢。” 王雨鹛忙说道:“谢谢大娘,我在这里只会给人添麻烦。我一会好些了我就走。” “你动都不能动,更别说走了。那郎中可说了,你这伤怎么也要半个月的修养才行。你安心在大娘这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先撇开了。把伤养好再说。” 梁玉喜也禁不住给老娘竖起大拇指。 王雨鹛道:“大娘,我自己有药,一会我吃了药就好了。” “哎呀姑娘,你要不是吃了你的药,你还一直昏迷着呢。我就是拿你的药给你吃了,你才醒过来的。” 王雨鹛看看梁玉喜,梁玉喜忙避开她眼睛,支吾道:“我……只是叫我娘看看,她看了说有药……这才……” 王雨鹛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梁玉喜的老娘笑道:“姑娘,我这个小子吧,其实是傻啦吧唧的,他不懂什么姑娘的心思。不过他人是很实诚的,他要是说的话,砸在地上,那都是一个坑。跟头倔驴似的。” 梁玉喜忙道:“娘,你看你说的什么。” 第七十八章 大事 梁玉喜又回到院子,他见几人还都在,就上前道:“这姑娘是醒了,不过,还不能说什么话。【ㄨ】我看过两日再问问她。” 陈公冷笑道:“只怕她过两日也不会说什么。这武德司的人,一个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要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话来,那还真是不容易。” 柴宗训道:“只要梁兄信得过这姑娘,她过几日开口再说也没什么。毕竟她是受伤的人,咱们也不要逼得太急。” 几人也就此作罢。 此时,令主簿快步走进了院内,他走到梁玉喜身边,低头道:“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梁玉喜惊觉的问道:“什么大事?” “这北门外的一家茶铺子,被一群老百姓围了起来,正在那里闹事……” “这种事,你直接叫秦县尉他们去处理好了。” “大人,听说是死了人了,还不止死了一两个呢。” “哦,有这事,那好你马上把班房当值的叫几个,一会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梁玉喜又叫住转身就走的令主簿,“还有,过去那一套出行的阵仗就免了,县衙离北门口也不远,我们直接步行过去就是。” 梁玉喜回头对符彦卿他们道:“此时节,县里突然出了人命关天这样的大事,若是闹起来,很可能会不可开交。卫王、郑王和诸位,要不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符彦卿等人都点点头,也觉甚有必要一起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快步出了衙门。到了大街上,百姓们眼见新任县令等人带着一班皂隶,也没有鸣锣开道,也没有前呼后拥阵势,就急急匆匆的奔北门而去。 城里人几时见过县太爷出行如此不讲究,有的纷纷低声言说 道:“这梁县令如此轻车简从,是一点不懂朝廷规矩还是什么?这没有一点官威,可怎么治理这一县百姓?” “恁小的年龄,才脱了小厮的衣服,就穿上县太爷的官服,谁知道行不行啊?” “听说周边有战事,我们指望得上他吗?” “……” 这质疑的声音还是占多数,毕竟老百姓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安稳日子。 梁玉喜一行人走到北城门外,只见城外这家不大的茶肆,围了差不多有好几百人,多数人都是在看热闹。而且围的人是越来越多,有几个差人也被推搡到了一个角落里。茶肆外面的棚子,也都被人扯得十分凌乱,还有打砸桌子板凳的声音和大声叱骂声。场面看起来有一点失控。 在人声鼎沸中,围观人群见穿着县太爷官服的梁玉喜出现时,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过去常在街面上看见他的一些街坊,都兴奋的指指点点,也觉新奇不已。都想看看这新任的县太爷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几个衙役在前面一边呵斥围观人群,一边开道,好不容易几人才挤拢茶肆的门口。那些正在打砸的人见县太爷来了,才纷纷住了手,放下了手中要打砸的东西。 梁玉喜一看,只见这家小馆门口,用门板抬了五具尸体,用草席从头到脚遮盖着,地上坐了几个呼天喊地的死者亲人,正围着各自的亲人在哭泣。那些打砸的人,也都头上缠着孝帕,看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死人案子。 县衙的捕头朱权拉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上前禀道:“梁大人,这是北城门外的里正,这具体的详情,他向大人禀报。” 里正上前见过礼后说道,这今日一大早,陆续就有二三十个人抬着死者,到这茶肆来,扬言说茶肆放毒害死了亲人。而茶肆老板被惊骇得赶忙躲了起来,这些人就在这里打砸开来。朱捕头他们来后,也一时惮压不住,死者家人一定要茶肆老板出来给个说法。 里正讲完后,梁玉喜问朱权,这茶肆老板现在何方,可已经缉拿住了。 朱权回称,刚有捕快来报,已经拿住人了。 梁玉喜点点头,于是走到茶肆的门口,他双手抱拳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大家一定认得我这个曾经在东闾府跑前跑后的小厮。今日这起死伤人的案子,大家尽可相信我。”他突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在大牢里,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相信我这个才从大牢里出来的人,一定会秉公办案,给死者亲人和清河县的百姓一个公道。” 然后,他回首对死者的亲人们说道:“这茶肆老板已经缉拿归案,诸位不得再在此造次。将尸身一并抬到县衙去,本官即刻升堂断案。若诸位不听,仍在此聚众闹事,本官也不法外施恩。” 几句话一说,闹事的这些人,原本就是来撒气的。听说人已经拿住,衙门要升堂断案,再闹下去显然就没有一点道理了,说不定还要吃亏。于是都点头答是。 于是,众人皆慢慢散去,有些闲散的人就往县衙涌去,等着看梁县令如何升堂断案。 在人群中,肖骁申和两个“穷奇”也都乔装在北门外的一个酒楼上看热闹。看着梁玉喜处事有条不紊,果断坚决,还颇有临场的大气度。肖骁申脸色沉了下来。虽说他也知道梁玉喜有些胆识,但这小子今非昔比,现在可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了,也是沙陀人东山再起之地的障碍,如果这人不好对付,那坏他们大事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这次进城来后,肖骁申见了吴越国的密使吴苾用。此人领吴越国王钱弘俶的旨意,正将遴选的十多位女子和珍奇珠宝若干,运抵清河县后,准备到汴京朝贡。因无法出境被围困于此。 吴越国一直有沙陀人盘踞于此的消息,听说沙陀人有意商榷大事时,钱弘俶就授意吴苾用,可与沙陀人接触,但必须警惕他们的真正企图,也要防止大宋国借机南侵。 吴苾用理解钱弘俶的意思是,可暂时接触了解,但绝不被沙陀人绑架在一起。除非沙陀人有足够的政治军事力量,且愿意维护吴越国的利益。起码不能让现有比较好的形势恶化。 虽说吴越国现在的状态似乎是迟早会并入大宋朝,但好歹对钱弘俶来讲,如果有另一股势力出现,这吴越国对大宋的影响力就会增加,大宋会越发的依赖吴越成为和平的力量,而不是排挤。 这个算盘是很好打的,吴苾用所以只是跟肖骁申草草的见了一面。 肖骁申虽然没有从吴越国密使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回过头与南唐使者冯邦安的见面则给了他惊喜。冯邦安告诉他,南唐后主李煜有旨意,只要沙陀人愿意起事,则南唐可派军队夹击策应。而且他此次进入大宋境内,还带了几十位精壮的兵勇,准备伺机深入大宋腹地,做些堪舆。 所以总的来看,此行进城还是基本圆满的。吴越虽然没有答应出兵,不过他们暧昧的态度,也不失为今后可以借助的力量。南唐如此迫切想与他们联合,皆因为,李煜深恐赵匡胤迟早都会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行准备。 第七十九章 毒杀 肖骁申原本也没打算急着出城。到北城门口,也是想四处转转,看看这城防有些什么动静。没想到在这里见识到了梁玉喜,还让自己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此时,旁边一桌几人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旁边一桌共坐了三人。中间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行脚商人,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旁边是一个面色如玉,眉目俊朗书生模样的人;另一边坐的是一个目光冷峻的跟班伙计。 只听那商人开口道:“梁县令刚才这一出怎么样?你们说说看。” 书生笑道:“这小子还算不错,当这个县令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有些人是没错看他。” 商人:“这种鸡毛小事能断得了,也就是个县令之才。” 书生:“那可不能这样说。这清河县现下的状况,任何小事都可能会变成大事,没有小处着眼的本事,还做不到一方稳定。” “你是偏爱他而已,我看他还得长些本事才行。” “他怎么能跟你比,你好歹……”书生说着说着就住了口,哈哈笑过。 旁边的伙计一直也没开腔,只是左右睃巡。肖骁申的目光跟他相接时,肖骁申被那凌厉的目光扫得哆嗦了一下。 那书生又道:“赵爷,你难得从京城来,一起去看看梁大人审案如何?” 商人犹豫了一下,瞟了一眼旁边的伙计,那伙计嘴角一咧似有默许。 “那好,我们走。好多年也没看过人审案子了。”商人兴致很高的就起身要走。 三人起身后,肖骁申注意到,旁边另有坐下的几个精壮汉子都迅速起身,随他们就要下楼。 而那书生经过肖骁申面前时,一股袭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三人走后,肖骁申怔怔的想了半天,总觉得刚才这两人的对话,十分的特别。表面上看,这三人好像不过是平常装束。但说到梁玉喜时,总有些居高临下的指点意思在里头。而且,这书生口称的赵爷和京城,还有那些随身的侍卫,不禁会让有心人浮想联翩。这难道是京城来的一个达官贵人不成? 其实这三人正是赵匡胤和王仁詹、那书生打扮的是花蕊夫人。 连日闷在丽春院内,赵匡胤也是憋闷不已。就叫花蕊夫人陪他四处走走,这不就凑巧到了这北城门外。 刚看热闹时,其实,花蕊夫人就认出了肖骁申身边乔装后的两个“穷奇”,也就自然认出了乔装后的肖骁申。她故意说到赵爷和京城等话题,就是想暗示肖骁申,这商人可是大宋天子爷。 花蕊夫人为什么有这种心态,皆因为她对赵匡胤还心怀有怨恨,也是有些恶作剧的意味在里面。她倒想看看沙陀人跟赵匡胤怎么斗下去,到底沙陀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赵匡胤落到这清河境内还是不是真的英雄豪杰。总之,这种复杂的心绪,让她想这样冒个险。 只是,肖骁申并没有一时想得到。他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个人与大宋天子联系在一起,最多只是怀疑这人来头不小而已。 三人下了酒楼,不多会就到了县衙门口。今日照例也是围了不少的人,一些人是来看断案的,而多数人还是来看梁玉喜的。都对小厮当县令新奇不已。 只见梁玉喜已经坐定在了明镜高悬之下。从他举止看,花蕊夫人还是看出他有些小小的慌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堂上摆谱。倒是主簿懂事,一直躬身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低头提点两句。 花蕊夫人忍不住笑了几次。 茶肆老板带上来后,梁玉喜抓起惊堂木啪一声拍下,喝到:“堂下人抬起头来,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几口人等报上公堂。” 茶肆老板也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厚道人。他抬头道:“回禀大人,小的名唤黄五六,家住北城门口外,将就开了个茶肆在那里。家里就我和老娘、娘子,小子在县学堂。” “你可知今日为何将你押至大堂?” 黄五六支吾道:“因有人告我毒杀人命的官司,被押至大堂。” “你可知罪?” “小的……小的不知罪。大人,我在北城门口做茶摊生意,也有好多年了,从来未与乡邻隔壁有过口角红脸,也不曾与吃茶的人争吵过一句。一直本本分分的经营,断不会平白无故的毒害人命。” 他刚说完,大堂跪着的几个死者亲人,就闹将开来,说他巧言令色,完全是欲盖弥彰。 梁玉喜惊堂木一拍,“都给我住嘴,这是本官的大堂,不是酒楼茶肆。若是再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就一人各掌十个大嘴巴。” 说完后,大堂又安静下来了。 梁玉喜问道:“那你见过死者吗?” “小的见过。” “这些死者昨日可曾到你茶肆喝茶?” “大人,这几人昨日……昨日倒是来过。” “那他们今日死去,你怎么解释呢?” 黄五六一下子就慌了,“大人,我也确实不知,他们为何今日就丢了性命。” “若是几人生病去世、他人寻仇、谋财杀死这几人,怎么会几人同时在今晨死去呢?” 黄五六跪在下面冷汗都出来了,一个劲的发抖。 梁玉喜惊堂木一拍:“黄五六,你老实说话,究竟给几人吃了什么东西?” 黄五六哆嗦着道:“大人,几人确实来我茶肆吃过茶,不过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会有心害他们呀。” “那几人可是喝一样的茶?你好生说清楚,相信本官。” “是……昨日,我就这几个客人……过了申牌时分,见没什么生意,因亲戚处要帮忙,就早早的收了。” 梁玉喜心想,如果黄五六说的是实话,他未曾下毒的话,那这事就蹊跷了。 “茶肆除了你一家人,还有什么杂役没有?” “没有杂役,小茶肆也养不起杂役,都是自家人打杂。只是平时,都是拿钱买水工挑的水而已。” “哦?”梁玉喜想,这水工倒也应该叫来问问。 主簿下去唤过朱权,朱权就拿了签后去抓拿水工。 梁玉喜道:“仵作尸身验得怎么样了?把尸格呈上来。” 仵作上前呈上尸格,说道:“几名死者,均为中了无名之毒,于今晨暴毙。” “何为无名之毒啊?” 仵作一时也答不上来,只道:“此毒物还不识,但毒杀是可以肯定的。” 梁玉喜有些不悦道:“仵作,你身为我断案的耳目,如此敷衍不是儿戏吗?” 仵作忙道:“大人,这确也是仵作无能。只是此毒物十分罕见,并非中原之物。五人的中毒性状十分明白,为毒杀致死。另外,此毒物我虽是不识,但与其他毒物差别甚大。” “此话怎么讲?” “我仔细用银针探过,此毒物若是与误食的东西得当,并不会引起人暴毙,只会让人慢慢中毒致死。而与茶叶混合,则入腹即暴毙。” 第八十章 回京 梁玉喜见他说得如此玄乎,半信半疑的。 不大一会,朱权将北门水工找了来,水工上堂施礼后跪下。 梁玉喜问道:“你昨日可曾卖水给黄五六?” “小的,昨日问黄五六时,他说近来生意不好,只要了一桶水,给了五文钱。” “那一桶水是你从何处担来呢?” “实不满大人,那桶水原是我与东闾府的杂役耍闹时,偷偷将他取的水与我车上的水换了一桶。小的也没觉那桶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梁玉喜一听东闾府,咯噔一下,问道:“这杂役从哪里打的水来?” “他是从黑松山回来,说是去山上取的泉水。小的常与他戏耍,见他为一桶水也小心翼翼的,就趁他不备,将水与他换了。” 梁玉喜点点头,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这杂役取的束泉水,不知是否是按府上要求,午时三刻取的?难道这泉水过了时辰就会死人不成?或是这泉水取出被人作了什么手脚? 他让朱权又去东闾府带取水的杂役来。杂役到堂后说,他是午时三刻取的水,跟往日一样,并无什么不同。一路上也不敢贪玩,小心看护送回了府。路上倒是与北门水工打闹了一回。 梁玉喜有些明白了。就令暂时退堂明日再审,一干人等,都暂押牢内。 退堂后,花蕊夫人问赵匡胤道:“赵爷看这小子案子审的怎么样?” “像那么回事,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搞清楚究竟何物毒杀了几人?不知他明日再审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花蕊夫人笑道,那赵爷明日又来看就是。 赵匡胤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贵为九五之尊,现在就在这里看人审案子消遣。 梁玉喜回到后堂,他把主簿叫来,让他找人上黑松山去,取束泉明日午时三刻的泉水回来。 然后,他就叫了马德贵和董书怀一起,三人上马后就出了城,直奔西北官道的渡口。 三人到了渡口,向对岸招手示意,不一会就有一艘渡船过来了。 赵光义上了岸后,迈步走到界碑面前。梁玉喜先施一礼道:“钦差大人,清河县县令梁玉喜在此恭迎。” 赵光义没想到清河县县令是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小子,他想了想,这朝廷几年科举,也没听说有过如此年轻的人。那这人是怎么到这三国通衛的地方来任一县之令的呢? “梁县令?来得好,我奉皇上的旨意,原本是准备到清河县走动巡察一番,不想这清河异象阻碍了我的行程,所以我把你叫来,也是想了解这清河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钦差大人,听说皇上有口谕要你即刻回京。想必大人也清楚,圣上此意就是因为清河县现下情形十分的奇诡,要你回京帮圣上安抚朝堂,稳定四方。因为,这清河异象已引起周边诸国的注意,他们正想看大宋朝会出现什么动荡呢。” “这个我知道,你先说说这清河县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好回去给圣上复命。” “清河县境内,目前有沙陀人盘踞在黑松山的一个林场内,正伺机作乱。另不知何因,清河县沿境,被妖术笼罩不能出境,只能入境。县内尚还没有出现****。县衙正全力防御沙陀人,也在查找破解妖术的法子。” “沙陀人?那可是灭迹了几十年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沙陀人的最后一个巫师阿布洪曼正在黑松山下,他的人偶术也已练就。只是现下,他们还不能出境威胁大宋,但对清河县的百姓则是最大的威胁。所以,请钦差大人能调一支五千人的军马,驻扎在县境外,以策应县内防御。以免沙陀人占领清河县后,越发的强大起来。” 赵光义听说沙陀人的人偶术练就,不觉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答应调兵的事,毕竟,这个筹码的付出,还需要对方给出更多的信息才可以。 “那谶纬之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谶纬之言,是于异象同时出现,其出现之地为沙陀人活动的地盘,钦差大人不必当真。圣上想来也不会因此会错意。” “你是说圣上也在清河县吗?”赵光义单刀直入。 梁玉喜知道他有此问,回答道:“圣上在妖术出现之前的确到过清河县,不过,他现下是否离去也不清楚。” 赵光义心里盘算了一下,从时间上推算,圣上有可能比自己先动身来此地。如果轻车简从,比自己早到几日是完全可能的。说圣上现在不知下落,也有可能。圣上完全有可能在一边暗中指使着一切。如是这样,自己断不敢做什么僭越之事。 如果圣上果真在清河县,那自己也还是先照圣上旨意做为好。也许圣上就是需要自己在紧急时,独断朝纲,保住大宋江山。 拿定主意后,赵光义道:“好,我这就准备回京。另外军马调派,我会做些安排。如果圣上在清河县内,也请梁县令转告圣上,臣弟将竭尽所能,确保皇兄的安危。” 梁玉喜道:“多谢钦差大人。另外,我还有一小事相问。” “梁县令请讲。” “昨日武德司的女子,来此传口谕时,不知为何要自尽呢?” 赵光义沉呤了一下,“这个,我看是武德司他们一贯的作法。如此情形下,我难免要质疑几句,她见我不愿离去,就以死相逼吧。若是她像梁县令一样,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也不会如此这般了。” 梁玉喜见他说的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就言谢后各自走了。 回到县衙,梁玉喜又去探看王雨鹛,见她精神好了一些,看到他也不回避目光。就坐下来笑问道:“二牛,好些啦?” “我不叫二牛,你是明知故问。” “你不说你叫什么,我就叫你二牛,这可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叫的名字。” 王雨鹛轻叹一声后说:“好吧,我叫王雨鹛。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聪明,我当然迟早会知道。因为你自己就会告诉我。” 王雨鹛忧郁的看了梁玉喜一眼:“你不是这么天真的人。你知道武德司会找我回去的。” “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做武德司的人呢?” 王雨鹛揶揄的笑了一下,“你想怎么做?帮我离开武德司,还是怎样?你认为我会离开武德司吗?”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为一点不大的事,就要横刀自尽。” “你是心痛我?还是怎么?你不必这样。你的确救过我两次,我也救过你。那又怎样?我们其实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王雨鹛的冷若冰霜,让梁玉喜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他只好起身道:“好吧,你想走的时候,自己就走。另外,你那把唐刀,怎么会到你的手里呢?” “那把刀,我是在去黑松山的路上捡的。” “路上捡的?” “你不相信?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第八十一章 谁急谁知道 梁玉喜到书房,令主簿也正候在这里。他上前道:“大人,这选秀的事,小的给你禀报一下。” 梁玉喜摆摆手说:“不急,令主簿我有些事还要问你。”然后他示意令主簿坐,叫人看茶。 令主簿有些受宠若惊,局促的坐下后,等着梁玉喜问话。 “令主簿,我知道你过去在县衙行走多年,对清河县的人口、钱粮、山水、村落等是了若指掌。也是原来胡道生的左臂右膀。现下,我仍留你在衙门,也是看中你熟悉清河县,有些干才。不知你在本官手下,这还好吧?” 令主簿原听到说他是胡道生左右臂膀一节,心里还在打鼓,又听表扬他有些干才,心里不禁有些小感慨。他说道:“不满梁大人,我原在胡道生手下的时日也不短,但跟梁大人办差让我深有感触。梁大人的高瞻远瞩,为百姓办事的气度,令人十分的钦佩。那胡道生不过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已,还做过不少龌龊之事。而梁大人就不同,行事光明磊落,浩然正气……” 梁玉喜知道他奉承的话少不了,就抬手打住:“这为民办事,当然比为己办事辛苦,这个道理,我也希望令主簿牢记。你这最近也十分的操劳,本官也是看在眼里的。” 令主簿又是感激又是谦虚的道:“都是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我知道,这选秀一事,恐怕公告出去后,应者寥寥。我想你给我算一下,这清河县城内的财主,要是每户为县衙选秀捐赠些惠资,多少比较合适?”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这纳捐一事,没有朝廷的赋税敕令,也不好办,只能是小打小闹的捐一点。” “那这样,你拟一个文告,就说凡是有条件选秀而不愿意参与选秀的商户家,以纳税的多寡捐助,以资助自愿选秀的门户。至于谁家该捐多少,你算一下,合适即可,不能劳民伤财。” 令主簿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连声称好。 “还有一事,这宋德宝是县衙哪一班房的呢?听说他是秦县尉的女婿?” “哦,这宋押司原是管行户的,他是秦县尉的女婿不假,只是,他常常以秦县尉的名头在外糊弄人。秦县尉以前也是常常训斥他。近几日,他突然交了辞呈走了。至于为什么还不清楚。” “嗯,好吧,你先去忙你的。” 令主簿走后不久,马德贵进来了。 马德贵还是施了一礼后道:“梁大人……” 梁玉喜马上制止了他,“马叔,你我相知多年,免了这些冗礼。私底下,你还是叫我玉喜好些,不然我也不自在。” “那怎么成,你现在是一县之尊,若是没有些必要的礼数,你也不好在人前行令不是。” 两人客套了一阵,马德贵告诉梁玉喜,东狱庙的念空道长和李雎儿两人,近几日没有任何接触。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是有什么私底下见不得人的事。 马德贵说:“也许,外界传闻有误,这李雎儿跟念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 梁玉喜:“我看还盯一阵,毕竟这宝匣刚丢失,他们要是稍谨慎一些,就不会露面联系的。另外,东闾府上最近怎么样?” “府上其他都还好,东闾老爷依旧还病得深沉,大娘和小姐都忙着打理府上店铺的事。这县境一关闭,府上的铺子据说要关掉一半,因为没有往来的客商,不得不关了。大娘也着急得很。” 梁玉喜眉头紧锁,知道这形势会越来越严峻。如果,城里的店铺关掉一半后,恐慌肯定会降临的。有必要疏导一些人到乡村,毕竟清河县是鱼米之乡,自给自足倒是不成问题。 马德贵走后,梁玉喜觉得必须要想个好的法子,把选秀和疏导商户的事结合起来,才能暂时稳定局势。如果短期内无法稳定,则事态恶化的可能性就加大。 就在他团团乱转时,一个好听的女声道:“梁大人,怎么急成这样了?”他一抬头,见赵匡胤和花蕊夫人、王仁詹三人到了后堂。 他忙要跪地行君臣之礼,赵匡胤示意他不必多礼,也免有人撞见。 梁玉喜请一行人入座后,问道:“曾妈妈和几位怎么来了?” 赵匡胤道:“别叫什么曾妈妈,叫夫人就是。你叫我赵爷即可。” 花蕊夫人笑道:“这小子,以前喊妈妈喊顺了口。” 梁玉喜:“赵爷到此是有何见教呢?” “我听说你去了一趟西北官道的渡口,见了钦差大臣?” “是的,也向钦差大臣讨了一支五千人的兵马,驻扎在境外,以备不时之需?”梁玉喜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圣上就知道了。 赵匡胤点点头:“嗯,这事办的不错。听说,你跟府尹谈得也不错,他也回京了?” “是的,赵爷。” 王仁詹看着圣上难得露出的轻快表情,心里暗暗的对面前这小子也有不能小觑的看法。 赵匡胤又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办得不好?” “不知何事,赵爷明示。” “你在县城里搞选秀这件事,本爷并不知道吧?这种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瞎整呢?”赵匡胤看着花蕊夫人,像是在做个什么样子。 花蕊夫人一旁道:“这不都是有旨意嘛,怎么就不能选秀了?当今圣上也是壮年,不正是选秀施恩的时候嘛。难不成赵爷还有什么不平?” 赵匡胤:“我看这并非圣上本意,夫人倒是有些急了。” 花蕊夫人:“急不急谁知道。” 梁玉喜见两人拌起嘴来,“赵爷和夫人,县里选秀一是圣上有恩旨,另外也是为在非常时期与民同乐,让百姓暂且不注意所处的险境。故选秀一事正在筹备中,只是到时还要向夫人请教一事。” 花蕊夫人:“请教我?我对选秀可是一无所知,赵爷可能知道得更多。” 赵匡胤也不接她的话,“选秀有朝廷形制,梁县令照此办理就是。” 梁玉喜有些哭笑不得,怪自己不知道这两人原是冤家对头,原本打算讨教的事情,也只好等单独拜访花蕊夫人时再说了。 于是几人都不再说选秀的事,又说了一会茶肆死人案。梁玉喜跟赵匡胤、花蕊夫人说话,也一边观察着王仁詹。心里暗忖,这武德司的头目必定知道王雨鹛正在衙门内疗伤,他为什么不找我要人呢? 第八十二章 毒杀 令主簿让人把束泉取来的泉水挑到公堂外,又按梁玉喜的吩咐,在公堂外用两个红泥小炉生火,一个是按东闾府的配方抓的药材煎药;一个就烹煮泉水,准备按北门茶肆老板的茶叶冲泡。衙役还找来三头渴饿的猪,拴在堂下。 这一切准备停当,不一会,一个药香味四溢,一个茶香味浓郁,四处飘散。 梁玉喜双眉紧锁,端坐大堂上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有些忐忑。刚才他问过了仵作,若是这无名之毒被按药方煎服,症状究竟是怎样的?还无人能说得出来。仵作也到东闾府上看过东闾广,他也不能肯定东闾老爷是中了无名之毒。仵作还到束泉水看过,泉边并无有毒草本等诸物。 故今日如果验出泉水中被人投了无名之毒,则东闾老爷可能就是有人蓄意要谋他的命。 这一案,没想到还牵出了东闾老爷久卧病床的怪因。 眼看汤药和茶水都差不多了,令主簿向梁玉喜回禀,梁玉喜示意他可以开始。 于是,衙役将汤药、茶水、泉水分别倒进三个猪槽内。那三只渴饿的猪,也不择食,低头就吭哧吭哧的吃完。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其中吃茶水的猪就开始无精打采的,躺下后不想动弹,不多久就有些气息奄奄了。而另一只吃过汤药的,则比开始还要精神,几次还到猪槽内觅食。第三只仅喝了点泉水的猪,则没什么异样。 梁玉喜看着三只迥然不同的猪,也基本可以确定,这泉水一定有问题。而且是被人刻意下的毒。只是碰巧让北门茶肆老板的茶叶,冲泡成了毒水,所以要了五人的性命。 而东闾老爷开始服这药时,也是精气神都很不错,对药有些依赖,而慢慢开始中毒的。 那什么都没有冲泡的泉水,似乎是没有任何毒性的。但究竟如何,还得跟吃了汤药的猪一起,再多看几日才行。 梁玉喜对堂下的死者家人说道:“诸位也看到了,这茶肆老板的茶叶我们冲泡过,并无毒性。而与泉水冲泡则具有了毒性,故几位家人的暴毙跟茶肆老板并无关系。究竟是何人投毒于泉水,本官还会继续追查。至于尸身,几位先抬回收殓,让逝者落土为安。” 经过一番演示和公堂审问,几位死者的家人,也清楚明白了家人致死原因。虽说不得不放过茶肆老板,但凶手并未抓获,心里还是有些老大不情愿的。 退堂后,梁玉喜叫朱权派人去束泉守着,看午时三刻前有无人到泉眼处投毒。然后,他就与马德贵赶到了东闾府。 见过大娘后,梁玉喜道:“大娘赶紧把老爷的泉水煎药方子停了,那泉水里应是被人下了毒的,配上方子后,慢慢的在毒杀老爷。” 赵月娘一听也是大骇,急问是怎么回事。梁玉喜将北城门外茶肆死人一事、用泉水煎药一事,都告知了她。 赵月娘听毕,顿足痛哭:“都怪我信了那个斋僧的话,没想到是中了他的毒计了。这才害得老爷如此。” 梁玉喜安慰她道:“大娘也莫哭,你好生回忆一下,这斋僧的长相如何?怎么来怎么去的?” “这也是差不多快半年了,那斋僧约莫有五十多岁,穿得破破烂烂的,说是从南唐过来的。只是一路托钵化斋往北边去。他来时,也没看老爷一面,就开了一个方子。我原觉他还甚为神妙,想不到这都是安好了心要下毒的。” 梁玉喜沉呤着说:“这没看人就开方子,应是早就算计好了这几味药,这人恐怕再难在清河县看到了。不过那束泉倒是应该有人按时投毒才对。” 梁玉喜又与赵月娘闲话一阵后,就起身告辞。刚出了后堂迈进前院,正好迎面遇见东闾珏。 两人都愣了一下,东闾珏倒是道了个万福,还说了声:“梁大人。” 梁玉喜脸腾一下就红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东闾珏。忙说道:“别叫我梁大人,还是叫我玉喜好了。小姐这一向还好?” 东闾珏也不敢看他,低头道:“都还好。” 梁玉喜知她一向很少在前院来,到这边一定是有些府上的事要她处理,于是说道:“小姐最近也是辛苦了,想必府上的事也操心不少。” “老爷醒不来,我跟我娘都得前后照应打点。哎!这几日,偌大一个家业,也在慢慢的衰败了。” 梁玉喜只觉脸上飞烫。好像东闾府的衰败,跟他当这个县令有关。若是他还在府上,也许小姐和大娘就不会如此辛苦。 梁玉喜安慰道:“小姐不急,这都是一时的,等过了这一阵后,都会好起来了。” 两人又呆站了一会,才别扭的告辞。梁玉喜刚走了几步,东闾珏又在背后叫住了他。 “梁大人,你转告柴公子和贾先生一声,说我有些修炼上的事想请教他们,若是他们得空,就来府上一趟。” 哦哦连声答应后,梁玉喜听她仍称呼自己大人,心里有些失落。马德贵用手肘碰碰他道:“玉喜,你莫是喜欢上小姐了?” “别瞎说,她是多娇贵的人。” “那是以前,现在你可不也是一县之尊了。难不成你还怕说出口。要不我给你找个媒婆来,那一日到府上来提亲,如何?” “马叔,你千万别做这种事,我是喜欢小姐不假,但是,我怎么说过去也是府上的小厮。另外,小姐也不定喜欢我不是。” “这事,不能等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好多事挑破后,都好说一些。你看看你们刚才多别扭。” 两人一边说一边就回了县衙。 刚到后堂,就见符彦卿和柴宗训他们坐在一起,正围着虚印道长说话。 梁玉喜、马德贵上前与虚印寒暄几句后,也坐了下你。 梁玉喜道:“道长此去回来,应在这县衙好生待一段时间了。也指点指点如何防御沙陀人来犯。” 虚印道:“玉喜,我此次下山来,就打算的是沙陀人不除,誓不回山了。” 梁玉喜高兴道:“太好了!有道长相助,我们更是如虎添翼。” “我此次回山上,一是向主持老真人讨教,这清河异象究竟如何;二也是等着时机下山来,好与王政中将军汇合。” 梁玉喜惊喜不已,没想到虚印道长带回的消息如此鼓舞人。 “太好了,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时间,一会边吃边聊。难得我们人也如此齐整,今夜一定要一醉方休。” 众人也纷纷点头。 第八十三章 结义 县衙后堂内灯火通明,梁玉喜作为主人坐在上首,符彦卿和柴宗训坐在主客位置,其他人就随意的坐下。 酒过三巡后,梁玉喜忍不住就道:“道长,适才你说王政中将军要来清河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王将军怎么可能得到此间消息呢?” 虚印放下酒杯说道:“此事在清河县还未被困时,我就将沙陀人的消息传了出去了。王政中将军按约定,将在近两日到清河县来。” “那目前这种情形下,他会入境吗?” “他应会入境。王将军追踪阿布洪曼有些年头了,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他定会来此与我们汇合,将协力铲除沙陀人人偶术。” 看着信心满满的虚印,梁玉喜还是有些疑惑的点点头。 虚印又道:“此次下山前,我也与主持真人讨教了一番。他说道,这天降御网,地开灵洞,乃是吉兆。此时虽有妖孽出现,但难以成器,老天爷自有定数。” 贾白羽一直视老真人为神人,就问道:“那老真人可说过什么能破御网的法子?” “他只说,此御网在妖孽除时自然可破。” 梁玉喜:“这妖孽除时?不知老真人所指妖孽是何?是指沙陀人吗?” “我也问过他,他说沙陀人不过是域外异类,此妖孽乃是天外来客。” “天外来客?这个可太玄乎了。”梁玉喜自语道。 贾白羽:“清河县内这下可是热闹非凡了,不光有域外异类,还有天外来客。” 符彦卿道:“以老夫看,这些都是妖孽。虚印道长还少说了,南边的吴越和南唐,也是我大宋的妖孽。今日我们且开怀畅饮,明日一起斩妖除魔。” 众人皆举杯畅饮开来,难得的喜相逢。 虚印又道:“也是在我下山前,老真人还说道,柴公子真算逢凶化吉呢,得与贵人相逢。” 梁玉喜茫然问道:“这柴公子与贵人相逢,又是从何说起呢?” 符彦卿:“哈哈,你不就是郑王的贵人吗。” “我?” 柴宗训道:“梁兄莫怪,这事也是说来话长,拜访三清宫时,老真人曾为我占算过,说我本是大凶之命,必要遇同年同月同日午时生人,才能消灾免难。老真人所说的此人,即是梁兄你。没想到我们确也有缘能够相遇。这不老真人再次提及,我还应谢谢他和你呢。请梁兄满饮此杯。” 梁玉喜忙举杯道:“没想到还有这个故事在里面,真是令人称奇。” 陈公一旁道:“梁大人就是我们郑王的消灾免难的灵童。” 符彦卿笑道:“我看今日又提到了这事,这原本有些玄妙。不过,你二人也算有十分的缘分了。有真人指点,又能巧遇。现下又并肩除魔。老夫提议,郑王与梁县令,就结个八拜之交如何?” 柴宗训高兴地说道:“我是巴不得。我也一直视梁兄为兄长,今日大父提起,正合我意。” 梁玉喜忙道:“卫王和郑王如此看得起我,我当真不知说什么好。我斗胆就再说几句,我跟董兄也是莫逆之交,今日跟郑王结拜,皆因意气相投,故董兄当一起。不知卫王和郑王意下如何?” 柴宗训即满口答应,众人于是唤人来在后院摆了香案,摆上三牲祭品,生辰名帖。三人齐齐跪下,董书怀称兄、梁玉喜为二弟、柴宗训为三弟。上了香、喝了结义酒,就算是异姓兄弟了。 三人拜毕后,董书怀和柴宗训都坚称要拜梁玉喜的老娘,于是把老娘请出来,三人又拜了一遍。老娘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还老泪纵横了一场。 一直欢闹到谯楼上响了三更的鼓,众人才撤了酒席各自安歇。 王雨鹛在后堂一直听他们喧闹不已,不能入睡,再加上睡了一天也没什么睡意。他们散了后,她就爬起身来。虽是脖颈的伤还在愈合,不是很方便,但也不碍走动。她走出小屋站在院中间,只见月光如水,小院内静谧又清幽。 由于刀伤,她也不能抬头看看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注视着月光,王雨鹛不禁轻叹一声。似乎如此,才能将心中的积郁纾解。 “你好得差不多了吧?” 王雨鹛一凛,她虽是预感早晚会有一天,义父会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自己身后,但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 “我好了。”王雨鹛也没叫爹爹。 王仁詹一身夜行衣、戴着面纱从黑暗角落处走了出来。他语气很严厉的说道:“你就没打算回去见我了?” “我的伤势……” “你这是借口,我知道你已经可以离开这里的,但你心里面并不想离开而已。” 王雨鹛沉默了下来,也许义父一语中的,说的就是对的,自己是不怎么想离开这里。 “那好,我可以暂时成全你,你可以不回察子中去。但是你必须将功补过,取得姓梁的那小子的信任,留在这里打探他们的情况。” 王雨鹛虽然知道这是不得不从的事,但不知怎么,心里还是生出一丝的厌恶。 “他们几个人聚集一处,我必须要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才能保证圣上的安全。还有那个虚印道长,你尤其给我留意。他是武德司的逆贼,是我们必杀之人。至于怎么动手和什么时候动手,你到时听命就是。明白吗?” “是,明白。”王雨鹛小声的回应道。 “虚印还有一件武德司的秘密,在这秘密没有拿到之前,我还暂时不会要他的命。但我需要你摸清这秘密的线索。” “我应当怎么做呢?” “这件秘密关系到武德司的一切,你留意他是否随身有一把形似钥匙的物品,如果有,就将那物品盗取到手。” “这钥匙是怎么一件物品呢?” “这东西是开启武德司秘密的一件物品。你未动手前多留意,不要惊动他,确定后才能动手。” “是。” 王仁詹见她面色沉郁,道:“这都是事关武德司和圣上安危的大事,不用为父多说你也明白。一日成为武德司的人,就不能亵渎它的名声。我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王仁詹一个闪身,就从墙头消失了。 王雨鹛怔怔的看着墙头,回想着义父冷冰冰的话,以及近日住在这小院感受到的,精心照料的温暖。心底有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叫她遵从义父的指令,一个叫她要对得起这里的人。 就这样站了一夜,直到天际出现鱼肚白,王雨鹛仍然是一片迷茫。 第八十四章 飞鸟投毒 朱权来报,经过差役的蹲守,在黑松山的束泉,并未发现有人投毒。不管是午时三刻前,还是之后,都没有人投毒。而这口泉水,也因远离县城和猎户村落,所以,也没有人去泉水处取水。 不过,差役们还是有意外的发现。 梁玉喜看着兴奋的朱权,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长得绿盈盈的小果实道:“幸亏大人提醒我们,还要留意泉眼周边的东西是否有毒,我们才发现了此物。” 梁玉喜接过来仔细一看,外表看上去也算普通,不过这小果实,也不认得。 “这东西是泉水边结的?” “不是,在午时的时候,我们就发现有一只鸟,口中衔了这一枚果实,它飞到泉水边后,将果实丢入泉水中然后飞走了。一开始我们也没留意,只道是什么普通之物。后来见无人投毒,才上前去细看。此物谁都不识,回想那鸟儿投下的时机也觉有些蹊跷。就将此物带了回来,也取了泉水回来。” 令主簿道:“我这边就又以泉水煎药和茶试了试,跟那日堂前所试一样。” 梁玉喜点点头:“看来这鸟儿和这果实都不一般,你交给仵作看过没有?” “仵作看过,他拿此物也到几个郎中处和药铺都看过,无人识得。所以他断言此物并非中原所有,应是案子的罪魁祸首。” 梁玉喜连连称好,拍拍朱权的肩膀,“这事干得好。” 朱权笑道:“都是大人指点得细。” 梁玉喜道:“不过,这果实虽非中原之物,但应是在这清河县境内栽种。你们想啊,这鸟儿每日将果实衔到泉边投入,背后一定是有人这样指使,将鸟儿训练好后,如此这般的。这人要这样做的目的嘛……我看,朱头你马上派人去泉边蹲守,不要惊动什么人。看怎么样能查清鸟儿飞的线路,顺势摸出这背后究竟是何人。” 朱权称是就退了下去。 梁玉喜心里暗想,此事背后一定是一个阴谋,而且此阴谋就是针对东闾老爷来的。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的把人毒死了,也许老爷一直服食那汤药,渐渐的就会不露痕迹的被毒杀了。虽说现在人事不省,好在现在知晓了,也算有一线生机。这前前后后如此的精心策划,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老爷服食如此长时间的药物,而不是立即毒杀他?这会不会跟东闾府的秘密有关系呢? 梁玉喜认为是,这不像是一般的仇杀。 一边沉思他一边就走到了后院。见虚印、董书怀和马德贵三人正在准备行装,符彦卿他们也在一边帮忙。 梁玉喜也早听他们说,今日要去西边的官道等候王政中。打点些行装也是为了守候所需。 送走三人后,陈公回身对梁玉喜讲道:“梁大人,有件事不知后情如何?” 梁玉喜看他手持唐刀,知他在追问王雨鹛与华宸宫失踪一事,就说道:“陈公,华宸宫失踪之事我昨日又问过王雨鹛,她说这柄唐刀,是她在黑松山林场的山路上捡拾所得。我看她并非说的谎言。” 陈公冷哼一声道:“武德司的人说的话,不足为信。我们要审她一审,不然,就这样就放过她是不可能的。” 贾白羽也道:“梁大人,华宸宫是我们的兄弟,他至今下落不明,我们每一日都在心焦,这个线索我们必须追查。” 梁玉喜其实有些相信王雨鹛所说的话,只是,他如果坚持不让郑王的人过问王雨鹛,则反倒显得他似乎有意包庇。于是他道:“那好,我们一起过去再问问。” 符彦卿道:“几位且慢,我看这事追查下去,并无好的结果。”几人都愣了一下,不知卫王这什么意思。 符彦卿道:“这武德司的人追查我和郑王行踪,本是圣上的旨意。如果武德司的人与华宸宫起了纷争,在以往都是大忌。现下,虽然武德使王仁詹已经明言,圣上不再怪罪我与郑王有私会,但此时再翻出此旧账来算,恐怕我们在圣上面前并不占理。” 柴宗训:“大父,华宸宫的事如果真的与武德司有关,他们也应光明磊落的给个道理呢。现下,虽然是同仇敌忾的应对沙陀人。依我看,终有一日,这事必须要追查到底的。” 此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此事我已经说过。那柄刀是我捡拾的,至于姓华的为什么失踪,武德司也无人知道。” 王雨鹛缠着颈脖,走到后院来。她人看上去虽说有些憔悴,但目光中还是有那一份固有的倔强。 几人都呆愣了片刻,陈公还是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为什么偏偏是武德司的人捡拾到此刀呢?你出现在哪里又是为什么呢?” 要是往日,王雨鹛根本不想作什么解释,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跟踪郑王也是有指令在身,但我们并不是为了谋郑王和他随从的性命。也无人有指令要这样做。” 梁玉喜没想到王雨鹛突然变得如此合作,他有一点吃惊。 陈公道:“你这话足信吗?” “很简单的道理,如是武德司的人杀了姓华的,恐怕没必要做什么掩饰。” 这话虽然有些傲慢,但了解武德司的人也知道,这就是实情。 陈公一时也被这话噎住了,贾白羽道:“你现在不是处境不妙嘛,这样掩饰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也许都知道,武德司的人不会在不妙的处境中超过一个时辰。我如果是惧怕几位,恐怕早从这里离去了。我没必要在这里费口舌。” 柴宗训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怎么捡拾到这柄刀的呢?” “我就是来告诉你们的。”王雨鹛伸手向陈公要刀,陈公迟疑了一下。他见柴宗训点头后才将刀递了过去。 “这柄刀,是在离黑松山林场的小道上捡拾到的。我如果没记错,我离刀的主人不过数十丈的距离。而就在一个转眼之间,我到他的位置时,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而只有刀遗留在路径草丛。甚至连刀鞘都没有见到。” 柴宗训:“那你就没看见他怎么消失的?” “没有,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了。而且刀遗落的位置附近,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陈公冷笑道:“这怎么可能,华宸宫再不济,他的武技面对绝顶的高手,也不会一眨眼的功夫就败下阵来,甚至被人掳走。” 梁玉喜道:“那黑松山附近的确是很诡异的,我记得我身处其中时,也常常能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原本他想说在小树林处救王雨鹛时,就看到那些狼惨死的样子十分惊人。不过,现在也不适合提这事。 柴宗训道:“这种诡异的事我们也遇见过。就是那日去林场附近寻物时,我的几个侍卫和马匹,就不知被什么样的高手,瞬息之间全杀掉了。” 贾白羽道:“嗯,这事大家都记忆犹新。我曾经还以为是沙陀人所为,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第八十五章 高人来也 几人也没向王雨鹛问出什么来,且王雨鹛的回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只好作罢。 柴宗训他们走后,梁玉喜回身问王雨鹛道:“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站出来说这些呢?这可不像武德司人说的话。” 王雨鹛道:“因为,没人要我了。” 梁玉喜惊问她:“你的意思是……你不回武德司了?还是武德司不要你啦?”王雨鹛点点头。 “那好,你就留在这里吧。我曾经给你说过,你只要需要帮助,我就会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梁玉喜看看她笑道:“不知道,可能是我们认识得太特别了。” 王雨鹛并没有笑,她说道:“如果我们不认识的话,也许更好。” “为什么?” “那样,你就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必在意你是谁?” 梁玉喜纳闷道:“那有什么好的,大家认识了才好呢。你看我就自从认识了我兄长董书怀、三弟柴宗训他们后,我就变得快乐多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快乐对我没什么意义。” 梁玉喜虽然也能感觉到她不快乐,不过,第一次听她说出一些心扉,他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不快乐那只是你的过去,你只要跟我们一起,你也会变得快乐起来的。” 王雨鹛叹息一声,“我也想这样。不过,可能是我在武德司呆的时间太久了。” “那你跟我娘在后院多呆几天,多休养些日子,过去那些不痛快都会消失的。” 王雨鹛点点头:“是的,跟大娘在一起,人轻松了很多。你娘真的很好。” “那你就当做自己的娘呗……”梁玉喜忙道:“我董兄和三弟他们,也都是把她当自己的娘。” “我的伤也差不多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帮你的。” 梁玉喜笑笑:“你还是先休息,把伤彻底养好以后,我们还真可能需要你帮忙呢。” 王雨鹛:“好。” 再说虚印道长一行三人,出西门后沿官道纵马奔驰,没多久就到了清河县境边缘。 这条官道,在狭长的小山沟中蜿蜒,是一条很荒僻的土路,地上车辙的印子都挺少的。县境的另一边,即使邰州府的另一个县。 境内照例有官兵扎营把守,也贴有醒目的告示。 虚印问过官兵后,才知道,这条道尚无人入境,也无人到此逗留过。 董书怀就问道:“道长,为何如此确定王将军会从这里入境呢?” 虚印指着官道前方道:“此去即是旧时的蜀国方向,王将军正在那边。他如果要来,即是从此进入。” 马德贵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道:“屠龙社的人,可能都会来的吧。除了王将军,我还不认识其他几位呢。” 虚印道:“会来的,虽然没见他们面,但这些人都是世外高人不同凡响,应该一眼就看德出来。这是最好的时机,如果屠龙社错过了这个时机,既使我们能铲除人偶术,但阿布洪曼一旦漏网,就不再那么容易找到了。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正好有老天所赐这张能进不能出的巨网,沙陀人此次是插翅难飞了。” 三人于是就枯守在这官道边,等候王政中将军他们。一直到了夜幕快降临时,虚印看看天色道:“今夜可能有雨水,此地是积雨之地,我们在此打尖夜宿。我看那边上的地方倒还不错,我们就暂且在此胡乱凑合一晚了。” 三人就将马匹牵上道旁一高处,取出毡子铺在能避雨处,并生了一堆火。三人就准备在此过夜,继续再守候王政中。 约丑牌时分,天上下起了大雨。一直有些惊觉的三人就听到下面官道传来虎啸声,心想不好,这大虫窜进境内来了。三人忙翻身而起。借着火把的光,向官道一瞧,只见一个著作拐杖的人,身后跟了五只大虫,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远处的兵勇听到虎啸,也传来了惊呼声。 虚印三人走下高处,待那人走到身旁时,一揖后道:“这位高人,请问尊姓大名,进入清河县境,所为何来呢?” 那人呵斥住了大虫,走到了近前。只见他身形微胖,慈眉善目,约莫五十岁左右。面上挂了微微的笑意,头戴华阳巾,穿的是麻衣芒鞋,也应是个道人。最让人惊奇的是,这人一路走来,那身上的衣服仍是干的,竟未被雨水湿了一分。 道人也还礼道:“这位莫不是虚印道长?” 虚印点点头,“敢问高人是……” “我乃希夷先生,是王将军的朋友。” 虚印惊喜道:“原是希夷先生,以前常听王将军说起,只是无缘相见。今日这雨中见了,真乃神人也。” 这希夷先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也是带了这几个畜生才如此行色匆匆,要不,这大好的夜晚,我还想囫囵的睡一觉呢。” 虚印知他夜晚带大虫入境,也是怕大虫惊扰到人,想他此举也是为迎击沙陀人准备的。 “希夷先生,不知王将军现在何处呢?” “他与我约好,明日在清河城里相见,我想他如是还没来的话,恐怕也离此地不远了。” “哦,原是如此。那我们还再次守候他一阵。”他指着董书怀道,“我这位兄弟可带希夷先生入城。” “好好好,趁天色尚早,我们赶快走,我也好睡个旦觉。” 虚印不禁有些莞尔,他也听王政中将军说过,这希夷先生又称睡仙,对睡觉是极为讲究。 希夷先生告辞后,就急匆匆的带着五只大虫就冒雨上路。董书怀也牵了马紧随他。 虚印和马德贵就继续等待着,一直到快黎明时分,雨也停了。两人就见官道两旁的草丛,突地由远而近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那草丛惊动处,应是有大蛇来了。而且应还不是一般的蛇类,也不是仅有几条而已。 马德贵高兴道:“是王将军来了。” 果然,在官道尽头走来了一位身形矫健的中年汉子,只见他狼背蜂腰,头上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抓角软头巾;身穿一领白丝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青白间道行缠绞脚。剑眉下一双丹凤眼,一部美髯颇为精神。 见到虚印和马德贵,王政中嘴里啾啾有声一声后,那路边草丛的蛇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虚印和马德贵欣喜的迎上前道:“王将军,别来无恙。” “两位在此守候辛苦了,那董书怀呢?” “他接应了希夷先生,往城里去了。” “好好好,我也是带了这些畜生才连夜赶路来。想必希夷先生也是,他这个人难得放过一个睡觉的时机,也是辛苦他了。” 三人哈哈笑后,王政中一步就跨进了县境内。 第八十六章 破解法门 王政中这才看见县衙立的通告。他上前细致的看后,回头问道:“这能进不能出,可是真的?” 虚印点点头。王政中半信半疑的,就走到县境边上,用手掌上下左右的试过后,也十分的惊异。嘴里不停的啧啧连声:“想不到,想不到……” 他抬头又问道:“你们可都试过了?” 马德贵明白他的意思,道:“我们也以蟒焰和刀剑都试过,这天网牢不可破也。” 王政中沉思后道:“这是天意啊,天意。那阿布洪曼想不到会被困于此了。我们一步跨入也被困于此了,只不过这都值得。另外,我们一行的还有一位屠龙社的成员,此人乃是从大漠来的,名叫吾术格勒。他将在今日赶到,二位留一人在此接应。此人虽不是哑口之人,但不喜言语。我们也趁天色尚早,好将蚺龙尽快带走。” 虚印于是就陪王政中进城,马德贵就留在此等候最后一位成员。 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听见天空传来鹰的啾鸣声。马德贵抬头一看,只见天上一群苍鹰约有十余只,翱翔而来。官道尽头也走来了一位猎人装束的人,只见他身材瘦削高挑,高鼻褐眼,下颏稀疏有须,两眼有神,背上背了一张铁弓。弓身黝黑,看似普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此弓少说也是两百石以上的硬弓。且此人臂展甚长,要射杀五百步开外的人都不是问题。 马德贵迎上前,抱拳道:“马德贵在此恭迎远道来的高人。” 来人正是吾术格勒,他也向马德贵一抱拳,算是回礼。然后抬头唿哨一声,那些苍鹰即回应一声,变幻着就继续飞翔。看似甚为训练有素。 马德贵知他不爱说话,即前面带路领他回城。 陆续入境的希夷先生、王政中将军、吾术格勒都相继在城外找好妥善之地,安置好各自的畜生,然后到了县衙。 梁玉喜和符彦卿、柴宗训、贾白羽、陈公都到公堂前面来迎接众人。王政中见了柴宗训后,还非要跪拜不可,惹得众人也跟着唏嘘一阵。 在后堂落座后,符彦卿感慨道:“想不到王将军这么多年,矢志追击沙陀人至此,今日幸会,还是一番英雄气概啊。” 王政中:“卫王别来无恙了。我不过一个山野闲人,只是眼里揉不得这一粒沙子,才追击至此。阿布洪曼早年间即被义社兄弟追杀过,那时他的人偶术还未练就,已是十分了得的人物,今日听说他人偶术已然练就,我们也是甚为焦急,才匆匆来到。” 符彦卿:“此前虚印道长他们三人和贾白羽、陈公曾与人偶交过一次手,甚为有些感触。王将军此来,又有两位世外高人,正是铲除妖孽最好时机了。” 王政中:“此人偶术的破除,我虽说在塞外游离多年,也多方拜访了塞外高手,算是找到了一个法门,但此次还是第一次实战。只不过,我是抱着来而不往的想法,必铲除之才后快。” 希夷先生一旁笑道:“王将军太过严肃了,我不过是来这地界寻寻好的地气,好好睡一觉的。听说这黑松山的灵洞开启,不知那地方睡一觉如何呢?” 梁玉喜道:“那灵洞靠近沙陀人盘踞的林场,若是先生要想安睡在那里,恐怕还得把沙陀人铲除了才行。” 希夷先生打了一个呵欠,别了王政中一眼,道:“我是最烦扰我清梦之人,要不我现在还在青城山上睡大觉呢。” 王政中苦笑一下,也不理他,道:“我看我们就趁现在,去黑松山林场附近看看。希夷先生若是不想去,可暂在县衙安睡一会……” 希夷先生马上接口道:“好好,你们去。我就在这里补一觉。” 于是,一行人除留下希夷先生外,就都备马出城,往黑松山而去。 到了那地洞开启处,只见石斧和花石仍高悬其上,而那地洞周围已经被人踩踏得像平地一般,四周香火缭绕,一派虔诚供奉的气象。 王政中看后,感叹道:“清河县的异象果然不寻常。如不来此一遭,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所见。只是不知这是否是个祥瑞呢?” 虚印道:“三清宫的老真人说,清河的御网和灵洞,都是祥瑞之相。正是斩妖除魔的好时机。” 符彦卿:“此处离林场不过一箭之遥,那人偶也都集中在林场内。” 王政中惦记着如何迎击沙陀人,于是一行人又到高处查看林场,只见袅袅的薄雾中,林场一派静穆。很远也能看见那塔楼上有人在瞭望。 王政中详细问过林场的情况后,说道:“此地,确是沙陀人用心良苦选择的好地方。不光进攻退守自若,而且,阿布洪曼的人偶术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一旦遇到大队人马时,人偶只要分散进入山林,化整为零后,则几乎无法消灭。” 符彦卿:“王将军的破解之法,不知可否也给我们说个一二呢?” “这人偶术,乃是迷惑人的心性后,以控制的法门,把人变成强悍的狂徒,不仅不惧生死,甚至刀剑都不能伤害他们。这唯一可破的法门,也是我在大漠外,追问一位沙陀人的后裔才知道的。就是以虎啸和苍鹰、蚺龙的叫声,来唤醒人偶,故也称唤醒术。” 梁玉喜道:“那此法看似还甚为简单。” “这难的是,要把人偶引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那叫声才能真正有作用。你们看这里一片旷野,根本不适合唤醒术使用。所以来此引诱,都不太理想。而引诱人偶去攻击县城,又没有合适的逼仄之地。如果现在建个瓮城,肯定会被阿布洪曼识破。我看还得另外找找看,好在这清河县境一封闭之后,这逼仄之地应不少。” 符彦卿:“地方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要把所有的人偶都引入瓮路,这个还得想个好法子才行。” “是啊,如果一次失败,阿布洪曼一定警惕非常,那唤醒术就再难有所作为呢。” 梁玉喜在一边,一直思索着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他也觉得这事太过冒险,还不能说出口来。 几人考虑到塔楼有人瞭望,也不能在此久留,于是就回马往县城去了。 第八十七章 等待时机 李雎儿给老爷喂了药,见大娘和东闾珏前后院的忙着,就穿戴一番后,给大娘说自己父亲有口信,要回去一趟,大娘也准了。她就带了贴身的丫鬟出门上轿,直奔东门而去。 她一这出门,就有一名捕快跟随其后。 到了娘家,她亲娘忙出来招呼,许久不见自己亲闺女,也是心肝宝贝的叫,唤了下人忙着整理一桌好菜饭来。 李保全背着手也到后院来,看见闺女神色疲乏,就知道她在东闾府服侍东闾广甚为辛苦。他坐下后就道:“闺女啊,东闾府的老爷身子怎么样啊?还活得过来吗?” “哎,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时,反正也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辛苦你了,你为了服侍他也遭了不少的罪吧?” 李雎儿觉得父亲一向都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今日还能说点体己的话实在少见。没好气的说:“你女儿就是这样命苦。” 她亲娘说道:“都怪你个老东西,只知道认钱。当年要不是你把我闺女往外推,她那会如此这般。” 李保全轻蔑一笑:“你一个妇道人家晓得什么?你当年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不也没说什么长短嘛。” 李雎儿也烦他们争嘴,就说道:“你们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爱听。东闾老爷要是死了也好,我也正好落个清净。” 李保全:“闺女,不是当爹的心狠。当年的事不提也罢,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兄弟好。你这个夫君命不久也,你也没给他府上添一儿半女的,我看你将来处境还麻烦得很。不过,怎么说你都是我女儿,此处,你随时放心回来,当爹的绝不嫌弃你。”几句话倒还是暖心。 李保全又嘿嘿一笑道:“听说东闾老爷的汤药进了也没什么效果,也难为他们还是开药铺发家的府邸。” “这原来,还讲究着去黑松山取泉水,最近,大娘突然就喊停了,不让去取那泉水来了……” 李保全忙问道:“怎么?这大娘是觉得这泉水不好还是怎么了?” “不知道,大娘倒是着急喊停的,不过她也没说为什么?” 李保全面色一沉:“你们先说话,我去前面看看。”然后他起身就走。 李雎儿原本出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回娘家看看,她只是牵挂自己那个小情夫念空。在家呆了一阵后,她借口去庙里烧香,就又带着丫鬟往东狱庙而去。 念空见她来后,忙迎到茶室,心肝宝贝的就要去搂她。李雎儿后退一步,说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 “怎么会,这么多天可把小道想死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许多?” 李雎儿嬉笑道:“你个小色鬼,才要了你一次,你就嚷着瘦了,是不是撵我走呢?” 念空笑道:“我不是日思夜想嘛,白天眼前晃,夜里梦中见,都只想得见摸不著,心里跟猫抓似的。” 李雎儿把身子往他身上一靠,“我这不是来让你消受来了,你还客气什么。” 念空听到招呼,也是迫不及待的拥佳人上榻,同赴巫山共叙云雨情。 且说,梁玉喜他们回到县衙,朱权在大堂外正候着梁玉喜,说那鸟儿的踪迹是寻到了。 梁玉喜一听,大喜道:“好,这鸟儿是怎么追寻到落脚处的?” “这鸟儿虽说普通,但小巧难觅。我们不得已就在泉边设了一个捕网,将它捕住后,在脚上缠上一点红丝彩带,带到城里后放飞。派人在城墙和城内高处守候,终于见它落脚在一个院子内。现已盯住了院子,就等大人一声令下,入内就拿人了。” “好,你马上去抓人。不过记得两点,一拿人时不要惊动周围的街坊,防止走漏风声,带回来时蒙头带回;二细心搜出证物,看看这家伙究竟背后还有什么名堂。” 朱权走后,梁玉喜回到内衙议事厅,继续与众人商议消灭沙陀人的大计。 几人中,郑王、王政中和虚印道长,都是曾经领兵打仗的人物,且都是身经百战,所以,众人就公推郑王和王政中坐在议事厅的上首,其他人就随便坐下。 符彦卿说道:“现王将军到后,铲除沙陀人的时机也已经成熟,正是万事俱备之时。如何诱敌是现下的关键,诸位有什么高见尽可说出来。” 虚印道:“阿布洪曼和肖骁申都是狡诈之人,此时他们按兵不动,也是在等待时机。他们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谨慎,要想使他们倾巢而出,还真得动一番脑筋。” 贾白羽:“清河县的东边是平原,北边是黑松山,南边也是平原和河流,唯只有西边才有山谷和丘陵。从地形来看,要让所有的人偶倾巢而出,都追击至城外的一条山谷或丘陵,这几乎不太可能。而把人偶引入城内的一个狭长地带倒是有可能的,只是这需要一个修筑时间,且还不能被沙陀人看出什么来。” 王政中:“我们现在也不急了,毕竟沙陀人是出不了清河县。就在城的北门修筑一个瓮城,在城东和西面各修筑一条狭长通道。表面上看北门的瓮城最具防备作用,而其实,我们更希望在东西两边的通道形成绝杀之势。另在城内靠墙处设一秘密处所,所有的大虫、蚺龙和苍鹰进城来,已备不时之需。” 众人都尽皆点头,唯梁玉喜若有所思。他不是不同意大家的意见,而他认为此举太过劳民,可能会引起城内的民怨。 大家也没注意他的沉默,认为此法是唯一可行的。 符彦卿见此就说道:“那就依王将军这个意见,我们城里就动起工来。” 梁玉喜与众人散后,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一个人要反对所有人时,自己那种迟疑是如此令人沮丧。他默默无语的走到后院,正好就碰到老娘在晾晒些菜蔬,王雨鹛也在一边帮忙。 她老娘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就问道:“你怎么啦?我看你们不都是欢天喜地的、热热闹闹的吗?” 梁玉喜掩饰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儿子当这县令还有些不太适应。” 王雨鹛问道:“你们来了这么多人,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世外高人。这是准备对付林场那边的人吧?” “嗯,是的。”梁玉喜怕说多了老娘心惊,就简单敷衍了一下就走了。 第八十八章 大道废 李雎儿一回到府上,跟随她的捕快就立即回衙门,向梁玉喜禀报了行踪。 梁玉喜约一沉呤,就让人去把念空先拿住,决定先从他身上开个口子后,让李雎儿无话可说,尽可能的保一些东闾府的面子。 捕快走后,朱权这边又回来报,饲养鸟儿的人已经拿住了,原是一对老夫妇。那院里确实栽种了一些奇异的小灌木,其他倒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梁玉喜就叫把人先带到偏厅去,自己要亲自审讯一番。 梁玉喜进到偏厅一看,地上跪的一对老夫妇都约花甲之年了。应是从未见过官,跪在地上也是瑟瑟发抖。 衙役们几声断喝后,两人抖抖索索的才抬起头来。 梁玉喜问道:“你二人何许人?为何在此?速速报上来。” 老汉道:“小人夫妇两家住在湖堂街,小的名唤沈贵。也不知何事被差人抓拿至此。” “那我问你,你二人为何以鸟下毒?从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受苦。” “大人,我们只是养了这鸟儿。何曾下过什么毒?” 梁玉喜见他要抵赖,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你院内种的那灌木是何物呢?那结的果子又是何物?” 沈贵也没了托辞,知道再难抵赖下去,忙磕头道:“大人啊,这些小的真不知是毒物啊。我也是受人钱财帮忙照看而已。我哪跟什么人有愁怨啊。” “为何投毒?这鸟和树是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若是有半句假话,你一把老骨头也不经敲打的。” 沈贵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讲道:“是是,大人。大约就是几个月前,一个外地人来我家,说是愿意给我每月十两银子,替他照看这鸟和盆栽的小灌木。小的一时也不知这其中利害,以为不过这东西值钱而已,就答应替他看护。看了几日,他就提出条件,就是这鸟儿除平时喂养外,在午时前就放笼子让它出来,给它一枚这果子,让它飞出去。必须每日如此。若是不照办,则银两分文没有。至于这果子,他也交代了,这东西在后院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要去碰它,说是有些毒性。这时,小的才怀疑这鸟儿衔的果子是要做什么勾当的。也怪我贪图他银两,还日日照办,也没想过什么恶果。小的也不知这鸟儿究竟飞往哪里,去做些什么。只想这本也不光我什么事,我只是看鸟的人。那会想到这惹的官差上门了。我这就回家去,把银两还给人家,鸟儿和那些灌木都还给他。” 梁玉喜冷笑道:“好一个奸佞之人,竟说出不知者无罪的话。你不仅知情不举,还助纣为虐,投毒杀害无辜人等,也是一个十足的凶犯。” 沈贵吓得冷汗直冒,连声称大人饶命,小的知罪。 “那人究竟何许人,你银两是怎么取的,从实招来。” “那人也非本地人,他只是每月来给一次银子,看一下鸟儿和果子。再过两日,他也该来了。” 梁玉喜一听再过两日,“那你可曾以前认得他或是在城里见过呢?” “小的以前并不认识,也从未在城里见过。” “那好,本官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去后一切如常的照看鸟儿和果子,也照常放飞这鸟儿,等着来人给银子。帮衙门把这人拿住了,就算免你的死罪。” 沈贵忙磕头不迭,“谢大人开恩,我一定照办。” 梁玉喜叫过朱权,让他如此这般安排一番,就放了沈贵夫妇。 这边人走后,念空也被抓拿至了县衙。 捕房也是怕惊动了其他人,现在拿人都以梁玉喜的吩咐,蒙头带走。 念空押至偏厅跪下后,令主簿看梁玉喜甚为疲倦,就问了念空的前情。 梁玉喜问道:“念空,你知本官为何请你至此吗?” 念空面色沉静的答道:“不知。” “那你知出家人应守的规矩吗?” “梁大人若是有事,尽管问我。至于出家人的规矩,贫道自然是知晓的。” “那你说说出家人犯了淫戒,可是一种罪过?” “贫道……”念空迟疑了一下,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后,答道:“贫道的确犯了淫戒,我也甘愿受教规处罚。” “那你把与你通奸的女子报上名来。” “贫道不能说。我虽是犯戒之身,但也知些情义。” 梁玉喜****令主簿道:“按大宋刑律,这通奸的罪名是怎么处罚的,令主簿?” 令主簿答:“依刑律,脊杖一百流一千里。” 念空听后,脸色苍白。 梁玉喜道:“你也听到了。你如此顽抗,是想把罪名一人背下吗?” 念空避开梁玉喜的目光,低下了头。梁玉喜等他想了一阵后,又喝问道:“那女子是谁?你要是不说,你可是让本官第一个动刑的人。” 念空闭目、抬头、长嘘一口气,“大道废,有仁义……”于是不再说话,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梁玉喜看着他一副硬撑的样子,知道不动刑是套不出什么的话的。只是,他也实在不忍心如此这般做。 令主簿见此,就试问道:“大人,不用签吗?” 梁玉喜又对念空喝问道:“你一个出家人,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仅败坏纲常法纪,也败坏清规戒律。如此负隅顽抗,是不知廉耻为何物,还谈什么仁义。” 念空也不理他,一副铁定不再开口的姿态。 梁玉喜又问道:“那你盗取东闾府的东西,这个仁义和情义你要怎么讲呢?” 念空听说东闾府,原本紧闭的双眼不住的跳了起来。他嗫嚅着嘴唇,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梁玉喜又紧问一句道:“你若是交代了东闾府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本官可以考虑……” 念空实在熬不住,就道:“梁大人,此事与东闾府的人无关,我也确未拿任何人家的物品。你要是认为我与人私情有罪,我愿意受责罚。但说我窃物我是万不能认的。” 梁玉喜知道他是听到东闾府这个字眼才慌了的,心想,看他神色倒是没说什么假话,他也许真没取那东西。又问道:“你要是现在说实话,省得我把你那相好的拿住动了刑后,你再来说就是枉然了。” 念空急道:“梁大人,求你放过她。此事都是小的一时起了淫心,迫使她就范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计较好了,千万别拿她。” “拿不拿她,就看你是不是说的实话。” 念空诅咒发誓道:“小的说的,绝无半句假话,我要是窃取了他人之物,任凭大人千刀万剐。” 第八十九章 师兄师妹 念空带下去后,梁玉喜只觉一阵眩晕,就摘下帽子在案几上靠了一会。 令主簿见他脸色苍白,就一旁问道:“大人,你怎么啦?要不要叫郎中来?” 梁玉喜摆摆手,稍好一些后,就准备起身。 刚走出一步,只觉眼前一黑,人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就见老娘坐在床前焦急的看着他,王雨鹛也在旁边。 他老娘见他醒后,忙不迭的擦了眼泪,眉开眼笑的问道:“儿啊,你可醒来了。你刚才抬过来的时候,可把娘吓坏了。只看你一张脸铁青的。” 王雨鹛道:“刚才郎中也来看过了,说你这是积劳成疾,心神疲累,要修养一阵才行。你醒来正好把这药汤喝了。”言毕就去取药汤。 他娘又说道:“郎中都说,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积劳成疾呢?我就说这县令不好当,每日看你都没停下来一刻过,不是衙门里就是外面跑。你让娘担心不已啊。”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梁玉喜忙安慰道:“娘,我可能只是今早稍有些倦累,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看我这不都差不多了嘛,要不我起床给你翻个跟斗。” 他老娘忙叫他住嘴。 王雨鹛端了汤药进来后,见两母子嬉笑打闹得十分开心,也不禁被这温馨的一幕所触动。 梁玉喜见王雨鹛进来,也很主动的要立起身。他娘见此就一闪身让王雨鹛坐在了床头边上,梁玉喜忙道:“还是我自己来,这汤药我一口就喝下去了。” 他娘道:“你别动,好好的躺着,王姑娘喂你就是。” 王雨鹛脸上一下子就泛起了红晕,她再不好推辞,低着头就用汤匙喂药。梁玉喜见她如此娇羞,就想起她扮男装时,也曾这样红脸过;又想起她与自己一床睡下,自己竟然不知她的身份,越想越觉好笑。一口药禁不住噗噗的喷了不少在衣襟。 他看着王雨鹛不知所措的样子,忙从她手里拿过碗来,自己一饮而尽,没想到还是给呛着了。 他娘道:“看吧,叫你不要动,还非不听。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躺下休息?我给你讲,我可是拜托了王姑娘的,这几日休养时,就让她帮我照看你……” 梁玉喜忙道:“娘,这王姑娘也是个大姑娘,这怎么方便呢?你可不能这样拜托人家。” “怎么啦?人家未嫁,你也未娶,你怕的是什么呢?王姑娘也都答应我了。” 梁玉喜看着王雨鹛,王雨鹛点点头,“我答应了大娘,好歹也算报答你收留我。” 梁玉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知道拗不过老娘,只有作罢。 再说东闾府上,这日赵月娘请了柴宗训和贾白羽到府上作客,东闾珏一边作陪。赵月娘口称是要答谢贾白羽的师恩,其实她也是想自己这宝贝女儿跟柴宗训多接近。 从看到柴宗训的第一眼起,赵月娘就觉得这文质彬彬的前朝皇帝,不仅长得玉树临风、气度不凡,而且为人温文尔雅又宽厚淳朴,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佳婿人选,所以,她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探探柴宗训的口风,看看他是否有了家室。 四人酒过几巡后,赵月娘道:“郑王和贾先生难得逗留在此如此长的时间,我这女儿一直要我请你们过来,好把先生教的功课好好切磋切磋。这实在架不住她央求,就只好劳两位的尊驾了。珏儿你要多陪先生和公子多饮几杯。” 贾白羽道:“这大小姐也是天资聪慧,实在是难得的修习道家法门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她这功课做得恐怕要超过我呢。” 柴宗训也发自内心的钦佩道:“师妹进步神速,我这个当师兄的,本还算是修习过武技的人,没想到,刚在院子大家切磋时,她的一招一式,自觉比我都还更得要领。” 东闾珏忙谦虚道:“先生和师兄都太过抬举我了。我也不知怎么,越来越觉这法门很合我心意,越练习越觉得自己上心,像很早就熟悉似的,要是不练习,还甚为不自在。” 贾白羽赞赏的点点头:“大小姐若是善用这散形丹经,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月娘在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她也就是图个耍子,一个姑娘家的,练习这武技傍身不错,要是走火入魔的练,未必是好事。” 贾白羽笑道:“大娘这话不对,虽说我也是很轻薄武技的人,不过,江湖上还是有些大名鼎鼎的侠士,他们不光武技不凡,而且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给世人以楷模,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那不都是些男儿嘛,她怎么都不像个什么英雄……” 东闾珏听她娘如此说,撅起嘴道:“我怎么啦,你就是看不起我是女儿身。” 贾白羽帮着她说道:“这当今高人中,还真有好几位女子是江湖上厉害的角色。” 东闾珏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紧问道:“先生快讲,究竟是谁?她们是不是都厉害得很。”柴宗训第一次听贾白羽说这江湖事,也是竖起了耳朵。只有赵月娘在一边苦笑摇头。 贾白羽说道:“当今女子中,有几个世外高人。有人称香教教主的阿布拉、峨眉山归一仙师、东海素女岺茹等,都是十分厉害的角色。她们多隐世而居,少于过问江湖中事,潜心于自在的周天里。” 东闾珏更关心的是,这些厉害的女子如何厉害法,就问道:“先生,这几个世外高人,究竟如何厉害呢?我修习的散形丹经若是练就,可能与她们比试一番?” 贾白羽笑道:“你还只是一只雏鸟,这些人都是仙或大魔头,这怎么比呢?” 东闾珏有些失望,“那我练多久才能像她们一样呢?” “其实,你们修习的散形丹经,乃是当今武技中的绝学。此乃鹤鸣山的张道陵,人称张天师,在炼丹时为护住丹气,而生化出的一门功课。其虚实无形、罡气纯阳。若是修得五成以上,几乎就可以纵横江湖。至于跟这些人平起平坐,也是毫无问题的。” 东闾珏不觉两眼放光,似乎像看到了什么触手可及的荣光。 第九十章 御剑术 四人饭毕后,东闾珏就又缠着贾白羽,要他再点拨点拨散形丹经的一些要领。 贾白羽原本只认为她修习一些功课后,作为一个女儿家的,也可能不愿过多的潜修一番。没想到,东闾珏真上了心。她不光日夜修习,从不耽搁,还自己琢磨出了一些问题,等着贾白羽指点。 这除了东闾珏本身先天与散形丹经契合外,还有一点是,她经历了两次生死关头,对武技开始产生一种不同寻常的热衷。 三人到了后院,贾白羽就说道:“我虽然修习得很浅,但依你天资,绝不止现在这个功力。但散形丹经乃是从丹房而来,你修习到一定程度,要想再上层楼,必得照炼丹形制来修习才行。” 柴宗训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必须要修筑炼丹房,在炼丹过程中来练习吗?” 贾白羽点点头,东闾珏还愣怔了一下,不过也是一闪而过,她说道:“先生,那这丹房如何修筑呢?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这后院辟一个地方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也不会妨碍到什么。” “丹房修筑都不是难事,主要是,这丹房一旦建好后,也就意味着你的修习真正踏上了一条不回头的路。也许这修习会让你得到很多,也会让你失去不少。这要先有个周全的想法。” 东闾珏明白贾白羽的意思,不过她是铁了心的要把散形丹经修习好,而且必要到很高的层次,所以,这些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 贾白羽见她如此坚决,就答应她把丹房的草图画出来,并把炼丹的步骤和配物一一列出。所有这些都停当后,东闾珏看着纸上的丹房,说不出的欣喜。 柴宗训在一旁也替她高兴,就说道:“师妹这丹房修好了,我也好过来修习一番了。” 东闾珏点点头:“嗯,我也正有此意。若是开始时,肯定一个人练习枯燥乏味,师兄要是一起,也正好我们做个伴。” 贾白羽看他两人师兄师妹的叫着,说到一起修习这事也是心无旁骛,心里也暗暗的高兴。 三人又说到散形丹经在御敌时,如何运用御剑术。贾白羽本来也对兵器舞弄得也不多,就拔出柴宗训的佩剑,在后院演示给两人看。 看了架势后,东闾珏也是跃跃欲试的。贾白羽收了势,让她接过剑。她也是第一次拿剑,按贾白羽的指点,就开始以散形丹经的御剑术出招。没想到一上手,东闾珏就十分的得心应手,一柄剑在她手里如龙蛇翻飞,一片剑影随形。到剑势凛冽时,有穿云裂帛的响声。看得贾白羽和柴宗训一旁都大声叫好。 这时李雎儿回到府上,听到东闾珏院内的叫好声,也不禁想伸头来看,就一步跨了进去。 东闾珏正在收回剑势时,心念稍觉不对,那剑就脱手而出,只听啊呀一声,脱手的剑就将刚踏进院的李雎儿击中。 柴宗训一声不好,人随声动,一把就将李雎儿扶住,只见那剑已经刺入她左胸,由于剑势迅猛,佩剑是穿胸而过。 贾白羽见状,忙上前扬手就拔出了剑,那血如箭一样射出。他马上以散形丹经的护体式,封住李雎儿的命脉。东闾珏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住了。她几乎不相信,就在刚才,自己脱手一剑就酿成了大祸。 东闾府上下片刻间都知道了此事,大管家杜子辛忙叫人去请刀伤郎中。赵月娘也赶到李雎儿的房里,看她面如死灰,气若游丝,躺在床榻上。 贾白羽和柴宗训正安慰一旁的东闾珏,她也一个人嘤嘤的哭着。 赵月娘也不知所措,急的团团转。贾白羽对她说道:“二娘已暂无性命之虞,大娘放心。” 刀伤郎中来后,看了伤口敷了药,又开了方子。他起身对大娘说道:“二娘这剑伤伤得很深,好在血流不多,现在暂时无事了。只是不知道这后面还会不会创口迸裂,所以,很难说过几日不出现危险。这都要看二娘的造化了。” 刀伤郎中走后,贾白羽对大娘道:“这个我来教大小姐一番,可保二娘不会创口迸裂。她好生调理后,就会好的。” 赵月娘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好的办法,把东闾珏责骂了几句后,就安排人日夜守护李雎儿。 贾白羽待东闾珏平静些后,就有把散形丹经中护体术讲解一通,直到东闾珏都掌握为止。 贾白羽和柴宗训于是告辞就要走,两人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朱权带着差人来了。看几人的形色,应是捕房办差事。 柴宗训迎上前道:“朱捕头这是?” 朱权也没想到他二人在此,就说道:“我是到府上来拿人的。” 贾白羽一惊,“你拿谁?” 朱权低声道:“我来拿李雎儿。” “拿她作甚呢?” “梁县令要拿她,她与府上失物下落有关连。” 贾白羽哦一声后,就拉住他往外走。朱权诧异的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贾白羽说道:“这李雎儿你现在拿不了了,她生死未明。” “怎么了?” “她刚才被大小姐在练剑时无意所伤,正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过来,你若是现在去拿,或是抬回去,都可能会死人的。” 朱权没想到突然横生出这一枝节。不过他也相信贾白羽和柴宗训不会诓骗他,于是就一招手,把人又带回去了。 回到县衙后,贾白羽和柴宗训就去内衙看梁玉喜,并说了这李雎儿被误伤一事。 梁玉喜听罢也叹息道:“如此一来,追查宝匣的事就要耽搁了。” 柴宗训道:“若此事真跟她有关,那这物件是不是还在东闾府呢?” 对此梁玉喜也不敢肯定,宝匣一定是李雎儿拿走了。只是说当日在府上的就只有她和念空,以及昏睡的东闾老爷、府上的下人们。而进出老爷书房的,就那几个人,所以李雎儿和念空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念空并不知情,而李雎儿也不好说绝对就是。如果现在在府上搜查,其实也是一个好主意。 第九十一章 好自为之 在县衙的书房,令主簿来报,北门瓮城和东西夹城修筑一事,因为县衙银两有限,此时恐怕很难以官府的财资来完成。而且若是大规模的派工役,恐怕整个清河县的青壮年都会被征十之八九,民怨肯定少不了。看是不是有必要同时动工? 另选秀一事,现在约有自愿报名者一百来人,征集到不愿参选人家的捐赠总计银两是一万余两,计有三百余户人家不参选。目前尚有一半的人家还在犹豫参选还是不参选。 城内商户因为禁止出入县境后,已有八十余家店铺关门,虽说数量并不多,但影响非常大。商家们纷纷都感到清河县的处境不妙,生意越做越难。 百姓中也已经有风声,县境被妖孽围困,不能自如的进出。虽然传闻的说法不一,大多数也不相信会如此怪异,但实情恐怕比预想的更快被百姓所知道。现下,老百姓都纷纷前往各寺庙、道观祈福,人心浮动。 梁玉喜听完这些后,心里也焦躁不已。这该来的暴风雨可能很快就会席卷整个清河县,而目前都还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令主簿退下去后,梁玉喜呆坐在书桌后,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王雨鹛悄声入内,他也没察觉,知道王雨鹛叫他喝汤药了,他才回过神来。 王雨鹛看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就问道:“梁大人又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如果可以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分忧啊。” “哦,没什么,都是县里的这些繁杂事务。” 王雨鹛知道他只是嘴上这样说说,清河县遇到的事,恐怕不是繁杂而已,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你前日才累得一头栽倒在地,现在还没怎么调理好,就开始处理这些事务,要是大娘知道了非骂你不可,我也少不了连累。” 梁玉喜忙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她老人家眼里只看到我栽倒在地了,不知道这清河县的事,要是没人处置,不知会乱成什么样了。” “那什么事这么烦乱呢?” “哎!还能是什么事?这县境被封闭一事的真相,可能早晚会被老百姓知道的。我正愁没什么法子能继续瞒下去呢。” 王雨鹛把汤药递给他,道:“我倒觉得,这老百姓知道实情并非一定就是坏事,就算恐慌会出现,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恐慌出现时,如果没有好的应对,沙陀人趁虚而入,清河县城恐怕就会落入沙陀人的手里。” “那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呢?沙陀人现在龟缩在林场,其实也是没有等到时机出击。这个时机与其等到我们给他,不如我们快他们一步,把他老巢端掉。” 梁玉喜知道她说的在理,可王政中和符彦卿他们未必会支持这样作。这需要他取得各方一致的支持才行。 他决定要去觐见赵匡胤。 主意一定,他起身就走,也不顾王雨鹛在身后叫他。 到了丽春院,黑衣人拦了一阵,王仁詹出来后才放他进去了。梁玉喜到了后院,见赵匡胤和花蕊夫人正在花园内闲坐,就上前行君臣之礼。 赵匡胤让他坐下后,问道:“梁县令此来是有什么要事吧?” “圣上,我这个县令当得不太称职,我来请罪。” 赵匡胤笑道:“请罪?请什么罪?你又是有什么幺蛾子吧。” “圣上也知道,县境封闭一时,现城里城外的老百姓都有所耳闻,正在半信半疑之间。恐怕沙陀人要趁此恐慌之际,准备攻打清河县……” 王仁詹一边道:“你不是邀约了不少世外高人吗,他们对付沙陀人难道不行?” 梁玉喜心想,这武德司的人真是无处不在,什么事都躲不过他们的耳目。 “王政中将军他们虽说有铲除沙陀人的御敌之策,但目前还没有合适地利条件。” 赵匡胤听到王政中一说,看看王仁詹,王仁詹忙低下头。因为他还没听说王政中入境来了。 赵匡胤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你是怎么跟王政中相熟的?他怎么会进来了?” 梁玉喜看看王仁詹,明白武德司只是知道有高人入境,但可能察子不识王政中,所以圣上才有此问。 “回禀圣上,王政中将军乃是追击沙陀人至此,他与一些世外高人已有把握能击溃人偶术,所以小的也才想仰仗他们。但目前,这法门还需要些时日。” 赵匡胤当然知道王政中追击沙陀人的事,他没想到这若许年过去了,王政中仍在中原和域外寻找沙陀人的踪迹,并探寻破解的法门。“你说你还得仰仗他们的法门,那你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吗?” 花蕊夫人一旁道:“沙陀人如此妖孽的法术,他一个平常人怎么会有办法,没有三头六臂恐怕谁都不行吧?要不圣上也可叫武德司的人去试一试?” 赵匡胤只是听到王政中这个名字有点懊恼,“那你来找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有了王政中他们吗?” 梁玉喜:“圣上,我想趁林场暂无动静之际,派一队人过去探个虚实,所以,我想圣上将威锋营交由县衙节制。请圣上允准。” 王仁詹一旁冷笑道:“威锋营让县衙节制,怎么可能?圣上,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花蕊夫人道:“武德使此言是在冒犯圣上吗?圣上连话都未讲,你怎么能说这是一个笑话呢?” 赵匡胤摆摆手,“都别说了,你要威锋营去对付沙陀人,这可行吗?” “圣上,这虽说是试探性的进攻,仅凭县衙的兵勇根本不可能抵御一二,且这些兵勇没有战场经验,还要防御县城,所以此事非威锋营不可。” 赵匡胤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全力铲除沙陀人,盘算着也能让城里百姓同仇敌忾。我也准你的奏请,但威锋营只暂时由你指挥一时,此击之后,威锋营仍回到防御位置。” 梁玉喜其实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只要一时的指挥权也不错了。“谢圣上恩准。” 王仁詹一旁叫道:“圣上,这王政中刚进入清河县,他又来要威锋营,这是何居心呢?” 赵匡胤摆摆手,说了一句有些无奈的话,“此时此地,很多事我们都要好自为之。” 第九十二章 初战 梁玉喜和王仁詹一道去了一趟威锋营,威锋营的统领熊束金听完王仁詹的耳语后,就问梁玉喜要多少兵士。梁玉喜也早知道王仁詹会从中作梗,不过他确实也不需要太多兵马,就要了两百弓箭骑兵,由团练苏代全带队,暂住扎在北门外听候指挥。 一切停当后,梁玉喜就回到县衙,准备找符彦卿和王政中他们商量。而内衙里,只有符彦卿和陈公在,柴宗训、贾白羽在东闾府,而“屠龙社”的人都在西门看顾大虫、蚺龙和苍鹰。 符彦卿看他急匆匆的,就问道:“梁大人找他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梁玉喜:“我准备带一彪人马对林场进行试探性的一击,查看林场那边的虚实如何。” “哦,”符彦卿拉过他悄声问道:“可是圣上同意把威锋营的兵马交由你指挥了?” “不是,我只是借威锋营的一小队骑兵,去试探一二。圣上说这只是暂时节制,用后就还。” 符彦卿约一沉呤后连声称妙:“这也不失为个好主意。起码圣上松了口,我们以后要是再用威锋营,也更好开口了。” 符彦卿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梁玉喜道:“你这身子可是没有复原,这虽是试探性的一击,那沙陀人和人偶也是气势汹汹的,你这行不行?” “谢卫王挂心了。我带的都是弓箭骑兵,就是探个虚实,且战且退即可。也不会跟人偶硬碰硬的,不会碍事。” “我原本也可以跟你们一道同去的,但我有一件急事要去西北官道。”他看看陈公道:“要不,陈公就同你一起去?” 梁玉喜忙道:“不用不用,卫王和陈公既然有要事,你们且去。我这边也很快就回来了。” 于是,梁玉喜就出门上马,奔北门而去。 刚要到北门,身后得得的马蹄声追赶而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黑面纱的女子,一身短打扮,背一张铁弓就追了上来。那矫健的身姿,一看就是王雨鹛。 他勒住马后说道:“你怎么来了?” 王雨鹛也停住马,以关切的语气道:“我不放心。” 梁玉喜看着她,笑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是我娘让你来的?” 王雨鹛点点头,也没回话。 “好吧,我们两个就一起重新杀回林场,看看肖骁申这个毒蝎子和四穷奇还是不是那么猖狂。” 两人策马出城后,与团练苏代全汇合。一队人马及时开拔,就往黑松山林场而去。 威锋营是常年驻扎边境的兵马,这些骑兵个个都是训练有素,骑术和弓箭都十分精湛。梁玉喜与苏代全一路商量后,一会以火攻为主,不得与人偶恋战。 好在苏代全也是个谨慎的将领,虽然听说人偶诡异非常,难以令人相信,但他并未轻言梁玉喜的话都是虚言,而宁可信其为真。 到达林场外一里地的位置,眺望大山静谧中的林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地方会潜藏着一支诡异的军队。而且林场里外都十分安静,看不到一个人影,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荒僻的所在。 苏代全道:“梁大人,要不我想派一个小队抵近林场……” “不、不、不,这样太危险。这会带来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再前进两百步后,以火箭齐射。” 说毕,梁玉喜率先往林场方向放马慢慢的过去,骑兵们也都全部跟了上来。 停下后,苏代全示意所有骑兵,点火箭准备,随着一声“放”的喝令,只见麻布合了桐油的火箭,呜一个箭阵扑向林场。隔着林场高高的栅栏,还是能看到,火箭射中了木屋,一些地方开始燃起火来。 苏代全又是一声“放,”又是一个箭阵飞出。 连放了三个箭阵后,可以看到林场内有些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在这时,只见林场的大门徐徐打开,大门内走出一群手持开山大斧的铠甲兵勇。 苏代全又喝令一声“放”,箭阵直朝人偶们而去。只见那些人偶根本不作势,抡起大斧格开飞箭后,加快步伐跑动起来。 梁玉喜、王雨鹛,苏代全和骑兵们都看的目瞪口呆,惊叹这些人对飞箭的防御几乎如信手拈来一样,并没有因为穿了一身笨重的铠甲和手里提的大斧而动作迟滞,那些箭也没有一支伤了他们。这一个个跑动的速度,一刹那间就变得飞快,一眨眼就几乎可以看清这些人偶狰狞的面目了。 梁玉喜叫道不好,苏代全也反应过来,忙大喝一声,“快撤。” 好在骑兵们事前也都有准备,掉转马头就开撤,也并不慌乱。 只是这山路狭窄,两百号人要一声令下飞驰起来也不可能,梁玉喜和王雨鹛就落在了后面。眼看人偶离他们也就几十丈远了。他们的马还跑动不起来,王雨鹛摘下背后的铁弓,信手连发三箭出手,直取最前面的人偶。 那人偶右手一抡,就将三支箭尽数揽住,撇在地上。提斧大喝一声,双目怒瞪着王雨鹛,就追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偶纵身而起,凭空举斧,直朝王雨鹛的头顶而来,那力道势如万钧,无人可破一般。 王雨鹛心道不好,一个“流星闪”就舍了坐骑,闪身就到了梁玉喜的马背上。 只见那人偶收势不住,一斧就将王雨鹛的坐骑劈翻在地。一匹健壮的马鲜血飞溅,瞬间就断了脊背,哀鸣不已。 梁玉喜的马骑了两人后,一下子就比刚才慢了下来。王雨鹛作势要闪身而下,梁玉喜伸手向后一把拉住她,道:“别动!”他缰绳一提,马就往山林飞奔而去。 跑在前面的几个人偶,眼见两人出了小道,就紧追不舍而来。那马在无路的山地没跑几步,脚下一绊就一头栽倒了。 王雨鹛轻提梁玉喜的腰身,两人在马倒地之前就纵身而下。两人眼看人偶追击至跟前,忙往山脚的树林奔跑而去。 刚进树林,五个人偶就追击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梁玉喜和王雨鹛拔出腰刀,背靠背而立。此时,梁玉喜看着面前这些似曾相识的木客面孔,感觉到这是在劫难逃了,也只有拼死一搏。而他两人面对五个人偶几乎是毫无胜算。 五个人偶并不迟疑,大喝一声后举斧就劈。 第九十三章 狗官 就在此时,只见林中一匹黑练飞出,看似轻飘如烟气,却以无法比拟的迅捷和力道,将人偶大斧一卷,就尽数收缴了。再一扔,大斧已飞出不知多远。 五个人偶没了武器,终究是没了心智,仍赤手劈下,都被梁玉喜和王雨鹛避开了。 那黑练也并没收势,再回身一卷一扔,一卷一扔……五个人偶一眨眼的功夫都尽数消失。树林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梁玉喜和王雨鹛对刚才发生的一幕,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一般,呆愣在当场。 良久,梁玉喜和王雨鹛才怯生生的四处张望,似乎那个强大得无法想象的东西仍然在自己的周围。而他们环顾一阵,并没发现任何踪迹。 那黑练虽说救了两人,不过梁玉喜和王雨鹛也不愿在林子里多呆,只觉这瘆人的四周,仍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可以随时把自己撕得粉碎。 两人沿官道往城里边躲边跑,跑了约一个时辰,就看到苏代全和几个兵士,骑马慢慢的沿官道在往回找。 梁玉喜、王雨鹛惊喜不已,忙上前招呼他们。 苏代全见他两人也全身而退出来,十分高兴。告诉他们,也亏当时后撤动作快,那些人偶追击了约五里地后,就回撤了。威锋营的一百号人都没有人员伤亡。知道完全感觉安全后,苏代全才组织人往回搜索梁玉喜他们。 梁玉喜也只说他们侥幸逃脱,没有细说林子里那黑练救人一节。两人也上马准备回城,一路上,梁玉喜和王雨鹛不时目光交错,因为,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情。就是这黑练会不会就是那夜击毙狼群,救了王雨鹛的东西?这东西如此神奇,又威力无比,不像是尘世之物。 他们也都感觉到,这东西虽说只在眼前出现了一瞬间而已,也无什么奇诡的样貌,究竟能称作什么都无从说起,但它的邪性让人一想起就不寒而栗。 可以肯定它不属于沙陀人,哪它究竟是什么呢? 要到北城门时,苏代全就与他两人告辞,带着马队回营了。临行前,苏代全有些感触的道:“梁大人,你虽说只统领了这些兵士一时,不过如此爱惜兵士令人刮目相看。小校下次也愿听大人差遣。” 梁玉喜一时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恍惚的答礼后告辞。 威锋营走后,王雨鹛才道:“你知道他刚才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他是敬佩你刚才指挥时,一直很顾念那些兵士的性命。” “这从何说起?” “因为这虽是试探一击,你也不愿意损失一个兵士的性命作无谓的试探,而且后撤时,也是在断后而行。” 梁玉喜这才明白,其实他认为自己这些想法都挺平常。因为在他眼里,对兵士就该如此,不做无谓的牺牲,至于撤退嘛,统领者当然应该如此。 两人进了城门后就下马,牵马而行。 梁玉喜也趁机细看了大街两边的店铺,的确是如令主簿所言,有些店铺已经关门闭户了。 要知道这北大街在之前,两边的杂货铺可是鳞次栉比的,一直要忙到掌灯时分。而现在不过申牌时分,就闭店了。梁玉喜觉得心窝处一阵憋闷。越往前行,没看到一家这样,他就憋闷增加一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而众人见他一身狼狈,也都很漠然的看着他,再不像前几日看他时,脸上充满了新奇和赞赏。街上的这些目光中,渐渐的能让人感受到一分敌意。 两人经过一个干货铺时,铺子里突冒出几个壮汉。其中两个一看就是过去在街面上混的泼皮。 他们上前拦住梁玉喜的路,嬉笑道:“你这平日冒充英雄的小厮,怎么威风不再了?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低着个头儿。” 其他几个也七嘴八舌的说道:“瞧你这败相,把清河县都整成了什么?” “你连胡道生在时都不如,还什么英雄儿女,就是个跑腿的小厮而已。” 街面上其他人,也有一肚子怨气的,也上前来围观,跟着开始骂起来。 “滚回你的东闾府,做你的小厮去。” “你看你把清河县都祸害成了什么?你就是那些妖孽一样的人。” “自己也该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做官的料。” “……” 王雨鹛见梁玉喜涨红了脸,步履迟缓,忙上前拉他就走。 这时,小巷内突窜出一个头上缠巾的伙计,手里提着一把残破朴刀,走进人群后,就照梁玉喜和王雨鹛砍来。众人见状哄一下就散开了,王雨鹛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抖,那人哎哟一声,刀就落了地,人也被顺势擒住了。 那人痛得哎哟连声,仍不忘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官,害人不浅的狗官。” 梁玉喜抓住王雨鹛的手腕,让她松手,“让他去。”那人被放开后,赶忙起身跑开了。 两人回了县衙,梁玉喜也不言语,独自一人就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王雨鹛端了茶水去敲了次门,梁玉喜隔着门回她,自己想静一静。令主簿到门口听了几句吩咐后,就派人到大街上去打探究竟。 一直到掌灯时分,书房门咿呀一声开了,梁玉喜走出来。只见他神色疲惫,只是眼神变得笃定了许多。 候在门口的令主簿和朱权忙上前,本想宽慰几句的,梁玉喜一抬手示意他们不必。问道:“这街面上有些什么消息?” 令主簿道:“回报说,百姓中现在有不少的谣言。说是清河县被大人祸乱了,而且请了许多魔道中人来,封闭县境后,好在清河县称帝……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这些蛊惑人心的说法,还只是少数人私下议论……” “嗯,我知道了。这事容不得我不放在心上,如此明显的蛊惑,这背后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朱捕头那边呢?” “回大人,沈贵回家后,我们还没有守候到有人来。我怀疑应是走漏消息了。” “可是沈贵故意为之?” “这个不像,像是有人已经知晓这投毒一事已经败露。” 第九十四章 搜查 梁玉喜令朱权带人,彻查东闾府。他也手书一封信给赵月娘,说道这宝物可能仍在府上,捕快们搜查时,请大娘和府上的人多担待。 赵月娘看完信,把下人叫到一起,让大管家杜子辛陪着,带朱权和捕快挨着搜查。只唯一交代四个地方不能搜查,一个是老爷的卧房,二是书房,三是李雎儿的房间,四是府上的库房。 朱权想,这老爷的书房卧房不搜也罢,府上的库房可能是放置银两的地方,但李雎儿的房间不搜的话,恐怕就正好将该搜的漏掉了。 他对赵月娘说道:“大娘,我看老爷的房间和库房,我们捕快就不搜了,这二娘的房间为何不让搜呢?” 赵月娘道:“这二娘的房间,因为她正在养伤,怕惊扰了她。我的房间你们都可以搜,如不是没什么特别事体,哪个房间都不拦你们。” 朱权见有外人在,也不好明说,就道:“梁大人给我们的交代是仔细的搜一遍。我看这样,呆回二娘的房间就由府上的人搜看一下,也怕有些小人把手脚故意做到二娘房里了。” 赵月娘可能也觉得他说得在理,“那一会,大管家就跟小女帮忙看看。我是怕你们差人动作不够轻,惊扰了病人,你看如何?” 朱权无奈的说:“大娘你尽管放心,我们就是搜查哪个地方都一定不会毛糙,绝不会弄坏府上的一点东西。既然大娘坚持,那其他几处,都请大小姐看看。” 杜子辛在一旁,见朱权的神色,虽不知公差们究竟搜查什么,但也隐约感到,这搜查说不定就跟李雎儿有关。 他心里也暗暗的就留意起来。 捕快们就在府上细细的开始搜查起来。赵月娘虽也明白,梁玉喜是为了追查宝匣,才不得不如此细搜府上。不过,东闾府这两百年来,还没如此被官差来搜查过,多少还是让她觉得有一丝的不快。 尤其是听到官差们不小心在搜查时打碎什么东西时,禁不住就叹息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 朱权也知这不是个好差事,让捕快们手脚都轻些。可偌大一座宅子,要是小心翼翼的搜,也不知几时搜的完。 这一搜,倒是把大管家忙个不停。时不时被翻出的一些丢失物品,大管家都忙一一的捡拾出来,堆在后堂一起,准备跟那些下人算账。 朱权他们搜的差不多后,就去后堂找赵月娘。赵月娘叫人把东闾珏叫来。 东闾珏一直在照顾李雎儿,神色疲惫的进来后,听了娘的吩咐,就与杜子辛先到老爷卧房里开始搜捡。 杜子辛关切的问她:“大小姐,你这整日的劳累,这气色也太差了,你该去休息的。二娘那里,也该小人们伺候着就行了。” 东闾珏叹口气道:“都是我不好,逞一时之能。二娘的伤我一定要伺候到好,不然我才不安心呢。” “也不知这梁玉喜安的什么心,派一群官差来折腾府上,我看大娘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梁大人也是为了府上的事,我娘只是担心而已。” “府上的事?是上次说府上掉担心的事?我在府上这么多年,府上掉的东西也不少了,这样惊动官差来找还是头一次。” 东闾珏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就哼哼哈哈的敷衍着。 搜过老爷的卧房和书房,两人就到李雎儿的房里,看着还昏迷着的李雎儿,杜子辛道:“我看这房就不搜了,你最近一直都在这里,这里能有什么小人来做手脚。” 东闾珏看看门口外的官差,道:“那可不行,怎么也得把事做完。大管家要不你歇息会,我独自一个人搜就是。” “不不,我看小姐你才该去休息会。你看你的脸色太难看了,这每日不是练功就是在这里伺候汤药,也没见你好好睡一会。要不你就歇息会,我看一遍后就叫醒你。” 东闾珏看着李雎儿床榻旁边自己安顿的一个小躺椅,一阵倦意袭来,也实在有些熬不住了。 “那好,大管家你看看后就叫醒我。” 于是,东闾珏就在躺椅上睡下,杜子辛拿了一个大氅给她盖上,就悄悄的在李雎儿房里巡视起来。 他一边巡视房间,一边看着东闾珏。发现她沉沉睡去后,就立马行动起来,搜寻起自己认为最可能藏东西的几个地方。 李雎儿房间除了床榻和梳妆台外,还有一个屏风和衣架、绣架等物,房内要是藏东西的话,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床榻。他粗粗翻了一下其他地方,都是些衣服首饰。最后,他蹑手蹑脚走到床榻前,心里有些犯难了,这床榻下面是可以藏东西的,但总不能把人惊醒了吧。 他心想,罢罢罢,也就如此了。 他回身看着两个都还没醒过来的人,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李雎儿枕的那翡翠檀木枕上。这东西里面倒是空的,而且难以引人注意。 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一定要知道个究竟。于是他用手托起李雎儿的头,慢慢的从她头下把枕头抽了出来。 他迅速打开枕头一侧的活动匣子,轻轻一拉,里面果真有一个黑缎子包裹的物件。他心里一阵狂喜,忙将东西取出,掖进怀里。 将枕头复原后,就有悄悄的放回李雎儿的脑后。 这一切都停当后,他也顾不得现时去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故意弄出些响动来,知道东闾珏醒来后,两人又一起去后堂向大娘和朱捕头复命。 等官差们都走了,杜子辛帮着大娘把小人都招呼一遍后,就溜回自己的耳房。 他掩上门,拿出那黑缎子裹的物件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宝匣,十分的炫目夺人。而且令人惊异的是,这宝匣的表面,像流动的暗黑的云彩,神秘得令人窒息。再你怎么仔细观察,也说不出这些流动的纹路和闪烁的光亮点,究竟是什么或是代表着什么,除了惊叹外,还会让人生出恐惧来。 杜子辛又试着要去打开那宝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块水晶一样的物件,跟那宝匣浑然一体的,也无法取出。 杜子辛禁不住有些老泪滴了下来。 自他与宋德宝诓骗了大娘的金子后,这宋德宝后来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一起该分的金子,他也是分文未得。不想今日,得到这一宝物,真是老天开眼了啊。 把玩一阵,杜子辛也觉头晕脑胀的,他忙又将宝匣收起。 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想,这二娘看来还真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怪不得外面有传言说她不守妇道,原来,她背地里还真有这些腌臜的事情。 一丝冷冷的笑意,浮上他的老脸。 第九十五章 姓赵的干 王仁詹听完察子们的回报,心里咯噔一下,危急情形已然出现了。 察子们说,现在城里混乱不已。不光有大批被逗留的吴越和南唐的人,还有吴越和南唐的朝廷使者入境了。这些人来时,都带了大队人马,行踪也十分的神秘。另外,山弥山林场的人也在城里活动,挑唆着城里人出来与官府闹。 百姓中谣言满天飞,甚至有人说梁玉喜准备依靠魔道中人在清河称帝。 以王仁詹甄别消息的能力,他完全明白,这里面那些是靠谱的传闻,那些是谣言。不过涉及梁玉喜的,他有一种天然的防备,他始终认为梁玉喜根本就不是一个官场中人。这有些传闻,他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愿信其无。 他进到后院向赵匡胤禀报时,就梁玉喜称帝一事,他是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赵匡胤听完后,神色约显惊惶。他不是怕什么梁玉喜称帝,他是听说沙陀人已经入城,吴越南唐两国人也在暗中活动,这些才是真正令人忧心和恐惧的。 “朕认为,梁玉喜称帝是个笑话。不过,柴宗训在此,他会不会被人拥戴着称帝,倒是有这可能的。而躲在暗处对朕威胁最大的,还是沙陀人和吴越、南唐两国的人。他们要是在城里活动开来,要不了多久,就一定会知道朕也在清河县。武德使,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呢?” “圣上,我看事不宜迟,应该调威锋营进城保卫圣上。现在仅凭武德司的人,根本不足以应对可能的百姓骚乱和暗杀。威锋营现有一千强壮的兵马,惮压城内乱民或是诛杀吴越南唐的逆贼,还是能够应付的。请圣上明示。” 赵匡胤思索着来回走了一阵,停下脚步说道:“那就先调威锋营入城。” 王仁詹领旨退下。 是夜,威锋营的骑步兵马,在夜色下全部悄悄的入城。丽春院附近的小巷和院落,都被官兵征用。几十口百姓尽数连夜迁走,至于前往何处,自行投靠或是由几个寺庙收留。 当夜,丽春院附近,马声嘶鸣,人声鼎沸,一直闹腾到五更时分。 第二日,清河县异常的宁静,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其实,所有人都在胆颤心惊的等着不期而至的小道消息。 清河人也早已习惯在此变化莫测中,开始一天的生活。 一大早,梁玉喜也从令主簿处得知,威锋营已经入城。于是,他叫人把王政中的“屠龙社”和符彦卿他们,都叫到内衙准备商议。 经过第一次的小试锋芒,梁玉喜心里对沙陀人也多了些了然。一个想法也正在自己的脑子里形成。现在威锋营入城,也加速了他的想法,必须尽快作出决断。 因为他意识到,武德司是在预知危险的情形下,才调入威锋营的。威锋营入城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有些事,武德司比他掌握的也许更糟糕。 大家落座后,梁玉喜道:“昨夜威锋营入城,看来清河县已经是风雨欲来了。不知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符彦卿道:“威锋营入城?这是武德司所为吧。这一定是有什么险情才如此。” 王政中疑道:“有险情为何不驻扎城外,防止沙陀人呢?” 梁玉喜看看符彦卿,看符彦卿有什么示意。毕竟王政中不知道圣上的行踪,此时说出来是否合适呢。而符彦卿并不看他,对王政中道:“圣上正在城里。” 此言一出,除了梁玉喜外,举座皆惊。 王政中惊道:“谁?谁在城里?赵匡胤吗?” 符彦卿点点头。王政中的震惊程度无疑超出了梁玉喜的想象。 他惊愣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 “御网,沙陀人、赵匡胤,哈哈哈……这真是天意。” 希夷先生道:“王将军如此高兴,难道是因为鹰和蛇都被关在一个笼子了吗?” 王政中笑个不停的说道:“先生此言差也,不是鹰和蛇在一个笼子里,而是蛇和蛇在一个笼子里。” 一向沉默的吾术格勒也开口道:“王将军恐怕忘了,我们也都在笼子里。” 王政中点点头,“我们也都在笼子里。不过,这个惊喜都不如赵匡胤也在这笼子里。哈哈哈……” 梁玉喜和符彦卿对视一眼,说道:“王将军,无论如何,铲除沙陀人一事刻不容缓了,也许……” “此事不急……”王政中打断道,“有赵匡胤在这里,屠龙社暂时退出诛杀沙陀人……” 虚印急道:“王将军,这是……” “什么都不是,有赵匡胤在这里,他自己想办法怎么对付沙陀人,至于他有还是没有办法,都与屠龙社没有关系。” 梁玉喜道:“王将军的意思是……” “让赵匡胤自己去想办法。” “可现在的情形,不言而喻,遭殃的一定是老百姓。如果王将军不出手,圣上一定没办法对付沙陀人的。清河县肯定落入他们手里。” 王政中似乎并不理会他这一套,“你不过是个朝廷的芝麻小官,你当然想的是为他尽忠。可你知道不知道,若不是他当年利用义社十兄弟,沙陀人早就被铲除了。这个祸害是他自己留下来的,现在该由他自己收拾了。” 梁玉喜才明白王政中和赵匡胤的积怨很深,但王政中是铲除沙陀人唯一的希望,如果他不干了,那跟沙陀人就只剩下死拼了。所以必须说服他。而且,他千里迢迢的入境,不可能就这样不干的,只是因为圣上在此,有些于心不甘。还得耐着性子的说服。 “王将军,我有个主意,可以尽快的解决掉沙陀人……” “我不管你什么主意,我们屠龙社不会再替姓赵的做什么。如果姓赵的实在对付不了,那时我们再说什么主意。” “王将军,我的想法是让圣上替你们屠龙社出把力。” 王政中狐疑的看着他,“姓赵的为我们出把力?你说得倒是轻巧。” 梁玉喜见他也不一味的反对了,“其实这个想法,我想过一阵了。大家都知道,诛杀沙陀人非屠龙社的人不可,恐怕世上也只有屠龙社可担此重任。而现在因为没有好的地利,不得不等待一些时机。如果是城内的瓮城和夹城修筑晚了,沙陀人占领了县城,恐怕什么时机都不会有了。所以,我认为这个时机还得靠一个人来破解。” 符彦卿问道:“靠谁破解?” “当今的圣上。” 王政中嗤笑道:“他能做什么?他巧取豪夺可以,说破解法门,完全不可能。” 第九十五章 听天由命 “因为只有他,可以把沙陀人引出来,而且可以把他们引到伏击的位置上。” 此言一出,柴宗训第一个叫起了好,其他人都连连点头。打着瞌睡的希夷先生都来了精神,吾术格勒也鼓起了掌。 王政中心里也是暗暗点头,毕竟来了几日,他也看了整个城防工事,要是待筑城完毕才有机会,恐怕的确是梁玉喜所说的,沙陀人都占领县城了,工事有可能都还没修筑好。 梁玉喜这个以赵匡胤为饵的想法,绝对是最有效的办法。 符彦卿道:“梁大人此法甚好,只是这圣上会不会同意呢?” “我这就准备去奏请圣上。也请卫王与我一道,也好说服他。” 王政中冷笑道:“那好,既然梁大人这样说,我们屠龙社倒愿意领这个情,让姓赵的做诱饵,也算公平合理。只要你说服了姓赵的,我们屠龙社就没有二话。” 梁玉喜心里是暗暗叫苦,这也是一时情急,才抛出此说。此前自己一直不敢说,就是因为没有把握能说服圣上。现在这边总算挽留住了,可那边的话还真不好说。 众人都走后,梁玉喜对符彦卿苦笑道:“觐见圣上时,不知郑王可有什么好主意。” 符彦卿摇摇头,“走吧,先给圣上说说看,相机而动。” 于是两人就赶到了丽春院。 只见丽春院的几条巷子口,都由威锋营的铠甲兵勇防守,武德司的察子全都上了屋顶和院墙,整个丽春院被围的铁桶似的,一派肃杀。 两人到了后堂,赵匡胤也换去了一身的麻衣短裳,穿了一身的轻甲,腰挂佩剑。 后堂除了王仁詹一身轻甲侍立在赵匡胤身后外,还有威锋营统领熊束金,手执偃月刀在外面游走。 两人跪拜在后堂,赵匡胤也没出声赐座,梁玉喜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兆头。 符彦卿显然也觉得不对,就跪着没开口。梁玉喜只有硬着头皮说道:“启奏圣上,微臣有一事想请圣上斟酌。” 赵匡胤语调很冷淡的说道:“什么事啊?” “王政中和入境的几位高人,为铲除沙陀人,历尽千辛来到清河县,现正有一件事无法解开,还需圣上来定夺。” “他们都是高人,有什么需要我来定夺的?” 符彦卿一旁接道:“圣上,梁县令已探明,沙陀人的人偶术已修炼得突飞猛进,比初始时更具杀伤力。如果任由他们如此下去,这清河县也很快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所以,急需尽早灭掉沙陀人。王政中他们现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们都来了,有什么就讲出来。” “王政中他们认为,要伏击沙陀人的人偶,必得要把人偶尽数引到一个狭窄的山谷里,然后才能以虎啸、蚺龙和苍鹰的叫声,破其心智,唤醒人偶。而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要吸引人偶尽数进山谷,所以,我们想请威锋营尽数出击,诱敌入谷。” 梁玉喜侧目看着符彦卿,听他一会说是王政中的主意,一会说以威锋营诱敌,不知道符彦卿为何改口了。 符彦卿也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开口。 赵匡胤冷哼一声,说道:“把威锋营都尽数抽走,好让朕孤家寡人一个吗?” “圣上息怒,这也是不得已的想法。威锋营人数太少,不能尽数将人偶引诱出来,而且,只有西南有山谷地带,诱敌线路长,人数众多也是防止前功尽弃。” 赵匡胤没说话,他在琢磨这话的意图。梁玉喜见符彦卿额上冷汗都涔出来了。 赵匡胤终于开口了:“威锋营除了保护朕以外,哪里都不会去。至于沙陀人的伏击,县衙和王政中另想办法。” 符彦卿忙道是。 两人退出来后,符彦卿连连以手扪额,说道:“今日要是不反应快一点,我看我们是出不了那门的。” 梁玉喜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但如此一来,圣上恐怕更不会接受他做诱饵的想法了。” “哪还敢如此说,我们进去的时候,我看圣上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已经不信任我们。如果这时再说诱敌的事,那就太不识相了。” “接下来怎么办?” 符彦卿仰望苍天,摇摇头,“不知道,只有听天由命了。” 梁玉喜听他如此悲凉一说,心里也黯然不已。 另一边,王仁詹对赵匡胤说道:“圣上,我看郑王和梁玉喜他们刚才说的应不是实话,更像是来试探什么的。” “此话怎讲?”赵匡胤也意识到了几分。 “他们应知道了城里的各种传闻,这是来试探圣上对他们是否信任的。臣建议,由威锋营接管清河县,在城里实行宵禁,对吴越和南唐的人,不管是经商还是什么的,一律拘禁起来。” 赵匡胤点点头,“这样也好,至于梁玉喜、符彦卿、柴宗训等人,我看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县衙那边的琐事仍由梁玉喜处理。至于王政中嘛,你给我好好的看住了。若是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一律格杀勿论。” “是” 王仁詹走后,赵匡胤走到天井,抬头看着清河县上空的乌云滚滚,嘴角紧抿,目光坚毅。 自己半生戎马倥惚,杀戮无数。什么英雄豪杰和乱世枭雄都交过手,血腥争斗中,从来都是强者至上。这江山社稷其实就是个名头,就算是没了这些,自己也是盖世的英雄。 “圣上,是准备要杀戮了吗?” 赵匡胤回身看着花蕊夫人,笑道:“看来你并不是不了解我。我跟蜀主比如何?” “他是原野,你是苍鹰。” “哦,这个比喻有意思。你是说他比我更博大吗?” “不,原野只是看上去更博大。因为它是静止的,所以他永远都看不见原野之外有什么。而苍鹰不一样,它高高的翱翔,似乎那么渺小。其实它可以去自己想去的所有地方,从不停滞飞翔。” “夫人虽是一介女流,可你比蜀主的见识强。这也是朕爱之切的地方。但愿这场天劫之后,你我还能有幸回到中原,还能共襄美好之事。” “圣上的身边红颜无数,我只是一个区区而已。其实,当今世上,还有一个人也可称为苍鹰。” “谁?” “赵光义。” 第九十七章 谁在清河 李保全急匆匆的来到会仙客栈,也不理柜台小二的招呼,直接就上了楼。他走到一扇客房门前,叠指弹窗,约定的五响后,金瓜子来开了门。 他闪身进房,肖骁申示意他落座,急问道:“现在外面到底什么情形?” 李保全走得急,加上本身也喘,一时还有些说不出话来。肖骁申看他一脸的兴奋,也是有些着急。 用了半盏茶后,李保全才开口道:“大掌柜,你可不知道,现在谁在清河县?” “谁?” 李保全有些故弄玄虚的说:“你猜猜,大胆的猜猜,往大宋叫得响的人物上猜。” 肖骁申想起那日遇到的壮汉,就是一个十足的大人物,他猜道:“是不是京城来的?” 李保全点点头道:“嗯,”又露出鬼魅的笑,“这可不是京城来的一般人,不是一般的高管。是姓赵的。” 肖骁申想起那人也说姓赵,难道是……“赵光义?” 李保全摇摇头,笑容里像惊天大秘密已经无法再掩饰了。他哈哈笑道:“赵匡胤在清河县……” “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在清河县?” “大宋朝的皇帝赵匡胤……哈哈哈!” 肖骁申看着李保全,简直无法确定这是一个真实的消息。连他身后站的两个穷奇,也都还认为这是戏谑之言。 “你确定这是个真的消息?不是外面谣传的?” 李保全停下笑声,抹着笑出的眼泪,“这当然是个真的消息,不要说大掌柜一开始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不过,这就是一个真的消息。大掌柜好好想想,为什么这守边的甲兵会进城?为什么丽春院那地方一直戒备森严?还有,梁玉喜的圣旨为什么到得如此之快?” 肖骁申也一直觉得这梁玉喜突然翻身,有些蹊跷,不过要是这样说也说的通。 “那为何赵匡胤要到清河县来呢?他来有什么目的?难得他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肖骁申心里还是不相信。 “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个还真说不清楚。而且他一定不知道大掌柜们在黑松山养精蓄锐,否则,就肯定是带着上万的甲兵来了。我倒认为,这不过就是误打误撞的进了清河县,没想到,这一来就有来无回了。” 说到有来无回,肖骁申也是近几日才知道,清河县境已然无法正常的出入了,这是令他感到最为沮丧的一件事。原本还指望,挥师北上,染指中原,现在却被困清河,成了浅水戏龙。 不过,大宋皇帝现在一起被困清河县,这也不能不说是个惊喜的消息。 李保全又道:“另外,威锋营也贴出了告示,即日起城里实施宵禁,所有的吴越、南唐人,都得前往城南土地庙集中。看来官兵是准备在城里清剿我们,大掌柜是不是早一些让师尊进城呢?” 肖骁申还在想赵匡胤的事,他回过神道:“现在这天变了,皇帝老儿也来了,这一千个威锋营的兵勇算什么。” “我听说,梁玉喜的县衙来了几个异人,看上去有些道行,大掌柜可不能大意。” “这我知道。林场那边有消息说,梁玉喜前几日带了些人去突袭,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哈哈,我看他们也没什么手段。我看我们这就做些准备,跟林场来个里应外合,先取了清河县城,在做其他打算。” 他对李保全道:“就麻烦你跑一趟,传个信给南唐的冯邦安,我有要事跟他相商。” “好,我这就去他们会馆。”李保全起身就出门走了。 李保全走后,肖骁申就开始盘算,这赵匡胤被困城里,如何利用这个大宋皇帝,而不是简单的一杀了之呢。 突然有传来五声敲击窗户的声音,肖骁申让金瓜子开了门,就见李保全和冯邦安进了屋。 不用说,一定是威锋营的告示,逼得冯邦安找上门来了。 肖骁申道:“冯将军,这是……” “妈的,我要是晚走一步,就被那些官兵抓住了。幸好李掌柜的人话传得及时,我才溜出来了。多谢李掌柜了。” 李保全:“我是得到消息就喊人去会馆了,我没想到,冯将军如此机灵,料事如神,知道他们会直接来会馆抓人。” “我哪里知道,我也是听到动静后,才翻墙逃出的。好在得信后有准备,我那些带过来的兵勇也全都化整为零,穿小巷去了。” “那还能召集拢来不?” “没问题,这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勇士,我只有一个唿哨,他们就能一传十的快速到达位置。” 肖骁申点点头:“那就好,我正准备找冯将军商议城里突变的这些事。也正需要你的这些勇士。” “肖掌柜但讲不妨。” “现在除了清河县能进不能出外,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大宋皇帝赵匡胤也在清河县……” “为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我正准备派人去林场,请师尊指挥着人偶,攻打清河县。要说,师尊的兵勇攻城也不在话下,不过,我们在里面来个里应外合,最是便宜。这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此时动作甚好。这威锋营此时准备抓捕南唐的人氏,我也担心时间稍久,我的那些勇士终究是单打独斗,会渐渐的都落入威锋营的手里。此时把县城攻下,也是解燃眉之急,我是举双手赞成。何况现在,清河县能进不能出,捉了大宋的皇帝,也是十分解气的事。”这冯邦安说到解气,好像当真抓了赵匡胤,就能纾解被困清河县的气一样。 “正是如此,那我们商议定后,就开始分头行动。” 于是三人就如何出城传信,何时举事,进攻路线等一一的商议过。 此时,吴越的使者吴苾用正像个无头的苍蝇,一头就撞进了丽春院。 黑衣人拦住他后,他一直叫嚷个不休,直到把王仁詹都招惹了出来。 吴苾用对王仁詹道:“我要见大宋皇帝。你们快快引见,就说吴越王的使者吴苾用求见。” 王仁詹阴沉了脸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哪里有大宋皇帝。” 吴苾用轻蔑一笑,“你以为我吴苾用是吃素的,大宋皇帝在此我还看不出来?我告诉你吧,从清河县被御网罩定后,我就知道大宋皇帝在这个位置了。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南山寺的圆序方丈告诉我的,说这方紫气蒸腾,有真龙天子降临。” “可笑,你这不过是被出家人的诳语所骗而已。”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圆序方丈的名头。我反正来了,就必须进去觐见,不然我在外面也是一死。” “你要死要活与我不相干,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就不客气了。” 第九十八章 上街 王仁詹见吴苾用不动身,而且咋咋呼呼的动静越来越大,呼一声就拔出了剑,只见剑锋横空一闪,吴苾用颈项的鲜血如箭一样射出。 吴苾用的身子也咚一下就倒了。 王仁詹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上前抬起尸身就走。王仁詹对身旁的二指挥道:“从今日开始,没有我和威锋营统领的命令,任何人只要接近丽春院,都格杀勿论。”说完,他阴沉着脸转身就回丽春院了。 另一边梁玉喜也接到威锋营的消息,清河县的所有城防和城内守备一律由威锋营接管,县衙城内的兵勇也全部交给威锋营。县衙要在钱粮上优先保证威锋营的供给。即日起,清河县施行宵禁。 梁玉喜接到敕令后,也能猜到是圣上对符彦卿、王政中他们的不信任,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委屈接受。 王政中和“屠龙社”的人,得知梁玉喜和符彦卿未请出赵匡胤后,也都离了县衙,说是要带着大虫和蚺龙、苍鹰去三清宫。符彦卿和陈公也去了南山寺,很少呆在县衙。柴宗训和贾白羽也常去东闾府帮东闾珏。县衙内三班六房的人,也大都知道清河县能进不能出的事,来点卯的人也越来越少。县衙内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 这一日,梁玉喜看过点卯的书簿后,心情不快的走到后院。见王雨鹛整跟自己的老娘在闲话,怕老娘看见自己的脸色难看,就转身往书房走。 刚在书房坐定,王雨鹛就端茶进来了。 见他长吁短叹的,王雨鹛就道:“你难得清闲,这又是怎么了?” “唉!这哪是什么清闲。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做这个什么县令。这每一日都如在火上烤一样,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王雨鹛道:“为民当官才识辛酸味,你也是太为清河县的百姓着想了,又一心为大宋皇帝分忧,当然辛劳。” 梁玉喜摇摇头:“这话我只同意一半。为圣上分忧,也如郑王所说的,好像是为官的本分。其实,在我这里,我还有不同的……” 王雨鹛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有些话,闷在心里好些,并非一定要说出来。” 梁玉喜知道她过去受的是武德司的教诲,对什么话能说不能,有一份超出常人的敏锐。他也知道她是好意,只是这在后衙无所事事的实在难受,又道:“过去我做府上小厮时,虽说是跑前跑后的,也不惧辛苦,现在憋屈在这里,要是出个门,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了,这官是越当越没什么意思。这要是能出门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王雨鹛两眼一亮,说道:“那还不简单,你等等。”说完,她就出了书房。 梁玉喜也不知她是有什么名堂讲究,就坐在书房耐心等她。不一会,王雨鹛提了一个包袱进来,然后说道:“梁大人,你要是真心想出去散个心,就把眼睛闭上,看我如何让你一下子变成别人不识的梁玉喜。” 梁玉喜也见识过花蕊夫人的易容术,知道王雨鹛也扮过小花子,不由得来了精神,就央她也如此这般一番后,自己也可溜出县衙去,到坊间里巷走一走。 王雨鹛上手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梁玉喜扮成了一个伙计的模样。她拿过镜子给梁玉喜。梁玉喜一瞧心里就乐了,镜中的自己,看上去就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人,除了眼神还有些能看出自己外,其他完全变了个样,就像清河县那些最普通得不起眼的伙计。 王雨鹛让他去找一身旧衣服扮上,她自己就留在书房里,不一会功夫,她也扮了一个小伙计走了出来。 梁玉喜和王雨鹛在书房外,禁不住相视一笑。两人就趁着后衙的人不注意,悄悄的从后门就溜到了大街上。 一上了大街,梁玉喜就兴奋不已,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不被众多的人注视,而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两人眼看街边一个茶肆的人还不少,梁玉喜就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进去后捡了一个桌儿坐下。自己一身寒酸,也不好点什么好东西,就让小二倒两碗茶来。 坐下后,就听到旁边一桌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我听道观的道人说,这个清河县的这张大网,是太上老君法宝中,专门对付河怪的。说是这清河县内的妖怪,就是清河内修炼出来的。那妖怪现在上了岸,太上老君一个急急如令令就丢下了这张网来,正准备收网呢……” “你这个是瞎说,没听说收网还要收这么久的,这都过去好多天了。” “这怎么是瞎说,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太上老君收个网,能不要一年半载吗。你是见识少,不明白里面的玄机。” “你们知道为什么大宋皇帝会在丽春院吗?我听说,这是因为丽春院的当家头牌,美貌非常,这些话传到了京城。大宋皇帝一时顾不得体面,就悄悄的来到了清河县,没想到,一下子被这网网住了。你们说这皇帝脸面,以后还怎么面对天下人。” “你们还是少议论这些,威锋营现在入城后,到处骚扰百姓,要是被他们听到了这些话,少不得要你好看……” “我怕什么,现在这天下就只有清河县这么大了,这皇帝老儿就跟个县令差不多,有什么好神奇的,还能叫天下吗?” “你不要说这些大话,昨晚,我就亲眼看见宵禁后,一个铺子的伙计不小心收铺子晚了一步,就被威锋营的官兵和两个黑衣人直接杀了。血流了一地……” “黑松山那边的猎户说,黑松山的野兽越来越少,还常常看见一些尸身。只怕又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来了。” “……” 梁玉喜听着这些茶客东一言西一语的猜测着,心里越发的感到惊惧。城内人看来对自己的处境也基本都清楚了,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的。多数百姓除了惶恐外,也还算是比较理性的。这超出了梁玉喜的想象。 正在此时,忽然茶肆就闯进来一个头发散乱,穿着绸缎的人他一年的惶恐,跌跌撞撞的进来后,就想寻躲藏的地方。少倾,后面就紧跟着追进来了三个官兵。其中一个小校提着朴刀,指着他大喝一声,“你他妈找死,再不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我一刀就结果了你。” 那人向周围的人求饶道:“各位大爷,我就是一个南唐过来的本分商人,身上连钱财都给他们了,他们还不放过我……” 那小校上前一步,一朴刀就给他来了个透心凉,骂道:“去死吧,非得要脏了爷的手才罢了。” 茶肆的人顿时都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梁玉喜实在看不过,刚准备站起身,就被王雨鹛大力的摁住了。王雨鹛小声说道:“你要是暴露了你的身份,这大街上可能都没几个人同情你的。” 第九十九章 救人要紧 王雨鹛拉着梁玉喜,不停歇的跑出了茶肆。【ㄨ】她也是怕梁玉喜倔脾气上来了,跟官兵起了冲突要吃大亏的。虽然说你是清河的县令,不过,现在清河县有了天子被困在这里,真正说话管事的人已不是你这个地方父母官了。 梁玉喜中途几次要挣开王雨鹛,都是徒劳,毕竟王雨鹛一把扣住了他的要穴,他除了嘴里咦呜乱叫外,脚下根本都不听使唤。 两人跑到一个背街处才停下脚步,梁玉喜甩开王雨鹛的手大喝道:“你要是怕惹上什么祸事,你自己走好了,把我拉走干什么?” 王雨鹛没好气的说:“你以为仗着自己那点官威,可以跟这些官兵讲道理吗?你也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了,那些威锋营的人都是有令在身。说白了就是天子的命令,要诛杀可疑的人。他不拿南唐和吴越的人开刀,难道拿清河县的百姓开刀?” “可我们总不能对滥杀无辜袖手旁观吧,好歹我还是这一方的父母官……” “你这个父母官在这个乱世,能做什么?” 王雨鹛一句话击中了梁玉喜,的确是,自己自被圣上封为县令以来,清河县是每况越下。自己虽然没做错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县之尊没能帮助百姓摆脱恐惧和慌乱,也就是莫大的失职。 梁玉喜沮丧的坐在了地上,不由得自语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什么都没做好。我要去找圣上,要不他把我免了,要不我就自己辞了这个县令。” “你也别去了,这个县令换谁来做也都一样。你虽然现在没什么可做的,但好歹还在这位置上,也多少能保护百姓免受域外人和官兵的袭扰。能做一点是一点,总比换一个一心只为巴结圣上,或是胆小如鼠的人来好。” 梁玉喜觉得王雨鹛这话也在理,自己当这个县令的初衷,也没想过要如何升官发财,现在,如果赌一时之气,也是缺乏该有的担当。 王雨鹛见他平静了一些,就说道:“走吧,我们再四处看看,看能不能帮这些吴越和南唐的正经商人,避一时之祸。” 梁玉喜点点头,两人就沿着小巷继续往南门走。 走不多远,路过一个院落的大门时,就听到一个声音喂喂的在小声喊叫。 两人停下脚步,但很惊醒的朝大门看去,只见约开的大门,有一个女子露出半边脸在招呼他们两。 梁玉喜左右看看,见四处无人,就走过去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大爷,我们想托你去大街上叫一辆马车来,我这里有几个病人想去南山寺那边,不知大爷能不能行个方便?” 梁玉喜听她的口音应是吴越人,见她又是一个女流之辈,就说道:“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去街上叫一辆马车来,不过,你这一出声别人就知道你是吴越人,可能会报官的。” 听说报官,那女子吓得脸色陡变,忙要掩上门。王雨鹛一把定住门后道:“这位姑娘你莫怕,我们是真心要帮你们,只是劝你不要随便叫马车来。我们可以一会套一辆马车过来,只是要耽搁一阵。” 那女子听王雨鹛如此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两位爷要是找来了马车,我们一定付双倍的车钱,只是千万不能报官。我们其实也是一些弱女子,都怕落入那些官兵的手里。” 梁玉喜道:“你们只需等一会,我们去去就来,如果是再有人路过,可千万不要再喊人叫车了。知道吗?” 那女子点点头。 两人就忙回转身往县衙走,走了几步梁玉喜想想不对,就对王雨鹛说道:“要不这样,你先留在这里,我去东闾府上借辆马车来。免得节外生枝,反误了别人的性命。” 说好后,梁玉喜就往东闾府上赶。 到了东闾府大门,梁玉喜也顾不得许多,趁看门的杂役不注意,就直接往后院闯。 这府上的路,那是再熟悉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到了东闾珏的小院门口,他下意识就往里探看了一眼,只见东闾珏跟柴宗训两人,正在小院内新修的丹房前,切磋功课。 只见两人,一个如丹顶鹤,一个如鹭鸶,翩翩飞舞,如影随形,煞是好看。 梁玉喜也呆看了一阵,他没想到大小姐和柴宗训的武技已经练得如此的出神入化,而且两人的身形和眉目之间透出的意念,是如此的般配和令人称绝。 梁玉喜也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酸酸的东西,在一点点的延展。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离开。 他到了后堂后,见赵月娘正在跟大管家说事,就忙上前一揖道:“大娘,我是玉喜。” 赵月娘突见一个陌生的伙计,上来就自称玉喜,还被惊了一下。不过听口音,她倒是听出来了,定睛一看后,果是梁玉喜的神态。急问道:“玉喜,你这是……” “大娘,我如此也是一言难尽,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让自己收拾干净了。来府上也是想借一辆马车,不知大娘看怎么方便。” “这都是自家的事,别说借这么见外的话,要不大管家帮忙到后面去看看,套一辆马车就是。” “那倒不必大管家去,我自己去就是。” 杜子辛道:“这怎么行。你一县之尊,赶一辆马车在街上,那怎么行。” “真不劳大管家,我只是有点急事。何况我这装束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于是杜子辛才作罢。 梁玉喜就到后院的马厩处,自己套了一辆马车赶了出来,就直奔北街的小巷处。 一路上,他见威锋营的官兵,三五一群的在四处警戒和抓人,一时大街上鸡飞狗跳的。往日的宁静和繁华,没想到不几日就变得如此这般了。 到了那处小巷的大院门口,梁玉喜上前敲门,不一会王雨鹛探头出来,见是他后就开门放他入内。 梁玉喜进了院门,王雨鹛拉着他就进呢正房。他进房后一看,心里不免一惊。 这小小的房间里居然有足足十几位女子。而且这些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是绫罗绸缎的穿着,头上金玉发簪。雍容华贵,又美若天仙,像是宫里的女子。 第一百章 南山寺 王雨鹛把他又拉了出来,低声说道:“你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吗?” “什么人?” “她们全都是吴越国准备贡献给圣上的女子,因为被困才逗留在此……” “就她们一群女子吗,吴越国也应该有使者这些吧。” “使者吴苾用已经被威锋营的人杀了,其他那些男子跑的跑,逃的逃,只剩下这些不便的女子在此。吴苾用临走时说过,此地不能久留。如果他有个好歹就叫她们去南山寺,会有人收留她们的。” “外面白天不光有人盘查,晚上又是宵禁。那现在这么多人,一时也不能全都运走啊。我看……不如这样,你把她们都扮成公差,我再带着她们去南山寺,这样可能还可行一些。” 王雨鹛点点头,“那你去找些衣服来,我就在这里给她们装扮一番。” 梁玉喜于是又出门回到县衙。他把令主簿叫来,让他去准备一些公差的衣物和腰牌。令主簿也不问他为何乔装,衣物做何用处,就下去把东西准备好了。 梁玉喜带好东西,就骑了一匹马赶回小巷。走到巷子口他就觉得不对,只见院子大门外有几匹威锋营的战马在门口游荡,也不见牵马的人。他心想不好,王雨鹛一定遇到事了。 他翻身下马就冲进院子,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有四个威锋营的兵勇。而王雨鹛正坐在屋门口,身上和脸上都是鲜血。 他忙问道:“怎么了?你上到哪里了?” 王雨鹛看他焦急万分的样子,指着地上兵勇的尸体笑道:“我没事,这都是他们的血。” 梁玉喜这才吁了一口气。不用问,这肯定是威锋营的兵勇盘查至此,发现了吴越国人,实在无计可施王雨鹛才不得不出手了。 那些吴越女子也都吓得躲在屋里,两人只好自己动手,把尸体都抬到角落里隐藏起来。梁玉喜又出去把兵勇的马都牵了进来,王雨鹛就忙着给那些女子化妆。 等众女子都换好行头后,梁玉喜看了看,觉得这些女子举手投足还是不对,一看就是个女子。于是,他把人全都叫拢来指点了一番。 一个是强调在街上行走时,不要露出女子的行止;二是不要遇到盘查后慌乱。又让每个女子在院子里走了一遍,纠正一些动作。 一直到快黄昏时,才调教得差不多了。 梁玉喜前面带队,王雨鹛断后,一行人就拣背街小巷往南山寺走去。 这南山寺是清河县城内一个山坡上的寺庙,寺庙规模不小,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坡。平素善男信女都愿前去烧香祈福,主持圆序方丈,也是深得几朝皇帝青睐的大德高僧。吴苾用被困清河后,也常到此与圆序方丈闲谈,所以把这些女子落脚点选在此,也是基于对南山寺和圆序方丈的信任。 一行人脚步匆匆的直往南山寺赶,也没有遇到官兵盘查,到了南山寺的山门前,梁玉喜示意大家都先暂时退到暗处稍停,自己先一个人进寺庙去看看。 梁玉喜进了寺庙大门,就见大雄宝殿前,几棵高大的银杏树下,站着郑王和陈公,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尼姑,正在树下说话。 梁玉喜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后,就想起其实自己乔装一番后,只要自己不开口,郑王他们一定认不出来的。于是他埋头就朝寺庙里面走,郑王发现有差人出现后,三人也不再说话,稍避了避。 梁玉喜也不停留,就直接往方丈房里找去。 经过引荐,梁玉喜在一间禅房找到了圆序方丈,只见他盘腿而坐,白须飘飘,腰板笔直,眼睛也炯炯有神,是个十分干练的老者。 梁玉喜曾随大娘来过南山寺,也认得方丈。于是上前合掌后道:“叨扰方丈大师了,我受吴苾用大人之托,想寄存些东西在南山寺,不知方丈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圆序方丈应是与吴苾用有约定,所以他听说是吴苾用的事体,就站起身回一礼道:“若是吴大人的好友,但请进来无妨,我这里也收拾了一个下处,你将人从小路领到偏门进来即是。” 梁玉喜:“多谢方丈大师,我这就去了。” 他出门后,就寻那寺庙的偏门,然后找到小路就回到了山门位置。 王雨鹛见回来后他面色如常,知道事情办得顺利,于是招呼众女子都起身,紧跟着梁玉喜一起往寺庙的偏门去。 进了寺庙,圆序方丈和戒律院的大和尚在门口等待,一行人就跟随两人,穿过回廊,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落。稍事安顿,梁玉喜和王雨鹛就出来答谢方丈和大和尚。 圆序方丈道:“如果我没猜错,差爷虽是一身装扮,但你乃是清河县的县令,姓梁名玉喜。” 梁玉喜有些惊讶道:“大师真是神人,不知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你看这些女子都身着差役的服侍,怎么可能有第二人打点得这么齐整。何况我听闻,梁大人扶危济困,是个奇男子。所以,老衲也是猜的。” “方丈大师,这些女子虽说与我素不相识,不过在此我也恳求大师,在这非常时刻,能伸出援手将她们脱离危险,给以庇护。” “这个是自然的事,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梁大人此去放心。” “那就有劳大师了。” 于是梁玉喜和王雨鹛与方丈作别,又进去与那些女子作别。好几个女子都忍不住还哭泣了起来,许是想起遇上热心人,一路还算顺利的找到安全的庇护之所,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也是感怀梁玉喜和王雨鹛的搭救之恩。 两人出来后,梁玉喜对王雨鹛道:“我适才遇到了郑王和陈公,不知他两人为何在这寺庙里?而且,他们见我官差模样进了寺庙,还刻意的与一个尼姑一起躲了躲。” 王雨鹛:“许是他们有些什么其他的事吧。” “不过我看他们和尼姑的神情。似乎是十分的熟悉,而且三人不像是施主和僧人间的关系。” 第一百零一章 丽春院 谯楼响过三更鼓声,天上月影稀疏,除了城内零星的灯火,清河县城像是只沉睡的巨兽,静静的在夜色里一动不动。 丽春院外的几条巷子,武德司的察子和威锋营的兵士,正紧张的四处巡逻。不敢在夜深人静时,有丝毫的懈怠。 而在几条巷子外,正有一群黑影分散着,错落有致的在屋檐边和屋檐顶,脚步轻巧又急促的向丽春院靠拢。 这群人的为首者是冯邦安,而他带领的正是南唐的五十位勇士。这些勇士都是精挑细选而出的。原本是准备进入大宋朝境内,作些细作的事。 被困清河县后,冯邦安跟肖骁申也是一拍即合。 肖骁申给阿布洪曼送信,说了目前清河县的状况,还有布防情况。当然重点说的,就是赵匡胤正在清河县,请阿布洪曼定夺攻城时机。如果两相夹击,里应外合,清河县指日可破。 而阿布洪曼的回信让肖骁申也大出意料之外。阿布洪曼告诉他,让他先生擒赵匡胤后,再行定夺清河县城。阿布洪曼只说,清河县城有“屠龙社”的人在,人偶大法还不能冒然攻城。 肖骁申第一次听说“屠龙社”,也没想到阿布洪曼对“屠龙社”还有些生惧,居然会说出不能冒进的话。肖骁申原本以为人偶术已经是不可一世的了,没想到阿布洪曼的谨慎告诉了他一个事实,人偶术还畏惧着“屠龙社”。而究竟哪些是“屠龙社”的人,阿布洪曼也没有说,如果“屠龙社”的人如此厉害,那活捉赵匡胤又谈何容易呢? 正在他愁眉不展时,冯邦安的南唐勇士都陆续的汇合了,这正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冯邦安原本也是一介武夫,听说要去活捉赵匡胤,连二话都不想说,拔刀就要揍 肖骁申把巨细交代好了,也一再的叮嘱他。丽春院外不光有威锋营的兵士,还说不定有“屠龙社”的人,都甚为厉害。叫他千万不要大意,若是活捉了赵匡胤,他们就在李保全的家里汇合。 冯邦安也不是求功心切,他只是听说赵匡胤近在眼前,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一定要捉之而后快。 这些兵勇很快就逼近了丽春院,而冯邦安也发现,丽春院的屋顶和院外,都有重兵把守。心里暗道果然是找对了地方,否则一座青楼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官兵。 冯邦安举手示意,勇士们霎时都停了下来。按事前的部署,几个勇士分头就往丽春院的几个角落跑去。 不大一会功夫,只见几支火箭射向丽春院,丽春院的屋顶一下子就燃了起来。武德司的察子和威锋营的兵士知道不妙,叫嚣着就往几个放箭的角落追了过去。 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冯邦安一招手,南唐勇士们从屋顶上飞纵而起,向丽春院杀了过去,也根本不理会巷子里那些兵勇。 只见这些南唐勇士,扬手就是飞刀和暗器,街巷里的兵勇纷纷中招,倒下不少。如此一来,威锋营的兵士锐气被挫后,都有些收缩。南唐勇士很快就进了丽春院。 此时丽春院内还有不少的兵士和武德司的察子。双方都是训练有素,迎面而击之下,一方且守且攻,另一方边打边往丽春院里面冲。 而丽春院屋顶的火也越燃越凶猛,冯邦安手持长刀一路领头,跟好些南唐勇士已经打进了内院。 在击杀几名兵士后,冯邦安一抬头,就见后堂的天井里站着王仁詹和赵匡胤,两人各持佩剑,凝神而立。冯邦安呀一声怪叫就冲了过去,几个勇士也挥舞着长刀直取赵匡胤。 这冯邦安也是南唐的第一武士,其不光武技高超,而且骁勇善战。王仁詹面上沉静如水,长剑轻指,看似软绵无力,实则出手十分的凌厉。两人一刀一剑打斗一处,一个刚猛中攻势连绵,一个看似轻巧实则步步紧逼。一时还难分高下。 再看赵匡胤一柄长剑斗几名勇士,也是毫不逊色,虽说穷于应付,但还是让围攻者占不了半分便宜。 还没斗几个回合,武德司的几个察子就冲进来了。加入两边战团后,冯邦安他们一下子就反被逼得只有了招架之功。 正在冯邦安等人步步后退时,只听得一声怪笑,只见一个矮小的影子以奇快身形冲进来,以迅捷的手法,连连出手抓拿几个察子双腿。而且一旦被抓拿到,扬手就是一撇,几个察子纷纷被抛出院外。 那些南唐勇士见有人相助,一下子就越战越勇起来。矮小的影子也不加入战团,只一边冷笑着旁观。王仁詹一边叫道:“费六爷,你也太不地道了,此时落井下石,不是英雄好汉的做法。” 原来那矮小的黑影正是费六爷。他道:“你少在这里装什么孙子,当初你拿我的时候,还不是逼我不能杀人,群起而攻之。你什么时候地道过。” 王仁詹眼见此时有费六爷帮着来者,害怕要吃亏,就急他道:“六爷,要说公平,你看现在你这样做公平不?对方以多打少,是你想看到的?” 费六爷笑道:“这可是天子爷,难道他还来个一顶一的不成,我看他也支持得住,甚是公平。” 赵匡胤:“既然是公平的,那你就瞧好了,看看我老赵的长剑是不是吃素的。” 要说赵匡胤马上马下的打斗,经历过的也是不少,说身经百战有些过,不过他过去在军中也是赫赫有名。这还真不是浮夸,在战场上,即使重围之中进出也不在话下。 门外又冲进来几拨威锋营和南唐勇士,也是刚准备加入战团,就被费六爷轻巧的扔了出去。 眼看丽春院的大火越来越凛冽,后院的房子也都烧了起来。此时花蕊夫人从后花院跑了出来,她叫了一声六哥,费六爷见她招手示意,就朗声对后堂打斗的双方说道:“六爷也不陪你们耍子了,你们都好生保重,我去也。” 言毕他就与花蕊夫人进了后花院后,自顾出了丽春院。 第一百零二章 投奔而来 王仁詹见对方人并不见多,心里有了底后,越战越勇。来者虽然凶猛,但清河县城内还有上千的精锐兵马,这时间过去得越久,就对己方越有利。 打斗一阵后,冯邦安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几次想欺身去缠斗赵匡胤,都被王仁詹的剑给阻挡了。而且,费六爷走后,又有几个武德司的察子动作迅速的冲进了后堂。眼见南唐勇士们只有了招架之功,冯邦安一时心急之下,一片铺天盖地的刀影就扑向了王仁詹。王仁詹眼神一凛,只约让了让,趁冯邦安收势不稳,就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肩。旁边一个察子见武德使得手,也乘势一刀劈来。冯邦安毕竟老辣,一个闪身就到了察子身后,顺势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王仁詹见他受伤后仍如此厉害,禁不住叫道:“好刀法!”冯邦安随口答了一句:“承让,”扬手就是一颗“雾影雷”掷在地上,只见强光一闪,王仁詹心道:“不好”,忙用剑护住面门。 待他再睁眼一看,就在刚才的一霎时间,冯邦安已经不见了。 而那几个南唐勇士还不及出手,武德司的察子们也深知“雾影雷”的破解之法,齐刷刷的就腾空而起,刀剑自上而下取人要害。南唐勇士不及反应,原本也准备施展的“雾影雷”还不及出手,就已经被攻势压制住。 王仁詹对赵匡胤说道:“赵爷,请随我来。”一把拉住他就拖出了战团,径往院外跑去。 丽春院此时已经是熊熊大火,火光已经映红了天空。在一片喊杀声中,威锋营前来增援的人越聚越多,南唐勇士不及逃走的,均被斩杀当场。 熊束金骑着马从北城门赶到时,正看到王仁詹拉着赵匡胤逃出丽春院。他忙翻身下马,说道:“圣上且先上马,微臣来了。” 赵匡胤一步蹬住马镫,翻身就上了马。 王仁詹对熊束金道:“此地你先收拾,派人追那些残寇,圣上就由我护送走了。” 熊束金于是号令威锋营的兵勇,四处追击。王仁詹一声唿哨,武德司的察子就收拢过来,护住赵匡胤往土地庙而去。 那边,冯邦安负伤后回到了李保全家,肖骁申见他独自而回,知道他擒王遇挫。两人简短交谈后,肖骁申忙招呼他一旁休息。 他又把李保全叫过来说道:“你马上去外面打探一下,看丽春院那边情形如何?若是此地也不安全了,我们也好今早跑了。” 李保全走后,肖骁申又把金瓜子叫来,让他去外面守护着,如果附近有什么动静就速速来报。 这一夜,清河县城的百姓们也都惶恐不安,无法再入睡。也都听说城里有大宋朝的天子在。多数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开始心里都替大宋朝着急,怎么把圣上也困在清河县了,后来就转念一想,是不是传的能进不能出,也只是个谣言,要不怎么圣上会在这里呢? 一时间,各种谣言和猜测出笼。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黎民时分,梁玉喜与符彦卿、柴宗训和贾白羽、陈公带着十几个衙役,就赶到了丽春院外,被威锋营的人拦在了外面,不让他们靠近。 远远的看着丽春院,大火虽然熄灭了,但仍黑烟滚滚,丽春院几乎都被烧成了一堆瓦砾。不过,那些收拾残局的兵士,也没见他们抬走多少尸体,一夜的战斗,应该没什么死伤。 熊束金发现他们后走了过来。告诉梁玉喜他们,圣上安全无恙,现在已经撤离了。 梁玉喜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突袭一定跟林场的沙陀人有关。如果圣上被擒或是被杀,那么清河县就会感觉被陷落一样,彻底成为沙陀人的囊中之物了。 只是经此一役后,威锋营倒是越来越警醒,而百姓会越来越恐慌。看着威锋营调来的马队,铁蹄声声敲击着街道,骑兵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刀,肆意挥舞着,梁玉喜就觉得一阵阵的心惊。 回到县衙,王雨鹛就把他拉到了一边,告诉他,后院来了两个神秘的人。梁玉喜看着王雨鹛做作的表情,不知道她说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于是他就跟着王雨鹛到了她住的小院,进了房间,只见面前的两人虽说有些乔装过,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一个就是花蕊夫人,一个就是费六爷。 毕竟这费六爷再怎么装扮,那身高还是很明显的。 花蕊夫人说道:“梁县令,我们可来投靠你了,你是收留还是不收留呢?” 梁玉喜也是后来才知道花蕊夫人的身份,和与赵匡胤只见的关系,今日听她说道投奔而来,心里还咯噔了一下。难道,她真的是当年被圣上给强占了的?今日才说出要逃离的话来。 不过,再怎么说,花蕊夫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毫不迟疑的答道:“夫人要是不见外,就在这里落脚就是。只是地方太粗陋,你莫嫌弃。” 花蕊夫人见他也不问丽春院的事,知他已经把她与赵匡胤的关系一节撇开了,真心实意的收留她们兄妹两。 费六爷笑道:“小子,我就是专门找你喝酒来的。没想到,你非得我上门来才肯,一点都不好玩。” 梁玉喜:“六爷来了,我高兴万分,喝酒也好说笑话也罢,我都陪你。” 费六爷点点头,突然指着王雨鹛道:“怎么?你们两又睡在一个床上了?” 王雨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转身就出去了。 梁玉喜忙道:“六爷胡说了,她已经不在武德司了,这留在县衙帮我呢。总之,此事说来话长。” 六爷不相信的语气说:“离开武德司,这怎么可能?” “六爷放心呆这里就是,我敢打个保票。” 花蕊夫人一旁也轻笑道:“看来,玉喜还真有些喜欢这姑娘,一直都护着她嘛。” 梁玉喜的脸也开始红了起来,“夫人见笑了,我跟她没什么……” 花蕊夫人和费六爷看他窘得说不了话,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百零三章 吃酒 梁玉喜忙去关房门,刚走到门口就见王雨鹛的身影一闪,知道刚才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他关好门说道:“六爷和夫人,此地虽说没什么外人,不过衙门里人多嘈杂,还是小心些为好。” 两人也觉他说得在理,点头问道:“那你这里怎么安置我们呢?” “你们是准备长住还是短住呢?” 花蕊夫人叹一声:“现在清河就是一个小天下,我们也无处可去。长住和短住也都是这小小的一片天,没有远走和高飞,其实哪里也都一样。我只是不想见不想见的人,此地若是长住,哪里又是短住呢?” 梁玉喜:“这边后院有两个小院子,一个我老娘在住,一个就是这里。这个小院正好有两间房,你们兄妹就在此安歇。王雨鹛姑娘就与我老娘一起。” 花蕊夫人忙道:“那可使不得,我与王雨鹛姑娘睡一屋就是。我看她还甚为有些眼缘。另外,她在这边也可以对外有所照应。” 梁玉喜也点点头,于是让两兄妹先歇息。出了小院,就见王雨鹛跟老娘坐在一起,正做些针指。 他走过去刚准备说话,就见王雨鹛脸一下子就红了,唬得他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又尴尬的准备转身走开,他老娘看两人神色不对,一个脸红一个害臊的,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是玉喜欺负人家姑娘啦?” 梁玉喜忙道:“哪里有,娘你可别乱说,我怎么会欺负她。再说我也欺负不了她啊。” 老娘点点头:“我就说,你也没那本事欺负王姑娘啊。你说是不是啊,王姑娘?” 王雨鹛红着脸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梁玉喜,像是要盯住他一柱香的功夫。梁玉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娘,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王雨鹛大胆的语气吓了梁玉喜一跳。 “你说没有就是没有,那我还能不能说?” 梁玉喜大气都不敢出了,“当然你可以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人变得这么快,是不是什么都这样啊?” 梁玉喜老娘见此,忙起身说:“老身走了,你们两说得清楚就行。”起身就走。 梁玉喜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娘,你怎么撇下我啊……” 老娘回身呸道:“人家王姑娘又不是老虎,难道她会吃了你啊?” 王雨鹛看着发窘的梁玉喜,幽幽的说道:“算了,我们是真没有什么事,看把你吓得。” 梁玉喜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隔了好一阵,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郑王和卫王还有事要商量呢,我先过去了。”说罢,也不等王雨鹛的反应,慌忙就转身走了。 王雨鹛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才他的窘样,禁不住噗嗤就笑了起来。 梁玉喜到后衙时,就见董书怀也来了,正与郑王他们说话,就上前叫了一声大哥。 董书怀叫道二弟,两人也是有几日不见,忙问些近况。原来,董书怀也是王政中派过来,探听些丽春院昨夜大火围攻的消息。 梁玉喜道:“大哥可能也听郑王说了,这突袭圣上的人,可能是吴越或南唐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一下子进来了那么多人,虽说没把圣上掳走,但跟威锋营和武德司的人也是打了个平手。” 董书怀听了也有些吃惊:“跟威锋营和武德司的人打成了平手,那也是十分的了得了。” “这些人都是些武技高超的人,又在暗处发起的突袭,威锋营和武德司的守卫有些猝不及防,所以……” “那赵匡胤应该没什么事吧?” “嗯,圣上已经被护送离开了丽春院,至于往何处去,也不知道。” 贾白羽一旁道:“永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的,这清河县就这么大,威锋营和武德司又那么显眼,他们在哪里圣上就在哪里咯。” 大家虽然没说,也知道贾白羽说的是实话。不过最没预料到的是,居然在城里还暗中躲了这么一批勇士。而且现在这些人在昨晚并未被杀多少,如此一来,清河县城看来真的远离太平了。 郑王让董书怀给王政中带话,就说希望他们回到城里,帮助清河老百姓免遭涂炭。 董书怀说道,其实他们一直也都未离开。王将军也不可能因为赵匡胤,而对清河县百姓将承受的灾难视而不见。 董书怀走后,柴宗训和贾白羽也去了东闾府。郑王和陈公不一会也出去了。 梁玉喜把令主簿和朱权叫到书房,把近来追查的几件事都问了一遍。这宝匣的下落始终还是没有下落;沈贵那老儿也一直没有人再去找他了。 梁玉喜对宝匣的事也是一筹莫展,想起自己曾经对大娘说的话,心里觉得愧疚不已。 他有些心绪烦闷的走到后院,去看费六爷他们。刚进小院,就见花蕊夫人跟王雨鹛坐在院子里,说着什么贴己的话。 梁玉喜没想到,这两人相见后还如此投缘。那花蕊夫人乔装一番又穿着粗麻布衣,像极了一个村妇。而王雨鹛娇俏明丽,倒像是她的闺女。 见梁玉喜走来,两人都掩住笑不说话。梁玉喜知道她们一定在说自己的什么事,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还好费六爷听到动静从另一屋出来了,“小子,你看六爷来了,也不带酒来?” “六爷,这吃酒也太早了点吧?” “吃酒还分什么时节?去去去,给六爷拿上好的酒来,今儿一定要把六爷陪高兴了。” 梁玉喜心道,今天没什么事体,也该陪陪六爷尽个兴。王雨鹛一边动作很快,一会就到后厨拿了一坛酒,一些下酒的牛肉来。 在小院摆好碗箸,梁玉喜请费六爷落座。央花蕊夫人时,夫人笑说不饮酒。两人落座先敬了一碗,然后两人就慢慢的喝上了。 酒酣耳热之际,费六爷是无所不聊,梁玉喜才知道,费六爷当年乃是蜀国的定国公。只是因为人矮小,没有统帅之相,所以在军中任了虚职,有一个武威将军的雅称。不过,费六爷因为武技高强,后周和蜀汉等国的军中,无人不知他的身手厉害。 第一百零四章 不好修行 费六爷拍着梁玉喜的肩膀道:“小子,你六爷以前错杀过一个人。所以就立下了重誓,从此就不再杀一个人。也不管此人该杀不该杀。现在,连六爷以前正眼都不瞧的人都欺负我啊,把六爷我追的到处跑。所以,今儿个我想给你说句话。” 梁玉喜好奇的问道:“什么话?” “六爷这一身本事,我就交给你啦。你以后护着六爷,如何?” 梁玉喜忙道:“六爷,这怎么使得……” “你别磨磨唧唧的,我知道你是不想学,可六爷就想教你。” 梁玉喜也真不想学什么高深的武技,不是瞧不起武技。只是因为当了几天官后,事务缠身,没有心思做别的事。 花蕊夫人也在那边说道:“我六哥是早想收你这个徒弟的,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玉喜啊,你就算成全你六爷了。” 梁玉喜知道不好推脱,何况六爷是诚心诚意的教他,就说道:“六爷和夫人,不是玉喜不愿意学,只是事务太过繁杂,我怕学不好六爷的功夫,让人嗤笑了。” 费六爷摆摆手道:“你小子不要找借口,是不是瞧不起六爷?” 梁玉喜忙道,“小子真不是瞧不起六爷……” “那还说什么?给六爷敬酒,行个拜师礼,就算六爷收下你了。” 梁玉喜有些无奈的跪拜在地,把酒碗端给费六爷,说道:“费六爷在上,小子梁玉喜甘拜为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从此尊师重道……” “罢罢罢,你叫一声师傅就行了。六爷对你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想你唯我马首是瞻。只怕那要害你。你以后就是不说是我弟子都没什么关系,学好了武技,能帮到六爷时,就帮一帮。刚才我说帮我杀人,也不过是虚言。六爷以前虽说是个魔头,这么多年能够信守自己的誓言,也不光是靠硬撑。也是看淡了许多恩怨和情仇。” 梁玉喜听着十分的感动,就拜了三拜。 起身后,六爷说道:“我这一身武技,以你的身手和领悟能力,虽然快,但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不过你我都不急,你只需每日来练一个时辰就行。” 梁玉喜连连点头,心里也暗下决心,既然自己答应了六爷,就一定要把六爷的武技学好。 费六爷道:“练习武技的人,首先还得了解武技的渊源和传承。六爷别的不敢说,但说到这个绝对是有发言权的。江湖上和军中,有大本事的人不少。不过说到武技的渊源,无论拳棒和刀枪,还都是从军中的勇士和将领发端,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儒释道,包括纬学派,都是在军中武技的基础上,渐渐形成的自己的武技。早年间就是修习的功课和强健身体所用的招式,后来渐渐的有了杀伐之心,才有了江湖上武技的宗派。这些宗派有的自视很高,认为可以超越军中的武技。皆因为,他们认为军中的勇士和将领仅仅只会沙场征战,没有把武技的玄妙修习出来。其实,他们只是玩了一些花招而已,武技最根本的还是杀伐果断,强者恒强。比如六爷的错骨术,别看它好像只是皮毛功夫,似乎没什么讲究,其实,那是因为六爷不杀人而已。而六爷的错骨术要是杀人,那才是最厉害的招术。” 梁玉喜听六爷讲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这样认识来拳脚功夫。 “所以,你只要好好的练习六爷的错骨术。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受用。”费六爷端起酒喝了一大口。 “好的六爷,我都听你的。” “我也见过你跟人打斗的身手,虽然你那手小擒拿之术,有些功底,也只能堪堪的保保小命。而你最可贵的是,你的胆色好。”费六爷说完还刻意的点点头赞许一遍。 “六爷过奖了。” “谁过奖你?你别以为自己有点胆色,就能唬得了人。说难听一些,有时那就是自寻死路。” 梁玉喜点点头。 “那好,从今晚开始,六爷就开始教你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你这个徒儿偷奸耍滑或是不上心,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两师徒就这样把学武技的事商量好了。 另一边的南山寺,圆序方丈在禅房里正迎来赵匡胤和王仁詹。 赵匡胤开始退到土地庙后,被这次的突袭整得心绪难平。尤其是花蕊夫人再次离开自己,更让他心念俱灰。一大早起来,他就对王仁詹说道。给朕寻个寺庙,朕要出家。 王仁詹劝了半天也不行,就想着南山寺地势高,就算作为圣上出行之地,也是易守难攻。于是,就与赵匡胤到了南山寺。 武德司的察子们,也将这小山坡的严密的防守了起来。 圆序方丈在禅房接待了他,赵匡胤一开始就说道出家的事。看着他一脸的疲惫和沉郁,圆序方丈开导了他一番。 说他“出家为躲避心,不好修行”。 赵匡胤其实一直也没坚持,他只是心绪烦乱,越来越看不到自己威仪天下的一面,情绪上这样反复无常。 圆序方丈与他闲聊一阵后,又告诉他。 “你有好生之德,仁者本性,终为一代明君。” 赵匡胤听完这话,足足沉默了半天。他默默的检视自己半生戎马倥惚,为大宋的强悍征战,使中原百姓长久的远离周围诸强袭扰。可以说崇武杀伐之心,一直掩盖了自己的仁心。 他心里暗暗的起誓,假如有一天能重回汴京,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仁者之君。 谢过圆序方丈,回到寺里给他收拾的一处院落,他对站在面前的王仁詹道:“威锋营的人就不要来袭扰这清静之地了……” “圣上,这……”王仁詹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赵匡胤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有武德司的人就行了。让熊统领和梁玉喜把城守好。朕嘛,就在这里清净清净,也如方丈所言,参一参自己,静修一段时间。” “那好,臣会竭力保护圣上。另我准备去西北官道看看,看朝廷可否有援兵来此。” “嗯,你去吧。”赵匡胤说罢,挥挥手让他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下落 王仁詹来到西北官道,这里驻守的兵勇也早已撤离。 渡口也十分的不一样,界碑的外面站了不少的老百姓,都眼神焦灼的在那里张望。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来了后,都兴奋不已。 王仁詹没料道是这样一个状况,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笼中兽,正被外面的人观看一样。 原本渡口位置就不大,外面的人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出现,认为是个靠谱的人,都挤在官道上争着要问话。一时间外面的官道上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但也不敢太靠前,又都怕被挤进了清河县内。 “官爷,这清河县的老百姓怎么样啊?里面是在闹什么啊?” “官爷,能不能带个话啊……” “清河县的人真的出不来了吗?” “……” 王仁詹铁青着脸也不理会那些百姓七嘴八舌的问话,站在人群前睃巡着。 看了一遍,正在有些失望之际。突然人群一下子就炸了锅,只见一个军爷,带着几个小校,甩着皮鞭驱赶着人群,就走了过来。 王仁詹看过他的装束,知道他应该是个统领。就等着他抱拳一礼后,问道:“你们可是奉旨在附近驻扎的兵士?” “回大人,我们就是奉旨前来的兵士。” “带队的将军是谁?” “大人,这先遣的就是我们这一千人马,后续朝廷还有多少兵马,小将尚不清楚。” 王仁詹眉头一皱,这说好的五千兵马,怎么就来了一千呢? “那好,你们派些兵勇把此渡口看住,一般百姓就不要在此围观。若是僧道人士要入境,就放他们过来。另外,如有我武德司的号令,兵士们立即入境不得有误。” 统领抱拳领命后退下。 王仁詹看着散开的人群,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他并没因为见到朝廷的兵马后回城,因为他还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出现。 另一边肖骁申得到消息,赵匡胤不知去往何处了,估计还在城里。因为威锋营的人马,对城门控制得更严了,守城的兵士也更多。 李保全另外有一个消息,吴越的使者吴苾用被官兵杀了。 冯邦安缠着绷带在一旁冷笑道:“大宋朝的这帮畜生,就是如此。吴苾用也不过自作自受,他还以为自己巴结了大宋朝,能有根骨头赏给他,其实,人家根本看不上他。” 肖骁申:“如此一来,我们恐怕出不了城了。” “不碍事,昨夜一击之后,我南唐勇士还有三十多人,现都在城外等我的号令。如果有了赵匡胤的下落,我一声令下,这些勇士就能再次入城,追杀姓赵的。” “嗯冯大人的勇士如此勇猛,继续追寻赵匡胤的下落,一旦得手后,那就是最大的功劳了。冯大人为南唐立了一功,也为天下人立了一功。” “只是,城内人还得抓紧时机,搜寻到姓赵的下落。我南唐勇士现在还不能冒然入城。” 肖骁申看看李保全,“这个事就只能托给李掌柜去办了。我这两个林场来的人,在外目标太明显,出门会被人认出来的。” 李保全有些吚吚呜呜的不开腔,肖骁申见此,就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笑道:“李掌柜这忙前忙后也十分辛苦了,不过,这城里还是你最熟,不得不麻烦你了。” 李保全看见金子眼睛就亮了,一把接过金子,“肖掌柜太客气了,这城里当然还是我最熟。你们就放心呆着,不消两天,我一定把赵匡胤给你们找出来。” 李保全说笑一阵,就出门去。刚走到前面铺子,准备给伙计交代几句,他老婆就急匆匆的到前面来了。 看见他后,就一把拉住他往旁边说话,一开口就大哭起来:“老头子,你知道不,你女儿被东闾府的大小姐一剑刺了个窟窿,现在都还人事不省,你就不去过问过问。” 李保全眼睛一转,“这事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听谁瞎说的?” “我听谁瞎说?这都是东闾府的厨娘的兄弟媳妇给我讲的,难道还假得了?你除了顾着你那个儿子,一点都不对你这个女儿上心。现在倒好,还问我是瞎说了。” 李保全见她说的有些根据,就说道:“那你不马上过去问问?还在这里说什么?” “我去问问?你个当爹的就不去?” “这事情都不清楚,我去算什么?” 他老婆气不打一处出,“呸,你个老倔驴,不管你女儿的死活,我看以后谁给你上香。”说完就气鼓鼓的出门去了,后面也紧跟了个大脚丫鬟。 李保全看着老婆走后,心里忐忑不已。他不知道这女儿是为什么被东闾府刺了一剑。这事听上去可不是好兆头,也十分的蹊跷。自己也只有等老婆回来了,才能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事。 他正低头在大街上走,后面追来一个人拉住他袖子,他忙回头一看,来人是隔壁做金银首饰生意的沈掌柜。两人施了礼后,沈掌柜说道:“李掌柜,城里快乱成一锅粥了。我们附近几个掌柜私底下都在联络着,准备把伙计们组织起来,防备城里乱时互相照应一下。李掌柜,你去不去看看?” 李保全想想,这也是探听城里各方虚实的一个好去处,于是点点头道“好啊,我也正准备联络几个铺子呢。” “再好不过了,我们说走就走,那边喧狮楼碰头去。” 两人说好后,就往喧狮楼走去。 到了楼下,也没见什么轿马,他们还以为是来早了。上了楼一看,楼上的大堂满当当的坐了二十多人,都是东门一带做生意的掌柜。 众人谦让一番后,两人落座,就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这大抵意思是,现在有铺子在大白天被人抢,官兵现在都只顾守城、追杀吴越南唐的人,城里正乱的一塌糊涂。咱们这一带的铺子,回去都把伙计招呼一声,平时若是有什么事情,能互相帮个忙。众人也都没有不同意的,都说是个好主意。 这事情说完后,也不见大家动身走开。实在是聚在一处的机会难得,大家就互相打听些消息。毕竟清河县已不是过去,什么异象、妖孽出现了。连圣上都被困在了清河县。大家都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李保全听面前的几个掌柜说道: “天子爷听说是早就来了,是专门来破这个妖孽的。那黑松山的灵洞上,花石写得如此分明,殺兄弟登殿,他能不来吗?” “我也听说,他跟县衙那伙道人一起进来的,那些道人可不得了,能来去自如的。” “你们都是瞎说,这能进不能出,要是破得了,那他还留在城里做什么?昨晚南唐人杀他,就是看准他出不去了,四处追杀呢。” 李保全问道:“圣上昨晚受了惊,不知现在下落如何,还甚为让大家担心呢。” “哎,是啊,他要是有个好歹,这大宋朝就完蛋了,老百姓就又得遭殃了。” “我看未必,天子爷的弟弟总不在里面吧,大宋朝倒是没什么事,我们清河的老百姓才惨了。” “……” 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李保全嗅不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第一百零六章 女儿的秘密 回到家后,李保全就见老婆子在屋里抹眼泪,上前问道:“你这是哭的个啥,我这不好好的吗……” “呸,你就知道你自个,你不想想你女儿,昏迷不醒了多少天……” “怎么了?你去府上看了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保全焦急的问道。 “怎么回事?说是大小姐不小心,练剑时脱手,将我儿误伤了。其实,这家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也猜不出来。” 李保全心想,东闾府的人说误伤了,大抵也应该是这样吧。“那女儿伤得很重吗?” “怎么不重,这都躺在床上好多天了,人都还不能动弹。” “那她能说话吗?” “话倒是可以说了,不过一说话就累,那刀剑从胸膛穿过去,你说她说话能不累……”老婆子就嘤嘤的又哭了起来。 李保全也不说话,就沉默着呆着在哪里。 “我可告诉你,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找东闾府的人,我就找你。是你个老倔驴把我儿送进去的,现在你个老东西就该得报应。” 李保全也不想理她,起身准备走。老婆子后面喊道:“你女儿可说了,要你过去看看她,她有些话要说。” 李保全心想,女儿有话要说?是什么话?跟她妈都不说的话,应该是什么紧要的事吧? 他应了一声,就出门去,直奔东闾府去。 开始他不想上东闾府的门,他一是怕东闾府是借故伤了自己的女儿。要知道,那束泉上飞鸟投毒的背后之人,正是肖骁申和李保全。李保全那日听到女儿回来说的消息后,立马就断了跟沈贵那边的联系,让送钱的人再不要去登门了。这次女儿受伤,他也怕其中有什么是针对他来的。好在老婆子去问清楚了,女儿也没说什么,只说要见自己。那就是说,自己并未被县衙和东闾府的人勘破了。 这第二他不愿上门,还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还不那么在意自己这个女儿。 不过,老婆子一哭之后,他还是有些动心。决定上门去看看,顺便听听女儿有什么要说的。 到了东闾府,看门的杂役见是李掌柜,忙在前面给他带路,直接就到了后堂。 赵月娘出来,叫了一声李掌柜,两人就站在天井里说话。 李掌柜小声询问了女儿的情况,赵月娘又耐心的说了一遍,李保全一边听一边点头,显得十分的理会大娘的说法。 听完后,李保全就提出过去看看自己女儿,赵月娘就唤丫鬟来,前面给李掌柜带路。 到了女儿房里,李掌柜让丫鬟都先下去。他看着女儿苍白着一张脸也有了一些血色,人倒是瘦了不少。 李保全第一次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差点老泪都落下来了。 他坐到床边,默然的看着女儿,说道:“儿啊,爹不是不来看你,只是爹有些急事没脱开身。要早知道你受伤如此重,这府上也不通融一声,我今儿还准备大闹一场的。” 李雎儿看见爹后,眼圈已红,有气无力的说道:“爹,孩儿已经好多了,都是府上大小姐一时失手,你也不要闹,那没什么好处的。” “嗯,我听你的。” “娘今儿来时,我有件事不好给她讲,是这事情很重。我怕娘听了承受不起。” “什么事?你说。” 李雎儿看看屋门,小声说道:“孩儿原本有一件东闾府的宝贝,现在落到大管家杜子辛手里了……” “宝贝?什么宝贝?”李保全一听,禁不住问道。 “这宝贝对东闾府十分的珍贵,梁玉喜也差点因为它死了。除了东闾老爷,大娘和梁玉喜外,府上还没人知道。包括大小姐都不知道这宝贝……”话一说多,李雎儿就有些喘了起来。 她又怕外面丫鬟听见了,要进屋来。就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喘了一阵后才平静了。 “我也是偶然听大娘和大伯东闾昇说话,才知道这宝物的。孩儿平素也怕以后在府上没了地位,就动了心思,要暗中取了这宝贝后,以后也好给自己一条后路。所以乘人不备就取来放在我房里。不想我受伤以后,官差来搜府上时,我放在枕头里的宝贝,就这样被大管家搜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搜走的?” “我前两天醒来,听丫鬟们说府上搜查的事。我这屋就大管家和大小姐来搜过。若是大小姐搜走了,一定早就给我脸色看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大管家搜到后,他就私藏了起来……所以,我醒来后,就示意人给家里报了信,今日娘一来,我就让她把你叫来。” 李保全点点头,“嗯,这就对了。如果这个大管家知道你醒来了,一定也想到早晚你会猜到他头上,说不定他会先做些什么事出来。” “孩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要爹帮孩儿把宝贝再取回来……” “这个我想想办法,大管家他既然如此,也就早晚被我捏在手心里。” 李雎儿第一次看她爹说话如此恶狠狠的,还有些疑虑。 “这事,爹也不要逞强,大管家若是不声张什么,大家也可相安无事。” “你就别管了,这事爹做主,怎么做你也别管。” 李保全出门后,也没给赵月娘告辞,就独自走了。 一路上,他想起赵月娘的慢待,女儿苍白脸上的仓皇,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暗暗的有了一个主意。 不管女儿说的这宝物是否真的神奇无比,李保全是一定要取它的。 以他对杜子辛的了解,杜子辛这个人平素四平八稳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外面,几乎没人说三道四。李保全当然不会只看这些表面的东西,他明白,这大管家起贪念,并不是不可能。一个人,不管他在府上伺候了多少年,也不可能说,一点贪念都不起。只要时机合适,这都是很难说的事。 对付这种人,还是要用狠招,只要见了血,什么话都得吐出来。更别说把宝物叫出来。 只是现在城里正在宵禁,要是大白天的把人拿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 第一百零七章 见血 大早,杜子辛就听后院厨房的下人说,往常给府上送菜的张园子,在后角门等他。 前几日,杜子辛倒是约过张园子。他想问问,怎么近几日张园子的菜是越送越少了。其实,不消问他也知道,城里一不安生过后,菜园子和铺子的伙计也一样,走的走,散的散。杜子辛叫他来,也是想当面质问几句,让张园子多上点心,千方百计的保证府上的菜要供应足,毕竟东闾也是上百口人的大宅子。 杜子辛出了角门,就看见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也没见张园子的影子。 那马车也不是平素送菜的,还带有一个棚,挂了帘子。也不见马夫,不知道怎么在此地停留不动。 他不由得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走到马车后,他伸手就去撩帘子,手还没触碰到帘子,只见帘子一掀,里面坐了一个蒙面壮汉。杜子辛心道,不好。他刚想转身,就被从背后伸过的大手捂住了嘴,前面蒙面人一刀雪亮的尖刀就对准了他的咽喉,低声喝道:“闭嘴,要是不闭嘴,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杜子辛还想挣扎,后面的人一把就将他推上了马车,马车帘子一放就跑了起来。 马车哒哒哒的穿过清晨的街道,也没走得太远,几个转弯后,就在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在路旁正站着李保全。 杜子辛见李保全上了车,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李掌柜,您这是……” 李保全咧嘴一笑,说道:“大管家,请你移步过来,也是不得已为之。你受惊了,快把大管家放开。” 两个蒙面人也放开了杜子辛,只是那雪亮的刀还是在杜子辛面前直晃晃。 “李掌柜,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是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大管家,我女儿嫁给你老爷也有两年了,怎么说她也是你府上的二奶奶。可你们把她当二奶奶了吗?伤了人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瞒天过海的说是什么误伤……” “李掌柜,这个真不是什么瞒天过海,确实是误伤。而且大小姐为此还愧疚不已,整日在床前伺候。” “这事,我只是今日提个醒,也不计较。不过有件事我要跟大管家计较计较。” 杜子辛看着尖刀,心里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可又不愿意就此罢手,就战战兢兢的说道:“找我计较?我可没什么好计较的,我不过是个下人,府上的事也都做不了主。” 李保全笑道:“你也别装了,你那日从我女儿房里搜走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什么东西?我可是什么都没搜走过。而且那日府上来搜的,都是县衙的人,还有大小姐……” “你别说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这东西虽然是东闾府上的,不过,既然落在我女儿手里,那就是算府上补偿给我女儿的了。大管家你偷偷的拿了,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李掌柜,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你要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到府上去……” “哼,你倒是会出主意,让我跟你去府上?那好,今儿我也有人跟你一起去。”李保全指着两个蒙面人说,“他们一会就跟你去,要是拿不回东西,你就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杜子辛看着作势在面前比划的尖刀,连连摆手,“李掌柜,你讲道理好不好,我没拿就是没拿,怎么非得逼人如此呢。” 李保全见他非得见了血才算数,就给蒙面人递了个眼色。 那蒙面人会意后,一把捂住杜子辛的嘴,一尖刀就扎在了他的左手掌。杜子辛负痛不过,要不是被人抓牢了,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大管家,你要是再嘴硬,我这朋友见了血,可就收不住的。你看着办吧……” “李掌柜,我是真没拿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了,你就在车里领教领教两位壮士的好手段了。”李保全跳下车就要走。 杜子辛见此,知道自己熬不过去的。忙说道:“好了,我说。东西在我那里,求求你放过我,我回府就去拿去。” 李保全笑道:“我早说过,你拿了就承认拿了,非得要撕破脸才安心。那好,我这两位朋友就跟你回府去拿东西,要是你还想刷滑头,那就我趁早提醒你,你还是保你的命要紧。” 于是,马车又回到东闾府的后院角门处,两个蒙面人也装扮了一番,打扮成两个担菜的伙计,扛了点东西,就跟着杜子辛进了东闾府。 一路上,因为还很早,除了几个下人外,也没碰见什么人。杜子辛捂着包扎的左手,被逼着急匆匆的到了下处。进屋后,杜子辛翻出宝匣,递给两个人。 其中一人接过宝匣,另一人就上前把尖刀对准他,低声说道:“老小子,对不住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说罢,举手一刀就要刺。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叫声:“大管家,大奶奶让你过去。” 杜子辛被捂住了嘴,也叫不出来。 外面的人又叫了一声。可能是知道他在里面,就等着他回话。 杜子辛拍拍捂住嘴的手,示意让他说句话。 他低声道:“两位,我也不会喊叫。不过你们要是不放我一条生路,你们是出不了东闾府的。也只有我才可以领着你们出去。你们看……” 两个人听着外面的叫声,知道只有如此,才能脱身了。 就把刀依旧抵住杜子辛,让他回话。 杜子辛答应一声后,来人也走了。两个人张望了外面几眼,发现人越来越多了,就这样杀了人全身而退,还真是很冒险。 于是,就让杜子辛前面带路,一路跟出了东闾府。 李保全接过宝匣,也不及细看,催着马车就回去了。 杜子辛惊魂未定的回到房里,心里是又羞又恼。对李保全也是恨之入骨。他心里就暗暗的发誓,要李保全和李雎儿也尝一尝见血的滋味。 李保全拿到宝匣回到家,也谢了冯邦安的两位南唐勇士。肖骁申也知道他借了两个人除外办事,只是也不知道他办得什么事。见他回来后,一副压抑不住,欣喜不已的样子,就问道:“李掌柜,这什么事高兴如此啊?” “肖掌柜,没什么,就是给我女儿出了一口气而已。” 肖骁申哦一声,也不太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第一百零七章 堂问 冯邦安后来告诉肖骁申,说李保全得了一个宝匣。至于里面究竟是什么,也就不清楚了。 李雎儿醒来的消息,也很快被梁玉喜知道了。这一次,梁玉喜没怠慢,亲自带着朱权一起去了东闾府。 梁玉喜一到府上,就先去拜访赵月娘。毕竟要捉拿府上的二娘,此事可不是小事。如果赵月娘不点头,梁玉喜还有些不好办呢。 赵月娘见他带了不少的官差来,有些诧异的问道:“玉喜,你这是?” “大娘,是这样的。县衙一直在追查府上宝匣的事,我们也已经审过东狱庙的念空道长。他虽然没有明说,他盗取了宝匣。不过我们一直怀疑他与二娘有合谋……” “他与二娘之间有合谋?这怎么可能呢?他一个出家人,怎么会与二娘熟识呢?”赵月娘惊呼道。 “大娘,念空道长早年间,可是二娘家的伙计,所以他俩不仅熟识,而且两人还有私情。” 赵月娘听到此,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想到,梁玉喜此时说出这个话。要不是梁玉喜来说,任何人来说这话,她都不会相信。 “他们两人有私情?这可有什么人证物证吗?念空不会是胡说吧?”赵月娘还是有几分不信。 “不满大娘,自宝匣掉了以后,我们一直怀疑二娘和念空。我们也发现两人偷偷暗中来往,念空也承认由此私情。上次在府上搜查时,虽然没有搜出个结果。不过,我们认为宝匣应该还藏在府上。只是二娘被误伤后,才没能带回衙门审问。这次,我就是来知会大娘一声的。” 梁玉喜话说完,赵月娘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毕竟是府上的耻辱,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会被清河人如何耻笑。 赵月娘呆了一阵,突然哇一声就哭了起来。一下子弄得梁玉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毕竟只是个半大小子,也不知道赵月娘心里的滋味,那是真不好受。 赵月娘哭道:“老爷啊,你也不醒来。家里都乱得一塌糊涂了啊。” 梁玉喜安慰道:“大娘,这事也都是为了找回宝匣,要不我也不会为难二娘的。毕竟二娘也是……” “那好,玉喜啊。你就别拿人回去了,这宝匣啊就别找了,我是宁肯要这个面子,不丢这个人,也不要那东西了。” 赵月娘突然改口,把梁玉喜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娘,我们拿人回去,就只问宝匣的事,至于她与念空的私情,我跟你保证,衙门绝不过问。” 赵月娘是打定了主意,“不,这人千万别带走了。不说她刚刚被珏儿伤了,就是没伤着这人。我也不同意带走。你想啊,她要是真是偷拿宝匣的人,丢的谁的脸啊,还不是我东闾府的脸。所以,这事我做主了,人不能拿。”赵月娘说道最后,斩钉截铁的,没有了商量的口气。 梁玉喜还是耐心的劝道:“大娘,这宝匣现在不光是东闾府的事了,它很可能事关清河县乃至大宋朝的安危。如果找不到它,二娘不到堂说话,那可能就是个大麻烦。” “玉喜,东闾府的事大不到哪里去,你二娘如果真是拿了宝匣,我会问她的。县衙就不要插手我这家务事了。”赵月娘的语气渐渐有些强硬起来。 这是梁玉喜始料未及的,他还一直认为,这宝匣的事比天都大,可现在看来,大娘这儿,面子比宝匣大,比天更大。 他知道自己不能来硬的,那会伤了大娘和府上的自尊,如果就此妥协,那就又错过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想了想说道:“好吧,既然大娘如此坚持,衙门就暂且不拿人了。不过,询问二娘的事,我和大娘一起来。” 赵月娘听说不拿人了,脸上也不在绷住了。语气缓和些说道:“这事是肯定要问的,家有家法,东闾府也不可能就此纵容府上的人胡作非为。若是玉喜一定要与我一起问她,那也好。只是,差役这些人就不要站在一边了。” 梁玉喜点点头,也同意照此来办。 梁玉喜让朱权把人都带走,回到后堂时,见大娘正跟丫鬟翠萍交代,让她把二娘一个人悄悄的带过来。 于是,赵月娘坐在上首,梁玉喜坐在客位等着。不大一会功夫,翠萍扶着李雎儿就上堂来了。 只见李雎儿一步一停,步履十分艰难。脸色早没了往日的神采,而且行走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要是平日,赵月娘见了不知多心痛。只是,今日这事这么也是一个阴影。看见李雎儿,就像看见了一个败家的人一般。 李雎儿看这两人的架势,也知道不妙。她躺了两天也想过衙门可能回来找自己,不过,梁玉喜今日虽然穿了官服,也没见一个官差,这有点不好捉摸了。 赵月娘示意翠萍扶李雎儿坐下,李雎儿原本要道个万福的,也就只好先坐下。 赵月娘先开口,只是语气淡漠:“你好些了吧?” “好些了,多亏了大小姐的伺候。” “嗯,珏儿我已经教训了,这事都是她的不对。虽说是误伤,这姑娘家使枪弄棒的不知轻重,这可不行。” “大姐也别责罚她,她知错就好。” “难得你这么大度,事已至此,你就好好养伤。” 李雎儿听到好好养伤,心里才觉踏实了一点。 “谢大姐。” “另外,我和梁县令有个事要问问你。这事嘛,就是府上的一个宝匣的事。” “大姐但问无妨,我但凡知道的一定说出来。”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就是念空道长来做法事那天发生的事……” 李雎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莫不是和念空的私情被发现了。不过也不对啊,要真是跟念空私情被发现,大娘能这么客气吗? “大姐说的是……” “那日,府上有一个宝匣无缘无故丢失了。在老爷的书房里。这东西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贝,也不是金银玉石,它只是个府上的传家宝。你若是知道下落,或是把玩过,最好就把它拿出来就是,府上也不去追究什么,都是府上的东西。” “这个宝匣,是什么样子的宝匣?我记得老爷书房里的古董字画倒是不少,匣子一类的倒是没怎么见过,我房里也没有啊。” 梁玉喜在一旁说道:“念空道长已经被捕房拿住了,他也说了不少的事。具他回忆,当时在老爷院子的人,就只有你和他去过……” 李雎儿听到念空原本有点慌,不过她反应也很快:“玉喜这话说得,好像只有我跟念空在,非他即我似的。那些下人进出也不少吧?” 第一百零九章 诬陷 梁玉喜心里有一股火气,心想,原本没拿你就已经不错了,你还在这里狡辩。 “二娘,玉喜查案子,也不是只拍脑袋,该听的听,该问的问,该用刑的也用了刑。念空说的话,太难听。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说了,只是为了给府上留脸面。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问话了。” 梁玉喜这话一下子就起了作用,李雎儿的脸都红了。 赵月娘道:“这府上的脸面一事,这里我也不想多提。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么处置今日暂且不提了。宝匣的事,你可得想清楚利害关系。该规矩的时候还不收敛,那就是自作孽了。” 李雎儿抬起头说道:“大姐、玉喜,你们都是听了念空那个臭道士的一派胡言,中了他的奸计。实不相瞒,念空过去在我爹的铺子当学徒时,就对我起了歹心,常常在无人的时候来撩拨我。可那个时候,我虽然小,也害怕,但从来都没让他得逞过。他几次三番不得手,就怀恨在心。终于有一次我给爹说了他唐突的事,我爹就责罚了他一顿,然后赶出了家门。” 赵月娘:“前段时间,可是你说的念空道长如何如何,要请来做法事的,今日怎么又说这人年少轻薄,是个恶徒了。” “我原本也不知道念空在东狱庙,也是去哪里敬香时,跟他巧遇。他说自己已是出家人,早已痛改前非,望我宽恕他。我原本觉得都已不再是年少时,也看他道长做得有模有样的,信众也不少。于是才请他来的……” 李雎儿突然就开始哽咽起来:“没想到这个畜生……他在府上做法事时,趁着府上人少之际,就想非礼我……” 赵月娘劝慰道:“好了,你也别哭了,有什么事都是可以说清楚,查明白的。” 梁玉喜看赵月娘有些被李雎儿说动了,心里暗暗有些焦急。 李雎儿继续哭诉道:“可我说得清楚吗?一个贼人,红口白牙的非说跟我如何如何,现在又诬陷我偷拿府上的东西,我犯得着吗?要是老爷在就好了,那会有这么多说不清楚的……” 赵月娘见此,说道:“这不只是问问你嘛,你别哭了。老爷没醒过来,难道我就不能做主了?” 梁玉喜眼看这事突然转向,才后悔不该在东闾府的后堂问话。这断案要是不能在公堂上,没有对质、没有指证、人证物证……这些,那还断什么案。 梁玉喜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退却,说道:“照二娘如此说,念空就是诬陷你。” “他本来就是诬陷我,他是贼心不死……” “你说他诬陷你,他说跟你有奸情,那究竟我们该听谁的?” “那梁大人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非得要我认吗?” “我觉得既然你说的他不认,他说的你不认,那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堂对质。” 李雎儿一听心里就有些发慌,“那是最好不过了,我还想当面骂他呢。” 赵月娘一看,不是说好的不上公堂吗,怎么又被梁玉喜几句话说到要大堂上开审了。 “玉喜,这事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家事,我看不必劳县衙的过问了。她的话信与不信,我倒并不觉得那么十分要紧,对簿公堂我倒是觉得万万不能的。” 赵月娘把话封死后,梁玉喜心里懊恼不已。 见他沉默着也不开口,李雎儿道:“大姐说得是,这事县衙的人过问就不该。这事主一家还没说什么呢,官府的人倒在意得很了,不知如何的居心?” 赵月娘脸色一变,对李雎儿说道:“你也住口!玉喜过去是我东闾府的人,现在仍然是。他虽是穿了官服,他仍然是老爷和我的义子。” 此言一出,李雎儿都惊呆了。 和柴宗训一起,刚走到后堂门口的东闾珏也惊呆了。这是她听说的第二个秘密了。这梁玉喜什么时候成了爹和娘的义子?怪不得爹娘对梁玉喜如此的好,这也说得清楚。 堂上三人都默然不语了好一阵,过了良久,赵月娘轻叹一声说道:“这都是为了东闾府的脸面,如果不是,我看就该把你交给官府审一审。” 她又回头对梁玉喜道:“玉喜,这事也劳你费心了。我看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就不送你了。” 梁玉喜见大娘下了逐客令,就起身一揖,也没理李雎儿,就退出了后堂。 东闾珏和柴宗训早躲在回廊立柱后,等他走了,知道娘正不高兴,也不敢再去请安,就回自己院里去了。 她也不知道娘和二娘、梁玉喜三人究竟为何事,说话如此这般的激烈,但梁玉喜是自己义兄这个事,还是让她觉得太突兀了。 柴宗训见她有些不高兴,就关切的问道:“师妹怎么啦?还在想你娘的话?” 东闾珏点点头:“我爹娘实在是什么都瞒着我,而梁玉喜倒像是东闾府上跟爹娘最贴心的人。” “你爹娘应该是不想让你做操心的事,我二哥嘛,人忠厚又能干,所以你爹娘想让他帮帮府上吧。” 东闾珏也知道爹娘肯定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爹娘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可我娘就是偏心,什么大事都想着找梁玉喜商量,好像我这个做女儿的,就什么也做不了。” “师妹不要这样想,你娘是不愿你女儿家抛头露面的。” 东闾珏莞尔一笑:“嗯,我要把师父的散形丹经练好,然后让我娘对我另眼相看才行。你说是不是,师兄?” 柴宗训点点头,他是什么都依着她,“嗯,师妹既然如此喜欢师父的散形丹经,当然是该好好练。不过,即使师妹练得不好也没什么关系,我和师父也都可以保护你的。” 东闾珏有一丝羞涩,“师兄保护我是应该的,跟我练的好不好自然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师妹还在将来成为了一代侠女呢。” 东闾珏很笃定的点点头,似乎这就是她想要的目标:“成为侠女,绝世高手,我都想做。师兄我们走吧,你再陪我去丹房练练。” “好。” 两人就又去丹房开始修习功课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一群女子 王仁詹接察子来报,说西北官道,有一人正在外面等他。于是,他匆匆忙忙的骑马往西北官道赶了过去。 等他的人是谁,虽然没人具体的说,不过,王仁詹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盼了好久,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王仁詹还是心里不确切,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到了官道附近,王仁詹下马走了过去。对面除了官兵把守着渡口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和尚站立着。只见他穿着袈裟,手持法杖,面无表情,等得很久的样子。 王仁詹传话叫渡口官兵全都先退下,然后才与和尚见过。 他先问道:“怎么现在才来?师父呢?” 那年轻和尚口称大师兄,对王仁詹说道:“师父没来,他老人家一收到大师兄的来信,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可动身之时,不幸染病,就又调养了几日。后来怕耽搁大事,就让我先带了几个禅院的弟子,先行来此。不想此地官兵说,清河境内怪像连连,而且能进不能出,所以我没敢冒昧跨进来。” “哦,你这样也是对的,反正那人也被困在了清河县,如果能从他身上拿到机关,也没有办法传递出去。所以,你先回去告诉师父,就说还得请他老人家亲自来一趟,看他有没有法子,把机关传递出去。” “嗯好,既然大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先回去,那我就回去回复师父,也把大师兄的意思转达给师父,请他老人家来定夺。” “还有,你既然来了,就把师父的法杖给我,说不定我还有些用。” 年轻和尚犹豫了一下,“这法杖师父临行前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丢了或是怎么了。若是给了大师兄,我回去还不知道师父怎么说我呢?” 王仁詹见他不爽快,就厉声说道:“你就给师父说,我困在这里形同死去了,如果法杖不给我,我怎么能降服得了那人。” 年轻和尚还是不动容,“大师兄,你也要替我着想,这法杖乃是师门的利器,形同师父本人,若是我把它给你,恐怕师父非要我的命不可。” 王仁詹见他软硬不吃,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只好摆摆手让年轻的和尚走了。 在回城的路上,王仁詹心情坏到了极点。因为师父没来,而且自己在此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出去。前些日子,他一直都压抑着这个问题,很少去想,甚至都不敢想自己能不能出去。现在想起来,也是烦躁不已。 此刻,他完全能体会到圣上为什么会想到要出家。 这种状况,其实比杀了他都还痛苦,还更为让自己难以接受。 就这样回到南山寺,又有察子来报,说花蕊夫人和费六爷在县衙里面。 王仁詹赶忙到赵匡胤的下处,禀报了这一情况。 赵匡胤沉思良久,说道:“由她去吧,我也是自作多情。”然后就不再言语。 从圣上的院子出来,王仁詹心里像有一头无处发泄的猛兽,他怒冲冲的在南山寺内闲逛。 这南山寺,大殿后除了僧人起居之地外,还有偌大的一些地方,建有亭台楼阁。有些地方也十分的荒僻,原是一些民居。 他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时,突然就觉得有些声响不对。他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慢慢的靠近院子的大门。然后侧耳细听,果然听到有些不一样的声音,而且人数还不少。 过了一会,他已几可断定,这院子里的人全是女子,而且,少说也有十几个。 南山寺的僧人私底下养了一群女子?这究竟咋回事?王仁詹虽然没跟圆序方丈打过什么交道,但以他所见的圆序方丈,应该不是那种佛门败类。若说是寺院内其他僧人私底下做出了此事,也不对啊。这养一个两个女子倒是可能,这一群女子如此打眼,怎么可能瞒得住寺里其他的僧人。 还有,这些女子脚步声轻微,响动非常小。若不是王仁詹有些功力,常人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不同的声音。 这说明,这些女子是躲在此地的。那她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王仁詹沿着墙根又走了一圈,找了一个不太容易引人注意的墙头,轻轻一跃就扒住了墙头。他仔细一看,院里有整整十几位年轻的女子,都穿着粗布衣衫,神色倦怠,多是在缝补僧人的衣衫和袈裟什么的。 说是干活的女子,也像是那么回事。但这些女子脸上都刻意的没有净面,一个个看上去都有些腌臜,不像那些做杂活的女子,有说有笑,也干干净净的。 院子里也没有其他僧人,要出入还是很方便,不想是被困于此。 王仁詹想了半天,也不好去打扰,毕竟他们也是寄人篱下。南山寺的主人,可是圆序方丈。 正在王仁詹专注的观察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咳嗽声。那声音也是故意做出的,是想引起王仁詹的注意。 咳嗽声也引起了院内女子们的惊慌,王仁詹急忙一低头,就轻轻地落地站稳。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尼姑手提拂尘匆匆的走了。 王仁詹也没去追,只是心里还是打了好几个问号。回到院子里时,赵匡胤也正在院子踱步,见他回来就问道:“武德使,你这一会出去一会回来的,再忙什么呢?” 王仁詹就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圣上,说道:“圣上,我觉得这南山寺也是有些古怪,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古怪?有什么古怪的?不就是寺庙里有些做粗活的女子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说不定都是些落难在此的。” “可她们为什么都躲躲藏藏的呢?” “那可能是因为,怕外面的人误解了寺庙的僧人。这些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们一起过去问问就是。” 王仁詹觉得这样也好,就要去叫几个察子来。赵匡胤摆摆手,说道:“几个女子,你怕什么。走,前面带路,我去看看。” 于是两人就往后院的僻静处走去,走到院子前,赵匡胤直接就上前去敲门,可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院子里的细微声音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做戏 赵匡胤回首看看王仁詹,王仁詹说道:“圣上如此敲门,肯定是吓住里面的人了。要不……” 赵匡胤看他要摆架子,想要破门而入。就制止道:“慢来,既然人家如此害怕,你这破门而入不是更吓人吗。” 他看看墙头,“那我们不如翻墙而入好了。” 王仁詹道:“那好,我先进去看看。”他一个纵身踏住院墙壁就翻了过去。少顷,他在里面说道:“赵爷进来。” 赵匡胤也如此翻身而入,站定后,只见院落里站了十几个惊慌不已的女子。一个个脸上虽然都是污垢,但看得出都还甚为年轻,而且身段婀娜,不像是粗鄙人家的女子。 赵匡胤也有些惊愕,遂上前问道:“各位姑娘,可是被困于此?还是被收留于此的?” 那些姑娘一个个都不说话,还往一处挤,而且眼里充满惊恐。好像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赵匡胤的怜悯之心顿起,又说道:“姑娘们不怕,这南山寺除了有僧人外,还有朝廷的人可以保护大家。大家如果信得过我,就实话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 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一个女子开口了,她一开口就把赵匡胤吓了一跳。 “你别说了,我们如此都是被你逼的,你也别装什么好人。我们都知道你是谁。” 王仁詹一旁厉声道:“你们既然知道是谁站在这里,那还不下跪?” 赵匡胤摆摆手,“你说是我逼的你们,此话怎讲?” 那个胆子大一些的女子说道:“你不就是大宋朝的天子赵匡胤吗?不是你谁,在城里追杀我们,还把我们的吴大人杀了。” 赵匡胤与王仁詹面面相觑,才明白眼前的这群女子,原来是吴越国的人。赵匡胤想起离京时,赵普说过,吴越国正为了巴结大宋,遴选了一些秀女送了过来。原来就是面前这些女子。 既然是自己下的令,在全城抓拿吴越、南唐的了你,那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赵匡胤扭头就走,王仁詹忙紧跟着出了院子。 王仁詹在后面说道:“圣上,你看是不是……” 赵匡胤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不,几个女子就有她们去吧。也算是给圆序方丈一个面子。” 王仁詹也只能领命。 而就在两人身后,一个尼姑望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后,就迈进了小院子的门。 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反手把门掩上。 梁玉喜在小院陪着费六爷和花蕊夫人吃酒闲谈,王雨鹛在一旁伺候斟酒。 费六爷对梁玉喜几日来的武技练习,还是赞誉有加。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酒也是频频举杯。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令主簿匆匆忙忙的进来,说是郑王在后衙等他。 梁玉喜有几日没与郑王会面,就给费六爷告退后,到后衙去了。 他到了后衙的厅堂,就见郑王和柴宗训、陈公、贾白羽他们几个都在。 于是问道:“郑王和三弟近来可好?” 郑王很冷淡的点点头,柴宗训施一礼道:“三弟给二哥请安了。这一向在东闾府走动较多,二哥见谅。” 几人落座后,郑王说道:“梁县令近日常在后衙的花院里,不知是有什么繁忙的事体吗?” 梁玉喜第一次见郑王说话阴阳怪气的,知道他可能已经晓得了花蕊夫人和费六爷的事。 “只是有两个旧友造访至此,所以,常常与他们在一起切磋些问题。” “两个旧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后蜀的妃子花蕊夫人和她的兄长吧?” “正是。” “那你知道这花蕊夫人和费六爷何许人吗?” 梁玉喜听他的话音里似乎还有很多意味,就回道:“这个嘛,我还真没计较太多……” “计较太多?你是一点都不计较。”郑王脸色一变,继续说道:“这花蕊夫人不光有些狐媚功夫,魅惑了圣上,而且此人渊源颇深。有传言,她乃是江湖三大魅女之一,香教教主阿布拉的弟子。这香教乃是一大邪教,以女子居多,靠香气和姿容魅惑世人,迷其心性,为自己所用。其恶毒程度与沙陀人的人偶术不相上下。我提醒你,是希望你不要被其迷惑,不然,到时想掉头出来都来不及。” 这一说法,梁玉喜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也有些震惊。他只知道花蕊夫人除了美貌无双以外,还很擅长种花。郑王说她是个邪教弟子,他还是很难与花蕊夫人对上号。 郑王继续说道:“你知道费六爷什么人吗?他早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凭借自己一身武技绝学,在乱世混出了一个名头。其残杀的投降兵士和将领,数以千计。你知道他这一身绝学是怎么炼成的吗?就是靠残杀兵士练就的。说他两手沾满了鲜血是一点都不假。这两人,现在居然成了你的座上宾,你这是在自甘堕落吗?不知你这是何苦来哉?” 郑王的盛气凌人和颐指气使,让梁玉喜一下子陷入了很难堪的境地。 他也不好立即反驳,但还是想辩解一番:“小子早前在林场,曾经被花蕊夫人救过,所以一直感恩戴德,把她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她人也不错,常常照顾些弱小,并不是那么不堪。费六爷也是跟我如此结缘,他也早已起誓,不再杀一人。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他们就是好人了?”郑王的语气明显多了一分恼怒。 柴宗训见此说道:“大父,二哥一直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你也不要说了,我看我们在县衙继续带下去只会妨碍他在这里结交旧友,我们走!”说罢,就起身离去。 梁玉喜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郑王会如此生气,一时间还措手不及。 柴宗训也站起了身,他伸手忙去拉符彦卿道:“大父,我们且再听听二哥的话,至于……” 郑王回眸里都是冷漠,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不留在此地了,如果你们谁留下我也不勉强。”说完就走出了厅堂。 陈公和贾白羽也只好起身跟上。柴宗训回身对梁玉喜说道:“我也没想到,大父会如此在意此事,这可怎么是好……” “没事,我想郑王可能是有些误会,不过这误会终究会消除的。” “嗯,我要好好劝劝大父。二哥,我……就先追过去,等大父气消了再劝劝他。” “嗯,好。” 所有人离去后,梁玉喜怅然若失,呆呆的站在厅堂发愣。 王雨鹛悄悄来到他身后,他也没有发觉。她说道:“这就是一出戏。你没看出来吗?” 地一百一十二章 一锅粥 “什么戏?”梁玉喜也是满腹的疑虑。 梁玉喜确实意识到了郑王的反常表现。如果郑王是真的和花蕊夫人、费六爷之间有间隙,也不至于话都没说透,就拂袖而去吧,好像是故意摔个脸色给梁玉喜看一样。 “这戏就是做给你看的,郑王他们可能是想离开县衙,另有什么打算了。” 梁玉喜回想起郑王和陈公在南山寺的情景,也觉王雨鹛的说法有些靠谱。只是不知道,这郑王如此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无法携手一起破了沙陀人,而心灰意冷;还是眼看清河县岌岌可危,准备另寻他路…… 梁玉喜觉得这些都不可能,而且,他能感觉到,柴宗训其实并不知道郑王的想法,陈公倒可能知道的。 两人正理着突如其来的思绪,费六爷也到了后堂。梁玉喜见他大摇大摆的,也不忌讳什么人。忙说道:“六爷,这后衙人多嘴杂,你和夫人的行踪恐怕不便……” “没事,你这里武德司的人都在,还怕谁不知道我们行踪?” 王雨鹛倒没介意六爷的话,她笑笑说道:“六爷,你是天底下最磊落的人,什么事在你的眼里,都不过如此。你哪里会怕一个武德司的察子呢。” “好嘛,你也学会跟六爷斗嘴了。不过,我倒是越来越觉得你不像个武德司的人了。”费六爷指点着王雨鹛说道。 他又回头看着梁玉喜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怎么了?就为郑王和卫王的事,看把你愁得那个样子。我给你说,郑王就是个很小气的家伙,表面上忠君爱国,其实,也就是个迷恋权势的老东西。他外孙从皇位上一退下来,他就急着巴结赵匡胤,想保住自己的权势。可姓赵的那会看不穿他,当然是一边利用他,一边剪除他的党羽,让他再也飞不起来。” 梁玉喜知道自己对朝廷的事,知之甚少,没什么可说的。但他一直以来,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所见所闻。至于郑王是怎么样一个人,他还在不断修正自己的看法。 费六爷又说道:“另外有件事你可能要留心,肖骁申现在正在城内。上次南唐人刺杀赵匡胤,其背后一定就是肖骁申。” 梁玉喜:“肖骁申在城里?六爷怎么知道?” “这个你不用管,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肖骁申的人,现在是城里城外皆有,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可能要攻城了。” 梁玉喜:“那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城的?” “他们应该是在北门茶肆毒死人之前,就进了城。” 梁玉喜也相信费六爷的话不假,如果这样的话,那肖骁申进城活动时间已经不短了,清河县城更是岌岌可危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必须把肖骁申找出来,把城内的沙陀人清除掉。 而圣上现在何处自己也不清楚,郑王和卫王也走了。只有去找“屠龙社”和熊束金或是武德使王仁詹。 他想事不宜迟,就要往外走。王雨鹛紧追几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知道她也想跟自己一起出去。就一摆头道,“还能去哪里,就在城里四处转转。一起走吧。” 王雨鹛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这种发自心底的高兴,能经常从她脸上流露出来。 看着两人出了厅堂的背影,费六爷脸上毫无表情,似乎还有更深的意味在里面。 梁玉喜和王雨鹛上了大街,两人也还是简单的乔装了一番。梁玉喜决定先去东门,因为董书怀说过,“屠龙社”的几人,正在东郊外的一民房处落脚。 走过东大街,梁玉喜看着大部分商铺都关门闭户,街上比前几日显得更为冷清。走在街上的人,一个个脸上都甚为凝重,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清河老百姓,一定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小队的威锋营兵勇持械巡逻走过,多少还能感觉到这不是一座无人守卫的空城。 正在两人行走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呼叫声,同时响起纷乱的脚步。两人刚回头,一个人正狂奔而来,只见他腋下夹了一匹绸绢,跑得飞快。后面追着七八个伙计,都手持木棒或是朴刀。嘴里还叫嚷着:“抓住小偷,不要让他跑了,抓住他……” 梁玉喜还没反应过来,王雨鹛在那逃者经过身边时,轻轻的伸脚一勾,那人就一下子摔倒在地,刀和绸绢都掉了。 后面追上来的人,上来就是一阵拳脚,打得逃者哭爹叫娘的。 王雨鹛忙去拉开众人,梁玉喜也上前制止道:“好了好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往死里打?” 那些追赶的伙计住了手,才说道:“这家伙偷了铺上的绸绢,当然要打他。” “你们把他送官就是,衙门自会处理。” 有人不屑的说道:“别提衙门了,现在谁不知道县衙就是个摆设,要不这街面上能这么乱?还不如我们这些铺子自己联合起来,对付这些趁乱打劫的强盗,来得快当。” “那威锋营的兵勇呢?” “那些兵勇,平素呆在城外,这一进了城,就千方百计的偷偷跑出来,骚扰百姓。前不久,听说一队兵勇,还强暴了一家的老小女人。” 梁玉喜有一种深深的自责,这城内如此不堪,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说自己没有责任,是说不过去的。这多少还是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不得已,王雨鹛只有拉着他往前走。一路上,梁玉喜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出了东城门,也不知何处去找寻“屠龙社”的人,就四处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有那么一个地方:周围鸡狗都跑,而且其他动物也不敢来,避之都不及的处所。那一定就是“屠龙社”落脚的民居。 在离东门也不多远,两人很快就找到这个大院子。 推门而入时,梁玉喜就见“屠龙社”几人都在院子里,正坐在一处喝茶。 虚印眼力好,一眼就看出了是梁玉喜,就起身笑呤呤的上来迎接他,并先施一礼道:“玉喜老弟,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道长好,几位前辈和马叔、大哥都还好吧?” 王政中和希夷先生、吾术格勒也没起身,只点点头。 马德贵和董书怀都起身招呼他一起坐下。斟上茶水,梁玉喜对王政中说道:“王将军可能也知道了,前几日南唐人刺杀圣上,圣上虽然全身而退,但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城里老百姓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最可怕的是,听说林场的大掌柜肖骁申正在城里……” 王政中打断道:“你应该去给你的圣上禀报,你到这里来跟我谈这个有什么用?” “王将军,清河百姓现在的确需要你,需要屠龙社的各位。” “谁的百姓?赵匡胤的百姓吧,他怎么不出来把沙陀人赶走,让你来说这些,利用我们帮他,然后他再来收渔人之利?” 梁玉喜见王政中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 “王将军可能误会了,这不是圣上让我来请您的,只是我来恳请各位高人,替清河的百姓来恳请各位。在此,我先谢过了。”说完,就噗通一声给王政中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地一百一十三章 求见 坐在王政中旁边的希夷先生,正一直迷迷糊糊的假寐着,看梁玉喜头皮磕出血,就一把搀扶起他,说道:“小子,你又来扰我的好梦了。你这事也不是求谁就能办的,你自己知道,也是你曾经提过的。你还得去跟姓赵的说,没有他,沙陀人的人偶大法是破不了的。” 梁玉喜:“嗯,这个事我还会再觐见圣上,哪怕是激怒他,要砍我的头,我也会再去请旨。” 虚印和董书怀送梁玉喜出来时,虚印说道:“老弟,王将军也只是做个样子,他当然是个心系百姓的大义之人。这点你放心,沙陀人只要来犯清河县城,我们屠龙社绝不会袖手旁观。” 董书怀也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弟,你我虽然结拜一场,但少于在一起。当兄长的也没帮你什么,实在有愧。” “大哥你别说这些话,我心里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就行了。这屠龙社的人都是心怀天下大义的真汉子,当二弟的还要好好为兄长击节叫好,怎么会怪大哥呢?” 三人话别时,董书怀看着王雨鹛,几次都欲言又止。 出了小院,王雨鹛问道:“你这位大哥,曾经说他怀疑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可曾说过些什么翔实的话。” “他说过啊,他说你跟他的母亲十分像,只是他妹妹的什么地方有个印记,我还一时想不起来了。他曾经在你昏迷时,叫我母亲看过,但你身上并没有那个印记。” 王雨鹛很专注的听着,说道身上印记时,她记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印记之类的。 “哦,但愿他能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那我们现在又去哪里呢?” 梁玉喜站住了脚,是啊,现在又该去求谁呢? “依你在武德司怎么多年的经验,你认为圣上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很难说,县城里虽然有武德司的地方,不过可以肯定,圣上不会去这些地方的。因为这些地方很逼仄,像圣上这样的人,会觉得十分憋屈。而且,这些地方只是很不显眼,但不能说就很安全。” “那最安全的地方会是?” “我认为是城里的南山寺。” “南山寺?” “是的,南山寺不光大,而且周围道路复杂,外来人不容易快进快出。加上地势居高临下,如果在山坡下安插好保护的人,要想偷袭南山寺,恐怕就非常的困难。” “说起来也是,南山寺地势和环境最佳,又是佛门清静之地,不容易引起外界的怀疑和猜测。那好,我们就去南山寺一趟,也顺便看看吴越国那些女子如何了。” 梁玉喜其实还有一个心思,他想借机看看郑王他们是不是也在南山寺。 两人就又往南山寺而去。 靠近南山寺的山坡时,王雨鹛在后面一把拉住梁玉喜,“哥,等一等。” “怎么啦?”梁玉喜很诧异。而他反应过来,这是听她第一次叫哥时,他对王雨鹛如此亲昵的称呼他稍有些惊愕。 “因为这周围有武德司察子留下的痕迹,所以,圣上一定在南山寺。” “你是说……你进去的话,会引起察子们注意,那就不太可能进得了寺庙里?” 王雨鹛点点头:“是的,他们一定会特别的小心戒备,甚至不放我们进去的。所以,我看我们还是另外找个荒僻些的地方看看。” “荒僻的地方……我看不如这样。”梁玉喜双手按住王雨鹛的肩膀,“你就在这附近等我一会,我一个人上去。” “那……没人接应你怎么办?” “我就扮成香客上去,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而且,武德司的人就算抓住我,又能怎样?” 梁玉喜的话也有道理,其实他上去也没什么危险,大不了就是被轰下来而已。王雨鹛说道:“好吧,我就在这附近等你。如果有武德司的人为难你,你不要跟他们冲突,自己下来就是。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喊叫。我会赶快来接应你。” 梁玉喜见她口气十分的认真,交代得如此的细致,关切之情可见一斑。 他有些许感慨地道:“你放心,这山上还有不少僧人和香客,大白天谁会加害我呢。” 两人说定后,梁玉喜就去寺庙山门附近的铺子买了些香烛等,就独自往寺庙大门走去。 他一边走也一边留意周围的人,发现除了一些香客外,的确有一些小摊贩和像是过路商贩的人,在附近歇息。那些人的眼神,都不像一般的香客,不是很注意盯着谁,就是滴溜溜的四处顾盼。 梁玉喜看自己也没引起这些人注意,就自顾进了寺庙的大门。然后就去大殿敬香,心里琢磨着,南山寺僻静的地方都在后面,那南山寺后院其实很宽阔。上次带吴越女子来时,就发现寺庙后面有些空的院子。 梁玉喜四顾无人注意自己时,就悄悄的出了大殿,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一路上,也遇见回廊或一些屋宇转角处,有穿着精干的人。他都以费六爷“错骨术”中的身形,快速的闪避,躲过了被人发现。 几经周折后,终于他到了寺庙后面。他想,圣上一定是住在这后面的哪个地方,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武德司的人。只是,找到后,圣上会不会见自己呢? 他沿着小路,在有些残破的花院、假山和小土丘之间,慢慢开始搜寻。 几番寻找后,在一处假山处一转折过去,就看见一个小院子外,站了足足有四个黑衣短打扮的人,四人都腰挂雁翎刀。小院子大门紧闭,不问自明,这个院子不同寻常。 梁玉喜故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四人立马警惕起来。可能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俗家人,会躲过前面的暗哨,进到了寺庙的深处来了。纷纷都把手按在了刀把上。 梁玉喜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往小院子的大门走去,像是路过此地的样子。 他还没走拢院子的门外,其中一个黑衣人喝到:“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上香的,怎么啦?” “快回去,这里不准停留,走……” “为什么?这看看又能怎么了?难道这地方还是皇帝住的地方不成了。” 黑衣人脸色一变,如临大敌一般,纷纷拔刀,并注意警戒起起来。 “你到底什么人?再不走,就怪你自己不长眼了。” 梁玉喜一看有戏,一句话就惹得察子们紧张起来,这院子一定就是了。他于是抱拳说道:“几位且慢,我是清河县的县令梁玉喜。烦请给赵爷通报一声,就说我求见。” 黑衣人也不松口,“没有赵爷的召见,你还是先回吧。” “我是有要事求见,如果我见不到赵爷,这清河县被攻陷了,你们谁能承担得起?” “梁大人,请回吧。”一个声音自院内传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主意不错 王仁詹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四个黑衣人都收了势,退到一边。 梁玉喜抱拳道:“王大人,今日我必须见到圣上。如果见不到,死在这里也不足惜。” 王仁詹几时被人如此逼迫过,喝道:“大胆,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县令,居然以死相胁,眼里还有没有朝纲了?来啊!给我轰出去。” 四个黑衣人诺一声,就伸手去抓梁玉喜的手臂、肩膀。梁玉喜下意识就以错骨术的身法,矮身一闪,如灵蛇一般,就滑过了四个人的手上动作。 王仁詹心里一惊,没想到梁玉喜还有如此身手,能躲过四个察子的抓拿。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个察子一时间失手后,知道大意了。就收势重新围定了梁玉喜,为挽回刚才失手的面子,又不约而同的出手。 梁玉喜首次面对强劲对手,用上刚学的错骨术身形部分,没想到还真有如此神奇的妙用,这无形中增添了不少的自信心。 四个察子并不是硬生生的拿他,梁玉喜也看出这些人的门道,那是全方位的锁拿,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梁玉喜一侧身,就出手先锁拿住一个察子,双手一收一掷,那察子就被投掷向其他三人,其他三人忙收势躲闪,梁玉喜又一次就跳出了四人的包围。 王仁詹此时也看出了梁玉喜使的正是费六爷的错骨术,只是身形手法略显粗疏,还不精当。要是假以时日,一定会轻易的对付面前的四人。 他抬手制止了又要上前的察子,说道:“且慢,都上一边去。”然后就摘下腰挂的佩剑,交给一个察子,向前走了几步。 王仁詹是要亲自动手。他心里还想的是,这小子如果继承了费六爷的衣钵,那今后将很难对付得了他了。所以,今日要借机费他的武技。 梁玉喜面对王仁詹凌冽的眼色,禁不住心里开始发虚。这不光是自己打斗经验少,面对的是武技超群之人。而且,王仁詹不怒而威的架势,让所有人一霎时就感到了凝重。 梁玉喜硬着头皮,也摆开了架势。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回避的。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只能舍生取义。 两人这样对峙着,不是王仁詹不敢出手,而是他对梁玉喜的胆色也不由得刮目相看。 就在此时,小院里走出了赵匡胤。如此的吵闹,也早惊动了他。 王仁詹和梁玉喜都收了势,退步行礼。赵匡胤看着梁玉喜,冷冷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圣上,微臣求见,皆因为城里现在有沙陀人潜伏,清河县城正陷入最危险的时刻,沙陀人里应外合的话,清河县恐怕……” “怎么?你又是要朕亲自去诱敌?” 梁玉喜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正是。” 赵匡胤爆粗口骂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整天就想着要朕怎么去死……”他边骂好边团团乱转起来。 梁玉喜:“圣上,此举也是为了剪除沙陀人的威胁,如果时日拖得越久,则危险更添几分。此事还需圣上当机立断。” 赵匡胤指着他骂道:“你是逼朕吗?一个个都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办法,结果就是让朕冲在最前面?” 梁玉喜知道他心潮难平,不过也还是听得出来,圣上对这一计谋也是认同的。只是,他的愤怒就来自于,对自己所处境况的不满。 “圣上如果御驾亲征,则清河百姓有福了。妖孽一除,清河太平,御网即可破除。那时,圣上的功德,不光是清河人时代相传,就是普天之下,都会传颂圣上的盛名。” “你少在这里说这些,朕是不会答应的。” “圣上……” 王仁詹一旁道:“圣上已经说了,你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圣上……”梁玉喜见赵匡胤背对着自己,不再言语,知道多说无益。就悻悻然的告退。 梁玉喜走后,赵匡胤自语道:“也许,这小子的方法是对的,这也是天意啊。” 王仁詹见赵匡胤动了心,“圣上,这样一来就太危险了,而且,不光是沙陀人,还有王政中他们,都会对圣上安危不利的。” “王政中?他能对我怎么样的。” “那圣上的意思是?” “过两日,再把这小子叫回来。朕倒觉得这主意也还不错。” 梁玉喜退出来后,就去找吴越女子落脚的小院。 他见院门紧闭,知道自己敲门可能也是徒劳,就一个纵身就翻过了院墙。他站定后,才看清。院子里的除了吴越女子们在外,还有一名尼姑。 院里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住了。 梁玉喜看那道姑,年约三十来岁,姿容秀丽,乃是前几日来此时看见的,与郑王和陈公交谈的道姑。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些女子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纷纷道了万福说道:“恩公有礼了。” 梁玉喜忙道:“多礼了,我就是来看看,怕你们不开门,所以……” 那道姑拂尘一收,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就是清河县的县令?梁玉喜?” “小可正是,敢问仙姑是?” “嗯,原来你还如此年轻。”道姑回头对众女子说道:“好吧,今日就到此为止,我改日再来。”说完,头也不回就开门走了。 梁玉喜也不好追出去,就怔怔的看着。 那些吴越女子中,就有人奉了一杯茶来。 梁玉喜回过神才问道:“她是?” 有女子答道:“仙姑是寓居于此的,她看我们除了浆洗些僧人的衣物外,也无所事事,就教我们一些防身之术。” “哦。”梁玉喜又听说,前几日赵匡胤也来此看过大家。梁玉喜还紧张了起来,听说,后来赵匡胤也没有再来过,武德司的人也没来过,才一颗心落了下来。 梁玉喜告辞后,就在附近又搜寻了一阵,没有看见其他的身影,跟没有看见郑王他们,于是就下了山。 他与王雨鹛碰头后,王雨鹛对他说道:“你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吗?” “你看见谁了?” “我看见卫王和贾先生从这小巷出来。” “噢?”梁玉喜想,这可能是三弟和贾先生去东闾府吧,也即是他们在这附近落脚了。 “走,我们也去一趟东闾府。”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锋 东闾珏到母亲房里请安时,就看她娘的脸色难看,无精打采的靠在床榻上。 她叫一声娘亲:“这几日府上铺子的事,娘就不要太操心了,让大管家直接给我讲就是,为儿的也不小了,也是可以给府上做些事。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赵月娘听女儿主动分忧,自己现在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就点点头,说道:“唉,也是时运不济,铺子上的生意也越来越差。过去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如果再这样下去,东闾府的铺子全都关门也是不远的事了。” 东闾珏见娘想下床都很虚弱,忙上前搀扶着,赵月娘似乎也很无奈,“现在我啊,是一天天老了……” “娘,你不是老了,是太累了。府上的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都是孩儿不孝。” “哪能怎么办?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想想出嫁的事了。” “娘你是想把我快点推出去吧,做孩儿的可不放心你和爹。” “你是东闾府的大小姐,也终归是别人家的媳妇,我指望你来撑起这个家,指望得上吗?” “那怎么指望不上?孩儿不嫁就是……” “瞎说,你不嫁?那做个老闺女?要不就招个女婿上门也行。” 东闾珏没想到娘还这么开通,笑道:“娘,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给你招个女婿上门了,你可别到时反悔。” “什么你招一个女婿上门?你一个姑娘家还自己主动去招一个?尽瞎说。你是不是心里有谁了啊?是那个卫王吧?”赵月娘一下子来了兴致,心里也巴不得女儿说的就是卫王。 东闾珏脸一红,“娘才是瞎说,女儿心里有谁,女儿怎么不知道……” “那你们成天混在一起做什么?难道真是师兄师妹一起修习功课?” “娘,我跟谁混在一起了?人家卫王好歹也是我师兄,你别乱说……” 赵月娘看女儿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甜蜜,知道女儿对卫王是真动了心。 “就是不知道卫王那边什么意思?如果你有情,他也有意,那我就找贾先生问问……” 东闾珏听到娘要找师父问,又羞又慌乱,忙起身说道:“娘,你可别问贾先生了,最后还把师兄也吓跑了……” 赵月娘显然觉得女儿的想法太好笑,“这男未婚,女未嫁的,难道就不能问问?何况你师父也是个很通达的人。你是怕吓着你的师兄了吧。” 东闾珏走后,赵月娘也沉浸在女儿有了心上人的喜悦里。就叫翠萍去把大管家叫来。不多会,杜子辛来了。 赵月娘说道:“大管家,你一会把铺子的事,都给大小姐交代下。看看她能处理得了多少就算多少,你也帮着她拿拿主意。” 杜子辛应答是。 “还有,你叫人去县衙请贾先生来府上一趟,就说我有话想跟他讲。” “大娘,贾先生他们已经没在县衙了……” “哦?他们不在县衙,去哪里了?” “贾先生前几日倒是说过,这个我找得到地方。” “贾先生他们不在县衙,可说过为什么没有?” “这个倒是没听讲过……” 杜子辛走后,赵月娘也纳闷,卫王他们怎么就不住县衙了?又想起梁玉喜前几日提到李雎儿那事。 她不禁长叹一声,也不知该怎么处置李雎儿。她清楚,自己的软弱,就是在助纣为虐。可要是大张旗鼓的惩处李雎儿,东闾府的脸面就不知搁哪里了。这也是她迟迟未处置李雎儿的原因。甚至,她都极力想回避这个难题。 有时,她就独自一个人到老爷房里,对着昏睡的老爷说上一会。就是在老爷醒来的一刻,明知道老爷眼里透出的是痴傻,她也不敢再提李雎儿的事,又生怕惊着了他。 她也许久没见李雎儿来请安,听翠萍说,李雎儿倒是可以动弹了,但她几乎都没再迈出过卧房。 赵月娘也知道她在等什么。这样安分的等着,其实给了赵月娘无形中很大的压力。这让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面对的,都是很难决定的事。 这事是不能再拖了。就算是没什么好的法子,赵月娘觉得还是有必要把李雎儿叫来,两人当面说点什么。 她站起身叫来翠萍,让她把李雎儿叫到老爷的书房来。然后,自己就去书房等着。 隔了一阵,翠萍先来回话,二奶奶已说马上就动身过来。 赵月娘在书房耐心的等了一阵,李雎儿仍然没有来。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就让翠萍再去催。 赵月娘有种预感,李雎儿似乎不再是自己以前眼里那个听话的李雎儿。梁玉喜说的也许都是对的,她不光跟念空有染,还偷拿了东闾府的传家之宝。 终于等到了李雎儿,只见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挂了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这让赵月娘心里一沉。 再怎么说,赵月娘虽然是个心慈面善的人,但她自幼就在大宅子里长大,看尽了大宅子里人的世情百态。而且当家多年,不光是沉得住气,也掌得了舵。 她使了个眼色,让翠萍给李雎儿搬了个绣凳,坐在自己的下首。李雎儿稍楞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并问道:“大姐叫我来,不知是何事呢?” 赵月娘听她说话,语调平稳,又若无其事的,毫无什么愧疚之情。心里就有一股火气升腾起来,她暂且忍了忍,说道:“你身子都好了吧?”她也不等李雎儿回答,继续道:“今儿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你当面跟我一个人,说说你跟念空的事,还有书房里宝匣的事。” 李雎儿也早料到是这些事,不过,此时她是脸色大变,就大声说道:“大姐,这事我可是当作你和梁玉喜的面,都说清楚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赵月娘见她甚至都没低一下头,反倒显得活天冤枉似的。就冷冷的说道:“你说是你说,还得我答应才是,难道东闾府当真没有家法了,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关?” 李雎儿一点也不让,“大姐说这话我不同意。东闾府的家法是老爷执掌,什么时候轮到妇道人家做主了?” 赵月娘听到这话,话也被噎住了,看着李雎儿一副陌生的脸孔,脸刷一下就白了。 李雎儿根本都不正眼看她,自顾说道:“我伺候老爷那么久,他在醒的时候,也说过,要我跟大姐一起好好看顾好这个家,但也从来没说,我们两人就可以做这个家的主。大姐你说,老爷这话,可还有其他什么意思?” 赵月娘显然没有想到李雎儿会直接来撼动自己的地位,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瞪着李雎儿说道:“你才到东闾府几天,敢跟我这样说话?” 李雎儿并不发怵,大惊小怪的说道:“大姐怎么啦?我那句话说的不对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贱人 赵月娘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你这个贱人,你不仅目无大小,还欺瞒老爷,做出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苟且事来。不好好思量自己该怎么悔改,反倒还理直气壮的给自己贴金。要是老爷当真醒来就好了,非打断你这贱人的腿不可。” 李雎儿第一次听赵月娘骂出如此恶毒的话,知道把她逼急了。也没想到赵月娘也有这一副面孔。 她也不示弱,冷笑道:“大姐,你骂我贱人?我从小到大还没一个人敢这样骂我。好,骂得好。那我就贱给你看看!”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赵月娘脸色苍白,心口发闷,嘴里就叫翠萍。翠萍急急忙忙进来,看大娘捂住心口的样子,急的忙要去叫人。 赵月娘摆摆手,翠萍忙哭哭啼啼的给大娘抹心口,她才缓了过来。 等自己喘气平稳了,赵月娘给翠萍说道:“你去把大小姐和大管家叫来,快……” 翠萍忙跑出门,去叫大小姐和大管家。不大一会,东闾珏和杜子辛惊慌失措的就跑了过来。 东闾珏许是在路上就问了翠萍,急的是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蹲在赵月娘跟前,忙问道:“娘,你是怎么啦?要不要看郎中?翠萍,来把娘扶到房里去。” 赵月娘摆摆手,“不用,我没事了。我只是气的……” 杜子辛:“是二娘把您气住了?” 赵月娘点点头,又叹息一声。东闾珏心目中,一直觉得二娘还是不错的,今日陡然说到二娘能把自己娘气得如此,她也是惊诧不已。她娘被气成这样,也是她第一次见。于是她急问道:“二娘什么事把您气成这样呢?我去喊她来赔礼道歉……” 赵月娘知道女儿不知情,“她能气住你娘,她还能来道歉?” “究竟所为何事?” 赵月娘看看东闾珏和杜子辛,说道:“我给你们两个讲,这事你们两也给我拿个主意……你这个二娘啊,听玉喜说……跟那个念空道长做下了败坏家门的龌龊事了……” 东闾珏一听,惊得嘴都合不拢,想起那日娘和玉喜在后堂与二娘三人,也是说得好像不欢而散。原来就是为的这事。 “娘,二娘她当真有此事?” 赵月娘点点头:“玉喜原本要审她的,我是怕丑事传出去,才压着不然县衙插手。玉喜能胡说吗?” “那娘今日是……” “我几日来,都想着怎么处置她。今日把她叫来后,还没说几句不是,她就叫嚷起来……”说到此,赵月娘的心口又有些憋闷,她只顾喘气,也不能说了。 东闾珏含着眼泪,就给娘揉胸口。过了一会,赵月娘说道:“她如此不堪,还一点没有悔改之心,也是我始料未及……” 东闾珏也忍不住说道:“娘,要不你还是让梁玉喜把她抓走,让县衙来审她好了。” 杜子辛一旁忙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二娘的事要是在县衙一审,非得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大娘原本的想法是对的,只是这二娘如此刁钻,还当真变了不少,老奴都完全认不出来她了。这也是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皮。我看啦,此事先搁一搁。” 东闾珏:“这事怎么搁?她也是看爹没醒过来,才如此嚣张……” “大小姐,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外人知晓此事。我看改日我去试试她口风,要是实在不行,就以家法处置……” 东闾珏:“家法处置?怎么处置?” 赵月娘也看看杜子辛,说道:“此事,就照大管家的来,至于后话,我们再商量。” 此时,翠萍进来说道,贾先生和卫王来了。 赵月娘也没什么兴致见客,不过贾先生是她叫来的,她不得不见。就对东闾珏道:“你先去招呼你师父,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等东闾珏走后,杜子辛才说道:“大娘,如果二娘要是还如此嚣张,老奴倒觉得,这事就交给我来依家法办了,您也别管了。” 赵月娘知道他说的以家法办,是个什麽意思,不过显然她也没想好,也觉得依家法处置李雎儿,还有顾忌。 “这老的家法,可是要人性命的。大管家,这使得吗?” 杜子辛:“这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人要是留下来是个祸害,府上还得遭殃,甚至丑事还早晚会被外人所知道。干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这个老奴有分寸。要是老爷在,也断然就是家法伺候了。” 赵月娘默然思索,点点头,说道:“大管家,你先好好跟她说说,看她又没一点悔改之心,但凡有就给她一条生路。” “这个自然是这样的,大娘放心。” 于是两人就李雎儿的事,就达成了一个处置的想法。 赵月娘收拾一番后,来到后堂见贾白羽。而柴宗训也跟东闾珏去丹房了。 两人奉过茶后,赵月娘说道:“贾先生,请你到府上来,打搅你了。” 贾白羽忙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们也常常来府上走动,倒是常常大叫你了。不知大娘今日是有何事呢?” “是这样,我这个女儿冥顽不已,常常让您也费心了。我是看她老大不小的,就想给她找个婆家,想听一听贾先生的建议。” 贾白羽当然明白大娘的意思,笑道:“这是好事啊。直说吧,这大小姐和卫王,一个未婚一个未娶,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大娘您不说,我也要好久问问这事呢。” 赵月娘见贾白羽如此说,心里也释然了许多,“嗯,小女跟卫王,实属高攀。不过,现在多事之秋,凡事就不太计较了,我看……” “嗯,好。我回去就给郑王说说,郑王也觉大小姐甚为尊贵,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日就请个媒人来府上,您看如何?” 赵月娘连连称好。 另一边的东闾珏和柴宗训在丹房修习了一节课后,两人都放松歇息下来。 东闾珏看着盘腿相向而坐的柴宗训,只见他脸上一些微微的细汗,头顶还有蒸腾的袅袅雾气,柔声问道:“师兄,你累吗?” 柴宗训笑笑:“不累。” 东闾珏抽出手绢,就去拭他额上的汗水。 柴宗训还从来没见师妹由此亲昵的举动,也是呆呆的,任凭师妹带着香气的手绢,在额头擦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药 王雨鹛第一次到东闾府,有种特别的好奇。梁玉喜跟赵月娘在后堂说话之际,她就提出独自一人四处转转。赵月娘似乎也不在意跟着梁玉喜来的这个小伙计。 王雨鹛只是想了解梁玉喜,东闾府几乎就是梁玉喜的家。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以引起她的遐想。 东闾府像所有财主家一样,除了大以外,还有精巧的花院和回廊,各个独立的院落。那些房屋、间壁、高墙或是园林……都能看出这个宅子有上百年的故事了。 院内走动的仆从并不多,而且都是规规矩矩的,脚步匆匆的在忙着。她一身小伙计的乔装,也没太引起其他下人的注意。 看了几处后,她能想象得到,梁玉喜从小在这里,听着老爷和大娘的招呼,跑前跑后的奔忙,脸上一定洋溢着快乐和喜悦。这是梁玉喜每一次见到东闾府时,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的一种神情。 王雨鹛好希望自己曾经是这个大宅子里,一个小丫鬟。一个没有身世,但招人喜爱的丫鬟。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赵月娘,但她认为这个宅子的女主人,由内向外散发的都是菩萨心肠。梁玉喜是很幸运的,从小在这里长大。长大了,还能经常得到府上的庇佑。 不经意的,她就走到了一个院落,里面看上去格外的雅致和清静。王雨鹛能判断出来,这一定是老爷和大娘的院落。她突就想起东闾老爷一病不起的事。 这事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因为东闾府上近来经历了诸多变故,东闾老爷一病不起,被人飞鸟投毒,差点要了性命,至今都还没能找到何人所为。 院子里也没有人,许是下人们都没闲着,有各自的事做。她瞧了瞧四周,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有两进,有些回廊,甚是曲里拐弯的。里面一个门下挂了风铃,一看就不是老爷和大娘的卧房,想来应该是李雎儿的。另一个院落里,一溜房间过去,其中有一间有人声,应该就是东闾老爷的房间。 这大白天,王雨鹛倒不担心自己的行止被人发现,毕竟武德司的察子,这点飞檐走壁的功夫是不在话下的。她一个纵身就上了回廊的屋檐下,轻手轻脚的就摸到了东闾老爷的房内。 房间里正有两个丫鬟在小声的说闲话,忙着手里的活计。东闾老爷正闭目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王雨鹛仔细看了一阵,也不敢确认这东闾广中的什么毒,要不自己一颗清宁丹给他服下,也许就好过来了。 她躲在房梁上看了半天,东闾广不睁眼,还真不好判断出来。就在这个当口,只听得东闾广一声叹息,就悠悠的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王雨鹛看他目光呆呆的看着屋顶,忙一个闪身就躲在了梁柱后面。再看他仍是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知道他其实并未发现什么。 丫鬟见他醒来,就忙伺候着喂些汤药之类的。东闾广像个痴人,任凭别人摆弄自己,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等丫鬟们侍弄完,东闾广嘴里就开始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难以听清的话。王雨鹛侧耳细听,只听见他口齿含混,吐得字都不清楚,更不要说是个什么意思。 丫鬟们好像早已熟悉老爷这些表现,也不理会他,只顾收拾活计。 王雨鹛观察了半天,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种中毒症状用清宁丹是会见效的。她见丫鬟们把碗盏等物件收拾后,正准备出门。于是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丹药,准备就悄悄的给东闾广服下。 丫鬟们刚一出门,王雨鹛就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且还在问丫鬟们,老爷是否醒过来了。 来人推门而入后,虽看不见面容,但头顶珠翠,看身形应该是李雎儿。 只见她进了房后,就到了床边坐下,东闾广仍是双眼呆滞的看着屋顶。 李雎儿坐下后,就哭哭啼啼的说着话。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说自己多么委屈,受尽了大娘的苛责,不想活了…… 哭哭啼啼一阵后,李雎儿就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一手捏住东闾广的嘴,一手就喂了药丸。 王雨鹛很奇怪,这李雎儿私底下喂什么药丸呢?而且她把药丸喂后,慌慌张张的也就出门去了。 王雨鹛心想不好,这李雎儿一定不是在治疗东闾广,说不定是在给他服毒。她如此这般大胆,肯定喂服的是跟束泉水里一样的********,而不是立即让人倒毙的药丸。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想把东闾广毒毙。那她跟束泉飞鸟投毒的人,也一定是一伙的。 王雨鹛想了想,这清宁丹暂时还是不要悄悄的喂服给东闾广。抓拿住李雎儿,追查到背后的元凶,这才是关键的。不然,清宁丹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想定后,她出了院落,就去寻梁玉喜。 她走进后堂的院落,远远的见赵月娘和梁玉喜还在说话。只是两人好像有些神色不对,似乎说得甚为不愉快。她就退了出来,在院外等着。 过了一会,梁玉喜出来了。他看见王雨鹛后只说道:“走吧,回衙。”低头就往前走。 刚要走到大门口,就见卫王和贾白羽站在那里,许是看见了梁玉喜,正等着他。 几人见过以后,柴宗训道:“二哥,所为何来啊?” “还是为了府上那些事,也顺便看看大娘。” 贾白羽看出梁玉喜的神色不快,一旁道:“梁大人,你尽力就好了,大娘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 梁玉喜明白贾白羽的劝慰,“我也看出大娘脸色不好,所以也十分的注意,没敢多说什么。三弟,你以后也多来府上看看,帮我照顾好她们母女俩。” 柴宗训愣了一下,脸还红了。 贾白羽笑道:“今日大娘叫我过来,也提到大小姐的婚事,我这不正要回去跟郑王回复呢……” 梁玉喜脸上一怔,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住了。“哦,是说的三弟和大小姐的事吧?那太好了,我先恭喜三弟了。” 说完,就抱拳一礼。 柴宗训有些窘迫,笑道:“二哥别急,这事我大父还……” 贾白羽:“郑王那边应该没问题的,卫王放心,这是大好事。你们两人的情义,我是早看在眼里的。郑王也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三人说笑一阵,出门后各自告别。 王雨鹛在无人处,看着梁玉喜说道:“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梁玉喜掩饰着自己道:“我怎么啦?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别装了,这个旁人看的出来的。” “我不高兴的是,大娘执意不让县衙管府上的事……” “恐怕也不全是,要不,你现在还苦着一张脸?” “我怎么啦?我会为三弟和大小姐的婚事不高兴?我只是高兴不起来而已。” “你当然高兴不起来,大小姐不是你的心上人嘛。” “你瞎说什么?” “我怎么瞎说了,只说说道你的痛处了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当面鉴赏 “我今天去东闾广房里了。” “你去做什么?” “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 “什么事?” “李雎儿在悄悄的给东闾广服药丸……而且,我怀疑她给他服的就是********,所以,东闾广停了束泉水后,一直无法正常的恢复。” “你是说,你亲眼看见李雎儿给老爷偷偷喂药?” “嗯,是的。” 梁玉喜一惊,他细想一阵说道:“就是说,这飞鸟投毒也跟李雎儿有关……不,应该是她背后的人有关。她背后的人在指使她。束泉水停后,悄悄的继续毒杀老爷。可这事……” “嗯,如果大娘执意不让你插手府上的事,这事你给她说也是白说,她不会相信的。”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被毒杀了吧?” “此事也好办,就是让李雎儿住手。” “她能住手吗?” “我有个办法,反正此人也是罪不可恕了,府上的大娘又如此愚钝……” “闭嘴!别说大娘的不是。”梁玉喜突然大声的反驳王雨鹛道。 王雨鹛一下子闭了嘴,面上的惊愕一闪而过。有一股凉意从心里窜起。有一刻,她几乎要立马从眼前人消失。 梁玉喜也觉得自己的话似有不妥,他带着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雨鹛冷冷的说道:“不用说对不起。”然后转身就独自往前走了。 梁玉喜沮丧的站了一会,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烦意乱。不光是大娘继续阻止了自己查案,还因为听到大小姐的婚事后,带给自己的失落感。 梁玉喜独自一人走了很久,才回到县衙。 自己一句话刺伤了王雨鹛,是应该给她好好道歉。可他寻了一阵,也没看见王雨鹛的踪影。就往王雨鹛和花蕊夫人的小院走去,见花蕊夫人坐在外面,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进来。 “小子,你把人家姑娘怎么啦?她一回来就一声不吭的,在屋里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 梁玉喜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嗫嚅着说道:“我……我没做什么……我看看她……” 他进了屋后,就看见王雨鹛独坐在炕头,背对着自己,应该是听到他进院子后止住了哭泣。 “对不起,我……不该找你撒气……”梁玉喜怯生生的走了两步,然后站住。 王雨鹛还是没回头,梁玉喜又走了两步,说道:“其实,我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大小姐在我心里也很重要,这可能是因为,老爷和大娘对我特别的好,大小姐也是我的亲人吧……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准不准确。不过,我真心喜欢的人……应该是你……” 王雨鹛心里颤抖了一下,但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要想看出心里的微澜都不可能。过了良久,她才冷冷的说道:“你放心,我答应做的事,我会去做的。” “雨鹛,我说的是真心话……” “随你,我只是被你收留。你的同情心我心领了。” 梁玉喜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默默的说道:“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在意你。” 就在两人一言不发之际,令主簿急匆匆的跑进了小院,并大声叫道:“梁大人,梁大人,大事不好了……” 梁玉喜忙走出房间,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令主簿跑得一脸的汗水,气都喘不匀,少顷才说道:“大人,县城里到处都有捕快来报,光天化日下盗案增多,还有不少狂徒,四处烧掠和抢劫……光是今天一天,城里来报的就有十多起了。” 梁玉喜大惊,忙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快去把三班六房的人都给我叫到后衙来……”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花蕊夫人说道:“夫人和六爷,你们也千万别外出,小心保重……”他又回头张望了一眼房内,才急忙忙的出去了。 是夜,肖骁申和冯邦安听着李保全打探回来的消息。 “现在城里已经混乱不堪了,官兵和官差正忙着四处抓人。城门内外已经不允许随意的进出,宵禁后盘查得更紧了……” 肖骁申打断道:“赵匡胤的下落可打听到了?” “这个现在还没有……就连威锋营的人都不知道。这次皇帝老儿是真藏得紧。” 肖骁申口气有些不满,“李掌柜,我们可是一直在焦急的等你打探回来好消息,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李保全看他脸色难看,忙道:“大掌柜,不是我不用心,实在是皇帝老儿太狡诈……” “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快给我把消息打探出来,不然,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保全面上应承着,心里暗暗的骂道:“妈的,我又不是你的伙计。” 李保全走后。冯邦安对肖骁申说道:“大掌柜,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这个李掌柜,自那日去东闾府取了东西回来后,好像就不太上心我们的事了……” 肖骁申被这话一提醒,也觉有些道理。他想了想道:“这宝匣,不知是个什么物件,让他如此的在意。” “要不,我们去取来看看?”冯邦安试探着说道。 “嗯,看看有何妨。” 肖骁申叫来金瓜子和秃瓢子,对他们如此这般的一交代。两人就领命出门去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金瓜子就提了一个包袱进来,给肖骁申奉上。秃瓢子后面绑了李保全,李保全嘴里还塞了布条,吚吚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肖骁申慢条斯理的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一个很炫目的匣子,打开匣子后,里面的一块水晶样的东西,更是让在场的人惊诧。这种宝物,不要说肖骁申和冯邦安没见过,甚至两人都无法鉴赏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稍微注视久一点,就开始头晕目眩的。肖骁申忙把匣子关上。他示意秃瓢子给李保全松绑,并摘取了口里的布条。 李保全哭丧着脸道:“大掌柜,这可是我的宝贝,您要是看看倒无妨,你可不能……” 肖骁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掌柜,我平素也好个古玩鉴赏。早听说你得了一个宝贝,又见你如此舍不得,所以出此下策,当着你的面看看,你莫怪啊。” 冯安邦也一旁附和道:“啊,我也正好长长见识。” 李保全哪里还敢怪他,“大掌柜,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是我女儿在东闾府得的。那东闾府的东西,那比得上您和冯将军的见识。” 肖骁申也不敢再打开宝匣,就问道:“这东西吧,甚为奇怪,可不像是什么文物。也跟珠玉翡翠等很是不同,李掌柜,你可得渐渐来历啊。” 李保全:“大掌柜,我也是从东闾拿回来的,至于这东西出自哪里?尊贵何处?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祥物 肖骁申盯着他的眼神,笑道:“李掌柜,你可没说实话。” 李保全:“大掌柜,这东西如此普通,哪里跟珍贵扯得上关系?你也看过了,它并不是什么黄金珠玉,乌漆漆的一个匣子,说古玩不想古玩,文物不像文物……” 肖骁申抬手让他闭嘴,“李掌柜,看来你是安心不予我们分享你这宝物了,那好,你既然把我们当外人,那也不要怪我不讲客气了。”然后,他给金瓜子一个眼色。金瓜子鼻子一哼就走到李保全的面前,拿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俯视着他。 李保全看着像一座铁塔站立的金瓜子,脚发软,一下子话也不利索了。哭笑着说道:“大掌柜,我们……可都是一家人,怎么整这些事情呢……” 金瓜子把拳头的指节捏地噼啪作响,目露凶光,李保全吓得更是不知所措。金瓜子作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李保全啊一声惊叫道:“大掌柜、大掌柜……我说还不行吗……” “那好,你说啊。”肖骁申一摆手,金瓜子将提溜起的人放下了。 李保全心想,这东西其实也说不定是个祸害,说就说吧。 “我也是听我女儿讲的,这个物件是东闾府的祖上留下来的,已经有好多代人了。据说是开启什么妖孽洞穴的……” “开启妖孽洞穴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这个我真不清楚,我女儿也是偷偷听大奶奶讲的……这个洞穴应该跟东闾府很有渊源,就是在黑松山的山脚下,有此洞穴。一开始是交给府上那个小厮梁玉喜去找寻……” 听到此,肖骁申心里有些恍然。怪不得东闾广突然指使梁玉喜去黑松山林场,原来还有这一出大戏在里面。梁玉喜当日去,就是为了开启洞穴的?不由得对这宝匣更是兴趣大增。 李保全继续道:“这洞穴是很多年才能开一次,每一次开启,好像能带给东闾府一番长久的富贵。里面据说是有个女神仙……” “慢,”肖骁申打住他,认真的问道,“究竟是个妖孽还是女神仙?” 李保全想起前面自己说的可是妖孽,不过究竟是妖孽还是女神仙,这个问题他实际也不清楚,他只是复述李雎儿讲的。 “这个……我也是听我女儿讲的,她是偷偷的听了大奶奶和东闾广的大伯东闾昇的话,才知道这些的。大奶奶好像并不相信里面住了一个女神仙,而疯疯癫癫曾经进过洞穴的东闾昇却说里面是个女神仙……” “东闾昇还说,千万不能去开启洞穴,不然女神仙会被妖孽所伤,那就东闾府可就遭殃了……” 肖骁申插话道:“那洞穴在黑松山何处呢?难道就是那个灵洞吗?” “这个东闾府的人都不知道,因为没人去过啊……” 肖骁申才想起,那梁玉喜一直软硬不吃,不从黑松山林场走,可能就是在等开启洞穴的时机。只是后来没想到,梁玉喜被官府抓拿了,就错过了开启洞穴时机。也怪不得,阿部洪曼都无法看清,那个时候为什么出现如此多的异象,看来都说不定跟这个宝匣有关。 肖骁申不禁心里狂喜不已,这东西几经辗转,终于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感觉天地间的乾坤大局,也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一般。他经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妙啊!秒啊!这东西到了我们手里,那就如虎添翼了。这个通灵的宝贝,将来可是我们在此定取江山的神物了。” 李保全哭丧着脸道:“大掌柜,这物件可是我家的……” “好了,什么你的我的。如此一个宝物,你拿去有何用处?如果没有统御千军万马之才,你恐怕是招呼不住的。你看那东闾府,可不是就将它掉了嘛,现在也离败家不远了。” “那……大掌柜也不能忘了我这献宝之人啊……” “这个自然不会,将来我们夺了这江山社稷后,你李掌柜可就是大功臣,少不得让你光宗耀祖一番。” 冯邦安一旁倒没那么兴奋,他道:“这东西能有如此神奇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如何的使用啊?它究竟是不是个祥物还说不清呢?” 肖骁申也知道这些问题很挠头,不过,他宁肯相信此物的玄妙。“这东西毕竟是个神物,有缘之人,肯定会有指引。当然,现在唯一用过的人就是东闾昇,此人如果能告诉我们些什么,那是最好不过来了。” 冯邦安:“大掌柜的意思是?” “嗯,找个机会,把东闾昇掳出来。” “那好,趁我们现在还有内应,我带几个南唐勇士进东闾府去。” 肖骁申点点头,对李保全说道:“此事,你也跟着冯将军去,让你女儿接应他们。” 李保全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不过现在后悔也没有办法了,这引狼入室的事,毕竟也是自己做的。现在上了贼船,要想下来是不可能的。 这晚,一条黑影趁着夜色潜进了东闾府。黑影似乎也熟悉府上的环境,也不作逗留,直往老爷住的院子而去。 进了院子后,黑影在走廊的檐下,悄悄的前行,正准备摸向李雎儿的房间。突然一个灯笼进了院子,这夜深人静之际,难道是夜巡的?灯笼走近后,黑衣人从上往下看清,来人是大管家杜子辛。 只见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李雎儿的房门前,也不敲门。从怀里掏出一把铁尺,吹熄了灯笼,然后轻轻的用铁尺去拨那门闩。拨开后,杜子辛闪身就进来了房间。 不一会,杜子辛就扛了一个东西出来,那东西用布包裹着,像是一个人形。杜子辛扛着东西就出了院子,黑衣人忙尾随着跟上。 只见杜子辛将东西扛到另一个院子内,直扛到院子中央的水井边,噗通一声就把东西扔了进去。 然后,院子的静谧似乎从来都没被打破一样,漆黑中,掩盖了所有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二十章 交手 黑衣人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显然也是被杜子辛的举动惊呆了。她没想到,还有人对李雎儿先下手。 这黑衣人不是别人,乃是王雨鹛。 她原本想进府来悄悄将李雎儿带走,带回县衙去受审。因为李雎儿不仅知晓宝匣下落,而且还知道飞鸟投毒的幕后主使。如此关键的一个人,梁玉喜两次上门都被赵月娘一再的拒绝。所以,王雨鹛觉得只有掳走李雎儿,才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没想到,这突然间就横生枝节。一开始杜子辛在拨门闩时,王雨鹛都没往杀人上去想,只是被疑问说迷惑。直到杜子辛扛着人投到井里,王雨鹛才如梦初醒一般。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了。 王雨鹛有些懊悔,刚才应该出手阻止杜子辛。留下李雎儿的活口是十分的重要。 呆立了一阵,王雨鹛就准备先回县衙去,明日再来计较这事。 她借着月光,就凭着自己先前的记忆,穿过东闾府这曲里拐弯的各个院落和花园,往回撤。 走不多远,她就感觉不对,后面有一个人紧跟着自己。 凭王雨鹛的功力,她还是能感觉出,身后这人应是个女子,虽然功力不凡,但可能有些紧张,所以自己的行止暴露后,自己都未察觉。 王雨鹛心想,这女子既不喊叫,也不出手,紧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加快脚步,紧赶了几步,没想到身后的女子一点都没拉下,追的十分的紧。王雨鹛就有故意放慢步子,那女子就也放慢步子,保持尾随的距离。王雨鹛还是感觉她虽然步子跟得紧,但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基本上还是个生手。 在穿过一个花园的角门时,王雨鹛一个流星闪就隐匿在了角门旁的假山后,身后的女子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下意识就冲过了角门,一下子就暴露在王雨鹛的面前。 她并未察觉有人在假山后,只是一下子跟丢以后,不知所措的站住了脚步。 王雨鹛已经看清这人是谁,跟了她一路的女子原来是东闾府的千金——东闾珏。 王雨鹛一惊,没想到的东闾珏还有此身手。虽然她听说过,东闾珏与柴宗训在修习贾白羽的道家功课。但第一次见她身手如此,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东闾珏不光身法和眼力跟得上自己,而且这背后的功力,才真的不容小觑。 王雨鹛忙低下身子,等她过去后再说。东闾珏似乎站在假山前,踌躇了一小会,不知该往哪里去。过了一会后,假山那边已然没有了任何动静,她应该是走远了。 王雨鹛探出头来,准备看看东闾珏是否真的走远。没想到刚一露头,只见东闾珏正横眉冷眼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自己戴了面纱,王雨鹛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东闾珏一声不吭,抬手就是一掌,直劈王雨鹛的面门。王雨鹛见她出手,也不想恋战,扬手就去拨她的手掌,结果还没拨拢,只见东闾珏手掌一翻就抓拿住了她的手腕。她暗叫不好,只觉一股绵柔得化不开的力道,一下子就顺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扔了出去。 王雨鹛知她这一招原本十分的厉害,不过用得不当,反倒使自己侥幸脱身。她一个平沙落雁,稳当当的站在了东闾珏两丈开外。东闾珏也发现使了昏招,一下子有些怯战了,不知该怎么样跟眼前人过招。 王雨鹛趁她还未喊叫,转身就往黑暗处遁形过去,一转眼就翻过院墙,出了东闾府宅院。而东闾珏也没再追过来。 这闹腾的一夜过后,深秋的清河县已经寒意渐浓。尤其是清晨,渐渐的在一些花木上能看到寒霜,也直冷得起早的人呵气成霜。 东闾府厨房的下人一大早起来后,就生火烧茶水和热汤,准备伺候一些早起的主子。 茶水烧好,一个下人就提了茶壶往东闾昇的院子走去。进了院子,东闾昇没像往日一样,在院子里独自一个坐着,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下人就拎着茶壶去推门,以为他一定是在屋里。 而屋内也没见东闾昇,倒是床铺上锦被凌乱,一看就不太对劲。 下人一开始觉得是不是东闾昇一大早去喂鱼去了。心里怕大管家责骂,毕竟东闾昇一直都傻兮兮的,要是喂鱼不成,把自己掉进了水池里,哪才不好交代了。 下人忙去花园找寻了半天,也不见东闾昇的踪影。心里才开始害怕起来,就急急忙忙的去找大管家。 他刚走到下处的一个杂院,一个养娘啊一声大叫就从院门冲了出来。看见他后,指着院子的水井,结结巴巴的说道:“井里……有人……有人。” 这下人一惊,心想莫不是东闾昇,就壮着胆子进院子去看。他走到水井边,伸头往下一瞧,只见井里漂浮着的的确是一个人,不过那绿色的裙裾,一看就不是东闾昇,而是一个女子。 他忙转过身对养娘说道:“快!快,叫大管家,不知谁跳井了。” 要说东闾府这么多年,财主老爷一家对下人还是很宽厚,也仁义。下人们不堪忍受,自寻短见的还几乎没有过。 等到院里吵吵嚷嚷都知道杂院水井有人寻短见时,大管家杜子辛也被叫了过来。杜子辛快步来到杂院,扫了一眼门口挤满了的下人们,对报信的下人问道:“就这个院子?” 下人重重的点点头,生怕大管家领会不到。杜子辛装模作样的走到水井边,伸头一看,还真把自己下了一跳。 他昨晚可是啥的李雎儿,怎么今天就变成了一个丫鬟了。他又仔细看了看,那水井里漂浮的帐幔,应该没错,这丫鬟是被自己错杀了。 杜子辛心里暗暗叫苦,这李雎儿怎么会知道自己昨晚要动手呢?不然她的丫鬟怎么会平白无故睡在她的床上。 杜子辛回想自己昨晚的一些细节,他一开始还暗自庆幸自己如此顺利,没想到现在,自己反倒是中了一个局。 李雎儿没出现,这说明什么?她逃了,还是怎么了? 不过反正也无人知晓,死个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杜子辛就回头叫人来捞尸,急急忙忙的就去见大娘。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是我杀的 还未等大管家到后堂,赵月娘就已经从翠萍口里知道,杂院的水井淹死了一个人。 赵月娘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她也以为井里淹死的是李雎儿。自从前几日杜子辛说了以家法惩治李雎儿的事后,她虽然没有立即同意,但也是默许了杜子辛的提议。 东闾府的祖制是十分的严厉,前几日杜子辛说他去请了祖命,说是祖先的意思就是两个字——投井。 按规矩,请祖先家法时,应该是由老爷去。不过现在老爷昏迷不醒,就由大管家代劳也是可以的。 祭拜后,抽取签筒内的家法遗训,如果抽取到什么,就该施行什么。赵月娘听到杜子辛说抽到投井时,她对杜子辛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就把李雎儿休了算了。大管家说,这可不行,这个主只能老爷作,大娘要是这样作,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现在井里就躺着一个人的尸体,府上已经沸沸扬扬的了。赵月娘叫翠萍去请大管家先过来一趟。 翠萍前脚刚走,东闾珏就找寻到后堂来了。一见到她娘后,就忙问道:“娘,听说杂院水井里淹死了人?” 她娘点点头,生怕惊吓住了自己的女儿,还安慰道:“一会你别过去凑那个热闹,更不要去看尸身……” “不,娘。我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赵月娘大惊,又慌得不知所措,怕她说出什么不能让外人听到的,忙一把拉过她来,低声问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昨晚看见了一个人影在院里四处跑动,我还跟了许久……” “昨晚……那人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穿了一生的黑衣,又蒙了面纱,看上去是个女子……” 赵月娘一听,说的不是杜子辛,心里才踏实了些。问道:“那你怎么不喊叫?” 东闾珏昨晚跟踪时,一直不喊叫,是因为在用散形丹经的身法跟进时,欣欣然的早忘了要喊人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孩儿一慌,就忘了……” “那后来呢” “后来,孩儿就跟丢了……不过她还是吃了我一掌。” “你说井里人是黑衣人推下去的,可曾看见她怎么做了?” “这个孩儿几乎可以肯定,因为昨晚我就是被什么声音惊醒后,才出来四处巡看,结果就发现有个黑衣人站在杂院外。现在杂院水井里淹死了人,就一定跟她有关,要不她深更半夜进府里来做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巧就站在那里?” 赵月娘点点头,听女儿这么一说,她心里还释然了不少。 就在这时,杜子辛一步迈了进来,见大娘和小姐都在,就先把杂院井里的淹死人的事说了。 东闾珏说道:“大管家,我已经给我娘说了,这井里淹死的人可能是昨晚一个黑衣人作下的,要不我们报给县衙,让他们来追查一番。” 杜子辛没想到突然还有这一转折,就看着大娘的脸色,心里明白,这是再好不过的顺水推舟的机会,于是又祥问了一遍东闾珏昨晚的事。 然后说道:“大小姐,此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东闾珏问道:“怎么啦?” “这井里的人,就是二娘房里的丫鬟。而且今日一大早,二娘和东闾昇都不见了踪影,不知究竟为何这样?如果官府来查,查出什么不堪来,不知多难看。” 东闾珏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问道:“能有什么难看的?” 赵月娘一边说道:“傻孩子,要是官府一查,说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说法,那还得了。我看这事靠官府也靠不住。” 可究竟该怎么办?大伯突然失踪了,就这样也不是办法。 杜子辛:“大爷失踪,会不会是他自己又走了。他过去一直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突然离开也不是不可能吧?” 东闾珏:“不管怎么样,这事府上还得查,我看我给贾先生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查查那黑衣人。” 赵月娘想想,这样也好。反正她是不想让梁玉喜大张旗鼓的追查什么,而且贾白羽她也信得过。 三人商议定后,东闾珏要走。赵月娘就叫住她说道:“一会贾先生来了,就说我还有一事想跟他说说。” 趁她走后,赵月娘问杜子辛道:“那丫鬟可是你作下的?” 杜子辛:“不是我,这祖宗的家法我是领了,可您没点头,我还没敢下手呢。” 赵月娘点点头,叹口气说道:“哎,这突然之间失踪的失踪,横死的横死,也不知还会出什么乱子。你最近多盯紧一些,下人们有什么事也多安抚。城里这么乱,府上再要是乱起来,就更麻烦了。” 杜子辛叫苦道:“大娘,现在城里一乱后,府上的下人们心思也活泛了,都怕外面的事波及到府里。而且,现在这府上的各项供应都越来越没有准头,这一百来号人,要是稍有不稳,也会一下子就乱起来的。” 赵月娘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些事,就只要靠你了,珏儿是没这些经验的,你辛苦了。” 杜子辛走后,赵月娘听着远处嘈杂的人声,看着后堂外天井里静谧的一切,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虽然,她是不乐意看见李雎儿,但她和大伯同时失踪,这事体大得几乎已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这府上是该有什么事来冲冲喜了。那日贾白羽答应回禀郑王的提亲一事,也已经过了两日,不知为什么好没有动静。 一会要是贾先生过来了,就得当面问问,是不是郑王或是卫王有什么想法啊? 杂院水井的尸身捞上来以后,下人们才知道看清,死的是二娘房里的贴身丫鬟。 加上一大早,又一直不见二娘出来,下人们都有些各式各样的说法。捞尸的几个人又说道,说是丫鬟的颈部淤青,不像是自己跳的井,这下子院里人更是私底下炸开了锅。 大管家杜子辛叫人去街上买了口像样的棺材,装殓了丫鬟,抬出去厚葬了。 有些下人就不解,这丫鬟分明是被人谋害了的,为什么草草就葬了。要是过去,这样的尸身必需得县衙的仵作来验了后,才能下葬。下人们也纷纷议论道,现在清河县乱得一塌糊涂,什么王法都不讲了。如果哪一天府上也养不活这么些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人点卯 贾白羽并没来,东闾珏垂头丧气的手拿一封书信,递给了娘亲。 赵月娘忙拆开信,一看才知道是贾先生写的。她看看呆在一边的女儿,看她一副郁闷的表情,肯定不光是没等到贾先生,连卫王都没来。 贾白羽在信里委婉的写道,有关为卫王提亲之事,郑王不是很赞同。他说的理由是,现在清河县正处混乱中,卫王应当以国事为重,儿女之情皆因暂抛脑后。另外还说道,感谢一直以来到府上的讨扰,他与卫王均由急事,将不能登门谢罪了。 书信文字倒是很客气,不过赵月娘看完,心都凉了。这分明就是告诉她,卫王和他今后将不再登门了,至于原因也是子虚乌有的。 赵月娘颓然放下手中的书信,叹息一声道:“儿啊,贾先生说了,他们有家国大事,不能来府上了。” 东闾珏听娘这么一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她有些不相信,卫王会突然之间,说不来府上就不来了。 “娘,贾先生在信里只说家国大事?就没有别的理由吗?” 赵月娘也不想让她抱什么幻想,说道:“嗯,就是这些借口和托词,反正这意思嘛,即使以后不会来了。老身还没想到,这不过就是提了一下儿女亲事,就突然把一个老辣的郑王吓住了?我看啦,他们不过是瞧不起我们罢了。” 东闾珏眼里含泪,不知该替卫王辩解,还是安慰自己的娘,结果自己倒是有些想哭。 这事毕竟太突然了,贾白羽临走时可是信誓旦旦的。两母子相对无言了良久。 却说,王雨鹛回到县衙后,也不像往常一样,急忙忙的去找梁玉喜,把自己在东闾府看到的事,跟他说说。 她一直等到梁玉喜起床更衣洗漱毕后,才缓步到后衙去见他。 梁玉喜突然见她主动来找自己,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忙迎上前问道:“王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王雨鹛还是板着脸,说道:“昨晚我去东闾府了……” 梁玉喜急问道:“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就去,谁还拦得住我吗?”王雨鹛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我去找你二娘去了。” 梁玉喜这才恍然,她前两日是说过李雎儿的事,只能另想它法,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王雨鹛接着说道:“我去的时候,看见东闾府的大管家,悄悄的摸进了李雎儿的房里,后来扛个一个东西出来,把它扔在了一口井里……” “你说的是大管家杜子辛?是不是把李雎儿扔进了井里?” “嗯,我后来看过李雎儿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如果不是她会是谁呢?” 梁玉喜想,大管家为什么要杀李雎儿呢?难道大管家也牵涉到这件事?还是说大管家在执行府上的家法呢?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形,这第一还是要去现场看看,再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有必要就把大管家带回县衙。 “你知道我后来被谁差点识破了吗?” “谁?” “你的大小姐东闾珏,她跟了我好一阵,还差点揭了我的面纱……” “你没事吧?” 王雨鹛票了他一眼,“你是想问她有什么事没有吧?她武技那么长进,是差一点就得手了。” 梁玉喜心里也想知道东闾珏怎么样?不过王雨鹛不愿细说,他就不好再追问。于是就去喊令主簿来。 令主簿到了后衙,梁玉喜说道:“你把朱权和捕房的人叫几个,跟我一起去东闾府去。” “大人,这两日三班六房的人多没来点卯了,朱权今日也好像不在,我去找几个衙役来。” “怎么啦?”梁玉喜听说官差们都不来点卯了,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县衙像是也差不多快该关门了。 现在外面一定乱得早没了王法,谁还指望县衙能主持什么公道啊。 梁玉喜一屁股坐下,也不知面对如此局面该怎么办?这些官差也都是老百姓的父母子女,现在这时节谁都在求自保,当不当差,已经对他们来讲没什么意义了。 过了一阵,他说道:“那你去看看,还有几个衙役,都叫上。” 令主簿走后,王雨鹛看着焦头烂额的梁玉喜,有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前几日带人去,就被大娘档出来了。今日再带人去,恐怕也难有什么好的结果。” “为什么?” “你看昨晚的事到现在了,东闾府都没有一个人来报官,你想想,他们是不是也不想官府插手此事呢?” 梁玉喜觉得王雨鹛提醒得好,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事不是府上想不想官府插手的问题,而是官府本来就该插手。” “你会很强硬的跟大娘交涉吗?” “这个……” “如果你做不到,我看十之八九你还是会灰溜溜的回来。” 梁玉喜一想到要是跟大娘打官腔,心里就明白,自己肯定是做不到了。大娘在他心目中,几乎就跟自己的娘差不多。现在还是先硬着头皮去了再说。 主意打定,他就带着几个衙役出了门。临出门之前,令主簿还叮嘱他道,这大街最好不要走,免得被那些昨夜被偷盗和抢劫的百姓拉住了,悄悄的走些偏僻的路径过去。 梁玉喜差点骂了令主簿,可什么话都骂不出来,因为令主簿说的就是实情。 一行人七拐八弯的到了东闾府,只见大门紧闭。一个衙役上前去敲门,一直都没有人来应门。于是他隔门大叫道,是县衙的官差办案,如不开门就强行闯进来了。 梁玉喜摆摆手,他上前去隔门说道,请看门杂役回禀夫人,就说梁玉喜登门来了。 隔了好一阵,才勉强有人开了门,放他们进去了。 进门后,梁玉喜就见赵月娘被丫鬟扶着,站在前院的甬道上等他。他没想到赵月娘会在此地,心里明白她是拦他来了,根本就不打算让他进去。 梁玉喜上前一揖说道:“大娘,小子听说府上闹出了人命,特来看看,不知……” 赵月娘面色如常,只是语气有些冷漠:“你倒来得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丫鬟想不通,寻了短见。有劳官差们了,你就请带回吧。” “噢?是个丫鬟?” “是的,是二奶奶房里的丫鬟。听说是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想不开了。” 梁玉喜一时也不好听王雨鹛昨晚来过,大管家如何,李雎儿如何这些话。就只诺诺的应着。 他还是追问道:“那二娘最近怎么样?” 赵月娘一愣,以为他知道李雎儿和东闾昇失踪的事了,就掩饰道:“她啊?她回娘家去了。” 赵月娘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就把梁玉喜大发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神仙有难 李雎儿见到自己的爹之后,才知道这群黑衣人,原来是跟爹有交集的人派来的。 而她爹的眼神告诉她,回到家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爹在那个胖胖的大掌柜面前,就像是个小伙计一样,不停的点头哈腰。还有旁边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她心里止不住的打起鼓来。 肖骁申挤着笑脸,对她说道:“让大妹子受惊了。我们也是惦记着你在东闾府上不好过,所以才把你救出那个火坑,回到你爹的身边来。” 李雎儿看看她苦笑的爹,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她爹在一边说道:“快谢谢肖大掌柜。” 李雎儿也不动,肖骁申哈哈笑道:“大妹子,还在担惊害怕?没事没事,这回到家了,就该自在些。我还一直想要当面感谢你,今日正好。来啊!” “谢我?谢我什么?” 肖骁申从金瓜子手里拿过一个金的簪子,递给李雎儿道:“谢你为我们沙陀人,给东闾老爷服了那么久的药啊。” 李雎儿原只认为是她爹让自己这么干的,原来,这背后还是这个大掌柜在主使。 李保全见女儿僵着不去接金簪子,就忙一边伸手接过一边说道:“还不快谢谢大掌柜……” 李雎儿就道了一个万福。 肖骁申说道:“那东闾广断了束泉水,但万万没想到,我们还靠你,仍给他服了跟那束泉水一样的慢性药。这算起来,也差不多就该在这几日毒发了。” 李雎儿心里一团乱麻一样,就说道:“谢过大掌柜。”然后转头对爹说道,“爹,我去娘那里?” 李保全尴尬的看着肖骁申,肖骁申也不点头,继续说道:“大妹子别急,我们还有些话要叙一叙。” 李保全也在一边拉拉李雎儿的衣袖,示意她,自己也得听这个大掌柜的。 李雎儿脸色一变,回头看着肖骁申说道:“怎么?我在自己的家里,还得听外人的吗?” 冯邦安一旁厉声道:“小娼妇,别嚣张!这里没你趾高气扬的份,乖乖识相的话,就过来好好说话。” 肖骁申抬手制止冯邦安后说道:“你看你把大妹子吓得,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嘛。” 然后嘿嘿一笑,对李雎儿道:“大妹子,这事非你不行,所以还请你先留步,给我讲讲。我也不是为难你,只因此事关系重大。” “你想听什么?” “我就是想听你说说,关于那个宝匣的事。” 李雎儿回头再一看爹,她爹头一低,她就明白了。这宝匣现在落到面前这帮人手里了。这一下真跟把自己的筋抽了一样,她原指望靠这宝匣,还能给自己谋点事,没想到自己的爹也靠不住。 肖骁申道:“这宝匣嘛,原本是东闾广祖上传下来的,最后到了我的手里,也算是个缘分。你是功不可没的。将来大妹子要是不嫌弃,我们多了赵家江山,可以封你一个诰命夫人,如何?” 李雎儿见他口气如此大,也知道沙陀人在清河附近似乎很有势力的样子。现如今,这些人在暗中,似乎才是最有实力的人了。 她于是说道:“好,大掌柜,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我也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请您派人去县衙的大牢里,把念空道长给我救出来。” 肖骁申看看冯邦安,冯邦安点点头。 “好,大妹子如此爽快,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明日就将他带出来交给你。” 于是,李雎儿就把自己偷听东闾昇和赵月娘的话,宝匣如何到自己手里,县衙怎么找寻宝匣等一干事都讲了出来。 肖骁申听了李雎儿的一席谈之后,对这宝匣又有了新的感触。待李雎儿走后,肖骁申就叫人把东闾昇带上来。 东闾昇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嘴里嘟嘟哝哝的就被推搡着进了屋。他一坐在椅子上,也不看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只顾嘴里就骂开了:“你们这些贼杀的,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还想不想在东闾府混了……” 肖骁申给秃瓢子递了一个眼色,秃瓢子上前对着东闾昇就是一个耳刮子,啪一声打得旁边的李保全都抖了一下。那东闾昇也是被打得嘴角出血,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秃瓢子,眼里充满了恐惧。 冯邦安冷笑道:“老东西,你也别在这里装什么。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东闾府,也不是什么阴曹地府,不过,你要是不好好说话,这里就可能是阎王殿。” 东闾昇抹抹嘴角的血,看看手上沾满的血,把手伸出来说道:“血……血……” 肖骁申走了过去,拿眼睛瞪着东闾昇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东闾昇吓得就把手缩回来,也不敢看他。 冯邦安:“******,就是一个傻子。这人能有什么用。” 肖骁申蹲下身子,对东闾昇笑笑:“老爷子,你说说看。当年你是怎么用这个宝匣的?你是怎么遇上女神仙的?” 东闾昇看看他手里的宝匣,眼睛瞪着说道:“别动宝匣,别动……它要害死女神仙的……” “那你是不会用它,你都忘了怎么用了。” “我不想用,我不用的……” “你可以不用,不过现在女神仙有消息来了,要我们去解救她,你说怎么办啊?” “不可能,女神仙说了不要去,要把妖孽除了才能去。” “我们已经把妖孽除了,所以女神仙才叫我们去的。” “是真的吗……” 肖骁申看着东闾昇很认真的表情,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妖孽都被杀了。现在女神仙要你告诉我们怎么去救她。” 东闾昇看着他半响后摇摇头,“你在骗我,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你跟妖孽是一伙的,你想骗我……” 冯邦安一旁按捺不住,上前就是一脚,把东闾昇踹到了地上,骂道:“老东西,你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肖骁申上前去将东闾昇扶起,说道:“老人家,这都是些粗人,你别介意。你看,我能骗你吗?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如果你不相信,那女神仙救不出来,就会在洞穴里憋死的。” 东闾昇:“你……你发誓,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发誓,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不是实话,天打五雷轰。” “不,你要对着我发誓……” 肖骁申看着执拗的东闾昇,就对着他说道:“好,你说怎么发誓,我就怎么发誓。” 东闾昇爬起身子,坐在椅子上,对蹲在面前的肖骁申说道:“你过来,跪下。对着我起誓……” 冯邦安嘴里嘟囔着,又作势要打他。肖骁申抬手示意他住手,然后他恭恭敬敬的跪在东闾昇面前,说道:“老爷子,我可跪下了,您说……” 东闾昇点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像是在对自己的右手作什么交代。然后他把右手放到肖骁申的头顶,说道:“天打五雷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肖骁申点点头,然后说道:“我发誓,我刚才说的话就是实话,如若是虚言,天打五雷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叉 说完,东闾昇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肖骁申也笑道:“您看,我说的都是实话吧。”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令人惊骇的一幕,只见东闾昇的有手掌心,一刹那间,就有一道闪电击出,然后轰隆一声,夺目的电光后,众人眼前一黑。 待大家看清屋内时,东闾昇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肖骁申仍跪在那里,满脸的惊恐。只见他披头散发,衣服上还有被雷电烧焦的痕迹。 金瓜子和秃瓢子忙过去扶肖骁申,并问他可有伤情。肖骁申惊魂甫定后,才说道自己没什么大碍。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椅子,跟做了一场梦一样,还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好,宝匣还抱在自己的怀里。众人看着狼狈不堪的肖骁申,也都被刚才的一幕懵住了。肖骁申喝了几口茶水,定了定神,才说道:“这宝匣,真是神物。” 而在清河县这间民居内的一声闷响,除了惊动了周围的几户邻居外,还惊动了黑松山灵洞边守候的那怪物。 只见它对着灵洞低声咆哮几声,又对着清河县城低声咆哮几声,焦躁不安的徘徊了一阵,然后就离开了守候的灵洞。 梁玉喜回到县衙后,就看见王仁詹正在大堂前等着自己。 两人都敷衍的一拱手,王仁詹口称有圣谕,让梁玉喜跟他一起去南山寺。 梁玉喜稍犹豫了一下,就跟他一起出门往南山寺去。 到了赵匡胤住的小院。看到赵匡胤微笑的表情,梁玉喜上前行了君臣之礼。 赵匡胤赐座后,说道:“梁县令,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要你着急去办。” 梁玉喜点头等他说完。 “你上次提到引诱沙陀人一事,朕考虑两日,也甚为赞同。所以,现在令你去联络王政中他们,祥议相关事宜。” 他又很大度的说道:“朕过去没有体谅到你的苦心,让你为难了。我这几日也是思前想后,觉得你也是为了朕,为了朕的江山社稷,所以如此重任,还得你担起来才行。” 梁玉喜原本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毕竟圣上同意这样做,那铲除沙陀人一事看来是指日可待了。不过,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这种心情表露出来,只是恭敬的回道:“圣上圣明,微臣一定竭力去办。” 赵匡胤还想安慰他几句,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宅心仁厚的人,近来,城里一片混乱,朕也没怪你。不过,这接下来,若是破了沙陀人,朕还是要把清河县的事务都交给你来管。” “谢圣上。” “好吧,这些就靠你了,朕的安危也靠你了。”赵匡胤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梁玉喜出来后,也没直接去找王政中他们,而是顺道先去看那些吴越女子。他一直害怕武德使会加害这些弱女子,那自己就会更加的不安了。 到了小院外,梁玉喜就隐约听到那些女子的嘿哈声,像是在练习武技。他隔着门缝往里一瞧,果然还是那位道姑,正在教习那些女子。 梁玉喜一直觉得这道姑甚为奇怪,她一个道姑落脚在南山寺,又跟郑王有不同寻常的接触,而且郑王最近的突然离去就甚为蹊跷。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阵,这道姑正在教习的这十多个女子,似乎修习的并非一般的武技,而是一种攻杀的阵法。这些女子手持木剑,正按照道姑的口令,变换阵法和攻防动作。因为训练有些时日,加上这些遴选的女子又比较聪慧,那动作已经练得丝丝入扣,甚为像些模样。 梁玉喜也不便进去打扰她们,就回身下山,往东门而去。 找到屠龙社的小院时,只有希夷先生和马德贵在,一问才知道,王政中和吾术格勒、虚印道长、董书怀他们都去了黑松山,说是去三清宫看望主持真人。 梁玉喜于是告辞出门要去三清宫,马德贵追出来说道,只因王将军他们的大虫、蚺龙和苍鹰需要照看,要不自己就陪他一起去三清宫。 梁玉喜道谢后就开始上路,毕竟黑松山已经非常的凶险,除了沙陀人外,黑松山似乎还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潜藏在深处。 只是事不宜迟,必须有人去三清宫通知王将军他们。 梁玉喜从守城兵勇处要了一匹马,催马就往三清宫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梁玉喜打马而行,只顾一路狂奔,一路上只见过去那些茶棚和小酒馆,都一片衰败,早没了人迹。 不到一个时辰后,梁玉喜就到了山脚下,他套好马就沿山路往三清宫赶。想想上一次走这条路,还是因为给老爷取束泉水,也才如此结识了虚印道长…… 他一边想,脚下倒是走得很快。而越往上走,他就感觉有些不对。 因为路边的密林里,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眼睛,在跟着自己。 这种感觉在黑松山林场时,梁玉喜有过。而且在那次冲击林场时,他与王雨鹛深陷人偶的重围,就是被这种类似的神秘力量解救。 而梁玉喜一直感觉这种力量并非善类,它解救自己只是出于一种说不出来的原因。而很可能仅仅是为了解救王雨鹛。 现在这双眼睛好像盯上了自己,而且,不是为了解救自己,更像是在伺机把自己吞噬掉。 梁玉喜只觉背脊发冷,双腿不由得加快的发力,腾腾腾的就在山路上奔跑了起来。而那个幽灵的双眼,根本无法摆脱。它一直紧紧相随,甚至发出了一声让人肝胆欲裂的低吼。 梁玉喜不由得飞奔了起来,也警惕着密林里的低吼处。就在他一侧首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密林的树梢,有一个跟树木一色的影子,在一棵树一棵树的飞跃,紧跟着自己。 梁玉喜大骇,他停下了脚步,仔细的观看那幽灵一样的怪物。只见那怪物全身通透,而且跟树木一色,不仔细在变幻的光线下,根本看不出来。 而这怪物动作十分敏捷,几乎是一眨眼间就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它靠近梁玉喜时放慢了脚步,梁玉喜可以清晰的看出它长得其丑无比,尖耳猴腮、满嘴獠牙、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四肢关节粗大,身形高大。 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夜叉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虫解救 梁玉喜第一次如此之近的看到了它。他身上连汗毛都乍了起来。要是在过去,他一定都吓得瘫软了。 那怪物一步步的逼近他,伸出自己铁枝一般的长手臂,在不寒而栗的啸声里,向梁玉喜挥舞而去。 梁玉喜下意识的以错骨术的身法,躲避过了这快如闪电的一击,不过那怪物的手爪还是划破了他的前襟。 他还清晰记得,怪物在击溃那些人偶时,几乎就像是戏耍一样,把那些人偶像扔羽毛一样扔得远远的。 自己当然也不是它的对手,只不过现在逃也逃不掉,只能如此勉强应对。 怪物一击不中后,又尖啸一声,抡起双臂就来抓拿梁玉喜。 在梁玉喜几乎无法反应过来的情形下,怪物已经一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提拎起来。 正在它准备发狂时,梁玉喜只听得头顶上一声虎啸,一条大虫从高处一跃而下,向怪物扑了过来。 奇怪的是,这怪物看见了大虫后,并未作任何的反应,松开手后就一闪而逝,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似乎怪物对大虫十分的畏惧。 梁玉喜站稳身子后,才定睛看清,面前的大虫乃是虚印道长的“大猫”。 这大虫显然也认得梁玉喜,它迈开虎步,靠近了梁玉喜后,用鼻子蹭了蹭他。梁玉喜见了它,就想看见了虚印一样,心里也一点都不畏惧。 他伸出手,试着去摸大虫的头,也算是感激它刚才的解救之恩。大虫很亲昵的摆摆头,任他的手在自己头顶摩挲。 他还以为虚印说不定就会随后出现,可等了一小会,并未看见虚印道长。这“大猫”又是自己私自跑出来的? 梁玉喜很奇怪,刚才为什么那怪物会突然之间放弃了袭击自己。从这大虫要说,它虽是森林之王,但一定没有刚才的怪物那么强悍。 梁玉喜也曾经问过王雨鹛,她在黑松山有过两次遭遇,虽然没看清它是什么,但这怪物从来就不害她。这非常的奇怪,好像怪物是有选择性的保护和伤害。 实在想不出什么究竟,梁玉喜就学着虚印道长,唤住大虫后,一起往三清宫去。 到了三清宫,梁玉喜就听道童说,王政中他们正在主持真人的房里说话, 梁玉喜把大虫交给道童后,在他指引下,就自己往主持真人的房里找去。 找寻了不久,隔着一个回廊,梁玉喜就见王政中坐在一间茶室里。那茶室三面放下了苇席,一面向着天井,鹤嘴里焚的香和烹煮的茶水,四处弥漫着清雅的香气。 王政中席地而坐,正在聆听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长说话。 梁玉喜穿过回廊,刚要走拢茶室,就听到老真人在说:“赵姓天子,此番有意请您出手相助,乃是一次重归于好的机会。王将军且不可执念以往的恩怨。沙陀妖孽必定会被您铲除,这个贫道还是可以断言的。” 梁玉喜没想到老真人已经说出了圣上的意思了,于是停下脚步,不好贸然的进去打扰。 王政中说道:“多谢老真人指点,只是在下最难释怀的,不是他得了天下,乃是我义社兄弟对我的背叛。若论嫉恨,我不嫉恨他,我只是无法原谅他。想当初,我义社兄弟同仇敌忾,为了扼杀沙陀人,那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王将军也是统帅过千军万马的人,众与寡、恒与半、对与错……这些都已不是将军胸中在意的。贫道也不可能劝解将军如何如何。只是在这清河县当下,只有放下旧时恩怨,才能和衷共济。” “真人的话如醍醐灌顶,已然让我茅塞顿开了。除了我与那赵天子的事,我还想请教真人。这清河县的御网、灵洞、宝匣,可是关连一起的?” 老真人没说话,梁玉喜也看不清他是否有什么示意或是低声在说。 过了一会,王政中说道:“若是如此,那在下就明白了……” 正在此时,梁玉喜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梁玉喜回头就见虚印和吾术格勒、董书怀从一个转角处过来了。 虚印看见梁玉喜,惊喜的叫道:“玉喜怎么来了?来来来,快里面来坐。” 梁玉喜也见过另外两人,四人就一起脱鞋进了茶室。 王政中可能已经意识到梁玉喜来了一阵,面上略有一些不悦,只是不好发作而已。 老真人第一次见到梁玉喜,笑呤呤的请他落座。虚印给一众人等斟茶,然后问道:“玉喜此来是?” 梁玉喜就把圣上召见自己,请屠龙社的人剿杀沙陀人一事说了。 王政中绷着个脸一言不发,其他几人也都不好说话。 过了一会,王政中说道:“姓赵的此次答应诱敌,还有些当年的胆色。我要是不答应,好像显得我小气得很。好吧,你回去跟姓赵的说,我答应他。” 梁玉喜应诺后,心想他总算是答应了。虽然这后面如何诱敌和迎敌,一想起来也是令人发怵。这两人之间,以后也还很难平衡这里面的分歧。 董书怀又关切的问梁玉喜如何一个人就来了,梁玉喜才把自己上山时的遭遇又讲了一遍,众人听了也是大惊。 虚印说道:“这大虫近来老是听到周围有公大虫的喊叫,于是才私自跑了出去。没想到还路遇玉喜,救了玉喜一命。只是那怪物如此怪异,以前还也从未见过,也从来没听周围的猎户人讲过。不知它是不是与这清河异象一起出现的?” 众人都看着老真人,老真人沉呤着说道:“天之道不可尽解,也无法解,尽解不为道也。” 一众人也只好作罢,准备一起下山。虚印也把那大虫带上,以防路上遭遇不测。 临行时,老真人把梁玉喜拉住,悄悄说道:“这王将军是个很狭隘之人,你虽然宽厚,但也要提防他啊。” 梁玉喜听完后,也是云里雾里一般。他都是能体会到王政中的狭隘,不过说到要提防他,梁玉喜还没想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手 日落黄昏的时候,老爷房里的丫鬟哭哭啼啼的给大娘说,老爷近两日就没再醒来过,而且牙关紧咬,面色难看,好像是已经不行了。 赵月娘忙叫人去请郎中来,她也急急忙忙的去老爷房里,只见东闾广面色晦暗,气若游丝,已经是快不行了。 赵月娘嚎啕大哭了一阵,心里也觉得可能老爷是不行了。郎中来后,珍了脉象,也直摇头。连药都没开,就说准备后事吧。 杜子辛让人把备好的棺木抬进了院子,让下人们都在府上小声些,不要打闹也不要哭笑。他还叫人去南山寺,请好了做法事的高僧。 整个东闾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似乎老爷将不久于人世。 而到申牌时分,老爷也一直没落气。东闾珏来看过后,没哭没闹,也没多说一句话,只是叫丫鬟都从房里出来,不要在里面打扰了老爷。 老爷房里除了烧了一盘炭火,就没有人在里面了。 申时过后,一条黑影就进了东闾府,她轻车熟路就直奔东闾广的院子而来。来人正是王雨鹛,她估摸着东闾广的病情,可用清宁丹救治,就趁此黑夜来救东闾广一条性命。 她看到院子里的棺木过后,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要是晚来一步,可能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王雨鹛赶紧飞檐走壁的进了东闾广的房间,见东闾广屋内空无一人,除了东闾广躺在床榻上之外,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不过也不容她细想,还是救人要紧。她于是摸出清宁丹,就准备去给东闾广服下。 就在她走到床榻前,只觉后脑有风来,心道不好。忙一个流星闪就避开了偷袭的锋芒。回身才看清,东闾珏原来就躲在屋里。 王雨鹛刚准备伸手制止她,东闾珏似乎像看见了仇人一样,说道:“贼人,你几次三番来我家中,害了丫鬟不说,还准备对我爹动手,今日你休想再从我手里跑掉了。” 王雨鹛知道她看自己一身黑衣,又准备偷偷喂服药物给东闾广,一定是误会了。她刚想申辩,东闾珏的散形丹经已经起势,要是稍慢一拍,自己可能就会被她强劲的力道击中。 王雨鹛躲过这第一回合,悠忽一下跳出圈外,说道:“大小姐,我并非你府上的仇人,我只是来救人的。” 东闾珏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只是稍有些惊异,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一个女子。她连话都不想说,一心只想拿住这黑衣人。 两人就这样打斗一处,王雨鹛剑伤初愈,渐渐的东闾珏就占了上风。 王雨鹛被缠住后,不仅无法脱身,在东闾珏的狠招面前,也慢慢的招架不住,而且险象环生。 东闾珏倒是越战越勇,眼看黑衣人只顾招架之际,她扬手在黑衣人面上一拂,王雨鹛的面纱就被摘取了。 东闾珏惊呆了,她没想到潜入府上的这人,竟然会是如此纤弱秀丽的一个女子,只是约有些面熟。好在她还从未见过王雨鹛,也不知道她跟梁玉喜是一起的。 王雨鹛面纱被摘,知道再不放信号,就可能被生擒。她如果此时只要放出武德司的察子们的信号,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但若是那样,这东闾府一门可能就会被杀得干干净净。 就在她一犹疑间,东闾珏一声“着”就一掌击中了她的左肩,王雨鹛只觉口内一咸,一口鲜血就涌了出来。她心道不好,忙在倒地之际,将清宁丹喂服给了自己。 东闾珏用掌尖对着王雨鹛的喉咙,厉声问道:“说,你是谁派你来的?谁是主使?你要是不说……”她也不知该不该说,我一掌劈死你。 王雨鹛一边喘息,一边吃力的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都随你的便。” 东闾珏拿住人后,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想,也只有一会把这人交给母亲后,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是她喊人进来,用绳子绑了王雨鹛,然后将她押到杂院去暂且关起来。 东闾珏又回身来看自己的父亲,只见他越来越不行了。此时她是心急如焚,怪自己刚才一心只想捉拿来府上的贼人,耽搁了救治爹的时机。 此时,她也顾不的是否有什么希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东闾广连人带被子抱起,往自己的院子里而去。 进了院子后,她抱着人就钻进了丹房。 这是她想到的一个方法,因为贾先生曾经说过,这道家的修为,根本在由内而外,颐养丹气之外,也照样可以治疗病体。 于是她将爹放在丹房一角,开始以散形丹经吐纳,运化自己体内的真气,然后以己之气,去祛除她爹的病体中的寒邪之气。 一开始她并没有看到爹有什么反应,以为是自己的方法不对。就不断的调整自己,也累得自己满头大汗。 到后来,她想起爹还是被毒所伤,必须加大功力才可能凑效。而此时东闾广的气息已经十分的微弱了,几乎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东闾珏拼出自己所学的全部功力,只见丹房内,真气缭绕人影晃动,东闾广的毒气也慢慢的开始从口鼻排除。 约一炷香的功夫,东闾广面色才好了许多,不再有晦暗之气。气息也稍平稳了许多。而东闾珏已是气喘吁吁,几乎支持不住了。 赵月娘听丫鬟们说后,也急急忙忙的赶来丹房外,又不知女儿究竟在做什么,又不好打扰她,正在丹房外急的团团转。 东闾珏披头散发的走出丹房,见到母亲后,第一句话就是:“爹没事了。”然后一头就栽了下去。 等她醒来,已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赵月娘正满脸焦虑的坐在旁边,见她醒后,忙叫丫鬟把汤药递过来。 东闾珏摇摇头,推开汤药,说道:“娘,这府上的人以后吃汤药,一定不要再信哪个郎中,或不是自己煎煮的药物了。爹中的毒不是一日两日” 赵月娘也听说女儿拿住了一个贼人,就点点头应道:“好,万事小心些。” “娘问过那贼人没有?” “我还没去问,听说是个女子。我儿怎么想起她会今夜来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瞎猜的。因为前几****进府上来,杀了二娘房里的丫鬟,我怕她又会来加害谁,所以才在爹的房里守候了几日。没想到今日抓了个正着。” 赵月娘看着长大了的女儿,“这可是些杀人越货的贼人,你这么硬拼,为娘担心啊。” “娘,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虽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人拼生死一样的打斗,不过女儿也没吃亏吧。” 赵月娘看着略显调皮的女儿,也不觉苦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掳走 赵月娘和大管家杜子辛去杂院看了看绑住的贼人,她心里也吃了一惊,这分明就是个秀丽的小姑娘,怎么会潜入府内做下杀人的勾当呢? 而杜子辛见了王雨鹛后,就心里暗暗的吃惊。这王雨鹛虽然没与赵月娘照面,但她与梁玉喜来东闾府时,大管家倒是留意过她那时小伙计的打扮,所以一看就觉面熟。再仔细一想,就知道这女子是梁玉喜身边的人。 杜子辛就拉住赵月娘,说道:“大娘,这女子可不简单,您还是先不要见的好。” “怎么啦?” “这女子是梁玉喜身边的人,她这样偷偷摸摸的进来,指不定是梁玉喜的主意呢?” 赵月娘大惊,问道:“你没看错?她真是玉喜身边的人?” “嗯,我认得真真的,绝不会错。她就是梁玉喜身边的人。” 赵月娘还是不太相信,又在门外看了看。问道:“玉喜怎么会派她来府上呢?如果是因为前面我不让县衙插手的事,也不至于要派人来府上杀人吧?我不相信玉喜会这么做。” “大娘,你想啊。这人深夜来府上,能是什么好事吗?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事才这样做。也许她是惊动了二娘房里的丫鬟,怕她喊叫就杀了她也不一定。” “那我要去问问她,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子辛想,此时一定要极力拉住她,不然好多事都得暴露出来。“大娘且慢。我觉得梁玉喜为什么要派人悄悄来府上,说不定就是针对大娘你的。” “针对我的?为什么?这完全讲不通。” “我怀疑,大娘与我商议对二娘动家法的事,被她在暗处已经知道了。所以几次三番进来,就是想找您的罪证,好坐实了拿人。现在二娘跑了,我看说不定二娘也勾结在里面,她为了活命,把有些事情传给了县衙。” 赵月娘心里一惊,这动家法一事,的确是自己一直觉得心里悬乎乎的事。虽然她没明言不支持动家法惩罚李雎儿,不过,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是默许了的。 杜子辛这一说,她还真觉得梁玉喜派人来,就是针对自己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烫手的山芋,我看,就暂且关押在此。最好是都不要接近此人,不然有些事传开了,对大娘可不好。” 赵月娘明白,他的意思是连大小姐都不要来问,免得问出什么麻烦。 不过,一想到梁玉喜要拿问自己,赵月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在过去她几乎不会怀疑梁玉喜什么,但如今,梁玉喜心里装了更多别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在对待府上的事。他会不会为了什么而抓拿自己呢?有这个可能吗? 自己拒绝了他几次后,他会不会因为治理清河县,至一片惨淡后,怪罪于我呢? 赵月娘心里觉得隐隐作痛,轻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人心叵测啊。”于是拂袖出了杂院。大管家随即吩咐下人看守好,并勒令谁都不能未经他的许可靠近杂院。如果是大小姐来,就让她去问大娘。 梁玉喜回城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拜会了威锋营的熊束金,一起商议如何诱敌的事。王政中也派董书怀跟他一起,把屠龙社的想法,与威锋营一起运筹起来。 熊束金认为,目前威锋营的兵马,根本做不到,保护着圣上,且战且退至伏击地带。因为人偶的强悍,熊束金也已经知道。 梁玉喜就问他还需要多少兵马。熊束金大手一挥,伸出一个巴掌,怎么也得来五千兵马才行。梁玉喜虽然知道西北官道可能有些兵马,但究竟多少也还不清楚,另外,城里还有沙陀人和南唐勇士潜伏着,如果兵马都从城里撤了,那县城就保不住了。怎么也还需要几百人留守县城。 梁玉喜对熊束金说,多的没有,他可以去县境边看看,能进来多少兵马是多少兵马,但不要奢望有几千兵马。因为,这驻扎在外的兵马,是不是愿意入境都是未知的。而且,这时机不等人,说服不了外面的驻军,也能奈几何? 熊束金听说不要奢望,把马鞭丢得山响,气哼哼的说,如果威锋营抵不住,就得多征集一些百姓。 梁玉喜连忙摆手,说这根本不可能。现在哪里还有百姓愿意征战,而且,百姓自顾不暇,也无处可征。 熊束金瞪着大眼说,那就强征。不上战场的,一律格杀勿论。 两人争执了一阵,互不相让。尤其是熊束金,认为你清河县一个小小县令,让你在大帐议论兵事已经不错了,怎么还指手画脚的。 久争不下,后来两人才妥协下来,此事由圣上来定夺。 三人带了几个兵士就去南山寺觐见圣上。 走到南山寺的山脚,梁玉喜就稍感不对,这往日那些挑担的货郎、测字算命的闲人等等,怎么突然之间都不见了。山路上倒是很平静,香客依旧。梁玉喜有种不祥之感。 于是他催着一行人快快上山,他们到了寺庙后的院落群时,平素这里都有一些察子,但今日却渺无人迹。 梁玉喜说道:“不好,”然后加快步伐就往赵匡胤住的院子跑去。熊束金和董书怀见他神色慌张,也赶忙紧跟着。 到了院子外,以前在门外游走的察子都不见了踪影。梁玉喜大惊,对熊束金和董书怀说道:“圣上有危急,快!” 梁玉喜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就直接进了院子。只见里面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倒了几具尸体,从穿着上看,都是武德司的察子。 梁玉喜一个箭步就进了屋内,开始四处找寻赵匡胤,并口里叫道:“圣上,圣上……” 熊束金和董书怀看到这一景象,知道大事不好了。也跟着在院内到处找人。 找了一阵,连个活口都没有。 除了武德司的几个察子的尸身外,看不出是什么人来过。 梁玉喜沮丧的坐在院子内,看着这些尸身,说道:“圣上可能已经被人掳走了。” 熊束金:“这怎么可能呢?圣上可是跟武德使在一起的,什么人能从武德使手里把圣上掳走呢?” “不知道?” 董书怀:“这的确很奇怪,这院子除了武德司察子的尸身外,就没看出有其他人的尸身。” “可能被来人已经抬走了,也是为了掩盖他们是谁?所以,圣上被掳走后,来人才可能这么从容。如果是圣上逃走了,来人追击出去,就会留下尸身在这里。”梁玉喜答道。 熊束金也觉是这个道理:“那武德司的察子们呢?难道都被杀了,还是怎么了?” 梁玉喜也奇怪,要说保护圣上的察子,起码也有几十号人,现在除了这几具是尸身外,其他人呢?就这样消失无踪,也不可能啊? 他摇摇头,“也许,他们追击这些人去了?或是在其他地方被害了?” 董书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且放手 梁玉喜也毫无头绪,他想这些人如果说是沙陀人和南唐勇士,那就不可能这样容易得手。如果是有人偶进城呢? 他问熊束金道:“那城内会不会混进了人偶?” 熊束金马上否定道:“不可能,现在城门已经不再放人出入,这你也看见了。就算是深夜越城而入也不可能,城墙上,都是守城的兵士,这几日什么动静都没有。” 梁玉喜起身又去看那些尸身,这些尸身应是打斗一番后,死于刀剑之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我觉得,这些察子除了这几个以外,一定还有侥幸逃脱的,说不定会去威锋营和县衙。所以,我们都先回去。一是等武德司的消息,另外加紧防备沙陀人可能攻城。至于诱敌战术……也只有暂且等此事有眉目了再说。” 熊束金虽然不高兴梁玉喜吩咐的口气,但他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只好悻悻然把人带走了。 梁玉喜对留下来的董书怀道:“大哥,这里的事情,你回禀王政中将军,也请屠龙社的人都小心提防。” 董书怀准备告辞时,也是有些心事重重的。几次都有些欲言又止。 梁玉喜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我们三兄弟结义以来,也是聚少离多,现在三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虽然,我们不能常相见,但感觉彼此还都能肝胆相照。” 董书怀原本想说,自己跟着屠龙社的王政中,虽然有些身不由己,但一心还是挂念着梁玉喜的。此时听到二弟如此一说,心里一热就道:“二弟,哥跟着屠龙社,也是为了匡扶正义,如果有一天正义不在,哥知道怎么做的。” 梁玉喜听他如此说,好像董书怀已意识到什么似的,就忙问道:“屠龙社几位高人,都是很了不起的江湖人士,大哥跟他们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哦,不是顾虑。我只是……怎么说呢,我只是有些还不明白,也许以后就好了。” 梁玉喜看他说话敷衍,知道他有些话自己还不好说出来,就说道:“我永远都敬重你是我的大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大哥要是有一天无处可去,小弟那里随时都是欢迎你的。” 董书怀笑笑,说道:“我刚才看你在院子里的身手,谁说没什么本事,我看你是真长本事了。” 两人下山后,抱拳作别,互道珍重。 梁玉喜心事重重的回到县衙,原本好不容易圣上动了心思,愿意跟屠龙社一处,同仇敌忾的主动诱敌,没想到这突生变数,圣上一下子下落不明。就连武德司也除了几具尸身外,其他人都蒸发不见了。 回到后衙,他就去找王雨鹛,想问问她。也许她能说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由来。 到了后院,他见过花蕊夫人后,听花蕊夫人说,王雨鹛昨夜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他才暗自心惊,不知道王雨鹛是不是跟武德司的人在一起?会不会遭遇不测? 花蕊夫人看他脸色难看,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梁玉喜也不想隐瞒她,就把赵匡胤和武德司的人失踪一事说了,也想听听花蕊夫人的看法。 这花蕊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不过她深居宫中,对朝廷内的尔虞我诈经历颇多,也是个少有的心思玲珑的女子。她想了想,说道:“我看这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赵匡胤可能凶多吉少是真,而武德司可能并非一如既往。” 梁玉喜诧异的问道:“夫人此话怎讲?难道武德司会背叛?” “武德司倒不会背叛圣上,不过武德司背叛赵匡胤倒是可能的。” “赵爷不就是圣上吗?夫人这话我不明白了。” “赵爷身处清河县,还是圣上吗?这可能真得打一个问号了。” 梁玉喜一个激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夫人的意思是,这武德司只忠君,未必会忠于圣上。而现在圣上已经可能不再是赵爷了。” “嗯,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这也才说得通,为什么武德司这样一个强悍的朝中机杼,会突然间这样不堪一击。” 花蕊夫人的说法虽然有些玄乎,不过这能说通很多方面。梁玉喜也认为这很有说服力。而要证实这个说法,他必须得去西北官道一探究竟。 花蕊夫人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说道:“玉喜,我知道你为了赵家天下,虽说是个小小县令,也是殚精竭虑。不过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 梁玉喜站住脚步,仔细听着。 “这赵家天下,赵匡胤也好,赵光义也罢,谁在位,其实对黎民百姓来讲都无所谓。换了一个皇帝老儿,并不会给百姓带来什么不同。而你的淳朴,就在于你愿意视天下苍生为己任。效命于朝廷,与为天下苍生济,这是完全不同的。你自己也许并没看透内里玄机,所以,我劝你该放手时且放手。” “夫人,您把我说得品格太高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去做。” 梁玉喜一抱拳,“多谢夫人的教诲了,我先走了。” 梁玉喜走后,费六爷走了出来,“怎么?他不听劝吧?” 花蕊夫人点点头。 “这小子也是个很执拗的人,我看就这样吧。” 梁玉喜到了西北官道,只见官道境外的渡口,有一队官兵驻守着。在河的对岸,影影绰绰的能看到营帐。这些官兵铠甲整齐,刀枪锋利,跟威锋营的士兵相似,一看就是铁血之师。 如果按梁玉喜和赵光义的约定,朝廷应该派一支五千人的兵马来此。梁玉喜虽然对兵事不甚了了,但他粗略能看出,这支军队绝没有五千人。 他对驻守在界碑对面的兵士示意,想通过他们传话,问一问统领的军官。可这些兵士只是冷眼看他一眼,就并不理睬他。 梁玉喜很诧异,自己穿的一身官服,骑了快马而来,也是一副公干的打扮,这些兵士怎么就如此目中无人呢? 他于是就一边示意,一边喊叫:“喂!我是清河县的县令,我要见你们统兵的……” 还是无人理睬。梁玉喜有些急了,这不是装聋作哑吗?这根本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完全无视自己。这说明是有人下了命令,不理会里面的人?那为什么还守在这里呢?要不就是不理会我? 梁玉喜实在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也不能奈何,就是喊破嗓子,也不过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雨夜故人 梁玉喜不相信不能跟外部兵马进行联系,而离西北官道最近的另一个出口,就是西城门直通的那条官道。朝廷兵马也可能在那一条道上,还有驻扎的。 他于是勒马往西门官道而去,不管有还是无,这只有去看了后才知道。 这条官道在一条狭长的小山沟中,蜿蜒曲折伸向西边,然后出县境。原本,梁玉喜设想,利用这一官道特有的地形,引诱沙陀人至此进行伏击。而现在横生变故,圣上下落不明。光有屠龙社,是不会把人偶引诱至此的。 这的确是一个最佳的地方,地形狭长,能集中大虫、蚺龙和苍鹰的啸叫声。人偶一旦落网,几乎就再难从这里跑出去了。 梁玉喜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糟心的事。 圣上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花蕊夫人所言,跟武德司有关。这王雨鹛突然间也下落不明,西北官道外的官兵也似乎在生变……这的确让人越发的迷糊。 梁玉喜刚进山沟不久,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刹那间,那山沟的黄土地很快就泥水横流。 梁玉喜也没带什么雨具,这雨如此的大,只有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走了。 而马在泥泞地里一个不稳,就摔了一次,幸好自己没受什么伤。但马站起来后就一拐一拐的,已经没办法驮他前行。 他只好牵着徒步而行,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走。在这满是黄土变泥浆的山沟里,除了雨声、雨水冲涮黄土的声音外,雨实在太大,四周也看不见什么,甚至连前面十余丈的地方都看不清。 梁玉喜心里很悲戚,觉得自己眼下深陷大雨和泥泞之地,跟现在所处的境遇何其相似,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 现在自己身边,除了花蕊夫人和六爷,其他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渐行渐远,或平白无故的消失了。自从自己受老爷所托后,发生了太多的事。虽然侥幸逃脱一劫,但现在的清河县如此糟糕,跟自己似乎就是有某种联系。 也许只要自己作对什么,就可以让这一切都恢复到该有的轨道上。 可是究竟该作对什么?自己几次追查宝匣下落落空,追查毒杀老爷的人落空,对付沙陀人的计策,在最需要实施的一刻也落空了……自己一件事都没做成功过…… 雨水湿透了衣服后,梁玉喜被冻得浑身直发抖,这个光秃秃的山沟里,一路走来,连一个干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躲雨的地方。 梁玉喜禁不住对着天空大吼道:“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一个炸雷轰隆一声响彻山谷,算是老天爷对他的回应。 雨也下得更大,有些地方也开始积水,如果这样走下去,可能最后只能被冻死在这里。 艰难的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他才看到了前面的界碑。 他紧走过去一看,界碑外空无一人。哪有什么官兵?而现在就算有,也没有人可以搭救自己一把,自己已经冷得不行了。 梁玉喜环顾四周,就看到关隘附近的高坡上,那里有曾经驻守这里兵士留下的几个草棚子。 他也顾不得许多,就打着马,一步一步艰难的往上走,躲进一个棚子里。梁玉喜栓好马,就看棚子里还有些干柴禾,他搜寻一阵,这地方也没有打火用的东西。 棚子一面依土坡,三面被风通透而过,梁玉喜冷得嘴唇直抖。 那马也是如此,又受了伤,时不时的哀鸣两声。 梁玉喜又冲进雨里,去几个棚子里找寻打火的。如果没有火,自己在这里肯定挨不过去的。 找了几个棚后,梁玉喜彻底失望了,这里除了一些柴禾和灰烬,什么都没有,连一块毡子都没有。 他摸摸马头,颤抖着说道:“也许就只能靠你了。”他想的是,只有跟马一起取暖,也许还能熬到雨停以后。 他拣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把马唤到跟前卧下,自己脱下湿衣服,靠在马背上,再用干的柴禾遮住身子。 靠近马的身子,只是身上好歹能感受到一点暖意,不过这跟寒风夺走的温度比,也是微不足道的。 梁玉喜以前也走过这条官道,他没想到在冬季会下如此之大的大雨,而且会寒意彻骨。 这样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梁玉喜已经嘴唇青紫,人冷得有些迷糊了。马的温度也越来越少,他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快要被风雨扯断缆绳,飘往未知的地方…… 到夜幕来临,雨停后。这关隘处,就从界碑外进来了一个人。只见来人一身小伙计打扮,手举火把,脚步匆匆的就要往前走。可走了几步,就发现前面大道上都是积水,再也走不过去了。而旁边倒是有一条小路,斜斜的往上,也许还是一条出路。 小伙计也未迟疑,就举着火把走上小路。这雨后的山沟,除了自己踩在泥地的声音外,四周连一只昆虫的叫声都没有。 没走多远,小伙计看到路边一个黑乎乎的棚子里,传来牲口的喘息声。这暗夜突然有此声音也挺吓人的。 小伙计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用火把照了过去。只见一匹马倒卧在草棚里,鼻子喘着粗气。马身上有一些干草,而朦朦胧胧的还有一个人紧靠在马身上。 小伙计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会有人,那人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已经没有了知觉。 小伙计动了恻隐之心,就举着火把走了过去。拨开那人身上薄薄的干草,只见蜷缩的那人,上身****,冷得已经像没气了一样。 小伙计拿火把一照,禁不住心里啊的一声。这人多么的熟悉,虽然有一阵没见到了,面相也变得更坚毅了,但轮廓依旧…… 小伙计赶紧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还好,能感受到一点点的热气。于是小伙计就在旁边生了一堆火起来,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衣物,盖在梁玉喜的身上。 那马最先感受到这火的温暖,连打了几个响鼻,算是对小伙计的感激。 守着这火堆,小伙计急切的看着蜷缩在一边的梁玉喜,只见他认识一动不动。于是,她也顾不得许多,就解开自己的腰带,从身后抱住梁玉喜,用自己身体的暖意去捂暖他。 第一百三十章 郑王有令 这个小伙计不是别人,乃是在御网降临之际,远走四川青城山的五娘。 花蕊夫人为了她和玉莲,让她俩带着《兰桂图谱》,去青城山投奔重瞳真人。 一路上她与玉莲相互照应,历经辛苦到了青城山。没想到重瞳真人离观远游。于是,两人就在观内等候。而在等候的一个多月里,玉莲就一病不起,直到一命呜呼。 五娘从离开清河县之日,就一直惦记着梁玉喜是否会真如曾妈妈所说的,会安然无恙的出了大牢。 她一面记着曾妈妈所托,一面每日都挂念着梁玉喜,人在青城山上,而心早就回到了清河县。 直到数日前,有消息传到青城山上,说清河县现了妖孽,被一张巨网网住。在网内的清河百姓,从此走不出清河县境,而网外的人倒是可以进入清河县,不过,谁还愿意进去呢? 这个消息一经传到五娘耳朵里,五娘哪里还坐得住。她原本想的是,到了青城山后,把《兰桂图谱》一交给重瞳真人,就自个回到清河县来。现在,重瞳真人迟迟不回,也没有归期,玉莲染病去世。她哪里还有一点心思留在山上。 于是,她决定回到清河县。她连夜下山后,星夜兼程,就到了这县境外。没想到这夜入境,竟然见到了朝思夜想的人。 只是现在梁玉喜在她怀里,身体只有一丝余温,被冷得似乎无法回魂了。 看着柴火跳跃的光影,五娘喜忧参半,喜的是梁玉喜终于出了大牢,只是不知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忧的是,梁玉喜被冷得太久,还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那马已经在火堆旁渐渐的越来越有些生气了,不时嚼一些干草,在慢慢的恢复体力。而梁玉喜除了被温暖到的部分有些体温外,身体的其他的部分还是冷的。气息微弱,若断若续…… 五娘禁不住把这具身躯越搂越紧,似乎这样才可以救他回来。她眼眶里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一滴泪就落在了梁玉喜的脸庞,慢慢的滑落而下…… 只听梁玉喜幽幽的喘息了一声,五娘惊喜不已,她忙松开他一些,生怕把他憋闷坏了。 到后来,五娘疲惫得几乎也睡了过去,就这样搂着梁玉喜,直到柴禾烧尽,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梁玉喜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被人搂着,而环抱他的双手,一看就是白皙的女人手臂,而且,他明显也感觉到自己后背软软的暖意。 他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是谁在雨夜救了自己,而且是以这种特别的方式。 他轻轻的拿开自己面前的双手,五娘也醒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时,梁玉喜看着五娘眼里的柔情,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叫了一声五娘,就准备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来穿上那个,毕竟自己还是****着上身,而五娘也是敞胸露怀的。 两人都穿戴好,一起坐在草棚内,梁玉喜才问道,五娘怎么这么快就回了清河县。五娘把自己去了青城山后,回转来的事略说了一遍。 梁玉喜也告诉她,过去的曾妈妈,现在的花蕊夫人正在县衙,而自己也在县衙内当差。 五娘问他当什么差时,梁玉喜说道,圣上降旨救了自己后,就任命他做了清河县的县令。 五娘惊呼不已,倒不是大宋天子在清河县内,而是没想到梁玉喜这个以前的小厮,居然会做了县令。 梁玉喜又问她,现在外面都知道清河县的境况后,百姓如何?朝廷可有什么动向? 五娘一路上也听了一些消息,就说道,现在外面大宋子民都有些惊惶,因为北汉和辽国好像在动兵马,朝廷也在调集兵马准备迎击。至于天子在清河县内,这个外面倒是没听人说过。 梁玉喜听她如此说,想来,府尹赵光义已经稳住了朝廷的局面,正防备着****之机外敌入侵,这比预想的好了很多。而且,天子在清河县的消息,外界也基本上还不知晓,这对大宋的稳固,也是十分重要的。 听到这些消息,多少让梁玉喜有了些小的悸动,好像自己昨夜的经历,冷冻后又被温暖过了一样。这是自己恢复元气的曙光,也是继续跟妖孽斗下去的动力。 两人迎着朝阳,牵着马就往清河县城去。 回到县衙,五娘去见过呢花蕊夫人和费六爷。花蕊夫人听说玉莲病死后,还掉了一阵眼泪。当听说,重瞳真人离观远游,花蕊夫人就问五娘,那《兰桂图谱》交给了何人。 五娘就如实的回她,自己因为等不到重瞳真人,又不知交给谁更合适,就把这图谱背了回来。 花蕊夫人接过五娘递过的图谱,叹了一声,只说道,这也是命。 安顿好五娘后,梁玉喜就叫来令主簿,问他可有威锋营熊统领的什么消息。令主簿回他,没有熊统领什么消息。不过,他昨晚就听说了一个惊人消息,郑王在南山寺发了王府的告示,说朝廷有令,城内兵马由郑王节制统摄。即日起,也将整肃清河县内治安秩序。 梁玉喜大惊,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郑王,而且是在圣上失踪之后。梁玉喜问令主簿:“这王府告示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小的也说不好,王爷照大宋的吏治,其实是个虚衔,没有对一方百姓发布敕令的权力。不过,这若是郑王真有朝廷的敕令,则另当别论。” 就在梁玉喜与令主簿,一起琢磨这郑王突然颁令是什么意思时,就听到差役来报,郑王到了公堂了,说是有朝廷的敕令。 这郑王说来就来,也是难以捉摸,梁玉喜不敢怠慢,就忙整理了官服,匆匆就到大堂来。 当日郑王以梁玉喜收留花蕊夫人和费六爷为由,怒气冲冲的离了县衙,有些莫名其妙不说,而且,郑王突然的改变,让梁玉喜有种预感,这背后还有不一般的原因。 也许,此番他来,就会说出些什么。只是不知是好的还是坏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伏击之计 梁玉喜见到郑王符彦卿时,他身边只跟了陈公。两人板着的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着梁玉喜施了一礼后,郑王手捧一黄卷轴说道:“梁县令听令。大宋国敕令,大宋天子赵匡胤,现深陷莫名,圣谕难理,国之大事,瞬息万变。为保四方安宁,臣民归心,朝廷着郑王统摄清河县,节制所有清河县内外兵马,平息沙陀妖孽。另天子消息,不得外泄;非常时刻,允王可采取非常手段,力保大宋江山稳固……” 梁玉喜听完后,心里打起了鼓。这措辞看,敕令定然是朝廷的赵光义他们颁的,不是圣上授意谁作的。而且,这明显就是说,为了不外泄圣上的任何消息,允许郑王怎么做都可以。 “梁县令,这朝廷敕令你也听了,本王受命于危难,还需要地方衙门尽力的协助,所以,本王就铲除沙陀人一事,还要你好好的帮助本王。” 说到铲除沙陀人,梁玉喜道:“是,郑王。只是这圣上下落不明,这屠龙社和威锋营虽然有些手段,还没办法……” “圣上现在保护中,”郑王看来也早知梁玉喜有此一问,“至于为何?下落何处?这个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你且联络好屠龙社,威锋营和境外兵马自有本王统摄,到时力求将沙陀人剿灭,也算你一份功劳。以后清河县的治理,也少不了你要多效命。” 安排停当后,郑王和陈公就走了。 梁玉喜呆愣在大堂上,一时还感慨不已。郑王说圣上仍在保护之下,是个什么意思呢?那些死了的武德司察子又是怎么回事?而且郑王此次见面,让梁玉喜觉得这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过去郑王行事,必先考虑的是忠君。他也不像一个贪图权势的老人。 似乎突然间接到朝廷的敕令后,他完全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听命于赵光义,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圣上陷入此境后,朝廷也陷入被动,圣上也曾经流露过这个意思。不过,现在的作法更像是在抛弃圣上。所有兵马统摄由他一人说了算,圣上诱敌这样的大计,也不必考虑圣上圣谕如何…… 可能正如花蕊夫人所言,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原因。而唯一最可能的解释,就是赵光义在与郑王结盟,包括跟武德使王仁詹结盟。赵光义可能已经做好废除圣上的打算了。 梁玉喜想到这一层,心里不寒而栗。 虽然自己跟这些权斗都没有什么关系,郑王也是看准自己还可以联络屠龙社,而继续启用自己。不过,这以后还真不好说,自己这个官职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先也不用再计较这些了,毕竟伏击沙陀人是当务之急。梁玉喜于是有继续联络“屠龙社”,并依据自己昨夜的经历,把伏击的道路和地点画了一张草图,交给王政中。 后来,郑王又召集王政中、熊束金、梁玉喜和秦县尉等人,详细的把伏击计策作了布置。起具体的伏击战场,仍然是选定在西部管道的狭长山沟内,屠龙社先行埋伏在内,威锋营因为比较熟悉清河县,所有兵马前往黑松山林场攻击诱敌。而县城将在今晚由境外入城的兵马接管。 至于圣上什么时候登场诱敌,郑王看着有些王政中不满的表情,说道:“赵爷仍将是此次诱敌的主要人物,这个王将军尽可放心。如果没有他,沙陀人是不会一直追击至伏击地点的。” 王政中听他说完,瞪着眼睛看看梁玉喜,一副不解的表情。其实包括梁玉喜也十分的不解,刚才郑王在说道圣上是,仅仅只是以“赵爷”、“他”这样来称呼。这其中的变化,实在是太惊人了。 从城墙上的箭楼出来后,王政中故意跟梁玉喜一起下城墙,悄悄的问道:“你的圣上怎么啦?郑王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梁玉喜也不知该怎么说,怕他突然好好的生变,就说道:“王将军放心,杀沙陀人一事,都是上下一心的。郑王现在主持大局,他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王政中想想,这个郑王的确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只要是真杀沙陀人,至于赵匡胤如何,也不干自己什么事。 两人分手后,各自就回去做些准备。尤其是屠龙社,还得早早的将三种猛兽凶禽带入伏击地。 这一夜,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整整下了一夜。洁白的大地和山峦,玉树琼枝,煞是让人恍然间觉得,清河县还是过去的清河县。 城里那些刚成为盗贼的,和将要成为盗贼的,全都消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愿意在一场大雪里,被裹挟成为清白的人。似乎所有的罪恶,都会因为眼前的大雪而消散。 而东大街的一家院子内,却传来了阵阵哭丧的声音。僧人和道人都围着院子里一具棺木,在做着各自的道场。 李雎儿和她娘跪在地上,一边嘤嘤的哭,一边在雪白的地上,烧起纸钱。 肖骁申和冯邦安、李保全则坐在屋内,一边吃酒,一边商议明日一大早怎么出城的事。 肖骁申自从知道宝匣的来历后,如获至宝一般,早就想去黑松山的灵洞一探究竟。尤其是东闾昇突然消失后,肖骁申更坚信,这灵洞自己一定要深入去看看。 苦于现在城门守备更严,肖骁申一直不能出城。而李保全探听到了一个消息,称威锋营的人今夜将换防,这让肖骁申出城的心情更是迫切。 李保全也说,换防之际正好浑水摸鱼出城。其实他是巴不得肖骁申赶快离开自己的家。而肖骁申想了一个办法又把他套在了一起,就是要装作为他出殡,明日凌晨一起混出城去。 李雎儿一边假惺惺的哭,一边看着坐在道士堆里的念空,几次三番想停下来过去说话,都被旁边站的金瓜子黑着脸唬下去了。 就这样守着一具空棺材,哭到下半夜时,李雎儿才瞅准了一个机会,给念空丢了一个眼色,然后进到屋里去了。 念空也起身跟了过去,李雎儿见他进来,一把抱住他。念空流着泪,心肝宝贝的叫了一阵。两人要不是见院内外人来人往,恨不得就解衣上床了。 李雎儿说道:“县衙的人可把你害苦了,也想煞我了。” “师妹,我也是想死你了。我虽说熬刑不住,可从来没把师妹说出来过。” 李雎儿眼里泛着泪花,连连点头。 念空又关切的问道:“那个县令,一直逼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宝匣的事,不知师妹……” 李雎儿叹道:“师兄,这东西害人不浅,这不家里也招来了这群坏人。不瞒师兄,这棺材里根本没有我爹,明日一早,如果我们一起出城,瞅准个机会,你与我一起,把那个宝匣夺回来可好?” 念空点点头,两人有温存了一阵,互叙衷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决 次日凌晨,东门就吹吹打打的来了一长串出殡的队伍。 新换防的守城兵士,也不清楚这能不能放出门,也不敢轻易的开门,就把所有人堵在了城门下。 肖骁申就使个眼色,那些出殡的人就对城门边的守城兵士推推搡上起来,也吹打得更是厉害,惊得半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个小校尉慌慌张张的跑到东门来,才挥手让人开了城门,把出殡的队伍放了出去。 原来郑王在北门的箭楼上,都听到了东门吹打的声音,他问过守城的兵士后,生怕在伏击之际节外生枝,就让人赶紧把出殡的放出去。 肖骁申、冯邦安一行人一路继续吹打,直到走出去几里地后,才扔了棺材和招魂幡等,杀了那些和尚和道人,转而操小路往灵洞位置而去。李保全一家和念空也被押着跟在后面。 却说,在肖骁申一行人赶往黑松山的灵洞之际,威锋营的兵勇也整装待发集结在大营。 郑王骑马站到队伍前,用目光检视着烈烈战旗下的兵马。冬日早晨的阳光格外夺目,这些铁甲兵勇和喷着雾气的战马,动静之间,涌动着一股股的热血。 团练苏代全曾经带队偷袭过一次林场,所以他的马队在最前面。而紧跟在他身后、骑一匹梨花马的,就是大宋天子赵匡胤。 当郑王检视的目光停留在赵匡胤脸上时,赵匡胤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微微抬起下颏,很轻蔑的看着郑王。 郑王脸上毫无任何表情,他催马过去后,翻看了赵匡胤被绑缚在马缰上的双手,也没多瞧他一眼,就回到队前。 赵匡胤虽然脸色还算平静,不过要是此时将他嘴里塞的梨木取掉,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郑王手一挥,兵马开始缓缓的启动,往北官道奔驰而去。 而另一边,屠龙社的六个人全都站在西北官道的山坡上,焦灼的等待着。梁玉喜、秦县尉也带着两百多名兵勇,在进入山沟的入口,准备着滚木和石块。 一切都照商议的计策行事,诛杀阿布洪曼和人偶的大幕,在冬日艳阳下徐徐拉开。 黑松山被一番银装素裹后,十分的静谧。山弥山林场也跟那背后的山峦一样,默然而立,等待和承受着所有将来到的一切。 由于一直没有城内的消息,花脸子也几次进城未遂,所以阿布洪曼一直忧心忡忡,不知道屠龙社的人,现在究竟在哪里?他们想干什么? 整个林场本来就没有几个活人,除了花脸子和秃瓢子外,剩下的就是些人偶。 阿布洪曼走进木板房,口里念诵着经文,巡视着躺在炕上的人偶。 自上次,人偶在追击威锋营时,不仅一无所获,还受伤不少外。阿布洪曼就加紧了对人偶功力的提升。 虽然现在无法出境,也无法攫取大宋江山,阿布洪曼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泡影。但他得知屠龙社入境后,心里就陡然惊惧起来。 上一次在大漠侥幸逃脱后,若干年来,屠龙社紧追不舍,阿布洪曼心里是恨之入骨。 但他庆幸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上一次自己并未真正良久人偶术,所以无法抵挡屠龙社的追杀。而现在人偶术日臻强悍,就是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也未必能胜得了,何况现在清河境内哪里来的千军万马。 阿布洪曼出了木板房,这时,就看花脸子急匆匆的从大门口跑了过来。看他惊惶不已,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花脸子边跑边喊道:“师尊,来人啦……来人啦……” 阿布洪曼沉着脸,“慌乱什么?怎么回事?来的什么人?” “师尊,来了一支兵马……看不到尽头,不知是多少兵马……” 阿布洪曼不由得哦了一声,他快步往大门走去。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了铁蹄的声音。当他看到山路尽头高高飘扬的龙旗,和一个大大的赵字时,他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已经如轰隆隆的雷声一样。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旌旗中飘扬的会有一面龙旗。赵匡胤会御驾亲征来此?怪不得前几日,花脸子去了几次清河县城外后,就回来说有传言,赵匡胤在清河县。 可以看出这是一支十分精锐的骑兵。阿布洪曼也知道清河县有支兵马,不过只有一千人而已。而朝廷会不会另有兵马入境,这个倒无法猜测。 只是今日所见的,一定比那日来此偷袭的兵马要多得多。 眼看着马队越来越近,阿布洪曼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既然朝廷官兵至此,除了硬碰硬之外,人偶并不会退却。何况现在赵家天子在亲自督战,那正好就是一个机会, 阿布洪曼转身走到搭的祭台,盘腿坐下,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花脸子站立在他身后,手执朴刀佑护着他,铁扇子头陀继续在瞭望塔打探。 木板房的门哐当就开了,一个个人偶身着铠甲,手执大斧列队而出。 这些人偶面如死灰,目露凶光,表情暴戾,一副要撕碎一切的架势。数十名人偶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到大门口站定,集结等待着。这一切都在阿布洪曼的经文操控之下。 威锋营的前锋兵马在距离山弥山林场几十丈的位置也停了下来。这时北风刮了起来,漫天都是被刮起的雪粒。 望着林场紧闭的大门,苏代全心都揪紧了,上一次来此试探一击时,人偶们迅捷的动作他还历历在目。 虽然统领并未特别叮嘱他,要保护好赵匡胤,但他时不时的还是回头看看,生怕赵匡胤有什么闪失。 他的弓箭手列队站定后,他手一举,所有弓箭手张弓搭箭,等着他手坚定的一挥,“呜”一排齐射,箭如雨下一般飞向林场。 他又连续指挥了几个齐射,那林场的大门缓缓打开,透过眼前的雪雾,可以看到人偶列队而出,准备冲击过来。 苏代全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后退,因为后续兵马还未做好准备。 他高举的右手劈向正前方,一股箭雨就射向了人偶。 苏代全知道这完全不能伤到人偶什么,只是给后续的人马争取机会,也让沙陀人确定赵匡胤在阵前。 弓箭手们每人二十枝弓箭已经所剩不多,人偶开始冲击起来了,苏代全一把拉住赵匡胤骑的梨花马嚼头,回马对弓箭手大喊道:“后撤!” 整个战阵的前方弓箭手开始后撤,而长枪队就逼了上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伏击 只见人偶奔跑起来后,一步就是一丈多远,并不比马队逊色。而且人偶如此强悍,早已令威锋营的兵勇惊惧失色了。 这山路本身也很狭小,人偶一冲入战阵,前面的兵勇就被劈落马下,后面的兵勇倒是不怯战,奋勇往前冲杀。 而阿布洪曼首要就是生擒住赵匡胤,他祭起人偶后,就来到瞭望塔下,眼看着赵匡胤在往后撤,他嘴里念念有词,人偶立即纵身飞跃而起,踩着威锋营兵士的马背、肩膀和刀枪……就追击赵匡胤。 赵匡胤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他虽然也耳闻沙陀人的人偶术,但从未见识过人偶作战。此番一看,果然十分的厉害。眼看人偶追击过来,他自己双手背绑缚不说,嘴里也发不出声来。 要不是苏代全早有准备,恐怕他也难逃出最初人偶的攻击。 熊束金眼看前面上下翻飞的尽是人偶,而自己的马队溃不成军,完全抵挡不住那些大斧。 人偶越来越逼近熊束金,苏代全牵着赵匡胤也已经退到他身后,他眼里虽然充满了恐惧,不过作为一军统领,根本不可能在此时往后退一步。越是大敌当前,主将越是要沉稳。 他大喊一声,“撒网!”只见他身后数十张网飞向人偶,许多人偶就被丝网缠住。饶是人偶力大无穷,要一把扯烂丝网也不可能。 他身后的长枪骑兵,蜂拥而上,长枪直往那些网中的人偶突刺,一时间血肉横飞。不过人偶没有发出一声悲鸣。只见他们三五下扯开丝网,举斧就劈,又有几个兵勇被劈落马下,神勇无比。 争取到这些时间后,熊束金一挥令旗,所有兵马开始且战且推。 阿布洪曼接过花脸子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也追了出来。 一时间山路上尸横片野,人的哀嚎和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 那些人偶继续追击着,威锋营的兵勇完全抵挡不住人偶。 威锋营沿着事先预计的后撤之路,沿着山野,往西路官道而去。阿布洪曼也早看清了赵匡胤,他死盯着龙旗,驾驭着人偶一路追击。 才不到半个时辰,威锋营也几乎损失过半,而人偶还基本都有勇力。 为了诱敌深入,熊束金一直断后指挥,他抵挡了人偶两斧后,虎口震裂,一杆大枪也丢弃了,只能纵马逃窜。 到卯时,威锋营已经撤退至西路官道的山谷入口,梁玉喜和秦县尉看着逃兵进入山谷,屏息观察着追击的人偶,似乎有所迟疑,正停止了脚步。 是的,阿布洪曼已经察觉有些不对,这威锋营的人不往城内撤,确往西边逃是个什么意思呢?尤其是前面是山谷地带,如果有伏兵怎么办?虽说人偶锐不可当,但人偶折损后,也是很难恢复的。 熊束金见人偶们停止了追击,知道要坏事,他忙举旗停止再后撤。他让苏代全过来,令他带上弓箭手再每人一壶箭,并带上赵匡胤,去谷口引诱人偶。 弓箭手回马到谷口,列阵就是几排齐射,阿布洪曼收了人偶的攻击后,人偶呆若木鸡,纷纷中箭。这是始料未及的,阿布洪曼忙念起经文,人偶又冲杀了起来。 苏代全也看出了人偶的这个破绽,忙指挥弓箭手后撤。只要见人偶停下追击,就是一阵激射。渐渐的人偶追进了山谷。 阿布洪曼看赵匡胤阵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恃有人偶的凶悍,也不再停下人偶,全力开始追击。 眼见苏代全诱敌成功,威锋营的余勇后撤。梁玉喜看着那白袍的高个子老者和花脸子、铁扇子头陀骑着马,也进了谷口。他一挥手,兵勇纷纷将石块和滚木投进山谷,不多会就把山谷口封得死死的。 阿布洪曼鹰钩鼻子耸动着,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他停下人偶,见威锋营的兵士一会就逃出了视线,也不再故意激他,心知不好。 果然,只听山谷尽头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王政中出现在视野中。 他身后紧跟着一位老道和一个西域装束的汉子,而他们身后左边是一队大虫;右边尘土窜动中,也像是有什么非同一般的东西。 而头顶上几声尖利短促的苍鹰鸣叫,阿布洪曼抬头一看,一群苍鹰盘旋在上,缓缓的往下滑翔着。 “虎啸龙呤……”阿布洪曼不自觉的念叨道。他心里有点发虚,毕竟是他的死对头现在鼓捣出的什么法术。 “阿布洪曼,一别经年,你还是没有弃恶从善。自寻死路至此,你就记好今天这个忌日吧。” 阿布洪曼:“故人久违,一见面这么不客气,好像是胜券在握啊。” 王政中睥睨的看着他,“你这残喘的沙陀败类,以为邪魔妖术就能颠倒乾坤?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虎啸龙呤。” 说完,他手中哨棒一指,大喝道:“妖孽,就擒吧。” 只见希夷先生和吾术格勒嘴里发出唤鸣声,那些大虫、蚺龙和苍鹰齐刷刷的开始发出啸叫,那啸叫声在山谷底四处回响。 仿佛有天兵天将同时发出雷霆之声一样,让人头皮发麻,后颈窝发凉,煞是摄人心魄。 阿布洪曼闭目翕动嘴唇,念动经文。那些人偶很迟疑的开始动了起来,只是眼神变得不那么呆滞,有了一些惊惶之色,提着大斧不愿向前。 大虫和蚺龙逼近人偶后,也不攻击人偶,只是围定后,一齐发出啸叫声,那盘旋的苍鹰也快速下降到人偶的头顶位置,一起啾鸣……而且这些叫声颇为训练有素,让所有听到的人,几乎都难以再听下去。 阿布洪曼身边的花脸子和铁扇子头陀,都禁不止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那些人偶在啸叫声里,有的已经开始放下手中的大斧,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阿布洪曼也没想到这虎啸龙呤如此厉害,见人偶渐渐的开始苏醒,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忙加快经文的念诵,要夺回人偶的心神控制。 吾术格勒取下背上的铁弓,取出一支铁箭,唰一箭射出,直取阿布洪曼。 花脸子见师尊不敢分神,毫无躲避的意思,忙驱马想去保护师尊。只听啊一声惨叫,铁箭从花脸子头颈一穿而过,花脸子一头栽下马去。 铁扇子头陀见势不好,忙对阿布洪曼叫道:“师尊,我们快撤吧。” 阿布洪曼哪里善甘罢休,仍不愿舍弃自己苦心修炼的人偶,继续催动人偶。 吾术格勒又是一箭,将挡在前面的铁扇子头陀射杀马下。 阿布洪曼眼见人偶一个个一动不动,不再有一点动静,知道自己大限来了。 此时吾术格勒的铁箭,也瞄定了阿布洪曼。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猜是谁 阿布洪曼追击威锋营走后,肖骁申一行人就赶到了林场外。他没打算先回林场,去告诉阿布洪曼,自己手里有一个神奇的宝匣,自己将去灵洞,验证这宝匣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了灵洞所处的树林里,冯邦安和南唐勇士,还有李保全他们都还未曾见过这灵洞,都只是听说过。而当站到灵洞口处,看着灵洞发出的幽幽蓝光,还有灵洞上高悬的石斧和花岗石,都惊得嘴都合不拢。 肖骁申虽然忐忑不安,但难掩心里的狂喜。他就好像一个赌徒,认定自己手里这张一定就是王牌,只要出手,肯定就不同凡响。 金瓜子和秃瓢子站在他身后,肖骁申虔诚的跪在洞口前,燃了一炷香后,默诵了一遍达曼经文,然后郑重其事将宝匣从一个锦帕里取出,捧在手里。 他慢慢的就将宝匣打开,只见宝匣内的水晶发出微光后,灵洞的蓝光柱,开始变幻出更多的颜色,而且光柱内的光线扭曲上升,像有一股力量在往外喷涌。 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毕竟这眼前的景象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而且,那神奇之处又如此的瑰丽,并无什么令人恐惧的。 肖骁申手捧着宝匣,几乎都不敢动一丝毫,生怕自己一动就影响到了眼前神的旨意。他心里,期望着这就是达曼在冥冥中的指点,使自己的虔诚终有所依。 突然,他手里的宝匣发出一道夺目的强光,一闪之后就不见了。也就是一眨眼之间,那灵洞的光柱,开始向外喷涌出更快的光线来。 所有人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起身就跑,只是匍匐在地,心里祈祷着。 这时,灵洞咚一声闷响之后,一道环形的光向外震荡开来,一霎时黑松山的鸟轰一声就都飞窜而起。那道环形的光像一个巨大的涟漪,穿过山林、平原、峡谷、河流…… 灵洞的光柱在这一刹那间,也突然消失了,而且出现灵洞的地面上,一下子就恢复了原样,像灵洞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宝匣又回到了肖骁申的手里,他定定的看着宝匣,又看着地上的石斧和花岗石,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而就在这一波涟漪一样的光环冲击过后,笼罩清河县的御网又发生了新的改变。 阿布洪曼躲过吾术格勒的铁箭,而那些大虫、苍鹰和蚺龙在黑松山灵洞的响声之后,突然就不知所措,开始四处乱窜,再也不像刚才一样啸叫得有章法。 王政中和希夷先生、吾术格勒大惊,知道畜生受惊,忙着发声唤它们重新就位。 这给了阿布洪曼的喘息之机,他念动经文,扯过马头就回身往山谷入口逃去。那些原地的人偶,多数已丧失了经文的控制,还有几个人偶,紧随着阿布洪曼就开始往回逃。 王政中他们,因为大虫、蚺龙、苍鹰都乱了套,也不敢追击。阿布洪曼逃至山谷入口,眼见入口已经被乱石和滚木封住了,无法逃脱,一时也不知所措。 秦县尉看他逃过来,贪功心切,手持一根镔铁棍,大喊一声就从山谷上冲了下去。 梁玉喜都来不及喊他,就见他一溜烟就到了谷底。 阿布洪曼见有人来迎击,忙念动经文,那几个人偶就持大斧向秦县尉劈来。 梁玉喜大惊,他没想到这些人偶,其实并未完全摆脱控制,秦县尉此时迎敌是凶多吉少。 只见秦县尉冲到阿布洪曼的马前,刚刚举起棍子,他的头肩就被人偶的大斧劈开了。人偶动作之迅捷,看得山上的兵勇都惊叫了起来。 梁玉喜一挥令旗,一时间石头滚木如雨点一样砸向谷底,阿布洪曼也被砸落马下,那些人偶虽是用斧抵抗了一阵,终究没有经文控制,也都被砸成了肉泥。 威锋营的熊束金和苏代全他们追过来时,看着眼前的石堆,和石堆里的尸身,也不禁相视而笑。 而站在山谷上的梁玉喜,脸上并无喜色。他看着满天乱飞的鸟儿,望着黑松山的方向,也不知这刚才一声巨响后,还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变故。 此役后,郑王在威锋营内设宴****,兵勇们九死一生的回来后,也都开怀畅饮。屠龙社的王政中他们和梁玉喜,领了几杯酒后,就都各自回去了。毕竟都不愿意看郑王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梁玉喜回衙后,又去后院看了一回,王雨鹛仍是没在。 花蕊夫人和费六爷,也听说了他们伏击沙陀人的事,六爷就嚷着他把酒摆在花院里。 三人饮了几杯,花蕊夫人看梁玉喜不痛快,就劝道:“玉喜,王姑娘的事,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应该不会与武德司有关。” “夫人怎么知道呢?” 费六爷在一边道:“小子,不瞒你说,我让你请我吃酒,我正有件事准备告诉你呢。” “六爷请讲啊。” “你知道为什么赵匡胤突然被郑王他们那样了吗?” “哪样了?这个我倒是很不明白。今日我看他只是骑马诱敌,被威锋营的将士护佑着,后来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了。这庆功宴上,都是郑王在说话,圣上也没看见、武德使王大人也没看见。我就是还纳闷得很。” “哈哈,你也别装傻,那郑王都来给你传了朝廷的令了,你还装什么不明白。我告诉你吧,你猜的是对的。” “六爷的意思是,赵光义真的有意跟郑王联盟,要把圣上那个?” “什么那个了,就是废了呗。” “六爷怎么知道这么多,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小子,你六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过问。这赵家的皇帝老儿把我们追得四处跑,我难道就不想着个自己留些后路,不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 “六爷暗中在跟踪圣上和武德司?” “我跟踪他们?我是跟踪你。” “跟踪我?” “嗯,我跟着你,就找得到赵匡胤,找得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可……”梁玉喜想说,六爷你身形如此矮小,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呢。 “小子,你六爷也不是傻子,非得白天跟在你后面走?我只是跟你到了南山寺山门外,我就基本上猜出来了。” 费六爷说道:“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今儿要告诉你的,是为什么赵家的皇帝老儿,就突然被人拿下了。” “为什么?” “因为,你那个好兄弟柴宗训……” “他怎么啦?”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我那日夜里独自去了南山寺,不光找到了赵匡胤,也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梁玉喜又着急想问,不过还是管住了嘴。 “这个人,你猜是谁?”六爷偏又要他问。 “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我。” “你小子,一点趣都没有。” “难道是柴宗训?” “他有什么稀奇的,不是他,你再猜。” “你刚才不是说我好兄弟柴宗训吗,怎么又说他不稀奇了?” “不是他,跟他有关的人。” “郑王?贾先生了?陈公?” “都不是,你动动脑子。” 梁玉喜想,这是动脑子的事吗?这就是胡猜。不过说到突然出现的人,还有跟柴宗训有关,岂不就是跟郑王有关。难道是…… “一个道姑。” 费六爷张大了嘴看着他,“没想到你小子还真会动脑子,这你都猜得到?你怎么猜到的?” “我猜不到,我只是看见过南山寺有个道姑。” “哈哈,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可能猜得到。原来你是乱猜的。” “这道姑怎么啦?六爷。” “这人啦,不是别人,正是……” “谁?” 费六爷突然不说了,喝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其中原委 “这个人,就是你好兄弟柴宗训的母亲。前朝大周的符太后,也是郑王符彦卿的女儿……” “她怎么会是一个道姑呢?” “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后,允诺不杀柴家人。柴宗训在阳谷县被朝廷封了个卫王,他母亲符太后,也随他到了阳谷县。不过她不久就出家了,号玉清仙师,想做个世外之人。” “我见过她,在南山寺与郑王和陈公他们还掩饰着说话,不知我三弟知不知道他母亲来了。” “你知道玉清仙师为什么进清河县来吗?” “为人母的,情急之下,来看我三弟吧。” “此言差也,你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你可能连胡乱猜都猜不出来。” “那是?” “玉清仙师到清河县来,带来了一个大消息。这个消息就是,赵光义要跟郑王结盟。这盘棋,赵光义下的赌注很大啊。要知道郑王也是深得赵匡胤赏识的,要他按赵光义的意思来,赵光义得下大血本。” “嗯,郑王以前开口闭口忠君,不像是会悖逆圣上的人啊。” “小子,看人你还嫩了点。这郑王为了柴家和符家,口口声声的所谓忠君,也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君臣之间,大多如此。表面唱的最响的,往往也是最早背叛的。” “赵光义与符家人联袂一起,一定是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小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阴谋和阳谋之分?说别人耍的都是说阴谋,说自己都是称阳谋?别学这些油腔滑调的玩意。你知道,赵光义在外面怕什么?” “怕圣上死于非命?怕圣上的行踪被周围这几国知道?还是怕什么?”梁玉喜心里还是有答案的,这么问也是为了让六爷兴致更足。 “他当然最怕的是赵匡胤不死,或者说继续在清河县对外发号施令。谁不想做皇帝,老天爷突然把赵匡胤罩在清河县,这对赵光义是多好的机会啊。赵匡胤一面需要赵光义稳定大宋,另一面又希望他在外听命于自己。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权柄如果一旦授予自己的兄弟,也就不可能落入自己的儿子手里……” “所以,赵光义要跟符家人结盟,让符家人在清河县控制住赵匡胤?” “嗯,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花蕊夫人一边笑道:“六哥,人家玉喜什么时候没开窍了,他是逗你高兴呢。” 费六爷也不管这些,“我偷听玉清仙师和郑王说,赵光义答应娶郑王的二女儿为妻,以此为条件,让玉清仙师带着他的密信和朝廷敕令进清河县来。让郑王拿下赵匡胤,控制住赵匡胤。” 原来如此,怪不得郑王突然要离开县衙,原来就是有赵光义的密令来了。可郑王要拿住赵匡胤又谈何容易,王仁詹怎么可能让他得手呢? 费六爷似乎也看出梁玉喜的疑问,“这个王仁詹是个大傻子,天下第一号的傻子。他为什么会让郑王得手?因为他傻啊。他为什么是儍的?因为他和武德司只忠君,不忠于哪一个人,这就是个榆木脑袋。所以,赵光义也知道他这傻的德性,让郑王带了一道旨给他,用新君王的口气下旨,他就乖乖的把赵匡胤交出来了。” 梁玉喜点点头,觉得这也说得通,不过,他觉得王仁詹没那么傻,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出卖自己。 三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费六爷又问道屠龙社诛杀阿布洪曼的事。梁玉喜也一一的把今日这一役,如何诛杀的过程,讲给六爷和夫人听。 花蕊夫人道:“这中间,黑松山那边突然一声巨响,响声后还有一些莫名的事发生,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了?” “夫人说的莫名的事发生,是不是所有的鸟都飞了起来?” “也不光是鸟,我看这后花园的池子里,也不见什么山摇地动的,那些鱼儿都跳了起来。我种的花,一刹那间,没开的全都开了。实在怪得很。” 端着酒壶上来的五娘听到后,就插话道:“我那日逃出清河县时,也是听到一声巨响和群鸟乱飞……” “也就是那日,清河县就再也出不去了。不过这一次也是如此,不知有些什么变化了?”花蕊夫人道。 梁玉喜:“我明日去灵洞附近看看,也顺便看看林场那边,现在究竟怎么样?肖骁申这次侥幸逃脱,不知他是在城里还是在林场?” 花蕊夫人又问道,王姑娘的下落究竟怎么样了?梁玉喜摇摇头。花蕊夫人叹道:“你六爷也帮你在夜里出去寻了一阵,也不见她什么踪影和留下什么记号,这可有点怪。” 五娘听到说王姑娘,就转身要走。梁玉喜让她一起坐下,她说要去伺候梁玉喜的老娘,就下去了。 东闾府,东闾珏自贾白羽一封书信,说出郑王拒绝来提亲,柴宗训也不现身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的。常常就窝在丹房内修炼功课,也常常把自己父亲弄到丹房,给他进行排毒调理。 赵月娘也来看过她几次,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叹几声气后作罢。 这一日,看门的下人急匆匆的跑到后堂,大呼小叫的说道,大爷回来了。 赵月娘闻听说东闾昇回来了,忙起身出去看。果然东闾昇神色依旧,自己走进来了。 大娘忙问他:“大伯,您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东闾昇看看她,指指自己的嘴,说道:“饿。” 赵月娘忙招呼下人,赶快弄了些饭菜来。东闾昇像是许久没吃过饭的,埋头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理人,一会功夫,就风卷残云的把碗盘一扫而光。 打着嗝,东闾昇也不说话,起身就往外走。赵月娘忙追上去,这大伯失踪几天,不知是不是跟李雎儿一起的,也得问他几句才是。东闾昇也不理她怎么问,回到自己的小院后,推开门就一头睡在床上,也不管这屋多久没收拾了。 赵月娘摇摇头。说大伯傻吧,他还记得怎么回来,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说他不傻,他吃了就睡,像没事人一样,这哪里又像个常人。 不过,好在人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只有等他睡醒了,再来问问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雪地重逢 一大早,梁玉喜就叫朱权备下马,再带上几个官差,准备出城去林场。 临出门时,花蕊夫人让五娘来告知梁玉喜,就说她与六爷也打算一起去林场那边看看。 梁玉喜想了想,担心林场还有残余的沙陀人和人偶,就让五娘回夫人,这一路过去后,黑松山和林场的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还是探明了凶险后再说。 五娘走后,没多久六爷气冲冲的就来了。梁玉喜知道自己也没办法阻挡得了六爷,就只好让人再套马来。于是花蕊夫人和五娘也一起,一行人就上路了。 到北城门口,就听守城官兵说,东门外不远处,有几个和尚和道士被杀在荒郊野外。应该是前一日出殡的人,请来做法事的和尚和道士,因为杀人现场,还丢有棺材和纸幡什么的。梁玉喜让朱权派人去查,看是哪一家出殡的。 梁玉喜有些疑惑。清河县是比较富饶之地,历来没有成群结队地拦路抢劫的强人。更何况,谁会抢这出殡的。若是外来的,就更不可能了。 守城官兵还说,这出殡的一家人出城后,就再没回城过。 那这就更奇了,如果是强人要掳人,为什么单单就把和尚道士杀了?看来出殡这家人有诈,说不定就是埋伏在城内的南唐人或是沙陀人,冒充出殡然后混出了城。 一行人也不等官差来报,就继续上路。没走多远,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官道四野都一片清冷,人迹罕有。到了黑松山山脚下时,梁玉喜就想到前几日遇到的夜叉怪,他感觉这怪物一直就盘踞在黑松山里,而且几次三番的伤人,都是在山林里。这个地方莫不就是它的地盘。这东西跟鬼怪不一样,只是在暗处出没,也不论白天黑夜。 梁玉喜叫朱权和几个差役小心,注意山林里的动静。 再往前走,就看到山路两边雪地里,不少倒卧的战马和兵勇。威锋营经此一役,死伤不少,都来不及打扫战场。 其他人都还算镇静,没见过战场场面的五娘,倒是被惊吓得在路边还吐了几回。 全靠这两日的大雪,那些被人偶劈死的兵勇尸身和战马尸身,被大雪一遮盖,不再那么鲜血淋淋的。只是静静的倒卧雪中,看不到他们痛苦和扭曲的表情。那些零落的刀剑和铠甲,还是无声的道出了,这狭窄的地带,当时打斗得如何的惨烈。 远望林场,在大雪中寂静得跟自己第一次来时一样。想到自己初入林场,被人戏谑和差点被肖骁申的人整死,梁玉喜觉得这些事都恍若隔世。如果那些日子没有花蕊夫人和五娘她们,也许自己真的就走不出这林场了。 这一路上,他也很纳闷,花蕊夫人当初为什么跟肖骁申如此的接近,真的是单纯的就为了避世吗?梁玉喜不是不信任花蕊夫人,只是觉得她还有许多是自己未知的。 郑王曾经说她是香教教主的弟子,而且说香教就是一个邪教,难道夫人心里真的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梁玉喜也就是在心里把这些疑问翻腾了几遍,并不愿去深究。毕竟,他是很信任花蕊夫人的。 还好,一路上虽然小心翼翼的,也没遇上什么危险。几人就来到灵洞曾经出现的树林里。 看到那儿,梁玉喜大吃一惊,灵洞居然消失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看看朱权,朱权点点头又摇摇头。看来也是不相信灵洞突然消失。 而花蕊夫人和五娘倒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他们都未曾见识过这灵洞。梁玉喜在这空地上团团转了一阵,又拿脚跺跺,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费六爷应该是见识过的,他也奇道:“怪了,这玩意说没就没了,倒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朱权问道:“梁大人,要不我们掘地三尺看看……” 梁玉喜摆摆手:“没用的,这如此有灵性的变幻,不是掘地就能发现什么的。这灵洞消失,可能就是那一声巨响后的变化。”他又自语道:“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有这变化?这变化又会给清河县带来什么?” 花蕊夫人问道:“这变化当真是天注定?难道就不可捉摸吗?玉喜可还有什么见解?” 梁玉喜摆摆头:“我记得,这第一声巨响,就是那****与四穷奇争斗的晚上,黑松山山体发出红光,天上飘下雪花。而第二声巨响,是我被困牢中,当日应该是初十日,灵洞开启,清河县被罩在御网内。这第三声巨响……灵洞消失……” “听你说,东闾府的宝匣也是十分奇诡的东西,这灵洞和御网、清河的异象,时候与那宝匣有关呢?” 梁玉喜:“现在尚不完全清楚,不过东闾大爷的话,和这些异象的时机,我倒觉得是有关连的。只是……” “这宝匣下落不明,有可能就是因为落入他人手中后,所以才这样变幻不定……” “夫人怎么知道呢?” “我也是瞎猜的。” 梁玉喜看出花蕊夫人有一丝的掩饰。她像是知道其中奥妙似的,又正在点拨着自己。 梁玉喜问道:“如果找回宝匣,是否就一定能解开这所有谜团呢?” 花蕊夫人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梁玉喜看着花蕊夫人,看着她肯定神情里的别样意味,他点点头:“嗯,我想这宝匣就快现身了。我能感觉到它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树林深处一声诡异的啸叫声传来,所有人都不自禁的心头一凛。就连费六爷这种征战沙场的人,都惊愕的警惕起四周来。这叫声并非什么猛兽一类的叫声,可瘆人心胆。 梁玉喜惊道:“是那黑松山的怪物,这东西我听它叫过,就是这声音。朱捕头,你的人全都退回来……” 所有人都聚拢在灵洞处,围成一个圈,防备着四周。 那啸叫声越来越近,让听到的人,头皮发麻,心内恐惧不已。差役们几乎都拿不住手里的刀,一个劲的直发抖。 除了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奇怪的是,听不到一点其他声音。甚至雪地里该有的声音都没有。 当叫声停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的抬头仰视着,因为分明有一个透明的东西站得高高的,就在自己的面前。 梁玉喜看着那个怪物的轮廓,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东西跟自己上三清宫时看到的,又十分的不一样。因为它几乎就是透明的,在大雪的映衬下,还是能看出就是它,而不是别的什么。这怪物几乎坚不可摧,又不可捉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东西凝视着他们,躬下身来,所有人都想惊叫出来,又骇得把自己的声音压抑了回去。除了雪花纷纷扬扬而下,此一时像停滞一样。 雪地里响起了喳喳的声音,梁玉喜侧首,只见花蕊夫人镇定自若的,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她掀开自己的斗篷,那怪物居然后退了一步。 第一百三十七 留在此地 花蕊夫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洁白的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髻、脸颊、眼睫毛……她伸出白玉一样的手指,向空中去触摸那怪物。 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看着怪物难以看清的神情。 夫人的手停下来,不真实的开始摩挲着什么。而梁玉喜看出来了,那是怪物的头面。这是多么令人惊异的一幕,面相凶恶的怪物,在花蕊夫人温柔的抚摸下,变得如此的安静祥和。 雪一直在下,所有人身上都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也没有人动一下。而雪花飘落到透明的怪物的身上时,很奇怪的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少顷,花蕊夫人停下手,对着怪物说道:“既然你无法伤害,为什么不远离呢?” 那怪物似乎也说了什么,可梁玉喜他们没人听清楚了的。花蕊夫人又说道:“走吧,这里不适合你。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隔了良久,花蕊夫人放下了手,有些惆怅的看着密林,应该是怪物已经走了。 一众人都收了刀剑,齐刷刷的看着花蕊夫人,等着她说点什么。尤其是梁玉喜,他与这怪物有几次相逢,心里疑问很多,最迫切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会伤害什么?又为什么不伤害谁? 花蕊夫人对费六爷说道:“六哥,你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给我们几兄妹看的一幅画吗?” 费六爷皱着眉,想了想后直摇头。“我那个时候顽劣得很,根本不愿听父亲说什么,他老人家说什么,我都觉得罗唣。” “父亲大人临终前,他给我们几兄妹看了一幅画,那画上就有此物。” 朱权一边道:“夫人说的,莫不是夜叉怪?这种画也算平常啊?很多人家都画了来辟邪驱魔。” 花蕊夫人点点头:“嗯,是有很像的地方……也许它也是吧。走吧,这东西也走远了,我们别等在这里了。” 梁玉喜看着花蕊夫人,她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她不再说什么,这并没有打消大家对她的好奇,但也没人敢多问一句,似乎那怪物随时会被她召唤回来。 一行人开始往林场走去。 瞭望塔里空无一人,林场大门也是敞开着,没有一点人迹。梁玉喜让所有人都不要下马,怕万一还有人偶冲出来。 进了大门后,空荡荡的林场,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有一声鸟鸣,从林场上空掠过。 梁玉喜和朱权、几个官差翻身下马,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四周。就踩着积雪,往木板房走过去。 刚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犬吠,一条大黄狗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把一众人等还吓了一跳。 大黄狗看到梁玉喜后,许是认出了旧友,到了面前就欢实的摇起了尾巴。 “阿黄,好久不见,你可好。”梁玉喜笑问它。 大黄狗朝他汪汪几声,就往东屋那边跑,跑几步又站住,回身又冲梁玉喜叫。 梁玉喜:“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吗?。”于是,梁玉喜和朱权他们就跟在狗后面,往东屋走过去。大黄狗走到东一屋门口,就站在那里,看着梁玉喜汪汪的叫。 梁玉喜见房门紧闭,也不知黄狗什么意思。朱权叫了一个官差过来,让他上前踹门。 官差反手握紧朴刀,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前,抬腿就是一脚向门踹过去。只听咚一声闷响,门纹丝不动。 “山里的门哪有朝里开的……”梁玉喜过去一把就将门拉开了,朱权哑然的看着,踢门的官差有些灰溜溜的。 东一屋,梁玉喜以前倒是住过一夜,虽只是一夜,他印象深得很。也就是这一夜开始,他从一个小男孩慢慢的变成了个汉子。 他进屋后,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掩住口鼻。然后习惯性的眯上眼睛,打量着昏暗的屋内。 在那排土炕上,赫然就还睡了一排木客。 这把梁玉喜吓了一跳,他以为这林场外连个脚印都没留在雪地上,怎么还真有人在?而这些躺着的,其实应该是人偶才对。 现在阿布洪曼死了,这些木客一定是没有了经文的驱动,所以形同死人了。但即使这些木客一动不动的躺着,那旁边的大斧和铠甲,还是十分令人恐惧。 这些官差当日都在山谷见识过人偶的厉害,似乎这些木客说不定一个翻身而起,抓起大斧就劈了过来。 梁玉喜摸摸大黄狗的头,大黄狗原来就是让他来看看这些死去的木客的。 出了东一屋,梁玉喜叫朱权带人再去看看其他几个木板房。几个官差壮着胆子,把另外三个木屋都看了一遍,回禀说再没有死尸了。 花蕊夫人和费六爷、五娘她们也下马走了过来。梁玉喜站在祭台中间,抬头看着山弥山的招牌,看着紧闭着的北屋大门。心里想着,肖骁申没有了这些爪牙,他这巢穴也就是个空壳了。不知他现在何处呢? 几人推门而入,北屋的天井里,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都没有。朱权带人就四处开始搜寻起来,这北屋除了前面的天井和堂屋,后院还有些房屋。 花蕊夫人说道:“肖大掌柜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没想到只堪堪的落得如此这般的下场。” 梁玉喜:“他不过是罪有应得。这次他虽然侥幸逃脱,终难逃出这清河县。一旦有他踪影,他就是死路一条。” 花蕊夫人看着忿忿不平的梁玉喜,又说道:“我看他是不会回这里来了。就算是回来,也不敢住在这里。毕竟没有了阿布洪曼和人偶,他就什么都不是,能在清河县躲藏得住都难了。” 梁玉喜点点头,然后感慨的说:“这个地方也总算是要给老爷收回来了。” 花蕊夫人笑问道:“玉喜,你这个二掌柜可得要帮个忙,我和你六爷和五娘,还准备回这林场来,你不会不允吧?” “夫人但住不妨。只是这林场要整饬好,还有些时日,你们就这样住在这里,那怎么方便呢?” “我们这不就是过来看看,我看其实还挺不错,收拾收拾下,就可以住下了。” 梁玉喜还以为花蕊夫人只是说笑,没想到她还真有这层心思。 “夫人还是过些时日再说,肖骁申说不定就在此附近,如果没有些人手,六爷一个人也不好对付他们。” 梁玉喜说的是实话,费六爷虽然武技高强,但他是不杀人的。这要是遇上肖骁申和南唐勇士,那就麻烦了。 费六爷:“这个你别担心,我虽然不杀人,不过你看武德司的人可从我身上讨了便宜走?你六爷就是不杀他,他也休闲占到半点便宜。”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功力尽失 花蕊夫人执意要留在林场,梁玉喜只好作罢。虽然他心里疑虑重重,不过他也不好直截了当的问。 回城途中,就有官差来报。说当日假借出殡的人家,正是东门的李保全家。他家现在关门闭户,空无一人。 梁玉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东门的李保全家,不就是二娘家吗。以前他当小厮时,给二娘带信去过东门。印象中李保全一副鸭公嗓,一只眼睛里像是有啥东西似的,老是不停的眨。 这李保全假意出殡,诓骗守城官兵出城,多半就是跟肖骁申或南唐人有关。因为杀和尚道士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而且前几日,梁玉喜也听大牢来报,念空不知被什么人劫了狱。当时因为城内一片混乱,县衙听差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精力追凶。现在联想起来,这些事其实都跟二娘一家有关。李宝全他要是真跟肖骁申有勾结,那这其中好几件事也说得通了。 肖骁申出东门,应该没有走北官道,否则他们就正好遇上威锋营和人偶大战。那不走北官道,会到哪里去呢?出城来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们还出得了县境? 梁玉喜让官差去威锋营报信,请熊统领派官兵去东边和北边搜索,看看有没沙陀人和南唐勇士的踪迹。 安排停当后,梁玉喜想到许久没有王雨鹛的下落,也没有王仁詹和武德司的任何消息。而现在圣上一定是被拘押在郑王的手里,虽然百姓还不知道这一变故,但百姓很快就会知道,沙陀人被剿灭就是依靠圣上诱敌获胜,那时,百姓们是否接受得了圣上被囚禁的消息呢? 再说,王雨鹛此时被囚禁在东闾府。她虽然被东闾珏伤得不轻,自己当时就服了清宁丹,感觉身体就慢慢的在开始复原了。还好这两日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甚至东闾珏都没过来看她一眼。所以她虽然是被铁链锁住了双手,并用铁链套牢,但府上饭食还是有着落,倒是给了她一个疗伤的好时机。 她原本想在夜半时分,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挣脱铁链,然后出了东闾府。但她听下人们议论,说是朝廷的兵马已经剿灭了沙陀人,清河县就快要安宁了。这让她心里就实在按耐不住,想早一点出去看看。 午后,雪后初晴,东闾府也很清净,许是下人们也都呆在屋内,少有人走动。 王雨鹛试着挣了挣锁紧的铁链,施展自己的修为功夫,这也是她连日来,第一次运气。 可刚一运气作势,就觉得不对。这次不像以往,那些武技修为会自然而然的生发而出。倒像是自己突然变得空空如也,没有什么气可以运,也没有该有的力道。 这让王雨鹛大惊,这不是简单的疗伤效果欠佳,也不是因为身体未复原影响到了什么。而是,自己突然变了,变空了!所有武技修为积蓄的东西空了,不知所踪。 王雨鹛又试了几次,自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徒劳的把铁链弄得哗哗直响而已。 一直到她满头大汗,还是没有任何恢复的意思。王雨鹛有一丝绝望感,她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被东闾珏的散形丹经击伤后,这一伤就直接把她武技废了?如果是那样,就太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那所有逃跑想法就是徒劳了。 王雨鹛沮丧的坐下,她不清楚,自己这些功力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永远不回来,那怎么办?如果不得已,那自己就只有放出武德司的信号,让察子来救自己了。 那种情形下,察子们极可能会将东闾府灭门的。这让东闾珏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好像有人进了杂院,一听就不是看门的下人,因为下人赶忙就招呼了一声:“大爷,您老不能进这个院子。” “我……我怎么不能进院子了,这是我的府上。我府上,知道不!” 王雨鹛听这老人说话的口气,憨憨的又有些调皮,不像是个老成持重之人,倒像是个顽童。 那老人笃笃笃的就在外面的院子里,一路小跑起来,嘴里还嘟哝着,像是顽童在玩耍什么游戏。那个小人在一边急的直喊:“大爷,您老该走了,这地方不能玩。” 老人并不理他,而且越是有人一边急的跺脚,他仿佛还玩兴更浓,在院子里撒着欢的边叫边跑。 看们下人实在没法,不再追老人了,在一边喘着粗气。老人嬉笑着满院子跑了一阵后也累了。 这老人正是东闾昇,他自回府后,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仍像以往一样,满府上到处疯玩。 他看着杂院内上了锁的房屋,好奇的上前去拨弄那门锁,把门往里一推,就侧目往里瞧。 下人见了,根本就来不及制止他。王雨鹛在里面,就看见一只眼睛,一开始四处乱看,在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后,就紧盯着了自己,也不说一句话,只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王雨鹛知道他是东闾昇,就是那个东闾府唯一见过“夜叉”的人,他在此,也许正好可以借他让自己脱身。 于是,王雨鹛道:“老人家,您好啊。” “你这是在玩什么?怎么把你绑起来呢?” 下人在一边干着急,“大爷,这是府上抓的小偷,大娘让绑起来的……” “小偷,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小偷呢?” 王雨鹛道:“老人家,我可不是什么小偷,我只是到府上来帮忙的,被误打误撞的当成了小偷而已。” “嗯,我看你也不像小偷,你……去拿钥匙开门,我要进去看看,她到底像不像小偷。” 下人哪里敢造次去拿钥匙,可又不敢跟大爷顶撞,只好哀求:“大爷,这个小的可不敢。这是大娘吩咐了的,小的就是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 东闾昇生气道:“你倒是去啊,不然……不然我一个雷劈你……” 下人看大爷生气,就忙假意的说道:“大爷,说得是,我这就去。”边说就边往外走。 王雨鹛当然知道下人不会拿钥匙来,肯定是去叫大娘去了,于是对东闾昇说道:“老人家,谢谢你相信我不是小偷,不过这里有些误会,你也救不了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东闾昇嘟哝道:“我怎么救不了你,我说能救你,就能救你。” “老人家,你如果答应帮我的话,就帮我去传个话。” “给谁传话?” “就是清河县的梁县令。” 东闾昇眨巴着眼睛,细想了一阵,好像记不起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王雨鹛见此心里一急,就道:“就是大娘的干儿子,您的干孙子……” 东闾昇豁然一下想起了似的,笑道:“哦,我知道是谁了,这个小子我喜欢。你要找他?” “嗯,我要您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带什么话?” “就说,我在东闾府。” “就这……” “嗯,谢谢您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想不起了 令主簿来报,说大堂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头,非要见什么干孙子,见梁大人您。结果在轰他时,几个衙役不知怎么,还被像烧灼了一般,只要去抓拿他的手,都是一溜的水泡。不知此怪老头是何许人,还请梁大人出去看看。 梁玉喜听完后就到了后堂,看见几个衙役拿着刑杖,正团团围住一个老头。梁玉喜一惊,这不是东闾昇大爷嘛。忙叫道:“都给我退下!大爷,您老怎么来了?”他忙上前去,伸手就去扶东闾昇,令主簿一边惊叫道,大人使不得! 梁玉喜已经抓住了东闾昇的胳膊,他只觉得那胳膊有些热而已,也不觉得有什么烧灼感。再看那几个在一边垂手直摇晃的衙役,那是真被什么烧伤了的,不是令主簿在浮夸。 梁玉喜只当东闾昇是个怪人,没想到他还是个奇人。而他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依旧一副憨憨的表情,看到梁玉喜就像小孩子看到了大人一般。 梁玉喜扶他到了后堂后,让他坐下。问道:“大爷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东闾昇一撇嘴,“没事我就不能来吗?我还以为这县衙想来就来,没想到一点都不好玩。” 梁玉喜忙陪不是,“大爷,他们都不认识您老,也不知道您是我的大爷。所以,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们,不与他们玩耍如何?” “嗯,我还不想同他们玩耍呢,省得害我放雷出来劈他们。” 梁玉喜又哄了他一阵,看他又活灵活现的,才有问他来县衙有什么事吗?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像是把记得事忘了一般,连连惊叫道:“不好,不好,我来干什么呢?我是来干什么呢?” “大爷,您慢慢想想,是不是来找我说什么事的?” “我当然是来找你说事的,只是……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呢?” 梁玉喜有些哭笑不得,又见他是一个人出的门,生怕大娘在府上看不见他着急了,就说道:“大爷,我看我先送您回府上去,您要是想起来了啊,叫个下人来喊我,我过来再听您的吩咐。” 东闾昇皱眉苦思一会,还是没什么结果,此时梁玉喜叫令主簿准备车马,就搀扶着东闾昇一起准备去东闾府。 这一路上,东闾昇垂头丧气的,还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嘴里也自顾自的念叨,梁玉喜就是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到了东闾府,看门下人见是梁玉喜和东闾昇,也不通报,就让他们进了。 到了后院时,正好看到大娘和杜子辛急匆匆的,正四处安排下人,可能是正准备派人出门找寻大爷来了。 见到东闾昇回来后,大娘是又惊又喜。而看到梁玉喜后,大娘脸上突然就变了。这是梁玉喜以前从来就没看见过的,他心想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忙上前去,先主动的施礼,把大爷去府上的事简短的说了说。 赵月娘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也不搭话,让梁玉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是好。他讪讪的站了一阵,又看了看大管家的脸色,杜子辛也跟大娘差不多,好像见到了不愿见的人似的。 梁玉喜就准备要告辞,赵月娘也不说送客的话,就扭头也准备走。此时,东闾昇欢天喜地的蹦跳着就从一个园门出来了,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梁玉喜和赵月娘、杜子辛都停住了脚步。 东闾昇走到梁玉喜面前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找你是要一句话。” “什么话?谁要您带一句话?” “一句话,我在东闾府。” “我在东闾府?” “嗯,是的。” “大爷您当然是在东闾府,您怎么不在东闾府啊?”梁玉喜笑道。又看了看赵月娘和大管家几眼,只见他们两人神色有些不对。 东闾昇有些恼怒道:“我在东闾府……我……知道吗?” 梁玉喜看着他,继续笑道:“好了,大爷,您就别闹了。我知道了,您老啊就回去好好休息。” 杜子辛忙叫人过来,把东闾昇搀扶进自己的院子里。 东闾昇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在东闾府啊,我在东闾府……” 梁玉喜摆摆头,对赵月娘说道:“大娘,大爷这脑瓜子真是……他这出门去,幸好今儿个是找我去了,要是走丢了可就麻烦了,大娘还是叫下人看住他一些。” 赵月娘:“嗯,这个自然,不劳你操心了。” 梁玉喜出了东闾府,快马加鞭就回了县衙。他叫过令主簿,让他把朱权叫来。 朱权来了以后,梁玉喜问他,捕房里可有什么武技好的,能翻墙走壁的。朱权想了一下,说道:“这种人捕房倒是有几个,一般的院墙也能悄无声息的进去,出来都没什么问题。” 梁玉喜点点头,说道:“那好,你把人手给我安排好,今夜,我要几个人一起进东闾府去。” 朱权问道:“进东闾府做什么?” “进去找王姑娘。” “王姑娘在东闾府?” 梁玉喜点点头,让他赶紧下去安排人手,带些绳索和方便翻墙的工具,刀具就不要带了。 朱权和令主簿走后,梁玉喜喘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东闾昇带给他的消息是,王雨鹛在东闾府的消息。 梁玉喜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一是赵月娘和大管家的神情和态度,跟往日是大不一样。而且东闾昇一说到想起来的话时,两人神色骤变,这一定就是怕自己知道什么。 梁玉喜当时就意识到了这点,他为了掩饰自己已经知晓,只好假意说东闾昇有些糊涂的话,自己就退出来了。免得赵月娘看出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 至于王雨鹛究竟为什么在东闾府,赵月娘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甚至不给自己好脸色,对自己那么戒备,这里面的疑点,只有把王雨鹛找到后,才能解开了。 是夜,梁玉喜把几个捕快聚拢来,吩咐了一番。毕竟这只是救人,不是去抓拿谁,所以,不能惊动谁。但偌大一个东闾府,要找到对的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梁玉喜就只好亲自带队潜入进府。梁玉喜还再三叮嘱这些捕快,身上除了工具绳索外,长刀短刀都不能带,跟不要与人争斗,一律蒙面后潜入。 第一百四十章 动手吧 等到了三更天后,梁玉喜与一众捕快,都是一身黑衣,蒙面后窜出了县衙,直往东闾府而去。 几条黑影到了东闾府后院墙外,也不作停留,两三人一搭手就上了院墙,然后悄无声息的就进了院子里。而最让捕快们惊讶的是,他们都没想到,梁玉喜的身手会如此深不可测。这一路,他不仅一直在前,而且翻墙而入时,几乎都没在墙头上站一下脚。这身手,比好多江湖好汉都厉害不知多少倍。 进了院子,梁玉喜其实也在心里盘算了几个最可能的院子。他怕捕快们不知轻重,造次弄醒了东闾府的人,就让他们先躲在一处角落里,他自己先去查探一下。 东闾府子的积雪里,月光映照下,梁玉喜几个轻盈的跳跃,也不在雪地里留下脚印,很快就把几处院子都看了一遍。 到了杂院时,梁玉喜就看出来了,这杂院应该可能有王雨鹛在。为什么?因为梁玉喜发现这杂院内,平素是没有人出入的,而现在看上去,院子的雪地里留下了不少的脚印,月光下,屋子又上了锁。 梁玉喜先上了屋顶,轻轻的揭开屋瓦,果然就看见里面有个人影被月光一照,就动了一下,还有铁链的声响。 梁玉喜见人影也不慌张,知道极可能是王雨鹛。他低声道:“王姑娘,你稍等一会,我去去就来。”下面的人影点了点头。 梁玉喜去叫来捕快们,还好院子里没有人。就安排两人在外张望,那些捕快中开锁的好手,就去开房门。不一会的功夫,房门打开,梁玉喜推门而入,见铁锁链套的正是王雨鹛。开了锁链的锁具后,一众人就准备迅速的撤离。 而没走几步,梁玉喜就发现,王雨鹛不仅步履不矫健,而且似乎有气无力的。 他回身问道:“你怎么啦?” 王雨鹛就悄声的说道:“我现在功力尽失……” 梁玉喜沉默了一下,就说:“我看,要不我就背你走,免得一会惊动了府上的人。” 王雨鹛点点头。 于是,梁玉喜蹲下身就背上王雨鹛,腾跃而起,往后院墙而去。 虽然梁玉喜背了一人,但他自修习费六爷的武技以来,功力长进不少,脚下并不见减慢半分,仍如大鸟一般,几个腾跃后脚步更快了。 没想到,一行人正疾走之间,就听到一声断喝:“哪里来的毛贼,竟敢闯我的府邸。” 梁玉喜听出是东闾珏的声音,那些捕快听到惊动了人,按梁大人吩咐也不敢停下脚步,更加快脚步往院墙处跑。 只见一条身影翻身跃起,然后落下,东闾珏就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梁玉喜刹住脚,也没放下王雨鹛,准备随时避开东闾珏后继续跑路。 王雨鹛在梁玉喜的背上,小声说道:“小心,大小姐的武技十分了得的。” 梁玉喜看她刚才的身手,听王雨鹛说到功力尽失这话后,就知道东闾珏已经今非昔比,她的散形丹经一定练得十分的出色了。 梁玉喜虽然蒙了面,他也害怕自己只要一出声,东闾珏就一定会认出自己来,于是他给朱权递了个眼色。朱权开口道:“大小姐,我们并非什么毛贼,只是为了救出王姑娘而已。我们各走各路,互不惊扰,免生事端。” 东闾珏哈哈笑道:“深更半夜,出入我府上,还说自己不是毛贼,难道你们还是什么江湖好汉?那就正大光明来好了。要走可以,把人给我留下,不然,我翻脸了的话,谁也走不成。” “大小姐,如果你不让,今日那就对不住了。” 东闾珏冷笑一声,一掌就劈了出来。 梁玉喜看她堪堪的一掌,似乎没什么力道,而王雨鹛却低喝道:“住手!” 东闾珏生生的把这一掌就收了回来。她看着王雨鹛说道:“怎么,你又有什么丑话要说在前头了?” 王雨鹛知道朱权根本吃不住这一掌,所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她说道:“大小姐,你和我原本就是误会。我本来到东闾是来救你父亲的,并非来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哈哈,你说这话就太好笑了。你们来去都是偷偷摸摸的,还说自己是来救人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梁玉喜看着有些陌生的东闾珏,觉得她真的变了不少。这眼前这个冷漠的女子,发出刺耳笑声的女子,再难跟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大小姐对的上了。 梁玉喜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得如此这般,但他有一个预感,他们今天要是不动手,是出不了东闾府的。 王雨鹛见自己也无法说动她,就低声对梁玉喜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只有且战且退了。” 梁玉喜也发现有些院子,开始有人声和灯火,应该是惊动了府上的人了。于是他又对朱权一摆头,示意他带着捕快们先走,他把王雨鹛放下后交给朱权,就上手去抓拿东闾珏。 东闾珏也是早有防备,接招后,就回击他。 两人也不多说,你一招我一式的就打斗起来。朱权和捕快们扶着王雨鹛就走,刚走几步,东闾珏又冲了过来,梁玉喜见自己光是这样跟她见招拆招的,也不好打。就发了一个狠招,准备抓拿她的手臂。 东闾珏放过朱权他们后,忙接他这一狠招,并顺势就回击梁玉喜一掌。梁玉喜跟她打斗一阵,已然知道她这看似普通招式的厉害,就往后退,做出一副抵挡不住的样子。东闾珏见自己要得势,就紧逼上去,想着三两下就放到梁玉喜。 梁玉喜又堪堪的接了几招,仍是一副快被击倒的样子。 东闾珏见朱权他们走远,心里也急,又舍不得放过眼前这人,招式也越发的凶狠,直取梁玉喜的性命。这下,梁玉喜心里才大惊,他知道自己万难抵挡得了这几招。 就在这危急时刻,不知何时到场的赵月娘叫了一声:“珏儿住手,这是玉喜。” 东闾珏听到娘在说眼前人是梁玉喜,忙生生的收回招式。 梁玉喜见机不可失,也不敢逗留,借着蒙面,就虚晃一招后,拔腿就腾跃而去。 东闾珏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追,她一跺脚就回身问道:“娘,你怎么知道这是玉喜哥?你看都跑了……” 赵月娘叹一声:“难道为娘的,还认不出他那个身板吗?你别追了,由他去吧。” 赵月娘这一说,东闾珏心里充满了疑惑,“那玉喜哥为什么要来救这个小偷呢?难道官府跟小偷还是一伙的?那女子可是杀了我府上的人啊……” 赵月娘也不答话,转身就回屋去了。 东闾珏站在雪地里,呆呆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火烧南山寺 回到县衙,梁玉喜与王雨鹛碰了头后,才知道东闾府发生了诸多变故。而大管家杜子辛居然是这背后的黑手,梁玉喜还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按说,杜子辛在东闾府那可是几十年了,一直以来忠心侍主,也是府上人有目共睹的。虽然不知道杜子辛为什么要杀人,但府上要是误会为王姑娘做下的,那东闾府和梁玉喜之间,可就难有信任了。 梁玉喜现在想的是,这话要怎么传递给大娘呢?大娘如果蒙在鼓里的话,府上说不定还得遭殃。直接写封信过去,大娘肯定不会相信的。 王雨鹛看着背负着手在后衙团团转的梁玉喜,说道:“实在不行,就把杜子辛抓来,审问一番。毕竟东闾府上出了人命,县衙也不该袖手旁观吧。” 梁玉喜停下脚步,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既然不能好好说,就让该开口的人开口,这恐怕更有说服力。” 他又关切的问道:“我没想到大小姐现今如此的厉害,你的伤情怎么样?你的功力真的难以恢复吗?” 王雨鹛:“我没什么大碍,这功力恢复可能要些时日。大小姐如此厉害也不奇怪,她成天走火入魔一样的修习,散形丹经又是江湖中的绝技。她要是守着东闾府,恐怕也不好动手拿的了杜子辛。” 梁玉喜:“我还想起上次县衙入府搜查时,最后就是大管家杜子辛和大小姐搜的二娘房间,如果那个时候杜子辛做了手脚,这宝匣的下落就清楚了。所以,杜子辛必须要拿获归案。” 梁玉喜于是叫来令主簿和朱权,让他们商量一个对策,怎么把杜子辛诓骗出东闾府,然后拿住他。 而此时,大前面堂响起骚动的声音,不大一会功夫,就有衙役跑到后堂来报,说是南山寺烧起来了,而且火势很大。 梁玉喜马上叫衙役们,火速前往南山寺救火。他也换了一身短打扮的衣服,就要出县衙。 王雨鹛拉住他说道:“玉喜哥,你小心些。南山寺现在是什么人物都有,说不定我干爹也在那里,圣上也在那里。这时候起火,可能也是有深意。” 梁玉喜看着王雨鹛眉宇间的关切,也觉得她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南山寺这么大个寺庙,又是建在山坡森林里,最怕的可能就是火。所以,寺庙的防火应该是做得不错的,现在突然起大火,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拍拍王雨鹛的手背,“我知道。你也安心在后院休息,我给娘说了,让她给你做点好吃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温情脉脉的对话。也是第一次彼此感受到一番蜜意。 梁玉喜在县衙门口上了马,就往南山寺而去。一路上,也看见衙役们推着水车,急急忙忙的往南赶。不少老百姓,手持灭火的竹耙等,也叫嚷着救火了。不过看这速度,恐怕抵达南山寺,也很难救得了大火。 他一抽马屁股,就纵身疾驰起来。还没到南山寺,从牌坊楼子位置看过去,梁玉喜就看见南边的滚滚浓烟。 想来火势十分的了得,梁玉喜记得有一年,北街起火,差不多少了几十间房子才扑灭了。那浓烟也没有这么大。 等他到了南山寺的山门下,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大家正传递着水袋和水桶,救火队伍也排进了寺庙里。有不少的僧人,也在队伍你。 梁玉喜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山上跑,他挤进庙门大门一看,整个寺庙都在一片火海里。许多僧人正在盘腿坐在一边,默念着经文。 人们手里那点杯水完全救不了什么火,那火势不仅没有减弱,也是越烧越旺。救活的人一一直往山下退,要不然也受不了火舌的肆虐。 梁玉喜在僧人中仔细找了一遍,没有看见圆序方丈,就拉住一个僧人问道,僧人满面泪痕的说道,方丈大师在火海里没有出来。 梁玉喜又问他是怎么起火的,僧人摇摇头说不知道。 梁玉喜眼见大殿位置和那些楼宇都烧的摇摇欲坠,这火势定然是有人从寺庙里放的。 而这些救火的人中,也没有看见威锋营和新来的鉄著营的兵勇,心想,郑王他们应该不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圣上是不是在里面。 想到此,梁玉喜看看四周,就找了一条路往寺庙的后山坡找去。上次他倒是来过一次,没有圣上的踪迹。不过那些院落说不定也有什么人在呢。 他到了后山坡是,才发现。那些院落正在燃烧,火势上看也是烧了好一阵了。 由此可见,这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人纵的火,否则这么多起火点,同时烧起来的话是不可能的。 这时,寺庙大门那边传来了惊呼声,然后是一阵噼啪的巨响。梁玉喜赶回到前面去看,原来是寺庙内的几棵大银杏树,在烈火中骤然倒了。 梁玉喜跟所有在场人一样,心里沉重不已。这些上千年的大树倒掉,也意味着这座数百年的古刹,化为了一片灰烬。 许多僧人见此,更是嚎啕大哭,有不少僧人还作势要往大火里冲,被人拉住了。大火中,是一片哭声。 大火一直烧到日落黄昏之时,最后一星火苗熄灭。人们才踩着废墟和余烬,寻找着什么。 梁玉喜回到县衙时,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只见贾白羽坐在后堂。 这让他吃惊不小。贾白羽看上去神情焦灼,完全跟以前的潇洒飘逸判若两人。 梁玉喜:“贾先生好久不见,不知我三弟现在哪里呢?他怎么样了?” 贾白羽看着他长叹一声,“玉喜,这都一言难尽。我此来正是为柴公子的事来的……” “三弟怎么啦?” “他……他现在被郑王囚禁起来了。” 梁玉喜焦急的问道:“为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我就是来跟你商量的。因为在明晚之前,必须救出柴公子,否则,可能大事就不妙了。” “郑王囚禁柴公子?” “嗯,郑王要逼迫柴公子登基,柴公子不从,所以将他囚禁起来了。这最后的期限就是明晚,柴公子也扬言在明晚自杀以明志。” 梁玉喜听到此大惊,郑王逼迫三弟登基称帝?三弟不从不说,还要以死相逼。 “那你带我去见郑王,我跟他谈谈。”梁玉喜知道这样说也是无望的。 贾白羽摆摆头:“不可能的,郑王是铁了心要在清河县扶公子登基,而且还要赵匡胤在低下称臣……” “圣上没有死?也没有什么吧?” “他没事,只是被囚禁着。” 梁玉喜没想到这背后,突然风云骤变,郑王不知在抽什么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喜欢他 “贾先生,需要我怎么做?” “我也是偷偷逃出来的,如果郑王发现了,很可能会追过来。我也知道,这样已经连累了你。不过,我也只能找你了……” “贾先生别说见外的话。” “郑王虽然不会将公子怎么样。公子心里却苦闷得很,他和东闾珏的提亲之事被搁下后,就心绪不宁起来。而郑王的所作所为,又令他苦痛,不愿被逼登基。我怕他当真要自杀。” “他被关在哪里呢?” “在南大街的一个庄园内。” “圣上也在哪里?” “嗯,是的。他被郑王囚禁在那里。” 梁玉喜摇着头道:“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郑王为什么会突然悖逆圣上呢?” “此事我虽然也不祥知,但我也可能猜到了八九分了。” “是跟三弟的母亲有关吧?”梁玉喜想到费六爷说的话。 贾白羽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柴公子的母亲,玉清仙师的事呢?” “我也听说了,她应该是同赵光义达成了一个盟约,符家、柴家和赵家,在目前这种情形下都想各得其所。” “没想到啊,你居然会有这样灵通的消息。” “贾先生怎么看这个盟约?” 贾白羽撇撇嘴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玉清仙师也好、郑王也好,也都是为了柴家和符家人,也并未伤及大宋江山社稷,也是为了稳定大宋。圣上落得如此下场,也多少有些报应。只有,赵光义倒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梁玉喜点点头:“是啊,谁对谁错,又是谁能说得清楚的。义也好,利也好,终不至于伤了人心才好。” 两人都默首一阵,梁玉喜抬头说道:“三弟如果真不愿登什么基,我定要帮他一把。只是,郑王现在手里握有整个清河的总兵,又刚刚铲除了沙陀人,明里是不能跟他斗的。暗地里,看能不能救出三弟?” “玉喜说得是,郑王现在手里不光有威锋营和鉄著营,武德司的人现也都在他手下,所以行事必须谨慎才好。” “武德司的王仁詹也抛弃了圣上?” “嗯,王仁詹表面上看是抛弃了圣上,不过我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如此的话,三弟所在之处,应有重兵把守。我看……我得去联络大哥和虚印道长他们。而贾先生你呢,你再去东闾府找找大小姐,她说不定也是个好帮手。” 贾白羽一击掌,喜道:“对啊,我怎么就将我的这个徒儿忘了,她如此勤奋修习,说不定正是个好帮手。” 两人商量毕后,贾白羽就要去东闾府。梁玉喜送他时,原本想他把杜子辛的事带话给大娘。后来他也觉得这样恐怕不妥,说不定不仅得不到大娘信任,还会把三弟的事搞砸了。于是,只嘱托贾先生,见到大小姐时,请转告大小姐,只要梁玉喜还在县衙一天,就决计不会让县衙为难东闾府。 贾白羽听到这话就愣了,梁玉喜说道,此事也是说来话长,不过这话也很明白了,贾先生请放心好了。 贾白羽点点头,他相信梁玉喜说的都是实话。 送走了贾白羽,梁玉喜就到老娘的院子,看到老娘正跟王雨鹛在屋子里一边做针指,一边说闲话。他看王雨鹛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心里也暗暗的放心了不少。 老娘见到他后,就招手让他过去也坐在炕头。王雨鹛看他满身的硝烟味就要落座,就起身去拿来一把笤帚,让他站在门口去,替他把身上的灰烬都拍干净 老娘看着这一切,那真是喜在眉梢。就好像看着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样子。 梁玉喜落座后,一边跟老娘闲聊,一边寻思着安慰王雨鹛。毕竟王雨鹛功力尽失,作为一个江湖儿女,这有些致命。她以前结下的仇怨,以后要面对的困境,在没有了功力后,会变得难以承受。 尤其是在知道她为了私自去绑二娘回来,才潜入东闾府之事,梁玉喜心里就有一丝愧疚。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的他。而他并未尽心尽力的保护住她。 在一阵沉思中,老娘笑道:“玉喜和王姑娘啊,你们俩都在,我有句话一直想问,又碍着一张老脸搁不下。今日,我也不顾什么了,我就只问你们两人……” 梁玉喜知道她要问什么,他看着王雨鹛有些发窘了,忙说道:“娘,您看您把王姑娘吓住了。” 王雨鹛脸一红,像被说中了什么,慌乱道:“没……没什么,大娘尽管说……” 老娘别了梁玉喜一眼,“去去去,你少插嘴。我能吓住谁?我是大虫变的?你也别拦我。今儿个,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真心喜欢王姑娘?说啊……” 梁玉喜嘿嘿一笑,“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动不动就逼问自己的儿子,喜不喜欢人家?” 老娘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抽出竹篮子里的尺子,作势比划着,“我刚你说,你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县太爷,没有人敢教训你。你今儿要是不当面说出来,老娘就不让你出这个门。” 梁玉喜一看老娘急了,忙道:“娘,这事要说也只能悄悄说,不然把人家王姑娘得罪了也不好啊?你这不是逼王姑娘吗?” “你说不说,要是真打算不说,你就先吃我一尺子。”说罢,手中的尺子就打将下来。 王雨鹛见此忙用手去接,老娘原本也是假意比划,力道并不大,不过王雨鹛没了功力,就跟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无异,生生的就在手心挨了一尺子。 这一下,老娘被响声吓得丢了尺子就去抓手来看,口里也心肝宝贝的直叫。梁玉喜忙起身,乘势就往外走。 老娘发觉这小子走后,才骂道:“这小犊子还跑的真快,要不然我还重新打他几下才消得了气。” 这时,门哐当一声又开了,梁玉喜站在门口笑道:“娘,我也怕你打我,我就老实说了吧。我真心喜欢王姑娘,这个嘛……她也知道。”说完,梁玉喜又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就走了。 老娘回过神来,笑看着王雨鹛:“王姑娘,看来老身确实是多嘴了,没想到你们这私底下都说过了……” 王雨鹛脸一红:“大娘,你别听他瞎说,他什么时候正正经经的跟我说过什么?都是他在胡乱说的。” “那好,他是瞎说。我就正正经经的问你,你喜欢我那儿子吗?” 王雨鹛娇嗔道:“大娘,你别……” “怎么啦?难不成你也不想跟我说实话。” 王雨鹛低下头,紧抿着嘴角的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她才点了点头。 “就是说,喜欢那臭小子咯?” “大娘……”老娘看着扭捏的王雨鹛,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醒来 东闾广悠悠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子下垫了一点薄薄的绸被。一股热浪一霎时就包围了自己,他才发觉自己的旁边是一个丹炉,炉底正燃着熊熊的火焰。他再一侧首,就看见一个面熟的小道姑,正闭目打坐,专心的在修习。 天地玄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在这里,这里是哪儿?那小道姑又是谁?不对,这小道姑如此面熟?东闾广像被什么惊着了,又赶紧去看身旁打坐的小道姑。 虽说模样是道姑,可就算化成灰自己也该认出来,这不是自己的丫头吗? 东闾广被彻底的惊醒了,他翻身而起,也把打坐的东闾珏惊住了。她睁开眼一看,大喜过望,也不顾父亲大人睁着一双惊异的眼睛,大叫一声道:“爹,您可算醒过来了。” 东闾珏看着一脸茫然的爹,也不知他是糊涂着还是清醒的,就有叫他:“爹,我是珏儿。您说话呀,爹!” 东闾广虽然昏迷的时间太久,不过一醒来,一家之主的威严、做父亲的威严,全都一下子就回来了。他上下打量着东闾珏,用质疑又有些不满的口气问道:“你是珏儿?怎么像个道姑一样?” 东闾珏见爹说了近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更是喜出望外,她翻身就起来,伸手去扶自己的爹,高兴得不能自已地说个不停,“爹啊,您终于醒了,娘和孩儿不知盼了多久。娘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东闾广站起身,就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呢?” “爹,这是孩儿的丹房,是孩儿修习之处。” “丹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闾广起身后就要往外走,一步迈出去,头昏眼花的,还差点踉跄了出去。 东闾珏一把就扶住他,搀着他慢慢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道:“迎儿,快来,爹醒啦!快来,迎儿……” 迎儿一开始还不知喊的什么,后来才听真切了。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见果然是老爷醒了,正被大小姐搀着从丹房出来。 东闾珏吩咐她道:“快去叫娘来,给娘说,爹醒过来了,在说话了。” 迎儿慌得也顾不上招呼一声老爷,转身就跑。 东闾广在院子里被白日的阳光一晃,还有些不太适应,就站在院子,也喘两口气。 “爹,您知道您多久没醒来了吗?” “多久?” “整整七十多天了,爹。” “我这一躺下,就这么久?这家里家外的,都是你娘在操持吧?” “嗯,是的。娘都瘦了好多,这府上啊……”东闾珏怕爹刚好就听些不好的消息,会影响到身体,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东闾广听说夫人憔悴了,心里也想快一点看到夫人。也不知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府上是不是因此生出了变故? “珏儿,府上怎么啦?” “没什么,爹。您这一醒来,府里上下都高兴了,下人知道了,一定跟过节似的。” 东闾广看着女儿一身陌生的行头,像个小道姑似的,就问道:“你这是……” “是孩儿在修习一些道家功课……” “道家功课?你这是要出家啊?”东闾广不觉大吃一惊,不知女儿是怎么了。 “爹,我只是修习道家功课,也不是出家。” “那怎么想起学这个了,你娘怎么会让你一天胡乱整这些事体?” “爹,此事说来话长……” 这时,赵月娘进到院子里,看见老爷站在女儿边上,一时热泪滚滚,只哽咽着叫了一声,“老爷,”就说不出话来了。 东闾广听到叫声,看着自己的夫人,面容憔悴,神色疲乏,心里一下子就泛起了酸楚,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让夫人担惊受怕。 “夫人……” “老爷……” 两人走近后,仔细的端详着,心里感慨不已。 东闾珏在此情此景里,也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一家人到了东闾广的卧房,落座后,东闾广才问起,自己怎么会一觉不醒呢? 赵月娘怕他一时急起来,病又犯了,就说道:“老爷应该还记得自己生病的情形?” 东闾广皱眉回忆,点点头,还记得自己最初卧病吃药的情形。 “怎么?我这病情还恶化了?一睡睡这么久?难道郎中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月娘也不敢说束泉水被下毒的事,就说道:“是的,郎中们都不知怎么办,用的药也没什么效,还是全靠你女儿,用她修习的功课把你唤醒了。” “她修习什么道家功课,这是怎么回事?” “也是,遇到一位很好的先生,只府上教习她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得过来。” 东闾广也意识到,自己这几十天的昏迷,府上一定起了不少的变故,就追问道:“梁玉喜呢?去叫来,我要见他。” 赵月娘眼看自己无法支应这事,就说道:“老爷,您还是先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府上的事,您在不在也都好着呢。等您调理几天后,有您过问的时候。” “那黑松山的事怎么样了?” “老爷,梁玉喜是把林场给您要回来了,只是林场那边变故很多,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您还是先休息一阵,我再去把该叫的人都叫来,您慢慢的问好了。” 东闾广也觉得自己虚弱得很,就屈从地点点头,“好吧,我先休息一阵。” 伺候老爷睡下,赵月娘出了卧房,就喊人把杜管家叫来,跟他商量这老爷醒来后,该怎么应付老爷的问话。也不至于一下子把他吓住了,影响到身体的复原。 杜子辛也知道,这很多事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劝大娘,“我看啦,你干脆就说,梁玉喜这小子如今为了巴结官府,早当了县令了,把老爷忘得一干二净的。他小子办得事,也是办得一塌糊涂的。” 赵月娘有些迟疑,“这……这能行?” “大娘,您也别管那么多,不然这许多事,咱们也说不清楚不是。比如二娘的事,那说出来不让老爷伤心啊?我看,就说二娘回了娘家,被什么沙陀人带走了。” 赵月娘点点头,“这个我倒觉得可以这样说,反正她也没脸回来了,她有什么好歹,咱们府上也是管不了的。” “就是,大娘尽管让老爷放心,他把病情调理好了,这府上就慢慢的要好起来的。” “哎!好什么好。他醒来就好了,府上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得了的,该败就败,也只是一时的时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要救公子 贾白羽到东闾府时,赵月娘正跟杜子辛在商量,而东闾广也在休息。 看门下人也认得贾先生,客气的请他进府后,就领他到大小姐的院子里。 东闾珏虽然只看见贾先生一个人来,不过也是大喜过望,忙请师傅落座。两师徒寒暄一阵,说了些散形丹经修习的事。 贾白羽也看着东闾珏频频点头,对她的功课长进颇为赞赏。 东闾珏一直都忍着,也没去问柴公子的事。贾白羽也看出来了,东闾珏心里多么渴望知道公子的近况。他不是故意忍着不说,而是先要探探自己这个徒儿,究竟有多大本事,跟梁玉喜之间有什么间隙。他也才好开口请徒儿一起去救公子。 贾白羽:“我这次来府上之前,先去县衙见了梁玉喜……”他看了一眼东闾珏不寻常的表情,继续说道:“他托我带个话过来,就说县衙在何种情形下,都不会为难东闾府,要请你放心。” 东闾珏冷笑一下,说道:“师父,您最近不知,我府上前几日来了一个女贼,她偷偷摸进府里,杀了我一个丫鬟,被我擒住后关在府上。没想到,这女贼还有些背景。” “女贼?什么背景?” “这女贼居然跟梁玉喜是一路的……” “女贼跟梁玉喜是一路的?这怎么可能?” “师父,您听我说。这女贼被关在府上后,也就是昨晚,梁玉喜带着一帮人居然偷偷的来救她,被我拦下后,才知道这女贼如此不同凡响。” 贾白羽沉呤着,心想梁玉喜救个女贼,而且还救一个杀东闾府丫鬟的女贼,这怎么可能呢?莫不是这里面有很深的误会。 “你是看清了梁玉喜的?” “嗯,我娘说昨晚的蒙面人就是梁玉喜,而且我回想起来,也确是他的身形。今日先生来府上说这话,更是说明梁玉喜就是昨晚偷偷进府的人了。” 贾白羽点点头,“嗯,这倒是。那女贼长什么样子呢?” “那女贼长得倒不赖……” “你跟她交手,她可吃得住你的招式?” “她一开始还行,不过渐渐的,我就看出她破绽了,她当然吃不住,被我几招就拿下了。” 贾白羽又点点头,“嗯,你说的这个女贼,是王姑娘。她以前是武德司的人。论功夫嘛,也不算差。没想到还被你给拿下了。” 贾白羽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王姑娘被你拿住后,她自己就没跑得了?这可不对啊?” “师父说的不对是什么意思?” “以武德司一个察子的功力,要绑缚得住她,可不那么容易。你是不是伤到她了?” “嗯,是的,她结结实实的吃了我一掌。” “啊,怪不得她跑不掉。原来她是被你废掉了功力。” 贾白羽很惊讶的看着东闾珏,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儿功力如此精进,连武德司的察子都被她废了功力。 “我看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 “为什么?这女贼杀人可是被我逮住的。” “她为什么会来府上杀一个丫鬟呢?你是亲眼所见?” “这个倒不是……” “对啊。何况她也跟府上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来杀一个丫鬟呢?” “可梁玉喜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来救人呢?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很我娘说吗?” 这句话,倒是让贾白羽楞了一下。说来也是,如果是个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算了。 “嗯,我想府上是不是跟梁玉喜还有其他误会呢?所以,你娘啊不想跟梁玉喜交涉。所以,今日我来时,梁玉喜也只是说跟你带一句话,而不是说跟你娘带这句话。” 东闾珏摆摆头,“我也不知道,按说,梁玉喜是不会跟府上过不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娘好像突然就变了,把她这个义子,看成陌生人一样了。” 贾白羽:“我看啦,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得梁玉喜跟你娘两人才说得清。此事就这样,慢慢来吧。另外,我今日来府上找你,也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师父怎能说帮忙的话?” “你也知道,自柴公子从府上走后,就再也没在清河县出现过……” “他怎么啦?”东闾珏也不顾有些失态,急不可耐的问道。 “他跟他大父去南街后,就被逼着要他做什么大事。而公子不从,两下就僵持住了。现在他正被郑王囚禁在南街……” “公子被囚禁了,那他还好吗?” 贾白羽摇摇头,“他很不好,所以我才冒险出来想找人去救他……” 东闾珏一听要救人,忽一下就站起身来,“师父,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贾白羽忙示意她先别激动,“这囚禁之处,不光是有他一人,还有圣上。所以戒备森严,里外都是好几层。我是混在下人中,才好不容易出来的。要是进去救人确实不易,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师父,就凭我们师徒两人,难道不行吗?” “不行!这南街的庄园,外围有威锋营和鉄著营的官兵,院内有武德司的人,而且玉清仙师还带着一群女子守在最里面,所以人手少了是不行的。我已经跟梁玉喜说好,他也去请虚印道长他们,看到底有多少人手,能不能行?” “可公子如此危险,这怎么等得下去呢?” 贾白羽有些哭笑不得,“这事也不是说危急得很,毕竟郑王是他大父,公子时时也有人看守着,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唯一可能怕的,就是公子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公子会做什么傻事?” “这个……就是怕郑王逼得紧了,公子会求一死解脱” “啊!那我们还不去救他?” 贾白羽看着自己徒儿慌乱不已,这不是误事吗?他有些后悔来找她。 东闾珏也觉自己太过失态,忙收敛一些后道:“师父,那您说该怎么办?” “一会我再回去找梁玉喜,如果人手够了,我们就计议好。如果人手不够,那我就回去给公子报个信,让他稍等两日。” 东闾珏心里还是急,“公子要是今日就想不通了怎么办?他要是今日就要寻死呢?” 贾白羽苦笑道:“此事,现在一步一步来。我这就回县衙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你就等我的消息。” 说罢,贾白羽就起身要告辞,东闾珏也不好留他,就对师父说道:“但愿梁玉喜那边有好消息,若是没有,师父也来告诉我一声。” 贾白羽点点头,就告辞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谣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梁玉喜一直以为“屠龙社”的人,还在东门外的小院子里,结果他过去扑了个空。他一时也没了主意,觉得最大的可能,他们可能去三清宫了,或者虚印道长回三清宫了。 他也不敢贸然的上三清宫,毕竟上次在山路上遇见那“怪物”,的确很让人恐惧。若不是虚印道长的大虫,恐怕自己那次就难逃怪物的魔爪了。 而且天色也不早了,梁玉喜无奈的就准备先回县衙。不过走到牌坊楼子的位置,他心里就觉得实在牵挂柴宗训。就想着去南街那边看看,也摸摸那庄园附近的地形。 于是,他折身就往南街去。到了一个酒楼,把马交给一个酒楼的紫衣人,然后上楼去找个雅间坐下。换了店小二的衣服,看天色已然黑得差不多了,就下楼来。 他远远的就看见那些南山寺的和尚,还有几十人正在南山寺的山脚下,点着烛火,焚香诵经,想来也是为死者在超度。 南山寺被大火焚尽后,圆序方丈也葬身火海,梁玉喜倒是派朱权他们去追查了,可也是一无所获。 这事的确十分蹊跷,南山寺这么大的规模,而且现时的天气已是初冬时节,要一把火把南山寺烧掉,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有众多的纵火者,有组织的做下了此罪恶。 而清河县虽然眼下混乱不堪,也只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做下些偷鸡摸狗之事,这杀人纵火的事,泼天的罪恶,还真不太可能。 而且火烧寺庙,什么目的?为何如此?这都令人费解。梁玉喜有个感觉,这事背后也不简单。 梁玉喜不由得信步就走到了诵经的和尚旁边。也有不少的善男信女,也在焚香祷告。梁玉喜就捡拾起一些香烛,给一片废墟中的南山寺,点上一炷香。 他起身后,看着这些和尚。因为没有住所遮风避雨,这些和尚虽然眉宇间还都透着执念,但神色疲乏,衣衫褴褛,快跟叫花子差不多了。 还有一些老百姓带了斋食,等在一边。 梁玉喜见有个小和尚正在一边收拾,就走过去,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小师父,你们怎么不离开这里?到其他寺庙去呢?” 小和尚白了他一眼,“清河县就这么大个地方,还能到哪去?何况,我们是哪里都不会去的。南山寺就是一辈子的修行所在。” “可现在这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师父们怎么修行呢?” “施主此言差也,你不看看这有多少信众,不出半年,这南山寺就会建起来的。” 梁玉喜心想,对啊,这南山寺虽然被烧了,寺庙还可以重建啊。只要信众和和尚们心中有这寺庙,重建也不是多难的事。 “小师父,这寺庙被焚毁,这么大的动静,方丈大师怎么没能跑出来呢?” 小和尚把他上下看了一遍,“这个事我可不敢乱说。” 梁玉喜见此有戏,怎么肯就此放过,就继续问道:“是不是寺庙跟什么人结下了仇怨?所以才招惹了这大火?” “施主,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这大火无情人有情,该灭的灭,该生的生。南山寺是修行之地,断不会与俗世纠缠不清。如是因果报应,也该自作自受。” 梁玉喜见小和尚只打哈哈,不愿吐露真情,更坚信这其中有人知道些什么。他一把就扣住小和尚的手腕,小和尚痛得呲牙咧嘴的,嘴里刚要叫喊,梁玉喜低声道:“小师父,我乃清河的县令,现正微服查案,你不要叫!” 许是小和尚也见过梁县令长什么样,他细看了几眼伙计打扮的梁玉喜,还是认出来了。也就不再声张。 梁玉喜:“我问你,这火起时,是不是有人看见放火的人了?” 小和尚点点头:“不瞒梁大人,确实有人看见点火的人了。” “那究竟是谁呢?难道只有一个人?” 小和尚突然哭丧着脸:“梁大人,这个小的没看见,真是不能乱说。” “谁要你乱说了,你只说你听到的,究竟是听到些什么?” “我说出来,您可别说我瞎说……”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赶快说就是。” “我听说啊……说是方丈大师放的火……” “什么?园序方丈放的火气?这怎么可能……” “看看,我就说不能说,说出来都没人信。” “你好生说,谁看见是圆序方丈纵的火?” “这个,我可不能再说了,你问谁也问不出来的。一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看见的,另外也也没人相信。” 梁玉喜想也还真是这样。如果真是圆序方丈纵的火,那究竟是为什么呢?又有谁会相信呢?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谣传? 放过小和尚后,梁玉喜就一边寻思一边往南街附近走,就找南街的大庄园。 清河县有个现象,这城里的新贵,都喜欢住南街,住北街和东街的基本都是些家道兴盛得比较久的人家。西街基本上没有什么有钱人。 所以南街大的庄园也不多,梁玉喜所知道的就只有念家庄够气派。这念家一直做的金银饰品的买卖,也是官家的银户,就是熔炼国库库银的,所以清河县出去的官银上都有一个念字,这是银户的标示。银户十分重自己的信誉,跟爱惜生命似的。清河县的人都知道,念家出来的银子绝不掺杂使假,那本身也是重罪。 念家现在据说在老爷过世后,就一直是大公子念绍青在掌家。平时念家就跟官府走得近,梁玉喜也见过他两次,三十多岁,十分的精明干练。一看就有些深不可测。 梁玉喜对他没什么好感,也说不出什么可恶的。如果念家跟郑王走得近,甚至把念家庄作为郑王他们的行辕也很正常。 还没走拢念家庄,梁玉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在念家庄外,有不少的官兵在庄外巡逻。 这念家庄高墙碧瓦,不光气势不凡,而且庄园颇大,比起东闾府是毫不逊色。念家因为一向严谨,跟县里乡绅们私底下交道不多,就是东闾老爷也清楚他们的什么底细。梁玉喜也从未到念家传过什么话,送过什么消息。念家就像清河县最另类的大户。几乎难在清河县听到什么念家庄好或不好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符家家奴 念家庄,郑王与玉清仙师满脸沮丧的从柴宗训的屋子走出来。在门外候着的念绍青一看两人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两人又碰了一鼻子的灰。三人叹了一阵气后就到书房坐下。 郑王铁青着脸坐在上首,念绍青和玉清仙师随意坐下,丫鬟来看茶。 玉清仙师:“父亲,此事我看训儿是不会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他如此的不懂事,还把自己当成个小孩,也是这些年少管教他了。” 郑王鼻子哼道:“孽障啊,真是柴家出的一个报应。我也不再去劝他了,他要死要活就随他了。他不想想为了这一天,我们符家人做了多少不堪的事,等了多少年。现在让他一雪自己的耻辱,他倒讲起什么仁义来了。” 念绍青:“我也听老爷子在世时常常讲,符家作为真正的强者,是中原最高贵的血统。柴家虽然被一个姓赵的篡夺了帝位,实属一时的侥幸,但总归符家还是君王之侧最强之人。如果卫王确实不愿登基,接受万民敬仰,我看郑王倒是可以……”他看看郑王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中之意,郑王是完全明白的。 郑王双眼微微一聚,嘴角一垂,看着玉清仙师说道:“如果天意如此,真是可悲可叹。我们符家,跟随几朝皇帝,能够权倾朝野,也是深知权谋之术,不可过满。作帝王不是我符家人的追求。” 念绍青:“郑王说的是,小的也十分清楚郑王和符家的气度的气度。” “你父亲在时,他是最熟悉我符家人的。这次,绍青世侄也是给了我们很多便利,不容易啊。” “郑王见外了,不讳言的说,我念家过去是符家的家奴,今时今日也是蒙符家所赐。” “父亲,我看实在不行,就绍青来登基,以大周的国号示人,也算给柴家有个交代了。”玉清仙师在一边说道。 符彦卿慢慢回转头,打量着念绍青,直看得念绍青脸色都变了,他才冷笑道:“世侄倒是有些高贵之气,我觉得此主意甚妙。” 念绍青忙道:“这个使不得,郑王卫王均在,我念家何德何能,可以让几位大人在底下称臣……” “哈哈,你想得太多了。也就是赵匡胤他们在你脚下称臣,我符家和柴家人是辅佐你的。” 符彦卿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觉得女儿此计也甚好,既把符家和柴家超脱在了帝王之上,又免去了其他的不便当。 玉清仙师又说道:“绍青放心,都是自己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在此登基作皇帝,这清河县虽然不大,也是万民之地,且山水相依,富饶十分。这沙陀人被铲除后,既无外敌来侵扰,也无什么内患,正是一方逍遥的地方。” 念绍青当然清楚郑王和玉清仙师的算盘,还是自谦着推辞道:“这个使不得,毕竟我念家也没有这福分,这龙庭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我还是愿意,给郑王鞍前马后的做些事更趁手。” 符彦卿想了想,也不想逼他,“我看这事暂且一说,这登基一事本来是为训儿设想的,往他替柴家人出口气。现在他执意不敢,我看也暂且搁一搁,但这是早晚都必须要定的。不然,这清河县的治理也成问题。说它是大宋的,可大宋朝也不能治理它,清河县就是个独立王国,需要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于此。” 三人又说了一阵,然后就各自回屋去了。 而在花园内,一条黑影就窜进来了。她是急不可耐的东闾珏,为了要救出柴公子,自贾白羽走后她就如坐针毡,一到天黑,她就想起自己抓的女贼,也就是穿了一身黑衣行头,就可以在夜里独来独往的。自己功力比她更甚,当然也是可以做个夜行人的。 东闾珏也是艺高人胆大起来,她也是在南街转了半天,才觉得这重兵把守的念家庄最为可疑,就悄悄进了庄园。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夜行的事,又不清楚念家庄内的房屋院落、花园小径的走向,只是在里面瞎转。加上庄上又有不少巡视的察子和官兵,东闾珏要不是自己身手还不错,早被人发现踪迹了。 东闾珏一会屋檐边,一会亭子底下,走的全部是寻常路,就摸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这地方有两个院落,其中一个院子里游弋的是几个女子,另一个院落里游弋的是几个兵勇。 她想了想,觉得这院子里有女子的,一定不是柴公子,应该是个什么女子之类的,或是家眷什么的。而这兵勇把守的,就很值得看一看。 于是她轻轻几个闪身就进了院落,悄无声息的就躲在角落边,等兵勇不注意,就去了后窗位置。 东闾珏作为大户人家出身,对这些大户人家的屋宇修筑结构还甚为了解,知道这屋子一定是有后窗的,所以,走门出入是不太可能的,那非得惊动兵勇不可,而后窗就可悄无声息的出入了。 她到了屋子后面,看见一个兵勇正抱着长枪坐在后窗户下,正在打盹,心里一喜。就以散形丹经的身形,贴着墙壁无声的靠近后窗后,轻轻一个后跃就进了屋子。那兵勇只觉一阵微风拂面,他展开朦胧的睡眼,四处看看后,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就继续打盹了。 东闾珏进了屋后,屋内熄了灯,也不知究竟是不是柴公子在。她又不敢声张,但也总不能白跑一趟吧。就摸黑往床边过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说道:“谁?” 东闾珏心想不好,自己可是走错地方了,这可不是柴公子的声音,而且被人发现后,这人要大叫起来就麻烦了。她也顾不了许多,扬手就是一掌劈向床上的人。 那人一看来者不善,怎么偷偷摸摸进来后,话也没有一句就开打,难道是来偷袭自己的? 他冷笑道:“好个毛贼,也就是些下三滥的招式。” 东闾珏听人说自己是毛贼,心里那个气,一下子就收了招式,气哼哼的说道:“谁是毛贼了?你才是毛贼呢。” 那人一听,怎么是个女的,就想不对啊。“你不是毛贼,怎么进屋来就打人啊。有这样光明正大做事的?” 东闾珏一想也是,自己这样跟毛贼也没什么区别。还好这人也不声张,看来应该不寻常。就说道:“好了,我打扰到你,我说对不起。不过我想请问,柴宗训关在什么地方?” 那人低声笑道:“原来是来找柴公子的小姑娘,看来是朕错怪了。” 东闾珏听他自称“朕”,心想这人是谁啊?怎么口气这么大? “喂,你别装模作样的,如果你知道柴公子在哪里,你告诉我一声,本小姐立马就走了,你还继续你的清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赵皇帝 屋内之人,正是被拘禁在念家庄的赵匡胤。 他对东闾珏笑道:“柴公子在什么地方我当然知道,你要是没那么急,就容我慢慢的道来。我跟他一样,也是被囚禁于此的人。我如果跟外面的人一伙的,只要喊一嗓子,你就插翅难飞了。” 东闾珏一听,这人说的对,他一定跟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就收了势,学做江湖人士一抱拳道:“你既然也是囚禁于此的,看来也不是一般的人。不然他们该把你绑缚起来,丢在什么牢室内才是。” “看来姑娘还是很有眼力。那请问姑娘高姓大名呢?”赵匡胤也收起自己自诩为朕的作派,想着这涉险而入的姑娘,能不能也帮自己一把。 东闾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既然门面来此,怎么会随便将自己的身份示人呢?你这人究竟知不知道柴公子的下处,如是知道就快快的说于我,不然,也别耽搁我去救人。” 赵匡胤听她说道“救人”,心想,自己倒是听说柴宗训被囚禁,但他怎么会有性命之虞呢?“姑娘且慢,这念家庄可不是寻常地方,你要听我慢慢交代与你,不然你冒失的走错了,恐怕就前功尽弃了,是不是?” “那你倒是说啊,总不能在这里跟你一起等天亮了吧?” “姑娘看来是个急性子,我说之前,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不然我怎么要说于你呢?” 东闾珏急的想自己推窗而去了,可又想赖着性子再听一回,就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姓甚名谁,你就告诉我柴公子下落,这样总公平了吧?” 如不是屋内黑灯瞎火的,两人都看不出什么来,赵匡胤他差不多都偷笑出声了。 “嗯,好。你先说出你的名姓。” 东闾珏家里倒是有些志怪小说的闲书,她有时趁自己的爹不注意时,也偷来看过。就学着里面的江湖人士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东闾,单名一个珏字。也有劳你说出公子下落了?” 赵匡胤心里一惊,他也知道清河县姓东闾的,最鼎鼎大名的就是东闾府,难道这姑娘还是这家人的什么人?这样飞檐走壁的姑娘家,可不像是这种府邸的什么人。 “姑娘说的假话吧?这清河县姓东闾的可就只北街那边的东闾府,你是不是假冒人家的姓,敷衍我的啊?” 东闾珏就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有名有姓的为什么要冒充别人,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说了。现在改你说了。” “你别急,难不成你还不许我怀疑一二了。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不然,谁家养的闺女这般身手啊?” “好吧,我也是撞上了你。我就明白告诉你,我就是北街那边东闾府家的。你也别管我是丫鬟、下人还是什么?总之我的出处绝不虚假。” 赵匡胤点点头:“那好,既然你守信,说出自己的来历,那我也说出我的来历。朕乃是大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 赵匡胤以为自己只要说出这句话,一定震慑住了眼前的小姑娘。没想到东闾珏没有半点反应,回他道:“怪不得你被人家囚禁起来,原来就是个说大话吓唬人的。你这脑子也真是不好使了,我看我还是赶紧走。” 赵匡胤忙道:“姑娘别急,听我再说两句?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是赵匡胤,可你也知道,大宋朝皇帝赵匡胤被困在清河县,这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但皇帝怎么会被囚禁起来呢?” “所以啊,我就是要你帮朕一个忙,去只会一个人,看他能不能帮我。” “且慢,你还没回答我,皇帝怎么会被囚禁于此的。我怎么要相信你呢?” “姑娘,我想你这辈子可能也没见过朕。我说我长成什么样,你可能也不信。那你告诉我吧,你要怎么才相信我是皇帝呢?” “我没那个闲心,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是那个皇帝。不过,既然这样,我就考考你,你要是说对了,你就是。说的不对,你一定不是。” “那好,你讲。”赵匡胤也一本正经的就准备回答问题。 “请问你,你四十多岁了,为什么还要选秀呢?” 赵匡胤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一下子问住了,他心想,这姑娘还不走寻常路啊,怎么想起问这一茬了。 “这个是天子的恩宠,是为了让黎明百姓家的闺女能得到朕的宠幸。” 东闾珏一撇嘴道:“什么屁话,谁不知道天子都是以此为名,为自己后宫充塞嫔妃。” 赵匡胤苦了一下,“姑娘说得也不完全错,不过,天子和黎明就是这样,那个百姓家的姑娘不想被天子宠幸呢?” “我就不想,前段时间县衙昭告选秀时,我就是让娘出的银子,替自己买的自由身。要不然,还不是会被按什么朝廷的规矩,选进宫里去供皇帝消遣的啊。” “我想姑娘是有这节气的,能三更半夜冒着风险进来,为了救自己的小情人柴宗训,这可是不简单的举动。” 东闾珏:“我姑且信你是什么赵皇帝,那现在你总该告诉我柴宗训的下落了吧?” “嗯,好。姑娘既然如此爽快,你答应替我传个话,那我就告诉你。这柴公子就在隔壁的院子里,现在这院子里增添了人手,应该是被一群女子守护着。这些女子可不简单,她们都是柴宗训母亲新收的徒弟,布得很妙的幽魂阵。姑娘一个人是断不可能冲进去的。我看你还得找些帮手来才行。” “隔壁院子,那我先悄悄的去看看……” “姑娘记住,你要是一会出得了念家庄,就请帮我带话给县衙的梁玉喜,说我被困于此,让他设法救我。” 东闾珏原本不想答应他,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梁玉喜,不过,既然说了要替他传话,也不好食言。 东闾珏出了屋子后,趁守卫不注意,就翻身出了院子,又摸到隔壁院落的后院位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幽魂阵 虽然说那个自称赵皇帝的人,说话啰里啰嗦的,不过东闾珏还是发现他说得没错,这囚禁柴公子的院落,的确不仅仅只是有几个女护卫,而这几个女护卫可不简单,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对付。 为什么?因为东闾珏发现她们在院子内游弋时,都各自守着一个方位,且以最佳的视角观察做自己的周围,相互之间在行走线路上,都是同时转身撤换到一个新的视角,好像已经训练出一种天然的默契。每一个动作都合拍,像是一个分散了的整体。 东闾珏虽然只知道修习散形丹经,对其他武技知之甚少,可以说毫不知晓。不过还是能看出这其中的深奥来。 东闾珏也遇上了第一个难题,如果说这些女子都是柴公子的母亲,教授出来的。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动手呢?万一要是伤到一两个女护卫,以后怎么面对柴公子的母亲呢…… 东闾珏觉得自己一下子陷入到两难中,她还没有把柴宗训的母亲视为什么敌方。但自己已经进到了院子,柴公子也一定就在屋内,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 她思虑再三,也没什么好的法子。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就发觉背后有人靠近。她心里一惊,刚一回头,就听到师父低声道:“嘘!大小姐是我。” 贾白羽原来去县衙后,也没有等到梁玉喜,就一直放心不下东闾珏,就回身去找她,结果也不见了踪影,心知不好。没想到果然在柴公子院子里蹲守着。 贾白羽在来的路上也想好了。现在唯一能稳住柴公子的,就只有东闾珏,东闾珏如果能跟公子见一面,那是最好不过的。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他发现东闾珏的功力长进飞快,如此蹲守而不被察觉,十分的了得了。 他压低声音,简短的说道:“我去引开后守卫,你就进去见公子,稳住他,让他耐心等几天。” 东闾珏点点头,于是两人分开,准备着各自起势。 贾白羽翻身从暗处一跃而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女护卫的注意,那些女子执剑就刺,也不多话。贾白羽徒手接了几招,就想着多引几个过来。就他所知,玉清仙师的这一套幽魂阵,师承的是峨眉山归一仙师,讲阵法中人的高度契合,好比一个机关重重的战车,从来都是以整体应敌,而且威力会数倍数十倍的持续增长,打斗越久,阵法威力越大。 幽魂阵还有一个特点,它必须要未练过什么武技的人,而且是心性接近的人,才可能练就。它不需要多久的时日,只要满足这几个条件,就可以很快练成。 贾白羽还知道,这些女子好像都是玉清仙师在南山寺时,不知怎么结识的。而恰好这些女子都能满足幽魂阵的要求,所以玉清仙师还凭此打败了武德司的察子们,让王仁詹都败下阵来。 贾白羽眼看那些女子都吸引过来了,就准备往外突围,好让东闾珏进屋。没想到自己这一交上手,就真的还无法摆脱这阵法。 只得全力的攻防。 东闾珏也借此机会,又一个翻窗而入。一进屋子后站定,就听到柴公子交道:“师妹,你怎么来了。” 东闾珏心里一热,师兄居然一看自己的身形,就认出了自己。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也是有些位置的。 “师兄,正是我。你还好吗?” “师妹,我好想你。”柴宗训出现在东闾珏面前时,借着一些微光,她看到一个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公子。 她心里感觉到一阵疼痛,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师兄,你怎么成这样了?” “没什么,都是太思念师妹了……” 东闾珏再也忍不住,就上前一把抱住他,柴宗训也紧紧的搂住她,只觉得她还在瑟瑟发抖。心里明白,她见到自己的样子是真心痛了。 他安慰道:“我还一直怕师妹误会,以为我不再到府上去提亲了。我跟我大父……还有我的母亲,不知说了多少心里话,说了多少非你不娶的话……” “师兄,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过。” 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短暂的忘掉了外面还打得正热火朝天的。 柴宗训回过神来,就问道:“师妹是不是听到贾先生所说,才进来的?” “嗯,是的。贾先生现正在外面跟那些女护卫打斗,他让我进来告诉你……” 柴宗训大惊:“糟了,我要去把贾先生先救了再说,具我母亲讲,她们可厉害得很……” 说罢,他推开东闾珏就要出去,东闾珏跟着他也要出去,他回身道:“师妹,你不能暴露行止,不然,你也会被她们拿下的。” “我去帮师父啊?” “我去就是,你别去了。” “那我就在这等你……” “好,”柴宗训推门而出,他见院子里,几个女护卫正把贾白羽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贾白羽已经受了两处剑伤,头发散乱,气喘吁吁,快有些抵挡不住了。 “住手!”柴宗训大喝一声,就冲了过去。可是这些女护卫根本不听他的,几柄剑是越来越密集,疾如风一样的直往贾白羽身上招呼。 “再不住手,我就死你们剑下了……”柴宗训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就要挡在幽魂阵的前面。可他刚已接近,就被一脚踢开了。 他几次三番的起身又来,也被幽魂阵挡在了外围,根本保护不了贾白羽。贾白羽此时也又中了一剑。 在这危急时刻,只听一声大喝:“住手”,手执长剑的陈公,以河洛剑法加入了战团,帮贾白羽退了几步。 此时,紧跟而来的玉清仙师也到了,她手中拂尘一挥,那些女子这才收了阵法,立于一边。几个官兵进来后,将贾白羽一绑就带走了。 柴宗训急道:“母亲,你把贾先生放了。” 玉清仙师一脸的淡然,对陈公道:“你劝劝他吧。”然后就转身走了。 陈公:“公子,你还是想回去歇息吧。贾先生跟随公子多年,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公子放心。” 柴宗训也知道贾先生倒是不会受到什么加害,就对陈公说道:“这事,你一定要对我大父和母亲说,贾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死给他们看。” 陈公叹息一声,也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太小看我 柴宗训回到屋内后,忙对东闾珏说道:“你出去后,去找我二哥。让他帮忙想办法,看怎么能把贾先生和我救出去。” 贾白羽刚才被绑走一幕,东闾珏在屋内也看到了,就问道:“你二哥是谁?” “就是梁玉喜,他的主意多。” 东闾珏没想到自己的情郎的二哥居然会是梁玉喜,她只得说道:“贾先生出去时,应该已经找过他了。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我这事,非我二哥和大哥不行,你只管找他们。” 东闾珏看着柴宗训肯定的神色,又问道:“师兄的大哥又是谁?” “他是屠龙社的董书怀,不过他的行止不定,你得先找到二哥,才可能找得到他。” 东闾珏沉呤一下后道:“我出去后就去找他们。就算没人帮你们,我也要独闯进来救你们……” “师妹不可造次,师父身手那么好,也都斗不过幽魂阵,你来也是凶多吉少。不光救不了我们,自己也会身陷囹吾。你放心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我不想现在就走,我想多陪陪你……师兄!” 柴宗训看着东闾珏眼里闪动的泪光,他自己也何尝不是饱受相思之苦,“师妹,我也不想你走,可是,这对你太危险了……” “我看你母亲虽然威严,但并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还有你大父,我也是见过的。我不相信他们会对我这个小丫头怎么样。” 柴宗训摇摇头,“师妹,你不知道。帝王之家也好,将相之家也罢,都跟平常人家不一样。你别看我母亲如何慈祥,可自从陈桥兵变之后,我们家的人都变了……帝王之家也不过是历史长河的一粒沙子,他们看不清……” 东闾珏当然无法体会这话的深意,她只是缱倦与儿女之情,有些不顾一切。 柴宗训紧紧的搂着东闾珏,他多么希望大父和母亲能放过自己,那自己就可以同心上人一起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两人依依不舍,东闾珏哭得跟泪人似的。东闾珏抹去泪痕出了念家庄,刚在院墙外站稳脚,正准备起身回府。就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大小姐,果然是你。” 东闾珏警觉的一回身,就看到梁玉喜从黑暗处出来。 东闾珏站住脚,两人有些尴尬的僵立着,还是梁玉喜先回过神来,也不好去拉她。就说道:“大小姐,你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背街的地方,东闾珏打量着他这身黑衣,跟那日进东闾府穿的是一模一样,就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了贾先生的消息后,未联系到我大哥董书怀他们,就准备过来看看这念家庄的地形。” 东闾珏心里还没有对前两日的事释怀,就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个女贼,可是你县衙的什么人?” 梁玉喜知道这一茬是无法回避的,不管说不说的清楚,自己都得辩解一番。于是说道:“大小姐,这里有很深的误会。不光是你,也包括大娘。都错怪了王姑娘……” “你当然是为你的人辩解,可我是亲眼看到她在二娘院子的转,然后才发现二娘的丫鬟投井死去了。” 梁玉喜不想跟她争执,这对营救柴宗训没什么好处。就说道:“此事,如果大小姐不信,我可以给你保证,待柴公子救出来之后,我们一起问王姑娘,如何?” 东闾珏也不想在这事纠缠,毕竟柴宗训说了要信任二哥梁玉喜,现在能救人的,也就只有梁玉喜。她点点头,说道:“适才,我师父也被他们抓住了……” “什么,贾先生了又回去啦?还被抓住了?” 东闾珏点点头,“他为了让我进去见柴公子,所以独自去引开护卫时,被他们擒住了。” “那柴公子现在怎么样?” “他心里苦闷得很,希望你去找董书怀一起,把他救出去。当然,还有贾先生。” 梁玉喜心里叫苦不迭,像贾先生这样身手如此了得的人,也被里面的人拿下了,自己要把人都救出来,这谈何容易。 不过呀嘴上还是很干脆的说道:“好!这事大小姐尽管放心,我会尽快找到我大哥,把柴公子和贾先生救出来。” “可你刚才说,联系不上董书怀?” “这今日联系不上不要紧,他毕竟还在清河县内,而且,你这一进去见了柴公子后,他定然安心了不少。起码自己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东闾珏很不屑梁玉喜说柴公子做傻事,“他会做什么傻事?柴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才不会那么傻。” 梁玉喜也不争执,继续道:“这念家庄内高手众多,我也再找找看其他的朋友,多找些人来帮忙。” 东闾珏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另外有个自称赵皇帝的,让我带话给你,说他也被囚禁在念家庄里……” “赵皇帝?你说的是当今天子,赵匡胤吧?” “我不认识他,那知道他是什么天子?” “一定是他了。”梁玉喜听说赵匡胤有话递出来,心里就有些打起鼓了。因为,他不清楚圣上下落时,尚且还可以装作不清楚不明白,但现在他带话让自己去解救,自己一个大宋朝的官员,难道可以袖手旁观? 也罢,如果能救得了他,也就一并救出了。 梁玉喜见大小姐如今不光抛头露面,而且什么事都是一副敢作敢为的样子,心里替她高兴,也替她担忧。就说道:“大小姐回去后,暂且不要再来念家庄,待我把人都解救出来后,你再……” “你太小看我了,你自去约你的人,待你们要动手时,知会我一声,我就过来。说不定,少了我你们还不行呢?” 梁玉喜见她口气跟功夫一样见长,苦笑一下道:“大小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东闾珏似乎不想跟他套这些近乎,不过有件事,她觉得还是应该让他知道。于是说道:“我爹醒过来了。” “什么?老爷醒了。”梁玉喜被这个消息惊住了。这东闾广昏迷的几个月,现在突然醒来,的确是令人称奇。 “他什么时候醒的?我一定要去看看他去。” 东闾珏抬手拒绝他道:“也就是这两日醒的,你就别去了,他要是知道你办的这些事,说不定又一病不起呢。” 梁玉喜见东闾珏话里有话,知道自己跟府上的间隙是越来越大,看来不弄清楚的话,自己可能真的要背一些黑锅,甚至背上骂名,更谈不上自己作为老爷大娘义子,不能丢的情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御网生变 两人分手后,梁玉喜心潮难平。东闾广醒来这件事,让他觉得倍感低落,因为自己有一种无法去面对老爷的痛苦,像悬浮于半空终于降临了一样,沉重得让人窒息。他心里的确想马上就去见老爷,向他请罪,也甘愿把这身官服褪去,重新给老爷做使唤的小厮。 他回到县衙后,刚要进屋,就见后堂走廊站立着一个人,他仔细一看原来是王雨鹛。这深更半夜的她站在外面,一定是十分的不放心自己。梁玉喜觉得心里一热,对她说道:“外面这么寒冷,赶快进屋吧。” 两人进屋后,王雨鹛就先去拨开火盆的木炭,让屋子暖和起来。然后帮着梁玉喜更衣,换热水。 梁玉喜很放松的坐下后,看着她又忙前忙后的收拾床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温馨的气息。 梁玉喜也不想叫她停下来,他不想让眼前的一幕被自己破坏了。一个女子,如果不是下人,为自己铺床叠被,照顾自己的起居,这是什么? 梁玉喜看着王雨鹛的背影,几乎有些想哭。他悄悄的站起身,情不自禁的走到王雨鹛的身后,一把从后面抱住她。王雨鹛停下手里的活计,挣扎了几下,然后就这样静静的让梁玉喜抱着。 梁玉喜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老天爷对我真好,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王雨鹛:“也许都是天意,注定我们是这辈子的冤家。” “我梁玉喜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你的眷顾,我真的十分的满足。我娘也是,她那么中意你,说明你是多么的善良。” “你娘才是真的很好的老人家,看见她我就感觉到了母亲的温暖。” 两人偶偶私语,第一次这样敞开心扉的说着情话,一直到天际发白。小轩窗内,郎才女貌,说不尽的风流。 天大亮时,梁玉喜送王雨鹛去小院。在后花园一角,他老娘一早就起来了,正在花园里闲不住,拾掇菜地。 老娘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人,两人虽然也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不过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两人每个回眸和微笑、谈笑里,都是满满的爱意。 老娘看着他们两,也不声张什么,心里倒是百感交集,只觉得热泪滚滚而下。 稍事休息后,梁玉喜就一直惦记着找董书怀的事。他决定一个人去一趟三清宫。令主簿倒是劝他,带几个公差一路。可梁玉喜想的是,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了黑松山怪物,这些公差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因为一路上人多,惊扰到怪物。 出了北门后,梁玉喜催马直奔黑松山。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叫自己。他忙勒住马,回身一看。只见来路上一人骑马追赶了过来。约十余丈的位置,梁玉喜认出来人正是董书怀,他不觉大喜。 董书怀气喘吁吁的到了跟前,梁玉喜抱拳道:“大哥,你这是……” 董书怀喘息匍定,说道:“二弟,我正要去衙门找你,听令主簿说你往三清宫寻我去了,所以赶忙追了过来。” “怎么?大哥也在找我?是有什么事?” “此事是这样的,王将军、希夷先生、吾术格勒,他们在除掉沙陀人之后,就准备去堪破御网,寻找破除御网的玄机。结果,他们到了西北官道时,就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 梁玉喜看着董书怀激动的神色,追问道:“什么奇异的事?” “他们最早发现,吾术格勒的苍鹰,能够越过县境,追击县境外的飞鸟。也是吃惊不小。于是又将蚺龙试着放过去,也都成功了。而在唤回苍鹰和蚺龙时,却没有办法做得到了。你说奇不奇怪?” 梁玉喜又惊又喜,此事一定是那日灵洞消逝之时发生的。这意味着,清河县虽然还不能自由的出入,但是,起码老百姓可以选择离开此地了。清河县并不会禁锢了谁。 他不禁感慨道:“还好,是在沙陀人被铲除之后,这御网才网开了一面,要不然,沙陀人出境后,大宋朝就会有强敌了。” “我来找你,也是因为沙陀人的事。肖骁申漏网后,他一定还盘踞在黑松山某处。所以,御网可以出境的消息,一定不能传开来。如果被肖骁申知道了,他就真正的从清河县漏网了。所以,王将军的意思,还是要尽快的找到肖骁申。” 梁玉喜点点头,“嗯,此消息的确是不能泄露。我已经跟威锋营通报过,他们也在黑松山附近搜寻肖骁申。” “那就最好。如果不能尽快的找到肖骁申,他如果也会人偶术,那就麻烦了。” “怎么?王将军他们不是还在嘛。” “希夷先生和吾术格勒因为苍鹰蚺龙出境,他们也不愿继续逗留在清河县,也就出境了。王将军也因为要赶往巴蜀之地,也一同出境了。只留下虚印道长和马德贵。” “哦,我原本还想找你们,帮着把三弟解救出来呢。” “三弟怎么啦?” “此事说来话长,虚印道长和马叔呢?” “他们也正往县衙去了。” “那好,我们先回城。” 两人勒马就往城里赶。回到县衙后,果然虚印道长和马德贵已经到了。四人寒暄后就到后衙,去了书房。 梁玉喜把柴宗训和贾白羽、赵匡胤被囚禁一事,一五一十的给几人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此时也是天意,我们应当把圣上一并救出来,让他回到龙庭去稳定大宋朝。” 虚印摇摇头:“此事谈何容易,念家庄现在里外三层,而且高手众多,就凭我们几个,救得出他们三人?” 马德贵也直摇头,“我们要人没人,要兵没兵,此事的确难办,得好好想想。” 董书怀:“大家都出出主意,看有什么法子能够出奇制胜。终归我们是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就算他们不得了的人物众多,也不可能没有疏漏。” 梁玉喜:“这县境一开,本是好事,不过也正好阻隔了朝廷的兵马。” 几人商议了一阵,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吴半仙 到了晚上,又是一场大雪,清河县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自沙陀人被清除,守城的兵勇撤去了不少。城门在申牌时分准备关闭时,南门外从清河来了一群渔夫。守城的小校不耐烦的向来人招手示意,让他们紧走几步。 这群渔夫一身蓑衣,顶着积雪,手里提着鱼篓,一个个面色冷漠,走到了城门口后。小校见此心里起疑,就拦住众渔夫,问道:“如此大的雪,几位有什么渔获?”就用刀鞘去拨鱼篓上的竹盖,伸头去看。只见这些鱼篓里也都是鲜活的野鱼。 其中一个渔夫满脸堆笑说道:“实在有劳官爷了,这一篓鱼几位爷只管取去,正好雪夜吃酒。”说罢就把一篓鱼交到小校手里。 小校平素也认得一些进城卖鱼的渔夫,而且进城卖鱼一般多在清晨时分。面前这群人打扮上虽然都是渔夫,脸膛和手上也是黝黑的皮肤,不过,齐眉的斗笠下那一双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完全没有渔夫眼里的怯懦。 小校慢慢的把几个鱼篓都看完,余光却在这些渔夫身上仔细的搜寻。他惊骇的发现,这些人蓑衣里隐约就见刀光闪现。他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准备向守城的兵勇递一个眼色,而其他几个兵勇都张大了嘴巴,惊恐地看着他。他失神的想回头,突觉脖子一凉,鲜血一涌而出。守城兵勇呜哇乱叫起来,四散逃窜,几个还想着去关城门。众渔夫纷纷亮出藏在腰间的朴刀,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守城兵勇纷纷倒下,来不及作任何抵抗。 为首的渔夫将刀锋上的血在死尸上擦拭着,向南门外一招手,就从雪地不远处过来了一队手举火把的人。 渔夫们丢去鱼篓,持刀进城守住城门,等着城外一众人等一拥而入。 在火光映照下,神色疲乏的肖骁申走进城门。他走到城门张贴的缉拿告示前,看着上面自己的画像,一抹冷笑浮在嘴角。 旁边的冯邦安道:“大掌柜好计谋,大宋官兵怎么也料不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 肖骁申:“爷也是被逼的,黑松山实在呆不住,我们就回来大闹一场吧。” 冯邦安恶狠狠的说道:“大掌柜有气魄,这城里虽然官兵不少,可藏身之地更多。我们就来个猫鼠游戏,看看究竟谁能玩到最后。” 肖骁申叹道:“这宝匣才是我最想弄清楚的,我们还得去找东闾府的大爷,应该只有他才知道个究竟。” “大掌柜放心,我手底下这些勇士,一定会把东闾昇抓过来。” “这事不可小觑,此人是个异人,有些高深的法术,如果冒失了会伤及众勇士的。李掌柜你来……”李保全走了过来,肖骁申对他道:“此事我可是完全信你了,你说你巷子口的吴半仙,可是个人物,咋们后面的事可就靠他了。” 李保全:“大掌柜放心,这吴半仙早年可是蜀国的国师,精通谶纬之学,甚至传言他有与天外飞仙交道的经历,所以,大掌柜放心,此人一定能说出宝匣奥妙的一二。” “好吧,李掌柜你现在也是一家人团聚了,我很感念你对我的帮助,事成之日,也是你荣耀之时。” 李保全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他也不管背后使劲扯自己衣服的老婆子一脸的不高兴。李雎儿和念空也是一副在外逃亡过久,愁云惨淡的样子。每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肖骁申吓唬一阵又哄一阵,像个家奴一样,李雎儿就觉得恶心。 这几日,她们从林场逃往深山,又发现官兵在黑松山四处搜寻,就一直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而且一路上,肖骁申也罢,南唐的勇士也罢,翻山越岭逃窜起来,狼狈不堪,常常把李家人累得半死。这种日子,李雎儿是一天都不想过了。这次虽然终于回城了,可家也回不了,似乎还没一个真正落脚的地方。李雎儿有时甚至有些后悔,又不知道气往何处撒,就一路上给念空脸色看。把念空也是弄得不知所措。 一伙人将尸身掩埋后,冯邦安让南唐勇士化整为零,分散开来,肖骁申一伙人就往东门去找吴半仙。 这个吴半仙平时在巷子口摆个测字算命的小摊,一副混迹于市井的下三滥模样,其实,他早看出巷内李保全不简单,看出他的其他营生。两人因此也成了朋友,彼此也更加熟络,李保全也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李保全笃笃笃的敲了一阵门,过了一阵,一个翻着死鱼眼睛的老者,探出头来。当他看清外面的众人后一点也不惊慌和意外,他面无表情的拉开院门,甚至也没多看一眼有些什么人,就把肖骁申他们让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落,除了两间泥木小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吴半仙也不招呼众人,肖骁申和李保全尾随他进屋后,屋内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肖骁申一抱拳:“久仰吴国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吴半仙笑着一抬手阻止道:“大掌柜太过谦了。” “有礼,有礼了……” “大掌柜此时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肖骁申就想试他一试“嘿嘿,吴先生。素闻你能掐会算,看透了世间万物,不知可看得出我们的来意呢?” “这个嘛,我倒还可以献个丑……”吴半仙也不像许多算命之人,要打卦看相,而随口就说道:“适才就在大掌柜说话时,我已收到启示,大掌柜此来为的是一个天外之物。” 肖骁申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没想到吴半仙一上来就说得如此贴切。忙问道:“吴国师,你真是大师、神人也,实不瞒你,我正是为此物来的。”说罢就从怀里取出宝匣。 吴半仙眯着眼看着宝匣,并不去接它,而是一个劲的摇头。约莫过了一阵他才开口道:“此物非大掌柜所有,留在身边是祸不是福啊。” 肖骁申一听心都凉了半截,他不甘心的问道:“大师,我还是不明白,此物究竟是何物?又有何用?怎地我就不能得了,还请大师详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玄妙至极 吴半仙此时接过宝匣,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后道:“今日也算有缘,,让我在有生之年,开眼见到此物。” 吴半仙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以我的揣测,此物虽是至宝,不过它并非出自人间,它乃是人世间的非凡之品,九天之外的玄妙之物。可能诸位也知道,自孔孟之道后,儒释道三家之外,就有人钻研星象之术,解读化外秘笈,收集了天下的奇人异事,写就了不少志怪日志。而最终没有示人,在后世只限于家学传承的,就是谶纬之学。” “谶纬之学?”肖骁申:“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其中大多太过玄妙,世人根本无法读懂。” 吴半仙接他的话,继续道:“是的,这学问太艰涩,脢涩难懂,其实只有一类人可以读懂其中的奥秘。这类人就是跟九天之外的天外飞仙有过接触之人……” “接触过天外飞仙的人,那大师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此话不假,我的确曾经在年少时接触过天外飞仙,而且与它们有过不短的相处。只是,我自己也不能确证这都是真的,而不是什么梦境。我只记得这些天外飞仙,都有一个漂亮的洞穴,或在空中、或在地里、水里……总之不一而足。飞仙们有俊有丑,都是真正的在空中轻歌曼舞,完全不是普通的人。” “后来我偶然在蜀国就接触到了这些谶纬之学的书籍和图画,我就豁然明白了,这个学问其实是天外飞仙留给我们的启示……” 肖骁申早按耐不住,问道:“依大师所言,这天外飞仙的洞穴,是否跟黑松山的洞穴差不多呢?那洞口高悬的谶纬之言是否也就是启示呢?” 吴半仙使劲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完全对。黑松山的灵洞倒十分的像是我见过的飞仙灵洞,而那花岗石上的谶纬之言就是一派胡言。我敢断言,那就是人为给加上去的。这谶纬之言,并非空穴来说,它是点石成金的定数,不可更改,也不轻易示给俗世普通人。” 肖骁申也点点头:“大师说得对,我也一直怀疑那谶纬之言,就是人为作祟,根本不是什么天意的提示。” 吴半仙:“而此物,应是破解谶纬之言,召唤天外飞仙的宝物。” “哦?那为何我不能得此物呢?” 吴半仙:“我是在蜀国的费国公家偶然所知,因我与费国公都喜研读谶纬之学的书籍而交好,他才给我看了一本画册和一幅画,那画册好像叫个什么兰桂图谱。” “那其中就有这个宝匣的提示。洞穴所开的形制,都跟兰桂花一样。具费国公讲,这个东西人世间也有若干个,天外飞仙在人世间也有不少,他们各自镇守一方。他们虽然是守护人世间的神灵,但同时他们也有自己的人世守护者,而这个宝匣就是这些守护者持有的通灵之物。所以,我断言此物非大掌柜所有,大掌柜要是执意的用此物去探寻洞穴,只可能得到恶报。” 肖骁申听完,长叹一声。虽然吴半仙说的并不确定,有些也是猜测,不过肖骁申也明白,此物虽然神奇,但自己经手可能并不是最妥当的方式。 吴半仙又说道:“具我所知,这镇守一方的天外飞仙,他们中有个首领。统摄着其他各方的飞仙,而此飞仙可能就在清河县境内。” 肖骁申又有些心怀侥幸的问道:“大师既然有过飞仙奇遇,又如此深得其中奥妙,那就一定看得出,这飞仙首领和这御网的关系,还有这宝匣是不是可以帮到我重新振作呢?起码这宝匣在我手里,我要是不叫出来,无人可以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就一把火烧掉它,或是砸烂它。” 吴半仙冷笑道:“不瞒大掌柜,自我知晓此秘密后,我也再四处追寻这飞仙和飞仙首领。今日我把这一切告诉给你,就是希望能跟大掌柜一起,携手破解此奥妙,让着玄机为我所用。” 肖骁申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我果然也没看错人,这李掌柜介绍的人,果然都是英雄所见略同。那我们要如何破解呢?” “之前我已经注意到了东闾府家,大概清楚他们应该就是一个守护者,所以,我们要把他们家进过洞穴的人,利用为我所用,否则,其他人持此物去,根本不灵,也得不到谶纬启示。” “可上次我们逮住东闾昇时,就不知怎么被他的妖术给击中了,让他遁形而去。大师可有什么良策或是好法术?” “这个入了洞穴的人,也许得到了飞仙的教化,所以才有此厉害的本领,不过,具我所知,这飞仙有一样怕的东西,而这东西却十分的容易得到,并不需要什么法术就可破了。” 肖骁申大喜,“如此一来,那就好了。大师快快说来,我们究竟该怎么样获得此物,来让东闾昇屈服?” 吴半仙:“这个不急,我们已经有现成的了,所以,大掌柜只管去把人弄来后,我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肖骁申于是回头就去跟冯邦安商议,让南唐勇士找时机掳走东闾昇。 这边的坏事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而另一边威锋营的熊束金几番收到信报,说是入黑松山密林搜寻的官兵有好几路都没有回来,出去的整队人马都失踪了。 熊束金后来又派人去搜寻,就又有人失踪。而回来的人,说林子里什么都没看见,那些失踪人得踪迹都是突然中断,像空气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而梁玉喜那边也来报,说黑松山内有怪物,尽可能的不要再入密林深处。熊束金也实在找不到原因,只好让官兵们停止搜索黑松山。 这一日,王仁詹来到威锋营的驻地,他只身一人就进了大营的主帐,客气的见过熊束金后,又对统领剿除沙陀人赞赏了一番。熊束金虽然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知道他是不好惹的人,也就耐着性子听他说道主题上。 王仁詹说,他近期从境外有几个僧众要进入县境,望熊统领高抬贵手,放他们入境。 熊束金道:“武德使可能不知,我威锋营的兵马早从官道的关隘上撤离,王大人的人尽管自行进来。” 王仁詹对自己不清楚此消息有些气恼,不过他很快掩饰住了。毕竟这段时间,他还在郑王的监控之下,就是他来到威锋营,外面也有人跟着一起的。 王仁詹又问,这城防是不是也放松了不少,熊统领点点头,毕竟沙陀人已经基本消除了,也不必如此紧张兮兮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限你三日 王仁詹与熊束金告辞后,走出营区,上马没走多远,他就留意到自己的身后,仍紧跟着两个铁箸营的兵勇。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里暗道,我都是盯人看线的祖师爷,你们居然跟我玩这一套。 于是,他催马进城后,就往背街小巷跑。几个圈子兜下来,就把身后的两个尾巴给甩了。急得两个兵勇四处张望,找不到踪影。 王仁詹到北街县衙的后院外停下马。 他随手一抄,就扯去了身上罩的绸袍,露出里面的短打扮。然后把面纱一裹、在颈后一缠,就遮去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他一抬头,身子一纵就踏在院墙上,上了墙头,然后翻进了院子。 这大白天作这行径的确是很冒险,只是因为他心里焦急。 自郑王把赵光义的密令递到自己手里,他就开始内心挣扎起来。朝廷现时作主的,已然是汴京府尹赵光义了。大宋朝的天子赵匡胤,身陷清河县御网,无法统御朝纲,也就失去了作为天子的威仪和地位。王仁詹跟赵匡胤一样,在清河县的日子也是饱受煎熬。他害怕自己失去武德司的指挥大权,又害怕武德司失去应有的尊严。 赵光义算是看透了他。在密令里,赵光义要他自己选择,是继续追随赵匡胤还是追随朝廷。如果追随赵匡胤,那结果就不言自明。而追随朝廷,赵光义可以保证他仍是大宋朝的武德使,仍可以号令武德司一众人等,既使在清河县境内。 王仁詹最后只对郑王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囚禁赵匡胤的事,自己无颜再见圣上,就绝不出面,武德司的察子也不参与此事。所以,当日梁玉喜在南山寺的后山小院,只看见了几具武德司察子的尸体,这都是做做表面文章的。 当王仁詹知道郑王有意让柴宗训称帝时,他才万分的懊恼,后悔当初自己没有看清情势。而且,至此后,他就发现自己身边尽是郑王的人,自己被郑王彻底的监控了起来。郑王葫芦里的药,的确猜不透。 王仁詹不想坐以待毙,此次出来假意去威锋营,也是一个幌子。因为他的人对很多事已经知之甚少,他已经失去了察子们的羽翼。郑王的说法是,清河县自沙陀人铲除后,就没那么多明察暗访的事体,察子们都先收回来。 王仁詹当时并没争论,他知道,自己表面上是已经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不过,他有另外希图的事,这事才是他如此摇摆的主因。 王仁詹进了县衙后院,不留痕迹的就进了王雨鹛在的院子。他还没进屋,就明白了她屋内还有一人。因为,王雨鹛屋外悬挂的一串干花,让他看出了其中端倪。他心里有些安慰,义女刻意保留的这一武德司察子的举动,说明她还提醒着自己,自己是一个武德司的察子。 王仁詹学着金铃子叫了两声,然后躲了起来。果不然,一会的功夫,屋门开后王雨鹛送梁玉喜的老娘出门来了。 王雨鹛一直将老娘送出了院门,然后回身关门进屋,就见王仁詹站在屋内了。 王雨鹛叫了一声:“大人。” 王仁詹板着个脸说道:“免了,你自从进了这县衙后,是不是已经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多久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了?” 他看王雨鹛也不说话,心里更是不爽快,说道:“你莫不是把义父给你讲的话,都当了耳边风。难道你还真的贪恋起这儿女情长来了?你要不说,我看就是。你不会想我把那姓梁的小子,也解决掉吧?” 王雨鹛:“义父,不是小女未传出什么消息。实是因为前段时间,大家都在合力商议铲除沙陀人之事,小女并无什么可传的消息。” 王仁詹:“那我问你,牛戊槐那边的事,你难道一点有用的都没探明吗?这都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义父,屠龙社的人入境之后,牛戊槐就未在县衙了,小女实无从探明什么。而他也是前两日才重回县衙的,我尚未能接近他们。” 王仁詹冷笑道:“好一个尚未接近,好一个无从探明。你真是鬼迷了心窍,彻底忘了自己是个察子,是我武德使的义女了。” 王雨鹛低下头,也不开口。王仁詹原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可现在看来,义女是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这多少有些让他意外,毕竟义女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而且自己以前认为,可以完全掌控住她。 今时今日,这一桩桩事好像都在打自己的脸。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燃烧起来。要是在过去,他就一掌挥过去清理了门户。 而现在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火,继续说道:“既然你心里已经没有了武德司和义父我,那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可以放你一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看着王雨鹛抬起头,眼睛里有期待,陡然觉得心里冰冷冰冷的。 “只要你在三日内,把牛戊槐身上我要的东西找到,我就可以答应你,离开武德司,你我恩断义绝。” 王雨鹛看着他一脸的冰霜,知道自己和义父之间,是到了一个该怎么了断的时候了,她说道:“好。”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怎么处置你,你自己清楚。另外,姓梁的小子也一样,该是什么下场,你也清楚。” 王雨鹛脸色刷就白了,急道:“此事,是你我之间的事,不予他人相干。我承受什么都可以,万望义父能够放过此人。” “如果真是不相干的人倒罢了,他相不相干你也清楚。你知道,我武德司要做到的事,谁也拦不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王雨鹛看着他扭曲得有些变形的脸,心里也明白他正怒火中烧,自己根本无力让他改变出口的话。 王仁詹说罢,怒冲冲的转身就出门,丢下王雨鹛呆呆的站在屋里。 过了一阵,笃笃笃的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梁玉喜的老娘推门而入,说道:“王姑娘,你说你身子不舒服,我这给你烧了一个热汤……”她进屋后,看着呆愣愣站着的王雨鹛。 “王姑娘,你这是怎么啦?” 王雨鹛忙擦掉自己的眼泪,回身笑道:“大娘,我没事,只是一时身子难受,所以……” “那你还起身干什么?快快躺下,我一会给玉喜说,让他也来快快你。” 王雨鹛眼里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强忍住说道:“大娘,这些女儿家的事,你还是别给他说,这多害臊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机不可失 吴半仙的院子太局促,屋子里也是又脏又乱,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李雎儿和念空挤在大炕的一角落里,念空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后,又醒了过来。醒来后就见李雎儿一双大眼看着自己,念空被看得心里发虚,不知道她又要怎么埋汰自己,不禁往后缩了缩。 李雎儿睥睨了他一眼,看看周围睡的爹和娘,然后低声说道:“冤家,我给你说的话,你忘了没有?” 念空不知道她说的是那句话,有些茫然的问道:“师妹你说的什么?” “你个贼道士,我之前给你说过,让你帮我把那宝匣取回来,难道这么大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念空苦着一张脸道:“师妹,这大掌柜的不光孔武有力,就是他身边随便一个侍从、勇士,也不知比我强几百倍,我哪里能够近得了他的身,更不消说能取得了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了。” 李雎儿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灾瘟,勾引我的时候本事大得不得了,现在什么都比你强几百倍了。要拿你何用?” 念空被骂得只能低头,也不敢多说一句。 李雎儿骂了几句后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早就发现,肖骁申这个肥猪,他有个习惯。就是他每次出恭的时候,必把宝匣放下。这是他唯一一次离开宝匣的机会。过去宝匣周围眼目众多,现如今南唐的家伙都不在了,只有他身边两个傻大个和冯邦安,所以,这是个机会。” “这是个什么机会?” 李雎儿恨不得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了,“是你****的机会?你就不能把你脑子动一动,这明摆着就是取回宝匣的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机会要怎么弄。” “怎么弄,当然是你去取过来。” “我怎么敢去取?”念空怯生生的说道。 “到时看准机会,我就去引开那两个傻大个、冯邦安,你就赶快去拿过宝匣。” “可大掌柜的回来发现了怎么办?” “你这个猪脑子,你就不知道弄个东西在他包袱里?” “可这终究会被发现的?” “我们取了宝匣,就赶快离开。” 念空还是不太能说服自己,毕竟这事太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李雎儿知道靠自己是不行的,就说道:“这事你要不做,你就自己回你的大牢。” 念空看李雎儿如此坚决,知道此险必冒,就点点头。 这肖骁申并不在这边房里,他与冯邦安和金瓜子、秃瓢子、吴半仙都在另一房里。 也是天助李雎儿,此时,冯邦安和金瓜子因为要去筹谋南唐勇士们劫掳东闾昇,所以出去后没有回来。 肖骁申将宝匣放在炕头一角,然后就去到院子的茅厕出恭。 李雎儿听到动静,就去门边看清楚后,向念空一招手。她自己就先走到隔壁房间外去敲门。秃瓢子开了门,看是李雎儿就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啦?” 李雎儿一副惊慌的神色,“秃大哥,我刚才听到院子外好像有官兵的搜寻声,你跟大掌柜说说,我怕官兵搜过来了。” 秃瓢子信以为真,就回身叫吴半仙,出去看看。 吴半仙也不敢怠慢,就去开了院门,走了出去。李雎儿扶住墙对秃瓢子道:“秃大哥,我好怕,你能不能扶我,我想吐。” 秃瓢子看着面前娇滴滴的李雎儿,心里一阵怪笑,“二娘是不是心慌,我扶你过去。” 于是,秃瓢子就扶住李雎儿往院子后走去。 念空一直贴耳细听,此时见机会来了,就轻脚轻手的开了门,迅速的到了另一屋,然后直奔炕头,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块,就将炕头包袱里的宝匣换出。 然后,他赶忙就闪身出屋。就在此时,出恭毕的肖骁申也出了茅厕,吴半仙也回来了。 肖骁申问吴半仙道:“大师这是?” “哦,刚才二娘说听到附近有官兵搜寻的声音,我出去看了看,也就是附近不知哪家人在办事,并不是什么官兵的搜寻。” 两人就进屋去,也不见秃瓢子。肖骁申问道:“直娘贼,这小子去哪里了?” 话音刚落,秃瓢子推门进来,见肖骁申神色不对,忙说道:“二娘有些害怕,所以我……” “你这贼秃子,就知道见色起意,也不看看时候。” 吴半仙道:“这二娘可不能得罪了,她可是我们辟邪的法门。” 肖骁申奇道:“她怎么会是我们辟邪的法门了?” “我早跟大掌柜说过,这东闾昇虽然会些妖术,不过我们有现成的法门,这法门就是二娘。” 肖骁申惊道:“这妇道人家,也没看她平时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她算哪门子法门呢?” “大掌柜不知,这天外飞仙最忌惮的,就是人世间一切雌性的东西。要不然,它们早就现身在世间,光明正大的教导世人了。” “大师这话,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一物降一物啊。” “所以,只要冯将军能够把人带回来,我就可以让东闾昇乖乖的听话。” 肖骁申也不禁哈哈大笑,也不再去计较秃瓢子见色起意的事了。 而这一席话,恰好就被李雎儿在门外听到了。她听完紧要的地方后,就赶忙回到那一屋内,只见他爹娘和念空正徒然坐在炕上。 李雎儿见宝匣在爹的手里,心想这正好。就说道:“爹,这匣子到手,我们就赶快走吧,不然肖骁申发现了宝匣失踪,一定会要我们命的。” 李保全:“你跟这道士的话,爹也都听见了。既然你们得手,那你们就走吧。” “爹难道不与我们一起走?” “我不想走,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可肖骁申不会放过你的,说不定他还要取你的性命呢。” “爹不怕了,吴半仙跟爹是老朋友,他会求情的。你们走吧,远走高飞也好,回到东闾府也好,都随你自己高兴了。” “可爹,你不走孩儿怎么好一走了之呢?” “你走吧,爹一把年纪,也无所谓了。我只后悔不该让你去下什么毒啊。那是爹对不起你。” “爹别说啦,孩儿从来没有怪罪过爹。”李雎儿不禁有些哽咽。 李雎儿与爹娘哭了一阵,就与念空起身,看看天色已晚,正好溜出门去。 两人出了院子,李雎儿又回自家取了些衣物,就与念空往东狱庙而去。 念空走到半路,突就叫道:“师妹且慢,这东狱庙一定不能回去了。” “为何?” “因为我被救出狱后,官差一定守候在附近。我们此去,也就是自投罗网。” 李雎儿道:“那怎么办?黑松山我是打死不会回去的,难道真的没有我们的一个去处了?” 念空有些黯然的说道:“是啊,我们该去哪里呢?” 李雎儿沉默了一阵,说道:“那我们就去东闾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府献宝 东闾广精心的调理了两日,身体就渐渐的好了不少。除了几个丫鬟在床边伺候,赵月娘和东闾珏也都只来看看就走,要不就是听丫鬟们说,大娘小姐已经来过了。 东闾广几番想问,这梁玉喜呢?丫鬟们都说不在府上,要老爷安心静养。 这一日东闾广也差不多能够下床了,试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还算稳当。就撇开丫鬟们,就往书房走去。 他进房后一关门,丫鬟们忙惊慌的去叫大娘。 东闾广进门后,就去摸暗门的机关,然后点了一枝烛就进去了。 赵月娘得到消息,慌忙把东闾珏叫上,怕老爷一下子昏了过去,女儿也能及时的帮衬一把。 两人急急忙忙的跑到书房外,赵月娘就对东闾珏道:“珏儿,把门打开。” 东闾珏原本要去拍门的,看娘焦急的神色,知道拍门无用,就点头道:“恩,好。”说罢微微起势,一掌就将书房的门闩拍断了。两人进去后,赵月娘回身就叫贴身丫鬟翠萍,守在门口。自己将门又关上。 东闾珏进门就发现,书房有个暗道门并未完全合上。大娘说道:“珏儿你在外面等会,若是听到娘叫你,你就进来。”东闾珏不解的点点头,看着娘也进了暗道门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爹和娘从里面出来了。出来时,只见爹和娘神色黯然。 东闾广很累的样子,徒然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东闾珏在一边不明究里,赵月娘坐下后招手让她过去,说道:“你爹有些累,娘跟爹说会话,你先去吧。” 东闾珏只好顺从的走了。 赵月娘知道好些事已经瞒不住了,就叫翠萍给老爷上茶来。待东闾广稍事平静后,就把梁玉喜闯黑松山入狱下牢,被圣旨封县令,女儿追回丢失的宝匣,宝匣又得而复失,大爷重回府上等诸事。也一并讲给东闾广听了。 东闾广仰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孽障,辜负了我一片苦心啊。” 赵月娘劝道:“事已如此,老爷不要过分伤悲。宝匣与我府上的缘分已尽,这都是天意。现下清河县民生凋敝,异象连连,早不是以往的太平岁月。我们求个安稳就是了。” “唉,可我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啊。”东闾广一想到这宝匣断送在自己的手里,就心如刀绞。 两人正在书房心有戚戚焉,翠萍砰一声就推门而入,把两人吓了一跳。 翠萍不待老爷大娘开口,就说道:“老爷夫人,二娘回来了。” 东闾广问道:“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什么二娘回来了?” 赵月娘一听,心里那个别扭,忙给翠萍使了个颜色,让她先下去。 “老爷,你先别急。此事有待细说,我们先去看看,她怎么了。” 东闾广一头雾水,不知这其中又是什么事体。两人就出了书房,到后堂内。 一会功夫,李雎儿穿了一身多日没洗的罗裙,头上系着麻布,一副逃难的模样就上来了。 她一见老爷坐在上首,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她也早想好了,自己反正横竖都是难过,还不如回来搏一搏。 东闾广见她这副模样,满腹的疑虑,手指着她问道:“你这是?” 赵月娘一旁威严的接过话,“贱人,你怎么回来了?还不跪下。” 李雎儿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中间。 东闾广还没插上话,赵月娘就说道:“做下伤风败俗之事后,你还有脸面回来?” 李雎儿一副等着她发泄一通的表情,低眉顺眼的跪着不动。赵月娘本来就心软,反倒不知该往下说什么了。毕竟她和念空的事并未坐实,且老爷在这里,她也不知该怎么把那事挑出来。 东闾广见两个女人唱的这一出堂审一样的戏,心里早就按耐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了?” 李雎儿未语先哭道:“老爷啊,奴家自你一病不起,早早晚晚都是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床榻边上。一直巴心巴肠的盼着老爷醒来,好好的一个人跟我们过日子。哪知道,这梁玉喜当了县令后,就耍起了官威,非说我与东狱庙的道长,叫个念空的有什么私情。也不见官家人来拿我去审问,就四处的说府上的怪话,辱没东闾府。大娘也是听了一面之词,与我为难,甚至还疑我偷拿了宝匣……” “什么?宝匣被你偷拿了?” “老爷莫急,你听我说完。我是活天冤枉,怎么会拿什么宝匣。难道我不是东闾府的人?我拿自个府上的东西又能作甚?我受不过这个气,就去追问念空,可曾偷拿了宝匣。那念空念在同是一门所出,也承认了此事。当日他做法事时,趁人不备,就在老爷书房内去偷拿了此物。我为了追回此物,其中又被沙陀人掳走,备受屈辱,吃了不少艰辛,现终于把宝匣取回。”说罢,就解下身上的包袱,双手捧上。 东闾广又惊又喜:“什么?宝匣取回了?” 赵月娘听李雎儿一番话,虽然遮掩了不少,但突然献出宝匣,还真是令人意外。 东闾广接过包袱,打开后一看,果然是那宝物,不禁又是一番老泪纵横。 他抱着宝匣就往外走,也不理会后堂的二人,径直就去书房了。 赵月娘无奈的看着李雎儿,说道:“你还算有些良心,知道为了府上的事忍辱负重。我不管你与念空有无私情,此事老爷醒来了,由他定夺。不过,我话也说在这里。念你能把宝匣交回,我可以给你在老爷面前求情。只是,从此后你还是好自为之。” 说罢也起身从后堂走了。 李雎儿听了这话,心里释然了不少,心里一块石头松快了许多。 听大娘这意思,她虽然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但起码她不再追究什么。至于老爷哪里,毕竟这宝匣失而复得,让他大快不已,他也不会把自己如何,自己还做自己的东闾府二娘,也不是不可以的。 李雎儿心里是越想越高兴,她走出后堂就要去自己的屋子,刚转过走廊,就看见杜子辛低头站在转角处。 杜子辛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苦肉计。二娘别来无恙啊。” 李雎儿:“彼此彼此,大管家的瞒天过海也不错嘛。” “二娘此话不假,你我都各有见不得人的事。可能你还不知,你要不走,你可能早就变成了孤魂野鬼了。” 李雎儿心里一惊:“怎么?大管家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你走的那夜,大娘可是要用家法伺候你的,也算你命大。” “大管家的意思是,那日大娘准备要将我投井?” “嗯,你去看看你的贴身丫鬟还在不在,她可是代你投了井。”说毕,杜子辛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桩库的秘密 在两场大雪之后,清河县迎来了难得的一个中元节。也是官兵剿灭沙陀人后,百姓们第一次张灯结彩庆祝的好日子。多日难道开门的铺子,也早早的开了张。 念绍青一大早就张罗家仆们,在院子里除雪清扫。又安排人斩杀牲口、准备一些祭祖的祭品。 在庄园内诸事安排差不多后,念绍青就准备去庙里烧个香。他带了一个小厮,提上香烛灯油,就登了马车往南门外的六合寺而去。 念家庄也有佛经礼堂,平素念绍青的老母也都是在佛经礼堂烧香拜佛。今日,念绍青出门就还在给郑王说,此去六合寺就是为了还愿。 出了城后,路上一直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往六合寺赶。这六合寺是清河县第二大寺庙,毗连南唐,与南唐也就是一水之隔。 在往日,大宋子民和南唐子民也都在这寺庙烧香礼佛,所以一直以来还是很兴盛。 到了寺庙后,念绍青见香客众多,就在大殿外燃香拜佛,供了香油,写了善款。然后叫小厮在马车上等自己,就径直往寺庙后院走去。 他穿过几个走廊,进了一个圆门,站在一块菜园子内,举目一看。菜园子旁边有个茅屋,于是他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屋内狭小局促,只有一铺小土炕。在土炕上正打坐了一老和尚,身穿粗麻布衣,一副做杂工的模样,此人正是南山寺的主持圆序方丈。 圆序方丈见有人进门,睁眼看是念绍青,微微一笑,示意他进屋上炕落座。 念绍青也不客气,坐下后就说道:“大师在这里一切都还好?” 圆序方丈点点头:“出家人惯了,也不挑拣,有个避身之所即可。” “难为大师,为了遁形,把多年辛苦经营的南山寺也付之一炬。” “南山寺算得了什么,这地下桩库内,满是金山银海,那才是泼天的富贵。念掌柜应该比我还清楚啊。”说到这金山银海,圆序两眼放光,一副贪婪的嘴脸。 “嗯,大师为此来南山寺做主持多年,忍辱负重,终于要功德圆满了。” “没有你念家的线索,又甘愿与我分享这桩库下落,你我都还只是坐在金山上的傻子。” 两人相对而笑。 圆序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把火点了后,你我虽然是把南山寺变成了了废墟,桩库库门的位置现下还未确定,库门钥匙的持有者会不会出现也尚不知晓?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此事不管它,钥匙持有者并不清楚桩库位置,也根本不可能想到会在这南山寺的下面。只要时辰到了,这库门一百年无钥匙开启,就会自动开启,让金山银山大白于天下。只是比较麻烦的,就是库门一开,不知惊动有多大,所以还要早作些准备。待库门一开,就重新遮蔽起来。那时,这座金山就是我们的了。” 一想到桩库开启,库内的金山银山,圆序就满心欢喜的说道:“只要有了这些银子,何愁不能开国定中原。” “是啊,念家能和你俗世的于家结缘,皆因为我们同是飞仙守护者。如果我们再能得到飞仙首领相助,则更是完满了。” 圆序问道:“这郑王和王仁詹他们,在你的府上,也有些碍事吧?” “郑王和王仁詹也是面和心不合,他们一心还想的是怎样羞辱赵匡胤,让柴宗训称帝。” 圆序笑道:“这小小一个清河县,据此称帝,不是贻笑大方吗。” “他们哪里清楚天外飞仙的奥妙,御网不过是一时的。飞仙首领只要得到宝匣开启,这一切异象均会消失。那时我们这一座金山,就能成就你我的大业了。” “你们念家也是难得,能被飞仙首领看中,成为守护者。没有想到的是,宝匣旁落数百年来,终于还是在这清河县显出了异象。” “是啊,这些都是代代相传的祖训。到我这一代手上,才终于开了眼。那****父亲,听说黑松山那边显出异象时,就高兴的不得了,结果一口气没上来,还就此丢了性命。若不是大师来庄园做法事,看出我家守护者的身份,还没有今日的相识相知呢。” “你们念家确实了不起,也只有你们念家通晓这桩库的下落了。” “那是当然,毕竟我念家作银户若干年,凡事跟银子沾边的事,那绝对知无不尽。” 两人畅叙的桩库之事,乃是100年前后汉王朝的一个富绅,为了给自己的商人身份谋一份保障,就把十几代人积累的银子,埋入地下。这笔地下宝藏,原本是为了准备在乱世招兵买马所用,结果这富绅一家后来惨遭灭门,那开启桩库门的钥匙也不知落入谁的手中了。这个传说,除了当时被杀掉了的工匠知道外,就是熔炼银两的银户清楚。 念绍青回到庄园,当晚就听说,南山寺废墟上刚修起的一点东西,又起火烧了。 念绍青知道,这又是圆序的手段,他要把南山寺废墟周围的所有人赶走。这一次是他去作的恶,那下一次,也就该自己出面去作恶了。 这一夜,东门附近的吴半仙听到肖骁申一声惨叫,忙起身一看。就将肖骁申脸色苍白,抱着那装宝匣的包袱,瞪着一双大眼,失魂落魄一般。宝匣不见了! 在县衙的王雨鹛又是难以入眠,她白天几次接近虚印道长,都没有看到有什么钥匙一样的物件,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紧要的事。梁玉喜倒是几次都在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让她更加的心烦意乱…… 东闾府的人,没有一个在睡安稳觉。东闾广紧紧的搂着宝匣,辗转难眠。李雎儿在空荡荡的床榻上,瞪着空荡荡的眼珠子,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东闾珏打坐在丹房内,氤氲之气在身边一直久久不散…… 还有梁玉喜,他睁眼看着头顶的圆月,思谋着怎么让三弟和圣上能够平安出来。尤其是圣上,该回到龙庭去了…… 而在黑松山的森林里,“怪物”的不安在加剧,因为在它的周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已经到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见郑王 梁玉喜一早醒来后,就叫人备马,然后独自一人就往念家庄而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郑王面对面交谈一番。 在庄园门外,铁箸营的官兵将他拦下后,听他说是县衙的梁县令求见郑王时,就直接让他赶快离开。没有郑王钧旨,谁都不能登门兹扰。 梁玉喜也是打定了主意来的,怎么会轻易的就这样离开。两下就与官兵争吵起来,还故意高声大气的,想惊动里面的人。 铁箸营的官兵一开始没有拔刀,也是看他都是官府的人,但见他如此咋呼,就把几个官兵的火气彻底点着了。本来就不待见地方官吏,纷纷就拔刀出来,对梁玉喜又是推搡又是威胁。 梁玉喜顺势就亮了一手错骨术,把几个官兵三两下就放倒在地,还不能动弹。 他推门而入,穿过几个院落,径直就往庄园的上房找去。 而他身前身后,也很快的围上来了一群官兵,还有武德司的察子。 果然这念家庄是里外三层,稍有一点动静,就牵一发动全身。 梁玉喜看着地上的、高楼上的、院墙上的兵勇,都各执刀剑和弓箭,随时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停住脚步,不再动作。陈公不知从什么地方站了出来,见是梁玉喜,就问道:“梁大人此来是为何啊?” “原来是陈公,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拜见郑王,能否通禀一声?” 陈公摇摇头,“郑王不会见你的,他知道你要说什么。” “陈公,烦请你通报后再说,我也是为了三弟来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陈公叹口气道:“通报也没用,你还是自己走吧。” 梁玉喜见陈公不为所动,就想着把事情闹大一些,可自己周围都是刀剑。而且看这架势,说不定自己要真的动起手来,这些官兵当真就把自己剁了。 就在这僵持之时,郑王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他站在上房的屋檐下,冷漠的看着梁玉喜,然后抬抬手一挥。官兵们就都退了下去。 梁玉喜到上房见过郑王后,郑王挥手命人赐座,梁玉喜一直看着他的脸色,落座后就道:“为何我一县之父母官,觐见郑王就如此这般的艰难呢?” 符彦卿没料到他口气如此的不痛快,就厉声说道:“怎么啦?你一县的父母官,不好好的署理事务,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郑王受朝廷重托,统摄这一方,我当然该向郑王禀报事务的决断。” 郑王见他毫无收敛的意思,把茶几一拍,“你以为你是谁,到我这里如此嚣张?难道你是不想作你这个县令了?你要实在不想作,出门就把官服脱了,自己回去当你的小厮。” 梁玉喜此来的目的,是要刺探郑王的虚实,看他在三弟登基这事上,其真实的意图是什么? “郑王既然说我可辞去此官位,那好,我走之前就想问一句话。” “什么话?” “请问郑王,现在的清河县还是大宋朝的清河县吗?” 符彦卿一愣,“怎么,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大宋朝的清河县,那我向朝廷辞官,没有一点问题。如清河县已经不是我大宋朝的,那我这官位早已不在,无官可辞了。” 符彦卿见他的愣头青劲头上来了,说道:“朝廷有令,你受我郑王的节制。这朝廷就是大宋朝,难道还有其他朝廷?” “那最好不过了,”梁玉喜突然笑道:“来之前,我还听人胡说,说什么郑王要称帝呢,这不完全是胡说八道嘛。” 符彦卿脸色一红一白的,不好发作。 此时,玉清仙师从外面走了进来,迈进门槛就说道:“听说清河县的小县令来了,还动静大得不得了,究竟是何许人物啊?” 梁玉喜敬她是三弟的母亲,就起身回道:“惊动仙师,小的请罪了。” 玉清仙师以前在南山寺后山坡见过梁玉喜,只是故意瞥了一眼,漠然道:“听说你是我儿的结拜兄长,怎么如此粗鄙呢?” 梁玉喜:“这个……小的粗鄙是因为出生寒微,能跟三弟结拜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那你到这里来咋咋呼呼的,是想给他的大父和母亲难看吗?” “仙师误会了,我来此,首要是给郑王禀报清河事务,应该说是公务,次嘛也想看看我三弟,这算是私事,并无为难任何人的意思。” 玉清仙师冷哼一声,“你别认为,自己曾经被赵匡胤眷顾,落了个县令,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说这些话能糊弄谁呢?” “不瞒仙师,我来真是想看看三弟,就算是仙师和郑王不允,我也想知道他的近况。” “哼,我看你是想见他是假,而阳奉阴违是真。我儿子不想见你,你走吧。” 梁玉喜知道多说无益,“那好,我先告辞。”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符彦卿看着他的背影,手一举,就有好几个在旁边的守卫,准备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上前将梁玉喜拿下。 玉清仙师一抬手,制止道:“由他去,拿他是易如反掌的事,我倒想看看他背后还有些什么人。” 梁玉喜回到县衙,虚印他们就过来问,这一趟可探听到些什么?梁玉喜把念家庄的守备情形和郑王、玉清仙师的警惕和傲慢,都一一的讲了。 虚印感慨道:“没想到,郑王和符太后如此这般了。虽然我们不是与他们为敌,赵匡胤如何也与我不相干,但要救柴公子出来,确实不是一件易事。我看此事也是他们的家事,大家最好不插手算了。” 梁玉喜一直觉得虚印对此事不上心,今日听他坦承说出实话,心里也就明白了。梁玉喜看看董书怀,董书怀道:“我看这样,念家庄实在太森严,如果硬闯是肯定不行的。要不,我们在念家庄附近找一家民房,然后挖一条地道进去,如何?” 梁玉喜见董书怀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而且这条计策也不会让虚印两难,就点点头说道:“大哥此计甚妙,我看可以。” 马德贵也附和道,此计不错。虚印见此也点点头。四人就商议怎么样去找附近的民居。 三人商量中,梁玉喜就出了后堂,他其实想的并不是搭救柴宗训这么简单。他想的是,一定要把赵匡胤救出来。因为赵匡胤才真正关系到黎明苍生的安稳,他如果回到汴京,则大局稳定,不然就后患不断。 来到后院,四周一片清冷,仿佛时光停滞。这挖地道实在太慢了,若世象一变,要是出不了清河县,那救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救不了我 王雨鹛看梁玉喜在后院一个人发呆,知道他心里装了营救赵匡胤的事后,一直以来闷闷不乐的。而王仁詹给她的大限也快到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虚印道长本身就武技高超,不要说自己现在不可能从他身上取一个东西,就是过去也不可能。而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虚印道长身上有无此东西,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王雨鹛悄无声息的挨着梁玉喜坐下,两人就在后院的回廊里,面对着池水发呆。 梁玉喜看着靠在肩头的王雨鹛道:“我有时就想,我不应该再做这个什么县令了。我该带着你和老娘,到一个深山老林里,搭一个木屋,然后刨一块菜地出来,再养几只畜生。你在家种菜,我就去打猎。过一份平淡逍遥的日子。” 王雨鹛点点头:“我也想,可我们做不到。你心里装了百姓后,你舍不得清河县了。你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这跟你当不当县令没有关系。” 梁玉喜觉得王雨鹛有时话虽然不多,但她总是好像能看透自己一样。“那我们就老了再去,老到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去济世救人了,也没有人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就去。你说如何?” 王雨鹛深情的看着他,点点头。 “我们还要养几个孩子,让他们满山的跑,去打猎去开荒种地……” 王雨鹛噗嗤笑道:“你才说老了再进山林里,难道我们七老八十了还能生养?” 梁玉喜傻笑道:“你瞧我,尽想美事。” 两人相视而笑,少倾,梁玉喜就觉得王雨鹛的笑声戛然而止,回头看她一脸的黯然,就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我娘还跟我说呢,说你近几日不舒服,不要让你伺候我。” 王雨鹛摇摇头,“不,我挺好。只是觉得,好日子有时候真短。” “怎么会呢?我要让你的好日子长长的,让你天天都过开心的日子。” 王雨鹛摇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想那样做到。可是,有时我们的命是别人主宰着……” 梁玉喜听她这样说,就觉得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想起什么?还是因为自己的功力失去后,不开心?” 王雨鹛笑笑:“不是,我只是想起自己孤苦的身世。” 梁玉喜点点头:“恩,你小的时候真可怜。我虽然很小没有了爹,不过也是个有娘疼的人。可你……什么都没有。” 梁玉喜回转身子,伸手扶住王雨鹛的双肩,郑重其事的说道:“雨鹛,你答应我,以后由我来照顾你。无论我们遇到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一起去面对。从此你都不要再一个人去面对了,好吗?” 王雨鹛眼圈一红,禁不住点头答道:“恩,好。” 梁玉喜欣喜的搂过她在自己的胸前。而他并未看见,王雨鹛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梁玉喜一推门,就看到屋内的地上有一封信。他展开信一瞧,上面写道:“玉喜哥: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是迫不得已离开的。不要问我去哪里了,也不要自责,因为你救不了我。前世相欠、今生再见,我想有来世。”下面落款雨鹛。 梁玉喜如五雷轰顶,盯着白纸黑字,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她走了?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梁玉喜只觉心内像被压了铅块一样沉重,有些窒息。他扔下信就疯了一样的跑到王雨鹛住的小院,进了院子后推门而入。里面土炕上整整齐齐又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子。 梁玉喜呆站了一阵,就回身去他娘的院子。院子里只有老娘一个人正在做手上的活计,见他慌慌张张的,刚抬头准备问,梁玉喜就又跑了。 他到马房,喂马的差役见大人来了,忙过来伺候着。梁玉喜问道:“王姑娘一大早来套马啦?” 差役:“嗯,天刚亮的时候,王姑娘背了个包袱,就来套了一匹脚力好的马。” 梁玉喜叫差役也备一匹马来,然后上马就从县衙追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看着最近的北城门,梁玉喜策马飞驰过去。到城门口就滚下马来,问守城的官兵,可曾看见一个姑娘骑马出城? 守城官兵说道:“不到一个时辰前,有一个持县衙腰牌的女子,骑马出城了。” 梁玉喜:“去的什么方向?” “应该是往西北官道去了。” 梁玉喜一听,翻身上马,猛地一鞭就飞驰起来。一路上皮鞭像雨点一样,一直抽在胯下的马背上,那马一路悲鸣,跑得飞快。好几次在湿滑的路上,还差点马失前蹄。 西北官道迎面就是西北风,梁玉喜一早起来虽然穿得单薄,但他心急如焚,完全不觉得冷。倒是他的眉毛和绾的头发上,没多久就起了白霜。 风驰电掣的直追到西北官道的尽头,追到渡口,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梁玉喜下马就看地上的印迹,由于这条官道是清河县最多人经过的,官道上马踏的痕迹颇多,根本看不出什么。找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痕迹。梁玉喜望着氤氲着水汽的河面,也没有渡船影子。 王雨鹛会从这里出去吗?我虽然没有告诉她,现在清河县境可以出去,但她在县衙保不齐会听董书怀他们说过。可她为什么要离境呢?她说自己救不了她是什么意思呢? 梁玉喜看着无人的四野,恨不得大吼一声,吼出心中的憋闷。 可这过来只有此一条大路,她不从这里走,还能去哪里?如果有渡船在,也许就清楚她是否离去了。 于是,梁玉喜对着渡口对面大喊道:“额……嗬!” 仔细听,河面上有自己的回音,可是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梁玉喜又扯着嗓子吼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 他感到从没有过的绝望。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从这里追出去呢?如果自己现在从这里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那老娘、大哥他们、还有那些需要自己帮助的人,自己舍得吗? 梁玉喜僵立在渡口,直到寒风吹得自己打冷颤。他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回身就准备上马离去。 这时,河的对面传来了人声,梁玉喜回头仔细的睃巡河面,就见一条渡船正从对岸划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传个信 渡船过了河的中央,可以看清船上有人。梁玉喜欣喜不已,他就想问问船家,王雨鹛是否已经从这里渡过河了。 梁玉喜站在渡口等着,渐渐的就看清渡船上出船家外,还站立了两个人,都身着大氅伫立在船头,看不出是什么人。 等到渡船靠岸,梁玉喜才看清,船上走下的两人中,一人手执法杖,应该都是僧人。 来人走到梁玉喜面前,掀开大氅,果是两个僧人。其中一个年纪颇大,应该一过花甲之年,面相端庄,慈眉善目的。另一位,是个年轻的和尚。 老和尚单手一礼,“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梁玉喜忙回了一礼,“师父有礼了。” 梁玉喜就见船家靠岸后,也没用要走的意思,就高声问道:“船家,适才可有一位女子从这里渡河啊?” 船家摇摇头。梁玉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知道王雨鹛没从这里出去了。 老和尚听他这一问,就奇道:“施主,你怎么问有无人从此渡河呢?” 梁玉喜也反应了过来,也就不想瞒他出家人,就说道:“师父看来已经知道清河异象,不过,最近这异象忽而这样忽而那样的,现在,突然变得可以出去了。但是,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 老和尚:“哦,是这样。怪不得我们前几日来,原以为是可以进清河县的,结果费了半天劲就是进不去,所以才寻声过来问问,没想到施主是明白人,一下子就帮我们解了疑惑。” 梁玉喜打量了他们一番,也看不出这两和尚有什么特别的,就问道:“师父,既然知道清河县能进不能出,为何还来此呢?” 老和尚微笑着说道:“我们是想到南山寺去做场法事。” “哦,那师父可能不知道,这南山寺前几日已经被大火焚毁。” 老和尚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根本就来不及掩饰什么:“施主是说南山寺被大火烧了?烧得厉害吗?” “烧得挺厉害的,南山寺这座上百年的寺庙,就这样被烧得一干二净的。” “哦,那方丈大师怎么样?” “圆序方丈听说没来得及出来,也葬身火海了。” 老和尚收敛了自己的紧张,突然换了一副平静的表情。微点点头,似乎从这两句话里,已经听到了什么自己才能领会的答案。 梁玉喜见此,就说道:“现在南山寺的僧人正在努力重建南山寺,如果大师有什么需要在下带话过去,在下愿意效劳。” 老和尚:“有劳施主了,不知施主在清河县是做什么公干的?看你小小年纪,倒像个官家的人。” 梁玉喜灵机一动,说道:“清河县现在也没什么官家不官家的,我只是驿站的驿户,靠给人送信求生活。清河县没有我没去过的府邸,也没有我不熟悉的官家大户。” “那施主各路消息一定很灵通了?” 梁玉喜也换成自己当小厮时的本色,夸着海口说道:“这个不是小的吹嘘,清河县好的坏的消息,我要不知道的,绝对找不到其他知道的人。” 老和尚笑道:“听你口气不小,那我问你。你知道武德司吗?” “武德司?这个我知道啊,清河县就有武德司的人,他们的首领叫武德使王仁詹。” 老和尚听他说出王仁詹,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的东西:“嗯,那你能不能给我们穿个信给他?” “传什么信?我可不穿什么打打杀杀的信,他们武德司的人都是打打杀杀的,我怕这个。”梁玉喜露出为难的表情。 “传个的信,就说这渡口有两个出家人在这里。这个总还简单吧。” 梁玉喜还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可我不知道怎么找他?而且他这种朝廷命官,要是不信我的话怎么办,这不也把师父们的事耽搁了嘛。” 老和尚身边的年轻和尚有些忍不住了,说道:“我说小施主,你刚才还在夸海口,说没有你不知道的消息,这一会功夫就说不知道武德使的下落,你是成心哄骗我们出家人的吗?” 梁玉喜连忙道歉,“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急啊,我其实意思是,你这信不太好传。你想啊,我一个小子跑到武德使面前去,说有两个出家人在渡口等你,他会信吗?他不哄我才怪呢。你们总得说个法号什么的吧?” 老和尚笑笑:“恩,施主说得不错,我呢法号成云,这是我的徒弟,法号尚恩。施主说给他听,他就明白了。” 梁玉喜点点头,“好,这不就很明白嘛。那两位师父又是打哪里来呢?” “我们来自汴京的白马寺。” “哦,这就更清楚了。那两位师父就等我的消息,我这就回去打听到武德使的下落,随后就把话带到。放心,也就这两天的事。” 老和尚:“不,施主。此事很急,可不能耽搁两天。你无论如何也帮我们把他在今日叫来。” 梁玉喜纳闷道:“师父,你这也太急了。这事急也急不出来啊。” “施主,此事实在重要。只有麻烦施主赶快,如果施主能把人找来,老衲是感激不尽。有机会也定当厚报。” “师父,这个不是我推脱,此事我还真办不到。这清河县虽然不大,可要找一个要紧的人,行踪隐秘的人,半天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老和尚说道:“施主想想办法,那你还有其他驿户兄弟吗?” “没有。” 三人站在渡口都沉默着。 老和尚犹豫了很久,然后才说道:“施主,我看你还算诚实,也没什么坏心眼。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在城墙上,找个地方放一把蓝焰,然后坐在那里等一会,武德使就会来找你。” “真的,那师父为什么不早说,要是早说,哪里还这么复杂。那好,我就告辞了。” 梁玉喜一合十就与两个和尚告辞。翻身上马后,梁玉喜走了。 一路上,梁玉喜脑子里是一刻也不停息,他在想,这两个和尚从汴京来,表面上说是去南山寺做法事,其实是来寻武德使的。那此事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跟王仁詹是友不是敌,是叫王仁詹来隔空对话交待事情的。而此事如此的急,好像是跟南山寺起火有关。那这信传不传?怎么传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蓝焰社 梁玉喜回城后,就立马去见虚印。因为虚印曾经是武德司的人,他说不定能说出个一二来。 梁玉喜在一间民居院子找到虚印,见董书怀和马德贵他们正在挖地道。 他拉过虚印,就问道:“道长,我有个急事,想问问你。” 虚印看他十分焦急的样子,“怎么啦?啥事啊?” “道长,这个武德司是不是有放蓝焰为号的做法?” 虚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梁玉喜见虚印反应如此的大,知道此事里面可不简单。他也不想隐瞒虚印道长,就说道:“道长,我今天在西北官道的渡口,遇到了两个和尚。都是从汴京白马寺来的,一个法号成云,一个法号尚恩。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因为不能人入境,就想着我帮他们给王仁詹带个话。所以……” 虚印在听着这话的同时,脸色越来越冷峻,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所以,他们说可以以蓝焰为号,把王仁詹找出来?” “恩,是的。因为我觉得此二人应该不简单……” “他们当然不简单,因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为了道长来的?” 虚印点点头,“此二人是蓝焰社的。王仁詹也应该是蓝焰社的,否则,不应该有人说出我下落这件事。” 梁玉喜好奇不已,虚印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呢?“蓝焰社是个什么?道长看上去好像跟他们还有些渊源。” “这个渊源很深。还好,你如实告诉了我。我得做些准备,因为他们是敌非友。” “既然跟道长都是敌非友,那跟我和大哥、马叔也就一定也是。道长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跟道长站在一起的。” 虚印:“谢谢了。还好这两人不能入境,要不也得来一场血雨腥风。” “成云和尚叫我今日必把王仁詹叫到渡口去,那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梁玉喜希望虚印能透露些实情。 虚印:“这个蓝焰社是江湖中最隐秘的组织。为什么说他隐秘呢?他们的人并不多,但都是江湖上或是官府中的一些厉害人物。蓝焰社最早是在唐代成立的,他们成立之初,崇尚的是拆骨为刀的刺客生涯,聚集的是一批一流的刺客。而蓝焰社并无什么首领,他们都各自为政,也不提供任何互相帮助,唯一聚在一起的原因,就是他们愿意分享自己无法达成的一些秘密。” “那此二人冲着道长来是什么意思呢?” “蓝焰社在后汉后时,就有人传言,说在清河县有一大户人家,挖了一座山,埋有装满金银的桩库。这桩库里的银子多到可以建一支军队,并创建一个王国。而这大户人家担心这桩库内的银子,自己后人无福消受,就设计了一个巧妙的机关。只要有钥匙打开,这一切平安无事。如果桩库一百年都没有钥匙打开,则库门会自动打开,而桩库内的银子就会大白天下,为天下人所有。” “原来清河县还有这样一个秘密。” “这个大户人家很多年以前就断子绝孙了,而那把打开桩库门的钥匙,最后就落在了武德司人手里。而武德司的人,都认为那把钥匙在我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离开武德司的人。” “这是什么理由?” “其中有些事是说不清的。”虚印看着梁玉喜,若有所思道:“此事姑且如他们所言,又能怎样?我心目中除了沙陀人该死之外,还有些人也是该死的。不过,我也计较不过来。如果他们要来找我的麻烦,那就来好了。” “依道长的意思,那我也别去理那两个蓝焰社和尚的约定了。” “你不理他们,他们遇到其他人后,也是一定想要带信给王仁詹的。只是他们如此的急,倒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如果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想起来了,他们听到说南山寺被火烧了后,就显得焦急起来的。这是不是跟南山寺也有关系呢?” “嗯,可能是的。这个白马寺的成云法师,是王仁詹的师父。他们应该是得到消息说我在清河后,这才赶过来的。如果也牵扯到南山寺的话,说不定跟桩库的事有关了。” “嗯,我倒是想再回渡口去打探一番。”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我没想好,我只是先糊弄他们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说不定就能探得新的消息。” 梁玉喜与虚印分手后,就又骑上马往渡口去。只是一路上他不紧不慢的走,多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到了渡口。就看见两个和尚在盘腿打坐。 看到梁玉喜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回来,成云和尚一脸的焦灼,显得十分失望。 梁玉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师父,你这差事真的难办,你知道我回城后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怎么啦?”成云急不可耐的等他说下文。 “我听说,王仁詹独自一人去三清宫,找一个道长,跟三清宫的道士们打起来了,结果王仁詹被扣在山上,等着官府去要人呢。” “哦,此事当真?” “我也不知真假,也就找了一个墙头,放了蓝色的烟雾。结果等了一阵,也没有谁过来。实在没法,我怕你等急了,就先来说一声。” “哦,施主辛苦了,有劳施主了。” “不客气,这话我已经带到了,咱们就此别过了。”梁玉喜见成云和尚没有其他说辞,就想能把他支走也行。总好过他们总守在这里。 梁玉喜刚翻身上马,就听成云和尚说道:“施主且慢,我还有事想问问。” 梁玉喜也不下马,就问道:“什么事?师父请讲。” “我们想请你再带个话。如果武德司的王仁詹下山之后,请你去找他,就说师父来过了,请他在本月初十日子时南山寺观月。” “师父这话好奇怪,这南山寺都不在了,怎么观月?不过,说来也是,那地方倒是高,观月也无不可。” “施主,我看你是个实诚的人,所以才如此拜托你。请你一定把此话转给他。” 梁玉喜嘿嘿一笑:“我嘛也说不上什么实诚人,这也不是多大个事,话我一定给您带到。” “有劳、有劳。”成云老和尚又叮嘱了一遍,生怕梁玉喜误了事,把话都忘了。然后,梁玉喜看着他们登上渡船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世 就在梁玉喜在西北官道跑来跑去之际,王雨鹛也留下武德司察子们惯用的记号,一直往黑松山而去。 她没有从北面官道走黑松山,就是害怕梁玉喜追了上来。 到了山脚,她丢掉缰绳,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看着马自己走后,自己就往林子里走。 然后,就在林子里等着。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在这林子里跟义父做个了断。 这个决断虽然毫不拖泥带水,但让王雨鹛心如刀绞。义父再十恶不赦,也终究养育过自己。自己再舍得,也不愿想起玉喜哥就伤感不已。 她不想牵连到梁玉喜,但义父是绝不会放过他不想放过的人的。那就只能这样,在黑松山的森林里,听天由命。 不大一会功夫,王仁詹就寻着记号过来了。他走进林子,看王雨鹛神色镇定的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他。 王仁詹没走近她,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王雨鹛脸上的神情是极罕见的,他几乎还没从她脸上看见过。这就像她释放了内心的一头猛兽,而这头猛兽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王仁詹语调平淡的问道:“把我引到这里来,为什么?” 王雨鹛并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说道:“义父,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仁詹想很严厉的拒绝,可是他又觉得不适宜,就吞了回去,“怎么?牛戊槐那边没有得手吧?” 王雨鹛点点头,“嗯,我就想在临死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死了也少点遗憾了。” 要说王仁詹的心肠,那一定是够狠的。他过去刺探过多少文武百官的底细,悄悄的诛杀过多少不便大张旗鼓诛杀的官员和家眷。这些人临时之前,哪一个不是痛哭流涕,哭爹叫娘的告饶。多少人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想打动他。可后来,没有一个人打动得了他。 他师父成云法师,虽然是个出家人,不过他作为蓝焰社的人,有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就是,永远不要给你要杀的人,留一丝怜悯,否则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而现在,王仁詹不得不承认,王雨鹛身上有种东西还是打动了自己。王仁詹膝下无子女,这唯一跟自己一个姓的义女,几乎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女。 “我还没说要你死呢?” 王雨鹛苦笑一下,似乎她很清楚王仁詹的游戏规则,心里没有留一点游弋余地。 “我知道你一定要说,让我自己解决。” 王仁詹解下自己的佩剑,扔了过去,“那好,你自己解决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王雨鹛从地上捡起长剑,“那我临死的这个请求,您会告诉我吗?” “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 王雨鹛的眼泪滚了下来,“没想到,我们父女一场,你会如此对我……” “这不是没想到。想都是多余的。你不过是我捡的一个孤儿,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我不是你捡来这么简单,我的身世是有说头的。” “你想我告诉你?那为什么不把牛戊槐的东西找回来?” “我办不到,我没有那个能力。即使我有那个能力,我也怀疑我可能做不了。” “那就是你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既然话到这个份上,我也告诉你。我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哦,说来听听。” “我姓董,我的名字应该叫董雨鹛。” 王仁詹一愣,可能是觉得有些意外。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我姓董的,是吧?我告诉你吧,因为我后颈窝是有一块胎志的,可我练了功之后,胎志消失了。所以我长大后并不知道我有这个标志,而最近,我终于在功力丧失后,摸到了自己这个胎志。” “谁告诉你这些细节的,这个连我都不知道。” “那就是你也承认了。所以,老天爷还是怜悯我,让我最终知道姓什么。” “你认为自己知道这个就死而无憾了?” “不,我有太多遗憾。知道一点总比不知道要好吧。” 王仁詹有些沉不住气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我之间,没有血缘也没有什么恩情,也无什么牵绊,你了断吧。”说毕,就准备回身要走。 他回过身后,就愣住了。 因为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东西。以他的功力,居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出现在身后,这太令人惊异了。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大如堂鼓的一颗头颅,正低下来看着自己。而且这头颅,虽说浑然透明,可还是看出了它长得如此的丑陋。那牛一样的大鼻孔,锯齿一样的锋利的牙,还有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每一个注视,都充满死亡的气息。 这不是阴间地府的鬼怪,是什么? 王仁詹也听说过黑松山的“怪物,”不过今天自己第一次看见,还是三魂六魄都被吓得直颤悠。身子都几乎动弹不得。 王仁詹直往后退,而那怪物就像已经认准了自己的猎物,还并没有打算就此一下子解决他,而是要把猎物戏耍一番。它也跟着王仁詹逼近。 这是王雨鹛想要的,她把王仁詹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让怪物把自己和王仁詹都杀了,那样就一了百了,也就没了找梁玉喜的麻烦了。 王仁詹已经退到了王雨鹛的身边,而王雨鹛纹丝不动,她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刻。 当怪物走到王雨鹛的面前时,那怪物停下了。它对着王仁詹发出了一声怒吼,王仁詹一把夺过王雨鹛手里的剑,就准备拼死抵抗。 可怪物没打算再往前走一步。王雨鹛睁开眼,看着那怪物注视自己的眼神,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它。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取了我的性命,今日我不光自己送上了门,还多带了一个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那怪物从她呜呜的发声,好像并没有那么凶狠。这连王仁詹都看出来了。他趁势就躲在了王雨鹛的身后。 王雨鹛继续道:“你帮过我好几次。可这一次我不需要你帮我了,你杀了我们吧。用你的雷霆之势。” 那怪物好像听懂了什么,它冲着王仁詹就是一声怒吼。(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飞鸟绝迹 王仁詹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窝囊,因为这根本不是对手多强的事,而是人鬼殊途,不用动手自己就已经输了。 那怪物用自己那恐怖的爪子,避开王雨鹛,然后歪着头盯住了王仁詹,只这么一愣怔,王仁詹大叫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一句话惊醒了一边的王雨鹛,她忙说道:“我怎么不想,你不说我知道。” “那你快把这怪物叫开,然后我就告诉你。” 王雨鹛苦笑道:“哈哈,它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不,它听你的。你试试,快试试。” 王雨鹛于是对那怪物说道:“你等等,我要问他话。” 那怪物像果真听懂了,看看她,又看看王仁詹,然后就放松了下来。 王仁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那你说,我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你还得答应我,不能我把该说的说了,你还不放过我。” 王雨鹛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说到做到。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你的确是姓董,你的父母早年间也是武德司的察子,因为一桩公务,被牛戊槐所杀……” 王雨鹛心里一颤,“你说什么?我的父母是被杀死的,还是被虚印道长所杀的?” “嗯,当然是。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父母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要我把你养育成人。因为我在你父母面前立下了重誓,所以我为了你,曾经发誓终身不娶,就是怕有了自己的子女,把你冷落了。” “你没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 “你为什么不说,我还有一个兄长?” “你的确是有一个兄长,不过那时他也很小,他好像是被牛戊槐带走,卖给了西域外那些专门收奴隶的商人。” “牛戊槐为什么要杀我父母呢?” “你父母是蓝焰社的人,跟我一样。这个底细没有谁知道的。他们是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因此被牛戊槐追杀,最好牛戊槐为了隐藏行止,所以才离开了武德司。” “这是个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我也并不很清楚。你父母死的时候真惨,他们是被牛戊槐劈掉了手足后,慢慢失血而死的。” 王雨鹛虽然并不相信王仁詹所说的,不过王仁詹还是说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起码她已经知道,董书怀真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兄长。而自己的父母也可能真的是武德司的人。 王仁詹趁王雨鹛愣神之际,说道:“现在义父把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走了……”说罢,就抽身往林子外面跑。 那怪物看看王雨鹛,有看看王仁詹的背影,呜呜连声,似乎也清楚该不该追过去。 王仁詹走后,林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王雨鹛抬头看着一直陪着自己的怪物,猛然间觉得它的面目也并不是那么狰狞,也不再那么凶狠。 她还没完全从自己父母死去的真相难求中走出,心里充满了忧伤。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兄长董书怀,让他跟自己一起分担这忧愁。 那怪物对着她又呜呜了几声,并摆头对密林深处又呜呜几声,似乎是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到密林深处去转转。 王雨鹛点点头,就跟着怪物走进了森林深处。 梁玉喜得了成云老和尚的托付后,心里一直就在纠结,这个“本月初十日南山寺观月”这句话,里面的深意的确不一般。梁玉喜有种预感,这些蓝焰社的人来清河县,或者说被王仁詹叫到清河县来,为的就是桩库和桩库的钥匙。而这句话就跟桩库有关。 说不定这桩库就在南山寺下面。 这样一想,梁玉喜都被自己下了一跳。因为他回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有和尚说,南山寺是被圆序方丈点火烧的。那圆序方丈点火烧南山寺,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非得跟桩库靠在一起想,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梁玉喜一直觉得圆序方丈慈眉善目的,怎么也无法跟一个对财富贪婪无比的人联系在一起。 梁玉喜到了南山山脚位置,突然他看见了王雨鹛骑走的那一匹马,正独自在官道上往城里走。他忙追了过去,一把拉过缰绳,仔细一看。那马的马鞍什么的都很齐整,马儿看见他后,也像看见了主人,直打响鼻。 而梁玉喜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一边拍着马头,一边对它念到:“马啊马,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回她。” 那马直摇头,似乎根本不情愿再回去了。 梁玉喜心里那个急,看这畜生也开不了口,又不愿迈腿回去找,只好撇下它,自己一收缰绳,就策马往山脚那边的林子跑过去。 这一路上,山林边上还有些积雪,也找得到马留下的脚印。梁玉喜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踪迹,怕的是王雨鹛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一直追到山脚一处,再无马蹄印了。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积水王雨鹛舍去马的地方,她有可能走进了森林里了。 梁玉喜根本顾不得什么,翻身就下马,把马拴在一边后,自己就往密林里走,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雨鹛、雨鹛!”森林里除了偶尔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他仔细辨认着人走过的痕迹,走到一片林子里。这个地方明显出现了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是王雨鹛的,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但一定是一个有功力的男子。 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连脚印去往哪个方向的都再也没出现了,就好像凭空就消失了。 梁玉喜对着树林的上空,啊一声大叫,发泄着心里的悲伤和绝望。 那些积雪簌簌的往下掉,好像是在替他掉眼泪。 而王仁詹走出林子后,倒是看到了梁玉喜留下的马匹。他四顾无人,毫不犹豫的就把马的缰绳一解,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就往外面跑。 到了官道上,王仁詹并未往城里跑。因为他刚才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就是黑松山的鸟儿几乎绝迹了。 这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件事,就是这些鸟儿不可能是被什么天敌吃了。而是这些鸟儿飞走了。而且,它们不是飞到黑松山以外,清河县以内的某个地方去了,而是离开了清河县。 王仁詹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得先去县境边看看,只要到了那里,就知道究竟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代全 王仁詹到了清河渡口,这里仍然没有人迹。举目四顾,往昔还算热闹的渡口,因为人们的绝望,已没有人来此守候了。 王仁詹抬头看天空,只见由北往南的鸟儿,似乎被什么阻隔了,不能飞越县境的天空。而清河县的鸟儿,正尝试着飞了出去。 王仁詹心里狂喜不已,这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此地了。 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准备穿越出境,而在他一步步走向边境时,另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是的,没有必要真的现在离开。桩库的下落其实就要揭晓了,自己走了后,也就不能再进入清河县,那桩库的秘密,那些金山银山怎么办? 王仁詹的理智很快占了上风。而且自己一旦知晓这清河异象生变,就更是主动,能留就留,能走就走。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现在势力被剪除后,四处所树之敌,已经让自己感到危机重重了。留在清河县,必须得小心谨慎。 此事如果被这两个人知道呢,会怎么样呢?王仁詹琢磨着,赵匡胤要是知道了,而且离开了清河县,那自己处境不是堪忧问题,而是身首异处。所以不能让他知道。 另一个是郑王,他要是知道异象生变,反倒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赵匡胤。因为赵匡胤对他也是一个后患。郑王如果知道此事,也可能很快就会离开清河县,那时,是不是自己就更能掌控清河的局面呢? 王仁詹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在清河县运筹一番,于是又打马回城。 到了北城门口,他旁若无人的进城后,倒是被一个人盯上了。这人就是县衙的令主簿。令主簿一样认出了他,也认出了他胯下的那匹马,原是县衙马厩的。而且是今晨,梁县令骑走的那匹马。 令主簿也不声张,他有种不祥之感。于是把朱权叫来,让他带人去官道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梁县令的踪影。 朱权带人一找,果然在官道上把梁玉喜找到了。梁玉喜回到县衙后,听令主簿这一说,心里就明白了。王雨鹛的出走一定跟王仁詹有关,而且他一定知道王雨鹛的下落,甚至说不定王雨鹛遭遇到不测,也是王仁詹造成的。 梁玉喜其实一直都感觉到,王雨鹛并未真正摆脱武德司。这次,一定要找王仁詹要人。 他决定先去会一会熊束金。 到威锋营后,兵勇问明来意也没阻拦他,梁玉喜就往大帐走去。一路上,梁玉喜约数了数,整个营帐有多少顶帐篷,估摸着威锋营可能现在也有五百人左右。 正在他左右顾盼之间,忽听得有人叫他:“梁大人,到营帐来这是?” 梁玉喜定睛一看,原是苏代全。苏代全现在已是熊束金的副将。梁玉喜拱手一礼道:“苏大人,我这是准备去大帐见熊统领。” 苏代全可能一直对梁玉喜印象挺好,又是多日不见,就又问道:“梁大人是为圣上的事来的吧?” 梁玉喜沉呤了一下,“嗯,正是为此事来的,苏大人可有什么见教啊?” “见教说不上,我心里也是满腹疑惑,正有心请教梁大人呢?” 梁玉喜觉得有必要听听他的看法,就站住脚。说道:“苏大人,我们一边借一步说,如何?” 两人就在一僻静的地方站住,苏代全问道:“梁大人,这军营之中以命令为天,我们虽说不好问东问西,不过,我一直想有机会问问你,这圣上究竟是怎么啦?” 梁玉喜觉得苏代全是个不光翘勇善战,而且也是个忠诚可靠的人,他没必要无缘无故的说这种担忧,显然他是真被圣上的处境给弄得茫然了。 这就好比死士,只要知道为什么而死,为谁而死就知足了。所以,梁玉喜也不想瞒他,“苏大人,我正是为圣上的事来劝说熊统领的,希望威锋营能见圣上救出来。” 苏代全:“梁大人,你不要去见熊统领了。就我所知,熊统领愿意跟郑王他们穿一条裤子,听说是他儿子在外面,得了朝廷的封赏了。所以,你找他没用的。” 梁玉喜当然不清楚这里,还是有很多交易的。听苏代全怎么一说,知道此事的确够悬,这不是能不能说服的问题了。而是人家你有什么筹码去跟人家谈的问题。 梁玉喜想,既然你把我拉到一边,是不是有什么话呢?于是问道:“苏大人,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苏代全左右约看了一眼,低声道:“此事,只能用强,谈是没有用的。” “怎么用强?” 苏代全显然是个军官出身,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就是把熊统领干掉,然后威锋营跟鉄著营换防时,就把念家庄和城防都控制住,一旦圣上出来了,就都好说了。” 梁玉喜心里一惊,毕竟苏代全的想法超出了自己的预想。苏代全看出梁玉喜的不解,继续道:“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在琢磨。我可以保证,这威锋营里多少官兵都不愿如此的悖逆圣上。他们不想为莫名其妙的人卖命。” “你的意思是,营里官兵们不光是私底下有抱怨,而且你们都已经准备要动手了?” 苏代全点点头,“我正要想去拜访梁大人呢,没想到你这就来了。我这边只要一举事,断然就能把姓熊的头取了。但城内外换防之际,我们也需要梁大人守城差役们的支持。” 梁玉喜此时脑子里转的飞快,他心里暗自庆幸来此一趟,遇上了对的人。如果威锋营多数官兵都愿意对郑王倒戈,那此事就正好了。 梁玉喜犹豫了一下,对苏代全小声道:“苏大人,你们此举绝对是大仁大义,也是大智大勇。我不妨告诉你,营救圣上为何如此迫切,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出境的方法。只要圣上营救出来,你们就是朝廷的功臣。” 苏代全一听,大喜不已,“这正是天助圣上,可以从清河县脱身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里雾里 梁玉喜问道:“苏大人,你这边如果要举事,县衙那边绝对支持。这你可以放心,只是,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苏代全他们看来也不是筹划一时了,他说道:“这清河县目前布防在城内外和念家庄的,就是威锋营和铁箸营。而这两营各处都是同时换防。所以,我们准备在明日晚上就动手举事。然后,拿下念家庄的郑王和武德使,将圣上营救出来。” “好,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了恐怕要生变。你我里应外合,先下手为强。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又细说了一阵,就在营内分手,梁玉喜还是去见了熊束金。 果然,熊束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且,他似乎也预感到梁玉喜要说什么,没说几句,就推说有事,让亲兵送客。 梁玉喜回到县衙,把令主簿和朱权都叫到了后衙。他没让人去通知虚印道长他们。 因为,此事要是让虚印知道了,可能并非好事。他说不定不仅不愿帮忙,而且可能会把此事捅给郑王。董书怀和马德贵倒是没什么。 自秦县尉死后,这县衙的守城差役也都归朱权在统摄。令主簿和他都是自己心腹之人。 梁玉喜把威锋营明晚举事一节,简要的说了一遍,要朱权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跟威锋营一起,在拿下几个城门后,将铁箸营关在城外。等待圣上来决断后续事宜。 令主簿倒是提醒道:“梁大人,这事恐怕不能对虚印道长讲,不然可能会坏了大事。” 梁玉喜点点头,“此事我会考虑。还有,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有人在其中要坏事的,断然的先斩后奏。你们也放心,此次由威锋营的各个指挥举事,也一定会成功。若是成功了,你们定会得到圣上的封赏。” 说到圣上的封赏,令主簿一时还热泪滚滚。显然,这大多官吏,还是需要自己的忠君情结。 安排妥当后,梁玉喜又去民居看了看虚印他们。由于只有三人在挖,所以进程不快。梁玉喜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心想只要不是明晚之前挖到,那一切也都还不碍事。如果三弟先出来,惊动了郑王他们,那可能事情就会生变了。 临走时,虚印还让梁玉喜,安排几个信得过的衙役来。梁玉喜只推说,自己手下的人还没有如此可靠,把这事推掉了。 这是,梁玉喜第一次感觉跟自己人,不能说老实话。他内心里希望将来虚印能原谅自己。 此事,事关太多人的性命,决不能有一丝闪失的。就连对令主簿和朱权,梁玉喜也没说威锋营是哪些人准备举事。 回到县衙,梁玉喜又去后院看了一回,他老娘也知道王姑娘不辞而别的事了,正独自一人在伤心。老娘还拿脸色给他看,总认为是他哪里没做好,把好好一个姑娘丢了。 梁玉喜只有落荒而逃。 出来自己又满腹的惆怅,就又回到王雨鹛的院子里。看着院子里每个角落,似乎总能看到她的影子。 不知道她现在何方?生死如何?依王雨鹛的性子,她是宁肯死也不愿屈服的人。功力丧失,不能自保之后,自然是凶多吉少。 梁玉喜有一种冲动,想去念家庄找王仁詹。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此时与王仁詹较量是不合时宜的,只能等到念家庄被拿下之后。 此时的王雨鹛,与黑松山的怪物,一直往林子深处走。越往前走,越听不到看不到有什么野物的声音和影子,到最后,除了高大的树木,就万籁无声。 王雨鹛从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到最后自己也渐渐放松下来。那怪物在前边引路时,也是不是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敌意和凶狠,只有关切。 王雨鹛不知它会把自己带到哪里,不过她有个感觉,这怪物是让她唯一一个觉得绝对安全的。 怪物站住脚时,王雨鹛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只见这林子的深处,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内,都处在一大团深蓝色的什么东西里。你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如此的混沌不清中,还有无比亲近的力量,不由得让你要靠近这团深蓝的东西。 怪物站在一边,嘴里呜呜的说着,王雨鹛明白了它的意思是,让自己走进那团东西内。 王雨鹛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向那团东西靠拢。她走得足够近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东西就像是水做的,还有波光闪耀,而又像是一团雾气,有些缥缈的水气在弥漫。 这时,那团东西发出了更强的光,强的让人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王雨鹛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后,自己就不知身处何处了。身子轻飘飘的,身边的林子、天空等等都消失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又大喊几声,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 而这并没有让自己感到一丝的恐惧,反倒觉得无比的安全。自己身上所有的高兴和不高兴,喜悦和悲伤,在此刻,通通都消失殆尽。浑身变得通畅无比,觉得无比的自由…… 在此时此刻,另一个人却焦灼无比。 东闾广去见了东闾昇之后,没有从东闾昇那里听到任何的回话,似乎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自己这个大伯并不待见自己。 东闾昇的傻气也让他觉得失望,他不相信赵月娘所转述的,关于宝匣的事。此事,他认为还是梁玉喜的过错,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开启洞穴。他也埋怨自己,不该把此事摆脱给外人。 现在,他想的是如何补救。 东闾广瞒着赵月娘和东闾珏,出门后就雇了一辆马车,让马夫把自己送到黑松山的山脚。 早前,肯定是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路的,但自从黑松山那边,沙陀人被剿灭之后,百姓也确信黑松山是安全的了。 东闾广下了马车,服了车资,并给马夫说道,如果马夫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就会给双倍的车资给他。 马夫当然认得这个清河县的土财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东闾广下了马车后就往林场走,因为这边山路狭小,马车不能进入。 由于出门时,天气寒冷,东闾广除了穿的一身皮草外,还裹了一件大氅御寒。可山路上走起来,就实在的吃力。 只是他心里依然意念如铁,虽说气喘吁吁,还是挣扎着往前走。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看见了林场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独自跪拜 看着远处雾气弥漫的林场,东闾广百感交集,当初自己狠下心来买下此林场,原只想着,能够两全。既有个好的营生,又能便宜的传承祖训。可没过多久,那肖骁申就找上了门。他自称是京城首辅的家人,来此合伙做生意。他拍着胸脯说,只要给些干股给他,他可有保证,朝廷的木材用度,都从这林场采买。 一开始还签下什么合伙文书,后来,此人就渐渐的把持了全部林场大小事体。 东闾广其实并未在意林场生意如何,他一心想的是只要林场在自己名下,就能便宜的去找寻洞穴。 没想到,这肖骁申不光生意上的事不光明正大,而且还有心鲸吞整个林场。东闾广以前派了不少的人过来,都被肖骁申以各种理由打发走了。最长的能呆半个月,短的三两天就跑回城了。 东闾广实在没法,知道派人也没什么用。只能由他去,只想着以后期限到时,能无阻滞即可。 这是东闾广第三次看见林场,这地方他是真不想来,看见它都会让这些陈旧的伤疤隐隐作痛。 只是,这夜叉洞穴之事,非得自己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东闾广认为,东闾昇也好,梁玉喜也好,他们看来都靠不住。 东闾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这宝匣能给自己什么指引。他也是听说,大概在林场外一里地的林子里,曾经出现过灵洞。他首先得找到这个曾经显灵的地方。 果然在大门东边的林子,可以清楚的看出一条曾经被许多人踩出的小路,还有不少的香烛等痕迹。东闾广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已经都不想再动了。不过终于看到点线索,又立马来了点精神,就拖着笨重的双腿往林子走去。 到了林子,东闾广一屁股瘫坐了下来。林子里静得出奇,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摸出那个宝匣,然后,把宝匣放到那个没有香灰的干净地面上。 实在太耗费自己的心力了,东闾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虔诚的跪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给祖宗们祈祷着。 少顷,待他睁开眼时,地上的哪还有什么宝匣。东闾广愣住了,他仔细的看着地面,地面空空如也。他有一丝的迷惑,不知道宝匣是不是上天入地了。 他会在哪里,也不敢动,就等着什么事情会突如其来的发生。结果,过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才觉得不对劲。 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一回身吓得差点跌倒在地。原来,他背后一直还站着三个人。 东闾广捂着狂跳的心口,端详着面前的三个面无表情的人。其中一个身披裘皮大氅,惊为天人、倾国倾城的妇人;另一个妇人虽说一看就是个伴娘,也是粉面含春、眼角眉梢风流无限。最边上这个侏儒,正手里捧着宝匣,看着东闾广的一脸惊诧。 这三人,正是花蕊夫人、五娘和费六爷。 原来,东闾广出现在这附近时,就被费六爷注意到了,三人虽然认不得东闾广,但看他行迹鬼鬼祟祟的,就跟着他进了林子,看他这一路在那里念念有词的,只是猜不出他究竟是谁? 费六爷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东闾广笑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你这厮如此这般的,对着这个匣子拜来拜去的,是个什么意思?” 东闾广看这短人,面相倒是有点凶狠,不过两个妇人应该不是恶人。也就战战兢兢的答道:“好汉,你拿的可是我的东西……” “你先说你来干什么?然后我就还给你。” 东闾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在这里拜神灵,没干什么别的。” 费六爷:“那既然没干什么,这匣子看来也就是个寻常的物件了。”他一边说,就一边把匣子抛起抛落,吓得东闾广的眼睛跟着一上一下的,生怕他把宝匣摔坏了。 花蕊夫人一边开口道:“这位爷,应该是东闾府的吧?” 东闾广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是梁玉喜的老爷,东闾府的东闾广?” “嗯,正是我。不知几位是?” 五娘一边道:“这是我们曾夫人,这位时费六爷,我们也都是梁玉喜的朋友。” 东闾广虽然心里恨得梁玉喜痒痒的,可宝匣在人家手里,也不敢造次,就淡淡的施了一礼。 费六爷:“这匣子,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宝匣啊?据说可以开什么灵洞,放出里面的妖怪?” 东闾广有些忍不住了,“这位爷若是不知晓,也请不要胡乱说。这匣子是我祖传之物,请您还给我。” 费六爷当然不会放过戏耍的机会,“怎么?这匣子真有这么神奇。还祖传之物?谁稀罕啦?给,拿去。” 说罢随手一抛,宝匣就脱手飞向东闾广,东闾广措手不及,险些没接住。 花蕊夫人道:“梁玉喜与我们有手足之情,既然东闾老爷来此,就请到林场一叙,如何?” 东闾广见宝匣也没有什么神奇的指引,心里虽然沮丧,不过去看看如今的林场,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点点头。 回到林场后,进了北屋院子,这里也已经彻底的收拾出来了。虽说这地盘正正经经的是东闾府的,不过东闾广还是感觉自己像个客人一样。 到堂屋落座,五娘上了茶后,花蕊夫人道:“东闾老爷是此处真正的主人,我们不过客居于此,故还是要先谢谢您。” 东闾广虽然不清楚他们怎么住进来的,但他见花蕊夫人如此客气,心里还是很受用。 “夫人不必客气,我也知道此处经历了不少不凡的事,能有你们在这里帮助打理,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适才我兄长话里有些没轻没重的,请您原谅了。” “不必,不必。” “东闾老爷一人来此,是为了宝匣与灵动的事吗?” 东闾广见他们知道的好像并不少,也不好继续掩饰更多,就支吾道:“嗯,这宝匣要通灵,所以来此。” “可我们听说,这宝匣是万万不能在此时节开启的,如果不慎的话,将要惹下大祸乱。” 东闾广见花蕊夫人知道得好像也不少,心里把梁玉喜还咒骂了一通。 “这个,夫人可能不清楚我的祖上留下的话,外界的许多谣传,不可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守护的秘密 花蕊夫人很肃然的说道:“这个不是什么谣传,这事关人世间的诸事。所以还请东闾老爷好自为之,不可不听劝阻。” 东闾广见她口气突然就变了,好像是非阻止自己不可一样。他心想,自己再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就问道:“夫人好像知道这里的玄机?” “嗯,这里的玄机其实并不那么神秘。” “夫人此话怎么讲?” “你可能认为,此宝匣的事只是你东闾府的事。那是你不清楚,这宝匣并非只为了开启什么,你府上得到什么,你遵守了什么诺言。” “那是?” “在上古时代,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有一群天外飞仙来到人间。这些飞仙是人世间的守护者,不过他们并不是在天上守护众生,而是在地底下。他们不能暴露于人世。所以,他们遴选了不少自己的守护者,帮助他们定期开启洞穴。你东闾府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并不是一开始就被选定的守护者。” 东闾广瞠目结舌,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花蕊夫人继续道:“而这些飞仙的首领,就在这清河地界,正是你东闾府守护的这飞仙。如果说,人世间所有一切,都来于人们的自己耕作,这并不确切。其实,人们所有取舍都是飞仙们的护佑和安排。” “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这些飞仙会一直护佑着人世间。可是,终有一日,天外来了一个大魔头,它为了霸占人世间,涂炭生灵不说,还想要驱赶走所有的飞仙。挡在它与飞仙首领的对决中,它终还是落败而去。但此事并未就此结束,就在今年,这恶魔再次重回人世间,不过这次它变得更强大了,他不仅蛊惑了许多飞仙守护者,还准备将飞仙首领置于死地。不过,各地的飞仙们知道此事后,都派出了自己的守护者,要帮助飞仙首领,渡过此劫。所以,若是你现在开启洞穴,恰恰会让洞穴内的首领暴露出来,说不定就会遭到恶魔的加害。” 东闾广摇摇头,并不相信此说,“夫人说得如此玄乎,敢问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实不瞒你,我的祖先,就是最早的飞仙首领守护者。只是因为首领受伤后,才变换给了你祖先而已。故我们家是最清楚这其中的玄妙。” “既然如此,那夫人怎么证明你们就是的呢?” 花蕊夫人早知他有此问,顺手拿起一边的一本书,说道:“这本兰桂图谱,表面上画的是兰花,其实,这些花的形状就是各地飞仙开启洞穴时的形状。世上有此图文的,只有我们家。” “那以夫人所讲,那恶魔又在哪里呢?” “就在这黑松山里。” “那守护者的后代呢?” “经此清河异象,很多守护者后代正在赶来的路上。其中也有一些守护者后代,并不名其中的深意。” 东闾广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此时他已经有些半信半疑的,“那依你所言,我这宝匣该什么时候派上用场呢?” “恶魔死时,才是最稳当的时候。” “因为夫人也不贪图我这宝匣,我姑且相信你。不过,要让恶魔死去,这恐怕一般人也做不到吧?” “这恶魔最怕时间女子,若是至阴之物,定能杀它。” “那夫人的意思是?” “你放心,这恶魔已经要不呢多少时日,就该毙命了。” 东闾广看着花蕊夫人言辞恳切的样子,也相信她说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这东闾珏,自见了柴宗训之后,这几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里根本静不下来。不是在丹房里苦练,就是在府里到处乱转。 这一晚,她娘又来告诉她,说是赶车的马夫来府上报信,爹去了黑松山之后,也不见回来。她忙跟娘商量着,看怎么去黑松山寻人。她娘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想的办法,她倒是想到了梁玉喜,可觉得这事梁玉喜说不定并不理会。 东闾珏就说,她去找梁玉喜问问,看他能不能帮府上这个忙。 东闾珏到了县衙后,一番通报,就在后衙的书房,见到梁玉喜。 只见梁玉喜身披铁衣铠甲,一副准备战事的样子,心里虽说有些诧异,不过她更心急的是自己爹到底有没有事,就向梁玉喜说了来意。 梁玉喜听了后,一副犹豫的样子,让东闾珏十分的失望,心里暗恨自己不该来找梁玉喜。 她哪里知道,梁玉喜此时的心思,全都放在威锋营的举事上,哪里顾得了其他事情。 梁玉喜也不想敷衍她,就说道:“大小姐你先容我再等一会。我有些要紧事办了后,就一定亲自去黑松山,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回去的。” 东闾珏:“既然你的事如此紧要,我自己另想其他办法。” 梁玉喜知道府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就说道:“这大晚上,城门都早已关闭。府上也没什么男丁可以出外,我看你再等等我。” 东闾珏坚持要走,梁玉喜一看这样不行,就说道:“此事,正是为了解救我三弟,所以大小姐千万别急。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这边有了闪失,也是全盘皆输。” 东闾珏听他如此说,这才算是脸色不那么难看了。不过她思虑了一下后,说道:“要不,我先带几个人出城,先往黑松山去?” 梁玉喜摇头道:“不行,此事必须缓一缓,这城门关闭后即不可打开,请大小姐也耐心些。我其实跟你心情一样,心里也是如火烧一样。” 东闾珏也陷入两难,她既想去找自己的爹,又想着这边营救柴宗训能成功。 此时,令主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东闾珏后,刚到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 梁玉喜忙走过去,令主簿附耳说道:“梁大人,威锋营的城门已经得手了,现在正在对付念家庄内武德司的察子。” 梁玉喜大喜过望,不禁对东闾珏说道:“大小姐,我三弟有救了,走我们一起过去。” “我们去哪里?” “去念家庄救三弟。” 出了县衙,只听得城南那边,杀身整天,北城门也是喊杀声不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地道 念家庄的上房内,符彦卿、玉清仙师、王仁詹和陈公、念绍青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退守至此。 威锋营的官兵突然倒戈,这让郑王始料未及。他原本认为熊束金已经被自己一把攥在手里了,根本不可能跟自己有二心的,没想到,最被忽视的地方还是出现捅出了大篓子。 王仁詹:“我武德司的人在外面不过二十人不到,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也不知道铁箸营的兵马能不能来救援?” 郑王垂头丧气的说道:“别想了,铁箸营一定是被挡在在城外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丧气的话,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形下,铁箸营会不会也跟着倒戈都不一定,毕竟赵匡胤在军队中威信极高,很容易让那些不想站错队的人,跟着自己走。 念绍青更是一脸的惊惶:“那我们怎么办?各位爷,都拿个主意出来啊。” 陈公:“我看我们还是趁早突围,早一点突围出城,去跟铁箸营汇合。” 郑王:“嗯,只有突围,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了。武德使,把你的人召集一下。” 王仁詹没好气的说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就各自突围吧,分散开了还有些希望。若是再唧唧歪歪的不走,恐怕进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了。” 郑王知道此时,也的确是只能自保了。自己的几人要自保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念绍青的一家老小就惨了。念绍青听说各自突围,急得忙去那郑王的衣襟。 “郑王,我一家老小跟着郑王的,你们可不能抛下我们啊。” 郑王眉头一皱,“你去让他们先躲起来,毕竟这威锋营不是找你算账的,你不要慌就是。” 念绍青当然不愿自己在这关键时刻被敷衍,就说道:“郑王,你必须救我一家人,不然,他们落入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手里,生死难明了。我若是出去了,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可以告诉你。” 郑王看着他,“你也看见了,这里就这几个人,你一大家子人怎么保护得了。我看你要是跟我走,我保你一条命还是没什么问题。” 念绍青哇就哭了起来,哪里知道该拿什么主意。 陈公一边急道:“郑王和仙师,我们先走吧。卫王还在那边,我们过去带走他。” 于是,几人打开了门,只见庄园内杀声一片,武德司的察子们正与威锋营的官兵鏖战。 几人穿过走廊,就去卫王的小院。推开院门,只见玉清仙师的几个女弟子在持剑守护着。玉清仙师厉声对她们说道:“从此时起,凡是进来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然后,陈公开了门锁,见柴宗训也焦急的在屋内,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柴宗训:“大父,这庄园里怎么了?” “威锋营谋反了,你快跟外面走。” 柴宗训听说威锋营谋反了,也不知道跟梁玉喜他们是不是有关,就有些迟疑的说道:“孩儿在此再等等看,要不你们先走吧。” 玉清仙师急道:“你还等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去哪里呢?” “先去城外,跟铁箸营汇合后,我们再夺回县城。” 柴宗训一听自己还是得被大父他们控制起来,就说道:“那你们自己走吧,别管我了。威锋营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陈公赶忙劝道:“公子,此时如果不走,一会就出不去了。何况这威锋营的人杀红了眼,也不认谁是谁的。” 柴宗训坚持不想走。许是那边武德司的察子已经被杀光了,外面喊杀声已经涌了过来。 玉清仙师对郑王道:“父亲,不能再耽搁了,你把他绑走,我去把赵匡胤那厮杀了算了。” 郑王一把拉住她,“别,赵匡胤还不能杀,如果是杀了他,赵光义没那么好心的。” 这时,官兵已经涌入了院子,玉清仙师的女弟子们摆开了幽魂阵,与进犯的官兵杀成一团。 陈公也拔出剑,冲出了屋子,加入战团中。 王仁詹见官兵还没完全得手,知道再不走,就没有办法了。于是他也拔剑出门,然后砍杀了两个兵勇后,跃过院墙,遁入夜色中。 而就在此时,柴宗训的屋子中央咚咚就被从地下扒开了。屋内人惊愕不已。最先从地道口伸出脑袋的,正是董书怀。 柴宗训见此,大喜过望,叫道:“大哥,你这是来救我的。” 董书怀点点头,看着屋内的几人,也搞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问道:“三弟,这是?” “威锋营在外面举事,已经占了念家庄。” 董书怀从洞口爬出来,然后马德贵和虚印也从洞子里出来。 一屋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门砰一声就被推开,陈公冲进了屋,刚说了句:“不好……”后面的话就被屋内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给惊住了。 少顷,陈公才怯怯的说道:“外面……梁玉喜来了,玉清仙师的弟子们跟他很熟识,现在都住了手,官兵马上就要进来了。” 柴宗训听说梁玉喜在外面,就高兴地拉过董书怀道:“走大哥,我们去看二哥。” 于是马德贵也跟了出去。 院子围满了人,门口的一群官兵已经住了手,而那些玉清仙师的女弟子,也收了阵法。只是持剑站在那里,没有再与官兵打斗。 梁玉喜见董书怀和柴宗训出来,心里高兴不已,三人都拱手施礼见过。东闾珏也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在边上,看着满面春风的柴宗训。 柴宗训一回首就看见了她,心里也是又惊又喜。 苏代全见此,拉过梁玉喜道:“梁大人,这屋子里还有郑王他们,你看……” 梁玉喜点点头,他走到那几个吴越女子面前,一抱拳说道:“几位好姐姐,这事原本跟你们无关,你们若是收手后愿意离开念家庄的,一会我护送你们出去。现在请你们让开后,我们要进去。” 那些吴越女子虽说认出梁玉喜是救命的恩人,毕竟还是认玉清仙师是自己的师父,所以并未马上就让开路来。 苏代全见此,对梁玉喜小声的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硬上了。” 梁玉喜摆摆手,“此事断不必如此,这些女子刚才的阵法那么厉害,只会徒增几个死去的兄弟。我再劝劝她们。” 他又说道:“你们尽可放心,我们只拿该拿之人。何况我还有办法让你们回到吴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朕要封你 就在梁玉喜耐心与那些吴越女子交涉之际,苏代全已经暗示手下的人,一拥而入就冲进了屋。 那些女子见此,也来不及阻挡。 过了一会,苏代全提着刀走出来,一脸的失望。 梁玉喜见此,几步就冲进了屋,只见屋里除了官兵,哪里还有其他人。而屋子中间,留有一个可以遁形的地洞。 梁玉喜忙回身一看,虚印道长并没有在屋里屋外,他才心里暗叫不好,知道是虚印将人全部带走了。 苏代全见郑王他们漏网,于是派人进洞去追。他问过人后,就去旁边院子解救赵匡胤。 他冲进屋子时,赵匡胤满脸的胡须,正徒然坐在屋内的床上。苏代全进去后,噗通就跪下了,口称:“圣上,微臣来晚了一步。” 赵匡胤见面前这个低级军官的装束,应该是威锋营的,也不知外面究竟怎样了,就问道:“你起来说话,你快告诉我,外面究竟怎么样了?” “圣上,微臣是威锋营的副将苏代全,因不满郑王与熊统领勾结,将圣上囚禁于此,所以鼓动威锋营的将士们,举事来此救驾。外面已经被我威锋营的官兵夺了各个城门,念家庄也已经落入我手。微臣救驾来迟,请罪了。另清河县县令梁玉喜也一并在此。” “那几个逆贼呢?” “除了卫王外,其他几人都下落不明,已经逃不知所踪了,正在追击。” 赵匡胤见清河县大势已经定了,心里才踏实了不少,他坐起身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屋里踱起步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并指着苏代全道:“嗯,不错,不错,朕现在就封你,封你一个骠骑大将军,统帅外面的所有兵马。你去把梁玉喜给朕叫来。” 苏代全一声谢恩领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梁玉喜跟着也进来了。 还未待梁玉喜跪下,赵匡胤急不可耐的上前,双手拍在他的肩上,大喜过望的说道:“朕是真没看错你,难得你的一片忠心可嘉。在关键时刻还是挺身而出,与威锋营一起救了朕。” 梁玉喜:“圣上受惊了。这城里虽说已经落入威锋营手中,但城外还有铁箸营大队人马,正不知该何去何从。所以,还请圣上与我上城墙,去安抚铁箸营的官兵。” 赵匡胤点点头,这的确是当务之急,于是他与梁玉喜和苏代全一起,在众兵勇的护卫下,就往东城门去。 上了城墙后,果然就见城外灯火通明,铁箸营的人马黑压压的都等在外面。 梁玉喜见此,心里明白铁箸营这主将还甚为明事理。没有一味的先冒然冲杀。毕竟威锋营和铁箸营也都是朝廷兵马。 赵匡胤走到城墙边,对城外的官兵朗声说道:“诸将士,朕乃是赵匡胤是也。”城外的嘈杂声一下子就安静了。 “朕已经脱离了虎口,几个逆贼也已被擒。朕念在诸位将士不明究里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们过往的罪行,只要从今日今时开始,与威锋营一起为朕效命,你们仍是我的臣子。” 他话音落后,城外仍是一片寂静。过了一小会,城外突有人大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兵们纷纷都拜俯在地,口称万岁,一时万岁声声震四方。此声音也传到那正逃出念家庄的郑王他们耳里。 符彦卿心里暗暗叫苦,这一招错是满盘输。虚印对他和玉清仙师说道:“郑王和太后,既然清河县已无立足之地,我就送你们出境去。” 郑王:“离境去?去哪里?” “这清河县境早已可以出去了,只是不能进来而已。” 郑王黯然道:“早知如此,我何苦要去巴结什么赵光义,把符家和柴家置于这危险之地了。” 他又问道:“你说的此事,现在还有谁知道?梁玉喜是否也是知道的?”虚印点点头。郑王长叹一声,这梁玉喜知道也就意味着赵匡胤知道。赵匡胤此番被救出,也就一定会回京的。 一边的念绍青听说可以出境,急道:“既然现在可以出境,那我们还是先离境再说,不然威锋营和铁箸营的官兵四处一搜,我们哪有躲藏之地。” 郑王看着念绍青,突问道:“你说,救你出来后,你就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说与我。那现在你就告诉我,是什么样的秘密吧。” 念绍青有些支吾,但自己话已出口,不说也不行了。就说道:“此事,就是清河县的秘密,也是天下人的秘密。” 郑王:“你有话快说,不要自寻没趣。” 念绍青就把清河县的天外飞仙之事,说了出来。 郑王就追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此事的呢?” “这个,皆因为我家祖上也是飞仙守护者。所以此秘密也是口口相传至今。” 一边的陈公说道:“既然你是飞仙守护者,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这一身份,逃离清河县呢。而不是与其他守护者一起,帮助飞仙首领,战胜恶魔?” 念绍青看着义愤填膺的陈公,“大家也看出来了,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去帮助首领。” 陈公呸了一声道:“你真是天外飞仙守护者中的败类。我告诉你吧,我也是守护者之一。” 郑王他们听陈公如此说,也十分的吃惊。 陈公继续道:“既然此事已然有很多人知道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告诉诸位吧,飞仙首领需要我们这些守护者去拯救,如果诸位也愿意帮助我们,就请一并留下来。” 郑王摇摇头:“没想到啊,你陈公居然还有此身份。我不信什么鬼神。不过既然赵匡胤要走,我就不走了。我就留在这清河县内。只是玉清你还是要马上走,你得赶在赵匡胤之前出去,把此事告诉你妹妹,还有赵光义。” 玉清仙师苦笑一下,“父亲,那好我就先走了。若是此地不宜久留了,父亲也走了吧。” 于是,父女依依惜别,几人分手。 念绍青眼看自己也出不去,也只有横下心来,紧跟着郑王他们一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林场聚首 赵匡胤听梁玉喜说,清河县的县境已经可以出去的时候,差一点掉了眼泪。 这是他从军若许年,南征北剿若许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天都亮了。比自己刚刚坐上龙庭时,忐忑不安中夹杂欣喜,还要更通透。 他等不及自己再在清河县多待上一刻,就命苏代全马上挑选最精干的兵士和战马,准备起驾回京。并对苏代全说道,铁箸营除了统领一并跟随回京外,其余兵士都驻守清河县。 苏代全走后,他对梁玉喜道:“小子,此处我就交给你了。清河县是朕的心头之痛,也是大宋之殇,你要好好整治。过了这一阵,朕要你来京,朕要封赏你。” 梁玉喜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此时赵匡胤要他随銮,他也是不会去的。他想大不了,我就辞去这个县令。听赵匡胤这样说,他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圣上圣明。清河县现下还有沙陀人的余孽,我还要为了这一方平安,把这些穷寇追击到底。” 赵匡胤点点头,以无比赞赏的眼光看着他。 “嗯,朕走后。这还有威锋营和铁箸营的兵马,都归你节制。你要速战速决,不要让这些妖孽出了清河县。包括符彦卿和王仁詹他们。”说道符彦卿和王仁詹,赵匡胤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亲手手刃了此二人。 苏代全一切准备停当,梁玉喜就送圣驾一直到了北门。赵匡胤就星夜出了清河县。 梁玉喜回身就忙叫人,把柴宗训和董书怀、马德贵、东闾珏等人请过来,几人聚齐后,梁玉喜就交待朱权和令主簿看守好县城,就往黑松山林场而去。 待他们到了黑松山山脚时,天边一抹朝霞,映照在远山,格外的景色秀丽。 东闾珏虽说心内焦急,不过有柴宗训陪伴,心里还是安稳了许多。 五人到了林场外,远眺晨雾弥漫中的林场,仍是如初一样静谧。 梁玉喜也不知道,花蕊夫人他们究竟在这里如何了,也想着一会去了林子里寻找老爷后,再去拜访夫人和六爷。 几人策马正准备往灵洞位置而去,这时马德贵叫道:“快看,林场来人了。” 果然,林场大门内走出了几人。从远处看,梁玉喜还是认出了花蕊夫人和五娘、费六爷的身影。 梁玉喜惊喜道:“是夫人和六爷。”而其他几人对花蕊夫人和费六爷倒不熟,就是董书怀也不认识什么花蕊夫人,他只认得曾妈妈和五娘。 听梁玉喜如此惊喜,几人就站住了马,等着林场来人。 而梁玉喜道:“走,既然夫人他们在这里,他们说不定知道老爷的下落。”说罢,一夹马肚就往林场去了。 几人也跟在他身后。到了林场门口,梁玉喜滚鞍下马,一抱拳:“夫人和六爷好,五娘也好。” 几人见面后,也都喜不自胜。花蕊夫人听说他们是来寻东闾广的,就笑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东闾老爷正在林场内。走吧。” 东闾珏闻此言,也高兴得不得了。 几人进了北屋,只见东闾广正在堂屋吃茶,看到自己的女儿来找寻来此,想到她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却为了自己荒山野岭的四处奔走,也差一点掉了老泪。 东闾广眼见梁玉喜,身穿长袍、头戴唐巾、脚蹬粉底靴子,俨然一副官家的样子,心里虽说有些不爽,也不好在别人面前发作。何况他又是跟自己女儿一起过来寻自己的。 而梁玉喜也上前去拜了一回,东闾广假意敷衍了一下。 花蕊夫人也看出其中端倪,就说道:“城里这连番的厮杀,也都靠梁玉喜在其中谋划;前一阵还为了东闾府的宝匣,尽心尽力的查找,真是辛苦。” 东闾广当然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虽然他现时也不着急要开启什么洞穴,不过他总认为,这梁玉喜没把自己交代的事办好,就是个不会办事的奴才。 梁玉喜看东闾广脸色仍旧很难看,就说道:“夫人也知道,要不是你和五娘搭救我,我可能在林场就被人谋害了。所以还是要多谢夫人和五娘。” 五娘也一旁帮腔道:“我看你还是命大,虽说老爷派你来这狼窝里,没在乎你的性命。若不是自己有胆有识,恐怕也是小小年纪,就惨死在这里了。” 费六爷也说道:“嗯,老爷是老糊涂了,自己不敢来,就让你来。你不来,我们也没缘分认识不是。我看这是福不是祸。” 几人一说,还把东闾广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花蕊夫人才道:“好了,你们也别说了。东闾老爷当然是明白人,梁玉喜吃尽了苦头,能想不到吗?这下他们父子团聚,是不是应该多吃几杯酒呢?” 费六爷忙叫五娘快去张罗,自己就在堂屋放了桌儿,一会的功夫就摆了野味和果蔬。 东闾广也有些思虑,而且看梁玉喜如此多的朋友相助,怎么可能是个泼皮一样的人呢。几人坐下后,梁玉喜又向他敬了几回酒,口称了几次义父,东闾广的脸上才渐渐的没那么难看了。 而倒是自己那个女儿,在桌间与那个公子哥儿眉来眼去的,自己倒甚为看不惯。 几人又说了一阵城里的变化和天外飞仙的事,梁玉喜也把蓝焰社的人,初十日南山寺看圆月的话说出,众人都不禁惊异于这桩库的传闻之奇。 五娘在席间也看出梁玉喜有时闷闷不乐的,就问他王姑娘怎么样了?梁玉喜才说道,王雨鹛出走黑松山,失踪在这里。一定凶多吉少,毕竟此地是那天外恶魔出没的地方。 花蕊夫人却说,此事尽可放心。那恶魔也好,飞仙也好,最忌惮的就是女子,甚至是雌性野物。王姑娘如果真是在林中,应不会落入恶魔之手,它害不了她。 梁玉喜听到这一说法,联想之前自己的疑虑,也相信此言不虚。也觉得王雨鹛只要性命无虞,心也稍安了。 而说到如何驱魔一事,花蕊夫人说道,此事只待一个时机,就可以成事。 梁玉喜问道,这时机究竟何时呢? 花蕊夫人:“这飞仙守护者中,有人是有神力之人,而目前这人究竟是谁,还无从知晓。” 梁玉喜问道:“夫人所说的神力,是怎么一回事呢?” “守护者中,有人已经得到飞仙的一些神力,所以此人才能打败天外恶魔。” 梁玉喜嘴里嘀咕道,“这得到飞仙神力,就一定是见过飞仙的了。我大爷就见过飞仙,可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还我宝匣 星月微光之下,李雎儿见四下无人,就慌慌张张的开了后院的一个角门,拧上食盒站在门口张望。 不一会功夫,一个黑影就从旁边的什么犄角旮旯处出来。李雎儿把食盒递给他,低声说道:“你这厮慌什么?这附近没人吧?” 这黑影正是念空。李雎儿回府前,两人就说好,为了苟且活下去,只能李雎儿把那没用的宝匣献出去,说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追回的,以图府上的赵月娘原谅她。这念空当然不可能跟她一起出现,又不知去往何处,更不敢大白天露面。毕竟他还是个逃犯。所以,李雎儿就每晚弄点饭食出来,要不然这念空非饿死不可。 两人借着月光闪到一个僻静之处,然后蹲下。 念空忙着翻看食盒的吃食,饥肠辘辘之下,根本就顾不得许多。先抓起两个馒头就开吃。 李雎儿看着他一脸的饿相,又是嫌弃又是可怜的说道:“你看看你,就不能好好吃吗。” 念空也不理她,吞了两个馒头后,才说道:“我一天才吃这一顿东西,你说我饿不饿。白天躲起来,晚上也找不到一点吃的,我过的日子,还不如跟肖掌柜他们过呢。” 李雎儿当然知道他这日子狼狈得很,就说道:“我看你还是去乡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去乡下也好进深山也罢,我总得出城不是,可我敢出城吗?” “那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现在就是个头。”李雎儿话音刚落,从巷子一头走出来几人,为首的正是肖骁申。她老爹李保全也跟在后面,而且有半边脸都是肿的。 李雎儿转身想走,还没起身迈步子,身后就有人围过来了。她一看,有冯邦安和金瓜子、秃瓢子他们。 她见无路可走,只得颓然而坐。 肖骁申走到她面前,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多大的本事,能够飞天遁地,原来也就是回到这里了。” 李雎儿一言不发。 “我的东西呢,快把它还给我。” 李保全也忙走上前说道:“女儿啊,这东西我们可玩不起,你还是还给大掌柜吧。” “那东西没在我这里,我早扔了。” 肖骁申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这个贼婆,说什么话呢?爷是那么好哄骗的吗?今天你要拿不出来宝匣,也就取你的小命。” 李雎儿被一个耳光打得嘴角出血,她捂着嘴连话都说不出。 肖骁申见她不开腔,唰就拔出身上的短剑,随手一撩,只见剑光一闪,念空的喉头就喷出了鲜血。 念空忙去捂住自己的喉头,瞪大了眼睛盯着肖骁申,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雎儿见此,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冲上去就要搂住念空。那念空手一松,颈脖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胸襟。 李雎儿抱着念空,连喊了两声师兄,念空就怅然撒手而去了。 肖骁申用剑尖挑起李雎儿的下巴,说道:“你要是想跟他去,我就立马成全你。你要是听话,我留你一家人的性命在。” 李保全一张脸早吓得苍白,一边急道:“女儿啊,咱不能为了别人的东西,丢了自己的命啊。” “那宝匣在东闾府。”李雎儿终于开了口。 “那好,我们进府去搜。还有,我们要把东闾昇这个老儿带走,你前面带路。” 一行人就从角门鱼贯而入。 进了东闾府后,肖骁申就说要先去取宝匣,然后再回头来绑东闾昇。 以前冯邦安他们也来过一次东闾府,就是抢在王雨鹛前把李雎儿掳走了。所以这次来,也还都熟悉府上的各院落。 几个人摸到东闾广的院子,拨开门后一看,屋内什么人也没有。李雎儿才说道:“我也听说老爷去黑松山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几人就在屋内翻了一阵,哪里有什么宝匣。 又去书房翻了一遍,仍然没有宝匣。 肖骁申有些狐疑的看着李雎儿,“你是不是没说实话,这宝匣怎么会不在呢?” “我说的怎么不是实话。老爷拿了宝匣后,藏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告诉我,是你们自己寻不见。” 肖骁申又作势要扇她耳光,李保全一边忙拉住他手,说道:“大掌柜,且慢。这宝匣许是在赵月娘哪里也不一定,不如……” 李雎儿也附和道:“嗯,这东西除了老爷还有夫人知道,她说不定更清楚。” 肖骁申心想,既然来了,就一定得问个水落石出。于是把金瓜子叫来,让他和秃瓢子去把赵月娘找来。 不消一刻钟,赵月娘就被金瓜子和秃瓢子拉到了书房来了。赵月娘一开始只是看见两个像铁塔一样的强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书房才看见李保全和李雎儿,还有一个胖胖的掌柜模样的人,就指着李雎儿道:“你们这是……” 肖骁申:“我们是山弥山林场的,爷叫肖骁申。今日来府上寻我的宝匣下落。这个贼婆子说宝匣在你这里,你若是识相就早点拿出来,免得吃苦头。” 赵月娘见几人如狼似虎的,现在府上除了自己在,老爷和闺女都不在。心里就镇定了一些。说道:“宝匣乃是我东闾府的,什么时候变成你这个强盗的了?” 肖骁申冷笑一声,“你东闾府也配。今日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既然你不说,坏我好事,那就别怪我了。”他回过头对金瓜子道:“给我把这宅子,通通点火烧了。” 金瓜子诺一声,就要去点火。赵月娘见此,心里想着保宅子要紧,忙说道:“慢,我告诉你吧。这宝匣不在府上了,已经被老爷拿去林场那边了。” 肖骁申看看李雎儿有看看赵月娘,冷笑道:“你们这两个贼婆子是戏耍我吗?看来非得动点真格的才行了。” 李雎儿见状,也叫道:“大掌柜且慢,我有两句话。”说罢,她走过去附耳对肖骁申说道:“这宝匣一定在老爷哪里,既然他不在,大掌柜就把大娘和东闾昇带走,留我在府上,我待老爷回来时,说府上招了强人,要宝匣换大娘。这边一举一动,我都会只会大掌柜,到时,不愁宝匣回不到你手里。” 肖骁申冷眼看着她,心里虽然不是很相信她,不过也觉得她说得不假。宝匣很可能真在东闾广哪里,有了绑票后,再取宝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你在这里,还准备戏耍我吗?” “看大掌柜说哪里话,这清河县多大个地方啊?我还能去哪里?何况我爹还在你手里呢。” 肖骁申想想就点点头,他示意把赵月娘带走,也一并去把东闾昇绑了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蛇出洞 吴半仙见到东闾昇时,毕恭毕敬的拜了几拜。然后,他让肖骁申他们都先出去暂避一时,只留下赵月娘和李保全的老婆子和他三人。 肖骁申很不情愿的退到院子里,心里虽然十分的想看个究竟,可毕竟吴半仙说得很明白,他自己也怕又遭东闾昇的雷劈。 吴半仙对东闾昇微微笑道:“老员外,请坐。” 然后他就让赵月娘和李保全的老婆子坐在东闾昇的中间。自己就坐在东闾昇的对面。 吴半仙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老员外,今晚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讨教一二。” 东闾昇嘟哝着说道:“讨教个鬼,爷都没睡醒。讨教什么?” “他们太无礼了。我先给你赔罪。老员外是与神仙有交情的人,可不计较他们。” 东闾昇听人吹捧自己跟神仙有交情,脸上还真的有些洋洋得意,把被掳来的事也忘了。 赵月娘见此说道:“大爷别听他瞎说,他们就是群强盗。” 东闾昇反倒不高兴了:“什么瞎说,他可没瞎说。我跟女神仙时有交情的。” “嗯,老员外说得是。您跟那女神仙的交情可不浅,这世上,唯只有你见过她,所以,我们都得仰仗您,得女神仙的庇佑。” 东闾昇点点头,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赵月娘在一边看着也是干着急。 “老员外,我听说这女神仙跟你有个约定?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我告诉你们,不要再去找女神仙了。她很危险的,外面有恶魔,想要害他。” “那我们得帮她才是,尤其老员外您,您是得过女神仙真传的人,可不能袖手旁观。” 东闾昇搔着自己的头皮,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可以用雷劈死恶魔的,我的雷电呢?我的雷电呢?” 吴半仙心里打着鼓,生怕他一抬手就放一个雷劈过来了。赵月娘看东闾昇张惶的样子,以为他又在胡说了。 “大爷,你又不是雷公,哪来的什么雷电?” 东闾昇很沮丧的抬头看着吴半仙,“我的雷电呢?” 吴半仙:“老员外,您的法术,应该是保护我们的。您上次就不该乱放雷电伤人,所以才如此不灵了?” “我伤人了吗?我怎么会伤人呢?” 吴半仙看他的确脑子时清醒时糊涂的,正好可以利用他。就说道:“老员外,您不急,您的雷电法术还在。我们请您过来,就是帮您找回雷电法术的。所以,您安心在我们这里休息,到了明日,我保证让您的法术恢复了。” 东闾昇听说可以恢复自己的雷电法术,脸上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频频点头,嘴里也连称好好好。 吴半仙让东闾昇歇息在屋内,然后把赵月娘和李保全的老婆子都拉了出来。 肖骁申上前急问道:“国师怎么样?” 吴半仙摆摆手:“此事急不得。先把这两人关到那一屋。” 然后他对肖骁申说道:“这老家伙半痴半癫的,正好为我们所用。我已经稳住了他,他已经完全在我们手掌里了。只是,这前面还得靠他把那恶魔除掉,然后才能开洞穴得谶纬之言。” 肖骁申:“国师,可我们知道这谶纬之言又有什么好处?” “谶纬之言是启示,知之者就是先知,怎么会没有用处。” “可我想要飞仙首领帮助我们,帮助我开创一番伟业。不知怎么样才做得到呢?” 吴半仙沉呤一下,说道:“大掌柜,人神之间靠缘分。求实求不来的。” 这边,东闾广回到府上,李雎儿哭哭啼啼的就迎了上来。 东闾广不耐烦的问她怎么回事?杜子辛在一边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昨晚大娘和大爷都被强人掳走了?” 李雎儿一边道:“那掳走大娘的强人,就是掳走我的沙陀人肖骁申。” 东闾广一听,差点就昏了过去。一旁的东闾珏和柴宗训忙一把扶住他。 在书房稍喘过气来,东闾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雎儿就把昨晚肖骁申他们进府上,四处搜寻宝匣无果的事说了。还说,肖骁申临走留了封书信在此。 东闾广接过书信一看,这意思就是绑了你夫人和大爷为肉票,如果不以宝匣相换,则收尸不见人。 东闾广只觉胸口一闷,由不得自己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一屋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就忙架起他回房躺下,让人叫郎中来细瞧。 东闾广醒来后,第一句话就对东闾珏说道:“去,把梁玉喜给爹叫来。我有话求他。” 东闾珏知道爹的意思是叫梁玉喜过来帮忙,就心里有些老大不情愿。认为自己和柴公子两人,也是完全可以帮到爹的。 东闾广见她迟迟不走,就又喘上了。东闾珏只好与柴宗训一起又往县衙去找人。 等梁玉喜和马德贵、董书怀他们到了府上,郎中也走了。杜子辛对小姐说,老爷只是急火攻心,只要调理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梁玉喜一路上已经听说了大娘的事,就急急忙忙的进老爷房里来,问道:“老爷,玉喜已经听说了。老爷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 东闾广拉着他的手,把宝匣取过来,放在他手里说道:“这宝物我交给你,大娘的事,你看着办。我信你。” 梁玉喜点点头,“老爷尽管放心,我一定把大娘安安全全的送回来,决不让大娘有什么闪失。” 东闾广放心的点点头,摆手让他去。 梁玉喜出了东闾府,就让朱权马上派人全城暗中搜索,但不要张扬,不能惊动了绑票的。 他又对马德贵、董书怀说道:“这事最奇怪的是,这二娘明明也在府上,而且她是从肖骁申手里取回宝匣的人,她怎么就躲过了这一劫呢?” 马德贵:“嗯,我看二娘说不定是他们故意留在府上的,以探看我们的动静,然后给肖骁申报信的人。” 梁玉喜:“那就正好,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 于是,他让人安排了一番。 李雎儿见老爷回来也没多说多问,一切事也都靠梁玉喜在周全。她心里也打鼓,她知道梁玉喜现在不光是县令,手里还有不少的兵马。如果肖骁申一旦暴露出来,自己也必受牵连。 她也不敢独自呆着,就在老爷房里伺候着,一会煎药一会喂药的。 到了黄昏时分,杜子辛就来禀报老爷,说是县衙来人了,有消息了。 东闾广忙坐起身来,朱权进屋后抱拳一礼,说道:“老爷,梁大人让我捎话来,说请老爷放心,说不定今晚大娘就能回来了。” 东闾广喜不自禁的问道:“哦,这么快。那人都抓到了?” 朱权禀道:“还没有,不过我们在后角门找到了绑票人遗留的一把钥匙,正在找人辨认。” 东闾广有些失望道:“一把钥匙?那要找出地点也得好几个时辰吧?” “是的,这钥匙也好找。县衙正把城里几个卖锁的召集起来,一辩认就出来了。” 朱权走后,李雎儿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她心想,自己得赶快去报信,不然这边可能不到一个时辰就认出钥匙来了。 于是,她借故出来弄些饭食,就从老爷房里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雷电术 李雎儿慌慌张张的就往东街这边跑。又怕一路上被人认出来,就刻意的走那些小巷子。 好不容易到了吴半仙的院落附近,她才小心翼翼的察看四周,还好没什么官兵的动静。 李雎儿上前敲了门后,李保全来开得门。见她一脸的慌张,心里也是一惊,忙把她让进了院子。 李雎儿急道:“爹,你赶快给肖掌柜说,官府的人就快找到这里了。” 肖骁申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就问道:“怎么?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听说,他们在东闾府后角门捡到一把你们遗落的钥匙,正在找人辨认。所以,大掌柜,你们赶快走吧。我是趁不备出来的,我还得赶回去,不让又要让他们生疑了。” 吴半仙道:“算了,你也别回去了。这院子哪有什么多的钥匙,你是中了人家圈套了,说不定官兵已经跟着你围过来了。” 李雎儿一听,冷汗都出来了。稍一细想也发觉自己真的是上当了。 肖骁申问吴半仙道:“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如果被官兵围住,冯将军的南唐勇士也一时半会召集不过来,怎么办?” 冯邦安:“反正也是拼,大不了鱼死网破。” 吴半仙一副笃定的样子,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借这个东闾昇的法术一用。而且我们手里还有赵月娘,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的。” 金瓜子贴耳在院门听了一阵,回头说道:“大掌柜,外面的官兵少说已经来了好几百人了,你看……” 肖骁申问吴半仙:“这老头真的愿意帮我们?” “他哪里会帮我们,我们不过是利用他而已。一会你们都闪开一些,把这两个婆子也都拦远点。” 于是,吴半仙进屋去摇醒东闾昇。东闾昇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可能也记不起自己在哪里,一副害怕的样子。 “老员外,是我。还记不记得了?” 东闾昇看着他,慢慢的想起了什么,点点头。 “嘿嘿,老员外。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把你的法术恢复了。” “我的法术?我的什么法术?” “就是你的雷电术啊。你的雷电术不灵了,我可以帮你恢复过来。” 东闾昇彻底的回忆起来了,他兴致很高的爬起来。说道:“那还不快点,我要恢复我的法术。” 吴半仙说:“只是,我要先把你的眼睛蒙住,你听我给你在一旁指示,你照做就行。” 东闾昇撇撇嘴,“你行不行?” “我不行,但老员外您行啊。” “嗯,我行。好吧,你蒙我的眼,我们开始做法。” 吴半仙把他眼蒙上,然后牵着他来到院子里,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 他把东闾昇引到院子中央站定,然后小声说道:“老员外,您这法术一回来,就是老神仙了。您现在啊,就留心您的前面,我让你放雷电你就放,别管什么人喊马叫的。要是您一睁眼,那法术就永远恢复不了啦。” 东闾昇咕噜道:“还这么麻烦!” 这时,大门外响起了鼎沸的人声,吴半仙示意其他人都进屋去。他紧盯着大门说道:“老员外,若是有什么鬼怪破门而入,你用雷电劈死他们。千万别回头和睁眼。” 只听轰隆一声,院门就被外面的官兵给撞开了。 东闾昇也找蓄势待发,双手一推,一声晴天霹雳响起,只见一道闪电冲他双手间推出,直劈向进门的官兵们。 这如神来的法门,普通人怎么受得了,好在东闾昇蒙眼后不好施展,这一道闪电只生生的把那些官兵的衣物鞋袜都烧得干干净净的。手里的兵刃全都成了破铜烂铁。 这些官兵呆愣了少顷,呜啊乱叫着爬起身就往外冲。外面的官兵被这白日惊雷吓住后,突又见一群光生生的人跑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为什么。 朱权见人才冲进去,就莫名其妙的逃出来,不知是什么妖孽。就招手让人再进院子去看。 这后续的官兵,也不敢造次。就蹑手蹑脚的往前探看,只见一个蒙眼的老者伫立在院子中央,正双手向外,也没什么奇特的。只是地上那些破铜烂铁,也甚为让人惊异。 有几个胆子大的,就持刀一步步进了院子,准备接近东闾昇。 吴半仙见此,在一边叫道:“老神仙,鬼怪来了。劈啊!” 东闾昇双手又是一推,只听又是一声霹雳,炸在院子里。一道闪电过后,那几个官兵除了衣物还在,肉身早就被气化了。 这一下彻底的吓住了外面的官兵,朱权也看清了院子里放出的闪电。他只得下令,官兵们往后退出几十丈。 吴半仙见官兵退去,就上前去把东闾昇的蒙眼布取下,指着院门口那些破铜烂铁说道:“老神仙,您真是太厉害了。刚才你的雷电术在那些鬼怪面前,一下子就恢复了。不过,你这法术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如果还有鬼怪来,你还得蒙上眼才行。” 东闾昇看着院子门口狼藉一片,说道:“蒙眼太不好玩了,我不玩了。我不要雷电术,我也不蒙眼了。” 吴半仙忙安慰他回屋。屋子里肖骁申他们早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而东闾昇看到他后,就问道:“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肖骁申生怕他认出自己,又要用雷电劈自己,忙说道:“老神仙,我们不认识。我是来帮你恢复神力的。” 东闾昇举起双手说道:“我法术有了,你们走吧。” 肖骁申怕他胡乱的用那法术,吓得就出了屋子。 而院子外,梁玉喜和马德贵、董书怀也赶到了,听了朱权的说法,看官兵们的神色也是吓得不轻。 这大白天有惊雷和闪电,这着实让人费解。第一次进去的几个官兵,说那施法术的是个蒙眼老头时,梁玉喜就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应该就是东闾昇。 他施的不是什么法术,而是飞仙传授给他的神力。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大爷真的是那个飞仙的拯救者。 梁玉喜叫朱权去找几条母狗来,不一会,朱权就牵了几条母狗过来。 梁玉喜说道:“我一会进去后,如果没有惊雷闪电,你们就冲进去,该抓谁抓谁,唯独不要伤了东闾昇大爷和我大娘。” 朱权见梁玉喜要进去,就要拉住他。梁玉喜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梁玉喜把几条狗牵在一起,就大摇大摆的往院子走去。那些官兵都不知他要做什么,瞪大了眼盯着,似乎看一个送死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亲 梁玉喜走到院门口,探个脑袋一看,果然见到大爷蒙着眼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个算命先生模样的人。 梁玉喜刚说了声:“大爷……” 只见东闾昇应声而动,双手一推,可什么雷电都没有出现。 梁玉喜又叫了声:“大爷,是我。” 东闾昇显然没有听他的话,只是着急自己的法门,怎么又不灵了呢?旁边的吴半仙看梁玉喜牵了几条狗在身后,心知不好,知道遇到明白人了。 梁玉喜已经走到了东闾昇的面前,他上前就伸手去摘他的蒙眼布,东闾昇猛一看是他,还诧异得很,问道:“你怎么来了。” “大爷,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来接您回家。” 此时,屋子里的冯邦安和金瓜子、秃瓢子见情势突然生变,就冲了出来,拔剑就刺向梁玉喜。 梁玉喜也早不是过去的梁玉喜,他先闪过冯邦安的长剑后,很轻巧的连施两招错骨术,就听得啊啊怪叫声起,金瓜子和秃瓢子就瘫倒在地,在地上扭动起来,痛苦不堪的样子。 冯邦安见梁玉喜使的是错骨术,心下不敢怠慢,长剑上撩下挑,如白练缠身,剑雨直扑梁玉喜。 梁玉喜闪展腾挪,以攻为守,招招拿取对方要害。两下甫一接招,还是个平手。但梁玉喜这门绝技,是越用越娴熟,五招过后,他就渐长上风,冯邦安只有吃力的招架。 吴半仙见势不妙,脚下生风,就往屋内去了。 朱权见梁大人牵狗进门后,半天不见动静。也无什么晴天霹雳,也无闪电划过。想起大人吩咐,他于是一挥手,指挥官兵迅速的攻入院子。 官兵涌入,那冯邦安也只有束手就擒。梁玉喜追进屋内,里面空无一人。他明明看见吴半仙进了屋,而且肖骁申也没露面,怎么就不见了呢? 官兵们从另一个房间搜出了赵月娘和李保全的婆子,也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梁玉喜问过大娘,知道这肖骁申也是在屋内的。他又回到屋内搜看,心里觉得甚为怪异。这人怎么凭空就消失了。 赵月娘:“那个叫什么国师的,说不定会些法术,是不是他把人弄走了。” 梁玉喜不信,在屋内仔细的看了一番,就掀起土炕上的草席,果然,这炕下是个地道。这吴半仙如狡兔一样,带着肖骁申和李保全、李雎儿逃了。 梁玉喜将东闾昇和赵月娘送回了府,一家人团聚,甚为高兴。赵月娘与梁玉喜间隙消除,也甚为欢喜。府上安排人杀鸡宰羊,上上下下就忙活起来。 一众人在后堂坐定后叙话,梁玉喜才把杜子辛的事抖落出来,赵月娘听后是羞愤不已。 梁玉喜一边安慰,一边叫差役将杜子辛拿下。 回头又少不得安慰大娘几句,说道宝匣的事,又说道东闾昇的晴天霹雳雷,把东闾广和赵月娘也听得目瞪口呆。 梁玉喜说道:“现下,这飞仙处于急难之时,唯有大爷才是能够对付天外恶魔的人,而大爷满心的童趣,容易被人利用。所以,以后大小姐和三弟,还得多顾看住他。肖骁申他们毕竟在逃。大爷又特立独行的。” 东闾珏:“玉喜哥请放心,我以后就跟着大爷了,我就陪他一起玩。也顺便看能不能以我的散形丹经把他脑子的病看好。”说道自己的散形丹经,东闾珏是眉飞色舞,少不得又要敬师父贾白羽的酒。 柴宗训一直倒是有些闷闷不乐,梁玉喜知道他惦记自己的大父和母亲,就说道:“三弟也放宽心,郑王虽说对朝廷有悖逆的举动,不过,郑王灭沙陀人是指挥有方,定了这一方的平安。只要郑王不出清河县,他就安安稳稳的。” 柴宗训点点头,“多谢二哥,二哥毕竟也是朝廷官吏,只怕这是会连累二哥。” 梁玉喜摆摆手,“三弟多虑了,我也不出清河县,那朝廷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知道二哥是宽我的心,这清河县早晚是会正常的。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想以往一样,过些平常的日子。这该去的终归已经去了,强求又是何必。” 席间众人也都劝解他,柴宗训也不好一直以难看的脸色示人,也频频举杯。东闾广虽说最初有些看不惯他与女儿热络的样子,不过见他为人宽厚又仁义,而且与世不争,很对自己的脾气,从心里来讲也是接纳了柴宗训。 贾白羽看自己这一对徒弟,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心想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把这事定了。于是抱拳道:“老爷和大娘,我看我这两个徒弟,也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个做师父的,就代我徒弟柴宗训请个媒,请老爷大娘首肯,让这两人佳期有约,缔结百年。不知如何啊?” 他话音一落,赵月娘就急道:“好啊!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东闾广白了她一眼,也乐呵呵的点点头。 东闾珏和柴宗训虽说甜在心里,不过也是少年面薄,闹了两个大红脸。 梁玉喜举杯道:“既然老爷和大娘都肯了,那我就先恭喜两位了。三弟一定要满饮此杯。” 柴宗训老老实实的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三更天过,众人才散了酒席。梁玉喜他们回到县衙,董书怀和马德贵也都各自休息去了。 梁玉喜看着一轮皓月当空,心里无限的惆怅。 他听见自己的心里,在呼喊着那个人儿。雨鹛,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当所有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的时候,你却离开了我,老天爷啊,您太不公平了。 梁玉喜只觉头发晕,酒力也上来了,就斜倚在亭子里,有些迷糊起来。 此时,一个高大的黑影飞身就到了自己的身边,梁玉喜也没睁眼,就说道:“道长,你来了多久呢啊?” 虚印道长走到亭子里,然后坐下,“我来了好久了,这不一直等到你吃醉了才回来嘛。” 梁玉喜看着虚印,笑笑道:“是郑王叫你来的?” “看你说的,好像我虚印是受制于谁的人一样?我虚印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绝不取悦谁。” 梁玉喜正了正身子,说道:“道长的为人我当然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肯定理解。” “实话说吧,就郑王和玉清仙师,我不救你也会救的。我不信你就真的能把你三弟的大父和母亲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桩库钥匙 “我救他们是为了尽心。我总不能让自己过去的主子,落得难看的下场。何况,我对大宋皇帝赵匡胤也没什么好尽忠的。善恶才是我唯一的标准,其他凭自己的良心来。” 梁玉喜点点头,表示理解道长的这心声。 “道长此来是……” “我深夜来此,是有件事想告诉你。这钱财原本都是身外之物,我一个出家人也不求这。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桩库的秘密已经被各方的人都知道了。那我还是想还原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道长意思是……” “你那日提到蓝焰社为桩库而来,还准备勾结王仁詹,企图从我这里取什么桩库的钥匙一事……” “道长您不是说过了嘛,说这钥匙不在你那儿嘛。” “钥匙的确不在我这里,它在你这里。” 梁玉喜大吃一惊,这话怎么凭空就指向了自己。道长怎么也胡说八道起来了。 “道长这话怎么讲?” “这把钥匙,很早以前的确在我这里。而且它还曾经在清河县,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道长眼睛空濛濛的看着某处,似乎思绪已经拉回到某个时候去了。 “那是我在武德司任大指挥的时候,有一天察子来报,说清河县有银户传言,县城内埋有上百年的桩库,其中内金山银山,数之不尽的财富。我将此事说与同为大指挥的王仁詹,他就提议,我二人先来清河县查勘一番,然后再定夺此事。我想着,这事只是当地传言,虚实不清,的确需要先来查勘,于是我二人带了两名察子就直奔清河县。来此后,我们暗中查访,又紧盯着这富绅一家,终于查明。这个桩库的传说的确是真的。而这个时候,王仁詹就起了歹意。王仁詹原本出身空门,我没想到的是,他原是蓝焰社的人。他就在我们准备动手夺下桩库钥匙的前一夜,带了另两位察子,灭了这富绅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而三人都称没有找到钥匙。王仁詹不信,就在路上杀了另两个察子。待我赶到时,两个察子中只有一人还有一口气,他从自己的嘴里拉出栓着钥匙的线,把钥匙给了我。并摆脱我照顾他们的一双儿女。” “啊,这两名察子是夫妻?” 虚印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对夫妻就这样命丧他乡。我拿了钥匙后,还没回到京城,就得到了消息。王仁詹向朝廷告状,说我取了钥匙,背叛了武德司。我原本向想皇上澄清此事,可那时世宗皇帝刚刚去世,朝廷上下一片混乱,哪里还有谁可能顾得了这事。我又不能回京,也不能重回武德司。于是一气之下,就带着这董姓夫妻的儿子四处云游。” “这董姓夫妻的儿子?是不是董书怀的父母?” 虚印点点头,“正是,只是我后来出家之后不方便,就把他交给一个西域的朋友带大,直到成人后才回到这里来。” “那董姓夫妻的女儿呢?” “我去他家时,董书怀都是躲在一个角落里,我问他妹妹呢,他说已经被人带走了。” “哦……”梁玉喜听到此,若有所思。 “想不到这钥匙背后还有这一段故事在里面。可道长说钥匙在我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还记得那日,你去黑松山取束泉水不?” “记得啊。” “就是那日,我给你一个刻有柴字和两条苍龙的牙雕。” “对,我一直还都戴着。” “那牙雕就是桩库的钥匙……” “啊,这物件就是桩库的钥匙?那不是柴家人的信物吗?” “是的,那就是钥匙。柴家人信物一说是郑王胡诌的,你可曾看见他们谁身上有一个柴字牙雕?” “可这怎么也正好是个柴字呢?” “这个富绅祖上原本也姓柴。你遇上我那一日,我头晚就曾进城,用钥匙开启库门进去看过。里面堆满了金银,的确如传说一样,这桩库的金银足以开国建业。我在里面看得直摇头,简直太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了。出来时我带了点银子,没想到它还差一点掉了。所以,这事让我一下子顿悟,我觉得这桩库的银子可不能贪,这桩库的秘密还是让它从未出现过最好。所以,我把那牙雕就给了你。” 梁玉喜翻看着手里的牙雕,惊讶不已,感觉这如此神奇之物,居然这么长时间一直就在自己的脖子上挂着。 “那道长今日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这个秘密好像已经不是秘密了,不光是蓝焰社,连念家庄的念绍青和郑王也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也许还有其他的人,他们都在打着这个主意。尤其是南山寺的大火,就十分的蹊跷。这把火就刚好把桩库门的巧妙之处破坏了。” “怎么个破坏法?” “这桩库门,要是凭钥匙开的话,是比较简单的。但如果没有钥匙,要等它在百年之日开启,这把火就刚好把库门烧了出来。也许纵火人并不知道桩库门究竟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我已动过钥匙后,百年开启的机关已经破坏,但无疑,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这桩库才如此的。” “道长说得有道理,这把火是很蹊跷。而且我还听有人说,这把火是圆序故意放的。这话凭空而来,当然没有人相信。不过后来县衙再三追查,也查不出其他纵火之人来。” “不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他们可能也都在等初十日这夜,到南山寺的废墟里去,期盼那库门赫然为自己而开。他们图的自己的富贵。所以,我来告诉你的是,此事由你拿主意了。” 梁玉喜看看手里的钥匙,然后点点头,“多谢道长的信赖,这事我看既然现在钥匙在我这里,道长也已经破了百年开启的机关,那他们也是白等了。” 虚印道:“这可不一定。如果初十日没有开启库门,他们就知道此机关已破,会担心桩库里还有没有银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库门,然后破坏后进去的。” “他们要是想破坏,不是早就可以破坏了吗?” “这桩库是从库门的地道口之下数百丈,根本不可能从其他地方挖掘到库室。而库门位置才是唯一可挖掘到的,过去没有被火焚掉不好找,现在就比过去好找多了。” “道长的想法是……” “我说了,此事就由你拿主意,我是个出家人。你们现在也找到了东闾昇,所以我准备出清河县云游去了。” “道长,没有你,我们……” 虚印摆摆手,摇摇头,然后一纵身就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杀人不行 念绍青偷偷的溜到六合寺的菜园子,准备找圆序。推门一瞧,小屋里空无一人,屋内陈设也看不出人究竟走没走。 他出了茅屋,心想,这家伙还四处走动? 念绍青对圆序和尚也不甚了了,只是父亲去世时,圆序来念家庄做法事,就看到念家人的一副夜叉画。圆序就在与念绍青的叙谈中,试探着问出了,他圆序和尚原姓于,乃是天外飞仙的守护者。念绍青当时也是大惊,没想到这圆序也有这一隐秘的身份。 两下就自然的熟络起来。念绍青此后频繁的与圆序走动,在南山寺畅谈,念绍青一时没忍住,也把桩库的秘密告诉了圆序。 这圆序和尚其实并非天外飞仙的守护者,他不过原是一个欺名盗世恶徒,除了表面上的出家人慈悲外,暗地里做的都是五毒俱全的事。 圆序得到桩库的秘密,就一心想着要霸占这桩库。甚至不惜一把火将这百年的古寺烧毁,也要探明桩库库门的位置。 他没想到,这古寺烧毁后,那些和尚没有离开南山寺的废墟,反而在信众的帮助下,准备重建南山寺。 第一次他又深夜到废墟上,一把火将刚建的部分烧掉了。没想到这那些和尚和信众仍然顽强的继续修建着。 念绍青正无聊的等着圆序,就见圆序手拿一个纸包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两人进屋后,圆序看着一身狼狈的念绍青,问道:“你们念家庄被攻破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念绍青哭丧着脸道:“我跟着郑王他们,也是侥幸跑出来了。可现在他们也是四处躲藏,又嫌带着我麻烦,所以我就偷偷跑了过来,看看你这里能不能容我?” “我这里远离外面的喧嚣,寺庙里也基本没有人过来。主管这菜园子的大和尚是我以前的师弟,所以你要来,只怕委屈你了。” 念绍青听说圆序要收留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留下、留下。你不知道,还好官府的人还算有人性,没有加害我的家人。可我被官府缉拿着,也不敢在外抛头露面,所以,想在方丈这里先落个脚,我们一起从长计议。” 圆序点点头:“我一直还盼着你来,这马上就要到初十日了,桩库的门就要开了。我可没想要独占这笔财富。你来了正好,我还有个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那些南山寺的秃驴,一直滞留在废墟附近,又采买材料准备重建南山寺,这样到了初十日,一定会坏我们的大事的。” “大师的意思是?” “我刚才从我师弟哪里,拿了些东西来。”说着他把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念绍青惊道:“砒霜?” 圆序点点头,“嗯,正是那好东西。今日午时,有人要去南山寺给那些秃驴施粥,你就扮成伙计混进去,然后乘人不备,将此物化在粥里……” 念绍青毕竟是富绅人家出身,做这种事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忙摆手道:“大师,这事我可不敢去做。那得毒杀多少人啊?” “此时,如果不做这事,那些秃驴就不会走。此事只有你去做。”圆序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念绍青直摇头,“这杀人的事我做不出来,不是我不愿他们走。” 圆序脸一沉:“那日可是你帮着我,在后山坡放的火,也帮我溜出的南山寺。你知道那场大火死了多少和尚吗?” “死了多少?” “死了一百多人。” 念绍青其实心里也知道死了不少的人,不过又听到这个事,还是心惊肉跳的不由得啊的一声。 “你说你不想杀人,可这事不杀人能行吗?这菜园子,你我还能呆多久?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来了。只要桩库落在我们手里,我们能收买多少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念绍青心里虽然没法接受,可自己总得在此落脚,要不然自己去哪里啊。而且,真要是得了桩库,他们也可以远走高飞。 圆序连哄带吓唬就说动了念绍青,念绍青终于点了头。他还把清河县能出境的事给圆序讲了,圆序听后也是大喜不已。 于是,念绍青脱了自己的绫罗绸缎,换了一身的粗布麻衣,怀里揣上砒霜,就往南山寺而去。 一路上,他生怕自己被人识破。可街上也几乎看不到官兵了,这才让他心安了不少。 到了南山寺的山脚下,这里真热闹非凡的。除了一些和尚和信众外,还有不少的工匠,都在忙着重建南山寺。 念绍青见无人注意自己,就观察着那些来施粥的大户人家。果然有好几家用马车拉了几个大桶的粥,正到了人群中。趁着人群的忙乱,念绍青也装成帮忙的信众,就靠近一个马车,伸手去帮着抬粥桶,帮着准备碗箸。 而实在是人太多,加上念绍青紧张不已,有好几次有机会投毒,念绍青都错过了。他心里一边懊恼,一边又不知该怎么办。而那些和尚和工匠、信众们也渐渐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准备过来了。 念绍青冷汗都出来了,他又怕自己只要一动作就会被人看出破绽,越发的紧张。 其实谁也没在意他,人们停下手中的伙计就围过来用膳,施粥的伙计也开始忙碌起来。 念绍青十分的沮丧,已经没有机会做个事情了。念绍青也不顾自己饥肠辘辘的,推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想着南街不远的念家庄。想起自己的老母和妻儿老小,禁不住还抹起了眼泪。 他十分的想大步往自己的庄园走去,可念家庄外面还游荡着好几名官兵,自己要是回去一定是自投罗网。 远远的看了几眼,他只好回头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因为自己没有按圆序的要求投毒,也不能回六合寺去,否则圆序一定会怪罪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过去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尽流落到此,他是心里越想越觉得生无可恋。他伸手摸着怀里的砒霜,一把掏了出来,打开后就抓了一把,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而此时,他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一个人说道:“怎么?真的不想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十日夜 念绍青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陌生人站在自己身后,都是一副道人装扮。不过念绍青还是从来人说话的声音辨出了,说话的人老道是郑王。旁边这个道人一定就是陈公。 念绍青心念具灰,也无所谓生死如何,更不在乎郑王和陈公找到自己。说道:“这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解脱了好。要不郑王你就成全我吧。” 郑王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将他拿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说道:“你念家,好歹还是我符家家奴,我成全你什么?你何必要如此这般呢?” 念绍青哇一声就哭了起来,郑王见他如此,怕他引人注目,又低声说道:“你有啥话直说,你要死要活都随你,但你得把话说出来。” “对不起,郑王。我念绍青是走投无路,人不人鬼不鬼的,听人摆布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谁摆布你了?你要走,我也没拦你。突然看到你,你要抓这毒物往嘴里送,你说谁摆布你了?” 念绍青渐渐的止了哭声,然后说道:“也怪我自己,过不了这苦日子,又要招惹他人。” “你招惹谁了,你这药是谁给你的?谁让你做什么了?” 念绍青经不住郑王一阵追问,就把圆序的事和桩库的事说了出来。郑王和陈公面面相觑,对这桩库的传闻虽说知一二,但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回事。 郑王拍拍念绍青的肩膀道:“你这事做得对,你要是今日把这毒投下去,可不害死上百人的性命吗。亏你悬崖勒马。我和陈公正准备找个地方落脚,你何不跟我们一起呢。” 念绍青心情平静些后,要死的心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就点点头,跟郑王走了。 圆序左等右等都不见念绍青回来,也没听到南山寺那边传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知道念绍青事情没办成,可能人还说不定落入了官府手里,吓得他也赶紧的收视一番后,也从六合寺菜园子逃了出去。 不到几天,初十日就来了。 在南山寺附近的通云客栈内,掌柜和小二一直都很纳闷,这客栈上房三个房间的客人,自从来了以后,就基本上不出门,一直在房间里窝着。 这其中一个房间是一个人,一副行脚小贩打扮,也不怎么说话。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挤着往外说,自进屋后,小二每次去送茶水和饭食,都是看他正襟危坐在桌子边。手里还按着一个裹在包袱里的剑柄上。 小二给掌柜说后,掌柜也看不出这人有什么名堂。也不敢造次,生怕万一衙门突然又生变了,自己还惹一身的骚。 旁边一个房间住的是两个人,一个胖胖的测字先生和一个算命先生。两人来了以后,也是并不出门。只是这两人还比较和气,有时也搭理小二几句。小二才知道他们不是清河本地人,正在此等人。 而前两日,旁边的房间又来了三个人,都是一副道士打扮,也不知是哪个道观的。在客栈住下后,也没有迈出门一步。小二看过后,每次见都是两个道士在打坐练功课,另一个道士无精打采的不是打瞌睡就是在屋里乱转。 这三个房间的客人最是奇怪不说,到了今日却都突然要退房,前后脚就出了客栈走了。 最先走的是这三个道人,然后是那两个半仙,最后走的是那个小商贩。 这三个道人径直就往南山寺走,而那两个半仙紧随其后,其中一个对胖胖的一个说道:“大掌柜,我们为何要紧跟着郑王他们呢?”原来这三个道人就是郑王、陈公和念绍青。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肖骁申和吴半仙。 肖骁申说道:“这个郑王现在也是落荒而逃的狗,我奇怪的是,这三人往南山寺去干什么呢?” “嗯,我其中一个道人应该是念家庄的庄主念绍青装扮的。” “你怎么认得他?” “我自然认得此人,因为他也是飞仙守护者。” “哦,那他们是准备一起去会飞仙?还是做些什么勾当呢?” “我觉得不像是会什么飞仙,有急事倒是不假。” 于是两人一直紧跟着前面三人,趁着黄昏时候人少,就往南山寺去了。 而客栈最后出来的哪一位客人,其实他也没有发现前面三人和两人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出了客栈后就往南山寺而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仁詹。 他在客栈时,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其实每到夜里都要去南山寺瞧一番,只是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根本不知道而已。 三拨人先后到了南山寺,已经是天黑得差不多了。 他们也都发现,原本山下到处睡下的和尚都不在了,十分的奇怪。而他们也发现,山脚那些临时搭的棚屋也拆了,看来应该是官府或是那个大户人家收留了这些出家人。 三人趁四下无人就往南山寺的废墟走去。 走到原南山寺藏经阁的位置,念绍青和郑王、陈公都借着月光细瞧起来,看看这废墟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几人看了一遍,然后停下来,郑王问道:“此地时候确切呢?” 念绍青道:“应该是这里,只是要等些时辰。” 陈公:“恩,那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估计圆序那厮一定也要来的,如果他来了也好,我们就直接绑了他。” 郑王点点头,于是三人就在附近找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呆着。 而一旁的吴半仙似乎看出了什么,他低声对肖骁申说道:“我觉得这三人可不是为了什么闲情逸致来此的,他们好像是在等什么,也在找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可能跟清河县的一个传说有关吧。” “什么传说?” “我们再等等看就知道了。” 于是两人也藏定了,躲在一边看动静。 而郑王他们没想到的是,圆序其实早就来了。圆序看到念绍青带着郑王,不禁大吃一惊,也让他有些恨得咬牙切齿的。他心里咒骂着念绍青,摸着自己手里的禅杖,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得了郑王和陈公。 为了等今日这个机会,圆序也是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他等着库门洞开时,出其不意的冲上前去,见郑王他们当场杖毙,那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就在大家都藏定的时候,王仁詹也来了。不过他没有顾忌什么,而是大摇大摆的在废墟里到处寻找着。 由于他没有得师父的传话,他不知道究竟是那一日会洞开库门,所以他连续几日夜里都在这废墟上四处寻找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藏经阁废墟 子时,高挂的残月月光如水,洒满了南山寺的废墟。 这藏经阁的位置,地势稍高,它原本是建在一个髙砌的石基之上,离地三层,是南山寺这座古刹的制高点。而圆序这一把大火,将藏经阁也烧得完全崩塌,只留下了一些石基。 王仁詹内心并不相信这桩库门会自动开启,因为毕竟这钥匙是旁落在他人手里,持这钥匙的人不可能不来此探个究竟。所以,等待百年之后自动开门的说法,几乎就是一个谎言。不过他断言,这持有钥匙的人,并未从桩库取走什么财富。而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牛戊槐。 他每晚都到这废墟来寻找,就是希望还有其他知情人出现,那自己才可能会得到一些新的线索。因为,他也相信,南山寺这场大火并非偶然。 王仁詹在这些废墟上腾跃着,寻找着记忆中不太一样的地方。当他走到藏经阁的废墟附近,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周围还有其他人在,那粗重的呼吸声,就像是躲在暗处窥视猎物的新手,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所有行止。 王仁詹不仅发现了这一处,而是二到三处都有可疑的人潜伏着。他的判断是,这应该不是官府的人,如果是官府的人,不可能捉拿他才派这几个人来。那么这些人是谁呢?谁又会对这个废墟感兴趣呢? 清河县的确是个怪异的地方,会出什么天外飞仙,又埋有地下银库。尤其是桩库的秘密,如果说只有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这地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绝不止蓝焰社。蓝焰社也不过是听传言,这传言难道不是清河县传出去的? 王仁詹想看来今晚有戏,说不定这废墟之上将演一出好戏。不管这桩库门开还是不开,那些人总算都来了。这藏经阁的废墟说不定就是这些人最关注的地方。 他继续搜寻,一副无头苍蝇的样子,然后慢慢的就往后山坡去了。 郑王符彦卿和陈公、念绍青看到王仁詹时,也是吃惊不小。他们都没想到王仁詹还知道桩库的事,不然他怎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不过他看上去好像并不清楚桩库门的具体位置,只是在瞎找什么。这起码可以排除掉他是持有钥匙的人。 而肖骁申和吴半仙看到符彦卿他们潜伏下来后,竟然一会又来了一个王仁詹,就奇怪得很。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到此地来,究竟是为什么呢?此事不看个究竟,两人当然也不想就此罢休。 而圆序和尚看到王仁詹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人也来搅这趟浑水。如果这知情者除了郑王他们,再加一个王仁詹的话,那这个局自己就越发的没有把握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眼看着时辰快到,念绍青也有些着急起来。符彦卿见他一副不安的样子,问道:“这个地方和时辰是否确切呢?” “这不是一般的传闻,是我祖上口口相传下来的,我相信这藏经阁下面定是桩库门。” 陈公:“那你紧张什么?看上去你好像一副也没有底的样子?” “唉!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也怕这桩库门不开。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 “那这桩库就被钥匙持有者把机关破坏了。” 郑王制止道:“你们都别说了,这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这些人跟王仁詹不是一路的。” 陈公侧耳细听:“嗯,我刚才也发现了,就是不敢肯定。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和这个时辰是对的。” 郑王盯着藏经阁说道:“假如一会没有开门,我们就把其他人拿住。” 念绍青听说一会要打斗起来,心里又发虚,后悔自己嘴不严,把这桩库的事又说给了郑王听。 王仁詹也悄悄从后山坡回来,盯着藏经阁附近的几拨人。而这些人都以为自己在暗处,心里还各自盘算着,暗中窥视着,没想到自己的正被别人算计着。 谯楼更鼓三通响过,不少人都闭目臆想,期盼着桩库门在月光下徐徐开启。可是,藏经阁的废墟一定声响都没有,除了有些呢喃的虫鸣。 所有人都沮丧不已,都感觉自己被谁戏弄了一样。 郑王也不想按捺自己,就站起身来,走到藏经阁的石基上,朗声说道:“各位现身吧,都是被人戏耍一番后,在此空守候了一场。出来让爷见识见识,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话音落后,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符彦卿笑道:“爷也不想与汝等鼠辈为伍,我不贪图这桩库的银子,只是要用它成就一番伟业。汝等若是不识相,那就不要怪爷不客气了。” 吴半仙听此一说,对肖骁申道:“嗯,这些人来此果然是为了桩库来的……” “桩库是个什么玩意,听这郑王的意思,好像里面藏了不少的金银宝藏。” 吴半仙点点头,“既然郑王已经发现了我们,我们干脆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那不成,这郑王认得我的身份,他会对我不利的。” “你怕什么?那是符彦卿过去替朝廷卖命的时候,现在他自己的一副道人打扮,自顾不暇,哪里还会介意你的什么身份。你看我的。” 于是吴半仙说完,哈哈大笑着就走了出去。 符彦卿一愣,见是一个算命先生了,心里诧异得很。心想这家伙看上去如此镇定,是哪一路神圣呢? 吴半仙走到离符彦卿几步之遥站定,一抱拳说道:“久仰郑王的名声,没想到今日还在这里相见了。” “你是……” “小的不足挂齿,原是清河县一个落魄人,姓吴,名唤个半仙,见笑了。” “既然吴半仙如此有胆,那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你怎么看此时此地的这事呢?” “小的不知郑王所说的是什么事?我们原本在通云客栈时,只是跟郑王一个隔壁,今夜好奇跟过来,甚为唐突,还不明究里。” 符彦卿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明究里,那把你的朋友也叫出来我们看看。还有另一处的朋友,你一人单枪匹马的,甚为有些胆量,也一起出来见见吧。” 肖骁申和圆序听到符彦卿在喊自己,心里顿时发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时,陈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圆序的身边,一柄长剑就架在了圆序的脖子上。(未完待续。) 地一百七十八章 死得其所 圆序手提禅杖,极不情愿的从暗处走了出来。陈公的一柄长剑就抵在他的后背心。 肖骁申有些想跑,可吴半仙却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劳郑王请了,我这位朋友原是黑松山林场的大掌柜肖骁申。”他回头冲肖骁申藏身的地方说道:“掌柜的出来吧,来见见郑王。” 肖骁申讪讪的站起身,走了过去。 符彦卿说道:“既然大家都出来了,那我就先问一遍大家。可都是为了这桩库而来啊?” 圆序看看躲在符彦卿身后的念绍青,就恨恨的点点头。 符彦卿对肖骁申一指,“你呢?” 肖骁申嗫嚅道:“我们只是好奇,只是好奇郑王……” 吴半仙说道:“郑王所说的桩库,我们确实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我们只是想跟着郑王,看能不能追随郑王。” 符彦卿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哄骗三岁小孩吗?” 吴半仙:“我说的绝对是实话,我与大掌柜走投无路,眼见郑王从客栈出来,就想着一起投奔郑王,能躲过官府的缉拿,说不定还能与郑王一起谋一番伟业。” 符彦卿打断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来此,我都认为你们是知道桩库秘密的。既然今夜什么都没有开眼,那我就想请教各位,把你们知道的桩库秘密告诉我。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了。” 圆序一听急道:“郑王明鉴,我知道这桩库的事,也都是念绍青告诉我的,我哪里还有什么新的消息。” 符彦卿很憎恶的看着他:“你一个和尚,出家人,居然为了一些俗物,一把火烧了那么多人,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一使眼色,陈公剑柄轻送就给圆序来了个透心凉。 肖骁申见此被吓得不轻,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吴半仙倒是没动,他看着符彦卿道:“郑王爱憎分明,确是个英豪。今日这个桩库的事,小的也略知一二,尤其是那个桩库门的钥匙一说,我还真能说道说道。” 符彦卿一听,就来了精神,“那你就说说看这桩库门钥匙,兴许爷还放你一条生路。” 吴半仙:“既然郑王有心做这个交易,那好,我只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大人大量,收留我们两人。” “收留你可以,他不行。”符彦卿指着肖骁申说道。 “郑王有所不知,此人虽然无才无德,可此人确实有用。” “他有什么用?” “他知道沙陀人的人偶修炼大法。” 符彦卿鄙夷道:“邪门歪道,我不稀罕。” “我相信郑王的确不稀罕这邪门歪道,甚至对此深恶痛绝,但郑王您想想,若是有了此技,再加上这桩库的银子,您还愁什么?这肮脏的一技说不定还真有用处呢。” “你太小看我了,我符彦卿只做光明正大的事,绝不与这类人为伍。” “我很敬佩郑王此说,不过郑王可能也忽略了自己的处境。您正是需要有人从旁相助的时候,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强。” “放肆!”陈公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一个中原人还替沙陀人说话求情,你这个数典忘宗的腌臜老咬虫,看我不一剑也送你上西天。” 吴半仙见陈公动了怒,吓得直往后退。 符彦卿见此,示意陈公止怒,然后说道:“你说吧,要是不说,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吴半仙满以为自己可以搞定郑王,以为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想必还有些容易相互接纳,没想到是碰的头破血流。现在不光是没有说服郑王,还被威逼如此。 他只好说道:“这个桩库门的钥匙,曾经有个说法。就是此钥匙并非真正的钥匙形制。这建桩库的富绅原是姓柴,这钥匙上有一个柴字,而且为象牙雕的物件……” 符彦卿急问道:“你说什么?牙雕物件,有一个柴字?” “恩,是的。此钥匙听说最后被武德司的人所得,但究竟何人,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因为传言,这家人被武德司诛杀得干干净净,所以人们猜测钥匙在武德司人手里。” 郑王一下子似乎领悟了什么,他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一扬。陈公领会此意,转过身就是一剑,剑锋一闪,吴半仙应声倒地。 肖骁申眼见不好,转身就跑,刚跑了几步,陈公飞身一剑给了他后背到前胸。念绍青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吓得上下牙直打架。 陈公拔出剑后,问符彦卿道:“郑王,你知道钥匙下落了?” “嗯,我猜到了八九分,此人还在清河县。要怎么对付此人,我还得好好想想。” 他看看周围躺着的三具尸体,说道:“走吧,这些人都是应得的下场,死得其所,我们也算替天行道。” 三人转身下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王仁詹走出藏身之处,看着那三具尸体,他走到肖骁申的尸体旁边。然后俯下身看着他胸口淙淙冒出的鲜血,脸上浮起一个不可琢磨的笑意。 第二日,就有人到县衙报,说南山寺废墟上发现了死人,还是被人杀死的。其中一个居然是圆序方丈。 梁玉喜他们去仵作房,看了尸身后,又听朱权讲了讲尸身的情形。 回到后衙,他对董书怀他们道:“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桩库去的。圆序死而复生,如此不寻常的事,他可能真跟这南山寺的大火有关。只可惜现在死无对证。” 马德贵:“他要是没有什么鬼名堂,也不会悄悄的躲起来,他的死说不定也是罪有应得。” 董书怀:“另一个吴半仙,原是跟肖骁申他们一起的,他死在废墟那里就奇怪了。” 梁玉喜:“朱捕头说本是三处血迹,但现在是两具尸体,所以这事还是很奇怪。吴半仙去过南山寺的话,他就算是桩库知情人之一。这些人横尸在废墟上,都是因为昨晚桩库门未曾开启,引动了杀机。” 贾白羽在一边沉呤了很久,:“有句话我不知我该不该讲,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讲出来,也才是真正的仁义。” 梁玉喜:“先生如此为难,莫不是跟郑王有关?” 贾白羽摇摇头:“我看到尸身时,我就知道这是谁做下的事了。” “是陈公?” 贾白羽点点头,“这河洛剑法,清河县除了公子,就是陈公。不过陈公如此不掩饰自己的杀人行径,看来也是少有的坦荡。” “陈公一人所为?不可能,他下此狠手,身边一定有郑王。他们不离开清河县,也是怕在清河县外,被圣上缉拿住了。只是,他们留在清河县又想做些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入桩库 马德贵似乎思虑了一番后,问道:“玉喜啊,这桩库的秘密和钥匙都在你掌握着,你有什么想法啊?” “我还暂时没什么想法。道长突然将这物件告知我,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毕竟这桩库是一笔无主的财富,也引起了诸多人的留意,保不保得住桩库现在都还是未知的。” 董书怀道:“我看,我们还是要先解决为什么要保这笔财富的事,再解决怎么保的事。” 梁玉喜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也请马叔和大哥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马德贵:“虚印道长这一走,也不知经年才能相遇了。他倒是逍遥自在了,把这个摊子就扔给了我们三。我看啦,这桩库原本就是来之于民,虽说现在是无主的财富,但终究还是应该归还给老百姓才是。” 董书怀:“嗯,有道理。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就该如此这般。” 梁玉喜:“我也赞同马叔的说法,至于怎么还,我倒觉得应该从长计议,毕竟不是善捐和施舍。三下五除二把银子一散了事。那样虽说简单,我们也得个虚名,不过对百姓而言不是最好的。” 马德贵:“玉喜说得好。这笔财富县衙紧紧的看着,然后可以拿出来疏浚水利和改良田地,也可以赈济贫穷者,扶助老弱。” 董书怀:“话说回来,这笔银子我们说得如此热闹,还不知究竟有多少,是不是真如传闻一样,有个几千几百万两。” 梁玉喜笑道:“这还不简单,今晚我们就去南山寺看看。” 是夜,三人带了官差,到了南山寺的废墟处。显然官差们四处守护着,然后三人就到藏经阁位置。 梁玉喜拿出那枚牙雕的腰佩,感慨道:“此物如此普通,没想到还是一桩秘密的钥匙。有道是人为财死,它这通体都沾染了人的鲜血。但愿我们对得起它,不让这笔财富落入贪婪之人手里。” 董书怀指着牙雕:“这物件究竟该怎么用呢?” 梁玉喜摇摇头,“虚印道长也没细说,他只说在藏经阁位置,具体位置我都没来得及问。” 马德贵:“那我们就分头在这废墟里找找看。” 于是三人就在藏经阁的废墟中开始寻找,寻找有钥匙契合的地板或是石基。还有,这晚的月光也皎洁,不用火把也看得清楚。 可三人找了一圈后还是一无所获。梁玉喜站在那里细想,总觉得他们没有找对方法。按说地方不假的话,这石基又没被焚毁,应该直接找得到库门的。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那钥匙该怎么用都不知道。 三人也都住手,然后坐下来思索。 梁玉喜一边想一边嘴里说道:“这南山寺被火烧,是因为有人想烧出库门,但其实是烧不出的。最开始他们设想是百年无人进库门,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家族断子绝孙了,所以才巧设机关,让库门自动开启。那就是说,很可能桩库建成时,当时并没有南山寺。而后来有了南山寺后,就妨碍了库门开启,所以要烧毁它。这样说来,这钥匙不是在石基上,因为石基也是后来之物。那我们再找找看藏经阁附近。” 三人于是就在藏经阁附近找开来,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正在大家有些沮丧之时,梁玉喜看着藏经阁背后的一口井,有些奇道:“诶,这个井倒是有点怪,山坡高处设井?还是个很好的标识,而且这井看上去就比南山寺古旧……说不定……” 于是,三人找来火把和绳索,梁玉喜率先就用绳子绑在腰间,然后下到井里去。井的下面还有一些水,能看见月亮映照在井里。那些井壁青石堆砌,倒是不湿,摸上去十分干爽,这跟一般的水井很不一样。 梁玉喜小心翼翼的往下降,注意观察着井壁。而没过多久,就有了令人欣喜的发现。在井壁一处,正好就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地方,那地方自然而然的就让梁玉喜联想到了牙雕。于是他取下牙雕,将它慢慢的按进凹处,只见那水井的水底开始哗哗的响动起来。 梁玉喜惊喜的对井上两人说道:“大哥、马叔,这井里有戏。” 果然那井底慢慢的水隐去后,就露出了一个洞口来。梁玉喜慢慢的降到洞口位置,只见这洞口可以容一人站立,而且有石阶向下。 梁玉喜取了腰间绳索,一抖绳子说道:“你们也下来吧,这下面有洞口。” 于是,他举着火把就往下走。这通道的确陡峭,斜斜的直往下走。据说这桩库离地几十丈,就是为了防止盗墓之人。 梁玉喜就这样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十分的费力,累的满头大汗。终于站下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密室内,这密室大得几乎可以装下一座丽春院。密室的四周还有一些烛台,梁玉喜就走了过去,将烛台全部都点燃。不一会,密室里亮如白昼。 待他回头看时,只见密室的四周一个个的皮箱子堆放在一起,他走进一个皮箱,打开后一看,里面是满当当的银锭。 这的确太惊人了,如果这密室的皮箱都装满了银锭,梁玉喜敢断言,这密室的财富起码可以相当于清河县一百年的收入。 马德贵和董书怀也相继下来,他们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连咂舌,啧啧连声。 马德贵道:“这笔财富,清河县人有福了。” 董书怀:“我奇怪得很,这么多的银子,当时他们就靠这个狭窄的通道抬下来的吗?不可能吧。” 梁玉喜也在四处查看,“嗯,我也觉得奇怪。我敢断言,这密室应该还有一个出口,或者说入口。” 于是三人又找了起来,结果一无所获。 这密室明显结构上并不复杂,巧设机关的话,应该是可以看出来的。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密室因为银子抬入后,已经将那一条密道封死了。 三人在密室转了一阵,也不得要领,只得先行退出。梁玉喜也准备去找些工匠来,请教他们一些巧设机关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你好二娘 第二日,南山寺那些和尚们就得到消息,让他们不比再四处化缘来修造南山寺了。以后,这寺庙的重建,一律由县衙出资。而且还要重建原来的辉煌。 和尚们闻听此言,都喜不自胜。这化缘建庙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的事,这一下县衙就帮着把全部问题都解决了,那还不是大好事。 这个消息传到很快,全县的人也很快就知道。 百姓们当然也很乐意看到一个对出家人为善的官府衙门,而且,梁玉喜重新执掌清河县的大小事务后,清河县正重新焕发生机。 而另一个消息也传得很快,上午大家还口口相传县衙的功德,下午人们都得到了一个令人不知如何的消息。 这个消息就是:清河县的人可以走出清河县了。但走出去了,也许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很多人就开始收拾细软,准备携家带口的出境。而不愿走的还是占多数。毕竟大家一辈子、半辈子都在这清河县,并不是靠走南闯北才活下来的。另外,看到有的财主舍弃田舍房产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了,留下的人就盘算着是不是就能白种他人田地了,也不用向谁交租子…… 所以,这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各有各的算盘。走的人也有走的理由,总是希望到更活泛的地方去,远离这异象连连的地方。 梁玉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却是不好受的。按说,官府有职责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但百姓们不堪忍受这乱世一样的清河县,梁玉喜又哪来理直气壮的去阻止呢。 令主簿在外面等了好一阵,都没见梁大人发令,知道他为难了。就进到书房去,说道:“大人,这守土保民是官府的职守,若是朝廷怪下来,这可是大人的失职,要查办的。” 梁玉喜苦笑道:“谁要是来查办,他倒是来啊。” “我看大人既然要做这个人情,不如这样。我们还是派出兵勇守在各个要道,但在夜晚时,就撤了兵勇。这样既做了官面文章,又放了人。” 梁玉喜点点头,“好,就依你。去办吧。” 令主簿得令后,就下去安排人手,去守住给要道,如此这般一番。 而有些想出境的百姓,见官兵把守了要道后,就怕官府不放人,千方百计的准备从其他地方出去。 而这些人群中也有李保全和李雎儿父女两人。 他两人与肖骁申、吴半仙分道扬镳后,就去乡下多了一阵。听说这可以出境的消息,就赶忙与一众人,混在一处,想着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伙人带头的是几个黑松山的猎户,平素在山脚村庄里,靠打猎为生。可黑松山异象连连,这不能打猎的日子实在难熬。所以就想着出境去,到其他打猎的地方去。 这伙人听说官道不能走后,几个后生就相约从黑松山的一条山间小道走。那些有家室的就不愿意,知道那路不好走,不如等等走官道。 而李雎儿父女两正好想躲着官兵,一听说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就好说歹说的要跟在一起。猎虎后生们都明说,这路上尽是羊肠小道,一般的青壮年都走得累,你们一老一少又有个女流,那还不拖大家后腿。 李雎儿不想错过,看几个后生也都是生瓜蛋子,就施展些魅惑之术,把几个后生弄得嘴里连连的应了。 一行十几人就往黑松山深山里走去。 原本这些猎户早不敢进森林里了,不过今日仗着人多,就大作胆子一起往前走。 这李雎儿父女就走的中间,被这些后生像保护什么似的,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约莫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准备歇个脚,然后也喘口气。 那李雎儿几时走过山路,就这一会功夫,不光腿脚软了,而且还起了水泡。 她咬牙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脚上的布袜扯开了一看,把她痛的龇牙咧嘴的。 有后生就过来献殷勤,忙着扯点草药嚼了,然后给她敷上。那李保全在一边看着,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一幕,恨不得上前吐人家一脸的口水。他又不好发作,毕竟得靠这些人走出去。 大家也都磨蹭着,也没打算紧赶着往前走。 这时,有人就紧张起来,说道:“大家伙,是不是听得什么了?” 这些猎户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那些林子中的细微响动,分辨这是风、爬虫、走兽。 可猎户们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但有都认为是有东西过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猎户们取下背上的弓箭,有的攥紧了手里的猎叉,等着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猎物出现。 李雎儿和李保全赶忙收拾好,就躲在人群里,不知究竟是个什么野兽,让这些猎户如此的惊慌。 这时,只见密林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一闪后,就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众猎户都被这迅捷的动作惊得反应不过来。他们面前站的,确是一个娇俏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是王雨鹛,只见她笑盈盈的看着李雎儿,说道:“二娘,别来无恙啊。这是准备去哪里呢?” 李雎儿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听得人叫自己,才定睛一看,这女子好生面熟,就是一时说不出来。 这两人,王雨鹛是见过李雎儿的,而李雎儿只是偶尔一瞥见过王雨鹛,所以她想不起来。 不过此时,李雎儿还是马上堆起了笑意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王雨鹛笑着摇摇头,说道:“二娘既然来此,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雎儿心想大家都是女流之辈,也就戒备着,走了过去。 王雨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跟我来。”于是,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把那些猎户瞠目结舌的留在原地。李保全也想追过去的,走两步又怕跟猎户散了。 而在这些猎户的周围,一匹黑练正悄悄的靠近了猎户们。 李雎儿有些担心的往后瞧时,王雨鹛拉了她一下,“二娘我们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雎儿刚回过头,只见那黑练上下撕扯,猎户瞬间就血肉横飞起来,连一个声响都没有,就全都丧命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清醒的 梁玉喜拜过老爷和大娘后,就去后花园看东闾昇大爷。 而东闾昇自回府后,也整日的跟东闾珏和柴宗训混在一处,三人就成天在后院里做些游戏,嬉笑打闹。东闾昇玩的高兴了,也跟东闾珏他们去丹房里玩。东闾珏就趁机给他以散形丹经治疗,帮他清醒脑子。 可是,这东闾昇早就不是一般人,这脑子不好使,跟一般人的脑子不好使还不一样。散形丹经虽说是道家的至尊宝典,修炼人体七经八脉甚为有用,还有奇效。可治疗这东闾昇比治疗自己爹的毛病,要难得多。 好在贾白羽也常来指点一二,有时三人也合力对东闾昇进行发功,所以,过去几日,东闾昇的脑子比过去清醒的时候,就多得多了。 梁玉喜问过大爷的情况后,忧心忡忡的说道:“这黑松山接连传来死人的消息。前段时间,有不少的猎户,就在林子里被人撕得粉碎。而且有人还看见,这林子里的怪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还有两个女子的身影。” 贾白羽:“两个女子的身影?这些飞仙和恶魔不是都惧怕女子吗?这又是怎么啦?” 梁玉喜:“不知道,我估计这天外恶魔越来越强悍,我们必须早一些动手才行。不然,只怕到后来不能收拾它了。” 东闾珏:“此事只有我大爷可能与之抗衡,其他人也帮不上忙。可我大爷现在的情形下,也能清醒好长一段时间,就怕他在关键时刻突然脑子又糊涂了。” 梁玉喜:“照现在的情形,大爷多久可以彻底情形呢?” 贾白羽:“这彻底清醒,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在功力足够引导下,他能保持长久的一段清醒时间。” 东闾珏:“大爷清醒时,我问过他,他说他现在就想去灭掉恶魔,不然这飞仙首领围困洞穴太久也有危险。” 梁玉喜:“现在就去?这能行吗?” “要不,我大爷醒着的时候,你去问问他。” “好,我们去看看大爷。” 于是一众人就去大爷院子里,见他正端坐在石桌边沏茶饮。梁玉喜见他是惊喜不已,因为这活脱脱就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哪里看得出半分的不正常来了。 见到梁玉喜等人,东闾昇还起身示意梁玉喜过去落座。这石桌边凳子也不多,就只梁玉喜和贾白羽坐了下来。 东闾昇给梁玉喜沏了一杯茶,笑道:“我们爷孙,还没好好的坐下来吃杯茶。来来来,先试一试我这茶艺如何?” 梁玉喜忙接过茶杯,品了一口后,连称好茶。 东闾昇又给几人一人沏了一杯茶。梁玉喜在边上仔细的打量着,发现他举止和言谈都甚为不一样了,再不是那个童言童语、痴傻古怪的老者。 “大爷现在如此这般,我们真高兴啊。”梁玉喜不由得由衷的说道。 “唉,高兴什么,我这脑子啊,我还是知道,这清醒的时候就这么一会。过一会也就糊涂了,唉!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东闾珏忙安慰道:“大爷别急,这终归是好了不少,而且有我们师徒三人为你修炼功课,一定会好的。” 东闾广和赵月娘他们也在边上开导劝解,东闾昇抬手道:“这个事我自己最清楚。要说我这毛病也不是平白得的,就是过去遇到的一个什么真人,他把我弄成这样的。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最担心的不是我的脑子怎么样,我担心的是飞仙好等着我,我要赶快去把洞穴开启了。” 梁玉喜:“大爷,这事急不得。这万一你功亏一篑,这就是个大麻烦了。” 东闾昇摆摆手,“这个不然。我这几日也在观察自己个,看自己这清醒的时辰和时长,是不是有些规律。我现在也差不多摸到些规律了。所以,这个恶魔的对决是时候了。” 梁玉喜看着他眼神中的笃定,知道老爷子真下了决心。问道:“那大爷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飞仙说,这恶魔厉害得很。如果你们在场,尤其是女子在场,那我这雷电术更不好使。所以,你们不与我同行。把匣子拿到林场外等着就是。” “大爷,您已经拿定了主意。” “是的,这事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拖下去,恐怕更艰难。” 东闾广一边说道:“那好,大伯。您要是把时辰定了,我给祖宗们上香请愿,愿列祖列宗能保佑东闾家,保佑东闾的子孙。” 东闾昇纠正道:“这不光是东闾家的事,还有人世间所有受飞仙庇护的百姓。” 东闾广连连点头。大家听了东闾昇决然的想法,多少还是有些沉重。毕竟他是唯一者,他如此高龄还担负起如此的重任,而其他人又帮不了什么。 东闾昇茶杯一扔,叫道:“哇,这什么鬼东西,怎么苦。谁给我喝的,你们想喝死我啊?” 众人面面相觑,东闾珏忙哄他道:“大爷,我们去小房子躲猫猫玩吧。” 东闾昇一下子就笑了,“好好,我最喜欢小房子了,我也最喜欢躲猫猫。” 他话音刚落,就一蹦而起,欢天喜地的跑出了院子。 东闾广摇摇头,“这……唉!东闾府这造的什么孽,你们看看这……” 梁玉喜又安慰了他一番。 回到县衙,几人又碰了个头。 马德贵说道:“我看这大爷要去除魔,恐怕凶多吉少。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董书怀说道:“我看未必,他清醒时完全没什么问题,只要是他自己能掌握好清醒的时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梁玉喜:“毕竟这事他本人最清楚,大爷斩钉截铁的,我相信他。只是,我们是不是先期去黑松林探查一番,说不定能帮到他。要不然,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个办法。” 董书怀:“我觉得花蕊夫人倒像是知道最多的人,她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 梁玉喜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就再去一趟林场,另外,大家最好都骑母马同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洗三清宫 正在此时,令主簿急匆匆的进来了。 梁玉喜问道:“主簿怎么啦,如此慌张?” 令主簿道:“不好了,大人。刚才三清宫的道人来报,说三清宫被那恶魔毁了,还死了不少的道人。” 梁玉喜、马德贵和董书怀都不约而同的惊问道:“什么?三清宫被毁了?” 令主簿苦着脸点点头。 梁玉喜沉思道:“如此说来,这恶魔不光是遇上了才对付谁,它现在越发的嚣张起来,居然主动攻击人了。” 董书怀:“也不知住持真人究竟有没有遇到不幸?” “听来报的道人说,真人也为幸免于难……” “啊……” 真人遇难,这让几人都大吃一惊。他们一直认为真人跟神人一样,一派仙风道骨,活脱脱的一个活神仙,他的遇难还是把大家镇住了。 梁玉喜起身说道:“走我们去三清宫。” 令主簿忙道:“大人,这事不可小觑,如果遇上那怪物怎么办?” “这早躲晚躲,都不是办法,这黑松山必去。”梁玉喜不容置疑的说道。 梁玉喜他们就让差役们备下母马,另外又备下一些母的猎狗,一行人这才出了城。 到了山脚,三人舍弃了马匹,牵着猎犬,就往山上赶去。 一路上,那些猎犬也都警醒着,四处嗅着,三人也十分的小心。很快就可以看到三清宫的山门了。 只见三清宫外,横七竖八的还躺着几具道人的尸体,也都是去胳膊少腿的,要不就是被撕成了几截,十分的血腥。 那些猎犬见此,也都呜呜的发出悲鸣,没有了一路上的抖擞精神。 梁玉喜他们就往里走,到大殿这一路,全是些道人的尸身,还没有一具完整的。三人都实在看不下去,这分明就是一个屠宰场,到处都是肉块和鲜血。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 越往里走,越是血腥味浓。到了后面的院子,梁玉喜就发现那只大虫死在丹房外。 这就奇怪了,这大虫是只母大虫,以前那怪物见它后,还怕的掉头就跑,而梁玉喜也是被它就下来的。可现在就这么死在那里。 梁玉喜走过去,蹲下身子细看,这大虫应该是唯一没有被撕的。看来那怪物没有对它下手,那就奇怪了,这大虫难道是自己撞死的?也不对,大虫分明是躺在血泊里。 梁玉喜又摸了一阵大虫的皮毛,全身都好好的,只发现大虫的颈部有血迹,这应该是致命伤。梁玉喜扒开大虫厚厚的皮毛,就发现大虫是被刀刺穿了颈部,而失学死的。 而还令人奇怪的是,这大虫没怎么挣扎,显然死的时候还没什么痛苦。 董书怀道:“我看这应该是人为的,不是被那怪物所伤。何况那怪物也上不了它。” 梁玉喜点点头,又看看附近。“奇怪的是,这大虫就怎么心甘情愿被杀了?” “你的意思是?” “嗯,你们看这刀口,这刀口不像是一般的利器,十分的锋利不说,还一刀就能划出一刀恰到好处的口子,让大虫鲜血流尽……” 这时,马德贵在一边叫道:“你们来看,这时什么?” 两人忙过去一看,马德贵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黑玉,这块黑玉是一只苍鹰。 梁玉喜惊道:“这不是道长的东西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董书怀:“这东西道长应该遗失很久了……” 梁玉喜脸色一变,“慢,我想想……这东西最后是在王雨鹛的手里,可怎么会在这里呢?” 马德贵:“王姑娘?那就是说,这跟王姑娘有关?” 梁玉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去看了看大虫的伤口,然后又看了看黑玉和大虫的尸身,脸色渐渐发白。 董书怀忙问道:“二弟怎么啦,莫不是不舒服。” “大哥,此事可能真跟王雨鹛有关。” “为什么?” “这大虫以前在林场初识王雨鹛后,就跟她很熟。而且这黑玉就在她手里,她也没有还给虚印道长,她给我说的是东西已经掉了……” “那就是被什么人捡拾到后,遗失在这里的?” “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这大虫的伤口,却可以肯定是她手里的唐刀所为。” “那唐刀不是被郑王他们取走了吗?” “这个也没有,后来也都留给她了。这两处都很可疑的指向了她,尤其是大虫的死状也不痛苦,更让人生疑。但我不相信是她做的。” 董书怀:“不管怎么说,是有人帮助怪物,杀了这大虫后,怪物才开始有恃无恐的杀人的。这帮助怪物的人究竟是谁呢?如果我们不找出来,将把东闾大爷置于险境啊。” 梁玉喜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我们先去林场看看。” 一路上三人也不再提王雨鹛的事,梁玉喜一言不发,心里痛苦不堪。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失踪了的王雨鹛跟怪物在一起了,还帮助这怪物四处杀戮。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居然要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他只有安慰自己,这个人不是她,因为她身上的黑玉和唐刀都可能掉,还有她已经没有功力,什么都坐不了。这不像那个善良的王雨鹛。 到了林场,见过花蕊夫人后,几人就把三清宫所见讲给了夫人听。说道大虫一节,董书怀也没好吧揣测的意思说出,梁玉喜倒是先把王雨鹛可能牵扯之事说了出来。 花蕊夫人听后也是脸色陡变。 她说道:“这怪物,如果得到人相助,这事情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我听父亲说过,飞仙也罢,虽然最害怕的是母性,但只要得到母性相助,则几乎无所畏惧。这天外恶魔我想也是如此。” 梁玉喜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呢?” 花蕊夫人摇摇头。 “我大爷,正想着这几日择机来山里对付那怪物,如果有人助它,那就难以成功了。这可如何是好。” 花蕊夫人说道:“如果真是王姑娘帮它,那就得让王姑娘回心转意,不要再相帮怪物。” “我想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王雨鹛也一定不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所以说回心转意难。” “你的意思是,王姑娘可能也是迷失了心性,被它利用的?” 梁玉喜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不然她这么善良的人不可能一时就糊涂了。只是这事还是要跟她面对面才解得了,如果夫人相助,那就太好了。” 花蕊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准备去密林里会会那怪物,要我同行吗?这我还暂时脱不开身。要是这么急的话,我看五娘跟你们去也是一样的。” 梁玉喜点点头,“五娘也是一样。只是这事实在冒险,这险又不得不冒,只能如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密林深处 梁玉喜跟花蕊夫人辞别,带上五娘,一行人就往黑松山而去。由于密林里也不能骑马,四人就一路步行跋涉。至于该往什么方向,花蕊夫人倒是指点过,说这恶魔对整个森林都有感知,你们只要进入,它就能找到你们。所以,只要随意走进森林就一定会招徕它的。 四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就寻一处溪边,坐下歇息片刻。 梁玉喜捧了溪水而饮,然后找块石头坐下。五娘也走了过来,然后靠近他坐下。 两人好久没在一起说过话,稍显局促。梁玉喜先问道:“五娘,最近还好?” 五娘还略有些羞涩道:“很好啊,跟夫人在一起,六爷也好伺候,我好着呢?你怎么样?挂念王姑娘吧?” 梁玉喜点点头,抬头看着密林,像是能看到王雨鹛一样,十分惆怅的说道:“不知她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五娘看着他眼里痴痴的意思,眼里掠过一丝忧伤,自语道:“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为他想了全部,而从不为自己着想。……” 梁玉喜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中,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回过神了才问道:“五娘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五娘微微笑了笑,“你跟王姑娘真般配,王姑娘那么娇媚的一个人儿,也只她配得上你。” “五娘说笑了。其实,我常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你不要这么想,你过去是一府的小厮,不过,那都是过去了。何况你早已今非昔比,自己不光做人磊落,又有情有义……” “五娘快别说了,我都要脸红了。” “你脸红什么?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梁玉喜看看董书怀他们,说道:“好了,走吧,我们继续上路。这一路也辛苦你了。” 五娘嗔怪道:“别说这些,五娘也不是多娇贵的人,走得了山路,也过得了独木桥。” 四人又继续上路。这次没走多远,四人就看见前面的大树下,站了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 四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梁玉喜屏住呼吸,他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这个背影,还好,这不是王雨鹛。王雨鹛的背影梁玉喜是可以断定的。不过,这背影还是挺熟的,梁玉喜几乎就要说出这人的名字了,可他还是不相信,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董书怀:“那莫不是二娘吗?” 马德贵也点点头,“我看就是她。” 梁玉喜示意几人先站住,他慢慢向这女子走了过去。他走到这女子身后二三丈的距离,然后叫道:“二娘?二娘?” 那女子慢慢的转过身来,当梁玉喜看到那张脸时,他不禁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这女子的确是二娘,也看的出二娘的模样。不过她这张脸却是一片绿色,不是那种面呈菜色,而是由里到外都是绿的。 李雎儿的眼神也十分的奇怪,回过头后,根本不用眼睛看梁玉喜,而是两眼发直,直直的看着前方。 梁玉喜:“二娘,我是梁玉喜!梁玉喜!” 李雎儿根本不理他,而是看着董书怀他们三人,面无表情的就往前走。她虽说也不看地面,不过深一脚浅一脚,她都能迈过所有障碍,向董书怀他们接近。 梁玉喜看着她的背影,她怪异的举动,在原地呆呆的站着。 董书怀他们看到李雎儿的脸色时,也像见了鬼一样。 梁玉喜突然觉得不对,忙大叫道:“快保护五娘,保护五娘。” 董书怀反应很快,立即一把将五娘挡在身后。这时,李雎儿离他们也就一丈的距离。只见她快走到董书怀跟前,突然就伸出双手,要去扒拉开董书怀。马德贵见状,一式莽焰就招呼了上去,只见他双掌窜出一股白焰,忽一下就见李雎儿击出数丈远。梁玉喜还没来得及喊住手,以为马德贵只要稍稍一招就能将她击倒,没想到李雎儿在数丈外,居然站住了脚,然后又笔直的走了过来。 几人顿时一下觉得毛骨悚然,这李雎儿哪里还是原来的李雎儿,这分明就是个怪物了。 董书怀刷就拔出腰刀,作势比划在前,试图吓阻李雎儿,可李雎儿完全没有看他,也没在意他手里明晃晃的刀,伸出手就直扑五娘。 马德贵见状也拔出刀,他抢上前一步,噗就是一刀,从李雎儿前胸刺入,后背穿出。那李雎儿吐了几口绿血,仍挣扎做继续要往前。直到没得过的刀身全部穿进她的胸膛。 马德贵吓得也直往后退,董书怀见状,忙挥刀向她脖颈,一刀就将她身首异处。 那尸身的双手空抓了一阵,才慢慢的倒下了。只是那骨碌碌滚远了的头,还眼睛直直的盯视作前方,十分的不甘心。 这时,五娘突然指着梁玉喜的身后大叫道:“快看……” 梁玉喜回过头,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几匹黑练正慢慢的逼近自己。那轻柔缓慢的动作,也是杀气腾腾的。 梁玉喜下意识的来了个错骨术中的身形,几个闪身就直往五娘这边来。五娘也疾步奔了过去。 那黑练许是感觉到了五娘,就陡然收住,然后渐渐的褪去,知道消失干净。这时,密林里也传来了一声啸叫,说不出道不明是什么怪兽的声音。 梁玉喜一挥手,几人迅疾就往前继续追了过去,而密林里似乎什么都没出现过,寂然无声。 四人追了一阵,追得气喘吁吁的。刚站下,就听到密林里传来,“救命啊!救命啊!” 梁玉喜几乎没有作任何迟疑,他叫道:“是雨鹛,快快快。” 四人也都听出来了,这声音的确是王雨鹛,没想到还是终于找到了。虽说王雨鹛可能正处在险境,但总算是找到人了。 梁玉喜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形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猿猴,快速而又灵活,直奔那喊叫声发出的地方。 当他寻声而至时,他看见王雨鹛正被绑缚在一棵大树下,正不断的惊呼着:“救命啊。救命啊。” 梁玉喜大叫道:“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战 梁玉喜几把扯开面前的荆棘和灌木,边喊着边飞奔过去。 他冲到王雨鹛面前,见她是被一根藤蔓绑缚着,就拔出长剑,一剑劈掉了藤蔓。 王雨鹛挣开藤蔓,就往梁玉喜的来路跑过去,把梁玉喜还撇在原地。 梁玉喜忙叫道:“雨鹛、雨鹛……”他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忙在后面追了过去。 王雨鹛根本不听他在后面叫什么。脚步不停的飞跑起来。 少倾,董书怀他们也追了过来,正好跟王雨鹛碰上了。 董书怀见此,忙站住后问道:“怎么啦?” 王雨鹛一把拨开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掌,一掌就击中了董书怀身后的五娘。 这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追拢的梁玉喜,也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五娘哇一声就鲜血吐出一大口,人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马德贵反应还算快,几步过去一看,五娘眼睛瞪着,已经没有了气息。马德贵啊一声大叫,回身就给王雨鹛一刀。 梁玉喜大叫道:“不!” 说时迟那时快,马德贵刚欺身靠拢王雨鹛,王雨鹛不知从哪里拔出唐刀,一矮身,一刀就划过了马德贵的脖颈,只见马德贵通一声就倒下来,两腿只抽搐,身体下面马上就是一个血泊。 董书怀原本还一直对王雨鹛心怀一下想法,总是认为她就是自己的妹妹,此时,这点想法也完全抛掷脑后。他一个回旋,就是一刀劈过。 王雨鹛轻轻一拨,然后就闪身退出。 她站在一丈开外,说道:“我不杀你,因为你是我哥。” 董书怀听到此说,徒然放下刀道:“你不是我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看看你做得好事。” 王雨鹛道:“不管你认不认,我的确是你妹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梁玉喜追过来,大声的对她质疑道:“你是怎么啦?你为什么要杀人。” 王雨鹛冷笑道:“我怎么不能杀人,我以前在武德司就没少杀人,我想杀谁就是谁。” 梁玉喜还是不相信,“不,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受了什么蛊惑,我一定要让你清醒过来。” “你要怎么救我?我一个孤儿,从小就被人收养长大,长大后被人训练成杀人的工具。在没什么用的时候,就被人出卖去送死,而这个人还是我口口声称义父的人。当我想为重新做人的时候,却被人废了功力。还被逼着做不可能的事,否则就要让我和我爱的人永远分离。你们说,我周围有什么好人?”王雨鹛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梁玉喜禁不住也掉下了眼泪,眼前的王雨鹛虽然说得都是实情,可她的样子却如此陌生,这是自己从未见过呢另一面。 “你不是还有我吗,你所有的事都可以告诉我,难道你还质疑我的诚意吗?” 王雨鹛摇摇头:“你救不了我的,你救不了。过去现在都不行。” “那你也不该如此乱杀无辜啊?这三清宫的道人,是你帮助那个怪物杀的吧?” 王雨鹛哈哈大笑道:“什么无辜?那些道人我还不想杀呢。我是去找我的仇人报仇的。” “你的仇人是谁?” 王雨鹛看看董书怀道:“杀我们父母的人,就是虚印道长,三清宫的虚印道长。这事你们难道不清楚?” 董书怀惊问道:“你说什么?杀死我们爹娘的是虚印道长。” 王雨鹛冷笑道:“你被仇人养大,当然不愿意相信。可这事就是这样。当年……” 梁玉喜:“你别说了,谁告诉你杀死你爹娘的是虚印道长了?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王仁詹。那王仁詹才是你的仇人,你这是被人利用了?” 王雨鹛哈哈仰天大笑道:“我被利用啦,是的我被利用了……” 梁玉喜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发狂的样子,对董书怀悄悄说道:“她脑子有问题了,我看我们悄悄把她抓住,然后带回去再说。” 董书怀刚点点头,就指着他背后道:“不好……她跑了。” 梁玉喜回身看时,王雨鹛已经无影无踪了。 梁玉喜气得仰天狂叫道:“啊……” 这时,那恶魔从密林深处慢慢靠近过来,只见它的身影跟周围的树木丛林相仿,若隐若现的走着,能够看见它大致的轮廓,而面容最为清晰。 它那丑陋不堪的面上,阴沉而布满杀气,似乎只有轻轻一动,就可以把这两个人撕得粉碎。 它一步一步的逼近,然后站住,低下头看着梁玉喜和董书怀。 两人手都紧紧的握着兵器,恨恨的看着它,并无一丝惧色。 这怪物许是觉得杀着两人颇费周折,还不想一下子出手。就在梁玉喜和董书怀身边慢慢的转着,上下打量着,想他们两人露出吓破胆的样子。 此时,两人眼前一道电光闪过,只听得咔嚓一声霹雳,那电光直接劈在怪物的头顶。那怪物踉跄了几步,嗷一声怪叫,就朝电光来处扑了过去。 梁玉喜回头一看,只见东闾昇一身干练的打扮,正目光烁烁的逼视着怪物,也没有后退的意思,双掌一样,又是一道闪电击出,又击中了怪物。这一次,那怪物明显有些承受不起,后退的步子只能艰难的支撑着。 东闾昇并不给怪物喘息之机,双掌那个频频挥出,一道道闪电惊天动地的击出,甚至一些树子都被击倒。那怪物开始发出惨叫声和不甘心的叫声。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而东闾昇也愈发的脸色苍白,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 梁玉喜见此,啊一声长啸,就持剑向怪物刺去。没想到噗嗤一声,还真刺中了,而且长剑拔出,一股蓝色的液体就喷涌而出。董书怀见状,也腰刀劈上去。 那怪物,呜嗷乱叫着,通一声巨响就栽倒在地。而且,它的尸身一落地后,就渐渐的化为了一滩绿水。不一会功夫,这不可一世的怪物就彻底的化为了绿水。 梁玉喜悲喜交加,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而东闾昇似乎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佝偻的百岁老人一样,他一普股坐在了地上,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去林场,开启洞穴。”说完,他头一歪也就一命呜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结局 梁玉喜和董书怀赶到林场外的林子里,没有看见人影。他们又往林场里面去,才找见了东闾广和贾白羽、东闾珏、柴宗训他们,几人正紧张的等着。 看到梁玉喜和董书怀满面泪痕,几人都忙问道怎么回事?大爷和其他人呢?那恶魔被杀了吗? 梁玉喜这才哽咽着把大爷灭掉恶魔的事讲了,听说东闾昇和五娘、马德贵都死了。几人还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会,花蕊夫人道:“好了,我们也不要错过了时辰,快去林子里开启洞穴。” 几人连忙赶往林子里,东闾广从怀里掏出宝匣,然后搁在地面上,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做合适,就跪下后嘴里念叨着,大慈大悲的飞仙,我们来开启洞穴了。 地面和四周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回响和动静。 就在众人都不知该怎么办之时,只见那宝匣发出绚丽的光来,那光里有说不尽的颜色,,向四周渐渐的扩散,一会的功夫,就把整个林子都笼罩在一片色彩斑斓里。 而原本甚为普通的地面,突然一道夺目的光散开,像一朵兰花盛开一样,令人惊呼不已。 这时,在这盛开的兰花里,一个像人一样的影子渐渐的显现。东闾广老泪纵横的道:“飞仙,飞仙,东闾子孙来晚了。” 只见那渐渐清晰的人影,赫然就看出是一个面容秀丽,仿佛千手千足的漂亮夜叉,漂浮在那光晕里。这飞仙仪态端庄,一脸的慈悲相,怪不得东闾昇要叫她女神仙。而她那千手千足,虽说有些狰狞,但那气象一看就让人觉得法力无边。 众人都不自觉的跪下,匍匐在地。 只听到那飞仙悠远而又绵长的声音传来:“人世数十年来,那恶魔终于到了这里,也归于尘土,诸位辛苦了。人世间还有漫漫长路,为了人类的福祉,众生有望,我们一起努力吧。” 说完后,那光就渐渐隐去,飞仙也变淡消失,而地面依然如此,恢复了一切平静。 就像一场梦一样,似乎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不一会,天空传来了一阵鸟鸣声了,只见天上一行大雁正往南飞,经过清河县的上空。 梁玉喜道:“这是吉兆啊,那大雁可以飞过来,清河县可以正常出入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