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华夏不周山 混沌未开之时,盘古手持巨斧,将黑暗劈开,从此创下世界。从那时起,世界便分作三界:天界、人界、魔界。三界分别占据天上、地上、地下,其中生灵不计其数。 天界之中,诸神与众佛共享极乐净土。他们超越生死轮回之苦,拥有不死不灭之灵魂与肉身。人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创界以来的的无数苦难轮回中,不断有人智神开化,修得神力,从而位列仙班。世人每日看那苍穹之中,白云卷舒,却不知众神诸佛也在俯视芸芸众生。而神仙之传说,也多半来自于世人代代相传。因为人类修仙得道的人实属凤毛麟角,是故久而久之,神佛便成众生顶礼膜拜的无上尊者。 天界之下,则是大海八处,大陆九块,人类称之为大荒大德地。这大荒大德地自创界开始,已过去近万年。这近万年称之为上古时期,而上古时期又分为三大时代:诸神时代、大荒时代、宗门时代,诸神时代与大荒时代这两大时代已经过去。传说在诸神时代盘古乃众神之首,他率领女娲、后羿、夸父等上古巨神雄踞东方,与西方魔神修罗、北方魔神罗刹、南方魔神魅女对抗。后来在大荒大德地的昆仑不周山巅,盘古战死。在那之前,盘古曾将昆仑不周山一记巨斧劈成不周山、昆仑山,然后又以神力将昆仑山向北移去数千里,而他自己则是在力移昆仑山后被四大魔神击杀的。盘古倒下后,神躯不腐不化,经数百年造化,尸身化作一座小丘,后来沧海桑田,这座小丘逐渐演变成了一座极有灵气的山脉,坐落在昆仑山脉之中,世人以盘古峰称之。而后,西方魔神修罗被天竺国王子乔达摩.悉达多封印。而乔达摩.悉达多的灵魂转世便是众佛之首阿弥陀佛。众位神佛力战剩余魔神,最终将他们封印在北方巨沼“黄泉”之下,从此,人间再无灭世大患,众神诸佛也归位天庭。而创界山、昆仑山、不周山也因其灵气太盛,吸引了无数人前来修道成仙,无数宗门迅速崛起,这也是上古时期的第三时代——宗门时代的开始。到了后来,那三大神山也变成了天下第一大宗道宗门的三大圣山。而在道宗门昌盛无比之前,则是大荒大德地上的大荒时期。 大荒时期,东方大族公孙氏后裔公孙轩辕,天赋英才,与南方炎帝部落结盟,灭蚩尤,吞西部,并北方。普天之下的人几乎都是这三人的后代,轩辕氏、烈山氏(神农氏)、九黎氏号称九州三氏。后来,部落发展稳固,各大修道求仙的宗门纷纷兴起。如今,天下有四大宗门:道宗门、佛宗门、真宗门、灵宗门。这四大宗门分别占据东、西、北、南。而四大宗门之下,又有无数小门小派。经过大荒时期黄帝等帝王的大治,八海九州本已四境美满,太平盛和。但就在盛世几千年之后,魔界大兴,众神诸佛的四象大封被破,导致恶鬼横行,为祸人间。所幸八海九州大地浩广无边,奇人异士更是恒河沙数,各方人士在四大宗门的带领之下与魔众大战近百年,最终在不周山,四大宗主合力击杀魔界之主暗夜魔尊,至此魔患方才消除。但百年大战,哀鸿遍野,四大宗主虽有修道之不世奇才,却无治世雄略,因而那种太平盛世便也一去不复返了。 大荒大德地的西方有一条绵延数千里的大河唤作九黎河,而这九黎河便是九黎一族的发祥地。在九黎河的上游,居住着一脉古老的蚩尤血裔,他们晓畅鬼事,自称可往来于人间魔界。因为该族人常年均以黑纱蒙面,是故世人以“黑纱族”称之。这世上的鬼怪之事,皆由黑纱族传说,久之,人们便也信以为真。照黑纱人所言,人间之下有一鬼怪世界,这鬼怪世界便是魔界。魔界黑暗无底,无数冤魂围成魔界边界。魔界分为三道:畜生道、修罗道、饿鬼道。传说三道魔王是诸神时代三大魔神的血裔。在三道魔王之上,则是魔界正主暗夜魔尊。魔界与人界的交界便是大荒大德地北方的黄泉,黄泉被众神佛布下四象大封,四象大封可化解世间种种怨戾之气,并承受各种鬼力的冲击。但是,四象大封在人间遭遇浩劫之时封印力量便会减弱,此时天下的修真修禅之人便会云集于此,以自身修行加持封印,以防止魔界冲破四象大封,祸患人间。 但是,在太平年间,纵然魔界昌盛,也缺乏足够的戾气冲破四象大封。而那场旷世大战的起源正是盛世年间四象大封被破,至于四象大封为何被破,竟也成为了一个千古之谜。 当今之世,说乱不乱,说盛也不盛。大多数人安于平常生计,从事农耕、工匠、商人等谋生职业,修宗之人则少之又少。一方面是由于修宗一事对人的天赋要求极高,平常人以其凡庸资历,纵然修宗一世,也难成气候,非但不能长寿增力,反而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忧。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四大宗门之下,门户之别特为尤甚。各宗门分别有自己的修宗之地,一般来说,修宗之地要依山傍水,山须得是巍峨绵延之灵山,水也须得是清净毓美之秀水。因为修宗讲求心静如水,唯有静若无物,方能眼见四方之异动,耳听八荒之造化。各修宗之地,对前来求术拜师的弟子挑剔甚严,不仅要观其资质,更要严查其来路,对来自其他宗门甚至是同宗别门的细作防范极是严谨,是故修宗之人,为数极少。但凡是可以入门修宗的人,皆可有所造化,这些人在常人眼中与神人无异,饥荒时,他们飞天掠海,救万民于水火。战乱时他们则是主要战力,而在洪荒异兽的侵扰之下,这些修宗之人更是万民心中的千斤护卫。因而对于那些名门正派,天下之人都是礼敬有加的。 这世上一共有修宗之地四十九处,而在这四十九处修宗之地中,有一处是号称修宗之首的圣地,它便是位于大荒大德地东方的华夏宗神山——不周山。不周山,其周围山脉连绵百里,洛水环绕。每当春季之时,百草齐绿,百花齐开,仙鹤、仙狐等灵兽齐齐苏醒,在山水之间成群而动,禽声兽音在山间传响,经久不绝。夏秋之时,洛水丰腴,水汽蒸腾,烟光凝聚,暮山祥紫,再加上盘古峰那盛如中天的灵气,整个不周山连同周围方圆百里都如同仙境一般。唯独到了冬季,万物无声,天地肃穆,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只能偶尔看见一两个修宗弟子的身影方有一丝生气,这便让人感觉少了许多灵动。 华夏宗原本是黄帝轩辕氏后裔的聚居之处,乃上古奇人轩辕绝所创。轩辕绝本是西方佛宗处人。他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富贾家里,家族乃黄帝血裔,靠贩卖奇兽药材和各地玉石富甲一方。传说轩辕绝出生在一个曙光初照的早晨,那一日,霞光金灿,跃跃欲动,宛如流动的佛光一般,让人觉得无比温暖醇厚。族人将那视为神迹,待轩辕绝降生之时,丝毫无啼哭之声,但见他双目紧闭,鼻息一动一动,脸上全无出生时对世间的恐惧,而是一派安静祥和。其父为他请来一名云游四方的佛宗高人,加持佛力之后,孩子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那高人则脸色苍白,似有灯枯油尽之感。高人嘱咐轩辕绝族人,千万莫让这孩子投入佛宗门下,说完不久,高人竟在这一家族的佛堂内坐化。这一族对那高人自然是极为感恩戴德,于是便小心火化了他,得到八十一枚七色舍利,直到这时,这一族人才感到惊奇不已,七色舍利是如来或菩萨的修为才能得到的,只可惜这名佛宗高人生前名号不为这族人所知。从此以后,这一族便将那八十一颗七色舍利小心虔诚地供奉,而那一族自那之后也是无比昌盛,至今不衰。 在轩辕绝三岁时,全族搬迁,来到华夏部落,轩辕绝五岁时竟然可以通读《道经》,稍大时,便已能无师自通,研习道宗门的修宗要诀。但是,轩辕绝一族,向来以精通经商生财为荣,对于修宗一类的事从来都是不敢企及,而轩辕绝却偏偏只对修宗之事有兴趣,怎奈轩辕绝的上面,有一个大族的期望和重压,全族都期盼他接过家族大任,商通九州,轩辕绝自然不肯,再加上家族联姻带来的不幸,最终,轩辕绝竟然与家族决裂,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家云游修宗。二十八岁时,魔界开始肆虐人间,轩辕绝离家难归,修宗无果,眼中又尽是家破人亡、哀鸿遍野的悲惨情景,于是他来到西方佛宗净地,想要得到佛祖度化,了结俗世之苦。有一天,他正在一棵菩提树下打坐,于冥冥之中,他看到圣水净步如来力战八百夜叉,最后封印了所有夜叉,然后一手做莲花指诀,一手放在他头顶,将一身佛力与功德悉数注入自身体内。这时庄严的梵唱之音响起,他听清楚了,他的前世,竟是那八百夜叉的头领三头夜叉,只因他曾经一念仁慈,救过一只临死的孔雀,这才有幸得到佛祖引渡,转世成了大族后裔,享尽人世繁华。梵音唱罢,圣水净步如来含笑化作尘埃散去。轩辕绝猛然睁眼,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四周竟出现了那八百夜叉,当下竟然不自禁的流转佛力于体内,然后便是无数金光漫天弥地,将那八百夜叉杀了个干干净净。至此,轩辕绝顿生沧桑之感,感叹造化弄人,又对因果深信不疑,从此,他便决定普度众生。在游历八海九州之后,他座下已有弟子百余人。一行人来到不周山,适逢正魔大战,四大宗门与魔界的激战正酣,轩辕绝自然是率领众弟子加入战局,局势即刻扭转,单是轩辕绝一人便斩杀了两名魔界大王。后来魔众遁去,轩辕绝一战成名,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轩辕绝离开佛宗门,从此踏入道宗,创下华夏宗一脉。短短几十年间,华夏宗崛起之势便已锐不可当,其中高手如云,奇人辈出。最后,四大宗门再度会于不周山下,与魔界决战十日,决战异常惨烈,魔界中人不知为何,全都如同疯了一般斩杀人间生灵,连老鼠都不放过,那时,血气蔽日,尸身如山,不周山连同不远处的道宗圣地创界山都变得如同人间炼狱,眼看四大宗门死伤惨重,对魔界大军的冲击已然无能为力之时,轩辕绝以一身修行化作一个莲花金瓶,将暗夜魔尊封印其中,失去领主的魔界大军这才开始溃散,这一魔界大灾至此方休。虽然轩辕绝陨落性命,却从此奠定了华夏宗“天下第一宗”的地位。 到了如今,华夏宗经历千年淬炼,发展得更是坚不可摧,如今的不周山上,汇集了天下修宗中人中的翘楚精英数千人,门下弟子更是有约数万之众,四大宗门更是以其马首是瞻。而当今的华夏宗宗主“岁尘子”天赋秉异,仙姿神容,被普天下人视为正道第一人。 这个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二章 断情殇 飞雪连天,寒星寥落,延绵不绝的昆仑山巍峨挺立,它正如巨神盘古披雪怒目一般,只是盘古已经永远长眠。昆仑无声,钟鼎鸣起,乾坤宗四千弟子齐聚大殿之外,顶天踏雪,持剑吟唱。 “昆仑无殇,佑我大荒,乾坤仁德,八千伏魔。人世悲喜三千场,不若断水踏千山。悲心,悲灵,悲血,悲眼,吾自忘,吾自吟,吾自流,吾自观······” 众人口中吟唱的,正是道宗无上宗法“昆仑大悲咒”。 这正是道宗一岁一度的“吟咒日”,因为这一天正是诸神时代众神创道之日,但见这乾坤宗百里修宗之地,虽是琼楼高耸,玉宇缦回,但是各房各屋之内均是空无一人,凡道宗弟子,这一日必是白衣玉带,戴冠束发,然后带上自己的佩剑,整整齐齐地列在修宗之派的集会之处,吟唱一个昼夜的昆仑大悲咒。 但是,就在正殿道场不远处的一座偏殿之上,却有两个身影,细看之下,高耸陡峭的殿顶上,竟坐着两个孩童。两个小孩的目光盯着远处的道场上的白衣弟子,其中一个小孩问另一个小孩道:“无忧,你会怕它么?” 叫做无忧的小孩爽朗地笑笑,声音虽是稚嫩,却透着很不寻常的坚定:“我不怕,岁尘子师叔、爹爹还有你,你们都在,我为何会怕它?” 那孩童在尖顶走了几步,脚下的雪经不住踩,纷纷滑了下去,他说:“万一它杀掉你师叔、爹爹还有我,你该怎么办?” 无忧摇摇头,说道:“我不晓得。” 那孩童踱来踱去,寒风不时吹过,他身量虽小,衣衫却很长,发出猎猎之声,只听他小小年纪,却像个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在我们眼里,你是九天上神,在尘世眼里,你是炎狱魔尊,快些长成少年吧,那时你才能用苏醒的血脉保得自身安好。” 也不知无忧是否听懂了,他的眼里尽是大如城池的乾坤宗室,漫天的雪花,雄伟的大殿,四千弟子的白衣飘飘,他的小手攥得很紧,只听得他淡淡地,仿佛寒风轻诉一般说道:“我会斩落它的,一定会的。” 那孩童看了看恍如呆滞的无忧,微微一笑。 不周山以南二十里,是座千年古城,唤作“绝梦城”,古城被数条小河分割,小河之上,石桥斑驳,河道两旁房屋林立,古街纵横。城中风景极为秀美,但是古城却并不大,因而绝梦城被世人看做是一座水上小镇。 小镇的人丁并不见得兴旺,却一年四季游人如织。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小城风景宜人,是过往商旅、游子理想的休憩之所;另一方面,绝梦城是华夏宗弟子对世俗的唯一通道,可谓是华夏宗修宗弟子出行归来的必经之地。 这一天,天空中阴云绵绵,细雨微微,天气虽有些阴沉,却并不影响这家乐行的生意。 这家乐行挂着南方著名的“氤氲紫木”做成的大招牌,招牌上书“仙乐神音”四字,这招牌不仅气势恢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氤氲周围,而这香气可持续近百年,此木也是因此得名。这种树木因为数量稀少,清香迷人,更有传说这是上古魔神魅女的体香所附,因此价格极为昂贵,千金难求。这家乐行正门大开,顾客时进时出,里面分作三层:第一层摆满各色乐器,如竹篪、玉箫、箜篌等;第二层传出各种丝竹之声,想来便是乐人们演奏的场所;第三层则雕梁画栋,鸟兽纹路皆以金银相铸,奢华靡贵,是上等的客栈。就是在这第三层中,住着一个看上去正值芳龄的女子,那女子不仅长相倾城,出手也极是阔绰大方,前几日前来投宿时,那女子竟用三百两纹银将整个三层包了下来。客栈的一干人等皆恭恭敬敬地伺候那女子,端茶送饭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店里的几个男伙计这几日也是挤破了头要去给那女子送饭,只为看一眼那女子倾倒众生的容貌。甚至好些好奇的客人也是慕名而来,欲伺机一睹女子仙容,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更多人慕名前来,说是仙乐神音有仙子降临,这倒让这家乐行的生意比平常好了许多,乐行老板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心中只盼望那女子多住一些时日才好。 日正晌午,阳光甚好,店中客人正是稀少时候,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名唤阿福,正忙里偷闲地坐在乐行前的椅子上,眯着眼,打着哈欠,心中当真是惬意。就在这时,一名黑衣男子朝乐行走来,阿福连忙起身去招呼那黑衣男子。朝那男子看去,阿福只见他面色冷峻,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压抑而肃穆的感觉。那男子理也没理阿福就径直走进乐行,然后就直奔三楼而去。店里的其他伙计顺势便去拦阻,但那男子身似巨塔,体壮如兽,几下子便将几个伙计扔下楼梯,整的整个一楼鸡飞狗跳,老板见势不好,赶忙派了一名伙计前去找几个附近的华夏宗弟子前来主持公道,自己则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不出头,不声张。更不言语,待那男子“吱呀吱呀”踩着楼梯上楼后,老板心里狞笑一声:等会儿华夏宗的弟子来了之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男子一把将房门推开,正对的是个白衣女子的背影,那女子正对着面前的铜镜描眉画唇,从镜中看到男子的壮硕身影,那女子手中不停,眉毛修作一叶细柳之时,她又拿过一张凃唇纸,双唇轻轻一抿,便见那朱艳更是娇艳倾国。 男子上前两步后,半跪在地上,俯首躬身,十分恭敬地说:“禀告雨萱小主,我找着她了”。 那叫做雨萱的女子浅浅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墙角,轻轻抱起一把紫红色长琴,将它放在桌子上,然后款款坐下,正对着那名半跪的男子伸出纤纤的玉指,在琴弦上一阵轻抚,其姿态之迷人,仿佛于无形中震慑住了飞舞的尘埃,让那男子头也不敢抬,却早已感到此时此刻竟是这般美好。 这时,只听得一阵有如仙乐的琴声从女子手上迸发出来,若是行家一听便知,那琴绝对是上等长琴,音色真是绝妙无比,再加上雨萱的弹奏之技犹如芙蓉泣露,香兰含笑,男子听着,就自然地陶醉其中,痴痴难以自拔。直至雨萱停下一阵之后,男子才回过神来。 “小主的琴音,让属下毕生难忘。” 雨萱起身,纤纤几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走到男子身边,那男子见状,立即将头低了下去,举止很是恭敬,只听雨萱笑道:“从十三岁时你便跟着我,听我弹琴也有二十年了吧。” 男子回答一声“是,”又接了一句“不过总是听不厌。” 雨萱又道:“如嫣都已经八岁了,从生下她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她,都说这世间的缘分千千万万,她是我的骨肉,希望我们的母女情分不要散去半分。”雨萱说完后,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么,如嫣是在不周山吗?” “正是,岁尘子正在闭关,我派进去的几个弟子只有一个活着回来了,他说他亲眼所见“琉璃螭吻诀”就挂在一个小女孩的脖子上,既然是琉璃螭吻诀那么重要的东西,想必岁尘子也不会送与他人的。” 雨萱冷哼一声:“是么?我倒情愿他送给他人,像他那般薄情寡义之人,可还会记得别人一丝的好么?” 男子愣了一愣,但终究未敢说什么,只是小心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我们是不是将如嫣接回弘清宗?宗主可是十分想念如嫣的。” “不必,”雨萱冷冷说道,“如嫣的事暂且放一放,再者,我们是没有夺回如嫣的实力的。” 这时雨萱停了停,走到桌子旁,斟了一小杯茶,轻呡一口,说:“还记得九年前,那个不该出现的孩子吗?” 男子略加思索,便说:“小主是指,冷千秋的儿子?” 雨萱冷笑一声,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时他才刚出生啊,能到哪里去呢,那个孽子,现在可是乾坤宗宗主纳兰飞雪的儿子。他已经九岁了,也该让他再一次地消失了。” 男子会意,说:“对抗华夏宗,我们的确没有实力,但是对抗日渐式微的乾坤宗,我们还是可以的。” 雨萱嗯了一声,说:“你这就前往乾坤宗,那孩子眉心处有一颗小小的痣,不算难寻,但是乾坤宗的昆仑山上终年飞雪,你一直生活在温热之地,此行一定要小心御寒,再者,乾坤宗弟子虽修宗力薄,但他们向来善于驯养奇禽异兽,你千万要小心,以你的修为,掠走那孩子应该可以,若纳兰飞雪出手阻拦,千万不要恋战,只管保全性命即可。” 男子应允后,便要起身离开,这时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倘若劫得那孩子,我是否将他带来此处?” 雨萱的脸色即刻变得凶狠起来,只听她斩钉截铁地说:“那孽子的血统在无名岛会减至最弱,你将他带到那里,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男子这才放心离去,雨萱在那男子走后,先是苦笑,然后变得有些怅然,她紧紧关闭房门,目光凝聚在墙上的一柄佩剑上,那佩剑长约四尺,宽约一掌,称得上是一把巨剑,单看剑鞘,用神兽“月虎”的皮制成,月虎之皮,韧如金丝,薄似轻纱,千年不烂。雨萱走过去,脸色越来越差,她在取下佩剑后,柔柔说道:“东归啊东归,你可是想念小恋了?我、我也想她啊,”这时雨萱轻轻一笑,接着,却又见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下,这时的雨萱,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她是我唯一的姐姐啊,我怎么会不想她?纵然她犯了三界禁律,纵然她与那魔尊有了孩子,可我们毕竟同是神裔啊……” 整个房间,空气都宛如凝结了一般,一阵阵的呜咽之声传来,那时,那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万物动容。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雨萱方才停下哭泣,打了水,将脸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轻描淡写地在脸上勾勒了几下,或许是发现自己的情感不由自主地迸发了,她对着镜子轻轻笑了笑,眉目之间很快恢复平常。之后她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细软,背上紫红色长琴,拿起佩剑“东归”,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正当中午,因为这家乐行在一楼设有饮茶吃饭之所,因而客人自然很多,而自从雨萱从三楼走下的那一刻起,店里的其他人均忘记了自己来是所谓何事的,他们之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略带痴迷、惊讶地盯着雨萱。老板见状,呵呵一笑,迎了上去,笑道:“贵客您这是要?” 雨萱斜眼看了他一下,又扫了一眼盯着自己的众人,众人碰到她凌厉的眼神,纷纷移开了目光,而唯独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双杏眼看着自己,脸上沉着而又纯真。雨萱只回答了那老板一句“自然是要离开”后,就又看了那少女几眼,那少女身着淡紫色纱裙,头发高高绾起,面色白美,形容出众,当下在心底叹了一声,自己果真是风华不再了,想自己如这少女一般大时,也是一样的出众夺目。 雨萱看了几眼之后,心中略有些凄凉,便径直走出乐行,行走几步后,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空灵的声音:“姐姐的长琴,可是那著名的“断情殇”?” 雨萱忽然定住了,那三个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思绪大乱,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盯了那少女半晌,眼中极是温柔,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少女掩嘴一笑,道:“这可是我们飞雪扬花宫的圣物呢,我怎会看不出来?” 雨萱道:“世间皆传言这把断情殇已经消失了十余年了,若是你们圣女宗的圣物,你收回它便是。”说完就取下长琴,缓缓走过去,递给那少女。 少女接过琴,笑呵呵地对身边的小女孩说:“看啊,这就是娘亲日思夜想的东西,只可惜,娘亲再也无缘看见它了。” 那小女孩与她姐姐的长相无半点相似之处,相貌平凡至极,并无半点美人胚子的样子。只见她伸出小手,轻轻拨弄了琴弦几下,又看着那少女,说道:“姐姐、姐姐我们回去吃饭吧!”少女见状,柔柔应道:“好啊,”然后又看了雨萱一眼,继续对小女孩说道:“我们先把琴还给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再也不做声了,雨萱听后有些惊讶,但立即又说:“虽是你们圣女宗的圣物,但我自负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能像我一般,弹出它的绝妙乐声。” 少女点头道,“一看姐姐便是懂琴爱琴之人,这断情殇到了姐姐手中,也不失为一种缘分,姐姐收下它,可好?”说着,便将琴又递给雨萱。雨萱微微一笑,接过琴,说道:“我可不是你的姐姐呢,我的孩子,都如她一般大了。”那少女见雨萱指着自己的妹妹,心中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美人无数,有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见得就得人老珠黄。 “今日有缘,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妹妹姓名?”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姓名,皇甫珊,与我的小妹皇甫瑶一同出来游历道宗胜地。” 雨萱“哦”了一声,道:“在下萧雨萱,今日与妹妹在此相遇,暂且别过,日后定会再见的。” 少女在听完雨萱的姓名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不过片刻后就恢复正常,只见她同样颔首,淡淡说道:“就此别过。” 待雨萱的身影消失在古街上之后,少女叹了一声,便领着妹妹进了乐行。刚进去不久,便看见店里的一个伙计带着几名华夏宗弟子匆匆赶来,老板见状,先是给几位华夏宗弟子弯腰赔礼,无非说一些“劳烦几位大驾,恶人已走,诸位是否留下吃顿饭再走”云云,那几名弟子拱手后便离开了,之后老板便狠狠地训了伙计几句,又去逢迎其他客人了。少女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从小居住的南方,又看着双手油腻的妹妹,浅浅一笑。 第三章 通灵火马 那黑衣男子自从离开绝梦城后,便日夜兼程,本来他的修为就较为精深,脚力是极其快的,一日功夫便可行进百里,但是昆仑山在不周山以北遥遥数千里,若这般走下去,便是不吃不喝不休息,少说也要五日,五日之后,或许小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到这里,壮硕男子摇摇头,猛地停了下来,周身立即一片尘土飞扬。他看了看四周,在这一望无际的一马平川上,竟也没有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转过身一看,远处有数十人正骑着大荒大德地上最常见的坐骑“火马”疾驰,那当真是震天动地。男子想了一想,这火马日行三百里,而且只吃肉,不吃草,乘坐它倒是上策,只是,火马产于西方,是佛宗的吉祥坐骑,自己沿路走来,也不见有贩卖火马的,当下便再次摇摇头,继续向前吧,或许前方有贩卖火马的商人也说不定,于是便提气至丹田,瞬间打通灵虚两脉,这时只觉得脚下颇为轻巧,于是提脚迈步,准备疾奔。 这时,那一行人已经来到黑衣男子身边,男子扫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个个身着黑衣,用黑纱蒙面,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透露出来,男子心中便想,莫非这群人是黑纱族人? 眼见那一行人已经绝尘而去,男子正欲加快脚步时,忽然见火马一行人的领头人突然停了下来,那头领勒马停下后,掉转过火马硕大的头颅,只见那火马扬起前蹄,眼睛赤红,鼻孔之中喷出粗沉的气体,那当真是一头巨型火马,男子目测了一下,单是那火马的肩高恐怕就高过自己了。那领头人一双眼睛盯着男子,同时驱动身下火马,那巨型火马便踏着小碎步向男子*了过来,男子见状,立即停下,站在原地,眼中闪烁了几下,就等着对方过来。 那头领到了男子前方一丈远时,男子突然腑内发力,一阵排山倒海似的修宗之力立即释放出来,惊得那火马一阵嘶鸣,而那头领似乎是怒了,只见他拍拍火马的头,突然一记猛鞭抽在火马的脖颈上,霎时之间火马的脖颈一片赤红,然后那火马便像疯了一般在原地腾跃而起,就是腾跃的那一瞬间,火马的尾巴迅速伸长至九尺有余,并且变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远远看去,那火马就像是背了一根火焰巨鞭。 火马落地的前一瞬间,就用尾巴横扫了过来,男子哼了一声,也不躲闪,右手一伸,运用自己的修宗之力,凭空幻化出了一把同样巨大的九尺冰剑,然后左手一拍剑身,那巨剑便竖着挡下了火马的一击,同时将那一人一马震出老远。 看到这般情景,其余那数十人同时飞驰过来,十余头火马狂野地嘶鸣,那数十条巨大的火尾声势浩荡地扑过来,所到之处,万物皆燃烧起来,刚刚还有些寂静的这地方瞬时火红一片。男子见状,右手挥起巨大冰剑,汇集一些修宗之力于双脚,便以超越常人数倍的速度迎了上去,那数十人排成一个圆弧阵型,那一名头领则冲在最前,他们的背上都背着一柄火红色巨斧,但并未取下,只是驱动火马参战。男子冷笑一声,心想你们当真是小瞧我了,单凭一群畜生便想战胜我。然后轻轻一跃,就落在了那群人完美阵型的后面,待这群火马黑纱人发觉之后,他已经又向对方阵型的最右方冲去,那是一个看上去略有些稚嫩的年轻人,他的眉目很是清秀。但是看见黑衣男子朝自己这边杀气腾腾地扑过来,他的眼里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丝惊恐。 火马黑纱人的头领大喝一声,右手青筋暴起,同时控制身下火马,又是一个腾跃,接着他取下火红巨斧,眼中尽是斩杀之意,只见他左手抓紧斧柄,尽力向男子扑杀而去,似乎只要那么一下,他便可以斩杀对方。 这个时候,男子突然转过头,对那头领笑了一笑,瞬间让那头领感到了一股凉意,就在下一个瞬间,男子凭空消失。众人还是一片惊异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众人纷纷寻声看去,只见他们阵型最左边的那个男子,已经被对方的冰剑穿心而过。他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抓着剑刃,全身还在不断抽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死去了。 刚才阵型最右边的清秀男子,此时已经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男子的雄壮身体慢慢从火马的身躯后显现出来,然后他抽出冰剑,对方的尸体如一块石头般跌落了下去,砸在地上。 那名头领自然是有些吃惊,只是他的脸被黑纱遮住,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就在其他人准备继续一拥而上时,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待所有人都退至他身后时,他收起巨斧,对那男子说道:“看阁下的刚才那一记重剑,想必是真宗门的“诛神十三式”,不知阁下出自真宗门的哪一派?” 男子正色道:“弘清宗门下,一不成器弟子尔。” 那头领喃喃道,“弘清宗,黑衣巨汉,九尺冰剑……”然后失色道:“莫非你是弘清宗门主萧允的嫡传弟子徐寒江?” 黑衣男子哼哼一笑,说道,“正是在下。” 那头领听后,心中慌张不已,想到自己只是看这男子形单影只,身上又不曾带什么刀剑,但偏偏对方又有一股至纯至阴的煞气,这才想用自己的至阳修宗之力探探对方来路,不料今日竟如此背运,对方竟是这般来头。于是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属下,便低声下气地对徐寒江说道:“今日是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您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在下在这里向您赔不是了,希望您宽宏大量,放过我们。” 徐寒江说道:“修宗之人,本不该妄起杀心的,看你们黑纱蒙面,可是黑纱族人?” 那头领连忙回答道:“我等并非黑纱族人,而是玉阳宗弟子。” 徐寒江哦了一声,脸色即刻阴寒起来,似是有些厌恶,只听他说道:“这么说,我们便是同宗弟子了?” 那头领连忙回答:“是、是。” 徐寒江继续问道:“既然是真宗弟子,又为何不用剑,偏要用那杀气极重的斧子?” 那头领道:“这是我家少主的意思,少主说我等阳气偏重,用剑便不能发挥出自身的烈火之力,巨斧虽有违真宗门户,却可让我们在修宗一事上事半功倍。” 徐寒江听罢,冷笑道:“你家的少主,便是那嗜杀如命的龙无伤么?哼,才十八岁的竖子,可不知,他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多少鲜血?也难怪,你们有这样重的杀意。” 那行人听了后,顿时如遭到霹雳一般,有几人已经失声骂了出来,那头领也明显地有了怒气,但是他还算冷静,当下便对徐寒江谦卑地说道:“少主为我们万人敬仰,阁下若无其他事情,我们就此别过。来日或可再见。”然后便驱动火马,准备离开。 刚走不远,他们便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站住!” 那头领转过头,看见徐寒江右手握着冰剑,正一步一步走来,他面色一寒,对身旁的一个男子低声说:“情形不利,你火速赶回去,将此人此事告知少主。”那男子说了一声“遵命”后,手起鞭落,只听火马一声长嘶,四蹄腾起,便向前方疾奔而去。 但是,还未走出多远,他就被徐寒江从后面追上,徐寒江还未让他发出一声惊叹,就用手中的冰剑杀了他。接着,徐寒江走近那些人,边走边说,“修宗之人确实不可妄动杀心,但你们的少主作恶多端,你们为虎作伥,也是该死。” 那头领挥了挥手,属下众人纷纷冲上,但是,他们的修为和徐寒江是在是相差甚远,只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就纷纷毙命,一片熊熊烈火之中,只剩下一群火马在拼命嚎叫。 但是,接下来,那群火马就开始吞食尸体,战场上传来一阵阵咀嚼骨骼的声音,让人感到格外阴森。这时候,就只剩下徐寒江与那头领两人了。徐寒江看了一眼正在吞食尸体的火马,说道:“火马极是忠心,它们万不会吞食自己主人的尸身,想必这群火马是你们劫掠而来的吧。” 那头领脸上一阵抽搐,他咬咬牙,说:“谁让那些秃驴不识相,杀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徐寒江大怒道:“你们竟连佛宗僧人都敢妄杀,也不怕遭如来菩萨的果报吗?今日杀死你等,当真是大义之举!” 那头领冷冷一笑,说:“要杀便杀吧,记住,无论你逃到哪里,少主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徐寒江疾步上去,转过头,闭着眼睛,右手用力挥出,只听一声闷哼,那名头领便一头栽了下来,地上顿时一片血迹斑斑。 让自己碰见这群大恶之人,徐寒江觉得,连杀他们都是脏自己的手了。 徐寒江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再看看那些孤零零的火马,当下叹了一口气,这便转身离开。未走几步,他手中的冰剑便化作了一阵寒气,消散尽了。这时他又听到哒哒的脚步声,这又警觉起来,转身一看,原来是那头巨型火马在尾随着自己。都说那火马因与佛祖结缘,很有灵性,这时的徐寒江心中对那火马也有了一些好感,于是他走到火马跟前,伸出手摸了摸火马强壮的肩胛。那火马打了个响鼻,又低下自己硕大的头颅,蹭了蹭徐寒江。 徐寒江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只是喊了一声“走!”那火马便迈开矫健的四肢,奔跑起来,日近黄昏,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夕阳之中。 第四章 纳兰无忧 昆仑山。 昆仑山位于不周山以北一千八百里,这里靠近北方苦寒之地,因而终年飞雪。但是由于昆仑山主峰盘古峰灵气极重,因而这里的一些动物也渐渐有了灵性,此地最负盛名的异禽便是“纳兰雪鸟”,而此处的大族纳兰一族的族姓也是来源于此。纳兰雪鸟通身雪白,体长约一丈,翅展可达三丈,是名副其实的巨鸟,它与南方灵宗门的圣鸟凤凰齐名。除此之外,昆仑山连同周围还生长着许多异兽,有些甚至至今还不为人知。 而在昆仑山脉中,就是当今道宗门的第三大派“乾坤宗”,乾坤宗有弟子约四千人,当今掌门乃纳兰一族族长纳兰飞雪。 纳兰飞雪身长八尺有余,容貌遒劲刚猛,修宗极为精深。因为真宗门讲求的是将躯体的力量与灵敏最大极限地发挥到战斗当中,道宗门则截然相反,道宗门的修宗讲求内力与元气的培成和运用,虽然两大宗修宗的侧重之处完全不同,但外功与内力本就是同源归一的,只是绝大多数的修宗之人天资有限,不能同时在外功与内力上取得双重突破,这才有了道宗门与真宗门这两大宗门的形成。但是,对于那些天赋秉异的修宗之人来说,内外之分便不那么重要。如徐寒江,徐寒江可以以内力幻化出自己的冰剑,说明他在内功修行上已取得绝大突破,再加上他对真宗门绝学“诛神十三式”的娴熟运用,因而才成为弘清宗中响当当的人物。而传说中纳兰飞雪的内功修为已经达到了“三步消雪,五步折叶,七步摄兽”的境地。而天下传说,即便是当今天下修宗第一人岁尘子,要打败纳兰飞雪,也要费上八成以上的修宗之力才成。 现下,这名实力骇人的乾坤宗掌门,正端坐在盘古山乾坤宗大殿之内,对着一个孩童大发雷霆。 大殿之上一共三人,纳兰飞雪端坐于大殿掌门椅之上,正下方跪着一个孩童,那孩童的侧面则站立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这男子脸色窘迫,欲言又止,听纳兰飞雪不停地数落那孩子的不是,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声:“师父,您就别太难为无忧公子了,他……” 话还未说完,就听纳兰飞雪怒斥一声:“住口!”那男子立即住口,再看跪在地上的孩童,正侧着脸对着自己傻笑,神情极是可爱,但总是给人一种痴傻的感觉。若是稍仔细看,便可见那孩子的眉心正中有一颗小小的痣。 “都九岁了,他以为自己还小么,我九岁时,已经接管了整个家族,你说他,”纳兰飞雪气愤地指着孩童,“到现在连我们道宗门的“昆仑大悲咒”都记不下来,以后能在修宗之路上有所斩获么,能让他继承我的衣钵吗?” 那男子连忙点头称是,而纳兰飞雪又对着他喝了一句:“是什么是!无忧修宗延误,你这个做师父的也有份!” 男子连忙低头道:“弟子有错。” 这时纳兰飞雪突然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又缓和语气说:“天一啊,师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命运对我这孩儿是在不公,去年都好好的,怎么、怎么,哎!” 男子脸色也是一沉,说:“说来倒也太奇怪了,这“锁魂”巫术,以前简直是闻所未闻,单是消去无忧公子的修宗之力也就罢了,为何连公子的神智都会受到损伤?” 纳兰飞雪忽然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盯着无忧,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无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立即将头转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一张小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嬉笑表情。纳兰飞雪站了片刻,便向无忧走了过来,无忧听见了,身子趴得更低了,而无忧旁边的那男子明显有些不安,他焦急地对纳兰飞雪说:“师父,求您别再折磨无忧公子了,他、他才九岁啊!” 纳兰飞雪丝毫没有理会,他边走边说:“纳兰无忧,这当真是个逍遥的名字,我的孩儿,为父也是迫不得已……”然后,他缓缓伸出双手,一股威压庞大的至阳内力立即扩发出来,无忧旁边的男子见了,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为了救无忧,师父真的是拼尽全力了。“我就不信,以我几十年的修宗之力,会解不开那巫术!”说完,纳兰飞雪就已经走到了纳兰无忧跟前,纳兰无忧趴在地上不住地颤栗,他那稚嫩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一片。 下一个瞬间,纳兰飞雪便将双手轻轻地放在了无忧肩上,同时柔声说:“无忧乖,一下就好了啊!”说着,已经开始将自己的修宗之力注入无忧体内,与此同时,无忧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那九岁孩童的叫声,当真让人心里无比痛楚。 那俊朗男子已经不忍心再去看,他转过头,脸上扭曲成一片。 再看这时的无忧,一张小脸通红如火,眼睛睁得极大,仿佛能滴出血来,他的身子在极度地痉挛,若换做不知情的人,恐怕大多会认为这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但是,这确实是一个父亲在将自己多少年辛辛苦苦修来的修宗之力传给自己的孩子,只是那修宗之力是在是太过刚猛与强大,而以一个九岁孩童的身子来承受,不得不说那有些太过勉强。 随着纳兰飞雪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无忧体内,无忧似乎是慢慢适应了一些,脸上的血红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如纸。这个时候,无忧的眼睛也逐渐闭上了,那俊朗男子看到后,不禁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无忧突然喊出一声“娘!”俊朗男子与纳兰飞雪俱是一惊,纳兰飞雪的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冥冥中,他又看到了,在那个罕见至极的早晨,昆仑山第一次停了雪,阳光是金红色的,霞光万丈的大吉之兆让盘古峰上下一片欢喜。就是那天,他看到了躺在一个精致的小木篮中的无忧,那时他在沉睡,脸上毫无生机可言。后来,他收养了那孩子,那孩子的右手手心有两个字,那两个字便是他的名字“无忧”,无忧从小就木讷,不愿意同人说话,还会经常一个人自己玩耍,乾坤宗上下的男弟子,只有自己的大弟子午天一能与他玩到一起,所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午天一负责照料无忧。无忧三岁那年,右手手心的无忧字样开始消失,从那之后,无忧虽是像往常一样的,有些痴痴傻傻,但在修宗一事却展现出了极为过人的天赋。每当无忧问起自己的娘亲时,纳兰飞雪都会哄他,就这样哄到大,无忧一直都没有娘。 小孩子痴傻一些倒也可爱,只要修宗时神志清楚,纳兰飞雪也还是颇为满意的,直到去年,午天一带无忧下山去买长命锁时,遇到了一名自称是来自鬼界的女子,那女子说无忧命里阳福太薄,今年恐有性命之忧。那时很少说话的无忧却对那女子说姐姐你带我走。午天一见状,便与那女子单独交谈了一阵,之后答应那女子为无忧施法,以求躲过这一年的灾厄。不料那女子竟用失传已久的西方黑纱族巫术“锁魂”将无忧的修宗之力给生生封印了起来,午天一发现后,自然是怒不可遏,便与那女子打斗在一起,午天一那年才十九岁,虽然天赋秉异,但毕竟太过年轻,况且那女子的修宗也是极为精深,午天一当真是诧异无比,想自己都已经是这道宗门中年青一代的翘楚了,最后,那女子险些杀了午天一,幸好纳兰飞雪及时赶到,纳兰飞雪赶到后,不知为何,那女子竟变得十分慌张,她急急忙忙地蒙上面纱后使了一招黑纱族的遁形术逃走。自那以后,无忧连续三天三夜昏迷不醒,醒来后不仅修宗之力全部丧失殆尽,就连神智也变得比以前更为不清。若说以前的无忧只是有些痴,那么现在的无忧已经是又痴又傻了。 自那以后一年,纳兰飞雪寻遍所有有关黑纱族秘书的古籍记载,都找不见解去那奇怪的巫术之法,无奈之下,纳兰飞雪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修宗之力传给无忧,虽然效果并不见得有多明显,但每次传给无忧修宗之力后,无忧竟然可以聪慧一阵子。一年下来,无忧几乎又可以记住道宗门的修宗的无上心法“昆仑大悲咒”了。 只是,就连纳兰飞雪的弟子午天一都不知道,当年名动天下的纳兰飞雪,修宗之力已大不如前,那传说中的“三步消雪,五步折叶,七步摄兽”内功境界,已经一去不返了。 今日,纳兰飞雪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这便想询问和督查一下无忧的修宗进展,谁知当他要无忧背诵一遍昆仑大悲咒时,一向张口就背且倒背如流的无忧,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背下来,而且中间好几次都是在午天一的提示下才顺下去的,本来觉得无忧有了一丝希望,纳兰飞雪见到这情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先是罚跪无忧,并且让他五体投地,然后又将午天一痛骂了一通,之后又继续训斥无忧。其实他本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无忧一次又一次地悄悄对着午天一傻笑,还以为自己不知道,纳兰飞雪心中窝火,难不成是无忧贪玩误了修宗?于是越想越怒。但是当午天一提起那巫术时,纳兰飞雪又不禁觉得无忧当真是命途多舛,从小便没有母亲的疼爱,杰出的修宗天赋又被巫术封印,偏偏连神智都弱于常人,这样下去,自己纵然一生为其*劳,但自己百年以后又由谁来照顾他?谁会像父亲那样去对他好?一念及此,纳兰飞雪的心顿时又软了下去,但他丝毫没有办法,也只好咬紧牙关,再次为无忧输入自己的修宗之力。也但愿老天能开一开眼,不要绝了自己孩儿的活路。 无忧喊了一声娘之后,眼睛依然紧闭,但两行清泪已经滑下,午天一看到,无忧的脸上充满孤单和痛楚,但那不是被强行注入修宗之力的痛楚,而是自己内心深处,从小被遗弃的痛楚。 突然,无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纳兰飞雪身子一震,无忧哭着哭着便开始呜咽,好在纳兰飞雪为无忧注入修宗之力已接近尾声,不一会儿,就见纳兰飞雪双手轻轻移开,午天一见状,连忙上去将快要瘫倒的无忧一把抱起。 纳兰飞雪刚刚为无忧注入自己的修宗之力,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直欲栽倒。他闭上眼,强行运起自己腹腔内的一股真气,让那一丝真气游遍周身,这才好了许多。睁开眼后,他赫然看到了重影的午天一,这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悲凉,自己多年修来的真力,当真是减退许多了。 定神后,他便对午天一说:“你先带无忧下去,好生休养,为师须闭关几日,这几日,本宗的大小事宜就由你悉数办理。” 午天一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快走到大殿门口时,一名乾坤宗弟子突然跑了进来,大喊道:“师父!……” 午天一立即给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弟子这才定住神,只见纳兰飞雪转过身来,声音有些疲惫地说:“怎么了?” 那弟子弯腰拱手道:“禀师父,您的雪鸟已经飞回,这是雪鸟带回的信。”说着,就呈着信,恭敬地走上前去,交给了纳兰飞雪,纳兰飞雪皱了皱眉,接过信封,只是看了看那信封,便已经喜上眉梢,然后又赶忙拆开信封,拿出信,看完后竟然哈哈大笑。午天一感到奇怪,又看到师父竟是这般高兴,便问道:“师父,这信是……” 还未说完,纳兰飞雪便大笑道:“天一,无忧有救啦!”刚欲再说下去时,又听得一名弟子急忙跑来,人还未到,声音却已清晰地传来——“师父,大事不好!” 第五章 风雪夜 本来纳兰飞雪师徒两人正沉浸在欢欣之中,忽然听到这声音,午天一心中一抖,纳兰飞雪则怒骂了一句:“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弟子看了一眼午天一,连忙弯腰行礼,轻说了一句:“午师兄。”随即转身对纳兰飞雪说道:“启禀师父,山下有两名弟子被人杀了。” 纳兰飞雪沉吟道:“修宗之人,性命无常也不必大惊小怪。” 午天一想了一想,说:“说起来,这几年似乎也不曾发生过这种事。”然后又对那名弟子说:“张师弟,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给师父听。” 姓张的弟子应了一声后便开始说道:“山下那两名弟子入我乾坤宗已经八年有余,修宗也还算得上精深,今日本该是他们换岗的时候,我挑了几名较年轻的弟子去接替他们,也想让那几名弟子历练历练,大约在晌午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说话语无伦次,看上去吓得不轻,我到了山下一看,也是惊呆了,那两名弟子被两根巨大的冰刃钉在山岩上,而且,旁边还有一只死去的纳兰雪鸟!”说到这里时,午天一心中大惊,而那名报喜的弟子竟是不能自已地叫出了声,纳兰飞雪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姓张的弟子,说道:“张煜,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煜连忙半跪在地上,拱手低头道:“弟子万不敢欺瞒师父半分!” “竟有这样的人,莫非是以为我乾坤宗无人了么!”然后怒气冲冲的纳兰飞雪又站起来,并且开始踱步,思索了一阵之后,只见纳兰飞雪突然指着张煜,说:“你去通知我乾坤八部,让各部掌门派来精英弟子,我定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抓住,给我宗和天下一个交代,再这般下去,天下人恐怕尽会以为我乾坤宗式微,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乾坤一脉的列祖列宗!” 张煜听了,信誓旦旦地说:“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然后只见纳兰飞雪挥了挥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说:“去吧去吧!”张煜说了一声“是”,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临走时,张煜转过头看了一眼午天一,眼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午天一则含笑回之。片刻后,他便说:“那师父我先下去了,无忧公子似是有些发热。” 纳兰飞雪对另一名弟子挥了挥手,那弟子便恭敬地退下了。然后他对午天一说:“你先下去将无忧照顾好,明日晚上各部精英弟子应该会到齐,今年的修宗会试就作罢吧,你可要拼尽全力抓住那凶手,给全宗弟子做个表率才是。” 午天一说:“弟子绝不会让师父失望。”然后就退了下去。 在出了大殿的大门时,他又回头看了看,见纳兰飞雪似乎端坐于椅子上,只不过距离太远,午天一也看不清纳兰飞雪在干什么,只是隐隐觉得,纳兰飞雪的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午天一笑了一笑,迈开步子,一身纯白长衣翩翩飞舞,逐渐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徐寒江乘坐那巨型火马,两日后便来到了延绵不绝的昆仑山脚下,那火马自从到了昆仑山后,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寒气的影响,本来是极温顺的,这时却变得十步一嘶鸣,而且不时地朝后转去或是干脆停下不走,徐寒江一来是心疼那火马,二是自己悄悄潜入,如此不免惊动昆仑山弟子。于是便想将火马先小心放养在哪里,但放眼望去,一片飞雪茫茫,若是就这样将火马放养,火马自己能否抵御得住这严寒不说,恐怕自己在掠得冷千秋之子后,也难以寻见这火马了。 于是他翻身下马,牵着火马,在风雪中行进。 走了许久,飞雪也小了一些,隐隐约约竟可以看见前方有几间房屋,当下徐寒江心中真是颇为欣喜。于是便疾步向前走去。 正走着,火马突然停住,然后嘶鸣一声,两前蹄猛然扬起,尾巴迅速伸长,变成了九尺火尾。徐寒江也立即警觉起来,果然,片刻之后,一人影从前方逐渐显现出来。 那人向着徐寒江走了过来,徐寒江盯着那人,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影逐渐清晰起来,袅袅娜娜,婷婷走动,是个女子,与此同时,那女子的声音传来:“风雪之夜,想必大哥无处投宿,小女子这是来迎大哥的。” 徐寒江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知姑娘意欲将在下带往何处?” 那女子这时已经走到了徐寒江跟前,女子生的是眼如云烟,发如鬘云,身材小巧玲珑,而且在如此天气之中她竟然只穿了一件纯白长纱,徐寒江倒对这女子有了一丝敬佩,想来这女子若不是自小生长在极寒之地,便是修宗极为精深。 “前面就是一个小村落,村里有十来户人家呢,大哥可愿前往?”女子一边指着前方一边对徐寒江说道。 徐寒江看了看女子的眼睛,一双看似娇媚的眼睛之中却清如流水,女子被徐寒江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说:“大哥这般正气凛然之人,却为何盯着小女子?” 徐寒江这才移开眼睛,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在下行走了好些时日,路上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标志的人。” 那女子装作害羞地说道:“大哥可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徐寒江侍奉雨萱十余年,这女子虽颇有姿色,但跟国色天香的雨萱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女子突然出现,又邀自己前去投宿,十有*藏有祸心。只是几番浅浅交谈,也无法得知这女子的意图,于是徐寒江再也没理那女子,而是兀自牵着火马,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那女子突然说:“大哥当真是不懂礼数,小女子冒雪前来相迎,大哥竟是谢也不谢就要离去,可是因那火马尾火熊熊,口中满是警惕之声?” 徐寒江依旧往前走,心想这女子当真不可小觑。嘴上说道:“姑娘就此别过,来日若是有缘,自然能够相见。” 那女子冷笑一声,低声道:“茫茫大雪,你以为你能走到哪呢?”然后便拉起背上的衣帽,纤步摇荡,不一会儿,也逐渐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徐寒江牵着火马行走,见火马的尾火还不灭去,心中便知那女子还未走远,他刚刚故意错过了那村子。当下心想自己在这风雪夜里走上一夜也不算什么,只是苦了这匹火马了。前方还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徐寒江冒着风雪苦笑一声,他自知这一遭定然不会顺利,好在如此风里来雪里去十多年了,也不觉得苦楚。 不知走了多久,冥冥之中前方似是又有房屋之型,徐寒江心中猛然一喜,随即加快了脚步,果真,走了没多少路,自己竟然真的又来到了另一村落。 但是此时天色极晚,天上正中的月亮也是雾气腾腾,不甚明朗,好在修宗之人眼耳之能远远胜过常人,因而再黑的夜晚,即使不像白天一样清楚,倒也能看清个十有七八。放眼望去,只有一户小木屋中透出灯光,徐寒江再不多想,便径直朝那房子走去。轻轻的叩门之后不久,小木门吱呀吱呀地开了,露出一年轻女子的脸,徐寒江低头道:“赶路之人,前来借宿,希望姑娘行个方便。” 那女子看了看周围,又见对方正气凛然,毫无歹恶之意,再加上此时外面飞雪乱舞,奇冷无比,于是心中也同情这男子,便点了点头。 徐寒江连忙道谢,女子打开门,说:“进来吧!”徐寒江点头,刚欲进时,又突然说:“劳烦姑娘一下,我这坐骑产自西方,不可久受严寒,姑娘可否替它找个安顿之所?” 那女子微微点头,有些吞吐地说:“大、大哥,你先进来吧,等一下我就去安顿好你的坐骑。”徐寒江自然十分高兴,就要进屋,之后便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女子大惊,循声望去,只见徐寒江正捂着头,脸上有疼痛之色,只是嘴上却不停地说着道歉之语,原来徐寒江身材太过高大,天黑门影不清,而又听到这姑娘答应安顿好自己的火马,心中十分高兴,于是狠狠碰在了门上。 女子“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徐寒江本修宗之人,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那姑娘,也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 女子忙活了好一阵,为徐寒江做了顿饭菜,然后安顿好了一切。徐寒江心中十分感激。最后两人互相问了几句,徐寒江也感到颇有趣味,原来这女子名叫张玉儿,自小便父母双亡,只与一个哥哥相依为命。虽出身农家,穿着简朴,但借着灯光,张玉儿的脸盘和身段看上去也是极俊的。而且这女子谈吐不凡,对修宗等事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徐寒江心中感叹这灵秀之地果真名不虚传,后来才得知张玉儿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原来是因为她的哥哥是乾坤宗弟子。普天之下,四大宗的修宗弟子若是没有深仇大恨,便大都会有互相钦佩之感,况且以徐寒江这多年来的听闻,乾坤宗虽然日渐衰微,但凡是有除魔诛邪等事,乾坤宗一向是不遗余力,全派出力,因而同为名门正派,乾坤宗也是深受各门各派所敬仰的。正是因为如此,徐寒江再看这个生长在村落之中的女子,心中不由地生出更多好感。 两人也不知说了有多久,张玉儿明显有了一丝困意,徐寒江看到后,便让张玉儿早些休息,只听见张玉儿吃吃一笑,灯光下的她有些羞涩,徐寒江这才反应过来,这巴掌大的屋子,孤男寡女又共处于此,一个女子又怎敢放心休息呢!当下便窘迫道:“在下实在是无意冒犯姑娘的!”张玉儿也只是笑着,并不言语,这便让徐寒江更加窘迫,正想着如何结束这局面时,忽然又听得小门“砰砰”地响,外面有一女声传来:“在下前来借宿,请屋主行个方便!” 两人俱是一惊,这么晚了,又是谁来借宿?张玉儿不安地看了看徐寒江,徐寒江自恃修宗高强,倒也不怕有什么歹人前来,于是便对张玉儿点了点头,张玉儿点头回应后,便起身打开了屋门。 刚打开屋门,徐寒江看着来者,忽然惊道:“是你!” 第六章 追踪 来者一袭白纱,身材小巧,袅袅娜娜,正是在此之前,徐寒江遇到的那个迎他投宿的女子。徐寒江的心里真是又惊又怕,这女子的修宗之力不仅不可小觑,而且对方显然是有意追踪自己的行迹,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恐怕得格外小心这女子了。 那女子进门后,先是瞟了一眼徐寒江,然后又给张玉儿连声道谢,张玉儿则满脸疑惑地看着徐寒江,又一边客气地邀那女子坐下,心中猜想这两人该是认识的,但又琢磨不来两人的关系。只是自这女子进屋后,原本狭窄的小屋变得更加狭小,而且张玉儿的心中时不时地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这本该平静的风雪之夜,只因这两人的到来,似乎将不再那么平静了。 那女子一双媚眼不断打量着徐寒江,娇柔柔地对徐寒江说道:“徐大哥好狠心啊,竟然将小女子一人丢下,当真不怕小女子遭遇不测吗?” 徐寒江大惊,这女子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定是有备而来,于是徐寒江冷冷笑了笑,眼光阴寒,说道:“姑娘既已知道在下来路,还请交代自己身份,也好打消徐某的疑虑。” 那女子一双眼睛迎着徐寒江的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小女子姓秦名月,师承无量宗白鹿尊者。” 听见这句话,徐寒江与张玉儿都大吃一惊,无量尊是道宗门第二大宗,有弟子七千余众,而当今的无量宗掌门白鹿尊者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极神秘人物。这女子竟然是出自白鹿尊者门下,那么她的修宗之力恐怕多半是在徐寒江之上了。 “姑娘当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竟有这般修为,徐某自愧不如。” 秦月浅浅一笑,回道:“小女子又不曾露个一招半式,不知徐大哥是怎样看出小女子的修为的?” 徐寒江冷冷一笑,说道:“这样冷的天,我这男子之身都受不了,姑娘却只穿一件衣纱,若没有极深的修为,怎能这般轻松地御寒?” 秦月随即笑了一笑,低下头,似是有些羞涩,说道:“徐大哥又是怎样知道,小女子只穿了一件衣纱的呢?” 徐寒江与张玉儿同时愣住了,真不知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寒江自然是不好意思,欲言又止,而张玉儿则心想莫非眼前这女子是在勾引徐寒江不成?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当下看到徐寒江的窘境,同为女子,张玉儿又心细,当下只是揣度了一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秦姐姐可是看上徐大哥了?” 秦月听过后,突然扭过头,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张玉儿,而且一边*近张玉儿,一边极其阴狠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张玉儿见状,急忙捂住嘴,直往后躲,看样子是吓坏了,这时候徐寒江突然站起来,挡在张玉儿前面,对秦月说道:“应有的礼节你也不懂么?玉儿将你收留下来让你过夜,你怎能这样对她?” 张玉儿听着,尤其是徐寒江叫她“玉儿”时,她险些答应出来,张玉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铁骨铮铮的巨汉,心中充满了感激。 “哈哈,叫得好生亲切,可当真不知,在这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在干些什么勾当!”秦月出语越发得狠毒,徐寒江明显听到,身后的张玉儿已经开始轻声啜泣了。这毒辣女子,伤了自己倒也无妨,只是张玉儿这清清白白的女子,怎由得他人如此轻贱。于是他上前一步,险些抓住秦月那纤细的脖颈,只是又一想,自己实在不愿被这可恶女子所染指,于是狠狠说道:“看你衣冠楚楚,又出身名门,端的这心里却是如此龌龊,真是有辱师门!” 秦月冷笑一声,一股杀气瞬间涌现,徐寒江感觉到后,右手伸出,也是准备出招应对了。而他心中因即将要毁坏张玉儿的安身之所而有些悔意,但是,为了保护张玉儿,同时测清这秦月的来历,九尺冰剑也是不得不出了。 此时的这间小屋内,空气瞬间凝结,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整间房屋静极了,只能听见外面风雪的呼啸声和张玉儿的呼吸声。 就在徐寒江凝神戒备时,秦月突然左手凝注修宗之力,那修宗元气霎时化作手掌的气刃,咝咝地响着,接着便朝徐寒江砍去,徐寒江的九尺冰剑同时划出,只见他对身后的张玉儿说了一句:“玉儿你先去外面,躲远一些,以免误伤到你!”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徐寒江的九尺冰剑已经同秦月的手刃碰到了一起,离他们最近的桌子也是应声飞散开来,张玉儿也被扩散出的真气朝后猛推了好几尺。接着,张玉儿看了一眼徐寒江,说了句:“徐大哥万万小心!”徐寒江点点头,目送张玉儿出去,然后便伸出左手,大喝一声,随即运起一股元气,狠狠地拍向剑刃。 秦月见状,连忙想要抽回手刃,但是徐寒江的左手却抢先一步,已经狠狠地拍在了剑刃之上,秦月脸色一变,随即便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朝后飞去,在撞破小屋后,直直地坠落在地上。 秦月怒目圆睁,看着走出来的徐寒江,然后眉头一锁,只听“哇”的一声,她竟然又吐出一口鲜血来,血洒在雪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徐寒江这才明白秦月的御寒能力为何如此之强,原因只怕与她的血气有关,很明显,秦月的血要热于常人,因而御寒能力自然也强于常人。 秦月这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有些凄惨,她冷冷问道:“徐寒江,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这样伤我?” 徐寒江看此时的秦月全然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嘴脸,反倒变得有些楚楚可怜,当下心也软了,于是他收回九尺冰剑,对秦月说:“徐某本不想伤害姑娘,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还请姑娘自便。”说完,竟然轻轻向秦月低头,任谁都看得出来,徐寒江此举,实是有赔罪之意。 而这时,秦月阴阴一笑,徐寒江心中瞬时一动,嘴上说了句:“不好!”然后就听张玉儿尖叫一声,循声看去,只见秦月已经击晕了张玉儿,正在挟着张玉儿向前疾奔而去。徐寒江心中一急,只听呼的一声,徐寒江便急速赶了上去,片刻后三人俱不见了踪影。 昆仑山盘古峰之上,乾坤八部弟子已经众数汇集于此。 在盘古峰的大殿之上,此刻约有二十余人,其中,纳兰飞雪端坐于掌门大椅之上,其他弟子均排成两列,正立于大殿堂上。在这乾坤八部的弟子之中,大都是各部掌门率领自己的得意弟子前来,可以说,这些人正是乾坤宗最为强大的战力。在这些弟子中,午天一站在纳兰飞雪的侧方,以便服侍纳兰飞雪,而昨天去召集乾坤八部的那名弟子张煜则站在了最后面,倒不是因为他修宗浅薄,而是纳兰飞雪有意为之。 乾坤八部的弟子在刚来时,自然免不了互相询问一番,因为这乾坤八部分布在昆仑山各处,相距甚远,平时若没有什么本宗门的大事发生,各部鲜有相聚。今日一聚,各部都已一年不见,见了面,自然要少不了许多客套礼仪之类的。众弟子一番闲聊之后,人声也逐渐稀落下来。 纳兰飞雪看了一眼午天一,示意可以开始了。午天一点点头,立即朗声说道:“诸位师兄弟辛苦了。” 午天一那浑厚明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大殿立即鸦雀无声,任谁都听得出来,单是从这声音判断,午天一的修宗已然是精进了不少,若今年还有全宗的修宗会试,午天一自然是夺魁的不二人选。 “今日掌门召集大家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了。” 话说完,底下立即一片嗡嗡之声,其中一个年龄与纳兰飞雪相仿的掌门说道:“我宗弟子被杀一事,实是有损我宗威严之事,修宗之人,性命不过朝夕,只是在我宗地界杀死我宗弟子,实是天人共愤!” 紧接着,另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弟子说道:“莫师兄说出的正是我等心声,我部便是赔上所有弟子性命,也要雪了这挑衅之耻!” 此言一出,其余弟子纷纷响应。 “萧师妹说的是!” “斩妖除魔,兴我乾坤!” “不除恶人誓不归!” ······就在殿上一片嘈杂时,张煜则在最后面,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看一看纳兰飞雪旁边的午天一,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最重要的不是雪耻,而是另一件事。 不止一次了,他看到午天一行踪诡秘,欺瞒师尊。午师兄是他自幼十分敬重的兄长,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希望成为午天一那样的男儿。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总能有意无意地看到一些午天一不该做的事情,他也曾将所见亲口禀告给师父,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仿佛师父从来不信他的一样。时间长了,他也就不再将午天一的疑行禀告给纳兰飞雪,而是选择孤身一人追踪下去,他也从未将这些事告诉其他弟子,因为在乾坤宗所有人眼中,将来要接替纳兰飞雪的掌门之位的人,必然是午天一或者纳兰无忧。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弟子的一番话而怀疑未来的掌门人。 纳兰飞雪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煜的表现,于是他咳了两声,众弟子不消片刻就静了下来。纳兰飞雪说道:“此次召你们前来,我也是下定了决心,定要擒住那恶徒,只是,若你们就这样贸然前去,声势太过浩大,难免打草惊蛇,因此,本尊决定,八部之中,两部一组,分别前去搜查。另外,我也会派出四名弟子前去协助各组,希望你们不负本尊所托才是!” 众弟子纷纷行礼道:“谨遵掌门之命!”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砰”的一声从大殿大门传来,众弟子转头看去,只见纳兰无忧四肢着地,原来是摔倒了,然后他又迅速爬起来,脸上一片欣喜,只见他看也不看其他人,只是一边向前飞跑,一边大声叫道:“爹爹,我可以以气化剑了!” 听到这个,纳兰飞雪竟然是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午天一更是惊奇,只听两人同时说道:“什么?” 第七章 突破 纳兰无忧看上去高兴坏了,只见他一边奔跑,一边用右手在面前作出指诀,然后就见一把燃烧着的冰剑破空而出,整个大殿之内都不断回响着“嗡嗡”的声音,这一次,不仅是纳兰飞雪师徒吃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纷纷盯着纳兰无忧化出的剑,整把剑约五尺长,宽约三指,就无忧的体型来讲,这把剑显然对他过大了点。再仔细看那剑身,剑刃雪白,里面包裹着的,却是天一般的蓝色的剑身,通常来说,以自身元气化出的剑,都是纯正的单色,绝不会有第二种颜色出现,而且剑身通常都是光滑单一,不会有什么纹路装饰,但是无忧的气剑上面,却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奇特花纹,而且那些花纹竟是五颜六色,这就使得无忧的这把气剑看上去有如破裂了一般。然而,最为奇特的是,在冰刃的外围,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冰与火这两样从不相容的东西,在这把剑身上,竟然奇迹般的融合了。 就连纳兰飞雪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此刻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而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无忧已经来到了他跟前。 霎时间,一股极其富有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纳兰飞雪连忙运气定住身子,午天一也勉强站住了,就在这时,只见纳兰飞雪身后的巨大椅子,竟然“砰”的一声四散飞去,纳兰飞雪更是吃惊,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大殿上的众弟子,此刻竟然都面色苍白,修宗之力稍差一些的,此刻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粒,想来便知,这都是无忧自身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导致的。 再看此时的无忧,面色红润,眼中精光四射,小小身躯,此时此刻竟有君临天下的威严。只听他对纳兰飞雪撒娇似地问道:“爹爹,怎么样?” 纳兰飞雪回过神来,竟有些吞吞吐吐,说:“呃,好,还好。” 然后,乾坤八部的弟子又开始人声鼎沸,平时只听见无忧公子痴痴傻傻,似乎在修宗一事上已经废了啊,怎么今天刚一出现,就化出了一把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冰火剑呢?要知道,即便是天赋秉异的修宗者,想要化出元气之剑,都要费上十年以上的功夫,如此来看,纳兰无忧的天赋,已经不单单能用“出类拔萃”来形容了。 几乎就在同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纳兰飞雪哈哈一笑,而其他弟子也是齐声说道:“恭喜掌门!” 午天一更是高兴,只见他一手牵着纳兰无忧,然后对纳兰无忧笑道:“公子进步神速,当真是天赋英才,只是······” 话还未说完,就听纳兰飞雪打断他,朗朗笑着,对众弟子说道:“大家先下去好好准备准备,尽早出发,凡事皆用纳兰雪鸟联络,午天一等四位弟子将会四处接应大家,若以你们两部联合的实力都擒获不了那恶贼,你们便不要回来见我了!” 话虽说得严厉,但是任谁都看得出,纳兰飞雪的眼里都含着微笑,而刚刚发生的事,的确称得上是乾坤宗近几百年来的第一喜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仅纳兰无忧会名声大噪,就连乾坤宗甚至是整个道宗门都会威严更甚。 众弟子无不是眉开眼笑,纷纷领命,然后离去。张煜则更是高兴,若纳兰无忧修宗精进如此,恐怕将来乾坤宗内无人会是他的对手,如此一来,乾坤宗掌门之位必将是无忧公子的,而非午天一。 正当张煜转身要离开时,纳兰飞雪忽然叫住了他,他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纳兰飞雪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午天一似笑非笑的神情,瞬时间恍然大悟:自己是掌门的弟子,不属于乾坤八部的任何一部,如今却跟着他们一同出去,当真是昏了头了。于是立即自责起来。而纳兰飞雪却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让他前去召来上官琪师姐,张煜这才昏昏沉沉地领了命,又准备去奔波。就在这时,只见自己的师妹夏香慌慌忙忙地跑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时,相视一笑。然后张煜就听见身后的夏香说道:“无忧公子原来在这里,吓死我了······” 直至他走出殿门,继续前进到听不见夏香的声音时,他才猛地停住身,回过头,朝大殿里面望了一眼,殿里黑黑沉沉,看不清夏香苗条纤细的倩影。 不知为何,张煜忽然鼻子一酸,竟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周围的一片白雪世界,忽然低声念出了一首诗来—— 谁家丁香不结愁,一样花,一样雪,纵是梦里也难寻;少年不为相思狂,年华去,水长流,三千白发又何妨。 初见她时,他才十二岁。自那一次,他便倾尽自己的爱意。 人活着,这一生,或许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人。想起当初,这首诗,还是她写在手帕上送给他的。 张煜摇了摇头,笑了一笑,然后抬起脚步,逐渐离开了。 张煜并不知道,此时的大殿里,夏香正出神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更不知道,多少次,她都是这样目送他离开的。 午天一看着夏香,心中自然明白她对张煜的情思,当下便笑着对夏香说:“当真是想不到,无忧公子竟有这般造化啊。” 夏香回过神来,也笑着应道:“是啊,原以为公子是要两天后才会醒来的。”然后她又抱起无忧,无忧的气剑早已收回,夏香还并不知晓刚才大殿上发生的事,以为午天一口中的“造化”便是无忧醒来的比往常早,然后自己跑到这大殿来了。 午天一刚想对夏香说一说无忧的事情,就听见无忧对夏香说:“姐姐,我可以以气化剑了。” 夏香却并不显得惊奇,而是仅仅十分疼爱地摸了摸无忧的头,笑道:“无忧真聪明。” 纳兰飞雪看见了,便对夏香说:“香儿你放他下来,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抱呢。” 无忧听见,立即紧紧抓住夏香的肩膀,细细说了声:“我不。” 若是往常,无忧敢违抗纳兰飞雪的言语,他恐怕定要吃一些苦头了,但今日无忧似乎也知道自己给父亲长了脸面,而父亲也颇为高兴,因此才敢这么做的。而事实的确如此,纳兰飞雪并不生气,反倒有些高兴,现在看来,无忧的神智不仅奇迹般的恢复了,而且修宗天赋更胜过以前,要知道,在九岁时就能够以气化剑的,从古至今,在这大荒大德地上,也就是那么几人而已。 夏香嘿嘿一笑,对纳兰飞雪说:“师父,天色也不早了,无忧公子怕还饿着肚子,我先带他去吃点东西吧。” 纳兰飞雪挥了挥手,夏香这才微笑点头,抱着无忧离开了,此时的无忧看上去确实是倦了,只见他眼帘低垂,仿佛睡着了一样。 待夏香抱着无忧离开后,午天一对纳兰飞雪说:“师父,公子这是······” 纳兰飞雪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不过,怎么看来,这都是好事啊。” 纳兰飞雪随即转过身,走进内殿,午天一自然是跟了进去。进到内殿之中,纳兰飞雪坐下,午天一则是恭恭敬敬地站着。纳兰飞雪看了他一眼,随即说:“天一你也坐下吧,到了这里就不必拘礼了。” 午天一说了一声“是”,便坐下了。 两人都沉默半晌,纳兰飞雪这才说道:“有些事情,在大殿上是不方便说的。” 午天一听后即使疑惑,这便思来想去,想自己是否曾在大殿上说错了什么话,但思索半天仍觉得自己并未说错话,这才恭敬地对纳兰飞雪说:“徒儿愚笨,不只师父所指何事,还请师父明示。” 纳兰飞雪听罢,忽然哈哈大笑两声,倒是吓了午天一一跳。只见纳兰飞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自从十年前救了你,我便一直认为,你的确是我宗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为师也不止一次地有意让你树立在宗门中的威信,栽培自己的势力,你倒也没让为师失望。” 午天一定定听着,心中却是更加疑惑。 这时候,纳兰飞雪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说道:“但是,众弟子中,却一直有人觊觎你这未来的掌门之位!” 午天一瞬时呆住了,但是他立即反应过来了,师父所指的人,正是张煜! 纳兰飞雪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张煜的身世是极可怜的,修宗天赋与你并不相差多少,而且他对本派也是十分的忠心。只是,为师实在是不喜欢他。” 午天一此时脸上满是冷汗,他已经越来越弄不懂师父的心意了! 就在这时,午天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弟子全没有觊觎掌门之位,弟子、弟子定会一心辅佐无忧公子的!” 纳兰飞雪却突然大怒道:“为师的用心良苦你当真不懂么?” 午天一随即叩头道:“弟子万分感激师父的栽培,只是,师父于我有救命之恩,弟子只想报答师父,从未妄想过其他啊!” 纳兰飞雪听罢,突然叹了一口气,容颜有些颓丧,说:“无忧的身世扑朔迷离,再加上他生性顽劣,根本不会顾全我宗大局,我怎么忍心将祖宗数千年的基业交到他手上呢。” 午天一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纳兰飞雪,只见他正色道:“为师已经数次警告过张煜了,将来若他不肯服你,你可知道该怎么办?” 午天一愣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斩钉截铁般说了一个字:“杀。” 纳兰飞雪脸色极为凝重,缓缓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同门师兄弟切不可互相杀伐。” 午天一叩头道:“弟子谨遵师命。” 这时候,殿上忽然传来张煜的声音:“师父,上官琪师姐到了。” 午天一身子一震,纳兰飞雪含笑看着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的事,为师自然清楚,放心吧,为师会为你们*办的。” 午天一听后立即笑道:“多谢师父。” 纳兰飞雪呵呵一笑,说:“走吧。” 午天一这才起身,跟在纳兰飞雪身后,走了出去。 第八章 闭关 大殿之上,张煜与一女子并排而立,两人之中,张煜面如冠玉,身长八尺,风度翩翩,是个十分潇洒俊美的男子,而另一女子,名曰上官琪,是午天一的师妹,张煜的师姐。上官琪美目姗姗,肌白胜雪,唇红齿皓,偏偏又生的是身材修长婀娜,只见她手握一柄长剑,身着薄棉紫纱,虽然长得仪态动人,却面色如霜,冰冰冷冷。见了纳兰飞雪,也只是微微侧身,问候一声:“师父。” 纳兰飞雪看到上官琪,很是高兴,笑着问道:“听说你已经突破我宗昆仑大悲咒的第六层了,为师当真是替你高兴。” 上官琪浅浅一笑,美目流转,午天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上官琪似乎有所察觉,这便低声说:“徒儿的这点修为,比起午师兄可是差的很远呢。” 午天一吃吃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呃,上官师妹太谦逊了。” 张煜侧脸看了看上官琪,忽然笑了一下,上官琪察觉后,也转过头,冲张煜笑了一笑。这倒让张煜有些惊讶,平日里一直听说上官师姐是个冰霜美人,今天居然会破格一笑,而且是对着自己笑的。张煜也是年刚二十,少年心思还未完全消去,因而也是心中一暖,对着女子的感觉不自禁好了许多。 纳兰飞雪在上面观察着这一切,心中总是不自觉地以为张煜和上官琪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但是他深知午天一对上官琪的情思,于是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你们三人,之后再带上夏香与无忧,准备好之后,就火速下山吧。” 三人听后,齐声回答一声“是!” 三人的心中,各有各的心事,但都感到高兴。平日里修为刻苦,也没时间见上所想之人一面,如今却能够在一起下山,虽是担着身家性命前去,但还是让人心中欣喜。只不过,午天一却稍有些疑惑,他小心翼翼地问纳兰飞雪:“师父,果真要带无忧公子前去么?” 纳兰飞雪笑道:“你们可要保护好无忧,为师正是想让他下山历练历练。” 三人齐齐抱拳道:“弟子定不辱师命!” 纳兰飞雪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还有,为师还要宣布一件喜事!”说完后,他看了看午天一,午天一会意后,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果然,纳兰飞雪接着说道:“师父今日就做个媒人,待你们上山之时,天一和琪儿便择良日成亲。如此可好?” 听完这话,上官琪瞬间呆住,而午天一在愣了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也赶紧跪下,连连叩首。纳兰飞雪看在眼里,眉目舒展,大笑起来。 张煜听后,也是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便对午天一拱手贺道:“恭喜午师兄了。” 然后张煜又转过身,同样作礼道:“也恭喜上官师姐了。” 上官琪狠狠瞪了张煜一眼,张煜倒也不是木讷之人,瞬间懂了几分。 这时候,纳兰飞雪也问上官琪道:“琪儿,你可愿意?” 上官琪面色如灰,紧张了半天,竟然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纳兰飞雪似乎是有些着急了,说道:“琪儿,为师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那你这几日就好好思索思索,为师和你午师兄等你的答复。” 张煜听罢,接着竟冒冒失失地跪倒在地,对纳兰飞雪说道:“师父英明,这种事,还是急不得的。” 纳兰飞雪看到张煜的这番举措,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冷说道:“这种事,你搀和什么?” 张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惹火上身了,心想自己当真是糊涂了,只是上官师姐的一笑,自己便要这般强行为她出头么,于是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 午天一则显得有些尴尬,只见他轻声咳了两声,说道:“师父说的是,还是让上官师妹好好考虑考虑吧。” 纳兰飞雪刚想说什么,突然间,上官琪跪倒在地上,轻声却又果断地说:“弟子不愿忤逆师父,只是,弟子实在是,心有所属了。” 纳兰飞雪听罢,叹了一口气,却并未生气,只是柔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暂且放一放,你们快些下去准备吧。” 张煜与上官琪同时舒了一口气,起身后,张煜对上官琪笑了笑,上官琪却看上去有几分不适,目光也躲躲闪闪的,根本不愿直视张煜。 午天一的心里,却是极度苍凉,上官琪原来并不钟情于自己,她的心,竟是别人的。 就这样,午天一有些恍惚地向纳兰飞雪告别后,目光呆滞,兀自准备离开了。就在走到大殿门口时,一个人突然冲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午天一定睛一看,正是夏香夏师妹。只见夏香神色慌张,对自己说了句“对不住”后,就连忙跑上前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父,不好了,无忧公子他私自跑下山了!” 纳兰飞雪原本见夏香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神色又很是惊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听到她这样说,自己倒也放心了,随即他便缓缓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无忧私自下山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如此惊慌?下山找着不就好了。” 夏香又说道:“不是的,师父,这次不一样,无忧公子他是取了盘古斧下山的!”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盘古斧是盘古留下的神物,一向作为乾坤宗的镇宗之宝,若无忧将那神物私自带下山去,乾坤宗当有灭门之危! 这一下,纳兰飞雪真是坐不住了,只听他满口不停骂道:“这小孽障······” 而午天一在听到这件事后,立即恢复了往日的机敏,只听他对纳兰飞雪说道:“师父,此时事关重大,我们四人应立即下山寻找无忧公子,至于擒贼雪耻之事,应当先放置一旁,此时倾尽全宗之力寻找无忧公子才是最要紧的,还请师父定夺!” 纳兰飞雪立刻挥了挥手,说:“不必,这两件事都不可放置,你们四人只专心寻找无忧便是,无忧毕竟年纪太小,决计走不出这昆仑山,剩余之事,我会派其他弟子办理。” 四人听过,互相对望一眼,接着便急匆匆地动身出发了,甚至连告别之语都未曾对纳兰飞雪说。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便只剩纳兰飞雪一人了,只见他怔怔地望着大殿上的盘古巨像,好一阵才移开目光,然后从衣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信,正是几日前传来的喜报,他颤抖着打开信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无忧复苏! 而信底下的落款处,也是四个字:兄岁尘子。 这一年来,岁尘子与他一起想方设法救治无忧,因此当他亲眼看到这四个字时,内心当真是欣喜之极,虽只有一年,但是为了救治无忧,他几乎将毕生所修真气都传给了无忧,这倒也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每一天都经历着失望,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只有岁尘子一直对无忧满怀希望,他始终都劝告纳兰飞雪千万莫要放弃无忧。如今,看到无忧真的恢复,他当真觉得,天下的诸般难事,于他来说再也不值得一提。 但是近日他才切切实实地领悟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生无常。 那盘古斧一直封印在盘古峰后山,千年以来,那始终是乾坤宗的禁忌,因为传说盘古的魂魄就附在那把巨斧之上,而最不为人知的是,这昆仑山方圆百里的灵气,都是来源于那柄巨斧的。这是历代掌门才能知晓的秘密,因而自创宗到现在,除乾坤宗掌门之外,从无一人敢接近那巨斧,更无人敢去碰它,更别说用一用那上古神器了,而且祖上相传下来的遗训,凡人无力拿起盘古斧,只有拥有神力者才可运用盘古斧。 若是这样的话,无忧的身世,便有了一些眉目,他的身上,必然有有天神血统。想到这里,纳兰飞雪轻舒了一口气,但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自这大荒大德地诞生以来,这世上出现的神明不计其数,但如今众神诸佛皆在天界,若有神明陨落人间,那也多半是触犯了天条禁令,才至于被贬落人间的。说起来,自诸神时代开始以来,凡大荒大德地上出现神族后裔,那么这人间必然要遭大难,黄帝出世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是福是祸,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自从领养无忧的那天开始,自己便已经神心俱付了。 然后,纳兰飞雪便一声不吭地走回了内殿,只不过此时他那原本极为魁梧的身材,此刻竟有些佝偻与苍老,他的步履,也似是有一些蹒跚了。 走进内殿,他关上门,深深呼吸了几口,然后便脱下外衣,换上一件赤色长衫,然后又点上数根上好的道家红香,之后缓缓坐下,闭上眼,盘起腿,双手自然放于膝上,口中便开始念道宗门的无上修宗心法“昆仑大悲咒”,念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时,他便开始慢慢腾空,在离地三尺时,腾空停止,他便停止念那昆仑大悲咒,双手也慢慢举起,举至胸前时,左手作出阳指诀,右手作出阴指诀。不一会儿,就见他周身的尘埃等纷纷发亮,然后一点一点进入他的体内。 纳兰飞雪的昆仑大悲咒已经突破第八层,这已经算是极高的了,突破第八层的标志便是可以吸收万物精华,不过却必须来静坐吸收。昆仑大悲咒的前七层皆为战斗所需,所修炼的也都属于强身健筋等,若一旦突破第八层,那便当真是奥秘无穷,首先,吸收万物之精华,已不再是简单的修炼元气,而是开始讲求融合和运用自然之造化,这也是修得仙脉的第一步,再者,有了之前前七层的扎实功底,第八层不但可以使得前七层的修宗更进一步,更可以对自身第八层的修炼起到促成推动之效,从而更加迅速地上升至第九层的境界。 这便是纳兰飞雪不顾一切传给无忧自身所修元气的根据,因为纳兰飞雪内力极为深厚,传送元气虽对自身的修宗有所损伤,但是,那些损伤却可以通过第八层的修炼弥补一些,虽不能完全弥补,但至少可以使修炼者在外观上恢复一些,再加上纳兰飞雪天资过人,又有纳兰一族加上乾坤宗的各种百年丹药的滋养和修补,因此通常在给无忧传授完修宗之力后,纳兰飞雪只要闭关修炼上几日之后,修宗之力便可恢复十之七八。 但是,每次损失十之二三,日久天长,那也是不小的损失,况且那凭借短时日恢复不了的修宗之力,才是最为难得和最珍贵的。 想到这里,纳兰飞雪明显分心了,片刻后就见渗入他体内的光华黯淡了一些,纳兰飞雪只得强行甩掉杂念,越是这样,他便越有一种不祥之感,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睁开眼,停止了修行。 接着,纳兰飞雪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多事之秋啊,还是多修行一些时日才好。” 之后,他便走出内殿,然后一直走,走过了前山各个祠堂,走过了各种样式的本宗弟子的修宗之所,然后又走过了后边的炼丹处和炼剑祠堂,最后到祖宗的祠堂内烧了香,跪拜许久,才踩着雪,沿着蜿蜒陡峭的细小山路,来到了后山的一个洞口。 再一次看到这个洞口,纳兰飞雪不禁笑了,自己正是在这里突破昆仑大悲咒第八层的,时隔七年,自己再来这里,只见周围的雪树长得越发地高大了。 他停在洞口,看了半天,然后就折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对是错,他只觉得,冥冥之中,命运,将他推向了这里。 第二日,乾坤宗人人皆知,本宗掌门纳兰飞雪将要闭关三年,宗内所有事宜,由乾坤八部掌门与本门元老商议办理。 第九章 阴风童子 午天一等四人自下山寻找无忧开始,已经连续奔波了一天,四人除了在闲暇时饮一口自身所带的昆仑泉水之外,竟是颗米未进。 那昆仑泉水产自昆仑山中的圣泉昆仑泉,据说这泉原是当年经过西方圣水净步如来点化的,喝了这水,可让人暂解腹饥之忧,而且增神添采,总而言之,这泉水对人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全乾坤宗上下都饮这水,而在这昆仑山周围百里,不少百姓也饮这水,因此虽然这里天寒地冻,飞雪连翩,但这里的百姓却大都聪慧健康,因而这里也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 当下,四人各自放飞自己的纳兰雪鸟,自己则快速奔跑,跟在纳兰雪鸟后面,如此来寻找无忧。纳兰雪鸟是雪中的霸王之鸟,其身躯之庞大、灵性之通达、眼光之锐利、羽毛之丰厚等无不使之成为雪中的王者。 只是,这昆仑山,版界实在是太大,四人就这般寻找,也无半分线索,更重要的是,几人看着这茫茫大雪,心中也是无比茫然,若是再这样找下去,又怎能寻到无忧公子?即便是寻到了,也要花费很多时间。在这些时间里,根本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甚至就连刚刚过去的这一天,也让人不由地担忧。 午天一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于是他突然停下,其他三人也立即停了下来。 张煜见状,问道:“怎么了,午师兄?” 午天一抬起头,看了看飞落的大雪,说道:“我们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 上官琪看了午天一一眼,严肃地说道:“我们四人在一起,虽然安全,但是太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里,夏香与张煜对望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舍。 张煜收回目光,炯炯地盯着午天一,说道:“午师兄可该想个法子才是,无忧公子若是被外人碰上,或者被其他人知晓行踪,那将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上官琪点点头,说道:“依我看,我们四人还是分开的好。”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张煜,眼中有点复杂。 这时候,夏香突然说道:“上官师姐,我看我们还是先吃一些东西的好,再这样下去,万一遇到不速之客,我们连出招的力气都没有。” 午天一等三人听罢,齐齐点了点头,午天一说:“这样也好,饿着肚子办事总是不得力的。”然后他取出地图,看了片刻,笑道:“这里向北约十里处,有座小城,我们去那里吧。”众人齐声说“好”之后,午天一带头,几人迅速向北飞奔而去。 不一阵,四人便来到了那座小城,然后在街上挑了一家客栈,走了进去。一路上,上官琪与午天一并排而行,张煜与夏香走在他们身后,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极是快乐。 当谈到目前搜寻无忧的进展时,夏香便开始抱怨起来,只听她对张煜不满地说道:“师父也当真是奇怪,事关本门存亡,他老人家竟然只叫我们四人前去办理,多派一些弟子不是更好么。” 张煜安慰她道:“香儿你别担心了,我们四人是师父从小带大的,这么重要的担子让我们来挑,说明他老人家信任我们,再说,只要有你相陪,哪怕只是片刻,我也是极为欢喜的。” 张煜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夏香听后倒是有些害羞,只见她轻拍了张煜一下,嗔道:“说什么呢!” 不料夏香的这一举动恰好被转过头来的上官琪看到了,上官琪对她笑了一笑,夏香则更加不好意思,脸庞也变得一片绯红。 上官琪的心中,却真的不好受。 午天一倒是奇怪,看也不看上官琪一眼,只是兀自赶路。上官琪想也明白,午天一一向清高自傲,昨日之事对他的打击自然极是巨大,想必午天一即便是恨她上官琪,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时,午天一突然说了一声:“到了。”然后对上官琪笑了一笑,进去之后,几人挑了一张靠里的桌子,然后便点了一些菜,之后便开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 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一名少女,手上还牵着一名小女孩,那少女一双杏眼流转生辉,身着淡紫色纱裙,肤白貌美,举止出众,正是皇甫珊。 自那皇甫珊进来时起,这店中的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被吸引了过去,就连店里跑堂的小伙计都愣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午天一也不由自主地盯着皇甫珊,心中反复想着一句话:这莫非便是天仙下凡了? 皇甫珊早已习惯了被众人齐齐瞩目,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未曾变一下,便带着皇甫瑶径直走向了二楼,当众人回过神来时,皇甫珊那妙龄少女的窈窕身影已经消失了。 店里愣住的伙计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你争我抢的上了二楼,赶忙去招呼皇甫珊了。 当一切都恢复平常后,午天一见其他三位还若有所思时,便轻咳了一声,其余三人瞬间回过神来,张煜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四人的话题立即转移到了女子姿容上面,午天一笑道:“传说当今世上,天下女子姿色最为出众的便是南方灵宗圣女宗宗主南音宫主了,只是红颜命薄,她不久前暴卒在圣女宗的飞雪杨花宫内了,师父当日提起此事时,感叹了数声,他说那南音宫主善良如水,只是在情事上执迷不悟,似是与灵宗门另一分支娥皇女英宗有了很大的分歧,也不知究竟是谁如此狠毒,竟下得去手杀死这般佳人。” 夏香点点头,应道:“师兄说的是,只不过看刚才那少女的姿容,我自问从小到大并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女子,要我来说,那女子长成后必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 张煜憨憨一笑,“师妹的眼光当真是极好,我倒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时午天一等三人的脸色一齐变了变,又齐齐向张煜看过来,其中夏香的脸色更是有些吓人,张煜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是说错话了,恰巧此时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了,他只好埋下头自顾自吃菜,只是眼睛偶尔斜瞟一下夏香,夏香脸上嗔怒,心里却暗暗地发笑。 不一会儿,店里来了一名形容举止甚是大方的女子,那女子十分豪爽,虽然店里吃饭的客人众多,她说话的声音却极是高调,午天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女子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午天一在看了她两眼之后便对上官琪等人低声说道:“这女子是无量宗宗主白鹿尊者的得意弟子,名唤张岚晶,据说是灵宗甚至四大宗门年青一代里修宗最为高强的弟子。” 午天一这样一说,上官琪等人便多看了张岚晶几眼,其中尤以上官琪目色最是复杂,张煜却摇摇头,说道:“午师兄你真是太过谦逊了,目前各大宗门的年轻弟子之中哪有人会是你的对手?上官师姐天资过人,又如此勤奋地修炼昆仑大悲咒,与你差了也不止一星半点······”说到这里时,张煜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于是拍拍自己的头,说道:“别忘了我们几个还有重任在身呢,吃饱了我们就出发吧,这样一直闲聊怎么行?” 这时候夏香将自己的饭碗侧了一下,里面还有大半碗米饭,原来张煜刚才只顾吃饭,速度生猛了些,众人还没吃多少他就已经吃完了,于是只得讪讪地笑了笑,慢慢踱出了客栈。 午天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香,笑着说:“张师弟当真是很高兴啊。”夏香低着眉眼,脸色稍稍红了一些。 上官琪的脸色却一直是冰冰冷冷的,午天一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四人吃过饭,边走边商议下一步该怎样寻找纳兰无忧,突然看见张岚晶急急忙忙地出来,上官琪看见她面色十分难看,而且似是受了轻伤,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待张岚晶如风一般走远之后,午天一见她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轻声问她:“怎么了上官师妹?”上官琪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先走,我向南寻找无忧公子。” 张煜有些惊奇,问道:“上官师姐莫非发现什么了?” 上官琪淡淡一笑,“我们一起寻找太过缓慢,无忧公子肩负着振兴我们乾坤一宗的大任,容不得我们继续拖沓下去,无忧公子不是经常去南边玩么,再者我们昆仑山以北是真宗门地界,高手如云,怕是只有午师兄应付得来,至于东西两面,昆仑山以东是浩无烟迹的汪洋大海,因此张师弟与夏师妹一起去西边寻找最为得当。” 午天一沉思片刻,点头道:“上官师妹说得有理,”接着抬头看了看正在天空中盘旋的纳兰雪鸟,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分头出发,若是遇到其他宗门的强手只管保全自己便是,万万不要因为恋战折损我宗实力,遇到紧急事态就用纳兰雪鸟相互联系,切忌单独擅自行动。” 张煜等人齐齐点点头,接着就踏雪绝尘而去,修宗之人到了一定境界皆可身轻如燕日行百里,但是在这庞大的乾坤宗的地界之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虽然重任在肩,但四人的心里均是没有一点底气,只好在大致正确的方向上走一步看一步。 上官琪自幼便知道张岚晶是何许人也,当年她们上官一族便是被张岚晶的师父容子兰*迫着迁离故土,家破人亡之时若不是纳兰飞雪救了她,她恐怕早就浮莩街头了,上官家族本是灵宗门的大族,她们一支因为与圣女宗交好便被容子兰率弟子驱逐出了无量宗地界,她永远记得那双狡黠的眼睛,那个女孩子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就能一把火烧了上官家住处,上官琪曾今在父母的尸体前不知所措地大哭,她在无数个夜晚暗暗发誓要让容子兰和那个小女孩付出代价,娥皇女英宗的摘月宫在她眼里,从来都是无比肮脏的地方。 那个小女孩,正是容子兰的得意弟子张岚晶,她急匆匆地向南方去了,看样子是遭到了仇人的追杀,这样的机会,上官琪不会错过。 午天一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剑,突然意识到上官琪的眼神并不像往常那般冷静,他记得上官琪在听到张岚晶的名字时震了一下,原以为是因为张岚晶名气太大惊到她了,但是上官琪去的方向正是张岚晶离去的方向。 午天一忽然停了下来,懊恼地走了几步,究竟是去寻找无忧还是去找上官琪呢?万一上官琪并无任何异常呢?他真的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正在自己踌躇不决时,四周突然开始变得阴冷起来,午天一凝神屏息,只听到一阵轻盈如风的脚步声,此时的阳光正是一天之中难得的温暖,雪花也小了许多,待那个身影慢慢出现的时候,午天一笑了笑,朗声道:“你来得迟了些吧。” 那边的声音传过来,清脆悦耳,竟是一个小童的声音,“无忧将要砍下它的一只角,我耐不住寂寞,就来找你了。” 午天一的笑凝在脸上,脸色阴鸷了片刻之后,他才冷冷说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十章 初见 皇甫珊趴在客房的窗子上,挑着眉目,望着远方,正是佳人倚轩窗,非画却胜画,相比之下,她的妹妹皇甫瑶或许是年纪尚小,无论是五官体态还是形容举止都比皇甫珊差了好多,皇甫珊看得累了,嘴里念叨着:“她去南边了,该是华夏宗的方向吧,普天之下的第一道人岁尘子,与娘亲可是有很深的交情呢。” 皇甫瑶支楞着脑袋听着,眼睛里一片乌黑,这样看去倒使人觉得她的眼睛与皇甫珊的一双明媚眼眸极是相像,听着姐姐不住地提起娘亲,或许是唤起了皇甫瑶的一些记忆,只见她歪着头,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皇甫珊,哇哇哭道:“姐姐我想念娘亲了,我们回家······” 皇甫瑶走到皇甫瑶身边,蹲下去,擦拭着皇甫瑶豆粒般的泪珠,声柔如云,“瑶儿你要记得,娘亲是被人害死的,这世上的坏人好多好多,我们的飞雪杨花宫美如仙域,但娘亲就是在那里被人害死的,我们找到仇人,将她带回去祭奠娘亲好不好?” 皇甫瑶想用手揉一揉眼睛,却被皇甫珊轻轻地阻止了,丝绢划过,花香四溢,在姐姐拿出的丝绢上,皇甫瑶似是又闻到了娘亲的味道,待皇甫珊为她擦拭干净脸庞后,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亲意,她的声音很是稚嫩,听上去极是无邪:“瑶儿都听姐姐的,娘亲说姐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皇甫珊将妹妹搂在怀里,媚眼一酸,珠泪涌出,但那双倾倒众生的眼睛之中很快就变得无比凶狠,在这世上她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娘亲死了,此仇不报便枉活一世了。 不久之后,皇甫珊姐妹在众人瞩目之中踏出客栈,她们的坐骑是三尾火狐,是北方一种较为常见的脚兽,日行二百余里,偏偏这对火狐媚眼斜生,举止优雅,再加上皇甫珊姿色倾城,凡是看见她们的人皆会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上半天,不少人满口啧啧称绝之声:“真乃天仙下凡。”火狐踏雪,仙衣飘舞,皇甫珊循着张岚晶的踪迹,一路芬芳而去。 行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后,天边的斜阳缓缓地落下,皇甫珊环顾四周,天气越来越冷,雪花逐渐飘舞起来,但四周一片茫茫,丝毫看不见个安身之处,皇甫珊心中有些着急,想自己因为长年修炼“玉女长生诀”,不说是寻常寒冷,即便是极北荒地的风寒也奈何不了她半分,只是皇甫瑶年纪幼小,虽是有些玉女长生诀的底子,但毕竟修为不深不精,若是挨了冻,感染了风寒,那可真是叫她追悔莫及了。念及此处,她便侧过头去看了看皇甫瑶,只见她裹着厚厚的裘衣,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坐骑。头上的兜帽捂得极是严实,只露出一双滴溜溜打转的眼睛。皇甫珊笑了一下,心想这小丫头倒也真会照顾自己。正在心中暗自欣慰之时,就在这如血残阳的风雪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随着雪花缓缓飘落下来,皇甫珊雪花一般从火狐身上飘落下来,皇甫瑶见了,也想像姐姐一样轻轻盈盈地落下来,于是双腿用力,小腰一拧,却是端端正正地从火狐身上栽了下来,好在地上雪花柔软,她的头上又包裹得严实,所以皇甫珊只是在地上怔怔坐了片刻,然后扶了扶歪掉的兜帽,就圆滚滚地站了起来,皇甫珊看到妹妹这幅滑稽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凝神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杀气越来越近了。 皇甫瑶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指着前方说:“姐姐快看呐,那是什么?” 皇甫珊循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矮小的影子,举着一把巨大的兵刃,正慢慢地走过来,待能看清时,皇甫珊方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童,双手举着一把与其身量极不相称的巨斧,那小孩童双眼赤红,虽然体量尚小,但是显然力大无比,皇甫珊只凭目测便断定那巨斧的材质远胜过平常的红铜黑铁,其重量自不必说,便是抵上十余个一样大小的斧头怕也是绰绰有余。而且那小孩童的身上正散发出她从未见过的杀气,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无数恶鬼正在她周身发出刺耳的尖叫,杀气汇成的无数爪牙伸向她,仿佛要将她拖入九幽地狱方才罢休,皇甫瑶皱了皱眉头,心中闷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孩童倒真如一个小怨灵一般,正在这时,只见皇甫瑶却抓起地上的一团雪,揉了又揉,然后狠狠的朝那孩童扔了过去,皇甫珊吃了一惊,皇甫瑶却一骨碌躲到她身后去了。 那孩童正是午天一等人正在拼命寻找的纳兰无忧。 却说纳兰无忧小小的脸颊上挨了一下,却好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赤红的眼睛逐渐恢复了过来,然后他怯怯地看了看皇甫珊姐妹,将巨斧扔在地上,边用一只手拖着,一边走向她们,怯怯问道:“我好饿,你们有吃的么?” 皇甫珊与皇甫瑶面面相觑,皇甫珊自认为,即便这孩童有多么神勇也断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同时她也在心中默诵着玉女长生诀,体内的元气流通各脉,而就在体内真气流转,四肢灵动,气力倍增之时,岂料皇甫瑶的一个雪团竟消去了他满身的怨念杀气,当下皇甫珊只得小心翼翼地调动穴脉,凝神面对这个诡异的小孩童。 纳兰无忧又怯怯地问道:“那个美丽的大姐姐,你们有吃的么?” 皇甫珊还未开口,皇甫瑶倒是喊了出来:“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坏人,我们再给你吃的。” 皇甫珊暗自笑了笑,却听得那小孩童爽声爽气地说道:“我叫纳兰无忧,我······”纳兰无忧支吾了几下,继续说道,“我不是坏人,我只是饿了。” 皇甫珊冲纳兰无忧招招手,纳兰无忧眼睛一亮,啪啪啪地踏着小碎步跑了过去,只见皇甫珊轻笑一下,接着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带里取出两个白花花的馒头递给纳兰无忧,纳兰无忧一把扔下巨斧,捧起馒头就吃,吃了几口后突然脸色涨红,想是吃得太急噎住了,皇甫珊急忙取下火狐身上的水壶,刚刚准备递给纳兰无忧时,却见到纳兰无忧抓起地上的雪一口吞了下去,当下心里自然是吃了一惊,一旁的皇甫瑶咕咚地咽下口水,也学着纳兰无忧抓起地上的雪放入嘴里,皇甫珊连忙拍了皇甫瑶一下,又瞪了她一眼,说道:“这个吃不得。” 纳兰无忧嘴里忙着,眼睛却眯成一条线,他自幼便是吃着雪水长大的,因而对这昆仑山界内的雪,纳兰无忧总是怀着深深的敬仰与感激的。 片刻工夫后纳兰无忧就吃光了手里的东西,只见他两只手倚着雪地,腆着肚子,惬意地闭着眼睛,漫天的飞雪擦过他小小的脸庞,借着微光,皇甫珊仔细观察着纳兰无忧,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皇甫珊的娘亲就告诉她,这世间越是薄情的男子长相就越是俊美,男子的眼睛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一双桃花眼加上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那样的男子最是下流。皇甫珊看得出来,眼前的孩童眉目聪俊,乌发微卷,小小年纪已然一副美男子的身架,不过虽是如此,这小孩子倒真是越看越讨喜,想来皇甫瑶也与他年龄一般大小吧,却着实不如这孩童耐看。 皇甫瑶似是对纳兰无忧颇有好感,竟与他一同坐在地上,手中把玩着洗洗的雪粉,不时的给纳兰无忧身上撒上一些,最后竟然撒到他脸上去了,纳兰无忧这才睁开眼,眉眼之中尽是笑意,只见他用手捏了三个大小相当的小雪球,接着扔起一个,又用手中的雪球投中,雪沫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皇甫瑶咯咯地笑着,纳兰无忧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小把戏,皇甫瑶总是会发出恍如岔气的笑声,皇甫珊呆呆地看着玩的正欢快的两人,心想自己想尽办法也没让妹妹这般欢快地笑过,想来还是一般大小的孩童与她一起玩耍方才有趣。想到这里,她会心地笑了笑,对纳兰无忧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皇甫珊正欲骑上火狐与妹妹一同离开,却见皇甫瑶极不情愿,哄都哄不开,最后皇甫珊只得拉下脸来呵斥了一下她,皇甫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拍了拍身上的雪,拖着巨斧跟着皇甫珊姐妹,皇甫珊笑着对他说:“小弟弟快些回家吧,晚了你娘可是要打你的。” 话音刚落,纳兰无忧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皇甫瑶也仿佛被勾着了一般跟着他一齐哭起来,皇甫珊顿时手足无措了,对这纳兰无忧哄也不是骂也不是,纳兰无忧哭噎着说:“我娘亲早就过世了,我也找不到家了,姐姐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皇甫珊心里一软,但又顾及到纳兰无忧来历不明,那柄巨斧更是诡异,若是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带上他,在这乾坤宗地界惹出什么麻烦可就当真是不妙了,但是把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独自丢在这寒冷*人的雪野之中,莫说别人,自己都感到寒心,思来想去,皇甫珊还是决定带上纳兰无忧,一则即使他发生异常,凭借自己的修为带着妹妹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再者想来这孩子应该是这昆仑山地域之内的人,对这里的山雪情况应该是较为了解的,说不定可以帮上自己。 纳兰无忧一听见皇甫珊愿意带上自己,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就这样,他与皇甫瑶同乘一匹火狐,而就在他举着巨斧,期待着火狐飞奔之时,却见那火狐蹒跚地迈着步子,仿佛支不住他们一般前仰后倒,皇甫瑶拍了拍纳兰无忧的脑袋,说了句:“你的斧头太重了,阿狐走不了的。”纳兰无忧挠挠头,思索片刻后,只好一手紧紧地抓着皇甫瑶,一只手继续拖着巨斧,地上积雪颇厚,巨斧滑起来倒也还顺溜,火狐这才踏着雪飞奔起来,皇甫瑶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地笑声,皇甫珊看在眼里,心中高兴却也怅然,自从娘亲走后,皇甫瑶许久都不曾这么快乐了。 第十一章 风雪无忧 皇甫珊等人在暗无边际的夜里疾行如风,那两匹火狐的尾巴在夜里显得如花似火,花舞火摇,只听得地上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冷月悬空,白茫茫的雪野更显诡异,风雪交加,火狐深深的印记很快就被大雪吞没了。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之时,四周依然一马平川,丝毫看不见个栖身之所,皇甫珊心中感叹,这昆仑山倒也真是荒芜,走了这许久竟然不见一处村落人家,想必今晚只能连夜兼程了。正这般想时,纳兰无忧嫩嫩的童声传了过来:“姐姐你们在哪里投宿啊?” 皇甫珊对他笑了笑,说道:“这荒郊野外,鸟雀都极是稀少,哪里有可以留宿的地方?” 纳兰无忧若有所思地盯着雪地,片刻后忽然让皇甫瑶停下火狐,只见他一跃而下,奔到地面上,然后将巨斧换了一只手,又将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含在嘴里发出一声尖啸,皇甫珊愣愣地看着他,只片刻之后,就听得天际之中传来一声厉叫,然后就见一只庞大的雪鸟展翅飞来,皇甫珊自然是认得这巨鸟的,纳兰雪鸟,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能与此猛禽比肩的空兽? 却说那纳兰雪鸟展翅飞来之时,几乎将一轮满月遮挡得严严实实,月影下的雪鸟更是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惊恐感。 单单是看它那锋锐硕大的巨爪,皇甫瑶就被吓懵了,再看那巨鸟一双锐眼盯着自己,巨翅扑来,犹如黑幔遮天一般,她只得一溜烟跑到皇甫珊的身后,然后微微颤抖着,却看见纳兰无忧小小的身躯凌雪而立,丝毫不惧怕那巨鸟,心里登时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崇拜之意。 雪鸟扑腾落地,纳兰无忧被雪鸟带来的急流扑倒在地,雪尘飞舞,那雪鸟气意高昂地站在雪地上,睥睨着狼狈不已的纳兰无忧,眼中满是嘲讽与得意。 皇甫珊看着纳兰雪鸟,笑着说道:“纳兰雪鸟果真是名不虚传,灵性通人,原来无忧你是乾坤宗门下弟子,小小年纪竟然可以驯服纳兰雪鸟,可不知你是哪位道人座下弟子?”说着,她就朝纳兰无忧走过去,想扶他一把,不料纳兰雪鸟见状,颈上雪羽乍起,双翅铺开,巨爪紧绷,简直是要与她拼命一般,皇甫珊见状,也只好识趣地停住了。纳兰无忧这才缓缓站起来,将巨斧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拍打了一下纳兰雪鸟,嘴里嘟囔道:“你竟敢摔倒本公子,看我回去之后让午师兄饿你个三天三夜,你这笨鸟。” 皇甫珊听到午师兄三个字,心中惊了一下,又问道:“你所说的午师兄可是乾坤宗宗主纳兰飞雪的嫡长弟子午天一?” 纳兰无忧讷讷地点点头,却看见皇甫瑶笨拙拙地跑过来,纳兰雪鸟对她竟是视而不见,想是同是一般大的孩童,料想她对无忧毫无害处。皇甫瑶仗着纳兰无忧在身旁,一只手拉扯着纳兰无忧的衣角,另一只手颤颤伸出摸向雪鸟,纳兰雪鸟见状,巨爪动弹,往开移了一下,皇甫瑶便拉着纳兰无忧一同凑了过去。 皇甫珊眼中闪着亮光,继续问道:“这样说你就是乾坤宗宗主的弟子咯?” 纳兰无忧的心思本就不在这边,只是嗯了一下,接着又摇摇头,仰着头说:“我爹就是纳兰飞雪,午师兄·······咦,你别这么小气啊,让她摸摸你,来来来,别动弹······”纳兰雪鸟这才缩起头,闭上眼睛,仿佛要冬眠一样,索性让皇甫瑶摸个够。 皇甫珊的心里却极是惊异,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孩童竟然就是纳兰飞雪的独子,平常只听说纳兰飞雪爱子如命,对自己的小公子极是溺爱,若非如此,他断不会将纳兰雪鸟驯服给一个孩童的。 就在她刚刚想张口说话时,却见纳兰无忧踮起脚尖摸着雪鸟的头顶,亲昵地说:“你快给我们找个洞穴吧,要大一些暖和一些的。”纳兰雪鸟登时来了精神,只见它烁然睁眼,厉啸一声,随即猛然飞起,这一飞力道遒劲,刚猛*人,谁料皇甫瑶的衣服竟也被它一同带起,皇甫瑶衣料厚重,裹得又严实,待皇甫珊反应过来时,却见到皇甫瑶已经被带上了半空,纳兰无忧傻了眼,在地上手舞足蹈想让雪鸟下来,但是纳兰雪鸟恍如感觉不到皇甫瑶的存在一般,对纳兰无忧的咒骂威胁更是视若无睹。 皇甫珊一把将纳兰无忧提到火狐背上,正准备驱使火狐紧紧跟住雪鸟时,却见纳兰无忧风一般地跳下去,然后笨笨地拿起巨斧,却怎么也跳不上去了,皇甫珊心中着急,一把将他拉了上去,再抬眼看时,只见纳兰雪鸟正在半空盘旋,纳兰无忧说了句:“它在等我们呢。”火狐飞奔而起,鸟啸刺耳,只见皇甫瑶在半空哇哇大哭,哭得皇甫珊心里一紧一紧。但是就在片刻之后,皇甫瑶突然不哭了,因为身下万景掠过,天空仿佛近在咫尺,她还从未体验过如此自由舒适的感觉,她忽然笑了,边笑还边冲着化成黑点的姐姐喊道:“姐姐、姐姐这里的雪花好好看呐。” 皇甫珊哪里顾得上雪花好不好看,她只是冲着皇甫瑶大声叮嘱道:“瑶儿你要抓紧啊。” 回答她的,却是皇甫瑶空灵的笑声。 不久之后,雪鸟开始下落了,然后在一处隆起的雪堆前停了下来,纳兰无忧见状,举起巨斧,一步跳将过去,巨斧重重砸下,雪堆应声而碎,然后就见一只熊头露了出来,那熊的眼睛死死盯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反而拍了几下熊头,那熊立即就怒了,不顾一切地从洞里挣出来,追着纳兰无忧,轰隆隆地跑动。雪鸟见状,又带着皇甫瑶飞起到半空,皇甫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雪鸟是想保护皇甫瑶。话说那巨熊追不上纳兰无忧,眼睛一转,便看见了皇甫珊,接着便重重地踏着雪地冲了过来,皇甫珊媚眼一挑,身形灵动,如丝纱一般飘到巨熊身旁,然后就见玉葱般的手指点出,落在巨熊身上,巨熊粗壮的后退软了一软,接着就趴到地上了,纳兰无忧踱到巨熊身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巨熊的鼻息,呼吸平稳,倒似是睡着了一般。皇甫珊笑道:“放心吧,我封了它的穴道,明日一大早它自然就醒了,纳兰无忧喜笑颜开,接着指了指前方,皇甫珊循着看过去,却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见另一头巨熊正带着两头小熊冲过来,原来无忧所谓的“大”的洞穴,就是这巨熊一家的窝穴。 洞穴里到也宽敞,纳兰雪鸟也跟着凑热闹,在纳兰无忧与皇甫瑶又拉又拽的努力下钻了进来,皇甫珊找了些柴火,好不容易将火生着了,皇甫瑶玩累了,早早就睡过去了。 皇甫珊看着火光之中的纳兰无忧,突然发现他的眉心处有一淡淡的痣,虽然只相处了不到半天,但皇甫珊看这小孩子眉目好看,性格纯真,心地善良,当真是极讨人喜欢的。 皇甫珊想着张岚晶的去处,心中勾画着明日行进的路径,正在这时,纳兰无忧忽然问她:“姐姐你们是南方灵宗人氏吗?” 皇甫珊笑了一小,摸了摸他的小脸,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纳兰无忧低着头,脸色微红,吱吱地说:“午师兄说灵宗女子的眼睛黑多白少,十分迷人,姐姐你又这么好看,我也是猜的。” 皇甫珊自小被人夸赞貌美,心中对此早已麻木,但是无忧这番话却让她有了一丝感觉,小孩子的话总是最真实的,若是无忧从小便会对女子花言巧语,那长大后当真是害人的下流胚子了。皇甫珊看了看熟睡的妹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爹现在肯定很着急的。” 无忧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是浩天让我来的,他教我取下盘古巨斧,又帮我下山,他让我去南边的不周山,砍下螭吻的角。” 皇甫珊听罢,大吃一惊,问道:“螭吻?螭吻不是在创界山之中么,它已经被封印了上千年了,整个无量宗都在镇压它,它怎么会跑到不周山去?” 纳兰无忧玩弄着手指,支支吾吾的说:“他只是告诉我螭吻会毁了华夏宗,然后毁了乾坤宗,我可是乾坤宗的小掌门,我要保护爹爹和师兄师姐们。” 按照常理来说这只是个小孩子才说的出口的笑话,他一个小孩子,即便是有通天神力,怕也不能伤及螭吻半分,这大荒大德地上至今还从未出过那般才灵绝世之人。但是不知为何,纳兰无忧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时,就连皇甫珊自己的心里仿佛都得到了一丝安定。 就在这时,用杂草封住的洞穴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纳兰雪鸟豁然开眼,皇甫珊示意纳兰无忧不要出声,无忧见状立即紧紧捂住了雪鸟的嘴,惹得雪鸟的眼里又是一阵鄙视之意。 两人屏息听着,只听见一阵一阵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在盘旋着走来走去,所幸雪花下得纷扬,早就遮盖住了杂草,上面的人也未发觉脚下的洞穴,只听得一模模糊糊的女声入耳:“这鬼地方,竟然也有人在。” 皇甫珊这才反应过来,那两匹火狐还在外面呢,岂有不被发现之理?不过倒也无碍,这冰天雪地的,多一个伴总归是好的。 正在这时,头顶的洞穴突然一凉,月光透了进来,一个女子面目乍现,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那女子正是秦月。 第十二章 真女魔童 午天一听他讲完,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再看与他讲话的那个童子,一双细眉长目,体量大约只有午天一的一半,看上去只有*岁的样子,若说起俊俏程度,比起纳兰无忧来倒也不落下风,只是他虽然也生的直鼻方嘴,却总比纳兰无忧多了几分阴柔之气,若不是眼睛细长,乍一看还真像个小姑娘一般。 俩人你来我去,只是简短地谈了几句,末了午天一才称呼那小童子为景浩天,调侃着说:“你倒也清闲,做了快百年的修罗王,世间的年华流水怕是早都看腻了吧,也不快些长大,这样下去怎么是好?” 景浩天口中含笑,目光之中的睿智与豁达堪比岁月迟暮但年华留香的老者,“无忧命苦,我在世上多久,便要护他多久,现在萧雨萱意图劫走无忧,容子兰也早就派了弟子过来,说不好连她自己都会亲临华夏宗,来者不善,对于无忧来说,普天之下不会再有比昆仑山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午天一“咦”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唆使无忧下山南下?留在昆仑山岂不完好?” 景浩天冷笑一声说道:“乾坤宗的弟子被杀一事,你可知是谁干的?” 午天一摇摇头,景浩天继续道:“乱世有仙人,通九幽之造化,左手持魔牙,右手弄鬼头,来如影魅,去如飞烟。” 午天一越听越惊奇,最后竟然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竟然是他,莫说是乾坤宗,就算是整个道宗,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呢。” 景浩天倒是不以为然,只见他目视前方,缓缓伸出右手,小手极是细嫩,他掌心向上,五指凌空虚拂几下,就见一团水一般晶莹的晶珠缓缓现出,接着他眼睛一斜,右手发力,晶珠飞出,电光火石之际便似是击中了某个东西,片刻之后,就看见一只野猫惨叫着逃开,那野猫的腿部受了伤,跑动起来一瘸一拐,只是它还未跑几步,就见与那晶珠颜色相同的液体在它体内体外同时蔓延开来,顷刻间那野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午天一似是有些看不惯,讥讽道:“对一个畜生如此心狠手辣,何必呢。” 景浩天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如今连四象大封都奈何不了吾辈中人了,若是在这大荒大德地上再没有一些天资出众的四宗人物,那天下岂不是又要乱了么。他做他的仙人,暂时应该不会对无忧下手,不过他既然杀了乾坤宗弟子,想必也是一种警示,倘若无忧继续待在昆仑山,若是到了他手里,那任谁也回天无力了。不过,你可莫小看了西方佛宗,那里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 午天一笑道:“乾坤宗能否雪耻倒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无忧公子为何突然有了如此大的长进?” “无忧此生,本该是无忧的,”景浩天笑着说道,“只是一直都有人要从中作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做下封印他人修宗之力这等恶事,无忧的资质前所未见,我叫他装傻他便装傻,暗地里则教他一些本就属于他的独门秘术,再加上昆仑大悲咒的相辅相成,你可知道他的昆仑大悲咒已经突破第八层了,盘古巨斧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拿得起?此次下山,倒也真是冒险之举,但是我们都等不了了。” 午天一听见第八层之说,倒吸了几口凉气,心中怎一个惊字了得,末了,他只得讪讪说道:“无忧公子最聪慧的地方,怕是选对了真正待他好的人吧,既如此,无忧的昆仑大悲咒的根基到底何时恢复?” 景浩天哈哈一笑,说道,“解那巫术在我眼里不过是覆手之劳,真正难的是如何藏起自己的修宗之力,还有如何承受纳兰飞雪为他硬生生传授的修宗之力,无忧都做得很好,纳兰飞雪倒也是个劲敌,与其让你冒险杀他,不如让无忧巧妙地吸尽他的内力,毕竟他对无忧没有丝毫的恶意,姑且让他活在这世上吧。” 午天一听罢,心中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是就在转瞬之间,他的眼中就充满了浓浓的杀意,只见他与景浩天相视一笑,朗声说道:“怕是听了不少了吧,何不出来见人?” 片刻之后就有一女声传了过来,声如银铃,十分好听:“我要出来见的,恐怕是鬼吧,汝等也敢以人自称?” 景浩天抚掌而笑,举止神态大气利落,哪里有半分小孩子的样子,他接着说:“姑娘好眼力,在下佩服。” 突然间,凌空划来一柄利剑,午天一轻松躲过,景浩天却轻轻移开,同时伸出手,夹住那柄剑,仔细看了片刻,便笑道:“东归?哈哈哈,原来是故人亲临,失敬了。” 宝剑东归震了震,急速窜出,又回到了那女子的手中,萧雨萱乌纱蒙面,姿容秀丽,款款现身,午天一见了这等绝色佳人,竟然微微有些把持不住。再转头看景浩天,只见他与那女子对视着,眼中神色平淡,倒是那女子一副要将景浩天千刀万剐的样子。 景浩天指着那女子,对午天一淡淡说道:“这便是弘清宗宗主萧允之女,萧雨萱。” 午天一听罢,作揖,彬彬道:“早就听闻真宗萧雨萱与灵宗南音宫主并称为大荒双璧,今日一见,果真犹如天人。” 萧雨萱冷笑一声,打量午天一片刻,说:“看你相貌堂堂,一身正气,却和这魔道中人勾结在一起,心中竟无半点羞耻之心么?” 景浩天微微一笑,伸出手,借过午天一的佩剑,对午天一说道:“你姑且靠后,我来与她切磋一番,近十年未见,不知故人剑法长进了多少。” 萧雨萱冷冷一笑,言语之中满是不屑:“一个小孩子竟如此口出狂言,谁与你是故人了,妖魔邪道,快快受死便是。” 景浩天冷冷一笑,眼中杀气掠过,小小身躯闪动,持剑挥舞而上。 萧雨萱嘴上如是说,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只见她右手持剑,左手两指划过剑刃,那东归便嗡嗡地震将起来,萧雨萱银牙一咬,喝了一声,就见宝剑浮空,接着飞出,景浩天看在眼里,心想,这萧雨萱果真是不简单,甫一交战便使出诛神十三式的最后一式“御剑式”,看来是想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发现破绽后再使出杀手。 那御剑式是真宗绝学诛神十三式中,最高境界的一式,威力虽是不大,却是参透真宗外功绝学的门槛,只有将诛神十三式的前十二式运用的出神入化方才可以连贯冲顶,直登御剑式。但见那宝剑东归,因为萧雨萱两指为其注入了真宗内力,所以剑身湛蓝,乍一看与徐寒江当日以内气化出的九尺冰剑的成色极其类似,想必是两人同承一宗,修炼内力的方法也是一致所致,但萧雨萱的内气蓝如苍穹,而且蓝中透白,比之徐寒江的内气更多了几分隐曜之感,饶是在普通人看来,萧雨萱的内气恐怕都要比徐寒江的强上数倍。但见那东归宝剑呼啸而至,刺砍切削搭配得当,毫无破绽,正如一绝世高手以念化剑,人剑合一一般,景浩天单手持剑,格挡下来倒也饶有余力,只是不能前进半步。 萧雨萱双臂轻舞,景浩天衣衫猎猎,舞剑如风,小小身躯看上去极是潇洒,一人一剑交战了数个回合,谁也不露破绽,算是平手,这时萧雨萱哼了一声,收回东归。景浩天见状,内力涌上,以手为媒,霎时间就将手中的剑用红色的内气围得滴水不漏,午天一看到自己的佩剑大小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在景浩天手上几乎可以吞没他的身影,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然后又见他追着东归,电光一般迅猛冲上,萧雨萱见状,连忙跃起后翻,退了五步有余,东归回手的那一刻,她立即将宝剑插入地面,双手紧握剑柄,忽然见一道冰障破土而出,冰障十分巨大,午天一看在眼里,恐两人内力碰撞伤及自己,便疾行退后数丈,再在远处看时,赫然见一道冰障矗立着,隐隐有参天之势。 却说景浩天看见冰障,冷笑一声,右手发了大力,将火焰一般的剑扔出刺向冰障,只听得轰然一声,火蓝相撞,大地也似是颤了几下,两股内气相撞之处,周围的大片积雪瞬间被消散得一干二净。内气还未散尽之时,景浩天突然没了踪影,萧雨萱细看四周,屏气凝神,竟然丝毫找不到他的身息,当下心里一乱,银牙紧咬,持宝剑东归跃起,看上去似有逃遁之意。就在这时,一头巨大的火龙突然破土而出,雷霆之隙,龙头已然盖过萧雨萱的身影,龙口大张,竟是要活吞了萧雨萱。 在那火龙之中,正是景浩天孱幼的身躯。 午天一看着火龙之中的景浩天,他正如那熊熊燃烧的九天巨神一般,喷出烈阳之炎,神龙之息,仿佛不燃尽世间万物便誓不罢休,午天一心中不禁为景浩天暗暗叫好,如此凌厉劲猛的攻势,又有强大无比的内气相辅,再反观巨龙吞下之前的萧雨萱,双臂微抖,赫然一副即将败阵的样子。 火炎铺天而上,淹没了萧雨萱。 景浩天心中暗笑了一下,赤红龙头逐渐散去,小小身躯,已然一副凌驾万物之势。 第十三章 南疆厉雷 转机瞬间发生,萧雨萱并没有被巨火龙口吞下,她用一种与常理极其不符的方式成功挡下了这次突袭,按照常理,当敌方以内力为主要攻击手段时,保全自己接着反击的最好方式便是激发出自身的内力与之抗衡,若是远远不及对方内力,大可找个间隙逃遁便是,当然要如此娴熟地使用内力和速度超常的逃遁,须得要有极为精深的修行和迅捷如雷的身手才行,不说是寻常修宗人氏,便是那些颇有名气的修宗高手也很难在景浩天那样的攻势下逃出生天,但是萧雨萱完全可以做到,景浩天也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爆发出了很深的内力来完成这一绝命之击,本来萧雨萱该会爆出自身内力来与之抗衡,然后就会陷入景浩天的阴影之中,只是聪慧绝顶的萧雨萱早就看出了景浩天的心机,所以她放弃了与景浩天拼搏内力的做法,因为内力修为本就不是他们真宗门的长项,她要用真宗代代相传的诛神十三式,用最古老的迅猛、精准、凌厉来出奇制胜。 巨龙的骄烈似火被萧雨萱生生用剑抵挡住了,宝剑东归名满天下,但凡持之者功力上流,接住那内力皆不在话下,反倒是景浩天内力太厚,幻化出的火龙犹如实物一般,生生挡住了他的视线,萧雨萱在以剑格挡之后就雷速冲了上去,待景浩天发现时,浑厚的剑刃已经近在眼前了。 方才还威风霸道的景浩天这时却落了下风,只见他身形如风地躲闪萧雨萱的诛神十三式,看上去竟然有一丝狼狈。 不过景浩天却并无一丝慌张之意,一边躲闪一边对萧雨萱啧啧称赞道:“不愧是弘清宗修宗第一人,不过那柄东归也让你得力不少,普天之下能与东归比肩的兵刃当真是少之又少呢。不过······”景浩天在这时候突然大喝一声,右掌火红内力喷薄涌出,片刻之际就见一团火焰将东归困住,再一细看,原来是景浩天的一双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剑柄,萧雨萱吃了一惊,双手用力,却丝毫不能撼动仿佛深入火焰的东归,景浩天一双细眼盯着她,口气之中满是质问之意:“这东归恐怕不是你的东西吧,你连自己的同门师妹都不放过,戕人性命,夺人宝物,心肠着实是歹毒!” 萧雨萱心中一颤,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景浩天,虽然有黑纱遮面,但她的眼神却在瞬间就变了。午天一听入耳中,心中不解,却再次被景浩天的实力惊了一番,如此看来,难怪他说要与萧雨萱切磋,原来在他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旗鼓相当的生死之争。再看萧雨萱,眼神只是在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常了,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来头,往事是错是对也休要再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话音刚落,就见她松开剑柄,跃到地面上,右手轻轻一抬,又猛地一推,似是在推动什么,片刻后就见景浩天手中紧紧抓着的东归宝剑发出灵性的尖啸,剑身剧烈晃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挪山移海之大力推动剑刃,笔直刺向景浩天,景浩天眉头一皱,一把松开剑刃,然后转身一脚,不偏不倚,端端踢在剑柄顶端,东归立刻转向,呼啸着冲向萧雨萱,萧雨萱冷哼一声,身形一动,极速迎上,侧身躲过,顺势抓起剑柄,又向着景浩天冲了上去。 景浩天毫无闪避之意,腿脚发力,竟是硬气无比地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双手真气暴涨,燃起熊熊烈火,“嘶嘶”之声仓如火蛇,在空中格外刺耳,就在两人对撞上的那一瞬,景浩天抢到先手,左手抓住东归,右掌呼呼飞出,重重地击中了萧雨萱。萧雨萱闷哼一声,直直地坠落到了地上。 景浩天看了看她,萧雨萱冷笑一声,说道:“邪魔妖人,要杀便杀,休想玩弄花样。” 景浩天同样是冷笑一声,转身走开,稚嫩童声传来:“我只是说要与你切磋一番,并不涉及性命之争。”午天一看着面色苍白的景浩天,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看了看景浩天身后站起来的萧雨萱,两人这就离去了。 走了不长一段路,景浩天忽然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午天一吃了一惊,说道:“她竟然伤着你了?” 景浩天擦去嘴角血迹,淡淡一笑,说道:“只是为过往打抱不平而已,应该是使用内力过于生猛,身子有些吃不消吧。” 午天一对那过往之事自然是好奇的,但见他丝毫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便也没有再提,两人无声走在雪地之中,身影不久就消失了。 萧雨萱受了伤,虽不致命,但鉴于景浩天的内力过于强大,挨了那火焰一般的烈掌一下,萧雨萱只感觉五脏震动,六腑出窍,但她强行压住了翻滚而出的热血,当下虽是好了一些,但伤处依然如火灼烧,苦不堪言。 她见那两人走远之后,便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是个十分古旧的小亭,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闭了双眼,双手合十,这便开始运功疗伤。身子内凉气升腾而出,明气渐浓,生生将景浩天那残存的燥热之气给消散得一干二净。末了,她忽然睁眼,再也压不住,吐出来一口淤血,但是在吐出那口淤血之后,她只感觉伤处的痛觉轻了好多,脏腑之中也清净舒适了许多。 萧雨萱缓缓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试着缓缓运功,身子果真是好了许多,在常人看来她恐怕已经完全伤愈了。这时候她才回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来。 本来那日与徐寒江分别之后,她是要回到弘清宗圣地无名岛的,但是就在路过这道真两宗的交界之地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丝隐藏得极好的魔道气息,她只料到对方不过是个魔道高手,便想去除魔扶正,待接近那魔道妖人时忽然听到他提及无忧,仔细一听,竟然听见那童子说无忧将会巧妙地吸尽纳兰飞雪的内力,萧雨萱的心中无疑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纳兰飞雪内力修为精深无比,道力参天,这都是天下各宗熟知的事实,若是无忧吸尽了纳兰飞雪的内力,那要抹杀无忧岂不是添了恁多麻烦?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不能自己,终究暴露了自己的气息,被那魔童发现,本来萧雨萱也不将那小童子放在眼里,只是那魔童大话连篇,竟称她作故人,直至他讲出当年之事,萧雨萱才察觉到这魔童根本不是一般的魔道高手,心中暗自骂着自己大意,自己只顾除魔,却忘记了四象大封牢如铁桶,寻常的魔道高人又怎会突破那封印?不过她却万万没料到对方并不对自己下死手,说来倒是侥幸,自己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死里逃生之事。 徐寒江自然已经不能顺当地带回无忧了,萧雨萱看了看远方的高山连天,轻哼一声,身影掠起,向南飞掠而去,她的目标,正是那千里冰封的昆仑山。 再说无忧一行三人,在那雪野之夜偶遇秦月,无忧与皇甫珊见头顶忽然露出一张人脸,火光摇摆,甚是诡异吓人,无忧本能之下持起巨斧,一跃而出,对着秦月好一顿挥砍,皇甫珊见状,赶忙叫醒妹妹,一同出了洞穴,却正见到无忧手持巨斧,小小身躯在有些惨淡的月光雪野之中更像是滚来滚去一般劈砍那女子,皇甫珊刚想让无忧停手,却听得那女子怒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这般粗俗无礼,当真是毫无教养。”然后就见她身子一闪,柔柔如云,快速如风一般冲到了纳兰无忧面前,无忧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住,方才没看清,还以为是妖魔鬼魅一类的东西······”秦月听罢,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她的蛮横在这时候显示得尽其淋漓,只听她言如黑风卷铁一般刺耳:“这小东西,没爹没娘的,险些吓坏本姑娘了。”她说话时瞟了一眼皇甫珊姐妹,似是要连同他们一起骂上一遍才肯罢休,皇甫珊本来有心邀那女子一起在洞穴之中躲一躲风雪的,听到这话,立刻变了心,倒是皇甫瑶童言无忌,指着秦月道:“你说话好难听呀,无忧无忧,快点教训教训她。” 再看无忧,虽然只有九岁,但从小到大没有娘亲疼爱一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秦月这样一刺激,心中哪里忍受得了,只见他眼色微微泛红,抓着巨斧的一双小手筋骨暴起,仅是在他斜眼看秦月的一瞬之际,手中巨斧便犹如雷电一般砍出,秦月心中吃了一惊,连忙跳后数步躲开,正想给纳兰无忧一个厚厚实实的教训时,突然见他向后跑了老远,双手紧抓巨斧在原地转了数圈,越转越疾,转成一道猛历的卷风之时,突然将巨斧向秦月扔出,速度之快,令皇甫珊的目光几乎追之不上,接着就听皇甫瑶大叫起来:“姐姐你快看,无忧跳上巨斧了!”皇甫珊定睛一看,无忧果真在雷隙之际追上了那巨斧,并且跳了上去,心中来不及惊奇感叹,她便身形一动,冲上去一把拉开了有些发怔的秦月,巨斧正好擦着身子飞过,皇甫珊手上也快,硬是将无忧一把扯了下来,巨斧片刻后就撞上了前方的一座小石丘,竟然将那巨大的石块撞击得粉碎。 众人见状,巨石崩裂的声音轰隆入耳,惊起了好多走兽飞禽,一时间众人都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甫珊心想,刚才若不是及时拉开秦月,或许她就丧命于巨斧之下了,这时她看了看妹妹皇甫瑶,方才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无忧的身影之时,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记得娘亲早就说过瑶儿的天资远在她之上,眼见妹妹眼力如此刁如针尖,她心中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纳兰无忧潮红的眼色很快散去,他看着远处的巨斧,却只能想起刚刚所发生之事的一些支离片段,于是努力挣脱了皇甫珊的控制,朝那巨斧跑去,拾起巨斧时看了秦月两眼,竟是满眼的哀怨。 秦月心中的诧异惊奇自不必说,首先是那小孩童惊人的力量,爆发时简直犹如赫赫天雷一般令人无措,再者就是那少女,脚法之精妙,身形之灵动,手速之敏捷,都是她从小到大几乎从未见过的出类拔萃。她心中的骄横之火在这时仿佛受到了一盆冰凉之水的浇灌。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要务在身,万不能与这行人纠缠上。 就在这时,在距离他们极远的南方苍穹,突然炸起了一道惊雷,皇甫瑶吓得一骨碌躲到皇甫珊身后,捂着耳朵,紧接着,无数道历雷从天际劈下,即使相距甚远,滚滚不绝的惊雷竟然照亮了纳兰无忧等人所在之处,月亮那惨淡的光辉被雷光吞没得一干二净,也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地界,此刻正在雷电的呼啸之中,亮如白昼。 皇甫珊目光呆滞,口里呢喃道:“它真的在这里······” 第十四章 黑衣白纱 正当众人都被不断落下的惊雷吸引时,皇甫瑶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皇甫珊反应最是机敏,只见她转过身,急忙抱住皇甫瑶,再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那里正躺着一个女子,本来在惊雷落下之前,夜已深了,雪野之中丝毫看不清那里躺着一个人,恰巧这时雷光大亮,皇甫瑶眼光尖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雪地上的女子。 纳兰无忧快步跑过去,低头细细查看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瞬间睁开眼,眼珠转了几圈,看了看四周景象,接着就迅速坐直起来,纳兰无忧被她猛地一惊吓,接连向后栽了几个趔趄。再看那女子,面目俊秀,看到秦月之时满眼惊惧,指着秦月细声叫道:“是你!” 那女子正是被秦月挟持的张玉儿。 秦月狠狠地盯着张玉儿看了一眼,带着恐吓般的语气对她说道:“是我又怎样?”说着就朝张玉儿走去,张玉儿见状,连忙从地上站起来,避着秦月后退,纳兰无忧自然是搞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的,但是看那妖艳骄横的秦月,再看那衣着朴实、楚楚可怜的张玉儿,小小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怜香惜玉的冲动,当下立即跳上去,横在张玉儿和秦月中间,厉声向秦月叫道:“你······你别过来!” 张玉儿万万没想到,一个孩童竟然会为了保护她挺身而上,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秦月竟然对这孩童的阻挠丝毫没有恼怒之意,反倒是有些忌惮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皇甫瑶许是发现纳兰无忧这个样子很是威风,自己竟然也一路小跑过去,跑到纳兰无忧身旁,学着纳兰无忧的样子,叉起腰,仰起头,一副威不可侵的样子。只是她裹得严实,圆滚滚的,双手叉着的,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腰。 皇甫珊心中暗暗发笑,却仍是一脸正气地走过去,将纳兰无忧与皇甫瑶挡在身后,然后对秦月微微一笑,十分客气地说:“雪夜多有不便,大家若有什么误会相互体谅体谅便是,何必怄气伤神呢,这荒郊野外危险诸多,大家相互帮扶一下岂不是更好?” 秦月此时倒也正想找个台阶下,听皇甫珊这样一说,心里暗自思忖,这张玉儿与自己无冤无仇,那个手持巨斧的孩童也大可不必与之计较,自己尚有重任在身,在这边也耽搁不起。这样想着,嘴上倒也凌厉,对皇甫珊说道:“我才不与你们计较呢,”接着看了一眼张玉儿,媚笑一下,说道:“我放了你便是,你就等着你的徐大哥吧,见到他后,麻烦你告知他,我十分清楚他此行的目的,他日刀剑相向时还请他手下留情。”张玉儿听过,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好”。 正在这时,一阵尖细的叫声传来,众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只有无忧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跑到方才躲雪的洞穴处,果不出其所料,原来是纳兰雪鸟听见外面的动静,急着想出来,却无奈洞口太小,自己根本钻不出来,又因为落雷的缘故,四周顿时亮如白昼,雪鸟心里更加焦急,这才尖声嘶叫了出来。皇甫瑶见状,也跑了上去,与纳兰无忧一起将雪鸟拖了出来。 秦月盯着纳兰雪鸟看了许久,目光一转,看向纳兰无忧,落雷闪烁,纳兰无忧眉心处的一颗痣印忽隐忽现。她忽然就惊呆了,然后不可置信地盯着纳兰无忧,直直地走向他,边走边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纳兰无忧?” 皇甫瑶见状,嫩声嫩气地对秦月叫道:“你没听见我喊他无忧么······”说到这里时,忽然见秦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十分狠毒地说道:“你闭嘴!” 皇甫瑶满脸委屈,看着皇甫珊,纳兰无忧十分不满,指着她说道:“你这个坏女人,冲一个小女孩这么凶干嘛?”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朗朗之音传来,厚重有力,沉如洪钟:“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进来一个无辜女子!” 伴着话音,一阵黑风掠过,皇甫珊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极其魁梧的黑衣男子就站在距他们大约七步之外,但见那男子身如巨塔,五官硬朗,凛然立在雪地之上,一副十分正气的样子。 秦月见了黑衣男子,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喜悦,但随即就变回了那一副盛气凌人的骄横样子,对他说道:“徐大哥当真是好轻功,我还指望着甩掉你呐,没想到徐大哥对小女子还真是念念不舍。” 徐寒江冷笑一声,也不去接她这挑逗似的话语,只是看了皇甫珊等人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眼熟。接着他又细细地看了看纳兰无忧,最后才兀自走向张玉儿,笑着问她:“玉儿姑娘没事吧?” 张玉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的,徐大哥。” 秦月的脸上很明显地有些挂不住,心中是又嫉又恨,嘴上也越加得不饶人:“莫非徐大哥冒着风雪,千里迢迢地追踪小女子,就是为了同她打情骂俏?” 皇甫珊自幼懂得便多,对那些好看女子的妖媚之术也略知一二,只是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秦月这样说话如此露骨的女子,但是稍有心智的人都看得出来,秦月这话里是带着尖酸的醋意的,皇甫珊心中笑了一笑,心想这等骄横的女子,便是姿色再好,又有几个男人愿意与她携手白头呢,只怕在一起了每日的口角都争不完。 徐寒江正气浩然,心中似是对这女子丝毫无感,只是淡淡地回了秦月一句:“你说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那我倒想知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秦月捂嘴一笑,雪白衣纱轻轻飞舞,接着便笑盈盈地看向纳兰无忧,盈盈道:“好生俊俏的小孩啊,只是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呢?你父亲现在一定很着急呀。” 纳兰无忧刚想说话,就听得皇甫瑶稚嫩的声音接上了:“无忧不是孤身一人,他和我们一起的,”然后看向皇甫珊,“是不是,姐姐?” 皇甫珊对这个黑衣男子十分警觉,心中十分费解,为何在短短一夜之内碰见如此多的怪人,而且秦月看着纳兰无忧的眼神之中隐藏着一丝恶意,这一点除了在场的那个黑衣男子之外,恐怕没人看得出来,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先试探出那黑衣男子的意图。念及此处,皇甫珊便回了秦月一句,道:“姑娘若是无要紧事的话,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且容我们先行一步了。” 秦月媚媚一笑,侧身让开,说道:“请。”却听到那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皇甫珊携着皇甫瑶,刚欲与纳兰无忧一同离开时,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姑娘且留步。” 皇甫珊定在地上,转身笑问:“大哥有何事?” 徐寒江向前走了两步,走过秦月的面前,张玉儿也跟着走过去,引得秦月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这时徐寒江盯着皇甫珊的眼睛,问道:“敢问姑娘何宗人氏?与这纳兰无忧又是什么关系?” 皇甫瑶见这男子威压似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纳兰无忧一眼,又紧紧地抓住了皇甫珊的衣角,皇甫珊想了一想,说道:“在下灵宗人氏,与这无忧公子只是偶然相识而已。” 徐寒江眼中精光四射,语气微冷,说道:“那劳烦姑娘留下纳兰无忧,自己离开便是。” 听到这话,纳兰无忧自然是不情愿的,心想自己与这男子素不相识,虽然看他一身正气,但是纳兰无忧心里明白,这个男子多半都是对自己不利的,于是他只得巴巴地看了皇甫珊两眼,皇甫瑶自然也是舍不得无忧的,于是使劲扯着皇甫珊的衣角,撒娇似的闹着,嘴里说道:“姐姐别管他,我们带无忧走吧。” 皇甫珊笑着摸了摸皇甫瑶的头发,又看了看一脸阴郁的纳兰无忧,对徐寒江说道:“大哥既然想让我留下无忧,总该给个理由吧,怎么说无忧公子也是乾坤宗的人,小孩子家贪玩一些,下了山迷了路,怎么走、去哪里也该由着他自己的。” 秦月笑了一声,看了看纳兰无忧,又盯着徐寒江说道:“徐大哥该不会是想强抢吧,这可是昆仑山地界,徐大哥纵然神力无双,也敌不过乾坤宗全派之力吧?” 徐寒江的心中当真是极其厌恶秦月,这女子嘴上狠恶不说,心肠又坏,城府又深,白鹿尊者仙风道骨,形容正派,座下弟子的这番做派可当真是有损师门风范。心里虽这样想,但他主要还是要应付对面的这女子,让她乖乖留下无忧,然后擒去给雨萱小主。于是便对皇甫珊说道:“姑娘说得在理,只是此事涉及宗派之争,姑娘若是不想沾惹无端之争的话,还望听徐某一言。” 秦月又笑盈盈地插话,说道:“姑娘既有要务,又何必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身陷泥潭呢?还是留下这孩子吧。” 纳兰无忧听在耳中,心中不由自主地怕了起来,当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便是皇甫珊了,他的心里殷切地盼望着皇甫珊可以保护他到不周山,那里有岁尘子师叔在,便无人敢欺负他了。 皇甫珊心里也是纠结,对面一男一女,很明显都有着较深的修宗之力,若是贸然和他们为敌,自己吃了亏不说,还得连累妹妹进去,但是她宁愿将纳兰无忧扔在雪野里也不愿交给他们。 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听得一阵响动,放眼看去,只见纳兰无忧拿起巨斧就跑,跑的速度极快,纳兰雪鸟巨翅一展,也跟了上去。 徐寒江冷冷地看了一眼纳兰无忧逃去的身影,嘴里缓缓吐出一句:“小东西,想跑?” 第十五章 鬼 却说纳兰无忧拼了命似的向前飞奔,他心中明白,此时若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单单是依靠皇甫珊恐怕不行,跑得掉就跑,跑不掉被抓住了想必皇甫珊也不会袖手旁观吧。何况自己对这雪野了如指掌,总能借着这优势和徐寒江周旋一下。 但是纳兰无忧毕竟年龄幼小,想得太过简单了,徐寒江何许人也,长年在弘清宗第一高手萧雨萱身边做事,不说是萧雨萱的一身修宗本领,便是那精明老道的做事方式,他也多多少少学了一些。看见纳兰无忧逃跑,他反应极快,就在众人眨眼之际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而这时纳兰无忧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皇甫珊还没反应呢,皇甫瑶倒是利索,一骨碌翻上火狐的背,细细喊了一声“快跑阿狐”后,只见那火狐四肢一展,无比优雅快速地飞奔开了,皇甫珊自然也顾不得许多了,同样驱动火狐跟了上去,雪地里瞬间就剩下张玉儿与秦月两个女子了。张玉儿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就跑,秦月见这里再也无人搅扰自己,当下便冷笑一声,身影浮动,几步就追上了张玉儿,张玉儿见状,连忙说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这般刁难于我?” 秦月妖媚一笑,说道:“不是我要刁难你,是你的徐大哥舍不得你,我得保护你的周全啊。” 张玉儿自知是逃不脱了,只得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睛,乖乖就范。 秦月倒似是调戏似的托起张玉儿的下巴,借着轰鸣而下的电光仔细端详一番,说道:“难怪徐寒江一眼就看上你了,这等姿色,当真是这连绵雪山之中的如花玉人呐。” 张玉儿霎时间红了脸颊,徐寒江高大魁梧,又长的仪表堂堂,一看便知是一正道栋梁,这俗家女子本就崇敬天下的修宗之人,像徐寒江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子自是更受青睐。而秦月突然莫名说出徐寒江看上自己的话,张玉儿自然是羞涩于心,甚至忘记了自己正深处险境。 秦月脸色一阴,右掌挥下,待张玉儿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见她两腿一软,跌倒在地,再度不省人事了。 秦月嘻嘻笑着,挟起张玉儿,风一般朝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赶去。 张煜与夏香两人西行寻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寻人便问,当真是找寻得极为仔细,却仍是一无所获,好在两人情分不浅,累了互相看上一眼便有春风拂面之感,倦意也会消去好多,正是凭着这男女之间难以捉摸的微妙关系,两人反倒觉得这样寻人倒也乐趣横生,心里有时也会暗暗盼望就这般一直找下去。 但是无忧失踪,对于整个乾坤宗来说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众人皆明白,纳兰飞雪多半会将那掌门之位传给无忧,午天一虽然资质出众,在宗门之中也颇有威望,但是谁都清楚无忧的身后不仅仅站着纳兰飞雪,更是站着正道四宗修宗第一人岁尘子,虽然全宗弟子都对无忧的身世守口如瓶,但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纳兰飞雪生平未娶,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儿子?何况岁尘子几乎每隔一年都要来乾坤宗看望无忧,掌握着天下苍生生死的正道支柱岁尘子对一个小孩子如此上心,其中的蹊跷虽然几乎无人知晓,但有关于此的猜测却是怪论颇多,层出不穷,想来这世间凡人,凡事虽不关己,但总有闲人要在茶余饭后思量思量,再逢人说上几句,不如此的话反倒不适。 张煜与夏香眼看着就要出了乾坤宗的地界了,当下横在他们眼前的正是一条宽如银河的长河,这条河便是著名的莲花河了,它发源于佛宗界内的九华山,绵延近万里,宛如一条丝带连接起了道、佛两宗。过了这条河,就算是真正到了佛宗界内,只是此时张煜极目远眺,只见对岸黄沙弥漫,飞尘遮天,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苍黄,不知道比雪原荒凉了多少倍。 张煜与夏香一齐坐船渡河,对面是一家小小的茶肆,两人一路辛苦,所带的昆仑泉水也喝尽了,所以必然是要去那茶肆喝上一些茶水的。但两人都拿捏不准该不该进入佛宗地界去寻找纳兰无忧,按常理来说纳兰无忧根本不会来这里,他从小到大都没来到过西方佛宗之地,这点夏香倒是记得很清楚。两人之前商议了许久,才决定先找个歇脚之地休息休息,然后让纳兰雪鸟带信给午天一,让他定夺是否进入佛宗之地。 两人同乘一条木船,天空晴朗,虽然地方荒凉,但是张煜与夏香相对而坐,船家划船,张煜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地盯着夏香看,夏香心里有点害羞,但更多的却是欢喜,过了好久,她才红着脸,脉脉地看着张煜,绣口一吐,说了句:“呆子。” 张煜憨厚一笑,说了一句:“这天地造化纵是如何雄壮秀丽,都不及你好看。” 夏香听得船家的船桨在水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耳畔微风拂过,张煜玉人面庞,俊秀好看,嘴也是甜,哄得她一时间心花怒放,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情意绵绵,直至船靠了岸,张煜给那船家付了银两,夏香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两人在茶肆外面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两碗茶水,茶水极是沁香,张煜缓缓移开碗盖,向那店家要了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召来纳兰雪鸟,将信绑在雪鸟的腿上,雪鸟飞去,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张煜闻着茶香,见到夏香一双嘴唇正欲接上茶碗时,他突然伸出手阻止了夏香,夏香脸色微微诧异,问道:“怎么了?” 张煜笑道:“你倒真是心急,我们一起品一品这茶叶可好?” 夏香刚欲回答时,忽见一行黑衣男子疾行而来,*乃佛宗恶兽“三首黑虎”,一行人下了坐骑,也不知道将那三首黑虎安置好,只见那几头恶兽低声吼叫,爪下更是急不可耐地样子,一直狠狠刨着地面,那几人向着这小小的茶肆走来,为首的男子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角一直延续到右嘴角,身量魁梧得吓人,身后那三人也是,脸面都不是白净小生的样子,身材也是极其壮硕。这三人走起路来仿佛都能卷起阵阵黑沙,正在喝茶的众人一时都紧紧盯着他们看,本来还算空旷的茶肆似乎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 张煜细细看了一眼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子,只见他一双眉毛又直又尖,直插入鬓,眼睛细小,却折射出极其罕见的戾气,鼻型如鹰喙一般阴历。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张煜瞧着这男子,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者。 那四人围着一张最大的桌子坐了下来,要了几壶茶水,又要了一只小碗、三只大碗。脸上有斜疤的男子虽然脸色狰狞,举止却还算文雅,只是与常人一样,细细地喝着小茶碗中的茶水。倒是其余三人中,只见一个男子将茶水倒入大碗,管也不管,一仰头就将滚烫的茶水送入口中,喉头嚅动之际,一大碗茶水就落肚了,他似是喝得挺爽快,眉开眼笑,接着又豪爽地叫出一句:“好茶!好茶!” 张煜皱起了眉头,只感觉那滚烫茶水浇灌下去,男子说出的话都是带着血腥味的,那男子倒也可笑,粗人一个,哪里懂得茶水的好坏。只是白白搅扰了他与夏香品茶诉情的大好时机了。 夏香似是一眼就看出了张煜的心思,淡淡一笑,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还是留意留意这几个黑衣男子吧,我看他们的来历定不简单。” 这时,那几个男子中的一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夏香,咧开嘴,虽是笑着,却看上去极是狰狞,他说道:“姑娘当真好眼力。” 此言一出,夏香的身子几乎是颤了一颤,张煜抬眼看去,那男子说这话时,其余几人之中,那疤痕男子眼睛微闭,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大碗喝下热茶的粗豪男子呵呵直笑,另一人的脸上则是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 这时店里突然跑出一个小孩子,看上去很是顽皮,他的母亲在屋里唤了他好几声他均是不理,但是当他看见那几个黑衣男子时却立即呆在原地,然后嘴唇发抖,最后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指着那几个男子,许是被吓住了,竟然连字都吐不清楚。 那个粗豪男子站了起来,却被旁边的男子一把拉住,小孩子受到的惊吓更大了,竟然莽莽撞撞地向那几头三首黑虎跑去,那几头三首黑虎体型奇大,肩膀比那几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还要高出一些,见到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爪下立即就开始发力了,最前面的那只黑虎更是低吼一声,硕大的虎头低了下去,然后身躯绷直,硕尾翘起,眼看着就要扑向那小孩子。而这时那孩子的母亲刚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这一幕,吓得惊叫一声,险些跌倒在地,周围的人均是眼巴巴地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去救下那小孩。 张煜见状,立即起身,跃起后轻轻踩了一下桌子,随即身形如风一般冲了过去,就在那孩子落入虎口之前生生将他抱起,然后踩了一下黑虎的肩头,那黑虎前肢一软,竟然跪倒在地。张煜将孩子送到那母亲手里,孩子仍然惊恐万状地哭着,而他口中所喊话语,张煜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那孩子口中所喊,只一个字,那便是“鬼。” 第十六章 黑衣食肉鬼 张煜听在耳中,心中颤了一下,这世间的鬼怪之说他从小就听过许多,本来身为正道弟子,降妖除魔便是职责所在,对那鬼怪之类的东西,他也是丝毫都不畏惧的,但是自己从小到大二十几年,见过许多怪物恶兽,也见过些许魔道中人,却从未见过鬼。虽然常言所说童言最真,童眼最实,看这孩子被吓成这般摸样,说些胡话倒也正常。 而就在这时,张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能将一个孩子吓成这样的,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来不及多想,那个粗豪男子就对张煜说道:“你救你的人便是,何必踩踏我的坐骑?” 张煜似是赔笑着说道:“适才情况紧急,在下若有过错之处还请谅解。”这般说着,张煜疾步走到夏香身边,低声说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走。” 夏香眼中飘忽了片刻,便立即点点头,跟着张煜就要离开。而这时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子突然说道:“乾坤宗的弟子都是这般胆小谨慎么,碰见几个不详之人就怕得要死?” 张煜的脸色突然一变,心中冒起一股怒气,转身回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笑了笑,声音喑哑怪气,“你踩踏我们的坐骑时,脚底积聚了一定的内力,可不就是纳兰飞雪那老东西传授给你们的昆仑大悲咒么?” 张煜听见这男子的话语,心中当真是又惊又怕,仅凭一眼就看出自己使用的是道宗内力,而且他必是知晓师父的,加之这男子说话的口气如此之大,想来自己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了。当务之急就是带着夏香离开。容不得张煜多想,那粗豪男子竟然得了疤痕男子的授意,缓步向他走来,张煜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即挡在夏香面前,对那粗豪男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又是为何?” 粗豪男子笑了笑,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躁动无比的恶气,“你倒是看看地上呀。” 张煜和夏香听了后,齐齐向地上看去,晌午的太阳不冷不热,到处都是沙砾的地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正当张煜不解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快看呐他们没有影子!” 这一喊不要紧,众人尽皆低头看去,果真如此,平滑的地面上洒满阳光,就是不见他们几人的影子。众人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叫的叫,跑的跑,茶肆的掌柜见状,急忙进屋,片刻后就见他背着一包东西一股烟似的逃的无影无踪。张煜倒吸一口冷气,但凡是个活人,在这大太阳下怎能没有影子?若非他们真的是鬼? 一想到这里,张煜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起夏香的手夺路而逃,但是还没跑两步,就见那个粗豪男子大笑两声,影魅一般闪了一闪,下一刻就站在了他们面前,张煜见状,甩开夏香,佩剑出鞘,几招几式就缠住了男子,然后对着夏香大喊道:“香儿快跑,这伙人并非魔道中人!” 那疤痕男子听了,嘲笑似的笑了几声,起身,对那粗豪男子喑哑说道:“我们去杀了其他人,你也莫急着杀死这两人,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说完后,三人起步就走,走了两步,那男子突然又说了句:“将他们的头颅送给纳兰飞雪那老东西,我们在不周山脚会合,莫玩得太迟了,食肉鬼。” 粗豪男子放声大笑了几声,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小娘子如花似玉,叫我如何下得了手砍下她的头颅啊。”说罢又是大笑起来,那几人阴笑着,黑衣翻转,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张煜见那几人都走了,心中倒是轻松了一些,但听他们刚才的话语,倒也有些骇人。眼下这个粗豪男子闪躲着张煜的剑式,显得十分轻松。夏香听了方才这男子的血腥话语,银牙一咬,拔出佩剑,手上使了颇大的内力来帮助张煜。 张煜会心一笑,那粗豪男子看准空当,左手伸出,大吼一声后,就见那只大手化作了一只巨爪,比原来的人手大了好几倍,向着张煜凌空挥来,腥气阵阵,巨爪生风,眼看着那爪尖就要碰上张煜,忽见一柄淡黄色细剑破空划过,生生为张煜挡下了这一击,张煜扭头看了一眼夏香,两人相视一笑。 粗豪男子笑道:“我食肉鬼平生杀的怪人多了,但是像你们这样,死到临头还眉来眼去的倒是少见,当真是不知死活!” 说罢,就见它仰着头,大吼一声,只听得它的右手传来骨肉生长的声音,片刻后就见它的整个右手化作了巨爪,纵是他的身体魁梧如山,在那两只巨爪的反衬之下,壮硕的身躯竟也有些孱小。张煜与夏香一齐向后跃起退出很远,两人对视了一下,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个叫做食肉鬼的男子非人非魔,万万要小心行事。 食肉鬼张开巨口,大吼一声之后,黑影一闪,庞大身躯竟然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张煜手上运起内力,佩剑变作与夏香的佩剑极其相似的黄色,右脚踏出,持剑迎上,食肉鬼血爪如山一般压上,张煜奋力格挡,长身金剑发出呼呼之声。夏香窈窕身影飘忽游离,专挑食肉鬼血爪不能触及的地方下手,细剑挑刺,划空之声丝丝不绝,一时之间,食肉鬼被迫转攻为守,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在张煜与夏香两人的配合刺击之下,食肉鬼逐渐被*到了莲花河边,等到他退无所退之时,张煜看准时机,长身金剑激冲刺出,只听得“噗”的一声,就见长剑已然端端刺入了食肉鬼的胸口,片刻之际,又听得一声皮肉开绽之音,夏香的细剑也是干净利落地刺入了食肉鬼的身子。 食肉鬼的一双血爪紧紧抓着两柄剑,以防止两人发力刺进身躯的更深处。然后就见他咧开嘴,流出两道鲜血,虽是如此,从他的神色却看不出半分的痛苦之处,不仅没有痛苦之意,他竟然咧着嘴开始发笑,边笑边说:“你们两人的配合当真是天衣无缝,只可惜,你们都忽视了一件事。” 张煜看着他血沫横流的嘴,问道:“是什么?” 食肉鬼缓缓地收起笑容,怒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能杀得了我!” 话音刚落,就见食肉鬼抓着剑的两只血爪重重击出,他像是疯了一般,也不顾两柄剑刺进自己的身体多深,只顾着巨爪发力,无论如何也要击中张煜和夏香。 张煜和夏香自然料不到,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就觉得胸口被巨石重重击中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直到撞到摇摇欲坠的茶肆木屋,两人才感到胸口与后背同时传来剧痛,接着就听得夏香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张煜强压住翻动的精血,却还是招架不住方才的大力一击,同样是重重吐出了一口鲜血。 再看那食肉鬼,只见他双爪抓住那两柄颜色已然黯淡下去的剑,血牙紧咬,随着喷出的鲜血,两柄剑同时拔出。食肉鬼将两柄剑扔进莲花河,河水顿时一片鲜红。 张煜强撑着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却感觉到一阵腥风刮过,接着就感到眼前一眩,腹部传来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那食肉鬼已经阴风一般冲过来,同时将右手化作的血爪刺入了他的腹腔,食肉鬼冷哼一声,血爪抽出,顿时血流如水。张煜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丝毫也动弹不得。 夏香哭喊着扑过来,一把抱住张煜,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衫,她不忍心看张煜腹部的伤口,伤口很大,但是并没有多深,想必是方才他在紧急之下运用了全身内力到腹部,内力护体,效果比寻常的甲胄都要好过百倍。 张煜脸色苍白无比,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见他抬起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搭在夏香脸上,但是将手放在夏香脸上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便算是抚摸过夏香的脸了。夏香泪如雨下,只见她紧紧抓着张煜的手,哭道:“你千万要撑住,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张煜笑了笑,看了看面色阴冷、魁梧如山的食肉鬼,又将目光移到夏香脸上,摇了摇头,眼角渗出泪水,他拼尽全力,才从鲜血直流的腹腔中挤出一句话:“我对不住你······” 还未说完,就见张煜的眼睛忽然一滞,抬起的手直直落了下去,夏香再也忍不住,伏在张煜身上嚎啕大哭。 食肉鬼又是大笑一声,一脚踢开张煜的尸体,左爪扼起夏香的细颈,将她缓缓从地上提起来,一直到夏香脚尖离地。夏香脸色苍白,眼中无神,此时竟然丝毫不反抗一下,只听得她对食肉鬼咬牙说道:“我不管你是何人,来世纵是做了厉鬼,我也一定要向你讨回他的性命。” 食肉鬼大笑两声,几乎是怒吼着说道:“我就是厉鬼之主,恶鬼之王,要怪就怪你们做了纳兰老贼的弟子,不过,若你肯带我去寻着纳兰无忧那小鬼,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夏香死死地盯着他,厉声说道:“你休想谋害无忧公子的性命,我等拼上性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看到无忧公子取了尔等狗命······”还未说完,食肉鬼的左手便发了力,夏香只感到胸中气短,张煜的音容样貌一一浮过眼前,她在心中笑了一下,想到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须得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自己力不能及,不能杀了这些邪魔妖道为民除害,心中自是悔恨,但是,这一世,有过一个爱她入骨的男子,有过一段快乐难忘的修宗经历,有过无数温情脉脉的瞬间,她便觉得,此生或可释然了。 接着,夏香微微张开嘴,虽然呼吸艰难,胸中格外难受,但她还是不出声地,念出了那首诗:谁家丁香不结愁,一样花,一样雪,纵是梦里也难寻;少年不为相思狂,年华去,水长流,三千白发······还未念完,就见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直直垂了下来,面目安详地死去了。 食肉鬼将夏香的尸体扔在张煜身旁,伸出舌尖舔了舔满是血沫的嘴唇,自言自语道:“等我吃了你们,就去找到那个小鬼,嘿嘿,小鬼······小鬼。” 第十七章 恶鬼夺位,千手灭世 午天一与景浩天一同走了许久,午天一方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并非和景浩天叙说旧事,而是寻找纳兰无忧。既然景浩天已经将无忧的去处告知与他,那事不宜迟,他也该动身了。 景浩天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未等他说话,景浩天便微微一笑,说道:“莫急莫急,无忧自然会有他自己的造化,你也不必强行去干涉,你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呢。” 午天一不得不佩服景浩天的眼力阅历,只是当真不知还有什么事比寻找纳兰无忧更为重要,于是便问道:“哦,什么事?” 景浩天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场景,此时此刻他们正行走在昆仑山的边缘之地,虽说是在昆仑山的地界,但毕竟昆仑山再延绵巍峨,也总归是有限度的。昆仑山气魄雄伟,高可参天,方圆辽阔,在这大荒大德地上却也是极为渺小的一点而已,故而说是昆仑山的地界,倒不如说这里是整个东方的边界,只是这里隶属于乾坤宗,又下着雪花,人们习惯将之称为昆仑山之地罢了。 正因为这里已经是边界之地,人烟自然是稀少,不说人烟,就连人力所建之物也是极少,适才他们见到萧雨萱的地方还有一片亭子供来往之人停脚休息,但经过景浩天和萧雨萱的一番激战,不多的几个亭子几乎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当下两人踩着雪走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好在两人都习惯了,不然还真是寂寞得紧。 景浩天眼力长远,一眼就看到了前方近百里处有一高高拔起的尖峰,午天一见他盯着远方,自己看去却是一片茫然,正欲开口问问,就听景浩天说道:“天下人皆说昆仑大悲咒对于轻身通脉有着奇效,想来你修习昆仑大悲咒数十年,脚力自然不差吧。” 这样一说,午天一立即就明白了景浩天的意思,接着,只听见“倏”的一声,景浩天小小身躯已经腾跃而起,踏空而去,速度如雷,气势却静如文水,让人几乎丝毫察觉不到。午天一心中感叹一下,不愧是修炼近百年的老魔童,这份本领自己何年何月才能企及。来不及多想,午天一怕跟丢了景浩天遭他耻笑,这便使自身内气沉下,宗力提起,然后脚尖踏雪,如风一般在雪地上弹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雪原疾奔,不时有障碍之物突然横于眼前,景浩天往往是高高跃起,跳过再疾行,而午天一则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为了尽快跟上景浩天,每次都是险险擦过,擦过那些静止不动的石堆小山倒是无碍,只是有好几次都惊动了正在觅食或者行走的走兽,那些走兽莫不是穷凶恶极的雪野恶兽,见了活物哪里肯放过,于是纷纷咆哮着追逐午天一,而这些恶兽长年生长在这茫茫无际的雪原之中,奔跑本领本就一流,再加上食物难寻,追起午天一来就更是发狠,午天一眼见身后兽群激昂,心中只好苦笑一声。好在那些走兽速度虽快,耐久力却很差,有好几头巨熊跑着跑着就停了,然后就再也不理睬午天一了,但是还是有好几头红得耀眼的巨狼追着他,只见它们眼神凶狠,牙刀呲出,涎水横流,追得凶狠无比。 就这样,午天一与景浩天疾奔了近乎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那座尖峰脚下,追逐午天一的狼群也换了几批。当下午天一停下,就靠在一处硬石处,呼呼地喘着气,地上则是几具狼尸,有的是嘴角流血,生生被累死的,有的则是景浩天小手一挥,轻轻抹杀致死的。 景浩天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峰顶,雪花拂过他小小的脸庞,只听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人情变迁的苍凉:“十年前,我在这里受了他的托付,他倒是可以浪迹天涯了,可是因为他,究竟死了多少人啊。” 午天一问道:“是谁?谁能让你心甘情愿地费心费力?” 景浩天微微一笑,说道:“罢了罢了,往事提不得,你多年没有回去,恐怕还不知道人心已经涣散得不成样子了。” 午天一抬起头,说道:“哦?” 景浩天说道:“九鬼之乱已经开始了。” 午天一略吃了一惊,“竟然是他们?他们不是都被尊主埋葬于亡者之海了么?” “埋葬不掉的,他们的正主苏醒了,据我所知,他们当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恶鬼夺位,千手灭世”。 “恶鬼夺位,千手灭世?” 景浩天点点头,“嗯”了一声。 午天一又问道:“那你所说的更为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景浩天阴郁着脸,说道:“九鬼其中的三个已经来到人间了,也不知是谁暗中相助他们破了四象大封,他们现在只是在暗中悄悄行事,我能感觉到他们雄野的阴谋,就目前之势,他们恐怕也想找到无忧。” 午天一皱起了眉头,心中感到一阵寒意,九鬼之力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他也知道那究竟是多么血腥肮脏的事物,无忧若是落到他们手中,即使保全性命,其结果也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到来?” 景浩天颔首回应了一下,接着又笑着说:“三鬼之力,在我眼中倒也不是十分可怕的东西,我既然得到了尊主的授意,便有十分的把握葬杀他们。” 说完后,就见他抬起脚步,走向眼前的高山,边走边说:“走吧,等我们上到山顶,就可以吸引他们过来了。” 午天一点点头,跟了上去。 寒风呼啸,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纳兰无忧拼命跑了许久,无奈那把巨斧实在是沉重,想扔又舍不得,于是他只得让纳兰雪鸟去拖延拖延徐寒江,纳兰雪鸟似乎也是惧怕那个魁梧男子,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最后在无忧的威*利诱之下,它才不情愿地扇动翅膀,朝后飞去。 再说皇甫瑶姐妹,由于皇甫瑶骑着三尾火狐,奔跑速度自然胜过徐寒江,只一小会儿她就将徐寒江甩在了后面,但是单单是甩开他,皇甫瑶似乎觉得还不够,于是她从背带里摸出一把花粉,然后特意让火狐放缓速度,等到徐寒江追上来时,只见她泪眼巴巴地瞧着徐寒江,问道:“你抓无忧干什么呀?” 徐寒江见这女孩脸色天真,虽不是十分好看,倒也显出几分可爱得样子,于是笑了笑,边跑边说道:“无忧可不是个好孩子,你怎么和他厮混在一起?” 皇甫瑶撇撇嘴,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无忧的坏话呢?这个送给你。”说完就见她伸出手,松开五指,彩色的花粉纷纷扬扬地冲着徐寒江飘去。 徐寒江一开始只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那香味十分摄魂,简直让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片刻后,当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接着就见眼前一片花红模糊,然后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被这小女孩给耍了。 徐寒江的心中又恼又怒,双手更是一刻不停地揉眼睛,想将那些花粉揉得一干二净,可无奈那些花粉仿佛拼了命似的,尽往他眼里钻,他揉得越是起劲,眼前就越是模糊疼痛,本来还能大致看清景物的轮廓,结果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皇甫瑶则是咯咯地笑道:“叫你抓无忧,叫你说无忧坏话,看你还怎么跑,”说完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又神气地“哼”了一声,接着拍了拍三尾火狐的肩膀,说了句:“阿狐快跑,去找无忧。” 火狐也似乎是在讥讽嘲笑徐寒江一般,呲开嘴,露出鲜红的舌头,发出“呼哧呼哧”的笑声,四肢炫耀似的舒展开来,一眨眼就没影了。 徐寒江自然不会与皇甫瑶一般见识,当下只想着如何能弄干净眼中的粉末,恰巧这时皇甫珊骑着火狐经过,一见到徐寒江一个黑衣大汉,此刻却兀自在雪中团团乱转,一听到有人过来立即就问哪里有水,只见他的一双眼睛红红绿绿,却一脸肃穆的样子,皇甫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徐寒江听出来者正是皇甫珊,便怒道:“都是你妹妹干的好事,快点弄掉这些粉末!” 皇甫珊捂着绣口,压抑着自己不笑出声来,然后对徐寒江说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帮你擦拭干净。” 徐寒江一听,面对着皇甫珊,脸色立即舒展开来,红绿交杂的双眼似是闪出了一丝亮光,皇甫珊忍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徐寒江脸色一变,又怒道:“你还笑!” 第十八章 张岚晶 皇甫瑶骑着火狐飞奔不久,就追上了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听到响动,扭头一看,眼中立即闪过一道精光。皇甫瑶在他身旁停了下来,然后伸出小手,说:“无忧快上来,我们一起跑。” 纳兰无忧乐呵呵地抓住皇甫瑶的手,骑上了火狐,火狐的三只尾巴摇来摇去,前肢不停地刨雪,不久后就见纳兰无忧继续一手抓着皇甫瑶,一手拖着巨斧,乘着火狐飞速地向前跑去。 纳兰无忧一心想扔了巨斧,但是又不敢扔,心中犹豫不决,于是很是难堪的对皇甫瑶说道:“这巨斧留下的印记可怎么办?” 皇甫瑶小小年纪,自然是看不出纳兰无忧对那把巨斧的不舍之情的,故而嫩声嫩气地说了句:“你带着它干嘛啊?快快扔了,你瞧阿狐都不情愿你带着它呢。” 说完,就听得火狐继续张开嘴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正是它嘲笑徐寒江的那种声音。纳兰无忧撇了撇嘴,心想皇甫瑶说得在理,于是小手一松,巨斧落地,纳兰无忧顿时感觉手上轻松了许多,心中也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皇甫瑶高兴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三尾火狐摆脱了巨斧的束缚,张开四肢,愈加轻盈优雅地跑动了起来。 两人走后不久,那巨斧就几乎被雪花掩埋了。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白须飘飘的老者,背着一把鬼头短杖,轻唱着古老的歌谣,缓缓现身了。 只见那老者身型苍傲,腰悬酒葫,满脸沟纹横竖。他摇摇摆摆地走到巨斧跟前,身子一倾,头一栽,蹒跚之际竟然险些栽倒。 他用脚踢了踢那巨斧,巨斧纹丝不动,他嘴里嘟嘟囔囔着,又摇摇晃晃地摆了摆,然后眼一斜,竟然冲着那巨斧吐了一口口水。吐完似乎还不解恨,于是又取下身后的鬼头短杖,连抽了巨斧数下。这时候那巨斧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老者见状,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就伸出枯槁的右手,掌下魔音乍起,无数幽灵嚎叫一齐迸发,巨斧却越是不屈,愈颤愈猛。老者左手取下腰间酒葫,喝了一口酒,面色泛上一丝微红,对那巨斧说道:“好好地沉睡吧,有我在,你休想来到这世间。” 巨斧似是有灵性一般,突然就停止了颤动,老者收起右手,又喝了一口酒,微醺道:“长乐无忧,长乐无忧,嘿嘿。” 就在这时,巨斧突然破雪而出,龙吟虎啸一般,在电闪雷鸣之隙直冲云霄。老者抬头一看,顿时冷汗连连,只是片刻,那巨斧就划空而去,不见了影踪。 老者拧上葫芦嘴,叹了一口气,在雷电惊落的天地之间,边走边说:“天命如此,那你就复活吧,嘿嘿嘿······” 古歌远去,戾气初现。 皇甫珊用随身携带的丝巾为徐寒江擦拭干净眼睛,又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对徐寒江说道:“这花粉是我们飞雪杨花宫百余种花瓣碾碎而成的粉末,奇香无比,许是沾染了宫中的灵气吧,这花粉对跌伤刀伤均有奇效,但若是不慎撒入眼睛的话,倒也是一件麻烦事······”这般说着,徐寒江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皇甫珊说着颇多无关的话语,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但无奈自己的眼睛现在仍旧是模糊不清,因此他嘴上忍了忍,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微怒,心中此刻所想,一是这姐妹两个怕是串通好了的吧,二是如若她们接连阻碍自己抓到无忧,那就只能下硬手了。 皇甫珊冰雪聪明,何尝看不出来徐寒江的心意。但虽是这样,她仍是笑盈盈地对徐寒江说道:“今日颇多误会,还不知道大哥姓名门派呢。” 徐寒江心中一沉,脸面几乎是抽了一下,接着冷冷道:“弘清宗弟子,徐寒江。” 皇甫珊听到徐寒江三个字,心中自是惊讶了一番,怪不得这男子的气势如此凌人,原来是弘清宗一派中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弘清宗与乾坤宗有什么过节,竟然到了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的地步。此时她看了一眼无忧逃去的方向,心中只盼望着他能快点逃脱这里,回到乾坤宗。 这时皇甫珊灵机一动,又对着徐寒江柔声说道:“徐大哥为人正气,声名远扬,小女子也是听过颇多关于徐大哥破邪除妖的传闻的,只是不知道徐大哥孤身一人闯入乾坤宗的地界,又执拗于抓寻无忧公子,所为何事?难道徐大哥不知道纳兰无忧是乾坤宗宗主纳兰飞雪的独子?” 徐寒江双手紧握,心中着实是恼怒,心想这女子的心计竟是这般深沉,只听她声音轻柔,语气舒缓,一字一句之中尽皆透着媚态,但凡是个男子听了,即便是如何恼怒,怕也是舍不得训斥她的。当下只得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确实是太过冒失了,以至于打草惊蛇,若真的惊动了乾坤宗弟子,这方圆百里皆是乾坤宗的地界,到时候想要抓住纳兰无忧可真是难于登天了。 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对自己说道,急也没用,倒不如冷静下来对付眼前这女子。只听得徐寒江语气一转,声音之中有些无奈,说道:“姑娘乃南方灵宗人氏,对这道真两宗的门派之事所知不多,单是从修宗之法来说,道宗修习昆仑大悲咒,专注于内力元气之炼化及其运用,而我们真宗弟子则从小就苦苦修炼身躯外力,在外体强壮之后才开始修习真宗宗法“诛神十三式”,虽然仅仅十三式,但其中的玄妙之处又何止千千万万,每招每式的收发时机、砍刺之向、腿脚起落均有讲究。自古以来内外不兼,道真两宗虽是殊途同归,但其矛盾之处却一直不能化解,反倒是一直有扩大之势······” 说到这里,徐寒江突然停了下来,问皇甫珊:“敢问姑娘,在下的眼睛为何还不见好?这大荒大德之地,就属你们灵宗之人最是聪慧机敏,姑娘该不会在糊弄在下吧?” 皇甫珊虽是早就知道道真之争,但心里巴不得徐寒江这样一直讲下去,可是徐寒江突然停下,又这般发问,倒真让她有一丝不知所措,只见她捏了捏手中的小玉瓶,抬头看了看空中翻滚咆哮的惊雷,眼珠一转,问徐寒江:“徐大哥试着睁眼看看?” 徐寒江立即睁大了眼睛,但只感觉到眼前一亮一亮,似是能看清一些了。 皇甫珊说:“大哥可感觉到眼前亮了许多?” 徐寒江点了点头。皇甫珊心中暗自一笑,说道:“这便是了,再过一阵,我为大哥滴上这玉净水,大哥的眼睛方能完全恢复。” 徐寒江不再说什么,心底却冷冷地笑了一声,兀自盘算着:就是在这女子手里消磨一些时间也无妨,他本来就打算拼上所有力气擒获无忧的,谅他一个小孩子,跑也跑不了多远。反倒是这女子最是难缠,还有那个名叫秦月的女子······念及此处,他心中的杀气便无端溢了出来——是女子又怎样,挡吾者,必杀之。 这时候,一声娇酥入骨的声音突然传来:“徐大哥当真是多情,丢下玉儿姑娘,又追着这女子来了?” 皇甫珊听了这话,狠狠地看了一眼秦月,心中的厌恶之意油然而起,但是,片刻之后,就有另外一个女子从秦月身后缓缓走出,一双微微斜起的三角眼盯着皇甫珊,口中发出的笑声半是嘲讽半是慵懒:“不在飞雪杨花宫为你娘好好守丧,跑到这里来,是想寻死么?” 皇甫珊身躯微颤,眼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寒光,道:“张岚晶?” 那女子回道:“正是。” 皇甫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我娘亲的死,果然与你有关了?” 那女子尖声笑了几声,一双眼睛对视着皇甫珊,说道:“是又怎样?” 第十九章 玉女战玉女 皇甫珊听到这话,心中酸楚苦辣一齐涌出,一双美丽的媚眼之中几乎就要流出泪水,她恨恨地看着与秦月并肩而立的张岚晶,问道:“除了你还有谁?你们为何要害死我娘?” 秦月将张玉儿扔在地上,伸出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媚笑着对张岚晶说道:“怎么,你们竟然认识?” 张岚晶回道:“岂止是认识,这个小姑娘怕是恨我入骨呢,哦,不对,人家现在可是飞雪杨花宫的宫主了,堂堂圣女宗宗主,座下数千弟子呢。” 秦月细细打量了一番皇甫珊,说道:“怪不得长得如此惊艳,原来是南音宫主的后人,话说那南音宫主,当年可是将这大荒大德地上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呢。” 说完后,就见她与张岚晶对视一眼,双双放声大笑起来。 徐寒江自是知道那大名鼎鼎的南音宫主的,当年南音宫主和萧雨萱被称为大荒双璧,徐寒江也与那南音宫主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一面,但是年少的他着实被南音宫主惊艳到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呆呆地看了南音宫主半天,那之后的一整天都浑浑噩噩,还因为做错了事被萧雨萱责罚过,母女相像,怪不得他总是觉得皇甫珊有些眼熟。 凭着对南音宫主的一些好感,徐寒江正色对皇甫珊说道:“原来你是南音宫主的女儿,千里迢迢来这里,原是为母寻仇,可敬!” 皇甫珊将手中的小玉瓶递给徐寒江,徐寒江手中拿到瓶子,脸上一开始很是茫然,不过片刻后他就明白了,只见他朝着皇甫珊微笑了一下,然后就拔掉红布瓶塞,抬起手,仰起头,将瓶中的玉净水轻轻滴入眼睛,只片刻后,他就说道:“果真奇效,眼睛现在清楚了许多。” 皇甫珊面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右脚点出,紫裙散开,只见她的衣带裙摆在风中飘舞如影,她左脚深深踩入雪地,右脚在身前的雪地上缓缓划出一个半圆,然后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前伸出,姿态甚是潇洒,何况皇甫珊容姿双绝,这样立于天地之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之感。这时青丝飘舞,灵音响起: 娥皇女英落九天,大荒大德,唯灵不灭。 飞雪杨花散似烟,琉璃净玉,焉得长生。 子夜不眠依雕花,朱颜不谢万古枯。 晓镜淡梳妆,难忘三生缘,思君念君不见君······ 吟唱完这些,徐寒江只觉得自己身边的各种景物都变得哀愁幽怨起来,尤其是这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似是凭空多了无数的孤寂。 再看皇甫珊,只见她脚底微微旋起一阵芳风,风本无色,只是她身边的香风,却逐渐显现出了淡紫色,紫色越来越浓,香风也是越来越疾,隐隐有席卷万物之势,这时张岚晶也做出与皇甫珊一样的动作,只是她口中并不念任何东西,而是对秦月与徐寒江说道:“你们速速退到百步之外,今日我便与这圣女宗宗主一决高下!”边说着,就见她的周身也旋起了紫色的气风,秦月见状,轻笑一声,身影轻轻移动,几下便退出老远,徐寒江的眼睛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刚要退后时,一眼就看到张玉儿还昏倒在地,于是愤恨地看了一眼秦月,抱起张玉儿,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张玉儿的衣领衣袖乃至裙摆处皆绣着清新雅致的红色片花,他看了两眼之后黑衣飘动,也是几下子就退到了秦月身边,秦月有意向徐寒江靠近了些,徐寒瞄了他一眼,喉头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张玉儿突然娇哼一声,醒了过来,醒来后见自己正躺在徐寒江怀里,当下立即尖叫一声,羞红了脸。 秦月瞟了张玉儿一眼,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徐寒江将她放在地上,两人都不做声,片刻之后,三人的目光都被皇甫珊和张岚晶吸引了过去。 只听得身边气风已经成形的张岚晶对皇甫珊说道:“今日我们都是灵宗弟子,你要念出“玉女长生诀”来凝化周身精华,我便给你时间,他日若是遇到其他宗门的弟子,怕是还未等到你化出玉女灵界,你就已经败亡了。” 皇甫珊冷笑一声,说道:“废话少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张岚晶沉下脸,阴笑一声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皇甫瑶那个小贱人。”说罢,就见她左脚发力,右掌朝着皇甫珊挥出,虽是隔了一段距离,从她的掌心之中,却是凌空杀出一阵紫色的气流,气流旋转张扬,如龙似凤,带着啸声向着皇甫珊凌厉扑去。 皇甫珊银牙一咬,右掌同样震出,掌心生风,紫气化力,同样是行如游龙,劲如天罡,端端迎着对方的紫气迎了上去。 “轰!” 紫气相撞,接着便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看上去正是苍龙抓凤,火凤啸龙,一龙一凤誓死僵持,不死不休。徐寒江等人被那冲来的激流扑在脸上,顿时感到脸面生疼。 再看去,只见皇甫珊推掌发力,身前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紫色凤凰,而张岚晶这边则是一条紫得发赤的恶龙,再一细看,皇甫珊的紫色凤凰优雅唯美,灵动异常,张岚晶的紫红巨龙则是阳刚无比,遒劲霸道。 两人源源不断地从右掌发出宗力,龙凤相持,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但是相比之下,张岚晶的脸色更为轻松一些,反观皇甫珊,粉脸生煞,雪中透红,一头乌丝散花扬雪般飘舞,美得惊心动魄。 张岚晶笑道:“这才几日不见,没想到你的修为竟然精进得如此神速,我当真是小瞧你了。”说完后,就见她左手从背后缓缓扭转而出,原本几乎是凌空的右脚脚尖忽然踩实了地面,然后脚跟重重一落,只听得她口中喊出一声“破”,她身前的紫红巨龙立即消散开来,瞬间之后就消散得干干净净。皇甫珊身前的紫色凤凰立即着了力,只见漫天的紫气神速幻化,同时疾如龙蛇,带着风卷残云之势直向张岚晶涌去,张岚晶笑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紫色流杀,右脚即刻收回,身子挺立,同时两手从身翼急速升起,正如那凤凰展翅一般,然后就见她凝神盯住袭来的紫气,向后连连跳闪开来。 皇甫珊见状,右手挥动,如持笔画舞,只见那些紫色的气流立即随着她右手挥动的方向扑去,疾猛翻滚,死死地将张岚晶咬住,好几次几乎就要吞没了张岚晶。 再看张岚晶,虽然身后流杀凶厉,她却只是含笑闪避,但见她脚下生花,如墨点纸,不像是在闪避,倒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舞步一般。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周边也逐渐汇聚起了紫色的“玉女灵界”,只见那玉女灵界,通透如玉,却又苍然如火,在张岚晶双手上跃动流转之际,宛如霞云一般美丽炫目。 秦月紧紧盯着张岚晶双手上的玉女灵界,娇笑道:“皇甫珊定是要败亡的,她们凝化出的玉女灵界,根本就是两种境界。” 徐寒江却是不屑似的哼了一声,道:“玉女灵界本就是以自身内气吸化外界精华所成之物,进可攻斩,如剑如刀,退可御守,似墙似盾,即便是两种境界又怎样,不过是两人修宗时日上的差别而已,何况皇甫珊是堂堂宗主,单是她的宗戒之力,就足以击败张岚晶了。” 秦月一双媚眼盯着徐寒江,春意流转,说道:“皇甫珊已经压不住自己的气血了,难道你没看出来么?” 第二十章 金刚伏鬼 鲜血飘飞。 食肉鬼根本没有预料到,他的左手,竟然就这般轻易地被砍下了。只见他用右手捂住喷血的伤口,面目一时变得狰狞无比,心中十分恨怒。 他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见他手中的长剑剑刃鲜红,粘稠的鲜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食肉鬼右爪疾猛挥出,少年轻轻闪过,食肉鬼嘶吼道:“你究竟是谁?”一边说着,只见他的脚下旋起尘土,杀气四溢,他那魁梧的身子,带着愤恨狂躁的仇恨,如山一般向那少年压上。 少年面色冰冷,见食肉鬼的左手被砍下,于是自己也将左手背到身后,然后单手持剑,剑走龙蛇,挥杀点划,纵是那食肉鬼挥爪如风,击速如雷,少年也一一格挡了下来。只是,在他眼里,这根本就不是格挡,而是反击,因为食肉鬼怒气太盛,破绽太多了,只不过近百回合下来,食肉鬼的身上就添了数十道伤口。 食肉鬼黑衣黏湿,终归放弃了将眼前少年撕碎的打算,只见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血爪横于胸前,连连向后退去。在他的身上,有被刺伤的口子,有被割烂的血道,一时间鲜血肆意流淌,他高昂狂热的战意也随着流出的鲜血一齐消失殆尽。看着张煜和夏香的尸体,他冷冷地笑了,眼前的少年也看到了双双死去的张煜和夏香,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帘低垂,目光虽是涣散,却闪烁着十足的复仇之怒。 但见他手持长剑,缓缓走向食肉鬼,一步一步,脚下生出数个血花,食肉鬼见了,眉目微张,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声音凄厉地叫道:“步步生莲!步步生莲!你是佛宗弟子,可是······”他伸出残余的一只血爪,指着少年,道:“这人界怎么会有你这般了不起的人物?你所拥有的,根本不是人力,而是恶鬼之力,是诛魔之力!” 少年对他理也不理,仍旧*近食肉鬼,食肉鬼咬着牙向后退却,少年看到他身后正是莲花河,心中兀自冷笑一声,然后风驰而上,长剑嗡嗡,剑锋斩下,又见一道血光喷向半空,只听得食肉鬼惨叫一声,片刻之后,他那血红的右爪便应声而落,掉在地上。 此时的食肉鬼满脸冷汗,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手上两道醒目的切口红得吓人,血爪静静地躺在地上,伤口痛入骨髓。 少年这时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空沉无情,仿佛可以冰结万物,“你,作恶多端,手段残忍,道力杀不了你,佛力总能将你度化成空。” 食肉鬼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他心里自知,这少年心如铁石,求饶定是不管用的,事到如今,伤口奇痛,体力耗尽,他只能勉强地站在地上,是生是死,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就在他准备生生拧下夏香的头颅时,一柄剑悄如鬼魅,隐如暗影一般,于无形无声之际将他的左手生生切下,他还在看着自己左手鲜血喷涌时,一阵剧痛突然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那个少年就重重地落到他面前了。直到这时,食肉鬼依然不肯不明不白的死去,他缓缓地吐出心中的疑虑:“你究竟是谁,金刚宗宗主还是罗汉宗宗主?” 少年并未回答,只是面无喜怒地将长剑对准食肉鬼的右肩,缓缓刺入,道:“佛法向善,我便是那怒目如来的转世之身,善缘善因与我无关,众生之恶,皆由我一力承担。”说着,那长剑已然刺穿了食肉鬼宽厚的肩膀,食肉鬼的身子因为疼痛难忍而微微发抖,但是他看也不看刺入身体的长剑,刚想说话时,只见少年将长剑猛地抽出,食肉鬼身子一震,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强加于别人的痛楚,我一一还给你。”言毕,他又将长剑刺入了食肉鬼的左肩,只是这一次他刺入得十分猛烈,几乎将食肉鬼疼得昏厥过去。 长剑抽出,少年低着眼帘,忽然一把扼住食肉鬼的咽喉,另一只手握拳挥出,一击一击,正如那古寺巨木敲击沉钟一般,铁拳悍霸,如金刚之怒。 食肉鬼本就身受重伤,哪里经得住这般疯狂猛击,不过转瞬,他的头颅就永远地低沉了下去,魁梧如山的身体被少年重重一脚,挑向半空,少年跃起,怒喝一声,脚底运出金刚大力,佛力如山,仿佛要将食肉鬼踏入九幽地域方才罢休。食肉鬼之肉身,就这般从空中坠下,摔到坚硬的地面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少年手上运起佛宗之力,吸来两柄剑,正是被食肉鬼扔进河水的那两把佩剑,然后将它们狠狠钉入食肉鬼的尸体,口中说道:“恶鬼殒命,金刚如来,大力如来,莲花如来,弟子溟水,还愿了。” 然后就见他双手合十,转身,长跪于地,对着苍天大地,虔诚之至地拜了三拜。起身后,他走到张煜和夏香身边,将他们的尸体并在一起,口中念起超度经文,在做完超度法事之后,溟水修长身影立于地上,对着张煜夏香的亡灵,眼中悲哀流动,说道:“道宗侠义之士,溟水来晚了,让你们枉死于此,还望宽恕。”说完之后,他就准备转身离去,而就在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声,他惊喜地转过身,原来张煜还活着,口中轻轻说着:“带我······去······昆仑······山······” 这极其微弱的声音,对于溟水来说,却是佛语,是梵音,是如来之善,是功德颂唱。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背起张煜,快步如风,向金刚寺跑去。 却说那脸上划过一道疤痕的魁梧男子,正在骑着巨大的三首黑虎疾驰之时,突然感到脑袋传来一丝剧痛,他立即捂住头,大叫一声,然后重重地从三首黑虎身上摔了下去,在地上翻滚几下后,他站起来,仍然紧紧捂住头颅,疼痛迟迟不肯散去。其余两人见状,赶忙勒令黑虎停下,翻身下来,快步走到痛苦万状的男子身边,两人对视一眼,眉目翻涌,胸膛起伏,随即仰起头,对着天际嘶吼开来。 “他死了,食肉鬼死了,佛宗弟子杀了他!” 疤痕男子头痛欲裂,眼中流出鲜红血液,看上去癫狂不已,仿佛这天地万物尽皆与他有着深仇一般,接着,他松开两只已经变了形状的大手,走到三首黑虎跟前,三首黑虎扬起前爪,凄厉嘶吼,正是被男子的戾气惊慑入骨了。然后,那男子突然发了大力,两手如撕天裂地一般,生生将三首黑虎撕成了两半。可怜那凶悍猛壮的三首黑虎,来不及发出一声悲吼就血肉崩离了。另外两只三首黑虎同样是难逃厄运,其余的两个男子分别用了及其残忍血腥的手段,用生灵之血祭奠死去的食肉鬼。 三个魁梧男子,双手染血,目呲尽裂,用最为粗暴蛮横的吼叫,呼喊着逝去的食肉鬼灵肉。 景浩天突然不动了,只见他呆呆站在雪峰之巅,衣衫猎猎作响,他的面色阴郁无比,“鬼法王万千手也来了,我们······生死难料了。” 午天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鬼法王?难道仅仅就是因为无忧么?” 景浩天点点头,说道:“鬼法王残暴凶横,所辖一道当真是堪比十八恶狱,九鬼夺位,千手灭世,无忧之于他们的血腥阴谋,可谓是举足轻重。” 午天一又问道:“倘若他们得到无忧,那他们会怎样对待无忧?” 景浩天惨然一笑,说:“你可曾听说过三界极刑‘山海’?” 午天一点点头,说道:“先是将生灵伏于血池之上,然后放干鲜血,用魔物‘山海’贯穿全身,吸取魂魄元灵,待灵肉分离之后,再用巨瓮扣住魂魄,日夜悬于亡者之海上,故而永世不得超生,受尽那无尽的怨念之苦。” 景浩天道:“他们正会如此对待无忧。” 午天一眼中立即闪过一丝不忍,皱眉说道:“那就绝对不能让无忧公子落入他们手中。” 景浩天却突然哈哈大笑两声,脸色一转,说道:“天佑无忧,何况尊主神通盖世,我们丝毫没有惧怕的缘由。” 午天一长出一口气,先前的压抑消散了大半,然后说道:“那对战鬼法王,你究竟有几成胜算?” 景浩天认真说道:“一成。” 午天一愣了愣,只见景浩天一双眼睛盯着他,让他直感到毛骨悚然,片刻后,他就听到景浩天缓缓说道:“鬼法王鬼力遮天,我怎能与他匹敌?不过,我倒有一计,可有十足的把握击杀他。” 午天一听了,心中欣喜,于是问道:“有这般精妙的法子?快说来听听。” 景浩天盯着他,冷冷一笑,说:“这法子,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午天一登时感觉身子一冷,再看那景浩天的一双眼睛,狡如鬼魅,贪如饕餮,恶如九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颤抖着,问道:“什么代价?” 寒风吹过,冰冷刺骨。 “你的性命。”景浩天眼中阴暗,冷冷说道。 第二十一章 长生玉女 昆仑山雪野,子夜已过,空中落雷依然嘶吼不已,整个荒野在那厉雷的轰鸣声中,忽暗忽亮,极是诡异。 纳兰无忧能感觉到皇甫瑶小小身躯,随着落雷炸开,一下一下微微颤抖着。他思索了一下,便用原来抓着皇甫瑶衣服的两只小手紧紧环抱住了皇甫瑶。 皇甫瑶傻傻说道:“哎呀,无忧,快拿开你的手,姐姐说这样不好。” 无忧却愣头愣脑地回了一句:“看你姐姐的身段,细如杨柳,你怎地如此粗壮?” 皇甫瑶嘟囔道:“我也不晓得。” 纳兰无忧却十分开心地笑了笑,说道:“我以后叫你瑶儿吧,瑶儿瑶儿,真是好听,我送你纳兰雪鸟吧,虽然它很笨,但是很厉害的。”说完后,就听到纳兰无忧将右手中指含入嘴中发出一阵尖啸哨音,正是呼唤纳兰雪鸟的哨声。 皇甫瑶高兴得笑出了声,无忧“瑶儿瑶儿”地叫着她,她感到心中暖暖的,那种暖,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 只是她心里虽这样想,偏偏姐姐叮嘱她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她小小年纪,又觉得无忧一派男子汉的做派,说了送她雪鸟就一定会送她雪鸟,心中矛盾,说:“不行不行,我······”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阴厉笑声传来,“无忧小儿,害我找的好苦。” 纳兰无忧身子一怔,只觉四周血腥之气与杀戾之气越来越浓。他盯着那个缓缓走来的魁梧身影,只见那男子脸上一道斜疤,小眼鹰鼻,一派恶相。 正是鬼法王万千手。 皇甫瑶指着男子叫道:“无忧你快看呐,那个人好丑。”话音刚落,就听她身下的火狐惨叫一声,无忧与皇甫瑶齐齐一看,登时被吓得面如土色,原来那男子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并且将火狐的三根火尾生生拔下了,只见地上的火尾兀自抽动着,火狐叫声凄厉,尾部血流汩汩。火狐欲避开鬼法王,却丝毫走动不得,因为它的后爪,正被鬼法王的脚严严实实地踩在地上。 无忧惊惧不以,刚想拉着皇甫瑶一同逃跑时,却突然听到皇甫瑶一身惨叫,抬头一看,只见皇甫瑶已经被鬼法王高高抛起,暗色苍穹,落雷嘶吼,纳兰无忧咬了咬牙,喊了一句:“瑶儿别怕,我来接住你!”然后运出乾坤宗昆仑大悲咒,从火狐背上一跃而起,腾向半空,笔直向着皇甫瑶飞去。 鬼法王冷笑一声,脚步一移,火狐见势就跑,眨眼间便已了无踪迹,只剩下地上的三根火尾。 再看无忧,脚下踩着呼呼劲风,宗气提起冲宵,瞬间便已冲破身内数十穴位,只见他越冲越疾,雷电一般靠近皇甫瑶,近了,近了,就要够着她了。 这时,鬼法王之魅影倏然而至,横在纳兰无忧与皇甫瑶之间,纳兰无忧已经伸出右手,准备接过皇甫瑶了,见到鬼法王突然作梗,心中登时大怒,只听他稚嫩声音吼出一句:“闪开!”接着就见他周身燃起熊熊烈火,烈火又化作赤色激流,喷涌不已。赤火瞬动,闪过鬼法王,电光火石之隙,冲向了直直下落的皇甫瑶。 鬼法王冷笑道:“昆仑大悲咒第九层,竟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说完之后,身影一闪,掠空而去,瞬息就闪到了无忧身旁,然后举起右手,重重一击,正中纳兰无忧细小孱弱的后背。只见纳兰无忧赤着双眼,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便犹如巨石陨落一般,重重朝雪地砸了下去。 鲜血挥洒,雪地上赫然间一片鲜红,皇甫瑶紧闭着双眼,尖声惊叫着。眼看就要坠地了。 突然间,一声厉叫传来,白色巨翅划空而过,纳兰雪鸟一双巨爪,紧紧抓住了离地不足三尺的皇甫瑶,然后就见纳兰雪鸟巨翅扇动,缓缓落于地上,将皇甫瑶轻轻放在地上。 皇甫瑶睁开双眼,见到眼前巨大的纳兰雪鸟,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紧抱住了纳兰雪鸟。 鬼法王哼了一声,说道:“算你命大。” 纳兰无忧身上赤火之气慢慢散去,然后缓缓起身,在地上走了两步,突然哼了一声,喉头一凉,又吐出一口鲜血。皇甫瑶见状,连忙跑过来拉住无忧的手,哭道:“无忧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无忧还来不及说话,悬于空中的鬼法王便已经猝然发难,无忧见状,立即推开皇甫瑶,宗力喷涌而出,小小身躯再度如燃起的烈火一般,血气激昂,定定迎着鬼法王冲击的巨硕黑影。 “轰!轰!轰!” 三次巨响,鬼法王形如鬼魅,一闪即逝,连着强攻了无忧三下,攻势如龙似蛟,苍劲洪壮。无忧双手向前推出,脚下稳如巨盘,那道宗气力,烈如昧火,刚似金鼎,降龙制凤一般,硬硬挡下了三次强击。 鬼法王邪笑不已,抚掌称赞道:“此内气之遒劲,大荒已然无人能比,道宗宗法参天,这第九层昆仑大悲咒本来是有毁天灭地之神威的,可惜到了你这个小毛孩手里,实属糟其精华了。” 无忧收回双手,咬牙看着十步之外的鬼法王,突然半蹲在地,右手重重击向地面,积雪化飞,火拳入地,坚硬的地面顿时一片龟裂。然后就见他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对着鬼法王,轻轻一笑。 鬼法王眉头皱起,心中正感到惊奇之时,突然听见一阵破土之声,然后便感到脚下震荡不已,低头一看,登时惊起于半空之中,身影连连闪躲。 只见那地上赫然破出一道火红雷柱,电芒赤丝嘶嘶游走。雷柱死死咬住鬼法王,快如惊蛇,几乎让人目不能及。而那鬼法王,在这般雷厉风行的追击之下,竟然可以连连闪过,其身法之高强,反应之快速,同样让人瞠目结舌。 无忧一边观察鬼法王的动向,一边以意念带动右手宗气游走,只是由于修宗年份太浅,不过几刻的功夫,他便已经力不从心了。 鬼法王感到身后仿佛要钻裂苍穹的雷柱突然开始变慢,心中闪过一丝轻笑,然后反身迎上,速度奇快无比,无忧还未看清之时,鬼法王竟然已经抓住间隙,越过雷柱,笔直向无忧扑来。 无忧额角顿时冒出冷汗,连连向后退避几步,童声厉厉喝了一声,右手赤色宗力捷如游龙一般嘶嘶疾走,然后左手一抬,只见鬼法王猛冲疾击的身影之前,雪地之中,数道烈红雷柱同时炸出,鬼法王哪里来得及躲闪,只是顷刻之间,他便被那几道雷柱吞没得一干二净了。 纳兰无忧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也负荷不住道宗大力,遍体火气瞬时散去,眼中赤红暗淡,然后就见他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气喘连连,汗滴落下,融了积雪。 这时,皇甫瑶突然大喊道:“无忧小心,他就在你后面!” 无忧听罢,冷汗淋漓,惊恐无比地转头看去。 紫气氤氲,芬芳散去,皇甫珊口吐一口鲜血,脸色迅速苍白开来。 张岚晶嘲讽似的笑了一笑,附于双手的玉女灵界摇曳流动,同时脚下轻佻伶俐,轻轻快快,如风似叶一般朝皇甫珊杀去。 皇甫珊用手拭去嘴角鲜血,张岚晶瞬间就舞到了她的面前,两团灵界左插右劈,呼呼生威,皇甫珊倩影飘闪,脚下同样是灵动玄妙的舞步,将张岚晶狠辣的进击一一躲了过去。 只见两人一攻一闪,不是在打斗,倒像是在雪中起舞一般。张岚晶笑得极是傲气,语气中隐隐透出胜负已经了然的意思,道:“你我只需发出三成宗力,谁强谁弱便可明了。你天资甚好,只可惜与你娘亲一样,太过执拗,她为了一个男人弃我灵宗宗训于不顾,还生下了你们两个孽种,师父仁慈,竟让她多活了这许多年。” 皇甫珊闪身移过,妙步连连。婷婷点点之际,便已经脱开张岚晶数步之远,张岚晶轻哼一声,脚下化现玉女灵界,然后便见她犹如得了神助一般,速度更加胜过之前,魅如灵蛇一般冲着皇甫珊压了上去。皇甫珊声音轻灵,脆锐说道:“我们母子向来敬奉灵宗妙主,从不做残杀同宗等染指神明的恶事,倒是你们娥皇女英宗,执迷不悟,这世间的女子有几人不是为情所生,唯独你们宗门要誓天灭欲,将灵宗动了凡心的弟子追杀残害。天道悠悠,做了恶,自然会遭天怒的。” 张岚晶听罢,高声笑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灵宗自创宗以来,各弟子均修习无上灵法长生玉女诀。灵入九天,魂归极乐,是为长生,无欲无求,身洁似玉,是为玉女,南音修宗玄妙,天资超群,连我师父都自叹不如,只是她那身子被凡间男子所染指,又怎能长生,又如何担得起玉女之称?我们所做,不过是清理宗户,敬仰灵尊之大正之事罢了。你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天道二字?” 皇甫珊在闪避之际,脚下已经悄然化出玉女灵界,只是那灵界并非紫色,而是氤氤氲氲的雷电之色,在这落雷交加的夜里极是难以察觉,只听她冷笑一声,说道:“戕害人命,强逆人意就是我宗宗法妙义么,那长生玉女诀通篇皆是男情女意之事,何曾有一字提到强灭女子情意?你那师父冥顽不化,仗着自己灵宗第一的修为和门下弟子人多势大,自己歪解了玉女长生诀不说,还要让灵宗所有弟子拜服于她,你可知道那些小门小派对此怨念颇深么?” 张岚晶‘呸’了一声道:“强词夺理,今日我就清理了你这败坏宗德的妖女!”说着,体内突然爆出灵气,两掌接连攻上,灵气阳刚威猛,掌风霹雳似雷,只见皇甫珊身形刚刚慢了一下,就重重地挨了一记重掌,霎时向后飞出,落在地上,粉脸一白,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十二章 饮血魔王 鬼法王的衣衫皱巴破烂,显然是受了轻伤,这让纳兰无忧无比失望。想自己的昆仑大悲咒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而他的父亲纳兰飞雪,苦修半世,也才修炼到第八层而已,如此神速的修宗进展让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豪和鼓舞,也让他有着击败一切的雄心。 只是今日,为了救下落险的皇甫瑶,他不得已使出了昆仑大悲咒,当时事态紧急,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昆仑大悲咒从第一层强冲到了第八层,只是连他自己也完全没预料到,在强开体内穴脉时,体内的内力根本压不住,最后那内力竟然如潮水一般溢出了体外。当他看到自己通红的双手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经突破昆仑大悲咒的第九层了。于是他用右手击裂地面,使地面沾上他的一丝内气,这正是景浩天教他的“狱盟咒”,就是与地为盟,借助大地之下的阴森鬼力,用自身的修宗之气与之化为一体,然后破地而出,攻其不备,以神鬼难料之威快速斩杀对手。本来以为可以完全绞杀鬼法王的,却不料他竟然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纳兰无忧既是沮丧又是害怕,他小小年纪,又如何能够知道,他的敌手,在数十年前,正是让天下正道中人纷纷闻风丧胆的鬼法王。 而此时的鬼法王,当真是犹如炼狱之中的恶鬼之王一般,只见他已经化出了三个头颅,六只手臂,带着疤痕的脸上无比狰狞,当下正呲牙挥手,向纳兰无忧走来,看上去似是要活吞了纳兰无忧一般。 而一旁的皇甫瑶,此时此刻也是情不自禁地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纳兰无忧突然一个跟头翻起来,小小身躯傲然横立,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对着即将冲过来的鬼法王叫了一声:“停!” 鬼法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无忧嘿嘿一笑,对鬼法王说道:“你这样胜我,我可不服。” 鬼法王用他那喑哑的声音近乎嘶吼着说道:“什么胜不胜的,你既然*我化出饮血魔王,便是非死不可了!” 纳兰无忧向后退了几步,鬼法王见状,脸色愈寒,杀气更甚,魁梧狰狞的身躯腾跃冲上,再度向纳兰无忧冲去。 纳兰无忧来不及喘气,便朝着纳兰雪鸟挥了挥手,示意它保护好皇甫瑶,纳兰雪鸟巨翅铺展,连叫数声,抓起皇甫瑶扶摇直上,片刻后就将她带到了半空之中。皇甫瑶紧张地看着地面,鬼法王已经扑到了纳兰无忧身边,六手如风,纳兰无忧丝毫躲不过,被连连击中之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飞出后掉在地上。 鬼法王再度压上,根本不给纳兰无忧喘息之机,纳兰无忧毕竟年纪幼小,哪里经得住这般狂风骤雨般的连续进击,还未起身逃跑,就见鬼法王已然狰狞立于身前。纳兰无忧只感到脚下一轻,然后就见地面越来越远,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鬼法王扔到半空了。 对于鬼法王来说,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纳兰无忧一身道力参天的昆仑大悲咒,硬生生将他*上了饮血之路,倘若自己不力化成饮血魔王,当真有被纳兰无忧杀死的可能。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赫然泛上了一丝悲怆愤慨,然后他便将满腔的大怒大怨化成了雷霆的攻击,化成了饮血的渴望,化成了狂暴的嗜杀。 三首六臂之巨体凌云冲上,饮血魔力在胸腹之中炸裂开来,接着便是恶鬼之怒,金刚之击。他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杀死纳兰无忧。 “嘭”! 第一击,石膝力顶,如蛮牛昂首一般,将纳兰无忧挑起更高。 第二击,铁肘落背,有如大力冲鼎一般,纳兰无忧瞬间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水飞流而下,皇甫瑶惊叫数声,纳兰雪鸟再也忍受不了,一个俯冲疾掠,似是要抓破啄穿鬼法王一般,只是还未冲过来,就听见纳兰无忧大喊一声:“退后!快退后!勿来送死!” 纳兰雪鸟冰眼刺空,怒意大盛,只是听得纳兰无忧这样一番搏命大喊,极其不甘地猛停空中,厉啸数声后带起皇甫瑶飞快离开。 只听得重重的一声撞击,纳兰无忧猛猛的摔在地上,积雪受惊飞起,洋洋洒洒,一大片血从纳兰无忧的身子底下慢慢灌漶而出,殷红夺目。 鬼法王阴笑数声,走近纳兰无忧,一把抓起他柔软无骨的身子,纳兰无忧紧闭着双眼,大张着嘴,拼了命一般呼吸着,但是每呼吸一下就要猛烈地咳一下,因为他的鼻孔和嘴里正汩汩流出鲜血,嘴里的鲜血简直不是在流淌,而是在喷发。 皇甫瑶不知所措地哭起来,飞雪联翩,无忧摔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的血,很难很难再活下去了。 鬼法王只用一只手抓着无忧的头,将他提起,其余的五只手急急忙忙地擦去纳兰无忧流出的鲜血,然后急不可耐地用嘴舔食干净,饮血魔王对血的渴望,简直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不久之后,只见纳兰无忧抽搐了一下手脚,重重喷出几口鲜血,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鬼法王也对这样的饮血之法感到厌倦了,只见他皱了皱鼻子,然后大张了一下嘴,将口中两颗尖利牙齿呲了呲,说道:“竟然没有摔破脑袋和身子,不愧是我界后裔,血脉之粗犷暴戾,骨肉之坚硬劲霸,实属罕见,只可惜你我无师徒缘分,不然定要将你炼化成三界第一巨力狂战!” 说完后,就听他连连大笑数声,然后一只巨头一甩,利牙飞出,刺入了无忧的肩膀。喉头嚅动,汩汩之声延绵不绝,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吸食纳兰无忧的鲜血。 皇甫瑶哭着哭着便开始哽咽起来,眼见四周雪花飘飘,纳兰无忧几入死境。她发出透人心腑的喊叫:“姐姐你在哪里啊,无忧就要死了!” 皇甫珊身子一震,翻身而起,立定之后,右脚向前踏出,左脚发力顶住地面,双手摇舞绽开,正是柔中带刚、巧劲制敌的八卦掌。只见皇甫珊动作缓中有疾,虚中带力,两手舞似散花一般,硬是将那大气从容、庸容舒缓的八卦掌运用得绰约秀丽、风华绝代,就连秦月见了,心中也不自禁啧啧称赞。徐寒江看着皇甫珊摇曳生姿的身子,眼中精光大盛,自言自语道:“真不愧为圣女宗掌宗之主,身法玄妙到如此地步,让我等苦修外功之法的人情何以堪。” 秦月听见后,媚笑道:“徐大哥当真是自谦了,诛神十三式阳刚遒猛,玉女长生诀轻柔灵动,各有千秋罢了,何来高下之分。” 徐寒江摇摇头道:“灵宗之修炼,虽是以牵动外物灵气,化为己用为主,但是那灵诀更需要恰到好处的掌法、拳法以及腿法来引出威力,因此那身体动作便是重中之重,你细看两人的动作,虽然都极其优美正宗,但细枝末节之处却迥然不同,张岚晶心气旺盛,灵如烈火,皇甫珊坚毅冷静,灵似秀水,虽然眼下张岚晶占了上风,但谁胜谁败当真难以预料。” 秦月‘哦’了一声道:“徐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水火不容,水能灭火?” 徐寒江凝视了她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张岚晶见到皇甫珊使出灵宗三大绝学之一的八卦掌,兀自冷笑一声,没有言语,两掌挥舞,脚步旋上,带着赫赫杀气向皇甫珊袭来。 皇甫珊闪过张岚晶的左掌,张岚晶原本以为她接下来会照常闪过自己的右掌,却没料到皇甫珊竟然迎身而上,主动挨了她一掌,霎时间就见一股煞白涌上皇甫珊的脸面,皇甫珊计谋得逞,粲然一笑,左手抓住张岚晶的手腕,右手化出玉女灵界,直直朝着张岚晶劈下,张岚晶一时挣脱不了皇甫珊,只得右手迎上格挡。但是片刻之后,她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妙,急忙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果不出其所料,皇甫珊右手看似厉雷赫赫,却只是佯攻,真正的雷霆之威正是隐藏在脚下的雷色灵界,只见她缓缓抬起右脚,然后疾风踢出,真真是快如惊雷,张岚晶本来就受了骗,心思皆在御守其右掌上,自然是躲不过皇甫珊这一脚的,只听得她闷哼一声,身子朝后急急掠去,落在地上之后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又接连翻滚了数下才停住,只不过就在停下的瞬间,张岚晶就翻身而起,脚下化出紫色灵界,朝着皇甫珊反攻而去。其速度之快,仿佛她根本没有被击倒过一般。 两人很快又纠斗在一起,张岚晶怒气更盛,口中不断发出哼嘿之声,声音清脆利断,随声发力,更有以声提力之意,可见她当真是怒了。 秦月叹了一口气,说道:“皇甫珊胜局已定,虽只是一击,但她的那一脚真是力挽狂澜一般,瞬间转败为胜,高手对决,既不能完好如初地击败对手,那便只能以伤换伤了。” 徐寒江眉头皱起,观察入神,秦月柔然看去,一张侧脸阳刚气宇,味道十足,她看在眼里,一时之间竟有些呆了。 “炎火之力,若以怒意催动,灵力自然会更上一层的,你莫忘了,张岚晶可是三年前四宗聚试的夺魁者,身怀神鬼莫测之修行,可不会这么容易败阵。”徐寒江说道。 第二十三章 玉落寒 徐寒江话音刚落,就听得张玉儿尖叫一声,徐寒江循声看去,只见张玉儿脚下竟是突然裂开了一个宽容一人的大洞,张玉儿险些掉下去,被吓得脸色发白,三步并作两步闪到了徐寒江身后,双手不自觉地抓着徐寒江的衣服。秦月看了,心中自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屑道:“遇着鬼了还是怎么?不就是一个洞······”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洞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吼,紧接着,徐寒江只觉得一阵腥风刮过,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血红影子急速掠起,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龙头鱼身的红色怪物,徐寒江当即惊道:“螭······螭吻!” 秦月见到皇甫珊与张岚晶仍然在专心纠战,丝毫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怪物分心,然后对徐寒江说道:“这不是螭吻,螭吻远在我宗创界山山下,怎会跑到这里来?” 这样说着的时候,那怪物一双血红发亮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徐寒江三人,当下嘶吼一声,尖锐刺耳,硕大的鱼尾一甩,血嘴张开,一副就要吞食众人的样子。 徐寒江哪里会容它胡作非为,单是那阵阵的血腥之气就已让他难以忍受。笔直冲上之时,徐寒江手中嗡嗡作响,九尺冰剑瞬息之际化出,剑锋直指怪物,破空刺去。怪物实是难以预料徐寒江竟然这般神速,转瞬之间就被冰剑刺入了身子,只听它凄厉地叫了几声,便流血倒地。 倒地之后,张玉儿惊恐地睁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怪物身长体壮,单是身量就抵得上两个徐寒江了。只是还未等她舒上一口气,那裂开的地洞之中,嘶吼声接二连三地传来,然后就见近十条一模一样的怪物鱼贯而出,倏然散开后,一齐盯上了徐寒江三人,然后张开巨口,肆无忌惮地猛扑过来。 徐寒江一边迎上,一边朝着秦月大喊道:“怪物吃人,你保护好玉儿!” 秦月嘴上嘟囔了两句,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同是女子,怪物当前,护她一护也是应该的。 徐寒江魁梧身子踏雪而上,九尺冰剑旋转杀上,只一下便将当头的一只怪物斩作两端,龙首飞出,鱼尾落地之时仍旧跳动不已,张玉儿看在眼里,心中许是害怕血腥肮脏吧,竟然将头别了过去,不忍再看。 徐寒江斩杀一条怪物之后,立即调转锋芒,朝着打斗正酣的皇甫珊与张岚晶跑去,剩余的九只怪物见状,立即嘶吼跟上,游走如蛇,在一落一落的惊雷之下,雪花漫天,血红怪物,格外惊心动魄。 徐寒江冲入两人激战的灵界范围,声如洪钟,喊道:“这怪物见所未见,你们快快停战,南边有异雷出世,如今又平白冒出这怪物,不周山怕是出了大事了!” 皇甫珊与张岚晶听罢,互相对望一眼,双双会意之后,倏然分开,站在徐寒江两侧。怪物横来,三人身影齐齐动起,三大高手联手屠怪,正是血雨纷飞,哀嚎连连,不一会儿,怪物们便被屠戮得一干二净了。 张岚晶轻轻弹去落在指尖的鲜血,极是厌恶地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怪物尸体,接着又化出玉女灵界,朝着皇甫珊说道:“来!” 皇甫珊却是仔细地看了那些尸体几眼,说道:“这怪物与那无量宗镇压的上古神兽螭吻极是相像,同是龙头鱼尾,想必与螭吻关系甚密,莫非螭吻就在此处?” 张岚晶叫嚣道:“你可是怕了,想要找理由脱身吗?当真是可笑!”说完后,就见她又笑将起来,极是狂妄傲骄。 皇甫珊盯着她,冷冷说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张岚晶笑声不停,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皇甫珊一眼。这时秦月声音传来,正是对张岚晶所说:“你先收手吧,难道忘记了你此行的目的么?此地不宜停滞,快快启程。” 张岚晶收起笑容,脸色开始变得平淡下来,然后快步走向秦月,待走到她身边时,悄悄将话送入秦月耳畔:“你可莫忘了,徐寒江要与我们争夺他的。” 秦月听罢,面色一凝,微微点头,随即对徐寒江道:“我们奉了师命,前来捉降无忧,徐大哥也是为此而来,早晚都是要刀剑相向的,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如何?” 徐寒江听罢,朗声大笑两声,随即却对着皇甫珊抱拳道:“徐某一向敬重南音宫主,人已仙逝,望姑娘节哀顺变,想必令妹定是随着纳兰无忧去了,事不宜迟,姑娘要抓紧一些,晚了恐怕生变。” 皇甫珊听徐寒江一番话说得很是严肃,又正好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心中好感油然而生,于是对徐寒江还了一礼,不再多说,驱起火狐,扬长而去。 秦月看了一眼离去的皇甫珊,冷冷道:“开始吧。”随即与张岚晶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压上。徐寒江自知他胜算极少,当下也不管什么套路策略,体内如轰雷一般炸开了内力,全力迎上。张玉儿看着四周支离破碎的怪物尸体,许是被吓着了,又眼见徐寒江与那两女子激斗,无暇保护自己,鼻子一酸,竟然流出了眼泪。只是片刻之后她便悄然擦去眼泪,弯下腰去,手中抓起几把雪粉,边走边洒,对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 徐寒江瞟见张玉儿的奇怪举动,冲她喊道:“玉儿走远些,小心伤到你!” 张玉儿一听,眼中立即变得晶亮,然后就见她捂着嘴,低声啜泣了一下,转身跑开了。 徐寒江吃了一惊,心中惦记着张玉儿,心思终究无法集中在打斗上面,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被秦月与张岚晶抓住空当,齐齐击中。然后他只觉喉头一凉,吐出一口鲜血,连连向后退去。 张岚晶见状,急冲上去,八卦掌掌掌如火,连打数下,只听得徐寒江大叫一声,眼中、耳中、鼻中皆然流出鲜血,接着便倒地败亡。 张岚晶似是还不罢休,掌边化出紫色灵界,欲直取徐寒江性命。 秦月倏然冲上,一脚弹开张岚晶的杀掌,微怒道:“不许杀他!” 张岚晶轻笑一声,说道:“你竟然真的对他动情了,我平生最见不惯你这种女子,闪开,不杀了他,难保不成后患。” 秦月伸开双手,实实挡在徐寒江身前,拧道:“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此次算是我求你了,莫杀他。” 张岚晶咬咬牙,迟疑了片刻,终于消去了玉女灵界,收回八卦掌,断然道:“今日就饶他一命,若日后再见到他,定杀之。” 秦月转过头,看了看徐寒江,眼中尽是不忍,只听她对徐寒江轻柔说道:“徐大哥就此别过,他日若是敌手,你我各尽全力便是了。” 徐寒江翻身而起,身内受了重创,只见他那魁梧的身子踉跄了几下,才立稳于地,当下对秦月说道:“徐某恩怨分明,姑娘今日救了徐某一名,来日必定以命相报。” 秦月淡淡一笑,媚气不减,说道:“那小女子就等着了。”然后身形一动,移形换位之际,已然同那张岚晶走出老远,风雪飘飞,徐寒江抬眼看看天边,黎明已至,天色微亮,不知不觉间,这惊心一夜便过去了。 “秦月,秦月······”徐寒江口中轻轻念着,微微一笑,顿时觉得体内痛似火灼,于是赶忙盘坐于地上,抬手运功,以气疗伤。就这般疗伤许久之后,他突然感到一股明光刺眼,睁眼一看,旭日东升,阳光正普照着这片雪野。 只是,那滚滚而下的厉雷,竟丝毫没有停下之意,依旧怒如波涛,汹涌嘶吼。 徐寒江站起身来,动了动身子,痛意减去了不少,只是丝毫不能提起内气冲开灵虚二脉,也就是说,他无法发挥出日行百里的脚力了。他遗憾似的摇摇头,未曾料到,此次劫掠无忧之人竟不止他一个,而且张岚晶与秦月奉了师尊之命,强强联手,看样子是势在必得,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无忧的魔脉只能被封印在无名岛,他们纵然是冲着无忧身世去的,抓到他又能奈其何?或者说,那南疆惊雷也与此事有关? 想到这里,徐寒江立即决定,去那惊雷乍现的地方一探究竟,无忧一事他已然无能为力,或许到那里还有挽回的一线生机。 刚欲走动时,徐寒江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上面,他伸手去摸了一下,只见指尖一片血红,一阵腥味顿时袭来,他大吃一惊,转头一看,但见一只硕大无比的龙头蛇身怪物,正张着大嘴,流着涎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怪物体型胜过方才出现的怪物的数倍,单是一双大嘴,看上去就能够吞下一整个人。 那鲜血,正是从那怪物口中流出的。 徐寒江猝起发力,只是还未提上内气,五脏六腑便传来一阵千针轮砭似的痛苦,他当即痛的跪倒在地,捂着胸腹,许久都难以起身。 也就是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在怪物红金色的鱼尾上,赫然挂着一段衣物,上面绣着红色片花,看上去清新淡雅。 那正是张玉儿身上衣物。 徐寒江先是怔了一怔,随即明白张玉儿已经被怪物害死,登时热泪涌出,一把抓住怪物粗壮的鱼尾尖,大声哭道:“你的同类皆是我所杀,又何必残杀一个无辜女子!”那怪物低下狰狞流血的头颅,叽里咕噜叫了几声,徐寒江发了狠,使了大力抓破鱼尾说道:“徐某空有一身修为,不能保护无辜生灵,连累玉儿致死,实是该死······”那怪物哪里听得懂徐寒江这番道义凛然的话,也不顾他悔意入腑,只是张了张嘴,露出尖利血牙,硕尾一挑,将徐寒江挑起半空,徐寒江自知难逃一死,看了最后一眼天际苍穹。 他毕生第一次觉得,这漫天飞雪,竟然是这般美丽。 巨嘴盛开,徐寒江落入其中,怪物将他整只吞下,然后对着天空狂躁地嘶吼一声,巨大身躯拖着血印,缓缓离去。 第二十四章 此生此世相见 饮血魔王疯狂地吸食纳兰无忧的血液,只听得汩汩之声响动不绝,纳兰无忧的手脚时不时颤动抽搐一下,看上去让人十分不忍。 正在这时,纳兰无忧突然大叫一声,饮血魔王愣了一下,只见纳兰无忧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但那不是道宗宗力涌上显现的红色,而是魔道血脉特有的血红。 饮血魔王惊讶地‘哦’了一声,利牙收回,只见纳兰无忧的肩头赫然出现两个血洞,鲜血缓缓渗出。纳兰无忧目光呆滞,丝毫动弹不得。 饮血魔王咂了咂嘴,只觉得口中的鲜血当真是鲜香无比,回味无穷之际,自言自语道:“回光返照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小孩子的鲜血果真太少了。”然后他便兀自阴笑起来,一眼瞄到纳兰无忧的肩头还在往出渗着鲜血,他怎会浪费血液,于是又急不可耐地一口扎上,继续吸食血液。 皇甫瑶呜呜哭着,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去救无忧。 无忧呆呆地看着皇甫瑶,眼中闪过泪光,像是在与她告别一般,此时天已大亮,金红色的阳光洒在纳兰无忧苍白的脸上,宛如佛光。 死了。 纳兰无忧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在饮血魔王看来,那是一堆了无生机的血肉,在皇甫瑶看来,那是善良勇敢的化身,是唯一能让她快乐的智慧源泉。 可是他就这样死了,一动不动,连一丝鲜血都没有。皇甫瑶顿时觉得天空塌陷了,娘亲死后,她的天塌了,与她相识不过一日的无忧死了,天又塌了。皇甫瑶恸声大哭,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来,无忧死了,无忧已经死了啊。 小孩子的感情真实热烈得一塌糊涂,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不懂得什么是前世今生,也不懂得什么是缘分三千,更不懂得什么是恍如隔世,仿佛就是在一瞬间,这个明眸善睐、直鼻方口的好看小孩就死了。 饮血魔王抬起头,嘴角鲜血淅淅沥沥洒下,一道极是丑陋的疤痕更添狰狞,只听得他仰天大叫道:“小恋,看见了吗,你的儿子与我,才是血脉相通的,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冷千秋!我身上有你的血了,现在你还怕么,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了······”说到后面时,饮血魔王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他的吼叫充斥着凄厉苍凉,嘴角鲜血横流,眼角热泪四溢,仿佛是在用一腔悲愤,质问着这天地。 就在这时,纳兰雪鸟雪翅大开,遮天蔽日,发出揪人心肺的厉啸。细看时就会发现,它的眼角,也流下了热泪。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一个老者,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看着眼前的所有人,微微笑了一下。 皇甫珊心中涌上浓浓的不祥之感,空气之中传来血腥和死亡的味道,近了,近了,就要到了。 触目惊心,横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是纳兰无忧的尸体,是满地猩红的鲜血。 皇甫瑶的哭声传来,皇甫珊抬头看着皇甫瑶,只见她指着地上无忧的尸体大哭道:“无忧的雪鸟保护着我,他自己却死了,姐姐你知道么,他的血都流干了。” 皇甫珊鼻尖一酸,眼中几乎流下热泪,然后疾风一般抱起纳兰无忧的尸体,饮血魔王见状,六手挥杀而上,她咬着牙,一一闪过后,忽的腾跃而起,飞奔而去,然后将无忧的尸体放置在很远的一处巨石上面,巨石后面的老者见状,立即遁入巨石之中。 皇甫珊紫衫猎猎,霎时间就爆出体内灵气,周身尽皆化起玉女灵界,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大玉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之上,随即大喝一声,身影已如奔雷一般疾冲了上去。只见一团紫色灵气随风扩大,烈烈摇曳,紫色秀舞,皇甫珊在片刻之际已然化作了一团燃尽天地的烈火。 圣女宗宗戒,天罡烈火戒。 饮血魔王面色一凝,吃吃说了一句:“天罡烈火戒,圣女宗宗主?”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头部传来,恰如钟撞鼎击一般,他这才知晓,自己剩下的两个部下已经殒命了。还来不及悲痛祭奠一番,就见一团比他还要巨大的紫色灵界铺天盖地一般压了过来,势大吞天,快如雷蛇,令他根本无法御守躲闪。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甫一碰触,就见饮血魔王全身也燃起了熊熊紫火,两团紫色火团立在天地之间。饮血魔王也没料到皇甫珊的灵气爆发如此凌厉,更没想到灵界会燃起他的身体,此时此刻,他浑身正如万手撕扯、千刀力砍一般,极其痛苦。 皇甫珊只是顿了顿,在那间隙之中立即摆出八卦掌之势,脚风换位,掌掌压上,如风似电。紫掌狂击,足足击打了九九八十一下之后,就听得皇甫珊双脚撼地,怒喊一声:“震!” 断音刚落,饮血魔王瞬间就被一股无名大力猛起浮空,皇甫珊又是怒喝一声,声如断水切雪,然后将全身紫色灵界尽数压上双腿,弹跃而起,对着燃烧不止的饮血魔王,腿影如风,脚下生啸,连踢四十八下,然后就见皇甫珊双手合十,双腿分开旋踢,恰如一柄巨大无比的紫色卷刃一般,生生将饮血魔王以那回天之力击飞出去。 轰然一声,被饮血魔王撞上的参天古树应声炸裂。 饮血魔王大吐一口鲜血,身上紫色灵界越燃越烈,同时身子内外纷纷传来奇痛,当真是生不如死。 皇甫瑶咬牙切齿喊道:“回天腿都踢不死他,姐姐,用破雷拳,打他胸肩三十二脉!” 皇甫珊听罢,立即扎起稳如磐石的刚劲马步,左手握拳于腰间,右手截拳于胸前,脚下灵界化起,呼呼踏风,几步便冲到饮血魔王跟前,饮血魔王见势。大惊一声:“不好!”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见皇甫珊双手抓起饮血魔王,先是以巧劲在前方旋拨一番,细细双手,竟然将那饮血魔王硕大无比的身躯控制得犹如玩物一般,接着就听皇甫珊口中重哼一声,左拳击出,正中饮血魔王脖颈胸*界的大穴,只听得饮血魔王痛哼一声,接着就向后旋转飞去。 皇甫珊快步跟上,拳拳似虎,刚猛直暴,一拳一拳落在饮血魔王胸肩之上,龙吟虎啸,罡劲无比。打遍他胸肩三十二脉之后,饮血魔王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般大叫一声,向后翻滚无数后,吐血败阵。 雪鸟带着皇甫瑶徐徐而下,落地之后,皇甫瑶快速跑到皇甫珊身边,还不等皇甫珊周身紫色的玉女灵界完全散去,她便紧紧抱住皇甫珊的腿,天崩地裂一般哭起来。皇甫珊紧紧搂住皇甫瑶,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想到无忧已经死去,心中仿佛能够感受到皇甫瑶的痛苦一般,竟也悄悄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饮血魔王一动不动,胸腔起伏,声音喑哑说道:“灵佛二宗当真克制我魔界之力,若非如此,我今日定要将你的气血吸食得一干二净。” 皇甫珊没有理睬饮血魔王,而是抱起皇甫瑶,直直走向放置纳兰无忧的巨石处,到了后,定睛一看,空空如也,一动不动的纳兰无忧,竟然凭空消失了。 皇甫瑶愣了一愣,皇甫珊也愣了一愣,皇甫瑶从姐姐身上跳下,趴在巨石上面,顿时泪水汹涌,漫漶了她整张脸庞。 皇甫瑶幼小的心里,只以为无忧被那寻食的恶狼饿虎给叼了去,想到他死后尸骨无存,心中气结,一哭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皇甫瑶记不清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从巨石上面,到火狐背上,再到小镇的客栈里······直到她哭不动了为止。一觉睡去,无忧又在她的梦里,抚摸着纳兰雪鸟的头,烂漫笑道:“瑶儿,我送你纳兰雪鸟,你可别饿着它啊。” 景浩天看着眼前的尸体,终于松了一口气。乱世九鬼,已经被他终结两个了。 他走到冰棺之中的午天一面前,一掌击碎冰棺,午天一紧紧闭着双眼,如冰柱一般直直栽倒下来,景浩天轻轻扶住午天一,然后从胸口拿出一个青色玉瓶,取出一粒丹药,喂给了午天一。不久之后,午天一缓缓睁开眼睛,翻起身来,看见地上摆着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而景浩天正盘腿坐在悬崖边上,甚是淡然,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死我活的激斗一般。 午天一走到尸体跟前,翻开看了看,问道:“怎么才两个?” 景浩天淡淡道:“鬼法王只派了他们两个过来,想必是你的气息被掩藏了,他认为我根本不配他亲自过来。” 午天一冷笑道:“你也太过自谦了,你我的修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你这样说,岂不是在嘲笑我么。” 景浩天抓起一把雪,纷纷扬扬地洒向天空,说道:“生灵在不停地逝去,上古之怒苏醒之后,佛力、神力、魔力甚至是众生之力,都在变乱变强。” 午天一不解,问道:“为何这样说?” “因为天下要大乱了,诸般神鬼难测之力正在这大荒大德地上四处迸发。” “我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如果鬼法王当时真得来了,或许连你都会死的。” “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保全你么。”景浩天叹气道。 “我被冰封于百年玄冰之中,倘若凭着自己的天资和横力冲开修宗顶界,自然可以活着,但是如果我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将昆仑大悲咒提升至第七层,你又不幸战死了,我岂不是死定了么,你这破法子,究竟何来击杀他的十足把握?” 景浩天淡淡道:“我累了,倦了,有些事,总得你们做。” 午天一道:“长生不死,谁不羡慕,纵是不要人情,我也想像你一般,活到沧海桑田,看遍世间繁华,优哉游哉,岂不如神仙一般!” “我活了数百年了,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死去,在轮回面前,我能做什么?她的鲜血流干,我又能做什么?”说到这里,景浩天惨然一笑,然后突然起身,杀气尽现,只见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尸体,使了大力扔出,鲜血飞扬,洒在他的脸上,他疯了一般笑着,道:“故人都死了,我要这长生不老究竟有何用?天道薄情,上苍无眼啊!” 午天一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小心道:“怎么了?你向来不这样的!” 景浩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将脸面额头皆贴于雪地上,跪伏得极其虔诚,接着扬起不屈之颅,长长说了一句:“今生今世勿再相逢,雨儿,你听见了么?” 第二十五章 四世之约 在午天一眼里,景浩天几乎是接近魔尊一般的存在,一身魔力修为撼天动地,眼光锐利独到,头脑更是冷静机敏。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极是癫狂,着实吓了午天一一大跳,只是听他所说悲怆,小小身子长跪在参天雪峰之上,午天一只觉得,他的身影竟与纳兰无忧十分相像。 午天一终究于心不忍,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搭在景浩天细小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叹道:“何事让你如此伤心?说出来总归会好受些。” 景浩天一双细眼呆呆地看着天际,脸上泪痕交错,口中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可知我活了近百年,却始终只钟情于一个女子?” 午天一听他破了例,竟然要对他讲起往事,于是坐在景浩天旁边,摇摇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浩天惨惨一笑,说道:“在我十六岁的那一年,由于同情一个灵宗女子,被尊主废了一条手臂,逐出魔界,我年少气盛,杀死了尊主的两个护法,一个是木罗刹,一个是水罗刹,知道为什么吗?” 午天一说道:“那该是隔了三代尊主以上的事情了吧,我怎么会知道。” 景浩天说道:“那女子是圣女宗宗主,国色天香,被尊主掳至魔界,强行成亲,之后那女子生下一个小孩,是个女孩,只是那孩子并非尊主的骨肉,他一怒之下将那女子斩作几段,毁其魂魄,收其元灵,囚于亡者之海,你可知道,那女子冤魂不屈,日日在亡者之海上歌唱丧曲,尊主只是淡然道‘此曲当存八千载’,我一下子就寒心了,便是魔尊又如何,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让我如何为他效命下去。” 午天一咬牙道:“想不到我界竟有如此暗黑肮脏的尊主。” 景浩天继续道:“于是我便杀了那两个护法,盗得那小女孩,当时尊主正要空干她的鲜血,我便与他交战,那时我被誉为魔界三百年来天资第一人,硬是从他手里逃脱了,不过我的一条手臂却被他废掉,不仅如此,他竟然以他毕生修为化作血咒,伏进我体内,那血咒满含屠灵灭世之怨,诅丧之力前所未见。我苦苦修来的魔力,竟然都被用作镇压那血咒了。就这样,我将那女孩带到人间,抚养他长大,我体内的怨念越来越重,承受的苦楚也越来越大,只是我那十六岁容颜却从未再变,那女孩是在雨夜出生的,我便叫她雨儿,她长到十五岁的那一年,我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怨念,竟然将她、将她杀死了。” 说罢,景浩天眼中泪水渗出,对午天一说道:“她死前挽起右手袖口,用手指蘸上自己的鲜血,点了五瓣花形,然后对我说,她不怪我,来世以这桃花为记,叫我勿要忘她。我等了二十年,终于在西方九华山下再次遇见了她,我记得很清楚,她仍旧叫做雨儿。” 午天一沉吟一下,说道:“这也是一段极好的姻缘,前世之约竟然真的存在。” 景浩天却摇摇头,眼中萧索之极,说道:“于我来说,这些皆是一世而已。我与她成亲那日,体内剧痛,她紧紧抱着我,手中却拿着一把匕首,切入腹腔自尽了。我拼了命,用自己的修为救她,她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她凄凄死去。后来,从她留给我的遗信之中,我方才知道,原来她是黑纱族后裔,身怀诡秘之法,那一夜用黑纱族不传秘术,以那匕首引了我体内半数的血咒,带它去轮回转世了。” 午天一眼中竟然一热,叹道:“好痴情的女子,为你做到如此程度,你此生倒也不枉了。” “痴情?”景浩天擦去脸上眼泪,继续说道:“之后我又等了二十年,却再也寻不见她了,我走遍大荒大德地,拜天拜地,拜神拜佛,却依旧寻不到她,又这般寻找了二十年,终于寻到她了,她那一世生的平凡,嫁给了一个普通人家,我在她家的小茅屋旁站了一天一夜,她险些被吓坏了,她丈夫举着农具来驱赶我,却被她阻止了,她说她认得我,只是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我哭着离去,几日后,那个村落被山贼洗劫,全村数百人被杀得一干二净。我恨自己,怨念与恨意缠绵在一起,然后一口气杀向魔界,四十年未见,魔尊早已移主,新的尊主冷眼看着我单臂杀光他五个护法,之后使出惊天魔道之力,与我交战,我自然是输了,但他不仅没有杀死我,反而还了我那条废臂生机,废臂复原,他接着替我化去了体内的血咒,我也变成了现在这幅孩童样子,那尊主实是我在这世间最为敬重之人。” “那位尊主是?”午天一问道。 “冷恨天。” “冷尊主大智大德,实乃一代真主。”午天一听罢后,吃了一惊,叹了一下道。“那之后呢,他可曾替你化去了轮回之痛?” 景浩天冷笑一声,道:“我怎会有轮回之痛,痛都在她身上啊。”然后就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忽然一跃而起,手掌如刀,断开一支巨大冰柱,接着单手举起,大喝一声,踩着犬牙交错的雪峰尖顶,向着巨大的太阳,一路恍如乘风而去,正如那上古传说夸父逐日一般。雄风猎猎,只听他口中之声朗朗如钟鼎:“二十年已到,此世若不能保她一世安好,我便刺日弑天,正如这般!”说着,就见他将手中的巨大冰刺朝着炎日投出,然后在空中翻滚几下,一脚蹬在冰刺底部,似是要将冰刺发力刺入巨日一般。气魄之雄壮,让午天一连连咋舌,只见他目若呆鸡,自言自语道:“为了这段情,他疯了。” 景浩天眼睁睁看着冰刺化水,逐渐消失后,竟然怒喝一声,将头朝下,直直坠地而去,似是要自尽一般,午天一看得惊心动魄,倏然冲去,却见他在即将落地时伸出手,掌心朝下,霎时火气燃起,赤色冲天,轰然一声巨响过后,在被他创出的巨大深坑之中,景浩天已然化作了一团苍然烈威的巨大火团,再度冲天而起,凌霄直上,接着又疾猛冲下,轰然撞地,又起,又坠,如此往返了九次,午天一小心翼翼地赶到那巨坑边缘,看着坑底的景浩天,不禁目瞪口呆。 抬眼看去,景浩天竟然以天神之威,在这雪野之上生生撞开了一个方圆半百丈的巨坑,巨坑之中处处吱吱作响,仿佛是刚刚毁灭燃烧过一般,一片死寂。午天一心中惊道:“这等可怖可畏的盖世神力,怎会存在这世上?” 景浩天缓缓走来,脸色苍白,眼睛一片血红,身躯不足四尺,却散发出庞大无比的威压。 午天一心中却纳闷起来:“那鬼法王究竟有多强?连拥有此等巨力的修罗王也对他颇为忌惮,那这世间有几人能降得住他?” 景浩天仿佛能洞穿午天一的心思一般,眼中血红慢慢散去,淡淡说:“上一次,我只来回了七次,今日的造化,我自己也未曾预料到。许是想到不久后就可以见到她了,心力暴增,以念化气化力的缘故吧。” 午天一上前扶住摇摇摆摆的景浩天,又为他灌输进一丝内气,扶着他走动,边走边说:“赶快找个休憩之地吧,休息之后便要去找无忧了。” 景浩天这才恍然大惊,自己只顾伤心泄怨了,却丝毫没有顾及到无忧,心中一急,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然后双膝一软,竟然跪倒在地。 午天一忙运起真气为其疗伤,一边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穴脉皆然大乱了。” 景浩天却说道:“赶快背着我赶去不周山,螭吻怕是已经到了,无忧也该到了,快!” 午天一见景浩天催促得如此之紧,咬了咬牙,立即停了手,然后背起景浩天,疾风掠地,踏雪飞去。 皇甫珊打了一盆水,解去皇甫瑶厚重的外衣,接着便为其洁面洗手。皇甫瑶忽然睁开眼,翻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皇甫珊一人,脸色顿时暗淡下来。 皇甫珊柔柔道:“无忧已经不在了,姐姐也很心疼,瑶儿听话,随姐姐一同回到飞雪杨花宫,忘了无忧吧。” 皇甫瑶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皇甫珊叹了一口气,却突然见皇甫瑶从木床上面跳了下来,然后急切切地跑到窗户旁,伸手推开了木格窗。皇甫珊不解,却见到皇甫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等待什么一般。 片刻之后,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厉叫传来,巨大无比的纳兰雪鸟盘旋飞来,这小镇上的人哪里见过如此硕大的纳兰雪鸟,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只见皇甫瑶跳上窗户,然后一跃而出,皇甫珊吃了一惊,连忙掠窗追去,却见那纳兰飞鸟一双巨大的利爪紧紧抓着皇甫瑶,在空中飞翔盘旋。皇甫瑶张开双手,闭着眼睛,嘴角慢慢翘起,皇甫珊站在屋顶,看到此情此景,终于放下心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皇甫珊突然发现,皇甫瑶的眉目,竟是那般好看。 风吹起皇甫瑶薄薄的衣衫,两只雪白的小手露出来,在她右手手腕上方约一寸处,正是一朵含苞欲绽的五瓣桃花,花色粉红,美艳无比。 月亮升起,雪野上一片亮白,亮晶晶的雪花随风闪耀,平添了无数诡异。 一阵阵重重地喘息之声传来,饮血魔王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松上,三头六臂,满面狰狞,虽然丝毫动弹不得,但他正咬着牙,一双阴厉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他的面前,是一头爪牙锋利的恶虎,那恶虎匍匐在地上,身后铁棒一般的硕大尾巴摇来摇去,只见它时不时地呲出满口利牙,朝着饮血魔王威胁般吼叫,更多的时候,它则是闭上嘴巴,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眼中凶光毕露。 它还不敢一扑而上,因为饮血魔王面目狰狞无比,虽是动弹不得,威慑力却是十足。 就这样,那恶虎悠悠卧倒在饮血魔王身前,悠悠摇着尾巴,悠悠等着饮血魔王气绝身亡。然后它就会猛扑上去,将他的尸骨血肉吞食干净。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块巨石后面,一个阴影缓缓走出,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恶虎。 “吱吱吱······” 脚步重重踩在雪上,一下一下,月光之下,只见那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赫然是血红色的。 恶虎长啸一声,起身,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鬣毛,只听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恶虎狠狠盯住紧闭着双眼的饮血魔王,它成功了,眼前这个三头六臂的怪物终于死去了。 重吼一声,恶虎硕大的身躯直直扑上。 血眼忽开,六臂上血管暴起,血流汩汩,杀气散射而出。巨虎没想到对方会以诈死来诱它上钩,退无可退,当下凄厉嘶吼一声,喉头一凉,轰然倒地。 饮血魔王呆呆地看着趴在巨虎身上汩汩饮血的纳兰无忧,眼中无比惊恐。 第二十六章 饮血魔师 “怎······怎么回事?你竟然没死?”饮血魔王此时已经恢复了些,但也只能说说话,六只手臂发发力而已,想要起身走动仍是难上加难。 再看纳兰无忧,只是转瞬之际,就将那恶虎扑倒在地,然后一嘴撕开了恶虎喉咙,同嗜血成性的饮血魔王一样,开始疯狂饮血。 过了一会儿,纳兰无忧终于抬起头,从恶虎巨大身躯上下来,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鲜血,说道:“怎么这么渴,怎么还这么渴?”然后他就看了看饮血魔王,嘴角一翘,一脚踩在了饮血魔王的胸口。 饮血魔王惊恐地吞了吞口水,看着远远比他还要狰狞的纳兰无忧,胸膛起伏,丝毫说不出话来。 纳兰无忧缓缓低下头,双手压住饮血魔王的两个头颅,张着嘴就朝饮血魔王的喉咙咬去。饮血魔王见状,六只手拼了命般齐齐打向纳兰无忧,这搏命一击,不,搏命六击一下子就将纳兰无忧孱弱幼小的身躯打出老远,纳兰无忧在地上趴了片刻,再度起身,眼中血光红得吓人。这次他没有缓缓走过去,而是恶虎扑杀一般猛然冲上,重重一脚踩在饮血魔王胸口,饮血魔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纳兰无忧身子一震,两只小手分别抓住饮血魔王的两只手臂,嘴角含笑,接着大力一撕,只听得“咔嚓”一声,饮血魔王的两只手臂带着纷飞的鲜血飞出,再看饮血魔王,口中血沫涌出,目呲尽裂,痛不欲生之极。口齿不清,却反复说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说道:“千手小鬼,口出狂言,当年恶鬼一道皆被冷恨天封于八千恶狱,你忘了恶鬼道领主死得有多惨了么,如今放你们出来,却又变得如此猖狂嗜杀,莫非是想重回那八千恶狱么!” 饮血魔王听罢,眼中戾气尽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只听他颤颤巍巍说道:“属下不知冷尊主在此,做了错事,还望尊主饶命恕罪啊!” 说完竟然拼了命地跪倒在地,对着纳兰无忧长长叩首。 纳兰无忧一脚踢开饮血魔王,只见饮血魔王痛哼一声,随即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只是一双眼睛恐惧地看着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上前,一把举起饮血魔王,口中说道:“今日我便长眠在这孩子体内,先杀你,再诛你全族!” 饮血魔王嘶声力竭道:“属下再也不敢了,求尊主饶命啊!” 纳兰无忧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尊主,冷恨天早就死在我手里了,哈哈哈!······”说到这里,纳兰无忧口中的笑声已经完全变了,声音狂躁洪亮,宛如经历了千般血杀的老将斗魂之声。 单是冷恨天的独断残暴就让饮血魔王心惊胆战了,如今纳兰无忧体内这魂灵竟然说他杀死了冷恨天,饮血魔王真真是恐惧之极、绝望之极,刚欲说话时,却感到喉头一凉,鲜血汩汩涌出,他这才明白过来,纳兰无忧已经开始饮他的血了。 饮血魔王自知难逃一死,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奢望出现什么转机了,这个小魔头不仅会杀死他,还会诛杀他的全族,也许从此之后,鬼界恶鬼道,就要绝了。 而就在他缓缓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纳兰无忧突然停下了,饮血魔王感觉到喉咙一空,接着一股凉意袭来,就见纳兰无忧忽然跑开,循着他追逐的方向看去,似是一个人影。不一会儿,纳兰无忧就跑得没有影子了。饮血魔王心中一喜,立即明白此时不逃便再无机会了,只是无奈他根本无法走动,方才又失去了两只手臂,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好在魔界生灵,骨肉筋脉大异于常人,只要他能逃掉,然后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疗伤几日,那断了的手臂自然会重新长出来。想到这里,他便开始用力支撑着身子向前匍匐而去。 一寸一寸,这样爬行着逃离,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却说纳兰无忧只是飞跑了小半个时辰,就追上那人影了,此时他眼中的血红已经完全散去,神智也全部恢复了,他虽然年纪幼小,但心里却清清楚楚,饮血魔王早晚要还上他的血债的,但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弄明白这个老人的来历,在纳兰无忧模糊而短暂的记忆之中,他在充斥着腥臭尸体、不散怨灵、不灭烈火与不化寒冰的极恶之地孤独行走,走不动时这个老人凭空出现,他背起自己,唱着古歌,走出了那个极恶之地。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正在吸食饮血魔王的鲜血,鲜血的腥臭令他难以容忍,这个老人的歌声传来,他就追来了。 老人停下了,背对着他,纳兰无忧呼出一道道浓白色的腥气,连他自己都受不了那满腔的腥味。他小心翼翼地问那老者:“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那老者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咂咂嘴,头也不回,说道:“我是仙人,专为诛杀蚩尤而来。” 纳兰无忧知道大荒时期的战神蚩尤,那个铜头铁脑、八脚、三头、六臂的怪物般的战神。纳兰无忧问道:“蚩尤不是已经被黄帝杀死了么?” 那老者长笑一声,说道:“蚩尤有盘古仙脉,是不死不灭的魔神。” 纳兰无忧还想问一句,那老者却立即变了口气,正声对纳兰无忧喝道:“你速速去找那饮血魔王,让他教你魔之血躯的幻化与使用之法,螭吻就要灭绝华夏宗了,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死去么?” 纳兰无忧怔了一下,想起岁尘子师叔高大神姿,又想到柳如嫣那张灿若夏花的脸庞,小小的脸面立即变得坚毅无比,只听他“嗯”了一声,转身就跑。再也没有回头。 老者朗声叮嘱道:“我附在你体内帮你躲过一劫,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罢,他又喝了一口酒,脸色微红,淡淡一笑,古歌响起,飘然而去。 却说饮血魔王匍匐向前,当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爬了许久之后,终于没力气了,于是停了下来,喘着气,又回头看了看,自觉纳兰无忧已经走远了,心中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阵血腥味远远传来,风雪乍起,腥风越来越近,饮血魔王心中一沉,再度回首时,纳兰无忧已然站在了他面前。 饮血魔王心里犹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差点又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就听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吧。” “扑通!” 积雪四散开来,饮血魔王三头下意识地向后一闪,却看到纳兰无忧跪在地上,对着他,连叩三首,口中嫩嫩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饮血魔王愣了良久,心中反应不过来,随即冷冷道:“要杀便杀,莫玩花招。” 无忧心中想着,这饮血魔王虽然差点杀死自己,但与自己毕竟没有深仇大恨,便是屈尊叫上他几声师父,又有何妨呢,学到他的一身本领就是了。听他这样说,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便吓唬他道:“我只是想成为三界第一巨力狂战,这可是你说的,若你做到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饮血魔王听到这些,心里当真是又喜又怕:一则死里逃生,二则自己苦苦寻到纳兰无忧,已经折损了三名部下,即是师徒,就算是将他控制在自己手中了,三则纳兰无忧天资异常罕见,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四则纳兰无忧体内困着一个怖畏战魂,着实可怕。想到这些,饮血魔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纳兰无忧见到饮血魔王脸面舒展了许多,狰狞之意退散殆尽,脸上憨憨一笑,说道:“师父您伤势太重,徒儿这就为您运功疗伤。”说着就运起体内道宗内气,缓缓运入饮血魔王体内,饮血魔王干咳两声,说道:“我只教你魔界秘技,可没说要做你的师父。” 纳兰无忧“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便是,你将命交到我手上,然后教会我如何幻化使用魔之血躯,我击败你的那一日,就是你重获自由之时。如何?” 饮血魔王心中当即一怒,这根本就是毫无掩饰的威胁,哪里是交易,但一想到纳兰无忧体内被封印的魂魄,若哪一天纳兰无忧失控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岂不是又要丢掉了么。于是只得在心中暗骂:这个小魔头,比那些阴险小人还要精明狡诈,只要让我逮到机会,一定要杀死他,要无比残忍地杀死他。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十年前,那个美如天人的女子,他再看眉目与她有着五分相似的纳兰无忧,心中突然涌上一片酸痛。 想是这样想,他嘴里却只能回答一声“好。” 然后他就感到身下一空,低头一看,自己正被纳兰无忧单手举起,向前疾奔。他这魁梧无比的身躯,此刻竟也只能乖乖地任由他摆布,心中自然不好受,于是大声喊道:“你这小子,不是要为我疗伤么,急急忙忙得要去哪里啊。” 纳兰无忧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只见他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了一句:“有很多怪物正在席卷而来,你感觉不到么?” 饮血魔王愣了一愣,静了片刻,然后惊恐地睁大双眼,大喊道:“快跑!再快些!” 第二十七章 无量之祸 华夏宗,不周山南。 时值春末夏初,百花开得正艳,放眼望去,绝梦城城外一片姹紫嫣红,花红柳绿,而城内则是杨柳依依,旌旗飘展,一阵阵的酒香夹杂着花香传来,俗烟袅袅,一片安谧祥和。 约二十名华夏宗弟子身着白色薄装,正站在高约一丈的城墙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正在巡视远方。道宗修宗弟子皆爱清闲安静,今日换了他们一行人来镇守这小镇。这小镇百余年来未曾发生过大的战事,镇守弟子素日里也就是处理一些街坊邻里间的纠纷,想来今日也不例外,在不周山上修炼得久了,偶尔来看一看这俗世凡尘,倒也有些趣味,也能有些心得。 这个时候,大地突然抖了一下,一个正在打盹的弟子被惊醒,手中佩剑立即出鞘,然后惊道:“什······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外,他顺着望去,顿时呆住了。 天空之中满是红色的飞尘,飞尘弥漫,里面隐隐有一些躁动的影子,地上更是一片红尘飞扬,根本看不清扬尘后面的东西。与此同时,大地也有规律的震起来,一下、两下、三下······领头的弟子最先看清楚,只见他额角冒出冷汗,紧紧皱起眉头,大声喊道:“周师弟,速速赶往不周山,告知师父此处有异变!” 片刻后,一名弟子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两眼之后,随即飞身离开。其余弟子听见‘异变’二字,眼中皆闪过一丝惊恐,片刻后,便有弟子指着血尘惊叫起来:“那是什么?” 此语一出,众人皆悍然。 一个巨大参天的影子,正跳动着毁天灭地似的重步,朝着绝梦城扑来。它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小型怪物,遮天盖地,席卷而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来,越来越浓。 小镇上的百姓也察觉了异样,眼力好些的也看到了城外袭来的怪物们,镇内顿时一片大乱。 领头的华夏宗弟子咬咬牙,分了一大拨人去疏散接引四散逃跑的百姓,自己则带了几名修为较深的弟子向着那巨大的影子迎去,纵是知道力不能敌,但他唯一的念头便是稍稍拖延一些时间,为镇里的百姓抢些时间。乱世当前,修宗之人便是天下苍生的千斤护卫! 疾风掠地般向前飞奔时,忽见一个人影快如雷电一般冲来,只一眨眼功夫,那领头弟子身旁的一名弟子便大叫一声,倒地身亡。 来袭者立住身子,一袭金色长袍,甚是俊朗阴柔的一个少年,那少年身负一柄巨大的金色巨斧,嘲笑似的对华夏宗弟子说道:“这么急着送死么,我这就成全你们!” 说着,竟也不见他取下巨斧,只是空手而上,拳掌巨力,击击致命,片刻之后,所有弟子均倒地身亡。那领头弟子尚存一口气,盯着少年,缓缓吐出三个字:“龙······无······伤······” 金袍少年取下巨斧,狞笑一下,一张脸显得愈加俊美,然后巨斧砍下,鲜血四溅,那领头弟子尸首分开。少年哈哈大笑两声,背起巨斧,继续向绝梦城飞驰而去。 日近黄昏,夕阳如血,绝梦城一片死寂。 城墙上面满是鲜血和尸体,绝大多数是人尸,残尸断肢,整个小镇在早上时还春色满城,秀美*人,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所有原本碧绿的小河就化作了一片片的血池,旌旗依旧飘展,酒香混着血腥味久久缠绵在大街小巷、斑驳小桥之上。无数冤魂四散而去,在柔柔的清风里,在金色的夕阳里,在飘飞的柳絮里。 “我们······又来晚了。”一个女子叹道。她身着黑色道袍,一头黑发高高绾起,随风飘动之时犹如一束柔软的柳枝。 与她在一起的是个老者,仙风道骨,长须飘然,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双圆圆的黑亮眼睛,翘鼻小嘴,扎着两个小辫,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老者目光悲戚,一身纯白道袍猎猎作响,只听他声音嘶哑,道:“这已经是第十八个城池了,老夫做了孽,愧对这含冤死去的黎民百姓啊。” 那女子安慰道:“白鹿尊者胸怀天下,只是天怒无常,*难防,今日之祸端,大半要算在龙无伤那恶贼身上的。” 白鹿尊者摇摇头道:“我实是不该放出螭吻的,想那‘十兽大封法’须得我们三人合力方能困住它,我竟然自负到想凭借一己之力降服螭吻,如今酿成大祸,真是无颜面对无量宗列祖列宗。” 这时候那小女孩开口说道:“爷爷莫要自责了,它跑不远的。” 女子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着白鹿尊者,道:“小雨说的是啊,那畜生被龙无伤引去不周山,虽然不知道龙无伤的阴谋,但是以岁尘子的修宗之力,应该可以降服螭吻的。” 白鹿尊者眼中的阴霾愈加浓重,叹道:“若是单单只有螭吻兽体倒也无妨,可是它的本尊也一并逃了出来,那本尊才是毁天灭地的上古遗物啊!” 那女子面色一惊,讶道:“你为何不早说?若那本尊祸乱世间,岂不又是生灵涂炭么?单凭一个岁尘子又怎能应付得来?” 白鹿尊者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不周山,仙气缭绕,一看就是至灵之地,苦笑一声,道:“容子兰,你莫要忘了,我宗死伤了近千名弟子,若是只有兽体的话,我无量宗何至于险遭灭门之灾?” 容子兰微怒道:“尊者可是在怪我娥皇女英宗援助不力么?创界山与我摘月宫相去近万里,我带着弟子日夜兼程,为救你无量宗损失了近百名弟子,灵宗向来式微,又不停内战,你可知光是刺杀南音宫主,我座下嫡传弟子就十去七八了么!” 白鹿尊者听罢,叹了一口气,面色归于平淡,道:“我白鹿愿以一人承担此次祸端,只是不知那本尊逃往何处了,娥皇女英宗之恩我自然会记得。” 容子兰怒气消去,语气一转,道:“天下四宗向来不合,勾心斗角之事屡见不鲜,若非如此,魔界妖人又怎能撼动我正道根基。” 两人这样说着,那叫小雨的小女孩似乎很不耐烦,于是兀自跑远了去,此时怪物皆尽散去,故而白鹿尊者只是叮嘱了小雨几句,小雨依依呀呀的应了后,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兽劫固然可怕,但是魔界之劫才是苍生最大的祸患,也不知月儿和晶儿进展如何了。”白鹿尊者说道。 容子兰脸上微微有了笑意,说道:“若没有外人插手,以晶儿的实力,当今四宗年轻一代中,怕还没有能阻挡她的人。” 白鹿尊者淡淡道:“那也只是三年前的事了,依我看,四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当属佛宗雍寄大师单传弟子溟水。” 容子兰自是有些不乐意,说道:“那溟水不过是慧根出众一些而已,修宗之力与午天一不相上下,倒是那龙无伤,三年前重创溟水,如今又孤身诱引螭吻来不周山,一身修宗之力着实进展惊人。” 白鹿尊者点点头道:“此次只要月儿与晶儿成功劫得纳兰无忧,你我便为苍生积了功德了。” 容子兰应道:“我倒是一直怀疑那密信的来历,究竟是谁完全知晓那小魔头的身世,他又为何要告知你我?纳兰飞雪独子横空出世固然有些蹊跷,但此事背后那人最是可疑。” 白鹿尊者沉吟一下,道:“不论如何,对那魔尊的血脉,我们定要宁杀错勿放过,才能永绝后患。只是你要准备周全,摘月宫灵气盈天,封印魔脉可不能出现不测。” 容子兰轻轻“嗯”了一声,这时候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白鹿尊者:“秦月的道宗修为进展如何了?” 白鹿尊者苦笑一下,道:“月儿的资质是极好的,只是心思全然不在道宗一宗上,我曾经亲眼见她修习血族秘术,而且屡劝不改,我当真担心她会误入邪道啊。” 容子兰听罢,眼中精光闪过,随即道:“这许是一件好事,若她妹妹有她这样的上进心,我也不至于将所有期冀全都压在晶儿身上了。” 白鹿尊者摇摇头,不再言语。 容子兰抬眼环顾四周,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便对白鹿尊者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唤来小雨赶往不周山吧。” 不料白鹿尊者呼喊许久,竟然无果,两人四下寻找了一番,却仍是不见小雨影子,白鹿尊者心神不宁,慌乱之时,却见不周山山顶突然炸起了惊雷,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容子兰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交手了,我们速速赶过去,助岁尘子一臂之力吧,小雨多半是沿着螭吻留下的印记去了,她素来调皮,离家数月不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了,她不是一直想要降服螭吻么。” 白鹿尊者听见后,眼中顿时精光大盛,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了。” 容子兰颔首道:“小雨伶俐可爱,你心里疼她,才会这样做的。” 白鹿尊者长舒一口气,道:“我确是为了小雨才解开螭吻封印的,传说是真的,上古之怒,远非人力所能掌控,小雨确实因为那螭吻的苏醒变强了许多,修为的精进程度,让我至今仍难以置信。” “上古之怒须得有人平息,天道往复,诸般近神大力在谁身上迸发,都是有定数的,”容子兰说道,“小雨的修为究竟因那螭吻复苏精进到何种地步了?” “昆仑大悲咒,第六层。” 容子兰怔了怔,眼中惊恐,心中波澜久久难以平复。 空中厉雷再次嘶吼而下,戾气冲天,悲壮如山的吼叫经久不绝。 第二十八章 华夏战螭吻 景浩天与午天一二人一同赶往不周山,一路兼程,没有休息片刻,此时景浩天的力气也早已恢复,两人一前一后,同穿白袍,只听得猎猎之声传来,当真是快如惊雷。 两人自从出了飞雪联翩的昆仑山,进入不周山地界之后,一路上遇到的龙头鱼身的怪物越来越多,而在遥遥可及的不周山山巅,苍穹已然变作一片暴戾的暗蓝色,无数快似游龙的闪电吞吐而下,又急速消失,如此反复,又听得穿云裂地的嘶吼之声连连传来,景浩天登时便明白,螭吻已经同华夏宗激战开来了,只是不知无忧到了那里没有,心中愈加焦急,脚下更快了些。 只是午天一的修为虽然精深,但比之景浩天差了又何止一星半点,拼命跟上景浩天已实属不易,景浩天却内力喷发,不断加速,让午天一心中连连叫苦。 景浩天看着面色凝重苍白的午天一,心中顿时明白,于是又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如此电掣行进,根本顾不上说话。 就在离不周山大约百里之时,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已然越来越浓,几乎每隔千步就能遇上一头怪物,甚至是一群怪物,两人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击杀,好在那怪物似乎只是在迎接什么似的,攻击性不强,看上去狰狞,在景浩天眼里也是不堪一击,只是那些高愈数十丈的巨型怪物会突然从地底钻出,时常让景浩天猝不及防,午天一也因此吃了些亏,右腿被划伤了,好在伤口不深,鲜血慢慢渗出之时,午天一稍稍运功便止住了。 两人又前进了些许,夕阳缓缓落下,满月初现,厉雷炸地,苍穹嘶吼,说不出的悲壮与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小孩的喊杀声传入两人耳畔,两人心中俱是一喜,对望一眼后,就循声赶去,到了之后,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子正在月下鏖战怪群。 那小孩子扎着两个小辫,正是白鹿尊者的孙女白小雨。 景浩天看清之后,心里登时失落无比,这时眼看那小女孩就要被高愈十丈的怪物吞入口中,景浩天身形一动,移形换位之际,已经一掌劈开了那怪物。顿时只见鲜血猛烈喷薄而出,景浩天抱起那小女孩,一闪而逝。 落在地上之后,细细看那小女孩,圆圆的大眼睛,俏鼻小嘴,极是灵动可爱,景浩天对她微微一笑,那小女孩却挣开景浩天,退后数十步,撅着嘴,满是抱怨地说道:“谁叫你多管闲事了?” 景浩天与午天一面面相觑,白小雨又道:“我刚准备钻进那怪物的肚子里睡一觉来着,你就把它杀了,现在周围这么多怪物,你让我怎么办?” 景浩天听罢,只觉得好笑,问道:“此处距不周山不足百里,你既然可以单杀这么多怪物,想必赶到那里也不成问题吧,不周山仙气缭绕,又有华夏宗一宗坐镇,岂不比怪物肚子好上许多?”说罢,他便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怪物尸体,这小女孩少说已经击杀了上百头怪物了,小小年纪,修宗之力已然精深如此,想必假以时日又是正道四宗一杰。 白小雨应道:“不周山有个很讨厌的人,我不喜欢她,所以不去那里。” 而此时午天一与景浩天所想,正好一致,于是开口笑问那小女孩:“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嫩嫩道:“我叫白小雨,是道宗无量宗弟子。” 白小雨,午天一之后四宗一代之中,天资最高者之一,曾经与纳兰无忧并称为道宗双子的神童。 午天一微微吃了一惊,想到一个“雨”字,看了景浩天一眼,眼中说不出的复杂。 景浩天听见他的名字,心中震了一震,他许久不曾关注正道四宗后脉之事,自是不知她的天赋是如何出众的,只是听到这“小雨”二字,心中顿时犹如被激起了千层之浪一般,饶是与“雨儿”二字有一字之差,心里却仍是把持不住,犹豫片刻之后,便一步一步,朝白小雨走去。 白小雨满脸疑惑,又见他面色凝重,心中立即开始警惕开来。 对景浩天来说,这数十步的距离,却是无比漫长,他每走一步,心中就会泛上悔意,想要折回去。但是,那一双动人的眸子,那一朵美艳的桃花,犹如铭刻在他心中一般,让他再也顾不得轮回,顾不得宿命,此刻他只想与她重逢。 走到白小雨面前时,景浩天已经是满头汗水,脸色苍白,腿脚微微颤抖着,只听他小心翼翼对白小雨说道:“白······额,小雨,让我看一看你的右手可好?” 白小雨立即回道:“不行。” 景浩天心中如遭雷击,颤颤问道:“为······为何?” 白小雨看着眼前的这个孩童,面色惨白,像是正在遭受酷刑一般,眼中倒无恶意,一双剑眉柳叶眼,在这月光下倒也好看的紧。就在这时,景浩天突然拉起白小雨的手,白小雨身子一颤,体内内气不自禁涌出,片刻后就在周身炸开,气浪猛烈撕冲在景浩天身上,衣服猎猎作响,他咬着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白小雨有些惊慌,又以内气如此冲击了几番,直到将景浩天的一身衣服震得粉碎,景浩天赤身而立,依然是丝毫不动。 白小雨看见景浩天赤溜溜站在原地,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身上,登时心里一紧,脸上一热,然后急急忙忙用左手捂住了眼睛,口中骂道:“呸······光着身子······不害臊!” 景浩天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就撸起白小雨右手衣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不见那桃花印记,然后似是心有不甘,又拉下她的左手,只听白小雨“啊”了一身,右手一抬,便在景浩天的小脸上留下了一个通红的掌印。景浩天仿佛察觉不到一般,继续细细盘查白小雨的手臂,白小雨依旧是红着脸,咬着牙,在景浩天脸上连扇了十余记耳光。 午天一看在心里,心里直发笑,心想这白小雨最多也就同无忧一般大,黄毛小丫头一个,却还这般害羞。景浩天小小身子,露在这尸横遍野的野地之中,再看他那副专心细致的样子,午天一突然感到喉头一堵,想起景浩天与那女子的情事,心里立即开始酸楚起来。于是他脱下自己的长衣,走到景浩天身边,为他轻轻披上。 此时景浩天已经盘查完毕,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物皆成碎片了,再看白小雨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说出一句:“对不住,冒犯了。” 谁知说这话时,午天一与白小雨听在耳中,只觉他口齿不清,细看之下,原来他的脸颊被白小雨打了十余记耳光,肿起半边天,自己却似是浑然不觉,样子滑稽,白小雨立即放声大笑开来,直到笑弯了腰,又咯咯笑了半天才停下来。 景浩天摸摸脸,眼中登时觉得委屈起来,对白小雨说道:“我只是看看的手,你下手怎地如此之重?” 白小雨随即正色道:“谁叫你光着身子了。” 景浩天一时语塞,然后吞吞吐吐道:“我的衣服都是你震碎的,你倒有理了?” 白小雨哼了一声,目光移到景浩天脸上,又笑了一会儿,最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去了景浩天嘴角的血丝。 景浩天立即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白小雨语气一转,道:“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他日我要去西方大漠做大漠贼王,你就给我打打下手吧。” 景浩天鬼使神差一般应了一句:“额,好。”说完后立即反应过来,心中石头落地,又惦记起无忧来,当即正色说道:“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说完后,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白小雨细细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景浩天停下,转过头,笑道:“大荒游侠,景浩天。” 不周山下,万兽嘶吼,为首的螭吻高达数百丈,龙头鱼尾,遍体血红,周围萦绕着无数或大或小的小型螭吻形体怪物,不同之处只是螭吻额上有一长角,长近一丈,金光闪闪,红雷缠绕,仿佛一刺便足以穿破苍穹,甚是可怖。 当下螭吻为首,万余怪物紧随其后,横在不周山脚,与华夏宗众弟子对峙。在华夏宗弟子上方数丈高处,一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道袍,淡然而立,衣袂翻飞,但见他剑眉斜插入鬓,一双眼睛炯炯如炬,唇间一抹漆黑如墨的胡须,身量魁梧,仙气缭绕,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又有挥斥方遒决胜千里之外的雄睿之息。 他便是当今天下四宗领袖岁尘子。 在岁尘子左边,是一长须飘然的老者,道骨仙风,十分逍遥飘逸,他便是华夏宗左宗主神机道长。而岁尘子右边,则是一白袍道姑,头发盘起,檀木香簪斜插而过,面容姣好,正是华夏宗右宗主玄静真人。 此时满月悬空,螭吻一双巨眼盯着脚下众生,不可一世,岁尘子留了一千弟子镇守华夏宗,亲率剩余近万弟子前来伏兽,当下两方正对峙于不周山山脚,螭吻似是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于是停了下来,周身散发出浓烈无比的血腥气味,意在激励所有怪物的进攻血性。 岁尘子早已安排好迎战策略,当下便让众弟子云聚于此,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螭吻的恶兽群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众人看去,原来是一个巨型怪物正跋扈冲来,直*向螭吻巨体,众怪见了之后皆为其让道,有个别来不及闪开的怪物立即被其余怪物群起虐杀,场景之血腥惨烈,令华夏宗左右两位宗主也感到不忍。 只见那巨型怪物冲到螭吻面前,摇摇摆摆,跳舞般作弄了好久,然后就被螭吻伸出巨舌,生生吞入腹中。这时候,只见螭吻两眼大张,额上长角立即射出冲天金雷,然后就见它抬起大山一般的巨大头颅,对着苍穹连连咆哮数声,一时间万兽齐呼,吼声震天,尤以那螭吻口中迸出的龙吼最为霸悍,吼声卷起一阵一阵的血腥气浪,在它数百丈高的身躯周围扩散爆发,直直冲向华夏宗众弟子,一时间众多弟子脚下不稳,瞬间东倒西歪。 岁尘子淡淡看着狂暴不已的螭吻,脚下轻轻一踮,随即如雷电一般直上九天,待冲到螭吻巨目前方之时,缓缓抬起双手,脚下凭空化出一个红色的道家太极圆阵,阵法红光耀眼无比,更有淡淡蓝色电芒游走其中,地上的弟子见了,知道这是拥有昆仑大悲咒第九层修为才能化出的内气阵法,当即一片齐呼,对此时的岁尘子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只见岁尘子站在阵法之上,如立实地一般,脚下扎稳,双手虚拂,正是道家“逍遥游方手”,但见岁尘子将那逍遥游方手舞弄的如同神仙一般飘逸潇洒,片刻之后,就见他双手一收,两肩一震,一团淡红内气似是飘散一般喷薄而出,只是那内气看似飘飘然然,实则凌厉无比,甫一震上螭吻,就见螭吻巨尾忽然陷入地上,整个上身皆向后仰退而去。 岁尘子战前示力一番,一身参天修为果真不同凡响,生生将那螭吻*退了不少。地上众弟子见了,军心大振,又是一阵齐声呼喝。 岁尘子脸色依旧平淡,在他眼里,这庞大无比的螭吻,在当今四宗各大派掌门手下都是必败无疑的,真正让他担忧的,正是此时此刻隐藏在螭吻体内的灭世本尊。 这时候,螭吻回身扎稳后,突然发出人语,那声音竟是一个女声:“尔等休要猖狂,今夜必将蝼蚁屠杀殆尽!”那声音恰似此刻天际乌云,飘忽不散,在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之后,又是一阵尖锐刺空的大笑。 岁尘子朗朗发声,生生盖过了螭吻之声:“众弟子听命,运气杀上!” 片刻之后,就听得万人断喝,无数各色佩剑尽皆出鞘,众人之内气汇聚在一起,化作了五彩六色的缤纷气海,朝着螭吻兽群淹没过去。 螭吻在原地直直跃起,接着重重落下,大地深陷,只听得它大吼一声,身后兽群嘶吼迎上,鲜红沙尘与五彩气海轰然相撞,登时便是地动山摇,然后就听得惨呼之声一一传来。 第二十九章 为君误终生 人怪很快就纠战在一起,大地之上彩色内气四处爆发,血色怪物拼了命一般撕咬吞食,鲜血四处溅起洒落,残肢乱飞,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一阵阵的腥气愈来愈浓,不大的功夫,那气味就已经开始让人作呕。 华夏宗众弟子力战诸怪,岁尘子与左右宗主三人则使出一身神鬼莫测之道力,鏖战螭吻巨体,三人之中,岁尘子全身赤红,有如熊熊燃烧的九天战神一般,只见他脚踏火红太极圆阵,身形迅捷如雷电,不断撞击在螭吻参天巨体之上,螭吻每被撞上一下,身子便要歪斜摇摆几下。只是虽然它巨体通天,移动却一点也不笨拙,每次被撞上之后,它便会在极短时间内发起反击,而他的反击也正如天罚霹雳一般,带着撕天裂地的赫赫威力。它或者用额上巨角爆射出冲天厉雷,或者高高跃起后旋转巨体,带起卷碎万物的屠杀气浪,那气浪仿佛有灵性一般,由大化小,化作无数小型气刃四散飞出,就是这些快如疾风、利如神兵的气刃,将它身上原有的上古之怒的威力发挥得淋漓至尽。 岁尘子等三位宗主人物道法精深,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躲过一记记雷霆怒击,但在螭吻身边与那些小型怪物激战的华夏宗弟子却遭了大殃,他们正在全力应对正面之敌,哪里顾得上螭吻的狂暴猛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席卷而来的气刃杀伤斩断。岁尘子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自己与左右宗主的搏命攻击虽能创伤螭吻,却无法置它于死地,这上古魔物,单凭人力根本无法毁其身骨,便是毁了它的肉身,其元灵仍会聚齐天地戾气,再度复活作恶,因此对待这些上古魔物,最好的法子便是封印它们。当下他们与这螭吻大战,每重创它一次,它就变得愈加凶狠几分,照这般下去,就算最后能降服这魔物,宗中弟子也要损伤无数。 正这般想时,只见螭吻口中忽然发出一阵狞笑,然后就见苍穹之上阴风更甚,落雷更厉,无数苍蓝色厉雷被螭吻强行吸附在巨体上,霎时间就见通身血红的螭吻忽然变得一片苍蓝,岁尘子心中一凛,大喝一声,随即在右手上化出一柄长愈九尺的火红巨剑,然后以逍遥游方手大力推去,火红巨剑嗡嗡作响,划破长空,凌厉无比地向螭吻巨体刺去,刺入它闪着雷电的苍蓝巨体之后,便见那处轰然巨响,一团烈火猛炸开来,螭吻身子大震,接着便从巨口之中传来那可怖女声:“岁尘子,我定要叫你不得好死!” 说罢,就见螭吻巨体传来咯咯巨响,正如那雨后春笋拼命生长一般,只是片刻之后,那螭吻的身躯便扩大了一倍有余,已然有遮天蔽日之势,同时周身惊雷胡乱炸起,轰隆之声响彻天地,与此同时,苍蓝厉雷四处溅射,道道致命,朝着四面八方,极尽尖锐凶暴刺杀而去,岁尘子身影快如闪电,连连闪过,神机道长却闷哼一身,左手受了伤,顿时血流如注。再看螭吻身旁的华夏宗弟子,根本躲闪不掉如此强霸的攻击,不少弟子顷刻之间便送了性命。 而就在这乱成一团的战场之中,一个金色身影却如同跳雷一般,闪来闪去,所到之处,见人杀人,遇怪杀怪,一把金色巨斧魔光闪烁,猛厉无双,正是龙无伤。只见他面目含笑,如出海狂龙一般,风驰电掣般扑向岁尘子。 却说岁尘子鏖战螭吻,只觉一阵杀气凌厉无比地朝自己扑来,定眼一看,之间一道金光在半空中炸来炸去,速度快的让人心惊胆战,只片刻工夫,岁尘子只觉自己上方一阵威压压下,刚欲迎挡时,却忽然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片刻后就听得一阵稚嫩坚毅的女童之声丝丝入耳:“无耻奸贼,同是正道,大敌当前不知御敌,却来偷袭我爹爹!” 岁尘子面色一惊,随即喜道:“嫣儿?” 来者正是岁尘子与萧雨萱之女——柳如嫣。 片刻后就听得龙无伤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岁尘狗贼的黄毛小丫头,正道与我何干,我龙无伤只顾杀光你们这帮伪君子便是!” 说着,挥起巨斧,金光跳跃,已然朝柳如嫣劈下,柳如嫣断然道:“爹爹快些击败螭吻,我来迎战这恶贼!”说着,手中宝剑“伏魔”破鞘而出,同是白影一闪,生生接住了龙无伤雷霆一击。龙无伤大笑几声,便与柳如嫣交战在一起。 岁尘子身形移位,随即断喝一声,全身内力暴涌而出,左右手中同时化出九尺火红巨剑,一一朝螭吻大力扔出,就这般连扔十二柄巨剑,螭吻凄厉嘶吼,全身同时燃起爆裂之火,然后巨大身躯轰然倒下。 岁尘子见状,与左右宗主各对望一下,会意之后,立即飞身向不周山上华夏宗宗内疾驰而去,并叮嘱柳如嫣道:“嫣儿万万小心,为父去开逍遥印,困住这魔物,你要想办法冲入螭吻体内,杀它本尊!” 柳如嫣应了一声,随即掌上运起内气,手持伏魔,单薄身子飘然舞上,竟与龙无伤一时间不分伯仲。 龙无伤看了一眼倒下的螭吻,见它翻滚咆哮,拼命消散着身上的道力真火,他忽然眉眼一动,笑道:“趁着这畜生一时半会起不了身,我便与你战个痛快,饶你是四宗第一的修宗胚子又怎样,我长你六载有余,若是败给你,其不叫大荒大德地上所有人笑话!”说着,单手持斧而上,另一只手上运起蓝色真宗内气,温润如玉,金斧大开大合,手上内气猛似霹雳,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直*得柳如嫣小小身子连连后退。 柳如嫣细牙紧咬,将体内昆仑大悲咒瞬间提至第八层,霎时腑脏之内无数穴脉被重开,道家内气狂涌不止,柳如嫣黑发飘飞,一时间竟有些控制不住,片刻后,就见她嫩喝一声,右手连连点向自身数个穴脉,霎时之间就将狂涌而出的内气引至左手,左手所持宝剑伏魔得了大力,嗡嗡直颤,剑身瞬间变成一片雪白,然后就见她脚下踏起逍遥游方步,灵动如水一般反压而上,龙无伤连连招架,面色惊讶,大声道:“你的昆仑大悲咒竟然已至第八层,这不可能!” 柳如嫣一言不发,雪白身影霸道压上。 皇甫珊姐妹这一日来到绝梦城,目之所及,触目惊心。 皇甫瑶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似是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好在纳兰雪鸟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时不时卖一下傻,方能逗皇甫瑶一笑。 皇甫瑶的火狐丢了尾巴,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这纳兰雪鸟灵性至极,虽不知道它的旧主纳兰无忧仍旧活在世上,但与皇甫瑶却颇是心有灵犀,这便顺理成章成了皇甫瑶的坐骑。说是坐骑,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它牢牢抓着皇甫瑶小小身子,带她翱翔苍穹,皇甫瑶似是极其迷恋那种感觉,故而很少骑在纳兰雪鸟身上。 这一日见了这繁华逝去,满城破败,皇甫瑶心中又不自觉想起无忧来,她看那些飘动的柳枝,觉着像极了无忧,再看那小桥上的石狮,又觉得像极了无忧,心中酸楚,便是连自己的亲姐姐也理解不了几分,只有这纳兰雪鸟宛如多年知己一般,懂得她的心思。当下她坐在血色散去的小河旁边,嗅着花香之中微微的血腥味,纳兰雪鸟单脚而立,守着皇甫珊,眼中呆滞,在它眼中,皇甫瑶年纪虽小,灵性却是极高,在碰到纳兰无忧之前,平常不见她言语,只是因为她兴中无甚挂念,那些时日,她似是都在在混沌之中度过的,现在正值儿时单纯与情窦初开交接之际,皇甫瑶触景生情,心里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皇甫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里始终也不明白纳兰无忧到底为何会让自己这单纯的妹妹念念不忘,她心思细腻,倒也想到了儿女情思一事。眼下安顿好皇甫瑶,自己走进这绝梦城最好的一家衣坊,左挑右挑,最后看中了一匹火红火红的绸料,她抚摸了几下,又拿起嗅了几下,果真没看走眼,那红绸正是大荒大德地上极为罕见的“火蚕丝”,轻如鸿毛,防火防水,不着污垢,郁香四溢。那火蚕丝产于北方真宗相思谷,乃上古遗种火蚕所吐,火蚕三十年一现,每次只出世数百只,产够火蚕丝后便自燃而尽,是这世间罕见的灵种,故而这火蚕丝极是珍贵,只有世间少数富庶贵人才穿得起。只是这丝绸极难辨识,平常人根本认不得真品,今日看着宝物被压在绸布底下,也算皇甫珊慧眼,让它重见天日了。 皇甫珊眉开眼笑,又拿了些裁剪之物,取出身上一些财物放在店里前柜上,方才离开。 当夜,屋中烛火通宵,皇甫珊端坐桌前,裁裁剪剪,一身灵宗修为尽数用于女工,得心应手,巧手纤纤,皇甫瑶被吸引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皇甫珊一双玉手,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 皇甫珊轻含细线,将线头咬断,收手笑道:“我在做衣服呀。” 皇甫瑶看着桌上,两件火红衣物烁烁其华,芳香微溢,甚是精巧好看。 皇甫珊拿起一件衣物,先在自己身上量了一量,竟是不差分毫,然后又在皇甫珊身上比划一下,笑盈盈道:“喜欢么,瑶儿?” 皇甫瑶点点头。 皇甫珊将手中衣物叠好,放整齐后,又拿起另一件衣服,明显宽大一些,是件男衣,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一番,说道:“等瑶儿和我一样大了,你就穿着那赤艳衣服,寻到你的意中男子,让他穿上这火衣娶你做新娘,若他不肯,你就拉下脸吓唬他:我姐姐可是圣女宗宗主,姑娘我屈尊下嫁于你,你竟敢不从?” 说罢,皇甫珊纤手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皇甫瑶眼中柔波流动,道:“姐姐休要说笑,我的意中人已经死了。” 皇甫珊心中猛然一沉,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我的傻妹妹,你究竟是怎么了,一见无忧误终身,你真真是要误了自己呀。” 第三十章 魔力难开 皇甫珊为了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劳心伤神,费尽心思,岂料她竟是铁了心一般,断断不肯忘了纳兰无忧。心中暗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你总会忘了他的。” 正这般说着时,忽见屋外天色大变,一道赤金火光划破天际,呼啸而过,皇甫珊急忙打开轩窗,抬眼细看,不禁失色,原来那划空之物,正是纳兰无忧先前所持巨斧,她料想的没错,那巨斧果真是神物,当下只见巨斧遍体金红,如燃烈火一般,甚是诡谲。 而那巨斧也是奇怪,在皇甫珊打开窗户之后,原本急速窜飞的它突然停在半空,斧刃调转,端端指着皇甫珊姐妹,嗡嗡震了几下,然后就听那斧身之中传来厚重声息,如千军嘶吼,似万浪拍岸,直震进皇甫珊心窍之中,皇甫珊银牙一咬,胸中一痛,面色立即变得惨白。皇甫瑶倒是没事一般,直直盯着那异样巨斧,口中喃喃道:“蚩尤上神,若是憋屈得紧,出来便是了。” 皇甫珊听罢,脸上大惊,对皇甫瑶说道:“瑶儿,你在说什么?什么蚩尤上神?” 皇甫瑶目光已然集于巨斧,说道:“姐姐,我看见我们九黎族的蚩尤上神了,他被困在那斧中,叫我救他出去呢。”说着,像是中了魔怔一般,目光呆滞,嘴角含笑,缓缓向那巨斧走去。 皇甫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强忍着胸中闷痛,疾步上前,欲拦住皇甫瑶,谁料她刚一伸手,皇甫瑶却身形一动,似那乾坤移位一般,生生躲开了皇甫珊,皇甫珊连抓数下,皆被皇甫瑶灵巧闪开。皇甫珊心中怎一个惊字了得,想自己将玉女宗三大绝学练得炉火纯青,身如绵云,灵巧无比,尽力阻拦竟然被修为粗浅的皇甫瑶轻松躲过。当下涔涔香汗细细冒出,刚想上前时,又觉得胸口传来剧痛,然后身子就如同被控住了一般,丝毫也动弹不得。 再看皇甫瑶,走近巨斧后,只伸起右手,宽松衣袖褪下,雪白小臂上那朵五瓣桃花艳艳欲动,在她的右手触及巨斧斧刃之时,只见一道赤金流光缓缓流淌,然后顺着皇甫瑶的手臂,如同夕阳映照的细水一般流入皇甫瑶体内,皇甫瑶闭上眼,小小身子内突然爆发出无比纯净的紫色内气,紫气在她周身缓缓旋起,之后流淌摇曳,不久后,包裹着她的紫色纯气终于幻化成形了。 皇甫珊惊讶之极,捂着绣口,眼波流动:此刻包裹着皇甫瑶的,正是九黎族上神蚩尤的战神身影,那身影顶天立地,凛凛生威,气魄雄浑之极,仿佛正立于大荒大德之巅,俯瞰众生,口中只啸出一句话:八荒*,谁敢不从? 片刻之后,就见巨斧斧刃上的赤金流光突然一断,皇甫瑶身上紫色气影缓缓散去,那巨斧周身赤金之火似是更烈了一些,斧刃调转,朝着不周山再度呼啸而去。 皇甫珊胸中猛然一松,身子立即自由,然后快步飞奔到皇甫瑶身边,见皇甫瑶一双眼睛满是顾盼惊喜,便问道:“告诉姐姐,刚才究竟怎么了?” 皇甫瑶眼睛亮晶晶道:“蚩尤上神说,无忧还活着,他就在不周山呢。” 皇甫珊皱眉道:“还有呢?” 皇甫瑶道:“上神说无忧就要成魔了,他将神魂赐我,就去封压无忧的魔脉了,”然后就见她唤来纳兰雪鸟,冲它喊道:“阿雪阿雪,无忧还活着!”纳兰雪鸟尖啸一声,仰首对月,在空中盘旋良久。 皇甫珊抱起皇甫瑶,凝着脸色,道:“无忧成魔?蚩尤上神此举必是神意,我们这就去找到无忧,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皇甫瑶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短短几日,她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月下人如玉,可爱灵动,花见尤怜。 纳兰无忧双手举着魁梧雄壮的饮血魔王,脚下如风,终于摆脱了一路南下疯狂屠戮的螭吻大军,这一路上无忧跑得极是舒畅,饮血魔王面色阴晴不定,他的断臂已经重新长出,三首六臂尽皆消去,又变回了鬼法王的狰狞摸样。 本来他身为魔界恶鬼道领主,一身魔体岂是等闲,因为有了无忧的护卫,恢复速度更是快得令人乍舌,身上伤势已经痊愈,新生的内筋骨血更胜从前,自然早就可以下地奔跑了。无奈被无忧举着行进了几日,倒也觉得舒适,根本不想自己飞奔,于是便装作伤未痊愈的样子,赖在无忧的双手之上,不肯下来。 无忧哪里会计较这些,这几日将这狰狞人物伺候的舒坦,自己也得了不少好处,这鬼法王万千手虽心肠狠毒,却不是小气之人。短短几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魔力修炼法诀倾囊传之,无忧悟性极高,将那些法诀牢牢记住,又不停练习,几日来取得的突破让万千手也惊叹不已。这一日无忧似是有些累了,走得慢了一些,手上却仍如盛着贡品一般抓举着鬼法王,鬼法王倒也自觉,竟主动要求无忧放他下来,在地上扭了扭腰,动了动四肢,忽然对无忧说:“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纳兰无忧正专注于魔力练习,只简短答了一声:“纳兰飞雪。” 万千手心中哼了一声,仇人姓名,当真是针砭人耳。不过转念一想,这无忧长这么大,都晓得自己拥有魔界血脉了,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摇了摇头,细细看了看无忧面庞,无忧登时觉得被一个狰狞的大男人仔细观察略有尴尬,于是微红了脸,讪讪道:“你干嘛?” 万千手嘿嘿一笑,道:“你长得真像你娘。” 纳兰无忧一听,登时来了精神,追问道:“你见过我娘?快与我说说她。” 万千手肚里话语刚欲脱口而出时,突然想起自己从小也没了娘亲,孤零零的长大,但自己好歹见过娘亲几面,也记得几分她的音容笑貌,而无忧却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娘亲了。于是鬼法王将欲说之言生生咽下,看着无忧的小小脸庞,顿觉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楚,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自然没见过她,只是这世上子相随母,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无忧登时泄了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然后低下头,默默到一旁去练习使用魔力了。 鬼法王疤痕斜横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忍,然后咬咬牙,紧紧握了握双手,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接着便自言自语道:“谅你也不会化出毁天灭地之威,今日就赌上一把,让我见识见识魔界最可怕的力量。” 然后他便拍了拍无忧肩膀,无忧转身后,他突然将无忧一把提起,面目大放凶光,厉声道:“小鬼,今日我就教你魔化之力,此力威力绝伦,数万年来我魔界中人繁衍不息,从不曾被正道之人剿灭,靠的正是这魔化之力!” 纳兰无忧挣扎了两下,听他说得这般严肃,当下便停止挣扎,两眼怯怯说道:“我学它就是了。” 万千手大笑数声,声音震天,道:“那就好,无忧小鬼,瞧好了!” 说完就将纳兰无忧放在地上,两眼瞬间变得血红,退后数步之后,朗声道:“我这饮血魔王之身,就是魔化之力,要开这魔化之力,须得以血为媒,点透自己的魔化穴,就如这般!” 言毕,就见他用牙齿划破自己的手掌,霎时就见一道约三寸长的血道慢慢裂开,鲜血顺着划破的血道流出,片刻就染透了他整个手掌,这时万千手脸上一横,用另一只手的五指蘸满鲜血,手指绷直,直戳自己右肩处的一个大穴,只听得“噶”的一声,仅仅是在顷刻之间,万千手的魁梧身躯便开始发生变化:先是脚踝处喷出一阵血雾,然后从下至上,全身如同气血爆裂了一般涌出粉红的血雾,血雾纷洒之际,只听得一阵阵骨肉分离的声音传来,万千手的身子两侧竟然哗啦哗啦的长出了四条粗壮手臂,然后只听得他昂首怒喝一声,肩上肉球突起,不消片刻,另外两个头颅竟破肉而出。 无忧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恐惧与排斥,头一次见血肉之躯竟然可以这般逆天生长。 威力绝伦的魔化之力,竟然就是化出这狰狞身躯?若自己也学会这魔化之力,那岂不是会变成这般恐怖模样?想到这里,无忧连连摇了摇头,退后几步,说道:“我不想学这魔化之力,太丑了!” 已化身成饮血魔王的万千手听罢,粗声大笑,然后一步步*向无忧,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道:“你大可放心,你断不会变成我这幅模样,来吧小鬼,让我来解开魔界最为神秘的魔化之力吧,哈哈哈······” 无忧吞了吞口水,心中一狠,停下站住,细声喝了一句,算是给自己壮胆打气了,然后也学着万千手的样子,用牙齿撕破手掌,五指蘸血,在鬼法王万千手的粗笑里,大力朝右肩魔化穴打去。 过了良久,纳兰无忧全身也为变化,他又咬着牙连打了几下,仍旧是毫无反应。 万千手“咦”了一声,道:“怎么回事?”疑惑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样,大笑两声,说道:“我知道了,定是你这小子还未饮过人魔血液,右肩处的魔化穴未被冲开所致!” 然后他就划破自己的手臂,看着鲜血涌流而出,将流血手臂伸向纳兰无忧,道:“无忧小鬼,快喝!” 纳兰无忧迟疑了片刻,然后咬了咬牙,眼中一横,双手紧紧抓住万千手的手臂,埋下头,喉头滚动,饮下了些许血液。然后抬起嘴,也顾不得擦去嘴角血丝,便接着用蘸血五指,重重击向自己右肩魔化穴。 第三十一章 逍遥印 腥味四散,微风吹过,纳兰无忧的身体,依然是毫无反应。 两人心中均是焦急,饮血魔王六只手拨弄着纳兰无忧的身子,左摸右摸,仍旧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叹气道:“当真是奇怪,我见过无数魔化身子,但凡有魔界血脉,再有些内力基础,即使再弱的人也可以魔化成功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兰无忧吞吐问道:“那魔化之力那么厉害,若人人都能练成的话,这天下的至强之人岂不如过江之卿一般多了?” 万千手哼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魔化之力的通天神威只是限于那些血脉出众之人,寻常人顶多就是在魔化之后打死一头恶虎,哪里有什么至强之说?”说着,手中仍是不停,将纳兰无忧的骨头挨个摸了一遍,仍没发现异常,当下心中气馁,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骂开来:“你这小崽子,骨骼精奇罕见,道宗内力,虽是旁门左道,却也练到第九层了,怎么开不了这魔化之力?此等怪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说罢,竟是不信服一般,又拉过无忧身子,用了力,揣摩捏拿,一寸一寸,只听纳兰无忧时不时惨叫两声,饮血魔王又这般盘查了个遍,尤其是无忧右肩膀处的魔化穴,只见他敲敲点点,简直想要剖开皮肉探看一番。这般忙活了一阵,仍旧无果。万千手眼中光彩终于黯淡了下去,垂头丧气,失落之极。 纳兰无忧看得倒开,拍了拍万千手的肩膀,轻叹一口气,以示安慰。 正在这时,不周山山巅苍穹突然变色,原本苍蓝的落雷天际霎时间变成了乌黑之色,整个天地之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一般,顿时暗淡下来。 片刻后,那苍穹深处,竟缓缓旋起黑色漩涡,漩涡越旋越紧,最后赫然凝成一道尖利的黑色巨角直冲而下,而就在那黑色巨角降至半空之时,尖利的角尖突然四散开来,化作无数个细小尖锐黑流,对着大地,直直刺下。 “嗤······” “嗷······!”一阵凄厉之极的龙吼突然炸天响起,片刻后只感到大地抖了几抖,吼声愈加凄厉,纳兰无忧听入耳中,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万千手顿了顿,眼中皆是愤恨之意,牙关紧咬,对无忧说道:“十年前,岁尘子等人就是用这逍遥印,生生封杀了前任恶鬼道领主,此深仇大恨,我毕生难忘。” 纳兰无忧愣头愣脑道:“岁尘子师叔为了天下苍生,所行无错的。” 万千手突然变了脸色,眼中顿时充满浓浓杀意,然后狠狠道:“你再说一次?”说完,又记起纳兰无忧自小在乾坤宗长大,尚不知自己真正身份,于是将一口怒气生生咽下,刚欲告诉无忧他的身世,却突然记起那张如花笑脸,心中暗暗道:“他毕竟太小了,小恋,你也不愿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然后摇摇头,似是要将脑海之中的往事甩得干干净净。 纳兰无忧伸手触了一下万千手的大腿,小心翼翼道:“就算没有那魔化之力,我也会练成三界第一狂战的,想必那前任恶鬼道领主对你恩重如山吧,生死有命,我虽是不懂你们之间的交情,但是不能保护身边之人安好,确是一件憾事。” 万千手眼中散去杀意,一阵阴郁迷离不去,随后他便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拉住纳兰无忧的小手,将他扔在自己背上,边走边说:“我们去不周山,无忧。” 却说螭吻巨大参天的身躯被无数雷霆冲下的尖细黑流瞬时穿透,顿时只见它那龙头鱼尾的身躯四处裂开,鲜红血液喷涌不止,流到地上,登时汇成无数血流。 螭吻狂暴不已,龙吼不断,恰好此时天际之中一张无边无际的乌黑气幔直直落下,不偏不倚,有如巨力推动一般,正将螭吻死死困住,螭吻哪里肯乖乖就范,在那乌黑气幔之中蛮横冲撞,鲜血飘洒,顿时将那黑色气幔染得鲜红一片。 而它周围的那些怪物们见到此状,嗜杀烈性竟然丝毫没有消减,首领被困,它们反而变得更加凶狠残暴,不顾一切地朝着螭吻冲杀而去,意在群起救之。 华夏宗弟子之中不乏精英之辈,只片刻之后,就见数百弟子带头冲起,砍杀躲闪,快如惊雷一般冲到螭吻身旁,开始狙杀疯狂涌来的怪物,更有胆大弟子,依着岁尘子的教诫,竟然向那螭吻的巨口冲去,正是想通过这里进入螭吻体内,击杀其本尊。 而那黑色气幔正是华夏宗神力封印——逍遥印,此封印牢不可破,固若金鼎,在历次正魔大战或者神兽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威名如雷。 当下岁尘子等三位绝世高手,正端坐在不周山巅的一个阴阳阵法之内,聚精会神,闭目合手,一同施力作出逍遥大印。只见他们所在的阴阳阵法,方圆数丈,黑白参差,流光闪动,煞是肃穆宏伟。而在他们周围,巨树参天,怪石林立,还站立着近百位道宗弟子,一个个手持宝剑,紧张护卫着三人的施印。 随着那螭吻一次次搏命冲击,那巨大阵法也一阵一阵,光色忽明忽暗,三人之中,岁尘子脸色尚可,其余两人脸色均是凝重苍白,尤以受伤的神机道长最为严重。 而那螭吻的口中,也不时传来尖锐可怖的女声,伴着这乌黑苍蓝的天空,平添了无数诡异。 此刻岁尘子等三人所愿,正是在螭吻被困住之后,有修宗杰出的弟子能够杀入螭吻体内,破灭螭吻本尊,若不是这逍遥印须得三人同时坐镇,岁尘子断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幼女柳如嫣,以及正在赶来的白鹿尊者和容子兰等人身上。 纳兰飞雪紧急之时忽然闭关不出,此役便折损了三成战力。西方佛宗又距此太远,虽然岁尘子让弟子带信过去求援,但佛宗高人来此几率十分渺茫,一方面是因为诸如雍寄大师等得道高僧向来不动如山,只派遣手下弟子四处奔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佛宗人氏皆厌恶杀戮之事,若不是天下苍生遭逢大劫,他们是万万不会出山的,而螭吻之乱,毕竟只荼毒在道宗界内,依天下人所想,岁尘子道力参天,何愁降伏不了螭吻。 此次降服螭吻之艰难,可见一斑。 眼下,柳如嫣手持伏魔宝剑,娇喝连连,正与那龙无伤拼死搏斗,眼见本宗弟子一个接着一个战死在螭吻身旁,她心里极是愤懑,怒意似火,直扑龙无伤。此刻柳如嫣所想,便是尽快进入螭吻巨口,击杀其本尊,拖得越久,战局对华夏宗就越是不利。 龙无伤面色含笑,眉目十分柔情,虽然白净如玉的脸上沾了几滴鲜血,但他理也不理,仿佛那鲜血就是他骁勇之极的证明。一身金衣的他挥舞巨斧,越战越狠,已然将柳如嫣的气势压了下去,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柳如嫣落败只是迟早之事。而龙无伤似是极为享受这激战的快感,有好几次都可以挑中柳如嫣的破绽,然后击杀她,但他竟然都放过了。因为对他来说,天下苍生的生亡,亦或是正魔之争,均与他无关,他是为了打斗而生的械物,在鲜血的润洗下,他只要杀死对手,站着离开就是了。 自这一路引诱着螭吻而来,龙无伤还没遇到过实力如此接近他的对手,再加上柳如嫣乃岁尘子独女,天资出众传遍大荒,当下激起她的怒意,然后再击杀她,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想到这里,龙无伤便亢奋得浑身发抖,手中巨斧也隐隐颤动,然后便见他脸上挂着邪魅之极的笑容,朝柳如嫣疯狂斩杀而去。 柳如嫣拼命格挡,奈何这龙无伤如疯子一般,不仅不知疲倦,反而越战越猛,到了最后简直如同灭世屠夫一般,脸上笑得狰狞,身形更是快如疾风,猛如霹雳。柳如嫣越来越不支,却仍旧咬牙坚持,突然,只听得“咣”的一声,柳如嫣手中宝剑被龙无伤一记重斧击飞,金色杀斧呼呼生风,劈头而下,柳如嫣眼睛大张,再也无力招架。 鲜血飞出,扬扬洒洒,极是炫目。 龙无伤重哼一声,抬眼看去,白鹿尊者手中气剑隐曜生辉,剑尖上流下鲜红血液,容子兰一把抱起柳如嫣,瞬间移去无踪。 “畜生!”白鹿尊者怒目圆睁,大骂龙无伤。 龙无伤血牙紧咬,体内运气,汇于伤口处,然后狞笑两声,面色满是桀骜,道:“白鹿老匹夫,螭吻未能毁了无量宗,实是苍天无眼!” 白鹿尊者怒气消去,手中赤色气剑嗡嗡作响,只听他冷冷道:“无知小儿,今日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你那歪门邪道的诛神十三式!” 龙无伤一张俊脸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反而浮上一丝激昂,随即甩开巨斧,大张大合,冲着白鹿尊者猛烈扑杀而去。 白鹿尊者冷哼一声,气剑挥上。 容子兰将柳如嫣安顿好,又一手从远处吸来伏魔宝剑,递给柳如嫣,皱眉道:“岁尘子怎么放心让你一人与龙无伤那恶贼交战?” 柳如嫣微微弯腰,算是谢过容子兰,然后说道:“容掌门,趁着螭吻尚难以动弹,你我突入它体内,击杀它的本尊如何?” 容子兰听罢,微微一笑,眼中涌上一股嘲讽之意,道:“你一个小孩子,何必冒如此风险,我一人便足够了。”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一枚紫色大玉戒指,细看之下与皇甫珊的天罡烈火戒十分相像。只见容子兰将紫玉大戒戴入右手中指,高高绾起的乌发瞬间变作紫色,然后便听她笑道:“地煞烈火戒威力破天,你只需找个安全之所躲避就是了。” 柳如嫣面无表情,眼中甚至无甚波动,只听得四周喊杀震天,血沫横飞,激战更甚。 第三十二章 混战 正在容子兰起身击杀两只怪物,眨眼间就要突破螭吻巨体,杀入其体内之时,忽听得一声喑哑吼叫传来:“容贼姑,十年未见,无恙乎?” 话音刚落,柳如嫣与容子兰齐齐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三头六臂的魁梧怪物已经朝着容子兰扑杀而来,黑衣猎猎,气势如兽,威猛之至。 那怪物正是鬼法王万千手的魔化之力饮血魔王。 柳如嫣见状,连忙跳起,一跃而上,直直冲向螭吻巨口,她心中明白,那三头六臂的怪物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容子兰只怕一时半伙脱不开身了,时间紧迫如斯,拖一分,华夏宗弟子就要多送一条性命,故而进入螭吻巨口,当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冲到螭吻两只巨眼前方时,柳如嫣下意识的朝下看了一眼,不惊讶然。 下方容子兰全身暴起紫色灵界,如吞天之火一般,几要燃尽那三头六臂的怪物,而那怪物也当真是搏命狰狞,也不顾容子兰紫色灵界之威力,抓住空隙后就死死抓住容子兰,然后用其余手臂挥舞狂击,有好几下他的利牙就要咬上容子兰了,还好容子兰的玉女长生诀修为博大精深,化出的玉女灵界御守之力非同等闲,简直如同金钟铁杉一般,让那狰狞怪物丝毫没有办法。 而那怪物的手臂虽然都被灼伤,吱吱地冒着黑烟,他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越战越猛,嗜血狂战的程度简直与龙无伤不相上下。 两人就这般激战许久,只听得容子兰厉声骂道:“无耻妖人,休要用你那肮脏血手玷污我这玉女之体!”说完后,只听得饮血魔王嘶哑大笑道:“贼姑,你杀人无数,手上沾染的血腥怕是比我少不了多少吧,还敢妄称玉女之体,真是不知羞耻!”说完后,一首盯住容子兰,另外两首纷纷扬起,怒目圆睁,脸上疤痕如同小蛇一般蠕动开来,片刻后就见那两首竟然生生化作了恶鬼模样,獠牙毕露,十分可怖。然后就听他狂傲大笑,道:“上一次部下之死一时禁锢了我,让我败给一个灵宗丫头,险些丢了性命,今日再无挂碍,我定要将你这灵宗贼姑撕成碎片!” 言毕,只听他大啸几声,霎时整个天地仿佛都变了色一般,威压之恐怖,竟能与螭吻一较高下。然后怪躯压上,攻势凌厉霸道,只片刻之后,竟然将容子兰*入下风。 柳如嫣见此,再也顾不得许多,细牙一咬,片刻之后就要破入螭吻巨口。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如嫣妹妹”传来,定睛一看,原是纳兰无忧满脸欣喜,周身运起昆仑大悲咒第七层之内力,直直冲着自己而来。 柳如嫣面色不变,冲纳兰无忧道:“无忧你快去助容掌门一臂之力,那怪物甚是厉害!” 而此时容子兰也发现无忧来到了此处,眼中精光大盛,如同见着宝物一般,竟忍不住大喊一句:“纳兰无忧!” 无忧听了柳如嫣之话语,支吾了一下,说道:“饮血魔王是我师父,我不能帮助外人打他的。” 柳如嫣听罢,登时火冒三丈,大敌当前,这小子竟拜魔界中人为师,敌我不分,当真是可恶之极。还未等她说话,就听容子兰尖声大骂:“无忧小鬼,你终于露出原形了,今日不为苍生除去你这祸患,我便愧对圣女灵尊了!”说完后,身移影动,竟生生挣开了饮血魔王的纠缠,直冲向纳兰无忧。 那边的白鹿尊者听到动静,一脚将龙无伤踹飞出去,朗朗道:“容宗主切莫伤他性命,封印其魂魄才是上策!”言毕,龙无伤狂笑数声,道:“今日真是热闹,来来来,大家一起战个痛快!”然后继续挥起巨斧,形如蛟龙一般,大开大合而上,与白鹿尊者再度酣战。 正在这时,螭吻身上的逍遥印突然震了一震,然后便开始暗淡下来,螭吻见状,大吼一声,吼声震天,随即从地上猛然跃起,拼了命冲撞逍遥印,那遍布太极阴阳阵法的逍遥印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竟然开始消散。 众人皆明白,岁尘子等三人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柳如嫣细眉一皱,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大喝一声,身形一动,冲入了螭吻巨口。 纳兰无忧大叫一声,随即跟上,也想要冲入巨口,恰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将纳兰无忧搂在怀里,纳兰无忧心中一惊,抬眼望去,面色秀丽,不嗔自怒,原来是上官琪。 只见上官琪一手抱着纳兰无忧,一手挥剑砍杀,只听得厉喝连连,无数怪物顷刻丧命,上官琪一身修道之力,确实不容小觑。 容子兰见纳兰无忧落入乾坤宗弟子之手,怒火攻心,而那饮血魔王攻势也越加悍勇,最终她终于抵挡不住,被饮血魔王连连击打六掌,掌掌重如击鼎,片刻后就见她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朝后飞去。饮血魔王喑哑道:“容贼姑,休想打我无忧徒儿的主意!”然后身形压上,全身血管暴起,热血汩汩,直取容子兰性命而去。 上官琪听得那怪物管无忧叫徒儿,心中诧异,问纳兰无忧:“他是谁?你怎么与他成了师徒了?” 纳兰无忧一向对这冰冰冷冷的师姐没有什么好感,于是只是讪讪笑笑,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断水女声传来:“何方妖魔,休要伤我师父!”话音刚落,就见张岚晶与秦月一同乍现,张岚晶满脸怒意,腿上运起玉女灵界,双手合十,旋转成紫色刃风,正是那回天腿,席卷万物一般向饮血魔王攻去。而秦月则是化出气剑,势如破竹,直刺向龙无伤。 饮血魔王被张岚晶突如其来的一记回天腿击中,随即向后退了数步,容子兰趁机立稳身子,全身再一次化出玉女灵界,张岚晶恭敬问道:“师父,没事吧?” 容子兰微微颔首,对张岚晶说道:“你速去捉拿无忧,此人交给为师来处理!” 张岚晶犹豫片刻,立即答了一声“是”,然后起身离开,快步奔起之时,脚下已然化出紫色灵界,她的身子顿时犹如乘风踏雾一般,轻快之极,朝着上官琪冲去。 上官琪银牙紧咬,仇人近在眼前,心中掠过不忍回首的往事,此刻她当真想迎上去,手刃仇人,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只是再看怀中无忧,心中怜惜之情竟是不能自禁,于是忍了一忍,躲开张岚晶,飞速闪到一旁。 张岚晶也已认出了上官琪,傲笑道:“原来是上官家的小丫头,快快交出无忧,我便饶你一命!”言毕,暴怒紫气已然喷涌而出,哪里有一丝手下留情之意,直奔着上官琪性命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紫色身影从天而降,直冲张岚晶而来,张岚晶定睛一看,怒道:“弘清萧雨萱,你果真来了!”说罢,连连闪过萧雨萱几记重掌,一时无法贴近上官琪与纳兰无忧一步。 萧雨萱横立于张岚晶与上官琪之间,乌纱蒙面,淡淡道:“若说封印这孽子的魂魄,我弘清宗的‘诸神乱’不比你们娥皇女英宗那歪门邪道的法术强上千百倍么,无耻之人,怕是惦记着这孽子体内的魔力吧。” 张岚晶听罢,直觉隐秘露于众目睽睽之前一般,气得口角歪斜,随即挑起灵宗内气,周身运起狂烈冲霄的玉女灵界,犹如狂龙一般向萧雨萱冲去。 容子兰见状,心头一急,全身气力陡增数倍,只一掌便将饮血魔王击出老远,然后冲张岚晶大喊道:“晶儿别中计,你不是那妖女的对手!”这时饮血魔王身躯陡然扩大一倍,吼声冲天,踏得大地一震一震,朝着容子兰狂暴压上,容子兰丝毫脱不开身,再次与饮血魔王纠缠在一起。 上官琪见状,轻声对无忧道:“无忧公子,此处甚是危险,这些道貌岸然之辈皆想掠去你,我们这就回昆仑山。”说罢,便将复仇之事抛入脑后,脚下踏风,杀开怪物重重围堵,向北飞驰而去。 白鹿尊者见状,立即指使秦月拦截上官琪,秦月毫不迟疑,蛮腰一拧,冲天而起,生生将上官琪拦在半空。 上官琪怒意升腾而起,道:“同为道宗,为何如此咄咄*人?” 秦月阴笑道:“你手上的这小孩,与魔界关系匪浅,若是今日放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我倒想反问你一句,同是正道,你为何不顾我宗教诲,拼命护这小子?”说完,身子一旋,四五把血色气剑凭空化出,嗡嗡乱震,然后皆朝着上官琪刺来,上官琪惊了一句“血族秘术!”,然后一剑挡住一把血色气剑,又闪过一把。另外几支满是杀意地朝着纳兰无忧与上官琪狰狞飞来,秦月竟是要同时至他们于死地! 上官琪拼了命用身子护住纳兰无忧,只听得“噗、噗、噗”三声,只见上官琪身中三剑,再也支撑不住,从天空直直坠下。饶是如此,她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一丝松懈,一直紧紧抱着无忧。 纳兰无忧看着上官琪一身白衣几被染红,眼角立即渗出泪水,然后用力挣脱上官琪,冲天而上,眼中血红,大吼道:“你这恶女,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着,只见他四肢爆出火红道宗内气,秦月大吃一惊,道:“昆仑大悲咒第七层!”就在这时,一道紫色魅影重重击中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吐出一大口鲜血,从半空中直直坠下。 萧雨萱大力一击,几乎将纳兰无忧的骨头弄碎,然后就见她立即掉头,攻向尾随的张岚晶。而此时的萧雨萱正是战意高昂,只几掌便将张岚晶重伤,张岚晶口中吐血,连连向后退去。只听萧雨萱大声道:“无忧骨头尽碎,已成废人,我自问毫不垂涎他的魔力,因此将他魂魄封印,实该是我弘清宗之任!”说完,就朝着纳兰无忧掠去,秦月见这萧雨萱勇悍如此,眼中自是不屈,但仍旧退后许多,不与她交锋。 纳兰无忧撞上地面后,只听得他撕心裂肺般惨叫一声,全身上下霎时开始渗出鲜血,上官琪冰冷脸色一悲,眼角流下泪水,然后轻轻抚着纳兰无忧筋骨碎裂的身子,晏晏道:“无忧公子,师姐今日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你周全!” 第三十三章 螭吻本尊 上官琪拄着手中宝剑,拼命站起,身子摇摇摆摆,蹒跚孱弱,身上伤口不断流出鲜红血液,宛如一片片绽开的花朵。只听她声如切雪一般,对萧雨萱说道:“天下人皆说真宗之人好战狠恶,今日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说完后就见她翘起嘴角,嘲讽一笑,又道:“秦月,我告诉你,我是看着无忧长大的,无忧公子是正是邪,根本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评说,我只知道,他······”上官琪顿了一下,身上伤口疼痛无比,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道:“他自幼好动,在危险来临之时,无论如何,总是护在别人前面的,身子单薄瘦弱得不堪一击,却拼上性命也要保护身边的人,这些,你们知道么?” 萧雨萱冷哼一声,一语不发,身形一动,转瞬之间就直直冲向只剩下一口气的纳兰无忧,上官琪强行运起道宗内气,面色重回冰冷,白色身姿窈窕秀丽,宛如仙子一般,迎战暴猛袭来的萧雨萱。 “故人,来接我一招!”童声乍起,景浩天小小身躯凌空出现,但见他两拳燃起火红暴烈的龙头,面色肃然,形如霹雳一般击向萧雨萱。 萧雨萱猛然停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大喝一声:“妖人受死!”宝剑东归龙吟出鞘,她翻身迎上。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身影身影疾行闪过,一手拦抱上官琪,一手夹起纳兰无忧,脚下御风,将两人挪到了不周山山麓一处洞穴入口,上官琪看清来者,想到方才险些保不住无忧,心中登时心中登时涌上一阵酸楚,只听她轻轻说了一句:“午师兄。” 午天一此刻两掌分开,正运起道宗内气,一手为上官琪疗伤,一手为纳兰无忧疗伤,听到上官琪低声叫自己,巍然道:“上官师妹莫怕,我在这里。” 上官琪听在心里,想到师父已经闭关,来不了此处为门下弟子主持公道,于是鼻子一酸,竟然差点哭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饮血魔王大笑数声,发出雄厚吼声:“小子,快看看我无忧徒儿筋骨是否完好,萧雨萱这泼妇下手忒重!”说罢,大笑数声,再次冲入容子兰玉女灵界,在这苍蓝落雷之下,与容子兰战得风生水起,眼见周遭皆是血腥杀戮,又想到魔界三道法王来了两位,他心中登时有一种横刀立马、纵横万军之感,心里当真是畅快无比。 午天一细细检查了一番无忧的身子,无忧逐渐恢复过来,手脚也可以动弹了,便戚然问道:“午师兄,我真成废人了吗?” 午天一摇摇头,抚摸着纳兰无忧苍白脸庞,疼惜道:“无忧没事,无忧福大命大,谁能伤得了无忧?”说罢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却不是滋味。 上官琪缓缓起身,对午天一认真道:“这不周山眼下四处交战,岁尘子等人又不在此处,这些歹人都是冲着无忧来的,我们应当尽快将他送回乾坤宗才是。” 午天一“嗯”了一声,说道:“你我合力保护无忧,冲出这杀戮之地。”上官琪点点头,抱起无忧,运起之时身子疼痛,却生生忍住了。两人刚刚准备起身之时,只感觉一阵杀气照面袭来,定睛一看,正是突袭而来的张岚晶,上官琪与午天一都以为她受了重伤,不得动弹了,怎料她竟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赫赫杀来。 两人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就要一同遭了张岚晶毒手,午天一眼中泛上血红之色,当下大喝一声,推开上官琪,紫色煞风刮过,只听得“嘎吱”一声,鲜血溅出,午天一的左臂,在一瞬间就被张岚晶大力拧下。 午天一痛叫一声,目呲尽裂,口中不自觉喷出鲜血,然后跪在地上,右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痛不欲生。 上官琪大叫一声,喊了句:“午师兄!”刚欲上前时,却见午天一扭头大喊:“快点带着无忧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张岚晶却惊疑道:“怎么回事?我明明要将你的整条胳膊粉碎的,怎么这么坚硬?” 纳兰无忧看到此景,双眼一热,眼眶立即红了。 柳如嫣自从进入螭吻巨口之后,一路急行,这上古遗物外表凶悍无比,身子里面却柔若无骨,没有丝毫危险阻碍,只一小会儿的时间,柳如嫣就进入了一个径约三丈的地方,只见此处雪花四散,香气缭绕,周围似是墙壁的地方布置着各种宝物,诸如蓝光灿灿的上古宝珠、鲜红如火的东海珊瑚等等,除此之外还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柳如嫣倒是认得几样,如杜若等不周山常见花草。而在此处的地上,则摆放着一张红木古桌,古色古香,年代似是极为遥远,桌上摆放着一面铜镜,铜镜下方,则是涂唇丹纸,描眉画笔、发簪等女子梳妆物品。 若不是柳如嫣知道自己正身处螭吻体内,恐怕会不自觉以为这是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房屋。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走到此处尽头时,忽见眼前的一个树藤一样的火红物体吱呀吱呀地抬起,让开一道小小入口,里面异香传来,柳如嫣咬咬牙,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皆是红色。 “来者都是客,小姑娘,过来吧!” 一阵极是好听的女子声音传入耳中,只见一个女子,身着鲜红嫁衣,头顶宝珠玉冠,眼如远黛,唇如烈火,微微笑着,朝柳如嫣招了招手。 那女子正是张玉儿。 柳如嫣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细细观察四周,红色幔布四处悬挂,一派喜气洋洋,原来是个新房。再看那美丽女子,皓眼朱唇,美目盼盼,怎一个美字了得。而在那女子身旁,端坐着一个魁梧男子,身上一袭鲜红长衣,五官正气,处处散出阳刚俊朗的气息,正是徐寒江。只是他一动不动,眼中没有丝毫生气,宛如死了一般。 其实那一日那巨型怪物只是整吞了徐寒江,然后在大战前夕将他送来螭吻本尊这里,张玉儿更是完好无缺的。 柳如嫣看了那女子许久,见她一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螭吻身体里面?” 张玉儿用白玉似的纤手抚过徐寒江的硬朗面容,笑吟吟道:“小姑娘,莫非你看不出来么,我就是螭吻呀!”说罢,用手掩住嘴角,吃吃笑了起来。 柳如嫣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直到碰到硬硬的墙壁,然后身子一震,心中一骇,当即拔出伏魔,剑尖对着张玉儿,颤颤说道:“原来你就是它的本尊。” 张玉儿面色不改,依然笑了笑,玉手轻轻一挥,就见柳如嫣手中的伏魔宝剑飞了出去,然后钉入墙壁,柳如嫣心中大惊,定在原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玉儿起身,托起桌上的一杯酒,隔空送入柳如嫣手中,然后自己也端起一盏酒杯,眉眼弯弯,笑道:“小姑娘,快快喝了这杯喜酒,你可是我们婚典的第一位客人呐。”然后仰起头,宽袖遮面,将那酒水一饮而尽。 柳如嫣看了看杯中的酒,哪里敢喝,趁她不注意,将酒尽数倒了出去。然后问张玉儿:“你夫君为何一直不说话?” 张玉儿柔柔看了看徐寒江,说道:“我夫君他性子木讷,不会招呼客人啊。”然后几乎是贴着徐寒江的耳朵,吐气如兰,轻轻道:“是不是啊,我的好夫君?” 徐寒江突然震了一震,眼珠一斜,看了看张玉儿,眼中复杂之极。 这时候,柳如嫣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螭吻姑娘,你速速停止这场祸患吧!” 张玉儿听罢,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笑声中有些茫然,道:“螭吻姑娘?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说罢,又重复了几遍“螭吻姑娘”,声音娇酥入骨,十分动人。 徐寒江一双炯炯大眼对柳如嫣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墙上的伏魔剑,又看了看张玉儿,柳如嫣登时明白,他想帮助柳如嫣刺杀张玉儿。 柳如嫣正在绞尽脑汁想法子时,忽听得张玉儿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若你肯解我心头疑惑,我便回到无量山山底,永远睡去,再也不来人世。” 柳如嫣愕然,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张玉儿面色一喜,问道:“这世间有没有真正痴情的男子?” 柳如嫣再度愕然,想自己小小年纪,哪里了解这男女情事?但是总不能说句不知道敷衍吧,于是她会了会神,脑中所想,皆是听人讲过的一桩事,正是岁尘子与萧雨萱两人的纠葛情事。随即正色道:“有的。” 张玉儿“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柳如嫣沉了一口气,反问道:“那你的夫君究竟是否痴情于你呢?” 张玉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数声,眼中浮上一丝悲伤,道:“我对他的情义,自是问心无愧,只是他知晓我是螭吻之后,竟然不肯与我成亲,我无奈之下,才封了他全身穴道,*他与我成婚,他的心意,我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徐寒江听了此言,眼中泪光闪过。 柳如嫣又问道:“你为何要苦苦恋上他呢?” 张玉儿脸色一凝,呆呆看了徐寒江半晌,方才说道:“我怎么知道?在雪夜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恋上他了,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只知道自己是个平凡女子,如何配得上徐大哥这般人中俊杰?后来我觉醒之后,才发现,我已经恋了他几世了。” 柳如嫣叹道:“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轮回之说,上苍最喜欢捉弄人了,苦恋无果,或许就是你的宿命。” 张玉儿听罢,眼中泪光一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宛如梨花带雨一般,说道:“苦恋无果?好一个苦恋无果,既如此,那你告诉我,我对这尘世还能有什么眷恋呢?” 柳如嫣心中暗叫一句不好,想着自己竟不自觉中把事态弄得越加严重了,于是苦苦思索一番,想找个挽回局势的法子,只是思索半天,依旧无果。 就在这时,张玉儿突然仰起头,尖声大笑数声,但见她乌发飘散,眼中盛怒,妖艳之极,美丽之极。她随即苍凉说道:“造化弄人,尘世不肯成就我的姻缘,今日我就毁去这尘世!” 第三十四章 红魔 外面众人听到螭吻这凄厉之至的悲慨之语,一时间尽皆变色,而螭吻身边的无数怪物却登时变得双眼血红,狂暴之极,螭吻之悲怆,万灵为祭,众生为奠! 只片刻之后,震天杀声破空而出,随即四处响起,此起彼伏,无论是怪物还是华夏宗弟子,皆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 白鹿尊者等人依旧纠战不休,张岚晶浑身爆起玉女灵界,毫不犹豫,使出灵宗最毒杀招“八荒混元手”,杀向上官琪,此刻她心中所想,只有一事,那便是杀死所有阻拦她的人,夺走纳兰无忧。 上官琪紧紧抱住纳兰无忧,连连后退,同时手上强行运起道宗内气增强剑威,却根本抵挡不住疯了一般的张岚晶,最后生生被张岚晶打断了肩骨,只听得她痛哼一声,身子不支,然后便跪倒在地,接着被张岚晶重重一脚踢飞出去,再也无法紧紧抱住无忧,两人均直直坠在地上。 纳兰无忧眼中热泪汹涌,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心中对萧雨萱和张岚晶的恨意几要燃遍胸腔。而这一次,他虽然摔得不重,额头却烂了一片,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小小脸庞,怒目大睁,又紧紧咬着牙关,看上去竟是格外凶狠。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眉心处那颗淡淡的痣印,却缓缓吸进了些许流下的鲜血。 张岚晶狞笑一下,伸手抓向纳兰无忧。 “哧!” 一柄火红长剑穿心而过,午天一紧咬牙关,立于张岚晶身后,手上长剑红芒闪烁,剑尖滴血。而此时的午天一犹如灯枯油尽一般,面色惨白,气喘吁吁,然后竟然闭上眼睛,两腿一软,昏死在地上了。 上官琪泪流满面,朱唇龟裂,面色一样惨白,低声喃喃道:“午师兄······” 张岚晶被长剑刺中,却并未在要害之处,只见她先是看着长剑阴笑两下,随即用手抓住剑身,手上运起紫色灵力,然后大喝一声,长剑应声而断,接着便被她挤出身体。她立即调起体内灵气,汇于伤口处,止血之后,傲然道:“我乃四宗聚试第一人,就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挡得了我!” 然后一把抓起无忧,双目赤如滴血,道:“小东西,这次跑不掉了吧!”桀傲之笑响起,她当真如那凶戾恶兽一般放声大笑,其势之狂肆,世所罕见。 “放开我······” 张岚晶突然停止发笑,低头看向纳兰无忧,只见他眼色赤红发金,脸上鲜血肆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定了一下,随即抬起手,重重抽了纳兰无忧一个耳光。 “啪!” 纳兰无忧不屈头颅纹丝不动,只见他缓缓举起双手,紧紧抓住张岚晶的手臂。张岚晶看了一眼他的手,忽然大吃一惊。 那是一双红得没有一丝瑕色的手,不,那根本就不是手,而是凶兽之爪,是血魔之爪,是恶鬼之爪。 张岚晶还未反应过来,便突然感到腰部剧痛传来,低头一看,只见一条赤似火燃的硕大铁棒重重击在她的腰腹上,带她看清楚时,又忽然觉得手上传来剧痛,抬眼一看,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叫声惨烈之至。 她的半条胳膊,竟然被纳兰无忧那两只红色魔手生生撕断了。 容子兰听见爱徒惨叫,目光看过来,只见张岚晶手上鲜血狂喷,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心中大惊,随即甩开饮血魔王,大喝道:“晶儿别动,为师这就过来!” 饮血魔王怒笑两声,身影如风,一只手将容子兰紧紧抓住,然后筋肉暴起,将其甩开老远,接着喑哑嘶叫道:“好徒儿,魔化之力当真是像极了他!” 上官琪看到眼前的纳兰无忧,心中怎一个惊字了得,只见纳兰无忧身躯已然膨胀了两倍有余,浑身燃起通红烈火,似是衣物一般。双手形似龙爪,赤红暴燃,身后一条长近九尺的红色长尾甩来甩去,形似虎尾,看上去烈如真火,刚如火杵,脚上鞋子已经裂成碎片,只见一双三趾巨爪紧紧抠着地面,锐利趾尖赤红发亮。虽然身子发生巨变,但他的面目却丝毫未变,依旧是稚气横生,唯一变化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血火交杂,但凡与那眼睛对视一眼,便觉得如坠地域、周身万鬼嘶吼一般。 景浩天看到无忧巨变,自知是万千手指点他的,随即冲着饮血魔王大喊道:“你想找死么,无忧魔化后万物不认,你想让他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吗!” 饮血魔王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然后眼睛一亮,回道:“怕什么,他的魔化之力仅仅使出了三成而已,你我合力还应付不了么!” 白鹿尊者、萧雨萱两人见到纳兰无忧化作这幅模样,几乎同时脱口说了一句:“冷千秋!” 龙无伤兀自冷笑两声,面容邪俊之极,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纳兰无忧用那赤红烁然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呼哧呼哧”叫了两声,似是在嘲笑众人一般,随即将身后巨尾缠在腰间,脚下发出沙沙响声,朝着离他最近的张岚晶走去。 张岚晶心中大骇,连滚带爬挪到上官琪身旁,希望纳兰无忧看在上官琪的份上停手,谁知纳兰无忧根本就像是不认识上官琪一般,仍旧一脚一脚,似是要撕裂大地一样,带着无与伦比的戾气杀气走来。 张岚晶见状,急忙以手扼住上官琪喉咙,上官琪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痛哼一声,眼睛盯住不认得自己的纳兰无忧,流下热泪。 张岚晶惊恐万状,大声叫道:“你别过来,再走一步我便捏碎她的喉咙!”说罢,手上发力,只见上官琪面色更加惨白,登时便昏厥过去。 而张岚晶顷刻之间就要捏断上官琪的喉咙。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淡紫身影如风掠过,张岚晶呆了片刻,待看清来者时,一记雷霆重踢猛然落下,她顿觉得胸口如遭雷击,吐出一大口鲜血,眼中看着怒如烈火的皇甫珊,不甘道:“是你······”还未说完,就见她手上一松,放开上官琪的喉咙,然后闭上双眼,就此死去了。 “晶儿!”容子兰凄叫一声,眼角涌出热泪,飞起一脚将饮血魔王踢向半空,然后身移影动,直冲皇甫珊而来。 皇甫珊见状,脚下如风,抱起上官琪,飞身跃起,就要逃开。 饮血魔王紧随容子兰冲来,抢起午天一,魁梧身子移如流星,转眼间就离开了这杀场。 这时,纳兰无忧突然大叫一声,声如九幽地狱之中万鬼齐啸一般,让人闻之便感到肝胆俱裂。然后就见他可怖身躯一跃而起,赤爪伸出,眼看就要猎杀皇甫珊了。 “无忧!无忧!” 突然之间,一阵清脆女童声音传来,纳兰无忧赫然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了,然后缓缓转过头,只见皇甫瑶跳下纳兰雪鸟的身子,眼含热泪,朝着自己跑过来。纳兰无忧怪叫两声,摇摇头颅,随即身子一动,急速坠地,然后便仰首厉吼。这时他浑身突闪起火焰电芒,长尾顿时撒开,在身后摇摆舞动,片刻后就见他体内的火红内气爆裂而出,噼啪作响,整个身子宛如燃烧一般,隐隐有燃尽万物之势。 皇甫珊将上官琪安置好之后,立即朝皇甫瑶断喝道:“瑶儿快快走开,他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说罢,身形雷动,飘然而上,欲将皇甫瑶阻挡下来。而与此同时,容子兰也如同疯了一般,全身化起无比暴烈的紫色灵界,朝着纳兰无忧,如同陨石狂坠一般冲来。 饮血魔王将午天一与上官琪安置在一起,看了看皇甫珊,想到自己差点命丧她手,但仍旧不忍看她被纳兰无忧惨杀,于是冲皇甫珊大喊道:“丫头快快退后,无忧体内魔力正在狂暴翻涌!”然后跃起踏空,连连向后退去,直至退到不周山山脚,退无可退之时方才停下。 皇甫瑶则是听若无闻,再也管不得许多,张开双手,朝狂暴不已的纳兰无忧跑去。 “难道你要连同你的夫君一起毁灭吗?”柳如嫣情急之下,冲着凄厉暴戾的张玉儿大声喊道。 张玉儿忽然停住了。 然后就见她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徐寒江的脸庞,泪如雨下,脉脉问道:“我是螭吻,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我可以做张玉儿,做你的玉儿啊。”言毕,兀自伤神一阵,又对柳如嫣说道:“小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柳如嫣深知此次答复至关重要,于是想了许久,方才答道:“你夫君都说不了话,倘若他真的爱你入骨,你这样做岂不遗憾终生吗?” 张玉儿冷笑道:“他都不肯娶我,又怎会对我有情义?” 柳如嫣思索片刻,道:“他不肯娶你,许是不忍伤了你的······”柳如嫣突然脸色一红,声音小了一些,“许是不忍伤了你的女儿之身,像你夫君这般正气凛然的人物,自是不好女色的,我常听爹爹说,这世间的好男儿,大都是像你夫君这样的正人君子。” 张玉儿听罢,怔在原地,愣了半晌,方才对徐寒江柔柔道:“徐大哥,她所说的,是真的吗?” 徐寒江盯着张玉儿的眼睛,眼中满是柔情。 张玉儿却摇了摇头,道:“我不信。”然后对着徐寒江,缓缓解开衣襟,雪肩乍露,春香缭绕,然后只听得“哗”的一声,她身上大红嫁衣飘然落下,掉在地上。只见她雪白曼妙的身子,此刻尽数露于徐寒江眼前,肌若凝脂,春光撩人。张玉儿体香霎时四散开来,片刻后就充盈满屋。 徐寒江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流出几滴泪水。 柳如嫣直觉脸上热气蒸腾,她万万没想到张玉儿竟会这样做,从小到大,她还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身体。 第三十五章 寒诀玉 张玉儿见徐寒江紧紧闭着眼睛,神情痛苦,随即搂住徐寒江,紧贴在他的怀里,柔柔道:“徐大哥,你倒是睁眼,看看我啊。” 徐寒江眼角,两行眼泪滑下。 张玉儿轻轻抚摸着徐寒江的脸庞,不依不饶,道:“徐大哥,今日玉儿的身子就是你的了,你切莫辜负玉儿啊。”说罢,就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徐寒江的嘴唇,徐寒江双唇微微发颤,面色极是痛苦。 柳如嫣见状,面色绯红,赶紧用手捂住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什么动静,柳如嫣从指缝间看去,却见张玉儿已然起身,拿起地上的鲜红嫁衣,优雅地穿在身上,然后对柳如嫣说道:“小姑娘,你所说的,或许是对的。” 柳如嫣连忙点点头,道:“你夫君此时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张玉儿怔了怔,然后茫然一笑,眼中尽是哀怨,只见她贝齿紧咬下唇,苦苦思索良久,然后眉目一展,似是想通了一般,再一次留恋不舍地看了徐寒江一眼,幽幽道:“徐大哥,来生再见了。” 说罢,就见她用指尖在徐寒江身上连点数下,然后飞奔而出,竟是头也不回。 柳如嫣见状,连忙取下钉入墙壁的伏魔宝剑,这时徐寒江已经恢复过来,他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眼中片刻后便浮上凛然正意,对柳如嫣道:“小姑娘,快跟着我去阻止玉儿!”言毕,魁梧身子一闪,只见他那身鲜红喜衣猎猎飞舞,顷刻之间就飞奔出去了。 柳如嫣面色穆然,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只飞奔了一小会儿,便见到一道光亮射入,柳如嫣这才发现螭吻巨体入口处躺着许多进入未遂的华夏宗弟子尸体,当下心中一滞,却终究顾不得许多,随即跃起飞出,沿着光亮离开了螭吻体内。 红衣猎猎,张玉儿面色如玉,立于螭吻额间的长角角尖,落雷在她身边炸落咆哮,她俯视着所有人,又盯着徐寒江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阵凄然的笑声。 徐寒江眼中泪光闪闪,对张玉儿大声道:“玉儿,莫做傻事!” 而此时,螭吻脚下苦战不休的双方,在发现张玉儿之后,都渐渐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犹如仰望神明一般,凝视着张玉儿,秦月则在大惊之下,叫出了声。 这便是上古遗种的无上魅力,螭吻本尊张玉儿,是人们根本无法忽视的近神威压。 就连已经魔化的纳兰无忧也停在半空,注视着张玉儿,狂躁不已,眼中几欲喷火。 皇甫瑶被皇甫珊抓住空当一把抢了过去,但她却对姐姐的叱喝满不在乎,只是垂着头停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皇甫珊要来她亲手制作的那件红色衣裳,然后挣脱皇甫珊的控制,再度向纳兰无忧跑去。 皇甫珊又气又惊,刚欲再度阻拦住皇甫瑶时,却见纳兰无忧竟然朝着皇甫瑶张开双臂,口中叫道:“瑶、瑶儿。”然后雷霆一闪,闪到皇甫瑶身边,抱住皇甫瑶,口中继续含糊不清道:“你还、还好吧?” 景浩天与饮血魔王见到眼前情景,皆惊奇地张大嘴巴,呆在原地,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末了,景浩天才自言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螭吻的复苏对无忧的魔化之力也有相辅之妙?” 饮血魔王则不想那许多,只是兀自笑道:“好徒儿呀,刚开了魔化之力就能认得人,还能说话,当真是了不得!” 纳兰无忧却仿佛只认识皇甫瑶一般,理也不理其他人。皇甫瑶将手中的红衣递给他,脸色微红,道:“你变得愈加威武了,原先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吧,这件衣服送给你啦。”这时候,一声厉啸忽然刺空传来,皇甫瑶与纳兰无忧抬头看去,只见纳兰雪鸟腾空而起,盘旋在纳兰无忧上方,欢叫许久。 饮血魔王哈哈大笑道:“傻丫头,无忧只是使出了魔化之力,莫看他外观大变,那魔化之力终归是撼天动地的力量,并不是他的实体,我这饮血魔王的身体都不曾撑破衣服的,你送他衣服有何用?” 皇甫瑶听罢,似是有些尴尬,思索片刻后,看了一眼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皇甫珊,对纳兰无忧说道:“从今以后,纳兰雪鸟归我,这衣服归你,可不许耍赖。”纳兰无忧听罢,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将衣服放入魔化身子的胸口,只见他胸口燃烧的赤红气焰张开了一道口子,似一张嘴一般缓缓吞下了衣服。然后他又“吭吭吭”地叫了几声,将皇甫瑶举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皇甫瑶触到纳兰无忧周身的暴烈火层,丝毫不受伤害,只见她一只手搂着纳兰无忧的脖子,一只手抓着纳兰无忧粗壮的手臂,一双腿摆来摆去,眉目如水,咯咯直笑,声如银铃。 皇甫珊看在眼里,即是欣喜也是害怕,她总是觉得纳兰无忧身上燃烧的烈火会伤害甚至吞噬皇甫瑶,但看到皇甫瑶一副活泼欢快的样子,她也只得叹了口气,任其胡闹。 萧雨萱看着徐寒江身边的柳如嫣,脸上立即开始惊慌起来,只见她将蒙面乌沙重又系了系,生怕自己真容会露出来。一旁的景浩天见状,笑道:“你竟然害怕见到自己的女儿,当真奇怪。” 萧雨萱冷冷道:“与你何干?”随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景浩天。景浩天兀自笑了笑,再看着螭吻本尊张玉儿与徐寒江,叹了一句:“这等上古灵种,竟也会为情所困。” 萧雨萱听罢,冷冷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她为情所困的?一个畜生罢了,只知屠戮生灵,哪里懂得情义二字?” 话音刚落,就听张玉儿大笑数声,随即怆然道:“说得好!我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贪图人世繁华,妄想男女情事?” 徐寒江听如耳中,全然不惧张玉儿铮铮神威,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神色痛楚,边走边道:“玉儿你收手吧,有什么过错我一人承担就是了,”然后他指着下方所有人,悲然欲泣:“他们皆是无辜啊!” 张玉儿冷笑一声,道:“徐寒江,为了这些人,你就忍心伤害我吗?” 柳如嫣满脸正气,断然说道:“你若真为徐大哥好,就不应如此*他的!” 徐寒江转过头,眼中满是感激地看着柳如嫣,当他看到柳如嫣颈上悬着的琉璃螭吻诀时,不禁愣住了。只片刻后,他便回过神,看了远处的萧雨萱一眼,笑了一下。 萧雨萱看在眼里,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徐寒江正色对张玉儿说道:“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收手?” 张玉儿自言自语道:“我想怎样······我想怎样······”重复了几遍之后,惨然一笑,身子四周惊雷赫然落下,将她一张脸印得一片苍蓝,“我也不知道啊!” 徐寒江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见他松了一口气,目光温柔似水,语气大松,柔柔对张玉儿说道:“玉儿,让我抱抱你,我们这就成亲。” 张玉儿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喜极而泣,道:“当真?” 徐寒江颔首道:“当真。” 话音甫落,就见张玉儿竟似不顾一切一般,张开双臂,从螭吻额间高高的角尖上一跃而下,红衣绽开,飞舞似花,她眉眼间净是笑意。 此生此世,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徐寒江双手张开,接住轻盈似花的张玉儿,然后紧紧抱住张玉儿,细细嗅着她的发香,眼中尽是不舍,接着就见他紧紧闭上了双眼,面目一痛,热泪溢出。 张玉儿笑着笑着,脸色就变了。 她缓缓松开徐寒江,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口,又看了看徐寒江身上一样的伤口,苦笑一声,淡淡道:“你怎么这么傻?” 徐寒江捂着伤口,适才他用足了自身的修宗之力,以气化作九尺冰剑,将两人一齐穿过,徐寒江自知活不了了,于是看着面色痴痴的张玉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奔流而下。然后就“扑通”一声,跪倒在螭吻头顶。 张玉儿颤巍巍地伸出手,捧着徐寒江的脸,然后缓缓跪坐下去,将徐寒江抱在怀中,哽咽道:“我死就可以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徐寒江面色惨白,嘴唇颤抖,道:“玉儿,你若不是······若不是螭吻,该、该多好······”说罢,大咳两声,鲜血喷出,染红了张玉儿的双手,张玉儿已经哭作泪人,用血手胡乱擦了擦脸上泪水,随即放声大哭,哭声惨烈,众人闻之,一时间纷纷变色。 苍穹中的惊雷,落得愈加狂躁了。 “玉儿!” 撕破苍穹的喊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张煜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似是得了大病一般,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痛苦万状地向张玉儿移去。 张玉儿扭头一看,眼中惊异,随即哭叫道:“哥哥!”语气微颤,柔媚娇气,竟似是在撒娇一般。 张煜不明实情,还以为自己的妹妹身处险境,于是拼了命般咬着牙,向螭吻缓缓走去,口中不停喊道:“玉儿快下来,那里危险!” 一道修长身影从天而降,立于张煜眼前,定如金刚。只见溟水双手合十,挡在张煜面前,道:“张施主莫再前进了。” 张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溟水连连叩首,道:“溟水少师,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妹妹的性命吧,在下给你磕头发愿了!”溟水连忙止住张煜,将他扶起来,满眼无奈,摇了摇头。 张煜眼中泛上泪水,对张玉儿喊道:“玉儿你莫要害怕,哥哥就在这里!” 这时龙无伤看了看溟水,啧啧两声,道:“这一身风流打扮,佛门弟子怎不剃度?”然后又对张煜喊道:“傻小子,你妹妹就是螭吻,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张煜听罢,愣在原地,呆了半晌,方才泪眼看向张玉儿,摇头不忍道:“好玉儿,哥哥不信。” 张玉儿见状,心中崩溃,哭得汹涌澎湃。螭吻巨眼此时竟也流出滚滚泪水,如滔滔流水一般,直直下泄到地上,无数怪物受了感染,尽皆“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寒江面色阴郁无比,轻声对张玉儿说道:“玉儿,我怎么······这么冷,你抱、抱着我吧。” 张玉儿听罢,身子一震,随即将徐寒江紧紧楼入怀中,发丝轻拂过徐寒江脸颊,珠泪滴在徐寒江脸上,柔柔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徐寒江微微点头,柔柔一笑,缓缓道:“玉儿你、你真好看······我喜······”还未说完,只见他眼睛突然睁大,口中鲜血狂涌不止,随即头一歪,死不瞑目。 第三十六章 玉碎 张玉儿颤抖着手,轻轻合上徐寒江的眼睛,随即站起身,眼中泪流不止,只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凶狠,只见她朝着张煜抬了抬手,张煜登时便从地上浮起,张玉儿满眼怜惜,道:“哥哥,今日只要你一人活着就可以了,我将自己的上古灵力传于你,若有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妹妹。”说完,她便张开嘴,缓缓吐出一颗蓝色的灵珠,张煜被上古大力生生困于半空,一双眼睛绝望地看着张玉儿,大喊道:“香儿死了,你也要离开我,我爱的人为何都要离去,为什么!”说罢,因为用力过度,腹部伤口开裂,随即渗出鲜血,只见他咬着牙,痛哭不已。 张玉儿淡淡一笑,将自己的灵珠送入张煜体内,张煜登时如同魔怔附体一般,脸上赤、蓝两色交替闪过,浑身更是不受控制般震将起来,随即朝后猛然飞去,正是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这时张玉儿含泪挥了挥手,面色凄然之极。 此一别,便是阴阳两世了。 然后就见张玉儿怆然一笑,凄厉动天,然后浑身突然爆出红色血雾,和着她那一身猎猎飞舞的鲜红嫁衣,宛如九幽血魔一般,甚是凄厉美丽。 纳兰无忧将皇甫瑶放在地上,又含糊说道:“瑶儿闪开。”随即跃到半空,看到纳兰雪鸟抓起皇甫瑶飞入云层之后,方才弓起身子,巨尾撒开,大声嘶吼一声,立即将体内昆仑大悲咒冲至第九层,只见他全身顿时如同一团炸开的火焰一般,灿艳之极。 柳如嫣一眼便看出纳兰无忧使用的正是第九层昆仑大悲咒,再看看即将使出灭世神威的张玉儿,细牙一咬,紧紧握住宝剑伏魔,脚下发起大力,片刻就将昆仑大悲咒提至第八层,一双大眼顿生寒意,远远望去,她的两眼就如同两片冰花一般,似能空结万物。 此时的张玉儿,仰首长啸,双手宛如献祭一般举起,满眼尽是血色,远远望去,只觉她如同一朵愤怒燃烧的魔花一般,而此时天地之间已然响起了鬼哭狼嚎之声,血腥味犹如苍天眼泪一般倾泻而下,愈来愈浓,苍穹之上的厉雷更是化作血一般的红色,暴戾炸落,整个天地之间,宛如被浸满冤魂的血池不断泼洒一般,惨烈之至。 众人见状,知道螭吻想与这天地一齐毁灭,当下使出各自本领,纷纷朝后退去,就连桀骜如兽的龙无伤也咬了咬牙,身形一动,连连退后而去。 只有纳兰无忧,兀自弓着魔化后火焰一般的身子,身体由内到外皆包裹着昆仑大悲咒第九层的内气,暗暗酝酿,似是在等着什么一般,准备着冲天而起,斩杀螭吻。 景浩天担忧纳兰无忧,但想到自保尚且费力,于是只得狠了狠心,与饮血魔王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完全一致,当下皆连连后退,躲避螭吻即将使出的灭世神威。 张玉儿两掌逐渐汇聚起两团红色电团,嘶嘶作响,赫然是收集了这漫天红色落雷的精华所成之物,只见那两团红色电团越来越大,最后直将张玉儿全身覆盖,只听得张玉儿凄厉声音从天际传来:“徐大哥,我这就让他们为你陪葬!”然后身子旋转起来,两颗毁天灭地的电团缓缓升起,片刻之后就要夺去所有生灵性命。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如上古战神一般,皇甫瑶听罢,两眼一直,喊道:“蚩尤上神!” 纳兰无忧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然后便冲天而起,霎时间,只见一道暴烈精粹的火柱直冲九霄,与此同时,一把巨斧,带着屠戮万物的赤金烈性,也朝着纳兰无忧飞速冲来。 正是盘古巨斧! “咣!” 一声巨响,两道烈火轰然相撞的同时,纳兰无忧一把抓住盘古巨斧,在手上甩了几圈,那巨斧在顷刻间就消去了铁质,彻底变成了一柄真火巨斧,桀骜震动,更有一声声怒吼萦绕不去,当真是这世间最为暴烈的杀器。 只是,谁都没有看见,巨斧上的一道赤金流光,犹如细水一般,顺着纳兰无忧的手臂,缓缓流入了他的身体。就连纳兰无忧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道宗内力正在逐渐消散。 纳兰无忧直冲到螭吻巨体的长角处,两手持斧,大喝一声,万般杀戾之气皆汇于炽烈斧刃上,朝着那巨角横劈而去,一时之间,天地万物皆屏气凝神,注视着这破天一击。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柳如嫣正手持伏魔,潜如鬼魅一般,向张玉儿遁隐刺去。 “嗷!······” 赤金斧刃如风砍过,长角应声而断! 螭吻发出悲壮嘶吼,只见它额间已然血流如注,那长角被纳兰无忧巨斧砍中,虽是只砍下了七尺有余,却从此断了螭吻的上古戾气。只见螭吻顿时支撑不住,轰然倒地。与此同时,纳兰无忧也因体力不支,倒在螭吻头顶,昏厥过去。 张玉儿惊讶地望着纳兰无忧,她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砍下螭吻的角,那可是大荒大德地上近万年来,最为坚硬刚强的东西,更是螭吻凶性暴戾的源头,说白了,它就是螭吻的上古灵力。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柳如嫣在片刻后就用手中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穿心而过,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带有灭世神威的螭吻本尊,似乎就败在了这一剑之下。 又或者说,螭吻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轰轰烈烈地爱,败给了自己难以控制的情思。 张玉儿看了看已经化成孩童状的无忧,又看了看气喘吁吁,冰眼空灵的柳如嫣,忽然惨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将伏魔剑生生从体内推出,两团金色电团慢慢消散而去,然后直直走向柳如嫣,柳如嫣也是濒临不支,此刻再也无还手之力。 张玉儿却忽视了柳如嫣,直直走到徐寒江尸体旁边,跪倒下去,抱起他已经冰冷的身体,忽然道:“小姑娘,你颈上所悬之物,正是琉璃螭吻诀,我与你也算有缘,你既然将我打败了,我便将螭吻送给你,它凶性已除,你放心善待它便是。” 柳如嫣面色苍白,眼中寒意却似是永远定格住了一般,再也无法散去,只听她淡然道:“你放心就是,我定会善待它。” 张玉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徐寒江冰冷身体,缓缓趴在他依旧魁梧宽阔的胸膛上,眼中满是幸福甜蜜,轻柔说道:“徐大哥,我来陪你了。” 然后笑意更甚,嘴角血丝溢出,美艳绝伦的张玉儿,在那间雪中小屋里,在徐寒江刚正凛然的气魄中,在无数令人泫然欲泣的回忆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柳如嫣缓缓跪在地上,朝着张玉儿,竟然磕了三次头,抬起眼时,眼中冰意依旧不肯散去,只是寒霜中升起热气,酸楚撩人,她赫然哭了。 无数怪物在那一瞬间纷纷仰天大嚎,血腥嗜杀的眼中洒出热泪。然后就一只接一只地化成一片片红色花瓣,飘飞在天地之间。 漫天红花,像是九天奏起的悲歌。 而张玉儿的尸体,也化作了无数美丽娇艳的花瓣,裹挟着徐寒江,一同堙灭在苍穹之涯,然后四处飘散,随风化作了无数尘埃。 “华灯长缀,众生无罪,诸神斩百鬼。 君来君去,花开花落,芳华东流去。 红莲八千朵,不及佳人眉间点朱砂。 浮生九万场,难忘当年月下长相思。 断情殇,长恨歌,三千年情一场梦。 花不谢,雪满天,十万山水两茫茫。 神鬼谣,诸神唱,百鬼颂,安能叹尽大荒怨,安能叹尽大荒怨。” 古歌悠悠传来,苍蓝落雷的天际逐渐褪去了戾气,变得晴朗开来。与此同时,唱着古歌的老者,腰间悬挂酒葫芦,从云端缓缓现身。 华夏宗弟子见到云开日现,知道螭吻已被降服,欢呼之声顿时沸鼎开来。 柳如嫣轻轻拍了拍螭吻,又摸了摸它断掉的巨角,螭吻忽然凄凄低吼了一声,似是在对柳如嫣诉苦一般,柳如嫣心疼不已,看了一眼断掉的巨角,只见那角已被鲜血染透,原本金光灿灿的角身此刻已然变得血红一片。柳如嫣缓缓坐倒在地,收起伏魔宝剑,抚摸着螭吻的龙头,安慰道:“逍遥印马上就会散去了,那时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都由着你,只是别惊吓了恶人,惹祸上身啊。”说罢,眼中一凉,竟将它当做张玉儿遗志一般,很是不舍。 螭吻打了个响鼻,低声叫了两下,硕大的两只眼睛盯着柳如嫣,纯洁动人,宛如刚刚出生的小兽一样。 柳如嫣微笑一下,身子实在太累,便定在原地,不再说话。 而就在这时,皇甫瑶看见纳兰无忧昏倒过去,心里着急,大喊一声:“无忧!”随即驱使纳兰雪鸟飞过来,而她这一喊,也登时惊醒了所有人。 萧雨萱最先反应过来,立即不顾一切地朝纳兰无忧飞掠而来。容子兰将丧徒之痛搁置起来,脚下踏起玉女灵界,也是风一般向纳兰无忧这边冲来。景浩天与饮血魔王见状,知道当前须得联手共御外敌,于是在对望一眼之后,也尾随萧雨萱与容子兰而去。秦月看着已经死去的张岚晶,复仇心切,运起道宗气剑,直扑皇甫珊而去,皇甫珊苍然接战,两人很快就鏖战在一起。龙无伤愈加放肆,杀气再度涨起,巨斧挥砍,杀向白鹿尊者,白鹿尊者冷哼一声,迎战而上。 正在这时,乾坤宗大批弟子赶到,见到螭吻已被降服,却不见岁尘子等人,待华夏宗弟子说明情况之后,乾坤宗弟子之首留了一些人帮助华夏宗弟子料理大战后事,大部分弟子则将午天一与上官琪带起,前往昆仑山了。因为他们并未接到寻找无忧的任务,故而丢下了还在昏厥之中的纳兰无忧,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溟水则端坐于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佛宗*,为死去的无数亡灵超度。柳如嫣看见身子修长、面目俊朗的溟水,一开始也是好奇为何他身为佛宗弟子,却长发束冠,只是看他念咒念得专心之极,剑眉斜生,丹唇微启,面目有如佛宗妙色身如来一般穆朗俊美,尤以一张神王之相的龙口最佳,心中登时对他有了好感。 而这时,萧雨萱已然抢先一步,来到纳兰无忧身旁,只见她温柔如水一般看了柳如嫣一眼,随即伸手,刚欲抓起纳兰无忧时,却闻得一阵酒香传来,顿觉眼前一袭白影闪过,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酒风震惊,待反应过来时,纳兰无忧却已经不见了。 “诸位高人,不知老朽的这曲“神鬼谣”可否苍凉动听?” 第三十七章 落凡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袍老者,腰悬酒葫,背负鬼头短杖,左手夹着纳兰无忧,右手拿着被纳兰无忧砍下的七尺螭吻巨角,正立于半空之中,面色微红,微笑看着在场所有人。 这时候,在场之人,但凡有些阅历的,皆惊奇不已地看着老者,满脸肃穆敬仰之情,萧雨萱则朝那老者弯了弯腰,算是行了一礼,道:“不知长乐仙人亲临,所为何事?” 龙无伤笑看周围满脸仰慕的人们,随即冷笑一声,持起巨斧,大喊一声:“哪里来的老头子,先吃我一斧!”说罢,身影换位,已然冲到长乐仙人身边,举起斧头就砍,长乐仙人两手皆无空闲,见龙无伤气势汹汹来袭,只是轻笑一下,随即身形一动,只见一道白影闪过,众人还未看清之时,长乐仙人已然正正回到原位,面目带笑。 再看龙无伤,竟如一颗陨石一般,直直从半空坠下,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而起,待烟尘散尽之时,只见龙无伤满脸血沫,定定躺在他自己砸出的大坑里,神情呆滞,眼神极是恐惧,仿佛看见了九幽恶魔一般。 白鹿尊者见状,忿忿道:“找死。” 溟水站起身,手中合十,朝着长乐仙人鞠了一躬,淡淡道:“阿弥陀佛。” 长乐仙人满眼笑意,多看了溟水两眼,道:“好资质。” 柳如嫣怔怔看着身姿修长的溟水,一时间竟呆住了。 萧雨萱继续向长乐仙人行了一礼,穆然道:“仙人手中的孩子,可是祸乱天下的孽种,还望您将他归还于我弘清宗,让我宗封禁他的魂魄,庇护苍生。” 话音刚落,容子兰便抢道:“仙人休听她胡说,这纳兰无忧是祸患不假,只是试问这大荒四宗伏魔之力有谁能与我灵宗比肩?故而应当由我们娥皇女英宗封其魂魄,还望长乐仙人明鉴才是。” 说罢,只见她愤恨地看了皇甫珊一眼,低声道:“你害我徒儿性命,我迟早要除了你这妖女。” 皇甫珊斜看了容子兰一眼,冷笑一下,随即不再言语。 长乐仙人长笑一声,随即朗朗道:“若依你们所言,这孩子是非死不可了?” 萧雨萱与容子兰几乎同时断然道:“正是!” 溟水向前走了几步,正美如金刚如来一般,然后对众人合十低首,道:“生死轮回皆是定数,我佛慈悲,溟水愿以十万众生之愿,以无量如来菩萨佛号,祈这孩童逃过此劫。”说完后,顿了顿,继而合手闭目道:“阿弥陀佛。” 柳如嫣定定看着俊朗不凡的溟水,一时间心旌摇荡,禁不住跟着说了一句:“溟水少师说的极是,仙人不知,无忧与我一同长大,他的性子是十分善良的。”说完后,又下意识地看了溟水一眼,溟水与她对视一眼,冲她笑了一笑,乌黑长发束于头顶,一口雪白牙齿灿烂纯真,柳如嫣当即便红了脸。 长乐仙人朗朗大笑,天色愈加晴好,只听他声如穿云般说道:“此次螭吻之乱,若不是纳兰无忧砍下螭吻巨角,你们可还有性命站在此处么,”然后颇有意味地看了看萧雨萱和容子兰,语气一转,微微愠怒道:“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置天道于罔顾!” 话音落下,只见所有人的脸色一齐变了变,萧雨萱语气转硬,行礼道:“如此说来,仙人是要强行庇护这孩子了?” 长乐仙人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见他脚下踏空走了几步,然后用脚尖凌空画了一个径直两人的大圆,一层白玉莲花样的阵法随即现出,只见他将纳兰无忧放在阵法上,随即拍了拍纳兰无忧,纳兰无忧随后便醒了过来。 纳兰无忧甫一醒来,便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长乐仙人,忽然讶道:“是你!” 皇甫瑶见纳兰无忧醒过来后,心中一喜,随即驱使纳兰雪鸟飞到纳兰无忧身边,一跃而下,跳到那阵法上,兴冲冲道:“无忧你······”话还未说完,就见长乐仙人手轻轻一挥,白玉阵法随即分出一个小阵,托起皇甫瑶,将其与纳兰无忧分开,然后缓缓飘向皇甫珊,皇甫瑶见状,几乎要哭了出来,冲着长乐仙人道:“你快将无忧还过来!” 然后皇甫瑶又“无忧、无忧”凄凄叫了几声,却丝毫不敢离开那阵法,直到皇甫珊踏空冲起,将她一把抱在怀中救了下来,只见她一双眼睛几乎红肿,对着皇甫珊不断低声啜泣,似是极为委屈。 长乐仙人细细看了看皇甫瑶,又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将目光集于盘古斧上,此时盘古斧已恢复正常,静静插在地上。长乐仙人皱了皱眉,低语道:“你果然出来了。”然后单手一抬,朗声道:“既已现世,盘古斧归位!”说完后,牙关一咬,手上用力,朝北挥了一挥,但见那盘古斧立即如同着了力一般,呼啸而起,冲至半空时,斧刃一转,端端朝那昆仑山飞去。 白鹿尊者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原来是盘古斧这上古神器,怪不得无忧小儿能砍下螭吻巨角。” 此时纳兰无忧紧张地俯视着地上的萧雨萱等人,忽然感觉到胸中鼓胀,这便取出胸中物品,低头一看,原是一件薄如蝉纱、轻似微风的火红衣服,直到这时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泪汪汪看了看皇甫瑶,大声道:“瑶儿,这衣服我一定会珍视的!” 皇甫瑶连连点头,许是连她幼小心灵都察觉到生离即将到来,于是眼中难以自禁地涌上了泪水。 长乐仙人面色一正,随即道:“蚩尤战魂已经寄于纳兰无忧体内,将其魔力修为尽数封印,你们就不必再封禁其魂魄,害其性命了。”说完后,手一抬,将纳兰无忧凌空托起,然后手指虚点几下,只见一个个白云状的气点点在纳兰无忧身上,纳兰无忧立即伸展四肢,似是被铁链囚禁拉住一般,悬在空中,眼睛圆睁,嘴巴大张,面色极是痛苦。 众人一听那蚩尤战魂,眼中尽泛上了恐畏之意,唯独皇甫瑶听过后,心中一惊,随即便微微悦然,眼珠一转,小脸上浮上一丝笑意。 长乐仙人朗声说道:“中了我这“白莲印”的人,体内气力,无论正魔,皆会散出,你们可要看清楚了,纳兰无忧的身子,并未散发出任何气力。” 景浩天细细看了看困住无忧的白莲阵法,过了一阵后,突然发现了什么,随即面色一喜,心中道:“白莲正印,只显现被施印者正道修为,长乐仙人竟是向着无忧的。” 而这时长乐仙人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景浩天一眼,眼中全无仙临天下之意,有的,只是老友相逢时淡淡的喜悦与关怀。 萧雨萱呆呆看着已然沦为凡人的纳兰无忧,心中极是不甘,遂道:“仙人的白莲印自不会诳人,只是纳兰无忧身怀道宗昆仑大悲咒与魔界血统,还有······”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停住了,忍了一下,随即继续道:“他一个九岁小孩,昆仑大悲咒已至第九层,又能用出灭世之威魔化之力,堪称如今天下四宗第一人,如此神通,为何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变色,柳如嫣自小资质极为出众,心里不服,面色不甘,也不顾身子劳累,随即发了大力,欲将昆仑大悲咒冲至第八层,但是当她冲至第五层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发力,竟再也冲不上去了,这时她才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喃喃道:“我的内力,竟然减退了三层······” 白鹿尊者听到柳如嫣这样说,随即叹了一口气,白鹿尊者安慰柳如嫣说:“螭吻苏醒之时,有一部分十岁以下的修宗小孩,修为皆会取得绝大突破,当其本尊陨灭后,他们的修宗之力便会随之复原,你小小年纪已经将昆仑大悲咒修炼至第五层,也算是几百年一遇的修宗俊杰了,莫要气馁啊。” 萧雨萱看着柳如嫣,眼中精光极盛,满是期冀之意。 长乐仙人收了收手,将纳兰无忧松开,纳兰无忧眼睛一闭,身子一软,立即瘫倒在白莲阵法上,昏睡过去。 长乐仙人眼中光彩灼灼,道:“你们应该不知道,纳兰无忧的昆仑大悲咒与魔界血统,皆是在螭吻本尊陨灭之前被蚩尤战魂封印的,螭吻本尊之死并不会让纳兰无忧原本的昆仑大悲咒的修为减弱一分,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封印纳兰无忧的魂魄,那时蚩尤战魂必会被你们提前困住,失去战魂封印的纳兰无忧身兼魔界血统与昆仑大悲咒第九层,其威力不亚于此次螭吻之乱,你们弘清宗与娥皇女英宗当真能阻挡得了他么!” 此语一出,萧雨萱与容子兰皆骇然。 长乐仙人扫视着众人,声如惊雷一般突然乍起:“还有人妄想封其魂魄么!” 容子兰咬咬牙,道:“大不了将其碎尸万段罢了,反正由不得他在人界作恶!” 萧雨萱狠狠瞪其一眼,眼中尽是鄙视之意,道:“你这般心肠,与那魔界众人又有何分别!” 饮血魔王哈哈大笑,道:“灵宗恶女,心肠竟是如此恶毒,敢将我徒儿碎尸万段,我便先将你千刀万剐!” 这时景浩天向饮血魔王看过来,冷笑一声,似是在说:“你此次来这里不正是想劫走无忧,为其施以山海毒刑么。”饮血魔王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随即讪讪笑了两句,自知占不住理,脸面立即拉了下来。 长乐仙人冷哼一声,断然看不起容子兰此番话语,带着一丝怒意对她说:“纳兰飞雪纵是倾尽全宗之力,也会踏平你娥皇女英宗的,你想试试么。” 容子兰被长乐仙人折得颜面尽失,只是咬了咬牙,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这时候,一道苍朗沉音从天而降,正如那万丈佛光一般惊醒众人:“长乐仙人大驾光临,岁尘子未能远迎,失礼了!” 第三十八章 离 柳如嫣听到岁尘子声音,怎一个高兴了得,先前修宗之力减退的失落一扫而空,抬眼一看,岁尘子一身黑色道袍风中翻飞,魁梧修长身姿从空中傲然而下,一双炯炯大眼光泽无限,柳如嫣眉开眼笑,大叫一声:“爹爹!”然后就朝岁尘子一路小跑过去。 神机道长与玄静真人随后落在地上,位于岁尘子十步之远的地方,两人面色淡然,皆是一派仙风模样。 萧雨萱见岁尘子亲临,不自觉向后退却两步,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万般不愿与他相见,好在她以乌纱遮面,只要没人提及她的名字就可,饶是这样,她心中仍是难以自禁地焦虑起来。 岁尘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萧雨萱,只见他抱起柳如嫣,很是疼爱地摸了摸柳如嫣面颊,然后便用哄骗似的语气对柳如嫣柔声道:“嫣儿先去找你玄静师姑,爹爹还有正事要办。”随即轻抚两下柳如嫣的鼻尖,柳如嫣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岁尘子笑道:“嫣儿真乖。”然后就将她放在地上,亲眼看她跑到玄静真人怀中,方才收起笑意,面色一正。 岁尘子对长乐仙人拱手道:“许久不曾见过仙人真容了。” 长乐仙人抚须长笑,眼波流转于岁尘子身上,道:“果真是后生可畏,你这一身参天道行,几可问鼎天下了。”说罢,哈哈大笑。 岁尘子微微一笑,淡然道:“仙人过奖了。” 长乐仙人似是心情极佳,眉眼间极是慈祥,对岁尘子说:“你来得正好,萧雨萱、容子兰,还有两位异界高手,皆想带走纳兰无忧,你既是正道领袖,说话总该有很大分量,你来说说,究竟该怎么办。”随即目光一转,看了看景浩天与饮血魔王,眼神让人难以捉摸。 岁尘子听到萧雨萱姓名,只是怔了片刻,随即便恢复如常,转身看去,果真见萧雨萱一袭紫衣,乌纱蒙面,目光躲闪,似是极不情愿见他。而此时的柳如嫣则是定定看着萧雨萱,心中千丝万结,眼中逐渐涌上泪水,却倔强不去与萧雨萱相认,不一会儿便别过头去,闪开萧雨萱目光,满脸怒意,不再看她。 萧雨萱看在眼里,眼眶一热,差点流出眼泪。 岁尘子对萧雨萱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转投于景浩天与饮血魔王身上,同是拱手道:“两位皆是故人,此次若不冒犯我人界,岁尘子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两位。” 景浩天还了一礼,微笑不语,饮血魔王对岁尘子也有几分敬意,故而大笑数声,豪爽说道:“好说好说,我只想带走我这徒儿,对正道四宗并无冒犯之意。” 岁尘子微微一笑,一双明亮俊目扫视了一遍所有人,朗声说道:“无忧身怀魔界血统,大家皆是为此而来,只是······”这时他突然面色一沉,脸上竟然浮上一丝悲痛,随即说道:“他确实乃我纳兰飞雪师弟之后,断不是魔界正主冷千秋之子。” 饮血魔王刚想说什么,却被景浩天一把拉住,只见景浩天朝他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意思便是不要轻举妄动。 萧雨萱等人听罢,皆脸色大变,只听得萧雨萱冷哼一声,断然道:“撒谎。” 容子兰也是极为惊讶,道:“岁尘子,你可是正道支柱,断断不可妄语!” 岁尘子面色沉痛,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冷千秋之子暴毙之时,我也是在场的,只是那婴孩的遗体惨不忍睹,我便将他火化了,而你们眼前的纳兰无忧,确是我飞雪师弟一时糊涂,与魔界女子所生的孩子,这多年来,他日日为此忏悔不已,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如今他只想独自将这孩子养大。”说完后,就见他摇了摇头,面色沉重之极。 长乐仙人以手抚须,笑看众人,眼睛看向沉睡的纳兰无忧时,目光十分慈柔。 众人一阵沉默之后,萧雨萱意味深长地看了岁尘子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是你飞雪师弟的独子,你又百般护他,我放弃就是了。”说完后,眼波流转,看了岁尘子两眼,转身就走。 恰在这时,柳如嫣却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句:“娘!” 萧雨萱身子一震,呆呆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微微颤抖着应了一句:“嫣儿。”然后便泣不成声。 柳如嫣大声哭道:“娘亲你不要我了么······” 萧雨萱竟然不忍转身看一看柳如嫣,只是见她解下乌纱,随手一扔,然后擦了擦眼泪,在柳如嫣的哭声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众人皆是一片唏嘘之声,景浩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她又何尝不是可怜人呢。” 待萧雨萱走远之时,岁尘子脸色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飞雪师弟如今闭关不出,意在由我定夺无忧之事,我岁尘子行事光明磊落,虽是偏袒这孩子,但是,他乃人魔之子,正道难容,我今日也给大家一个交代。”说完后,就见他看了一眼长乐仙人,随即道:“无忧何去何从,就交给长乐仙人决定,长乐仙人于我有师父之恩,又威名赫赫,大荒无人不服,想必大家对此没有异议吧。” 容子兰本就疑惑冷千秋之子死而复生,今日谜团解开,心中对此释然,于是便点了点头。 长乐仙人眼角皆是慈穆之笑,简短说道:“那老夫便为他做主了。”然后只见他单手挥舞几下,承载无忧的那阵法便幻化成一模一样的八个阵法,每个阵法上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纳兰无忧,八个阵法在空中流连旋转,缓缓移向八方,长乐仙人笑道:“这八个纳兰无忧,真假难辨,老夫将他们散去八方,纳兰无忧到哪里,只看缘分了。”随即挥挥手,就要送走八个阵法。 这个时候,皇甫瑶突然痛心大叫一声:“无忧,今日生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然后便趴在皇甫珊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纳兰无忧双目紧闭,似是听见了什么似的,只见他右手指尖动了动,嘴唇微张,赫然是“瑶儿”的口型。 阵法八面飞去,伴随着皇甫瑶的满眼热泪,伴随着岁尘子眼睛深处的不舍,伴随着溟水为其颂唱的佛号。 此一别,便是天涯海角,再难相见了。 待那八个送走纳兰无忧的阵法消失得无影无踪之时,景浩天与饮血魔王对视一眼,随即悄悄遁去,因为他们接到了魔界尊主的召唤令,不得不归了。 龙无伤奄奄一息之时,皇甫瑶于心不忍,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一点一点为其喂水,因为思念无忧,手上发颤,竟撒了龙无伤一脸的水,将他那张俊美脸庞清洗得格外动人。然后又让百般不愿的皇甫珊为其运功疗伤,龙无伤看着天空中舒卷变幻的白云,然后紧紧闭上双眼,眼中流出滚烫泪水,只是混着脸上的水,皇甫瑶并未发现。当他恢复到可以走路时,只见他抢走了皇甫瑶手中的精致青玉壶,夺路而去,一路上踉踉跄跄,白鹿尊者等人皆不愿趁人之危,纷纷为其让开了道路。 那青玉壶上面,除了各种花样外,只一个紫色大字:瑶。 当皇甫瑶茫然无措,对纳兰无忧的思念愈演愈烈时,容子兰疯了一般杀向皇甫珊,皇甫珊应战,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最后岁尘子出面阻止了容子兰,容子兰愤恨不已,却不得不放走重伤的皇甫珊,皇甫珊带着眼睛红肿的皇甫瑶,带着杀母之仇未能报尽的悔恨,也带着满腔的自强之火,回了圣女宗。 白鹿尊者见容子兰丧失爱徒,于心不忍,便将嫡传弟子秦月过继给容子兰,容子兰最终接受了秦月,与白鹿尊者一同离开了不周山。 溟水告别正道领袖岁尘子,离开之时,却看见柳如嫣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于是颂起了各方如来佛号,有如俊美金刚一般离开了。 螭吻戾气除尽,就像一只小狗一般,紧紧跟着柳如嫣,在岁尘子以及整个华夏宗所有弟子的默许下,一跳一跳,似是要震塌不周山一般进了华夏宗,虽是毁坏了华夏宗恁多老屋,却凭着自己的纯洁与勤快逐渐获得了众多弟子的喜爱,唯独一些被它杀了亲人好友的弟子,日日以阴霾无比的目光盯着它,每当这时它便会发出无辜的嚎叫,柳如嫣便会拉着它没入后山,那里古树参天,宽阔无人,又有诸多奇禽异兽,一开始见了那些奇禽异兽撒尾就跑的螭吻,在发现对方均瑟瑟发抖时,便逐渐放满了尾步,最后俨然成了不周山兽王。 漫天针雨,砭人肌肤,在一阵阵袭来的凉意中,纳兰无忧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周围,是一片茂密无比的树林,古树生香,花草鲜艳,天上的雨带着孤独与沧桑,滴落在他幼小的脸庞上。纳兰无忧茫然地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皇甫瑶送他的衣服还在,他又缓缓地闭上眼睛,呼吸了好久,嘴角翘起笑意,心里兀自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梦该醒了。 第三十九章 妖女 阴雨绵绵,山岳潜形,一切都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茫茫云雾之中。 鸟兽声音回响于空荡荡的山中,不时有一两声暴戾嘶吼隐隐传来,嘶吼过后便是万籁无声,整个树林之中寂静如斯,微风拂过,吹得树叶花草摇曳作响。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杂乱无章,伴着草木被折断的声响。因为有了人气,整个山林都开始躁动起来。 一群黑衣汉子,皆身负长剑,在一名俊朗少年的带领下,脚下生风,在这茂密险恶的丛林之中飞奔,那俊朗少年一身黑色绸衣,身负一把蓝色五尺巨剑,冲在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指挥,只见他不断变换着手势,后面数十人见了后便不断变幻阵型,一行人皆安静屏气,凝神赶路,似是在戒备着什么。 就这样,直到他们赶到一处空旷地方时,那俊朗少年猛然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所有人纷纷止步,然后尾随着俊朗少年,弯着腰,拨开密草,蛇形过去。 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在浣洗什么一般,俊朗少年拨开眼前近一人高的杂草,看了一眼后,忽然红了脸。 在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之水来源于一个大瀑布,此时天色阴冷,又下着细雨,在那湖心中央,竟然是个正在洗澡的少女,那少女一半身子没入湖水,背对着少年,雪肩缭绕,细细腰肢盈盈可握,少年看到后,脸一烧,然后只觉鼻孔一热,伸手一摸,竟然流了鼻血。 那少年顿觉窘迫无比,连忙用手揩去鼻血,然后合上眼前密草,转过身,半跪在地上,轻轻对其余人道:“你们静静守在这里,我去探清前方状况,没有我的指示千万别轻举妄动。”众人都面色严肃地看着少年鼻子下方的血迹,认真点了点头。 少年颔首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拨开密草,走了出去,只听他清清嗓子,咳了两声,朗声说道:“冒犯姑娘了,不知姑娘可否见过······” 话还未说完,就听那少女打断他的话语,用娇媚酥骨的声音柔柔道:“少年郎,快来水里,与姐姐共浴呀。”随即便媚笑开来,笑声柔媚*人,少年听在心里,只觉心旌摇荡,冲动不已。 俊朗少年还算有定力,只是在心中暗示了自己一下,便定住心思,向那少女拱手低头,道:“姑娘莫要说笑了,实不相瞒,我等正在追踪妖族女王韩诗诗,那妖女无恶不作,若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这就越过此处,去追踪妖女了。” 此言一出,埋在草丛中的黑衣汉子们皆忍不住,咧嘴偷笑,单是声音就如此妖媚,想来容貌更是媚倒众生了。当下一个个摩手擦掌,跃跃欲动。 那少女媚笑几声,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小女子一人在此洗浴,并未见过无恶不作的妖女,这空山绝岭,你们可别欺负小女子呀。”说完,就听她连笑数声,哪里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俊朗少年愣了愣,随即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冒犯了。”说完后,招了招手,身后数十人鱼贯跃出,因为受了少年影响,他们皆收起了垂涎之意,一个个面色严肃,直挺挺立在地上。 那少女在湖中走了两步,雪臂拨弄湖水,腕上一串铃铛叮铃作响,似是在撩拨少年心弦一般,然后道:“弘清宗弟子,向来仗势欺人,如今连我这弱女子都不肯放过了。”说完之后,娇叹一声,继续道:“你们这些人呀,就是太笨了。” 然后便是一串妖娆笑声。 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抬手让众人后退了些,自己立于正前,朗朗道:“姑娘到底是谁,为何······”这时他才发现少女长着一头蓝发,再仔细回想这少女的言行举止,突然一惊,道:“你是韩诗诗!” 少女笑道:“哎呀,终于发现了。” 少年连忙大喊道:“退后,都退后,这妖女的八头冰龙就潜藏在此处!” 说完后,只听那少女冷哼一声,双臂一抬,纤纤细手妖舞之际,一阵狂风突然自她身边涌出,携着万千杀气冲向弘清宗一行人,与此同时,一道碧蓝水柱冲天而起,将少女紧紧包裹其中。 俊朗少年与那数十人皆取下身后长剑,抵挡雷厉袭来的杀风,只片刻后,就见那少女一身冰蓝衣裳,从水柱中缓缓现身。 俊朗少年看那少女,只见她蓝发飘舞,狐眼生媚,脸白如雪,右耳悬挂一个冰蓝龙坠,身量修长妖娆,冰蓝长袍披在身上,酥胸微露,裙角开叉,一双雪白长腿在微风吹拂之下忽隐忽现,少年看着看着,情不自禁,胸中少年之心胡乱冲撞,竟根本把持不住。只见他咬咬牙,甩甩头,心里一狠,道:“果真是你。” 韩诗诗媚色不改,掩口一笑,道:“好一个俊朗少年,真是可惜了。” 少年面色一凝,疑道:“什么可惜了?” 韩诗诗媚笑道:“可惜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后,又是一阵娇笑,与此同时,只见她周身瑰风四起,天色一时又暗了下来,她一双冰蓝眼眸在暗黑之中不停闪烁,显得妖魅之极。 少年额角冒出涔涔冷汗,对身后众人道:“莫怕这妖女,我们一起上,定能擒住她!”说完后,取下身后长剑,持剑对着韩诗诗,脚下一拧,带着其他人一冲而上。 韩诗诗脸上依旧挂着妩媚笑意,身影也不动一下,只是用脚尖在半空画出一个冰蓝阵法,然后半跪在上面,左手放在阵法之上,右手在胸前快速做出几个妖娆指诀,面色微微一愠,娇喝一声:“出!” 霎时间,只见湖中冲起数十道尖锐水柱,如狂龙咆哮一般冲向众人,少年见状,挥手示意,后面人瞬间散开,闪过了尖锐水柱的刺杀。 韩诗诗脸面浮上鬼魅笑容,然后就见她轻轻抬起压在阵法上的左手,两手齐舞,口中轻喊一声:“杀!” 片刻之后,那些原本被众人闪过的尖锐冰柱突然急停,然后猛然转向,朝着猝不及防的弘清宗弟子们雷霆刺去,黑衣汉子们哪里能料到,更不用说闪避开了,只听得一声声惨叫传来,顷刻之间,十余个黑子汉子,就被尖锐冰柱刺穿在空中了。 鲜血淋漓飘洒,他们的生命瞬间逝去。 俊朗少年被刺穿肩胛,由于他修为最是精深,因而撑的时间也最长,只见他口角流着鲜血,眼神无助地看着韩诗诗,缓缓道:“妖······女······”然后头一歪,就此身亡。 韩诗诗收回尖锐冰柱,十余具尸体,有的落在湖水中,有的落在地上,她兀自笑了笑,道:“就凭你们几个,还妄想见到我的九头冰龙,该死的真宗弟子,该死的人族。”然后落在地上,媚目流转,蓝袍飘舞,脚下婷婷袅袅,又笑了出来。 这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屏气凝神了片刻,然后取下腰间的冰蓝色匕首,嗅了嗅匕首刀刃,阴沉一笑,道:“竟然会有这么好闻的小孩子,我的小心肝,等着我啊。”说罢,魅影一动,转身离开。 韩诗诗妖娆身影渐行渐远,而就在她身后的湖泊中,一双巨大的龙眼,逐渐显现出来,龙眼火红,饕餮之意淋漓尽致。 纳兰无忧在茂密丛林中接连走了几日,渴了饮雨,饿了吃些野果,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一日初初醒来时,他连着大喊了几声午师兄,空旷无比的大山并未给他任何回答,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走到不周山,砍下螭吻巨角,还遇到了皇甫瑶,只是如今身处这无人丛林,不断躲避着走兽毒虫,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纳兰无忧渐渐想起了所有事,亦梦亦实之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地方,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危险不仅来自于凶猛走兽和恶毒蛇虫,更来自于自己道宗修为的消失殆尽。 那一日昏睡之时,虽闭着眼不得动弹,关于蚩尤战魂的事情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咒骂蚩尤,对那把囚禁着蚩尤战魂的盘古斧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想到自己现在连一个普通修宗小孩都不如,又身处这险恶之地,连存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他年纪虽小,懂的却是很多,以前装傻骗过所有人,又忍住了他父亲纳兰飞雪为他硬生生传授的内力,本以为可以凭着自己的天资和造化保护所有乾坤宗的人,怎料世事竟是如此无常,不到一月之内,他就变成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子了。 想到这里,纳兰无忧只得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安慰自己道:“没关系,你才九岁,就当是从头再来吧。”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拥有魔界血统,随即又想到连自己的魔力都被一齐封印了,当下真的是气馁不已。 那一日迷迷糊糊中,纳兰无忧听到岁尘子说他的母亲是个魔界女子,联想到纳兰飞雪这九年来呕心沥血抚育他长大,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讥讽、吃了多少苦头,当即心里一酸,越想越不是滋味,眨眼间眼眶就热了。 纳兰无忧抬眼看了看漫天的冰雨,周遭尽是“沙沙”响声,蓦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孤独。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媚笑传来,纳兰无忧身子一震,心中大喜,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在深林中缓缓现身。 纳兰无忧见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心中怎一个激动了得,眉开眼笑,这便兴冲冲问那少女:“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第四十章 蛇口 那少女媚眼盼盼,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风华绝代的娇媚,不是那妖族女王韩诗诗又是何人? 韩诗诗听到纳兰无忧这般发问,当下掩嘴一笑,满是诱惑之意,似是连这小孩子也不放过。她那动人声音如微风一般拂过纳兰无忧耳畔:“这里啊,可不就是弘清宗圣地无名岛么。”然后柳眉一弯,冲纳兰无忧勾了勾手,笑道:“小孩儿,过来姐姐这边。” 纳兰无忧平日里也看一些关于这大荒大德地上的山川河岳、奇禽异兽的书籍,对这无名岛虽然略知一二,却所知不甚详细,当下便后悔开来,想自己平日里大多看一些鬼怪传说,忽略了这些最基本的山川地理,于是暗暗发誓以后定要补上这方面的欠缺。然后又看眼前这妖娆女子,一双狐狸眼睛勾人魂魄,形容举止又是风骚无限,一想便知她并非善者,心中当即对她有了戒备心思。见她摆出这勾引姿态,纳兰无忧下意识后退两步,撅起嘴,道:“姐姐你好坏,手里竟然拿着匕首,难不成是想杀人越货么,我身上可没什么值钱东西。”说完后,故意瞟了瞟韩诗诗手中的冰蓝匕首,然后又偷偷看了看周围场景,准备逃跑。 韩诗诗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大大方方地拿出匕首,伸出舌尖,像一条蛇一样舔了舔匕首刃尖,动作极是魅惑,只听她笑道:“姐姐这匕首专杀不听话的小孩子哦,快乖乖过来让姐姐咬你一口,不然姐姐就剖开你的肚子,丢去喂野狗啦。” 方才韩诗诗*匕首的动作几可迷倒大多男子,再加上她这番半是挑逗半是威胁的话语,更是让人心动不已,奈何在纳兰无忧眼里,她的动作言语皆尽透露着四个字:恬不知耻。 纳兰无忧自小在宗教甚严的昆仑山长大,再加上纳兰飞雪为人严厉古板,几乎将纳兰无忧培养成一个书呆子,故而纳兰无忧的伦理道德观念极是严苛,眼下这少女三番五次挑战自己的底线,纳兰无忧不禁憋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姐姐你多少岁了?” 韩诗诗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问这个干嘛?” 纳兰无忧回答得极是顺溜:“家父曾告诫我曰‘非礼勿视’,看姐姐你这般美丽动人,形容举止却如此轻浮浪荡,这世上的狐媚之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女子无貌便是德,想我大荒大德地几万年来出过的妖娆女子数不胜数,但是像姐姐这般姿色无双的佳人,我倒是头一次见,正如那上古歌谣所唱‘佳人难辞镜,不知年华逝’,姐姐这一身狐媚妖术,不知阅男多少才能修成,小生这样一想,总是替姐姐觉得惋惜。”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顿时泛上一层大荒游吟诗人眼中才有的忧郁。 纳兰无忧这一番话一气呵成,连贯大气,就连他自己也暗暗佩服自己,想到午天一时常这样滔滔不绝地对他说教,一说就是几个时辰,自己听得头都要裂了他还不肯停,如今练出来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当真是畅快淋漓。 而韩诗诗听到一个九岁孩童对自己这般指指点点,心中登时便憋了一口气,又听他自称‘小生’,说起胡话来头头是道,心中真是又气又笑,脸色只变了一下后随即恢复如常,然后慢慢朝纳兰无忧走去,半眯起眼睛,哄骗道:“快到姐姐怀里来,姐姐怀里又香又暖和哦。”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别在身后做了个手诀,片刻后就见她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三条青色小蛇,吞舌吐信,潜行而来。 纳兰无忧知道危险来临,急中生智,突然冲韩诗诗挡手道:“停!” 韩诗诗问道:“怎么了?” 纳兰无忧支支吾吾道:“姐姐我、我好几天没洗身子了,味道很重,你还是别过来了······” 韩诗诗嘴角一翘,眼角一弯,笑道:“姐姐不嫌你难闻。”然后身形一动,伸手就朝纳兰无忧抓去。 纳兰无忧大叫一声,一脚跳开,扯着嗓子叫道:“非、非、非礼了,救命啊!”然后就与韩诗诗紧张地周旋起来。 韩诗诗大笑两声,说道:“你就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的。”然后又朝纳兰无忧抓去,两人一抓一闪,跑来跑去,倒似在玩耍一般。 就在纳兰无忧闪来闪去,乐不可支之时,他突然感到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滑楞楞的东西,低头一看,登时尖叫一声,险些被吓得魂不附体,原来他脚下正是一条五寸长的青蛇,那蛇正盯着他,口中毒信忽进忽出,看上去极是阴冷狠毒。纳兰无忧急忙跳开,却发现脚下又是一条青蛇,惊叫声中再度跳开,脚下忽而又钻出一条青蛇,纳兰无忧就这般跳来跳去,只顾闪躲毒蛇,却在慌乱之中一下撞进了韩诗诗的怀里,韩诗诗立即将他紧紧抱住,魅唇贴在他的耳朵上,吐气郁香,缓缓道:“小心肝,你怎么自己钻过来了?” 纳兰无忧眼珠一转,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只见韩诗诗迫不及待地举起匕首对准他,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纳兰无忧情急之下两手勾住韩诗诗香颈,“哇”地一声,做出呕吐状,韩诗诗尖叫一声,生怕他弄脏了自己的蓝袍,手上用力,一下子就将纳兰无忧扔出老远。 纳兰无忧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几下子就钻到茂密草木中,只听得一阵悉悉萃萃的响动,待韩诗诗查看完自己的衣服时,纳兰无忧已经不见踪影了。 韩诗诗难以置信地扫视了四周一眼,试探般说道:“小心肝,快出来,别让姐姐亲自动手找你啊。” 韩诗诗侧耳细听,过了半晌,仍无响动。 韩诗诗眼珠一转,又“小心肝”、“小心肝”地叫了几遍,仍不见任何动静,当下语气一转,愠怒道:“我知道你在哪里,你要是不自己出来,休怪我将你大卸八块煮成肉汤!” 纳兰无忧屏气待在草木之中,听得是心惊胆战,同时在心中默念道:“傻子才会乖乖出来呢。” 韩诗诗见纳兰无忧死活不出来,眼中掠过凶狠之意,当下将匕首别在腰间,然后双手挥舞,娇喊一声:“都出来!”然后就见她身上蓝袍猎猎飞舞,一阵阴暗腥风刮过,她的身后,“嘶嘶”之声如海潮一般滚滚袭来,定眼看去,只见成千上万条毒蛇席卷而来,蛇流滔滔,蔚为壮观。 韩诗诗阴笑一下,一张脸更是魅惑难当,道:“看你出不出来。” 乾坤宗,昆仑山。 螭吻大乱终结之后,午天一、上官琪与张煜皆活着回来了。其中午天一与上官琪是被乾坤宗弟子带回来的,午天一断了一条胳膊,伤得很重,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无忧公子在哪儿?” 上官琪受伤较轻一些,已经可以自由走动,她告诉午天一,无忧下落不明,乾坤八部都派出人去寻找了。午天一叹了一口气,与上官琪一同沉默了许久。 乾坤宗弟子在昆仑山后山的一处雪滩处发现了昏迷的张煜,那时他腹部的伤口几乎完全愈合,回到乾坤宗之后,他紧紧闭上了自己的房门,不吃不喝,一直不肯出来。 这一日上官琪步履蹒跚地走到张煜房门之前,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伫立良久。 不一会儿,房中便传来瓦罐滚落的声响,上官琪细细听着,又隐隐嗅到房中酒香,只听张煜口中不断喊着夏香的名字,喊了一会儿,便兀自啜泣开来。 上官琪听罢,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就这般过了许久,上官琪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张煜房间门前,她支开前来扶她的乾坤宗弟子,倚门而坐,竟一直守在了那里。 张煜似是喝醉了,在屋里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走开,你身上有伤,走开······” 上官琪流着泪道:“你这样子,让夏师妹怎能瞑目。” 张煜痴笑着,道:“香儿走了,玉儿也走了,上官师姐,我是不是也该走了。” 上官琪哽咽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 张煜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沿着门坐在地上,与上官琪细瘦的背只隔了一道门。两人就这般坐了许久,直到月上梢头,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天气一时间变得极是寒冷,上官琪冷得身子发抖,却不肯离开。 张煜感觉到上官琪在瑟瑟发抖,心中极是不忍,酒也醒了许多,便对上官琪道:“你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上官琪微微哽咽道:“我挨些冻又有什么关系,你心里的伤谁来安抚?” 张煜听罢,顿时泪流满面。 上官琪右手接住飘下的雪花,一改往日冰冷模样,面色柔情,道:“你的路还很长,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如此沉沦下去。” 张煜泣不成声,咬牙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上官琪又道:“你放声哭出来吧,你这样子,我······”她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道:“我也心疼啊。” 张煜身子一震,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吼着哭了出来。 次日清晨,阳光出奇得好,金色泻下,给整个昆仑山都镀上了一层暖意。 张煜的房门,就是在这时候,“吱呀”一声开了。张煜手持一件毛氅,信步走出,轻轻披在上官琪身上。 上官琪眼中满是柔情,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的头发怎么变成红色了?” 张煜扶起上官琪,正色道:“太阳出来了,我该去修炼了。” 第四十一章 山林 纳兰无忧听到响动,偷偷沿着草丛缝隙看去,只见一大群毒蛇饕餮袭来,大吃一惊,心中焦急无比,当下只得一个劲儿在草丛里挠头,心里想:就算是被那妖女杀了还能有个全尸,要是被这蛇群逮住,那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然后就见纳兰无忧荡悠悠站起来,嫩声嫩气道:“好姐姐,我出来就是了。” 韩诗诗脸上浮出笑意,随即止手让蛇群停下,道:“小心肝,快来姐姐这里。” 纳兰无忧想了一下,拨弄了一下草丛,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你要杀我,但你总该给我个理由吧,我爹还在四处找我呢,他老人家一生孤苦,膝下只有一子,我要是死了谁给他养老送终啊。”说完后,竟然呜咽了两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韩诗诗呸了一声,道:“小东西别耍花招,快出来。” 纳兰无忧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眼就瞟到了一根细针模样的东西,于是轻轻猫着腰拿了起来,细细一看,原是一根植物尖刺,当下便将那家伙什藏在掌心,然后攥着手,一步一停地走了出去。 韩诗诗见到纳兰无忧现身,原本就想与他好好玩耍一番再杀了他,现在看这小孩,虽然衣服破旧,眉目却极是好看,眉心又有痣印,平添一份说不出的讨喜,心里一动,当真想好好疼一疼他,奈何这厮鬼灵精怪,韩诗诗生怕他偷着机会溜了,于是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抢入怀中,紧紧搂着他,娇媚道:“小心肝,谁说姐姐要杀你了,你长得跟画里人儿似的,姐姐怎么舍得杀你啊。”说完后,将蛇群退散干净,抱着纳兰无忧,旌步摇荡,蓝衣飘舞,缓缓向西走去。 纳兰无忧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香气自是十分浓郁的,但是在那香气之中却隐隐散发出一股血腥味,纳兰无忧自小嗅觉灵于常人,而且自学了一门制作香料的手艺,也正是靠着自己制作出的奇香异香,昆仑山大多数女弟子都被他收买,因而才能钻空子,时常跑下山去玩。他只是嗅了片刻,就闻出了韩诗诗所用香料的成分,当下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道:“姐姐,你用的这‘娥皇’香料,虽然香气浓郁,却不是真货。” 韩诗诗少女心性,一听这话,登时便来了兴趣,‘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纳兰无忧咧嘴一笑,将下巴搭在韩诗诗肩膀上,装作细品的样子又嗅了嗅,只觉那血腥味似是淡了些,道:“娥皇香料,须得将杜若、红莲、香皇、紫虫、巴尖子这五种基本香料研磨后,以昆仑山圣泉水冲化,然后采集纯雪混入,这时候香料水会呈现鲜红色,而且奇臭无比,须得放在月下四十七天,臭味散去,鲜红香料水会变作绛红,取出香料水,盛装好,这时候香气便已经十分摄魂了,需要时滴上一滴,香气经久不散,水洗不去,风吹不散,想必姐姐你用的就是这种程度的香水。” 韩诗诗兴致高涨,半是戏谑半是追问道:“我的小心肝,你还懂这个?”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道:“小弟不才,出生在制香世家,自小耳熏目染,略懂些制香手段而已。” 韩诗诗娇啐道:“大言不惭,那你倒是说说我这香水品质要怎样更上一层?” 纳兰无忧叹了一口气,道:“不怕姐姐笑话,这本是小弟家传绝学,今日与姐姐有缘,说了也无妨。”然后就见他贼溜溜地看了看四周,以手掩嘴,靠在韩诗诗耳边道:“要制出绝世‘娥皇’香水,须得再加上些童子尿才行。” 韩诗诗听罢,顿时大笑开来,笑得脸色绯红、花枝乱颤,然后就听她费力道:“童、童子尿?哈哈哈,笑死我了······” 纳兰无忧却一本正经道:“姐姐你莫要取笑,不信你看看我手中的这小东西,它都可以告诉你的。”说罢,就将握着尖刺的手伸向韩诗诗,韩诗诗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眼看过来,纳兰无忧逮住机会,小手豁然伸展,然后朝韩诗诗眼睛猛猛刺去。 “啊!······” 韩诗诗猝不及防,只觉一尖锐物品狠狠刺入眼睛,登时尖叫一声,松开纳兰无忧,两只手紧紧捂住眼睛,在原地痛得转圈,鲜血顺着她那纤纤细手流下。本来一个绝色女子,被纳兰无忧这样一弄,只见她捂着流血眼睛,脸色煞白,蓝袍猎猎,甚是狰狞。 纳兰无忧一把扯下韩诗诗腰间的匕首,不顾一切,撒开腿就跑,耳边呼呼作响,不一会儿便跑没影了。 待韩诗诗恢复过来时,纳兰无忧再一次没了影踪,心中怎一个气恨了得,当下睁开流血的眼睛,一双眼眸瞬间变作冰蓝,随即便见她身后豁然生出八条冲天虎尾,两手变作金灿灿的虎爪,咬着牙关,尖声嘶吼道:“小东西,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韩诗诗的嘶吼声顿时惊动了整个山林,无数飞禽腾翅而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走兽们受了惊,纷纷哀鸣不已,各种叫声回荡在旷荡山林之中,经久不绝。 纳兰无忧捂着耳朵,却还是掩不住韩诗诗的嘶吼声,当下心中又惊又怕,跑得更快了。 纳兰无忧就这般跑了许久,累了也不愿停下,但是他一个小孩子,体力有限,又连着几天没吃过些像样的东西,最后终于跑不动了,但心中对韩诗诗那妖女害怕入骨,又强撑着跑了几步,终于忍不住,扶住一颗树大吐开来。吐完后只觉腹中一酸,走了两步,头重脚轻,目眩耳鸣,又一头栽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纳兰无忧大口大口地呼吸,小小胸膛一起一伏,只见他呆呆看着乌黑的天空,腹中饥渴,口干舌燥,却没有力气动弹一下,不久之后,鼾声响起,竟然睡着了。 寒鸦归巢,月朗星稀,纳兰无忧沉沉睡去,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纳兰无忧脸上,纳兰无忧捂着眼睛,极不情愿地醒了过来,站起身后,肚子一个劲地叫,咕咕咕,叫得纳兰无忧很是烦恼,便兀自指着自己的肚子骂道:“再叫小心那妖女剖开你······”说完不禁打了个寒战,四下细细看了看,既无人影也无动物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后,纳兰无忧先是找了一处小河,洗了洗身子,又摘下树叶擦了牙齿,洗漱完毕后无奈地采了些野果,勉强吃饱之后,费了老大的力气爬上了一颗大树,极目远眺而去,除了苍绿丛林就是参天古树,丝毫看不见人烟。纳兰无忧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莫非我要在这山林中过一辈子了?”然后缓缓从树上下来,也搞不清方向,只是凭着感觉四处游走。 就这样,纳兰无忧又在林中提心吊胆地游荡了几日,走路时左瞄右瞄,凡是听见一丁点风吹草动便吓得发抖,还好他运气出奇得好,走了几日竟然没遇上一只像样的大型野兽,运气最差的一日遇到了一头巨型野牛,那野牛十分老实,只淡淡瞄了纳兰无忧一眼便忽略了他的存在,纳兰无忧悄悄绕过大野牛后,走着走着便似是闻到了肉香一般又绕了回去,然后鬼鬼祟祟跟在大野牛屁股后面,待那野牛睡着之后,他就摸出从韩诗诗身上偷来的匕首,举刀就刺,大野牛豁然睁眼,‘哞’的一声叫,两条后腿猛然一抬,将纳兰无忧踢出老远,纳兰无忧吐出两颗牙,还好那是两颗即将掉落的牙。自吃了这亏之后,纳兰无忧便再也不敢沾惹看似温顺的巨兽了。 这几日天气转晴,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进来,纳兰无忧优哉游哉地走在林间,倒也快活。 这一天,纳兰无忧心中的恐惧被阳光晒去了一些,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在树林中,不时朝忙碌着的各种小动物打个招呼,然后再摘个水果,吃两口就扔掉,乐在其中。 “吱吱吱······” 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纳兰无忧定了一下,又屏气听了听,片刻后,一阵咆哮发出,纳兰无忧身子一颤,刚欲撒开腿逃跑时,又听见另一种咆哮传来,他停了下来,心想:莫非有两头巨兽起了争执?然后便眉眼一弯,想起或许有利可图,这许多天不曾吃过一口肉,去看一看应该没事吧。 于是他猫着腰,小小身子灵活地转来转去,只见草木中一道蛇形路径辟开,片刻后,就见纳兰无忧摸到了发声之地。 纳兰无忧小心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围着两大群巨兽,一边是二尾豹,由一只十尺高的纯黑头豹带领,另一边是一群身披重甲的背剑兽,首领是一头十分霸气的红黑相间的背剑兽,两群巨兽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刨爪呲牙,只片刻之后,就见两只头领率先撕咬在一起,其余巨兽一拥而上。霎时只感到地动山摇,嘶吼连连,纳兰无忧生平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小小心灵震撼无比,一时间看得入了神。 这时候纳兰无忧突然感到手上又凉又滑,似是有什么在动弹一般,当下心中一窒,‘噌’地一下跳起来,大叫一声,然后抖动手臂,将手上的蛇狠狠甩了出去。 就在这时,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两群巨兽突然停下了,他们那凶狠残暴的眼神尽皆投向纳兰无忧,又见纳兰无忧紧张地后退了两步,于是纷纷喷起响鼻,朝纳兰无忧冲了上去。 纳兰无忧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第四十二章 虎女 纳兰无忧拼了命跑在两群巨兽前面,心中当真后悔来看兽群争执,对那恶心阴冷的毒蛇更是又怵又恨,于是大喊了一句:“救命啊!”随即又感觉到身后传来湿热的鼻息,转头一看,那黑豹头领已经追了上来,当下气血上冲,跑得更快了。 跑了不多时候,纳兰无忧直感到两腿发酸、胸闷气短,可是哪里敢停下来休息休息,这时候一转头,发现右边有一小小岔道,于是猛然掉头,向那小岔道奔去,那些巨兽丝毫没有反应过来,都还直直向前冲跑,于是纳兰无忧在险险擦过兽群最边缘的一头二尾花豹之后,侥幸进了小岔道,原来这小岔道是个洞穴,洞道约两人高,那些巨兽倒是可以单独进来,只是他们仿佛忌惮这个洞穴似的,在洞穴外面慢慢后退,甚至连一声嘶吼也不发出,尽是低吼着,眼中虽是凶狠,更多的却是畏惧。 纳兰无忧看到这情况,自然是乐上眉梢,但随即便感觉不对,莫非,此洞穴中还有更加凶猛的东西,让这群巨兽也感到畏惧?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便谄笑似的,缓缓走向洞口,一边冲巨兽们挥动小手,一边道:“大家都是为了活命······额,不,你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就互相体谅一下,这天色甚好,莫伤了和气,白白辜负良辰美景······” 还未说完,只见那领头黑豹与背剑兽头领同时嘶吼一声,然后冲了过来,嘴角涎水肆流,眼中凶光毕露,纳兰无忧登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刚想退后时却被身后的草蔓绊倒,纳兰无忧连滚带爬朝洞道里面挪去,小脸煞白,涕泪横流。 然后只听得身后兽群嗷嗷狂吼,踏得大地轰轰作响,纳兰无忧也没胆量回头看一下,只一个劲地向前爬,边爬边想:我是不是在巨兽肚子里再想办法? 只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声惨叫传来,纳兰无忧‘咦’了一声,抱头转身看去,只见那两群巨兽一只接一只被重重扔在地上,有的被直接摔死,活着的则不顾一切逃了回去。 纳兰无忧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叫了一声好,而就在这时,一条金灿灿的东西晴天霹雳一般从洞穴窜入,纳兰无忧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那东西卷起拉出了洞穴。 纳兰无忧被那东西卷得紧紧的拉出洞外,漫天乱甩,待看清时,刚才放在肚子里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原来卷着他的是一条巨大的虎尾,顺着虎尾看去,一头高近半丈的巨大金虎正威风凛凛立于天地之间,说不出的威严恐怖。 纳兰无忧许是被吓懵了,竟然大叫了一声:“孽畜,快放我下来!” 那金色巨虎嘶吼一声,身子瞬间扩大六倍有余,周围参天树木尽数被毁,花草平夷,参杂着花香土香的烟尘冲天而起。然后它缓缓转过巨大虎头,长近一丈的獠牙闪着白光从上嘴呲出来,王者之风淋漓尽显,而它的一双巨大虎眼却是冰蓝冰蓝的颜色,盯着纳兰无忧,发出摄人心魄的夺命杀气。纳兰无忧看着如海水一般的虎眼,说不出的冰凉绝望。 纳兰无忧想起方才自己骂它孽畜,脸上登时就浮上笑意,笑道:“虎大哥,你就放过小弟吧,小弟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啊······”说完,只感到身上虎尾缠的更紧了,这虎尾粗壮无比,大约有三人合抱之粗,巨虎只是用了尾巴边沿就将纳兰无忧裹得仅露出头来。纳兰无忧生怕它将自己活活勒死,于是立即不说话了。 不料那金色巨虎竟然虎口一张,吐出人话来:“小心肝,害姐姐好找啊!” 声音酥媚,荡如银铃,赫然是韩诗诗的声音。 纳兰无忧听罢,心中顿时大吃一惊,瞪着金虎巨头,语无伦次道:“你你你······姐姐你是被这老虎吃到肚里了么?” 韩诗诗大笑两声,这笑声从巨虎口中发出,显得极是诡异,然后道:“小心肝,你差点弄瞎姐姐的眼睛,这该怎么办?” 纳兰无忧已经知道这巨虎正是韩诗诗,只得与她老实交代,道:“姐姐你要杀死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韩诗诗笑道:“好一个迫不得已,哼,”这时候韩诗诗突然语气一转,厉声问道:“你身上的魔血是怎么回事,快说!”说话之际,只觉巨虎一张血盆大口之中吹出厉厉血风,森然无比,纳兰无忧心中一惊,暗暗道:我的魔界血统不是被那蚩尤战魂封印了么?然后傻傻道:“什么魔血啊?” 金色巨虎怒吼一声:“别装傻!” 纳兰无忧登时打了个激灵,只得从实招来:“因为我娘是个魔界女子,所以我身上有魔界血统,只是我身上的魔血已经被封印了啊。” 韩诗诗冷笑一声,声音依旧柔媚动人:“封不封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无名岛,你的魔血也发挥不出它的力量。” 纳兰无忧刚刚被燃起的念头瞬间被浇灭,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好姐姐,今天落到你手里,哦不,你嘴里,我也无憾了,要是早知道这是你的真身,我死也不会夸你长得好看的。” 韩诗诗一听这话,登时火上心头,呸道:“这哪里是我的真身了!”忽而又想到这小子诡计多端,此话必是想刺激她化成人形,于是又冷笑一声,道:“血债血还,你既然差点刺瞎我的一只眼睛,那我便要刺瞎你的一只眼睛!”说完后,立即举起前爪,尾巴一动,将纳兰无忧移到眼前,这就朝纳兰无忧刺去。 纳兰无忧大叫一声,全身拼命挣扎,却丝毫没有作用。 爪尖顷刻便至。 纳兰无忧额角冒出细汗,紧紧闭着眼睛,过了老大一会儿,仍不见有什么动静。他将眼睛挤开一条细缝,瞄了虎头一眼,忽而耳朵一动,只听韩诗诗叹了一口气,道:“爪尖太大,没办法刺进去。” 纳兰无忧舒了一口气,张开眼,刚欲说话时,只听韩诗诗怒道:“这一劫你是逃不过去的,从小到大,你可是伤我最重的人!” 然后就听巨虎大吼一声,虎头慢慢消散,接着是虎肩、虎爪,最后是老虎屁股······片刻后,就见韩诗诗一袭冰蓝衣裳缓缓现出,面色微嗔,身姿妖娆,唯一诡异的一点便是身后飘舞着八条奇长无比的虎尾。纳兰无忧看到虎尾变细了许多,顺着虎尾看去,只见韩诗诗的尾椎部位无端生出一条细小金尾,金尾由细到粗,最后逐渐分成八条尾巴,只是不知为何,这原本很诡异的东西,长在一个曼妙女子身上,却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韩诗诗缓缓转过身子,看了看纳兰无忧,抿嘴一笑,道:“小心肝,看够了没有?” 纳兰无忧脸一红,立即点了点头,登时又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仍觉得不对,便说了一句:“我、我没看。” 韩诗诗尾巴依旧飘舞不止,缠着纳兰无忧的那一条尾巴将其缓缓送到面前,韩诗诗摸了摸纳兰无忧的脸庞,笑道:“说一说,你要左眼还是右眼?” 纳兰无忧顺着她的眼睛看去,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残忍。 乾坤宗,昆仑山。 自那盘古斧自己飞回之后,乾坤宗上下皆松了一口气,眼下众多长老围坐在插着盘古斧的祭坛周围,纷纷合手闭目,不停念诵昆仑大悲咒。 这几日关于那螭吻大战的传说逐渐传开,加上长老们疲于应对寻找纳兰无忧、安抚盘古巨斧的事情,因而整个乾坤宗的气氛都变得活泼了许多,许多不去各处巡查的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兴致勃勃地讨论当日螭吻大战的话题。 午天一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面色苍白枯槁,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一圈,就连眼窝都深深陷了下去,如今纳兰飞雪闭关不出,众弟子中一向又属他威严最甚,故而除了乾坤八部的长老们之外,午天一已经是实际上的掌宗人物了。 这一天午天一让长门厨房做了碗长寿面,放在纳兰无忧屋里的桌上,一个人愣愣坐了半晌。 上官琪进来之后,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午师兄。” 午天一颔首应了一下,苦笑一声,涩声道:“今天是无忧公子十岁生辰,以往他必会向我讨要礼物的。” 上官琪缓缓走到午天一身旁,看了看桌子上的面条,然后坐在午天一对面,道:“听说那一日无忧公子被长乐仙人朝八面散去,如今要寻找他,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啊。” 午天一笑了笑,不言不语。 上官琪面色一凝,欲言又止,最后仍是说了出来:“无忧的身世······” “自然是真的。”午天一打断上官琪,抬眼看了看这房间的四周,继续道:“师父闭关不出,自有他的缘由,无忧公子乃······”说到这里时,午天一顿了一下,又道:“乃师父亲生骨肉,就算是将大荒翻个遍,我也要找到他。” 上官琪面色沉痛地看了看他空荡荡的袖筒,想起那一日的惨痛经历,于是狠狠别过头去,道:“你若是离开了,我等乾坤弟子该听谁的话?你素来深有威望,乾坤八部的长老是有资历,但是······” 午天一抬起手,示意上官琪不必再说下去了,然后斩钉截铁道:“师父多次私下告诉我,张师弟才是他最中意的弟子,让我多多帮扶,现下正是他锻炼才能的大好时机,你应该知道怎样做吧。” 上官琪忍泪道:“我知道了。” 午天一面色一松,呆呆看着桌上的长寿面,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第四十三章 洞穴 纳兰无忧感觉到,这一次,死亡真的是很近很近了。 韩诗诗笑着等他的答复。 纳兰无忧涩声说道:“弄瞎我的眼睛之后,你会怎样做?” 韩诗诗正对着他,吐气如兰,道:“我会将你带回我的部族,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然后碾碎你,饮你的血,吃你的肉。” 纳兰无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不相信长相如此倾国倾城的少女,心性竟然这般残忍。末了,纳兰无忧咧开嘴,苦笑一下,道:“既然难逃一死,何不来个痛快的,也不枉我叫你那几声好姐姐了。” 韩诗诗掩嘴,咯咯一笑,眉眼弯弯,纳兰无忧看得呆了,她却兀自笑着,笑了很长时间,然后说:“你若是向我求饶,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不过要罚你永世为奴,伺候我到死。”说完,眼中再次浮上冰蓝颜色,笑脸之中的杀意也伴随着冰蓝一齐浮出。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即咬咬牙,然后低下头,费了老大的力,将嘴靠在自己肩上,惨然一笑之后,只听“咔”的一声,他的肩膀这就被咬得皮肉开绽。鲜血迸出,纳兰无忧吮了一口血,在韩诗诗诧异的目光之中,头一歪,“噗”的一声,将一口血水吐在韩诗诗飘舞的裙摆上,凛然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妖族中人吧,大荒无数诗经史书所载,妖族乃胜过魔界的至恶之族,其部族景象堪称人间地狱,这等折磨人的狠毒法子,也只有妖族人才想的出来、做得出来,我纳兰无忧年纪不大,却不惧死亡,妖女,想怎样你尽管来好了。” 韩诗诗听得是目瞪口呆,想先前还嬉皮笑脸的小顽童怎么登时就变作了这幅正气堂堂的样子?她从小到大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像这样年纪幼小又铁骨铮铮的倒还第一次见,再加上纳兰无忧样子生得极好,将来必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想到这里,韩诗诗竟然春心一动,不忍刺瞎他的眼睛了。 但是韩诗诗从小到大,每天过的都是杀人饮血的日子,眼见无数尸体慢慢冰冷,无数痴男怨女无力死去,无数血花汇成浮世之画,她的灵魂都是浸泡在鲜红的血水中的,对这一番话最初的惊讶过去后,她的心中反而涌上了一丝更加激昂的杀戮之意,只是片刻之间,她的惊讶、春心皆消散得一干二净,只见她松开虎尾,从纳兰无忧身上取下自己的匕首,然后又仔细搜查纳兰无忧全身,将他胸口的那件衣服也取了出去,抖开一看,原是一件极品火蚕丝衣,登时眼睛一亮,犹如发现宝物似的,纳兰无忧却着了急,伸手就朝火蚕丝衣抓来,同时眼角泛上泪花,大吼道:“妖女,把它还给我!” 韩诗诗一边把玩衣服,一边又用虎尾将纳兰无忧缠得愈加紧了,直到纳兰无忧脸色发白才停止用劲,然后晃了晃火红衣服,问道:“小心肝,快告诉姐姐,这火蚕丝衣是哪里来的?” 纳兰无忧使劲挣扎着,想起皇甫瑶并不出众的小小脸庞,又想起那一日在不周山下的生离场景,登时心里一酸,自己遇上恶女,生死难料,此生此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时候又见韩诗诗将火红衣服披在身上,红蓝交织,珠联璧合,虽然风华绝代,却让纳兰无忧愈加愤恨,顿时心中一闷,气血阻塞,整个腹腔宛如被灌了恁多水一般,极是涨痛,接着纳兰无忧便不自禁地吐出一口红血,血气蒸腾,他的嘴唇一片鲜红。 “把衣服还给我!” 纳兰无忧绝望地睁大眼睛,嘶吼道。 韩诗诗见纳兰无忧这般激愤,心中闪过一个阴毒想法,只见她拿起匕首,在纳兰无忧自己咬烂的伤口处使劲剜了剜,让鲜血一个劲的流淌出来,纳兰无忧咬着牙,口中嘶嘶吸气,却一言不发,只用一双初现轮廓的桃花眼狠狠盯着韩诗诗,恨不得扒其骨肉一般。 韩诗诗大笑两声,伸出蛇芯一般的舌头,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说了句:“好甜啊。”然后一手紧紧捏住纳兰无忧的脸,另一只手将匕首对准纳兰无忧的右眼,嘴里呼出血腥气味,媚道:“疼的话就要大声喊出来啊。” 言毕,手上一用力,就见那匕首端端刺进了纳兰无忧的眼睛。 鲜血一滴一滴地渗出来,纳兰无忧紧闭左眼,右眼一眨不眨,牙关紧咬,却依旧是一声不吭。 韩诗诗见他如此倔强,咬牙道:“看你能硬撑到几时!”然后手上再次用力,又将刃尖刺进去了一些。 纳兰无忧紧紧攥着双手,除了头颅之外,浑身像筛糠一般战栗,却仍旧是一声不吭,他的指甲已经深陷到了皮肉中,但他知道,他不能喊出声,一是因为张嘴大喊时头颅轻微动弹,会加剧眼睛的伤,二是自己的妥协会让这妖女变本加厉。他只能静静忍受和等待,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只要能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韩诗诗知道单凭这点手段已不可能降服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小孩子,于是将匕首豁然拔出,纳兰无忧眼中的鲜血竟然喷射而出,溅到了韩诗诗脸上。韩诗诗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嘴边的血,然后又用火蚕丝衣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那鲜血染到袖口,立即化作了一团狰狞火焰。 韩诗诗尾巴松了松,好让纳兰无忧自由自在地呼吸几口,纳兰无忧睁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紧紧闭着,令他奇怪的是,被刺伤的眼睛竟然可以看清东西。 更令他奇怪的是,他眼前的韩诗诗,正在摇着头,缓缓向后退去。 韩诗诗难以置信地看着纳兰无忧原本应该瞎掉的右眼,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从那只眼睛里散发出来,那威压仿佛上古妖神不熄不灭的战意、杀意、戾意一般,透射进她的内心最深处,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一座通天燃炉,地上结起万丈玄冰,玄冰闪烁着冰蓝冰蓝的绝望,天际燃下火红狂暴的烈火,似血似花似霞似炼狱。 轰然一声,燃炉爆裂开来,忽见一只脚爪重重踏在地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无数只巨爪将冰绝之地踏得粉碎,闪着银光的冰屑腾起,接着是无数只狰狞头颅,燃烧着熊熊真火,巨头撕咬着苍穹,被印得火红如燃的天空裂开无数道口子,稠红的鲜血乍泄而出,那正是众神的鲜血。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眼中怎么会有上古妖神······”韩诗诗脸色苍白,虎尾不知不觉间松开了纳兰无忧,然后竟然半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纳兰无忧流血的眼睛,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纳兰无忧看到韩诗诗这番奇怪举动,先是愣了片刻,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明白此时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他留恋地看了两眼此刻穿在韩诗诗身上的火蚕丝衣,虽然宽大,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潇洒逍遥之美感。 纳兰无忧刚刚转身,准备逃跑时,韩诗诗眼睛甫一离开纳兰无忧的眼睛,立即就恢复了过来,看到逃跑的纳兰无忧,身后虎尾扑然而上,又将纳兰无忧紧紧缠住,不过这一次韩诗诗长了心眼,将纳兰无忧的头也给一起缠绕住了。 纳兰无忧眼前一黑,头颅一紧,便知那妖女害怕自己的眼神,情急之下,张开嘴巴,逮住面前毛茸茸的东西就是一嘴,片刻后就感到有些热乎乎的东西流入口中,不需多想便知那是韩诗诗的血。 韩诗诗被咬疼了,尖叫一声,虎尾立即松了一下,纳兰无忧抓住机会,双手死死抓住被他咬伤的地方,用力拉扯,韩诗诗疼得眼角生恨,却丝毫没有办法,只得乱甩尾巴,纳兰无忧也是搏上了性命,紧紧抓着虎尾,硬是不放开,韩诗诗用其余七条尾巴疯狂抽打纳兰无忧,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这时纳兰无忧的右眼突然狠狠抽动了几下,登时连累整个头颅都剧痛开来,他的整个头颅都像被大锤敲击一般,耳中嗡嗡作响,鼻孔流血,甚至连左眼都渗出鲜血来,纳兰无忧终于忍不住,撒开了手。 却说韩诗诗尾巴大力一甩,不偏不倚,正正把纳兰无忧从那个洞穴中猛送了进去,纳兰无忧正值意识混乱,只听得一阵碰撞声,他只感到自己急转了几个弯,然后撞开了一堵坚硬东西,躺在地上后,只听到轰然一声,被他撞开的东西似是合上了。纳兰无忧眼前一切皆如天花乱坠一般,他眼一闭,就此昏了过去。 就在纳兰无忧昏迷后不久,一阵低吼传来,片刻后,一头约一人高的火红巨虎缓缓来到他身旁,两颗锋如匕首的长牙从它的上唇不可遏制地呲了出来,它低头嗅了嗅纳兰无忧,虎尾甩了几下,然后发出了一声巨吼,片刻后,就见它的肩膀上,两只巨大无比的火红翅膀伸展开来。 韩诗诗一眼看到纳兰无忧进了洞穴,立即将八条虎尾收回,急匆匆掠到洞口,准备随之进去。 就在此时,一阵叫喊声传来,韩诗诗听得明白,为首的一名男子喊道:“方才妖女真身就在这里,快些找,她应该跑不了多远的!” 韩诗诗咬了咬牙,狠狠道:“小东西,算你走运······”然后就见她一边手中绕起法诀,一边厉厉道:“纳兰无忧,你逃不了的。”随即红影一闪,瞬间没了踪影。 第四十四章 圣子 冰蓝色的山,冰蓝色的水,冰蓝色的天,冰蓝色的地,冰蓝色的行人,冰蓝色的自己。 纳兰无忧的右眼始终都睁开着,以妖神之魂灵,洞察人世,洞察地狱,洞察生,洞察死。 恍如几世。 终究是一场梦而已,原本该瞎掉的眼睛创造了梦,又洞察了梦,似是在呼唤什么。 纳兰无忧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先是睁开右眼,总觉得自己的右眼已经瞎了,但他分明看见了一头燃烧着的巨虎,那巨虎还长着一双冲天而起的巨大的翅膀,宛如燃烧的云片。 他愣了一愣,随即睁开左眼,仔细看了看似是没有恶意的巨虎,然后兀自打了个激灵,大叫一声,翻身而起,一瞬间就向后跳了老远。 那火红巨虎的眼睛同样是冰蓝色的,只是它的眼睛平静如碧水,仿佛不藏一丝兽性,此刻,它正定定地看着纳兰无忧,眼神纯真的像个孩童。 纳兰无忧与它对视了片刻,忽然鼓起勇气,一步一步,挪向那巨虎,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它。巨虎低吼一声,喉咙颤动着温柔,然后就跪在地上,低下硕大的头颅,靠在纳兰无忧小小身子上,蹭了几下。 纳兰无忧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巨虎张开嘴,伸出舌头,不停*着纳兰无忧受伤的肩膀,纳兰无忧这才记起来自己咬烂了自己的肩膀,低头一看,只见伤口已经结了痂,纳兰无忧‘咦’了一声,奇怪道:“我究竟睡了几日了?伤口都快好了。” 巨虎似是能听懂它的话一般,又舔了舔他的肩膀,纳兰无忧只觉一把柔柔的毛刷轻轻拂过一般,十分惬意舒服。再低头一看,只见原来的血红血痂已经变作深红了,登时大吃一惊,随即明白原来这巨虎的舌头对伤口治疗竟有奇效。 纳兰无忧满是感激地看了巨虎一眼,心中又想起自己右眼的奇怪之处来,只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只得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这时候巨虎忽然站了起来,只是看它的动作迟缓僵硬,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站起身后,巨虎轻轻咬了咬纳兰无忧的衣服,只听得‘撕拉’一声,纳兰无忧的衣服立即被它那匕首般的长牙挑开了一道口子,纳兰无忧哭笑不得,巨虎却示意让他跟着自己,然后就缓缓转过身,向前蹒跚走去。 纳兰无忧心中疑惑,但也踱开步子,慢慢跟了上去。 巨虎带着纳兰无忧走过好几道弯,又走过好几个岔道,最后巨虎似是实在走不动了,趴在地上缓了缓,方才又起身带着纳兰无忧向前走了许多。 一阵十分稚嫩的‘嗷嗷’声传来,巨虎低声叫了一声,然后满是柔情地看了看纳兰无忧,片刻之后,就见一头十分幼小的火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只见它一边嗅着地面,一边抬起头‘嗷嗷’叫唤着,眼睛似是看不见一般,摔倒了好几次才跑到巨虎爪下,然后细细叫了几声,依偎在巨虎爪边,用小小的头颅摩了摩巨虎,这时候它忽然嗅到了纳兰无忧的气味,只见它竟然撮起鼻子,威胁似的露了露还很短的牙齿。 巨虎缓缓趴在地上,用力舔了舔小虎,差点将其舔得翻倒在地,然后又冲着纳兰无忧低吼了一声。 纳兰无忧忽然觉得这巨虎想让他摸一摸小虎。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蹲下,在巨虎似是鼓励的眼神中伸出左手,轻轻揪住小虎的后颈,将它慢慢提了起来。 小虎呼哧呼哧地叫着,似乎很不舒服,只不过片刻后它就乖乖垂下了头,四肢耷拉着,顺从了纳兰无忧。 巨虎眼中流出冰蓝的泪水,低声叫了叫。 纳兰无忧将小虎放在右掌心,它实在是太小了,眼睛上还包着一层灰色的膜,怪不得看不见东西。纳兰无忧一边轻轻抚摸它,一边对着它的耳朵吹气,每吹一下,小虎就会忽然抬起小小的爪子挡一下,一人一虎就这样玩了许久。 巨虎忽然叫了一声,一双眼睛泪汪汪看了看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看在眼里,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问道:“你是想让我照顾它么?” 巨虎又叫了一声,似乎在说:“是的。” 纳兰无忧小小脸庞忽然涌上一阵慷慨之意,涨红了脸,激动道:“你放心就是,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让它活得好好的。” 从小到大,这句话,纳兰无忧已经在心中说了无数次,他一直都认为,‘无忧’之意,便是守护身边的人百岁无忧。没想到,第一次正当发誓,却是对着一头垂死的巨虎。 巨虎缓缓低下头,再也发不出声来,不多一会儿,它的胸腹就不再起伏了。 它死了。 纳兰无忧摸了摸它依旧威风凛凛的如火鬃毛,心中一阵难过。与此同时,在他手心的小虎也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纳兰无忧轻抚着它的后背,道:“你娘亲已经去世了,从今往后就由我照顾你了。”这时候他突然感到小虎肩膀上有两道肉棱,细细一看便明白了,那正是小虎以后要长出翅膀的地方。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虎,他几乎看遍了大荒所有飞禽走兽的记载,却从未见过这种火虎。 小虎叫了一会儿,就定定趴在了纳兰无忧手心,一动不动,只听闻那小虎肚中发出‘咕咕’的叫声,纳兰无忧顿时明白,这母子两多半是多日未曾进食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对这头没有吃掉自己的巨虎有了恁多的好感,然后四下寻找吃的,只是转了好几圈,只见这洞里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更别提肉食了。 纳兰无忧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唯独白嫩肚子一起一伏的小虎,将它塞进自己胸口衣服内,只觉小虎翻了个个,找着最舒服的姿势后便不动了。他先是跪下朝巨虎磕了两个头,一是感谢它不吃之恩,二是向它告别,然后轻轻摸了摸怀中熟睡的小虎,这就离开了内洞,沿着原路返回,打算走出去。 不料纳兰无忧走了一遍又一遍,走得自己头都晕了,最终却还是回到了原地。 纳兰无忧在走遍所有岔道仍出不去后,顿时慌了神,心想怪不得这力大凶猛的巨虎都能被困死在这里,原来这里的出路这么难找。 纳兰无忧又强打起精神,仔细找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当下便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身旁就是巨虎尸体,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活活饿死在这里,他心里不禁一怵。然后想起自己曾今将纳兰雪鸟的双腿绑起来,拴在屋里,活活饿了三天三夜,当下心中一惊,身子一颤,双手合十,如来道尊各方神明一通乱拜,然后又对不在此处的纳兰雪鸟说了好几声对不住,最后才感觉到心中稍稍踏实了些,这就轻轻摸着怀里的小虎,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纳兰无忧突然梦到一头巨大火虎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了它,猛然惊醒,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肚子一个劲地叫唤,这才想起怀里的小虎来,伸手将它取出来后,只见小虎躺在自己左手手心,绵绵叫了两声,随即不动弹了,只一个干瘪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只是起伏速度明显比以前慢了许多。 纳兰无忧脑中一凉,连忙用力拍了拍小虎,想让它起来动一动,但是小虎就是不理他,一动不动,唯独两只耳朵一动一动,显示出自己能感觉到他的拍打。 纳兰无忧带着哭腔道:“你别吓我啊,你起来啊······”随即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却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吃的。 眼看小虎的气息一丝一丝的变弱,纳兰无忧终于忍受不住,哭道:“求求你别吓我啊,你动一动啊!” 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洞穴内,越传越远,最终消失了。 雨声淅沥,雷电交加。 韩诗诗蓝袍红衣,美如神女,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到脸上,使得她原本绝色的脸庞变得愈加美艳,只见她此刻正站在一座尖塔前,抬头仰望着什么。 雷电下的尖塔充满了森森妖气,尖塔本就高耸入云,再加上塔身通红,在这雷电之夜,更是犹如一根破天神剑一般挺立在大地上。 片刻后,就在韩诗诗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佝偻身影,那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婆,手中拄着一根八头蛇杖,脸上皱纹横生,眼睛之中满是阴森寒冷。 “诗诗,这妖王塔你许久未曾来过了,告诉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韩诗诗依旧望着变幻莫测的苍穹,道:“我们妖族以红为美,是因为我们嗜血,以八为尊,是因为上古妖神八头八手八脚八尾,我十三岁就做了我圣族的女王,连八头冰龙都为我所驭,无名岛一半都在我族手里,我究竟杀过多少妖,又杀过多少人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老太婆笑了笑,年纪虽大,一口牙齿却是完好,只听她声如巫灵,道:“诗诗你要记住,我们妖族世代被人族欺压屠戮,我们活在这世上,就是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韩诗诗面色一厉,缓缓道:“血债血还?” 那老太点点头,眼中闪过的杀戾凶狠,堪比极恶之兽。 两人沉默了一阵,韩诗诗忽而轻叹一口气,道:“我看见上古妖神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眼中,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占卜过了,圣子来此处了。” 韩诗诗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肃穆的老太,道:“是她的孩子?” 老太点点头。 韩诗诗面色一凝,走到老太面前,半跪下去,然后就见老太将枯槁的双手搭在她的头顶,口中念起巫语,末了,便听她说:“妖族祭祀王授汝灵意,神者,杀之;魔者,斩之;圣者······灭之!” 韩诗诗顺从地趴在老太脚下,雷电更厉,雨如瓢泼,她眼帘低垂,道:“谨遵祭祀王之命。” 第四十五章 村落 就在一个瞬间,纳兰无忧突然想到:这诺大的洞穴里面没有一滴水,巨虎莫非是被渴死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再看见此刻毫无生气的小虎定定躺在自己手心,虽然身体还有些温度,但是纳兰无忧知道,若是再不进食,它就必死无疑了。 纳兰无忧急的抓耳挠腮,在原地走来走去,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饮血魔王当时吸食他血液的情景,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血液······”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即下了决心,看着小虎道:“不管那么多了,你先活下来再说。”然后便将右手食指咬破,鲜血渗出后,他将指尖伸到小虎嘴边,小虎的鼻子动了动,然后便不顾一切地咬住纳兰无忧的指尖,开始吮吸起来。 小虎细小的喉咙一动一动,干瘪的小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吮吸完后,小虎终于重现生机,嫩嫩地叫了几声,然后一骨碌站起来,爪尖伸出纳兰无忧的手掌,试探性地踩了踩,却发现自己踩空了,于是赶忙收回,又对着纳兰无忧叫了几声。 纳兰无忧本来正在观察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方才看小虎吮得极是香甜,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将指尖移到鼻子前细细嗅了嗅,丝毫嗅不到血腥味,反倒有种淡淡的香气。 纳兰无忧‘咦’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舔了一口。 鲜血入口的刹那,就连他自己也呆住了,怪不得饮血魔王对自己的鲜血垂涎不已,原来他的鲜血真的是香甜的,就像水果的汁水一样,不,他还从未品尝过比自己鲜血更加香甜的果水。想到这里,纳兰无忧忍不住,又吸了几口,末了对小虎道:“以前没有仔细尝过,原来我的血竟是这般可口······”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呸’了几声,道:“纳兰无忧,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然后看了看还在渗血的手指,喉头一动,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小虎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虽然看不见纳兰无忧正在很怪异地吸食自己的血液,但是此刻它很着急,不停用小小的爪子抠纳兰无忧的手掌,见纳兰无忧毫无反应,终于张开嘴,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了咬纳兰无忧的手。 还在回味自己鲜血味道的纳兰无忧突然大叫一声,回过神来,发现小虎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会意,将小虎放在地上,小虎扭着屁股甩着短小尾巴从他手上下来,先是嗅了嗅地面,边嗅边走,走到巨虎尸体旁边时,用鼻子拱了拱巨虎,巨虎自然毫无反应,它又不甘地拱了几下,最后发现巨虎丝毫不理睬自己,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翘起两只前爪,哀哀地叫了起来。 纳兰无忧眼眶一热,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头,道:“你的身世也可怜,还未见过娘亲一面,她(它)就离你而去了。”说完后,兀自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又道:“以后我就叫你小忧吧,我叫无忧,你叫小忧,我们相依为命。” 说完,一边摸了摸小虎的头,一边‘小忧’、‘小忧’地叫了几声。 小虎耳朵动了动,仍然半蹲着,听懂了纳兰无忧的意思后,张了张嘴,似是也想叫一声‘无忧’,奈何费了老大力气,发出的声音却是‘哗’、‘哗’。 纳兰无忧笑了笑,小忧奶声奶气地叫了叫。 接着,小忧就站起来,舔了舔巨虎的身子,然后凑到纳兰无忧脚下,咬了咬他的裤角,示意他跟着自己。 纳兰无忧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一路跟着小忧往前走,也不知小忧踉踉跄跄地摔了多少次,每次都是纳兰无忧扶它起来,还好小虎身上皮毛似火一般,有照明之效,否则离开巨虎闪闪发亮的尸体,纳兰无忧真不知自己也会摔多少次跤。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纳兰无忧拐过一个弯口时,忽见一道细光透进来,纳兰无忧急忙抓起小忧,跑到那透光处,光线虽不抢眼,却照得纳兰无忧一阵眩晕,纳兰无忧欣喜若狂,细细一看,原来这是一处石堆,光线正是从石块缝隙中透进来的。 而就在这块石堆的旁边,堆着另一小堆石块,看样子是巨虎用爪子刨的。 小忧炫耀似的跳下纳兰无忧的手掌,从小洞处钻出去,又钻了进来,纳兰无忧傻笑一番,再不多说,将小忧放在自己怀里,立即开始刨动石块,一想到这外面就是光明灿烂的树林,有水有果,加上腹中饥渴催动,只见他越刨越猛,连自己手烂了都浑然不知。 就这样,刨了大约两个时辰,洞口终于被纳兰无忧刨出了一个······狗洞。 纳兰无忧先让小忧走出去,然后急不可耐、一寸一寸爬了出去。 阳光刺眼,鸟语花香。 纳兰无忧激动不已,环顾四周,却蓦然发现,此处竟是一处悬崖,他与小忧,此时正站在绝壁上,脚下深不见底。纳兰无忧十分庆幸,还好自己方才没有因为过于激动而跳起来,否则后果真得不堪设想。 只是接下来,纳兰无忧突然明白,自己还不如直接跳下去,莫名其妙摔死算了。他周围的地势,皆呈冲天疾陡之势,想找一条活命的路简直比登天还难。此时的纳兰无忧,脸色阴沉,欲哭无泪,当真是绝望之极。 他看了看身旁的小忧,只见它屁股着地,前肢撑地,正定定坐在悬崖边上,蒙着眼膜的眼睛深沉地看着远方,时不时抬起前爪舔上一舔,颇为淡然。 纳兰无忧简直哭笑不得,只得随着它坐在地上,两条腿在万丈悬崖上甩来甩去,无聊地看着天空。 一人一虎,就这样坐了许久,直至夕阳西下。 就在纳兰无忧脑中想着乾坤宗各种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小忧突然像是受了惊一般,颤颤巍巍地咬了咬纳兰无忧的手,纳兰无忧将它放在手心,问道:“怎么了?” 小忧缩着头,颤抖不已。 纳兰无忧突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将小忧塞进自己的胸口,果然,就在片刻之后,他身后忽然传来巨响,还没反应过来,纳兰无忧就被一股无名大力推了下去。 就在刚刚的洞口处,原来小小的洞口被撞开数倍,韩诗诗一身红蓝,灿若夏花一般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脚下云雾缭绕的悬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莫非那小子掉下去了?” 她又怔怔朝下看了半晌,然后折回身子,走进洞内,手上燃起蓝色妖火照明,她缓缓走到巨虎尸体跟前,看了半天,疑惑道:“穷奇?”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好生奇怪的东西,与上古神兽穷奇倒是有几分相像。”然后起身,又看了巨虎尸体两眼,走到一处石门前,刚刚用手触了触,那石门便应声而开。韩诗诗走了出去,心中猜想:这里原本该是什么人的修炼之处,不想被那巨虎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巨虎找不到出去的诀窍,而纳兰无忧应该打开了石门,跑了出去,于是巨虎就被饿死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莞尔一笑,抬起手看了看火蚕丝衣袖口处因为纳兰无忧鲜血溅上留下的火焰纹样,自言自语道:“无忧啊,等着我。” 当纳兰无忧耳边吹着呼呼大风时,他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推了下来,来不及多想,他就用双手紧紧护住怀中的小忧,随后只感到后背一凉,身下一软,眼前突然变成了碧蓝颜色,直到口耳进了些水,他才欣喜之极地在水中划了划,然后游上了岸。 小忧似乎很害怕水,纳兰无忧刚一上岸它就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叫了几声,然后就见它一股脑钻出纳兰无忧的衣服,跳到地上,没站稳滚了几下,然后站起来使劲摇了摇头,甩出一波接一波的水花,接着,它似乎极不适应眼前的一切,又用两只爪子轮番摩了摩自己的眼睛,正如人揉自己的眼睛一样。纳兰无忧这才发现,原来它眼睛外的膜已经退去了,现在它的两只眼睛也是冰蓝色的,非常纯净的蓝色。 而小忧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全身湿透,他将衣服都脱下来,拧了拧,然后只穿上裤子,将湿衣服搭在肩上慢慢向前走去。 小忧对眼前的新世界充满了好奇,只见它在纳兰无忧脚边跳来跳去,嗅嗅这个嗅嗅那个,一双眼睛也是滴溜溜乱转,跑起来快了许多,也稳了许多,纳兰无忧三番五次跺脚吓唬它,它都会第一时间弓起腰,乍起身上火红色的毛,最后知道纳兰无忧只是吓唬自己,便索性不再理他,自顾自玩耍着。 只是纳兰无忧每走一段路就要回过头喊一喊小忧,它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住,然后在纳兰无忧的呼喊声中依依不舍的离开。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晚上时,纳兰无忧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村子,炊烟袅袅升起起,他抓起小忧,放入怀中,快步如飞,不大时间就跑到了村口。 此时农家都在做饭,人们从田里归来,家家户户都热闹祥和,纳兰无忧在村口处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进去。 第四十六章 凶村 村口,一群孩子玩得正酣,光着膀子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纳兰无忧,多少显得有点突兀。 那群孩子大多十岁左右,唯独一个领头的孩子看上去大一些,个高,肩膀宽,喉头已经微微有些突出,十三岁左右的样子,是个半大少年。他看见纳兰无忧愣头愣脑地走过来,第一个走上去,拦住纳兰无忧,然后居高临下似的看着纳兰无忧,口气生硬,问道:“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 纳兰无忧停住,看了看他的眼睛,笑道:“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 半大少年立即招呼所有的小孩子上来,指着一个与纳兰无忧一样大的小孩子说:“王翰,这几日弘清宗就要来人征选入门弟子了,你试一试能不能打得过他。”说着,向周围的孩子使了个眼色,一群孩子立刻散开,围成一圈,只留了纳兰无忧与王翰两人在中间。 纳兰无忧对那个半大少年说:“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很饿,只想找些吃的。” 话音刚落,王翰便讥笑一声,对那个半大少年说:“张明楷,这小子原来是个要饭的。”说完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叫做张明楷的半大少年也跟着笑起来。纳兰无忧突然大喝一声:“住口!” 小忧从纳兰无忧怀里爬出来,只露出个头在外面,看到这群欺生的孩子,口中立即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似是在威胁恐吓他们一般。 张明楷一眼就看到了小忧,顿时就被小忧一身火红色的皮毛吸引住了,当下如同看见宝物般,眼睛直勾勾盯着纳兰无忧怀中的小忧,慢慢走过来,伸手就抢。 纳兰无忧一把推开他的手,然后护住小忧,厉声道:“别碰它!” 张明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眨眼之际,他就一脚踹在纳兰无忧的肚子上,纳兰无忧闷哼一声,连退几步后跌倒在地。 张明楷目露凶色,对周围的小孩子说:“一起上,打死他!”随后带头上来,冲着纳兰无忧就是一顿猛踩,纳兰无忧自知不是对手,赶忙翻了个身,蜷起身子紧紧护住小忧,任凭一群孩子对他又踩又打。 这时候一个中年农夫走过,看了看这场景,笑道:“明楷你这臭小子,又欺负哪家小孩了?” 张明楷停住脚,回道:“我爹说要是我能在十六岁之前打死一头熊,弘清宗就会收下我,我这不是拿外面的人练练手嘛。”说完后,又使了老大力气,朝纳兰无忧身上踩去。 那中年农夫嘿嘿一笑,道:“外来的小孩子,下手莫要留情,你要是能一个人打死他,那才叫有性子呢。”说完后,又干笑了两声,走开了。 纳兰无忧听在耳中,心中暗自叫苦:都说真宗地界民风剽悍,想不到这小村子里的人竟然都野蛮未开到这种程度。这样想着,只觉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就像一块块石头砸在身上似的,只是这些孩子下手终究没有多狠,对纳兰无忧的头和脸丝毫没有动一下。小忧乖乖躲在纳兰无忧身下,始终都没有叫一声,也没有动一下。 这般打了许久,纳兰无忧都忍了下来,想他从小调皮,摔破脑袋的顽事不知经历了多少,早就不惧疼痛了,挺住这寻常殴打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张明楷见纳兰无忧一声不吭,顿时来了气,让周围的孩子全都退后,然后一把抓起纳兰无忧的头发,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纳兰无忧脸上,纳兰无忧气血狂涌,豁然起身,在所有人都没看清之际,反手就是一巴掌,十分响亮地打在张明楷脸颊上,然后一把抄起小忧,往怀里一塞,这就拼命往村里头跑去。 张明楷哪里忍得了这般奇耻大辱,只见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颊,气急败坏地叫道:“抓住那小子,我要打死他!” 所有孩子一哄而上,开始疯狂地追逐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自小勤于修炼内气,因而身子锻炼得极少,再加上内气魔力皆尽被封,所以体力明显不如这群孩子,眼看就要被追上时,他情急之下一股脑撞上一户人家的屋门,此时天色昏黑,屋子里的人立即挑着灯出来,纳兰无忧抓住那人的腿,气喘吁吁道:“帮帮我,求求你!” 那人哼了一声,是个男人,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孩子?” 纳兰无忧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是这个村子的。”那人一听,立即抓着纳兰无忧进了屋,拿起一面铜锣,又揪着纳兰无忧出了屋子,然后将纳兰无忧交到气势汹汹的张明楷手上,道:“你们几个看好他,别让他溜了,外人都敢随随便便进来,明天就砍了他的手,再逐出去!” 张明楷听罢,欣喜地大叫一声:“好!”随后就与张翰一起死死抓住纳兰无忧,激动道:“要是能砍下外来人的手,我或许就能直接进入弘清宗呢。” 那男子听罢,哈哈一笑,随即敲起铜锣,带着这群孩子挨家挨户地走,边走边喊:“外面人闯进来咯,明天砍手,哪家的孩子愿意动刀子就来打架,弘清宗这几日就要来选苗子喽!” 纳兰无忧恨恨地看着周围的人,厉声问道:“我只是来寻些吃的,又不曾招惹你们,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歹毒?” 张明楷讥讽似的一笑,回答他说:“谁让你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领地,对于外来人,我们一向都是打死打残,再加上弘清宗这几日要来此处选优,谁要是能亲手砍了你的手或者你的头证明自己的勇敢,那他就已经有半只脚踏入弘清宗了。”说完,在火光的照耀下,纳兰无忧看到他的眼里泛上了浓浓的期待与渴望。 从那一刻开始,纳兰无忧就明白了:既然来到了这片土地,就要拼命打斗,只有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活下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重新开始?纳兰无忧迷茫而无助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火把上发出的‘噼啪’响声伴随着黑色的浓烟,整个村子因为一起即将到来的血腥事件开始热闹起来,那些祥和都是假的,潜伏在人性下的兽性才是真的。纳兰无忧怔怔看着周围不同人的脸庞,有笑的,有哭的,有轻松的,有严肃的,他不禁质问起自己从小到大的习性来: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人世? 回答他的,只有热闹的人群和孤独的道义。 纳兰无忧最终被押解到了一个破屋子,他被死死锁在里面,外面站着两个大汉连夜把守,想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到半夜时,有个老妇人给纳兰无忧送来了一些吃的,起初那两个大汉并不允许她这样做,但碍其执拗,最终还是放她进了屋子。 那老妇人将一篮食物放在破旧的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纳兰无忧身边,悄悄对他说:“明天你要拼了命逃跑,不然肯定会被他们砍死的。”纳兰无忧听过后,身子一震,满是感激地看了看老妇人,门外的两个汉子想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咣’地一声踹开门,一个汉子怒道:“疯女人,胡说什么!”然后就将那老妇人拖了出去,又‘咣’地一声关上门,只听门外那汉子道:“你懂什么,没有这种延续下来的血性,弘清宗早就式微下去了,无名岛早就是妖族的了!” 纳兰无忧心如死灰地听着,他怎会心甘情愿地被砍了手,于是抓起篮子里的食物大口吞食开来,然后又挑出些肉给小忧吃,小忧嗅了嗅,竟然别过头去,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后却见它拱了拱肉,伸出舌头,舔起上面的菜叶吃了下去,纳兰无忧哭笑不得,心想莫非这家伙只吃素不成?随即挑出一叶青菜放到小忧面前,小忧顿时眼睛一亮,急不可耐地啃食起菜叶来,它吃得香甜,纳兰无忧也看得目瞪口呆,长这么大,他还头一次见到吃素的老虎。 这时候纳兰无忧想起小忧吸食自己血液的场面,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血液太像果水了,否则小忧定不会吸食的,若不吸食,那当时小忧可能就真得会被饿死了。 小忧身量虽小,食量却很大,足足吃了小半份的菜,吃了一个水果,又用两爪抱起一个小果子,讨好似的蹭了蹭纳兰无忧的手,意思是存着慢慢吃,纳兰无忧默许了它,自己只吃了六分饱。 吃完饭后,纳兰无忧向门口的大汉讨了些水喝,然后就倚着墙角睡着了。 半夜时纳兰无忧忽然听到一阵响动,睁眼一看,只见小忧两爪正抓着它私存的那个小果子,啃得不亦乐乎,纳兰无忧苦笑一下,道:“明天又是生死难料的一天,你兴致倒好,半夜偷吃东西。” 小忧一双眼睛在夜里亮如蓝色灯火,它呆呆看了纳兰无忧片刻,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呼噜声,又接着吃去了。 纳兰无忧摇摇头,继续闭眼睡去。 天很快就亮了,纳兰无忧早在黎明时就醒了过来,他自小精力就出奇的旺盛,连着几晚不睡也不碍事,他站起身,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忧放在掌心,摸了摸它的下巴,小忧耳朵微微动了动,似是很舒服的样子,纳兰无忧将他放入怀里,伸了一个懒腰,目光灼灼地看着破屋房门,自言自语道:“我自小阅籍无数,便是这世道如何险恶,我也活得下去。”随即走到门前,敲响了门,对门外的大汉说道:“开门吧,我要见识见识你们的砍手仪式。” 第四十七章 度劫 门外的两个汉子正虎视眈眈地立在地上,守着纳兰无忧,听到纳兰无忧这样说,自然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个汉子似是讥讽般大笑一声,道:“好小子,到时候可别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说完后就打开了门锁,纳兰无忧缓缓走出来,两个汉子正欲抓住他的胳膊时,纳兰无忧突然道:“我就要失去这双手了,最后一次活动一下手臂,想必你们也不会介意吧?” 两个汉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均是捉摸不定的神情,片刻后,其中一个汉子盯着纳兰无忧,缓缓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笑了一下,两手伸出使劲伸展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就在这时,他原本笑得很灿烂的脸庞突然变了颜色。 他的眼中,突然涌上了很深很深的恐惧。 两个汉子见到纳兰无忧神色变化如此之大,纷纷抬起头,循着纳兰无忧的目光看去,片刻后,纳兰无忧忽然脚下一动,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随即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但见一个孩子两个汉子在村子里亡命奔跑,只是纳兰无忧一个小孩子,如何能跑得过两个大人,不一会儿,一个汉子率先追上,不由分说,一脚从纳兰无忧后面踹过来,纳兰无忧后背挨了一脚,只感到脚下一轻,立即扑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土。小忧察觉到动静,立即从纳兰无忧怀里钻出来,探头探脑,看着纳兰无忧身边的两个汉子,立即明白他们要对纳兰无忧不利,当下便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两个汉子气喘吁吁,一个一把抓起纳兰无忧,将他扛在肩上,另一个则揪起战栗不止的小忧,将它丢给纳兰无忧,‘呸’了一声道:“什么怪虎,竟然和老鼠一般大小。”纳兰无忧急忙将小忧藏在自己怀里,嘿嘿一笑,道:“两位大叔,我方才只是想试试你们这村里人的脚力,你们没有生气吧。” 扛着纳兰无忧的那个汉子奸笑两声,道:“小东西,你要是再敢玩花样,我第一个砍了你的头。”说完后,拔出腰间两寸长的柴刀,在纳兰无忧眼前晃了晃,纳兰无忧不禁哑然失笑,这生了锈的家伙什,割草都费劲,如何砍人?看样子这里的人都是些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罢了,看上去凶狠得紧,其实真正打杀起来都是些草包。想到这里,纳兰无忧不禁舒了一口气,道:“我老老实实便是了,你手中的刀具还真是吓人啊。” 那汉子嘟囔道:“知道就好。”随即与另一人折过身子,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走了不大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一处集会之地,放眼望去,此处正好处在一棵古树的荫蔽下,破破烂烂的一个土台子,土台子上面是一个大铡刀,还有一个木桩,皆是行刑之用,土台子下面则是一片平坦,供村民观看行刑。 两个汉子一人一边,紧紧扣着纳兰无忧的左右手臂,将他牢牢制在木桩前面,等待行刑。 不多时候,只听得村里的狗叫声慢慢多了起来,整个村子也随之热闹起来,行刑台处聚集的村民也越来越多,张明楷领着一帮小喽啰咋咋呼呼,上蹿下跳,似是极为激动。 晌午时分,几个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接连来到此处,其中一个雪白胡子的魁梧老人站在最前面,看了看周围躁动的人群,又看了看蔫蔫的纳兰无忧,转过身,张开双手,挥动了几下,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只听那老头清了清嗓子,道:“承蒙祖先保佑,我张家村多年来安定祥和,并未受过妖族侵扰,当然,这大半是弘清神宗的功劳。”说完,只见他眼中泛上浓浓的崇敬之意,并随即带头拍了拍掌,村民们皆是一片崇敬肃穆之色,纷纷激动拍掌。 纳兰无忧不屑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觉得好笑之极,于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本来一个村子的人都沉浸在对弘清宗的敬仰之中,听到纳兰无忧这般大不敬的笑声,一个个登时变得义愤填膺、怒不可止,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砍了他!”之后,所有人都沸腾起来,男女老幼尽皆嘶声竭力地喊道:“砍了他、砍了他······” 纳兰无忧赶紧收起笑脸,但是一看到村民们一个个满脸通红的激愤模样,纳兰无忧还是没能憋住,又喷出一口气,大笑起来。 这时,纳兰无忧突然感到脸上一疼,定睛一看,原来不知是谁给他扔了一叶烂菜,纳兰无忧看了看菜叶,又看了看更加躁动的人群,怔怔之际,烂菜、烂鸡蛋、盛菜篮子一股脑朝他飞来,甚至有个年轻的父亲情急之下要维护弘清宗的威严,差点将自己怀里的孩子扔过来,纳兰无忧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那老头子又朝着激动的村民们挥了挥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不一会儿,行刑场再度安静下来,那老头便对所有人道:“我张家村虽不是卧虎藏龙之地,却也不是任由外人进出的地方,如今这个孩子,”他指着纳兰无忧,一双藏在白眉里的小眼睛烁烁生光:“随便闯入我村不说,还对弘清宗大不敬,此等顽劣小儿,当剁其双手以儆效尤!” 说罢,村民们已然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纷纷挥舞着手臂,大喊着:“剁手!剁手!······” 两个汉子手上发劲,将纳兰无忧双手粗野地按在木桩上,等待行刑。 纳兰无忧发了怵,愣愣地看着被围成铁桶一般的行刑场,想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心中当真开始着急了。就在这时,张明楷手举一把明晃晃的猎刀,一下子跳到行刑台上方,用刀尖指着纳兰无忧,对底下村民说道:“父老乡亲们,今日就由我来砍下这小子的双手!” 那老头笑呵呵看了张明楷一眼,道:“乡亲们,由我孙儿砍下这外人的手,你们可有异议?” 村民们立即不做声了,片刻后,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你是村长自然你说了算’,张明楷听见后,立即怒道:“哪个不服,上来与我单斗!”然后威风凛凛地看了所有人一眼,见再没有人做声,当下再不迟疑,挥起刀,就要砍下。 此刻的纳兰无忧,头角已然冒出细细汗珠,后脊背一阵一阵地发凉,眼看猎刀就要落下,却丝毫找不着门道逃出去,心中怎一个急字了得!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慢!”所有人齐齐循声看去,张明楷刀落一半,也抬眼看去,只见人群之中走来两名黑衣男子,众人一看那服饰,便纷纷为其让路,张明楷脸上一喜,知道是弘清宗的人来了。 那两名弘清宗弟子快步走上行刑台,推开两个押制纳兰无忧汉子,让纳兰无忧站起来,其中一个较年轻些的弟子说道:“诸位乡亲,这个孩子我们弘清宗收下了。” 老村长面色一惊,讶道:“可是······” 还没说完,另一名弟子便拱手道:“老人家,我们两个走遍无名岛,才发现这样一个好胚子,还望您成全啊。”说完后,低头弯腰,极是恭敬。 纳兰无忧长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张明楷一脸不解,看着老村长,道:“爷爷······” 老村长朝张明楷止手,然后正色对弘清宗弟子说道:“两位若是执意要带走这孩子,老朽也无话可说,只是,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那年长弟子一听,喜上眉梢,随即对老者说:“老人家,但说无妨。” 老头嘿嘿一笑,道:“你们可否带上我这不成器的孙儿,了了我们一家几代人的夙愿?” 那弟子看了看张明楷,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骨,略微沉吟一下,便说:“这孩子骨骼出众,也是个好胚子,我们就带他一起入宗了。” 老头喜出望外,颤颤巍巍,就要跪倒拜一拜他们,但随即被两个弘清宗弟子扶起,那个年长的弟子对他说:“老人家舍得将亲孙子送入我宗历练,实是可敬!” 老头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然后就要拉着两名弟子去家中休憩,两名弟子一齐拱手,只道宗事繁忙,片刻耽误不得,然后就带着满脸堆笑的张明楷和不知所措的纳兰无忧,就要启程。 一整个村子的人纷纷来送行,到分别时候,爷孙两依偎在一起,涕泪交横。小忧探出头,看了看侥幸讨回双手的纳兰无忧,知道他暂无性命之虞了,于是又缩了回去,片刻后就听得纳兰无忧怀里传来呼呼声,小忧这就睡着了。 纳兰无忧虽然保住了双手,但他深知弘清宗对他来说,并非安全之处,说不好那萧雨萱就会违背长乐仙人,将他魂魄给封印了,他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回到乾坤宗去,但又怕被韩诗诗那妖女捉住,那到时候自己必是死路一条了。加之这几日听说弘清宗与妖族是宿敌,落到名门正派手里总比落到杀人不眨眼的妖女手中要好上许多吧,于是纳兰无忧便决定,乖乖跟住弘清宗弟子,先脱离那妖女再说。 这样一想,纳兰无忧顿觉肩上担子又轻了一些,原本凝滞的脸庞突然有了笑意。一路上张明楷激动之极,问这问那,纳兰无忧只在心中一一回答他那些粗浅的问题,却丝毫不言语,两名弘清宗弟子中,年轻的那个叫做林夕,年长些的叫做王岳伦,都是已拜入弘清宗快十年的弟子,张明楷缠着他们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们都一一简短回答了,对一言不发的纳兰无忧似是感到有些奇怪,走了许久之后,林夕便笑着问纳兰无忧:“小兄弟,到弘清殿拜过创宗老祖之后,你我就是师兄弟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纳兰无忧看了看林夕,他应当与午天一年纪相仿,而且与午天一有点相像,于是笑着回答:“我叫······”想到这里,他突然起了戒心,随即脑子一转,道:“我叫韩无忧。” 林夕听罢,笑了一笑,对王岳伦道:“倒是个好名字。” 王岳伦微笑颔首,又细细观察了一番纳兰无忧,道:“此等面相骨骼实在是罕见至极,我宗所有弟子中,还没有一人比得上他的。”纳兰无忧听在耳中,暗笑一声,心中自言自语道:“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人这样夸我了。” 第四十八章 锁妖 几人走了几日,已经能隐隐看见弘清殿里无数的参天高塔了,林夕与王岳伦面上均有喜色,这一日,他们几人来到一处僻静小路,周围皆是乱糟糟的坟头,张明楷心中有些惧怕,问林夕道:“林大哥,这些乱坟是怎么回事?” 林夕面色一沉,随即道:“这些皆是弘清宗弟子的坟地。” 张明楷与纳兰无忧身子皆一震,张明楷惊道:“怎······怎么回事?” 王岳伦叹了一口气,道:“说给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迟早都要知道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环顾一圈,道:“这些坟墓,大多是本宗弟子被妖族杀死分尸,死后难得其所,我们认不出他们生前面目,迫不得已才收其骸骨胡乱建造出的。” 纳兰无忧面色一凝,想起韩诗诗那副又媚又狠的样子,心中对那血腥残暴的妖族充满了愤恨。 张明楷面色很是难看,问道:“那妖族会不会出现在弘清殿啊?” 王岳伦呵呵一笑,道:“我弘清宗弟子八千有余,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犯我圣殿。”张明楷听罢,终于放心,长出了一口气。 纳兰无忧接着问道:“那还有些无名乱坟是怎么回事?” 王岳伦与林夕似是被问住了,林夕讪讪地挠了挠头,王岳伦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便说:“实不相瞒,剩余的那些乱坟,都是一些忍受不了我宗苛刻修炼然后叛逃的弟子,他们······” 话还没说完,在他们前方百步之遥的地方,地面突然震了震,随即爆开一个大洞,与此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吼传来,王岳伦与林夕大吃一惊,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对望一眼,林夕挟起不明所以的张明楷和纳兰无忧,脚下飞奔,急速向前跑开。王岳伦则在瞬间化出一把蓝色气刀,护卫林夕离开。 片刻之后,一只尖锐巨大的龙角率先露出大洞,接着是一双,不,八双火红龙眼,八头冰龙随即破土而出,尘土飞扬,巨龙身躯庞大参天,怎一个狰狞了得。 而在龙头后面,一道红蓝相间的身影幽然飘出,正是韩诗诗。 纳兰无忧看得目瞪口呆,此等凶兽,便是比起当日的上古神兽螭吻也毫不逊色,与此同时,原本正在熟睡的小忧也感觉到了巨龙杀气,探出头来,哼哼直叫。纳兰无忧见状,连忙将它塞入怀里,谁知原本温顺的小忧在这时却变得格外凶狠,较劲般探出头,皱着鼻子呲着短牙,似是见到仇敌一般,不断朝那巨龙低吼。 张明楷则被吓得哇哇乱叫,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眼下林夕在前飞奔,王岳伦手持气刀在后面护卫,韩诗诗驱使着冰龙破地而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纳兰无忧,却一言不发,脸上矛盾,似是在纠结什么。 王岳伦冲林夕喊道:“这妖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夕道:“莫非他也看上韩无忧了,想带走他?” 就在这时,韩诗诗突然腾跃而起,移形变影之际,已然掠到了林夕前面。 林夕急忙停下,身后王岳伦大喝一声,*起手中蓝色气刀,一跃而上,直超韩诗诗当头劈下。 韩诗诗冷笑一声,翻身迎上,一脚就将那蓝色气刀踢散,然后又是一脚,看上去柔如浮云,却将王岳伦重重击倒在地,只见王岳伦口吐鲜血,捂着被踢到的胸口,面色极是痛苦。 此时的韩诗诗,脸色少了许多媚态,其严肃神情让纳兰无忧也小小吃了一惊,只见她指着纳兰无忧,斩钉截铁般说道:“留下他,我就饶你们一命。” 正说着,八头冰龙巨大身躯已经矗于他们身后,寒气*人,杀戾之息加上这巨兽的庞大威压,让四人一时间忽如窒息。 王岳伦满脸正气,挣扎着爬起,又化出蓝色气刀,横刀站立,道:“既然遇上了你,我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把这么好的苗子交给你!”说完后,由于激动,体内气血翻腾,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韩诗诗眼色一狠,道:“既然你一味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说着,只听她娇喝一声,一双眼睛瞬间变作冰蓝色,然后便听得一声破天嘶吼传来,原本窈窕秀丽的韩诗诗在片刻之间就化作了一头金色的八尾巨虎,虎身高约一丈,两只长得离谱的牙刀自上唇呲出,甚是威猛霸戾。 纳兰无忧看在眼里,蓦然觉得,这几乎就是长大后的小忧了。与此同时,小忧仍在对着冰龙低吼,胸腔爆发出的吼声与它小小身子极不相称。 王岳伦冲林夕大喊一声:“你千万要保护好这两个孩子,这妖女竟敢孤身来此处,待我宗大批弟子赶来这里时,定要叫她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两手皆化出蓝色气刀,脚下踏起诛神十三式的武步,十分凌厉地杀上。 韩诗诗四肢杵地,虎口低埋,只冲着冲来的王岳伦嘶吼一声,腥风吹来,王岳伦竟然丝毫不得前进。然后就见她巨爪前移,身子弓起,另一只巨爪忽然向小如蝼蚁的王岳伦压来。 王岳伦脚步移动,随即跳起闪开,然后大喊一句:“诛神第三式,旋斩杀!”然后就见他平举两把气刀,忽然急速旋转开来,片刻后就旋成一股蓝色旋风向韩诗诗极速旋杀而去,韩诗诗身子巨大,一时躲闪不开,前爪挨了一下,但见她顿时身子一震,巨吼一声,娇柔女声从虎口之中传来:“纳兰无忧,学到方才旋斩杀的精髓了么!”然后媚笑几声,身后巨尾一扫,击中王岳伦,只见他口吐鲜血,从半空直直坠下。 林夕咬牙看着王岳伦,然后忽然一愣,继而将纳兰无忧扔到地上,狠狠看着他,道:“原来你就是纳兰无忧,乾坤宗的小东西······” 韩诗诗酥骨一笑,随即一爪踩下去,将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的王岳伦瞬间踩成一滩血水,然后便对林夕道:“这小鬼还骗我说他是制香世家的后人,哈哈,不知他处心积虑地拜入你们弘清宗门下,究竟有什么企图?”说完,踩着王岳伦的巨爪又狠狠碾了几下,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这乱坟处就此又添了一个亡魂。 林夕牙关紧咬,一双仇恨似火的眼睛盯着韩诗诗,又盯着纳兰无忧,道:“十恶不赦的妖女、纳兰小鬼,今日欠的血债,你们终要偿还!” 纳兰无忧也恨恨地看着韩诗诗,大吼道:“你这不要脸的妖女,若不是为了逃过你的追杀,我又怎会跟着弘清宗的弟子!” 韩诗诗随即媚笑一声,道:“哟,小心肝被冤枉了么,快来姐姐怀里啊。”说完就听那虎口之中传来一阵阵轻荡笑声。 纳兰无忧看着死无全尸的王岳伦,又看了看愤恨无比的林夕,唯独张明楷不知所措,被吓得眼泪花乱转,纳兰无忧刚想对林夕解释解释,但随即又忍住了,他知道,在如此血海深仇之前,任何人都会丧失理智的。 林夕目光呆滞,对着纳兰无忧,缓缓道:“我一直觉得你同普通小孩不一样,岂止是不一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还以为你资质太过出众,所以甚少言语,万万没想到,你的心机竟是如此老辣······”说到这里,他突然嘶吼开来:“你与这妖女究竟什么关系,是不是与她串通,要害死弘清宗所有人?” 纳兰无忧连连摇头,指着韩诗诗道:“我只是想活命而已,难道我会人妖不分,去勾结这个卑鄙妖女么!” 韩诗诗讥讽一笑,道:“你也看得见,这个小子处事圆滑,说话滴水不漏,若是一般小孩,恐怕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了,此等祸患,正道定然不容······” 纳兰无忧冲韩诗诗大吼一句:“妖女住口!” 韩诗诗此时也不耐烦了,拖起巨大身躯,径直走向林夕,道:“纳兰无忧终究是我们妖族的,今日正好以你们弘清宗弟子鲜血祭他入族!”然后就抬起巨爪,朝林夕压去。 正在这时,一把蓝色大剑突然呼啸而来,韩诗诗看了一眼,惊道:“东归!”随即巨躯一跃,跳闪开来,片刻后,数十身着黑衣的弘清宗弟子倏然而至,一道紫色身影从天而降,姿色倾城,正是萧雨萱。 林夕见到萧雨萱亲自来此,松了一口气,眼中含泪,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说了句:“萧小主。” 萧雨萱微微颔首,随即指使身边弟子挟起林夕与张明楷,自己则看了看纳兰无忧,道:“想不到你最终还是来这里了。” 然后身影一动,就朝纳兰无忧掠去。 韩诗诗见状,嘶吼一声,随即虎身扑上,要与萧雨萱争夺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冷汗直流,自知今日无论落在谁手里,都难逃厄运了。 萧雨萱眼睛一斜,看了看飞跃冲来的韩诗诗,不屑道:“不自量力。”随后右手一挥,其余弘清宗弟子见状,纷纷腾跃而起,只见得黑影乱闪,一阵’刷刷’声传来,片刻后就见数十弟子围在韩诗诗虎躯周围,手中做着指诀,大喝道:“诛神第九式,锁妖柱!” 韩诗诗见状,大叫一声:“不好!”随即就见那数十弟子手上皆冲出一道蓝色光柱,光柱围着韩诗诗插入地上,韩诗诗四处冲撞,都被无形的雷电屏障折回,没撞几下,韩诗诗虎身便凄吼一声,伏倒在地。 第四十九章 弘清宗 萧雨萱一把挟起纳兰无忧,然后将他扔给一名弟子,道:“好好看着他,千万别让他跑了。”然后身影一闪,掠到韩诗诗身旁,伸出手,触了触锁妖柱,看见韩诗诗虎躯散去,变作人形,道:“我对妖族还是太过仁慈了,放任你们这么久,今日先斩了你这妖族女王再说!”说罢,手中东归立即变得一色纯蓝,嗡嗡作响之际,朝着韩诗诗劈下。 韩诗诗面色略显苍白,却鬼魅一笑,手一抬,那八头冰龙便从萧雨萱身后雷霆袭来。 萧雨萱察觉后,随即跳开,将手中东归向张牙舞爪的八头冰龙霹雳掷出,然后手上做起法诀,口中默念一句“御剑式”,但见那东归霎时有如神持一般,剑身扩大四五倍,直刺向八头冰龙。 八头冰龙八首连连嘶吼,身躯无比巨大,却灵活之极,连连闪过东归刺杀之后,只见它笔直冲向萧雨萱,萧雨萱喝了一声,身子一扭,灵活闪开,八头冰龙却没有停下之意,如巨山一般冲向锁妖柱。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八头冰龙与锁妖柱相撞,霎时间无数道雷电犹如细细流水一般游遍巨龙全身,巨龙嘶吼一声,巨大身躯似是很痛苦的样子,连连扭曲几下后,便在地上破开一个骇人大洞,遁地而逃。与此同时,锁妖柱也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片刻后,只听锁妖柱嘶嘶响了几声,然后猛然爆炸,尘土扬起,锁妖柱消散殆尽。 韩诗诗看准锁妖柱破散时机,立即跃然而起,连连退后,红蓝身影如飞花飘舞一般闪到半空,她媚笑不改,道:“萧雨萱,你我决战还不是时候,”然后她指着纳兰无忧,继续道:“待我捉去那小子,吸其血魂,当以妖族五百年来第一强者之力,诛你全宗!”说完后,半是妖媚半是狂妄地笑起来。 萧雨萱冷笑一下,道:“我自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的。”然后又朝那数十弟子挥挥手,一干人黑影闪过,直冲向韩诗诗。 韩诗诗见势不妙,道:“今日你们人多,我就不与你们纠缠了,后会有期!”说完后,红袍翻飞,身影一闪,瞬时便没了踪影。 萧雨萱召回手下,数十个魁梧巨汉并在一起,一个个面色严肃,萧雨萱脸色复杂地看着纳兰无忧。林夕眼中含泪,满是愤恨,张明楷见那妖女终于落荒而逃,面上终于浮上喜色。 纳兰无忧心中失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只是丝毫不敢看其他人,只得拨弄着怀中的小忧,小忧与纳兰无忧玩耍的不亦乐乎,一个劲在他怀里翻滚。 萧雨萱让手下挟起纳兰无忧,纳兰无忧挣扎几下,随即便不动弹了,只听萧雨萱说道:“这小孩事关重大,我们速速回宗,将他交由宗主发落。” 所有人均颔首应过,然后踏风而去。 纳兰无忧回头看着刚刚惊心动魄的战场,心中凄凉,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候,萧雨萱一行人便来到了弘清宗圣处泓清殿,张明楷生平第一次看见气势磅礴的圣殿,当下又跑又跳,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极是兴奋。 萧雨萱将纳兰无忧放下来,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手,纳兰无忧知道这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此时他也不想着挣脱,心中只有一种随风飘零的寥落感。 抬眼看去,泓清殿殿门乃一扇高约数十丈的参天巨门,纯木制成,外面被涂成了天蓝色,上面并不书写任何字体,只是画了一头巨大的金色猛虎,猛虎硕尾翘起,呈下山之势,巨口张开,眼神之中尽是王者之气。细细一看,若不是少了七条尾巴与一对长的吓人的牙刀,还真是韩诗诗虎身的翻版。 萧雨萱对纳兰无忧说道:“无名岛以虎为图腾,这巨虎乃上古兽神坐骑,是我宗镇宗神兽。” 纳兰无忧讶道:“我宗?” 萧雨萱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道:“从现在起,你已经入我宗门了。” 纳兰无忧滞了一下,不再言语。 萧雨萱这就牵着纳兰无忧的手,进了弘清殿。这弘清殿气势甚是雄伟,比起纳兰无忧自幼生长的乾坤宗修宗之所还要强上几分,气魄直*华夏宗不周山圣殿。纳兰无忧第一次来弘清殿,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约一丈的大道,大道两旁每隔百步便是一座高塔,高塔的塔顶是一处四方四正的擂台样的东西,因为塔身较高,纳兰无忧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故而三番五次踮起脚尖瞭望,萧雨萱看见后,解说道:“这塔唤作‘破妖塔’,既有眺望查哨之用,又是习练比武之处,今日宗中集会,所以很少见到我宗弟子在塔上眺望练习,若在平时,这里可是诛神十三式最好的练习之所。” 说完后,张明楷直着脖子望着高耸参天的塔顶,脸上不禁涌上一阵激动神色,连连道:“厉、厉害。” 萧雨萱身后的十余名弟子听罢,不自禁露出自豪神色。 一行人就这般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一路上不断有弟子朝萧雨萱行礼,萧雨萱均是淡淡回过。其间,有一名弟子匆匆忙忙向萧雨萱索要新入门弟子名单,萧雨萱便让张明楷与纳兰无忧自报家门,那弟子听见纳兰无忧的名字时愣了一下,然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一路上几人并不怎么言语,直到走到一处森严洞门,洞门约半丈高,宽愈四丈,朴实无华,似是石头砌成,洞门外左右两边,各是一棵参天红叶树,参差斑驳,看上去至少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了。 萧雨萱在洞口突然停住,道:“方才我们走过来的是外殿,今日集会,所以不得乘坐骑或者掠空飞奔,此处便是集会正殿,殿中规矩甚严,切莫胡乱说话。”说罢,她看了看紧张却又激动的张明楷,又看了看满脸阴郁的纳兰无忧。只见萧雨萱身后众弟子一一整理着装,然后便在她的带领下一齐走了进去。 走了约五百步后,两扇森然巨门大大敞开,里面传来一洪亮男子声音,萧雨萱道:“就是此处了,走吧。”然后迈开腿,走了进去。 纳兰无忧与张明楷皆被正殿内的气势吓了一跳。 整个内殿方圆近十丈,地面以蓝色玉石砌成,殿高四丈有余,由殿内的八根巨柱支撑,此刻所有弟子均盘坐在正门两侧,一色黑衣,一眼望去,呈左右两个大方阵,甚是威严,看见萧雨萱进来,所有弟子一时间都开始低头私语起来,不过声音极小。而在众弟子的正前方,则是一个高起的蓝色玉台,玉台虽不大,却十足的精雕细制,玉台正中,一个金色木质大椅,上面坐着一个蓝袍男子,男子五十上下,神态肃穆,正是弘清宗掌宗之主,在他周围,众多弘清宗长老一字排开,坐在木质大椅上,一个个神色庄重,眼中灼灼,都盯着纳兰无忧看。 萧雨萱最先半跪在地上,其余弟子随之半跪,张明楷愣了一下,也半跪着,只听萧雨萱低头恭敬道:“拜见宗主。” 纳兰无忧呆呆看着神色敬仰的一干人,直挺挺立在大殿中。所有弟子见状,有的窃笑不止,有的满脸愠色,萧雨萱抬眼看了看依旧站着的纳兰无忧,也不言语。张明楷轻声对纳兰无忧道:“喂,臭小子,快跪下!”纳兰无忧看了他一眼,喉头动了动,身子却纹丝不动。 弘清宗宗主名曰萧允,是萧雨萱的父亲,此刻他看着似是有些倔强纳兰无忧,脸上无半分喜怒之色,半晌,才徐徐道:“萱儿起身。” 萧雨萱听罢,站起身,其后弟子随之起身。 萧允继而说道:“你先带他们坐下吧。”言毕,萧雨萱颔首说了一句“是”,这就带着一行人坐到方阵最后方接近殿门的地方。坐定后,萧雨萱等人皆直直坐在地上,盘着腿,听萧允朗朗讲着一些关于妖族的话语。纳兰无忧自知方才有些失礼,当下也不管那许多,偷偷从怀里拿出小忧,小忧原本睡得正熟,不情愿地被纳兰无忧从梦中拉出来,刚要叫唤时,却见到纳兰无忧向它做出噤声的手势,小忧会意,只得在胸中发出‘呼噜呼噜’的闷声,然后嘴巴大张,打了个哈欠。 纳兰无忧本就坐在最后,故而肆无忌惮地将小忧放在地上,他前面就是张明楷,看他一副装模作样的态势,纳兰无忧忍住笑,指了指他的屁股,对小忧低声说道:“咬他。”小忧不情愿地摇摇头,纳兰无忧捂着嘴忍住笑,将小忧推到张明楷跟前,威胁道:“你要是不咬我就不给你饭吃。”小忧这才瞪着眼,踱到张明楷屁股跟前,找准下嘴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啊!” 张明楷尖叫一声,纳兰无忧连忙将小忧藏入怀里,殿中弟子本来正庄重地听讲,他这一叫登时惊到了所有人,只见萧允身旁的一名精壮男子指着张明楷所在的地方,怒喝道:“哪个弟子如此大胆?” 张明楷脸面通红,站起身来,知道是纳兰无忧搞的鬼,却说不出口去告发他,于是一个劲地揉着屁股,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纳兰无忧在后面紧紧捂着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萧允咳了一声,道:“你先坐下吧。”待张明楷坐下后,他便继续朗声讲了起来。 张明楷回过头狠狠瞪了纳兰无忧一眼,却见萧雨萱正朝他们这便看过来,于是怒脸立即变作笑脸,十分谄媚地笑了笑。 纳兰无忧低声说了一句:“小狐狸。”随即又掏出小忧,与它玩耍起来。 第五十章 入宗 纳兰无忧与小忧玩得正酣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纳兰无忧连忙抄起正仰躺在地上的小忧,站起来,慌慌张张道:“谁喊我?”随即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萧雨萱,又道:“什、什么事?” 只听玉台上那个坐在萧允旁边的精壮男子板着脸,冲他招了招手,道:“上前来。” 纳兰无忧‘哦’了一声,往前走时,却被张明楷伸出脚暗算了一下,只听‘扑通’一声,他便狠狠摔在地上,起来时脸面生疼,丝毫没有多想,他便捂着脸面,呜呜哭起来,然后指着张明楷道:“他、他······” 本来满脸幸灾乐祸的张明楷见状,连连摆手,口齿不清地说道:“不是、不是我!” 萧雨萱腾然站起,脸上略有愠色,对纳兰无忧道:“你先上前去,我自会为你主持公道。”然后瞪了一眼张明楷,张明楷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是欲哭无泪。 纳兰无忧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走到玉台前,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两个女孩,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均是灵动美丽,人见人爱,纳兰无忧眼珠滴溜一转,看了看她两,然后就站在了她们身旁。 那精壮男子迟疑半天,终于又喊了一声张明楷的名字,张明楷见状,大喜过望,两眼发光似的跑了上去。 萧允起身,周围长老们也一一起身,只见他走到四人面前,只是大略看了看其余三人,对纳兰无忧倒是仔仔细细端详一番,然后道:“这四人乃今年选优最拔尖的胚子,依大家的看法,他们该当投入谁门下呢?” 长老们一个个眼中闪烁精光,盯着纳兰无忧,个别激动些的甚至踏前一步,满脸垂涎之色,仿佛在他们眼里,纳兰无忧就是一块鲜美无比的肥肉。 就在这时,萧雨萱却站起身,对萧允道:“纳兰无忧身世特殊,暂且搁置,其余三人么,按照惯例,让他们自己挑选师尊便是。” 萧允看了看跃跃欲试的长老们,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垂涎盯着纳兰无忧,牙齿几乎掉光了,口齿露风道:“如齿(此)甚好。” 萧允点点头,对其余三人说:“你们三个就在这些长老中选择自己的师父吧。”三人面色一喜,随即走到长老们中间挑选开来。 纳兰无忧愣在原地,环顾下方的弟子,此时大多数弟子神色都较为轻松,唯独萧雨萱紧皱眉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当张明楷等三人挑好自己的师父时,萧允沉吟了一下,指着纳兰无忧道:“现在,我们就来商讨一下这个孩子的从师问题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嘿嘿一笑,道:“我与纳兰飞雪还算有些交情,就让他拜入我门下吧。” 言罢,就有另一人不服道:“有些交情又怎地,陆老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耽误这么好的苗子么······” 还未说完,又有长老道:“陈师弟,话不能这么说,陆师兄好歹屠过妖族四大祭司其中的一位,依我看······” 还未说完,就有人‘呸’了一声,道:“为了一个弟子,翻这陈年旧账,这把年纪都不要脸面了么!” 众长老一时语塞,都静了下来。 那人又继续道:“这孩子与我倒是挺投缘的,不如······”还未说完,一阵阵骂声便排山倒海般袭来:“无耻!” “唐师弟你才是最不要脸面的!” “德性!” ······诸位长老越吵越凶,最后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激愤些的甚至挽起袖口,直摆出一副打架的样子。 底下坐着的弟子们头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一个个呆若木鸡,目不转睛地看着长老们,想起他们平时一副淡泊安然、仙姿仙容的尊者模样,现今却为了一个小孩恨不得大打出手,有些弟子不禁奇怪嘀咕道:“这小子真有那么金贵?” 萧允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片刻后,只见他大声咳嗽几声,长老们才逐渐安静下来。 萧允心平气和道:“诸位师叔伯、师兄弟莫要争吵,我们还是依照这孩子自己的意愿来吧。”说完后,就拉起纳兰无忧的手,面目慈善道:“你自己选一位师父吧。”然后又扫视了一圈众位长老,脸上突然显出一副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我做你的师父。” 此语一出,众人皆哗然,想宗主多年未曾招收弟子了,今日竟然也起了招这孩子做弟子的念头。诸多长老愤愤不平,但碍于其宗主威严,也不便多说什么。 纳兰无忧几乎想都没想,就脆生生说道:“我不想呆在这里,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送我回去岂不好么。” 萧允听罢,脸色一凝,有些长老面色大变,骇然之极,萧雨萱更是激动地从原地站了起来,一双倾倒众生的眼睛盯着纳兰无忧,让纳兰无忧一阵阵地发怵。 那个精壮男子立即厉声道:“大胆!既然来了这无名岛,出入便由不得你!” 萧允随即止手,让那男子停口,然后看着纳兰无忧,面色严肃,缓缓道:“因为有缘你才能来这里,拜入我真宗门下。修习我宗无上宗法诛神十三式,不知是多少修宗之人的夙愿,既来之,则安之,你就沉下心好好修炼吧,再说了,妖族已经将无名岛死死封住,你若是敢逃的话,落到他们手里可是很凄惨的。” 纳兰无忧知道萧允并未说半句假话,于是只得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修为尽数被封,就算想逃走,也得先打败韩诗诗那妖女再说。倒确实应该重新修行一门宗力了。好在自己年龄幼小,重新修炼还为时不晚。然后他就说:“我安安心心修炼就是了。” 萧允等人听罢,脸上均是松了一口气。末了,萧允便问他:“那你想拜入谁的门下呢?” 纳兰无忧扫视一圈诸位长老,忽然问道:“诛神十三式速成至少需要几年?” 萧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呵呵一笑,道:“以你的资质,三年即可。” 纳兰无忧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谁的座下弟子最少?” 萧允略微思索一下,他长着一双细长眼睛,鼻梁很高,身材魁梧之极,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狠厉之人。片刻后,就听他说道:“诸位长老的座下弟子大抵都相近,我的弟子数量倒是最少的。” 众长老听到此处,立即一阵唏嘘。 纳兰无忧又问道:“那谁对待弟子的手段最是苛刻?” 萧允没料到纳兰无忧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多得思虑,当下竟然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纳兰无忧凭着直觉,看了看萧雨萱,总觉得她的实力才是真的深不可测,于是便指着她,道:“我自小没有娘亲疼爱,就让她授我真宗绝学吧。” 萧允愣了一下,萧雨萱心里最是吃惊。片刻后,就听萧允身旁的精壮男子说道:“萧小主宗力参天,只是一向不收弟子,你还是另择他人吧。” 纳兰无忧听罢,脸上不自觉一馁,然后脑中一转,径直走向萧雨萱,萧雨萱诧异之际,就见纳兰无忧突然跪倒在她面前,叩头不起,道:“在我们昆仑山,唤娘亲之友作‘小娘’,萧小娘,今日我便斗胆,叫你一声师父了。” 萧雨萱眼中神色复杂,尤其是听到‘小娘’二字,身子几乎颤抖了一下,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纳兰无忧突然连连以头磕地,道:“若小娘不答应,我就这样一直磕下去。”说着,叩头声音越来越大,萧雨萱咬咬牙,道:“我与你娘亲素不相识,何来小娘之说?” 纳兰无忧不停磕头,道:“虽然素不相识,缘分却在,世间的缘分千千万万,我就认准你做师父了。” 萧雨萱一听那‘世间的缘分千千万万’,身子突然一震,心中大惊,想当初自己对徐寒江说过同样的话,如今这孩子竟也说了出来。 大殿上一时安静之极。 迟疑了片刻后,萧雨萱脸色一缓,弯下腰,扶住纳兰无忧,道:“我做你师父倒是可以,不过以后你还是叫我小娘吧,比师父两字中听多了。” 纳兰无忧抬起头,灿然一笑,道:“徒儿记住了。”萧雨萱看着额头肿起的纳兰无忧,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萧允朗朗一笑,对殿上所有人道:“既然这样,纳兰无忧便是我女雨萱的嫡长弟子了,诸位长老可有异议?” 有几名长老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齐齐道:“我等并无异议。” 萧允虽然未能将纳兰无忧收入门下,却无任何不喜,只是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那个精壮男子,精壮男子会意,立即对正在低头私语的众弟子说道:“你们可要听好了,弘清宗上下,纳兰无忧年纪最小,从今天起,谁也不许私溺他,就算是平时的修宗对决,也不能有一丝手软,听见了么!” 众弟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是!” 萧允面色再度沉肃了下来,朗声说道:“今日集会到此为止,望你们精勤修宗,扬我宗威,争取早日踏平妖族!” 众弟子一齐起身,激愤大喊:“踏平妖族!踏平妖族!······” 萧雨萱看了纳兰无忧一眼,眼中浮现难得的温柔慈爱。她牵起纳兰无忧的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后殿,先吃些东西再说。” 纳兰无忧看着周围的一切,蓦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乾坤宗。 第五十一章 修宗 纳兰无忧跟着萧雨萱走出正殿,到了后殿一看,原来此处又是一番天地。萧雨萱边走边对纳兰无忧说:“这后殿是我宗弟子的住所,依山傍水,房屋大都建在山上,基本上每个长老各有一两座山头,这些山参差不平,最低的不过数十丈,最高的却近百丈,莫看宗中一派和气,其实长老之间一直都在暗暗较劲,山头离得近一些的关系自然好一些,拉帮结派也容易一些,这群山连绵,近三十个山头都是我宗弟子的住宿之处,平日里也可作为修炼之处,不过大多数弟子还是会去外殿修炼切磋的。” 纳兰无忧一边听着,一边感叹弘清殿的宏伟,平时弘清宗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内部之繁盛竟然直*华夏宗,单是这后殿,乾坤宗就根本无法与之比肩。想到这里,纳兰无忧不禁有些失望,但是此刻他最奇怪的还是弘清宗的人为何会毫不犹豫地收他入门,想天下四宗门派之别严厉之极,这弘清宗难道就不怕真宗绝学被外人偷去么。 萧雨萱看出了纳兰无忧的心思,思索片刻,便说:“我宗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数百年都不曾出现过惊世绝艳的男弟子,如今妖族强盛,玉阳宗的少主龙无伤更是不世鬼才,我宗若是再没有一个天资绝艳的人物,恐怕就要式微下去了。” 纳兰无忧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如此说来,我肩负的任务便是力压龙无伤、震慑妖族了?” 萧雨萱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却摇头道:“我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我爹还等着我回乾坤宗呢。” 萧雨萱苦笑一下,道:“你这样说倒属正常,其实这世间万物发展之势无人能料,我宗式微下去,便会有更加强大的宗门出现,我倒也不在意弘清宗是否强盛,只是我苦练诛神十三式近二十年,自问这弘清宗之内已无人能敌,如今最大的愿望之一,便是将这身绝学发扬光大。” 纳兰无忧听罢,忽而说道:“其实要论资质,你的女儿才是大荒第一。” 萧雨萱忽然身子一震,问道:“为何?” 纳兰无忧道:“说不清楚,我感觉如此而已。” 萧雨萱沉默半晌,又说:“嫣儿资质只适合修习道宗宗力,龙无伤日后必是正道大患,那一日螭吻大战放走他实在是不应该。若不是他将螭吻引到不周山,又何至于死伤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呢。” 纳兰无忧忽然停住了,然后抬起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际,道:“不管是龙无伤还是韩诗诗,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萧雨萱眼神一动,看着纳兰无忧,轻声说道:“太像了······太像他了。” 两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走到一处细高山峰脚下,萧雨萱抬头看看,问纳兰无忧:“这便是我的住处忘忧峰了,你走得上去么?” 纳兰无忧点了点头。然后便随着萧雨萱上了山。上山之路纵横繁多,但成形的只一条,约三尺宽,盘旋曲折,时而挂在崖壁,时而穿过山隙,时陡时缓。在乱草高树之间一路攀登,对于纳兰无忧来说十分费力,到半山腰时他便已经气喘吁吁了,休息片刻后,他才跟着萧雨萱,一鼓作气,登上了山顶。 山顶处平坦广阔,形似一个广场,两边流过细水,周围栽满花草,中间靠后处矗着三间二层石屋,石屋通体红色,屋顶瓦片琉璃闪耀生辉,精巧古朴,让人看上一眼便喜欢不已。 而在屋子后面,则连着一座更为高耸的山峰,峰顶泻下瀑布,在忘忧峰后形成一个小小湖泊,湖泊旁边是一颗千年大树,只见其上热气蒸腾,翠树仙气缭绕,赫然是处温泉。 萧雨萱领着纳兰无忧走进中间的石屋,屋中摆设清淡简陋,与平常百姓家的摆设并无差异。萧雨萱让纳兰无忧四处转转,然后亲手做了些吃的,端上屋中的小石桌,香气扑鼻,纳兰无忧在屋外闻到香味就一溜烟跑了进来,小忧更是急不可耐,一个劲地在他怀里乱蹭,纳兰无忧掏出小忧,将它放在石桌上面,萧雨萱见了,不免惊奇,然后揪起小忧细细查看,小忧看到美食在前,一百个不情愿,兀自胡乱蹬腿,一副很是恼怒的样子,待萧雨萱将它放下后,它立即撒了欢,奔到纳兰无忧早为他挑好的菜跟前大吃海吃。 萧雨萱讶道:“它怎么吃素?” 纳兰无忧吃得头也不抬,咽下口中食物,道:“小忧只吃素的,荤腥一概不沾。”然后咂咂嘴,又道:“小娘做的菜可比午师兄做的好吃多啦!” 萧雨萱笑了笑,道:“平日里这里只有我一人,也都是随便做些而已。今日你初入师门,自然要款待你了。” 纳兰无忧连连点头,接着忽然拍了一下小忧,道:“你别跟我抢行么······” 萧雨萱看在眼里,只觉纳兰无忧应该好些日子没吃些像样东西了,心中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吃过饭,萧雨萱将纳兰无忧安排到左边的那间石屋里,纳兰无忧先在屋子后面的温泉里泡了许久,然后便倒在自己屋里的木床上睡了过去。小忧则睡在纳兰无忧枕头上,露出白嫩的肚皮,不时咂咂嘴,似是做了极香甜的梦。 萧雨萱在纳兰无忧熟睡之际,走了进来,轻轻为他盖好被子,又细细端详着纳兰无忧,自言自语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这孩子的身世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然后眼中一柔,缓缓走了出去。 纳兰无忧一睡便是一天一夜,醒来时天色已晚,吃过晚饭后,萧雨萱便正式为其传授诛神十三式。 当下,两人站在月明星稀的山顶,山高风寒,萧雨萱却只许纳兰无忧穿一件短裤,虽然时值初夏,但不时吹过的山巅寒风依然让纳兰无忧瑟瑟不已,小忧没了去处,只得老老实实蹲在纳兰无忧肩上,听萧雨萱将授绝学。 “诛神十三式一共分作四部分,第一部分只有第一式‘凌云式’,修习成功后脚力大增,可腾风驾雾、日行百里,第二部分便是从第二式到第六式,主修进攻之术,第三部分是从第七式到第十二式,主修防御、压制之术,第四部分便是第十三式‘御剑式’,一式一式联系极是紧密,每一式都务必讲求完美无缺。” 说到这里,萧雨萱看看冷的嘴唇发抖的纳兰无忧,道:“但凡修习真宗宗力之人,都得有一副钢筋铁骨,我们下山挑弟子时,须持三不要法则:身材孱弱、日后身量长不到七尺的男孩子不要;意志薄弱、胆小如鼠的孩子不要;相貌怪异者不要。故而能被我们挑中的,日后必是人中龙凤。”说到这里,她又敲了敲纳兰无忧的额头,道:“依照祖宗流传下来的摸骨法,你长成后的身量必在八尺上下,不算巨人,但也算得上很高挑的了。”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小娘,要不给我件衣服穿吧,实在不行······”他看着自己的脚,道:“实在不行给我双鞋子穿啊。” 萧雨萱面色严肃道:“若是连这点小苦头都吃不了,那你就不配做我宗弟子了。好了,废话少说,下面我就教你打通体内灵虚二脉,练习凌云式。”说着,便抬起手,开始运气。 纳兰无忧哆哆嗦嗦地点点头,照做起来。 月光如水,高可摘星的山顶上,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彻夜不眠地修炼。山中不时传来禽兽叫声,小忧静静趴在纳兰无忧肩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时,萧雨萱抬头看看月色,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明日赶在日出前收拾妥当,然后开始修炼,知道了么。”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我再练一会儿就去睡觉。” 萧雨萱点点头,走进石屋,屋内灯火不一会儿就灭了。 纳兰无忧不停在体内气运丹田,想要冲开灵虚二脉,却总是不得要领,反复多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惯用的道宗运气法与真宗运气法纯然相反,每次他都是气沉丹田,而不是气起丹田,想明白之后,他挠了挠头,又思索了一阵,然后灵光一闪,站定之后,运起体内自小修炼积攒的真气,然后狠狠一跺脚,顿觉小腹一热,一股真气冲上丹田,纳兰无忧高兴极了,又如此重复了许多次,终于在一次试练中将灵虚二脉冲开,当下只觉脚下一轻,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他高兴地大叫一声,趁热打铁,朝着一颗大树急冲而去,然后踩着树干一步一步飞跑了上去。 落在地上时,纳兰无忧看了看天色,一点都不觉得疲倦,反倒是发现了这凌云式与道宗脚下化气飘飞的不同,心中兴奋无比,于是将小忧放在屋中,一个人在外面不断练习,只听得‘刷刷’声不断传来,也不知他在一夜之间踩烂了多少树叶、踩断了多少树枝。 不知不觉间,月色退散,曙光初照,一夜便过去了,太阳初升之时,纳兰无忧小小身子,依然在树林上方穿来穿去,清晨的露珠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知。 第五十二章 小诗 萧雨萱洗漱妥当后,做了点吃的,到纳兰无忧房里却不见他的身影,出来后依旧找不到纳兰无忧,当下心中一慌,连忙踏风而起,向山下赶去。 到半山腰时,萧雨萱看见纳兰无忧竟然踩着树枝树叶,十分娴熟地在林中穿梭,速度极快,萧雨萱不禁吃了一惊,纳兰无忧看到她,满脸笑意地飞掠而来,道:“小娘,我学会这凌云式了,你快教我第二式吧。” 萧雨萱怎么也不敢相信纳兰无忧在一夜之间就学会了凌云式,吃惊之际,折过身子快速飞起,对纳兰无忧说道:“你若是追的上我的速度,才能证明你学会了这一式。”说完后,疾行向前,纳兰无忧光着脚板,脚下红肿,兀自笑了笑,便乘风追去。萧雨萱跃到半空,使出凌云式最高境界‘踏风’,只见她脚踩中空,从风中借力,竟然越飞越快。 纳兰无忧只是刚刚掌握凌云式而已,只能踩着实物向前飞冲,眼见萧雨萱越飞越远,心中有些焦急,再环顾四周,思索片刻,登时就有了对策,只见他先是发大力冲到一棵大树树干上,然后双手抓住树枝,整个身子环绕树枝转了几圈,然后猛然松开,借着甩开的大力猛冲向前,然后又用脚下大力蹬上树干等物,如此循复。在没有树时,他便光着脚在地上疾跑,遇着障碍诸如石块土堆时便翻滚而过,速度极快,不多时候就缩短了与萧雨萱的差距。 就这样,两人疾奔了小半个时辰,萧雨萱前脚刚刚落地,纳兰无忧就翻滚着追了上来。萧雨萱甫一转身,见看见纳兰无忧滚到了自己脚下,心中大吃一惊,道:“你怎么这么快?” 纳兰无忧摇摇摆摆地站起来,眼睛有些发红,还未说话,就见他眼睛一翻,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萧雨萱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只是气血上涌,用力太猛,并无大碍,于是便抱起纳兰无忧进了石屋,看他睡熟后才叹了口气,道:“与你爹爹一样,争强好胜。” 纳兰无忧脸上却浮出笑意,笑得极是灿烂。 萧雨萱轻轻说道:“等你醒来,我就教你第二式。” 就这样,纳兰无忧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均花在练习诛神十三式上,而且一日日食量增加,身子逐渐壮实起来。与此同时,他也在闲暇时候凭着记忆修炼昆仑大悲咒,因为修炼过一遍,所以这次重新修炼速度快得惊人,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便将昆仑大悲咒练到了第三层,已经可以运用少许的道宗内气了。 这一日,萧雨萱像往常一样,叮嘱纳兰无忧好好练习之后,便匆匆赶往正殿。 这段时间整个弘清宗与妖族四处争战,萧雨萱每日都要去追杀妖族重要人物,有时候连着几天也不回来,眼下纳兰无忧已经学到了诛神十三式的第三式‘旋转杀’,他每日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生铁剑挥砍练习,当日王岳伦以命相搏,使出这旋转杀攻击韩诗诗巨虎身躯,纳兰无忧只看了一眼便看出其精髓之处,同第二式‘斩神’相比,这一式的威力大了数倍不止,要完美地使出这一式,最重要的便是手臂与腰部力量紧密契合,不仅仅要有极为出众的力量,还要有协调自己力量的能力。纳兰无忧每日苦练,虽然已经基本成形,但碍于自己力量实在不足,故而离圆满还差了些,就是这些细微差距,折磨得纳兰无忧整日整日睡不着觉,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弥补力量暂缺的劣势,可惜试了许多方法,仍不能完美使出这一式。 纳兰无忧自萧雨萱走后连着练了好几个时辰,此时正值盛夏,阳光毒辣辣地照在地上,山顶就更是灼热难当,纳兰无忧依旧只穿一条短裤,挥汗如雨,练得极是忘我。 小忧则站在屋外,看着纳兰无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动作,有时候看得烦了它就会去花丛间玩耍,这三个月来小忧身子长大了不少,已经同兔子一样大了。它每日在花间玩耍,只看到花儿开得越来越艳,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重翻着个地增长,故而还像以前一样在花朵花叶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那些可怜的花儿被它碾压过去,一个个东倒西歪,过不了多久就蔫了,萧雨萱苦心栽培的花丛就这样被它折腾得一片狼藉。心情不好时萧雨萱就会拿这个说事,多半是威胁小忧说不给它水果吃,小忧一听到自己要遭到惩罚,登时就会吐出舌头,耷拉着耳朵,身后虎尾笨拙地甩来甩去,像一只癞皮狗一般趴在地上。纳兰无忧在这时就会揪着它的后颈说:“小忧你才这么小怎地就如此油滑呢!” 小忧则是满眼委屈地看看萧雨萱,直到萧雨萱收回成命,只是第二日它便会将这码子事忘到脑后,继续去蹂躏萧雨萱栽种的花丛。 太阳实在是毒辣得不行时,小忧一个劲地冲着纳兰无忧摇头晃脑,口中‘呜呜’叫着,纳兰无忧会意,对它说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然后就见它屁颠屁颠跑向石屋后的温泉,一个猛子扎进去,快活地游来游去。它是在享受过温泉的舒适后彻底克服对水的恐惧的,如今除了花丛,这里俨然成了它另一个玩耍乐处。 纳兰无忧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也不得不钻进温泉,与小忧一起泡在水里,眯着眼享受一会儿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 正在他俩正泡得惬意时,萧雨萱的声音忽然传来:“无忧,快出来!” 纳兰无忧猛然睁开眼,跳出温泉,然后直接跳到石屋顶上,看见萧雨萱身旁还站着个姑娘,三个月来未见过外人了,纳兰无忧心中一喜,急忙跳了下去,正好落在萧雨萱面前。 不料他刚站定身子,就被萧雨萱在脑门上叩了一下,只听萧雨萱道:“你若是再敢跳到屋顶上,就去山下一步一步跳着上来。” 纳兰无忧伸手摸了摸生疼的脑门,看了看萧雨萱旁边怯怯的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身量很高挑,黑发生亮,只是脸面黝黑,而且满是伤痕,看上去极是丑陋吓人,纳兰无忧心里嘀咕着:这姑娘身量如此出众,怎地长了这样一幅脸面?然后便看着她问萧雨萱:“小娘,这是谁?” 萧雨萱道:“这是我们忘忧峰的新人,你管她叫小诗姐便是。”然后又指着纳兰无忧对她说:“这是纳兰无忧,小你六岁,管他叫无忧就行了。” 小诗连连点头,怯怯道:“知道了,师父。” 纳兰无忧十分爽朗地冲小诗笑了笑,道:“小诗······额、师姐,日后多多指教了。” 小诗连忙摆手,低着头,不敢看纳兰无忧,道:“不敢不敢······” 萧雨萱接着就让纳兰无忧下山去采些野菜、猎些野味,纳兰无忧领了任务后就带着小忧兴冲冲下了山。在采了一篮子野菜、打死两只肥兔子后,他突然发现小忧不见了踪影,四处寻找了一番,却发现它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努力伸出两只前爪,似是在抓什么东西一般,纳兰无忧走过去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在悬崖下方长着一株通蓝色的小草,小草尖上长着一颗火红色的果实,闪闪发光,极是诱人,小忧似乎很是垂涎。纳兰无忧这就放下菜篮野物,趴在悬崖边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株草摘了下来,然后取下火红果实,将蓝色草叶随手扔在地上,只见小忧猛地扑上去,一口叼起草叶,几口就将其吞了下去。纳兰无忧见状,连忙掰开小忧的嘴巴,道:“你快些吐出来,那东西要是有毒怎么办?”小忧却拼命挣脱,然后紧闭着嘴巴,生怕纳兰无忧把那株草掏走。 纳兰无忧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忧的脑袋,道:“你不是想吃这果子么,给你,早晚吃坏肚子。”说着,就将火红果子扔给小忧,小忧却只是嗅了嗅,然后就走开了。 纳兰无忧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连小忧这么贪嘴的家伙都不吃它,于是拿起那果子看了半天,又凑上去嗅了嗅,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恰在这时,他突然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小忧见状,竟然一跃而起,直扑那果子,纳兰无忧一个不注意,便将那果子吞了下去。 纳兰无忧与小忧四目相对,然后就见纳兰无忧吞了吞口水,问小忧道:“你是故意的么?” 小忧舔了舔前爪,眼睛眯成一条缝,窃笑不已。 纳兰无忧沉吟一下,缓缓拿起菜篮野物,片刻后,就听见一声吼叫贯彻山林:“你别跑,我打死你!” 小忧脸上挂着笑,撒腿狂奔,纳兰无忧光着膀子,踩着树叶飞奔,因为手中提着东西,也跑不快,只得不断威胁着小忧。就这样,纳兰无忧一口气追到了小石屋里,然后放下手中东西,在萧雨萱与小诗惊异的眼神中,将小忧捉住,绑住四腿,吊在了屋前的一颗树上。 萧雨萱看着小忧可怜兮兮地叫唤,喜道:“谁让你毁坏我的花儿了,该。” 小诗则怯声怯语道:“无忧,它怎么了?” 纳兰无忧细细看了一眼小诗,眼前忽然一亮,小诗刚刚应该洗浴过了,现在换了一套黑色纱裙,腰间绕一条与萧雨萱一模一样的紫色丝带,虽然面目仍旧丑陋,但是伤痕看上去好了许多,也就没那么可怕了,纳兰无忧看她眼神纯真得没有一丝杂意,对她相貌的看法几乎消失殆尽,只见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额,没事,我跟它玩耍呢。”说着就放下了小忧,小忧十分生气地咬了咬纳兰无忧赤着的脚,然后就一溜烟跑到小诗脚下去了。 小诗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忧,道:“好可爱呀。” 第五十三章 下山 萧雨萱呵呵一笑,道:“从今往后,这忘忧峰就我们三人了,我们要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啊。” 纳兰无忧听到这些,心中一暖,眼眶一热,竟然差点哭了出来。 他有娘亲了,还有个姐姐了。 正当他饱含热泪,准备大发感慨时,忽见小诗捂着眼睛,啜泣着跑了出去,纳兰无忧愣在原地,看着萧雨萱,萧雨萱也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对纳兰无忧说道:“小诗她刚刚失去家人,我怎么如此糊涂呢。” 纳兰无忧怔了片刻,随即挺起胸膛,对萧雨萱道:“我去找她。”然后就跑出了屋子。小忧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纳兰无忧跑了出去。 纳兰无忧下了山,跑了没多久,就看见小诗跪在一棵枯树旁嚎啕大哭,纳兰无忧心中不忍,便慢慢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诗颤抖的肩膀,道:“小诗师姐······” 小诗忽然抬起头,看见纳兰无忧光着膀子,肩头蹲着小忧,不知为何,哭得更大声了。 纳兰无忧挠挠头,道:“师姐,你应当振作起来,争取早日为家人报仇才是。” 小诗哭泣不止,半晌不言语。 纳兰无忧刚想说话,却见小诗突然抬起头,眼睛红肿,哽咽道:“他们杀死了一个村子的人,我、我······”说到这里时,她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狠狠咬住嘴唇,嘴唇通红,简直要滴出血来。 纳兰无忧蹲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脸庞,道:“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我们······”纳兰无忧说到这里时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们也算有缘,能在一起修宗,师父也说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总该······” 还未说完,小诗便嘶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一日,我······”小诗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似是极为恐惧,然后便听她继续道:“我藏在井中,他们杀了我的家人,还将他们抛、抛入井中,那么多的水,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纳兰无忧听罢,身子不由地颤栗开来,只听小诗继续道:“家人的尸体就在我身边腐烂,我还有一个与你一样大的弟弟,他就睁着眼睛,一直······一直看着我······” 纳兰无忧彻底愣住了,呆呆站了半晌。 然后就见他缓缓伸出手,搂住了小诗。 小诗身子一震,哭得死去活来。 纳兰无忧一字一句说:“此生若不杀尽妖族畜生,我纳兰无忧便白走人世一遭!” 小忧定定看着两人,出奇的安静。 那一夜,纳兰无忧与小诗一起到天亮,小诗哭了许久,纳兰无忧则静静听着,他一直搂着小诗,希望能给她一些依靠,那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那一晚,纳兰无忧心中埋下了深深的、对妖族的仇恨种子。 第二天,两人一齐回到小石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萧雨萱看到纳兰无忧搀扶着小诗走来,眼中亮起的神采久久难以熄灭。 之后的几天,小诗一直都沉默着,萧雨萱暂且推脱了宗中的任务,陪着她的两名弟子,纳兰无忧拼命修炼,修炼时明显带着极大的怒气,萧雨萱看在眼里,想起那一日所见到的人间炼狱场景,心中忽然一痛。 突然有一天,小诗看着正在修炼的纳兰无忧,说了句:“他真像我弟弟。”萧雨萱眼中一亮,知道小诗已经从悲伤思念中走出来了。果然,在之后的几天,小诗主动承担了一切杂务,每天并不花主要精力在修宗一事上,只是在闲暇时与纳兰无忧一同练习练习。萧雨萱知道她的资质一般,也并不对她抱什么希望,再加上弘清宗与妖族的战况日复一日激烈起来,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弘清殿了,忘忧峰上大半时间都是纳兰无忧与小诗两人。 也就是在那几天,纳兰无忧忽然感染了恶疾,浑身滚烫,脸面通红如燃,而且眼睛也变得一片鲜红,然后便如发了狂一般破开石屋窗户,在树林中胡乱撞击。在比野兽还要凶狠的纳兰无忧面前,小诗根本无法上前,只有小忧可以爬上他的肩头。 萧雨萱急忙赶来,为了制服纳兰无忧,险些被纳兰无忧扔下悬崖,在毁坏无数草木之后,一场大雨从天而降,浇醒了纳兰无忧。萧雨萱请来弘清宗资质最老的长老,查来查去,也弄不清他究竟是怎么了,这件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直到有一天纳兰无忧偶然翻开弘清宗历史古籍才知道,原来那一日,小忧使他误吞了千年一现的忘忧果,自己的狂躁行为便是忘忧果在作怪。书中记载,凡是吃了忘忧果的人在运气用力时不但不会疲倦,体内真气力气反而会不断增多。虽是一绝妙的宝物,但纳兰无忧自那以后也吃尽了苦头:但凡每天修炼超过六个时辰,他便会因为气力膨胀而发生异变,先是血液变得越来越热,接着那些暴沸的真气内力便会溢出体外,使得纳兰无忧看上去有如笼罩在火红云雾里一般,这时候纳兰无忧的体内就似烈火焚烧,痛苦至极,当然,每当这时他就会找理由躲开小诗与萧雨萱。 而那忘忧果的草叶忘忧草也是罕见之极的神物,人吃了毫无效果,若是被野兽吃下,便是助兽成灵的至高妙方,至于怎么个灵法却没有详细记载,纳兰无忧只觉小忧自从吃下那草叶后就变得越加贪吃,加上懒得动弹,身子长得圆滚滚的,丝毫看不出灵在哪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三年时光便过去了,纳兰无忧长高了不少,却依旧白白嫩嫩,一副孩子模样,眉心处的小小痣印也愈发明显了,就像是点了一点朱砂印,再加上他长发微卷,额前头发使得他原本就清秀的脸面更添几分妩媚,故而他也时常被萧雨萱取笑越长越像个女子了。 小忧则长成了一头一人高的威武巨虎,一身火红皮毛宛如烈焰,肩上一对巨大无比的火红翅膀蓬勃展开,眼睛是静时如水、动时似山的纯蓝色,上嘴的两根尖长牙刀毫无顾忌地呲出,亮如天光,锋如利刃,让人望而生畏。 小诗身量几乎丝毫未变,脸上疤痕被萧雨萱带来的各种宝物抹去,自是变好看了些,不过看上去依旧普普通通,并无一分姿色可言,只是她心细如针,察言观色本领极为出众,虽然平时言语极少,但是三年下来与纳兰无忧简直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亲姐弟。这三年她只将诛神十三式修炼到了第三层,她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凡,花在修宗上的功夫便愈加少了,平日里大半时间除了打杂干活之外,就会飞过忘忧峰,在弘清殿后殿四处游荡,说来也怪,她虽然资质平凡,却将凌云式修炼得登峰造极,身轻如燕,飘飞在群山之中时就连萧雨萱也追不上她。 这一日,天还未亮萧雨萱就起来了,原因无他,今日正是弘清宗一年一度的比试集会,想到纳兰无忧在这忘忧峰待了三年,因为勤于修炼,还从未下过山,如今他已将诛神十三式练到了第十二式,突破御剑式也只是时间问题,萧雨萱心中十分欣喜,便决定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带他去历练一番。 纳兰无忧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训斥小忧,因为它晚上睡在纳兰无忧屋里,纳兰无忧那张木床自然是容不下它的,它便老老实实卧在纳兰无忧床边,只是到了后半夜,它就会极不老实地扒拉走纳兰无忧的被子,然后盖在自己的屁股上,纳兰无忧每日清晨几乎都是被冻醒的,醒来一看,小忧的尾巴正露出被子一甩一甩,硕大的虎头舒舒服服趴在地上,口中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纳兰无忧登时就会被气得七窍生烟,想自己晚上与它数次博弈,被子最终还是落在了它的屁股上,这时候纳兰无忧就会狠狠揪住小忧的耳朵,弄醒它后或者苦口婆心劝告一番,或者指着它的鼻子大骂一番。 今日等他说完后,只见睡眼朦胧的小忧立即起身,小跑起来前往屋外,倒不是因为悔恨,而是因为小诗的早饭已经做好了。 纳兰无忧跟着出去,洗漱过后,小忧已经吃完一篮子的野果了,纳兰无忧没好气地看了它一眼,随即开始吃饭。 这时候小诗从门口走进来,身上镀着一层光晕,只见她身着一身淡蓝色衣服,头发高高绾起,纳兰无忧一时看得呆住,待她走到自己身边时,才说:“师姐当真是越来越美丽了。”小诗微笑一下,递给他一套白色衣服,道:“这是师父亲手为你做的,今日要去比试,你可要为师父争口气的。” 纳兰无忧起身,这三年来无论炎夏寒冬,他都只穿一件短裤,如今的他长得颀长纤瘦,多多少少也算个少年了,可在萧雨萱与小诗跟前,他一直都不害羞。接过衣服,他的指尖触到了小诗的指尖,只觉她手指十分冰凉,小诗连忙收回手,道:“快穿上让师姐看看。” 纳兰无忧抚了抚衣服,一股温暖传遍全身,穿好衣服后,就听小诗啧啧道:“好俊的公子!”纳兰无忧却苦着脸,道:“师姐,跟师父她老人家要一双鞋吧,我总不能光着脚去吧。” 小诗这才想起什么,恍然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然后就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间,取来一双十分精致的黑色靴子,递给纳兰无忧,脸面微红,道:“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快试试合不合脚。” 纳兰无忧穿上靴子,跺了跺脚,道:“这三年未曾穿过鞋子,倒有些不适了。”随后看着与他一样高的小诗,灿烂一笑,道:“师姐的手真巧。” 小诗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眼波流转。虽然姿色平凡,一身气质却是极佳。 第五十四章 卿 “好倜傥的少年啊,无忧长大了!” 萧雨萱走进屋子,眉目带笑。 此时的纳兰无忧已经比萧雨萱高出小半个头了,他走到萧雨萱身旁,恭恭敬敬弯腰行礼道:“小娘。” 萧雨萱笑道:“怎么今日突然这么识礼数了?” “穿了小娘亲手做的衣服,自然要感恩戴德了,何况小娘将一身神通尽数传给无忧,无忧定不会给小娘丢脸的。”纳兰无忧一板一眼地说着,大改平时嬉笑风格。 萧雨萱微笑道:“你这三年修宗长进确实令我极为吃惊,若不是被这第十三式卡住,你在一年前就可练成诛神十三式了。” 一旁的小诗听着,手脚十分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等,然后无心插了一句:“难不成是与昆仑大悲咒相克了?” 萧雨萱点点头,道:“我也想过这个原因,你觉得呢,无忧?” 纳兰无忧面色略沉,道:“昆仑大悲咒,我也只能练到第五层了,这两门宗法似乎确实是相克的,当初突破第五层时的感觉我是记得的,如今根本无法找回那种感觉,不过倒也无甚关系,昆仑大悲咒第五层正好可以以气化剑,我也没一件贴身宝贝,权当将昆仑大悲咒当做兵刃使用了。” 萧雨萱讶道:“你竟然可以化出气剑了?” 纳兰无忧颔首道:“我将昆仑大悲咒取代了真宗内气修炼,”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对萧雨萱笑了一笑,语气略有些自傲,道:“其实真宗内气的修炼法门,根本只是昆仑大悲咒的一些皮毛而已,以道宗化出的气剑必定是强过真宗气剑的。” 萧雨萱听罢,稍稍怔了一下,然后忽然叩了一下纳兰无忧的脑门,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要叩上纳兰无忧的额头已不如三年前那般轻松了,只听她叹道:“物是人非啊,当初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子,如今竟然瞧不上他的同宗法门了。” 纳兰无忧大方地将手搭在萧雨萱肩上,眼中闪烁坚毅,道:“只要弘清宗不弃我,我定会守它到底。” 萧雨萱身子一震,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推开纳兰无忧的手,忽而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小诗,准备好了就与我们一同出发吧。” 小诗眼中一闪,看了看颀长立地的纳兰无忧,只觉他眼神柔波流动,忽而心中一荡,随即“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三人便出发下山了。走的正是三年前纳兰无忧跟着萧雨萱一起上山的那条路,路面并无大的变化,只是如今正值深秋,路旁草木枯黄,看上去有点萧瑟而已。 小忧跟在纳兰无忧后面,一个劲地朝纳兰无忧后颈喷响鼻,纳兰无忧一直忍着,理也不理它,小忧见状,得了劲,更加变本加厉,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纳兰无忧,纳兰无忧终于忍无可忍,忽然站住,此时正在下山路上,小忧一时反应不过来,一头撞在纳兰无忧身上,纳兰无忧使劲立在下坡上,萧雨萱与小诗齐齐转头,萧雨萱问道:“怎么了?” 纳兰无忧挤出一丝笑容,搂住小忧的脖子,道:“山路有些窄,小忧害怕栽下去,所以不想走这条路,我这就带它走其他路子。”说完后,只见小忧连连摇头,想要挣脱纳兰无忧,却见纳兰无忧一双流水的桃花眼狠狠盯着它,登时便不动了。 萧雨萱沉吟道:“那好吧,山脚再见。”然后就带着小诗转身离去。 纳兰无忧见她们走了之后,松开小忧,然后轻轻抚着它硕大的头颅,十分温柔的笑道:“小忧啊,我的被子暖和么?” 小忧将纳兰无忧的奸笑看在眼里,又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要旧账新账一起算了,当下耷拉着脸,满眼泪花地凝视着纳兰无忧,希望他手下留情。 纳兰无忧又摸了摸小忧嘴边闪耀生光的长牙,道:“哎,牙长长了就长本事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说着,似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忽见他眼中涌上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小忧,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小忧低声叫了一声,满眼凄凉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乖乖躺在地上,又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串蓝色绳索,将小忧的四腿绑在一起,边绑边说:“我就知道你会不老实,所以就带了这千年老皮绳,*你这厮撒泼的毛病。”说完,抽了抽绳结,感觉很牢固,然后便大笑一声,对整个忘忧峰喊道:“下山咯!”接着便两手举起小忧,将它扛在肩上,小忧呜呜乱叫,眼中十分惊恐,一双翅膀紧紧收在身子两侧,任由纳兰无忧扛着它满山乱飞。 这也是纳兰无忧平常修炼的法子之一,小忧身子不断长大,有一天纳兰无忧发现他抱起它时略费力了些,然后眼珠一转,就将小忧当成了练习身子力量的绝好器具,从那之后,夜里的忘忧峰万籁寂静时,总会出现这样一个诡异场景:一个几乎光着身子的少年双手举着一只呜呜惨叫的火红老虎,在树林间,时而左右乱窜,时而冲起飞天······纳兰无忧凭着这样的修炼方法,身上力气增长飞快,硬是提前完美掌握了诛神十三式的前十二式,只是他苦练一年那第十三式御剑式,也不能将其掌握,不过他倒也不太在意,冥冥之中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他也强求不来。但是小忧就没这么好的造化了,它的体重在一日日地增加着,胆量却一如既往的小,而且为了一些水果将厚黑一学运用得出神入化,其脸皮之厚让萧雨萱也经常哭笑不得。 现在小忧的身子还在长大,纳兰无忧刻苦练习,也已经举不起来它了,只得靠着肩膀之力将它扛起,当下只见纳兰无忧脚下呼呼生风,已然可以娴熟地御风飞行了,只见他偶尔在巨树顶上落一下脚,然后便在空中迈步飞舞许久。与往昔不同的是,今日他一身白衣在空中猎猎飞舞,一头长发简单束在脑后,随风飘舞,面目白净俊美,加上他身子还未成型,略有些单薄,乍一看还真像个英姿女子。就这样,他用了不多时间就掠到了山下,忘忧峰几乎是弘清殿后殿的最后方,因为今日是集会比试的准备时日,所以抬眼望去,前方正有很多长老弟子向正殿走去,有的弟子胆大些,不顾长老在地上行走,兀自掠空而去,底下长老见了,大多只是看一眼而已,少数稍年轻些的则会呵斥一声,不过时值弘清宗一年一度的大型盛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纳兰无忧等待一阵后,萧雨萱与小诗便一前一后下了山,三人一起,萧雨萱走在最前面,纳兰无忧与小诗跟在后面,小忧则因为贪玩落在最后面,不少弟子见了小忧都会发出由衷惊叹,胆大些的还会上来摸摸它,小忧身躯巨大,性子却很温顺,一双冰蓝色眼睛看着周围的草木人兽,时而蹦跳,时而撑开翅膀滑翔一番,甚是轻快。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三人一虎终于到了正殿,走进去之后,大半长老弟子已经到了,萧雨萱含笑与众多长老打过招呼,然后便安定站着,小诗紧随其后,纳兰无忧嘿嘿一笑,对萧雨萱说道:“小娘,我四处看看可好?” 萧雨萱知道纳兰无忧少年心性,说是四处看看,想来除了张明楷,他并不认识其他弟子,是故多半还是去看看同样大的美貌少女。毕竟十三岁的纳兰无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她点点头,叮嘱道:“带上你小诗姐去四处转转,钟鼎声响起后要赶来这里的。”纳兰无忧连连点头,随手挽起面带羞怯的小诗的胳膊,几步就走远了。 看着纳兰无忧与小诗的背影,萧雨萱突然有点奇怪,此刻似是对小诗身影感觉有些熟悉,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然后想了一想,终究想不起来,于是微微摇头,将此事暂搁一旁。 纳兰无忧亲昵地拉着小诗的手在人群之中穿梭,三年未曾在弘清宗中露过面,几乎没有人认得他们,这时候有三个少女看到他们,其中一个走过来拍了拍纳兰无忧肩膀,道:“师妹好身姿,不知是······” 还未说完,纳兰无忧便转过头来,一张少年脸庞俊美灿烂,那少女随即一愣,又看了看纳兰无忧平平坦坦的胸口,当下便反应过来,于是连忙拿开手,脸一红,道:“对不住,没看清师弟······冒犯了。” 纳兰无忧看了看眼前这名美丽少女,只觉她说话时吐气似兰,随即一笑,道:“哪里哪里,师姐言重了。” 话音落下,与这少女一起的两名少女也一起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景象,片刻就明白过来,只听其中一名少女嬉笑着对纳兰无忧说道:“你可是欺负我家田师妹了么?” 纳兰无忧当即笑道:“田师姐将我误认作女子了,一场小小误会而已。” 那少女看到纳兰无忧一双如水眼睛,怔了片刻,忽然道:“师弟的桃花眼当真好看,似水温情,流转脉脉,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眼睛呢。” 纳兰无忧微微摇头,笑了一笑,算是自谦,然后弯腰行礼,道:“在下纳兰无忧,师从萧雨萱,”然后又指着小诗道:“这位是我师姐小诗。” 小诗面色微红,朝她们点了点头。 三名少女脸上同时一惊,姓田的少女当先讶道:“原来你就是纳兰无忧!”随即与另两名少女对视片刻,还了一礼,道:“我叫田卿,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师姐。”说罢,另两名少女各自报了自己名字,方才与纳兰无忧说过话的叫做孙绫,另一位年龄最长的叫做唐云晴。 纳兰无忧与三人闲聊一阵,她们皆是弘清宗宗主萧允座下弟子。小诗定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纳兰无忧只聊了一会儿便顾及到小诗,于是拱手道:“我还有事,改日再聊如何?” 三位少女明显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们十分好奇纳兰无忧的事情,从那螭吻大战到他拜入真宗恨不得一股脑全问完,听到纳兰无忧这样说,也都识趣地停住了,田卿一双眼睛一直不敢正视纳兰无忧,待纳兰无忧转身走后才抬起眼怔怔看了许久,孙绫与唐云晴见状,均掩嘴一笑。 第五十五章 玉女陨 纳兰无忧拉着小诗走到正殿外面,小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了出来,看见纳兰无忧,眼睛弯笑,像条小狗一般直朝纳兰无忧跑来,纳兰无忧脸一沉,道:“又被它黏上了,刚才还想把它扔在师父那里的。” 小诗听罢,笑道:“小忧日后必是巨兽,拥有一只得力巨兽对修宗之人可是极好的,真不明白你为何这么不喜欢它呢?” 纳兰无忧眼神忽然一冷,低下头,道:“不是不喜欢它,只是······”他咬咬牙,道:“每次我看见它那双蓝色眼睛,总会想起一个人。” 小诗眼中一闪,饶有兴趣地问道:“是谁?” 纳兰无忧字字带恨,道:“妖族女王韩诗诗。” 小诗身子一震,眼帘一垂,问道:“你就这么恨她?” 纳兰无忧忽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韩诗诗,声音很大,道:“师姐你在说什么啊,她杀光了你的亲人,我是因为这个才恨她入骨的啊!” 话音落下,纳兰无忧周围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小诗理也不理周围人,脸上全然不见往日的羞怯,恰好相反,她的眼中涌上了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勇敢,只见她拉起茫然无措的纳兰无忧,在睽睽众目前淡然小跑而过,到了一处僻静地方,眼眶微红,对纳兰无忧说道:“无忧,忘了这些吧。” 纳兰无忧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袭来,吃吃问道:“为、为什么?” 小诗眼中十分茫然,她不敢去看纳兰无忧灼人的目光,道:“仇恨已经不重要了,我的亲人也该往生了,我不想被仇恨左右一生。” 纳兰无忧缓缓摇头,难以置信道:“小诗姐,你再说一遍?” 小诗眼角流下眼泪,道:“我、我放弃报仇了。” 纳兰无忧顿觉眼眶一热,将头别过去,道:“那一夜你哭得昏天黑地,我恨透了妖族,恨透了韩诗诗,你······” 还未说完,小诗便将他一把揽入怀里,哽咽道:“无忧,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纳兰无忧愣了愣,随即只觉额头一凉,抬头看去,只见细如针尖的雨丝落了下来,深秋之雨砭人肌肤,纳兰无忧忽觉心中一凉,他拼了命修炼,只想安抚她残缺的心,想让她忘却深井中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想让她在冰冷的雨中不觉孤独,现在他的肩膀可以承担起她的希望了,她却放弃了。 “这样也好,只要师姐安好就是了。” 小诗紧紧抱着纳兰无忧,凝噎不语。 雨水很快便瓢泼而下,钟鼎声响起,无数参天高塔之间,只剩下紧紧拥抱着的两人,纳兰无忧苦笑一下,孤独如同暴怒的野兽,肆无忌惮地撕咬他的心,血流成河。 萧雨萱心中焦急万分,当她看到小诗走进来时,顿时感到一阵欣喜,但当纳兰无忧失魂落魄地走进来时,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人的衣服皆是半湿,必是淋了雨,小诗脸色苍白,低着眼睛,看上去十分难过的样子,纳兰无忧则如同丢了魂一般,萧雨萱吃惊无比,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纳兰无忧这幅样子,于是便问小诗:“你们俩怎么回事?” 还未等小诗说话,纳兰无忧便回道:“刚才发现我的修为实在太差,有些气馁而已。” 萧雨萱明显不信,道:“你的修为差不差我还不知道么,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诗嘴角一动,刚想说话时,纳兰无忧又抢道:“小娘,我现在杀得了韩诗诗么?” 小诗听罢,身子猛然一震。 萧雨萱用袖口擦去纳兰无忧脸上雨水,柔柔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小娘不指望你杀她的,若是因为往昔仇恨闹成这样,那你可算是辜负小娘对你的教诲了。” 纳兰无忧随即只觉鼻子一酸,哽咽道:“我不管是不是仇恨,日后若见到她,不是我死,就是她死。” 小诗听罢,身子已经不自觉战栗起来。 萧雨萱一愣,知道纳兰无忧没有说笑,心中惊奇,问道:“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这些事?”说着,将目光投向颤抖不止的小诗,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讯息,但此刻只见她紧抿双唇,眼中呆滞,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纳兰无忧眼色愈来愈红,恰在这时,大殿前台上,萧允等人已经到齐,片刻后就听萧允身旁那名精壮男子朗声讲起比试安排事项来。萧雨萱一边凝神听着,一边看着纳兰无忧,心中不时闪过不详之感。 精壮男子讲了一阵,比试规则与往年大致相同,末了萧允简短说了几句,算是比试之前的激励之语,最后说道:“韩诗诗这妖女鬼踪难测,很久未曾露面了,此次比试结束后,优秀弟子便要直接开赴战场,加入暗杀小队,专职刺杀韩诗诗等妖族显要人物。” 纳兰无忧听罢,眼中恢复神采,问萧雨萱:“小娘,我想参加暗杀小队。” 萧雨萱见他终于正常了些,微微一笑,点头道:“暗杀小队由我组建,此次若你能够进入前三甲,我就带着你一起去执行暗杀任务。” 纳兰无忧忽然一拍掌,道:“我会拼了命进入前三的。”说完忽然对小诗笑了笑,继续道:“小诗姐,你的仇我替你报,你的痛我同你分担。” 萧雨萱顿时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猜不透她的两名弟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纳兰无忧眼中坚毅,小诗则捂着嘴,眼中含泪。 小忧绕着小诗走来走去,柔柔叫着,不知为何,从看见小诗的第一眼起,小忧就对她充满了信任,仿佛他们之间,很早就认识了。 “瑶儿,快跑!” 皇甫珊刚说完,就见一把血红细剑穿透了她的身子,鲜血滴落在火红色的地上,绽开后宛如花朵。 皇甫瑶眼中尽是热泪,只见她冲天而起,在空中化出紫色玉女灵界,然后直直冲向皇甫珊。皇甫珊满嘴鲜血,大喊道:“瑶儿你走啊,你不能死在这里!” 皇甫瑶身穿皇甫瑶亲手为她做的那件火蚕丝衣,左手中指带着圣女宗宗戒天罡烈火戒,哭道:“我不走,要死今日就死在一起!”说罢,只见刺入皇甫珊身子的血红细剑突然拔出,皇甫珊痛哼一声,随即捂住伤口跪倒在地,鲜血像水一样流淌出来,满地都是。 “真是一对苦命姐妹,你们要是都死了,南音宫主可就绝后了。”说完后,一阵大笑飘然而出,皇甫珊身后,秦月满脸阴笑。 皇甫瑶泪如水洒,朝秦月怒道:“你来与我独斗,我知道你们摘月宫的人今日都来了,我们乃蚩尤血裔,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便誓不罢休!” 说完后,断喝一声,周身的玉女灵界暴怒燃烧,简直有吞尽万物之势,然后便朝秦月冲上,秦月见状,阴厉一笑,以剑*住皇甫珊脖子,道:“小丫头,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说完后手上一用力,皇甫珊颈上便渗出了鲜血。 皇甫瑶急停住,嘶声道:“放开她!” 皇甫珊眼泪横流,无力地看着皇甫瑶,轻声道:“瑶儿,你为什么不听姐姐的话······”说完后,重重一咳,口中鲜血喷出,洒了一地。 秦月笑道:“我们娥皇女英宗倾尽全宗之力追杀你们姐妹,谁叫你们自投罗网,只两个人便敢来相思谷,今日死了近百弟子换你们两条贱命,当真是不值。” 话音刚落,就见容子兰缓缓从后面人群走出,狠狠盯着皇甫瑶,道:“乖乖交出圣女宗宗戒,我便保你全尸。” 皇甫瑶低头看着手上的宗戒,又脉脉凝视着早已哭成泪人的皇甫珊,眼中泪水疯狂涌出,道:“传言相思谷深秋枫林美似仙境,我与姐姐只是来此游玩,你们却处心积虑要置我们于死地,人心险恶如此,我又能怎么办?”说完后,仰头痛哭。 容子兰踏出几步,将脚下火红枫叶踩得粉碎,道:“贱人,与你那死去的娘亲倒是一样矫情,好了,废话不多说,考虑清楚了,是乖乖交出天罡烈火戒,还是等我杀死你,剁下你的手指取下戒指。” 秦月嘴角翘起,似是很期待那血淋淋的场景。 “扑通!” 红叶翻飞,皇甫瑶忽然跪倒在地上。 容子兰吃了一惊,随即问道:“怎么,你是想求饶不成?” 皇甫瑶将头深深埋下,身子重重颤抖着,脸上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道:“求求你,放过我姐姐,我的天赋在她之上,也已继承了圣女宗宗主之位,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我姐姐染了疾病,生死难料,此行只是为了偿她夙愿而已啊。” 秦月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着容子兰,道:“怎么办,师父?” 容子兰冷笑一声,对皇甫瑶说道:“你该死,你姐姐更是该死,当年她在不周山下杀死我爱徒时,为何不手下留情?如今叫我放过她,痴心妄想!” 这时候,容子兰周围众多女弟子中的一个高挑女子忍不住道:“师父,同是灵宗,就不要赶尽杀绝了吧······” 还未说完,秦月忽然瞪了她一眼,道:“你傻么,为何这时候心软?” 容子兰也满脸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道:“玉儿,你应该多向你姐姐多学习才是。” 那女子正是秦月胞妹秦玉,此时她满眼不忍,师父和姐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今天为了围杀皇甫珊折损了近百弟子,容子兰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皇甫瑶知道求情无果,只得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红衣还很是宽大,猎猎飞舞,她凄然看了看皇甫珊,道:“姐姐,今日与你共同死在这仙境之中,我无憾了。” 皇甫珊嘴唇苍白如纸,惨然一笑,道:“瑶儿,你穿着这身衣服,不就是为了再次遇见他么,你、你怎会无憾啊,是姐姐对不住你,早该让你知道他来了真宗地界的······”然后,她缓缓抬起手,伸向皇甫瑶,眼中空濛,道:“瑶儿,姐姐先走一步了······” 说完后,头颅用力一拧,自刎而死。 霎时间,如花鲜血飞溅而起,秦月随即抽回细剑,皇甫珊闭上双眼,重重躺倒在地上,鲜血漫出,将她身下的红叶染得更红了。 皇甫瑶疯了一般扑了上来,秦月持剑对着她,道:“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第五十六章 裂痕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坚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基本与前三甲无缘了。” 灯光摇曳,萧雨萱的脸色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油光。此时他们师徒三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专心致志地商讨纳兰无忧的比试安排,自然,在桌脚处,还躺着一头昏昏欲睡的火红老虎。 真宗会试有两种方法,一是抽签与参与会试的弟子对战,二是与门中长老级别的高手对战。第一种比试方法只要按照比试规则分出胜负便是,而第二种比试方法则是由真宗独创,其规则便是:参与弟子与长老级高手对战时,可采用逃跑等一切避战保身的方法,只要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没有倒下去,就算弟子胜利。历年参与会试的弟子鲜有选择此种方法的,原因有三:一是碍于比试规则,逃跑范围不得超出弘清殿,但凡在这弘清殿中生活个三五年,自然可以将此处摸得十分透彻,何况长老级别的高手哪一个不是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儿,想逃开他们的手掌心简直是痴人说梦。二是与弟子之间相争,可以较为直观地察觉自身修炼程度,与长老之间类似于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能反映出自身的修宗实力,倒是自己的逃跑实力可尽显无余,如此不免遭到其他人笑话。三是往年选了此法的弟子均需签署一条生死状,被打残打死皆不能怪罪长老们,据说凡是选了此法的弟子,资质杰出者可直接获得进入前三甲的资格,资质差者往往都会落下个半身不遂之类的毛病······是故每年选择第二种法子的弟子越来越少,最近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弟子选此法了。 纳兰无忧作为参加本次会试最为年幼的弟子,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种会试方法。萧雨萱劝阻他多次,纳兰无忧还是执拗于此,因为他深深知道,他的对手并不是这些年轻弟子,而是强横残暴的妖族显要,是弘清宗第一高手萧雨萱都奈何不了的妖族女王韩诗诗。 当下三人商讨许久,萧雨萱对纳兰无忧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精要地方,其余时间则是一直给他讲述诛神十三式第十三式的御剑心得,纳兰无忧听得认真,时不时运气试探一番,只是在这会试期间暂住的小屋中,他丝毫不敢化出气剑,因为宗中明令禁止弟子在非会试期间化出气剑,原因便是弟子们修宗浅薄,要化出气剑不仅会消耗大量气力,更多是怕弟子们控制不好误伤他人。纳兰无忧纵是调皮,也不敢触犯宗门明令,而且那以气化剑确实对自身内气消耗太大,就是诸如岁尘子等绝世高手也不敢随意化出气剑,更何况于他们这些少年弟子。 但是,在纳兰无忧心中,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他误食忘忧果一事,他曾经多次想让萧雨萱为他想出化解之法,却都忍了下来,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忘忧果之力,重在如何使用,而不是如何去疏通。再者那忘忧果的效力虽然会使他痛苦不堪,却能赐予他源源不断的真气内力,若是告诉萧雨萱,一不小心被她消除了这效力,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思索数次后,纳兰无忧还是默默忍了下来,只是每次使用真气内力时痛苦不堪,忍了近三年了,纳兰无忧才慢慢适应了下来。 这时候小忧口中发出呼噜声,纳兰无忧正在聚精会神地思索问题,登时被它吓了一跳,于是踢了它一脚,道:“小声些!” 小忧迷迷糊糊睁开眼,口中不屑似的轻哼一声,扭头又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呼噜声再度响起。 纳兰无忧刚想弄醒小忧时,小诗却制止了他,只见她轻步走到小忧身旁,蹲下身子,轻轻抚了小忧后颈几下,小忧顿时安静了下来。纳兰无忧惊得目瞪口呆,道:“小诗姐,你、你还有这本事?” 萧雨萱似是也有些奇怪,道:“小忧与小诗的感情倒是出人意料得好,莫非是小诗喂它的水果最多?” 纳兰无忧嘟囔道:“我想也是。” 小诗笑了笑,道:“小忧灵性通达,我似乎时常能听清它说的话呢。” 纳兰无忧语气古怪,道:“我也听得懂,他对我说的,无非就是各种瓜果蔬菜之类的。” 小诗扑哧一笑,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之中,纳兰无忧才发现她脸上的轮廓是极好的,而且短短一日,她似乎又好看了几分。只见她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师父您先休息吧,我为无忧烧些水洗浴身子,明日大战在即,他可是整个弘清宗弟子中的新秀呢。” 说完后就见纳兰无忧咧嘴一笑,摆手道:“哪里哪里,嘿嘿。” 萧雨萱说了句:“那好吧,我先去休息了。”说完后起身,进了内屋。 小诗与纳兰无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白天所发生之事,略感尴尬,屋子一时间安静之极。 末了,小诗开口道:“我去烧些水。”然后急急忙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纳兰无忧坐了片刻,便走了出去,到了自己房间。不多时候,小诗便烧好了水,她进进出出,终于帮纳兰无忧试好了水温,纳兰无忧好几次都想给她帮帮手,却被她一次次推开了。两人之间终究还是产生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纳兰无忧躺在浴桶内,总觉得自己似乎永远失去小诗了。 热气蒸腾,纳兰无忧的心却是微凉。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更不在乎她的修宗,她陪着自己走过这三年,就已经拿走了自己唯一的少年记忆。时光怎会永远停留在忘忧峰上,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险恶。 “无忧,我想进来说几句话。”小诗在门口轻轻叩门,柔柔说着。 纳兰无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怎地,自己还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就稀里糊涂说了句:“外面湿气重,快进来吧。” 小诗轻轻推开门,月光泻下,洒在她光滑如玉的脸上,纳兰无忧第一次看到如此窈窕脱俗的小诗,当下脸上一滞,竟说不出话来。 小诗转身合上门,背对着他,道:“无忧,你还当我是你的师姐么?” 纳兰无忧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直都未将你看做师姐。” “那你将我当成什么人?” “当成我想保护一生的人。” “你在乎我的容貌么?” “根本不在乎。” 小诗忽然一震,转过身来,走向纳兰无忧,道:“你可是看我可怜,才会对我好的?” 纳兰无忧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溅起一片水花,道:“不是!” 小诗别过头,道:“天下有哪个男子不会在意女子容貌,偏偏你这俊美公子就不在乎了?我不信。” 纳兰无忧咬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心思单纯,待我如弟。” 小诗似是有些失望,道:“仅仅如此么?”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仅仅如此。” 小诗眼中泪光闪烁,沉默半晌,又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当真那么恨韩诗诗么?” 这次换纳兰无忧沉默许久,半晌,才听他说道:“或许有一天,我会认认真真叫她一声姐姐,然后杀死她。” 小诗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然后她缓缓走到纳兰无忧面前,伸出手,摸了摸纳兰无忧的脸颊,哀道:“那一天不远了。”随即毅然决然转过身,走了出去,连房门也没关。 纳兰无忧怔在原地,只缓缓说出一句:“你的手······好凉······” 死了,都死了,娘亲、姐姐,这世上的至亲之人都死去了。 皇甫瑶彻底疯了,秦月的血红细剑朝她刺来,她用身子接住,细剑穿心而过,她左手的天罡烈火戒紫火暴起,宛如不屈恶鬼一般死死掐住秦月的脖子,秦月只觉脖子灼痛无比,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容子兰见状,轻轻跃起,如风一般吹到皇甫瑶面前,八卦掌推出,皇甫瑶一双眼睛尽皆化作紫色,任由容子兰震碎了她体内的筋脉,也死死抓着秦月的喉咙不肯松手。 眼见秦月脸色涨红,即将窒息毙命之时,容子兰断然大喝一声,双手合十,双腿分开旋起,就要用回天腿彻底旋杀皇甫瑶。 而此时皇甫瑶乌发乱舞,一张紫色倾城的少女脸面尽是愤恨杀意,血丝从她嘴角不断流下,她手上力气却越来越大,同时嘶吼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声音凄厉之极,众弟子纷纷动容,秦玉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该做鬼的是她们,不是你!”一阵朗朗男声传来,容子兰等人尽皆抬眼看去,只见一道金色身影倏然落下,一柄巨斧破天而来,容子兰回天腿旋起,大力攻去,却被那巨斧生生挡了回来。 龙无伤一袭金袍,面色俊美,一头金发披散飞舞,他看了一眼处于癫狂状态的皇甫瑶,皱皱眉头,随即就见金光一闪,面色涨红的秦月立即被龙无伤一阵大力击飞,血红细剑从皇甫瑶伤处带出,霎时血花飞溅。 皇甫瑶重哼一声,左手玉女灵界散去,随即身子一软,跌倒在龙无伤怀里。 龙无伤那双满是杀戮的眼睛此刻竟是柔情无比,只听他细细对皇甫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伤你分毫的。” 皇甫瑶摇摇头,道:“你不是无忧······不是······”还未说完,头一歪,就此昏死过去。 龙无伤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活着。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朗朗道:“玉阳七十二龙,杀光她们!” 容子兰等人听见这话,脸色均是大变,随即就见无数金光从四面八方闪现出来,片刻后,一声声惨叫传来,数十名娥皇女英宗弟子顷刻间就死于非命。 容子兰身影如风,连连跳闪,道:“此地乃玉阳宗地界,不宜久战,众弟子,随我杀出去!” 第五十七章 坠狱灵女 话音甫落,就见容子兰银牙一咬,浑身紫气冲天而起,回天腿再度旋起,如破天巨风一般,硬生生在金衣人的合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秦月紧随其后,虽然脖子被灼伤,勇力却丝毫不减,只见她的一支血红细剑配合自身化出的玉女灵界,紫色杀神一般左冲右突,不知救了多少来不及逃命的女弟子。另有几名修宗高强的弟子也是燃起紫色灵界,暴怒冲杀,紫色逐渐将金色压了下去。 不多时候,容子兰便率众弟子逃遁而走,地上又多了许多尸体。 龙无伤碍于皇甫瑶性命危急,不去追杀,只将巨斧破入大地,然后仰天长啸一声:“敢伤皇甫瑶,我日后定将汝等碎尸万段!”然后就见他体内至纯金色怒气爆出,周围的红色枫叶瞬时尽数飘起飞舞,玉阳七十二龙众多金袍男子半跪在龙无伤周围,犹如拜服君王一般恭敬。 雪野,三尾火狐,纳兰雪鸟,娘亲,姐姐,纳兰无忧······“啊!······” 皇甫瑶惊叫着,猛然从床上翻起身。 金色的墙壁,金色的床幔,金色的阳光从窗里透进来,皇甫瑶看到,一个浑身金色的男子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胸口传来剧痛,她低头看去,伤口被雪白的纱布包扎好了,淡淡的血迹绽出来,紫红紫红的。 “你醒了。” 那男子这般说道,声音柔颤,极其富有魅力。 皇甫瑶认得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自从她在不周山下救过他一命后,他就孤身来到南方灵宗,在无数个水乡碧色的黄昏与她相遇,她一开始觉得他好闲适,似乎没事情做,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十分威武好看的少年。在一次次相遇之中,皇甫瑶长成了倾尽大荒的少女,他的一头黑发也不知为何,慢慢变成了金色。 皇甫瑶挣扎着起身,扶着床沿走动着,忽听那男子淡淡说道:“我已将你姐姐好生安葬了。” 皇甫瑶闭上眼,抬起头,眼睛被泪水灼烧得生疼。她压制着自己的哭腔,嘶哑道:“你是谁?” 男子一头金发随风抖动着,他转过身,一双眸子中似水脉脉,道:“我是龙无伤。” 皇甫瑶听罢,大笑两声,随即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张开苍白嘴唇,道:“金斧王龙无伤?······”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继续道:“我堂堂圣女宗宗主,竟然被你这种魔头救了一命。” 龙无伤嘴角一翘,笑得极是邪魅,道:“魔头也懂得知恩图报,谁让你三年前救了我。” 皇甫瑶冷冷道:“我早忘了。” 龙无伤继续笑着,道:“圣女宗已被秦玉接管,你回不去了。” 皇甫瑶强撑着站起来,伤口的血迹瞬间扩大数倍,只听她说道:“我要报仇,即使死后不得超生,我也要做天下第一恶女,血债须得鲜血偿还。” 龙无伤眉梢一挑,笑道:“你的灵宗生灵,还有这天下苍生,都是累赘,不是么?” 皇甫瑶眼神迷离,她呆呆看着龙无伤,从他似水的眸子里,她仿佛看到,自己的鲜血被仇恨染成了深紫色,鲜红血液奔流而走了,带着娘亲与姐姐的尸体。 半晌,才听皇甫瑶说道:“我的红袍呢?” 龙无伤道:“我叫人拿去洗了,那是火蚕丝衣吧,破口早已自己复原了。” “拿我的衣服来,我要去飞雪扬花宫。” 龙无伤啧啧两声,道:“你去送死么?” 皇甫瑶一双泪眼瞪着他,道:“与你何干?” 龙无伤又是邪魅一笑,道:“有人在九黎河源头发现了九黎刀,那本是你们九黎后裔的东西,你不想拿回来么?” 皇甫瑶冷笑数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龙无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容不变,道:“一个人作恶久了,想找个伴,顺便帮你报仇雪恨,仅此而已。” 皇甫瑶沉默半晌,道:“从今日起,只一个人我不杀。” 龙无伤‘哦’了一声,问道:“是谁?” “纳兰无忧。” 龙无伤微微吃惊,道:“纳兰家的小子,不知有多少人想着杀他呢,倒也轮不到我。” 皇甫瑶又道:“我的伤口,可是你亲手包扎的?” 龙无伤摇摇头,半眯起眼睛,道:“我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你的伤口是一个女子为你包扎的,待会儿你就会见到她了。” 皇甫瑶抬眼问道:“谁?” “妖族女王,韩诗诗。” 纳兰无忧一早就来到他的比试场地,庞大无比的前殿此刻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弟子,纳兰无忧有些茫然地看着天上火红色的云霞,小忧跟在他后面,不知为何,小忧今日竟也同他一样,起了个大早。 过了不久,萧雨萱也到了这里,前殿的弟子逐渐多起来,小诗却迟迟不肯现身。 萧雨萱所有心思都放在纳兰无忧身上,迟迟没有发现小诗还未出现,纳兰无忧心中奇怪,便问了她是否知道小诗的去处,萧雨萱这才去她屋子找了她,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纳兰无忧有些心神不宁,萧雨萱看在眼里,道:“你只需专心比试即可,你们之间的事情,等回了忘忧峰再说。” 纳兰无忧定了定心,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这时候,田卿一身淡黄衣服,微红着脸朝纳兰无忧走来,她先是对萧雨萱行过一礼,然后冲纳兰无忧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纳兰无忧见到眼前田卿美如玉人,微笑道:“田师姐。” 田卿应了一声,道:“听说你选的比试方法······” 还未说完,纳兰无忧就爽朗一笑,道:“是有些不自量力,不过我已经准备周全了。” 田卿脸色更红一分,娇俏可人,道:“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纳兰无忧‘嗯’了一声,道:“你也是。” 田卿点点头,然后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萧雨萱笑道:“田卿可是宗主的嫡传弟子,是弘清宗年轻女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 纳兰无忧干笑两声,也不知怎么回答她,这时候钟声响起,比试时间到了。 纳兰无忧所在的场地基本处于整个前殿的正中,一眼看去,萧允等绝大多数弘清宗长辈都来了此处,毋庸置疑,作为弘清宗公认的资质第一,萧允等人自然是对他报以厚望的,再加上他还是近几年来第一个敢选第二种比试方法的弟子,不过一夜间,纳兰无忧的大名就再次传遍了整个弘清宗。 纳兰无忧走到比试塔下,抬头看了看高耸塔尖,深吸一口气后,提脚就上,一身白衣猎猎飞舞,眨眼间就顺着塔身飞上了塔顶的比试台。 第一次上来这四方四正的台子,纳兰无忧忽然对这这细细塔尖如何承受住巨大试台感到奇怪。不过片刻后,塔下就有一名白胡子老头冲他喊道:“你上去作甚?快下来抽签!” 纳兰无忧顿觉脸一红,身子一翻,灰溜溜地从塔尖跃到了塔底。 萧允等人端端立在下方,萧雨萱也在人群之中看了纳兰无忧两眼,这时那白胡子老头递给纳兰无忧一盒竹签,然后摇了摇,让纳兰无忧抽。 纳兰无忧迟疑了一下,知道萧允等人都在签中,当下只一个劲地想有没有取巧方法,无奈刚拖延了片刻,那老头便道:“磨蹭什么,快些抽!” 纳兰无忧这才老老实实抽了一根,递给那白胡子老头。 老头将签折断,细细看了两眼,微微一笑,道:“萧君!” 言罢,就见萧雨萱脸色一凝,片刻后,就见萧允身旁的那名精壮男子满脸寒意地走出,只听他边走边说:“这黄毛小子也配和我对战么。” 萧雨萱冷冷走出,对萧君道:“萧师兄,还望你不要和无忧一般计较。”说着便拉起无忧,走到一旁,踮着脚在他耳边轻语道:“此人长年负责宗主的护卫,人称战狂,你一定不要和他硬战,若是惹着他的话,他可不会给任何人脸面的。” 纳兰无忧不由吞了吞口水,然后点点头。 待走回去时,萧君已经将身上衣物脱下,肌肉隆起,虬壮吓人。只听他对萧雨萱笑道:“师妹放心便是,我定不会废了你这徒儿的。” 然后就见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轻盈跳起,在半空中缓缓下坠时,只听他大喝一声,然后便踏风而起,像一股激流一般直上云霄。 纳兰无忧见状,指含口中吹声口哨,然后就见小忧忽然疾奔开来,在接近纳兰无忧时突然一跃而起,纳兰无忧立即踏地而起,然后在半空中正正踩在小忧脊背上,接着同样是冲天而起,落在正台上。 那白胡子老头刚想喊纳兰无忧下来签生死状,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萧允轻轻抚掌,道:“好!”随即带头从地上冲起,冲到半空试台周围时便猛然停住,然后脚尖涌出蓝色真气,轻划几下,做出一个立足阵法,这就稳稳停在了半空。 对于修宗之人来说,浮空掠空也算是一门基本的看家本领,当下萧允点划出的立足阵法便是浮空最基本的一种方式,其他方法诸如骑着会飞行的巨兽等也算,只是用的人少些,这阵法以修宗者的内气凝成,萧允的这阵法还需不断输出内气来维持,而岁尘子当时大战螭吻时,因为用的是昆仑大悲咒第九层内气,所以化出的内气阵法不需输入内气便可凝而不散,单从这一点来说,纳兰无忧所言也合情合理,道家内气确是强过真宗内气的。 其他人大多化出如此阵法,他们内气浑厚,维持这样一个阵法一炷香的时间,根本就是覆手之劳而已,纳兰无忧却看得大吃一惊,奇怪为何萧雨萱未曾教过他这法门,萧雨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冲纳兰无忧道:“你只需将真气汇在脚尖处,然后随便画一个阵法,站在阵法上不断输出真气即可。” 纳兰无忧点点头,看了看场边桌上的香柱,对萧君道:“萧师叔,耽搁片刻即可,您不会介意吧?” 萧君揉揉鼻子,道:“由你。” 纳兰无忧随即从台上跃起,这时候已经有几下就解决对手的年轻弟子赶来,浮在半空中了。 纳兰无忧运起道宗真气,汇入脚尖,霎时间就见他的脚尖变得一团火红,真气宛如燃烧一般,十分暴烈,然后就见纳兰无忧单脚着空,另一只腿运起似是着火的脚尖,在空中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真气扩散之时果真托住了他,他心中一喜,却忘了不断在脚尖汇气,只见红阵忽然一散,纳兰无忧惊叫一声,随即手舞足蹈地落在了台上。 众多长老弟子突然大笑开来。 萧允面色严肃,问萧雨萱道:“他怎么修炼的是道家内气?” 萧雨萱道:“随他去吧,照他的说法,昆仑大悲咒的内气可比真宗内气强了不知多少。” 萧允轻轻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这小子。” 第五十八章 巨神怒 纳兰无忧从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抬眼一看,田卿不知何时也已浮在了那里,纳兰无忧当即冲田卿一笑,随即便听一少年说道:“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心术不正。” 纳兰无忧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俊朗黑衣少年浮在田卿身旁,满脸带笑,纳兰无忧看了半天才记起来他就是张明楷。当即出声骂了句:“小狐狸。” 张明楷也不反驳,只对田卿说道:“这小子开溜可有一套了,等下你就会见识到了。” 田卿面有不悦,看也不看他,只对纳兰无忧说道:“无忧师弟,小心些啊。” 正在这时,萧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鼓起肌肉走了几步,道:“小子,开始吧。” 纳兰无忧‘嗯’了一声,随即开始凝神应对。 萧君右手伸出,化出一柄蓝色巨型气刀,刀刃上闪着丝丝电芒,衬着他精壮的身躯,极是慑人。而他本人也确实有吓唬纳兰无忧之意。 纳兰无忧也随即做了一个指诀,然后伸出右手,萧君见状,奇道:“你怎么不跑?”然后扭头看了看萧雨萱,道:“师妹,我可是给了他时间逃跑的,他这是怎么回事?” 萧雨萱也急得恨不得跺脚,但碍于人多,也只能瞪着纳兰无忧,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呼啸传来,似是刀剑出鞘一般,紧接着便有一波无形气浪猛然从纳兰无忧身子里爆散而出,瞬间席卷了他周围一大片地域,年轻弟子们和不少长老都不由地倾了倾身子,张明楷则险些掉了下去,片刻后,许多人竟然燥热难当,体内气血微微翻滚,额角也冒出汗珠来。 萧允等人纹丝不动,只是心中却极为吃惊,只见此时的纳兰无忧手持一把六尺气剑,剑身以蓝色冰质为主,红色火焰紧紧包裹着剑身,整把剑花纹繁多,从远处看时犹如破裂了一般,蓝红两色将纳兰无忧几乎尽数包裹。所以很难有人能看清此时纳兰无忧究竟是何表情。 萧允等人头一次见这种双色巨剑,脸上神色虽然还算镇定,但心里却真是诧异无比。 萧雨萱嘴唇微微发抖,脸色苍白至极,只在心里反复道:“他果真是小恋的孩子······” 萧允发现萧雨萱的异常,转头问道:“萱儿,你怎么了?” 萧雨萱身子一震,发觉是萧允在叫自己,随即摇摇头,道:“我没事,爹。” 萧君眼看纳兰无忧化出的气剑单气势就强了自己数倍,心中暗暗钦佩道: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奇才。饶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小子,这般勉强化出气剑,不多时候你的内气就消耗干净了。” “我今天可不是为了逃跑而来的,萧师叔,莫要手下留情!” 说完,纳兰无忧便将巨剑横于胸前,踏起凌云式,直使出诛神十三式第三式旋转杀冲杀而去,萧君没料到纳兰无忧一开始就这般不顾后果地猛冲上来,随即便闪开纳兰无忧的攻势,纳兰无忧紧追不舍,他却根本不应战。 张明楷奇道:“这小子竟有这本事?照这样下去萧师叔岂不是要被他给打败了?” 田卿回皱眉道:“不是这样的,纳兰无忧虽然暂时占上风,但是萧师叔意在消耗干净他的内气,如此既能不伤着他,也能使他不战而败。” 张明楷哦了一声,笑道:“田师妹好聪慧啊。” 田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萧君与纳兰无忧两人在台上绕着圈子飞驰许久,纳兰无忧终究还是修宗浅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反观萧君,一身虬劲肌肉才刚刚出了点汗,身形雷速丝毫不减。 纳兰无忧将诛神十三式的攻击招式胡乱组合起来,用了一遍又一遍,却都被萧君一一闪过了,他知道萧君是在等他内气耗光,当下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见他急停住,然后跃起到空中,萧君见状,在台上正对着他,活动活动筋骨,道:“好小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暂不还手!”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萧师叔,别抵赖啊!” 然后就见他左手做出化剑指诀,片刻之后,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巨剑炫然而出,气浪再次喷薄而出,浮在半空观战的人群之中随即便发出惊呼,只听张明楷怒道:“这小子,又差点害我掉下去!” 萧君笑道:“两把剑也没用的,你那气剑再强,跟不上我的速度也是不济。” 纳兰无忧嘴角翘起,将两把巨剑同时举起,道:“那这个速度够不够快?”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将右手巨剑砉然扔出,速度奇快,萧君心中一惊,随即闪开,却见那巨剑不仅速度越来越快,剑身也越来越大,待一股灼热无比地气息扑面而来时,他才大喊一声:“糟了!” “轰!······” 巨剑击向萧君未果,却将试台毁出了一个大坑,萧君险险在那大坑边沿,正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纳兰无忧,道:“你这般浪费自身真气,莫非是想杀死我么?” 萧允眼中精光一闪,对萧雨萱道:“萧君刚刚虽然躲开了那一击,但已经受了内伤了。” 萧雨萱奇道:“他究竟想干什么?那巨剑可是巨大内气化出的,同时化出两柄对他来说也该是强弩之末了,他还扔出去一柄,莫非他真的想取师兄性命?” 萧允摇摇头,道:“要想取萧君性命,刚才那两柄巨剑肯定会连着掷出去了,萧君轻敌了啊。” 这时,纳兰无忧二话不说,在众人惊讶之际,又将左手的巨剑投掷了出去,萧君这才认真起来,蓬起全身肌肉,凝神闪开,又听一声巨响,巨剑将试台再度砸开了一个大坑。 萧君手上一发力,两手也是同时化出两柄气刀,道:“小子,没内气了吧,来接我这招!”说罢,腾身而起,也是旋转杀,朝纳兰无忧席卷而去,只是他的旋转杀不知比纳兰无忧快了多少倍,快得甚至让人有些目不暇接,纳兰无忧只躲过了一下,眼看就要被斩杀在第二次旋杀之下了。 众人皆屏气凝神观看,萧雨萱早已不关心纳兰无忧能否直接进入前三甲了,此时她最关心的便是纳兰无忧的性命,短短片刻间,她就已经指派好了几名高手弟子,准备随时阻住萧君,救出纳兰无忧。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突然大喊道:“任何人莫要插手,萧师叔自有分寸!” 张明楷叫道:“这小子,还逞强。” 田卿也紧紧绞住手指,手心早已冒出冷汗。 蓝色卷刃终于吞没了纳兰无忧,萧雨萱已经动身掠去了。 就在这时,又是两波气浪接连席卷全场,张明楷这次非常不走运,闪过一个,却没闪过另一个,于是直直栽了下去。 片刻后,就见两柄蓝火巨剑再次现出,生生挡住了萧君的两柄气刀。 “什么?” 萧君最先惊呼一声,在场之人随后尽皆大惊失色,就连萧允也满脸难以置信地样子,扭头问萧雨萱:“他怎么还有内气?” 萧雨萱摇摇头,也是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莫非修炼道家内气还有这功效?”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两手用力,猛然将萧君弹开,萧君脸色已经有些难堪,勉强一笑,道:“好小子,内气竟然是常人的两倍,怪不得如此浪费内气!” 纳兰无忧连续退后几步,随后跳起浮空,用脚尖在半空画出一个完美圆阵,踩在上面,大声道:“萧师叔,我的内气可不止常人的两倍!”说着,断喝一声,左手巨剑再次大力投出,呼啸刺耳,直冲向萧君,萧君脸上浮出由衷笑意,朗声道:“我就认认真真与你大战一场!”说完后,两手发力,蓝色真气大量涌入气刀,两手蓝色气刀得了盛势,瞬间扩大数十倍,然后只见两柄冲天巨刀破空而起,轻松挡下了纳兰无忧的气剑,纳兰无忧大叫道:“小娘,快告诉我如何扩大手中气剑!” 萧雨萱看得出神,听到纳兰无忧这样喊,连忙答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学不会的,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萧君哈哈一笑,道:“小子,我给你一点时间,看你能不能学会这‘巨神怒’!” 纳兰无忧道:“谢过萧师叔了,小娘,快快教我!” 萧雨萱咬咬牙,再不迟疑,道:“以内气打通胸腹处天突、巨阙、大巨、大赫四穴,然后将内气引入两臂神门穴,此法需要大量内气,你可要慎重,若真气不足的话,你的两手将在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 纳兰无忧居高视下,脸上满是倨傲之意,朗朗道:“小娘放心便是,看我的!”说着立即按照萧雨萱所言运气冲穴,不料内气在这些穴位处竟然丝毫不受控制四处冲撞,纳兰无忧接连试了几遍也毫无作用,眼见浮空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纳兰无忧,那柱香也已燃剩一半了。随着纳兰无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众弟子之中终于发出了唏嘘声,萧君也等不住了,道:“小子,我算是给足你时间了,你还得多加修炼啊!” 说着,两把冲天巨刀破空而下,直直劈向纳兰无忧,纳兰无忧一再试着按序冲破‘巨神怒’的穴道,心中焦急,眼见又要落入败局,竟然不自禁大吼开来:“啊!······” 就在此时,纳兰无忧只觉两臂一热,接着便如烈火灼烧一般,片刻后,手上终于涌出大量火红内气,然后只觉手上巨剑嗡嗡乱颤,手中接着猛然一实,呼啸传来,巨剑扩大无数,剑尖竟然直直破开了试台。 萧君大吃一惊,当空劈下的两把蓝色巨刀被纳兰无忧左手巨剑横起挡住,只见此时的纳兰无忧全身都涌出了火红气雾,一身白衣的他正被一团纯阳红火包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有如熊熊燃烧的真火一般。 萧雨萱只觉一股股热浪扑面袭来,灼热难当,心中怎一个惊字了得,对萧允道:“就连我这作师父的也不知道他这身本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内气?” 饶是气势吞天,此刻的纳兰无忧身体内却是无比痛苦,忘忧果的功效已经开始显现了,若不趁早结束这场比试,就连纳兰无忧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萧师叔,你若认输,我就不使出绝招了!” 纳兰无忧在空中控制不住自己语气的暴怒,大吼道。 萧君冷汗流下,却嘲讽般一笑,道:“纵然你是九天火神降世,我也不会惧怕你这个黄毛小子!” 纳兰无忧狞笑一下,烈火攻心,他只感觉若是再不将体内内气发泄出去,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当下再次不由自主地怒道:“那就休要怪我了!” 声音浑厚暴戾,宛如九幽炎魔之怒吼。 第五十九章 谜诗 弘清殿后殿之外,血腥四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 龙无伤金发飘动,收起滴血巨斧,周围立着数十名身材魁梧的金衣蒙面人,只见其中一名上前两步,对他低头恭敬道:“少主,此处的弘清宗哨岗已经被清除干净了。” 龙无伤走到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旁边,抬眼看着眼前高低起伏的萧瑟黄峰,道:“深秋,是金色的世界,是斩杀的世界,是万物凋敝的世界。” 那名手下呵呵一笑,道:“少主的玉阳神功出神入化,相信这弘清宗之内,已无人能敌。” 龙无伤伸出手,对着半空的太阳,然后捏起手,似是要将太阳捏碎一般,道:“不,萧雨萱的实力才是真正的真宗第一。” 那男子顺着龙无伤的目光看去,不解道:“为何?” 龙无伤邪魅一笑,道:“因为她是神裔,那种神明之力,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男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龙无伤大笑数声,道:“准备好迎战萧雨萱吧,韩诗诗今日可是势在必得的。” 那男子低头道:“是,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说完后,退了几步,朝其余人招招手,数十道金影一闪而逝,只剩下龙无伤一人。龙无伤用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的眉骨,自言自语道:“纳兰无忧,我只承诺过不杀你,至于其他人,我可管不了。”说罢,迈起修长双腿徐徐走动,秋风吹过,金袍翻飞。 他走后不久,长乐仙人身影出现,白须飘飞,立在地上,看着龙无伤消失的方向,像是在对逐渐凋谢的草木喃喃一般,道:“妖族,也是一处好地方啊。” 众人听闻纳兰无忧声音变得这般暴怒粗壮,皆诧异之极,田卿定定看着火焰一般的纳兰无忧,道:“竟有如此天赋秉异之人······” 张明楷脸上明显不服,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重重哼了一声。 再看纳兰无忧,只见他将将右手巨剑举起,巨剑锋芒直*苍穹,宏伟之至,然后就见剑尖朝下一倾,对准萧君,又听纳兰无忧大喝一声,手上一松,以手掌大力推出巨剑,巨剑穿来,纳兰无忧的吼声随之而至:“此剑,名曰‘冰火剑’!” 说罢,巨剑与萧君的蓝色巨刀轰然相撞,一股蓝红气浪破散冲出,一时间所有人的衣服头发纷纷飘舞不止,张明楷只觉炎热冰冷一齐袭来,脸上颇不好受,以袖遮面道:“又冷又热,当真是冰火之剑!” 气浪甫一散去,纳兰无忧又将左手巨剑举起,然后直直扔下,萧君两刀同时举起格挡,他的束发玉冠已经尽数被震碎,此时他披头散发,一身精壮肌肉暴起突兀,满脸尽是战怒,当真不愧那战狂之称。 连着两次接下纳兰无忧的冰火射剑,萧君大口喘着粗气,然后竟猛然半跪在地上,胸中气血翻滚,他立即强压下去,生怕吐血遭人耻笑。再看纳兰无忧,身子疯狂战栗,包裹在熊熊火红内气之中的脸庞更是苍白狰狞,束发绳子也早已湮成粉末,鲜有人知的是,此时的纳兰无忧,已经游走在无法克制的边缘了。 体内火红内气还在毫不收敛地暴涌而出,纳兰无忧体内灼痛之极,再加上身子各处其涨无比,只感觉身子要爆裂一样,纳兰无忧自己也明白,这一次他真的是太过勉强了,强弩之末已不足以形容这种状态,因为他的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萧君站起身,身上热汗淋漓,道:“小子,这次用尽内气了吧!乖乖受伏便是!”说着,手上巨刀收回正常大小,脚下一用力,飞箭一般朝纳兰无忧冲去。 萧允当先抚掌,然后叹道:“好小子,这次夺魁者怕也要非他莫属了。”然后看了看萧雨萱,萧雨萱会意,立即冲纳兰无忧大喊道:“无忧,可以了,你已经进入前三甲了,别再勉强了!” 纳兰无忧身子狂颤,就连说话时也感到腹中犹如喷火一般,道:“小娘,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萧雨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纳兰无忧突然大力张开四肢,仰头大声嘶吼数声,随即就见他身后一柄接着一柄,接连化出了七柄六尺冰火巨剑,加上手上的两柄,一共九柄,带着赫赫神威,向着四面八方,犹如脱缰狂马一般散射而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内部,突然爆发出了至红至纯的道家气浪,像是要斩断万物一般扩散激出。 萧雨萱最先发现情况不妙,立即大声喝道:“不好,无忧失控了,大家快快闪开!” 说话间,大多数人已经反应过来,当下猛然一踩脚下立足阵法,登时就见无数道蓝色激流冲天而起,不知为何,为了躲避纳兰无忧这回天一击,所有人几乎用尽了全身本领。 九柄六尺冰火剑,五柄撞上了外殿尖塔,登时便将塔身毁得粉碎,无数瓦砾砖块四处横飞,尘末飞扬,一时间诺大一片地域都变得灰尘缭绕。其余四柄冰火剑并未撞上任何东西,就在半空爆炸开来,火团巨大无比,红光冲天,所有人看在眼里,只觉触目惊心。 紧接着便是那圈火红气浪,不知波击了多远才一声巨响后散去,霎时间只见无数小火团四处乱溅,有些弟子闪躲不及,衣服触了那些火团,立即就被烧着,一时间惊叫四起,场面极其混乱。 萧君距离纳兰无忧最近,虽然闪过了一次次的巨击,身体内部却受了极大震动,当下兀自吐血不止。萧允身形一动,闪到他身旁,拿出一粒青色药丸,弹射进萧君口中,只见萧君喉头一动,刚吞下药丸不久,苍白脸上终于显出一些血色。只听他极是愧疚道:“属下给宗主丢脸了。” 萧允淡淡道:“我看得出来,你只是手下留情了而已。” 萧君刚想说话时,忽听萧雨萱声音响起:“无忧你怎么了?快说话啊!”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的毁灭攻击正是纳兰无忧爆发出来的,当下纷纷朝纳兰无忧看去,只见纳兰无忧呆呆立在半空,身上火团逐渐散去,脚下踏着火红圆阵,乌黑微卷的头发随风飘舞,一张白净脸庞更是俊美洒脱,此刻他正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心中暗自庆幸道:“忘忧果······终于······” “无忧!” 一声娇媚女声传来,纳兰无忧抬眼一看,小诗正骑在小忧身上,就在距离他不足十尺的地方,盯着自己。 纳兰无忧身子剧痛,强忍住痛,咧嘴一笑,对小诗道:“小诗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萧雨萱看见小诗,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道:“小诗,快将无忧扶到小忧背上,他现在很虚脱!” 小诗却理也不理萧雨萱,只是对小忧道:“快过去吧。”然后就见小忧巨口一张,大声嘶吼一声,巨翅扇展,顷刻间就飞到了纳兰无忧身旁,小诗对纳兰无忧娇媚一笑,随即轻声道:“小心肝,今日终于落到姐姐手里了!” 说罢,小诗的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一片冰蓝。 纳兰无忧愣了一愣,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吃吃问道:“小诗姐,你在说什么?······”还未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这根本就不是小诗,而是妖族女王韩诗诗! 恐惧瞬间占满了纳兰无忧整个身躯,他的脸色在瞬间就变得苍白,全身冷汗淋漓而下,然后就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小娘······” 还未说完,小诗就挥起手,对着纳兰无忧的后背重重一击,纳兰无忧瞬间腿脚一软,眼睛一闭,被小诗拦腰抱到小忧背上,不省人事。 萧雨萱奇道:“小诗,你在做什么?” 这时候,小诗突然发出一阵极其浪荡的大笑,随即驱动小忧急速飞起,直冲弘清殿后殿而去。 萧雨萱立即听出了那声音,立即带头飞起,直超小诗追去,与此同时,萧君也发现了小诗正是韩诗诗,朗朗说道:“所有人,立即追杀韩诗诗!” 话音刚落,无数蓝色纯光乍然冲起,众多长老弟子在第一时间紧随萧雨萱掠去。 萧允重哼一声,身上宽厚蓝袍一甩,身形一动,就要飞去。 恰在这时,两道白影从天而降,萧允大吃一惊,细细一看,立即说道:“是你!” 却说萧雨萱急速掠去,却仍旧追不上火光一般快速的小忧,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极是懊悔,想韩诗诗正好不见影踪三年之多,日夜相处,她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徒儿就是韩诗诗。一想到自己竟然与这个妖女一同生活了三年时光,连萧雨萱这等人物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为何韩诗诗并没有做不利于自己和纳兰无忧的事?她冒这样大的风险,究竟是为了什么?” 恰在这时,韩诗诗已经飞过忘忧峰,即将要出了弘清殿后殿之时,只见她突然一个急停,然后从小忧背上一跃而起,将脸上面具一把撕下,一张绝世面容乍现,只见她脚底涌出蓝色内气,浮在半空,对萧雨萱盈盈笑着。 萧雨萱也小心停住,与她隔空对峙,道:“你······” 还未说完,就见韩诗诗指着她的后方,媚道:“你让他们退后,我有些话私下想对你说。” 萧雨萱咬咬牙,恨恨道:“妖女。”随即对身后赶来的众人止手,道:“你们姑且退后一丈,我先与这妖女私了。” 众人看了看领头的萧君,萧君眼神微怒,道:“师妹当心些!”然后就主动退后一丈。众人见状,纷纷退后。 韩诗诗浪笑几声,笑得几个修宗尚浅的弟子一阵心旌摇荡,然后便听她说道:“我的好师父,你离我再近些啊。” 萧雨萱啐了一口,一边凝神看着凶相毕露的小忧,一边又在半空踏起步子,上前几步。 第六十章 乾坤威绝 “你究竟想怎样?”萧雨萱怒问道。 韩诗诗媚笑不改,道:“一起生活三年,我们也算有了点感情吧,我一直未曾加害你们,同为女人,你当真不懂么?” 萧雨萱绣眉蹙起,道:“你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小你六岁的少年?” 韩诗诗眉眼一弯,点了点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者,你这双手沾满血腥的妖女,怎能配得上天神之子?” “信不信由你,我是妖女不假,可是在我眼里,他可不是什么天神之子,更不是圣子,我违背妖族祭司王之命,就是不忍心杀他。” “那你为何要带走他?” “因为你们正道中人杀了不该杀的人,战神发怒了,她要向整个人界复仇。” “战神?她是谁?” “这个嘛,我无可奉告。” “这与无忧有什么关系?” “无忧可能会被杀死的,在我那里,他更安全一些。” 萧雨萱听罢,冷笑数声,道:“笑话,若我保护不了他,还有纳兰飞雪、岁尘子等人,你敢与他们比肩么!” “保护无忧?你还是想想如何自保吧,魔界正主怕是已经苏醒了,你别忘了,十三年前被你们封印的那个怪物,也要苏醒了。”韩诗诗收起了媚笑,正色道。 萧雨萱听罢,心中极是忐忑,接着问道:“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韩诗诗掩嘴一笑,道:“这世间最为可怕的恶鬼,可是我的同盟啊,我们仇恨人世,仇恨四宗,大荒大德地,只能被鲜血洗刷过才能迎来落不尽的繁华,我们寂寞轮回几万年了,真的累了。” 萧雨萱断喝道:“一派胡言!” 韩诗诗收起眼中笑意,脸色一寒,厉厉道:“三年后,我将带着仇恨,踏平弘清宗!”说完后,转过身,对小忧招了招手,小忧会意后,大声嘶吼一声,巨翅一展,背着纳兰无忧掠空而去。 “咣啷!” 萧雨萱手中宝剑东归龙吟出鞘,剑锋直*韩诗诗,脸面生煞,喝道:“今日定要斩了你这妖女!”她身后萧君见状,手上顷刻间便化出两把纯蓝气刀,身影如撕破苍穹一般冲上,朗朗大喊道:“弘清七怪,随我拦下那头火虎!”说罢,身后七道身影乍空而起,直扑向小忧远去的方向。 韩诗诗斜眼看了八人一眼,嘴角一翘,声音柔荡,道:“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啊,别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话音刚落,跟在萧君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忽然惨叫一声,随即就见鲜血飞洒,他的身子在一瞬间就被一道金光斩成了两半。 “龙无伤!” 萧君大叫一声,随即撇开远去的小忧,手中气刀旋转杀上,牙齿绷得咯咯直响,对剩下的六怪说道:“你们协助我,万万小心他的巨斧!” 剩余的六人随即纷纷化出气刀或者气剑,均是纯正的蓝色,刚欲围攻龙无伤时,又见数十道金光突然乍现,直扑萧君一干人,弘清宗的所有弟子正不知道该帮萧君还是萧雨萱,一见龙无伤率恶名昭著的玉阳七十二龙而来,一个个立即怒不可遏,纷纷卖力杀上,霎时只见无数道纯蓝流光几要覆盖苍穹一般,将龙无伤的金色锋芒压得滴水不漏。 龙无伤咬咬牙,一时间被萧君纠缠住,眼见手下一个个被围杀,竟然大笑开来,脸色既是狰狞又是邪俊,几乎是嘶吼着说道:“韩诗诗,事已至此,你还不走么!” 韩诗诗荡笑道:“一起离开吧,纵然你神力通天,也敌不过这数千人的围杀!” 说完后,身形一闪,瞬间躲开萧雨萱,然后冲杀进入龙无伤的战场,一把拉起龙无伤,疾行抢逃,龙无伤笑道:“想不到你空着手还能与萧雨萱交战这么久,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韩诗诗呸了一口,道:“还有空说风凉话,先看看你身后吧,了不得的大人物来了!” 龙无伤忽然一滞,随即脸色一变,转头一看,萧允一身蓝袍,冲在最前面,这自然不是他所忌惮的,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那两道白色身影。 他不会认错,那是纳兰飞雪和午天一。 午天一断臂空袖,衣袍翻飞,纳兰飞雪闭关出来,面色更加年轻了几分,一头长发却是极不相称地变作雪白,只见他转头对午天一说了句什么,午天一立即点点头,当即发力,冲出追杀龙无伤与韩诗诗的千人蓝团,然后单手做出指诀,断喝一声,单手猛然抬起,霎时间,只听一声巨响,就在龙无伤与韩诗诗面前,一道火红巨障破土而出,龙无伤猛然停住,衣袍落在红障上面,瞬时变得粉碎。 纳兰飞雪凌空而起,在众人之上踏起一个太极法阵,然后长吐一口气,缓缓举起双手,身上立即开始涌出红色气雾,片刻后,但听他断喝一声,只见他身前立即化出无数把火红细针,然后就见他双手一推,怒道:“妖女,敢掳我无忧孩儿,看我将你毁成血沫!” 说罢,身前无数细针已然破空射来,那些细针在空中急速变大,眨眼间就化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红剑阵,朝着龙无伤与韩诗诗威压下来。 前有碎人红障,后有灭世剑阵与千人杀团,龙无伤与韩诗诗对望一眼,他们都是第一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恐惧。 逃无可逃! 萧允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一切,若刚才没有解释清楚纳兰无忧的下落,冒冒失失与这对师徒交战的话,他必败无疑。纳兰飞雪的一身修宗之力,已经强大到直*岁尘子的地步了,再加上他的那个断臂弟子午天一,两人一个负责施困封印,一个负责击杀,杀法精准厉害到令人吃惊。 想到这里,萧允不自禁笑了笑,摇摇头,想自己当真是老了,自己的外孙女都已经十二岁了,他已经不是这些四宗支柱的对手了。 就在那火红剑阵要万无一失地将龙无伤与韩诗诗碾杀成粉末时,一道纯白激流突然破空而来,击在火红障碍上,红障登时便消散干净了,龙无伤与韩诗诗见状,闪身乍出,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了纳兰飞雪的可怖剑阵。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前一刻还是必死无疑的龙无伤与妖女韩诗诗,现在就这样逃开了? 纳兰飞雪面色一沉,已看出那是长乐仙人所为,道:“仙人此举,恐怕不妥吧!” 说话间,龙无伤大笑数声,金袍猎猎飞舞,身影远去之时,大声道:“老头子,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萧雨萱见状,喝道:“妖女,哪里逃!”说着,身影闪上,飞一般前去追杀龙无伤与韩诗诗。 还未飞驰多远,就见一道纯白巨障拔地而起,生生挡住了萧雨萱的去路。 午天一微微颤抖着,那白色巨障与他所使的红障简直如出一辙,只是那白色巨障不知要比自己的强上多少倍。” 萧雨萱眼睁睁看着两人逃走,秀脸大怒,道:“仙人此举究竟是何意?” 半晌,仍无回答。 纳兰飞雪见状,眼中闪过精光,道:“仙人既然这样安排,弟子也无话可说,但是我那无忧孩儿,我可不会扔下他不管!”说完,看了看萧允,微微颔首告别,又对午天一道:“天一,回宗。” 午天一颔首应过,随即就见纳兰飞雪衣袍一甩,身影远去。 萧雨萱收回东归宝剑,见眼前的白色巨障依旧纹丝不动,只得咬着牙退后几步,道:“但愿仙人是为天下苍生着想,从今天起,无忧是死是活,再与我萧雨萱无关!” 回答她的,只有萧瑟寒冷的秋风,以及群山之间的满目苍黄。 半晌后,白色巨障才缓缓散去。萧雨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冷冷看了一眼身后,眼中凄凉不忍,缓缓向前拖着步子走了许久,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这才说了一句:“妖女说要在三年后踏平我宗,诸位长老,众弟子们,我们迎战!” “迎战!······” 无数震天吼声豁然响起,树叶被一片一片震落,大地似乎也在一颤一颤。 萧雨萱的心,当真凉得极其彻底,这一刻她才发现,对于无忧,她竟是如此不舍。 纳兰飞雪端坐在掌门大椅之上,大殿之内,乾坤八部弟子尽数汇集于此。他的身后,午天一与张煜一左一右,张煜红发束冠,眉目炯炯,午天一白衣翩翩,断臂不仅没有损了他的潇洒,反倒更添一分不怒自威之意。 上官琪端立于众弟子最前方,一双眼睛片刻也离不开风姿过人的张煜。 这时候,纳兰飞雪开口说话,声音朗朗回荡在大殿之内:“无忧虽不知所终,我宗也算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说完后,他便抬头看了张煜一眼,道:“煜儿深得螭吻真传,身怀神鬼莫测之力,又将昆仑大悲咒修炼到了第七层,天一在封印一道上已有精深造诣,从今日起,张煜与午天一,便是我乾坤八部之首!” 言罢,大殿之上的白衣弟子们,尽皆半跪,俯首道:“乾坤威绝!” 纳兰飞雪起身,向前踏出两步,然后抬起手,一派君临天下之势,朗朗道:“妖王韩诗诗屠戮生灵,无恶不作,无名岛已经被其族众死死围困,弘清宗虽是真宗,却与我道宗一脉相承,当今天下太平,不少弟子多年未见过杀戮血迹,所以从今日起,乾坤八部将轮流赶往无名岛击杀妖族恶孽,若是不想丢了我乾坤宗威,尔等就当竭力修炼,搏命杀敌!” 无数弟子白衣立地,身子站得挺直,眼中光泽闪动,齐声答道:“谨遵师命!” 第六十一章 血伤 粗重的喘气声回响在漆黑幽旷的大殿内,大殿四周,墙壁上的鬼头石雕吐出火息,映照着暗无天日的殿堂。 在殿堂的大地上,正半跪着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细细看去,正是景浩天与鬼法王万千手。 而在他们正面前,则是一把巨大的黄金鬼头椅,椅背乍出三颗狰狞魔头,两处扶手皆是白骨铸成。 巨椅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上面一个魁梧的影子,在那巨椅周围,左右各两名护法,同样笼罩在黑暗之中,从身影中依稀可辨是两男两女,两名男子的体量均魁梧得吓人,女子则妖娆纤细。 景浩天与鬼法王半跪在地上良久,那坐在巨椅上的魁梧身影才开始说话,声音浑厚之极,震响大殿:“三道法王,为何只来了两位?” 景浩天低着头,恭敬道:“兽法王在外征战,怕还未收到尊主复苏的消息。” 巨影冷笑两声,道:“征战?” 景浩天连忙答道:“是,摘月宫的伏鬼八卦咒似是有了异象,导致各部动乱,兽法王该是在率大军四处镇压。” “竟敢擅自动用我魔界大军,他胆子倒是不小。” 景浩天与万千手听罢,赶紧跪倒在地上,万千手的语气极是恭敬,道:“尊主息怒!” 巨影身子动了一下,守在他周围的四名护法都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黑暗之中再度响起令人窒息的威严声音:“那么,就先诛杀兽法王吧。” 景浩天与万千手身子同时一震,颤颤巍巍道:“是。” 过了半晌,巨影再度开口道:“你们两个,可曾在人界自相残杀过么。” 万千手一听,几乎瘫倒在地,随即重重叩头道:“属下一时糊涂······” “恶鬼夺位,千手灭世······“巨影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若是再复苏早一些,现在坐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你了吧,万千手。” 万千手声音颤抖,道:“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说完,连连磕头,碰得地上“砰砰”直响。景浩天在一旁低着头,不忍地看了一眼,如此大的罪名,万千手恐怕难逃一死了。早知如此,当初他真应该在罗刹团面前隐瞒下来的。魔主虽然复苏了,但魔界同时失去两道法王,确实大伤元气。 正在这时,巨影传来笑声,然后便听他说道:“你嗜杀成性,却没有亲自去斩杀景浩天,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万千手立即道:“不瞒尊主,属下······属下似乎察觉到了罗刹的气息,所以才未敢露面的······” 巨影哈哈大笑,就连笑声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罗刹团中的一人,确实在人界。” 万千手险些昏厥过去,心中大是懊悔,若早知道魔界尊主在人界布了罗刹作为眼线,那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对景浩天都起了杀意的。事到如今,万千手知道自己已是难逃一死了,于是便绝望地伏在地上,涩声道:“属下听凭尊主发落。” 殿上一时间安静之极。 过了许久,巨影才说道:“景浩天,你去人界继续做你的大荒游侠吧······”这时他缓缓伸出手,指着万千手,声如恶鬼道:“我免你一死,今日起,你就跟着我,肃清魔界异孽。” 景浩天与万千手同时叩首,道:“谨遵尊主之命!” 借着火光看去,巨影伸出的手,赫然是血红色的一只巨爪。 纳兰无忧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又绵又香的大床上,床身以金色古木雕成,沁香四溢。 他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脑袋,慢慢想起那一日在弘清宗发生的事情,蓦然觉得心中一凉,随即心中大惊,从床上猛然跳下,环顾四周,日常设品一应俱全,桌上又有梳妆用品,是个女子房间。 无需多想,纳兰无忧便知道这里多半是韩诗诗的房间了。 没想到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师姐,那个让他拼上性命修炼想要保护的女子,竟然就是妖族女王韩诗诗,可怜他还为她倾心过。恶女如此捉弄自己,纳兰无忧心中恨意如江水绵延,只觉纵是杀她十次都不够。 纳兰无忧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房间,然后便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只是,在开门的一刹那,他就被惊呆了。 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库房,房内无半点透光地方,只有恁多蜡烛在摇曳着,微弱昏暗的火光中,他看到许多石柱矗立着,而在那一个个石柱上,则是被绑得死死的一个个活人。 纳兰无忧忍住心中惊愕,慢慢向他们走去,只见被绑在石柱上的人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灯枯油尽的样子,目光呆滞,口中流下涎水,还喃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纳兰无忧一个个地查看,最终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共通点:这些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几乎都是被割伤,而且伤口大都在手腕处。纳兰无忧看到有的人伤口处还在往外滴血,心中惊惧,便使劲摇着眼前一个个活死人一般的枯槁*,口中不停说道:“喂,醒醒,醒醒啊!······” 当他走到库房最后面时,已经没有出路,而眼前的人,再次让他错愕之极。 一身淡黄衣裳,美如玉人,竟是弘清宗弟子田卿。 纳兰无忧连忙摇晃着昏迷不醒的田卿,喊道:“田师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随即一眼憋见绑着她的暗红绳索,想要解开绳索,可是找了半天都找不见绳结,最后他心中一急,竟然开始用牙撕咬开来。 只是那绳索当真是牢固之极,纳兰无忧拼命撕咬半天,那绳索依旧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纳兰无忧见状,立即停嘴,随即退后一步,手上用力,化出了六尺冰火剑。 “得罪了,田师姐。” 说罢,纳兰无忧就挥起冰火剑,对准绳子,劈了下去。 火花闪过,田卿的衣角立即被剑身火焰灼成乌黑,那绳子依旧完好无损。纳兰无忧咬咬牙,又连砍数十下,每次都是毫无效果,最后,纳兰无忧终于失去信心,手上散去冰火剑,盯着昏迷的田卿,踉踉跄跄退后几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唇嚅颤,眼中闪过泪花。 望着昏暗无门的库房,数不清的活死人喃喃自语,一声声清脆的滴血声回荡着,纳兰无忧靠着墙角,捂头蹲下,痛哭不已。 太让人绝望了,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坟墓,一片充斥着冤魂亡灵的坟墓。 纳兰无忧瘦削肩膀颤抖着,在这诺大昏黑的库房中,他的身影孤独而可怜。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声声敲打在纳兰无忧的心坎上。纳兰无忧扭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满眼呆滞。 一身蓝袍缓缓出现,韩诗诗冰蓝眼睛闪着冷酷杀意,一步一步,朝纳兰无忧走来。 纳兰无忧呆呆看着她,脑海之中竟是一片空白。 韩诗诗脸上浮出媚笑,手一抬,就见纳兰无忧犹如被人扼住喉咙提起一般,随着韩诗诗手臂上抬,缓缓从地上浮起。只见他双手死死抓着脖子前方并不存在的扼喉之手,眼中不再呆茫,恨意涌上来,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韩诗诗走到纳兰无忧面前,抬头看着悬空的纳兰无忧,眼睛弯弯一笑,随即手上用力,隔空一把将纳兰无忧推到墙壁上。纳兰无忧身子几乎陷入了坚硬冰冷的石壁,顿觉后背剧痛,体内大震,‘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心肝,姐姐的血池还不错吧!”韩诗诗凝视着纳兰无忧的脸庞,微微笑着。 “血池?”纳兰无忧忽然反应过来,随即大吼一声:“妖女,你竟然吸食人血!”说着,纳兰无忧用尽全身力量想要挣脱韩诗诗的束缚,只是喉咙被死死卡在墙上,根本挣不开。 韩诗诗脸面似是有些惊疑,道:“吸食人血又怎么了?亏得我饮他们的血,他们才活得久一些,要是落到其他族人手里,片刻就被吞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随即嘿嘿一笑,眼珠一转,看了看田卿,道“小心肝,舍不得你这田师姐吧。” 纳兰无忧怒目圆睁,道:“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韩诗诗神色忽然一变,脸上怒气横生,从腰间抽出匕首,蓝光耀眼,只听她狠狠说道:“这就让你看看,我如何杀死这个小贱人!” 说罢,就在纳兰无忧通红滴血、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举起匕首,‘噗’地一声,刺进了田卿的腹部。霎时间就见鲜血顺着刀刃流出,流到韩诗诗手上。 田卿忽然吐出一口血,从昏迷中醒来,痛苦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又看了看韩诗诗和纳兰无忧,张开满是血沫的嘴,道:“无忧师弟······” 纳兰无忧彻底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脖子和额头上青筋暴起,甚是狰狞。 韩诗诗冷笑一声,道:“无忧师弟?叫得好生亲切!”随即将手中匕首拧转,刀刃在田卿腹中绞切,田卿眉眼一皱,又重重吐出一口鲜血。韩诗诗的手一刻不停,一直在旋转扩大伤口,田卿身子剧烈颤抖着,口中血沫横流,秀发几乎失去了光泽,胡乱披散着,只见她一张血口嚅懦着,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不!妖女住手啊!” 纳兰无忧痛苦地闭上眼,后脑狠狠撞击着身后的墙壁,哭得歇斯底里。 韩诗诗阴冷一笑,伸出手,捏住纳兰无忧的下巴,道:“向我求饶啊!”接着便发出浪荡笑声,手中却依然不停,只是此时她已经不再旋转刀刃了,而是一寸一寸,向上切割着田卿的腹腔,田卿神色麻木,眼中只透着一股乞求,口中鲜血依旧冒个不停,可怜至极。 纳兰无忧紧紧咬着牙关,狠狠甩开韩诗诗的手,只看了一眼几被染成血人的田卿,便再也不忍心看第二眼。 “求求你······放过田师妹······” 韩诗诗听罢,手一停,匕首还插在田卿腹中,此时她的脸色变得极是阴冷,只见她抬起被鲜血染透的那只手,重重地抽了纳兰无忧一耳光,怒道:“纳兰无忧,你知不知道,即使我现在停手了,这个小贱人也死定了!” 第六十二章 魔怪 纳兰无忧也看得出来,田卿真是必死无疑了,腹部被绞开那么大的一个血洞,就像一只鲜红的魔眼一般,狰狞望着他,厉声吼道:“你怎么不救我!你怎么不救我!······” 纳兰无忧彻底奔溃,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瘫软在墙壁上,低垂着头,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悲伤、绝望以及恐惧轮番持刀切割着他的心,甚至让他麻木到忘记使用冰火剑拼死一搏了。 韩诗诗依旧不依不饶,一手抬起,隔空紧紧攥着纳兰无忧的脖子,另一只手虽然沾满鲜血,却依旧纤细修长,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诡异之美,那只血红的手搭在纳兰无忧脸上,柔柔抚摸着他的脸庞,纳兰无忧俊美脸庞很快就被鲜血涂得鲜红一片,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子中,粘稠了他的整个魂魄。 “你要是想让这个小贱人活下来,为何不早些求饶啊,对姐姐凶巴巴的,还一口一个妖女,你说谁听了不生气啊!”说完后,韩诗诗的荡笑再次回响在阴暗血腥的库房中,中间夹杂着数不清的呢喃声,田卿挣扎在垂死边缘,大口大口地吸气,口鼻中不自禁地喷出鲜血。 纳兰无忧了无生气,犹如垂死一般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韩诗诗停住荡笑,一双眼睛颇为暧昧地盯着纳兰无忧,道:“小心肝,叫声好姐姐,我就给她一个痛快。”说完,歪了歪头,拔出了田卿腹中的匕首,冰蓝色的刃身已经红得没有一丝缝隙了。 鲜血喷溅而出,浇红了纳兰无忧的衣服,韩诗诗扭着细腰闪开了,田卿重重咳了几声,眼巴巴地看着纳兰无忧,目光之中只有四个字:但求一死。 纳兰无忧犹如鱼梗在喉,涩声道:“好姐姐······” 韩诗诗听罢,故意将耳朵凑近纳兰无忧,道:“你说什么?大声些啊!” 纳兰无忧看着她那如玉一般纯粹干净的耳朵,又想到这个女子就是陪伴了他三年的小诗,心中剧痛,终于将满腔怨、怒、恨尽皆吼了出来:“好、姐、姐!” 一字一字,犹如针芒刺心一般,字字都钉在了这血池库房中的坚硬墙壁上。 韩诗诗满足一笑,血手抬起,匕首划过,田卿那被血染红的纤细脖颈被一刀划开,只见她双手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剧烈抖了几抖,然后眼一闭,垂头死去。 纳兰无忧的眼泪决破堤坝,汹涌漫漶。稍许嘶哑的哭声久久不散,韩诗诗定定看着,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层缭绕水雾。 “这个小贱人死了,你为何这么伤心?若你的小诗姐也这般被人折磨致死,你会这样么?” 韩诗诗问道。 “田师姐已经归天,生前你一口一个小贱人,死后还要这般侮辱人么?” 韩诗诗听罢,眼生怒意,喝道:“回答我!” 纳兰无忧盯着韩诗诗的眼睛,道:“我对田师姐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同门师姐这般惨死,小诗又变成了你这个妖女,我哭上一场哪里够?可惜我不懂佛家超度之法,否则必会诵经三天,祭奠田师姐和死去的小诗姐!” 韩诗诗冷笑着,踉跄退后两步,道:“我舍下一切陪你三年,如今又冒着生命之险将你劫来我族庇护,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纳兰无忧泪眼模糊,似是在韩诗诗身上看到了小诗的影子,恍惚一笑,道:“你的心意,我来世再偿还,今生今世,你我势必不死不休。” 韩诗诗喃喃道:“不死不休······哈哈,说得好。”说罢,手一松,放开被扼吼在墙壁上的纳兰无忧,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既然小诗在你心中已死,我所作的一切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说罢,将匕首扔给了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一手扶着墙壁,低着头,长发垂下,眼睛深藏在阴影之中。两人这般对峙了许久,纳兰无忧抬起脚,将匕首踢到韩诗诗脚下,道:“我迟早会杀了你的,我会凭着自己的实力打败你,然后用你的妖血祭奠枉死的无数冤灵。” 韩诗诗失魂落魄般笑了一声,随后抑制不住般笑了许久,细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半是癫狂痴醉半是楚楚可怜,“机会只有一次,你若错过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后,媚笑浮上,双手袅袅举起在头顶,形如蛇魅一般拍了拍手。 片刻后,纳兰无忧身后的一大片墙壁,轰然塌陷,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但是比阳光更先进入的,却是几个半裸着上身、半人半兽的怪物。 纳兰无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狮头人身、背上长有一对肉翅的怪物一把抓起,掠了出去。 其余怪物见状,纷纷流着涎水、嘶吼着朝抓着纳兰无忧的那个怪物追去。 韩诗诗双手大力一推,将碎石块尽数推落下去,然后斜坐在方才墙壁坍塌的地上。 原来这血池库房,赫然是建在半空中的。 韩诗诗坐在半空,身后便是方才死去的田卿尸体,只见她晃着双腿,笑着喊道:“你们谁能抢到这小子,就可以吃了他!” 纳兰无忧被狮头人身的怪物抓着,听到韩诗诗这样说,自知她已经要开始虐杀自己了,脑袋很快就清醒过来,右手反抓住怪物腰腹,体内内气运起,片刻后,冰火剑呼啸而出,直直刺入怪物腹部,它原本正凝神警戒着其余怪物,突然被纳兰无忧的冰火剑穿透,只觉腹中又冷又热,然后便惨叫一声,血水纷扬洒下,双爪松开纳兰无忧,直直朝地上坠落下去。 其余怪物见状,均疯了一般扑向已死的怪物,一哄而上之后,只听得一阵阵骨肉开裂的声音传来,那怪物立即就被分食干净了。 韩诗诗大声叫好,道:“小心肝,这些家伙可是饿了好久的凶物,千万别被打趴下,否则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纳兰无忧听罢,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随即朝韩诗诗看去,只见她正坐在离地数十丈的高处,如在云端一般俯视着他,纳兰无忧咬着牙,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阔地,四周以高墙围住,又施下了冲天结界,想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 正在这时,那群怪物,足足有数十只,吃了血肉之后似乎更加饥饿,皆挥舞着爪牙,凶神恶煞般朝纳兰无忧扑来。 纳兰无忧见状,双手均化出冰火剑,只是这冰火剑的窒人气浪似乎并不能影响这群怪物,它们只是稍稍忌惮纳兰无忧手中的利器,一个个一下子分散开来,有的飞上半空,有的四肢着地,低首弓腰,从四面八方紧紧围住了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见状,知道此时最好使出巨神怒,再以诛神十三式第三式旋转杀辅之,方能保全自身,然后杀伤怪物。 这样想着,纳兰无忧连忙运起内气按序冲破自身穴位,只是还未等他使出巨神怒,怪物们便已经压了上来,纳兰无忧再不迟疑,立即放弃巨神怒,冰火剑横持,旋转杀起。 韩诗诗凝神看着纳兰无忧手中化出的冰火剑,只见那剑身蓝光耀眼,红炎遍附,无数美丽繁杂花纹铸之,剑刃约一掌宽,剑尖修长凌厉,不禁啧啧道:“好美的杀器。” 就在这时,一双冰蓝眼睛在她身后现出,韩诗诗定了一下,笑道:“放心吧,那小子命很硬,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吃了。” 一阵低吼传来,火红乍现,小忧的身子似是又长大了一圈,蹲坐在韩诗诗身后,一双眼睛凝视着纳兰无忧。 “万一有危险时,你就上去吧,谁叫他是你的主人呢。”韩诗诗口气颇为无奈,说道。 纳兰无忧的旋转杀威力骇人,只见一股火红卷风冲天而起,旋刃劈啪作响,宛如熊熊烈火一般,霎时间就将一拥而上的怪物们旋出老远。纳兰无忧停下身子,只见那些怪物又纷纷站了起来,方才大力一击,仅仅伤了它们皮肉几分而已,并未让怪物们伤筋动骨。 纳兰无忧吃了一惊,又听到韩诗诗声音飘然入耳:“这些怪物或多或少都有些魔界血统,骨肉强于普通怪物数十倍,以你现在的攻击,根本不能奈何它们!” 纳兰无忧听罢,凝神查看四周怪物,看准一只最弱的怪物之后,立即将左手冰火剑大力扔出,剑身嘶吼着冲向那只怪物,最终在插入怪物胸口约一尺后,便再也无法钉进去一寸,然后慢慢消散了。 威力足以毁坏弘清宗高塔的冰火剑,此刻竟连这些怪物的身体都无法穿透。 纳兰无忧大吼一声,左手再度化出冰火剑,怪物们眼中涌上血色,再一次朝纳兰无忧四面围压而上。 韩诗诗坐在高处,风起云涌,她的蓝袍蓝发翻飞不已,只见她双眼呆呆看着纳兰无忧,自言自语道:“无忧,莫怪我心狠,若不这样,就无人能够阻止它了。” 小忧伸出前爪,轻轻触了触韩诗诗的手臂,韩诗诗扭头看去,小忧的眼神之中,满是劝慰。 第六十三章 剑与魔 “傻小子,不是你的冰火剑不够坚硬锋利,而是这些怪物不仅具有魔界血肉,体内更有内气护体,想打败它们必须一只一只来,而且对付每一只都要用上十分的力气才行。” 韩诗诗看着与众多怪物纠战在一起的纳兰无忧,笑着喊道。 纳兰无忧此时只能连连使出旋转杀来防御怪物的群攻,若是使出其他招式必定会顾此失彼,虽然目前看上去纳兰无忧的冰火剑旋起威力绝伦的火红气刃,一时间压制住了怪物们的进攻,但是他自己十分清楚,旋转杀根本无法一下杀死所有怪物,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话,他的败北只是迟早的事情。 纳兰无忧挑着空隙仔细观察着这些怪物,最后终于发现这数十只怪物大多只能在地上奔走,能飞在空中的只有三只,片刻后就有了对策,当下大喝一声,使用诛神十三式第一式凌云式,脚下一蹬,冲天而起,地上的怪物见状,纷纷对着纳兰无忧仰头嘶吼,面目极是恼怒,而那三只可以飞天的怪物则紧跟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停至半空之时,它们就扇起大翅,直直朝纳兰无忧扑杀而去。 纳兰无忧甫一停住,便用脚尖迅速在半空画了一个阵法,然后脚下运出道宗内气,维持阵法立稳半空,两手同时发力,冰火剑得势后,火红外焰燃烧更烈。 怪物扑上,冰火剑疯狂旋起,半空之中赫然出现了一道火红卷焰,怪物们甫一压上,就立即被弹反开数丈之远,与此同时,它们接触到纳兰无忧旋转杀气焰的部位片刻后就变得一片焦黑,几被烤熟。 韩诗诗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纳兰无忧,笑道:“小子,挺聪明啊,接下来就要用巨神怒吧!” 这时候纳兰无忧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传来:“妖女,我迟早杀了你!” 说着,用了最快速度打通巨神怒穴道,就在感到手臂巨热,大量火红内气要喷涌而出时,一只怪物已经再度扑棱着翅膀冲到纳兰无忧面前了,纳兰无忧只好停住,在阵法上同怪物再度厮杀在一起。 韩诗诗朝纳兰无忧笑叫道:“小心肝,将诛神十三式的第三部分用一用吧,只攻不守,就目前来看根本没用!” 说罢,就见纳兰无忧扭头瞪了他一眼,啐道:“妖女,闭嘴!” 韩诗诗脸上笑得灿烂,眼睛深处却翻滚着悲伤。 纳兰无忧虽嘴上这样说,脚下却立即变了步法,开始使出诛神十三式的第七式到第十二式,登时就见纳兰无忧挥舞着的的两把冰火剑犹如布下了一层结界一般,将自身护了个严严实实,怪物根本近不了身,非但如此,第七式到第十二式使起来比强调进攻的第二式到第六式轻松了许多,虽说纳兰无忧体内内气充沛无比,但力气终究是有限的,若是力气耗尽,那便要任由怪物宰割了。 就在这时,三只飞天怪物中的两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然扇动着翅膀停在半空中,目光聚焦于韩诗诗所在之处,身上被纳兰无忧砍伤的地方吱吱响着,还冒着黑烟,只是伤口均很浅,纳兰无忧以一敌三,几乎没有机会给它们致命一击。 纳兰无忧集中精力,看准剩余一只怪物扑来时的破绽,大喝两声之后,便将两柄冰火剑都插入了怪物胸膛,然后扭头看到剩余两只怪物依旧盯着韩诗诗那边,当下立即打通巨神怒穴道,两臂火热之时,大量火红内气终于喷涌而出,插入怪物胸口的两柄剑立即扩大无数,暴烈无比的火红焰刃霎时就将嘶吼不已的怪物灼成了灰烬。 直到这时纳兰无忧才发现无论那火焰剑刃多么爆裂滚烫,他的手乃至全身都是冰凉清爽的,这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巨大无比的冰火剑,虽然看似镂有无数繁杂的红色纹路,蓝色剑身本身却净如纯玉,心中登时便明白那清凉之意便是这蓝色剑身传来的。 韩诗诗听到小忧低声嘶吼的威胁,微笑一下,将双手交叉胸前,侧头道:“你来干什么?” 身后低沉男声响起:“我为你提供这么多的魔怪任由那小子杀戮,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么?” 韩诗诗嘴角翘起,脸白如玉,道:“欠你的这份,我会还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纳兰无忧是尸王大人最忌惮人之一,虽然还是个半大小子,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复苏遭到任何阻挠,更不希望苏醒后惹怒魔界正主。” “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纳兰无忧的真实身份呢?这个时候,正道四宗恐怕只有岁尘子知晓纳兰无忧的身世吧。” “不,萧雨萱也知道了。”说罢,那男子便向前走了一步。 小忧朝那男子呲了呲牙,全身火红长毛根根如针竖起,一双冰蓝眼睛死死盯着男子,似是在告诉他:莫要上前,不然咬死你。 男子看了看小忧,呵呵一笑,站在原地,伸手取下头上的大兜帽,一张半是人脸半是兽脸的面庞露出来,韩诗诗看了片刻,就移开目光,看着已经用巨神怒杀死两只怪物的纳兰无忧,道:“那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男子答道:“借贵族神器‘妖王剑’一用。” 韩诗诗斩钉截铁般说道:“妖王剑乃我族至宝,不可外借。” 男子听罢,摊开手,摇摇头,狰狞的脸上满是无奈,道:“那好吧,我们再说另一件事。” “说吧。”韩诗诗道。 “你这样对待纳兰无忧,可是想将他打造成自己的杀器么?” “是啊,”韩诗诗微笑着,十分欣赏地看了一眼正在与地面怪物厮杀的纳兰无忧,道:“等他将诛神十三式运用得出神入化时,我就让他去杀死尸王那个老东西。” 男子大笑一声,道:“尸王可是跳出生死轮回的三界之王,连轩辕、蚩尤等人都杀不了他,你觉得这样一个清秀少年能杀得了他么?” 韩诗诗嘴角依旧上扬,抬起眼,睥睨着脚下的杀场,道:“三界之王竟然会怕魔界正主,真是笑话。” “这个随你怎么想,不过,要将这小子练成一把真正的杀器,可不能少了这家伙级别的魔怪吧。”男子看着小忧,笑道。 韩诗诗怔了怔,道:“你想用那些魔怪换妖王剑?” 男子摇摇头,道:“不是换,我说过了,只是借你们妖王剑一用而已。我知道你迟早要将那把剑交给纳兰无忧,尸王大人可不会贪图贵族宝物的。” 韩诗诗看着纳兰无忧,眉毛微微一皱,最后说道:“那好,为了帮助尸王他老人家早日复活,我会派去四大祭司中的一个协助你们的。” 男子颔首一笑,道:“多谢女王好意,对了,当做见面礼,西方恶鸟‘巨火’已经送来了,去看看么?” 韩诗诗笑道:“你真是有心啊,为了一把剑肯花如此大的代价,这个见面礼我收下了,你去找祭司王吧,她会把妖王剑交给你的,我现在可得日日守着我这小心肝,要是不小心弄死他,那就无趣了。” 男子哈哈大笑,道:“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向韩诗诗弯腰行了一礼,刚要走时,韩诗诗忽然说道:“对了,这个女子是你帮我抓来的,现在她已经死了,你有办法让她复活么?” 男子停住,转过身,走近之后,看着田卿的尸体,半晌后才说:“你可真是心狠,这少女也算个绝色美人了吧。” 韩诗诗道:“我没有喝她的血,已经算是对她开恩了。” 男子用尖利指甲划破绑着田卿的绳子,然后扛着她的尸体,道:“尸王大人肯定有办法的。” 待男子刚走几步,韩诗诗突然道:“我的小心肝可不是个清秀少年。” 男子边走边道:“那他是什么?” “他可是大荒最俊的男子啊。”韩诗诗掩嘴笑道。 男子的笑声回荡在库房之内,在笑声中,他逐渐走远。 韩诗诗转身向脚下看去,场中只剩下纳兰无忧与两只怪物了,此时的纳兰无忧,手持两把通天巨剑,将自己的身躯完全淹没在冰火剑的吞天巨焰中,被他杀死的怪物皆是一片焦黑,韩诗诗朝纳兰无忧喊道:“你可别将这些怪物的尸身都毁尽了,不然你会被饿死的!” 纳兰无忧身上伤了好几处,最重的在后背,血肉淋漓,几可见骨。 此时剩余的两只怪物显然有些惧怕纳兰无忧,一时间只与纳兰无忧僵持着,纳兰无忧力气几乎用光,只凭着忘忧果的神效坚持着,但只是徒有其表而已,看上去自己的火红内气气势参天,其实他根本已经挥动不了几下手中巨剑了。 “闭嘴!” 韩诗诗听罢,愣了许久之后,嘴角才浮上一丝笑意。 纳兰无忧喊完后,突然脚下用力,踏地跃起,至半空时脚下迅速化出立足阵法,然后消去手中巨剑,大口喘气,他正是想在怪物够不着的半空中恢复体力。 “我的小心肝,果真是聪明啊,不过你要小心,接下来的怪物最喜欢攻击人的头部了,你这么一张俊脸,可别被划花了!”说着,就见韩诗诗拍了拍手,场边的结界突然化开了一道大口子,一阵嘶吼传来,三只长着翅膀的怪物瞬间涌入。 小忧朝着涌进来的怪物大吼几声,又不满地看了看韩诗诗,韩诗诗媚笑,对小忧道:“我都决定在这血池之中一直待上三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小忧喷了个响鼻,又摇了摇头,韩诗诗会意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我甘心陪他三年?” 小忧点了点头。 韩诗诗笑了笑,目光柔和,左手手指细细摩着自己右耳的龙形耳坠,对小忧呢喃道:“我放下一切陪他,他到头来还是要杀我啊。” 第六十四章 故与孤 纳兰无忧看到三只怪物疯了一般朝自己扑来,双手立即化出两把冰火剑,仓促应战,速度却是大不如前,一个破绽,就被一只怪物一爪重重击在胸口,霎时只见一道鲜血从纳兰无忧口中喷出,随后就见他直直坠落了下去,另外两只怪物见状,立即趁虚飞来,大翅扇动,顷刻间就追上了直直下坠的纳兰无忧,只听‘哗’的一声,一只怪物的利爪已然将纳兰无忧背上皮肉撕开,纳兰无忧痛喝一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小忧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之后,火红巨躯一扑而上。韩诗诗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只见她伸出两手拦住就要冲上去的小忧,道:“伤筋断骨都在所难免,不经历真正的濒死,他是不可能成长起来的!” 小忧嘶吼连连,两只冰蓝眼睛几要结出冰霜,听见韩诗诗这样说,它那紧绷的躯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现在还不是你上的时候,巨火来了,恐怕就得我们三个人一起。”韩诗诗安抚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小忧说道。 纳兰无忧的鲜血淅淅沥沥洒在地上,还未落在地上,就见地上的两只魔怪已经急不可耐地守在纳兰无忧降下的地方,涎水肆意流淌,眼中尽是饕餮之意。 纳兰无忧力气几乎用尽,背上又受了重伤,手上的冰火剑逐渐消散,由于落势太猛,地上的两只魔怪都不敢硬接,纷纷跳着闪开,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鲜血溢出,纳兰无忧整个身子如同散了架一般趴在地上,背上的伤口犹如鲜红蝴蝶一般,格外刺眼。 纳兰无忧的两腿同时抽搐了几下,怪物围了上来,却没有一只动手撕烂纳兰无忧的身子,他们睁大眼睛互相扫视着,涎水肆流的口中发出含糊的叫声,纳兰无忧的血液味道简直太过鲜香了,对于其他食物它们都可以共享,但是对于眼前这副血肉,它们一个个只想独吞。 韩诗诗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纳兰无忧,喊道:“小子,别一副死人样,站起来,杀了它们,然后来找我报仇啊!” 纳兰无忧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只是还凭借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念头紧咬着牙关,他的双手逐渐攥成了拳头,但是他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个时候,一只体型最大的怪物最先动手,一下就撕断了另外一只怪物的脖子,其余怪物见状,纷纷张牙舞爪地厮杀在一起,血雨伴着凄厉嘶吼洒下,溅在纳兰无忧身上。 韩诗诗看到这些魔怪竟然为了独吞纳兰无忧拼命残杀,说了一句:“失策,真是失策。”然后又在原地踱来踱去,走了几步,忽然眼中一亮,对纳兰无忧喊道:“小子,实在不行就大吼几声,借声发力,要是动不了的话,你可就得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纳兰无忧的吼声已经响起,纳兰无忧与韩诗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法子。而就在他的吼声中,韩诗诗看到,纳兰无忧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垂着头、蹋着腰,但他毕竟慢慢站了起来。 厮杀在一起的怪物们丝毫不在意纳兰无忧,在他们眼中,身负重伤又耗尽力气的纳兰无忧根本就是废物。 纳兰无忧犹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在原地伫立了良久。 韩诗诗别过头,嘴唇颤抖着,眼中涌出泪花。 “啊!······” 纳兰无忧那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吼声再度响起,右手冰火剑爆出,火焰气浪瞬间席卷整个斗场。 脚步踏起,诛神十三式火舞而上,纳兰无忧瘦削身子踏着舞步,一剑一杀,他用燃烧的热血演绎着诛神十三式最原始、最纯粹的野性之美,怪物们被惊呆了,韩诗诗被惊呆了,小忧也被惊呆了,旋转杀、裂山、断水、破风等攻击招式一一现出,华美之极,威严之极,韩诗诗口中呢喃着:“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最后一只怪物轰然倒地时,纳兰无忧已然到了强弩之末,面色苍白无比,一头微卷黑发沾着鲜血随风飘舞,眉间的痣印愈加红艳。 “嗤······” 冰火剑破入地面,纳兰无忧双手拄着剑柄末端,双腿颤得厉害,他不肯倒下去。 只要还有流淌的热血,还有不屈的灵魂,他的*就不会倒下去。 “好小子,坚持住,千万别倒下去!” 韩诗诗擦了擦眼角泪水,然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把青玉长笛,绣口微动,阵阵悠扬乐声飘出。 纳兰无忧缓缓转过头,抬眼看着韩诗诗,蓝袍翻飞,露出的肌肤白净如雪。也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子,苍凉婉转、柔腻悲壮,在她的笛声里,纳兰无忧看到了连绵不绝的昆仑雪山,看到了汩汩流淌的昆仑泉水,看到了夕阳中的雪屋,看到了纷扬不止的雪花。 泪里故园千层雪。 纳兰无忧眼角流出泪水,他恨眼前的这个女子,恨得要死,他也想念昆仑山的一切,想得要死。 韩诗诗取下长笛,悬挂在腰间,与纳兰无忧对视良久,纳兰无忧终究没有倒下,她的媚与狠也都随着笛声远去了。 “这首‘余生’,就当做是你初战告捷的礼物吧。” 韩诗诗柔柔喊道。 纳兰无忧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妖女,玷污了这么好的曲子。” 韩诗诗无奈一笑,道:“你要怎样叫我都随你,无忧······” 说到这里时,纳兰无忧突然断喝一声:“别叫我的名字,妖女!” 韩诗诗鼻子一酸,道:“那好啊,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便不再叫你的名字了。” “我会的,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这妖女。” 韩诗诗转过身,眼中雾蒙蒙的,走到血库出口处时对小忧说道:“你下去看看他吧。” 小忧听罢,身后虎尾摇了摇,然后双翅一展,十分高兴地跳了下去。 血液之中满是仇恨的纳兰无忧看到小忧朝自己飞来,先是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便笑着张开手迎着小忧,小忧蓝眼闪烁,巨大身躯落在地上险些冲倒纳兰无忧,纳兰无忧紧紧抱着小忧硕大的头颅,热泪流下,与小忧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小忧伸出舌头,舔了舔纳兰无忧的脸庞,纳兰无忧紧闭着双眼,道:“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你这家伙,怎么不早些出现?” 小忧一边听一边呜呜叫着,似是在对纳兰无忧诉说自己的苦衷一般,然后就见它绕到纳兰无忧身后,想看看他背上的伤口,但是除了一大片血迹之外,伤口竟然不知所终了。 纳兰无忧的伤口,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愈合了。 “这里布下了结界,与无名岛几乎是隔绝开的,他身上有魔界血统,伤口自然恢复神速了。” 韩诗诗端着一个玉碗,缓缓现出,只见她脚下化出蓝色真气,踏入空中,浮空走了几步,然后低头看了看纳兰无忧,道:“你流了很多血,得补一补。” 说着,就将手中的玉碗一倾,鲜红血液流出,从半空降至纳兰无忧身上。 纳兰无忧急忙闪开,抬头怒道:“妖女,这是什么?” 韩诗诗笑道:“这是人血,本来是我的晚饭,看你一张脸白得像蜡纸,就送给你补一补咯。” 说完后,就将整碗鲜血对准纳兰无忧泼洒了下去。 纳兰无忧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闪躲不及,一大片人血尽数洒落在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纳兰无忧周围,就连小忧也有些受不了似的挪了挪身子。 “妖女,你干什么?” 韩诗诗媚笑一下,道:“我好心将自己的饭食送给你,你还问我要做什么?” “你、你难道是喝人血长大的不成?” “是啊,要不然这库房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活死人?” 纳兰无忧听罢,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韩诗诗大笑几声,道:“除了这碗人血之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食物,莫说食物,就连一滴水也不会给你的。” 韩诗诗说完后,就缓缓走了回去,在破开的血库边缘立住后,又道:“你若是想活命,只得饮血吃肉了。” 纳兰无忧震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的魔怪身体,大半都被自己的冰火剑烧得焦黑,血肉污黑,看上去就更恶心了些,莫说吃,就算是碰一下,他也绝不愿意。 “你做出这等恶心勾当,无非就是想让我沦为你们妖族一流,我要饮血吃肉,也是饮你的血,吃你的肉!” 韩诗诗朝小忧勾了勾手,小忧低吼两声后,不舍地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巨翅一展,飞向了韩诗诗。 纳兰无忧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开自己的小忧,道:“妖女,你把小忧怎么了!” “它长着和我一样的蓝色眼睛,我们很早之前就很要好了,在你眼里,它算不得人,可是在我眼里,它可是我的弟弟。姐姐说的话,弟弟会不听么?” 纳兰无忧呆呆听着,愣了半晌后,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变成一个人了······” 韩诗诗道:“你以为这世间有谁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能与你走到最后的,只有你自己!” 纳兰无忧听罢,伫立良久,然后突然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目光涣散,这妖女所说的,又何尝不是真的。 “时光薄情,背叛与鲜血,就是你的宿命!” 第六十五章 不屈不惧 纳兰无忧在焦黑的尸体之间坐了一晚上,韩诗诗带着小忧离开了,他们走的时候,纳兰无忧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那个黑黢黢的大窟窿也开始孤独地望着自己。 纳兰无忧一次又一次地冲向那个昏黑的出口,但是他根本跳不上去,凌云式在他脚下只能发力一次,他既不能像韩诗诗那样脚下运起内气随意飞跃,更无法在空中化出的阵法上再度跃起,太难了,那种对时机与分寸的精准把握,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和古老,仿佛那些数不清的上古传说一般。 纳兰无忧还是不知疲倦地跳着,一次次从地上跳起,一次次在空中迅速化出阵法,一次次在阵法上发力跳起,但是一次次地失败着。他的火红内气已经充盈到了不得不发泄的地步,自从上次在弘清宗失控之后,忘忧果似是安定了些,不再那么暴烈地折磨他了,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一丝控制暴涌内气的方法,但也仅仅是感觉而已,时间一长,在自身的内气枯竭之时,他还是感到自己随时都会失控。 而现在,他已经接近失控的边缘。 孤独、背叛、鲜血、宿命就像一把把匕首,轮番刺进他的胸膛,剖开他的骨肉,刺进他的心。孤独像火,燃烧着他的血液,他自然是不屈服的,于是,所有的这些加起来,就化成了另一种东西——仇恨。 他开始仇视所有了,韩诗诗、小忧、无名岛······恨意是止不住的,就像昆仑山的泉水一样流淌不绝。 充满恨意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纳兰无忧跪倒在半空的阵法上,脚尖触阵,不断散出火红内气。 纳兰无忧的眼泪滴在阵法上,发出‘嗤嗤’的声音,许久后,他站起来,两手化出两把冰火剑,然后又打通巨神怒穴道,接着便将两把巨剑扔向昏黑窟窿,巨神怒附威的冰火剑本来就巨大无比,纳兰无忧又用了全力扔出,却仍然到不了那个地方,这个斗场大得无边,纳兰无忧用尽全力冲跳一次足足有一丈之高,那个窟窿少说也有十丈,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人能凭借人力跳上去,当日螭吻大战,岁尘子与柳如嫣正是借着昆仑大悲咒第八层的绝顶修为才能一冲而起,直至数百丈高的螭吻面前,如今纳兰无忧只有五层的道宗修为,又用的是真宗浮空之法,两家修宗法诀本来就似有排斥,纳兰无忧又不知该如何修炼道宗的浮空之法,除了一个劲地朝那个黑窟窿扔投巨剑之外,毫无其他办法。 一把接一把的参天巨剑呼啸着冲向狞笑的窟窿,纳兰无忧的内气很快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忘忧果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发挥神效了,由于纳兰无忧的内气很快耗空,所以忘忧果几乎是在瞬间就为纳兰无忧补满了内气,人能失控,忘忧果似是更能失控,一旦那般神速地为纳兰无忧恢复内气后,它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一股又一股的内气从纳兰无忧体内爆出,短短片刻之后,纳兰无忧再度失控。 而此时,纳兰无忧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化出巨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消耗,他先是不断向四周爆射出冰火剑,尽管没有杀死任何让他仇视的东西,但他还是疯狂地向四周投射巨剑,与上次在弘清宗不同,这一次他根本不想止住这种吞天灭地的爆发,恨意将他浸染得体无完肤,他只想杀,杀尽一切。 “啊!······” 极尽凄厉孤独的吼声之中,纳兰无忧的身后,七把巨剑再一次化出,整整齐齐地散开成一个半圆,冰火吟唱,万物悲戚,整个斗场之中尽是泣血之音。 加上手中的两把巨剑,九把冰火剑再一次散射而出,毁天灭地,势不可挡。 除了在地上毁出两个大坑之外,其余的冰火剑都像是未曾存在过一般,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纳兰无忧燃烧着血液与双眼,将手中的巨剑一一投向地面,轰鸣响起,尘土飞扬,他不知疲倦地攻击着无名岛的大地,宣泄着自己流淌不尽的恨意。 就在大地一声声的痛哼声中,天逐渐亮了。 韩诗诗面色苍白地来到那个血库窟窿,看着发狂的纳兰无忧,喃喃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破开这个结界的,他怎么会拥有永不枯竭的内气?” 昨夜一整晚,韩诗诗一直守在斗场外围,以前布下的坚不可摧的结界一次次被撼动,她与妖族剩余的三大祭司一同为结界注力,一夜不眠加上气力几乎耗尽,此时的她只想找个地方美美睡上一觉。 纳兰无忧刚刚看到韩诗诗,就大喝一声:“妖女受死!”声音浑厚灿烈,如同九幽神明一般震人心魄,韩诗诗愣了一下,纳兰无忧的九把冰火剑已经呼啸着飞了过来。 韩诗诗眼睛大睁,双手向前推出,断喝一声后,就在正前方化出一个圆形蓝阵,阵法远远挡在窟窿处结界的前面,纳兰无忧的冰火剑,第一次成功击中他的仇恨所在。 韩诗诗心脉大震,脸色更加惨白,在接住纳兰无忧这一击后,她连忙转过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纳兰无忧虽是看不见韩诗诗已经被他击中吐血,但已然看出他对韩诗诗的攻击是奏效的,当下更加发了狠,大吼一声后,身后再度化出半圆排列的七把冰火剑,此时的他已经能够让身后神剑齐齐射向一处了,九柄灭世神剑,再一次向韩诗诗激射而去。 韩诗诗再也无力阻挡,九把剑一齐冲撞在结界上,韩诗诗看得清楚,她辛辛苦苦布下的结界,就在这一刹那裂开了无数道缝隙。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声破天巨吼传来,黑影蔽日,一个庞大无比的飞兽硬生生冲破脆弱不堪的结界,进入了斗场。 那飞兽全身燃烧着近乎金色的火焰,一双巨翅遮天蔽日,最为惹人注目的便是它头顶的一团鲜红火冠,似是爆裂燃烧,却又温润如玉。 韩诗诗大吃一惊,道:“巨、巨火。” 纳兰无忧立在半空之中的阵法上,看着暴戾无比的巨火,冲韩诗诗喊道:“妖女,不要以为放这东西进来就能杀死我!”说着,身子旋起,身后冰火剑又一次破空出现,那九把毁天灭地的神剑飞啸着冲向巨火。 韩诗诗大喊道:“无忧,快些躲开,只凭你一个是无法降服这怪物的!”说着,身形一闪,朝着巨火急速掠去,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瞬间变作蓝色,身后九条虎尾冲天出现,只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嘶吼,韩诗诗巨虎真身现出,气势完全压过嚣张跋扈的巨火。 巨火见到比自己强大的巨兽,毫无惧怕之意,反而嘶吼得更加嚣烈,只见它巨翅一扇,无数道赤金火团便从天而降,尽数击向韩诗诗与纳兰无忧。 巨虎口中传出韩诗诗声音:“无忧你闪开,否则会送命的!” 纳兰无忧大笑一声,道:“妖女,来送命的是你!” 说着,竟然调转锋芒,九把剑尽数朝向韩诗诗飞杀而去。 “你疯了么,这样我们都会死!” 话音刚落,漫天火雨连同九把灭世冰火剑就已经降临到了她的头顶,只听她巨大虎躯狂吼一声,九条虎尾似群魔乱舞一般扫开无数火雨,然后四肢弹起,险险跳闪开纳兰无忧的九把冰火剑,纳兰无忧与巨火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吼声,又一轮的碾压狂击从天而降,韩诗诗连话都顾不上说,只得一次次躲开,斗场的空旷阔大再一次显露无疑——韩诗诗巨大无比的虎躯竟能在这场内肆意奔腾。 纳兰无忧一身白衣血迹斑斑,站在半空的阵法上一次又一次将巨剑投出,那冰火剑上镂满了他的仇恨,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他力气早已耗尽,他完全是在燃烧着自己的血液在疯狂战斗,纳兰无忧发了狂,忘忧果也发了狂,无数内气从纳兰无忧体内蓬勃涌出,然后化成一把把威力绝伦的冰火剑,像是被囚禁了几千年一般暴猛射出,韩诗诗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纳兰无忧的战意却越来越疯狂。 韩诗诗绝望地跳闪着,三大祭司此刻都在斗场外面,没有她的允许不得进来,她哪里有半分机会让他们进来帮自己脱困,疯了的纳兰无忧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杀人杀兽,灭天灭地,他是一个个彻彻底底的狂战。 “嗷······” 韩诗诗痛叫着倒下了,她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死亡似乎近在咫尺,生与死,此时都掌握在纳兰无忧手中。 虎躯慢慢散去,一身蓝袍的韩诗诗,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鲜血肆意流淌,纳兰无忧的冰火剑气势吞天而且不失锋芒,将她的身体划得鲜血淋漓,但是万幸没有一柄冰火剑穿透她的身体,否则的话,她必死无疑。这是韩诗诗从小到大受的最重的一次伤,她不明白,为何纳兰无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她击败了,她还不想死。 纳兰无忧看到韩诗诗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欣喜之意,只是在下一刻,他的冰火剑就对准了正在庆幸嘶鸣的巨火,巨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九把参天冰火剑击中,九把剑无一例外地钉入它的身体,等它明白过来它轻敌了之后,它已经难以自禁地惨叫一声,巨大身躯坠在地上了。 第六十六章 恨与护 韩诗诗喃喃着:“一击就打败巨火了······我太小看你了······” 这时候,定定躺在地上的韩诗诗忽然伸出手,对着纳兰无忧,柔声道:“你那么恨我,今日怕是一定要杀了我,临死之前,我还有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说着,突然重咳两声,口中鲜血喷出,顺着她苍白的嘴唇流下。 纳兰无忧气喘吁吁,一双眼睛盯着韩诗诗,分不清悲喜,一直沉默着。 韩诗诗苦笑一下,眼中泛出浑浊泪花,道:“若我死了,你就带着我的头颅,继任妖族新王,不然的话,你必会被我族人围杀······” 纳兰无忧依然定定看着她,丝毫不言语。 韩诗诗带着哭腔,道:“纳兰无忧,你听见了么,我要你活下去,无论怎样,活下去就行!” 纳兰无忧还是沉默着。 韩诗诗闭上双眼,收回手,惨然一笑。 片刻后,只听‘扑通’一声,韩诗诗睁眼看去,却见纳兰无忧摔在地上,巨火还未死去,口中不断发出沉重的喘息,而纳兰无忧也终于彻彻底底压下去了忘忧果神效,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此刻他正躺在地上,侧着头,一双眼睛还是盯着韩诗诗。 韩诗诗避开纳兰无忧的目光,眼睛直直盯着天际,道:“这番境遇之中看云卷云舒,又何尝不是一件快事。” 纳兰无忧沉默良久后,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道:“你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或许,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与你这样相安无事地看蓝天白云吧。” “你扮作小诗玩弄了我三年,又残杀我的同门师姐,还以饮用人血为生,犯下诸多大孽,你以为,就凭你几句关心话语,我就会放过你么?” 韩诗诗涩声道:“我从未想过你会原谅我,你我本来就是宿仇,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纳兰无忧忽然翻转身子,趴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抓住土地,一寸一寸挪向韩诗诗,眼中杀意毕现。 韩诗诗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道:“你当真这么恨我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么!” 纳兰无忧无半分言语,只是费劲地爬着,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印。 触手依旧冰凉,纳兰无忧记得小诗的手很凉,原来韩诗诗的脖颈也这么凉。 纳兰无忧双手攥住韩诗诗半是雪白半是血红的纤细脖颈,两只手同时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最后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但他还是慢慢发了力,他要活活窒死韩诗诗。 韩诗诗面色痛苦地看着纳兰无忧,眼角滑下泪水。 “我不后悔······不后悔······” 韩诗诗拼了命挤出这几个字,脸色发青的她却面带笑容,就这样死在纳兰无忧手中,或许并不会让人痛苦。 纳兰无忧手上力气一丝也不松懈,他的眼眸不再是分不清悲喜的模样,悲与恨交织其中,化成纷扬的泪水,滴落在韩诗诗的脸上。 韩诗诗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嘲讽般的笑意不散半分。 只是在一瞬间,纳兰无忧就停手了。 韩诗诗睁开眼,泣不成声。 纳兰无忧颤巍巍地移开双手,然后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定定躺在了韩诗诗身边,他们的头挨得很近,纳兰无忧可以嗅到韩诗诗身上娥皇香的味道,娥皇之香,其实一直是他最喜欢的香。 沉默半晌,纳兰无忧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力气杀你了,下次吧。” 韩诗诗听罢,泪水横流,一张脸几乎哭花了。 两人就这样定定躺了许久,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纳兰无忧闭着眼,阳光柔柔地刺着双眼,韩诗诗嘴角笑意始终不散,脸上逐渐泛出微微红晕。 就在这时,一阵响动传来,本来奄奄一息的巨火终于恢复了过来,只见它挣扎着起身,两只尖锐巨大的利爪抓着大地,巨翅伸展,‘哗’的一声之后,巨兽腾冲而起。它头顶上那团既是温润又是暴烈的火冠此刻正如同苍穹之中的烈阳一般,闪耀着暴戾与神力。 巨火撼人心魄的嘶吼响彻天地,韩诗诗盯着它,对纳兰无忧说:“你我都没力气了,现在没人能够降服这畜生了。” 纳兰无忧闭着眼,似是感觉不到巨火的凶戾一般。 巨火张开巨翅,厉啸一声后,扇了扇翅膀,漫天火雨铺满苍穹,直向纳兰无忧与韩诗诗砸来。 韩诗诗凝神思索片刻,苦笑一下后,断喝一声,手臂上立即泛出复杂花纹,稠红血雾从那些花纹之中喷溅而出,然后就见她蓝袍猎猎作响,身子已然端端立在纳兰无忧前面,替纳兰无忧挡着漫天火雨。 纳兰无忧晃悠悠地站起来,韩诗诗回过头,嫣然一笑。 “你闪开!” 纳兰无忧的怒吼贯彻天地,随后就见他一把将韩诗诗推出老远,远到巨火火雨不能伤到她半分,火雨冲着纳兰无忧疯狂砸下来,一片火红之中,纳兰无忧的身子一跃而起,两手冰火剑瞬间化出,又瞬间得了巨神怒之力,纳兰无忧的身子完全被两柄巨大破天的冰火剑所淹没,他一手将冰火剑竖持于胸前,以便完全挡住巨火的火雨,另一只手反持冰火剑,作为破杀之用。 巨火见纳兰无忧冰火冲天,朝自己飞速杀来,立即盛怒无比,口中再度怒啸一声,然后在胸前汇聚了一个奇大无比的火球,犹如陨落巨星一般狠狠砸向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大喝一声,胸前竖置的巨剑冰蓝更润、火焰更烈,下一刻便与那巨大火球轰然相撞。 一圈火红巨浪扩散开来,燃得空中嗡嗡作响,击在地上时更是将大地撞得轰隆震动。 韩诗诗险险躲过巨大气浪的冲击,心有余悸地看向半空,双臂上花纹霎时变得一片血红,她要用这消耗阳寿的血族秘术,救下不支的纳兰无忧。 让她惊奇的是纳兰无忧并没有一头栽下去,他冲破了巨火的雷霆一击,现在已经将两把巨大无比的冰火剑插入了巨火的身体里,巨火本就巨大无比,纳兰无忧的冰火剑却将其完全穿透,剑尖上肆意流淌着巨火鲜红的血液,巨火凄厉地哀叫着,就像一只濒死的麻雀。 更让韩诗诗惊奇的是,小忧在这个时候竟然也疯狂地嘶吼着,从高出俯冲而下,火翅如刀,然后一口咬在了巨火那团诡异华美的火团根部。 只听得一阵玉碎声音传来,巨火痛叫一声之后,头顶的火团竟然被小忧齐根咬断,小忧一双冰蓝眼睛愤恨无比地对视着巨火几欲滴血的双眼,就在巨火高一声低一声的哀鸣中,它竟然一点一点,将那团玉火给吃了进去。 小忧的嘴被烧得一片焦黑,血肉吱吱作响,但它全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玉火下肚之后,纳兰无忧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忧的嘴,道:“你怎么如此贪吃?” 小忧伸出舌头舔了舔纳兰无忧的手掌,纳兰无忧只觉一股纯阳气息喷在手掌,想来便是那团玉火的原因了。 韩诗诗对小忧的行为倒并不惊奇,只见她手臂上的花纹渐渐散去,发动血族秘术,她的身子受了极大冲击,此时她再也无力站在地上,一虚脱,就瘫倒在了地上。 纳兰无忧看了看小忧,又看了一眼韩诗诗,小忧登时会意,火翅一展,飞到韩诗诗身旁,然后卧倒在地上,韩诗诗极其费力地爬了上去,小忧再度飞到纳兰无忧身旁,只听韩诗诗有气无力道:“你已将冰火剑与巨神怒使得炉火纯青了,但其他招式并不娴熟,你先用巨火的身子补一补吧,否则你撑不下去的。” 说完后,就轻轻拍了拍小忧的头,小忧闷叫一声,蹭了蹭纳兰无忧的身子,纳兰无忧道:“小忧吃了巨火头顶的那东西,无大碍么?” 韩诗诗笑了一下,脸色苍白得吓人,道“你放心吧,小忧一双眼睛最能识别世间宝物,它可不会乱吃东西的。” 纳兰无忧垂着眼,沉沉道:“你们走吧。” 韩诗诗沉吟片刻,点点头,然后便驱使着小忧回到了那个黑窟窿,小忧立定之后,韩诗诗再也支撑不住,直直从小忧背上栽下来,昏迷不醒。 此时的小忧已经长到了两人高,虎尾轻轻一卷便将韩诗诗牢牢缠住,然后对着纳兰无忧叫了一声,转身后不久便消失了。 纳兰无忧眼中泛上泪花,重重咳嗽一声,胸腔内的鲜血犹如破堤之潮一般涌出,手上的巨剑气势散去了大半,他盯着垂死的巨火,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说罢,将手中巨剑用力抽出,由于巨剑太过巨大,抽出的同时已经几乎将巨火切成了三段,霎时就见巨火体内脏器喷发而出,无数血沫肉块溅在地上,腥味逐渐充斥全场。 巨火发出绝命悲吼之后就化作了一滩绽开的血肉落在地上,纳兰无忧看在眼里,只觉一阵恶心,身上又溅满了鲜血,当下便将衣服尽数脱下,然后围在腰间,他的身子本就瘦削,加上这几天滴水未进,身子就更瘦了一圈,此时看上去直有种瘦骨嶙峋之感。 落在地上,刚一站直,纳兰无忧便感觉天旋地转,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一步步走向巨火,心里十分清楚,巨火*纵是再恶心,他也得以之果腹,他要活下去,而且,现在活下去的愿望,已不仅仅是复仇了。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四个字:百岁无忧。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韩诗诗用命救他,他就要好好护她。 冰火剑乍出,纳兰无忧切下巨火的一块血肉,先是用剑烤了一阵,然后便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小诗与韩诗诗音容在脑中闪过,他忽然觉得口中一咸,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六十七章 不倒 是夜,韩诗诗与小忧始终未曾出现在那个黑窟窿,纳兰无忧倚着斗场最边缘的高墙墙角,面前插着熊熊燃烧的冰火剑,他的脚尖与冰火剑碰触在一起,源源不断地输出着维持冰火剑燃烧的内气,此时的他正微闭着眼睛,静静地休息着,对于纳兰无忧来说,这种安静已是久违了。 这时候,天边忽然炸响了第一声惊雷,随即便是第二声,接着就有无数雨点伴着轰隆雷声落下。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仰起头,雨水灌进他的嘴巴,他狠狠吮吸着这来之不易的净水,他的身子连同衣服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冰火剑不熄不灭,散出的暖意与雨丝的清凉交织在一起,游走在纳兰无忧全身,纳兰无忧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雨越下越大,最终浇透了纳兰无忧全身。 杀气袭来,纳兰无忧豁然睁眼。 三只狰狞魔怪从半空突然出现,它们流着涎水,杀气腾腾地扑向纳兰无忧。 韩诗诗冰蓝身影出现在那个神秘而又狰狞的黑窟窿处,她的双臂缠着白色布带,直直悬在身子两侧,似是废了一般。 “纳兰无忧,你记住了,最安逸的时刻,便是最危险的时刻!” 纳兰无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定在她的两条胳膊上,与此同时,三只魔怪已经冲到了眼前,冰火剑早已化出,它们眼中闪烁着幽绿色光芒,在它们身上,纳兰无忧嗅到了尸体的味道。 “啊!” 纳兰无忧怒喝一声,先是一脚将当头扑来的魔怪踹飞,然后左手猛挥,手上冰火剑噌然飞出,势如破竹一般穿过怪物胸膛,冰火剑力道极大,硬生生带着怪物向后疾飞不止,直到将怪物钉入斗场边缘的墙壁才停下。 冰火剑慢慢消散,怪物尸体从墙壁上缓缓滑落下来。 剩下的两只魔怪皆是牛头人身,头上的巨角十分吓人,纳兰无忧右手冰火剑狂劈而去,两只魔怪左闪右闪,极是敏捷,纳兰无忧根本无法伤到它们半分,纳兰无忧左手随即化出另一把冰火剑,两剑火舞,速度却更慢了一些。 纳兰无忧拼了力气极速挥舞手中巨剑,眼睛还时不时看一眼韩诗诗那双白得夺目的手臂,一个不小心,竟然被一只怪物抓住破绽,一爪击飞开来。 韩诗诗心中一急,不由自主地伸手,刚一用力,顿觉手上剧痛传来,韩诗诗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对纳兰无忧喊道:“无忧,你只能用一只手挥舞冰火剑,才有机会击杀怪物,两手并用以及巨神怒没用的,因为动作太慢、破绽太多!” 纳兰无忧忽然脸上一怒,翻起身后脚下发力,向前跃出老远,然后腾到半空,脚下化出立足阵法,左手冰火剑瞬间暴涨数倍,然后将其直直掷向韩诗诗。 韩诗诗大吃一惊,只觉一股纯阳烈气由远及近急速*来,霎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呆呆立在原地,实在不解为何纳兰无忧这时候还要取她性命。 就在冰火剑要吞没韩诗诗时,纳兰无忧忽然伸出左手,用力一挥,剑锋急转,这就偏向一边去了。 “管好自己的手臂就行。” 纳兰无忧冷冷道。 韩诗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不知不觉竟已渗出了鲜血。 她淡淡一笑,微风拂过,蓝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耳畔的龙坠微微摇曳,只听她柔柔道:“放心吧,这双手废不了的。” 纳兰无忧嘴角微微一翘,随即身形一动,冲向两只怪物。 激战许久,纳兰无忧还是不能伤及怪物,自己身上却添了几道伤口,好在此处不能压制他体内的魔界血统,伤口恢复速度奇快,不然的话,此刻纳兰无忧的血液恐怕都已经流干了。 韩诗诗凝神看着纳兰无忧与两只怪物的恶战,自言自语道:“你在巨火不备情况下重创了它,否则它断然不会那么容易败亡的,无忧,你还是差太远了,空有一身参天气力,却不知如何运用。” 就在同一时间,纳兰无忧与韩诗诗几乎想到一块去了,自己的冰火剑就算是威力再大,无法击中对手也是于事无补,他所欠缺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对诛神十三式真正娴熟的运用。 现在想起来,在弘清宗聚试那一日他竟然差点击败萧君,原因不是萧君对他失控的内气爆发猝不及防,就是自己太过侥幸了。 此时还好有一只怪物已被纳兰无忧钉死在了墙壁上,这次的这三只怪物与以前的怪物虽说层次相近,但是专克他的弱点,棘手程度丝毫不亚于巨火。 交战不过近百回合,纳兰无忧再度被一只怪物击中,对方的闪躲与攻击太过神速了,纳兰无忧根本无法抵挡。 纳兰无忧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老远才停下,手中冰火剑散去,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神无助地看着两只怪物。 韩诗诗眼中突然一闪。 两只怪物互相对视了一眼,以为纳兰无忧已经彻底倒下了,于是争先恐后地飞奔过去,纳兰无忧伸出手,似是在乞求它们不要过来一般,两只怪物见状,跑得更快了。 “噌!” 冰火剑烈然乍现,穿透了当先跑来的那只怪物的身体。 怪物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纳兰无忧,在明白他是装出那副败亡样子之后,眼中顿时闪过盛怒,但是纳兰无忧没有给它任何发怒的机会,巨神怒之力瞬间发出,剑身霎时扩大无数,将怪物几乎烁杀成肉末。 怪物头上的巨角向后飞出,掉在地上,即使是离开了怪物狰狞的头颅,看上去依旧骇人。 “太笨了,这样都能被骗。”韩诗诗愤然道。 面对剩下的唯一一只怪物,纳兰无忧突然消散了手中的冰火剑,长身立于怪物面前,竟是要赤手空拳对付怪物。 那怪物眼中幽绿光芒闪过,口中发出嘲笑似的声音。 纳兰无忧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杀死的两只怪物,随即闪身杀上,最大限度地接触和击中怪物,但是,即使手中没了冰火剑,他的速度依然跟不上牛头怪物。纳兰无忧咬着牙,毫无套路地出手击打怪物,却被怪物轻松闪过,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被怪物反击回来,怪物也是击击毙命,纳兰无忧用尽全力闪避开来,当真是凶险之极。 纳兰无忧气喘吁吁地跑动,韩诗诗细细看着,眉头微蹙,她仔细琢磨着怎样才能提高纳兰无忧的攻击速度,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法子可行,正当她看向纳兰无忧,准备告诉他时,纳兰无忧恰恰也朝她看了过来,两人刚一对视,心中便已了然彼此心事,韩诗诗嫣然一笑,心中顿如甜蜜浇灌一般。 纳兰无忧此时所想,便是无论如何也别停下来,眼下不知道如何开启自己的魔化之力,就只能将这副*凡躯练造成铁骨金身了,而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一番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修炼断然是不行的。 既然自己的伤口恢复神速,那就只能赌上性命疯狂战斗了。 纳兰无忧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诗诗一眼,韩诗诗会意后,微微点了点头。 跑动、飞跃、厮杀、鲜血、疼痛······一次又一次超越极限的出击,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一次又一次的受伤······韩诗诗十分揪心地看着赤手打斗到吐血的纳兰无忧,她不知他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凡人根本无法做到一次一次重复同一套路的进攻,更无法使出一次一次疯狂跑动、冲杀这样大开大合的搏命路数。纳兰无忧身上不断添着伤口,伤口又不断愈合,刚开始时伤口距离要害还比较近,但是在纳兰无忧摸透怪物的攻击时,伤口就逐渐出现在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 怪物身上终于有了第一处伤,那是纳兰无忧的拳头留下的,这大力一拳让纳兰无忧的手背开出血花,怪物被打懵了,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纳兰无忧与怪物都筋疲力竭了,一人一怪摇摇摆摆地站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用最古老、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打斗,血水四溅,骨肉作响,谁也不愿先倒下去。 韩诗诗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纳兰无忧,心中默念着:千万别倒下,千万别倒下······“啪!啪!······” 汗水夹杂着血水,在漫天大雨的冲刷下,顺着纳兰无忧的身子流了下来,他努力跨开大步,稳稳扎在地上,雷电一闪一闪,怪物被纳兰无忧打得满脸是血,看上去狰狞无比,趔趔趄趄,就是不肯倒下去。 不能倒,不能倒! “啊啊啊!······” 纳兰无忧与怪物同时嘶吼一声,然后双双举起拳头,挥向对方。 “啪!” 他们几乎是在同时打中了对方,只见纳兰无忧与怪物同时头一歪,纳兰无忧连连向后退去,怪物也一样。 韩诗诗激动地踏前两步,眼睛都不眨一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战斗,势均力敌时拼的就是意志,纳兰无忧不能倒下,那么多次他都挺住了,这一次也一样挺得过去。 黎明将过,重重的喘息回响在场内,雨已经停了,血腥戾气都被雨水洗刷干净了,纳兰无忧抬眼看了看昏黑沉重的天际,突然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八章 情怨 纳兰无忧定定站在地上,在他莫名的叹息之中,怪物嘶叫一声,轰然倒地。 纳兰无忧立稳在地上,抬起头,一双本该美艳的桃花眼,此刻却充满戾气地望着苍穹,韩诗诗看在眼里,心里蓦然一动,此时此刻当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瘦削欲倒的身子。 在弘清宗三年没日没夜的苦练,再加上忘忧果不熄不灭的神效,或许就连纳兰无忧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无数同龄修宗弟子了。 修宗之人究其一生,所修不过三样东西:精、气、神,精可化气,气可化力,至于神,则与修宗之人的血脉、体躯、意志乃至禅慧有关。纳兰无忧在小忧的帮助下误食忘忧果,体内拥有不竭内气,便自然有了无穷力气,但是碍于其身体尚未长成,所以在力量这方面,当下只能看出一点端倪来:一来他能突然一脚将怪物踢飞,并且能赤手与怪物交战,力量之强大已是初露头角;再者这几日他一次又一次地超越自身极限,寻常人即使有那份心力,如此勉强地战斗,现在恐怕已经身心尽瘁而亡了,纳兰无忧却完好地挺了下来。不得不说,纳兰无忧气力之强横,忘忧果神效功不可没。 “无忧,吃些东西吧,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韩诗诗提醒着纳兰无忧,满眼忧虑地看了看被纳兰无忧杀死的怪物尸体。 纳兰无忧看了韩诗诗一眼,不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定了定后,才跌跌撞撞地走到巨火尸体旁,由于大雨的冲刷,地上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每走一步都会有混着血液的泥水溅起,此时的纳兰无忧早已饥渴难耐,强忍着腥臭饮了些巨火血液,然后化出冰火剑,切下巨火一块肉,烤熟之后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韩诗诗别过头,连她也不知道,照这样下去,纳兰无忧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他要忍受疲劳、伤痛、孤独,忍受一切黑暗肮脏的东西,没日没夜的杀戮、与外界的完全隔绝,都有可能让纳兰无忧变成一个只会屠杀的兽性少年。 想到这里,韩诗诗不自禁凄凄笑了笑。 “我已将族中事情全部交给祭司王,这三年,我会一直陪着你。”韩诗诗说着,眼中一片水雾迷离。 纳兰无忧听在耳中,却不去看她一眼,他的双手,此时正攥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最先被纳兰无忧钉死的那只怪物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刚刚力竭而死的怪物也动了动,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纳兰无忧惊讶地看着两只死而复苏的怪物,再看一眼地上静静躺着的怪物巨角,心中立即明白,要杀死这些怪物,只能将其粉身碎骨。 “这些怪物是尸王派人送过来的,死而复生再常见不过,现在你只需做到一件事,那就是徒手撕碎它们。” 韩诗诗站在高处,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玉碗,里面盛满了鲜血,一边咽下热气腾腾的血液一边说道。 纳兰无忧一口将手中熟肉吞尽,然后伸展双手,浑身用力,大喝一声后,急速冲上,一拳击在怪物脸上。 一夜之间,纳兰无忧身手就敏捷了许多。 一声声的嘶吼传来,纳兰无忧腰间的衣物几被撕成碎片,身上尽是伤口,人与怪皆是越战越凶,血水汗水肆意纷飞,整个斗场充斥着暴戾气息,韩诗诗定定看着,眼中波澜起伏。 一遍又一遍将怪物打倒在地,怪物一遍又一遍复苏,日出日落,雨水之后便是漫天飞雪,纳兰无忧扒下怪物的皮围在腰间,第一次撕碎怪物之后,就是无数次敌强我弱的鏖战,纳兰无忧的身子被创伤了无数次,伤口恢复的同时,他的骨肉也开始疯狂生长。 这般死斗一年之后,纳兰无忧又长高了些,身子也壮实了,只是他的骨骼长得纤细,筋肉极是柔韧强壮,看上去还是带着几分瘦削。 韩诗诗一步不离,一直守候在那个黑窟窿处,喝血的玉碗换了一个又一个,她见不得玉碗不干不净,一开始为她做这些事的就是飞速长大的小忧,后来小忧已经大到进不来血库了,所以斗场之外的三位祭祀便承担了所有杂务,小忧自由自在地游走在妖族内外,几乎吃遍了无名岛上所有的野果。 第二年春意正盛,近十只魔怪被纳兰无忧逐一徒手杀死,他举着铁石一般的拳头,眼中锐意横生,钢筋铁骨般的身子屹立在地上。第一场春雨下来,将他的身子洗刷得干干净净,韩诗诗看着长身玉立的纳兰无忧,不知不觉间便痴了。 那一日春寒料峭,纳兰无忧倚着斗场边缘的墙角,韩诗诗举着一把蓝色雨伞,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妖王剑断在了尸王手里,弘清宗大举进攻,祭司王战死了,妖族实力几被抹去一半,韩诗诗带着剩下的部众蜷缩在此隅,她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残忍妖媚的样子,这一次却哭得很悲伤,她不哭妖族,不哭妖王剑,不哭所谓的祭司王,她只哭她的奶奶,哭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纳兰无忧望着梨花带雨的韩诗诗,拼了命往上跳,却根本无法到达韩诗诗那里,韩诗诗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怎么了,他都不说话,跳到最后,纳兰无忧终于愤怒了,口中只有一个字:杀! 韩诗诗看到,在暴烈无比的纳兰无忧的眼眸里,尽是疼痛。 最后,纳兰无忧站在地上,抬头看着韩诗诗,雨水湿了他的头发,乌黑锋锐的发梢滴下清明的水珠,韩诗诗将手中雨伞一把扔开,走出黑黝的窟窿,这个站台一样的出口,经历了几次怪物撞击,现在又大了一圈。 韩诗诗缓缓走到半空,脚下化出浮空阵法,蓝光闪耀,她的头发在雨水的浇灌下蓝得发亮,脸面也愈加白美,一身蓝袍湿漉漉地贴在雪白肌肤上,眼眶潮红,眼角浑然天成的媚意夹杂着愁苦,她痴痴凄凄看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再也不是她的小心肝了,他在迅速成长着,少年的身子,男人的意志。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不肯先对方一步离去,脸色都是越来越惨白,如丝春雨越下越大,春寒料峭,夕阳落下,星月无光,雨水还是在瓢泼下着,韩诗诗心中悲痛,身子不支,忽然从半空栽了下去。 纳兰无忧雷电一般闪上,冲上半空后抱住韩诗诗。 韩诗诗苦笑一下,眉头一蹙,眼泪汹涌流出,她忽然狠狠勾住纳兰无忧脖子,在纳兰无忧耳边抽噎道:“我只剩你了······只剩你了······” 纳兰无忧*的上身散发出火一般的气息,温暖萦绕着韩诗诗,他一言不发,手上用力,紧紧抱着韩诗诗,过了半晌,才道:“哪怕整个大荒都风雨飘摇,我也会好好护着你。” 韩诗诗嚎啕大哭,温热的泪水流淌在纳兰无忧身上,纳兰无忧一动不动,就这样抱着韩诗诗,他记得,当初自己被韩诗诗抱在怀里,她身上那残缺的娥皇香味让他毕生难忘,假如没有世仇没有宿敌没有杀戮,他岂会恨她。 就在这时,皇甫瑶稚嫩脸庞忽然掠过纳兰无忧脑海,他窒了一下,张开口,“瑶儿”、“瑶儿”叫了几声。 韩诗诗听见后,幽幽问道:“瑶儿是谁?” 纳兰无忧道:“此生难以再见的一个人,我忘不了她。” 韩诗诗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不管她是谁,既然你现在抱着的人是我,你便不能想她。” “只是忽然想起而已。” 韩诗诗冷然道:“忽然想起?” 纳兰无忧嗯了一声。 “那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人?”韩诗诗突然发问,语气微寒。 “我不知道。” 韩诗诗叹了一口气,道:“你我始终打不开心中的死结,当初我本想杀了你,你入弘清宗的那一日,就在那个乱坟岗,我忽然想将你带到我族,祭司王有令,我必须亲手杀了你,但萧雨萱一直都在你身边,我无从下手,后来我用计潜入弘清宗,又师从萧雨萱,你在树林中陪了我一夜,我本来打算在那里吸你血魂的,可是没想到,我竟然入戏了,越陷越深,自以为你对容貌丑陋的女子会有芥蒂,我也正好给自己找理由杀了你,但是你没有,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女,多俊的男子我都不手软,可是到你跟前,我总是下不去手,即使那一次你差点弄瞎我的眼睛,我也下不去手杀你······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纳兰无忧目光灼灼,咬牙道:“我怎会不知道,这世上谁是真心待我的,我怎会看不出来?” “我的心意,你明白就行了。” “那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韩诗诗眼中一沉,道:“我六岁时,不知是何原因,西方突然袭来数以万计的尸怪,它们都极其难以杀死,为首的是个被称为‘尸王’的人,听说大荒四宗联手魔界高人才平息了那场祸乱,尸王被封杀,但是如今不知为何,尸王竟然又复活了。早在四年前就有自称“弑尸者”的人找到我,借我族秘术法宝用以尸王复活之用,他们给我的好处便是助我向弘清宗复仇,但是妖王剑莫名断了,弘清宗也联合其他大门大派对我族进行围杀,眼下尸王复活之日遥遥无期,所以······” “所以你就要将我练成你复仇的利刃?杀死那些对我有恩的正道人氏?” 第六十九章 雷速 纳兰无忧眼如焰火,死死盯着韩诗诗,以质问的语气道:“你的心思,终究还是假的,不是么?” 韩诗诗眼中迷蒙,几欲流泪,在纳兰无忧怀中摇头道:“不是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够了。” 纳兰无忧别过头,冷冷道。 韩诗诗咬咬牙,挣脱纳兰无忧,站在地上时,迟疑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似是用了很大力气举起右手,抚在了纳兰无忧脸庞上。 纳兰无忧眼睛动了动,没有闪躲。 “我不会*你做不情愿的事,无忧,尸王复苏后不会放过任何人,你莫怪我心狠。” 韩诗诗泪光闪动,轻轻抚着纳兰无忧的脸庞,柔柔说道。 纳兰无忧直直立在地上,个子已经比韩诗诗高出小半个头了,身躯瘦削,脸色如玉,头发更长了些,几乎垂到腰间,额前的头发浓密乌黑,微微卷曲,凌乱地披在脸上,远远看去,脸庞清秀之极,根本就是一副女儿模样。 沉默半晌,纳兰无忧才转过头,看着韩诗诗,道:“我们注定无缘无份,你回去吧,若有一天我战死了,你我便都解脱了。” 韩诗诗嘴唇微微动了下,心中疼如刀绞。她轻轻拨开纳兰无忧的头发,这张略显稚嫩的俊秀脸庞,她在梦里看到了无数次。少年痴情,少女怀春,她是个正值芳龄的少女,妖族血统让她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许多,四年过去,如今的纳兰无忧十四岁,她二十岁了。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韩诗诗凝神看着纳兰无忧,幽幽道。 “你低一低身子,我为你束发吧。”韩诗诗莞尔一笑,说道。 纳兰无忧怔了一下,随即缓缓低下了头。 韩诗诗从身上取出一根红色绸带,细细挽起纳兰无忧额前长发,双手颤颤巍巍地将其捋至后脑处,然后用绳子紧紧扎住,松了一口气,道:“好了。” 纳兰无忧抬起头的刹那,韩诗诗看得痴了。 四方四正的饱满额头,锋如墨尖的直眉,似笑非笑的春水桃眼,高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阳刚却又魅惑的面型······所谓俊美,所谓魅惑,一切所谓的容貌之美,都比不上这张脸庞。 纳兰无忧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纳兰飞雪从小就教导他,大好男儿应将心思都放在正事上面,容貌身形都是那些戏子伶人才在意的,修宗男子,五官端正就好。 许是听惯了这种说辞,又或许是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人中俊杰的修宗弟子,光是练就出的一身仙家气质都是远远强于普通人,故而他对外貌一事向来淡漠,当年初见几被毁容的小诗他也不过是惊讶了下,却对她无半分轻视之意。当下看到韩诗诗这幅摸样,心中大概也能明白一些了。 “这就是神魔血统么······”韩诗诗喃喃道。 纳兰无忧立即追问道:“你说什么?” 韩诗诗连忙摇头,道:“没什么。” 纳兰无忧盯着韩诗诗的眼神,厉厉道:“你在骗我。” 韩诗诗躲闪开纳兰无忧一双锐利的眼神,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纳兰无忧听罢,定了许久,方才苦笑一声,道:“是啊,若我一直不知道小诗就是你,那该多好。” 韩诗诗听罢,再也忍不住,语气一转,激愤道:“纳兰无忧,你有完没完?” 纳兰无忧一时没有料到韩诗诗情绪会激变如此,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韩诗诗一字一句,道:“小诗与你,情有多深?不过是一起生活了三年暗生些情愫而已,你又何必苦苦执着于过去的镜花水月?我是欺骗了你,但你须得明白,小诗对你的好,我一样做得到!” 说罢,由于激动,韩诗诗脸颊顿生出两片桃红之晕。 纳兰无忧退后两步,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冰冷,道:“我要你的好有何用,你能还回我三年的少年时光么?你能还回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愁肠百转么?你能还回我······” “够了!”韩诗诗厉声打断纳兰无忧,语气微颤,嘴唇哆嗦着,道:“纳兰无忧,你总是习惯活在过去是么?你连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预见不到,你、你······”韩诗诗说得上火,一时间有些语塞,想了好半天,才说道:“你这个懦夫!” 纳兰无忧眼眶微红,道:“你错了,我唯一能预见到的事情,就是世事难料。” 韩诗诗听罢,想起纳兰无忧的的身世,她曾特意去昆仑山打听过纳兰无忧的一些事情,知道纳兰无忧自小的一些经历,莫看他一身血脉大荒无人能及,说到底,从小到大,他过的还不如一个普通小孩,将心比心,换了谁怕都忘不了过去点点滴滴的快乐,说透了,纳兰无忧也是个可怜人。 想到这里,韩诗诗踏前一步,眼睛湿热,道:“对不住,我的话说得重了。”说完后,又上前一步,走到纳兰无忧面前,费劲地伸出右手,拉了拉纳兰无忧围在腰间的衣角。“原谅我吧,无忧。” 纳兰无忧沉默不语。 韩诗诗强颜欢笑,道:“小心肝,原谅姐姐吧。” 纳兰无忧身子忽然一震,然后慢慢抓住韩诗诗的右手,推了下去。 韩诗诗愣了愣,片刻后竟然微微抽泣开来。纳兰无忧冷着脸,道:“你走吧。” 韩诗诗抬起微微红肿的双眼,道:“纳兰无忧,你好狠心。”说完后,就见她自嘲般笑了几声,退后几步后,一跃而起,脚下化出蓝色内气,在空中踏空飞跃,转眼间就回到了血库的站台处。 “我们本就不该有任何瓜葛的,是我太多情,纳兰无忧,两年之后,若你能打败我,我就告诉你你的身世,并且还你自由。”韩诗诗居高临下地看着纳兰无忧,朗声说道。 纳兰无忧毫无表情地转过身,两行眼泪滑下。 “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对手。”纳兰无忧自语道。 韩诗诗心中何其难受,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当初巨火与纳兰无忧一起攻击她时,她也没有还手,她控制不了自己,纵然纳兰无忧要杀了他,她也任由他。女子终究是女子,在自己深爱的男子面前注定温顺似水。 “你不会战死的,无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三日后。 韩诗诗款款现身,举起一双白玉似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纳兰无忧闻声苏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沉睡了三天三夜了。 纳兰无忧看了看脚边的精致木质饭盒,打开后,一阵郁香袭来,他已经一年没有见过正常的饭菜了。 “吃光这些东西,下一次要见到这么可口的东西,可就是一年之后了。”韩诗诗媚笑着说道。 纳兰无忧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韩诗诗,一身蓝袍翩翩飞舞,好似仙女落凡一般,经过三日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经无恙,脸色也恢复了往昔的魅惑艳傲。 纳兰无忧再也不迟疑,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饭盒中的东西,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尝到饭菜真正的味道。 韩诗诗看着饿狼一般的纳兰无忧,娇笑一下,随即又带着某种神秘节奏拍了拍手。 纳兰无忧听罢,直起身子,凝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嘶、嘶嘶······” 电芒一般的阴厉叫声传来,一条足有三人合抱之粗的青色巨蛇凌空出现,毒舌吞吐,落下点点黑色毒液,它先是看了看蓝衣猎猎的韩诗诗,张大嘴喑哑尖叫一声,直起头胸仰视着韩诗诗,发现自己对其无可奈何,下一刻便将仇恨与不满转移到了纳兰无忧身上。 纳兰无忧轻轻呼吸一口,韩诗诗声音飘入耳中:“你的身子已经敏捷到极致了,从今天起,你的对手就是各种参天巨兽,好好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发挥出来吧!” 话音刚落,纳兰无忧便已经犹如鬼魅一般闪上,速度快得令人乍舌,待韩诗诗看清楚时,他已经将手中的冰火剑插入了巨蛇的身子。 巨蛇完全没有预料到纳兰无忧的攻击竟然如此神速,还没看清他的身影就感到蛇尾剧痛,当下立即怒不可遏,由于蛇尾被纳兰无忧的冰火剑死死钉在地上,只得狠狠扫起巨大蛇头,声势极其凶狠,向纳兰无忧击去。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就在蛇头即将要击到自己时,脚下发力,腰间一拧,如雷电一般乍起,闪过了这大力一击。 韩诗诗看着纳兰无忧方才表演似的一闪,不禁暗自叫好。 纳兰无忧落在地上,忽然举起手,青蛇突然极尽凄厉地嘶吼起来。韩诗诗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纳兰无忧手中握着的,正是巨大青蛇的舌头。 在闪开的前一刻,纳兰无忧就将青蛇的舌头给拔了下来。速度之快,竟让失去舌头的青蛇没有察觉到丝毫的痛楚。 纳兰无忧将手中毒舌扔在地上,一脚踩成血沫,道:“我暂且不用巨神怒,先与你好好玩一玩。” 说罢,一步一步,朝悲嘶不已的青蛇走去。 第七十章 荏苒 两年时光如同白驹跃隙般,一闪而过。 纳兰无忧少年初长成,此刻正飞奔在斗场之内,一声声刚朗如顿出明日般的断喝传来,夹杂着撕天裂地的吼叫,纳兰无忧正与场中的巨兽激战。 此时的斗场地面,尽是大大小小的深坑,远远看去直给人一种满目苍夷之感,大坑连小坑,坑坑相交,极少有能够完全落脚的地方,故而纳兰无忧的身影时常都隐没在深坑之中,火红光柱闪电一般现出,又闪电一般消失,仅仅在眨眼间,随着场中这只半百丈高的蓝色巨牛发出震天动地的悲吼,纳兰无忧那参天之势的冰火剑已然穿透了它的肩胛。 巨牛的鲜血如奔腾河流一般流出,染红了它庞大无比的身躯,它绷紧四肢站在原地,鼻孔中喷出沉重的粗气,一双含恨如火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四周,以提防纳兰无忧突然出现。 左边! 巨牛察觉到纳兰无忧气息后,立即低头撞去,顿觉不对,然后又气急败坏地掉头冲撞,接着便发现,自己这一次又错了。 不,它的感觉并没有错,它的攻击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就是因为纳兰无忧的速度太快了,当它察觉到他出现在左边的瞬间,纳兰无忧就闪到了它的右边。 “嗷嗷嗷!!!” 纳兰无忧跃到巨牛头顶,对准它的头颅,赤手空拳,狠狠砸了三下。 巨牛的头颅皮肉绽开了,像一朵绝望的血花,纳兰无忧的双手也是一片血红,这巨牛乃上古遗种,凡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地重伤它。 巨牛头晕目眩地在原地打转,纳兰无忧连连跳后,跳起浮空,两手及身后瞬间化出九柄冰火剑,接着又用巨神怒之力贯穿全身,九把巨剑破天涨大,熊熊燃烧,纳兰无忧伸展双臂,身子绷直,双眼紧闭,根本看都不看巨牛,只见他双手发力,将冰火剑越握越紧,冰火剑也随着他发力的节奏一烁一烁,他似是极为享受这种感觉,在半空中如此定了许久,然后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一双已经完全成形的桃花眼,一双魅惑无限的桃花眼,一双闪烁着灼灼光华的锋锐桃花眼,眼下卧蚕微现,眼角线纹修长,眼中却是无边无际的屠戮之意。 纳兰无忧嘴角微微一翘。 九柄冰火剑完全秉承了纳兰无忧那动如光雷的秉性,在间不容发之际雷霆射出,直杀向巨牛。 巨牛身子一颤,随即裂天悲鸣一声,只觉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就在准备好被这炎热杀气吞噬的那一刻,九柄冰火剑忽然散去。 巨牛心中顿时一沉,不喜反悲。 果然,在冰火剑散去的刹那,手持妖王断剑的纳兰无忧就出现在了巨牛面前,纳兰无忧根本没打算用冰火剑将巨牛灼杀成粉末,他射出雷霆一般的冰火剑,只是想展示他那胜过雷霆的速度。 “刺拉······” 妖王剑甫一插入巨牛头顶,纳兰无忧就紧紧握住剑柄,脚下踩着巨牛身躯疾奔,妖王剑随着纳兰无忧的飞奔迅速在巨牛身上留下一道血河,从头顶到牛尾,巨牛皮肉完全绽开,巨牛白花花的脊骨暴露无遗,它绝望之极地嘶吼着,然后不甘地跪倒在地,一双巨大圆滚的眼睛逐渐闭合。 锋锐无比的妖王剑,如同切豆腐一般,生生豁开了巨牛那坚硬似铁的皮肉。 “好!”韩诗诗抚掌笑道。 纳兰无忧用巨牛皮毛将妖王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反复摩拭几下,说了句:“当真是一把锋华绝代的好剑!” 韩诗诗嘴角一翘,狐眼生媚,道:“这剑就如同我一样,从今以后,都是你的了。” 纳兰无忧对韩诗诗的挑逗话语置之一笑,道:“这两年我究竟杀了多少这样的怪物?你叫我虐杀我便虐杀,你叫我一击致死我便一击致死,我都快变成你最称手的杀器了吧?” 韩诗诗娇笑一声,看了一眼都场内的累累巨骨,道:“若我让你杀我,你会做么?” 纳兰无忧哈哈一笑,道:“就冲着这妖王剑的情面,我也不会那样做的。” 韩诗诗低声自语道:“那就好。” 纳兰无忧抬头笑看着韩诗诗,道:“等着我!”说着,脚下涌出大片火红内气,跃到空中后踏空而上,眨眼间就飞到了韩诗诗面前。 当初纳兰无忧初初修炼凌云式时,以为凌云式的要诀便是打通体脉,提起身子飞奔,可是后来随着他对诛神十三式日渐成熟的运用,他才发现,原来凌云式与道家的飞腾之法,究其本源竟是殊途同归,同样需要脚下化出内气踏空飞舞,所以只要内气充盈,踏空直上九天也不是不可以,唯一忌惮的便是飞得太高落下时会伤了自己。 韩诗诗盯着纳兰无忧,他的个子又长了许多,此时已经比韩诗诗高出大半个头,这样的身架在大荒大德地上算是很高了,韩诗诗也时常在心里默祈他不要再长高,再高就与自己不般配了,两年苛刻之极的血泪战斗很明显地充实了纳兰无忧的身躯,他的骨头本来就纤细些,当下骨架初成,强健筋肉附在骨上,线条犹如镂刻出来一般精致。纳兰无忧的肩膀又平又宽,腰臀同宽,相比普通人来说细了些,虽然显得有些纤弱,却平添无数美感,双腿修长结实,两只手犹如玉做的一般,纤丽细长。韩诗诗时常盯着纳兰无忧几乎*的身子发呆,她无数次想象着纳兰无忧穿上世间最华美的衣服的样子,力量与美感几乎完美地契合在纳兰无忧身上,这样想着想着,韩诗诗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此刻的韩诗诗,眉眼迷离,道:“你早就可以逃出去了,却一直呆在这里,是不是舍不得我?” 纳兰无忧道:“我还没打败你呢,怎么能走?”说着,纳兰无忧右手五指不自觉动了动。 韩诗诗看在眼里,扑哧一笑,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这两年,韩诗诗时不时与纳兰无忧一同对付强横巨兽,很多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两人本就似是心有灵犀,这般历练下来默契程度就更深了些,韩诗诗女子心细,纳兰无忧的一颦一动都瞒不过她,方才纳兰无忧说话时动了动五指,就说明他在说谎,这一点,或许连纳兰无忧自己都没注意到。 说起来也不奇怪,两人感情之间虽然隔着一道天堑,但朝夕相处三年,又相互在巨兽爪牙下救过彼此性命,早就是过命之交了,再加上少年俊美,少女美艳,想不生出情愫都不可能。这两年来纳兰无忧虽然对韩诗诗还是有些忌惮,但再冰冷淡漠的心也耐不住她的温柔,绝世美人的入骨风情,岂是纳兰无忧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所能招架住的。韩诗诗本就深谙狐媚之术,纳兰无忧又涉世尚浅,一来二去,在韩诗诗随处显露的春心情思中,纳兰无忧终究还是妥协了许多,不仅不再冲撞伤害韩诗诗,对韩诗诗更是言听计从,甚少违抗其意愿。 “单是凭着这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以及出神入化的诛神十三式,你就已经是大荒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了。”韩诗诗道。 纳兰无忧听罢,心中仔细盘算着:天下至宝妖王剑在自己手里,诛神十三式虽是不能突破御剑式,可其余十二式也算使得炉火纯青了,再加上忘忧果不熄不灭的神效,还有自身昆仑大悲咒第五层的内气修为,以及不知该如何使用的魔化之力,不知不觉间,他竟拥有了这么多的绝技······如此盘算下来,就连纳兰无忧自己都吃了一惊。 即便是这样,纳兰无忧也忽视了自己所拥有的,极为重要的一股力量。 小忧。 一声巨吼传来,一头火红虎头穿破结界,随之进入的,便是其矫健粗壮、宛如火杵的四肢,一双冰蓝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纳兰无忧与韩诗诗,随着它庞大参天的身子逐渐靠近,天际的太阳也被其遮盖得严严实实。 阴影盖下,纳兰无忧与韩诗诗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柔光闪动,盯着近百丈高的小忧。 这三年来,小忧的身躯爆裂般成长,一昼夜间就能长上一圈,如今已然长成了能与上古神兽螭吻并驾齐驱的巨兽,只是韩诗诗与纳兰无忧至今也没有弄明白小忧究竟是什么来头,查遍古籍,两人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忧大概是近百年间,机缘巧合下演化出的一种神兽。自从吃了巨火头顶的玉冠之后,小忧的火红皮毛就逐渐变成了真正的燃烧火丝,一般恶兽但凡敢靠近小忧,片刻就会被烤熟,但纳兰无忧与小诗即使是被它的皮毛包裹也毫发无伤,想来该是因为小忧灵性通人,能自如控制身上火焰的缘故。 小忧的烈火,不单单是徒有其表,一年前纳兰无忧与韩诗诗联手激战一只比巨火强上十倍的恶兽,纳兰无忧激发忘忧果神效,数次失控也无法打败那恶兽,直到两人都陷入险境即将殒命时,小忧忽然突破结界,大嘴张开,吐出一道通天火柱重创那恶兽,救了两人性命。不过那次小忧也被那恶兽重创,卧地不起一月有余,韩诗诗几乎发动全族人去给它找果实,供奉神明般养到它完全恢复,自那以后,小忧还是一如既往地贪吃,但是看着它长大的纳兰无忧却对它有了一种莫名的忌惮。 小忧那硕大威猛的虎头靠近纳兰无忧与韩诗诗,皱起鼻子嗅了嗅,接着就见它张开虎口,伸出舌头,刚想舔一舔纳兰无忧时,纳兰无忧连忙冲它止手,道:“小忧,算了吧。” 小忧不满地叫了一声,炫耀似的呲了呲嘴边利牙,光是它那长刀一般的牙齿就足足抵得上两个纳兰无忧了,纳兰无忧摸了摸它的牙刀,笑道:“以前我还背着你飞奔来着,现在却还没有你的一颗牙齿大。” “就算它长得再大,你也是它永远的主人。”韩诗诗摸了摸小忧的头,笑问道:“是不是,小忧?” 小忧竟煞有其事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一章 离合 纳兰无忧自知与小忧的感情深厚之极,当初以自己的血液救得它,又无数次出生入死,在纳兰无忧最孤独时小忧也不曾离开过它,这份情谊,岂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个三五年就能轻易得来的。 纳兰无忧看着倒映在小忧蓝色眼睛中的自己,心中不愿之日还是来临了,两年前的今天,韩诗诗与他有约,今日便是他们的决战之日。 赢了她,自己就可以得到自由,还能知晓自己的身世,以自己当下的修为,重获自由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回乾坤宗,绵延千里的雪景,他已经许久未曾看见了。 纳兰飞雪、午天一、景浩天、岁尘子、柳如嫣等人的音容笑貌一一掠过,伴着他心底深处的不舍,他只感到自己的血液瞬时热了数倍,又瞬时冷了下去,就像绝望时淋过一场春雨一般。 他终究舍不得韩诗诗。 两人一兽沉默了许久,韩诗诗先开了口:“无忧,今日······”还未说完,她就抿了抿嘴,再也不愿说下去。 纳兰无忧闭上眼,道:“该来的迟早会来。” 韩诗诗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原本想着经过三年没日没夜的杀戮,你的性子会变得翻天覆地,不料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润。” 纳兰无忧道:“我最见不得的事,并不是杀戮,而是至亲要人的死伤。” 韩诗诗低下头,欲说还休,纠结许久,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纳兰无忧听在心里,蓦然觉得,此刻格外凄凉。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纳兰无忧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韩诗诗点头应过。 两人一同落入斗场,彼此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翻身向后,纳兰无忧微颤着右手化出冰火剑,韩诗诗则取出腰间的冰蓝匕首,缓缓横于胸前,冲纳兰无忧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会意后,低头看了一眼横置在腰后的妖王断剑,深深咽下一口气,脚下旋起,朝韩诗诗杀去。 韩诗诗目光一滞,随即贝齿一咬,蓝袍翻飞,窈窕身子魅惑迎上。 “咣!” 红蓝相交,声脆若玉,与此同时,两人的左手一齐伸出,慢慢抵在自己的刃背上,缓缓发力对峙,他们的决战不需要鲜血纷飞,更不需要你死我活,只需要比拼谁更加浑厚庞然,或者说,在“精、气、神”三者中,他们只比“神”。 韩诗诗全身被一层冰一样的蓝色笼罩,纳兰无忧则是被火红烈焰笼罩,他们的脸庞离得格外近,眼中映着彼此的眼神,随着双方不断发力,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冰火也不断爆大,最后已然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十里冰川,十里焰火。 小忧眼中越来越焦急,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必会两败俱伤。 纳兰无忧与韩诗诗如何不知此事情况严峻,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竟然都没有松力之意,他们平日的不舍情愫似乎都是假的,又或者,此刻他们真正平等地站在一起了,然后就不愿分开。 即使以命相许。 冰火激烈冲撞,两人旗鼓相当,实力均等得太过完美了,谁都无法超越对方一分一毫,一个是正道圣子,一个是妖族女王,他们的前世,互为鱼水,互为血泪,互为霜雪,今世却成了不容水火。 ······“无忧······”韩诗诗喃喃说着,手上却猛然收了力。 纳兰无忧一惊,赶忙收回自己手上大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韩诗诗的力气刚一松懈,她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一般朝后飞去。 纳兰无忧消去冰火剑,使出全力朝韩诗诗扑去,霎时只见一道麦色闪光飞驰而过,纳兰无忧竟在雷霆之隙接住了韩诗诗,此时的韩诗诗嘴角流下一丝鲜血,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纳兰无忧这样抱着她,不禁笑了笑,涩声道:“你赢了。” 纳兰无忧大吼道:“如果要你搭上性命,我情愿一辈子被锁在这里!” 韩诗诗将头埋进纳兰无忧的胸膛,热泪滚烫,纳兰无忧的胸口立即温暖起来,韩诗诗道:“我会把握分寸的,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无名岛再也困不住你了。”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道:“那你怎么办?” 韩诗诗笑道:“你傻啊,我是妖族女王,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了,为你耽搁了六年时光,现在我可要好好治理妖族了。” 纳兰无忧将韩诗诗抱得愈发紧了,道:“我想回乾坤宗,可还是舍不得你。” 韩诗诗深深埋着头,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她语气微颤,却仍强撑道:“无忧,你长大了,再也不是我的小心肝了,你的路还很长,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女子,我长你六岁,若有缘的话,迟早还会再见的,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纳兰无忧眼眶红热,道:“可是,可是······”纳兰无忧心中难受,这般说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无忧,好男儿是不该妄动情思的,我不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说到底还是一堆白骨,你定力尚浅,此次出去,我只怕你着了什么妖女的道,乖乖跟着她走了,那我的一番心思可就全部白费了。”韩诗诗笑道。 “什么定力,什么皮囊白骨,我看不清绝色,我只看得清一颗对我好的心。” 韩诗诗默然道:“无忧,你的身世,恕我不能告知,你若一心想要知道,就自己去探索吧。” 纳兰无忧道:“我才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世,我在乾坤宗安定好之后,必定会来无名岛向萧雨萱谢恩,然后就来找你。” 韩诗诗苦笑一下,道:“夹在弘清宗与妖族之间,难为你了。” 纳兰无忧摇摇头,面色凝重道:“你以后别再饮用人血了,依我看你已经深入血瘾难以自拔了,戒了吧,哪个男子会喜欢一个满嘴血腥味的女子?” 韩诗诗扑哧一笑,道:“傻小子,你可从我口中闻到过血腥味么?” 纳兰无忧苦笑摇头。 “那好吧,我就听你的话,以后不再饮用人血,时候不早了,我都为你打点好了,你这就出发吧。” 纳兰无忧放下韩诗诗,韩诗诗甫一落地,就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纳兰无忧眼疾手快,闪电般扶住韩诗诗,极为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好姐姐。” 韩诗诗脸上一喜,道:“你说什么?” 纳兰无忧咧嘴一笑,牙齿白得耀眼,重复道:“好姐姐。” 韩诗诗娇羞一笑,倾倒众生。 一棵树,一张幔,一间小木屋,一口大火炉,一处茶肆。 茶肆旌旗插在木屋屋顶,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太阳刚刚露头,外面还有些料峭,冷风不时刮过,木屋门前的那口大火炉,已经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景浩天站在地上,伸展双手,打了个哈欠,十分惬意地眯着眼,道:“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六年过去,他的身子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是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孩子。 此时的他一身朴素麻衣,挽着袖子,跑前跑后地忙活着,一会儿担水,一会儿刷壶,一会儿剜茶砖,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干得不亦乐乎。 不大时候,一切都收拾妥当,那口大锅之中正煮着上好的鹿肉,肉汤香味浓郁,夹杂着屋内传来的茶香,让人闻一闻就抬不动脚步了。 景浩天忙活完后,定定坐在茶桌旁地椅子上,出神地望着远方。 “六年了,无忧,妖族险恶,你究竟怎样了······” 当初景浩天被魔尊遣来人间寻找纳兰无忧,他潜入弘清宗,打听清楚,原来纳兰无忧被妖族女王韩诗诗掳了去,三年过去,景浩天数次想要杀入妖族救出纳兰无忧,却都被午天一阻止了,按照午天一的说法,那一日就连长乐仙人都对韩诗诗与龙无伤出手相助,他们便不能强逆仙人之意,况且魔尊也没有救出纳兰无忧之意,若强行救出纳兰无忧,只怕坏了事。 就这样,景浩天一面逍遥地做着自己的茶肆掌柜,一面鬼魅一般探查着大荒大德地上的风吹草动,当今世上,像他这样深不可测的茶肆掌柜,恐怕没几个。 晌午时分,一行苍黄长袍的蒙面之人来到此处,整个茶肆霎时热闹起来。 一行人之中,领头的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绣绢蒙面,一双眼睛很是美艳,脑后乌黑秀发高高竖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景浩天一路小跑着,安顿好他们,那领头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他会意一笑。 “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许久都不曾吃上一顿好的了吧,我为你们切上十斤熟牛肉,再来两坛美酒,诸位客官意下如何?”景浩天笑问。 一个男子粗声大气道:“你这店家眼睛倒贼,就照你说的来一份吧。” 不大时候,景浩天就为这行人上齐了酒肉,众人都取下面罩,大吃大喝起来,唯独那女子只夹了一口鹿肉,转过头,背着众人吃下去,片刻后,就见她腾然站起,冲指着景浩天,微微怒道:“你这黑心店家,竟用死鹿肉来糊弄我们!” 说罢,身旁的几个魁梧男子也同时站起,啐出口中酒肉,凶神恶煞般看着景浩天。 景浩天不慌不忙,道:“故人来访,怎能寡淡招待?” 那女子笑了几声,摘下面罩,豪爽地将其扔在一旁,道:“景浩天,好久不见。” 景浩天微笑道:“好久不见。” 第七十二章 茗茶之交 那女子笑嘻嘻地扫视着景浩天的茶肆,然后缓缓走到景浩天跟前,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这小日子倒过的有滋有味的,怎么样,我现在已经是大漠贼王了,你来不来给我打下手呢?” 景浩天含笑道:“你都亲自找来了,我怎么能拒绝呢。” 景浩天眼前如玉一般的美人,正是白鹿尊者的孙女白小雨。 白小雨一双圆眼,瘦瘦的锥形脸,鼻子带着几分淘气微微翘起,整个人看上去充满活力,十分英气靓丽。 白小雨听到景浩天答应得如此痛快,笑了笑,然后转身朝几名手下招招手,道:“从今日起,你们就四处游玩游玩,待我需要你们时赶回来就行了。” 说罢,就见那几人脸上浮出笑意,二话不说,生怕白小雨会反悔似的,撒开腿,瞬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属下?看他们的样子,似是被你圈禁许久了。” 白小雨揪了揪景浩天耳朵,道:“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这几个家伙野性难驯,我自然要看紧些了。” 景浩天摇摇头,想要挣脱白小雨的手,却被白小雨两手抱起,搂在怀里,少女体香悠悠传来,景浩天脸一红,道:“我好歹活了上百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吧。” 白小雨嘻嘻一笑,脑后长发马尾似的一甩,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一年不见,你瞧你,又俊俏了几分。”说着,差点忍不住,就要在景浩天脸颊上亲上一口。 景浩天连忙用手挡住白小雨的嘴唇,道:“你快放我下来,要是被来的客人看见就不好了。” 白小雨嘿嘿一笑,道:“也是。”然后就将景浩天放在地上。景浩天走到方才摆满酒肉的桌前,一边收拾狼藉桌面,一边道:“你也是来参加四宗聚试的?” 白小雨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口酒,道:“只是来玩玩,顺便避开老头子。” “那倒好,老头子巴不得你来参加四宗聚试,给他长长脸面呢。” 白小雨拿起一块肉,丢进嘴里,道:“聚试倒是其次,弘清宗一向低调,此次却主动承办聚试,又广发大义贴,邀请大荒各路豪杰齐聚无名岛,剿灭妖族,但凡听过妖族所作所为的,谁又不想出上一份力呢。” 景浩天笑了笑,“哟,想不到这大漠贼王,竟也有一颗道德仁义之心。” 白小雨听罢,反讽道:“就连魔界中人都想凑热闹,我等正道中人岂能置身事外······” 还未等她说完,景浩天立即做了个噤声收拾,白小雨瞬时察觉异样,吸了吸鼻子,嗅了嗅,道:“好浓的血腥味。” 景浩天愕然道:“你的鼻子还真是灵光啊······”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飞过,景浩天侧身一闪,见那暗器正正朝白小雨飞去,白小雨哼了一声,在空中翻转一圈,闪过之后,就见那暗器“铛”地一声,插入大树树干,暗器摇晃震动几下便停住了,景浩天与白小雨扭头看去,那暗器竟是一根树枝。 景浩天清了清嗓子,道:“何方高人?” 片刻后,幽暗声音传来:“景浩天,嘿嘿。” 白小雨道:“你这厮好生阴森,躲在暗处作甚,不敢出来见人么?” “你是何人,口气倒不小。” “本少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漠······” 还未等她说完,景浩天便打断她,对来者道:“昆仑无殇,佑我大荒。” 过了许久,那人才叹了口气,道:“大荒神侠,行者无疆。” 景浩天喜道:“真的是你!” 纳兰无忧缓缓走出,笑吟吟看着景浩天,道:“浩天,多年不见。” 景浩天面色大喜,飞奔至纳兰无忧身旁,双眼潮热,道:“你这混小子,怎么这般鬼鬼祟祟的!” 纳兰无忧挠挠头,笑道:“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就先卖卖关子咯。”说罢,张开双手,半跪在地,与景浩天紧紧抱在一起。 白小雨见两人这般友好,口中登时喷出一口酒,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竟这般搂搂抱抱,真是不成体统!”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眼纳兰无忧,啧啧道:“好俊的少年!” 景浩天拉着纳兰无忧的手,走到白小雨身边,道:“无忧,这是无量尊白小雨。”然后又对白小雨道:“小雨,这是乾坤宗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四目交汇,然后同时抱拳行了一礼。 纳兰无忧临走时,韩诗诗将其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剪短了些,白玉束发,一身白袍,桃眼玉面,极是俊朗潇洒。韩诗诗为作纪念,留下了纳兰无忧的那件火蚕丝衣,然后给足他盘缠,又强行塞给他一瓶丹药,丹名“缩骨丹”,是专门隐藏小忧庞然神势所用的。 这时候,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纳兰无忧凝神一听,然后道:“小忧,快快出来,别再吃了。” 话音落下不久,只见一道火红身影猛然窜出,吓了白小雨一跳,待小忧立定后,景浩天凝视它许久,道:“这是什么虎?我竟然也没见过。” 纳兰无忧楷了一下鼻子,颇为自豪地招招手,小忧眉眼堆笑,一路小跑到纳兰无忧身边,因为吃了缩骨丹的缘故,它的身子只缩小到了一人高,此时它正摇晃着粗壮结实的虎尾,炫耀似的呲着自己的利牙。纳兰无忧摸着它胸口燃烧的鬃毛,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老虎,在它很小的时候就当了我的跟班了。” 小忧听罢,立即不满地叫了一声,然后斜眼看了看纳兰无忧,满是不屑。 白小雨看得好奇,这老虎全身上下竟像团烈火一般,景浩天百年修为都避其老远,怕被灼伤,纳兰无忧站在它身旁却安好无事,当下灵机一动,在身旁的桌上捡了块肉,直直扔向小忧。 小忧见状,原本眯着的眼睛立即睁开,纳兰无忧与景浩天还未看清,它就已经扑向了白小雨。 白小雨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景浩天已经风驰电掣般挡在她身前,纳兰无忧更是担心,一下子就跳到小忧后面,死死抓住其尾巴,道:“小忧你冷静点,白小雨是不知道而已,她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小忧胸膛中的呼噜声才慢慢散去,然后向后移了几步,算是放过白小雨了。 纳兰无忧歉笑道:“这家伙见识了太多太多的杀戮,只要有人对它不利它就会扑上去······”说完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小忧不吃肉,凡是用肉喂它的人,都会被它视作轻蔑······” 景浩天听得凌乱,道:“不吃肉?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老虎?” 白小雨推开景浩天,气冲冲地上前两步,指着小忧道:“我好心喂你吃的,你却要来咬我,当真是不知好歹!” 纳兰无忧微笑摆手,对白小雨道:“额,你骂的好!” 小忧不满地叫了一声。 纳兰无忧立即拍了拍它的头颅,道:“你这一路上给我惹了多少事?再不听话我绑了你!”说着,瞪了小忧一眼,小忧立即老实了。 景浩天拉了拉白小雨的衣角,道:“这老虎的戾气你又不是察觉不到,干嘛要招惹它。”说着,对纳兰无忧说道:“我们进屋,好好聊一聊,六年未见,整整六年啊!” 纳兰无忧欣然点头,随即就要拉着小忧进屋,岂料小忧竟然气鼓鼓地看着白小雨,铁了心不跟她一起进屋,纳兰无忧尴尬地笑笑,拍了拍它的头,道:“哦,你还没吃饱是吧,那你去林子里自己找些吃的吧,吃饱了就回来啊。” 小忧这才扭着屁股,抖着鬃毛离开了,威武姿态刚刚做作了几步,在闻到果香味时,又立即撒了欢,像条小狗一般蹦跳着进了林子,片刻后就没了踪影。 景浩天道:“现在进去吧。” 进了屋,景浩天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又取出一个铜壶,放了茶叶后,又放入了些人参虫草,放在屋内的火炉上,然后关了门,点上屋内蜡烛,阳光投射进来,伴着昏暗的烛光,让纳兰无忧恍惚不已。 茶香四散,三人面前的茶杯里盛满金黄色的茶水,景浩天豪爽道:“今天真是个吉日,两位挚友同时来访,君子之交淡如水,今日我们就用这醇香的茶水来庆贺一番!” 纳兰无忧啜了口茶水,回味片刻,道:“昆仑山‘铁君子’,世上最为名贵的茶叶,浩天,有心了!” 白小雨满眼笑意地看着景浩天,道:“以前你都不曾用这茶叶招待我的,可见你与纳兰无忧的情谊当真深厚。” 景浩天道:“大漠贼王就该大碗喝酒,端着个小茶杯细细品啜,像什么样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纳兰无忧也大笑开来,两名儿时最好的玩伴,此刻相聚于此,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欢喜。 白小雨咽下一口茶水,知道此时他们话语颇多,自己插不上嘴,也就不说话了。 “浩天,当初还是你教我砍下螭吻的角的,你记得么,那一日整个道宗都在聚众诵读昆仑大悲咒,你和我就在乾坤宗最高的楼宇上,当年不懂意气风发四个字,现在想起来,那可不就是意气风发么!” 景浩天点头道:“是啊,当时你一受委屈就来后山找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扮作鬼吓你,你哭得满脸通红,我说世上的鬼有好坏之分,哈哈,你当时脸色变得那么快,马上就笑了,脸上还挂着眼泪,说我就是好鬼,现在想起来,你那时就懂得谄媚活命了。” 白小雨听罢,忍俊不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道:“你们真是······” 这时候,景浩天突然正色看了看纳兰无忧,道:“无忧,告诉我,这六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第七十三章 复生 景浩天凝视着纳兰无忧腰后的妖王断剑,剑身银白,长约三尺,宽约一掌,断口平齐光滑,几是浑然天成的模样。 白小雨见他盯着纳兰无忧腰后的断剑不放,微微一笑,道:“这把剑虽然断了,却仍是天下至宝,真不知韩诗诗将这般宝物赠你是为何。” 景浩天道:“韩诗诗此人,虽然城府深不可测,做事毫无章法可循,但此事,恐怕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纳兰无忧问道:“什么事情?” 景浩天颔首一笑,看了看白小雨,问她道:“小雨,你是女子,韩诗诗的心思,你看出来了么?” 白小雨莞尔道:“不用我说吧。”说罢,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明白两人意思,只说了句:“我与她是有些瓜葛,但说白了,终究是无果的。” 白小雨嘿嘿一笑,道:“那可说不准。” 景浩天缓缓站起,时过茶凉,他给纳兰无忧与白小雨杯中又添了些茶水,问纳兰无忧:“无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纳兰无忧道:“自然是回乾坤宗了,你呢?” 景浩天皱皱眉,道:“你这一路来恐怕也听了不少关于此次四宗聚试的事情吧?不想去见识一下么?” 景浩天刚说完,白小雨就迫不及待地补充道:“这次的四宗聚试可谓是盛况空前啊,弘清宗在大荒各地广发诛妖帖,想借这次聚试,将妖族连根拔起,据说萧雨萱亲自出面,请来了西方佛宗雍寄大师呢!” 纳兰无忧见白小雨如此激动,倒也有点动心,问了句:“雍寄大师是谁?” 白小雨哑然。 景浩天笑着解释道:“无忧你自小未闻其名,这几年又与世隔绝,自然不知其鼎鼎大名,雍寄大师是西方金刚宗宗主,照十年前的说法,他可是正道中,唯一能与岁尘子一战的绝顶人物。” 纳兰无忧登时吃了一惊,道:“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白小雨道:“这大荒无边无际,门派宗族错综复杂,西方佛宗,更是藏龙卧虎之地。” 景浩天点点头,道:“聚试之后就是一场苦战了,妖族实力不容小觑,要将其连根清除谈何容易。” 纳兰无忧听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他人我管不了,也无力管,你们如果真有恶战,我只尽力保全她就行了。” 景浩天笑道:“如此说来,你要去参加四宗聚试了?”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回乾坤宗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如果连雍寄大师这等人物都会来无名岛的话,我爹他们也应该会来的。” 白小雨听着,道:“乾坤宗对于斩妖除魔之事一向热忱,其实早在三年前,就有大批乾坤宗弟子赶来无名岛,协助弘清宗围剿妖族了。” 景浩天听着,心中登时有些不是滋味,白小雨看在眼里,语气充满歉意,道:“浩天,我不是那个意思······” 纳兰无忧哈哈一笑,道:“浩天虽来自魔界,但心地善良,这点我是十分清楚的。” 景浩天抬起头,爽朗笑笑,道:“你们都想多了,我自从叛出魔界后,就算是这大荒人氏了,魔界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过往而已,再说,魔界中人也不尽是那么不堪的。” 纳兰无忧沉吟道:“说得也是,鬼法王万千手当初还教我魔化之力来着,多亏了那魔化之力我才能砍下螭吻巨角,说起来,也不知那个大块头怎样了。” 景浩天道:“万千手此人亦正亦邪,无忧你念其恩德并无错,只是日后切勿将他当成好人。” 纳兰无忧定定看着景浩天,目光灼灼,道:“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声长嚎破空传来。 纳兰无忧身子一震,道:“是小忧的声音!” 说完后,当先破门而出,循着声音冲去。 景浩天与白小雨对视一眼,身影一闪,紧紧跟了上去。 血腥浓烈,尸体横陈,纳兰无忧立定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具血流不止的巨犬尸体,纳兰无忧细细嗅了嗅,只觉在那血腥之中,一股尸土味道隐隐袭来。 “嗷嗷!······” 小忧见纳兰无忧赶来,瞬间得了势,一口咬在眼前黑如墨碳的巨犬后颈上,胸腔爆发出‘呼噜呼噜’的闷响,然后就见它虎头一甩,只听‘哗’的一声,鲜血飞溅,巨犬后颈立即被撕开,白骨外露,甚是可怖。 巨犬悲嘶一声,轰然倒地。 小忧撮起鼻子,牙刀滴血,冰蓝眼睛暴戾凶躁。四只凶神恶煞的巨犬倒下后,四个隐藏在阴影中的人影慢慢现出。小忧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们,铁钳一般的爪刃来回收缩,背上翅膀收起蓄势,烈火越燃越疾,它胸腔里的闷吼也越来越雄壮。 纳兰无忧走到小忧跟前,轻轻摸着它宽阔的胸腔,景浩天与白小雨同时赶到,双双护在小忧与纳兰无忧身前,景浩天看着面目不清的四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女子款款走出,一声淡黄衣裳,眉目清丽,纳兰无忧只看了一眼,便惊呆了。 “田师姐!” 那女子,正是当初被韩诗诗虐杀的田卿。 田卿看了一眼纳兰无忧,忽的一惊,然后淡淡一笑,道:“纳兰师弟,一别数年,身姿容貌愈加俊了,若不是眉心处的那点朱砂痣印,我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景浩天微微转头,看了纳兰无忧一眼,白小雨则疑惑不已,问纳兰无忧道:“无忧,你认识她?” 还未等纳兰无忧说话,田卿便对白小雨说道:“大漠贼王,你可真是害我好找啊!” 景浩天猛然转头,看了白小雨一眼,似是在问:“怎么回事?” 白小雨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看也不看田卿,说道:“今天就算被你找着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田卿咯咯一笑,对纳兰无忧道:“纳兰师弟,你怎么与这种人走到一起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所谓的大漠贼王,可是······” “住口!”白小雨急忙打断她,同时脚下生风,杀气凛凛地冲向田卿。 三把墨黑匕首同时朝白小雨呼啸而来,田卿缓缓退后一步,身后三名魁梧男子慢慢出现。 那三名男子,容貌竟是一模一样。 “铛!”一声清脆响声传来,景浩天已经抢先一步,拦在白小雨身前,将三把匕首同时挡飞,他手中所持,正是纳兰无忧腰后的妖王断剑。 纳兰无忧吃了一惊,自己的剑被景浩天瞬间拿去,他竟然毫无察觉。 “借你这宝剑一用,不介意吧,无忧。”景浩天一边说着,一边将妖王剑扔给纳兰无忧,纳兰无忧接住断剑,看了一眼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三名男子,心中吃惊之意丝毫不减,道:“呃,不介意。” 景浩天微微一笑,牢牢挡着白小雨,对田卿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白小雨着了急,但又不能强硬冲开景浩天,于是只得半嗔半畏地说了句:“浩天,你别听她瞎说。” 田卿笑道:“我一个死人,又何必瞎说呢,白小雨,别人不知道,你当初可差点死在她手里,为了活命,当时的你,可真是丝毫不顾颜面啊!” 白小雨急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住口!” 纳兰无忧慢慢走上前,与白小雨并肩而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白小雨蓦然转头,看向纳兰无忧,眼藏恐惧,一言不语。 ”有什么秘密,你都尽管说出来吧。”景浩天说完,又问纳兰无忧道:“无忧,这个女子,可对你有恩?” 纳兰无忧看了田卿一眼,咬咬牙,摇头道:“她原来是弘清宗弟子,三年前她就已经······” “不错,三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妖女手里,死在你无力地哭嚎声中,死在满是血腥的绝望之中,当时的你,除了哭哭啼啼,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啊。”说着,就见她脸上突然滑下两行清泪,满目悲戚。 “田师姐,我······”那一日田卿被韩诗诗切开肚腹的血腥场景此刻再也挥之不去,纳兰无忧只觉眼中湿热,双手紧紧攥起,此时的他,正在反复质问自己:“这三年来,你竟然忘了这等血海深仇,还与那妖女暗生情愫!” “无忧,无忧!” 纳兰无忧回过神来,只听景浩天重重道:“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无忧你也清醒点,听她讲完。” 田卿止住泪水,很快就勾起了嘴角,道:“白小雨,事到如今,你还惧怕那个女子么?” 白小雨哆哆嗦嗦道:“我从来就不曾惧怕过她,不过······不过是怕她那把长刀而已。” 田卿呵呵一笑,语气轻蔑,道:“是啊,就是那把长刀杀尽了你身为正道的骨气,让你为了活命,不惜对她下跪,若这件事传出去,不知会不会有损你们无量宗的赫赫威名呢?” 景浩天与纳兰无忧同时看向白小雨,白小雨脸色通红,一双圆眼怒惧不定,片刻后,就见她缓缓垂下头颅,低声道:“是,我是向她下跪了,为了活命,丢了正道颜面。” 景浩天眼角含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下跪又如何,丢了正道颜面又如何?” 白小雨抬起头,眼睛晶晶地看着景浩天。 “小雨,你放心,我既能帮你做了大漠贼王,就能保你名声,既然她知道这件事,那么今天,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离开。”景浩天小手伸出,指着田卿等人,淡淡道。 第七十四章 无脏尸 “哟,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让无量宗未来的掌宗人下跪求饶的那个人是谁么?”田卿笑吟吟道。 景浩天挠挠头,道:“差点忘了这事,告诉我,她是谁。” 田卿打量一番景浩天,道:“景浩天,以你的资历,恐怕不会不知道尸王大人吧?” 景浩天抬眼道:“自然知道。” 纳兰无忧听罢,身子忽然一震。 “她就是尸王大人麾下的三巨尸之一,人称尸女。” 白小雨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身子莫名一抖。 “哈哈,三巨尸?尸女?尸王总是喜欢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如此说来,你们都是尸王的手下喽?” 田卿微微一笑:“正是。” 景浩天仰头大笑,两手同时化出火红内气,内气爆裂燃烧之际,逐渐凝成了两个硕大狰狞的龙头,田卿等人见状,不惧反亢,均踏前一步,田卿抽出背后墨黑细剑,其余三名男子则手持纯黑匕首。白小雨右手伸出,化出火红气剑,上前一步,与景浩天并肩站立。 纳兰无忧迟疑一下,随即反持妖王剑,走到景浩天身边,小忧兴奋不已,胸腔炸起惊雷一般的吼声,双翅一展,高高飞起,停在纳兰无忧头顶。 田卿看了看对面三人一虎,笑道:“四对四,正好。”说完,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三名男子,道:“你们可别杀死纳兰无忧,不然她会杀了我的。” 三名男子同时低头,同时说道:“是。”动作整齐划一,就连语气声调都仿佛是从同一张嘴里发出的。 纳兰无忧将手中妖王剑旋甩几下,“浩天,小雨,小忧,你们先退下,田卿既已叛出弘清宗,理应由我清理门派,这三年可算是压垮我了,就让我先宣泄一下吧。”说罢,身影一闪,众人皆未看清,他就应经冲到了田卿面前,呲开嘴,冲田卿笑了一笑。 白小雨跺跺脚,道:“无忧,你太冲动了,快回来!”说着,就要运起手中气剑杀上,却被景浩天一把拉住,只见景浩天歪头一笑,目光狡黠:“怕什么,这小子向来说到做到的。” 白小雨语气一鄂,抬眼看去,只见纳兰无忧已经从容闪过了四人的合力攻击,当下正浮在半空。 田卿面色微讶,道:“你的身手竟如此出众,都快赶上闪光雷电了。” 纳兰无忧淡淡一笑,伸出左手,手指一松,就见一缕黑发倏然飘落。” 田卿面目一滞,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长发,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竟被纳兰无忧削去了一段。 景浩天压低声音,对白小雨道:“无忧刚才的突袭本可以重创甚至杀死田卿的,却只割了她一段头发,可见他并不想杀她。” 白小雨再度愕然,缓缓点了点头。 “你若识相的话,就离开吧,今日我并不想大开杀戒,白小雨有景浩天保护,莫说是你,就算是那个尸女来了,也不能伤她分毫。”说完,纳兰无忧看了一眼景浩天,道:“你说呢,浩天?” 景浩天小小身子傲然立于苍穹之间,淡然道:“这就是你清理门户的方法么,依我看,这四人,还是莫留活口了。” 田卿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说着,左手举起,然后突然握拳,她身后的三名男子见状,瞬间跃起,六把匕首同时飞向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右手发力,火红内气涌出,瞬时覆住妖王剑,兵刃碰撞声传来,六把匕首,无一例外地断成两半,废铁一般落在地上。 田卿微微一笑,大叱一声,登时就见三名男子如旋飞利刃一般袭向纳兰无忧,纳兰无忧双目圆睁,脚下一拧,立足阵法瞬间消散,白影闪过,鲜血飞扬,下一刻,就见纳兰无忧已经立于田卿面前,右手妖王剑淅沥滴血,左手紧紧扼着田卿喉咙。 “啪!” 一名男子尸体落下,腹部几被切断,血流不止。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只有小忧见惯了纳兰无忧的雷电身手,丝毫不觉得奇怪。 田卿面目无一丝惧色,看着眼前比她高了近一头的纳兰无忧,啧啧道:“纳兰无忧,切莫得意,尸女下了针对你的不杀令,我们几乎被那命令砍了手脚,不然定不会让你如此嚣张。” 纳兰无忧脸色微变,道:“尸女为何不杀我?” 田卿道:“我怎么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剩下的两名男子看也不看几乎被纳兰无忧斩成两段的同伴,落在地上之后,他们手中的匕首便落在了纳兰无忧肩上。 景浩天双手龙头越来越大,缓缓向纳兰无忧走去。 纳兰无忧松开手,身后的两名魁梧男子也同时拿开匕首,吃了一次教训之后,他们在瞬间就远离了纳兰无忧,田卿缓缓向后退去,边退边说:“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们可别忘了参加四宗聚试,在那里,会有了不得的人物。”说完,淡黄身影一闪,三人瞬间就没了踪影。 白小雨舒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当真得力,今日若没你们,我恐怕就得丧命于此了。” 纳兰无忧笑道:“也不知你怎么得罪他们了,竟然被这种怪物追杀,今后浩天可得一步不离地守护你了。”说完,看了看景浩天,只见他已经消散了手上火红龙头,此刻正盯着方才被纳兰无忧斩杀男子的尸体出神。 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同时‘咦’了一声,走到景浩天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白小雨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半晌无声。 “浩天······”白小雨又道。 “他们果真是死人啊。” 纳兰无忧看了眼疑惑不已的白小雨,算是为她解释了。 白小雨细细看了两眼,发觉之后,忽觉胃中一酸,然后便转过身,差点呕吐出来。 “他们的腹腔,竟然是空的。”景浩天喃喃道。 纳兰无忧眉毛微蹙,道:“如此说来,田卿她也······”这样想着,那一日田卿惨死后的血淋淋尸体再次浮上心头,纳兰无忧只觉心中一痛:“这群畜生,死了都不让人周全转世。” 景浩天移开目光,折过身子,走向茶肆小屋,面色凝重。 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正午刚过,景浩天煮在锅中的鹿肉此时已经熟透,肉香传来,纳兰无忧顿时食欲大动,道:“浩天,你的厨艺当真了不得,这肉味,简直是十里飘香啊。” 景浩天哈哈一笑,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尽,道:“你这三年都没吃过些好的,今日就在这里大快朵颐!”说罢,走进屋子,仔细洗了手,燃灶生火,搭锅烧水,取出鲜肉蔬菜,*起刀具,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矮小桌前大展身手,手法之娴熟,让纳兰无忧连连叫好。 饭菜上桌,白小雨看了两眼丰盛食物,脑中忽然闪过刚才的恶心场景,立即捂住嘴,跑了出去,呕吐不止。 纳兰无忧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想自己在满是腐臭尸体之间还能安然饮血吃肉,当下眼前尽是人世珍馐,岂能错过,当下便狂吃海吃,小忧则安安静静卧在一旁,任这饭菜多么飘香诱人也不为所动,在它眼里,那一颗颗颜色各异的野果才是人间绝味。 吃过饭,日近黄昏,景浩天来了兴致,搬了条长椅,横在店门前,三人并排而坐,旁边卧着一只火红老虎。 “你这小店还真是惨淡啊,今天一天也没客人。”白小雨打趣道。 景浩天叹道:“若有了客人,我就过不了那么逍遥快活了,反正我也不缺钱财,客人多少都无所谓的。” “这等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知是多少人昼思夜想的,能这样过下去,你这一百年倒也值了。”纳兰无忧说道。 景浩天笑眼绽开,道:“众生皆迷,众生皆苦,苦从何来,还不是来自于我们的执念,七情六欲,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能够舍下一切的人,才能看透世间造化,与世同生,与世同灭。” “俗世机缘造化何止亿万,我们都是沧海一粟而已,想要度化轮回之劫,谈何容易,佛度有缘人,你已算是超脱轮回了,我杀孽太重,难超三界。” 景浩天吃了一惊,道:“你竟然这样想?” 纳兰无忧哈哈大笑,道:“我这榆木脑袋可想不了这么多,多累人啊,这都是韩诗诗对我说的,我至今也不明白她所言我已超脱轮回是何意呢。” 白小雨听罢,戏谑般看了景浩天与纳兰无忧一眼,道:“什么执念轮回,放着大好的夕阳不赏,却来谈论这些无聊枯涩的道理,你们当真无趣。” 景浩天大笑数声,道:“简单即是真,小雨所言才是最为本质的道理啊。”说罢,情不自禁地抚掌开来,一双眼睛看着白小雨,眼色何其温柔,直让白小雨有些发怵。 “话说回来,那个尸王,究竟是什么来历?”纳兰无忧想起当日韩诗诗也说过尸王的一些事,不禁好奇。 景浩天沉吟片刻,道:“尸王大约是二十年前横空出现的,那时它从西方孤身来到东方,似是为了寻找什么,后来被正道精英联合魔界要人封杀,不知为何,现在又复活了。” “二十年前才出现么?”纳兰无忧道。 景浩天摇摇头,道:“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我怀疑二十年前被封杀的,根本不是它的真身。” 白小雨忽觉后脊一凉,道:“这么可怕?” 景浩天道:“不止可怕,它给人的感觉,说得确切一些,应该是,呃·····”景浩天想了想,道:“窒息。” 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听罢,同时陷入沉默。 景浩天饶有趣味地看着纳兰无忧,忽然道:“无忧,站起来。” 纳兰无忧疑惑道:“什么?” 景浩天重复道:“站起来。” 纳兰无忧迟疑一下,随即站了起来,夕阳金光洒下,白袍长身,极是夺目。 第七十五章 易容 “无忧,你可知道,小时候为你测骨,那时我认为你能长到九尺,可是现在,你恐怕才近八尺吧?” 纳兰无忧疑道:“这个我倒没怎么在意过,现在的确是八尺上下,怎么了?” 景浩天哈哈一笑,道:“大荒男子,凡九尺以上皆为巨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有夸父血脉,纳兰一族,其实也是夸父血裔之一。” 白小雨点头道:“我见过纳兰一族的人,身量确实巨大,纳兰飞雪算是纳兰一族里面矮一些的吧,恐怕也近九尺了。” 纳兰无忧听得一头雾水,道:“八尺怎么了,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那我日后还会生长啊。” “不是的,无忧,”景浩天摇摇头,“你的身子不会再长高了,弘清宗收你入门的时候,应该测过你的骨量,他们当时怎么说的?” 纳兰无忧回想片刻,忽然一惊,道:“没错,小娘当时确实说我日后能长到八尺左右,算不上巨人,但也是很高的了。” “小娘?”景浩天若有所思。 “噢,是这样,六年前我拜入萧雨萱座下,那时起就一直称她为小娘了,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景浩天淡淡笑笑,“无忧,你说实话,你想长到九尺么?” 纳兰无忧立即摇摇头,道:“根本不想,九尺汉子虽然看上去威风壮硕,但是太过笨大了,尤其是在屋子里,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白小雨嘻嘻一笑,道:“我倒是喜欢九尺以上的男子,高大威猛。” 景浩天道:“你少女心性,倒也能理解,”然后对纳兰无忧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该长到九尺的你现在却少长了一尺,这就说明,世间之事谁也料不准,当年你九岁就能与柳如嫣合力打败螭吻,现在我还想像当年那样问一句,无忧,你怕么?” 纳兰无忧嘴巴张得老大,哭笑不得,道:“你说了大半天,就是想告诉我,尸王再厉害,我也不必怕它?” 白小雨半眯着眼,看了景浩天一眼,嘀咕道:“真是的,至于绕这么一圈么。” “不错,我就是想告诉你,尸王并不可怕,大荒奇才辈出,不可能被一个尸王给毁了。” 纳兰无忧坐回长椅上,眉目展开,光色逐渐暗淡下来,一张脸轮廓百看不厌,“但愿如你所说。” “别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这次该怎么参加聚试吧。”白小雨伸展身子,打了个哈欠。 “这有什么难的,我与我爹相认,再入乾坤宗,小雨自然代表无量宗出战了。” “不行,你不能与你爹相认。”景浩天道。 纳兰无忧眼睛瞪得老大,道:“我都六年没见我爹了,你不能强人所难啊!” 白小雨同样不解道:“就是就是。” “当年弘清宗尽力封锁你的消息,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你入了弘清宗,人心险恶,你要知道,但凡不是在乾坤宗的地界,你都有危险。”景浩天道。 纳兰无忧撇撇嘴,道:“别说在其他宗族地界了,就是当年螭吻大乱,在乾坤宗与华夏宗地界,我不还是被逮住了么,若真有人想要我的命,我逃也逃不掉的。” “不,”景浩天目光灼灼,盯着纳兰无忧:“自你被韩诗诗掳去后,有人多次欲潜入妖族,但都被杀了,我费尽心思追查这些事,你可知道,那些被杀的人,都是什么人么?” 纳兰无忧摇摇头。 景浩天道:“那些人中,有灵宗高手,有真宗高手,有佛宗高手,还有一些其他异族诸如鬼族、血族的人,而且,还有道宗高手。” 白小雨讶道:“竟然还有道宗高手?” 纳兰无忧嗤之以鼻,道:“那又如何,那些人无非是想救我出来。” 景浩天与白小雨同时一愣,他们没想到纳兰无忧会这样想,两人对视一眼后,白小雨便解释道:“无忧,其实那些人不是救你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救你呢,你要知道······”白小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景浩天见状,不满地瞪了白小雨一眼,道:“无忧,你要知道,你的父亲纳兰无忧,在这大荒可是树敌无数的。” 纳兰无忧听罢,怔了半天,难以置信道:“我爹树敌无数?为何他会树敌无数?正道领袖岁尘子难道也与我爹一样,树敌无数么?” “正道看似和气,其实背地里争权夺力,谁不想做正道领主号令大荒?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人心所致,总之,在没有平安返回乾坤宗之前,你还是不要主动说出自己身份。”景浩天这般胡诌一番,心中也不免惊奇:自己所说明明都是谎言,为何听起来还这般有理? 纳兰无忧登时泄了气,道:“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景浩天松了一口气,看向白小雨,道:“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观战便是,你可要负责将纳兰无忧带进无量宗,让他有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参加聚试。” 白小雨顿时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自从螭吻大乱之后,老头子对宗中每个弟子都盘查甚严······”这时候白小雨忽然眼珠一转,道:“依我看,我们不如自立门派,无忧既然这么厉害,就在此次聚试中好好威风一番。” 纳兰无忧登时来了兴致,拍手道:“好主意!” 景浩天无奈地看了看两人,半晌后,才说道:“这个法子倒也可以,天色不早了,进屋商量吧。”说完后,带头走进屋子,片刻后,就见屋中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烛光摇曳,外面的春夜,黑暗却又蓬勃。 第二日清晨,三人一虎商议完毕,准备好行囊,这就出发了。 因为距离聚试开始还有十余天,所以这一路三人决定游玩过去,外人言这无名岛遍地参天古树,林间奇珍异物数不胜数,是绝好的冒险游玩之地,以白小雨的性子,大漠贼王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她早就想来这里探查一番了,如今有两大高手为其护驾,身后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火红老虎,每每想起自己的这般派头,白小雨就忍不住窃笑起来。 眼下,白小雨斜背一个花花绿绿的小包,纳兰无忧腰后一柄断剑,景浩天则一身利落,三人缓步走着,小忧则展开一双巨大火翅,四处搜罗好吃的东西,但凡长得好看些的花花草草,都逃不过它的一张大嘴。 “黑羌门的来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冒充黑羌门弟子,倒也有趣。”纳兰无忧道。 景浩天唇间被白小雨强粘了两缕胡须,身子本就小,再加上明显一副孩子脸面,看上去笑料横生,每每纳兰无忧扭头看他时,总要不自觉笑一笑,景浩天自然不情愿以这幅脸面见人,但碍于白小雨的一番好意,又怕真被正道高手认出,于是只得强忍做作,一把文人雅扇胸前扇动,面色不喜不悲,倒别有一番风范。 “那黑羌门灭门近百年了,知道它的人大都死了,恰好我又懂些黑羌族秘术,所以冒充此门最为合适了。”景浩天唇间小胡子一动一动,说道。 白小雨忽然转过头,脸上一圈络腮胡须格外粗犷,配上她白净的面皮,就连景浩天,在一开始时都是看一次笑一次,白小雨倒很是严肃,自语她行走大荒,靠的就是这变幻莫测的易容术。“那我们不会使黑羌秘术,到时候不会被识破么?” “那有何难,到时候我会以掌门身份告诉正道高手,天下修宗之道,万法归一,我们老祖有幸得了道宗真法与真宗绝学,每代只收两名弟子,各习道家真宗法门,黑羌门一向不为人所知,说是横空出世也不为过,莫非他们还会较真追究么?”景浩天道。 纳兰无忧听景浩天这样说着,眼睛却盯着极为活跃的小忧,脑中忽然一惊,立即道:“那小忧怎么办?弘清宗的人肯定会认出它的!” 白小雨一跺脚,道:“对呀,怎么忘了这一茬?” 景浩天眼中闪过精光,手中扇子一收,道:“慌什么,反正它喜欢在这林中闲逛,就留它在此处。” 纳兰无忧面有难色,道:“这个,万一它有什么不测······” “不会,”景浩天断然道,“小忧有神兽根基,无名岛根本没有什么凶兽能伤得了它。” 纳兰无忧沉思片刻,道:“小忧与韩诗诗的九头冰龙发生过争执,当时小忧还没多大,就已经和那头冰龙势均力敌了,我自然不怕它被凶兽所伤,只是你说过,人心险恶,就怕遇上歹恶高人啊。” 景浩天点点头,“说得有理,那该怎么办?” 白小雨若有所思道:“不如扒张兽皮给它披上?” 景浩天摇摇头,沉思片刻,问纳兰无忧道:“无忧,若小忧变成黑色,会不会被认出来?”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那应该不会。” “好!”景浩天铺开扇子,道:“黑羌门有一秘术,可化任何东西为纯黑色,此术一月破除,你让小忧过来,我为它施法。” 纳兰无忧略有担心,景浩天看在眼里,道:“别担心,这秘术无丝毫隐患,不过是套换汤不换药的假把戏而已,当年有幸结识那位黑羌门后人,就向她学了一招半式,想不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纳兰无忧这才彻底放心,喊了声‘小忧’,小忧眉开眼笑,从一颗大果树旁飞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寒霜 小忧自从变成一片漆黑后,就一身的不痛快,时常不怀好意地看一眼景浩天,景浩天以扇遮面,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滴溜乱转,小忧目光咄咄*人,景浩天闪闪躲躲,一人一虎这般较量,极是怪异。 纳兰无忧看到原来一团烈火一般的小忧现在这幅落魄的墨黑样子,强压住笑意,心中数次揣度景浩天必是被白小雨强行粘了胡须,所以才将小忧当做泄愤对象的。想是这样想,纳兰无忧却一丝也不怀疑景浩天的好意,从小到大,纳兰无忧几乎是师从三人:纳兰飞雪、景浩天,还有韩诗诗,景浩天亦师亦友,不知帮自己开了多少次窍,想当年自己一身昆仑大悲咒的惊天修为,少不了景浩天的功劳。 而这时候的白小雨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景浩天与小忧戏耍得不亦乐乎,纳兰无忧心思也细,问白小雨道:“怎么了?” 白小雨抬眼看了看纳兰无忧,凝视片刻后,道:“连田卿都能认出你的话,萧雨萱必然也认得出你吧。” 景浩天听罢,分了分神,却被小忧占了便宜,拍了一爪,景浩天刚要转身,小忧便如同无赖一般跳开跑远了。 “这倒也是个问题。”纳兰无忧道。 景浩天扇动手中折扇,思虑片刻,道:“我们既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天意了,若无忧的出现必会引起四宗内乱的话,再怎么修饰粉妆也无济于事。” 纳兰无忧哈哈一笑,道:“我还真有几分大荒珍宝的味道,走到哪里都有人抢夺。” 白小雨脸上愁云散去,道:“反正有浩天在,大不了我们三个亡命天涯呗。” 景浩天折扇一收,道:“好一个亡命天涯,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快些赶路,前面是个小镇,今晚就在那里住下吧。” 说完,大步走着,三人并排而行,全然没有注意到小忧正潜伏蛇行,靠近景浩天时,又拍了他一爪。 景浩天似是感觉不到小忧的拍打似的,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小忧有点纳闷,又悄无声息地潜上去,拍了景浩天一下。 景浩天依旧是毫无动作。 小忧眼睛瞪得老圆,抬起前爪,准备再次拍景浩天时,景浩天忽然转过头,小忧被吓了一跳,浑身黑毛根根如针竖起,前爪挥舞,牙刀一呲一呲。 纳兰无忧大笑两声,全然不去理会小忧,小忧向来最喜欢做两件事:吃奇花异草以及骚扰他人。景浩天施了法,让它的红色外表变作黑色,如今它的身子虽然还燃着黑色火焰,威风程度却大减,它想咬景浩天也属正常,何况拍打拍打他。 就这样,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三人一虎终于赶到了小镇。 走进最大的一家客栈,景浩天扫视一圈后,对那帐台掌柜道:“两间上房。”说着,就要从怀中取出银两。 不料那掌柜竟然连连摆手,面有难色,不断点头道歉,道:“这位客官,小店房间已被订满,您还是另寻住处吧。”景浩天收回银两,点了点头。 走出那家客栈后,景浩天又走了几家客栈,无一例外被拒于门外,景浩天等人奇怪不已,这小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纵然客旅频繁,也总该有他们的住宿之地吧,细细盘问一番后,景浩天终于知道了原因。 一天前,这镇上忽然来了两大拨人,一拨是正道四宗灵宗的娥皇女英宗,人数约有四五十,另一拨同样声势浩大,人数近百,说是正道散门整合而成,这两拨人扎满了各大客栈,有些人因为没有住处就住在了平常百姓家里,毕竟同为正道,前来帮弘清宗清除妖族势力,小镇的百姓与妖族千年宿敌,自然不会拒绝这些人,所以,景浩天等人才落了个无处可去。 景浩天这下犯了难,真不知去何处休息,纳兰无忧倒看得开,率先进入开始那家客栈,点了一桌子的菜,景浩天与白小雨相视一笑,三人一虎这就吃了些东西。 小忧一路上吃了许多野果花草,此时精力出奇的旺盛,卧在纳兰无忧身旁,虎头抬起,一条粗壮硕大的虎尾甩来甩去,周围的人见小忧身躯巨大,嘴边两颗牙刀亮得吓人,自然都躲得远远的,纳兰无忧挑了一片菜叶丢给小忧,它一口就吞了下去,周围登时一片唏嘘之声。 “这是什么东西?老虎还长着翅膀?” “它竟然吃菜叶!” “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忧听到有人将他坏话,突然张开嘴,甩了甩头,胸腔里低吼几声,那人被吓得不轻,直往后靠,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纳兰无忧道:“小忧,不许胡闹!” 小忧听罢,委屈地叫了一声,将头埋到两只前爪里,屁股不满地扭了扭,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一阵恶寒突然袭来。 景浩天与白小雨齐齐抬头看向门口,一名黑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待看清那女子容貌后,白小雨的脸色忽然大变。 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女子,纳兰无忧察觉异样,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面如白玉,眉黛青山,眼露寒光,脸如鹅蛋,嘴角微微翘起,容貌几近天人,但是,最为惹人注目的,便是她的一头金发,不说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就是景浩天活了近百年,也是头一次看见金发女子。 纳兰无忧盯着女子,那女子也看向纳兰无忧,眼中寒光收了些许,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纳兰无忧总觉得,自己与这女子似曾相识。 那女子走向柜台,对呆滞到难以自禁的掌柜说了几句话,只见那掌柜看着纳兰无忧一行人,连连点头。 女子说完话后,又细细看了纳兰无忧两眼,纳兰无忧也甚少看见如此冰霜气质的女子,竟然不自觉与她对视良久。 白小雨冷汗涔涔,抓了抓景浩天衣袖,刚想说话时,却见那女子阴历目光投来,白小雨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那女子见了后,微微一笑,就走向厢房了。 女子走过纳兰无忧身旁时,一股异味忽然传来,纳兰无忧目光一滞,那是尸土的味道。 待女子消失后,店里才算恢复正常,方才见了惊为天人的女子,一时间,她就变成了众人的谈资。 掌柜走到纳兰无忧跟前,低头弯腰,恭敬道:“公子的运气当真是好,方才那姑娘特意让出了她们门派的两间房给你们,就连房钱也一起付了,等下就让小二带你们去。”说完后,朝一名店小二招了招手,那店小二立即小跑了过来。 这时候坐在店里喝酒的一个胖大汉子突然开口道:“这小子不是运气好,而是那姑娘看上他了,瞧这少男少女,多般配,哈哈哈。” 另外几人也随声附和了下,纳兰无忧微微笑了笑,也不搭理这帮闲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进了自己的房间。 待那店小二要走时,他将店小二拉到一旁,悄悄问他:“小二哥,可否告诉我,刚才那姑娘住哪间房?” 店小二立即警觉起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掌柜知道会骂死我的。” 纳兰无忧眼珠一转,从怀里拿出些碎银两,道:“那姑娘帮我们解了燃眉之急,我只是想去感谢一番,并无一丝恶意,小二哥,你看······” 店小二盯着纳兰无忧手中的银两,咽了咽口水,然后将手附在纳兰无忧耳边,悄悄告诉了他。 纳兰无忧眉开眼笑,手中银两大方送出,道:“谢谢小二哥!” 店小二乐呵呵地客套了几句,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想要感谢那姑娘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吧?”与纳兰无忧同住一屋的景浩天说道。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道:“受人之恩自然要还的,我先出去片刻,你可要看住小忧,别让它闯祸了。” 景浩天小小身子倚在屋内的竹椅上,道:“你放心便是,不过,我想多嘴问一句,你对那姑娘如此上心,究竟是为什么?” 纳兰无忧思索片刻,眼色一沉,道:“总觉得她像一位故人,我一定要确定一番。”说完就走了出去。 小忧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想跟出去,景浩天冲它招招手,道:“回来,你睡你的觉,他寻他的故人,别跟着瞎掺和了。” 小忧听罢,不满地哼哼两声,加上自己本来就懒,景浩天这样一说,它就更加舒展地趴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仍觉得不太舒服,就在景浩天眼皮底下爬上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景浩天笑了笑,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纳兰无忧突然冲进屋里,对景浩天道:“浩天,快给我些银两!” 景浩天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我身上大部分钱财都在小雨那里,你去找她要。” 纳兰无忧哦了一声,‘嘭‘地一声关上门,跑了出去。 小忧被关门声惊醒,咂咂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到床上,然后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了看景浩天,又趴下睡着了。 景浩天看了看它流在床上的一滩口水,叹了口气,无奈道:“今晚谁也别想睡觉了。” 过了不大时间,纳兰无忧就拎着一袋东西进来了,景浩天嗅了嗅,竟是一袋草药,纳兰无忧欣喜地打开袋子,取出里面草药,道:“好久没做香料了。”说完后,傻笑两声,就开始动手研磨开来。 景浩天低语道:“这小子,想送香料给那女子么,当真会取悦人心。” 第七十七章 重逢 纳兰无忧忙活了许久,终于制好了香料,此时子夜已过,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桌上,只见桌上狼藉地摆满了各种草木渣屑,满屋都是草药味道,好在纳兰无忧已经制成了香料,香料装在一个白色的小玉瓶中,景浩天凑上去嗅了嗅,口中啧啧不绝:“这香味真乃一绝,清香四溢,摄人魂魄,光是清香也就罢了,闻其味道,我怎么老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纳兰无忧闭上眼,鼻尖凑在瓶口嗅了嗅,然后塞上木质瓶塞,道:“这也算是我从小到大,制作的最为独特的香料了,那莫名的悲伤,大概是来自于‘天神泪’吧,为了买那么一小块,我几乎花光了我们所有盘缠。” “天神泪?”景浩天沉吟片刻,全然不在意纳兰无忧花光盘缠一事,“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种宝贝,无名岛之富庶,可见一斑啊。” 纳兰无忧笑笑,道:“什么宝贝,不过是一种材料罢了。” 景浩天微微摇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材料,天神泪是附有灵性的。” 纳兰无忧又嗅了嗅小玉瓶瓶口,眼中含笑,道:“果真是好东西,隔着瓶塞也能散发出香味。”说完后,他就将小玉瓶捏在手掌中,轻轻推开门,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忧,对半眯着眼睛的景浩天道:“你先休息一阵,我去去就来。” 景浩天微微颔首,纳兰无忧轻步走出。 走至那女子的房门,纳兰无忧刚刚伸出手,准备敲门时,他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纳兰无忧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音,停住后,身后女子声音幽幽传来:“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叩门呢?” 纳兰无忧转过身,走廊中点着几根蜡烛,火光微弱,少女的一张脸庞很是秀美,纳兰无忧盯着那女子细细看了片刻,然后作了一揖,道:“深夜来访,实在是不妥。” 那少女向前走了两步,道:“公子相貌堂堂,小女子不觉有甚不妥。” 纳兰无忧愣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与那少女对峙半天后,少女方才扑哧一笑,道:“公子别站在那里了,进屋吧。” 纳兰无忧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走了上去,在少女仿佛烛火一般的眼神中,进了屋。 少女轻轻关上门,屋内花灯点缀,如水月光洒进来,明亮如同白昼一般,纳兰无忧这才看清,原来这少女依旧一身黑衣,与韩诗诗差不多高,只是对方虽看上去美丽倾城,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尸土味道,一般人没有纳兰无忧那样敏锐的嗅觉,自然是闻不着这味道的,纳兰无忧皱了皱眉,这一举动被少女看在眼里,只见她撩了撩额前金发,笑道:“公子来所为何事呢?” 笑颜与那一年飞雪连绵的初遇何其相似。 纳兰无忧怔了怔,随即伸出手,露出掌心的小玉瓶,道:“姑娘帮我们找到住所,这瓶香料是我亲手调制,小小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少女‘哦’了一声,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纤纤玉指拿起小玉瓶,正准备打开瓶塞时,她突然将玉瓶凑在面前,闭上眼嗅了嗅,然后眉眼含笑,道:“好迷人的香味,敢问公子,这是什么香料?” “这香料是我刚刚制出的,不同于大荒任何一种香料,姑娘若是喜欢,可以为它起个名字。”纳兰无忧道。 少女微微一笑,道:“公子若这样说,那我就称它为‘无忧’吧。” 纳兰无忧身子忽然一震,道:“你说什么?” 少女眉眼笑得很弯,道:“我是说,这香料就叫做无忧吧。” 纳兰无忧平静片刻后,道:“恕在下多嘴问一句,姑娘为何要用‘无忧’这两个字?” 少女将玉瓶放入腰间的一个红色小囊里,低眉道:“大千世界,缘生缘灭,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两个字罢了,哪有那么多的缘由。” 纳兰无忧沉默半晌,道:“说的也是,是我多心了。”说完后,就要离开,少女见状,伸出手,道:“公子怎么这么急,刚来就要走么?” 纳兰无忧低头看着她挡住自己的玉手,忽然想起什么,道:“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笑了笑,眼中悲伤似水,只见她低着头,绕着纳兰无忧走了一圈,然后走至窗边,伸出手,搭在窗子旁边的雕花红灯上面,道:“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纳兰无忧对少女的这番言语动作很是奇怪,道:“若姑娘有难处,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说完后,顿了顿,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少女却突然开口道:“公子可曾想过此一生有何求?” 纳兰无忧滞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所期盼的,就是守护身边之人百岁无忧。” 女子听罢,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百岁无忧?那公子自己呢?”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自己一生无忧自然极好,只是······”说到这里,纳兰无忧忽然停住,少女见了,笑道:“只是什么?” 纳兰无忧重重道:“只是说穿了,我不过是害怕失去而已。” “害怕失去?这世上谁不怕失去至爱之人?看着至爱之人在眼前死去,谁都受不了吧?” 少女神色有些激动,脸色微微发红,纳兰无忧看得心魄颤动,不知为何,当下的氛围竟然如同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一般。 少女低下头,与纳兰无忧一同沉默了许久。 “无忧。” 少女幽幽道。 纳兰无忧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周山一别,物是人非,原以为这大荒广袤无边,他与皇甫瑶从此难以再见,生死茫茫,太过不易。 “瑶······瑶儿······” 纳兰无忧涩声道。 “你说什么?”少女问道。 纳兰无忧抬眼看着一脸茫然的少女,道:“瑶儿,我在叫你的名字啊!” 少女忽然一愣,然后摇头道:“谁是瑶儿?我不叫瑶儿的。” 纳兰无忧哪里相信她这番话,只见他神色激动,踏前几步,走到少女面前,道:“你若不是瑶儿,又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吃吃一笑,道:“原来无忧是你的名字,真巧啊。”说完后,咯咯一笑,道:“无忧,无忧,好听又好记的名字,”说着,抬头看着纳兰无忧,眼神闪动,低声道:“大荒险恶,大荒岂能无忧,公子风姿,举世无双。” 纳兰无忧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摇头,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就是变一张脸,我也认得你,你就是瑶儿,没有错的!” 少女笑眼朦胧,道:“你若是喜欢,就叫我瑶儿吧,我不介意。” 说完后,忽然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看着少女将头埋进自己的胸膛,一头金发柔滑光亮,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干净如玉,再加上他送给她的香料此时缠遍她的身子,一时间,纳兰无忧只觉气血上涌,满脑尽是当年皇甫瑶的小小身影,此时此刻,他竟丝毫不顾忌少女这番轰轰烈烈的示爱,慢慢地,用手搂紧了她的窈窕身子。 “你不肯承认也罢,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皇甫瑶,是那个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瑶儿。” 少女忽然啜泣开来,哽咽道:“无忧,我是不是瑶儿,真有那么重要么,你抱紧我,下一刻,我不知道你会去哪里。” 纳兰无忧低下头,闭上眼睛,手上用力,将少女抱得更紧。 “无忧,你知道么,我回不去了,我已经走得太远了,你的瑶儿,找不回来了。” 纳兰无忧流出眼泪,这句话涵盖了太多生死无常的无奈,别人听不出来,他却仿佛在听皇甫瑶一字一句对他诉说过往伤痛一般,“瑶儿,从今往后,我好好护你,不管你走得多远,我都会将你拉回来。” 皇甫瑶身子忽然一颤,随即大哭起来,“我想回去啊,回到那年白茫茫的昆仑山,回到乱糟糟的不周山脚,无忧,无忧,我们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抖了抖,屋顶沙土漏下,只片刻时候,整间屋子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纳兰无忧抬起头,看着四周,房屋很快就要坍塌,纳兰无忧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皇甫瑶已经悄然松开纳兰无忧,后退两步之后,泪眼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纳兰无忧大喊一声:“瑶儿!”毫不迟疑,翻身跃出,刚一落地,轰隆一声,他身后的房屋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片废墟。 纳兰无忧只看了身后片刻,就飞奔开来,同时扫视着四周,想要找到皇甫瑶。 就在人们地哭喊声中,大地再次剧烈摇晃起来,无数房屋瞬间倒塌,大地上裂痕交错,纳兰无忧在无数鸿沟之间跳来跳去,满目尽是尸体鲜血,耳边惨呼嚎叫不绝,只一瞬间,纳兰无忧的心便坠入了地狱。 满月当空,杀气遮天。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遮住天空中的月亮,嘶吼传来,纳兰无忧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黝黑巨大的巨鸟正缓缓扇动着那双巨大翅膀,一双眼睛血红闪烁,极是狰狞。 想来如此剧烈的地动,大概就是它造出的。 而在那巨鸟的头顶,皇甫瑶衣袂飞舞,秀发翻飞。 纳兰无忧忽然呆住了,巨鸟、皇甫瑶······就在那一瞬,纳兰无忧赫然醒悟,那巨鸟,正是纳兰雪鸟。 这时候,娥皇女英宗的弟子们已然聚齐,四五十名妙龄女子,无一例外地佩戴细剑,与此同时,好多黑影神鬼般闪现而出,在混乱的人群之中肆意屠杀,一时间鲜血纷飞,哀嚎四起。 第七十八章 尸女 “娥皇女英宗的弟子们,今日就让你们全部葬身此处!” 皇甫瑶金发狂舞,怒目圆睁,脚下是狰狞恐怖的纯黑巨鸟,头顶是白如缟素的圆月,所有人循着她那撕心裂肺一般疯狂的声音看去,依稀只见一团黑影立在巨兽之巅,形如鬼魅。 纳兰无忧看着皇甫瑶完全变了一副样子,想当年那个傻傻笨笨的小女孩变成这样,心痛难忍,心中强忍着一团火气,脚下运起火红内气,踏空而起,不顾一切地向皇甫瑶冲去。 就在此时,那些身着黑衣的屠夫们看到纳兰无忧的举动,一个个都发了疯一般向纳兰无忧扑来,刀刃横飞,无数寒光闪闪的暗器嗖嗖袭来,纳兰无忧身形如风,一一闪过,片刻后,只听得一片惨叫,数十名因为来不及逃走的平民百姓就这样被乱刃砍中身亡。 纳兰无忧心中莫名一颤,气血上涌,眼睛瞬间就变得一片血红,然后身子一折,冲着离他最近的一名黑衣人汹涌杀去,惨叫传来,纳兰无忧收回滴血铁拳,被他击中的那名男子头颅几乎碎裂殆尽。 所有人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娥皇女英宗弟子的带头人立即喝道:“妖人受死!” 说着,大批女弟子杀向黑衣人,纳兰无忧连连跳闪,避开战场后,冲皇甫瑶喊道:“你何必如此荼毒人命,瑶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皇甫瑶俯视着大地上的残垣断壁,忽然开始冷笑,笑着笑着,竟然大笑开来,越笑越张狂,纳兰无忧听得揪心,只感觉此时的皇甫瑶像极了当年的张玉儿。 “无忧,你知道么,她们杀了我娘,然后连我姐姐也不放过,她患了重病,只想看一眼相思谷的红叶,看完就死了,今生今世,我活着只为复仇,血仇不报,誓不入狱!” 纳兰无忧忽然呆住了,他记得皇甫珊,那个姿色倾城的美丽少女,就像一朵明艳的花儿一样。 就在这时,呆若木人的纳兰无忧忽然感到一股杀气袭来,一名娥皇女英宗的女弟子见状,立即大喝一声:“公子小心!”然后身子闪上,为纳兰无忧挡下了一击,细剑如雨,只片刻后,那女子便将滴血的剑抽出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偷袭不成,闷哼一声,倒地身亡。 “公子你没事吧?”那女子收起细剑,继续说道:“此处杀机四伏,公子万万小心。”说完后,对纳兰无忧微微一笑,细剑再度凌厉杀去,娇喝之声连连传来,纳兰无忧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子也算个高手了。 “无忧!” 稚嫩童声传来,景浩天与白小雨,一前一后,正朝他疾奔过来,白小雨手持火红气剑,左突右杀,防范着鬼踪难测的黑衣人,景浩天则专心致志地向纳兰无忧飞奔而来,这个时候,一名黑衣人忽然持刀冲至景浩天面前,景浩天猛然急停,大怒道:“别挡道!”然后一拳打中黑衣人的腹部,手上火红龙头猝然爆出,黑衣人还来不及哼叫一声,就被景浩天提起脚踝,大甩几圈后扔向了皇甫瑶。 “轰!” 皇甫瑶凭空幻化出一把纯黑匕首,掷向向她飞来的男子尸体,那匕首刚和男子尸体撞上,就暴烈地炸碎了尸体,景浩天冲到纳兰无忧身旁,抬头看着皇甫瑶,道:“无忧,别愣着了,弘清宗的人估计很快就到,这个女子实力深不可测,我们不宜与她交战,赶快离开吧。” 正说着,白小雨也赶了上来,也不知为何,黑衣人根本杀不尽,她辛辛苦苦斩杀了许多,他们还是成群成群地涌上来。只听她气喘吁吁地指着皇甫瑶,道:“这个少女,就是尸王的第一部将尸女,我们三个人,恐怕只有景浩天能与之抗衡。” 纳兰无忧听罢,脸色大变,眼神更加痛苦迷离,情急之下竟然朝白小雨吼了出来:“她是皇甫瑶,不是尸女!” 白小雨愣住了,没想到纳兰无忧的反应居然这么强烈,她呆呆看着狂躁的纳兰无忧,又看了一眼景浩天,景浩天眉头微皱,道:“无忧,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不管她是皇甫瑶还是尸女,以后再说!”说着,强行拉着纳兰无忧的手,疾行而出,穿过混乱不已的杀场,逐渐脱离了战场。 皇甫瑶眼神一动,道:“除了无忧,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说着,两手一挥,无数黑衣杀手迅速调转锋芒,撇下残余不多的几名娥皇女英宗弟子,朝着景浩天与白小雨压了上去,景浩天明显发了怒,手上青筋暴起,朝白小雨道:“小雨你躲在我身后,这个世上,还没有能威胁到我的人!” 说完后,双手化出火红龙头,然后重重击向大地,一双龙拳与大地相撞的一瞬间,方圆百步之内,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与此同时,只听得景浩天大喝一声,无数火红龙头突然冲破地面,疯狂嘶吼着,无数黑衣人就在一刹那被无数火红龙头吞噬得干干净净,纳兰无忧看得心惊,景浩天这一招,比起自己当日与饮血魔王交战时释放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眼见众多黑衣杀手灰飞烟灭,皇甫瑶脸色丝毫不变,只见她缓缓伸出右手,中指所戴的天罡烈火戒紫光闪闪,她看着脚下的景浩天三人,又看了一眼剩余不多的几名娥皇女英宗弟子,冷笑一声,道:“我亲手杀死你们。” 说完后,纵身一跃,只听庞大无比的巨鸟呼啸一声,一团黑影从天际直直落下,皇甫瑶全然不惧身处高位,竟然用了很大力气从高处俯冲而下。 景浩天移开双拳,站起身,对身后依旧萎靡不振的纳兰无忧说道:“无忧,你看好了,尸女可并非浪得虚名,她的实力究竟有多骇人,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了。” 纳兰无忧眼神黯淡,盯着皇甫瑶,喃喃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候,景浩天忽然怒喝道:“因为人性!她生来就是恶的,你到底在妄想什么!” 白小雨吃了一惊,扯了扯景浩天的衣服,再看向同样吃惊不已的纳兰无忧,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一同沉默着。 皇甫瑶右手燃起紫色的玉女灵界,在那群娥皇女英宗弟子中间杀来杀去,一个个花儿一般的妙龄女子接连倒下,皇甫瑶的面色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右手如同燃烧的紫色火焰,带着致命的死亡气息,所到之处,万物凋零。 就在这时,小忧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全身漆黑的它张开血盆大口,两把牙刀闪闪发光,脚下快步如飞,笔直朝皇甫瑶扑杀而去。 皇甫瑶眼睛一斜,睥睨般看了小忧一眼,随即轻轻柔柔地将右手插入一名女子的腹腔,在杀死最后一名娥皇女英宗弟子之后,她立即调转锋芒,迎战小忧。 被皇甫瑶最后杀死的那名娥皇女英宗弟子正是救过纳兰无忧的女子,她无力地倒下时,眼睛圆睁,死不瞑目。 纳兰无忧一把推开景浩天,鼻中喷出沉重的气息,脚下泄恨似的重重踩着大地,两手同时化出冰火剑,眼神如刀,不顾一切地杀向皇甫瑶。 皇甫瑶一掌将凶猛强悍的小忧击飞,然后定定站在原地,看着向她冲来的纳兰无忧,忽然咧开嘴,凄厉一笑,道:“众生皆是累赘,到头来谁都要与我为敌,无忧,无忧,就连你也负我!”说着,左脚立定,右脚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扎稳在地上之后,左手握拳于腰间,右手截拳于胸前,道:“你我早已正邪不两立,今日我就用所学的灵宗绝学与你交战!” 景浩天看着纳兰无忧完全失控,疯了一般冲向皇甫瑶,身子一跃而起,只对白小雨安顿了一句:“你照顾好小忧,我去帮无忧!”然后雷电一般冲向皇甫瑶,皇甫瑶看见雷霆袭来的景浩天,脸色一阴,冷冷道:“大荒游侠景浩天,以为易了容我就认不出你了么!”说着,脚下如风,身形如风似电,瞬间就移到景浩天面前,两掌推出,正欲击向景浩天时,她却突然停住了。 不知何时,纳兰无忧已经正正立在了两人中间,两手冰火剑尽皆散去,只见他左手挡着景浩天,右手挡着皇甫瑶,重重喘着气,扭头朝皇甫瑶道:“瑶儿,别打了。” 皇甫瑶脸上突然一阵涩然,然后眼眶微红,语气辛酸道:”无忧,我不是瑶儿,我是尸女。” 纳兰无忧忽然转过身,一把将皇甫瑶揽入怀中,道:“瑶儿,我宁可负我自己,也绝不负你,你回来吧,我们一起回昆仑山,或者我陪你去飞雪扬花宫,好么?” 皇甫瑶低声道:“飞雪扬花宫早就不在了,无忧,我们回不去了。” 说完后,从纳兰无忧怀里挣脱出来,缓缓退后几步,道:“弘清宗的人就要来了,无忧,忘了我吧。” 纳兰无忧追上去,却见皇甫瑶一跃而起,跳上纳兰雪鸟巨大的后背,纳兰雪鸟尖啸一声,展翅飞去,直上云霄。 纳兰无忧在空中连连跳起,不知疲倦地追赶着皇甫瑶,口中喊道:“瑶儿,瑶儿!······” 巨鸟乘风飞翔,皇甫瑶头也不回,她玉一般的脸上,两行清泪滑下。 第七十九章 决绝 景浩天也察觉到了弘清宗弟子的到来,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知为何,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景浩天只怕到时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于是冲上半空,硬生生将纳兰无忧拉到地上,然后又朝白小雨使了个眼色,白小雨会意后,拍了拍恢复得差不多的小忧,小忧嘶吼一声,跑到纳兰无忧身边,咬了咬他的衣角。 纳兰无忧神色木然,目光恍惚,虽然人被景浩天拉了回来,但心思全然不在这里,看到小忧咬着自己的衣角,他只是惨然一笑,随即说了句:“走吧。”说着,带头迈步走开。 小忧闷叫一声,跟了上去。 景浩天与白小雨面面相觑,白小雨小声道:“又不是死别,至于么?” 景浩天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纳兰无忧的背影,一言不发。 白小雨看景浩天的脸色不大好,也就不再说多余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走吧,弘清宗的弟子应该快到了吧。” 景浩天点点头,道:“那个尸女,不知靠的是什么本事,竟能察觉到弘清宗弟子的气息,光这一点就让我很是忌惮了,尸王一脉,或许会是大荒前所未有的一场浩劫。” 白小雨愣了一下,佯装轻松,笑道:“没那么严重吧?” 景浩天跨过脚下的大块瓦砾,小镇先前裂开的大地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复合,但是整个小镇的生气被抹杀一空,无数青砖瓦房倒塌,景浩天在这残垣断壁之间默默走着,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瓦砾间的一块破布。 白小雨循着景浩天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是一面酒家旌旗,除了破破烂烂,沾了些灰尘之外,丝毫看不出奇怪之处。 “这面旗子,有什么异样么?”白小雨问道。 景浩天沉默半天,然后将旗子从瓦缝中拽出来,抖了两下,烟尘飞散开来,白小雨咳了两声,景浩天目光灼灼地看着旗子,道:“大荒的繁华来之不易,苍生如此苟且地活着,却还是要横遭杀戮,这些恶人,着实可恶。” 白小雨听景浩天讲出这些话,莫名愣住了。 就在这时,小忧突然大吼了一声。景浩天一把丢下旗子,脚下踏风,飞速循声赶去,白小雨紧随其后。 当两人赶到纳兰无忧跟前时,纵是阅历丰富的景浩天,也被惊呆了。 此时的纳兰无忧,浑身上下尽是一片火红,大量火焰一般的内气从他的体内溢出,纳兰无忧整个人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他脚下的土地一片焦黑,就连离他不远的一棵树的枝干也被烤得一片焦黑,小忧胸腔之中闷闷吼着,想要靠近纳兰无忧,却也惧怕他体内溢出的内气,于是只能跳来跳去,时而弓起腰,两爪着急地抓挠地面。 景浩天上前一步,不料刚刚踏出步子,就有一股纯阳热气扑面袭来,热浪无形,仅一瞬间就开始胡乱冲撞他的身子,饶是不怕被热浪夺去性命,景浩天还是对其颇为忌惮,于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景浩天还是退了回去。 刚退回来,景浩天便莫名趔趄了一下。 白小雨见状,连忙伸出手,一把拉住景浩天,触手处炎热无比,白小雨只觉手上一阵灼痛,不自禁抽回了手。 景浩天扭头看了白小雨一眼,道:“这是道家内气,而且是最为精纯的道家内气。” 白小雨点点头,道:“依我看,无忧现在恐怕是······” 景浩天眉头一皱,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轻语道:“无忧已经走火入魔了。” 白小雨面色大变,道:“可是······” 景浩天朝白小雨止手道:“别怕,无忧现在只是游走于走火入魔的边缘,你我切不要打扰他,不然真就害了他了。”说完后,拉着白小雨的手,轻轻向后退了两步。 小忧似是也明白景浩天的意思,轻步退后,与两人站在了一起。 火光摇曳,此时的天地之间,完全是一片黑暗,一团明亮璀璨的火光绽放在黑夜之中,白小雨看着这团美丽而又暴烈的火光,看着看着,就呆住了。 纳兰无忧静静立在地上,双眼紧闭,透过火红的光焰,可以看见他的双嘴紧紧抿着,眼珠在眼皮底下不断滚动,面部时而抽搐时而舒展,此时的纳兰无忧,就像一团站着做梦的火焰。 时间过得很快,黑夜一分一分,正在慢慢散去。 就在这时,一片人声从远处传来,景浩天与白小雨听见后,脸上俱是一片骇然。 白小雨道:“此时不论是什么人都会干扰到无忧,我们怎么办?” 小忧已经转过身子,牙刀直指远处人声传来的方向,景浩天微闭双眼,细细感知着来者,片刻后,只见他豁然睁眼,道:“应该是一小批弘清宗弟子,事到如今,只好清除他们了。” 说着,两手用力,火红龙头瞬间化出,接着就见他迈开步子,准备冲上去。 就在这时,白小雨微微颤抖的声音传来:“浩天,你看无忧······” 景浩天急忙转过头,只见纳兰无忧已经转过身子,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似是要躲开正赶来的人群一样。 景浩天心中蓦然一惊,随即大喜道:“我们快跟上去,如此最好!” 说着,双手龙头顷刻散去,然后就跟了上去,白小雨拉着小忧,也跟了上去。 却说纳兰无忧闭着双眼,犹如梦游一般向前走着,走着走着,只听他忽然喊了一句:“瑶儿,等等我!”接着,纳兰无忧双眼忽然大睁,然后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接着就大吼一声,然后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开来,咔嚓之声传来,只见一团火焰,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生生撞断无数树干,粗暴蛮横地向前飞去。 景浩天与白小雨脸色同时一变,随即只听景浩天跺脚道:“糟糕!”接着便使出浑身力气追了上去。 一红一白,在黑夜之中疯狂前行,不知不觉间,景浩天的脚下也化出了红色内气。 白小雨也是使出全力追赶两人,却被两人越落越远。小忧双翅铺开,飞得极是快速,眼见白小雨一个人远远落在后面,当下便嘶吼一声,折身回去,飞到白小雨身边后,闷叫两声,白小雨愣了愣,随即会意,一跃而起,跳到小忧背上,待她坐定后,小忧双翅大力扇动几下,然后飞上半空,急速朝前掠去。 黎明渐过,黑夜将散,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光亮。与黑夜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的小忧,不知疲倦地向前追赶着,白小雨看着脚下的万般黑影急速闪过,恍然之间,心中竟变得一片空白。 终于,在霞光初照的时候,白小雨追上了两人。只见纳兰无忧背对着景浩天,身上火焰愈加浓艳,景浩天定定站在纳兰无忧身后,微微喘着气,方才一番拼命追赶,就连景浩天这般修为也深感吃不消。 然而此时此刻,最让白小雨吃惊的,不是纳兰无忧,不是景浩天,而是站在纳兰无忧面前的尸女。 同是女子,白小雨如何看不出,在尸女那残酷冰冷的眼中,此时尽是对纳兰无忧的一厢柔情。 纳兰无忧回过头,看了看景浩天,道:“浩天,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走火入魔的。” 景浩天眼中不知是喜还是悲,只见他缓缓后退了几步,退到白小雨与小忧身边,说道:“无忧,我不怕你走火入魔,我只怕你······” “怕他被我蛊惑了么?”皇甫瑶冷冷看着景浩天,语气冰凉,寒意毕现。 景浩天冷冷一笑,道:“就凭你?” 皇甫瑶嘴角一斜,嘲讽般笑了一下,道:“那你就看好了,今天,我是如何与他决绝的。”说着,向后退了几步,边退边对纳兰无忧说道:“纳兰无忧,我知道你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但你必须明白,你我早已不是一路人了,我恨这天下的所有人,却对你还有点情义,趁着这份情义尚存,你我趁早做个了断吧。”然后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把纯黑色的长刀,刀锋直指纳兰无忧,寒杀凛冽,她说道:“九黎刀乃我们九黎族至宝,刀锋祭出之时,就是战神重生之日。” 白小雨看见纯黑色的九黎长刀,身子忽然一震。 纳兰无忧目光悲戚,死死盯着皇甫瑶,声音喑哑道:“非要这样么?我们无怨无仇,非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么?你为什么如此心狠!”说着,纳兰无忧竟然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去,眼看那九黎刀的刀剑就要刺入自己的胸口,他还是视若无睹般向前走着。 一步一步,他身上的火红内气发狂般喷涌,一双拳头咯咯作响,透过火红外焰,可以看清他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庞。皇甫瑶盯着走来的纳兰无忧,持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嗜血刀尖,已经抵在了纳兰无忧胸口。 景浩天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冲向纳兰无忧,却听纳兰无忧吼道:“谁也别插手!” 说着,只见他猛然向前一步,只听皮肉开绽声音传来,九黎刀已经刺入了纳兰无忧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刃流淌出来,皇甫瑶哆嗦着手,面色惊恐地看着纳兰无忧,道:“无忧,你不想活了么!” 正说着,景浩天也已经冲了上来,刚要动手击到皇甫瑶时,纳兰无忧又一用力,刀尖刺入更深,只听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红着双眼,看着景浩天,道:“退回去吧,浩天。” 白小雨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只见此时的纳兰无忧全身火红,血液被他的内气灼烧得劈啪作响,她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也说不出话来。 景浩天愤恨地看了皇甫瑶一眼,这才一步一步,慢慢退了回去,双手的火红龙头却久久不散。 第八十章 杀意 纳兰无忧眼看着景浩天一步步退回去之后,才如释重负般咧嘴一笑,冲景浩天道:“多谢了。” 景浩天目光灼灼,只是将头偏向一旁,虽然极是不满,却也只好遂了纳兰无忧的意思。 纳兰无忧嘴角笑意不散,接着便转过头,看着皇甫瑶,桃眼含笑,宛如春水,只见他缓缓伸出火红右手,在皇甫瑶差异的目光之中,紧紧握住了九黎刀刀刃。 一股至精至纯的阳刚气息如同潮浪一般,从纳兰无忧的手上凛冽爆发而出,却又带着大力违拗控制下的温柔,沿着九黎刀刀刃,缓缓流转到皇甫瑶的手上,继而渗入她的身子。 那是何等深入骨髓的记忆,纳兰无忧,在他还是个小孩子时,他的气息就像致命的毒药一般深深吸引着皇甫瑶,昆仑山的漫天飞雪,与万千手的生死之斗,死别重逢的大悲大喜······那个烙印在自己心间的小孩子,现在长得眉目灿烂,与他相比,那些名声在外的公子们,谁又有他的绝世风姿。 皇甫瑶微微颤抖着,此时此刻,她正在反复质问自己:不是决定要割舍对他的思念么,不是决定要在必要时杀死他么,不是决定带着仇恨走完一生么,如今怎么了,自己究竟怎么了? “原来我还是这么弱······”皇甫瑶喃喃说着,双眼无神,神色几如木人。 纳兰无忧先是一愣,手上火红内气一丝不散,接着就见他满目悲戚道:“瑶儿,你······” “住口。” 皇甫瑶低着头,冷冷道。 纳兰无忧身子一颤,道:“瑶儿!” 皇甫瑶握着刀柄的玉手忽然不颤了,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叫你住口。” 声音冰结万物,直听得纳兰无忧凉到了骨子里。 纳兰无忧抬起头,看了看微微发白的天际,黎明将过,无名岛的天空,没有雪花。 “瑶······” 还未等纳兰无忧说完,皇甫瑶就抬起头,一双眼睛几乎变成了纯黑色,同时手上发力,将九黎长刀深深刺入了纳兰无忧的身子,刀尖穿透纳兰无忧,鲜血飞溅的一刹那,只听得白小雨尖叫一声,纳兰无忧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口中的鲜血已经喷涌而出,景浩天在瞬息之间就冲了上去,双拳龙吼连连,火红参天,似是要将皇甫瑶吞噬殆尽。 皇甫瑶一双恐怖黑眼看见景浩天冲了上来,快速抽出纳兰无忧体内的长刀,正准备跳开时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于是只得将九黎长刀横在胸前,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巨响,暴烈火焰之中,皇甫瑶双手推刀,与景浩天死死对峙,围绕着两人的气浪经久不散,皇甫瑶金发飘舞,景浩天白衣猎猎,纳兰无忧一身火红,正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脸上的神色恨大过痛,他的眼中滴出火红泪水,牙关紧咬,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洋洋洒洒,就像是一场血红的雨水。 白小雨急速跑到纳兰无忧身边,半跪在地上,也不顾纳兰无忧的火红内气灼烧之痛,细细查看着他的伤口,不大时候就带着哭腔说道:“你傻啊,伤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景浩天与皇甫瑶听罢,两人同时分了心,只见景浩天怒目圆睁,吼声如雷,道:“我定要杀了你!”说着,右手火红龙头穿云裂石一般怒吼一声,然后就见那内气化成的龙头竟然张开了硕大的龙口,在死死钳住九黎长刀刀刃后,景浩天挥开左手,只听得他左手上传来骨骼生长的声音,片刻后,他的左手已然扩大数倍,衣袖尽数碎裂,只见他那纤细的胳膊上,一条火红气龙盘旋缠绕,龙口喷涂着火红烈焰,龙眼血红。皇甫瑶眼角余光扫了扫纳兰无忧,继而收回目光,盯着景浩天的左手,同时双手发力,想要从那火红龙口中抽出九黎长刀,但任凭她如何用力,九黎长刀就像是长在了龙口中一般,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景浩天的左手,已经犹如雷霆一般,狠狠砸了下来,龙头铁拳落在刀刃上的一刹那,皇甫瑶只觉体内经脉震荡,气血翻滚,双眼立即一阵眩晕,但还不等她恢复过来,景浩天的铁拳已经再一次落了下来。 就这样,景浩天每砸一下,皇甫瑶就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到了最后,皇甫瑶才反应过来:景浩天根本不是想杀死她,他在炫耀似的发泄着自己的神明一般的力量的同时,其实是想毁了自己手中的九黎长刀! 而这时候,纳兰无忧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说不出话了,他全身的火红内气慢慢散去,此时的他无力地倒在白小雨怀里,白小雨满手是血,正颤颤巍巍地给纳兰无忧的伤口撒药,但是越洒就越觉得惊悚,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液根本止不住,她不住地看着景浩天,口中却不断喃喃着:九黎刀······嗜血刀······大荒传说,凡是被九黎刀刺伤者,血流不止,就是大罗神仙再现也难以止住鲜血,故而伤者皆会因鲜血流干而亡,九黎刀又称“嗜血刀”,此名即来源于此。 小忧满眼急切,对着纳兰无忧的伤口舔了又舔,却发现伤口处的鲜血根本止不住,最后它终于怒不可遏,一双冰蓝眼睛死死盯着皇甫瑶,巨大身躯一闪而上,随着一声闷雷一般的吼声炸开,皇甫瑶只觉一股强力威压从天而降,然后双眼一黑,竟然不自觉间松开了手中的九黎刀,凭着本能躲开了小忧的一击。 从天而降的小忧浑身黑色鬃毛根根竖起,鬃毛上面覆盖着一层火红烈焰,此时的小忧就像是一句被烧焦的恐怖尸体,尽管还在熊熊燃烧着,却凶猛无比,只见它左扑右杀,如电光火石一般跳来跳去,皇甫瑶失去了九黎刀的强力相助,在小忧凌厉无比的攻势下,虽然连连闪过,却根本来不及反击,左手天罡烈火戒闪闪发光,紫色玉女灵界刚刚化出,就立即被小忧压灭。 景浩天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九黎刀,朗声道:“这害人的邪物,今日必要毁了它!”说着,左手握住刀柄,将长刀横在胸前,双手发力,想要折断九黎长刀。 白小雨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纳兰无忧,只见他一双眼睛迷离地看着皇甫瑶,心中又气又急,只听她冲景浩天喊道:“浩天,别管那把长刀了,那是上古神物,人力根本无法毁灭!你快来看看无忧吧,他的血根本止不住啊!” 这时候景浩天才瞥了一眼满身是血的白小雨,随即便恍然大悟,接着就看了一眼皇甫瑶,然后突然跃起半空,使了大力,将长刀一把扔了出去,然后小小身子凌云而起,直上九霄,在极短的时间内,又从云层之中重重落了下来,一脚踩在九黎刀上。 看着九黎刀就要被景浩天大力封印,皇甫瑶脸色陡然一变,眼神越加杀气腾腾,只见她迅速跳闪开小忧的重击,然后将右手中指含在口中,忽的发出一声尖利哨声,片刻后,就在小忧正要再次扑向皇甫瑶时,一块遮天蔽日的黑影突然出现,厉啸传来,小忧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巨鸟,正铺展双翅,铺天盖地一般压下来。 纳兰无忧刚一看见那黑色巨鸟,忽然一激动,猛地说了句“纳兰雪鸟”后,只见原本就流血的伤口再度崩开一些,血流更猛。 白小雨大惊失色,脸上豆大的汗珠滴下,只见她一边用双手使劲按压着纳兰无忧的伤口,一边朝景浩天喊道:“浩天你快来啊,我真的没办法了!” 这时候的景浩天已经一脚将九黎长刀狠狠踩入了地下,只见大地上豁然开了一道小口子,长刀穿入,也不知贯入多深。在听到白小雨的呼喊之后,他立即风驰电掣般掠到纳兰无忧身旁,看了看那个流血不止的伤口之后,屏气凝神,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那伤口周围的几个穴道上雷电般点了几下。 皇甫瑶看到景浩天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九黎长刀,在赶到九黎长刀入地的洞口之后,先是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内,然后嘴角一斜,笑了一笑,转头对景浩天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然后伸出手,在洞口上方虚拂几下,继而忽然握拳,手上化出玉女灵界后,大喝一声:“起!”随着她单手一抬,片刻后,就见纯黑色的九黎长刀从洞穴中飞出,端端回到了她手中。 景浩天只瞟了一眼皇甫瑶,见纳兰无忧的伤口依然流血不止,心中自然着急,又见此时的小忧正被巨大无比的纳兰雪鸟几乎*入绝境,终于忍不住,对皇甫瑶说道:“你这恶女,若还有点人性,就快些救救纳兰无忧,他死了你可别后悔!” 说罢,就见皇甫瑶莞尔一笑,道:“他要是不死我才会后悔呢。” 第八十一章 决绝 纳兰无忧听见皇甫瑶这样说,忽然嘴角一斜,惨然一笑。 物是人非,时光薄情,背叛与鲜血,就是自己的宿命。 景浩天则咬牙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薄情之人,今日若无忧有任何不测,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砍下你的头颅,然后掏出你的心,看看它是黑是红。” 皇甫瑶一双眼睛盯着血流不止的纳兰无忧,她的眼睛,一半是柳如嫣那般的冰寒,一半是韩诗诗那样的狐媚,就这样看着纳兰无忧时,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心中一寒,她忽然就不明白了,究竟是天下错了,还是自己错了。 “薄情?若还有一丝人情,我还配叫尸女么?”皇甫瑶讥讽般看着景浩天,说道。 白小雨在景浩天身旁看着皇甫瑶,眼含畏惧,一言不发。 “尸女又如何?难不成你也如同那些行尸走肉一般,被尸王掏空了内脏,拿去了魂魄?无忧从未想过杀你,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情义,你在杀他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甫瑶听罢,口中发出几声轻笑,道:“我杀他?谁让他傻乎乎地往九黎刀刀尖上撞?” 景浩天完没有想到皇甫瑶的心肠竟比铁石还硬,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不再理会皇甫瑶,对白小雨说道:“你看好无忧,我去帮助小忧脱身,再这样拖下去,无忧必死无疑。” 白小雨点了点头。 景浩天起身后,刚要冲向小忧,却见皇甫瑶身形一动,持刀杀上,横在景浩天身前,景浩天怒道:“闪开!” 皇甫瑶道:“斩草除根,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说着,右手长刀挥下,左手燃起玉女灵界,一黑一紫,快如疾风,招招夺命。 景浩天咬牙闪过,两手化出火红龙头,左手挡住皇甫瑶的刀刃之后,右手大力一击,喝道:“斩草除根?真不知天高地厚!” 皇甫瑶被景浩天大力一击打得连连后退,心中一惊,但片刻后就转惊为怒,单手使出八卦掌,伴以九黎长刀劈砍神威,雷霆一般向景浩天压上。 景浩天见状,立即伸出左手,横档在面前,手上火红龙头立即化成了一面盾牌,只见那盾牌通体血红,盾面上九龙狂舞,龙身金黄,而在盾牌的最中心,则是一颗硕大的龙头,火红龙头龙口大张,怒目圆睁,龙须飘舞,神威外露,威压透出,格外慑人。 九黎长刀甫一撞上景浩天的盾牌,就听得一声脆响,如同玉石碰撞之声一般,皇甫瑶盯着景浩天的盾牌,眼神收缩,寒意毕现,道:“九龙盾!” 景浩天双脚发力,左手盾牌向前猛然一推,皇甫瑶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几步,道:“双手龙头······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龙血脉。”说完后,抬起头,景浩天却已经不见了影子,再一看,原来他已经冲向了纳兰雪鸟。 皇甫瑶啧啧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这么强大的血脉,竟然隐藏在他的身上。”说着,斜眼看了一眼白小雨,嘴角勾起笑意,旌步摇荡,慢慢走向白小雨,白小雨本就惧怕皇甫瑶,一看到她含笑走来,身子竟然不自禁颤抖起来,只见她紧紧抱住纳兰无忧,对皇甫瑶说道:“你······你别过来······” 皇甫瑶看到纳兰无忧竟然躺在别的女子的怀里,心中登时莫名一怒,长刀直指白小雨脸面,道:“滚开!” 刀锋冰凉,杀气四溢,白小雨看了一眼纳兰无忧,只见他也睁着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伤口还在往出流血,他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无比。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白小雨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皇甫瑶生硬说道:“该滚开的是你!” 皇甫瑶听罢,面色一惊,随即就恢复过来,只见她冷笑一下,黑袍翻飞,纤细长腿重重踢出,片刻后就见白小雨飞出后落在地上,脸上一道红印,白小雨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眼睛登时变得一片潮红,却见皇甫瑶长刀入地,半跪在地上,凝视着纳兰无忧,眼神之中满是温柔怜爱之意,这一刻,白小雨忽然觉得,皇甫瑶对纳兰无忧还是有很深的情义的。 这时候,纳兰雪鸟忽然发出一声厉啸,白小雨循声转头,见巨大无比的纳兰雪鸟正在空中盘旋,一双恐怖巨眼盯着景浩天,一副欲杀还休的样子。景浩天则护在遍体鳞伤的小忧身旁,对着遮天蔽日的纳兰雪鸟说道:“这畜生倒还认得我,还算有点情义。”然后又看向皇甫瑶,却见她正半跪在纳兰无忧身旁,而白小雨则在不远处呆呆看着,心中登时吃了一惊,冲白小雨喊道:“小雨快阻止她,她要杀了无忧!” 白小雨愣愣看了看景浩天,却见他已经飞身冲上,于是赶忙起身,拦住景浩天,道:“你先等等看,我觉得她并不想加害无忧啊!” 景浩天跺跺脚,一把推开白小雨,刚要扑上去时,却听白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或许她是想救无忧呢,九黎刀之伤,这世上恐怕唯有她能治好!” 景浩天听罢,忽然停住了,他看了看皇甫瑶,只见她此时正旁若无人地凝视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明显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了,目光呆滞,面色惨白,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就算你杀了她,无忧也······”白小雨走上前来,紧紧拉住景浩天的手,眼神悲戚,继续道:“九黎刀是世上最可怕的杀器,只有持刀人才挽救得了刀下亡魂,无忧他万万不该往刀尖上撞啊。” 景浩天另一只手握得咯咯直响,死死盯着皇甫瑶,一言不发。小忧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旁,身上已被鲜血染透,毕竟纳兰雪鸟的体型对现在的它来说太过巨大,即使它再如何凶猛,也绝不会是纳兰雪鸟的对手,若不是景浩天出手相助,凶猛残暴的纳兰雪鸟必会撕碎它,小忧虽然调皮而且好吃懒做,但从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此时的它正盯着盘旋在天空的纳兰雪鸟,满眼愤恨。 “我听你的,事到如此,也只能这样做了。”景浩天忽然出了一口气,说道。 与此同时,皇甫瑶也转过头,一双眼睛充满感激似的看着白小雨,轻语道:“谢谢你了。” 白小雨如释重负般摆了摆手,道:“你快些帮他料理好伤口吧。”说完后,看了一眼景浩天,只见景浩天紧缩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手上火红龙头也已经散去,只是他心中的疑惑迟迟不能消除: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心思说变就变,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提前计划好的。 皇甫瑶含笑看着纳兰无忧,缓缓弯下腰,将耳朵贴在纳兰无忧的伤口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她的半边脸,“无忧,我听见你的心跳了,你的心完好无损,或者说,你从未变过心,是么?” 纳兰无忧听罢,不知为何,忽然紧紧闭上双眼,神色愈加悲戚。 皇甫瑶抬起头,半边脸一片血红,配上她还未散去的黑色眼睛,显得格外狰狞,只听她继续说道:“那一年与万千手恶战,你为了救我,鲜血都被他吸干了,后来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伤心吗?” 景浩天心中着急,不知她这样算不算拖延,但又怕激怒她,因此只得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只希望她快些动手,替纳兰无忧止住血。 “我宁可杀了天下所有人,也不愿杀你,生离死别,人生苦楚莫不如此,你还记得我姐姐么,小时候姐姐是我的天,后来有一天,在相思谷的满地枫叶中,我的天塌了,她死了后,我就对这世间没什么牵挂了,直到我在梦中看见昆仑山,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场景,千里雪飘,天际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地上苍苍茫茫,无数白骨横立在天地之间,数不清的白骨,数不清的怨恨,所有白骨都朝拜着一个人,那个人被一把断剑钉在耸入云霄的冰山之巅,双目紧闭,神色安详,就像现在的你。” 这时候,皇甫瑶惨然一笑,接着便慢慢起身,不料刚起了一半就一个趔趄,栽倒之际,她的右手紧紧拄在了九黎刀刀柄上,这才稳住。 景浩天越看越惊,心中不祥之感横冲直撞,不仅手心全是汗,就连后背也冒出了浓密的汗珠。 这时候,皇甫瑶突然脸色一红,“哇”的一声,一口鲜红血液从口中喷出,接着,就见她眼中渗出泪水,道:“无忧,我们活在世上,就得接受宿命,万骨朝拜的那个人,就是你啊,我只看到了你的死亡,却没想到就是今天,你为什么要自己撞上九黎刀呢,我根本救不了你,我无力回天啊!” 说着,手起刀落,九黎刀再一次刺入纳兰无忧胸口正中,纳兰无忧豁然睁眼,满脸通红,忽然一张嘴,鲜血大口大口喷出。 “好好上路吧,无忧。” 皇甫瑶半跪在纳兰无忧身旁,眼泪流下,滴在纳兰无忧脸上。 “不!”景浩天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吼,发了疯一般朝纳兰无忧扑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九龙红盾 长刀抽出,纯黑色的刀刃变得一片血红,红色十分粘稠,纳兰无忧的精血如同流水一般,顺着两个窟窿流淌出来,一去不回。 皇甫瑶身影如风,闪开扑上来的的景浩天,然后轻轻一跃,盘旋已久的纳兰雪鸟铺天盖地般飞过来,载起皇甫瑶,双翅一展,很快就飞得很高,皇甫瑶双眼黑色散去,此时正凝视着奄奄一息的纳兰无忧,眼眶潮红,双肩微微颤抖,同样是悲戚得不能自已。 白小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她的脑海里尽是皇甫瑶持刀刺杀纳兰无忧的场景,血淋淋的的黑色长刀,皇甫瑶温柔的眼眸,纳兰无忧就像一片居无定所的雪花,还没有为世间带来绝世的美丽,就被一只轻轻承接住他的玉手给抹杀了,可怜的是,在此之前,他是那么信任她。 就在一个瞬间,白小雨突然哭了出来,轻微的啜泣很快就变成了雷雨般的嚎啕大哭——纳兰无忧其实是被自己害死的,是她自己选择了相信皇甫瑶,是她自己间接地将九黎长刀又一次刺入了他的胸口,罪魁祸首都是她。 景浩天孩子一般的哭声传来,白小雨听见后便惊呆了,想自己从认识景浩天的那一天起,还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淋漓,或许就连景浩天自己都没有料到,在看到纳兰无忧已经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时,他会哭得如此惨烈,他看着纳兰无忧长大,生死离别也不是头一次遇到,哪一次纳兰无忧都平安地走出鬼门关了,但这次他丝毫没有办法,纳兰无忧的身子已经凉了,凉得透骨,景浩天都不敢去探一下纳兰无忧的鼻息。 白小雨忽然站了起来,接下来,就在谁也看不清的一刹那,她朝着遮天蔽日的纳兰雪鸟冲了上去,手中化出火红细剑,单薄得像一叶草一样,朝着威严无比的黑色巨鸟扑了过去。 皇甫瑶收起悲伤眼神,将九黎刀插入背后刀鞘,右手天罡烈火戒嗡嗡作响之际,一团巨大无比的紫色玉女灵界火焰一般燃起,皇甫瑶心中也是极为痛楚,忽然遇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还来不及欢喜片刻,就要亲手送他上路,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也就罢了,但它不是梦,梦里不可能有这么痛。 玉女灵界暴烈参天,紧紧包裹着皇甫瑶全身,站在纳兰雪鸟背上的她,犹如矗立在天地之间的一尊紫色战神,她努力不去看被鲜血浸透的纳兰无忧,也努力不去想他,但是悲伤就像一汪水一般,很快淹没了她,当年那种刻骨的伤痛再次涌现出来,四处冲撞她的心扉,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凉入骨髓的悲伤被彻底放逐,逐渐化成了纳兰无忧的样子,皇甫瑶看到,长身挺拔的纳兰无忧背对着自己,在万千飞雪之中渐行渐远,他的周围萦绕着大荒最动人的乐声,萦绕着黑夜与梦呓交错的芳香。在那一刻,皇甫瑶忽然觉得,最孤独的人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纳兰无忧。 白小雨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了上来,但其实早已自乱了阵脚,火红细剑杀气凛冽,直*皇甫瑶面门,皇甫瑶眼眶潮红,面色如纸,在纳兰雪鸟背上立稳,两掌做出八卦掌之势,绣口微张,道:“无忧没有痛苦地死去,你们应当感谢我才对!”说着,身子一侧,闪过白小雨细剑穿刺,然后左手云雾一般绵绵伸出,看似缓慢吞吐,却在雷霆之隙牢牢抓住了白小雨持剑的手腕,然后轻喝一声,手上稍稍发力,将白小雨拉到自己跟前,左肩向前推出,八卦掌绵绵细力甫一撞上白小雨,就听见一声骨骼断裂之声传来,白小雨痛不可支,大叫一声,持剑之手又被皇甫瑶连点数下,霎时只觉手臂一麻,手上气剑立即散去。皇甫瑶停也不停,行云流水一般对准白小雨浑身上下各处穴道一阵猛击,白小雨只觉身子不停震荡,拼了命想摆脱皇甫瑶的八卦掌,但无论怎样努力也还是无济于事,皇甫瑶就像对待玩物一般牢牢将她控制在手心。到了最后,皇甫瑶也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如决堤般四溢飞溅,两手更是迅如雷电,每一下都是雷霆万钧的重击,每一下都是对白小雨体内经络的致命打击,随着皇甫瑶八卦掌收尾的一脚重重踢出,白小雨痛哼一声,口中、眼中、耳中、鼻孔皆流出鲜血,这就被皇甫瑶击飞老远。 还未落地,白小雨就失去知觉,紧紧闭上了眼睛,景浩天的哭声在耳畔闪过,她心中万般愧疚。 白影闪过,景浩天将白小雨轻轻接在怀里,触手的一刹那,他的心都凉了:白小雨的身子柔若无骨,明显是被皇甫瑶打断了各处骨头筋脉,以前只知灵宗绝学内伤之艺造诣精深,却不知灵宗三大绝学之一的八卦掌竟这般狠毒,不仅断人筋骨,还要毁人元气。 景浩天轻轻将白小雨放在纳兰无忧身旁,定定看了他们两眼,道:“无忧,小雨,有我在这里,你们谁都不会死。”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金色玉瓶,取出两颗金色药丸,分别喂入纳兰无忧与白小雨的口中,然后对小忧说道:“你看好他们,我这就去给他们讨回公道。” 小忧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含含糊糊回答着,看到纳兰无忧死了一般躺在地上,它不停地呜咽着,时不时*一下纳兰无忧的伤口,全没有了往日的调皮活泼。 景浩天咬咬牙,离开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慢慢化出火红内气,然后就见他抬起头,冷冷看了眼皇甫瑶,脚尖轻踮,小小身子冲天而起,飞至皇甫瑶面前时忽然停住,冷冷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无忧的九黎刀伤究竟怎么治。” 皇甫瑶身上紫色玉女灵界愈燃愈烈,道:“你刚才不是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么,现在以为换一副面孔就能威胁到我了么?” “我再问你一遍,无忧的九黎刀伤究竟该怎么治?”景浩天垂着眼,声音嘶哑。 皇甫瑶伸出左手,从背后缓缓抽出九黎长刀,道:“九黎刀伤,根本无法治愈。”说着,脚下一动,左手运刀,八卦掌风骨犹存,刀锋看似绵软,实则杀机无限,锋芒从四面八方压下,让人根本防不胜防。 景浩天使出浑身解数,一一闪开皇甫瑶的刀锋路数,两人犹如疾风暴雨一般激斗近百个回合,皇甫瑶的刀法天衣无缝,堪称神鬼莫测,而景浩天左手早已化出九龙盾,险险抵挡住皇甫瑶一次又一次的攻势,纯黑长刀呼呼生风,景浩天也忌惮那长刀的威力,生怕被长刀伤着,于是十分小心地应对,脚下步法一丝不乱,步步为营,后来更是化出了两面九龙盾,双手格挡,招式虽不快,却胜在稳重,尤其是对力道的精准把握,皇甫瑶的刀法本就渗透了灵宗三大绝学的精华,单单是八卦掌一门,巧劲制蛮,绵里藏针,大力尽皆隐藏在刀尖刀刃上,故而每一次用九龙盾硬接住她的强攻都会让景浩天体内筋脉震动一次,也正是因为景浩天对每次格挡的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皇甫瑶虽然看似占尽上风,却根本找不着门路破除景浩天的格挡。 就这样,两人在纳兰雪鸟宽广的背上激战了数百回合后,皇甫瑶看到自己的身法与景浩天不相上下,想到自己将灵宗绝学修炼得炉火纯青,又在身法步法一脉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超越了苦练多年的皇甫珊,可谓是灵宗近百年来第一人,万没想到景浩天看似毫不起眼,一身精妙身手却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尤其是他的步法,集玄、力、轻、灵于一身,静动结合,亦静亦动,几乎天下无敌。想到这里,皇甫瑶忽然开始对景浩天忌惮起来,自己的制胜法宝无非两样:一是九黎长刀,二是灵宗绝学,现在自己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如果对方也是拼了命与自己打成平手那倒还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是,此时的景浩天虽然气喘吁吁,手上九龙盾却愈加明亮,根本无半分颓势。 这时候,皇甫瑶心中忽然开始着急起来,心思稍稍一乱,刀法的路数就立即出了问题,刀锋力道偏了些,本来这种小偏差放在平时并无大碍,但是景浩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偏差,皇甫瑶察觉后,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糟糕!”刚想收回长刀后退时,却听景浩天冷笑一声,左手红盾一把击开九黎刀,右手九龙盾龙身狰狞,迅雷之势压上,正正撞在皇甫瑶身上,皇甫瑶只觉胸腹一痛,身子立即不由自主向后飞出,瞬间就从纳兰雪鸟宽阔无比的背上掉了下去。 纳兰雪鸟厉啸一声,刚想飞出接住皇甫瑶时,却听见天际传来一声龙吼,威严无比,接着就听景浩天喝道:“你这畜生,当真是不知死活!” 第八十三章 灵威 龙吼震天,纳兰雪鸟完全被景浩天给震慑住了,还没等它飞上多远,景浩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冲到了纳兰雪鸟下方,右手九龙盾散去,龙头化出,并且扩大数倍,然后就见龙口一张,死死钳住了它的爪踝。 景浩天怒目圆睁,白衣猎猎飞舞,吼道:“无忧对你难道无半分恩情么?你这畜生看不见她是怎样对待无忧的么!” 纳兰雪鸟拼命甩着被景浩天抓住的那只利爪,另一只利爪也试图去攻击景浩天,但景浩天与它相比实在太过渺小,纳兰雪鸟根本就够不着,只见它一双巨翅大力扇动,任凭它怎样用力,景浩天都牢牢地钳着它,而这时候的皇甫瑶也在半空中急停住,听到纳兰雪鸟的厉啸后,粉脸生煞,反手持着九黎刀,一跃而起,然后脚下化出紫色玉女灵界,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空中踏着小小步子,刺客一般冲向景浩天。 景浩天牙关一咬,右手瞬间发力,青筋暴起,硬是将纳兰雪鸟巨大的身躯拉斜,最后只听得他断喝一声,左手九龙盾化成龙头,皇甫瑶轻喝道:“这下看你怎么挡,受死!” 九黎长刀朝景浩天挥下的一刹那,景浩天嘴角一斜,竟然笑了出来。 龙头乍出,威武龙口大大张开,下一个瞬间,龙口紧紧钳住了九黎刀刀刃。皇甫瑶大吃一惊,自己只顾着考虑他的身法了,却没有考虑到他的力量,现在看来,景浩天的力量根本在她之上。接着,皇甫瑶只感觉身不由己地向前移了一点,定睛看去,景浩天近在咫尺,右手龙头咬住纳兰雪鸟爪踝,左手龙头正拖动着九黎长刀刀刃慢慢向前移动,刀尖所指,正是纳兰雪鸟。 皇甫瑶大惊失色,喝道:“你要做什么!” 景浩天笑了一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九黎长刀如果刺伤纳兰雪鸟,它会不会流血而亡!”说着,用力一拉,皇甫瑶拼命阻拦,却根本无济于事,刀尖眼见就要刺入纳兰雪鸟的身体了。 皇甫瑶冷汗淋漓,片刻后,就见她忽然闭上眼睛,右手中指天罡烈火戒气势竟然消散了一些,景浩天本来就要将九黎刀刀尖刺入纳兰雪鸟的身子了,看到皇甫瑶这幅模样,他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而就在片刻后,只见皇甫瑶突然睁开眼,寒意毕现,双手松开九黎刀刀柄的一刹那,双腿分开,接着犹如旋风一般旋起,气风压来,景浩天连忙松开右手,在空中发力后退,远远避开皇甫瑶后,道:“你想以纳兰雪鸟作棋子,然后用回天腿杀了我?” 皇甫瑶答道:“是又怎样?看你能不能接下我的回天腿!”说着,身形细软飘飞,如同一片云一般飘向景浩天,景浩天看了看手中的九黎长刀,道:“多年不使刀了,也不知我的刀法生疏了多少!” 说完后,就听皇甫瑶冷笑几声,回天腿卷起巨大暴烈的紫色风暴,似是要撕碎万物一般袭向景浩天,如果单看气势与表象的话,这回天腿和真宗绝学诛神十三式的旋转杀几乎如出一辙,同样是锋锐无比的内气旋刃,同样是令人窒息的极速杀法,而皇甫瑶的回天腿比之当年皇甫珊的,快了许多,气势汹涌了许多,而且灵活了许多,根本不是横冲直撞的路数。 也不知为何,皇甫瑶看见自己的九黎长刀落入景浩天手里,丝毫不着急,此时的景浩天,双手持刀,火红内气自双手涌出,紧紧缠绕住九黎长刀,几乎将纯黑色的九黎长刀化成火红色。他的刀法风格极是诡异,似是攻守不分,每当与皇甫瑶的旋转刃沿碰上一下,才能见他循着破绽,挑刺劈砍,生生将一把长刀运用得如同一把匕首一般。 刀剑碰撞之声不停传来,纳兰雪鸟在空中焦急盘旋,想找准机会攻击景浩天,但眼看景浩天与皇甫瑶纠战在一起,它身躯太过庞大,根本无从下手,于是只得不住发出慑人厉啸,为皇甫瑶助威。 皇甫瑶与景浩天激战正酣,如同方才两人一刀两盾激战那样,依旧难分高下,皇甫瑶几乎将灵宗的回天腿发挥到了极致,只见她左突右闪,本来身法就轻柔如云,再加上浑身玉女灵界强大威烈,对付持刀的景浩天完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景浩天则似乎完全忽略了九黎长刀的长度,与其说是在使用九黎刀,不如说是在把玩九黎刀,激战许久,皇甫瑶才发现,原来景浩天的刀法根本无章可循,他完全是在即兴挥刀,不过她也很是奇怪为何景浩天不主动攻击自己,不然以他那变幻难料的刀法,完全可以压住自己的回天腿。 “我以前所见到的灵宗高手,都不喜欢用回天腿,只有在有着必杀把握时才会使出此招,你的天赋,真是出人意料得好。”景浩天一边挥舞长刀,一边说道。 皇甫瑶轻哼一声,道:“废话!” 景浩天跳闪开皇甫瑶的冲撞,然后一口气退后老远,接着就见他单手持刀,将长刀背持身后,小小身子立定在地上,目光灼灼,看着皇甫瑶,道:“回天腿威力虽大,但太不灵活,而且几乎所有人都不懂得周旋,往往在旋起回天腿后就一味地强攻到底,以为光凭着回天腿强大的自守力量就够了,你却先用最大速度接近我,然后才旋起回天腿攻击,将速度与威力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当真是天生的打斗胚子!” 皇甫瑶也停在原地,与景浩天遥遥相望,道:“你以为在常态与回天腿之间随意切换很容易么?若没有深厚的根基和出人的悟性,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景浩天道:“照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位高手,她也能像你一样随意使用回天腿。” 皇甫瑶本来就自诩是灵宗第一高手,听到景浩天这样说,自然好奇,问道:“她是谁?” 景浩天盯着她看了半天,语气冰冷,道:“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我十分钦佩她的人品。” 皇甫瑶怒道:“少废话,她究竟是谁?” 景浩天道:“无忧与你早就相识,而且叫你瑶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皇甫瑶吧?” 皇甫瑶冷冷道:“我是尸女,皇甫瑶早就死了。” 景浩天持刀对准皇甫瑶,眼睛低垂,道:“她就是南音,是你的娘亲!” 此语一出,皇甫瑶立即惊呆,立在原地,呆如木鸡。紧接着,就见她脸色大变,语气冷到极致,道:“你为何会认识我娘亲,你究竟是什么人?” 景浩天将手中长刀高高抛起,然后忽然冲天而起,在空中翻腾数周后,脚底忽然发力,然后一把抓住九黎刀刀柄,用皇甫瑶根本看不清楚的速度雷射而出,皇甫瑶心中一凉,本来就已经心乱如麻了,偏偏景浩天有这般阴险,刚想闪开时,只觉脖颈侧面忽然一凉,然后膝盖一软,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半跪在了地上,景浩天手持九黎长刀,抵在她脖子上。 “南音宫主姿容绝世,心性如水,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景浩天看着定定躺在地上的纳兰无忧和白小雨,此时天已大亮,此处乃一片红叶树林,时值春夏之交,红叶摇曳,几片红叶落下来,盖在纳兰无忧身上,小忧紧紧蜷着身子守在他身旁,眼神无光,小忧灵性通达,此时再也察觉不到纳兰无忧活着的气息,故而显得颓丧无比。 皇甫瑶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红叶如血,刺得她眼睛阵痛,红色于她来说,似乎就该是悲伤的,守着鲜红的火蚕丝衣,没有等来心仪的少年,却等来了至亲姐姐的死亡,同样的红叶,同样的鲜血淋漓,皇甫瑶怔住了,恍如隔世。 景浩天手上微微用力,刀锋冰凉,抵在皇甫瑶雪白的脖子上,景浩天低沉说道:“告诉我,九黎刀伤究竟该怎么治,不然我定叫你流尽鲜血而死。” 正说着,盘旋在空中的纳兰雪鸟忽然尖啸一声,然后俯冲直下,直扑景浩天。皇甫瑶眼睛潮红,满是感激地看着纳兰雪鸟,对它说道:“你一直陪着我,今日既然走到最后了,我便还你自由。”说着,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纳兰雪鸟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忽然停在半空,盘旋许久,就是不肯离去。 景浩天仰头看着漫天的红叶,缓缓道:“这么说,你是一心寻死了。” 皇甫瑶反问道:“景浩天,你孤独么?” 景浩天怔了一下,完全没料到她会这般发问,只是看她眼神楚楚可怜,又想起南音芳华早逝,皇甫瑶从小就是孤儿,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回了一句:“我不孤独。” 皇甫瑶惨笑道:“我长得一定很像我娘亲吧。” 景浩天沉默片刻,道:“你像极了你娘亲。” “纳兰无忧和白小雨的死,会让你感到孤独么?”皇甫瑶又问道。 景浩天身子一震,继而怒道:“我不会让他们死去!” 皇甫瑶冷冷一笑,道:“所以说,你这种人,不会理解我的痛苦。”说着,就见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景浩天冷汗冒出,道:“别动!”然后便想移动九黎刀,岂料长刀就像是定在了那里一样,景浩天费了老大力气,也难以移动。 第八十四章 灵斗 皇甫瑶嘲笑似的看着景浩天,道:“怎样,你以为九黎刀,是谁想用就能用的么?” 景浩天咬牙道:“我忘了这本是上古神器,神物自然是有灵性的,不过你也别得意,像你这种天良泯尽的恶女,大荒人人得而诛之。” “我要天良这东西有何用?它救得回我死去的娘亲和姐姐么?就算是人人得而诛之又如何,大不了我杀尽他们就是了!”皇甫瑶脸色忽变,金发飞舞,几近疯癫。 景浩天听罢,脖子上青筋暴起,朝她吼道:“你娘亲与你姐姐的死与无忧有什么关系?你失去至亲,落魄至此,都是你咎由自取!” “好,说得好!”皇甫瑶怒目圆睁,寒意斜生,竟不自觉抚起掌来,道:“冤冤相报无穷无尽,我做过的恶由自己承担,但绝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说着,左手虚拂而出,只见九黎长刀立即开始嗡嗡作响,然后刀锋一转,直指着景浩天飞刺而去。 景浩天见状,脚下轻点,身形一动,闪过九黎长刀之后,迅速后退几步,同时右手化出火红九龙盾,九黎长刀快如雷电,随着皇甫瑶的手势肆意攻击,景浩天又挡又闪,一时间被九黎长刀的攻势压得死死的,不过虽然九黎长刀攻势凌厉,景浩天落入下风,但他并无半分惊慌,并且抽空说道:“这是诛神十三式中的御剑式吧,若没有前十二式作为根基,第十三式根本使不出来,你竟然也偷学其他宗门绝学。” 皇甫瑶冷笑道:“我灵宗三大绝学精妙无穷,我岂会偷学真宗诛神十三式。” 景浩天“哦”了一声,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此时的他明显分了神,却还是游刃有余地格挡着九黎长刀,只见他略微思索片刻,道:“我灵宗?听你这话,完全是将自己看做灵宗传人的啊。” 皇甫瑶面色一滞,十分不自然,手上也慢了一下,道:“以前说惯了而已,我与灵宗早已无任何瓜葛。” “是么?”景浩天身子一侧,闪过九黎长刀,然后伸出左手,迅速化出火红龙头,龙头狂舞,皇甫瑶面色一惊,知道景浩天是想抓住九黎长刀,于是手腕斗转,九黎长刀也跟着急转,正好沿着景浩天手上的龙头擦过,景浩天微微一笑,道:“那么这御刀术算是你独创的咯?” 皇甫瑶答道:“你可知道,龙无伤那‘金斧王’的称号是如何得来的么?” 景浩天稍稍一愣,道:“如何来的?” “他背上的两把金色巨斧,大荒独一无二,而且那两柄金斧唯有他才能使用,金斧王之名,就是来源于此!” 景浩天一边闪过九黎刀,一边说道:“早就听闻龙无伤父子除了修炼真宗诛神十三式之外,还合力自创了一门邪法‘玉阳功’,莫非这为武器注灵的方法就来源于玉阳功?” “不错,凡修炼玉阳功得其精髓者,皆会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杀器,就像我的九黎长刀,除了我,别人休想用它杀人。”皇甫瑶面色微微一寒,说道。 景浩天听罢,不屑一笑,道:“什么旁门左道,说白了,玉阳功就是从诛神十三式御剑式中繁衍出来的一支而已,全是玉阳宗那帮人存心与天下正道过不去,一家之法,还野心勃勃妄想一统正道,真是可笑!” 皇甫瑶嘴角一斜,道:“人家野心勃勃关你什么事?”说着,左手猛然收回,只见原本在景浩天身后的九黎长刀黑影一闪,迅速回到了皇甫瑶手中,长刀入鞘,皇甫瑶两掌摊开,脚下扎起马步,右手中指天罡烈火戒精光大盛。 景浩天见状,两手虚拂几下,摆出与皇甫瑶一模一样的姿势,道:“我景浩天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你与龙无伤那等恶人同流合污,真是丢尽你母亲脸面!今日我就用你们灵宗的三大绝学,将你打醒!” 皇甫瑶听罢,勃然大怒,再也不多说,脚下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眨眼间就冲到了景浩天眼前,两手舞弄,柔中带刚,绵里藏力,掌掌生风,招招夺命,向景浩天击去,景浩天断喝一声后,体内真气爆发而出,吹得一身白衣猎猎飞舞,只见两团火红真气,如同经久不散的烈焰一般,与皇甫瑶的紫色玉女灵界纠缠在一起,同样是掌掌生风,同样是柔威并施,两人根本不似在打斗,而是在共舞一般,只听得‘呼呼’之声传来,两人交手时根本没有很激烈的声响,反倒有种静水无声的感觉。 说来也怪,八卦掌本该是灵宗绝学,一向只有女子才能修习,大荒还甚少看见有男子修习的,但景浩天却将八卦掌这一绝学使得极好,既有女子的妖娆之感,又添加了自身的阳刚之气,刚与柔的分寸把握得几近完美,就连皇甫瑶也暗暗吃了一惊,心中当真没想到景浩天还有这等本事,自己与他斗了这么久,自己的绝学都使得差不多了,对方不仅没受到一点伤,还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法与自己抗衡······想到这里,皇甫瑶不自禁身子一颤,背后冷汗流下,此时她只觉得景浩天此人深不可测,怕是不想杀了自己,否则早就下死手了。 另一方面,皇甫瑶的实力也是大大出乎景浩天的预料,原本想着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用九黎刀*她说出救治纳兰无忧的法子,没想到她竟然会以念力控制九黎刀,而且在那之前完全不显山不露水,还镇定自若地与自己说话,心机也算得上拔尖了,再加上她自身的天资着实是惊人,对灵宗绝学的运用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不使出全力应对,自己当真有可能被击败。何况灵宗法门本就对魔界之人有天生克制之效,这些年若不是景浩天学了些其他异术,此时恐怕当真吃力无比。 虽这样想,景浩天心中反倒比之前畅快了许多,大荒之内,还没有人能安然打败自己! 这时候,景浩天心气猛然高涨,斗志更加昂扬,体内再度迸发出内气,接着便一改八卦掌路数,掌掌蛮横,直戳皇甫瑶命门,迅捷如雷,力大无穷,皇甫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连后退,本来还能勉强接住景浩天的强攻,但随着景浩天攻势越来越疾,眼见左一只龙头,右一面盾牌强攻皇甫瑶,龙头狰狞,盾牌威严,此时更是气势参天,只片刻后,景浩天的九龙盾便结结实实撞击在皇甫瑶身上,皇甫瑶只觉体内五脏六腑齐齐一震,然后眼前一花,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鲜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 景浩天大吼一声:“现在也让你尝尝八卦掌的滋味!”说着,白影闪动,雷电一般追上了皇甫瑶。 此时的皇甫瑶因为受了重击,意识还有些模糊,听见景浩天这样说,心立即凉了半截。 景浩天完全散尽了两手的龙头和盾牌,只在手边轻轻化出一层薄如棉纱的火红气罩,只见他一把抓住皇甫瑶的脚踝,一把扯过来之后,先是用右手手肘重重击在皇甫瑶腹部,皇甫瑶痛哼一声,接着就见景浩天膝盖一抬,重重顶在皇甫瑶后背上,皇甫瑶立即腾空冲而起,景浩天抬头看了一眼,两手收起,重重吸入一口气后,皇甫瑶已经落了下来,景浩天如同戏耍玩物一般将皇甫瑶拨来弄去,然后舞起凌厉步法,两手同时击出,只听得一阵阵骨肉碎裂的声响传来,皇甫瑶疼痛难忍,却丝毫没有办法,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原来在景浩天跟前,她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砰”的一声重响,景浩天吐气收势,身子直直立在地上,皇甫瑶则重重摔在地上,面色惨白,嘴角一片血红。 “你的内力修为当真厉害,一般高手若挨了这一整套的八卦掌,此时早已七窍流血了,依我看,你不仅仅护住了自己的气血,还保全了自身筋脉吧。”景浩天微微喘着气,慢慢走向皇甫瑶,“现在告诉我,九黎刀伤究竟该怎么治。” 皇甫瑶丝毫动弹不得,浑身剧痛,景浩天说得对,还好她内力根基深厚,刚才硬是为自己护了一层,不然自己现在恐怕真是生死难料。听到景浩天这样发问,皇甫瑶忽然惨笑一下,费力说道:“我······不知道······” 景浩天杀气凛冽,踏前一步,蹲下身子,看着皇甫瑶,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去异界救活无忧!”说着,缓缓抽出皇甫瑶背上的九黎长刀,然后又缓缓站直身子,死死盯着她,明摆着是给皇甫瑶机会,皇甫瑶冷冷笑着,然后缓缓闭上双眼,道:“解、解脱了······” 景浩天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长刀举起,片刻之际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突然发出微弱响声,景浩天刀停半空,细细一听,纳兰无忧口中所说,正是两字:停手。 景浩天立即扔下长刀,飞一般奔跑到纳兰无忧身旁,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细细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因为血液已经流干了,但此时的纳兰无忧,的确闭着眼,口中喃喃喊着“停手”二字。 景浩天冷汗涔涔,惊呆在原地,而原本卧在纳兰无忧身旁的小忧也猛然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起来,冰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纳兰无忧。 第八十五章 强手 皇甫瑶呆呆看着纳兰无忧,目光呆滞,眼看着纳兰无忧鲜血流尽,几乎算是死了,可现在突然见他诈尸一般活了过来,口中还含混不清地说话,有一个瞬间,皇甫瑶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看到死去的纳兰无忧。 景浩天小心翼翼地问纳兰无忧:“无忧,你怎么样了?” 刚问完,就见纳兰无忧突然睁开眼,然后直挺挺地翻身坐起来,看到景浩天,脸色一变,欣然道:“浩天,我还活着。” 景浩天一阵愕然,点点头,道:“无忧,你的确还活着,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兰无忧站起身子,似是感受不到胸口刀伤一般,扫视一周,看见皇甫瑶后,对景浩天说道:“浩天,你别杀瑶儿,行不行?” 景浩天听罢,登时怒不可遏,道:“无忧,你好糊涂!”说着,满是痛心地看了一眼白小雨,心中不自觉凄凉起来,似是自言自语道:“不杀了她,难保日后不成大患。” 皇甫瑶满眼复杂地看着纳兰无忧,眼眶一阵潮热,但终究没流下眼泪,更没有说出一句话。 纳兰无忧低着头,慢慢走向皇甫瑶,语气微凉,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蓝衣女子,长得十分好看,她知道我叫无忧,还说我从生下来就眉间带朱砂,她说眉间的朱砂印是大苦大难的象征,怕我这一生福薄,所以······”纳兰无忧说到此处,竟然开始哽咽起来,“所以她为我起名叫无忧,就是希望我这一世安然而过,浩天,那是我娘亲,是她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景浩天听得神色穆然,眉宇纠结,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娘亲的确一身蓝装,姿色倾城,可是,就算是她将你拉回来的,你又为何要护着皇甫瑶呢?” “因为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纳兰无忧停在景浩天与皇甫瑶中间,目光平静地看着皇甫瑶,悲喜全无,此时的他,犹如看透了尘世一般淡然。 景浩天拂袖转身,背对着纳兰无忧,道:“那不可能,既然你已经无生命之虞,那么今天,皇甫瑶必须死。”说着,转过身来,眼生寒意,径直走向皇甫瑶,手上化出一柄火红细剑,在与纳兰无忧擦肩而过的一刹那,纳兰无忧忽然移开步子,挡在了景浩天面前。 景浩天头一偏,道:“让开。” 纳兰无忧铁了心一般站在原地,沉沉道:“不让。” 景浩天咬着牙,抬起头,盯着纳兰无忧,眼神之中悲愤交加,道:“纳兰无忧,你会后悔的。” 纳兰无忧忽然转过头,对皇甫瑶笑了一下,然后又对景浩天说道:“你算是答应我了么?” 景浩天叹了一口气,道:“算是吧。” 纳兰无忧欣喜之极,险些就一把抱住了景浩天,这时候,小忧也一瘸一拐跑到纳兰无忧身旁,先是闷声叫了几声,然后忽然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纳兰无忧一边轻轻抚摸着小忧胸膛纯黑色的鬃毛,一边满眼关怀地看了看皇甫瑶,问道:“怎么了?”景浩天似是也察觉了什么,眉头紧锁,四下张望,手上逐渐攥起拳头。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皇甫瑶,脸色大变,愈加苍白的脸上正流淌着豆大的汗珠,此时的她,心中只有一句话:她怎么会来这里······阵阵清风拂过,红叶婆娑,纳兰无忧突然感到了一股袭人的凉意。一股尸土味道,由远及近,慢慢袭来。 “无忧快闪开!”景浩天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奋不顾身地一冲而上,挡在纳兰无忧前面。片刻后,只听得一声脆响,纳兰无忧只觉眼中忽然一热,血腥味瞬间传来,但是那鲜血并不是他的,抬眼一看,景浩天右臂不知何时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洒在地上。 纳兰无忧大吃一惊,道:“怎么回······”还未说完,他就感到一阵目眩,然后双腿一软,再度昏死过去。小忧撮起鼻子,牙刀横呲,对着前方一阵狂吼,也不顾浑身伤口,脚爪紧绷,虎腰弓起,准备随时扑上。 景浩天察觉动静,回头一看,原本就蹊跷复活的纳兰无忧不知为何又倒下了,心中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一眼手中的妖王断剑,方才险险接住那致命一击,若不是这妖王剑锋硬无比,自己方才恐怕就要被穿心而过了,这一击神秘难测,快到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景浩天行走大荒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刚一出现就带有如此威压的对手,而且,纳兰无忧的突然昏厥,甚至是他的突然复生,或许都与此人有关。 “何方高人,为何要这般隐匿自己的行踪?”景浩天紧张地环顾四周,说道。 这时候,皇甫瑶突然动弹了一下,剧痛传来,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十分难受,只听她冷冷一笑,道:“景浩天,你不可能是她的对手的。” 而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住口!” 虽是女声,但其中的威压强大无比,皇甫瑶惧其戾气,眼神微微收缩,收回笑意,不再说话。 景浩天吃惊不小,心中怕她再次突然强袭,于是冲小忧招招手,小忧一边狂吼,一边凝神戒备,慢慢走到景浩天身旁,景浩天深吸一口气,将妖王剑插入地面,然后半蹲在地上,双手紧握住断剑剑柄,火红内气涌上之际,只听他轻哼一声,体内立即爆发出刺耳龙吼,然后就见一条火红气龙从剑上化出,然后钻入地下,破土之声传来,龙身逐渐扩大,并围绕着景浩天转了一个正圆,紧接着,就在龙头从地面破出之时,景浩天双手立即发力,手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护!” 霎时间,无数火红九龙盾从方才火龙画出的正圆界线上破土而出,龙吟大作,一时间天地之间完全化作一片火红,火红九龙盾急速变大,很快就如同一堵墙一般紧紧包裹住了景浩天与小忧。 “九龙界?了不起!”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若仔细听的话,清脆如铃,倒真有几分悦耳。 景浩天丝毫不敢大意,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是不时瞟一眼妖王剑,这九龙界护卫之效堪比金刚佛力,但唯一的命门就在那把断剑上。 “竟然知道这是九龙界,阁下的阅历,景某十分佩服,不知现在阁下可否现身,与我商讨一番呢?”景浩天道。 女声传来:“哦?商讨什么?” 景浩天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如何能让我们彼此都全身而退的法子了。” 笑声传来,那女声之中满是轻蔑,道:“我来就是为了取你们的性命,全身而退?休想!” “那不知阁下可否出来一见,也好让在下知道自己究竟是败在了什么人手里。”景浩天脸上全无惧色,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攥起。 “休想!”那人重哼一声后,只见一道黑影突然在景浩天眼前掠过,景浩天后退两步,冷汗直流,对方明显是冲着插入地上的妖王剑去的,她知道这九龙界的命门! 就在那道黑影将妖王剑拔起的一刹那,景浩天突然极速掠起半空,原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豁然张开,火红内气瞬间涌出,片刻后,就见皇甫瑶身边的土地突然破开,一条火红气龙嘶吼钻出,然后一口咬在皇甫瑶腰间,眨眼间就将她带到了景浩天眼前。 那黑影一身如墨长衣,身形颀长,全身尽皆包裹在黑袍之中,唯独露出一双斜横柳眉,一双凤眼明亮如玉,若不发声的话,倒真像个俊俏男子,只见她立定在地上,手持妖王断剑,端详一阵后,道:“韩诗诗的妖王剑竟然会在这里。”然后眼睛一斜,看也不看景浩天,只盯着纳兰无忧,道:“这就是姓纳兰的那个小子么,哼哼,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景浩天手心捏了一把汗,谨慎地看着那黑衣女子,然后又给小忧使了个眼色,小忧也似颇为惧怕那女子的气场,不甘心地吼了几声,然后慢慢退了下去。 “咣”的一声,只见那女子将妖王剑扔在纳兰无忧身旁,道:“韩诗诗心思费尽,竭力训你练你,却没料到你竟是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原来还有些忌惮你,现在看来,不过废人一个。”说着,抬起头,看了看景浩天,道:“你想怎样?” 景浩天道:“我知道你与皇甫瑶关系匪浅,现在她的命在我手里,我要你治好纳兰无忧的九黎刀伤,一命换一命,如何?” 那女子哈哈一笑,道:“你也配和我讨价还价?” “我知道阁下高深莫测,但我景浩天行走大荒多年,遇到的艰难险阻无数,若你执意要拼个鱼死网破,在下奉陪!”景浩天语气一硬,说道。 那女子眼神复杂地看着皇甫瑶,思忖片刻后,道:“杀不杀她都随你,但纳兰无忧体内有神界血脉,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之前,我是不会让他死的。”说着,走到纳兰无忧身旁,蹲下身子,细细探了探纳兰无忧的伤口,然后轻轻用力,戴着乌丝手套的手掌浮现出黑色纹路,接着就见无数水滴一般的黑色液体慢慢渗出,最后汇聚成一团黑水,慢慢渗入了纳兰无忧的伤口。 景浩天心中一动,暗自忖道:神界血统?莫非无忧的突然复生就与那神界血统有关? 第八十六章 生机 就在片刻之后,骨肉连结的声音传来,细细看去,纳兰无忧身上的两处刀伤,都奇迹般地愈合了。 景浩天看得目瞪口呆,只听那黑衣女子说道:“这小子血脉罕见,失血过多根本不会让他死去。” 景浩天奇道:“那方才他突然复活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嘿嘿一笑,道:“方才他完全是魂魄牵动身子,我强行压制住了他的魂魄,所以他才会突然昏厥过去。” 景浩天盯着那女子的眼神看了片刻,只觉冰凉难忍,于是转过头,看了看皇甫瑶,然后手上一动,火龙飞舞,将皇甫瑶轻轻送至那女子身旁。景浩天沉沉道:“我景浩天说到做到,既然你还了无忧一条性命,那我就饶她一命。” 皇甫瑶眼中半是愧疚半是恐惧地看着那女子,然后又瞄了一眼纳兰无忧,不知从何时起,纳兰无忧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脸色安详,饶是一双春水桃眼紧闭着,一张脸看上去也俊俏之极。 那女子盯着皇甫瑶看了半晌,然后才慢慢抓起皇甫瑶的脚踝,接着大力一甩,甩到半空,皇甫瑶双眼紧闭,片刻后便感到身下一实,睁眼一看,原来是纳兰雪鸟,登时眉眼含笑,对这纳兰雪鸟,皇甫瑶除了喜爱之外,更多的已然变成了依赖。 景浩天对黑衣女子方才的举动略感吃惊,当他看到皇甫瑶安安稳稳地落在纳兰雪鸟背上后,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不自觉看向纳兰无忧,心中再也等不住,脚下踏风,片刻后就赶到了纳兰无忧身旁。而与此同时,那黑衣女子也如同一阵黑风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景浩天环顾四周,问道:“不知阁下的真实身份是?” 片刻后,空中传来那女子的魅惑之声:“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皇甫瑶就是尸女,那想必也猜得到我的身份。”说罢,只听得一阵树叶婆娑之声传来,随着尸土味道逐渐散去,景浩天才猛然发现那女子早已远去,当下不自禁喃喃道:“尸女······尸土味道······”就在这时,景浩天突然打了个寒颤,低头自语道:“难道是尸王?” ······独自思忖良久后,景浩天忽然长出一口气,将纳兰无忧扶起,浮至半空后放到小忧背上,又从地上抱起白小雨,触手的一刹那,他的心猛然一颤,随即心疼开来,白小雨性子耿直善良,只因对纳兰无忧有愧,便以命相搏······念及于此,景浩天叹道:“穷尽一生,能这般陪你护你,当真是不枉了。”说完后,将白小雨轻轻放在小忧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小忧粗壮的前腿,道:“跟着我,治好他们两人的伤后,我们就去弘清宗参加四宗聚试。”然后便迈开步子,气宇轩昂地向前走去,小忧巨翅一扇,腾至半空后,不紧不慢地跟上了景浩天,一人一虎,红叶纷飞,如花似血。 此时的弘清宗,木质巨门大大张开,众多身着蓝衣的弘清宗弟子森严有序地守在弘清殿各机要处,大门四周自然是巡逻守护最为森严的地方,只见此时的弘清殿大门,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无数正道中人先是接到萧雨萱发出的除妖请帖,接着又有正道领袖岁尘子号召天下正道来此,群心群力歼灭妖族势力,正道中人一下子就来了大半,而在这之后,一直呈观望态度的西方佛宗,也在金刚宗宗主雍寄大师的带领下,几乎是倾全宗之力来到此处,可以说,天下正道实力,几乎都汇集于此了。 本来这妖族兴起也就是近几百年间的事情,世人皆知妖族众人饮人血啖人肉,凶残无比,但只出没于弘清宗圣地无名岛处,弘清宗乃真宗第一大宗,实力深不可测,若要凭一己之力荡平妖族倒也完全可以,只是自从妖族上任妖王战死后,新的妖王韩诗诗甫一继位,就大肆搜刮大荒的极恶奇人为己所用,加上她本身实力高深,手腕残忍,早就将妖族发展成了大荒第一恶族,加上弘清宗虽暂时有萧允与萧雨萱坐镇,但着实后继无人,所以便任由妖族猖狂了几年,那几年当真是无名岛百姓最为苦难的日子,许多村子被妖族血洗一空,血流漂杵,哀鸿遍野,萧雨萱四处寻找继承真宗衣钵的奇才无果,却将除无名岛以外的弘清宗地界的势力发展得牢如铁桶,算是将妖族死死围困在了无名岛,断了妖族往外发展羽翼的路子,加上不久前道宗的倾力相助,妖族实力折去大半,眼下逃无可逃,弘清宗众多长老看到此番良机,自然不会放过,于是才借四宗聚试之名,想要借着天下正道之力,将妖族这一百年大患彻底清除。 当下,正道中人除了对此次四宗聚试中正道年轻一代的实力翘首以待外,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正邪大战期待不已,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派,若能在斩妖之战中大放异彩,发展成大门大派也就有了深厚基底,而自古以来,每逢正邪大战,正道宗派便会呈现出盛损缺补之势,总会有一些大门大派一蹶不振,直至消亡,然后便会有一些原本不起眼的小门小派崛起后取而代之,亘古大势,唯看天数,人力根本无法加之一二。 眼下四宗聚试举行在即,且不说大荒四宗数一数二的高手前来此处,就连那些曾经名动天下的隐匿高人如今也大半聚于此处,这些天来,光是弘清殿的住宿地方就已经呈现出捉襟见肘之势,所幸弘清宗宗内存在派阀之争,几乎每个长老都有将自己这一脉发展成弘清宗最强一脉的念头,所以暗地里没少开疆扩土,建设房屋,萧允与萧雨萱也早就知道此事,碍于情面,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些为未来弘清宗弟子预备的房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萧雨萱这几日便忙着盘查各脉的“私产”,不查不要紧,查完后连那些长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些年弘清宗各处百姓上供的财物几乎都被用来购买地产,然后便是建造修炼憩息之所,前前后后加起来,弘清宗的房产竟比之前多了一倍。修宗之人皆讲究无欲无求,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正值盛世,一向最为清苦的弘清宗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虽然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但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想到“中饱私囊”这类词上去,本来正忙于接待来宾的萧允得知此事后,虽然脸色不变,心中却着实憋了一团火,想来此次除妖风波一过,光是大荒的流言蜚语都够弘清宗上下灰头灰脸过一阵的了。 而萧雨萱对此事倒多了几分漠不关心的意思,眼下她正带了数名弟子前往弘清殿大门检查哨岗,这是她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事关正道要人的身家性命,这事实在马虎不得。 灯火摇曳,石壁上的人影随着火团摇动不已。人影一大一小,盘坐在小石凳上,正是景浩天与午天一。 “说起来实在有些丢脸,竟然要来让你帮忙。”景浩天道。 午天一笑了笑,面容相比当年几乎丝毫未变,一身白衣,身姿极为出众,只是左袖空空如也,只听他说道:“你我合力护卫无忧公子,尚且无法保他平安长大,若真如你所说,来者是尸王的话,那恐怕只能让尊主大人出面了。” “尸王似乎还不知晓无忧的真实身世,所以一直在暗地调查,不过相比这些,你在乾坤宗的任务进展如何了?”景浩天问道。 午天一眉头微皱,道:“若不出差错,张煜必会接任纳兰飞雪的宗主之位。”说到这里,午天一仿佛自嘲般笑了笑,继续道:“说来也是天意,若不是当年张岚晶断了我的左臂,依我对纳兰飞雪的了解,他必会将宗主之位传给我。” 景浩天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道:“断臂之苦,很是难受吧?” 午天一听罢,哈哈一笑,道:“大好男儿岂会因为断臂而颓废下去,这些年我苦练各种封印之法,与纳兰飞雪一起围杀了无数丧尽天良的恶人,只是事到如今依旧无法对娥皇女英宗宗主容子兰下手,多年隐忍,皇甫珊的仇,我一定要报。” 景浩天听罢,心中泛起波澜,久久难以平静,道:“只是因为她杀了张岚晶么?” 午天一摇摇头,道:“无忧消失后,我去过南方圣女宗地界寻找他,她倾尽全力助我,还救过我一命,此番大恩,我一定要报的。” “只可惜了那皇甫瑶,自己将自己*上了绝路,可怜无忧对她一往情深了。”景浩天叹道。 午天一听见皇甫瑶的名字,沉默半晌后,脸色逐渐冷了下来,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封印尸王力量的伏鬼八卦咒,就是她解的。” 景浩天脸色一变,惊道:“传言竟然是真的?” 第八十七章 大荒 “伏鬼八卦咒乃当年正道各宗高人合力施下的封印,大半力量用来镇压尸王力量,另一小部分用来加固四象大封,就连尸王那等力量也无法冲开伏鬼八卦咒,就凭一个皇甫瑶,怎么能解开那封印?”景浩天问道。 “三年前,上古神器九黎刀突然在九黎河现世,正道各宗皆派了得力弟子前去查探究竟,我受纳兰飞雪的委托,与张煜一同前往,去的时候,你可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人?”午天一微微动了动身子,脸上表情略显凝重。 景浩天问道:“什么人?” “金斧王龙无伤,还有妖族的祭司王。” “妖族祭司王也去了?”景浩天惊道。 午天一点点头,道:“龙无伤率领玉阳七十二龙守在长刀周围,妖族祭司王也带了诸多高手死守九黎刀,正道力量与其交战,玉阳七十二龙在那一场战役中完全被抹杀,龙无伤本人也受了重伤,不过皇甫瑶倒是顺利拿到了九黎刀。” “能让玉阳宗最为精锐的玉阳七十二龙死伤殆尽的战役,究竟有多么残酷啊······”景浩天叹道。 “不错,那场战役的确十分残酷,不仅玉阳宗元气大伤,灵宗娥皇女英宗也折损不少,不过圣女宗却算是逃过了一劫,皇甫瑶在拿到九黎刀后,狂性大发,几有遇神杀神逢鬼斩鬼之势,圣女宗现任宗主自称‘凤凰真女’,是容子兰的嫡系弟子之一,实力倒也说得过去,但根本没有任何手腕谋略,除了给容子兰充当傀儡之外,完全别无他长。不过当时她却成功地阻止了皇甫瑶对圣女宗的杀戮,想来那时的皇甫瑶还留有一丝对圣女宗的留恋吧。” “若这样说,那一次妖族便跟正道主力结下仇了吧,否则这次弘清宗的除妖号令恐怕远没有这么顺利。”景浩天道。 “嗯,”午天一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背过身,在昏黑的洞穴中走了几步后,忽然道:“其实要追究起来,正道当时死伤众多,我也有一定责任的。” “是不是因为皇甫珊的原因,你没有尽全力与龙无伤等人交战?” 午天一脸色一沉,道:“并不是没尽全力,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参战。” 景浩天立即起身,盯着午天一,道:“是尊主的意思么?” “不是,当时若我率乾坤宗弟子参战的话,皇甫瑶只能有去无回,我一向恩怨分明,她姐姐于我有恩,再说九黎长刀本就是她们九黎族的东西,外人横夺反倒让我不快。因为此事,我在乾坤宗的威望下降得很厉害,连这次四宗聚试的机会也失去了。” 午天一轻叹一口气,烛火之中的一双眼睛晶晶似水,眼睛藏得住失落,语气却根本掩饰不住。 景浩天轻轻拍了拍午天一的身子,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道义,人活一世,处事但求问心无愧便是。” 午天一笑了笑,牙齿雪白,继续道:“说的也是。”顿了顿后,继续道:“而那九黎刀,竟然就是伏鬼八卦咒的命门所在,皇甫瑶与尸王之间应该存在某种交易,自从伏鬼八卦咒被破后,大荒各门派对娥皇女英宗尽是一片讨伐谩骂之声,容子兰派出大量弟子追杀皇甫瑶,却连她的人影也没寻到,皇甫瑶自那之后也确实消失了,现在就我们所知道的,她已经投入尸王麾下,变成尸女了。” 景浩天道:“大荒这些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当年先有尸王横空出世,后来尊主出现在无名岛,差点引起正道与我界的大战,虽然这两件事都被正道中人压了下去,但光是这两件事牵扯到的人物便多不胜数,其中因果关系盘根错杂,说实话,根本没有人能看透大荒将来会发生什么。” “是啊,若非如此,正道之中又怎会出现派阀之争?这些年我所见到的正道四宗,尔虞我诈、狼子野心者越来越多,似乎谁都觊觎正道领袖之位,若不是因为岁尘子修宗高强而深得人心的话,正道早就四分五裂了吧。”午天一提起岁尘子时,满眼崇敬之意。 “依我看,这次的四宗聚试,明显带有划分天下势力的意思。”景浩天沉吟半天,道。 午天一目光灼灼,道:“你也这样认为?” 景浩天点点头,然后重又坐回去,道:“大荒是正道四宗的天下,正道四宗,分别是东方道宗、西方佛宗、北方真宗、南方灵宗,道宗实力最为鼎盛的是华夏宗,其次是无量宗,然后是乾坤宗,这三大宗高手如云,而且要算下来,皆是后继有人,不愁日后衰落,华夏宗宗主岁尘子正当壮年,修宗实力天下第一的地位早已无人能够撼动,其女柳如嫣天资傲人,是大荒数一数二的早慧孩童,这些年虽然未曾听到她的传闻,但想来日后也是挑起正道大梁的人物之一。” 午天一点头称是,补道:“乾坤宗虽然地处昆仑山,终年寒冷,弟子人数少一些,故而实力在无量宗之后,但也实属卧虎藏龙之地,宗主纳兰飞雪乃纳兰一族大族长,掌管纳兰一族的秘术与财富,而且实力深不可测,说实话,就连我这个最得他信任的弟子也看不透他的实力,再加上螭吻大乱时,张煜得到张玉儿的上古神力,几乎又是另一个螭吻,而他本人天资也属上乘,秉性踏实,当年赤着身子在昆仑山巅极寒之中修行八十一天,回来后更是脱胎换骨,隐忍吃苦之名早已深入乾坤宗众人之心,现在已经独当一面,是此次四宗聚试夺魁的上佳人选。乾坤宗将来由他掌宗,想来只会愈加繁盛。” “相比之下,无量宗虽人数众多,但论高手还是弱了一些,白鹿尊者实力自然比不上岁尘子与纳兰飞雪,而且白小雨也无心壮大无量宗实力,虽然天资出众,但将来接替无量宗宗主的可能性并不大,倒是这两年声名鹊起的楚歌,实力虽无出彩之处,但德行仁义,心怀天下,是大荒各派罕见的翩翩君子,有他坐镇无量宗,想必无量宗也不会衰弱下去。” 午天一知道景浩天与白小雨关系非同寻常,于是笑道:“继续说你的见解。” 景浩天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折扇,扇面铺开,只见他一身的说书先生味道,目光如炬,侃侃而谈:“再说佛宗,佛宗地处大漠,虽然少水,但主要宗派都坐落在绿洲之中,佛宗当前以金刚宗为首,罗汉宗次之,金刚宗宗主乃雍寄大师,实力高深莫测,大荒传言唯有他才能与岁尘子分庭抗礼,再加上雍寄大师座下俗家弟子溟水少师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经名动大荒,此次四宗聚试,我倒是十分看好溟水少师,佛家绝学‘净水宝莲经’蕴含无上佛力,而且一般人根本无法修习,只有得佛度化者才有机缘一窥究竟。若无忧仅仅修炼道家昆仑大悲咒的话,恐怕究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说到底,溟水少师将来必是大荒数一数二的人物。” 午天一道:“是啊,相比之下,罗汉宗就逊色许多,宗主华严上人平日与灵宗容子兰以及白鹿尊者走得较近,但是就当下的情况来看,金刚宗在西方一手遮天,仅一家之力就足以和其他三宗抗衡,再者佛家信徒遍布大荒,其根基根本无法动摇。” 景浩天颔首道:“正是如此。” 午天一道:“那灵宗与真宗呢?” 景浩天笑道:“说说你的看法吧。” 午天一稍稍犹豫一下,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一次了。”随即顿了顿,思忖片刻,道:“灵宗的鼎盛时期当属南音宫主与容子兰双杰对立之时,两家本属同宗,无奈关系竟恶化到了你死我活之势,自从容子兰杀死南音宫主之后,两宗都是元气大伤,现在的灵宗好歹有一个容子兰,此人一死,灵宗必将大乱。” 景浩天听罢,摇摇头,道:“依我看,如果尸女能够回心转意,回归正道,必将一统灵宗,南音宫主的后人,岂是她容子兰能够压制住的。” 午天一道:“话虽如此,可是要让尸女变回皇甫瑶,谈何容易,单是她解开伏鬼八卦咒这件事,就足以遭天下人唾弃诛杀的了。” “抛开她所做的恶不说,尸女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景浩天想起皇甫瑶音容笑貌,蓦觉心中一动,于是如此感叹了一句。但是,只片刻后,就见他脸色转回,对午天一道:“你继续吧。” 午天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继续道:“真宗原本也是强大无比,只可惜出了龙玉阳父子这对败类,无恶不作,处处与正道作对,虽对我界有好处,但我实在看不惯他们玉阳宗的所作所为。无奈龙无伤邪力惊天,就连弘清宗的萧雨萱也对其无可奈何,说起来,听闻弘清宗近来收了两名孩童,一男一女,男孩叫江北云,女孩叫沈香君,据说是萧雨萱在路边救下的孤儿,天资极是出众,弘清宗上下为此事庆贺了许久呢。” 景浩天微微一笑,道:“也难为萧雨萱了,上天总算开眼了。” 午天一道:“那这样说来,这次的四宗聚试,就是张煜、柳如嫣、溟水三人之间的争斗咯?” “不,”景浩天含笑道:“别忘了,还有无忧。” 第八十八章 神农九黎 日近黄昏,弘清宗大门之外的人总算少了许多,不少弟子的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伸懒腰打哈欠,只等着下一批守夜弟子前来与他们交接了。 “懒懒散散的,成什么样子,都给我打起精神!”萧雨萱手持东归宝剑走过来,身后是几名高大的弘清宗弟子,看见眼前这些弟子有说有笑的轻松样子,再加上这两天刚刚查出的弘清宗房产暴增一事,萧雨萱登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目之所及,只觉这些弟子一个个都是饭桶。 众弟子被萧雨萱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不清,登时一个个直起腰板,板起脸,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甚是严肃认真。 萧雨萱扫视一圈,从众弟子面前走过,淡淡幽香萦绕开来,只听她边走边说:“四宗聚试乃大荒最大盛事之一,你们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别在同道中人面前丢了我宗脸面,知道了么!” 众弟子齐声大喝:“知道了!” 萧雨萱微微点头,走了老远后,细细环顾四周,然后又忽然蹲下身子,撮起一小块尘土,玉指轻柔,只见那些尘土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萧雨萱一双眼睛细细盯着尘土,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像尸土?”说完后,思忖了片刻,才摇摇头,站起来,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萧雨萱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不、不好了,玉阳宗的人来了!” 众弟子听到后,皆是脸色一变,细细朝那名报信弟子看去,只见他胸前血迹点点,脸面青肿,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虽无致命伤害,但明显挨了毒打。 萧雨萱转过身子,只看了一眼那名弟子,便喝道:“慌什么慌!” 那名弟子气喘吁吁地立定在原地,也不敢正眼去看萧雨萱一眼,稍稍喘息片刻后,就见他弯着腰,低首道:“见过小主。” 萧雨萱抬手道:“怎么回事?” 那名弟子直起腰,一张脸面肿的老大,看上去极是怪异,不少弟子看到后都忍不住窃笑,也不知是谁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萧雨萱听见后,立即转过头,目光如刀,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又变得严肃起来。这时候,那名弟子才开始无奈地说起话来:“禀告小主,方才我在前方巡逻时,遇到了一众身着玉阳宗服饰的人,领头人是名金发男子,我猜想他就是玉阳宗少宗主龙无伤了,依照宗主吩咐,我便让他们止步,可谁知······”那名弟子说到这里,支支吾吾,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雨萱听罢,轻轻哼了一声,对身后一名弟子招招手,道:“你先扶他下去养伤。” 待那弟子走远之后,他忽然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萧雨萱说道:“对了小主,龙无伤身旁还有一名金发女子,依属下看,那女子······” 萧雨萱断然道:“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那弟子忽然身子一震,似是猛然间得了气力,道:“那女子恐怕来者不善。” 萧雨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大时候,就见数十名身着玉阳宗服饰的弟子缓缓走出,为首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邪俊,一头金发随风抖动,正是龙无伤。而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则是金发秀丽的皇甫瑶,距与纳兰无忧等人生死相争的那一天已过去好几日了,她的身子看上去已无大碍,此时的她身着一件淡紫纱衣,腰间悬挂一个小玉瓶,正是那一日纳兰无忧送给她的香料瓶,眼角生媚,面如寒冰,弘清宗众弟子皆没见过此等姿色的少女,一时间纷纷凝视着她,皇甫瑶则完全无视了一众人,只将目光放在萧雨萱身上,眼波流动,脑海中又想起了当日皇甫珊带着她初见萧雨萱的场景,心中凛然一动,也不知那把断情殇是否完好。 萧雨萱踏前一步,冷冷道:“不知龙公子来我宗有何贵干?” 龙无伤笑道:“我们玉阳宗好歹是真宗第二大宗,四宗聚试如此盛事,自然不甘人后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名弟子低声呸了一声,道:“恬不知耻。” 龙无伤听见后,脸色不变,反倒笑得更加温润,道:“听说此次四宗聚试来了不少年轻高手,龙某心痒难耐,不与各宗高手切磋一番,只怕不能如愿归去。” “那不知龙公子是否愿意助我弘清宗一臂之力,铲除妖族势力?”萧雨萱面色淡然,问道。 龙无伤脸色如玉,翩翩生风,丝毫不思考,便说道:“铲除妖族乃玉阳宗义不容辞的责任,龙某自然不会推辞。” 萧雨萱听罢,冷冷一笑,道:“是么?那三年前你勾结韩诗诗那妖女掠走纳兰无忧这笔账,该怎么算?你杀死我弘清宗众多弟子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且不说我萧雨萱能不能放过你,大荒四宗能放过你么?” 皇甫瑶听到有关纳兰无忧的事情时,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然后猛然看向龙无伤,目光如冰。 龙无伤斜眼看了看皇甫瑶,随即道:“那要这样说,你是不放我参加这四宗聚试了?” “不仅不放你过去,龙无伤,今日你既然敢来,我定要让你有去无回。”说着,挥挥手,身后弟子噌然四散,然后紧紧围住了龙无伤一干人,龙无伤带来的手下也纷纷将手放在身后巨斧斧柄上,凝神戒备,准备随时冲杀。 龙无伤邪笑不改,双手背在身后,两柄金色巨斧熠熠生光,斧刃交叉于脑后,看上去威风十足,只见他缓缓踏前一步,扫视一圈,道:“龙某此次前来,并不想惹是生非,只是为了替别人讨个公道而已。”说着,看了看皇甫瑶,皇甫瑶会意,绣口微开,道:“一别经年,不知萧前辈可还能弹出断情殇的绝世之音?” 萧雨萱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讶道:“你是皇甫瑶?” 皇甫瑶微微颔首,面容依旧冰冷,道:“正是。” 弘清宗一众弟子听罢,都呆住了。 正在这时,萧允得了消息,带着萧君过来,夕阳斜沉,金色光芒洒在弘清宗那扇蓝色巨门上,巨门大开,上面的神虎也被拦腰斩断,饶是如此,虎眼生威,看上去仍让人敬畏不已。 龙无伤看着远远走来的萧允,眼中精光大盛。 弘清宗弟子见了萧允后,纷纷收起杀气,对其弯腰行礼,极是恭敬。 萧允立在萧雨萱身旁,只见萧雨萱踮起脚尖,在萧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萧允的脸色猛然变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只见他细细打量一番皇甫瑶,声如洪钟一般响起,道:“皇甫瑶自从取得九黎刀后,就一直下落不明,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该知道毁坏伏鬼八卦咒之罪世人难饶,你就这样前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皇甫瑶声音低沉,道:“敢问萧宗主,圣女宗宗主前来此处参加四宗聚试,可有不妥?” 萧允看了看萧君,萧君会意后,朗朗道:“自然无任何不妥,只是圣女宗宗主早已易主,现任宗主凤凰真女早已派遣得力弟子前来参加聚试,就算姑娘身为南音宫主后人,也不能参加聚试。” 皇甫瑶冷笑道:“四宗聚试乃当年公孙轩辕首创,轩辕遗训:凡四宗弟子,九州三氏后人,皆可参与四宗聚试,我皇甫瑶乃堂堂战神蚩尤之后,继承九黎族血统,又有圣女宗宗戒天罡烈火戒在手,灵宗创宗之本便是天罡烈火戒与地煞烈火戒,况且灵宗自古以来便有规矩:持灵戒者掌灵宗,萧宗主莫非是要弃祖先遗训于不顾么?”说着,就见她缓缓伸出右手,中指所带天罡烈火戒精光四射,势吞水火,一看便是绝世神器,不少弟子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天罡烈火戒,开了眼后,心中尽是称绝之意。 萧君皱皱眉头,看了看萧允,只见萧允满眼笑意,对皇甫瑶此番作为似是颇为赞赏,微微点头之后,萧君顿了顿,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希望姑娘能在此次四宗聚试之中取得佳绩。”说完后身子一侧,表示愿意让皇甫瑶过去。 龙无伤见状,先是大笑几声,随即说道:“若这样说,我龙氏一族乃神农氏嫡系正族,玉阳宗真宗第二大宗之名也算是天下皆知,我若要参加四宗聚试,倒也有十足的理由呢。” 萧允微微一笑,道:“这种盛事,你爹就只派你一人过来么?” 龙无伤转念一想,萧允真正的意思其实是质问玉阳宗的掌宗之人为何不来,思忖片刻后,笑答:“家父正在闭关修炼,只叮嘱我来此历练一番,顺便向您老人家问好。” 萧君哦了一声,道:“那你可别辜负了你爹的期望,此次聚试高手如云,可得小心应对啊。” 龙无伤答道:“多谢萧宗主提醒,小辈铭记于心。” 萧雨萱满眼不解地看了看萧允,萧允眉眼含笑,说完话后就转身离开了,过了半晌,萧雨萱才挥手致意所有弟子退下,语气冰冷,道:“请吧。” 龙无伤与皇甫瑶对视一眼,只见他金袍一甩,笑着走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妖王火剑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好过了呢,瑶儿。” 灯火摇曳,幽黑的石洞之内,纳兰无忧坐在地上,对着黑乎乎的墙壁自言自语着。 “无忧的状况,真是让人忧心啊。”午天一低声对景浩天说道。 “挨了两刀就变傻了?九黎刀还有这威力?”白小雨跟着说道。 景浩天瞪了白小雨一眼,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刺你两刀,你从阎王那里爬出来,只怕会变得更傻。” 白小雨听罢,轻哼一声,拍了景浩天一下,道:“你就这样对我说话?我好歹也为了无忧身负重伤,差点就醒不来了······”说着,就见她忽然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肚子,道:“尸女下手也太狠了,我体内的真气都被打乱了,五脏六腑的真气现在胡乱冲窜,真是痛苦啊。” 景浩天微微一笑,拉过白小雨的手,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探了片刻后说道:“你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恢复得这么神速,你真该好好感谢一下午公子。” 白小雨听罢,嘿嘿一笑,对午天一道:“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谢谢午公子呐!” 午天一摆摆手,道:“其实我不会给人疗伤的,这次你和无忧能够痊愈这么快,完全归功于······” “咳咳······”景浩天摇起扇子,故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午天一。 午天一立即会意,话说一半就咽了下去,只讪讪看了看白小雨,便不再言语。 白小雨嘟起嘴,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嘛······” 景浩天以扇捂面,窃笑两下后,又将扇子摇至胸前,面色一正,道:“若不是你傻乎乎地往上冲,又怎么会被尸女的八卦掌伤成这样?明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还要逞强,实在是太冲动了。” 白小雨支支吾吾半天,面有窘色,道:“我当时······实在是······” 景浩天笑着补充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气血上头,心中憋火,结果体内真气大乱,破绽百出,冲上去就是寻死的,是不是?” 白小雨扭过头,耳根微微发热,半晌后,声音细弱说道:“是。” 午天一含笑看着两人,白小雨潇洒秀丽,姿色极是出众,又是无量宗最为正统的继承之人,景浩天则完全一副十岁孩童的样子,两人看似默契很深,午天一当真有些疑惑,莫非他们两人也有些情愫? 就在这时候,纳兰无忧忽然站起身子,抽出背后的妖王断剑,大吼一声后,就将妖王断剑插入了坚硬石壁,然后双手紧握住剑柄,火红内气涌出,震得妖王剑嗡嗡直响,纳兰无忧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手上力气越来越大,火红内气也越来越暴烈,但他死死控制住了内气的外流,只将内力聚集在双手上,火红内气越来越粘稠,最后犹如一团血水一般萦绕在纳兰无忧双手上,与此同时,火红内气也为妖王剑注入了强大无比的力量,妖王剑剑身开始疯狂吸收纳兰无忧双手的内气,随着吸入的内气越来越多,妖王剑的颜色也开始变化,由白到红,最后赫然变成了一柄火剑。 景浩天等人本来都是潜伏在石洞门外偷看的,眼见妖王剑这番变化,白小雨首先惊叫一声,景浩天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午天一,道:“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午天一同样看得心惊,刚想说话时,却见纳兰无忧忽然转过头,一双几欲滴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目光极是暴戾。 但是就在下一刻,景浩天便看到,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竟然流出了眼泪。 纳兰无忧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眼泪决堤,无声地哭了。 午天一心中先是吃惊,随即变作不忍,最后却一步跨出来,厉声道:“无忧,振作一些!” 纳兰无忧听见后,身子忽然一震,缓缓转过头,石洞虽然昏黑,但他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这个独臂男子,正是午天一。 “午师兄······”纳兰无忧低声道。 午天一神色复杂,道:“无忧,你忘了乾坤宗对你的教诲了么,你忘了你曾经击败螭吻名扬大荒了么,我乾坤宗堂堂少宗主,怎能被儿女情思纠缠不已!” 纳兰无忧止住泪水,道:“我没忘,正因为什么都忘不了,我才会这样的啊!” 景浩天眼波流转,摇头不语。白小雨方才的轻松面色一扫而尽,少年痴情,古往今来谁又能看破这个局。 午天一看着萎靡不已的纳兰无忧,心中明白纵然自己说得再多也是枉然,纳兰无忧岂是那种将过往说放下就放下的人,除非他忘记那段时光,否则他怎么也走不出来。 ······许久之后,景浩天才叹道:“四宗聚试就要开始了,去见识一下大荒各宗的高手吧,过去的让它过去就是,你这样对谁都不好。” 白小雨也跟着说道:“是啊无忧,执念太深只会伤人伤己,四宗聚试人杰辈出,趁着这个机会结交一些挚友,或者重拾一段良缘岂不更好么。”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景浩天,似是在征询他自己说的究竟合不合适。 景浩天柔柔地看着白小雨,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缓缓抽出妖王剑,剑身火红,颜色一分也不散,他将妖王剑插入腰后,道:“走吧。” 景浩天盯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纳兰无忧,眼神无奈,却没有叹息一下。 这一夜,无名岛下了很大的雨,整个岛都变得雾蒙蒙的,弘清殿上下除了身着蓑衣的值岗弟子之外,其余人都在房屋内,好些正道散人原本打算好好赏一赏弘清殿的景致的,无奈被这一场瓢泼大雨搅了兴致,于是只得窝在屋子里,有的人喝着无名岛特有的名茶,有的人呆呆望着窗外的雨出神,有的人则盘腿坐在床上修炼内气······弘清宗提供的房屋大多是单人的,因而自然有耐不住寂寞跑去别人房间闲聊打发漫漫时光的人,同是修宗之人,有人喜好独处僻静,有人喜欢热闹繁华,小小的弘清后殿,此时倒也显得五味俱全。 而在弘清宗议事大堂内,众多长老雨夜齐聚,正与萧允商议事情。 “乾坤宗一直尽心尽力助我宗剿灭妖族,此次聚试又派了宗中最为杰出的弟子前来,就算纳兰飞雪不能亲自前来,我也觉得无甚不妥。”说话的是萧雨萱,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想来该是冒雨前来,刚刚才到这里的。 萧允点点头,道:“若其他宗门也就算了,但是乾坤宗乃大荒大宗,掌宗者纳兰飞雪更是纳兰一族族长,纳兰宗主不能亲自前来,也算是此次聚试一大憾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大家辛辛苦苦冒雨前来商议的。” “连正道领袖岁尘子都来了,纳兰飞雪却推辞不来,莫非是因为纳兰无忧的事情么?”一名长老说道。 萧君立即说道:“若是因为纳兰无忧的话,那三年前乾坤宗大可不必派大批弟子前来助我宗剿灭妖族,再说了,我们将纳兰无忧收入门下,却不能保他周全,是我们有愧于乾坤宗啊。” 众长老听罢,皆微微点头,连口称是。 萧雨萱见状,继续道:“纳兰飞雪座下两名杰出弟子午天一和张煜的名声,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吧,午天一擅长布阵,当今之世,若论围杀之技,恐怕很少有人能出其右,张煜,人称‘昆仑火’,据说因为修炼时太过用功,走火入魔数次,现在已将昆仑大悲咒修炼至第七层,若不出差错,将来必是他继承纳兰飞雪衣钵,掌管乾坤宗,此等人物来我无名岛,足见纳兰飞雪的用心了。” 萧雨萱刚说完,众长老便开始交头议论开来,不少人连连点头,看样子十分赞成萧雨萱的看法。 过了许久,只听萧允清了清嗓子,朗朗道:“诸位长老,此事想必大家都已无异议了吧。” 众长老齐声道:“我等并无异议。” 萧允微微一笑,道:“那就好,大家这就回去吧,三日后便是四宗聚试,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确保聚试一事万无一失!” 长老们齐声应过后,便三三两两离开了,到了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萧雨萱、萧允还有萧君三人。 萧允从椅子上站起来,魁梧身子看上去更加高大,对萧君说道:“萧君,说说你发现的吧。” 萧君点点头,对萧雨萱说道:“这几日我率弟子前去探查妖族巢穴,也不知为何,韩诗诗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要集正道之力围剿他们的,可她依旧没有任何行动,每日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族中早已乱成一盘散沙,我们只要乔装一下就能混入,照这样下去,不等我们出手,妖族就会爆发内战继而灭亡。” “为何会这样呢,韩诗诗早已撤回了驻守在无名岛边缘的主力,就算再怎么松散,她一个堂堂妖族女王,也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看见自己买醉啊。”萧雨萱道。 “而且这妖女应该只喝人血才对,饮酒一事实在诡异。”萧允道。 萧君沉吟一下,瞬间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妖族内部有个巨大无比的斗场,四周布了结界,守备甚是森严,我想那才是妖族秘密所在。” “斗场?”萧雨萱疑惑道,“那你们可曾发现纳兰无忧的踪迹了?” 萧君摇摇头,道:“纳兰无忧一事,我们始终一无所获。” 雷鸣之声忽然传来,闪电落下,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第九十章 聚试 三天时间眨眼过去,这一日,大雨初停,白云依依,天气很是晴朗。 弘清殿的大钟一大早就响了起来,因为此次聚试盛况空前,弘清宗足足敲了八十一下,以往只有弘清宗新任掌门接位时,这钟才会敲上八十一下,八十一钟鸣,可算是弘清宗宗中最高的礼数了。 钟声过后,各宗参加聚试的弟子纷纷赶往自己的比赛场地,抽签一事昨日已经完结,此时弘清殿前殿的塔型比武场尽皆被标上了记号,不少弟子第一次细细观察建造在塔顶的比武场,只见一座座尖塔支撑着宽广的斗场,塔尖看似不堪承受,但自从有些弟子耐不住好奇心上去转了一圈之后,只觉脚下踏实无比,虽然不知其故,但心中登时对弘清宗能人巧匠的建造技术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第一轮抽签根本没有强手之间的对决,大部分比试都是一眼便能看出胜负的赛事,所以这一日,各宗数一数二的弟子心中倒也轻松,但均是神色肃然地登了场,然后云淡风轻地施展一下自身修为,看上去最为轻松的倒都是些小门小派的弟子,各大宗的弟子在上台后几乎都会施礼,打斗过程中也透露不出半分蔑视之意,想来大宗之所以能成为大宗,与其待人处事的严谨态度是分不开的。 半日下来,场中的不少比赛也算是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虽然没有各宗高手之间的对决,但势均力敌的比赛着实不少,不少人从晌午开始激战,不知不觉就斗到了中午,时值初夏,天气逐渐炎热开来,正在比赛的人全力打斗,看的人却不买辛苦比赛者的账,加上聚试期间各宗对不参加比赛或者刚参加完聚试的弟子并无任何约束,于是不少弟子便三三两两,去观看自己最中意的比赛。 而现在,不少男弟子正浮空在一座斗场周围,远远看去,只见观看者如同蚂蚁一般浮在半空,虽然烈日当头,却没有一人喊热。 因为在场中比赛的,正是天下第一大宗华夏宗的第一弟子柳如嫣。 与柳如嫣交战的是一名佛宗弟子,饶是出家之人,对柳如嫣的动人身姿也难以把持,此时的柳如嫣初初长成,身妙似灵水,音美胜丝竹,柳叶眉,寒星眼,巧鼻盼盼惹人怜,纤颈似雪醉春风,与萧雨萱有七分神似。不少弟子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柳如嫣,若不是强忍着,恐怕此时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些个好色之徒,哪里是来看比赛的,分明是来垂涎人家美色的。”说话的是弘清宗的一名弟子,瘦高个,面容颇俊,额前两缕黑发垂至面颊,更添了几分阴柔之美。 “喂,那小子,说话小心点啊。”一名少年沉不住气,但是一看说话之人,自觉长相上就输了几分,于是颇不服气地说了一句。 “是啊,你是谁啊,还敢说别人,自己不也是来看······”说到这里,这名少年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道:“看柳姑娘的么。” “哈哈,我张明楷岂是贪恋美色之徒,柳姑娘当年收服螭吻,一身昆仑大悲咒造化惊人,我就是好奇道宗第一弟子的实力究竟强悍到什么程度,才来此观看的,若要论姿色,灵宗女子个个沉鱼落雁,我何必与你们挤在一起忍受汗臭呢。”三年过去,张明楷长大了不少,若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出风头,倒也是个风度十足的公子。 “去去去,我管你是什么明楷,你要看不惯就去别的地方,别以为你是弘清宗的弟子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本少爷参加上次的四宗聚试时你还在玩泥巴呢。”一名脾气颇大的弟子终于忍不住,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柳如嫣,嘴上却将张明楷一阵好骂。 张明楷哈哈大笑两声,道:“那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皇甫瑶的比赛应该就要开始了,那可是南音宫主的后人,若要论姿色的话,怕是比柳姑娘还要略胜一筹呢。”说着,就见柳如嫣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心想张明楷也算个聪明人,这番话下来,自己必然记得住他了。 不少弟子听见张明楷那番话,登时犹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开来:“皇甫瑶,就是那个解开伏鬼八卦咒的恶毒女子么?” “她不是早就死在容宗主的追杀下了么,怎么又突然活了?” “南音宫主?南音宫主是谁?她的后人很了不起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什么?比柳姑娘的姿色还胜一筹?那我怎么能错过······咦,师兄,等等我,我们一起过去啊······” ······不一会儿,围观柳如嫣的弟子就走了大半,随着柳如嫣一声轻喝,手上伏魔宝剑龙吟入鞘,那名佛家弟子擦去嘴角鲜血,双手合十,低头道:“多谢柳施主手下留情。” 柳如嫣拱手还礼,道:“承让了,师兄。” 佛家弟子抬起眼,细细看了看柳如嫣手上的伏魔宝剑,道:“伏魔宝剑神威参天,施主的内气深厚绵延,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说着,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柳如嫣微微一笑,转过身,轻轻跃下高高的斗场,落地后,刚要转过身,却听得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柳姑娘。” 柳如嫣转过头,一袭金色长袍,满头金发耀眼灿烂,面如冠玉,笑容邪俊,正是龙无伤。 柳如嫣面色冰冷,道:“龙无伤?你怎么在这里?” 龙无伤笑道:“我在这里,自然是来参加四宗聚试的。” “你竟然也有资格参加四宗聚试?金斧王之名大荒谁人不知,除了参加聚试,你恐怕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吧?”柳如嫣一边向前走着,看也不看龙无伤,一边这样说道。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败你和独孤溟水啊。”龙无伤依旧笑着,脸色丝毫不变。 柳如嫣停了一下,道:“那我就等着大开眼界了。”说罢,脚下不停,不大时候就消失在了前殿。 龙无伤盯着柳如嫣远去的背影,立在原地半天后,才笑着说了句:“好好珍惜与你娘亲的团聚时日吧,九黎刀下,只有鲜血和死亡。” 说完后,看了看皇甫瑶比试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与皇甫瑶交战的是一名娥皇女英宗弟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自从看见皇甫瑶右手中指的天罡烈火戒的第一眼起,她的双腿就不自觉颤抖起来。当年在相思谷追杀皇甫瑶姐妹的场景历历在目,鲜血飘飞,红叶漫天,在她眼里,那时的皇甫瑶还是她不得不杀的同宗弟子,但现在,身负一柄黑色长刀的她,宛如九幽恶魔。 皇甫瑶围着这名女弟子走来走去,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黑色,观看比赛的人纷纷奇怪不已,皇甫瑶的姿色正如张明楷所说,便是比之柳如嫣还要略胜一筹,但行为却极是古怪,根本不像柳如嫣那般仪态万千、落落大方。 与皇甫瑶交战的那名女弟子心中不时抽搐一下,她丝毫猜不透皇甫瑶要做什么,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甫姑娘,我们开始吧。” 皇甫瑶猛然停住,道:“生还是死,你自己选择。” 此语一出,所有人尽皆骇然。 那名女弟子愣了半天,偷偷看了看在一旁观看的同宗师姐,那名女弟子也察觉异样,偷偷打发了一名弟子前去将此事告知秦月。就在这时,皇甫瑶已然等得不耐烦了,重重说道:“生还是死,你自己选择!” 那名女弟子身子猛然一颤,差点就因为腿软跪倒在地上,道:“生······我选择生······” “那就滚,带给容子兰四个字:血债血偿。”皇甫瑶刚一说罢,就听周围弟子纷纷议论起来,内容无非就是这女子怎么如此粗鲁之类,只有龙无伤定定立在半空,看着皇甫瑶,因为他带来的弟子都被萧雨萱遣返玉阳宗了,再加上他恶名远扬,所有人都对其敬而远之,所以他的身旁没有一名弟子。 就在这时,一女声如同厉雷一般传来:“好大的口气,皇甫瑶,我还正想找你这个小贱人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血衣女子怒目圆睁,盯着皇甫瑶,体内真气肆意流动,黑发飞舞,气质之张狂,与皇甫瑶几乎丝毫不差。 皇甫瑶抬眼看了看那女子,然后伸出带有天罡烈火戒的右手,朝那女子勾勾手,挑衅道:“秦月,过来。” 秦月见状,登时怒不可遏,朝站在台上的那名娥皇女英宗弟子大吼一声:“你让开!” 那名弟子哪里见过秦月发这么大火,赶忙离开,然后就听得一声断喝,秦月周身燃起血色玉女灵界,像一团火一般雷霆冲向皇甫瑶。 皇甫瑶冷笑一声,道:“血族秘术也是你能练得了的么!”说着,脚下扎起马步,两手截拳,正是灵宗三大绝学之一的破雷拳之势。 “大胆!” 一声断喝传来,萧君从天而降,横在两人中间,秦月急停半空,咬牙道:“你们弘清宗倒真是好心,竟然允许这贱人参加聚试!” 萧君冷冷看了秦月一眼,随即转过头,看了看皇甫瑶,道:“你已经赢了比赛,希望别再节外生枝。”说罢,就听皇甫瑶冷哼一声,纱衣一甩,转身离去。 秦月眼中愤怒不已,但萧君横在眼前,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得愤愤而去。 第九十一章 波折 四宗聚试第一日的黄昏,景浩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弘清宗。 午天一因为要务缠身,所以未能和景浩天等人一同前来,本来他们可以提前一天到达弘清宗的,但在半路上纳兰无忧在半路上突然染了风寒,加上他这几日难以接受皇甫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忧思加上伤病,身子就越发的虚,景浩天花了大价钱给纳兰无忧弄来无名岛最好的药,药效奇好,仅一日就止住了纳兰无忧发热咳嗽的症状,但是病愈后的纳兰无忧更加颓唐,头发上的光泽远不如以前,面容苍白憔悴,又几乎不吃饭食,所以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此时的纳兰无忧哪里还有一名修宗弟子的风姿,要不是白小雨和景浩天细心照料着,恐怕早就沦为乞丐了。 白小雨一路上好说歹说,费尽口舌,就差把自己许给纳兰无忧了,可纳兰无忧却像是一字也没听进去似的,偶尔转动下头颅看看周围,又时常触景生情,想到当年与皇甫瑶时日不多的相守,虽然年纪尚幼,但那份真真挚挚的感情却深沉无比,如今物是人非,纳兰无忧总是觉得自己好似丢了什么,丢得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景浩天一开始也是急得直跺脚,但后来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便开始冷眼旁观,说是心中倦怠也好,失望透顶也罢,这世间的事有几件能顺着人的心意发展,自己种的苦果得自己尝,能怪谁呢,要怪就怪纳兰无忧太过痴情,太过懦弱,太过愚顽了。 唯有小忧看到纳兰无忧死而复生,高兴不已,一路上老老实实让纳兰无忧坐在自己背上,连跳也不跳一下,看到路边好看的野果竟然也能忍着口水淡然路过,白小雨心思细腻,发现了小忧这细微的变化,便对景浩天道:“你看小忧,被纳兰雪鸟伤成那样,却恢复得如此之快,就连以前的顽劣性子也改了一些,无忧乃堂堂乾坤宗少宗主,却落魄至此,还不如一只老虎,真是让人心寒。” 景浩天一听,登时便有些生气,哼了一声,道:“那是它还没遇到跟自己趣味相投的母老虎呢!” 白小雨听罢,愣了愣,随即发现自己此时万万不该在景浩天面前奚落纳兰无忧,于是只得吐了吐舌头,又跑去照顾纳兰无忧了。 当三人来到弘清殿大门时,白小雨盯着天蓝巨门上的巨虎看了半天,感叹神虎天威许久后,负责守卫的弘清宗弟子看“他”虽然长了副吓人胡须,但浑身上下尽皆透出出众的英姿,加上他满眼都是对弘清殿大门的崇敬之意,弘清宗守门弟子心里登时就对其有了一丝好感。 白小雨慢慢蹭到守卫跟前,先是笑笑,然后客客气气道:“守卫大哥辛苦了!” 两名守卫相视一笑,其中一名年长弟子拱手道:“兄台可是来参加四宗聚试的么?” 白小雨刚想说话,就见景浩天一步跨上,抢在白小雨前面,满脸堆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带着黑羌门先祖遗愿前来帮助弘清宗剿灭妖族的,黑羌门一向式微,在大荒碌碌无名,如今我们倾全宗之力前来,还望弘清宗不要嫌弃。”说罢,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那名年长弟子见状,连忙扶起景浩天,甫一接触,心中便是诧异无比,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身量很小,但内气极是充沛,身子表面更有一层淡淡真气护体,仅此一点就不是普通修宗者能达到的了。 “大侠深明大义,能率全宗之力来助我弘清宗,我宗自然十分欢迎,只是······”年长弟子说到此处,面有难色,再也说不下去了。 “少侠但说无妨,我们黑羌门虽然门庭浅窄,但祖上好歹也是大荒响当当的人物,我等幼承宗训,断不会为难少侠。”景浩天抽出腰间墨扇轻摇胸前,面色淡然。 那弟子眼怀感激,看了看天色,道:“大侠胸襟出众,在下佩服,只是本宗宗主早已吩咐过,四宗聚试乃大荒第一正事,由不得任何人轻视,所以,凡是逾期者······” 说到这里,另一名守门弟子也歉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劳烦大侠了。” 白小雨听到此处,沉不住气,微怒道:“来者即是客,我们大老远跑来帮你们,你们却连水也不给我们喝上一口,难道尽尽地主之谊也不行么,再说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不让我们进去,难不成让我们住在丛林中喂妖啊!” 景浩天忽然转过头,幸灾乐祸似的看了白小雨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白小雨一副气嘟嘟的样子,想自己都一路奔波,都已经到了弘清宗门口了,却被人生生挡在门外,哪有不气之理。 就在这时,一女子声音传来:“你们先下去交岗吧,这里暂且由我负责。” 两名弟子听罢,见是长门那边过来的弟子,于是拱手行了一礼,很快就退了下去。 景浩天循声看去,光色有些昏暗,来者是两名女子,只见一名女弟子当先拱手,说了句:“方才守岗的弟子不识礼数,让大侠见笑了。”说罢,面色一正,道:“弘清宗宗主座下弟子,唐云晴。” 另一名女弟子同样行了一礼,道:“弘清宗宗主座下弟子,孙绫。” 景浩天还了一礼,笑道:“在下黑羌门第四十二代传人黑浩天,”说罢,指着白小雨道:“这是我门下弟子黑小雨,”然后瞟了瞟躺在小忧背上发愣的纳兰无忧,面色略有尴尬,道:“那是我门下另一位不成器弟子。” 说完,就见白小雨冲两人行了一礼,纳兰无忧依旧神志不清一般愣在小忧背上,倒是小忧似乎发现纳兰无忧缺了礼数,于是将前腿向前搭了搭,俯下头颅,两颗匕首一般的牙刀使劲呲了呲,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向她们打过招呼了。 唐云晴与孙绫颔首笑过,只听唐云晴道:“时候不早了,大侠请进吧。”说着,与孙绫一齐侧了侧身子,景浩天笑道:“多谢。”然后就朝白小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虎,先后进了弘清外殿巨门。 待唐云晴与孙绫带他们到自己的房间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孙绫借着灯光看清纳兰无忧的模样后,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临走时对景浩天说道:“大侠旅途劳顿,饭菜马上送到,先前失礼之处还请谅解。”见景浩天点头之后,两人才合上门,脚步声逐渐远了。 白小雨等不及两人走远,便指着景浩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黑浩天······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哈,笑死我了······” 景浩天眼睛一斜,道:“你以为黑小雨就很好听么?” 白小雨听罢,登时哑然,止了笑,咳了两声,道:“今天好险,若不是那两名女弟子及时出现,我们要是找不找住处,无忧的病恐怕又得复发了。” 景浩天听罢,先是满眼无奈地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又说道:“哪有那么简单,我看那两人怕是打量我们半天了,然后快速查了查籍料,觉得无碍后才放我们进来的,你没听见么,那两人都是萧允座下弟子,长门弟子大晚上跑这里来干嘛,分明是有人叫她们过来的。” 白小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好我们选了个有来头的门派,不然今天指定进不来了。” 景浩天站在窗前,仔细打量着外面,树木林立,房屋之间间隔不小,虽然每间房都亮着灯,一派俗世景象,但因为很少有弟子私自走动,加上水气浓郁,蛙声蝉声响成一片,此处又地处山巅,所以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块仙家圣地。 “现在看来,这四宗聚试我们怕是无望参加了,也罢,看一看这几年大荒四宗的年轻高手也算不枉。”景浩天道。 白小雨轻轻走到景浩天身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修宗之人心思要纯,不能被尘世的灯火炊烟所累,凡是动了凡心的修宗者,势必成不了大气候,但是你看外面这等景致,说俗也俗,说雅也雅,我现在倒很是奇怪,我们为何修宗,为何要割舍对尘世的眷恋呢?”白小雨眼如烟雨,空灵说道。 景浩天转过头,目光甫一对上白小雨的眼睛,便不自觉戚然起来,他本来是想嘲讽白小雨一番的,但不知为何,自己一对上白小雨的眼睛,就能立即读懂她心底的落寞,大千世界机缘万千,不知这又是怎样一种缘。 “这种事哪里由得了我们自己选呢,男子修宗,不仅仅为了得道成仙,更是为了一份担当,大荒总要有人护着,故乡总要有人守望,说是出世,其实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私欲而修宗的。”景浩天道。 白小雨面色更悲,道:“有些事情不能看透,哪怕看透也不能说透,你说呢?” 景浩天眉头微微皱起,与白小雨对视半晌,竟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景浩天与白小雨猛然回过神,齐齐循声看去,只听门外女子声音传来:“黑大侠,你们的饭菜我送来了。” 第九十二章 酒醉 本来还有些悲悲戚戚的白小雨一听见这“黑大侠”的称号,登时忍不住窃笑开来,然后推了景浩天一把,道:“别愣着了,快去开门吧。” 景浩天淡淡一笑,墨扇胸间轻摇,翩翩走过去,若不是小孩身子,看上去当真风姿过人,他开了门,见到送饭来的弟子正是那名叫做孙绫的女子,于是拱手笑道:“劳烦你了,孙姑娘。” 孙绫浅浅一笑,眼睛不自觉盯着景浩天看了看,只觉眼前这个身量声音皆与孩童并无差异的人处事甚是老练,心中自然有些惊奇。 “看三位风尘仆仆,我特意嘱咐长门厨房熬了些参汤,也好给那位公子提提神。”孙绫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含笑看了一眼白小雨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了纳兰无忧。 景浩天略感吃惊地看着孙绫,半晌才听白小雨道:“那真是有劳孙姑娘了,我那不成器的师弟一直这样,虽然看上去有些傻,但修宗天资还是很出众的······”白小雨一面说着,一面颇有意味地看了依旧萎靡不振的纳兰无忧一眼,道:“见了人也不知问候一下,真是的,让姑娘见笑了。” 孙绫听罢,将木质食篮放在桌上,然后细细看了纳兰无忧两眼,忽而掩嘴一笑,道:“大侠好福气啊。” 白小雨一听,立即问道:“哦?此话怎讲?” “小女子自幼拜入师尊座下,学习真宗绝学的同时,也对相面之术略懂一二,今日第一眼看见这位公子便觉公子必是天资英杰之人,将来恐怕是叱咤大荒的人物,大侠有如此师弟,难道不是福气么?” 景浩天朗声一笑,道:“那照姑娘这么说,我黑羌门算是后继有人了?” “岂止是后继有人,说是前途一片光明亦不为过呐!”孙绫笑道。 “哈哈哈,你若说我这傻师弟长得俊俏迷人我倒还信,若说他叱咤大荒,当真有些荒谬了。” 白小雨就像是故意在刺激纳兰无忧一般,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纳兰无忧,一边说道。 孙绫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大侠不必当真,只是看公子的一双桃花眼,恐怕公子日后必定会为情所困,那眉间的朱砂印也实属罕见啊。” 景浩天与白小雨一听,双双吃了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后,只见景浩天含笑道:“姑娘此话怎讲?” 孙绫道:“古语云‘桃眼祸水’,人眼是藏不住心的,公子眼神虽然呆滞,但并非无神,而且眼神之中满是悲戚,身上又没有伤口,所以我猜想公子怕是受了情伤吧?” 说到这里时,纳兰无忧惨白的脸上,突然浮出了一丝笑意。 “情伤?我怎会为情所伤,那种骗小孩子的东西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啊。”纳兰无忧忽然张口说道。 白小雨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指着纳兰无忧,道:“无······师弟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景浩天低声咳了两下,算是暗示过白小雨了,接着就听他对孙绫说道:“孙姑娘怕是忙了一天了吧,谢谢你亲自为我们送来饭菜,时候不早了,姑娘赶紧回去歇着吧。” 孙绫一听,登时明白了景浩天的意思,于是略有尴尬地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后,又看了一眼纳兰无忧,转身离开了。 待孙绫走远之后,景浩天轻轻合上门,只听白小雨一声轻叹,道:“莫非那姑娘发现了什么?我的易容术这么容易被识破么?” 景浩天将食篮中的食物一一取出,放在桌上,最后捏着一个酒瓶的瓶颈,拔了瓶塞,细细嗅了嗅,道:“好酒,这姑娘当真细心,看我们两都是满脸胡须,还以为我们就是那种酒肉侠士呢。” 白小雨滞了一下,随即走到景浩天身旁,摇了摇景浩天的肩膀,景浩天抬头道:“怎么了?” 白小雨道:“我在问你她是不是发现什么异样了,莫非她认出无忧了?” 景浩天刚想回答,一阵鼾声想起,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小忧蜷成一团紧紧靠在纳兰无忧身旁,鼾声大作,睡的奇香无比,纳兰无忧则紧紧依靠在它身上,一人一虎相互依靠着,没有丝毫的唐突感。 景浩天刚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心疼,或许是他误解纳兰无忧了,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了解纳兰无忧,痴情是一种天性,那流水的桃花眼,从来只为了情伤而哭。 纳兰无忧盯着景浩天手上的酒看了好久,景浩天眼睛一沉,将酒扔给纳兰无忧,纳兰无忧伸手接住,涩然道:“谢了。” 景浩天一身不吭,拿起筷子,泄愤一般吃起饭菜来,白小雨陪坐在景浩天身旁,心中隐隐作痛。 纳兰无忧咕噜咕噜地喝着酒,一开始明显不习惯酒味,被呛了好几下,但是喝着喝着就习惯了,眼前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接下来,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本来正在熟睡的小忧被酒香勾醒,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滴在纳兰无忧胸前的酒,接着又咂了咂嘴,回味许久,原本闪着亮光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下去,原来这东西只是闻着香罢了,不过片刻之后,鼾声再度响起。 第二天,旭日初升之时,趴在桌上的白小雨睁开眼,见景浩天安然站在门口,金色阳光洒下来,铺在他身上,白小雨轻轻走过去,然后轻声合上门,景浩天察觉动静,道:“关门做什么?” 白小雨道:“无忧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吵醒他。” 景浩天道:“是么,无忧向来精力旺盛无比,想必是昨夜喝了些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醉了吧。” 白小雨微微点头,道:“那无忧这样下去怎么办?以前倒还滴酒不沾,你倒好,那瓶酒想也不想就扔了过去,以后他要是成个醉鬼,看你后不后悔。” “我怎么觉得,无忧其实早就恢复了,或许心是疼的,但他自己肯定不打算这样下去。” “我当然知道无忧自己也不想这样,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打算?”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尸女这厮将无忧害成这样,我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景浩天恨恨道。 “我也是,要是能打得过她,我肯定要报那一通八卦掌之仇。”白小雨道。 “你?”景浩天抬起头,略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再练十年也不是她的对手,那顿八卦掌,你算是白吃了。” 白小雨微微一滞,随即表情一变,谄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是有你护着么,你看你能不能······” 景浩天忽然眼神一变,道:“怎样?” 白小雨讪讪道:“帮我打她一顿,出出气······” 景浩天听罢,强忍住笑意,道:“我已经替你出过气了,一模一样的八卦掌,打得她动都动不了了。” 白小雨听罢,喜笑颜开,刚要亲上一口景浩天,却被景浩天一把挡住,只听景浩天冷冷道:“干什么,当这里是你的大漠贼巢啊,能不能有点分寸,真是的。” 白小雨摆摆手,十分尴尬,嬉笑赔罪,道:“不好意思啊浩天,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景浩天瞄了她一眼,表情微微害羞,道:“要亲也要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嘛······”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便大笑开来。 两人笑了好一阵,景浩天只觉得心中阴霾被白小雨的古灵精怪一扫而光,加上今日天气极好,心中登时涌上一股暖流,再看依旧女扮男装的白小雨,不知为何,竟是越看越好看。 看着看着,他就呆住了。 “喂,浩天,你想什么呢?”白小雨在景浩天眼前挥挥手,景浩天摇摇头,回过神来,然后移开目光,道:“我在想,或许无忧······” 谁知白小雨听到这里,突然一撅嘴,道:“无忧无忧,你就知道无忧,好像没有无忧你就活不下去似的,你对他再好,他不也还是被那尸女给弄的鬼迷心窍的么。” 景浩天面色一寒,语气发冷,道:“我对他好,自有我的用意,这一点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去打点水,洗漱完后比试就该开始了。” 白小雨在原地愣了半天,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会让景浩天如此不快,于是当即觉得心中一酸,满心委屈地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嘛,你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景浩天也觉得自己行为过了些,于是又恢复脸色,满眼温柔的看着白小雨,道:“你和无忧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方才是我错了,原谅我,小雨。” 白小雨一双眼睛晶晶看了景浩天许久,然后突然一笑,伸出手摸了摸景浩天的头顶,道:“我跟你闹着玩的啊,你真傻,什么真话都往出说。” 景浩天忽然抬起头,微怒道:“那还不快去打水,难道要为师自己去么!” 白小雨面色一正,道:“知道了。”然后咯咯笑着,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景浩天愣在原地,看白小雨的身影消失后,忽然说了一句:“雨儿,几世的情,今世就这样断了么。” 第九十三章 伤愈 不多时候,弘清殿浑厚的钟鼎之声响起,四宗聚试第二日的比赛,正式开始。 纳兰无忧还在房里熟睡,黑发凌乱,面色无一丝光泽,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圈也有了淡淡的黑影。景浩天见纳兰无忧丝毫没有去观战的兴趣,索性就让小忧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守着他,小忧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留在了屋里,景浩天与白小雨面色都比较轻松,在前往前殿聚试处的路上也算是有说有笑。 两人沿着一条林荫小道缓步向前,天色尚早,虽有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但露珠尚凝,林中微冷,景浩天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白小雨跟在景浩天后面,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影。 景浩天微微一笑,道:“还真有人贼心不死。” 白小雨奇道:“什么?” “我是说,妖族女王竟然不怕死,来到了此处。”说罢,声音微微抬高,道:“出来吧,韩诗诗。” 白小雨嘴巴张的老大,四下环视之际,道:“这可是弘清宗,四宗高手尽皆汇集于此,她再傻也不可能潜入这里吧······” 话还未说完,就见韩诗诗慢慢现身,蓝发蓝衣,耳畔龙坠摇摇荡荡,眼角含春,嘴角却紧抿着,全无往日那般摄人心魄的媚态。 “你······你就是韩诗诗?我我我······”白小雨第一次见到这么媚惑入骨的女子,单是一双狐媚眼睛就能将这世间大多数男子的魂魄给勾去,更何况她那一身撩人装束,所露出的肌肤雪白无比,只是立在那里,便仿佛有了倾倒一切的魅力。 “好大的酒味,你竟然会喝酒?”景浩天揪着鼻子说道。 韩诗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般笑了笑,道:“这些天确实喝了许多酒。” 景浩天道:“大荒人尽皆知妖族女王韩诗诗残忍嗜杀,以饮用人血为生,你该不会是为了遮盖自己身上那腥臭的血液味道才喝酒的吧?” “我若想遮盖血液味道,又怎么会蠢到去喝酒呢,景浩天,看来我有些高看你了。”韩诗诗道。 白小雨一听,立即问景浩天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景浩天道:“我以前潜入妖族打探无忧下落时见过她,只是她为何会认出我我就不知道了。” 白小雨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指着韩诗诗,道:“喂,妖女,你是怎么认出景浩天的?他不是易容了么?” 韩诗诗嘴角一翘,道:“我韩诗诗要追踪一个人,从来不看他的外貌,只要追寻他的味道就可以了,景浩天,你以为你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妖族么,我妖族高手如云,只是不想与你起冲突罢了。” 说罢,就见白小雨半眯起眼睛,凑近景浩天,俯下身子,鼻子用力嗅了嗅,道:“你身上有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景浩天理也不理白小雨,对韩诗诗说道:“你孤身前来此处,就不怕被正道高手围杀么?” “怕,我当然怕啊,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就来了。” “控制不住自己,什么意思?”白小雨问道。 韩诗诗向前走了一步,神情一瞬转悲,道:“因为我想念无忧,见不到他我就难受,所以不管此地有多危险,我都要来这里见他一面。” 听到此处,景浩天与白小雨均吃了一惊,原来只听纳兰无忧说他与韩诗诗互生情愫,但决计达不到这个份上,何况前不久皇甫瑶从天而降,在两人看来,纳兰无忧与皇甫瑶之间的情分才算深厚,韩诗诗似乎根本就是多余的。 白小雨看韩诗诗一副做作模样,又见她姿色全然在自己之上,竟时不时觉得她与纳兰无忧才是璧玉之合,于是脱口说了句:“你这妖女也配得上无忧公子?” 景浩天面有轻蔑之色,道:“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样?你若是想念无忧,以你的身手,大可绕过我们直接去找他,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你以为我不想么?我一路急急忙忙赶来,万般小心地潜入弘清殿,若不是碰巧遇见你们,我连无忧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韩诗诗道。 白小雨摇摇头,啧啧道:“想不到妖族女王这等人物也会畏手畏脚,唯恐打草惊蛇,浩天,别跟他废话,你在这里缠住她,我去叫四宗高手过来,今天就将妖族首要人物杀死,为苍生除害!”说着,转身就走。 “慢着!” 景浩天的声音传来,白小雨微微一惊,随即停住脚步,转过身,道:“怎么了?” “无忧现在萎靡不振,或许她能够拉无忧一把,杀她有的是机会,何必惊动四宗高手,我一人就够了。更何况,无忧恐怕并不想她死。”景浩天道。 韩诗诗听罢,先是喜上眉梢,接着眉头皱起,道:“无忧怎么萎靡不振了?你们快带我去见他啊!”说着,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听景浩天厉声喝道:“站住,若不想惊动四宗高手,就站在那里听我们的安排。” 韩诗诗听罢,定定站在原地,脸色无一丝不悦,眼神之中反倒有种不同寻常的期待之意。 景浩天上下打量一下她,道:“你这样子肯定会被弘清宗的人认出来的,还有,你真的是一个人前来的么?” 韩诗诗听罢,点了点头。 白小雨摇摇头,翻了翻眼睛,道:“真是个疯子。” 景浩天道:“你当真是被酒喝糊涂了,这样一身行头就敢进来,与寻死有什么两样?若要大摇大摆地带你进去,恐怕没人做得到。” 韩诗诗低头看了看,脸色微窘,道:“那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么,我······” 就在这时,在景浩天与白小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必了!” 白小雨被吓得身子一颤,缓缓回过头去,却见纳兰无忧一身白衣立在那里,景浩天与白小雨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诗诗甫一看见纳兰无忧便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她记得清清楚楚,纳兰无忧的眼神本该是光彩熠熠的,他的身姿本该是挺拔英气的,他的脸庞也本该是明润如玉的,可是现在,他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少年蓬勃的生命力如花凋谢,那些神采那些英气那些明润,全都不见了。 纳兰无忧同样盯着韩诗诗看了许久,然后微微一笑,道:“好姐姐,你快回去吧。” 韩诗诗听罢,眼泪登时如潮涌出,心中又甜又疼,道:“无忧,你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快告诉姐姐,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伤了你?”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都是我自找的,这里是真宗重地,你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快离开吧。” “我不走,无忧,看不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我绝对不会离开。” 纳兰无忧含笑走向韩诗诗,待走到她跟前时,韩诗诗忽然张开手,一把抱住纳兰无忧,哭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都能摸到骨头了······” 纳兰无忧轻轻拍着韩诗诗的后背,道:“我不过是生了场病,倒是你,一身酒味,娥皇香全被酒气掩盖了。” “我当初真不该放你走的,我好后悔。”韩诗诗道。 纳兰无忧轻声道:“我们在一起总是打打杀杀的,现在这样多好,不管世事如何薄凉,我还有个人可以想念,好姐姐······”纳兰无忧说到这里,忽觉鼻腔一酸,道:“这世间的路好难走······” 景浩天见状,立即转过头,白小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 韩诗诗听见纳兰无忧这般说,稍加思索便知道纳兰无忧并非病痛折磨至此,但当下又不能细问,于是只得凝噎道:“没什么,无忧,一场病而已,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一点病痛么。” 纳兰无忧紧闭上眼睛,九黎长刀划过眼前,在妖族斗场内击败过的恶鬼巨兽一一在脑海闪过,自己怀里的韩诗诗依旧是冰冰凉凉的,就在这时,一股热气突然从心中爆出,仿佛一团火焰一般直*喉咙,纳兰无忧只觉咽喉处一阵涩然,睁开眼时,阳光尘埃花草落英竟然那般美丽。 顿悟,一瞬而已。 “你赶快离开吧,恐怕有人过来了,下次见面时,可别再一身酒气了。”纳兰无忧道。 韩诗诗难以置信地看着纳兰无忧的眼睛,往昔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都回来了。 “我知道了,无忧。”韩诗诗擦去眼角泪水,一双本该魅惑世间的眼睛此刻竟是清澈如水,眼见纳兰无忧瞬间恢复往日模样,虽不能多陪他片刻,但只见上一面已然让她心满意足了。 韩诗诗会心一笑,然后缓缓向后退去,最后看了一眼纳兰无忧之后,两人心有灵犀般一齐点了点头,霎时只见蓝影一闪,韩诗诗如同一阵风一般,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小雨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短短片刻间无忧就好了?” 景浩天轻描淡写般说道:“再痛的路,只要有人陪着,总会走下去的,这个世界,最让他绝望的无非就是孤独。与其说是韩诗诗点醒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想通了。”说到这里,景浩天脸色一变,正色道:“无忧,快去洗漱,今日带你见识见识佛宗弟子第一高手!” 纳兰无忧挺直腰身,摘下一片树叶,握在手里,笑道:“已经洗漱过了。” 小忧闷声叫了叫,阳光洒在它纯黑的皮毛上,似是镀了一层金子。 第九十四章 佛宗金刚 “这就是佛宗的金刚之力么!” “厉害,真是厉害!” “这家伙哪里是独孤溟水的对手啊!” ······纳兰无忧浮在半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独孤溟水,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对佛宗的畏惧。 台上的独孤溟水,身似巨塔,声如洪钟,巨目生光泽,龙嘴吐呼啸,身着一件墨黑云纱大罩袍,头上一顶煌煌生辉龙头紫金冠,形状雄奇,勇冠八方。与他对战的是一名真宗弟子,身材极是魁梧,比之独孤溟水并不差半分,但是气势上就差了很多,刚刚挨了溟水重重一击,眼下他正半跪在台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起,鬓角渗出细密汗珠,独孤溟水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说道:“多有得罪,还请施主海涵。” 那名真宗弟子听罢,猛然摇摇头,然后痛苦万状地站起来,微微一笑,道:“没事······多谢溟水少师手下留情······”说着,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这时候,一少年声音突然传来:“陈师兄,莫要放弃!” 众人一听,尽皆带着几分吃惊循声看去,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张明楷,你想害死陈师兄么!” 听到这里,纳兰无忧忽然身子一震,抬眼看去,张明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纳兰无忧盯着张明楷看了许久后,景浩天似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转头问道:“怎么了?” 纳兰无忧笑了笑,轻声道:“那个张明楷,我以前叫他小狐狸,性子圆滑,要不是别人叫出他的名字,我还真的认不出他。” 景浩天笑了笑,道:“不说别人,这几年你的变化不也很大么,不管是乾坤宗还是弘清宗的同门师兄弟,目前还没有人认得出你呢。” 纳兰无忧移开目光,看了看立在场上的独孤溟水,道:“独孤溟水的实力真是可怕啊。” 景浩天点点头,问了一句:“你有把握击败他么?” 纳兰无忧立即点点头,道:“就算他是一头怪物,我也有办法击败他。” 景浩天听罢,愣了半天,半晌后才缓缓道:“当年我问你怕不怕螭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依我看,溟水的实力在四宗年轻弟子中必是数一数二的,他······” “人总是会变的啊,人的实力哪里有定论,当年的张岚晶不是号称打遍四宗无敌手么,不还是死在皇甫珊手下了吗?” 景浩天眉头微蹙,看着纳兰无忧,许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那名真宗弟子忽然对独孤溟水说道:“真宗男儿都有顶天立地的脊梁,我不过是挨了你一下而已,断然没有就此放弃的道理。”说完后,就见他缓缓盘坐于地上,闭上双目,双手运气,呼吸吐纳,张明楷双目炯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一时间,所有观看的弟子都静默无声,定定看着运起疗伤的真宗弟子,纳兰无忧则不屑似的笑了笑,道:“何必这样白费力气呢,就这样输掉比试总比丢掉性命好吧。” 此语一出,浮在纳兰无忧身边的几名弟子都满脸狐疑地看向纳兰无忧,纳兰无忧理也不理他们,只是提高声音,冲台上的那名真宗弟子喊道:“试着打通巨神怒穴脉,然后交替使用诛神十三式的前五式,只要控制好巨神怒,你还是可以风风光光地输掉比赛的。” 此语一出,张明楷立即变了脸色,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纳兰无忧,道:“你是什么人,休在这里胡言······”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眼睛瞪得更大,在那一刻,他发现纳兰无忧所言并无一丝一毫的错误。 独孤溟水抬起头,看了看纳兰无忧,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场中的真宗弟子,只见他一张脸变得煞白,同样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纳兰无忧,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脸色,手上化出蓝色气刀,不大时候,就见那蓝色气刀有如神助一般扩大了数倍,只听他对纳兰无忧笑道:“多谢小兄弟,陈某事后定去拜会!”接着,就见他右脚猛然一踩,一跃而起之后,气刀后背,刀刃朝天,刀刃在一瞬间又扩大了数倍,直直朝独孤溟水劈砍下去。 再看独孤溟水,巨大刀刃散射而出的杀气虽然极为凛冽,但他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依旧面无表情,左手在胸前摊开,掌心向上,右手依旧是合十之势,就在这时,独孤溟水体内忽然涌出佛家梵唱,墨黑罩袍无风自鼓,右手握拳后忽然横于胸前,就在此时,那真宗弟子的蓝色巨刃已经当头砍下,独孤溟水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横档身前,竟要用一只手来挡下那名真宗弟子的巨神怒。 “铛!······” 刀刃砍下的一刹那,钟鼎之声想起,大多数人还以为是弘清殿的钟鼎响了,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那是蓝色气刃碰上独孤溟水的声音! “佛宗妙法,金刚令。”独孤溟水雄厚如钟的声音响起,此时再看他的右手,金光闪闪,有如佛光度耀一般,生生挡下了那名真宗弟子的搏命一击。 接下来,只见独孤溟水右手轻轻一抬,那柄巨大无比的蓝色气刀迅速消散干净,而那名真宗弟子也终于禁不住方才的大力撞击,吐出一大口血后,就此昏厥过去。 独孤溟水恢复合十手势,朝着昏厥的真宗弟子微微低首,然后看了纳兰无忧一眼,纵身一跃,跳下高塔,几名金刚宗弟子随即跟上,一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纳兰无忧落在地上,看着独孤溟水远去的身影,景浩天的声音身后响起:“去小雨那边吧,龙无伤的比试也十分有看头的。” 纳兰无忧转过头,嗯了一声,两人走了不大时候,就来到了龙无伤比试的塔台底部,抬头看去,那比试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景浩天看了看后,啧啧两声,道:“想不到皇甫瑶也在此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说罢,就见纳兰无忧猛然抬起头,看见皇甫瑶后,眼神微微收缩一下,然后便对景浩天说道:“浩天,你先上去,我与她私了一下。” 景浩天点点头,刚要飞起时,又戏谑般说了一句:“先别戳穿她的身份。”说罢,微微一笑,一跃而起,瞬间就飞到了浮空的白小雨身边,比赛尚未开始,白小雨紧张地看着对面的皇甫瑶,看到景浩天出现在自己身旁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轻声对景浩天说道:“先有韩诗诗潜入此处,现在就连她也来了,真不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景浩天微微皱眉,道:“他们?” 白小雨嗯了一声,道:“龙无伤与尸女是一起的。”说罢,微微抬了抬下巴,景浩天顺着白小雨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龙无伤一身金衣,就浮在距离皇甫瑶不远处,只是任凭景浩天如何观察,也看不出来为何他们两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纳兰无忧闪现而出,浮在皇甫瑶身旁,景浩天暗自吃了一惊,真不知纳兰无忧是怎样练出这种速度的,若他想杀了皇甫瑶,刚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皇甫瑶根本来不及抵抗或逃走。 就在这时,景浩天与白小雨看得清清楚楚,纳兰无忧在皇甫瑶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之后,皇甫瑶的脸色立即大变。 与此同时,龙无伤察觉异样,凌空踏了几步,掠至纳兰无忧身旁时,低头沉沉道:“臭小子,离她远点。” 纳兰无忧同样微微低首,道:“滚开。” 龙无伤听罢,脸色一变,随即便是怒不可遏,与此同时,右手向后一探,雷电一般取下背上金色巨斧,杀气暴涨,就是短短的一瞬,一波凛冽气浪便席卷了观看比试的所有人。 形势变化之快,就连景浩天都预料慢了一步,就在他刚想冲上去时,纳兰无忧已经飞掠到了他身旁,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景浩天心中大惊,看了看云淡风轻的纳兰无忧,再看龙无伤时,只见皇甫瑶伸出手横挡住金发狂舞的龙无伤,面色早已恢复,也不知她对龙无伤说了些什么,龙无伤猛然将自己的杀气压了下来,然后狠狠看了纳兰无忧一眼,随即跳到了比试台上。 方才的一瞬让所有人都看得惊心动魄,白小雨瞪着双眼,问纳兰无忧:“怎么回事?你就这样闪开了龙无伤的巨斧?” 景浩天摇摇头,道:“你真是迟钝,龙无伤已经中了一招,仔细看他的后腰。” 白小雨吃惊不已,细细看了半天之后,才恍然大悟般说道:“那个那个······那是······”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手掌摊开,手中树叶滑落,道:“这一次仅仅是一片落叶,下一次,就是妖王剑了。”说完后,右手伸至腰后,紧紧握住了妖王剑剑柄。 景浩天哈哈一笑,目光从龙无伤后腰上被树叶划开的口子移开,道:“那你究竟对皇甫瑶说什么了,我看她被吓得不轻啊。”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以后再说吧。”说完后,嘴角不自禁浮出了一丝笑意。 第九十五章 斧威 龙无伤双手横抱胸前,因为方才纳兰无忧的缘故,邪俊面容的笑意消散得干干净净,只见他低着头,呼吸略显急促,明显心中窝火,再加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手上来,于是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他忽然抬起头,一双充血眼睛狠狠盯着纳兰无忧,然后低吼一声,体内金色真气爆发而出,一身金袍猎猎翻滚,身后两柄巨大无比的金色巨斧更是嗡嗡作响,杀气毕现,真气暴涨许久后才停住,当覆在龙无伤身体表面的金色真气散去的那一刻,景浩天的眉头也开始紧锁起来。 白小雨扭头看了一眼景浩天,发现异样后问道:“怎么了?” “他的身量变大了些,而且······”纳兰无忧正这般补充时,身旁忽然传来一男子的浑厚声音:“而且指甲也长长了许多。” 纳兰无忧等人听罢,齐齐转头看去,身旁的浮空男子身如巨塔,面似冠玉,饶是身着一件黑色罩袍,却也显得正气凛然,正是独孤溟水。 还未等纳兰无忧开口,白小雨便喊出了声:“溟水少师!” 独孤溟水向三人合十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纳兰无忧,道:“少侠身手奇快,溟水十分佩服。”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必定是看到自己用树叶划破了龙无伤的衣服,于是也学着溟水合十行礼道:“少师过谦了,方才看少师轻松打败真宗高手,佛宗妙法,果真威力无穷。” 白小雨看纳兰无忧一本正经,学佛家弟子行礼倒也有板有眼,这几日看惯了萎靡不振的纳兰无忧,现在再看他的样严肃子,白小雨不禁嘴角勾起,微微笑了一下。 独孤溟水细细看了一眼纳兰无忧,微微摇头,道:“溟水得佛引渡,虽是金刚宗长门弟子,却不敢妄称得了佛家经法的真传,方才不过是雕虫小技,让各位见笑了。”说完后,轻轻合十,又道:“溟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纳兰无忧听罢,与景浩天对视一眼,只见景浩天左手一抬,淡淡道:“但说无妨。” 独孤溟水含笑看了一眼景浩天,微微颔首,随即对纳兰无忧说道:“少侠可曾接触过佛法?” 纳兰无忧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道:“只是听说过一些佛家禅理,小时候也读过金刚经,不知这算不算?” 独孤溟水笑道:“自然算了,少侠可听过我宗佛祖‘妙色声如来’的典故?”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我并未听说过,孤陋寡闻,让少师见笑了。” “无妨无妨,溟水只是见少侠面貌身姿太过出众,想是与妙色声如来渊源颇深,所以才有此一说。” 纳兰无忧点点头,沉思道:“原来如此啊。”说完,就见白小雨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纳兰无忧看向白小雨,只见白小雨努着嘴向前方指了指,纳兰无忧顺着白小雨指点的方向看去,并未发现异常,于是疑惑道:“怎么了?” 白小雨嘿嘿一笑,黏在脸上的假须动了动,“从你浮在这里时起,就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不住地偷看你呢。” 纳兰无忧脸一红,道:“许是他们在、呃······”这时他忽然看了眼独孤溟水,登时眼睛一亮,继续道:“许是他们在看溟水少师呢?” 独孤溟水听罢,面色不变,只微微笑了笑,就在这时,场上一女子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让公子久等了。” 众人齐齐向比试台看去,只见一名黑衣女子立在龙无伤对面,满脸歉意,那女子面色狐媚,穿着又很是暴露,所以刚说完话,就有许多心力不坚的男弟子虎狼一般盯着她看,纳兰无忧一开始也是被吸引了过去,但随即便轻言自语道:“这女子虽然妖娆无比,但比她还是差了很远。” 景浩天眼珠一动,便想到纳兰无忧所指定是韩诗诗,于是便轻轻说了句:“那妖女骨子里就刻着魅惑,哪是她能比的。” 白小雨咦了一声,道:“这女子竟然是上官家族的?” 这时,龙无伤满眼轻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衣妖娆女子,道:“上官鬼姬?好诡异的名字,怎么又是无门无派的氏族后人?” 叫做上官鬼姬的女子柔柔一笑,道:“我上官族可是神农氏后人,说起来与你们龙氏一族也算同族了······” “少废话,现在就开始吧。”龙无伤不耐烦地打断上官鬼姬的话,周围登时一片沸腾,男弟子纷纷为上官鬼姬鸣不平,指责龙无伤骄横无礼,对这等美丽女子竟也一副凶狠样子,而大多数女弟子则认为上官鬼姬有刻意勾引龙无伤之嫌,算是活该······景浩天轻摇折扇,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嘈杂的人声,心中默默叹了一声,龙无伤这等不凡姿容,即便是入了邪道,也颇得女子倾心,大荒这么多修宗之人,真正能看破红尘的又有几人呢。 就在这时,距离比试塔台最近的一名白发长老咳了两声,待周围弟子都安静下来后,只听他喊了一句:“开始。”随即腾空而起,离比试塔台远了一些后,比试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上官鬼姬手中纯白宝剑破鞘而出,只见她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剑鞘,行了一礼,然后迈开步子,踏前一步,并不多说话,算是示意龙无伤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龙无伤再次看了一眼纳兰无忧,然后从身后取下一把金斧,斧柄杵地的一刹那,一阵碎裂之声传来,龙无伤的脚底裂纹毕现,金斧斧刃一闪一闪,金色虽是祥瑞之色,可龙无伤的金斧却带着十足的杀意与暴戾,让人望而生畏。 上官鬼姬深吸一口气之后,手上银剑熠熠闪光,随即黑影一动,持剑杀上。龙无伤轻哼一声,巨斧提起,金风闪过,剑斧的碰撞之声传来,两人手中的刃器撞上的那一刻,角力便开始了,上官鬼姬牙关紧咬,浑身发力,龙无伤则是面目含笑,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用力。 果然,两人角力不过片刻,龙无伤的金斧就如同山崩一般压了下来,上官鬼姬见势不妙,银剑猛然收回,刚想抽身退后时,却听龙无伤大吼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随即左手猛然击出,上官鬼姬身形一动,闪过之后,龙无伤右手单手使斧,风雷赫赫向上官鬼姬劈下,上官鬼姬自然要闪,但就在那一瞬间,龙无伤的右腿大力踢出,上官鬼姬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龙无伤踢在胸腹处,猛然击飞。 一道红影在半空划过,上官鬼姬怦然落地的同时,嘴巴一张,鲜血喷出,加上方才向后疾飞时吐出的鲜血,一道红色血迹,如同一条粗绳一般连接着龙无伤与上官鬼姬,不少弟子看得触目惊心,纷纷指责龙无伤出手太狠。 景浩天眉头一皱,盯着上官鬼姬看了许久,神情难测。 上官鬼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脸上竟然浮出笑意,然后一手扔掉剑鞘,道:“方才有点大意了,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的。” 此语一出,不少男弟子均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个别人竟然喊出“打死龙无伤”此类的话来,一场本该肃然的比试,此时的氛围竟然格外轻松。 龙无伤右手紧握金色巨斧,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接着便伸出左手,抽出背后的金色巨斧,两柄巨斧如风一般挥舞几下,脚下步法霸道凌厉,就这样,本就魁梧强壮的龙无伤双手力持巨斧,看上去无比威严,若不是碍于他在大荒的狼藉名声,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要抚掌叫好了。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道:“好威武的金斧王!” 剑斧碰撞的声音再次传来,龙无伤厉吼连连,两柄巨斧的使用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见他时而大力扔出巨斧猛击上官鬼姬,时而两父斧联用,一斧插刺,一斧劈砍,那金色巨斧看似无比笨重,可到了龙无伤的手里简直如同玩物一般。围观之人大多头一次见龙无伤施展如此神通,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大开大合的打法,比试塔台周围一时间静若无物,就连景浩天这等见识甚广的人也是屏气凝神,心中数次暗暗叫好。 纳兰无忧边看边道:“这一招的出处是诛神十三式的第三式······这一式是第五式······这一式······真厉害,这是第四式与第十二式的合用,攻防兼备······”这般自言自语了许久,就听周围有弟子不满道:“你能不能别吵了?” 纳兰无忧一愣,随即讪讪一笑,立即不发声了。 龙无伤勇猛无比,而那上官鬼姬的身手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且不说那两柄巨大金斧的分量超出她手中的银剑多少,单是龙无伤如此狂暴的攻击就足以让大半弟子胆寒了,但上官鬼姬的脸上完全没有惧怕之意,手中银剑也是挥舞如风,一一挡下龙无伤的强击,几是滴水不漏。 就这般激战许久,两人一金一银,竟然不分上下。 龙无伤的攻击越来越狂躁,而上官鬼姬却抵挡得越来越轻松,终于,龙无伤在过于狂暴的攻击中露了一个破绽,上官鬼姬立即抓住破绽,银剑挑开龙无伤巨斧,剑尖直*龙无伤胸口,龙无伤大喝一声后,巨斧劈下,却只算挡住了一半,因为上官鬼姬手中的银剑还是擦过了龙无伤的身子,鲜血渗出的同时,周围一片叫好之声。 白小雨看得心惊,问景浩天道:“这个上官鬼姬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 景浩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只要知道,她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就行了。” 独孤溟水听见后,目光如水,淡淡看了一眼景浩天。 龙无伤被上官鬼姬一剑刺中,鲜血流出后,他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连口气也没喘,竟然越加狂暴地冲了上去。 第九十六章 伤与无伤 上官鬼姬虽在刚才占了点上风,但眼下龙无伤的狂暴丝毫不减,此时的他金发狂舞,脸面生煞,身子比之刚才又涨大了一点,若细心观察的话还能看见他手上的指甲也长长了些,龙无伤一向勇猛好战又天赋出众,加上真宗的宗法自古便以强战为主,所以他少年时期就已经成为了名动大荒的狂战者,金斧王之名不知令多少人闻之丧胆,即便是刚才被上官鬼姬伤了皮肉,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对于龙无伤来说,比试才算是刚刚开始。 响彻全场的嘶喊声落雷一般作响,龙无伤金光覆体,双手所持的两柄巨斧亦是金光大盛,不少观看比试的弟子的脸面身子都被映成了金色,上官鬼姬也丝毫不示弱,剑法精妙了许多,尽量避开了龙无伤的锋芒,在反击时则是刚强无比,刚柔并济,不少弟子本来就为上官鬼姬捏了一把汗,一看到这种情况便纷纷为其叫好。 皇甫瑶眼中精光闪烁,一个人傲然立于浮空人群之上,仙姿出尘,一身淡紫纱衣更是穿得锦上添花,不少弟子除了观看激烈的比试之外,自然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皇甫瑶身上,男弟子自不用说,不少女弟子也是第一次见皇甫瑶这般美丽的少女,心中惊奇之时,亦不免感叹一番,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身世那般悲惨,现在又不被本宗所容,落魄到了几被天下唾弃的地步······都说红颜薄命,此话用在她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纳兰无忧正正浮在皇甫瑶的对面,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倒是皇甫瑶,也不知是不是自觉有愧于纳兰无忧,时不时向纳兰无忧投来复杂眼色。这一举动被景浩天看在眼里,于是当皇甫瑶的目光再次投过来时,景浩天毫不犹豫地抬起眼,狠狠地对上了皇甫瑶的眼睛,那双又媚又冷的眼睛甫一碰上景浩天的眼睛便闪开了,景浩天面色不变,心中却重哼一声,对尸女的恨意一丝不减。 “这场比试,龙无伤已露颓势,八成是要输了吧。”一弟子一边盯着比试塔台上的龙无伤与上官鬼姬,一边说道。 “恩,我觉得也是。”另一弟子附道。 “这上官鬼姬究竟是什么来头?就目前来看完全与龙无伤不相上下,此等人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无论这场比试谁输谁赢,上官姑娘怕都是要扬名一番了。”另一弟子道。 “我相信在场的弟子恐怕没有几人希望龙无伤那恶贼赢吧,上次他联合妖族那帮畜生在九黎河源头杀死我宗众多弟子,这笔账我们定要同他清算。”另一弟子咬牙道。 话一引出,参与探讨的弟子就多了起来,场中比试正胶着不堪,上官鬼姬与龙无伤的喝声此起彼伏,兵刃碰撞的清脆声声声震荡,一时间两人看似根本难分高下,于是不少弟子也就分了心,七言八语地探讨起龙无伤的一些事情来。 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依旧聚精会神地观看比试,纳兰无忧也在其中,听到周遭弟子这样探讨时,他先是微微一笑,随即抬起头,扫视一圈,清点了一下正在仔细观看比试的人,除了他与景浩天、白小雨、独孤溟水、皇甫瑶几人之外,还有几名长老与近十名弟子正专心观看比试,其中最为出众的是个长相阴柔的少年,纳兰无忧自然知道,这个变化奇大的少年就是当年被他称作“小狐狸”的张明楷。 “上官鬼姬要输了,真是遗憾。”独孤溟水轻叹一声后,双手合十,双眼一闭,口中诵读几声佛号,随即睁开眼,目光如炬,看向纳兰无忧,似是在询问他的看法。 纳兰无忧同样轻叹一声,道:“少师所言无错,上官鬼姬输定了。” 此语一出,不少弟子立即愤愤看向纳兰无忧,其中的大部分女弟子刚一察觉这句话是出自纳兰无忧之口时,脸色立马转变,这诸多弟子之中,女弟子要属皇甫瑶姿容第一,而男弟子普遍英气*人,最为出众的便是纳兰无忧,女子大都矜持,但遇上纳兰无忧这样的少年,大多女子还是动了凡心,纷纷不住看他。但修宗之人又岂是等同凡人,修宗修心,天道惶惶,若不能舍下七情六欲与色相,便是修宗天赋如何杰出,恐怕也难成大气候。 即便如此,修宗之人,重情重义者依旧大有人在,自古以来莫不如此,天道轮回,世间的机缘情事,怕是再圣明的人也看不透。 果然,在众多弟子费解的目光之中,上官鬼姬惨叫一声,秀丽面容猛然间变得一片煞白,随着她口中鲜血的不断涌出,这场比试最终以龙无伤轻伤完胜而终结。 上官鬼姬倒地的一刹那,许多弟子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刚才明明还势均力敌的比试,怎么眨眼间就分出胜负了?而且胜的应该是上官鬼姬才对啊,怎么会是龙无伤呢? 景浩天瑶瑶头,道:“龙无伤一早就看出了上官鬼姬的实力,那一剑,应该是他故意让上官鬼姬刺中的。” “负伤之后,上官鬼姬的警戒心自然会下降一些,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龙无伤故意受伤,恐怕是为了大幅提高战意与力量才对。”纳兰无忧道。 白小雨愣了愣,她的反应也是极快的,而且方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两人都在势均力敌地打斗之时,她就是为数不多的发现问题的几人之一,在她看来,方才的打斗怎么可能是势均力敌,上官鬼姬游刃有余地防守住了龙无伤的猛攻是不假,但她反击的机会很明显越来越少,也就是说,龙无伤保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战斗状态,慢慢将上官鬼姬*上了绝路,表面上尽量压制自己的杀气,不让上官鬼姬露出颓势,实际上步步为营,慢慢构筑起了一个将上官鬼姬锁死的牢笼。恐怕连上官鬼姬自己也没意识到,一向以狂战猛斗出名的金斧王龙无伤,竟然会如此精准地预见到她的实力,并在比试一开始就设好了局,心机深沉如此,纵然上官鬼姬的实力与龙无伤相差无几,又岂有不败之理。 而到了这时,修为精深一些的弟子已经在几名观看比试的长老的点拨下明白了上官鬼姬落败的缘由,一时间寒意蔓延,不少人对这个恶名远扬的金斧王又添了一层畏惧。 上官鬼姬惨笑一下,对龙无伤说道:“我输了,公子修为精深,谋略长远,我自愧不如。”说着,慢慢起身,盘坐在地上,开始运起疗伤。 而此时的龙无伤,一头金发依旧狂舞不已,手上巨斧被握得格格作响,眼中杀意更浓了几分。 与此同时,不知是何原因,纳兰无忧的肩膀突然传来剧痛,即便是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景浩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纳兰无忧的变化。 “怎么回事?”景浩天问道。 纳兰无忧摇摇头,道:“无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肩膀忽然很疼,许是内气不稳冲撞了一下吧。” 景浩天沉吟一下,因为身量太小,所以只是抬眼看了看纳兰无忧的肩膀,白小雨则兴致勃勃地咦了一声,随即在脚下瞬间结出立足方阵,然后在红色阵法上踮起脚,看了一眼纳兰无忧的肩膀。 就在下一个瞬间,白小雨的脸色就变了。 纳兰无忧见状,眉头一皱,扭头一看,神情立即凝住。景浩天怔了一下后,猛然跃起数尺,看向纳兰无忧的肩膀之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纳兰无忧的右肩膀已经几乎被鲜血染透,细细看去,原来是一道小口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怎、怎么回事?”白小雨吃吃问道。 不少弟子见纳兰无忧右肩白衣此时突然变得一片血红,吃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同情。 独孤溟水见状,手上立即化出精纯佛力,金光灿灿,覆在纳兰无忧伤口上,一股清凉之意立即传遍纳兰无忧全身,刚才只顾着吃惊了,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伤口竟然如此滚烫。 纳兰无忧微笑一下,对独孤溟水颔首道:“多谢少师了。”独孤溟水颔首回道:“阿弥陀佛,少侠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明显带有内气灼烧的痕迹,依溟水看,这恐怕是······” “不错,是龙无伤干的。”景浩天道。 听见这句话,纳兰无忧忽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景浩天与独孤溟水,接着又看向皇甫瑶,皇甫瑶也正好看向纳兰无忧,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是在嘲笑纳兰无忧一般。 “难道是那个时候······”纳兰无忧心中猛然一惊,身子一动,剧痛传来,他忽然明白过来了,就在他用掌中树叶划破龙无伤衣服的那一刻,龙无伤的巨斧也如同雷电一般砍到了他,只是他丝毫不明白,为什么他在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伤口的存在。 景浩天眉头紧锁,此时也在尽力思考这个问题,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哪位弟子突然大喊了一声:“快看上官鬼姬!” 所有人均向上官鬼姬看去,只见她的双臂上,一道接一道的细小伤口逐渐出现,不多时候,她的两条手臂赫然变作了血手。 所有人均看得触目惊心,也不知上官鬼姬中了什么邪法,手臂竟然会凭空烂开。但很少有人知道,那些伤口都是龙无伤一早就划出的,正如同他一早就砍伤了纳兰无忧的肩膀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邪法······”白小雨喃喃道。 就在这时,龙无伤突然调转斧刃,指着纳兰无忧,犹如恶鬼一般吼道:“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你!” 就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龙无伤充满杀意的目光再次看向面色略显惊恐的上官鬼姬,景浩天突然大喊一声:“不好,他要杀了上官鬼姬!” 第九十七章 孤渡 话音刚落,就见龙无伤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巨斧,风一般冲向了上官鬼姬。 与此同时,在场的几位长老均是一声不吭地冲了上去,纳兰无忧只觉身旁冷风吹过,下一刻,他便看见独孤溟水与景浩天一前一后朝着上官鬼姬冲了上去。 “刚”的一声,一圈巨大气浪随即扩散开来,众人朝上官鬼姬看去,只见一身墨黑罩袍的独孤溟水双手结印,身前正正结出一道纯金色的内气罩墙,龙无伤的巨斧砍在上面后忽然就被弹了回去,龙无伤登时勃然大怒,正欲砍第二下时,却见周围的数名长老互相交换眼色,然后自不同方位压上,待龙无伤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名长老擒住了龙无伤的左肩,龙无伤冷哼一声,金斧击出,却登时被其余几名长老牢牢制住,龙无伤哪里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于是大吼一声,额头、手上青筋暴起,金色真气爆破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塔台。 “休要猖狂!”景浩天的孩童声音传来,一大片金色之中,只见他小小身躯踏风而上,在接近龙无伤十步之远时,忽然如同一支离弦利箭一般激射而出,眨眼间便冲至龙无伤面前,然后正对着龙无伤宽广的胸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击数十下,最后一脚踢出,龙无伤双目充血,吐出一大口鲜血后终于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景浩天对几名长老微微行了一礼,道:“在下实是迫不得已,还望各位长老见谅。” 几名长老见龙无伤眨眼间就被眼前的矮小人物制服,心中纷纷称奇不已,于是慢慢解开对龙无伤的束缚,其中一名长老斜眼睥睨着龙无伤,道:“恶性难改。”哼了一声后,转而对景浩天说道:“多谢大侠及时出手。” 景浩天颔首道:“这是我黑羌门分内之事,若不是来得迟了些,我倒真想让我座下的弟子同他较量一番呢。” 听到这里,纳兰无忧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景浩天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寻找机会让他参加四宗聚试。 独孤溟水散去身前金墙,转过身,双手合十,对上官鬼姬道:“上官姑娘没事吧?” 上官鬼姬脸色苍白,挤出一丝笑容,对独孤溟水道:“多谢少师相救,我······”还未说完,就见她倒吸一口冷气,双目一闭,险些晕过去。 几名身着弘清宗服饰的女弟子围上来,简单包扎了下上官鬼姬的双手,然后便扶着她,慢慢离开了比试塔台。 走了不远,上官鬼姬忽然回过头,细细看了一眼独孤溟水,然后微微笑了一笑。独孤溟水合十颔首,极是谦恭。 景浩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远去的上官鬼姬,围观弟子此时也离开了些,但大多弟子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什么。龙无伤逐渐恢复正常,不过被景浩天猛击一通后痛苦异常,许久后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恨恨地看着景浩天。 “黑羌门······哼,我记住了。”龙无伤道。 景浩天不屑似的说道:“你记住又如何,连一个受伤的弱女子都不放过,当真辱没了真宗宗训。”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灭你黑羌门,你们几个谁都别想逃!” 几名长老见状,立即指使几名弟子上前搀扶龙无伤,弘清宗的记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很不情愿地上前来,正欲搀扶住摇摇晃晃的龙无伤时,却见他猛然举起两柄巨斧,所有人心弦一紧,正准备防范时,却见他将金斧负在背上,然后脸上忽然现出邪俊笑意,接着便一步一步,慢慢离开了。 事已至此,众多弟子也是三三两两逐渐离开了塔台。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景浩天再次向几名长老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一名长老说道:“大侠可否详细说说贵派之事?四宗聚试本就是大荒年轻豪杰施展神通的好机会,以大侠的身手,想必座下弟子定非等闲之辈啊。” 景浩天微笑一下,脸色随机恢复如常,于是转过身,淡淡道:“若弘清宗肯给我宗这个机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的那名长老呵呵一笑,侧身道:“请。” 景浩天欣然一笑,看了白小雨一眼,白小雨立即会意,拉起纳兰无忧的衣袖,迅速跟上了景浩天。 皇甫瑶冷眼看着纳兰无忧一行人离开后,见独孤溟水依旧立在塔台上,身量硕伟,极是威武,迟疑了片刻后,绣脚空中轻点,如一团紫色云朵般飘到了独孤溟水身旁。 独孤溟水察觉后,淡淡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 皇甫瑶歪着头,细细看了独孤溟水几眼,道:“少师为何还不离开?” 独孤溟水淡淡道:“溟水受家师所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说着,半蹲下去,伸出右手,在地上抹了些尘土,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喃喃道:“尸土······” 皇甫瑶听见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道:“恕在下多嘴问一句,少师想要弄清楚的事情是什么?” 独孤溟水站起身,指尖尘土如流沙一般随风散去,身处高处,微风拂过,他脑后高高竖起的黑发随风飘飞,“家师想让溟水弄清楚尸王的一些事情。”独孤溟水淡淡道。 皇甫瑶身子微微一震,故作惊讶道:“尸王?” 独孤溟水点点头,道:“大荒之乱始于尸王,我佛慈悲,溟水断不能让尸王祸乱苍生。” 皇甫瑶又道:“尸王竟然有这么厉害?” 独孤溟水微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皇甫瑶,道:“尸王究竟有多厉害,想必姑娘比我清楚。” 皇甫瑶愣了一下,随即颇不自然道:“少师说笑了。” “不管怎样,还望姑娘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冤冤相报何时了,若南音宫主在世,怕也不想看见姑娘这样的。” 皇甫瑶一听,登时气结于心,偏偏独孤溟水所言并无害她之意,她也难以发作,于是只得生硬地说了句:“这是我的私事,少师身为佛家弟子,当为天下苍生传经授道,救万民超脱轮回之苦,如此横加干预,着实不符少师风范。” 独孤溟水淡淡道:“姑娘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佛理无涯,能渡便渡,溟水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少师胸怀令在下十分钦佩,先告辞了。”皇甫瑶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独孤溟水目送皇甫瑶远去,合十低眉,颂了句:“阿弥陀佛。”朗朗晴空,丝丝凉风吹过,独孤溟水一人立于塔台之上,宛如救世神明。 傍晚时候,景浩天终于和弘清宗商量妥当,允许纳兰无忧参加聚试,抽完签后,纳兰无忧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就在景浩天与白小雨惊异的目光中,只见张明楷满脸嬉笑地走过来,对纳兰无忧道:“你就是黑无忧?” 纳兰无忧怔了怔,道:“是。” 张明楷凑上前仔细看了几眼纳兰无忧,啧啧道:“我原来也认识一个名叫无忧的家伙,眉心长着跟你差不多的朱砂印,只是外貌比你秀气多了。” 纳兰无忧一听,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不到自己在张明楷的记忆力就是个清秀少年,自己这六年外貌变了许多,或许很多人都再也认不出他了,但纳兰无忧还是莫名地怀念起年少的自己来。 “说来惭愧,我眉心的可不是什么朱砂印,而是小时候顽皮磕破的,伤痕至今难以痊愈,让张公子见笑了。”纳兰无忧睁着眼睛大说瞎话,这样与别人调侃,倒也十分有趣。 张明楷“哦”了一声,然后大大咧咧道:“听说黑公子实力不凡,希望这几日公子好好休养,然后与我大战一番!”说完后,便自顾自大笑几声,转身离开。 纳兰无忧面色略显尴尬,看了看景浩天,道:“这小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景浩天笑道:“对上他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先回去休息吧,趁这几日把肩膀伤口养好,龙无伤的实力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说完后,就见纳兰无忧咧嘴一笑,道:“就当是我疏忽了一下,流点血有什么关系呢。” 小忧听罢,用嘴拱了拱纳兰无忧,然后使劲摇了摇尾巴,景浩天见状,奇道:“小忧怎么了?” 纳兰无忧无奈道:“八成是饿了,这几日它一直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我先带它出去一趟。”说完后,就迈开步子,小忧紧随其后,一人一虎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白小雨讪讪一笑,道:“无忧是打算和小忧一起吃野果么?” 景浩天道:“恐怕是,先不管他了,这几日所有参赛弟子都要休养,我们也可以趁着机会弄清楚一些秘密。”说完后,便走出弘清殿,往回走时,白小雨从后面赶上来,问道:“什么秘密啊?” “你还没察觉到么,这里到处都是尸土的味道,那可不光是尸女一个人散发出来的。” 白小雨道:“你想调查什么都可以,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今天跟弘清宗的那些长老们谈了一天,好饿啊。” 景浩天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第九十八章 决 是夜,月色如水,整个无名岛凉意入骨,纳兰无忧站在小忧的背上,极目远眺,似是在寻找什么。 小忧两只粗硕的前腿稳稳撑在地上,屁股着地,巨大虎爪之下是一堆散发出香味的野果,此时的它刚刚吃了许多野果,虽然垂涎眼前的美味,但因为纳兰无忧正站在它的肩膀上,所以它只能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否则要是影响了纳兰无忧的计划,他肯定会没收它所有的野果的。 “小忧你别乱动啊,现在我得将自己的内气完全隐藏起来才能引它出来,双头妖狐可狡猾了。”纳兰无忧轻言轻语说道。 小忧听罢,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声,表示它完全明白纳兰无忧的意思,并且为了保护自己的野果一定会努力配合纳兰无忧。 就这样,一人一虎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守了许久后,一只银白色的双头狐狸终于出现在了纳兰无忧的视野之内,纳兰无忧激动不已,忍不住跺了跺脚,然后就听小忧闷哼一声,纳兰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踩着的不是硬邦邦的土地,而是血肉之躯的小忧,登时对小忧赔笑道:“完了给你多弄些野果。” 小忧喷了喷响鼻,算是原谅了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脸上挂着笑意,轻轻从小忧身上跃下,然后尽量躲开树叶,在树林中灵活穿梭靠近那只双头银狐,小忧则蜷起腰,像一只小猫一样跟在纳兰无忧后面,无奈它身躯有点大,时不时碰上树叶,发出“唰唰”的声音,纳兰无忧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回头瞪一眼小忧,而小忧则每次都睁大眼睛,无辜而又无奈地看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生怕那只双头银狐不见了,最后索性不管小忧了。 蛇行许久,终于摸到了双头银狐的身边,纳兰无忧轻轻舔了舔上唇,然后如同雷电一般扑了上去。 双头银狐瞬间察觉到了纳兰无忧的气息,在纳兰无忧扑出的那一瞬,它就像一道银光一般闪了开来,这时候纳兰无忧立即大喊一声:“小忧,快上!” 话音未落,就见漆黑如墨的小忧低吼着跃出,黑色阴影如同死亡一般笼罩了双头银狐,然而,就在小忧看似要得手的一刹那,双头银狐急忙转头,朝着纳兰无忧笔直冲了过去。小忧见状,自然也同它一样急转掉头,紧追不舍。 纳兰无忧反应奇快,主动扑了上去,前有自己,后又小忧,纳兰无忧正在心中窃喜将要得手之时,却见银狐忽然停住,在原地急转数圈之后,腾然窜出,方向既不是小忧那里,更不是纳兰无忧那里,纳兰无忧心中一惊,哪里料到这银狐竟然如此狡猾,眼看他就要和小忧撞在一起时,他忽然在脚下汇起火红内气,然后伸出手,揪住迎面扑来的小忧嘴边的一颗牙刀,然后稍稍用力,猛然甩出后便朝着银狐的方向急追过去。 小忧因为停得太猛,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住,然后雷霆怒吼一声,追着纳兰无忧狂奔了过去。 那双头银狐虽然体量不大,奔跑速度却是极快,几乎犹如一道银色闪电一般,纳兰无忧紧追不舍,心中倒不怕追不上它,只是十分好奇它究竟想往哪里跑,于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当那银狐刚刚松了一口气时,纳兰无忧又使出大力,“嗖”地一声追上去,阴影笼罩银狐的那一刻,银狐自然十分惧怕,于是只得更加卖力地逃命,而纳兰无忧接着又会放慢速度,当银狐稍有松懈时,纳兰无忧又会冲到它身后吓唬它,如此往复,纳兰无忧心中乐得只想笑。 反观小忧,看到纳兰无忧如此无聊地戏耍那只可怜的小银狐,兴致上来,也跟着纳兰无忧的速度时快时慢,好几次它那奇长无比的牙刀都要触到银狐的屁股了,但它对猎杀这种小灵物并无一丝兴趣,相反地,对于戏耍它小忧倒有十足的兴致。 一人一虎,欺负弱小都如此默契,真不知若整日教导纳兰无忧行侠仗义的纳兰飞雪等人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奔跑了一阵后,眼见银狐就要穷途末路了,也不知它是因为跑不动了还是对纳兰无忧这个恶毒家伙感到绝望了,它竟然乖乖停了下来,四只耳朵竖起,眼中晶莹,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摇,似是在向纳兰无忧求饶一般。 纳兰无忧嘿嘿一笑,道:“今日只是想试一试我的奔跑速度有没有下降,谁叫你是无名岛上跑得最快的灵兽呢,好了,既然我的速度并没有下降,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走吧。”说完,让开身子,右手一挥,像是在为它指路一般。 那银狐也算是灵性通达,听懂了纳兰无忧的意思后,颤颤巍巍地跑开了。 小忧气喘吁吁地站在纳兰无忧身旁,几次想上前捉住双头银狐,均被纳兰无忧制止了,只见它气呼呼地瞪着纳兰无忧,嘴边牙刀一呲一呲,月色下更显锋锐,明显是在威胁纳兰无忧。 纳兰无忧擦去额角的细汗,摆摆手笑道:“我原本也打算抓住它炖汤喝的,但是看它那么可怜,为了逃命跑得都快吐血了,所以我还是放了它吧。” 小忧眨了眨眼睛,在胸腔内哼了一声,似乎在说:“这还差不多。” 这时候,纳兰无忧讨好似的摸了摸小忧的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说完后,就以迅雷之势翻身骑上了小忧的肩膀。小忧重重哼了一声,又用力甩了甩,似是极不情愿背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便说道:“还想不想每天吃果子了?” 小忧一听,登时便老实了下来,然后前腿迈出,似是又不甘心就这样被纳兰无忧威胁了,于是身子猛然侧了下,纳兰无忧没抓紧,险些掉下来,好在小忧及时摆正了身子,纳兰无忧狠狠地揪了一下小忧后颈上的毛,道:“叫你······” 还未说完,他忽然停了下来,对小忧噤声道:“安静点小忧,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小忧立即安静下来,纳兰无忧从小忧身上轻轻落下,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俯下身子,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了片刻后,自言自语道:“难道有什么人在打斗?”说完后,起身循声而去,小忧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走了不大时候,纳兰无忧轻轻翻过眼前的一堵巨石,接下来,他便如同石化了一般定定立在了那里。 月影乱颤,花叶飘香,一个女子,身如雪,颜似玉,正在月下翩翩起舞。 她的手臂柔若无骨,她的腰肢盈盈可握,她的双腿修长妖娆,一头金发宛如灿烂的华锦一般铺在雪白的肌肤上面,她的舞步神韵生香,颠倒众生,纳兰无忧哪里见过如此出众的舞姿,只觉这少女舞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她最芳香的年华,是诸神动容的落寞。 只是,当纳兰无忧反应过来时,他立即羞红了脸。 原因无他,一是因为眼前的少女并未穿一件衣服,二是因为这个少女就是皇甫瑶。 就在下一瞬间,纳兰无忧立即转过身,恨不得戳瞎双眼,然后又见小忧还愣愣地看着皇甫瑶,于是气呼呼地拉住小忧胸口的鬃毛,将它也拉了过来。 “我等你许久了,纳兰无忧,你太慢了。”皇甫瑶道。 “我我我······你你你······你等我干嘛?”纳兰无忧吞吞吐吐道。 皇甫呀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敢么?” 纳兰无忧道:“谁说我不敢······”发现自己说的不对后,他又立即道:“我我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说完后,呸了一声,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灵宗平常的一种修炼方法,更何况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而已。” “你真是太不自重了,瑶儿······不,皇甫瑶,大荒有哪个女子像你一样的。” “那是因为大荒女子都不会像我一样,若被男子看见身子,就要杀了他。”皇甫瑶语气突变,话语中阴气*人。 纳兰无忧心中一沉,道:“你这样做,就是为了杀我?” 悉悉萃萃的声音传来,不大时候,就听皇甫瑶笑道:“无忧啊无忧,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你以为我就是为了简简单单地杀掉你么?我皇甫瑶命贱人不贱,好了,我已经穿好衣服了,现在你可以转过来了。” 纳兰无忧刚想转过去,想了想后,又用手蒙住眼睛,转过身后,先是微微张开指缝,偷偷看了一眼,发觉皇甫瑶真的穿好衣服后,才敢拿开手正视皇甫瑶,但一想起刚才看见的场景,他的耳根又莫名热了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纳兰无忧问道。 “既然你今天送了我一份大礼,那我现在也该还你一份大礼才是啊。”皇甫瑶露出罕见的温柔笑容说道。 纳兰无忧道:“你所说的大礼,是指我今天对你说的那句话?” “不然还会是什么呢?”皇甫瑶反问道。 “那句话并不是我一时兴起而说的,我纳兰无忧说到做到。” “‘你若伤我一分,我必定还你十分’,就是这句话?好可笑啊纳兰无忧,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纳兰无忧双眼精光闪烁,道:“不错,你若伤我一份,我必定还你十分,九黎刀伤,连同当年昆仑山的所有记忆,我都会忘记。”说完后,转身就走,皇甫瑶的冷笑传来,纳兰无忧忽然停住,冷冷道:“我不会揭穿你尸女的身份,希望你也好自为之。” 皇甫瑶眼神闪动,道:“我会的。” 过了许久,当纳兰无忧完全离开后,皇甫瑶忽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你本是要娶我的呀无忧······” 第九十九章 断剑重铸 夜风微凉,纳兰无忧伫立在泓清殿正殿之上,看月影寂寞如水,只觉自己亦是孤独难堪。 景浩天远远看着纳兰无忧,面色淡然,夜半钟声响起,也不知是无名岛上哪座寺庙传来的。 “这小子又怎么了?”白小雨披着一件外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吧,我们回去休息。”景浩天道。 白小雨“咦”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惊讶,道:“怎么回事,你不去劝劝他么?” 景浩天倏然一笑,月夜下的牙齿白得吓人,道:“让他一个人呆着吧,这样下去你要着凉的。” 白小雨忽然愣了一下,随即脸庞微微泛上红晕,道:“你今天竟然关心起我来了······” 景浩天头一歪,道:“无忧消失的时候,我一直在关心你啊。” 白小雨微微抬起头,若有所思道:“那倒是······”说完后,嘿嘿一笑,拉起景浩天的手,道:“那我们回屋吧。“景浩天双眸凝视着白小雨,缓缓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缓步走远了。 “他们真像一对姐弟啊······”纳兰无忧看着远去的白小雨和景浩天,自言自语道。 卧在纳兰无忧旁边的小忧听见后,忽然抬起头,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似是在附和纳兰无忧一般。 纳兰无忧苦涩一笑,然后伸出手,轻轻抚着小忧的头颅,小忧似是很不适应纳兰无忧的这一套,有意将头偏了偏。 “纵然她想杀我又如何······”纳兰无忧抬头望月,喃喃说着。 次日,景浩天甫一睁眼,就见纳兰无忧推开门进来,依旧是目光如水,水中含伤。 与此同时,白小雨也睁开眼,看见纳兰无忧后,与景浩天对视一眼,景浩天道:“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道:“我来向你们道个别。” 景浩天听罢,愣了许久,忽然听到白小雨讶道:“道什么别?你要去哪?” 纳兰无忧笑着摆摆手,道:“放心便是,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坐几天,这也算是我这些日子悟出来的新的修宗方法吧,要想参破正道四宗各宗宗法的奥妙,不这样是不行的。” 景浩天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是这样的话,姑且不论此法是否正确,你若有心潜心修宗,那便是极好的事情。” 白小雨见景浩天脸色悦然,于是不自禁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修宗事大,但也别忘了几天后的聚试比赛,一定要按时赶回来啊。” 纳兰无忧看着白小雨,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身,走出房门,小忧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出屋子后,纳兰无忧忽然转过头,道:“这些天太过颓唐,让你们担心了。” 景浩天十分惊讶,断不会想到纳兰无忧竟会说出这样话,但他的惊讶神色一闪而逝,随即淡淡一笑,道:“没事的。” 纳兰无忧同样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走了。 许久之后,景浩天才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便皱起眉头,道:“无忧该不会去参禅了吧。” 白小雨“咦”了一声,道:“参禅?参什么禅?······”说到这里时,她忽然愣了一下,随即道:“你是说,她是为了彻底忘记皇甫瑶?” 景浩天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白小雨道:“这是好事啊,你为何愁眉苦脸的?” 景浩天摇摇头,道:“你觉得要真正忘记一个人,得做到什么份上?” 白小雨迟疑一下,道:“参禅······参禅······”这时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声道:“无忧参禅是为了看破红尘?” 景浩天颔首道:“或者说,他已经有出世的念头了。” “出世?就是学佛宗那些人一样剃度披袈,戒除十妄九念,还动不动就对别人说教?”白小雨看上去对佛宗众人颇有异议,脸色难看不说,字里行间都是对佛宗众人的偏见。 景浩天哈哈哈大笑,道:“你直接说他想当和尚不就行了么,何必绕圈子?是不是非常看不惯佛宗中人?” 白小雨也觉得自己说话欠妥,于是嘟囔道:“我很少接触到佛宗弟子的,只是觉得他们跟常人不一样罢了······”说到这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惊一乍道:“无忧要是剃光了头发岂不是很难看?” 景浩天听罢,差点背过气去,为之气结半天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瞎······担······心······” “凄凉弦,画里人,谁道相思碎天涯,霏霏霜雪离人泪,难诉红尘殇。 灵女恶,灵女悲,此生不若不相见,时光凉薄故人情,是非一场梦。” 纳兰无忧含泪在巨石上面刻下这两行字,妖王剑似是读懂了纳兰无忧的心意,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似在幽泣一般,寒风凛冽,纳兰无忧浮在山巅巨石之前,脚下火红内气汹涌散出,如风似雾燃烧不止,只见他将手中妖王剑插入巨石石壁,然后大吼一声:“瑶儿,皇甫瑶!······” 吼声如雷,飘入天际,久久不散。 小忧肩上一对翅膀不断扇动,看着眼前的纳兰无忧眼泪横流,似是发疯一般朝着天空吼叫,于是在很短时间内受到纳兰无忧的影响,一双蓝眼变得晶莹如水,直勾勾看着天际,任凭纳兰无忧的眼泪飘散到自己身上。 纳兰无忧双目赤红,吼完之后久久不能平息,脖劲上青筋暴起,半晌后,才见他缓缓合上双眼,止住眼泪,喉咙动了动,然后双腿一弯,就在这半空险地盘腿坐了下来,双手轻轻搭在膝上,呼吸吐纳几个轮回后,就见他身子底下缓缓化出一个火红圆阵,纳兰无忧一身白衣,盘坐在火红圆阵之上,看上去已然有了几分出尘之势。 就这样,纳兰无忧如同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定定盘坐在半空,身后的两行大字一笔一划尽皆含伤,妖王断剑正正插入石壁,仿佛在凝视着纳兰无忧一般。 日落月升,此时的无名岛静籁无声,万物休憩,纳兰无忧均匀地呼吸着,在夜色中可以看到无数光亮的小尘埃不断渗入纳兰无忧的身子,那原本该是昆仑大悲咒第八层才能达到的境界,可是纳兰无忧的昆仑大悲咒只修炼到了第五层便再也无法修炼上去了,此时纳兰无忧也感受到了月之精华正在慢慢进入自己的身体筋脉之中,与白天吸收的日之精华相互调和,原本还有点燥热的气息很快就温和了下来,纳兰无忧感受到这种变化后,嘴角不自禁翘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吸收外界精华是昆仑大悲咒第八层之效,眼下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达到了昆仑大悲咒第八层的效果,刚要细细回想一番时,忽觉体内筋络一震,他立即小小吃了一惊,以前静坐修宗时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心思小小地乱一下,整个身子内部都会跟着震荡不已,这便说明纳兰无忧的静坐修为境界已然上了一个层次。 一昼夜很快过去,霞光初照,微红光晕铺在纳兰无忧脸上,日月精华正好调合完毕,化成一层淡白色的光芒浮在纳兰无忧身体表面,纳兰无忧微笑一下,随即睁开眼,睁眼的一刹那,身上光芒散去,风依旧凛冽,纳兰无忧缓缓站起来,一身白衣猎猎飞舞,一夜未眠,他的脸色并无半分憔悴,双眼反而更加有神,真真是眼如春水、目光如炬。 小忧疑惑似的低声叫了一声,似是很奇怪纳兰无忧的这番变化,此时的纳兰无忧脸颊生光,发色黑亮,初阳下的面容精致无比,若有女子看到纳兰无忧这幅神采,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纳兰无忧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静坐一天一夜,困意全无,体内反倒感到气力充沛,恰好此时纳兰无忧身处高空,凉意袭人,故而更加神清气爽。 片刻之后,纳兰无忧在半空之中站直身子,然后伸展双臂,犹如被束在苍穹一般,他的脸上带着神明一般的笑容,修长四肢极力伸展,慢慢的,火红内气开始从他体内涌出,原本该暴烈不已的内气此时有如流动的火焰一般,缠缠绵绵,温柔似水,流转在纳兰无忧周身,此时的纳兰无忧,看上去就如同披了一件水做的火色纱衣,何其耀眼,又何其俊美。 半晌后,纳兰无忧双手置于胸前,修长十指做出数个指诀,随即就见他轻哼一声,铺在其身子表面的火红内气立即发了疯一般流转起来,光华四射,艳如红日,不多时候,其身后就化出了八柄赤色大剑,比起之前纳兰无忧在身后化出的七柄火红大剑,现在的气剑不仅在数量上增加了一柄,剑身也变得更加赤红,已然有由红入紫之势,而就在这时,原本钉在石壁中的妖王断剑忽然如同受到召唤一般破壁而出,然后旋至纳兰无忧身后,八柄气剑排成圆阵,唯缺一把竖插长剑封阵,此时立即齐齐震动起来,妖王断剑嗡嗡回应,不断吸收着纳兰无忧身上的火红内气,不多时候,纳兰无忧体内的火红内气已与妖王断剑浑然合成一体,赤红如火的妖王剑尖啸不止,仿佛在庆贺自己的重生。 在这一刻,原本断了的妖王剑,已然被纳兰无忧的内气化成了一柄完整的神器。 “好姐姐,这便是你送我的妖王剑。”纳兰无忧忽然泪流满面,这般呢喃道。 第一百章 戾剑 “时光凉薄故人情,是非一场梦······公子可是为情所伤?”一女子声音悠悠传来,纳兰无忧听见后身子猛然一震,却丝毫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姑娘是何人?为何来此处?”纳兰无忧问道。 那女子哈哈大笑两声,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公子只要知道,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助公子一臂之力的。” “哦?”纳兰无忧疑道:“此话怎讲?” 那女子缓缓现身,一身黑衣,长相妩媚,小忧见状,只是瞪大眼出了几口气,身后粗壮虎尾摇摆几下,然后便不再理会她了。纳兰无忧立即惊道:“是你!”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正是我。” 忽然出现在纳兰无忧面前的女子,正是在四宗聚试中被龙无伤重创的上官鬼姬。 那一日上官鬼姬施展神通,虽然败在龙无伤手下,却着实让人钦佩不已,眼下她手持佩剑,看似已然伤愈,脸色红润、身段轻盈,只几下便轻松跃到纳兰无忧面前,脚下银色内气汇出,像一团云朵一般托住她的身子,只见她定定看了纳兰无忧片刻,然后道:“无忧公子。” 吐气如兰,幽香传来,纳兰无忧蓦觉心旌一荡,然后不自觉退后小半步,只片刻后,便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鬼姬道:“公子不必在意这些,我对公子并无半分恶意,只是我确是受人所托,前来助公子一臂之力。” 纳兰无忧眉头微皱,道:“可否告诉我,姑娘是受谁所托?” “实不相瞒,此人身份我当真不敢泄露半分。”说完后,朝着纳兰无忧深深做了一个揖,然后身子一侧,右手一挥,道:“公子身后的九剑阵法当属举世罕见,依小女子愚见,此阵法结合了道宗内气与真宗威法巨神怒,又有绝世神器妖王剑封镇,不知公子打算怎样使用此阵法?” 听上官鬼姬这么一说,纳兰无忧吃惊之余,也瞬间明白了许多,是啊,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所学宗法结合在一起了,他自恃对真宗绝学诛神十三式参悟透彻,除了不能使出最后一式御剑式之外,其余十二式可谓使得炉火纯青,但是自从螭吻大乱之后,他莫名落到无名岛,身上昆仑大悲咒修为尽数被封,万千手教他的魔化之力也犹如消失了一般,实在不知是何原因,自己静坐一昼夜后竟然就练成了这阵法,虽然以前在弘清宗与萧君对战时他的身后也出现过剑阵,不过那时他只以为那是自己体内内气太过庞大的缘故······现今看来,这剑阵的出现并非偶然,也绝非是一朝一夕就练就的,想到这里,纳兰无忧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从背后取下一柄剑来,可谁知,他的手甫一碰到剑柄,一股极其灼热的烈阳气息便猛猛袭来,血肉之躯哪里承受得了那般灼痛,纳兰无忧右手一颤,速度极快缩了回来。 摊开手看去,仅仅是碰了剑柄一下,纳兰无忧的手心已然一片焦黑,纳兰无忧大吃一惊,这剑阵就排在自己身后,几乎是贴身排展的,为何不能灼伤自己的后背呢。 上官鬼姬似是也看出了纳兰无忧的疑惑,道:“若公子不能手持这九柄巨剑的话,要使用这些气剑,恐怕还得另寻出路。” 纳兰无忧嗯了一声,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诛神十三式最后一式御剑式?” 上官鬼姬反问道:“莫非公子······” “正是。”纳兰无忧道。 上官鬼姬面色微讶,但片刻后便恢复如常,迟疑片刻,道:“如此说来,公子的九剑阵法便无用武之地了?” 纳兰无忧爽快一笑,道:“我从未料想到自己能化出这种阵法,既然使不出倒也无碍。”说完后,纳兰无忧便在上官鬼姬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笑问道:“怎么样,上官姑娘,我这剑阵看上去可还漂亮威风?” 上官鬼姬没料到纳兰无忧会这样说,忍俊不禁道:“公子风姿配上这等绝世剑阵,还真有几分君临天下之意呢。” 话音刚落,纳兰无忧忽然感到后背一热,一股纯阳之气霎时从下丹田爆发而出,闪电般传遍全身,接下来,纳兰无忧便察觉到了忘忧果的神威即将爆发,于是顾不得许多,对小忧和上官鬼姬道:“你们快快闪开,越远越好!” 小忧是见识过纳兰无忧体内忘忧果神力的,于是毫不犹豫,巨翅一展,雷电一般冲破云霄闪了开去,上官鬼姬见状,也是毫不犹豫,黑影一闪,一身身法当真不可小觑,片刻后就追上了小忧,还未在半空立稳,纳兰无忧的吼声便穿云裂石般传来,随后就见一波强劲气浪嗡嗡袭来,紧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气浪犹如失控一般在半空胡乱灼烧撞击,气浪相撞后便发出冲天火焰,一时间轰鸣如雷,天地变色,纳兰无忧身边方圆半百步之内,火光参天,激焰四射,简直犹如地狱之火喷发一般。而此时的纳兰无忧,身后剑阵猛然扩大了许多,远远盖过纳兰无忧修长身子,剑身赤红,火光耀天,势吞万物。 上官鬼姬万分吃惊地看着面色苍白、略显狰狞的纳兰无忧,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尊主大人的血统之力,更不可能是道家之力,这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小忧忽然大吼一声,上官鬼姬被小忧雄壮有力的吼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小忧正弓着腰,绷着四肢,凝神盯着纳兰无忧,似乎时刻准备扑上去。 上官鬼姬朝纳兰无忧看去,只见他红着双眼,右手伸向身后,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妖王剑剑柄,只听得“嘶啦”之声连连传来,血肉烧焦的味道很快就飘了过来,纳兰无忧偏执地握紧了妖王剑,正在一寸一寸,将重铸的妖王剑从背后剑阵中拉出来。 尽管纳兰无忧的右手已经黑如焦炭,眼睛几欲滴血的他仍旧无比坚持地紧握着妖王剑剑柄,这一刻,纳兰无忧的眼前再无其他,只有一个女子,蓝发蓝衣,耳悬龙坠,那是他曾经仇恨了数年的女子,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用命护他的女子。 “诗······诗······”纳兰无忧说出这两个字时,眼眶立即一阵潮热,浑身再次涌出无尽的内气,右手更是得了大力,只听“呲”的一声,妖王剑应声而出,剑长六尺有余,通体火红,剑刃宽厚,剑尖更是硕大威猛,整柄剑处处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和狂傲,铮铮作响之际,只见无数细小红色电芒自剑尖窜出,然后疯狂地朝上蔓延,眨眼间便已经布满整柄剑。 上官鬼姬盯着突变的妖王剑,冲纳兰无忧大吼一声:“公子快快扔了这把凶剑,它要反噬公子了!” 纳兰无忧双眼赤红,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脑海之中韩诗诗的音容笑貌一直不肯散去,妖王剑是妖族至宝,更是韩诗诗送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又怎么舍得扔,但眼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妖王剑真如一个恶魔一般死死缠着纳兰无忧的右手,无比灼热的气息一波一波,顺着纳兰无忧的右手冲入身子,此时他的右臂简直如同燃烧一般,奇痛无比,若真的再不放手,纳兰无忧知道自己定会被妖王剑焚成灰烬! 又一次的生死相争,纳兰无忧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只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同什么角力,是妖王剑的绝世戾气还是对韩诗诗的情义抉择······忽然,一串咯咯的笑声传来,纳兰无忧血红的双眼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飞雪连绵的昆仑山,那个小小的女孩子,长得丑丑的女孩子,此刻正被纳兰雪鸟巨大的双爪抓起翱翔天际,她不停地对纳兰无忧说:“无忧,无忧,你在哪里呀······” 归根结底,纳兰无忧还是忘不了她,即使永世宿仇,他对她的情、他对她的念都不曾淡去半分。 原来要怪只能怪他们的相遇太美相思太深,若此世从未相见,那该多好。 “啊啊啊······”纳兰无忧再也抑制不住,喉头梗塞不已,却还是用了最大力气吼了出来,眼泪还未流出就被全身炙热的火红内气给化成了烟雾,与此同时,妖王剑也将戾气爆发到了极致,火红电芒游龙一般涌上纳兰无忧的右手,纳兰无忧的右手早已被灼烧得面目全非,五指几可见骨。上官鬼姬见状,银牙一咬,黑影冲上,右手中指食指笔直伸展,朝着纳兰无忧右臂一通猛点,纳兰无忧痛得大吼一声,左拳击出,大力击中上官鬼姬的右肩,与此同时,上官鬼姬最后一点已然落下,正正点在纳兰无忧右肩大穴上,只听得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纳兰无忧右手暴烈燃起,上官鬼姬则直直向后退去,然后从空中落了下去。 小忧见状,毫不犹豫地向下冲去,接住了吐血不止的上官鬼姬。 第一百零一章 人狐 纳兰无忧疯了一般甩着右臂,赤红烈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纳兰无忧的右臂几要被毁灭殆尽,妖王剑似是完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一般,忽然挣脱纳兰无忧的右手,剑身传出各种厉鬼嚎叫之声,一时间哀嚎四起,刺耳无比,再加上纳兰无忧浑身火红,皮肉烧焦之味缭绕不去,简直让人如同置身炼狱一般。 这时候,小忧已经载着上官鬼姬飞了上来,上官鬼姬脸色苍白,心中诧异无比:一切都已经失控了,她完全没料到纳兰无忧竟然这般容易走火入魔,更没想到纳兰无忧的心力已经强到了这般地步,但妖王剑的反噬之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以纳兰无忧这般深厚的修宗根基也抵挡不了它的侵蚀,若不是自己刚才及时出手打通纳兰无忧右臂逆流游走的内气,从而抗衡住妖王剑的妖气,纳兰无忧现在恐怕已经被妖王剑反噬了。 而那个能将妖王剑弄断的人物,其实力根本深到了无法预料的地步。 上官鬼姬凝神看着纳兰无忧的右臂,忽然长舒一口气,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只手恐怕要废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俯首轻轻贴在小忧耳边说道:“你赶快回去一趟找来景浩天,目前的情况只有他能控制得了。” 小忧听罢,半信半疑地转过头看了上官鬼姬一眼,上官鬼姬见状,指着近乎癫狂的纳兰无忧,道:“你看他的右手,只剩下白骨了,拿到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的整条右臂都变成白骨么?” 小忧蓝眼一闪,胸腔吼声乍起,再不迟疑,折身就冲,上官鬼姬轻喝一声,从小忧背上跃起,轻轻道:“我在这里守着他,你一定要快一些!” 小忧雷吼一声,身影一转眼就消失了。 看着小忧的漆黑身影消失之后,上官鬼姬再度向纳兰无忧看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的纳兰无忧,黑发尽皆向上冲起,双眼赤红,右手白骨熠熠,而且右臂白骨正在一寸一寸向上移动,如果止不住这种势头,纳兰无忧的右臂迟早会化成白骨。 想到这里,上官鬼姬再度咬咬牙,道:“公子的神智可还清醒?” 纳兰无忧一双血眼猛然看向上官鬼姬,上官鬼姬只觉后脊一凉,右手银剑破鞘而出,果然不出她所料,纳兰无忧根本没有抵挡住妖王剑的反噬,现在的他,已经变得六亲不认了。 纳兰无忧并不持任何武器,妖王剑悬于其头顶上,被火红内气包裹着的拳脚迅如惊雷,上官鬼姬第一次同纳兰无忧正面交手,心中吃惊不小:纳兰无忧的攻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刚一分神,上官鬼姬就感到肩部剧痛传来,扭头一看,纳兰无忧的白骨右手几乎穿透了她的左肩,纳兰无忧右手拔出的一刹那,鲜血喷射,滋滋之声传来,那些血液片刻后就被纳兰无忧身上的内气给炙烤成了红雾。 上官鬼姬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强忍着剧痛连连向后跳闪开来,然后调转身子,不过一切地朝弘清殿方向冲去,此时的她冷汗直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找到人阻止纳兰无忧的话,她迟早会被他杀死的······“太可怕了······当真是像极了那尊红色的杀神······”上官鬼姬呢喃着。 接下来,纳兰无忧已然如同一团火红雷电一般冲到了上官鬼姬背后,上官鬼姬甫一察觉到纳兰无忧的灼人气息,便感到后背如同裂开一般传来剧痛,然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出,坠落而下。 直到这时,上官鬼姬才明白过来,既然纳兰无忧拥有那般举世无双的速度,自己又怎么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砰”的一声,上官鬼姬坠落在地上,后背伤口鲜血溢出,奇痛无比,她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爬起来,纳兰无忧就在这时候从天而降,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尘土肆意飞扬,热浪袭来,上官鬼姬大汗淋淋,看着宛如火魔的纳兰无忧,她无奈一笑,道:“景浩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赶来,莫非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么?” 说着,右手伸出,不知掉落在何处的银剑细啸一声后飞回她的手中,“我上官鬼姬自幼承尊主厉训,凡我界中人,必不会束手等死,无忧公子,今日若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算对尊主有个交代了。”说罢,银牙一咬,白脸生煞,持剑杀上。 纳兰无忧愣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道:“无知之人还妄想反抗么,受死便是!”说着,右手向上伸出,妖王剑似是得了召唤,回到纳兰无忧手中,纳兰无忧横握长剑,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已有半数化作白骨,饶是如此,他只是冷笑数声,随即挥舞起妖王剑,巨剑生风,杀气横溢,仅仅数十个回合之后,火红妖王剑就已经完全压制住了上官鬼姬的银色细剑,上官鬼姬本来就身负重伤,再加上妖王剑乃绝世神器,还有纳兰无忧身后那个十分可怖的八剑大阵,事已至此,上官鬼姬终于不再抱任何希望,细剑无力,只能等死了。 纳兰无忧咯咯笑着,似是很得意,此情此景,恰似那一日大战螭吻时他解开魔化之力后,睥睨万物,傲视天下。虽是失去了神智,但深深扎在纳兰无忧骨血之中的对力量的追崇此时却是尽显无疑,上官鬼姬看着纳兰无忧手中的夺命巨剑,只是淡淡一笑,道:“公子日后必能继承尊主衣钵,只可惜我看不到公子的魔化之力了······” 说完后,闭上眼睛,等着妖王剑挥下。 利剑砍下,剧痛传来,血腥味随即四散开来,上官鬼姬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缓缓睁开眼,却看见了纳兰无忧一脸的茫然,再转头看,原来妖王剑砍入自己的右肩后并未能一劈到底,而是牢牢地卡在了自己的骨肉之中,看到这里,她不禁惨笑一下,到头来,能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血脉。 纳兰无忧疑惑片刻后便开始吃惊起来,吃惊很快就化作了滔滔不绝的愤怒,犹如他体内不止不息的火红内气一般,眼下他只有两种想法:一种是眼前的人太厉害了,自己这一下竟然砍不死她,可她明明是个弱女子,那就只能说明自己还不够强、不够暴猛,处于杀戮癫狂的纳兰无忧哪里忍受得了这种落差,方才睥睨天下的骄傲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纳兰无忧在这一刻,再度沉入了无可挽回的暴戾之海。 随着他发出的怒吼,妖王剑宽厚的剑刃从上官鬼姬的皮肉之中猛然卸除,霎时间鲜血飞溅,直直滋进纳兰无忧的眼睛,满脸是血的纳兰无忧暴怒地伸出左手,掐住上官鬼姬的脖颈,任凭上官鬼姬口中的血沫染红他的手,染红他的衣袖。 上官鬼姬如觉窒息,不自禁斜眼向纳兰无忧右手妖王剑看去,只见纳兰无忧的整条右臂都已经化成了白骨,骨上无一丝血迹,反倒映射着慑人的寒光,上官鬼姬不禁道:“果真······是······我界······最强······” 还未说完,就见纳兰无忧左手不耐烦地挥出,上官鬼姬被大力扔出,身上鲜血纷纷扬扬划过半空,纳兰无忧长舒一口气,看了看不得动弹的上官鬼姬,道:“这一剑,必叫你血肉无存。”说着,一步一步,剑尖着地,煞气入地,缓缓朝上官鬼姬走去。 上官鬼姬秀眉皱起,心想纳兰无忧走火入魔竟是这般强横,恐怕不下于其魔化之力,妖族在大荒延续千年,其镇族神器妖王剑果真强大无比,真不知纳兰无忧用了什么法子从韩诗诗那里得来这宝物,若他能完全发挥出妖王剑神威,那······想到这里,上官鬼姬忽然一愣,随即心中一凛,心里自言一句:我还不能就此死去,眼下能拖就拖,无名岛至宝妖王剑,或许是一个绝好的转机! 想到这里时,上官鬼姬眼神忽然一冷,随即大喝一声:“魔化之力,开!” 骨肉作响,上官鬼姬的身体在下一刻便开始巨变起来,先是伤口快速愈合,然后就见她眼色骤然变作银色,紧接着,她的身后霍然化出了九条冲天狐尾,不多时候,一只狡黠巨大的人狐便出现在纳兰无忧面前,纳兰无忧盯着眼前巨变的上官鬼姬,先是怔了怔,韩诗诗虎身神威仿佛掠过眼前,下一刻,却听得一陌生男子声音传来:“想不到无名岛的封印都压不住你的血统了,魔尊的五大护法之一,当真是本领通天!” 纳兰无忧与上官鬼姬同时一愣,齐齐循声看去,只见一魁梧男子出现在纳兰无忧刻字的石壁之前,一张半兽半人的脸庞,狰狞之极,若韩诗诗在场的话,必会认出来,此人正是当年用巨兽跟她换取妖王剑的那名男子。 纳兰无忧从未见过他,只不过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他的心中就有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第一百零二章 尸兽 “你是何人?”上官鬼姬一双巨大的银色狐眼盯着那男子问道。 那男子只是笑笑,也不回答上官鬼姬,只见他纵身一跳,从高处跃下,看似身材魁梧的他落地时却无丝毫尘埃惊起,待立定后,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打量了纳兰无忧一番后,道:“你果真成了妖王剑的正主,韩诗诗当真看得起你啊!” 纳兰无忧莫名一愣,此时的他虽杀意冲天、只想斩杀眼前一切,但还未到忘记一切的地步,听到眼前的这名男子所言后,不知为何,纳兰无忧心中竟起了一丝醋意,当下也不多说,在上官鬼姬与那男子都未看清的时候,只见一道红影闪过,纳兰无忧的妖王剑片刻后就抵在了男子的脖子上,上官鬼姬吃了一惊,道:“这种速度······刚才明明可以轻易杀死我啊!” 再看那名狰狞男子,灼热刀锋就抵在脖子上,一股灼戾之气直*五脏六腑,可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见他盯着纳兰无忧,半兽半人的恐怖脸庞上挂着一丝笑意,道:“怎么不下手呢?是不是连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大笑开来,兽脸一边的獠牙和那只凹凸不平的毒绿眼睛既是张狂又是狰狞,“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或者说,你已经怕了我吧?” 纳兰无忧冷笑一声,道:“笑话,杀死你之前,我只想知道,是不是韩诗诗派你来的?” 那男子嘴角翘起,瞬间伸出手,牢牢抓住妖王剑剑刃,纳兰无忧见状,连忙大力回抽,却发现妖王剑如陷泥潭一般纹丝不动,再顺着那男子的手臂看去,血肉焦黑,白骨隐隐可见,同是和纳兰无忧一样的血肉之躯,他也一样丝毫不惧这新生妖王剑的神威,反倒是妖王剑此时却开始微微震将起来,纳兰无忧感受得到,此时的妖王剑和自己几乎是心意相通的,都是遇到强敌后的亢奋和微微的恐惧,只是纳兰无忧并不知道,此时的妖王剑更多了一层复仇之意。 “韩诗诗虽是妖族女王,但要想差遣我还完全不够格······”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一下,目光聚于妖王剑上,继续道:“当初弄断这把剑的时候,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说着,低声急喝一声,抓着妖王剑的手猛一用力,妖王剑尖啸一声,随即大幅摇荡着挣脱纳兰无忧的右手,然后极速旋转起来,男子见状,立即松开妖王剑,并直直向后退去,妖王剑剑尖直指男子胸口,火红电芒嘶嘶作响,犹如一道道惊雷游龙一样,仿佛要撕裂妖王剑一般,妖王剑本就巨大,此时急速旋转形成的火钻犹如一条翻转不已的喷火狂龙一般,势猛吞天,妖王剑与那男子周围百步尽皆化作一片火海。男子疾退数步后,断喝一声,双手做了一个怪异指诀,然后两掌摊开,身前立即化出一个纯黑气阵,阵法通圆,白骨骷髅点缀其间,一时间鬼哭狼嚎之声破空散出,凄厉刺耳,而此时妖王剑已经磅礴袭来,红黑对峙,鬼声哀怨,说不出的诡异。 纳兰无忧与上官鬼姬看得呆滞,均没想到这男子竟全然不惧妖王剑,而且身手极好,不但躲开了妖王剑挣脱后的狂力钻击,还有余力与失控的妖王剑一决高下,此时的妖王剑与握在纳兰无忧手中的妖王剑不同,虽是少了纳兰无忧内气的助威,但其狂暴程度远胜彼时,毕竟是上古神器,灵性戾气哪里是寻常神器比得了的。 想到这里,纳兰无忧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寒意:当初韩诗诗曾告诉过他妖王剑是断在尸王手里的,妖王剑神力通天,坚韧程度自不必说,能将它折断的人物该有多么强横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火光四射,细焰飙飞,无数小火息从碰撞中心急速射出,胡乱打在周围的树上、石壁上,一时间数棵参天古树因为年久枯干而开始剧烈燃烧起来,纳兰无忧轻轻拂去身上的火团,白衣上留下了几个焦黑窟窿,因为妖王剑反噬之力变弱的缘故,此时他身上的火红内气明显少了很多,而且右手的疼痛感逐渐加强,纳兰无忧抬起右手看了看,神智慢慢恢复的同时,他的脸色也开始慢慢冷了下来。 上官鬼姬连连跳闪,躲开扑面而来的火星,倒不是怕被灼伤,而是她确实吝惜自己的一身纯白皮毛,纯净如雪,高贵无比,即使她现在已经确确实实化作了一匹怪物,即使此时的战场如同地狱一般,但她的尊贵漂亮确是无与伦比。 强焰散尽之后,纳兰无忧与上官鬼姬同时向那男子看去,只见他稳稳屹立在原地,面色微微发黑,两手则完全变作焦黑,他的脸色看上去疲惫不堪,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不过,此时此刻,妖王剑却被他正正握在手中,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红焰退去、光滑如铁的妖王剑剑身,嘲笑似的说了一句:“上古神器又如何,妖族至宝又如何!”说完后,右手一挥,剑身一甩,他整个人立即腾起半空,立定后,只见他睥睨着地上的纳兰无忧与上官鬼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上官鬼姬扭过头,像只真正的银狐一样舔了舔自己的漂亮皮毛,然后狐嘴一张,女声飘出:“无忧公子?” 纳兰无忧先是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还在追杀上官鬼姬,现在体内那股遇神杀神的暴戾之气已然消散殆尽,虽然知道眼前的上官鬼姬对自己并无恶意,但方才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气,想到这里,纳兰无忧心中凛然一冷,万没想到妖王剑对自己的反噬竟是如此严重······一念及此,纳兰无忧心中登时充满歉意,于是微红着脸对上官鬼姬说道:“方才险些对姑娘不利,还望姑娘见谅。” 上官鬼姬狐头一摇,道:“无碍无碍,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眼前这个半兽脸庞的男子能独力控制妖王剑,可见其实力骇人,依小女子拙见,你我二人联手恐怕都难以胜过他。” 纳兰无忧听罢,额角已经冒出涔涔细汗,其实这时他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因为从妖王剑反噬之力中完全挣脱出来的他这时已然痛不欲生,整条右手的血肉都被妖王剑的剑气融得干干净净,好在纳兰无忧的骨头坚如磐石,若非如此,他的整条右手恐怕都要废掉。 但是当下他的右手几乎跟废掉一样了,奇痛无比不说,单单是看上一眼都觉不忍。 反观那兽脸男子,虽然在反制妖王剑时受了些创伤,但跟纳兰无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仅仅是右手被灼黑了些罢了。此时的他看到纳兰无忧白骨铮铮的右手,冷笑一声,道:“小子,你以为韩诗诗会心甘情愿赠你妖王剑么,实话告诉你,她就是想用这妖王剑束缚你,在你被妖王剑反噬之后好控制你,让你乖乖为她卖命!”说罢,又是颇为得意地大笑起来。 纳兰无忧右眼紧闭,牙关紧咬,右臂钻心疼痛传来,只听得“扑通”一声,纳兰无忧再也忍不住剧痛,狠狠半跪在地上,与此同时,他更是发出了凄厉之极的惨叫:“啊······” 上官鬼姬见状,立即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如一道白色闪电般冲到纳兰无忧身边,道:“不知公子能否忍痛开放自己的魔化之力?” 纳兰无忧却是理也不理上官鬼姬,只是兀自对那男子吼道:“你与韩诗诗究竟是何关系?为何要这般挑拨我们?” 那男子轻蔑似的一笑,道:“韩诗诗那妖女自幼便见惯无数杀戮,心肠无比狠毒,你以为她与你共度几年时光就会钟情于你了么?你自始至终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罢了,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个妖娆女子是多么的工于心计,以她的姿色,放眼天下何人不被其折服,她怎么会专情于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你自己想一想吧,妖族女王最擅长什么?” 纳兰无忧听罢,神色呆滞,震惊在原地,似是连右臂疼痛都忘记了,半晌后,只见他猛然摇摇头,大吼道:“我不信,我不信!” 上官鬼姬听完这些,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之意,但片刻后,就见她轻轻探出前爪,刚想触碰纳兰无忧时,却见纳兰无忧凶神恶煞般转过头,大声道:“走开!” 上官鬼姬身子一怵,但终究还是慢慢后退了一步,然后柔声道:“公子千万别被这恶人迷惑了心智,他到现在还未出手,敌情难测,而且你的伤势如此严重,现在若不强开魔化之力恐有性命之虞!” 纳兰无忧惨然一笑,然后忽然对那男子道:“你究竟是谁?” 那男子大笑两声,凌空跨前两步,妖王剑剑身疾挥,剑尖直指纳兰无忧,道:“我乃尸王麾下三巨尸之一,人称“尸兽”,今日奉尸王之命,前来取你性命!” 第一百零三章 巨力 上官鬼姬听罢,脸色陡然一变,只在心中道:“尸兽······终于现身了······” 纳兰无忧心中猛然一惊,霎时便联想到了皇甫瑶,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么说,尸女······” 还未等他说完,尸兽便打断他道:“尸女太不争气,杀不了你,所以尸王就派我来了。” 纳兰无忧听到这里时才稍稍冷静了一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后,只见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对上官鬼姬说道:“实不相瞒,我的魔化之力已经许久未开过了,而且在这无名岛也开不了,姑娘若有良策,还望等我些许时间。” 上官鬼姬讶道:“我自然有办法让公子开魔化之力的,无名岛的上古大封根本封不住我的魔化之力,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助公子一臂之力的,趁着他还没有全力进击开了魔化之力岂不好?不知公子是想······” 说到这里时,只见纳兰无忧忽然一止手,道:“没有了妖王剑,我照样能与他一战,姑娘暂且退后,伺机行事便是!” 上官鬼姬愣了一愣,随即后退几步,狐步轻盈,仿佛轻轻飘过一般,“公子万万小心。” “恩。”纳兰无忧点点头,踏前一步,目光灼灼看着尸兽,然后抬起左手,在自己右肩几处穴位点了几下,片刻后,就见几缕火红内气从他右臂的白骨上散出,纳兰无忧咬咬牙,抬头对尸兽说道:“韩诗诗千不好万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不管你说什么,总而言之,这世上用命对我好的女子可没几个!”说着,两手握紧,大吼一声,体内火红内气爆散而出,气浪扩散,直搅得地上一片飞沙走石。而他的右臂此时也被火红内气完全护住,宛如一条再生火臂。 尸兽右手紧紧握着妖王剑剑柄,此时的他兴奋之极,看着纳兰无忧凌厉爆发出的火红内气,竟然赞道:“好生刚猛的气势!” 说着,妖王剑一挥,身子一展,从半空重重跳下,落地的一刹那,大地也似是颤了一颤,此时的他就立在纳兰无忧百步之外,身材比纳兰无忧高了将近一头,而且远比纳兰无忧强壮许多,再加上他兽脸狰狞,獠牙横斜,还未开战,凶恶程度便远远胜过了无数可怖巨兽,上官鬼姬看在眼里,心中竟是莫名一怵。 纳兰无忧却丝毫不觉得恐惧,相反的,看见妖王剑就握在他手里,再想起韩诗诗赠他妖王剑时的如花笑颜,他只觉心中激愤无比,此时此刻,他失去的并不仅仅是妖王剑,还有他同韩诗诗之间最深的羁绊。 那种失去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了。 “我纳兰无忧的东西,别人休想抢走,若谁敢染指,我便让他灰飞烟灭!” 纳兰无忧桃眼圆睁,怒吼之后,背后的八剑圆阵火光更耀,大阵隐曜,隐隐有与日争辉之势,与此同时,他的两手也化出了两柄巨剑,剑身湛蓝,剑刃火红,烈焰包裹剑身,火红电芒遍布剑身,远远看去,整柄剑犹如破裂开了一般,正是冰火剑。 尸兽与上官鬼姬均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怪异却又华美的大剑,上官鬼姬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公子果然完好地继承了她的血脉,这种双色剑,大荒再无第二人能化出!” 尸兽在惊奇了短短片刻之后,忽然冷哼一声,道:“就凭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怎能与妖王剑争锋!”说着,只见刀光一闪,大地轰隆轰隆地震将起来,尸兽手握妖王剑,如同一头巨兽一般朝着纳兰无忧猛冲了过来。 纳兰无忧脚下用力,定定扎在地上,面对着雷霆万钧攻来的尸兽,他毫不迟疑地举起了右手冰火剑。 以力相搏! 两柄剑交锋的一刹那,两人身子同时一震,但接下来,就连纳兰无忧也没料到,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在对方强横力量的冲击下,他犹如一介尘埃一般被撞飞了。 “咳咳······”纳兰无忧在向后飞出的过程中吐出一大口血,落在地上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立定,右手的冰火剑经不住尸兽的大力撞击,已经完全散去,一声轻响,似烈火燃烧,眨眼间纳兰无忧就再度化出了一柄冰火剑,就在他凝神应对尸兽接下来的进攻时,却见尸兽定定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穷追猛打的架势。 这在纳兰无忧看来是极其反常的,按照纳兰无忧的想法,刚才对方一击得手,本该乘胜追击,用压倒性的力量优势连同一气呵成的习性攻击自己的,但很明显对方没有这样的打算,纳兰无忧有点奇怪,立稳在地上,尸兽仿佛看透了纳兰无忧的心思,于是哈哈一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作尸兽么?”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时候还会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回了一句:“不就是因为你那张半人半兽的脸么?” 尸兽听罢,笑得更加豪放,道:“你只说对了一点,我之所以被称作尸兽,就是因为我具有堪比天下各种恶兽的力量,方才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你在我面前简直轻如鸿毛!” 说着,还不等纳兰无忧反应过来,他又开始了自己那磅礴如山的攻击,纳兰无忧凝神应对,牙关紧咬,在尸兽冲过来的一刹那,他轻轻跳起,躲开了这大力一击。 尸兽嘿嘿一笑,回头看着脸色略白的纳兰无忧,道:“怎么了?不敢正面迎战么?” 纳兰无忧一边喘气一边道:“既然你对自己的力量这般自信,我又何必与你硬战?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说完后,眼角余光瞟了一下上官鬼姬,上官鬼姬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人形,此时正站在一处高峰的半腰处凝视着纳兰无忧与尸兽,纳兰无忧抬眼四望,周遭多是耸入云霄的尖峰,峰顶云雾缭绕,峰下百花齐开,当真是一块仙灵之地。 “凄凉弦,画里人,谁道相思碎天涯,霏霏霜雪离人泪,难诉红尘殇。 灵女恶,灵女悲,此生不若不想见,时光凉薄故人情,是非一场梦。” 纳兰无忧深情看着自己在石壁上刻下的这两行字,口中不自觉一字一字读了出来,尸兽见状,似是嘲笑般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情种,像你这种人,最容易被韩诗诗那妖女利用了。”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莫听他胡言乱语,这厮不知是何居心,处处挑拨你与韩诗诗的关系,若不开魔化之力打败他,公子定要被他迷惑!” 纳兰无忧冷笑一声,对尸兽说道:“就算是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废话少说,今日便是不开魔化之力,我也要击败你!”说着,右手冰火剑大力一震,蓝光红芒顿时奇盛无比,然后只见一道火影闪过,冰火剑瞬间就要砍到尸兽的身子。 尸兽不慌不忙,嘴角翘起,微笑着抬起妖王剑,随即大喝一声:“尸兽盾!”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墨黑光芒从妖王剑剑身闪出,墨黑光芒瞬间四散成一道黑色屏障,牢牢将尸兽围了起来,纳兰无忧的冰火剑本来就要砍入尸兽皮肉,奈何他忽然召出来一道屏障,纳兰无忧哪里甘心,于是一个急停,扎在原地之后,右手用了大力,同时调息体内内气,急速冲开巨神怒穴位,右手冰火剑得了势,龙吟一声,剑身瞬间扩大无数,然后就见纳兰无忧向后翻滚几下,人还未停稳在地上,右手冰火剑已经如惊雷霹雳一般朝着尸兽的黑盾砍了下去,霎时只听得轰隆一声,黑气四散,尘埃四起,上官鬼姬见状,由衷赞道:“竟能将真宗绝学运用的如此纯熟,若能开魔化之力,尸兽岂有不败之理?” 方才自纳兰无忧打通巨神怒开始,他所使的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诛神十三式或者由诛神十三式衍生出的,即便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急停也是攻守两全,进可打杀后可御守,更不用说最后纳兰无忧在向后翻滚时砍下的风雷一剑了,或许就连纳兰无忧都不知道,那正是他将诛神两式强攻套路完美衔接的结果。 黑烟散去,巨大的冰火剑剑刃之下,尸兽横举妖王剑,双脚陷入土地数尺,怒目圆睁,獠牙狰狞,虽看上去没有受伤,但嘴角已然有了一丝淡淡的血迹,明显是体内经脉被震伤了。纳兰无忧如此神威赫赫的一剑,竟然只是让他吐了一口血,两人同时看向妖王剑,剑身寒光毕现,这一刻,他们都明白,妖王剑绝世神器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哐!” 纳兰无忧右手还未移开巨大无比的冰火剑,左手的冰火剑就已经朝着尸兽激射而出,尸兽猝不及防,急忙从冰火剑巨大剑刃之下抽出妖王剑,但根本无法完全抵挡来势汹汹的冰火剑,妖王剑虽然将大力袭来的冰火剑反击得灰飞烟灭,但尸兽也吃了不小的亏,只见他身子向后一仰,然后就直直向后翻滚出去。 方才使用巨神怒时纳兰无忧刻意没有扩大左手剑身,想着到时候自有用处,这时候趁着尸兽尚未完全防范,自己一举扔出冰火剑,竟然收效甚好。 就在尸兽向后翻滚之际,纳兰无忧眼中一凛,起步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半空,然后挥起巨大的冰火剑,直直朝尸兽砍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怒拳 尸兽数度吃亏,心中怒火早已强压不住,眼下看到纳兰无忧竟然不知死活,挥舞着巨大冰火剑朝自己砍来,加上冰火剑本身散射出强烈无比的炎寒气息,让人时而狂躁时而绝望,尸兽哪里能忍受这等奇耻大辱,当下大喝一声,理也不理纳兰无忧横空而下的巨剑,右手反持妖王剑,脚下一踩,腾空而起,直朝纳兰无忧的巨神怒迎去。 一声巨响,在那一瞬间,纳兰无忧忽觉恍如隔世,眼前的一切竟都莫名模糊起来,待他反应过来时,只听到上官鬼姬大喊一句:“不好!”接下来,他只觉脚下一轻,一股清香在自己周围萦绕不去,细细一看,原来自己正在上官鬼姬怀里,上官鬼姬满脸肃然,一股森然之气在脸面上挥之不去,纳兰无忧刚想说话时,喉头忽然一甜,然后便吐出一小口鲜血,洒在了上官鬼姬的衣袖上。 上官鬼姬只急匆匆看了一眼纳兰无忧,脚底生风,如雷电一般急速奔走,道:“这世上竟有这种怪物······” 纳兰无忧顿时明白过来,方才他定是被尸兽反击得手,刚要遇险时被上官鬼姬救了下来,眼下的境况也十分明显,上官鬼姬与纳兰无忧两人都在被尸兽追杀。 只是,被一个柔弱女子抱着逃命,纳兰无忧越想越不是滋味,再一看自己的右臂,火红内气尽皆散去,只剩下森森白骨,更为糟糕的是,他身后的八剑大阵也消失了,不知为何,那八剑大阵虽然没有明显作用,但失去后纳兰无忧总觉得自己仿佛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失落。 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了妖王剑,或者说,失去了韩诗诗一般。 想到这里,纳兰无忧心中猛然一惊,失口道:“莫非那剑阵也与她有关······” 上官鬼姬奇道:“公子你说什么?” 纳兰无忧刚想说话,却见上官鬼姬脸色忽然一变,一股阴冷杀气袭来,接下来,他就被上官鬼姬大力甩了出去。 坠地的时候,纳兰无忧终于看到了那个怪物般的身影,上官鬼姬的恐惧不无道理,而现在,纳兰无忧自心底涌出的恐惧也一样不无道理。 那是一个黑发垂至脚踝的人形怪物,面部平滑,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在脸的两侧斜生出一对破破烂烂的肮脏兽耳,而在他魁梧身子的后面,则是一条长长的血红尾巴,与其说那是尾巴,不如说那是一条挥舞着的血鞭,而现在,上官鬼姬正被那条血鞭穿心而过,悬于半空,她的脸色无比苍白,四肢微微颤抖,身上衣纱随风飘舞,像一场黑色的绝舞。 砰然坠地的一刹那,纳兰无忧的额头被磕破,鲜血乍泄而出,不一会儿就流遍了他的脸庞。 有一个瞬间,纳兰无忧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的不周山山脚,在那里他解放了自己的魔化之力,间接地杀死了当年号称正道四宗弟子第一人的张岚晶。 而现在,那种敢于毁天灭天的狂暴力量仿佛又回来了,流转不休,蓬勃欲发,神与鬼,血与火,忘忧果在体内忘我燃烧,一股纯阳之气自中丹田向周身经脉扩散,魔化之力汹涌不息。 只是纳兰无忧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或者说,有一股玄妙的力量,正在阻挡着他的魔化之力。 就在这时,尸兽那近乎嘶哑的声音传来:“尸王麾下三大巨将,尸女擅攻,我擅长御守,现在你们所看到的我,只是开了尸守印第一层的样子。”说罢,身子一转,那张诡异之极的脸庞面对着上官鬼姬,道:“在你临死之前,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他派来的?” 上官鬼姬惨然一笑,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中竟无一丝惧意。 也就是在这时,谁都没有看到,纳兰无忧的右手忽然长出了新的血肉,咕噜咕噜,新生速度快得连纳兰无忧也大吃一惊,慢慢的,纳兰无忧体内又重新回转力量,不大时候,他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右臂颤抖不已,直到这时,尸兽才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过身,看到纳兰无忧已经站了起来,而且右臂又重新长了出来,短暂的震惊过后,他便从上官鬼姬体内抽出自己身后的那条血鞭长尾,长尾噌然抽出的一刹那,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上官鬼姬闷哼一声,随即倒地不起。 尸兽刚想说话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上官鬼姬的微弱声音,初听只觉如坠云里雾里,仿佛她在念什么奇怪的咒语一般,仔细一听,原来她在颂唱一首曲子,大气苍凉,神鬼当泣。 “华灯长缀,众生无罪,诸神斩百鬼。 君来君去,花开花落,芳华东流去。 红莲八千朵,不及佳人眉间点朱砂。 浮生九万场,难忘当年月下长相思。 断情殇,长恨歌,三千年情一场梦。 花不谢,雪满天,十万山水两茫茫。 神鬼谣,诸神唱,百鬼颂,安能叹尽大荒怨,安能叹尽大荒怨。” 正是当年长乐仙人降临不周山时所颂之曲。 也不知为何,残暴蛮横的尸兽竟然安安静静听完了这首曲子,许是这曲子有招魂安鬼之效,因为就连当年的上古神兽螭吻连同许许多多杀红了眼的正道弟子也静静听完了此曲。 上官鬼姬拼尽全力唱完这首“神鬼谣”,然后惨淡笑道:“我总算没有辜负您······尊主······” 说完后,头一歪,不省人事。 而就是在这时,纳兰无忧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身形暴涨了两倍有余,暴火狂燃,龙爪龙足,身后火红如杵的九尺长尾烈烈燃烧,摇摆之际便燃着了周遭一切,此时的他,不知比狰狞恐怖的尸兽还要恐怖多少。 尸兽本来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虐杀纳兰无忧的,如今看到他成功解开了自己的魔化之力,首先从心里便畏惧了一层,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尸女都不能成功杀死他,于是当即抚掌赞道:“韩诗诗看人的眼光一向奇准无比,你果真是个天生的杀人胚子,如此甚好,现在就来与我痛痛快快地战一场!”说着,双手握拳,仰天大吼,身形同样暴涨了近一倍,但外形样貌却无半分变化,“尸守印第三层,开!” 说罢,身影一闪,便朝着纳兰无忧冲了上去。 纳兰无忧开了魔化之力后,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将火尾用力甩了几下,接着猛烈击向地面,只听嗡嗡几声之后,大地忽然一响,地面立即裂开一道缝隙,有如被天降神鞭抽中一般。 纳兰无忧依旧像当年一样呼哧呼哧地笑着,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尸兽······受死!”说完,巨尾横扫,如一道厉雷一般直扑向尸兽,两团怪物身影在空中轰然相撞,急速弹开之后,尸兽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而纳兰无忧却在触地的一刹那就疾飞了出去,宛如一团雷霆万钧的火焰,停也不停就再次直冲尸兽。 尸兽两手在空中虚舞几下,迅速在周身结起一层黑雾般的气障,像是一层牢不可破的结界一般,纳兰无忧右手化出冰火剑,剑尖直指尸兽,急速撞击过来之后,借着猛冲的大力,冰火剑暴烈剑刃接触尸兽黑色结界的一刹那,只见无数火红电芒自剑尖迸发而出,迅速闪遍尸兽的黑色屏障,冰火剑在瞬间消散干净,尸兽狞笑传来:“尸守印第三层岂是凡力所能破解的!” 纳兰无忧一声不吭,起身跳开,一双火红龙爪紧握胸前,双目鲜红,几欲喷火,在仰天长啸了一声之后,开了魔化之力的纳兰无忧巨尾一甩,直扑一团漆黑的尸兽,在冲至尸兽周围黑障的同时,纳兰无忧忽然急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尸兽,尸兽脸上虽五官不全,但也感受到了纳兰无忧灼灼的目光,于是抬头,没有眼睛的脸庞正对着纳兰无忧的目光,似是很奇怪纳兰无忧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嘴角一斜,微微一笑之后抬起右手,握拳,赫赫落下,拳风四起,戾气四散,重重击在尸兽的黑色结界上,火芒四散开来,但那黑色结界依旧丝毫未损,尸兽冷笑道:“就连利器也无法砍开的结界,单凭你几记重拳又能怎样!” 纳兰无忧口中传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那你就试试!”言毕,向后翻转一周后落在地上,龙足尖趾紧紧扣入地面,左手五指陷入那黑色结界,牢牢抓住后,右手抬起,正对着黑色结界,用力砸了下去。 火红细焰扩散开来,像是镂刻在那黑色结界上的裂缝一般,到了后来,那些红得夺目的细焰,真的变成了裂缝。 尸兽看到自己坚不可摧的结界真的被纳兰无忧用蛮力打开了无数裂缝,登时怒不可遏,于是大喝一声:“你竟敢毁我结界,受死!” 恰在这时,一男童声音传来:“尸王的爪牙竟也敢来无名岛撒野,我倒想看看你今日能不能走得脱!” 说罢,景浩天一身白衣从天而降,目光如炬,极是慑人。 第一百零五章 夺剑 尸兽与纳兰无忧听到景浩天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惊,齐齐转头看去,只见景浩天正站在倒下的上官鬼姬身旁,冲一旁的小忧使了个眼色,小忧会意后,立即卧倒在地,乖乖让景浩天把上官鬼姬放到了自己背上。 片刻后,就见小忧四肢一腾,巨翅一扇,背着上官鬼姬浮向半空,景浩天则似笑非笑地拍拍手,只扫了一眼纳兰无忧,脸上登时闪过一丝讶然,但神色转眼便恢复如常,然后将目光聚集于尸兽身上,道:“好生狰狞的一只怪物。” 尸兽语气中满是冷笑意味,道:“景浩天。” 景浩天微微颔首,“正是。” “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倒也不出我所料,是我太恋战了,才白白丧失了杀死纳兰无忧的时机。”尸兽微恼道。 纳兰无忧眼睛微微收缩,口中发出带有火焰气息的谑笑,明显是在嘲笑尸兽所言。 景浩天脸色一正,道:“如果你一开始就强开尸兽印最高层,恐怕现在已经得手了。” “不······不可能······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上官鬼姬不知在何时醒了过来,这样说完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景浩天等人疑惑地看着她,都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有纳兰无忧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尸兽手中的妖王剑,然后看了看景浩天,微微一笑。 简简单单的一笑,却让景浩天吃惊不已,此时此刻,景浩天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天大的疑问:开了魔化之力后的纳兰无忧竟然似是认得自己,他的理智并未被魔化之力吞去多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不周山下螭吻大战时,纳兰无忧莫名其妙开了魔化之力,当时在场的诸多人中,他只认识皇甫瑶一人,但是今天魔化之力并未让他丧失理智,恰恰相反,他暴戾无比的时候正是初初使用重铸妖王剑的时候,妖王剑作为纳兰无忧背后玄妙剑阵的封阵主剑,本来就已是冠绝天下的神器,如今重获新生的妖王剑更是充满奥妙,强大的反噬之力、在他人手中近乎平常的微薄力量以及它与纳兰无忧身后剑阵的关系······凡此种种,纳兰无忧也已经意识到了,但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眼下最关键的事情并不是这些,妖王剑还在尸兽手中,那把剑是纳兰无忧现在最为珍视的东西,纳兰无忧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失去妖王剑的痛苦与耻辱。 与此同时,景浩天也注意到了尸兽手中的妖王剑,第一眼看到完整的妖王剑时,他自然是难以置信的,但是他很快也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是妖王剑竟然落到别人手中了。 上古神器,天下至宝,若妖王剑真正落到尸王一派手中,那对于整个大荒来说都将是一场浩劫。 眼下的当务之急,正是夺回妖王剑。 在那个瞬间,纳兰无忧与景浩天对视一眼,随即便心有灵犀般点点头,然后就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冲天而起,然后如落雷一般齐齐冲向尸兽,尸兽见状,也不知从身体何处发出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怒喝一声,浑身衣物无风自鼓,但见他双脚扎地,两手伸展,姿态与灵宗的八卦掌倒有几分相像,都是一样的潇洒展脱,若不是尸兽此时的外形实在是太过吓人,那魁梧雄壮的身子也是十分威风的。 黑气在一刹那从尸兽体内涌出,然后便蔓延到了全身,势如水火,速度之快极其罕见,一团团黑色气体漆黑如墨、缭缭绕绕,正如同纳兰无忧的火红内气的质地一样,景浩天见状,心中兀自吃了一惊,暗暗道:“想不到他的内气竟然精纯到了这般地步。” 眨眼之间,纳兰无忧与景浩天已经冲到了尸兽身旁,纳兰无忧右手持巨大冰火剑,身后火杵般的赤尾雄壮有力地卷曲起来,整个身躯看上去犹如战功赫赫的魔兽一般,景浩天比之纳兰无忧则矮小了许多,虽是孩童模样,但一身白衣飘飘飞舞,左手持九龙盾,右手化出一柄火红长刀,按照以往的习惯的话,景浩天该会化出一只威武的火红龙头才对,如今以长刀取代龙头,显然是他不想对尸兽手下留情,直欲取其性命。 但是纳兰无忧与景浩天还未来得及近尸兽的身,就见尸兽一改之前死守风格,灵巧地闪到了半空,纳兰无忧与景浩天同时扑空,景浩天还算冷静,定定立在原地,抬头向尸兽看去,欲伺机寻找其破绽,但纳兰无忧心中却是百般狂躁,一来是因为妖王剑就在对方手中,二来魔化之力乃魔界至法,自然带有生生不息的狂热战意,加上纳兰无忧体内忘忧果的强力效用,纳兰无忧哪里停得下来,只见他只是停顿了一瞬间,然后便如同从来没有停下过一般直扑尸兽,速度之快,让景浩天连伸手阻止一下纳兰无忧的机会都没有,而尸兽也在下一刻闪开了纳兰无忧的强攻,紧接着又几次躲开了纳兰无忧的攻击,虽在表面上占了上风,但是由于纳兰无忧的攻击太过连贯迅速,他根本没有时间扎稳在地上使出更近一层的尸守印。而此时的纳兰无忧犹如疯了一般连连扑击尸兽,无数进攻时形成的火红路线还停留在半空,细小的火焰还未燃尽,阵阵火焰味道传来,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纳兰无忧就凭一己之力将这方天地变作了真正的赤焰战场。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忽然爆发出如雷的吼声:“浩天,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景浩天立即如梦惊醒,只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就见他冲天而起,左手散去九龙盾,然后用火红内气化出一柄长枪模样的杀器,朝着尸兽直刺过去。 尸兽心中倏然一冷,没想到开了魔化之力的纳兰无忧不仅战力大增,就连智力也似是增长了不少,看似胡冲乱撞的进攻都是在为景浩天创造破绽,一向精明睿智的景浩天竟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只知道凭着蛮力和速度斩杀对手的纳兰无忧并不可怕,可怕的正是这样一个知道如何利用其它力量达到目的的杀人胚子,一时间,尸兽也有些慌了,面对两个这般强劲的对手,他心里之前的底气仿佛一下子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但是身为尸王麾下三大巨将之一,尸兽虽然极擅御守,一身身法也是较为精妙的,面对纳兰无忧迅捷如电的攻击和景浩天凌厉全面的刺杀,他还是在一瞬间闪开了,闪开的那一瞬间,他微微得意地看了一眼纳兰无忧与景浩天,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好擦肩而过。 只是尸兽没有看到,在纳兰无忧与景浩天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两人相视一笑。 紧接着,谁也没有预料到,纳兰无忧突然伸出手,抓住景浩天的脚踝,然后在空中甩了一周,接着便朝着尸兽大力扔了出去,速度之快,尸兽根本躲闪不及,只听得“咔嚓”一声,火红长枪刺入尸兽胸膛,尸兽先是大吃一惊,随即转成大怒,右手紧紧抓住火红枪身,刚欲强行拔出时,只见握着长枪的景浩天突然闪开,尸兽惊疑不已,但随即便感到后脊一凉,预感没有错,在这一次攻击的后面,是更加狡猾黑暗的阴谋。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着,从半空倾洒而下,简直如同血雨一般,纳兰无忧双手紧紧握着冰火剑巨大剑柄,脸面以及上半身尽是鲜红的血液,顺着冰火剑剑刃看去,尸兽握着妖王剑的那只手被纳兰无忧从肩膀处齐齐砍掉,掉落在地上,伤口处被冰火剑外焰灼烧得一片焦黑,最外层又结了一层湛蓝的霜晶,冰火剑之威,在这一刻尽显无余。 “啊!······”尸兽极其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微风吹过,树叶婆娑,地上的芳草吱吱地响着,一道颀长黑影,越走越近。 山崖之巅,站着一妙龄少女,一身淡紫纱衣,眼角生春,面色微寒,一副天人模样,正是皇甫瑶。 此时她正微微低头,恭恭敬敬地迎着对面走来的人。 一袭黑衣裹身,只露出一双柳眉凤眼,若不是身形单薄窈窕,真真似一个男子一般潇洒俊逸,正是那一日景浩天遇到的那名强手。 放眼天下,能让皇甫瑶如此恭敬的人物,只怕唯此一人了。 “见过尸王。” 皇甫瑶缓缓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身后九黎刀微微震动,紫纱微飘,几缕青丝垂至雪白耳畔,为其平添无数动人风情。 “我让你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尸王语气轻柔,说道。 皇甫瑶眼帘一垂,道:“独孤溟水天赋秉异,实力超群,几是正道弟子中的第一人。” 尸王柳眉微微一挑,微怒道:“他不可能是第一的,你竟连这点都没弄清楚?” 皇甫瑶面色忽然变得惨白,正欲说话时,却听尸王厉厉道:“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 皇甫瑶微微一愣,随即不甘道:“属下甘愿受罚。” 第一百零六章 尸女恨 “受罚?”尸王冷笑两声,“算了,这种事办不好也罢,但是,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何一直对众人隐瞒纳兰无忧的身份?” 皇甫瑶听罢,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是眼神微微一变,神色却无丝毫变化,淡淡道:“属下这样做,实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再者纳兰无忧也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倘若我向聚试众人揭露他的身份的话,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如果我的身份一旦暴露,那您的计划势必也会受到影响······”说到这里,皇甫瑶轻轻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尸王的脸庞,然后小心翼翼说道:“所以属下······” “哼。”还未等皇甫瑶说完,尸王便冷冷哼了一声,然后道:“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计划去行事就是了,如此顾虑,一来已经妨碍了我的计划,二来······”说到这里时,尸王语气陡然一变,“你对那小子怕是还未死心吧?” 皇甫瑶听罢,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断然道:“属下不敢!” “不敢?你以为你瞒得过我的眼睛吗?皇甫瑶,你莫要忘了,现在的你已是恶贯满盈,解开伏鬼八卦咒之罪大荒皆知,若不是事态还未严重到令正道四宗惶恐的地步,你早已被大荒高手诛杀了!”尸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嘶哑,到了后来,原来的女声已然变成了诡异之极的男声,一双柳眉凤眼更是变得漆黑一片,其阴暗程度已然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刻进皇甫瑶的心尖,此时的她单膝跪地,细肩微颤,两手深深陷入地上的泥土之中,也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惊恐,她的口中,竟然传出了微微的哽咽声。 尸王见状,嘴角一翘,眼神愈加阴冷,不依不饶道:“你既已选择了为你母亲与姐姐复仇,就休要怪这世道艰险无比,这条不归路上,没有情义,没有仁慈,有的,只是你姐姐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 尸王说到这里时,皇甫瑶眼中已经溢出泪水,泪珠滴滴答答地撒落在地上,濡湿了翠绿挺拔的小草,但是,此时此刻,在皇甫瑶的眼睛之中,并没有半分悲伤,有的只是深深的忏悔与仇恨,皇甫瑶的眼睛本就来是带着几分媚意的,但她的眼神将那些妩媚之息冲散的干干净,她的眼睛很快就变得无比纯净——纯净的仇恨,纯净的杀戾。 “你姐姐为你战死的时候,纳兰无忧在哪里?灵宗不容你时他在哪里?你九死一生取得九黎刀时纳兰无忧又在哪里?这些年你吃尽苦头看尽世间冷暖的时候,他可曾陪伴过你片刻?我早就告诫过你大荒之内的男子没有一个好东西,长相越是俊美就越是薄情,你可知道,这几年你将他放在心里出生入死时,他在干什么?” 皇甫瑶咬咬牙,摇了摇头。 尸王冷笑一声,道:“实话告诉你吧,这几年纳兰无忧身边一直有个绝色女子相伴,两人早已互生倾慕之心,光是风月之事怕就已经做了不少了!” 皇甫瑶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呆呆看着尸王,尸王方才的话如同巨锤一般重重落在她的心田,期望的碎裂之声久久回荡在耳畔,犹如最可怕的噩梦一般。 那一刻,皇甫瑶突然很绝望,飞雪之中纳兰无忧小小身子扛着巨斧的滑稽模样还深深镂在她脑海中,他为了保护她拼死和万千手战斗的决绝神色依旧坚毅无比,他送她纳兰雪鸟时孩子气的神气丝毫掩盖不住他的不舍······那些千丝万缕的回忆齐齐涌上她的心头,他们没有互许下一世的诺言,但已在年幼时将对方深深埋入心中,皇甫瑶不相信纳兰无忧会这样背叛她。 有一个瞬间,皇甫瑶忽然很后悔,都怪自己对他太狠了,她为什么要用九黎刀重伤他呢,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决绝的话呢,为什么要生生将他从自己身边赶走呢······想到这里时,尸王的话再一次冰冷袭来:“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会为你痴守一生,放下他吧!” 听到这里,皇甫瑶再也支撑不住,原本单膝跪地的她忽然跪坐在地上,两眼吃吃望着远处,两行热泪流下,她努力咬着牙,压制着自己,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单纯地爱着一个人、等着一个人竟如此美好。 可是,要完全放下自己深深喜欢过的人,也是一样的痛彻心扉,她要诀别的不止是纳兰无忧一人,还有那些渗透到无数过往岁月的记忆,同自己成长的记忆诀别,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 尸王默默走近已经痛哭不已的皇甫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幽幽说了句:“枉我如此费尽心机地将你栽培成尸女,他日大荒必然大乱,以你这样的性子,怕是看不到大荒大同的那一天了!”说完后,以迅雷之势抽出皇甫瑶背上的长刀,杀气凛冽射出,在那一刻,皇甫瑶心中忽然大惊,她万万没料到尸王竟然要杀她,最为可笑的是,杀她之前,她还要让自己好好绝望一番,带着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的恨意死去,当真是最惨的死法了。 尸王要对她下死手,她没有任何生路。 想到这里,皇甫瑶缓缓闭上了眼睛,刀风刮过,那年昆仑山茫茫飞雪中的邂逅,就像皇甫珊亲手做的那两件火蚕丝衣一样,美丽绝伦,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遗憾终生,遗憾至死。 “别了······无忧······” 纳兰无忧风驰电掣般冲到尸兽被砍下的断臂处,只见那只手依然紧紧抓着妖王剑剑柄,纳兰无忧嫌弃似的看了一眼后,手中冰火剑砍下,将断臂从手腕处齐齐切开,直到这时那只手才松开了妖王剑剑柄,纳兰无忧这才踩着地面,“沙沙沙”地走了过去,走近妖王剑后,嘴角一咧,弯下腰,拿起了妖王剑。 妖王剑重回手中的一刹那,纳兰无忧体内的忘忧果如临大敌一般,再一次散发出神效,无数火红内气从纳兰无忧体内的各处经脉涌出,随即便急速向周身扩散,眨眼间,火红内气便冲出纳兰无忧的魔化之躯,在纳兰无忧魁梧如山的身子表面附上了一层烈烈燃烧的火衣。 妖王剑甫一碰触纳兰无忧的内气,就如同恶鬼遇到鲜血一般,极尽贪婪地吸收开来,只见一股又一股纯净的火红内气被妖王剑吸入剑身,原来还是银白色的剑身很快就变成了淡红色,就是在失去手臂的尸兽的凄厉吼声之中,妖王剑狞笑着,宛如吸收血液一般,剑身愈来愈红。 景浩天看了纳兰无忧片刻后,忽然意识到现在正是杀死尸兽的最好时机,于是身影一闪,冲天而起,手中化出一柄气剑,直直掷向尸兽。尸兽虽然身负重伤血流不止,但是看到朝自己冲来的气剑,他还是忍着剧痛闪开了,当景浩天的进攻再一次凌厉袭来时,尸兽用剩下的一只手捂着伤口,脚下散出内气,强行躲开景浩天的攻击,然后极速飞出,用了全力要逃跑。 与此同时,小忧与纳兰无忧同时意识到尸兽就要逃跑,纳兰无忧手持妖王剑,魔化之力大开,体内忘忧果亦是不休不止,哪里肯就此放过尸兽,于是火红龙足用力一踩,只见一道火红身影冲天而起,急速冲向尸兽,小忧与景浩天也从不同方向冲来,俨然一派围杀尸兽之势。 尸兽又惊又怒,心中十分清楚稍稍大意自己就会被这三股同时袭来的强大力量击杀,于是就在纳兰无忧的妖王剑即将要刺穿尸兽的魁梧身躯时,尸兽忽然怒喝一声,大量如墨黑气自体内爆发而出,迅速将他笼罩完全,纳兰无忧以为这又是尸兽化出的结界,手起剑落,狠狠劈向一团漆黑的尸兽,不料剑刃刚刚砍下的一刹那,黑色结界竟是迎刃而散,化成一阵烟雾之后,只听得景浩天忽然大叫一声:“糟糕!” 纳兰无忧心中一凛,定睛一看,黑色烟雾之下,尸兽的魁梧身躯竟然完全消失了。 纳兰无忧看得目瞪口呆,此等凭空消失的异术,纳兰无忧还是头一次见,短暂的惊奇过后,纳兰无忧便开始暴躁起来,竟然就这样让尸兽逃走了? 凉风吹过,纳兰无忧、景浩天以及小忧在半空中面面相觑,半晌后,景浩天才叹了一口气,道:“尸王一派所施之法大多诡异,能有这等逃生之术也不奇怪,既然这次杀不了他,那就以后再说。” 纳兰无忧一双火眼盯着景浩天,嘴巴微微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时,却见他手中的妖王剑突然开始震动起来,越震越猛,到了后来,就连纳兰无忧握着剑柄的那只手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景浩天见状,正要上前时,却听到上官鬼姬微弱的声音传来:“景公子莫要靠近他······他、他的九剑大阵就要出现了······” 景浩天呆在原地,惊疑地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又问上官鬼姬:“九剑大阵?什么九剑大阵?” 第一百零七章 剑回 话音刚落,就听见野兽般的嘶吼从纳兰无忧口中迸发而出,火红色的大剑,如同狰狞的神兽獠牙一般,一柄接着一柄从纳兰无忧背后凭空出现,与此同时,他的魔化之力也开始逐渐退散,在第八柄大剑完全出现后,他的魔化之力也完全退散,右手已然恢复如初,此时的他,白衣之外,是一层缭绕缠绵却又汹涌澎湃的火红内气,面如冠玉,黑发四散,眼睛完全赤红,脸上看不出任何巨大力量蓬勃而出的快意,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楚。 上官鬼姬看到此处,心中一痛,但自己也毫无办法,只得别过头去。 景浩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巨变的纳兰无忧,用质问般的口吻问上官鬼姬:“他究竟为何会这样?” 上官鬼姬丝毫不理会景浩天语气中微微的愤怒,只是无奈一笑,然后颇有深意地看了看纳兰无忧手中震烁不已的妖王剑,道:“你看见石壁上的两行字了么?” 景浩天愣了一愣,抬头看去,默默念出那两行字后,眼中忽然一冷,重复道:“灵女······灵女······这该千刀万剐的恶女!” 上官鬼姬听罢,一愣,道:“灵女是······” “皇甫瑶。”景浩天咬牙道。 “公子是为她所伤?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生死之争么?”上官鬼姬连连发问。 景浩天摇摇头,道:“局中人总是看不透,他们两个都是执念太深,无忧太过看重自己珍视的东西,失去后比死更加难受,而皇甫瑶则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内心早已扭曲畸变,两人同时在痛苦中越走越远,却都不愿放下。” “原来是这样······”上官鬼姬听罢,忽然叹了一口气,继而幽幽道:“大荒风风雨雨多少年,悲歌无数,大都离不开一个情字,公子正当少年,有这样一番遭遇也是好的,当年尊主不也是······”说到这里时,上官鬼姬立即意识到自己似是说错了,于是忽然停住,只将目光投向纳兰无忧,心里竟颇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忽然右手一松,妖王剑像是挣脱了束缚一般厉啸而出,然后直直冲天而起,纳兰无忧抬头看了一眼冲入云霄的妖王剑,想要冲上去追上妖王剑时,却觉得背上的剑阵其中无比,压得他根本无力动弹,于是他的脸忽然变得很愤怒,然后就见他伸出两只手,抓住身后的两柄剑柄,用尽力气撕扯着剑阵,想要把剑阵从自己身上扯掉,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剑阵依然纹丝不动,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宛如消逝的妖王剑,那一个瞬间,他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悲怆。 纳兰无忧,他很勇敢,他很孤独,但他也很懦弱。 皇甫瑶对他无情,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韩诗诗了,他从来不缺关怀他照顾他的人,可是他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他接受和珍惜的人寥寥无几,韩诗诗不能离开他,他离不开韩诗诗,他更离不开代表着韩诗诗的妖王剑,他想追回来那柄只能让他走火入魔和吞噬他的肌体的戾剑,可是他做不到,千斤重压束缚着他,情与念,思与爱,就这般在他眼前溜走了。 下一刻,纳兰无忧大声喊了出来,吼声苍凉无比。 景浩天心中一凛,立即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关键正是妖王剑,刚欲起身冲起去追回妖王剑时,忽见上官鬼姬摇头道:“不必了公子,那柄剑又回来了。” 景浩天满是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刀刃泛着炽热的红光的妖王剑正飞向纳兰无忧,剑尖直指纳兰无忧,似是要撕裂纳兰无忧一般。 纳兰无忧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景浩天定定站在原地,看到妖王剑冲向纳兰无忧,他的心中并无一丝不安,因为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可以让纳兰无忧走出来的,只有给予纳兰无忧妖王剑的韩诗诗。 像是忽然被人提住一般,妖王剑在距离纳兰无忧头顶寸于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纳兰无忧笑着伸出手,抚了抚妖王剑剑刃,妖王剑灵性地动了动,随即插入了剑阵正上方的封阵之位。 妖王剑归位的一刹那,九剑大阵像是重生般闪烁了几下,红芒璀璨,极是耀眼。最后,包裹萦绕在纳兰无忧周身的火红内气慢慢汇入纳兰无忧的身体内部,九剑大阵随着其颜色的暗淡也逐渐消散干净。 一身白衣的纳兰无忧满足地笑了笑,然后闭上眼,坠落而下。 一双充满愤怒与嫉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纳兰无忧等人,纳兰无忧坠落而下的那一刻,尸兽恨恨道:“总有一天,我会夺回那把剑。”说完后,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去看自己肩膀处偌大的伤口,鲜血依旧流个不停,疼痛钻心。 适才使出的诡妙脱身之法,正是尸王传给他的“千秋逝”,虽不知这古怪的名字是从何而来,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尸王使出这妙法后眼中的悲伤,此等有拗天机奥秘的法术,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万无一失地逃走,但对施法者本身也有不小的伤害,一来使出此法后力气耗光,像尸兽这等精悍的人物也需恢复三个时辰以上方能行动自如,若在这期间被敌手发现,那必是死路一条;二来此法并不能将人运出多远,尸兽方才使尽全身力气,也只不过闪到了距离纳兰无忧等人数里之外的一处藏身点而已,勉强算是逃过一劫罢了。 看着景浩天等人一同离去,尸兽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正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看时,景浩天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藏匿的地方,尸兽直觉后脊发凉,汗毛倒立,只不过在看了片刻后,景浩天便收回了目光,接着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尸兽在这时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瘫倒在地,闭上眼睛,心中纵是对纳兰无忧爆发出的实力有千万个不服,但捡回一条命已是极好的了,没想到在自己原本看来简简单单的一次刺杀会变成这副样子,他在这时才理解为何尸女奉命去杀死纳兰无忧,回来时却一动不动,不仅没有杀掉他,还差点搭上性命,从那时起他就该对纳兰无忧有十二分的警惕的,而不是冷嘲热讽地笑看尸女的失利。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息一声:“莫非想要杀死那小子,须得尸王主上亲自出马么······” “那倒不必。”尸兽话音刚落,就有一女子声音脆生生响起,尸兽一听,心中大惊,立即睁开眼,却看不到任何人。 “你是谁?”尸兽冷汗流下,忍着肩膀处的疼痛问道。 “你当真是被打糊涂了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尸兽愣住,回想片刻后,释然一笑,道:“原来是你,那就好。”说完后,干笑了两声,明显有庆幸之意。 “没想到连你也败在他手里了,你打算怎么跟主上交代呢?”那女子问。 “没什么好交代的,因为迟早有一天,我会砍下那小子的人头,就用他手中的妖王剑。” “哦?”那女子沉吟片刻,继续道:“你也不止一次透露出对那神器妖王剑的觊觎之意了,以你修炼的尸守印,你真的很需要那种神器么?” 尸兽听罢,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还是说,你是另有所图?” 尸兽一听,眼中立即泛上精光,厉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别以为主上最倚重你就可以如此放肆!我替主上屠戮卖命时,你尸灵还不知在哪里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奉劝你最好聪明一些,现在我想杀你便杀你,你懂么?” 尸兽听到这里,虽然愤慨难当,但也只好压住火气,一来防止怒火攻心导致伤口流血,二来他十分清楚尸灵的手段,此时与她争锋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尸灵冷笑两声,道:“主上说得对,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好色之徒,韩诗诗那等倾城姿色,大荒不知有多少人在惦记,不过······退一万步想,韩诗诗也不可能委身于你的。” “你!”尸兽甫一发怒,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心中对这毒舌狠心的尸灵当真是恨到极致,可偏偏她所说的又是分毫不差,事实如此而已,他丝毫没有辩驳的机会。 尸灵哈哈大笑两声,又道:“我不过是气气你而已,当初我们四人合力折断妖王剑时我就看出你对韩诗诗的情意了,你以为主上看不出来么?让你去归还妖王剑说到底就是为了让韩诗诗恨你,你一直以来都只是一枚可怜的旗子而已,现在连刺杀异己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即使有朝一日主上一统大荒,那妖女非死即达,死了倒还好,若她肯归顺,地位定会在你之上,你没有任何与她厮守的机会的。” 尸兽听到这里时,心中竟然一阵凄凉,想自己巨力盖世,坏就坏在这幅人见人怕的容貌上了,尸灵一向以善察人心、机敏冷静著称于尸王一派内部,她所预言甚少失准,尸王麾下如今齐集强人悍将,更有数量庞大的尸军,放眼大荒几无敌手,强盛到这种地步根本离不开以尸灵为首的筹谋者,而且尸兽从来没见过尸灵真身,忌惮之余,更多了一丝崇敬之意,尸王向来都以尸灵所言为准,甚至可以说,她说说的话,正是尸王所想。 “所以我要杀死所有挡路的人······杀死她钟情的人,杀死钟情于她的人,哪怕得不到她,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她。”尸兽咬牙道。 尸灵的笑声幽幽传来,仿佛开满花的夜道。 第一百零八章 北云香君 “竟有这么多的佛宗弟子跟了过来,你真让我失望。” 尸王一边说着,一边将九黎长刀大力投向一名正欲离开的佛家弟子,只听那名弟子惨叫一声后,尸王的身影便立即出现在了那名弟子身旁,然后从其身上缓缓抽出九黎长刀,那名弟子眼睛大睁,口中鲜血不止,尸王见状,冷冷一笑,看也不看就将长刀插入了那名弟子的后颈。 一刀毙命。 其余弟子见状,均双手合十,双眼微闭,朝着死去的弟子鞠了一躬,其后便听得佛号响起,正是佛家的超度之音。 尸王冷眼看着剩下的一众弟子,一共四人,一名俗家弟子,三名受戒弟子,均身着金红宗衣,其中最右边的一名弟子身材最为高大,浓眉大眼,尸王只一眼便知他是这众弟子之首。 “佛宗金刚宗弟子,果真手眼通天,这么快就怀疑到她头上了。”说着,刻意看了一眼皇甫瑶,似是讥笑般道:“自报师门,在杀死你们之前,我想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皇甫瑶眉头微蹙,看了看这几名弟子的背影,右手紧紧攥起,淡紫色的内气缓缓溢出。 “小僧法号摩坤,师承雍寄丈人,不知阁下是何人?”那名浓眉大眼的魁梧弟子踏前一步道。 “哈哈哈,摩坤······都说你乃佛家金刚宗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实力便是比那独孤溟水也不差多少,今日却落到我手里了。”说罢,尸王又忍不住笑了两声,似是极为高兴。 摩坤脸色丝毫不变,只与其余三名弟子眼神交汇一下,微微颔首后,就见他突然扎起佛宗金刚步,身上衣物霎时无风自鼓,一层淡金色薄琉璃一般的结界结遍全身,然后就见其余三名弟子同时发力,朝着三个方向散开。 尸王冷哼一声,脚下一动,黑影瞬逝,待能看清时,只见她正一手抓着一名弟子的肩膀,一手将九黎长刀刺入其腹腔,速度之快,那名弟子根本始料未及。 摩坤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脸色微微一寒,起身冲上,尸王未动就见他朝着另一名弟子冲去,明显是要保护他。 尸王只看了一眼摩坤,随即伸出一只手,朝着摩坤抓去,五指握拳的一刹那,只听一声惨叫,摩坤身后的那名弟子已被一只凌空化出的黑色巨手紧紧捏住,摩坤眉头微皱,回头看去,只见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那只黑手中流出,吃惊之际,最后一名弟子的尸体也被皇甫瑶扔了过来,摩坤长叹一声,合十闭眼,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名弟子交给你来处理,我先去杀死那个老东西,事后田卿会料理一切,你尽快赶来弘清殿与我会合,我来教你怎么做事。”说完后,将九黎长刀扔给皇甫瑶,然后黑影一闪,整个人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甫瑶看着眼前的摩坤,眼中冰冷,过了许久才问道:“你是独孤溟水的师弟?” 摩坤冷冷看了她一眼,道:“独孤师兄度化了那么多人,他本不该妄度你这等恶人的。” “这世间,能够度化自己的,只有自己,佛宗又如何,多读几句经书便能通晓天机了么?” 摩坤听罢,摇了摇头,随即双手结印,周身流转起细微佛光,道:“来吧。” 皇甫瑶右手长刀挥下,杀风四起,左手紫气氤氲,隐约形成一个龙头形状,与景浩天的火红龙头不同,她的紫色龙头轮廓更为婉约平滑,更像是附在其手上的另一只巨拳。 “灵法,天女拳,今日以你作为首祭。”皇甫瑶说着,持刀杀上。 这条路,来来去去走了多少遭,纳兰无忧也不清楚,自己最年少的光阴就是在此度过的,如今重走这条曲曲折折的上山小路,虽不甚费力,但纳兰无忧却走得并不轻松。 走路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妖王剑失而复得,虽然它离开自己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但纳兰无忧的心中却犹如经历了万千周折一般,他在那条没有尽头没有光明的小路上走啊走,走到最后才发现他已经割舍不下韩诗诗了,彼时彼刻,恰似此时此刻。 走到峰顶,微寒的山风习习吹来,纳兰无忧环视一周,一花一草皆似当年,却根本不是当年。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后,空无一物,他突然想起妖王剑已经融入那个九剑大阵了,微微一笑之后,他正了正衣襟,信步向前走去。 今日早早就打听清楚了萧雨萱的行程,倘若萧雨萱在此,纳兰无忧是万万不会来此处的,几年时光过去,纳兰无忧依然记得小忧曾在这山顶的小院旁的花间打滚,那时的韩诗诗还叫做小诗,是个相貌丑陋言语甚少却心地善良的少女,她总是默默地为纳兰无忧打点好一切琐事,做饭、洗衣、烧水,有她在的时候,纳兰无忧的那间小屋一直都干净得出奇,这些时日,每每想起韩诗诗,纳兰无忧总是捉摸不透当年的小诗为何会那么单纯善良,若是演戏,那韩诗诗的演得也未必太真了,演到最后连自己都陷了进去。 说到底,陪伴了自己六年之久的人,不是皇甫瑶,而是韩诗诗,朝夕相伴足以淡漠任何长久的相思,何况天意如此,他和皇甫瑶的情缘,注定只能成为过去。 走近小院的门时,纳兰无忧忽然听见人声从里面传来,侧身微微隐去,凝神而听,只听一名女弟子道:“师父昨日说的话当真吓人,没想到大荒竟会突然冒出这等邪人。” 另一名声音略显稚嫩的少年搭腔道:“就是就是,什么尸王、三巨尸,以前听都没听过,我从小到大只以为妖族女王韩诗诗便是天下第一邪人了,但听师父的语气,那尸王可比韩诗诗狰狞不少啊!” 听到此处,纳兰无忧不禁翘起嘴角,险些笑出声来,原来在他们心中,仪容姿色冠绝天下的韩诗诗竟是狰狞的。 “管他尸王如何恐怖,我只觉得韩诗诗那妖女最是十恶不赦,就是她害我们变成孤儿的,这等血海深仇我就是穷尽毕生之力也要问她讨要清楚!”女孩说这话时语气充满愤慨,但纳兰无忧却听出了更多的坚毅,一时间,纳兰无忧非常想看一看说话之人的样貌。 “对,日后你我定要亲手杀了那妖女,为我们一整个村子的人报仇雪恨!” 纳兰无忧听罢,忽然想起了当初小诗向她倾诉自己遭遇的场景,一时间百感交集,久久回不过神,直到那对说话的小弟子走出来,女孩惊叫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 那男孩也是怔了怔,但显然没那么吃惊害怕,在与纳兰无忧定定对视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将右手按在了左手的剑柄上,下一刻,纳兰无忧便如风一般冲了上去,在两名小弟子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半跪在地上,左手轻轻扣住男孩的手腕,右手搭在女孩肩膀上,柔柔道:“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你······你是谁?”女孩的声音有点颤抖,纳兰无忧扭头看去,见小女孩眉目甚是可爱,单看眼神就知她绝非普通孩童,于是爽朗一笑,道:“我只是慕名来看一看,并没有一丝恶意,方才吓着你了吧,对不住了。” 说完后,起身站定,仔细打量了一眼两名弟子,忍不住啧啧道:“都是根骨奇特之人,若好好修宗,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然后用讨好似的语气说道:“若可以的话,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师父,行不行?” 两名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男孩子稍微有主见些,见纳兰无忧长相并不凶恶,此时也不怕他了,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女孩子赞成似的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凭什么?” 纳兰无忧颇为尴尬地笑了笑,看那女孩着实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了一下,却听到旁边的女孩脱口而出:“我叫沈香君。”说完后,女孩也冲纳兰无忧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男孩无奈地说了三个字:“江北云。” 纳兰无忧哦了一声,眼睛一动,细细看了看两人手中的佩剑,然后脸色微微一变,讶道:“破妖阴阳剑!” 男孩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紧紧握了握手中佩剑,道:“不错,是师父传给我们的。” “就算是当年的我和小诗,她也未曾赐予我们这等神器啊,你们小小年纪却······”纳兰无忧刚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当年的小诗在修宗一事上并无任何天赋可言,顿时也就明白了,这破妖阴阳剑也算是弘清宗至宝了,想来也怕是封存多年了,破妖阴阳剑只传最强者,男女各持一剑方能发挥其最大威力,若不出差错的话,萧雨萱恐怕是打算将这两名弟子当做未来弘清宗继承人了。 “咦?”江北云道:“你说什么?” 纳兰无忧随即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可知道自己肩上的重任?” 江北云与沈香君齐齐摇了摇头,江北云道:“大哥哥你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要是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这里,师父说过这里可是禁地,严禁外人闯入的,今日我们就不追究了,你快快离开吧,师父也快回来了。” 纳兰无忧微微一笑,也不知这江北云是单纯还是另有心机,竟然连自己的名字也不问,原本还想着如何搪塞,如今正好,于是又笑吟吟抚了抚沈香君的脸庞,说了句:“下次见面哥哥请你们吃糖糕啊!”然后就折身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却听得身后沈香君嫩嫩的声音传来:“糖糕太腻了,我不喜欢吃!” 纳兰无忧笑了笑,回了句:“知道了!”然后便在脚下化出火红内气,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江北云和沈香君对视一眼,沈香君道:“赶快去禀告师父吧!”江北云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九章 黑刀与蓝刀(1) 这一日,四宗聚试的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 比试同时在四座尖塔台上进行,钟鼎之声响过几响之后,在微薄的晨光之中,比试开始。 纳兰无忧被安排到了首个比试场次,参加首个场次比试的弟子们都没什么名气,相比之下,观看纳兰无忧与张明楷比试的弟子人数最多,其中尤以女弟子占大成,原因不外乎两人都是外表风流的美男子。 纳兰无忧很早就跳上塔台准备了,先是调息运气,接着舞了一套缓慢轻柔的剑术,剑术是他与韩诗诗合力创出的,以诛神十三式为主,刚柔并济,看上去十分美观,舞完后引来阵阵喝彩之声,就在这时,一女子声音冷不丁冒出来:“一套剑法舞得跟拳法一般,当真是没法看。” 纳兰无忧循声看去,一身如血红衣,眼神妖媚冷峻,正是容子兰座下弟子秦月。 纳兰无忧对此女向来无一丝好感,但碍于人多,也只是抱拳,向秦月微微作了一揖,道了句:“献丑了。” 秦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皇甫瑶冷眼看着两人,脸上无一丝表情,良久之后忽然脸色一白,随后立即闭上双眼,淡紫真气拂过脸面,这般运气调息了片刻后,才见她缓缓睁开眼,脸庞绯色逐渐晕染开来,恢复如常之后,她微微抬起手,触了触自己的腹部,然后就见她柔柔皱起眉头,痛苦表情一闪即逝,旁人都看不出来,此时的她已经负了伤,正是昨日与金刚宗弟子摩坤交战后受的伤。 这个时候,张明楷已经飞上了尖塔台,众人朝他看去,只见他左手抓着一个馒头,右手拿着一把生菜,吃得不亦乐乎,看了纳兰无忧一眼后,口中含混不清道:“不好意思,待我吃完再跟你打!” 周围观看的弟子以及长老们立即一阵大笑,从第一轮比试到现在,各大门派的机要人物均未出现过,仿佛这聚试与他们无关似的,无数弟子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也就是为了看一眼正道四宗的风云人物,按照弘清宗内部弟子的说法,各门派的宗主都在商议围剿妖族大计,在聚试进入最后阶段时他们自然会出来看一看各宗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的。 纳兰无忧饶有兴致地看着当年被他称作小狐狸的张明楷,他的长相比纳兰无忧阴柔了几分,面白无须,真真是个玉人,虽然此时吃相不甚雅观,但一身风流气质确能倾倒万千女子。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轻松的氛围中等待着张明楷,负责督试的长老知道张明楷是弘清宗弟子之中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也就不去追究他延误比试了。 不久后,张明楷轻轻抹了抹嘴角,对纳兰无忧笑道:“好了,开始吧。” 这时候,龙无伤突然讥讽了一句:“饭桶。” 张明楷脸色一沉,朝龙无伤看去,盯了他半天后,忽然幽幽回了句:“恶棍。” 所有弟子立即哄笑开来,显然大都有为张明楷叫好之意,龙无伤恶名谁人不知,但凡是个正派弟子,又哪里有向着他说话做事的。 龙无伤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笑意,只是面带讥笑地别过头去,扫视一圈后,人群纷纷安静了下来。 纳兰无忧伸出右手,刚想化出冰火剑时,却突然想起一旦化出冰火剑他必会被正道四宗的弟子认出来,于是只得忍住了,正下意识地朝腰后摸去,又想起妖王剑也隐入了自己身后的九剑大阵,此时也不知该如何祭出大阵,直到这时,纳兰无忧忽然有点慌了。 景浩天与白小雨看在眼里,景浩天轻声道:“糟了,无忧根本不擅长赤手搏击的。” “那怎么办?”白小雨看着景浩天,道。 景浩天摇摇头,道:“先看他怎么应付吧,实在不行就······” 白小雨微疑道:“真的?” 景浩天点了点头。 张明楷眉目含笑,只听“倏”的一声,一柄纯蓝色气刀从他手上化出,刀刃湛蓝,纯如静水,净如璃玉,一看便是弘清宗上等气刀,纳兰无忧不禁啧啧称奇:“内气精湛如此,厉害!” 张明楷笑答:“多谢!”随即眉目一横,脚下生风,片刻后就近了纳兰无忧的身子,挥刀就砍。 纳兰无忧微微一惊,侧身闪过,张明楷见状,嘴角微斜,随即眼中寒光一闪,刀刃一横,握着气刀的手猛然用力,片刻后,只听得气浪爆破的声音忽然从那蓝色气刀上迸出,纳兰无忧脸色一变,脚下立即用出大力,一瞬间便后退了近十步,就在这时,湛蓝刀气已将张明楷完全笼罩,纳兰无忧惊道:“巨神怒!” 张明楷嘿嘿一笑,道:“看招!” 纳兰无忧伸出右手,刚想化出冰火剑时,身份禁忌再次浮于脑海,于是他只得再次作罢,张明楷的巨大蓝刃这时又劈天盖地般砍了下来,纳兰无忧脚下立即化出火红内气,急速闪开。不料刚跃到半空,就在他扭头去看张明楷那巨大的蓝色气刀时,忽觉身前一寒,随即腹部就挨了狠狠一击,周围观看的弟子们立即发出一阵啧啧声,纳兰无忧刚准备招架时,却见张明楷右手指尖紧贴着蓝色气刀刀刃,急速退了回去。 纳兰无忧忽然呆住了。 方才还奇怪为何张明楷在近身攻击他时那把气刀并未消散,原来是因为张明楷用指尖溢出的内气维系着这庞大的刀刃,要如此精细地调控好指尖的内气、巨神怒以及蓝色气刀,必定需要十分精深的内家修宗才行,而且这种可称得上是狡诈的攻击手法纳兰无忧根本闻所未闻,也不知是张明楷独创还是弘清宗内的高手传授给他的。想到这里,纳兰无忧便对张明楷多了几分敬意,小狐狸刚才在一瞬间释放出巨神怒的修为就已经让他十分惊异了,短短几年,张明楷已然成为弘清宗中称得上是得意的弟子了。 纳兰无忧抚掌而笑,腹部痛楚一闪而逝,道:“厉害!” 张明楷单手握着巨刀刀柄,另一只手撮了撮鼻子,道:“承让了!” “哼哼。”一阵冷笑传来,纳兰无忧身子微微一震,只听皇甫瑶道:“真有意思,你打算赤手空拳对付他的巨神怒么?” 纳兰无忧脸面忽然一烧,万没想到皇甫瑶竟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低着头,也不去看皇甫瑶,似是赌气般说道:“那难不成用你的九黎刀?” 皇甫瑶听罢,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右手,抽出背上的九黎长刀,在无数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将长刀扔向纳兰无忧。 一旁的龙无伤见状,眉头微微皱起,颇有深意地看着纳兰无忧,腮部微鼓,咬牙之后,忽而一笑,脸色阴冷无比。 纳兰无忧侧身闪开九黎长刀,九黎刀应声入地,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着皇甫瑶,皇甫瑶避开他的目光,将头歪到一旁,脸颊微绯。 就这般定了许久,纳兰无忧忽然一笑,说了句:“谢了!”然后伸出手,“噌”的一声拔出九黎长刀,九黎刀虽长,但宽度远远比不上纳兰无忧平常使用的冰火剑,纳兰无忧颇为得心应手地耍弄了几下长刀,只觉轻巧无比。 景浩天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皇甫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碍于各方原因,他只得默认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刀风阵阵,纳兰无忧挥刀许久,将九黎长刀舞得如若无物,张明楷自然知道九黎长刀的来头,看上去也对那长刀颇为忌惮,于是便对纳兰无忧说道:“这九黎刀伤可是无法痊愈的,我们点到为止即可,切莫伤了彼此。” 此语一出,周围人又哄然大笑开来。 纳兰无忧笑道:“你放心便是,伤了彼此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因为从现在起,只有我伤你的份!”说着,身影一闪,下一刻,九黎刀刀锋眼看就要*到张明楷颈上时,蓝色巨刃似是凭空出现一般生生挡住了九黎刀,纳兰无忧一手握着九黎刀压着张明楷的刀刃,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蓝刀刀刃上,说了句:“速度挺快。” 张明楷手上使出大力想弹开纳兰无忧的九黎刀,但明显力不从心,于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过······”还未说完,就见纳兰无忧微微一笑,手上猛然发力,小小九黎刀霎时便将张明楷手中的巨刀压低了许多,张明楷身子一震,脸上笑意却丝毫不改,道:“过奖了······”然后轻喝一声,蓝色真气忽然如云烟一般自他手上爆散而出,巨大刀刃似是重生般低吟一声,剑身再次扩大,纳兰无忧见状,翻身而起,立即向后退去。 然而,让纳兰无忧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翻身的一刹那,张明楷再一次故技重施,对着他的胸腹一顿猛击,这一次张明楷完全舍弃了气刀,方才让刀身猛然扩大也只是为了迷惑纳兰无忧而已,在速度如雷的纳兰无忧面前,他早已不寄希望于巨神怒了。 迅捷如雷的重击一下下落在纳兰无忧身上,纳兰无忧口中流出血丝,定下心后,挥刀就砍。 第一百一十章 黑刀与蓝刀(2) 张明楷见纳兰无忧开始反击,连连向后退闪开来,纳兰无忧被张明楷用同样的伎俩攻击了两次,心里自然极不好受,当下看到张明楷退闪后,脚下发了猛力,像一支离弦啸箭一般向张明楷冲了过去,张明楷看到神速击来的纳兰无忧,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尽力闪开,纳兰无忧的刀刃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的心里又一次涌出了浓浓的惧意。 实在是太快了。 纳兰无忧完全没料到以张明楷的身手竟然能闪开他的攻击,心中发了怒,还没完全停住就又冲着张明楷冲了过去,只见一道白色残影闪过,张明楷眼中一凛,自知躲也躲不过,于是赶忙伸出两手,在纳兰无忧就要击中他的前一瞬,只见一道蓝色冰幕勃然化出,生生挡住了纯黑色的九黎刀刃。 “水寒界!” 张明楷大声吼出的一刹那,观看的弟子立即喧闹起来,就连裁决比赛的长老似乎也有些吃惊,纳兰无忧则不管那么多,右手紧握九黎刀,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朝张明楷化出的水寒界砍去,九黎刀乃上古神器,再加上纳兰无忧自身的力量本就雄厚巨大,但砍在张明楷的水寒界上面却如同棉花吸水一般,攻力消失的了无痕迹,纳兰无忧见状,愈加快速地劈砍戳刺,而张明楷也极力舞动着双手,近百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景浩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对身旁的白小雨说道:“这年纪就能化出这种程度的水寒界,真不简单。” 白小雨点点头,应道:“是啊,水寒界乃真宗最基础也是最究极的御守之法,单效果来说,不知胜过诛神十三式中的防御招式多少倍,要化出并且运用水寒界,第一要义便是体内要有大量的内气支撑,第二要义是对内气的精准控制,方才看他化出的那柄气刀我们就该料到他完全能化出这种程度的水寒界了。” “这就是四宗聚试的有趣之处,每一次去参加聚试,总会有意料之外的发现。谁说弘清宗式微了,且不说弘清宗拥有数量庞大的各式神器和奇宗异法,单是这无名岛上代代辈出的人才就足以保证弘清宗天下大宗的地位了。”景浩天道。 白小雨微微一笑,道:“也不知你已参加过多少四宗聚试了,有时候真羡慕你活了这么久啊。” 景浩天听罢,忽然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小雨,几乎吓了白小雨一条,半晌后,才听他说道:“活得越久越寂寞,一个人走遍大荒看遍大荒,爱的人死了,恨的人也死了,你觉得这样的历程值得羡慕么?” 白小雨呆了一下,她极力避开景浩天的眼神,脸颊微红,道:“我不是有意说这个的,对不住。” 景浩天眼眶忽然一红,然后迅速转过头,道:“没事,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你别往心里去。” 白小雨向景浩天看去,眼波柔柔似水,然后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迅速退后几步,道:“有意思,水寒界,当真有意思!” 说出这些话时,纳兰无忧心中是悲凉的,原以为他拜萧雨萱为师,萧雨萱会将自身绝学倾囊相授,但是莫说这等精妙异术,就连一把像样一些的刃器她也未曾给过他,也不知是自己在萧雨萱门下时间太少还是萧雨萱始终对他存有芥蒂之心,弘清宗对纳兰无忧来说,从来都充满了失落和感伤。 但是无论如何,师恩重如山,弘清宗于自己有恩有义,即使当年在不周山下弘清宗想杀掉他,但在弘清宗有难时,他一定会挺身而出。 自己所珍视的,就要尽全力去守护,纳兰无忧向来如此。 张明楷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这场比试谁胜谁负已经了然,一个是疲态毕露,一个则是战意高涨,再加上纳兰无忧手中闪着杀意寒光的九黎刀,即使张明楷再狡猾,在于他而言难以逾越的纳兰无忧面前,他毫无胜算。 自始至终,纳兰无忧都没有想过“输”这一后果,对上谁都是如此:螭吻、韩诗诗、巨火、尸兽······在妖族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纳兰无忧都是在疯狂的战斗中度过的,以战为狂,以狂为战,是为狂战。 “以狂为战,以战为狂!”纳兰无忧大喝一声后,大量火红内气瞬间自体内爆出,然后就见他手中的九黎刀刀刃扩大数倍,火红刃沿宛如火水一般镶嵌在纯黑刀身上,皇甫瑶看得心惊,即使早已知道弘清宗的巨神怒威名赫赫,但全然没料到九黎刀在纳兰无忧手中竟能变得如此狂暴燥戾,于是在心中忍不住为纳兰无忧叫了一声好。 张明楷双手向前平推,手上的水寒界颜色已经黯淡了一些,其精纯程度已大不如之前的气刀那般精湛,而且张明楷的双手也微微颤抖开来,脸色也是苍白无血,额角不时落下豆大的汗粒,任谁看来,他都不过是在强撑而已。当下看到纳兰无忧手中的九黎刀势大吞天,心中先是一惧,然后惊道:“你怎么会我宗绝法巨神怒?而且你的内气也不是真宗的蓝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纳兰无忧道:“这场比试你输定了,若你肯认输,这一刀我便不砍下去了,刀剑无眼,是死是活,你自己选择!”说着,九黎刀朝前横向一挥,一股灼热气浪立即席卷整个塔台,张明楷咬咬牙,双脚犹如入地一般稳稳扎在地上,利用双手的水寒界挡下了纳兰无忧的刀气,在那股热浪袭入他的身子的一刹那,他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以为我会怕你么,弘清宗弟子从来不会认输!”张明楷吼道。 纳兰无忧听罢,忽然呆住了,定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一刻,纳兰无忧忽然很想回归师门,无论是乾坤宗还是弘清宗,他都想回去。 “你说得对,弘清宗的弟子从来不会认输······”纳兰无忧这般喃喃过后,忽然急封住巨神怒血脉,九黎刀在一刹那就回归原样,接着他便捏住长刀刀背,将长刀反向投向皇甫瑶,皇甫瑶吃了一惊,伸手接住九黎刀,只听纳兰无忧道:“先谢过你的刀了,以那种神器胜了他,实在无趣。” 皇甫瑶微微一滞,随即将长刀收回,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龙无伤倒是抚掌大笑开来,道:“若你能赤手空拳破了这水寒界,倒也有了与我一战的资格。” 纳兰无忧神色凛然,先是伸出左脚,脚尖在身前的地上轻画一个半圆,然后向前伸出两掌,形如手挥琵琶,对张明楷道:“看招!” 说罢,白衣一闪,如浮光掠影一般闪到张明楷身旁,左手握拳,右手掌刀,迅捷无比地击向张明楷,张明楷咬着牙硬生生接着纳兰无忧的拳掌,但纳兰无忧的攻速越来越快,而他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输赢已经了然。 皇甫瑶看着纳兰无忧的拳脚套路,心中又吃了一惊,也不知纳兰无忧是怎样学来的这些套路,一招一式几乎都有灵宗绝学的影子,其中绝大多数路数更是十分贴近她最近才悟出的天女拳,若说是别人传授几乎不可能,那就只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了。 皇甫瑶心中骤然一紧,是喜是悲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纳兰无忧的拳脚套路均是在妖族斗场内与那些恶兽对决时磨练出来的,一招一式都讲求快捷迅猛,在最大限度击中敌手要害的同时还要尽量避开一切攻击,而灵宗的绝学都是以“灵、力、捷”为基础的,以女子阴柔之身修习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无形中便与纳兰无忧的套路契合了一些。但纳兰无忧的打法之所以与皇甫瑶的天女拳极为相似,恐怕也大多还是因为两人的心境相近。 比试结果很快就见分晓了,张明楷双手的水寒界被纳兰无忧一拳一掌完全打破,最后纳兰无忧只一拳便将其击出了场外,在张明楷被同门弟子接住的一刹那,他正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双脚痉挛,同时嘴里拼命说着一句话:“他······他是······”这般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随后就见他双眼一闭,昏了过去,接住他的那名弟子探了探他的鼻息与脉象,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纳兰无忧一眼,说了句:“好凶狠的路数。”然后就打发弟子将张明楷抬了回去。 裁决比试的长老淡淡对纳兰无忧说了句:“你胜了。” 纳兰无忧行了一个抱拳礼数,转身欲走时,忽听身后传来皇甫瑶的声音:“你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 纳兰无忧转过身,看了一眼皇甫瑶,脑海中瞬间闪过韩诗诗天人般的姿容,然后微微一笑,说了句:“天女拳。” 皇甫瑶呆在原地,许久都难以回过神来。 若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凡人又有什么办法逃避,命兮,运兮。 蔚蓝无际的苍穹之上掠过不知名的巨鸟,弘清宗内四处高塔入云,白云来了又去,日光微亮,日光微暖,日光微凉,皇甫瑶喃喃着:“命兮,运兮,命运兮。”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四轮(1) 第二轮聚试自纳兰无忧与张明楷之后便鲜见激烈的比赛,各宗各门的高手均未交手,因此比赛时间也短,仅短短两天就结束了,第三轮比试纳兰无忧遇上的是一个乾坤宗弟子,出身同门,纳兰无忧因为手下留情被其打伤,但最后还是用天女拳赢了比赛,其余人诸如皇甫瑶、龙无伤等也是不出预料无伤赢了比赛,第三轮比试下来,纳兰无忧竟是唯一受伤的弟子,加上这几轮比试纳兰无忧除了飞快的攻击速度和一套天女拳丝毫没有施展出其他神通,故而几乎所有弟子都认为在各门高手面前,他根本无望在第四轮胜出。 区区小伤对于纳兰无忧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阴差阳错之下纳兰无忧在第四轮的比试竟然轮空,这倒让他吃惊不小,也不知是不是弘清宗的人看他受了伤又出身小门派所以才将这轮空资格给了他,纳兰无忧听着许多弟子酸溜溜的风言风语,也是哭笑不得,景浩天则是一如既往地鼓励他:鸿运当头,此乃大吉之兆! 纳兰无忧只是笑笑便出了弘清宗的门,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开始修炼身后的九剑大阵了。 纳兰无忧心里清楚,自己能用天女拳击败张明楷,本来就已经很吃力了,要应对之后的对手,在不能化出冰火剑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身后的九剑大阵,但一直到现在,虽然有好几次他都感到九剑大阵要出现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九剑大阵最多就是浮现一下而已,而最令纳兰无忧烦恼的便是九剑大阵不为人知的作用,是攻是守,或者是提升他的身法、内气、元神等等,至今纳兰无忧依旧没有丝毫头绪,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摸索九剑大阵的化出之法,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想要寻回当日身负剑阵的那种感觉,对纳兰无忧来说当真是难上加难。 “想太多终究无益,还是专心修炼吧。”纳兰无忧舒了一口气后,便盘坐在地上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弘清宗,内殿。 萧允负手而立,魁梧身材几乎能将整个窗户挡住,萧雨萱则站在他身后,脸色凝重,房门紧闭,屋内再无他人,萧允背对着萧雨萱,一双眼睛盯着窗外,这间密屋建在离地数十丈之高处,因此窗外也算空旷高远,白云悠悠,萧允突然叹了一口气。 “与四宗聚试此等盛事相比,纳兰无忧确实不算什么,何况此次聚试之后对妖族的围剿才是重中之重,各宗宗主掌门都已经无心关注聚试的情况了,妖族千年根基,背后又有连我们也弄不清楚的神秘势力,或许倾尽四宗之力也不能将其完全剿灭啊。”萧允道。 萧雨萱听罢,顿了一下,道:“我也只是随口提提他罢了,要怎么闹都随他,只要别得罪了乾坤宗一脉人便是,今天来这里,我还有更机要的事情。”说罢,转头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一小道伤口,眼中寒光慑人。 “说。”萧允挥了挥衣袖,只铿锵一字。 “妖族背后的势力,恐怕与当年横空出现的尸王有关。” “什么!”萧允忽然转过身,盯着萧雨萱,语气微恼:“怎么回事,说清楚。” 萧雨萱眉头一皱,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追查无名岛上来历不明的那些家伙,原以为只是些不在江湖上行走的奇宗异派,但昨晚与那些人交过手后我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常人。” 萧允疑道:“怎么讲?” 萧雨萱眼睛微闭,似是在回想昨晚的战斗一般,然后道:“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死而复生、体内无任何脏器、身上总有一股坟墓的味道······仔细想想,也只有当年的尸王麾下有这种怪物。” 萧允听着,眼色一直是阴晴不定,直到最后,才见他长叹一口气,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颇为无奈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当真是极其不妙的。”说完后,停顿良久,又说了句:“萱儿。” 萧雨萱急忙回道:“在。” “为父已经老了,经不住大荒的大灾大变了。”萧允这般说着,声音忽然苍老了许多。 萧雨萱眼睛一沉,也不言语,但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待这次聚试举行完,你就继承我弘清宗衣钵吧,先祖们都羽化成仙了,为父战不动了,也不想再战了。” 萧雨萱闭上双眼,神色痛楚,半晌后,才听她微微哽咽道:“谨遵掌门之命。” 凡修宗之人,在大限将至之时总会有些预感,萧允虽然看上去不显苍老,但都得益于其驻颜有术,如今他自己说出这番话,必是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萧雨萱又如何不明白,萧允这番话语,与那床榻前的遗言又有几分区别。 “你还是不肯原谅为父是么。”萧允忽然道。 萧雨萱摇摇头,一声不吭。 “小恋死了,你与岁尘子的情感也断得一干二净,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萧雨萱喉头微微颤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过了良久,才见她缓缓退下,悄悄开了门,退了出去。 迈步下楼的一刹那,萧雨萱的眼中便溢出了泪水。 “一步错,终生错啊······”萧允悲叹。 五日后。 第四轮四宗聚试如期而至,纳兰无忧苦修数日也修炼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放下修行,来到弘清宗内,和景浩天一起专心观看比试,景浩天问了问他修炼的进展,纳兰无忧只是摇头,景浩天淡然道:“无甚关系,即便是这次输了也不要紧。” 纳兰无忧点点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顿了一下才问景浩天道:“今日的比试是怎样安排的?” 景浩天还未说话,就听白小雨回道:“皇甫瑶对战秦月,龙无伤对阵独孤溟水,柳如嫣对战张煜,所有比试都在今日进行。” 纳兰无忧道:“怎么这么急?这种分量的比试竟要在一日之内结束?” “至今为止四大宗的显要人物都没有出现过,这场比试只是围剿妖族的一场前兆而已,恐怕没几个宗主长老看重的。”景浩天道。 纳兰无忧一听见围剿妖族,心中便骤然升腾起一股不安来,真不知若要在正道四宗和韩诗诗之间抉择时他该怎么做,只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 想到这里,纳兰无忧的思绪突然被一女子声音打断:“公子便是黑无忧?” 纳兰无忧回头看去,只见对面的少女一身素白衣服,虽然笑着,一双美目却冰冷无比,仿佛一眼便能够寒慑人的心魄,纳兰无忧忽然一愣,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于是便问道:“姑娘是?” 那少女笑吟吟道:“华夏宗柳如嫣。” 纳兰无忧忽然吃了一惊,险些就脱口而出“原来是柳姐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挤出一丝笑容,道:“幸会。” 柳如嫣含笑点点头,道:“希望在下能有机会与公子一战。”说罢便转过身,凌空踏上,一看便是飞向自己的比试塔台了。 “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宗未来的掌宗之人么,当真形如天人。” 不知何时,上官鬼姬已经来到了景浩天等人旁边,依旧一身妖娆黑衣,纳兰无忧这一日细细看她,露出的肌肤雪白如玉,身量又是出奇得妙润,少年毕竟血气方刚,不知不觉纳兰无忧竟丛生燥意,连一声招呼也忘了打,直到上官鬼姬主动问他:“公子的九剑大阵修炼如何了?”纳兰无忧这才如梦初醒,想起前几日上官鬼姬以命相护,一股羞耻之意直上心头,于是镇定下来,道:“无一丝进展,劳姑娘费心了。” 上官鬼姬笑了两声,道:“若无一丝进展那才是极好的。” 纳兰无忧惊奇不已,刚想问句“为何”时,却再次听到身后传来浑厚男子声音:“无忧公子。” 纳兰无忧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说话的男子身量魁梧,高出纳兰无忧半头,一头火红头发,身披一件火红大氅,怎一个威风了得,纳兰无忧见了这男子,只觉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说出一句“张师兄”了。 这男子正是乾坤宗张煜。 张煜略有疑惑地看着眼神异样的纳兰无忧,笑道:“听闻公子名为无忧,恰巧在下原来也有一名为无忧的师弟,想来如今也同你一般大了,所以特来拜会一下。”说罢,竟然弯了腰,作了一揖。 纳兰无忧两手扶起张煜,只觉一股纯阳气息自其体内散出,然后又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张煜身后的一干弟子,上官琪同样身着一件火红大氅,在众弟子中格外醒目,看到众弟子中没有夏香的身影,纳兰无忧有些奇怪,于是不禁问了句:“可否问下张大哥,贵派夏香师姐为何不在此处?” 张煜听罢,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沉,苦笑摇摇头,身后的上官琪上前一步,面色肃然道:“夏师妹早在六年前便不在了。” “什么!”纳兰无忧只觉如遭霹雳一般,竟不自禁喊出了声。 张煜对纳兰无忧的行为似乎很是奇怪,于是问道:“公子认识夏师妹么?” 纳兰无忧久久难以平息下来,只是低着头,眼眶酸热无比,过了许久,才见他抬起头,强忍住悲痛道:“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四轮(2) 张煜呆呆看了纳兰无忧许久,眼中逐渐溢出气晕,夏香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些年来无数次梦见夏香死去时满身是血的样子,然后便是惊醒,接着就是数天的不眠不休,在张煜心里,夏香一直都不曾死去,她只是在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里,寒冷或是寂寞时便喊他一声,让他时时刻刻都记得四个字:报仇雪恨。 这时候,上官琪轻轻拍了拍张煜的肩膀,张煜看了上官琪一眼,眼中浮出一丝柔意,然后便会意似的点点头,对纳兰无忧道:“夏师妹是被魔界恶人所杀。” 纳兰无忧听罢,心中猛然一沉,随即下意识地看了景浩天一眼,景浩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纳兰无忧这才反应过来景浩天根本不算是魔界中人,于是瞬间记恨起万千手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比试了,希望有机会与公子切磋一番。”张煜说罢,再度作了一揖,率领众弟子转身离去。 像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一般,上官琪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看了眼纳兰无忧,眼神中满是疑惑。 这时候,皇甫瑶与龙无伤自纳兰无忧面前走过,只见皇甫瑶忽然停下,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兀自一笑,道:“好一套天女拳。”然后瞥了一眼纳兰无忧身旁的上官鬼姬,眼神复杂。纳兰无忧也捉摸不来皇甫瑶说这话的意思,于是双眼微闭,淡淡一笑,回道:“与秦月比试也算是遂了你的愿了。” 皇甫瑶冷笑一声,再也不言语,接着便走开了,龙无伤邪笑道:“待我斩了那个叫独孤溟水的家伙,接着便是你。”说罢,大笑数声,身影远去之时,只听得周围一片唾骂之声。 龙无伤一向狂傲无比,纳兰无忧也清楚龙无伤的实力不容小觑,自从两人第一次针锋相对后纳兰无忧就多其多了几分忌惮,不过越是强大纳兰无忧的心里就越是兴奋,只要是他想战胜的,他绝对可以战胜。 只是现在的自己,一没有妖王剑在手,二不能化出冰火剑,如果真要与龙无伤的那两柄巨斧交战,纳兰无忧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有几分胜算。 以战为狂,以狂为战,战狂对战狂,想起来就让人热血澎湃。 正这般想着发愣时,一魁梧身影突然挡住眼前的些许阳光,极富威压地立在纳兰无忧眼前,一股如同佛光的金刚之息萦绕不去,直教人全身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不用看也知道,如今在佛宗年轻弟子中如此威武而又如此光明慈悲的寥寥无几,此人正是金刚宗弟子独孤溟水。 独孤溟水比纳兰无忧高了几乎一头,身量算是大荒的巨人了,纳兰无忧微微仰头看了一眼独孤溟水散发着淡金色的眼睛,那眼神无比平和无比广阔,仿佛能包容世间的一切罪孽,纳兰无忧只看了一眼,竟莫名对佛家真法有了一丝崇敬之意。 “公子的拳法很是柔妙,希望在下能有幸与公子一战,看公子像是集道真宗法于一身,当真了不起。” 纳兰无忧摆摆手,微笑道:“哪里哪里,少师深得雍寄大师真传,这年纪便是一代宗师之风骨,佛宗有幸,大荒有幸。” 独孤溟水嘴角翘起,纳兰无忧一番恭维显然很有效果,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上官鬼姬一直盯着自己,于是双眼迎上去,上官鬼姬连忙移开目光,只见独孤溟水合十道:“不知姑娘的伤势怎样了?” 上官鬼姬双颊微微一红,竟不敢正视独孤溟水的眼睛,只是略微怯弱地答了句:“好多了,那一日谢谢少师了。” 独孤溟水淡淡一笑,对纳兰无忧等人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过身,走向了自己比试的塔台。 待独孤溟水走远后,纳兰无忧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景浩天见状,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纳兰无忧开口,白小雨便扑哧一笑,道:“他现在可是大人物了,进入第四轮比试的弟子竟然轮番来拜会他,只怕他一时还吃不消呢。”说完后,眼波流转,看了景浩天一眼,也不知是在问纳兰无忧还是景浩天:“我说的对么?”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反正无论如何你是稳进第五轮的,若你的真实身份不被识破,黑无忧从此怕是要名扬天下了。”景浩天道。 白小雨认真地点点头,道:“那真是极好。” “对了,”景浩天对白小雨道:“前几日你去干嘛了,一整天没有见到你的身影。” 白小雨语塞了一下,想了想后,才羞赧道:“我是女子之身啊,自然有些说不得的麻烦事。” 上官鬼姬听罢,微微一笑,再看一看白小雨那易过容的脸,只觉这少女心思活泼,是个少见的玩世不恭的女子。 景浩天负手立着,略尴尬地咳了两声,纳兰无忧则完全不懂白小雨说的是什么意思,刚欲追问时又觉得此时的氛围不太适合,于是便作罢了,直到景浩天忽然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决定一下我们要去观看谁的比试吧。” “皇甫瑶的九黎刀我已经见识过了,龙无伤与独孤溟水两人的争战也必是刚硬激烈的,倒是张煜和柳如嫣······”纳兰无忧这般若有所思地说着,上官鬼姬与白小雨也是若有所思地听着,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纳兰无忧。景浩天见状,顿了顿后,从胸口掏出扇子,扇了扇后,玉面一振,道:“那就去观看柳如嫣与张煜的比试。” 说罢,带头从地上跃起,踏空几步后扶摇直上,片刻后便闪飞到了柳如嫣与张煜比试的塔台。 纳兰无忧等人随后跟上,几层立足圆阵涌出,比试塔台上面,张煜与柳如嫣相对而立,张煜双目微闭,口中默默念着什么,柳如嫣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位据说吃遍了大荒极苦的同宗师兄,平日里就算去了乾坤宗根本见不着他的身影,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头如火长发加上一件名贵无比的火云氅,张煜就像是一团能够燃尽一切的烈火一般。 这时候,弘清宗的钟鼎声洪亮地响起,张煜听见钟鼎之声,眼睛豁然睁开,伸出右手,只听得“噌”的一声,一柄火红长枪破空化出,然后就见他对柳如嫣微微颔首,长枪呼啸一声,枪尖直指柳如嫣,从远处看,张煜就像一团蓄势待发的火红利器一般。 柳如嫣见状,只道了句:“张师兄好气势!”说着,轻喝一声,将手中的伏魔宝剑抛起,两只如玉纤手缭缭绕绕,瞬间做出好几个指诀,然后就见半空中的伏魔宝剑忽然破鞘而出,在空中竖旋几周后,剑尖正对张煜,银色光芒如月色般洒下,竟将柳如嫣的一头黑发映得雪亮。 “好奇怪啊。”白小雨忽然低声道。 景浩天道:“怎么了?” “当年柳如嫣不是收服螭吻巨体了么,怎么也没见到那巨兽的影子?围剿妖族这么重大的事情,有螭吻相助的话岂不是轻松许多?”白小雨道。 纳兰无忧听罢,心中微微吃了一惊,他只记得当日自己砍下螭吻的巨角,算是打败螭吻了,没想到真正收服那巨兽的竟是柳如嫣,天下修宗第一人的女儿,血统天赋果然强大到无与伦比。 “说起来也是巧,螭吻本尊张玉儿,死前将一身修为尽皆传给了张煜,而螭吻巨体又被柳如嫣收服,可以说上古神兽螭吻的一半力量在张煜身上,而另一半力量则由柳如嫣掌控,如今两人对战,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景浩天道。 “张玉儿······徐寒江······皇甫珊······”纳兰无忧嘴里默默念叨着这三人的名字,蓦然觉得眼前似乎变得一片雪白了,初遇那么美,即使年幼无知,即使人事蹉跎。 弘清宗后殿。 凉风细细吹过,几片红黄相间的叶子缓缓零落而下,这弘清宗地处无名岛中央,而无名岛又地处北方,靠近极北苦寒之地,虽然时令还未到秋风萧索之时,但风已经开始慢慢变寒了。 阴风大作,树叶窸窸窣窣的响起来,容子兰立在一座小山头的开阔平地上,眼神掠过一丝阴暗气息,然后便听见她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后,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身后传来女声:“正道四宗······哈哈哈······” 容子兰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厌恶,道:“你笑什么?” 女声幽幽响起:“我笑你们这些自诩为大荒支柱的人,竟会为了一己之私帮我做事。” 容子兰眼中一凛,道:“你也不要太得意了。” “我为什么不能得意?当年你们的先辈合力将我封印,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苏醒得这么早吧,他们苦心为大荒织造的平和安详不久后就要被我摧毁了,真是可怜了那些为了封印我战死的高手了。”女子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极是张狂。 “原来这就是尸王的肚量,哼,女人终究是女人。”容子兰冷冷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四轮(3) “容子兰,你说话太放肆了,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尸王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阴狠无比,盯着容子兰看了良久后,她才从容子兰满是戏谑之意的脸上移开目光。 “说吧,这次找我来想让我做什么。”容子兰冷冷道。 尸王同是冷冷地回答:“这次我要你帮助我杀死雍寄。” “什么?你疯了么?”容子兰惊道。 “怎么了?区区一个雍寄而已,很难么?”尸王不屑道。 容子兰盯着尸王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道:“雍寄大师宗法修为精深博大,怕是比岁尘子也不差多少,你难道有把握杀了岁尘子么?” “所以才要你帮忙。”尸王阴阴一笑,道。 容子兰眼中一沉,道:“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次可不比往常,如果我让你刺杀雍寄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你肯不肯?”尸王淡淡说道。 “身败名裂?哈哈哈哈······”容子兰这般大笑数声,然后停下来道:“有什么肯不肯的,自从三年前我开始帮你做事时起,我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尸王眼中精光一闪,道:“同为女人,我当真不理解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了区区一个张岚晶,值得么?” “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我一直都当晶儿是我的亲生女儿,费尽毕生心血苦心栽培她,这种师徒情谊,你到死都不会懂。” “真是可笑之极,枉你还是灵宗宗主,说是不会妄动凡心,你如此看待自己的弟子,难道不是犯了灵宗的祖训么?” 容子兰丝毫不理会尸王咄咄*人的语调,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满山遍野的草木土石,那年在相思谷杀死皇甫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的最得意弟子张岚晶死了,杀死她的皇甫珊也死了,灵宗最杰出的弟子都死于同宗仇杀,现在只剩一个皇甫瑶了,容子兰何许人也,如何不知自己虽然是灵宗名义上的宗主,但灵宗式微全是她一手造成,从当年杀死南音宫主开始,灵宗就开始风雨飘摇了。“这世上许多事情只有做过之后才知道是错的,我不止一次地梦见南音母女来向我索命,我知道我做错了,但已经回不了头了。”容子兰说出这些话时,只觉眼眶一热,鼻腔一酸,几欲涕零。 “哦?”尸王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容子兰,这个姿色也算是灵宗一绝的女人向来以手腕独断残忍著称于大荒,只是许多人只知道她残杀同宗不通人情,却不知她也会有难以割舍的执念。 “若你真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将一切都还给皇甫瑶。”说到这里时,尸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继续道:“不过这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你以为我还会回头么?斩草就要除根,南音宫主的后人只剩皇甫瑶一个了,只要杀了她,便可保证灵宗再无内乱,如此我也可以向灵宗的列祖列宗的有个交代了。” 尸王听罢,眼中满是讥讽神色,道:“当今灵宗之中能杀得了皇甫珊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你那个叫做秦月的弟子根本不是皇甫瑶的对手,你这样说,难道是想亲自动手杀了她么?” “不错,为了找到她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没想到这次四宗聚试那叛徒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此等机会若不抓住,日后她必成大患。” “皇甫瑶可是今非昔比了,你也未必杀得了她。” 容子兰嘴角泛上一丝阴冷的笑,道:“你不是想让我帮你杀死雍寄么,那么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帮我杀死皇甫瑶。” “我已经答应你复活张岚晶了,现在你还要我帮你杀死皇甫瑶······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尸王微怒道。 “杀死皇甫瑶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么,再说她对你也没什么用吧,以她的天赋,若日后回归正道,岂不是你的一大阻碍么。” 尸王听完这番话,心中当真是窃笑不止,任凭正道四宗的人手眼通天,却没有一人知道皇甫瑶早已归入她的麾下。想到这里,尸王便道:“答应你也无妨,正好我也有杀了她的意思,雍寄死后,我便助你杀了她。” 容子兰淡淡一笑,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对皇甫瑶的死胸有成竹了,然后便见她走近尸王几步,道:“那么现在就来说说你的计划吧。” 时间走得飞快,第四轮比试的这一日日落时分,随着张煜半跪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第四轮聚试已然宣告结束。 裁决长老宣布柳如嫣获胜的一刹那,张煜与柳如嫣同时晕倒在地,一时间华夏宗与乾坤宗两派弟子立即蜂拥而上,将两名比试者围得严严实实。 景浩天等人浮在半空聚精会神地看了一整天,由于太过投入,此时当真是倦意丛生,纳兰无忧满眼忧虑的看了看被众弟子搀扶下去的张煜,不由地感慨道:“惊心动魄,实在是惊心动魄,我到前一刻还错以为此场比试的获胜者会是张煜,没想到啊。” “你可知道柳如嫣胸前的宝物“琉璃螭吻诀”是何等至宝?”景浩天问道。 纳兰无忧道了句:“琉璃螭吻诀?”然后便摇了摇头。 “那宝物能在关键时候扭转乾坤,只要与佩戴者心意相通就行,此次柳如嫣在内气耗尽之时的绝地反击就得益于那玉诀,张煜也是大意,竟在最后关头被柳如嫣以道家封印术封住了内气······不过张煜虽然败了,但他的内力修为确实令人惊骇,厉害,确实厉害。”景浩天道。 一旁的白小雨也是看的心惊,比试结束后许久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夕阳已经笼罩了整座弘清殿。听得纳兰无忧与景浩天两人讨论方才的比试,她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柳如嫣可是名遍大荒的神童啊,当年与无忧齐名,没想到若不是有琉璃螭吻诀的帮助,她竟会输给张煜。” 纳兰无忧一听见白小雨这样说,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脸上一烧,随即补道:“我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痴傻······”说到这里时,忽听见景浩天用力咳了几声,纳兰无忧看了一眼周围的道宗弟子,其中不乏乾坤宗弟子,登时会意,于是便不再言语。 “也不知其他比试的结果怎样了。”白小雨道。 景浩天说了句:“先下去再说吧,其他结果待上官姑娘回来便知。” 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同时“恩”了一声,然后便随着景浩天跳到了地上。 在原地等候了不多时候,只见上官鬼姬快步走过来,还未立定,便道:“皇甫瑶废掉了秦月一身的灵宗修为,现在被所有灵宗弟子团团围住······”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纳兰无忧惊呼一声“什么!”然后便不顾一切地腾身飞起,直奔皇甫瑶所在的比试塔台而去。 景浩天二话不说,疾步跟了上去。 待纳兰无忧几人赶到皇甫瑶所在的比试塔台时,只见众多灵宗女弟子将比试塔台围得水泄不通,寻常弟子根本挤不进去,但由于所有弟子是浮在空中的,纳兰无忧这时候想起在妖族斗场内自己凌空冲刺,于是脚下发力,白影闪过,纳兰无忧没几下就冲到了最中央。 众灵宗女弟子见纳兰无忧混了进来,也只能使干干看着,因为此时的场面极其混乱,无数弟子拼了命往里面挤,灵宗大多女弟子都是应付不暇,而在比试塔台上,皇甫瑶则手持长刀,凛凛站立,脚下踩着秦月的双手,秦月已经昏迷过去,一眼看去,她的身上尽是鲜血,但并无一处刀伤,想来便是皇甫瑶用灵宗妙术将其体内的鲜血直打得溢了出来。 皇甫瑶看见纳兰无忧急匆匆挤进来的那一刻,眼神中竟涌出了一丝莫名的感动,随即别过头去,嘴角泛上一丝笑意。 “恶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一名女弟子这般喊了一声之后,双手便化出紫色内气,直直向皇甫瑶冲去,在她的带领下,三名女弟子也同时化出紫色的玉女灵界,风雷一般冲向皇甫瑶。 “我们本是同源同宗,秦月这厮罪有应得,若你们硬要干涉,那便休怪我九黎刀刀锋无眼!”皇甫瑶说着,用力蹂了一下秦月的双手,秦月发出痛苦的呻吟,“今日我只要跟秦月讨个说法,你们若是识相就速速滚开!” 那四名女弟子哪里会听皇甫瑶的话,连停都没停一下,四道窈窕身影同时坠向皇甫瑶。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金色身影闪过,一名灵宗女弟子惨叫一声之后,就见她已经被劈成两半,鲜血纷扬。尸体落地的一刹那,龙无伤手持巨斧,立于皇甫瑶身旁,面带狞笑,原本白净邪俊的脸上满是鲜血。 皇甫瑶略有不忍地看了一眼那名女弟子的尸身,看也不看前来助她的龙无伤,只低声说了句:“你竟在这时候来坏我的事情!” 龙无伤冷冷一笑,道:“你只管大开杀戒便是,四宗领袖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尸王让我转告你,在她杀掉雍寄之前,你务必结束一切,然后杀死纳兰无忧!” 皇甫瑶听罢,忽然失声道:“什么!”然后还来不及追问,就听龙无伤大吼一句:“纳兰无忧,今日没有韩诗诗护你,我便用你祭我的金斧!”说着,身影一闪,巨大斧刃铺天盖地般压向纳兰无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乱(1) “什么!” “纳兰无忧!” 不少弟子同时向纳兰无忧看去,纳兰无忧莫名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戳破了。龙无伤的金斧杀风凛凛,纳兰无忧一时竟想不起来该如何去应对。 眼看那斧刃就要砍到纳兰无忧时,纳兰无忧几乎是身不由己地闪了过去,斧刃削下了纳兰无忧的一片衣袖,直到这时,纳兰无忧才伸出手,刚准备化出冰火剑时,只听得景浩天朗朗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白影乍起,宛如一道洁净的杀幕,火红龙头戾吼而出,在纳兰无忧还没有看清时,景浩天便一手抓着金斧斧柄,一手扣住龙无伤的肩膀,然后膝盖重重顶出,如霸王击鼎一般击中龙无伤,龙无伤痛得眉头一皱,然后便被景浩天一脚踢飞。 直到这时,白小雨与上官鬼姬才同时挤了进来,白小雨见状,索性将脸上易容物一撕,然后又觉得不够,便一把将景浩天脸上的胡须撕掉,道:“且不说这里正道长老弟子云集,就单单一个浩天在这里,你也敢如此撒野!” 纳兰无忧有点懵懂地扫视着周围,众多弟子的眼中有惊讶,有欣喜,更多的却是不解。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不见一个有威望的人物出来解决问题,大部分弟子在外围拼了命往里挤,奈何灵宗女弟子均是女儿之身,这些弟子也不敢太过冒犯,灵宗弟子虽多,但领头弟子秦月以近乎不省人事,而灵宗掌门容子兰也是迟迟不肯现身,皇甫瑶不知为何,一直压着不肯杀死秦月,所以就这样僵持着,再加上消失数年之久的纳兰无忧忽然现身,就连灵宗带头的几名女弟子也忍不住看向纳兰无忧,大荒的修宗之人,对于天赋秉异、声名如雷的同辈弟子均有一种莫名的崇敬之意,当年纳兰无忧砍下螭吻巨角从而一举击败上古神兽的事迹早已传遍大荒,只是那之后纳兰无忧便下落不明,只听得乾坤宗一次次地派出大量弟子寻找纳兰无忧,却都是无果而终,是故这时候纳兰无忧忽然出现,极难不引起众人注意。 龙无伤立定在地上之后,先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然后恨恨地看了眼景浩天,随即阴厉一笑,朗声道:“纳兰无忧,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韩诗诗把人血灌多了,讲不出话了!” 此语一出,众弟子再次哗然。 纳兰无忧横眉冷眼,指着龙无伤,大吼道:“你休要胡说!我何时饮过人血!” 龙无伤哈哈大笑开来,道:“就算你没饮过人血,但你和韩诗诗瓜葛那么深,又不知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恶事,那妖女不是将妖王剑都给你了么,你是害怕被人看出来么······”说到这里,龙无伤语调一升,雄浑吼道:“拿出来啊!” 纳兰无忧心里一颤,看向景浩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乾坤宗的人竟与韩诗诗有勾结······”不知是哪位弟子嘀咕了一句后,众弟子立即如同炸开了锅一般讨论开来,此次聚试的最终目的本就是要铲除妖族,诛杀妖族女王韩诗诗,如今作为围剿妖族主力之一的乾坤宗,宗中当年可谓是一号弟子的纳兰无忧竟与韩诗诗联系不浅,这一下不仅是纳兰无忧,就连乾坤宗也似乎有了勾结妖族之嫌。 纳兰无忧看着周围弟子眼中异样的目光,双手紧攥,纵是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辩解,但就是说不出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与韩诗诗的事,他为何会知道······” 该怎么办,这种事情迟早会传到乾坤宗······正当纳兰无忧不知所措时,只听景浩天吼出一句:“混蛋受死!”然后便风雷赫赫地冲向龙无伤,龙无伤看见冲来的景浩天,脸色微微一变,然后道:“景浩天,休要猖狂,今日我就会一会你这大荒游侠!”说着,取下背上的另一柄金斧,迎着景浩天冲了上去。 皇甫瑶冷冷看着龙无伤,然后不再迟疑,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纳兰无忧,接着便将九黎刀刀尖对准秦月的后背中间,正要刺下去时,只听周围惊声四起,无数正在发愣的弟子瞬间回过神来,那几名修宗最为高强的灵宗弟子再度向皇甫瑶冲去。 皇甫瑶眼中渗出热泪,半哭半笑道:“姐姐,今日我便为你报仇雪恨!”说着,竟也不管四周冲来的灵宗弟子,将九黎刀一寸寸插入了秦月的身子。 “啪!”“啪!” 几名灵宗弟子同时击中皇甫瑶,皇甫瑶双手死死按着九黎刀刀柄,然后转头看了看几名弟子,雪颈微仰,一双含泪眉目盈盈望着纳兰无忧,口中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或许这样做,就可以避免与纳兰无忧的交锋了。 纳兰无忧看着皇甫瑶的眼神,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很疼。 “哈哈哈······”皇甫瑶凄厉地笑了几声,然后竟闭上眼,失声痛哭。 都死了,都死了,为了死去的人承受生命中的不堪,不论如何铁石心肠,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纳兰无忧毫不犹豫,冲向了皇甫瑶。 在几名灵宗弟子诧异的眼光中,纳兰无忧双手化出冰火剑,巨神怒穴位一瞬冲开,巨剑铺天盖地般向她们砍下,剑势之狂烈,竟似是要连皇甫瑶也一起堙成粉末。 几名灵宗弟子只好同时闪开,冰火剑剑刃在皇甫瑶头顶三寸的地方急停,这时候纳兰无忧微微朝皇甫瑶点了点头,皇甫瑶含泪颔首,九黎刀瞬间抽出,淡紫色的天人身影立即冲天而起,几下便破开灵宗弟子的重围,下一刻便要逃走。 无数灵宗弟子恨恨地看着纳兰无忧,那几名领头的弟子刚欲追上去时,却听得一名弟子失魂落魄地大喊着:“不好了!雍寄大师被杀了!” 与此同时,在就在弘清殿四周,数道纯黑光柱冲天而起,无数黑点萦绕其中,阵阵阴风鬼嚎蔓延开来,那些黑点四散而去,待领头的几个黑点靠近时,所有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种长着巨大翅膀的墨黑怪物,牛头人身,双目血红。 那几只怪物想都不想,就径直冲向了人群,在一名弟子瞬间被怪物撕裂之后,所有弟子立即反应过来,一时间,无数内气兵刃爆出,几只怪物很快就被砍成了肉末。 就在这时,如血的残阳忽然黯淡了下来,发觉异样的弟子们抬起头,只见一道纯黑色的怪物狂潮,如同黑云一般压了过来。 方才本就有人喊着雍寄大师被杀了,这下亲眼目睹这等巨变发生,所有弟子瞬间大乱,一时间惊叫四起,整个弘清殿很快便乱成一片。 纳兰无忧看着眼前这番巨变,只喃喃了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逃吧,这是尸王的尸军,后面恐怕还有妖族的大军,整个无名岛很快就要变成一片血场了。”皇甫瑶从天而降,立在纳兰无忧几步之遥处,此时的她也不忌讳许多,只直勾勾看着纳兰无忧眼睛,语气略带焦急,明显是在催促纳兰无忧。 这时候,景浩天再次将龙无伤击飞,在摆脱了龙无伤的纠缠后,他急速掠到纳兰无忧身旁,刚想对皇甫瑶出手时,纳兰无忧与白小雨同时伸出手制止了他。 “发生了这等变故,也不见四宗的宗主长老们出现,传言雍寄大师已死,恐怕他们那里也已经发生剧变了。”白小雨道。 景浩天满眼不解地看了看白小雨,道:“是尸王,若连雍寄大师都被杀了的话,那我们恐怕也走不了了。” 皇甫瑶挽起衣袖,露出雪白小臂,然后挥了挥九黎刀,道:“我护送你们离开无名岛······”话还没说完,就见龙无伤的金斧向景浩天飞来,皇甫瑶一把抓住龙无伤投掷过来的巨斧,然后冷冷看了龙无伤一眼,道:“不要再坏我的事情!”说罢,将巨斧大力反掷了过去。 景浩天带着疑惑向皇甫瑶看去,一身淡紫纱衣,雪白手臂看似纤弱,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而就在她的右手上方约一寸处,一朵粉色的五瓣桃花浑然天生,玉嵌其上。 看到粉色桃花的一刹那,景浩天忽然呆住了。 短短的片刻之后,景浩天忽然吼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小雨被景浩天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于是颇为关切地拍了拍景浩天的后背,柔柔道:“怎么了?” 景浩天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白小雨,然后又看向满脸惊疑的皇甫瑶,目光接着聚于皇甫瑶腕上那朵桃花处,思绪一时间如乱麻一般。 “雨儿······你怎么可能会是她······”白小雨听罢,还以为景浩天是在叫她,只是往常景浩天并不这般称呼她,于是她也是带着疑惑、微红着脸问景浩天道:“究竟怎么了?” 而就在不远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因为鲜血流尽而死的秦月,身子猛地颤动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乱(2) 皇甫瑶顺着景浩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然后似是询问般地抖了抖手腕,道:“现在拖一分就多一分危险,我的能力有限,迟了也无计可施。” 纳兰无忧呆呆看着这一切,景浩天从未对他讲过自己的“四世之约”,这一世景浩天苦苦寻觅多少载,从来找不到雨儿的转世之身,本以为白小雨就该是雨儿的转世之身了,景浩天也不得不这样欺骗自己,但是如今就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雨儿毫无征兆地现身了,景浩天之震惊可想而知。 就在几人这般僵持不下时,天空突然传来雷电的轰鸣声,紧接着,一女子声音响彻天际,清清楚楚传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雍寄已死,岁尘子重伤遁走不周山,你们若是识相便乖乖束手就擒,我尸王定会让你们所有人死得痛快一点!” 话音刚落,就听得在场弟子一片惊呼。 纳兰无忧忧心忡忡地看着景浩天,问道:“这是真的么?” 景浩天最后瞥了一眼皇甫瑶,然后思索片刻,道:“尸王妖言惑众罢了,岁尘子等人迟迟不肯出现,定是在处理更加严重的事情,我之前也是受了蛊惑,雍寄大师何许人也,三界之中有几人的功德修为比得了他,单凭区区一个尸王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皇甫瑶眼珠一转,然后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只依依看了纳兰无忧一眼,然后道了句:“来不及了。”接着脚下一踩,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口哨声响起,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迅速自刚出现的残月处飞来,皇甫瑶脚下汇出紫色内气,凌空踏步,直迎向飞来的纳兰雪鸟。 直到这时,纳兰无忧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道:“遭了,小忧哪里去了!” 白小雨与景浩天听罢,同时一呆,只有上官鬼姬小心翼翼道:“你们是说那只黑虎么?” 纳兰无忧急切问道:“怎么,你知道小忧的下落?” 上官鬼姬摇摇头,一时哑然。 景浩天拍了拍额头,道:“这几日只顾着比试的事了,竟忘了看好小忧。” 纳兰无忧更是懊悔,小忧灵性通达,按理说无论到了哪里也不至于走丢,可如今情势险恶如此,到处都是凶狠残暴的尸军,小忧纵是本领通天,也难说没有性命之虞。 一声爆裂巨响传来,接着便是天摇地动,纳兰无忧刚想转身去寻找小忧时,景浩天立即挡在他身前,沉沉道:“静观其变,相信我,小忧定然无事。” 纳兰无忧看着满脸坚毅的景浩天,然后又看了看处在半月之巅的皇甫瑶,纳兰雪鸟巨大的翅膀缓慢地扇动着,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厉啸,无数牛头人身的怪物源源不断地向皇甫瑶聚集着,而就在下一刻,大地忽然停止了颤抖,紧接着,便听得一声巨吼传来,声音如同苍穹撕裂、大地崩析,其中夹杂着无数的阴鬼哭号之声,无数不得往生的怨念瞬间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间,纳兰无忧听着这让人充满绝望之感的吼声,心中忽然涌上一副烈狱图,没有太阳,只有惨白的月光,整个月亮被嗜杀的死神占据,人的尸体在炎火中疯狂燃烧着,浑身黑衣的血火之王舞动着手中的镰刃,他的脚下,是踩着累累白骨的黑色恶魔,牛头人身,双目如血,身后的翅膀巨如天幕,它的右手紧握着一把酷似妖王剑的血剑,被征伐锈蚀得骨肉离析的脸上不断渗出滋着热气的鲜血。 接着,烈狱图中的巨大恶魔便在无数疯狂舞动的雷电中缓缓现身了,无数欢呼雀跃的小型怪物瞬间被其抓住捏碎,在它巨大双目缓缓现出的一刹那,纳兰无忧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小声自语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景浩天也被出现的巨大魔怪给惊呆了,此等怪物,景浩天游遍大荒,还从未见过。 而在那怪物的头顶,赫然立着一个人影,身形窈长,看似女子之身。 所有小型怪物纷纷向刚才出现的巨大魔怪聚集而去,魔怪似乎很是饥饿,竟不断抓取围绕在他周身的怪物,然后一口吞掉,而那些小型怪物也似是心甘情愿一般,依旧前赴后继地涌向魔怪。 “大荒神坤纳耶迦······” 景浩天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是刚刚才想起来,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尽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大荒神······” 上官鬼姬呆呆望着远方狰狞恐怖的魔怪,似是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她敢这样做,原来是因为大荒神······” 景浩天转过头,看了一眼上官鬼姬,简短地说了句:“是时候了。” 上官鬼姬点点头,道:“我这就去。”说完后,从怀中取出一叠火红色的符咒,然后右手一挥,将符咒纷纷扬扬地洒向空中,同时两手做出指诀,只见那些符咒迅速合成一个圆阵,圆阵闪闪发光,上官鬼姬看了纳兰无忧等人一眼后,闭上眼睛,喊出一句:“遁!”紧接着就见她整个身子从下至上,慢慢化成无数发光微粒,不久后,上官鬼姬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景浩天双手缓缓化出火红龙头,道:“我也好久没有遇到过如此让人亢奋不已的对手了,坤纳耶迦,你从何处来,我便将你送到何处去!”说着,就要冲向那黑色魔怪。 “尸王,你好大的胆子,无名岛乃真宗圣地,你也敢如此撒野!” 话音刚落,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不少弟子的欢呼声,景浩天与纳兰无忧同时对视一眼,纳兰无忧眼眶一阵微潮,道了句:“岁······岁尘子师叔······” “阿弥陀佛,施主杀孽如此之重,我佛慈悲,还望施主放下痴妄,还大荒光明清净吧。” 说着,庄严佛号响起,一道金色光芒从天而降,众人望去,只见雍寄大师一身金红袈裟,端端立于尸王大军对面,祥目微闭,口中微微颂唱着梵家法号,无数佛号流转于天地之间,单那一道金色佛光,便让在场的每一名正道弟子振奋不已。 紧接着,岁尘子等人也纷纷现身,而在庞大的正道支柱人物之中,有一道巨大冲天的身影极是醒目,那边是螭吻巨体。 眼看着正道力量几乎尽数汇集于此,尸王大军虽数量庞大,但依旧显出一丝孱弱,先前的谣言不攻自破,纳兰无忧一圈又一圈地巡视着前方的正道主力,无数熟悉的脸庞身影一一掠过,尤其看到张煜与上官琪率领着数十精锐弟子傲然立于半空之时,他差点就冲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看来容子兰还是没有拖住你们啊,也罢,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指望那废物能有所作为。”尸王道。 雍寄大师闭目合十,身旁的溟水眼波如水,平静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尸王大军。纳兰无忧扫视一周,已不见容子兰的身影,灵宗第一弟子秦月已被皇甫瑶所杀,灵宗式微,已是无法挽回。 “原来妖族背后的势力真的是你们,尸王,我们都被你蒙蔽了。”萧雨萱道。 就在这时,萧雨萱抬头看了一眼皇甫瑶,冷冷道:“南音宫主的后人竟沦落到与尸王为伍,皇甫瑶,你当真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么!” 皇甫瑶冷眼看着脚下的一切,此时此刻,她所处的位置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无忧,现在可是寻找小忧的最好机会,快去!”景浩天道。 白小雨满眼不解地看了眼景浩天,一声不吭。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到小忧之后,我便来此处与你们会合。”说完后,转身遁去,身形之快,仿佛眨眼间就消失了。 一直站在尸王大军最后面的龙无伤甫一看到纳兰无忧离去,脚下立即发力暗暗向其追去,只是速度比之纳兰无忧明显慢了些。 “为何要支开无忧?正道四宗的支柱人物尽在此处,难道还怕尸王不成?”白小雨道。 景浩天摇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看样子容子兰已经判出正道,尸王竟然连大荒神坤纳耶迦都召了出来,你可知道,上一次就在尸王即将要唤出坤纳耶迦时,是谁阻止了这一切?” “我怎么会知道······”白小雨嘟囔道。 “是魔界尊主冷千秋。”景浩天道。 “什么?”白小雨惊呼了一声,“这事情竟与魔界有关?可这又关无忧什么事?” 景浩天摇摇头,似是不愿再说下去,只淡淡应了一句:“原因你迟早会知道的,也不知今日的乱局该如何收场,此时支开无忧,一是因为小忧安危未知,二是我总觉得此次的事情说不定又与无忧有关。” 白小雨听罢,连连咋舌。 “妖族与我并无多大关系,我们只是不互相杀伐而已,你们正道四宗自诩为大荒主流,一切都依着你们的喜好来,这世道本是众生共存的,你们杀害旁族,排除异己,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么!”尸王道。 岁尘子云淡风轻地接道:“公道自在人心,我等秉承先祖遗念,破除邪魔,为大荒众生积德种福,你却为了一己私利,强行扣住往生之人的肉身魂魄,使他们不得往生,须知三界之外,上有神明,下有阴司,天道往复轮回,你做下这般有损阴德之事,实在是神鬼共愤!”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乱(4) 尸王冷笑数声,道:“你们正道四宗总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我也不与你们争辩,妖族女王韩诗诗已经率部众前往乾坤宗昆仑山了,你们不是叫嚣着要围剿妖族么,看妖族如何将你们的老巢一个个踏平!” 说完后,仰起头,大笑起来。 皇甫瑶听罢,身子微微一震。 张煜与上官琪对视一眼,然后就见张煜起身踏步,飞至岁尘子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岁尘子听罢,微微颔首,张煜这便折身返回。 “你应该知道乾坤宗有我纳兰飞雪师弟坐镇吧,韩诗诗最先选择乾坤宗,岂不是自讨苦吃么!”岁尘子朗声道。 景浩天听到这里,忽然有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他恨不能立即冲上去阻止尸王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只听尸王笑道:“你们这些正道四宗的人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们正道的翘楚弟子纳兰无忧被妖族女王韩诗诗收留了三年,啧啧,说起来这也算是大荒一桩极妙的风月之事吧,韩诗诗既然对纳兰无忧情有独钟,自然巴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饮上昆仑山的泉水和人血呢······” 此语一出,在场的所有正道人士皆是一片哗然,岁尘子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张煜及上官琪的脸色更是难看,不少弟子甚至颇有恨意地看着身边的乾坤宗弟子。 当日景浩天为了让纳兰无忧隐藏身份,特意编出各宗高手欲潜入妖族杀死他的谎言,没想到如今却是戏言成真,也说不清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的,因为就连景浩天自己也无法否认,纳兰无忧的确与韩诗诗互生情思。 皇甫瑶蓦地惊呆了,想自己与韩诗诗在三年前就结识了,那时候只觉得韩诗诗确有倾国之色,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尸王口中陪伴着纳兰无忧的绝色女子竟然就是韩诗诗,一时间她也是思绪万千,数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自皇甫珊死后,还不曾有事情让她感到如此酸楚难受。 张煜此时也是沉不住气了,深吸一口气,道:“那又如何,对我无忧师弟有情思的怀春少女多了去了,只要无忧没有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那他还是我乾坤宗未来的掌宗之人!” 上官琪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煜,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瞬间忍住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纳兰无忧早已与韩诗诗私定终身,韩诗诗甚至将妖族至宝妖王剑都送与纳兰无忧了,你还会觉得单单是韩诗诗对纳兰无忧有情么!”尸王咄咄*人道。 张煜刚想说什么,却见岁尘子止手,随即便传来雍寄大师朗如洪钟的声音:“儿女情事本是虚妄,菩萨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阿弥陀佛。” 尸王大笑数声,然后抬起右手,朝前挥了挥手,霎时只见坤纳耶迦缓缓举起双手,宛如岩石坚壁的狰狞身躯之上,魔力滚滚,随后便见其大口一张,一道火红光焰直冲雍寄。 雍寄本来合十的双手瞬间分开,左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竖掌状态,右手手腕翻转一周,然后掌心向前推去,一个金色圆形莲花经轮自掌心化出,旋转之时,由小变大,很快就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暗色,那道与之比起来稍显微小的火红光焰甫一碰上金色经轮,便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梵音响起,原本显得阴冷惨白的月光在佛音的颂唱之下也变得祥和起来。 “菩提宝莲印······”景浩天喃喃道。 “这便是佛宗无上经法菩提宝莲印么······”白小雨盯着天际那金色祥和的莲花经轮,眼神迷乱而又安和,“果真有容纳万物、度化众生之势······” 尸王冷哼一声,道:“在无名岛交战原不是我的本意,这里不乏当年与我交战后存活下来的老者,我曾经偶然发现纳兰无忧身上有神界血统,那血统很让我好奇,若今日有人能够解释清楚纳兰无忧的神界血统来自何处,我便撤去尸军,让你们前往昆仑山救援道宗。” 说完后半晌,无人应声。 尸王似是很不耐烦,竟发出一声类似野兽咆哮的吼声:“如何?” 岁尘子思忖完毕之后,微微一笑,道:“神界血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就算有,我也是看着无忧出生长大的,他只是个凡人而已,你何必如此妄言!” 景浩天紧皱着眉头,一直盯着岁尘子,眼神中多是不解,只在口中念念道:“该来的始终会来,怎么瞒也瞒不住的······” 白小雨听见景浩天口中细微的呢喃声,呆呆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就是说,没有人肯告诉我那小子的真正身世咯?”尸王语气微怒,问道。 雍寄大师与岁尘子对视一眼后,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找死!”尸王眼神忽然一变,阴风四起,鬼哭狼嚎之声瞬间传遍天地之间,坤纳耶迦手中血剑一挥,无数怪物便嘶声竭力地吼叫开来,同时暗暗发力,都时刻准备着冲上去。 与此同时,尸王脸上的面纱也终于被狂风吹落,一张脸庞露出来的那一刻,景浩天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岁尘子等一些阅历颇深的人,在看见尸王真容的那一刻,神色竟然大变。 “怎么可能会是她······”景浩天呆呆站在原地,口中重复说着这句话,脸色惨白。 尸王举起手,道:“都火速前往昆仑山,踏平四宗,从乾坤宗开始!”说着,就见其脚下的坤纳耶迦长吼一声,然后转过身,抬起巨大脚掌,一步便跨出了数十丈,然后就见它身后的巨大翅膀铺开,两腿用力蹬地后,坤纳耶迦巨大如山的身子瞬间从地上腾跃而起,黑压压的尸王大军,竟在短短时间内调转锋芒,直扑昆仑山方向而去。 岁尘子等人完全没料想到情况会演变至此,也不知尸王是有意避开正道主力还是另有所图,在正道几名领头人物商议了片刻之后,就听岁尘子朗声道:“所有弟子,务必在尸王之前赶到昆仑山,途中若遇到尸王大军,切记不可恋战!” 说完后,带头飞起,只见一道火红身影划破苍穹,如同极速划过的流星一般,率领着无数正道四宗弟子前往昆仑山。 景浩天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也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正道四宗主力,一时间,夜空中满是颜色各异的流光,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这是一场极其罕见的天象异变。 一场正道与尸军的搏命追逐,就此开始。 纳兰无忧疾奔在无名岛上,由于太过专注地寻找小忧,竟忽视了苍穹之上火速掠过的尸王大军与正道主力。 只有察觉到一些弟子头也不回地在地面疾驰而过之时,纳兰无忧才有些惊疑,这些弟子均是前来参加四宗聚试的正道四宗弟子之中修行稍差些的,还不能完全凌空飞驰,于是只能在地面上疾奔赶往昆仑山,其中自然也有些修为精深的,只是内力相比于掠空高手少了一些,需知掠空疾驰,必要在脚下一直化出内气维持,虽然岁尘子带头这般做了,但不少弟子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来在地面上奔跑并不见得比掠空慢多少,而来谁都知道一旦到了昆仑山,迎接他们的必将是不死不休的苦战,所以保存一些内气实在是这些弟子迫不得已的选择。 纳兰无忧刚想拦住一名飞驰而过的弟子时,却见对方面色焦急,根本无暇看他一眼,于是他只得作罢,看他的样子明显有要事在身,这样无故打扰延误他人着实不好。 就这样,纳兰无忧看见好几拨弟子掠地奔过,他也暂时没有了寻找小忧的心思,只是定定等着,在确定不会再有人出现时,他才重新开始寻找开来。 可是,在寻找了许久之后,纳兰无忧依旧没有寻见小忧的丝毫线索,这时候月亮已经悬于半空了,纳兰无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寻找了多少个时辰,按理说自己已经大致跑遍了整个无名岛,但依旧不见小忧,这时候的纳兰无忧心中便涌上一个念头:莫非是自己太心急了,跑得太快以至于漏掉了一些蛛丝马迹? 但接下来他就摇了摇头,一想到要一处一处仔细寻找小忧,他就感到头皮发麻,那将是何等枯燥漫长啊,而与此同时,又一个念头在他心头掠过:莫非小忧已经离开无名岛了? 纳兰无忧忽然觉得心里一沉,只自己劝慰自己:不可能,这不可能。 越是嘴上说不可能,纳兰无忧心里就越是觉得小忧确实已经离开无名岛了,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忽听一女声传来:“小心肝,姐姐找你找得好苦!” 纳兰无忧心里一怔,转头循声看去,果不其然,韩诗诗一身蓝衣,身旁站着威风凛凛的小忧,此时她正含羞站在不远处,目光脉脉看着他。 “是你!”纳兰无忧眼中涌上热泪,欣喜无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乱(5) 韩诗诗笑盈盈地看着纳兰无忧,然后忽然张开双手,道了句:“快到姐姐的怀里来!”说着,一双美目竟然滑下两行清泪。 纳兰无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韩诗诗的思念之情,也顾不上小忧,直直奔向韩诗诗,然后在月色之中,两人紧紧相拥。 韩诗诗牢牢抱着纳兰无忧,哽咽道:“许久不见了,我好想你。” 纳兰无忧的眼眶瞬间潮热,拼了命般点点头,道:“好姐姐,我也想你。” 韩诗诗再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与纳兰无忧相拥许久。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香迷人,韩诗诗的身上一直有着令纳兰无忧难以忘怀的清香,纳兰无忧不会忘记,那是娥皇女英香,是还没有成熟的、恰恰宛如少女的娥皇女英香,当年纳兰无忧教会了韩诗诗制作这娥皇女英香,韩诗诗却一直不肯用上最后一步的制法,她说这样的香才是独一无二的香,是只属于她和纳兰无忧的香。 两人拥立许久后方才分开,对视许久,韩诗诗竟再一次流了眼泪,纳兰无忧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道:“你怎么又来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韩诗诗嘟起嘴,似是嗔怒道:“我好心好意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却这般不心疼人家。” 纳兰无忧吃吃一笑,道:“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不过能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韩诗诗红着脸,别过头去,道:“无忧,闭上眼睛。”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随后乖乖照做了。 韩诗诗踮起脚尖,微闭着眼,在纳兰无忧的脸颊处,轻轻地吻了一下。 纳兰无忧忽然红了脸,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遭。 韩诗诗见纳兰无忧许久不肯睁开眼睛,便轻拍了他一下,道:“你这呆子,怎么不睁眼了?” 纳兰无忧睁开眼,脉脉看了韩诗诗良久,韩诗诗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在她刚刚转过头的一刹那,纳兰无忧忽然将她横抱起来,韩诗诗少女心性,两手紧紧勾着纳兰无忧的脖子,两脚却微微甩动着,口中不停发出咯咯的笑声,边笑边道:“无忧无忧,你快放我下来······”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铺满月色的树林中,深夜的无名岛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习习微风是它均匀的呼吸,纳兰无忧抱着韩诗诗,在林中走走停停,有时候开心无比地转两圈,韩诗诗脸颊绯红,娇羞不已,笑得极是开怀,这一刻,韩诗诗希望时光再也不要走动。 “此一生,有这一次,便再也无憾了。”韩诗诗低语道。 小忧眯着双眼,静静地跟着、看着纳兰无忧与韩诗诗,时不时用前肢擦一下脸面,它已经恢复了原来火红色的外表,站在如水的夜色林间,宛如一尊火红的神像。 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追逐,大部分正道四宗弟子终于领先尸王大军,提前到达乾坤宗圣地昆仑山。 纳兰飞雪亲率弟子立于昆仑山大殿之外,在无名岛发生的一切早已有弟子利用纳兰雪鸟传来消息,此时此刻,看到率先赶来的是正道四宗的主力而非尸王大军,纳兰飞雪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诸位正道道友前来助我乾坤宗镇守宗门,我纳兰飞雪替乾坤宗列祖列宗谢过诸位了!”说完后,双手抱拳,弯下腰,极是谦恭地行了一礼。 不少正道老者微微一笑,雍寄大师双手合十,眉目间尽是慈祥,道:“纳兰掌门客气了,我正道生为天下苍生,同根同源,今日大荒面临大患,理当共同抗敌。” 纳兰飞雪颇为敬仰地看着雍寄大师,朗朗道:“大师德高望重,此次对抗尸王事关正道万年基业,有大师与岁尘子师兄在此领导天下英豪,相信我们必能一举剿灭尸王阴军!”说完后,侧了侧身,朗朗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道友进入乾坤宗休息,尸王大军应该快要到了!” 岁尘子微微颔首,右手举起,向前一挥,顿时就见无数正道人士散去脚下内气,落在地上,然后井然进入乾坤宗。 待所有人都进入之后,纳兰飞雪抬眼看了看即将变色的苍穹,忽然叹息一声,然后对守岗弟子叮嘱了两句,魁梧身影进入乾坤宗大殿,一身白色长袍的他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 纳兰无忧与韩诗诗嬉戏许久,最后在天亮时才不依不舍地分开,韩诗诗只是告诉纳兰无忧昆仑山恐有巨变,望他火速赶往乾坤宗,然后说自己有要务在身,不能陪他一同前去,纳兰无忧想了一想,虽然对韩诗诗极是不舍,但若要让她进入道宗地界,平添危险不说,对自己再次回归乾坤宗也是极为不利的,所以也就默认了离别。 临走时,韩诗诗才发现纳兰无忧的妖王剑不见了,询问之后,纳兰无忧道:“那把剑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了。” 韩诗诗听完后吓了一跳,一个劲地轻抚纳兰无忧的身子,关切道:“怎么回事?莫非你吞了那把剑?” 纳兰无忧哑然失笑,便用最简短的话语将自己身后无端出现的九剑大阵如实告诉韩诗诗,韩诗诗也不知道那剑阵的来历,无语半天,最终还是释然般笑了笑,拍了拍纳兰无忧的肩膀,道:“无忧,只要你安好,其余的一切都无所谓,知道么!” 纳兰无忧郑重地点点头,道:“你也不许受任何伤害。” 韩诗诗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眼睛一红,决绝地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住,转身问纳兰无忧道:“无忧,有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纳兰无忧怔了怔,道:“什么问题?” “若有一天,你不得不在正道与我之间做出抉择,你会怎样做?”韩诗诗期许地看着纳兰无忧,呼吸竟也变得急促起来。 纳兰无忧思索片刻,无数过往画面一一掠过眼前,他也不知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究竟会如何抉择,但眼下他又着实不忍辜负韩诗诗充满期待的眼神,于是咬了咬牙,道:“我会放弃一切,跟你走。” 韩诗诗听罢,眉头微微一皱,眼波流转,两行清泪涌出,为了这句话,付上一生,付上生生世世又怎样。 “小心肝,姐姐记住了。”韩诗诗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然后便见她强忍着泪水,对纳兰无忧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开。 纳兰无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笑容,什么梨花带雨,什么眉目含水,都比不上这一张脸。 小忧低声叫了叫,似是在提醒纳兰无忧:韩诗诗走了,但我还在这里呢。 纳兰无忧听见小忧状似不满的叫声,这才缓过神来,搂住小忧壮硕的身子,它身上的烈火如同最为精纯的内气一般流离,能带给纳兰无忧最为舒心的温暖,却丝毫伤不着他,“你倒跟韩诗诗黏得紧,我找了你许久你知道么!” 小忧哼哧哼哧地叫了两声,然后又低下头,蹭了蹭纳兰无忧,眼中尽是单纯无奈,纳兰无忧倒想发一发火,但看它这幅样子,比之当年弄坏了萧雨萱苦心栽培的花儿还要无辜,纳兰无忧也就拿它没辙了。 这时候,纳兰无忧忽然惊了句:“对了,乾坤宗恐怕即将发生巨变,辛苦辛苦你,小忧,立即带我赶往昆仑山吧!”说着,轻拍了下小忧的身子,两人来高的小忧毫不犹豫,立即卧倒在地,纳兰无忧轻轻一跃,稳稳当当地坐在小忧背上,小忧站起身,摇了摇头,然后打了个响鼻,正准备撒腿狂奔之时,忽见周围数十黑影窜出,然后有一道淡黄身影从天而降,生生阻断了纳兰无忧的去路。 纳兰无忧看见那淡黄身影,立即吃了一惊,道:“田卿!” 田卿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纳兰无忧,想赶往昆仑山,先从我们的尸身上跨过去!” 纳兰无忧剑眉一挑,冷冷道:“让开。” 田卿右手化出纯黑利剑,同是冷冷回道:“不让。” “那好,我就如你所言,从你的尸身上跨过去!”说着,纳兰无忧从小忧背上一跃而起,跃起半空的一刹那,一声尖啸传来,接着就见一道火蓝气浪从纳兰无忧身上爆发而出,瞬间折断数十棵树木,因为身份禁忌,多日不敢化出冰火剑,纳兰无忧早就想如此爆发一番了。 田卿的满头秀发飘舞翻飞,看上去与活人并无两样的发丝遮住了她悲伤的双眸,在纳兰无忧挥剑劈下的一刹那,她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小忧怒吼一声,身形扩大数倍,只一爪便将一名冲来的尸军怪物击得粉碎,身后虎尾狂暴挥舞,如一根冲天火杵,秋风扫落叶一般将牛头怪物们击得四处飞散,另一面,纳兰无忧左手正常冰火剑,右手巨神怒,一巨一小冰火剑,脑中根本不想着如何取胜,只是凭借着本能挥舞着冰火剑,将田卿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昆仑战(1) 就这样,不过近百个回合下来,纳兰无忧就一剑砍断了田卿手中的纯黑细剑,然后右手巨神怒冰火剑插入田卿身旁的大地,左剑抵在田卿脖颈处,田卿的脸庞被冰火剑映照成诡异的红蓝两色,虽然田卿已然落败,但不知为何,纳兰无忧就是下不去手杀死田卿。 田卿惨笑一声,盯着纳兰无忧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为何不下手?” 纳兰无忧的手微微颤抖着,道:“你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田卿笑了笑,满目悲怆,道了句:“无忧。” 纳兰无忧“嗯”了一声。 “今日我就是来赴死的,在我死之前,可否与我说几句话?”田卿恳求着说道。 纳兰无忧低着眼帘,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右手冰火剑散去,左手冰火剑移开,垂至身侧,剑尖触地。 “命不由己,所以我死在了韩诗诗手里,后来便是身不由己,明知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还是放不下对俗世的眷恋,所以我才会为尸王卖命,可是,即便是再不想走,最终还是要走,人终究要叶落归根的。”田卿道。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这一世了了,不过是重新开始下一世而已。” 田卿笑了笑,面目惨白,道:“我这种人哪里还有来生可言,自从我被尸王复活的那一刻起,我便永远失去了六道轮回的资格,就已经永世难以超生了。” 说到这里,纳兰无忧忽然感到鼻子一酸,永世不得超生,这是多么恶毒而令人绝望的诅咒,记忆中的田卿本该是个浅笑不止的美丽少女才对,岂知造化如此弄人,竟将田卿送上了如此一条不归路。 想到这里,纳兰无忧不禁攥紧了拳头,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韩诗诗,是那个他日思夜想、恨不能穷毕生去爱的女子,但是即使知道韩诗诗是罪魁祸首,他又能怎样,他连伤她一下都不忍。 田卿似是看透了纳兰无忧的心事,笑道:“无忧,你是不是想起韩诗诗了?” 纳兰无忧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不错,我的确是被她杀死的,那座满是活死人的血池至今仍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我怀着无比强烈的恨意和怨意死去,死后魂魄不肯皈依,所以才会被尸王抓住,从此受控于人,做下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说到底,我沦落至此,其实都是我的过错······是我······”田卿说到这里时,已经是难以自禁地哽咽起来,“是我执念太深啊······” 纳兰无忧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对对错错,又有几人能说得清楚。” “今日我也是奉尸王之命前来阻止你前去昆仑山的,尸王为了彻底控制住你,本来派了尸兽与我一同前来的,尸兽的“尸守印”已突破极致,可以说,要杀你根本不在话下,你可知道,这一次是谁引开尸兽救了你的?” 纳兰无忧愣了愣,皇甫瑶绝色姿容涌上心头,于是便道:“莫非是尸女?” 田卿摇了摇头,道:“是韩诗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她现在在何处?”纳兰无忧急道。 “妖族大军仍驻守在无名岛,尸兽再如何本事通天,也不能动韩诗诗分毫,这一次韩诗诗本该率领全部部众前去昆仑山的,但她竟然敢违背尸王命令······这其中定有隐情······” “那她又是如何引开尸兽的?” 田卿微微一笑,笑容恰似怀有心事的少女一般诡秘无邪,“要知道,这世间对韩诗诗倾慕不已的人可不止你一人。” 纳兰无忧明白田卿的意思后,吃了一惊,胸腹中随即泛上浓浓的酸意,饶是清楚韩诗诗不可能倾心于尸兽这样一个外表丑陋不堪的怪物,但在他的心目中,韩诗诗早已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哪里容得了别人的一丝亵渎。 “那你的意思是······”纳兰无忧问道。 “尸王凭一脉之力想要踏平正道四宗,根本无异于痴人做梦,现在尸兽已然有了叛变迹象,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告诉你,依照两方的行进速度,昆仑山大战大概在三日后爆发,你现在赶过去完全来得及,但是我要奉劝你,即使尸王做下何等恶事,你也不要激怒她,更不要亲自与她交战,她对你有着强烈无比的杀意。” 纳兰无忧应了一声,道:“那第二件事呢?” 田卿眼睛一沉,道;“第二件事,便是请求你,让我解脱。” 纳兰无忧别过头,闭上眼,抑制住想要奔流而出的眼泪,道:“我照做。” 田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纳兰无忧,说了句:“谢谢。”然后便见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下,原来微微的哽咽声不知何时也已变成了嚎啕大哭,田卿边哭边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阴冷凄凉的微风吹过,纳兰无忧眼睛潮热,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冰火剑。 皇甫瑶冷眼看着脚下磅礴的乾坤宗殿,漫天飘飞着鹅毛般的大雪,昆仑山从来都像是一个披雪怒目、顶天立地的巨神,如今大战在即,嗜杀的阴黑遮住了原本纯净的苍穹,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带着一声泣血的叹息,皇甫瑶已经杀死了秦月,而容子兰也已近乎疯癫,在那一日暗杀雍寄不成后不知所终,可以说,她母亲与姐姐的大仇,都已经报了。 现在,是生是死,都听天由命了。 六年前,她才八岁,在这茫茫飞雪中遇见了同样年幼的纳兰无忧,之后便是天下皆知的螭吻大乱,那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惜那时候的她,满心都是纳兰无忧那小小的身影,年少的龙无伤狂妄地挑起了那场大战,然后几乎被杀死,她极其讨厌的张岚晶被纳兰无忧化身红魔,断了一臂,然后死在了她姐姐手中,午天一也失去了一条臂膀,当年受了皇甫珊嘱托的他,这些年一直在暗暗帮助皇甫瑶······若非身不由己,皇甫瑶着实不想毁了这地方,一点也不想。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尸王大军兵临此处,断没有撤回去的道理。 “无忧,千万不要来这里,我真的不想在这里看见你······哪怕等我死了你再来,至少我们不必针锋相对······”皇甫瑶喃喃说着。 纳兰雪鸟停在苍穹正中,巨大身躯几可遮天蔽日,它的众多同类——生长在昆仑山的纳兰雪鸟盘旋在其周围,哀鸣不已,似是在哀悼迷失了纳兰雪鸟本性的它。 眼看着下方的正道弟子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迎战阵法已经摆好,昆仑山下是一大片一望无垠的冰川,无比洁白,白得甚至透露出一丝蓝色,皇甫瑶知道,这洁白的冰川不久后就会被鲜血染红,她再次不忍地扫视了一眼众多弟子,目光移动得极快,她甚至想故意遗漏掉纳兰无忧,所幸在看过一圈之后,她并未发现纳兰无忧的身影。 直到这时,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是将纳兰无忧当做唯一的,即使他不是陪着她走过千山万水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几十名长相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有一双巨大黑翅的人形怪物从后面走近皇甫瑶,皇甫瑶瞥了他们一眼,似是嘲讽般道了一句:“没想到尸王连你们都召唤出来了。” 其中一怪物眼中满是饕餮之意地打量着皇甫瑶,道:“是啊,真的是许久未见人间场景了。” 这时候,另一名怪物接道:“听说你是新的尸女,尸王似乎很倚重你。” “倚重也好,不倚重也罢,在她眼中,我不过是一枚卖命的棋子而已,生死由她。”皇甫瑶冷冷道。 那一干怪物之中传来不屑似的讥笑声,随后便见他们越过皇甫瑶,有的仍旧扇动着巨大翅膀,停留在半空之中,有的则犹如流星坠地一般直直砸在地上,在他们落地的一刹那,皇甫瑶清清楚楚地看到,原本的人形怪物已经变成了极其巨大的魔怪,有一只尾巴奇长无比的魔怪只将那条鬼鞭似的长尾挥舞出去,片刻后就见数名正道弟子被巨尾打散,其中的一名弟子则被巨尾卷起至高空,然后便听得惨叫传来,那名弟子瞬间被巨尾卷成横飞的血沫。 看到这景象,最前沿的正道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尸女,你还在等什么,莫非尸王不来就不开战么,你等的了,我们可等不了!”说话的正是方才的长尾巨怪,刚说完话,就见他巨体跃起,以极快速度砸落在正道弟子中间,一时间数名弟子顷刻殒命,脚下还带着正道弟子血肉残骸的怪物右手化出纯黑长剑,大剑扫落,正道四宗的弟子哪有机会迎战,躲闪还来不及,于是这里的阵型便瞬间被冲乱。 但也不知为何,那些与长尾魔怪一起的怪物们纷纷立定在原地,只是面带嘲讽地看着左突右杀的长尾怪物,竟无一上去援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昆仑战(2) “哈哈哈哈······好痛快,今日就让我战死在此处,正道弟子们,来啊!”长尾巨怪一边疯狂叫嚣着,一边砍杀,只见它那巨大无比的身影在正道四宗的弟子中间闪来闪去,风头无两。 “乱鬼众,莫要猖狂!”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火红身影冲天而起,一柄红色烈枪撕天裂地般朝长尾怪物呼啸而来,长尾怪物看到与自身相比渺小无比的长枪,丝毫不忌惮,一爪迎了上去,仿佛只是要拨开一只讨厌的蚊虫似的。 长枪被击飞的一刹那,火红身影再次朗朗喊道:“众弟子退后,我来会一会这怪物!” 话音刚落,就听得无数弟子为其呐喊助威起来,吼声震天。长枪回手,张煜落在地上,一手持枪,一手握拳,弓步向前,一头火红长发随风飘舞,朗朗面目,刚如正神,俊如日月。 “哈哈哈,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来,报上你的名字与宗籍,我得知道你配不配与我对战!”说完后,手中巨大黑剑猛力一挥,剑风直扑张煜,张煜一身火红大袍被吹得翻飞不已,只见他举起手中长枪,锋芒直指长尾魔怪,道:“乾坤宗弟子,张煜。” 长尾怪物大笑数声,道了句:“不过是一个弟子,你没资格与我交战!”说着,转过身,眼睛盯着一处弟子较多的地方,双腿肌肉鼓起,眼看就要扑过去。 不料刚准备起步时,长尾怪物只觉自己竟迈不动步子,用力挣扎两下后才明白,原来有人从身后抓住了它的尾巴。 “你知不知道,我的尾鞭是碰不得的······”说到这里时,长尾怪物的语气陡然提高,磅礴大怒道:“年轻人,你找死!”说着,右手大剑一挥,直直朝张煜劈去。 张煜冷笑一声,举起手中长枪,端端迎着巨怪的巨剑刺了上去。 “哐!”一声巨响过后,张煜的火红长枪与长尾巨怪的巨大黑剑几是平分秋色地对峙着,张煜的右手微微颤抖着,长尾巨怪也对张煜的巨大力量感到颇为吃惊,没想到小小凡人竟能与它角力,就在它准备继续发力完全压制张煜的时候,张煜却主动松开长枪,枪身朝后,脚下化出火红内气,似是踩着空中的雪花一般,直直冲向长尾巨怪的头部。 长尾巨怪狞笑一声,左手挥舞,右手的巨剑同样砍向张煜,两人就这般交战在了一起。 皇甫瑶动了动嘴唇,似是自言自语道:“螭吻神力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张煜继承,以上古神兽的巨力,张煜才能硬接下乱鬼众的那种力量,大荒除了少数身怀巨力的人物之外,寻常人想要杀死乱鬼众其中的任何一只,恐怕都只能依靠速度取胜,若没有精深的修宗实力,凭人力想要伤到乱鬼众恐怕都不可能。”想到这里,纳兰无忧魔化后火红色的身躯忽然涌上皇甫瑶的脑海,皇甫瑶叹了一句:“见过那么多的怪物,也只有无忧的力量最为强大。” 来来往往战了数百个回合,张煜不时被击飞,但他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长尾巨怪手中的巨剑,长尾巨怪也被张煜手中的火红长枪刺伤了好几处,伤口流出浓稠的鲜红血液,随着它一次次的发力,伤口越来越大,有的伤口甚至开始挥洒鲜血了。 虽然如此,长尾怪物却无一丝痛苦神色,黑红交织的巨大魔体更显狰狞,它也是越战越狂,最后简直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皇甫瑶摇摇头,道:“越是疯狂,破绽就越多,张煜当真是好忍性,自始至终都没乱过阵脚。” 面目无一丝情绪波动的张煜最终挑开了长尾怪物的两只脚筋,然后又一枪刺穿了它的膝盖,长尾怪物跪地的一刹那,眼中依旧是无法熄灭的狂热战意,张煜躲闪过它两手的攻击,最终在怪物的额前,投出手中长枪,长枪贯穿怪物头颅后消散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长尾怪物才轰然倒地,巨大双目圆睁着,怒火似是时刻都能喷薄而出。 张煜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围所有正道弟子齐声呼喊,首战告捷,确是大吉之兆。 景浩天与白小雨隐没在正道弟子之后,静静的看着一切,在那长尾怪物倒下后,景浩天才叹了一声:“对付这种怪物,真宗的巨神怒才是上策,张煜力量固然强大,但手中的长枪太过渺小,所以杀死这怪物才会如此费力。” 白小雨点点头,应道:“说得有理,不过若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应对这怪物?” 景浩天想也不想便答道:“你可曾见识过我的九龙拳?” 白小雨摇了摇头,道:“你当真糊涂,我见没见过你的九龙拳你还不知道么?不过,这九龙拳还是头一次听你提起,你的九龙盾、九龙界我都见识过了,这九龙拳是什么来头?” 景浩天嘿嘿一笑,道:“待会儿混战的时候,你就在乱鬼众中挑一只怪物,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赫赫天威的拳法!” “好啊好啊,”白小雨几乎要为景浩天拍手称赞了,“这乱鬼众究竟是什么来头?” 景浩天眯了眯眼,指着那群怪物中的一只道:“看见了么,那怪物身后的巨剑是上古时期的玉石所铸,这乱鬼众渊源甚是久远,恐怕在上古之前就存在了,大荒唯一可信些的记载只说乱鬼众当初与神界大战,被众天神打败后悉数封于三界之下,上次出现恐怕还要追溯到千年以前,总之,这才是尸王大军中最为可怕的力量。” 白小雨“哦”了一声,听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景浩天有点奇怪,刚想发问时,只听得苍穹之中,尸王那阴冷尖利的声音传来:“无知小儿,切莫高兴太早!” 这时候,乱鬼众最前面的几只怪物互相对视了一番,只见那只身负巨剑、身形如山的怪物用怪物之中极其罕见的老练语气说道:“正主已出,现在就用凡人的鲜血唤醒这世界!”说着,抽出背上巨剑,带头跨出一大步,奔跑几下后便冲入了正道弟子的战阵之中,一时间残肢鲜血纷飞不止,惨呼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在他的率领下,剩余的几十名乱鬼众也纷纷狂热地冲入正道弟子之中,正道弟子的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大半被毁。 接下来,只见皇甫瑶抽出背上的九黎长刀,向下一挥,其身后黑压压的尸王大军早已按捺不住,如狂潮一般涌向昆仑山,尸军遮天蔽日,一时间天色竟变得晦暗无比,再加上庞大尸军带来的尸体味道,整个昆仑山如临末日。 “诸位正道道友,大荒生死存亡仅在此一战,愿大家勉力共战,奋勇杀敌!”岁尘子朗朗一语之后,率先向庞大无比的坤纳耶迦冲去,尸王手上化出象征死亡与凋谢的巨型镰刃,道:“除了他,没人是我的对手,岁尘子,放马过来!” 岁尘子脸色丝毫不变,在半空中急停住,两手接连化出火红大剑,然后一一投向苍穹,这样快速重复四次后,共有八柄大剑被岁尘子投向晦暗无边的天际,然后就见他两手做了一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要做什么阵法。 尸王冷笑一声,道:“凌霄阵,休想!”说着,举起手中巨大镰刃,同时驱动脚下庞大无比的坤纳耶迦向岁尘子冲去,岁尘子只抬眼看了一下来势汹汹的尸王,身形却是纹丝未动。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阿弥陀佛”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道金光直照苍穹,横立在尸王与岁尘子中间,坤纳耶迦见到眼前忽然出现的光柱,不屑似的用手去挥,谁知巨爪刚碰上那金光便被灼得黑烟缭绕,坤纳耶迦急忙抽回手,两指前端皮肉焦黑,虽不是什么重伤,但着实让坤纳耶迦气愤不已,于是右手挥起巨大的血剑,直劈向光柱。 一朵金色莲花经轮凌空化出,伴着阵阵安详和睦的佛号梵音,雍寄大师的佛菩之身缓缓出现。 巨大血剑碰上莲花经轮的一刹那,佛光四溢,巨剑之力很快便被化得一干二净。 雍寄与岁尘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点头,然后就见雍寄口中默念一句佛号,双手合十的刹那,身后瞬间化出千万佛手,坤纳耶迦见了之后,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似是对雍寄大师身后的万手佛法颇为忌惮。 “万手如来!”尸王道。 在场的所有弟子甫一看见雍寄大师的这等妙法,顿时如沐亿万佛光佛法,战意倍增,只听得杀声四起,诸多怪物瞬间被杀。 岁尘子双手虚拂一阵,然后对准坤纳耶迦,向前推出,刚刚推出之时,尸王便驱动脚下坤纳耶迦意欲躲避什么,不料在坤纳耶迦刚要移动步子时,雍寄大师身后的两只金手忽然涨大无数,然后迅疾伸出,以迅雷之势,一手抓住坤纳耶迦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则是带着千斤重压,猛力扣住了坤纳耶迦的一侧肩膀,这样一来便牢牢制住了坤纳耶迦,使其不得动弹。 第一百二十章 昆仑战(3) 紧接着,只见岁尘子双手抬起,然后猛然压下,瞬间就见苍穹变得一片火红,八柄极其巨大的火红气剑从天而降,一柄接一柄直刺坤纳耶迦脑顶,尸王见状,冷笑一声,然后挥舞起手中镰刃,冲天而起,在空中将那八柄巨大火剑一柄接一柄击飞,在击飞最后一柄火红气剑之后,她忽然长啸一声,手中镰刃猛力向前挥出,镰刃飞转,目标既不是岁尘子,也不是雍寄大师,而是巨大无比的昆仑山。 那镰刃轰然撞上昆仑山的那一刻,整个昆仑山竟然震了一震,随即就见无数冰块雪渣抖落而下,其中不乏巨大古老的玄冰,不少身在昆仑山下的正道弟子见状,急忙闪开,反倒是有些怪物丝毫不惧掉落下来的冰块,闪也不闪,瞬间就被压成粉末。 镰刃飞回尸王手中之时,一道巨大醒目的黑色刻痕仿佛一道流血的伤口,镂刻在昆仑山上。 纳兰飞雪一边忙于对付眼前的乱鬼众之一,一边恨恨地看着尸王,此刻恨不能冲上去会一会她,无奈岁尘子早有安排,尸王交由他与雍寄对付,其余人只需专心打败尸军即可,想到这里,纳兰飞雪只得沉了沉气,专心应对眼前的巨大怪物。 岁尘子见八柄巨剑被一一击飞,不急不躁,更无一丝失望之意,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暴躁不堪的坤纳耶迦,此时虽有雍寄大师的万手如来牵制着它,但谁都知道,凭借大荒神坤纳耶迦那庞大无比的怪力,挣脱万手如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于是再不迟疑,两手抱球,在半空中扎下马步,两手虚拂一圈,一个黑白色的八卦图缓缓现出,若隐若现之时,只听岁尘子“呔”了一声,八柄被击飞的火红大剑再次冲天而起,然后围绕着坤纳耶迦的八方稳稳降下,扎入大地之后忽然消失不见。 短短的寂静之后,八道火红光柱冲天而起,雍寄大师原本控制着坤纳耶迦的两只佛手也被瞬间冲散,那八道火红光柱如同一个牢不可破的囚库一般,将坤纳耶迦死死困在中间,任凭它如何蛮力冲撞,也丝毫不得逃出。 尸王眼睛一挑,此时的她早已不再佩戴面纱,一张绝美脸庞上写满不屑,看到坤纳耶迦被岁尘子的阵法困住,她竟不去帮其解困,反而独自一人冲出凌霄阵,手中镰刃挥舞旋转,宛如玩物一般轻巧灵便,很快便与岁尘子纠战在一起。 雍寄眼中无一丝波澜,金莲经轮旋转不休,如一道万佛金圈一般直冲尸王。 纳兰无忧砍下田卿的头颅后,兀自伤悲着找了处自认为风水不错的地方,然后挖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坑,彻底埋葬了田卿。 这是田卿最后的请求,她害怕自己死得不彻底,又被尸王复活受苦,纳兰无忧在砍下流着泪的田卿的头颅的一刹那,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田卿已经变成这样,那么皇甫瑶呢,是不是终有一天,她也会不堪受苦,用如此决绝的方式了断自己? 纳兰无忧对尸王的恨意,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埋好田卿的头颅后,纳兰无忧忽然觉得很累,于是依靠在一旁的小忧腿上,沉沉睡去。 刚睡着,纳兰无忧便梦着了飘飞着大雪的弘清殿,那扇有着大荒最为威风霸道的老虎的巨门在昏黄的夕阳的照耀下,被飘飞的碎雪逐渐洗去了悲伤,就这样,纳兰无忧化身成了一尊石像,端端立在巨门之前,与那巨虎遥遥相望,巨虎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凶狠了,这时候,田卿缓缓走过化身石像的纳兰无忧身旁,纳兰无忧拼了命喊她,她却看也不看纳兰无忧一眼,田卿越走越远,走着走着,她的头颅忽然滚落到了地上,纳兰无忧惊骇无比,又见一身蓝衣、曼妙无比的韩诗诗捡起田卿的头颅,就站在那里,嘲笑似的看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想要走过去,走向韩诗诗,可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于是开始悲伤起来,接着就是愤怒,愤怒很快便化作了怒吼······纳兰无忧忽然惊醒,身旁的小忧四肢紧绷,浑身肌肉蓬起,正一声一声发出怒吼,仿佛在同时警告着纳兰无忧与来者。 纳兰无忧定睛看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笑吟吟地盯着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不时透露出少女特有的天真无邪,但就在她转动眼睛时,又有一股说不清的邪魅自那美目中映散而出,纳兰无忧看着眼前这青丝高绾、冰肌雪颜的少女,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她究竟是邪是正。 “你是谁?”纳兰无忧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谁?”少女重复道。 纳兰无忧愣了一下,“你究竟是谁?” 那少女继续重复:“你究竟是谁?” 纳兰无忧有点愠怒,但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也不好发作,于是只得强忍着怒意,继续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原以为那女子会继续重复纳兰无忧的话,谁知她忽然咧嘴一笑,道:“公子是要去哪里呀?” 纳兰无忧刚想回答,但转念一想,立即道:“关你何事?” 那女子继续笑道:“公子方才可是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化身石人,看见了这一生最为诡异的事情?” 纳兰无忧身子一震,只觉两边额角冒出细汗,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后脊更是一阵阵地发凉,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死不承认,于是吞吞吐吐道:“你、你胡说!” “公子莫去昆仑山啊,去了会抱憾终生的!”纳兰无忧心中再次大惊,也不知这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但看她的样子,除了穿着妖艳热烈了一些,确实与寻常女子无异,万千猜想同时从纳兰无忧心头掠过,那女子似是看穿了纳兰无忧的想法,于是以手掩嘴,眼珠一转,竟像个风情万种的风尘女子一般笑起来。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公子可否明白?”少女吃吃道。 纳兰无忧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仔细打量着她,片刻之后,纳兰无忧几乎大声呼出:“你没有影子,你不属于这人间!” 那女子似乎很高兴,半眯着眼,继续掩着嘴角,一边痴痴盯着纳兰无忧,一边笑着点点头。 纳兰无忧这才发现,这少女笑起来时,原本圆圆的眼睛会变的弯弯如月,着实好看的不得了。 看着看着,纳兰无忧就入迷了。 “哎呀,公子可要小心了。”少女突然笑道。 纳兰无忧一时无语,过了片刻才问道:“小心什么?” 那少女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盯着纳兰无忧,道:“你那好姐姐可曾说过怕你被别的女子勾引了去?” 纳兰无忧倒吸一口凉气,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究竟是什么······”刚想说出这个“人”字时,纳兰无忧忽然闭嘴,将其生生咽了回去。转念一想,既然这少女不属人间,那知道这些也自然合理,可是,如果不属人间,那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哎,”少女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上去凄凄动人,纳兰无忧看了,心中涌上一丝怜意,问道:“你怎么了?” 少女道:“我在替公子感叹罢了。” 纳兰无忧不禁哑然,半晌才道:“为何替我感叹?” “一来感叹公子命途多舛,二来孤苦终生,三来毕生征战,可怜又可惜啊······”说着,如同一个算命先生似的摇了摇头。 纳兰无忧被她这番话逗乐了,问道:“那依姑娘看法,在下可有改命之法?” 少女忽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只要公子不去昆仑山,一切便可改变。” 纳兰无忧也学着她的样子,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要去昆仑山。”说着,跨出步子,佯装要走。 那少女忽然急了,竟不顾一切地挡在纳兰无忧身前,纳兰无忧收不住步子,一瞬间距离少女仅一指之隔,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少女的精致面容映在纳兰无忧眼中,与皇甫瑶的倾倒众生、遗世独立不同,与韩诗诗的艳惊八方、柔媚酥魂也不同,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朵未经世事的洁净莲花,娇俏得像个孩子,眼神单纯如同月光,给人一种洗涤魂魄的阳光般的感觉。 这么美的少女,说她不是凡间之物,纳兰无忧倒也信了。 两人这般对峙良久,少女再次弯着眼睛吃吃笑起来,道:“公子要走的话,就带上我一起吧。” 纳兰无忧后退两步,少女却不依不饶,牢牢跟了上来,而且一个劲地往纳兰无忧怀里贴,纳兰无忧对这少女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尔后立定身子,直起腰板,止手道:“姑娘切莫得寸进尺!” 少女依旧眼睛弯弯地笑着,道:“怎么了?可是想起与你那好姐姐的誓言了?” “与此无关,姑娘这样做轻浮而又诡异,若再不自重,在下就翻脸了!”纳兰无忧吓唬她道。 少女忽然停了手,似是很失望,然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委屈,道:“我只对你一人这样,我、我怎么轻浮了······”说着,少女竟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昆仑战(4) 纳兰无忧见状,立即红了脸,慌道:“你、你别哭啊,喂喂······” 少女一句话也不说,捂着眼睛,哭得更凶了。 纳兰无忧瞬间变得手足无措,眼前这少女太奇怪了,无端出现,又说些神神叨叨的话,然后又这般莫名其妙地哭起来,纳兰无忧只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谁知那少女忽然停了哭声,然后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着纳兰无忧,道:“我听你的话,不哭了。”说完,又可怜巴巴地抽噎了两声。 纳兰无忧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你若真想去昆仑山,我倒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才行。” 少女摇摇头,道:“昆仑山是埋葬众神的地方,漫天飘飞的雪花都是神鬼的眼泪,那么悲伤的地方,你别去了。” 纳兰无忧果断地摇摇头,道:“且不论你说的话究竟属不属实,我自幼在昆仑山长大,现在昆仑山有巨变,若不去的话我会后悔终生的,而且,现在我也没地方去了。”纳兰无忧说着,抬眼望着蔚蓝的苍穹,眼眶忽然一热,是啊,天大地大,大荒是无边无际,可又有几处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 “那好吧,我也就不拦你了,可你要记住,路是你自己选的,今后的种种遭遇皆须你一力承担。”少女郑重说道。 纳兰无忧缓缓点了点头,道:“多谢。” 少女微微笑着,眼睛又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这时候,只见她右手举起,纤纤玉手翻舞两周,道:“无忧,可以抱抱我么?” 纳兰无忧看着少女的双脚已经开始慢慢消散,知道她不久后就要消失,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凄凉起来,于是伸开双手,轻轻抱了少女一下。 少女眼睛弯弯地笑着,身子即将消散干净之时,忽然幽幽道了句:“无忧你记住,我叫瑰儿。” 言罢,身子完全消散,只见一大片火红花瓣凌空四散开来,纷扬而下之时,一股恰似少女身上清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四周,纳兰无忧伸出手,接住几片花瓣,仔细看了看后,道了句:“瑰儿······” 那火红的花瓣,正是火瑰花瓣。 昆仑山下,白雪染血,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横飞的血肉,情况之惨烈,不知胜过当年螭吻大乱多少。 岁尘子和雍寄联手战尸王,坤纳耶迦被岁尘子的凌霄阵死死困住,但光柱颜色越来越淡,完全消散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此刻,最醒目的战场,正是所有正道弟子与尸军交战之处,战场被几十只巨大怪物隔开,正是乱鬼众。 眼下,正道中最为杰出的人物都在和乱鬼众苦战,除了真宗的得道高手战得还勉强算是轻松以外,其余高手的战斗皆可谓是搏命鏖战。乾坤宗纳兰飞雪与午天一各自应对一只乱鬼众,张煜因为早先杀死过一名乱鬼众,此时内气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于是只能与上官琪一起四处策应,乾坤八部的各部长老分作四组,两两照应,分别应对着四只乱鬼众。华夏宗柳如嫣驱动螭吻,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两只乱鬼众的围杀,螭吻巨体平时看上去腼腆胆小,但到了这战场上,也不知是不是被巨大无比的乱鬼众激起了嗜杀血性,竟是勇猛无比,俨然成为了战场上最为醒目的正道力量,华夏宗左右宗主神机道长与玄静真人也是各自应对一只乱鬼众,正战得难解难分。无量宗宗主白鹿尊者独力应对一只乱鬼众,逐渐将对手的气势压了下来,还有一名年轻弟子,脸面温润如玉,一双眼睛无比平和,竟也在独力应对一只乱鬼众,而且看不出落败迹象,这名弟子正是这几年以德行闻名大荒的谦谦君子楚歌,在白鹿尊者的孙女白小雨实在不争气的情况下,他已然是无量宗下一任宗主了。金刚宗这边,因为雍寄大师正与岁尘子合力战尸王,只有独孤溟水与另一名袈裟老僧各自应对一只乱鬼众,皇甫瑶在天际观战,看到金刚宗这边时,不禁感叹了句:“金刚宗本该有三名高手的,是你们让摩坤来送死,若没有死而复生的张岚晶及时赶到,我恐怕还会被他重伤。”说着,眼光一移,同是佛宗弟子,罗汉宗这边也是颇有气势,极少在大荒露面的华严上人一人应对一只乱鬼众,他座下的两名弟子智真、智定则明显不如金刚宗的同辈弟子独孤溟水,正合力应对着一只乱鬼众,时不时还需要华严上人策应一下。到了真宗这边,弘清宗几乎是倾巢出动,萧允、萧雨萱、萧君三人各自应对一只乱鬼众,三人都以巨神怒为主,可以说是目前战得最占上风的正道高手,而真宗另一大宗玉阳宗,此时不见一名弟子,也算是与正道公然决裂了,至于灵宗,秦月在四宗聚试时被皇甫瑶杀死,容子兰刺杀雍寄失败,早已不知所终,目前只有一名女弟子独撑大局,那名女子正是秦月的胞妹秦玉,看到灵宗这无比落魄的样子,皇甫瑶心中一阵悲凉,她不由自主地想着:若当年容子兰没有杀死她母亲,灵宗今日便有容子兰、张岚晶、秦月、秦玉、南音宫主、皇甫珊、皇甫瑶七人独当大局,便是比之天下第一大宗道宗又能差多少。只可惜,灵宗还是式微了,皇甫瑶也不知是不是灵宗气数将尽,但无论如何,灵宗若亡了,必与*脱不了干系。 除了各宗高手独自应对的一部分乱鬼众之外,其余宗门的高手则再无人能独战乱鬼众,于是几人成一组,如此下来,竟将所有乱鬼众一一应付了下来,不仅如此,有些小门派的奇才高手斩杀小型怪物之余,还能流转于战场助那些鏖战乱鬼众的高手一臂之力,正道四宗弟子基数本就庞大,纵然尸军数量占优,但此时的局势明显是正道略占上风,只要尸军头领尸王落败,庞大的尸军必会被正道四宗剿杀殆尽。 但是,明眼人都明白,且不说尸王会不会落败,此次四宗聚试计划围剿的妖族大军还未出现,正道四宗倾全宗之力与尸军战于昆仑山,在尸王麾下最强力量三巨尸只出现了尸女皇甫瑶的情况下,正道四宗当真有全宗覆没之虞。 而自始至终,皇甫瑶始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冷眼看着脚下的惨烈战场,似乎根本没有参战*。 尸王这边,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凌霄阵终于散去,坤纳耶迦急不可耐地一跃而起,似乎很怕再次被岁尘子困住,手中巨大血剑刚劲无比向岁尘子劈去,剑风血杀凛凛,伴随着它撕天裂地般的狂怒吼叫,一时间原本晦暗的苍穹也似是变了颜色,岁尘子冷哼一声,身影灵巧闪过巨大血剑,不料刚刚闪过之时,尸王的镰刃突然现出,诡异无比地朝岁尘子旋转杀来,岁尘子躲闪不及,当即大喝一声,身上爆出红色气雾,旋转的镰刃砍在岁尘子身上的一刹那立即被弹飞,在镰刃回到尸王手中的一刹那,岁尘子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鲜血。 “哈哈哈······”尸王大笑数声,道:“怎样?” 岁尘子沉了一口气,体内立即开始运气疗伤,尸王狞笑之时,他只抬起头,淡淡回了句:“为了天下苍生,我只要尽力阻止你便是,尸王,你虽不属三界,但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将你再次封印!” 说着,看了雍寄一眼,雍寄颔首会意后,就见岁尘子在空中的立足法阵扩大数倍,岁尘子缓缓压低身子,扎紧马步,双手在胸前舞弄片刻,只见无数红色太极圆阵在岁尘子周身化出,阵法火光流转,甚是夺目,就在这时,坤纳耶迦忽然怒吼一声,然后一跃而起,似是看准了岁尘子移动不变,竟双手举剑,直直朝着岁尘子劈了下来。 “孽畜!” 雍寄大喝一声后,浑身金红袈裟无风自鼓,一双慈目瞬间变成金色,身后万千佛手接连伸出,迅猛无比地朝着坤纳耶迦攻去。 当先的两只金色佛手分别击中了坤纳耶迦的肩部和腹部,坤纳耶迦劈砍岁尘子的动作瞬间被打断,并且被之后压上的金色佛手直击得后退数步,这时候,继续击来的所有佛手立即合成一只巨手,巨大程度远超坤纳耶迦,正要一把捏住坤纳耶迦时,只听尸王冷哼一声:“休想!”然后身影一闪,瞬间闪至雍寄面前,雍寄眼看着尸王一掌击出,眼色却是丝毫不变,在生生接下尸王一掌时,尸王正要用手中巨大镰刃砍向雍寄,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坤纳耶迦的巨吼,于是毫不犹豫,立即跳闪开,然后举起巨大镰刃,直扑坤纳耶迦。 方才雍寄本能闪开尸王那一掌,但是他却用一掌换来了巨手擒握坤纳耶迦的机会,尸王虽然能立即重伤雍寄,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坤纳耶迦,那金色巨手的力量她当年是见识过的,若方才迟疑一下,坤纳耶迦极有可能重伤退战。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昆仑战(5) 就在尸王手中的巨大镰刃即将砍断那只握着坤纳耶迦的巨大金手手腕之时,一道火红身影忽然掠过,尸王当即感到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急停下来,然后便向后飞出,原来是挨了岁尘子一掌。 尸王嘴角流下血丝,淡淡道了句:“昆仑大悲咒······第十层······” 与此同时,雍寄全身发力,那巨大金色佛手竟紧握着庞大无比的坤纳耶迦,提起,然后直直砸向大地,如此反复四次之后,雍寄看似力气用尽,那金手消散的瞬间,他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下,的确,凭人力将坤纳耶迦生生举起然后如此重击一番,怕任谁也吃不消。 尸王在空中急停立定,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坤纳耶迦,自知自己已经输了一着,方才自己贪功冒进,竟一时忘记了正在蓄力冲击昆仑大悲咒的岁尘子,昆仑大悲咒作为道宗宗法,其威力之大,果然不容小觑。 “昆仑大悲咒第十层,也不过如此。”尸王道。 岁尘子已经化成一片火红,全身犹如烈火燃烧,周身更有无数火红八卦阵萦绕不去,便是比之纳兰无忧的魔化之躯,岁尘子这番气势也要胜出一筹。 无数正道四宗弟子只能抽闲瞟一眼岁尘子这昆仑大悲咒第十层的姿态,传言中岁尘子作为正道四宗第一人,实力有三大“难以超越”,第一便是充沛无比的内气,在化出八柄火红巨剑后其体内内气仍不见枯竭,一般弟子只化出两柄气剑便已是极限了,由此可见其内气之深厚。第二是昆仑大悲咒第十层修为,就算是道宗之中的许多宗主,究其一生也难以突破昆仑大悲咒第十层,这第十层有通灵天地万法、窥伺天机神理之效,不知是多少道宗修宗者梦寐以求的修为。第三是朗朗天人气质,一身仪容已是近乎仙班,自不必说,单是那胸怀天下、睿智温雅的领袖之风,大荒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当年萧雨萱这等绝世佳人被岁尘子一身气质倾倒,难以自拔,为了岁尘子几可放下一切,此等绝世人物,如今在尸王面前,竟也占不到半分便宜,尸王之强大,可见一斑。 雍寄休息片刻后,佛光溢出,脚下一个金莲宝座若隐若现,岁尘子再度与尸王纠战在一起的时候,只见他微微闭上眼睛,口中诵念起净水宝莲经来,脸上不时有金光拂过,万千庄严佛号响起,尸王一边警惕地看着雍寄,一边凝神对付着岁尘子,坤纳耶迦已经身负重伤,想要再战几乎不可能,如今的局面便是她一人应对当今正道的两大绝世高手,到这时,她的心中才产生了一丝焦虑,于是冲着皇甫瑶喊道:“你还在等什么!” 在道宗与真宗交界处的一座小镇上,原本蔚蓝干净的苍穹因为受了远处昆仑山大战的影响,此时变得乌云压境,整个小镇的人还不知道昆仑山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只是看到天色暗淡下来,心中便莫名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一个二层酒楼上,一名老者正就着几样简单小菜,优哉游哉地喝着酒。 这老者一身素白,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而就在他的身旁,一把鬼头短杖依着桌角,正静静地立着。 这老者便是长乐仙人。 长乐仙人一边酌酒,一边淡淡看着亭外景致,此时正是下午时分,来此喝酒观景的闲人仅他一人而已,喝着喝着,他便悠悠说了句:“螭吻大乱,源于人心之私,那么多的人汇于昆仑山,竟是为了杀掉一个孩子,正道啊正道······”这般摇头晃脑说了几句后,只见他又意犹未尽地说了句:“老夫穷毕生所做的事,究竟有几件是对的······” “你这老不死的,竟在这里偷闲啊。”一少女声音忽然传来,语气微愠,但更多的却是调侃之意。 长乐仙人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我哪有你活得久,你才是老不死吧?” 话说完后,就见一少女上了楼梯,出现在长乐仙人面前,一身红衣,眼睛圆润活泼,正是纳兰无忧碰到的诡异少女瑰儿。 瑰儿笑盈盈看了长乐仙人一眼,然后伸出一只脚,很俏皮地勾出一把木椅,接着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坐定后,眼珠一转,道:“昆仑山很热闹的,你不去看看么?” 长乐仙人反问一句:“你都做不成的事,我去了又能如何?” “这可不怪我,是那臭小子冥顽不灵,执意要去昆仑山,难道要我打断他的腿不成?”瑰儿继续笑道。 “这种事情我们看着就好,逆天改命,古往今来有几人做得到呢!”长乐仙人叹了一声。 “且不说逆天改命这回事,你我都算是窥泄天机并且妄图改变天意的人,我们这样做又会招致怎样的结果呢?”瑰儿笑道。 “结果怎样老夫已经不在意了,你我只知大荒星兆异变,却不知这大祸都是从何而起,但须知人力轻微,却又有扭转乾坤之机,寄希望于人总是没错的。” “那也要看寄希望于谁了,你将重担悉数压于那小子身上,以我的看法,倒不如你亲自出马。” “我自有我的理由,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那上次的螭吻大乱你是否预料到了?那本该是我的机会才是,谁知纳兰无忧横空出现,生生坏了我的计划。” “如此说来,放出螭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了?”长乐仙人半眯着眼道。 “倒也不能这样说,解开螭吻的封印自然是那三个正道高人的功劳,但这解开螭吻封印的念头,却是我传达给白鹿尊者的。” 长乐仙人面色淡然,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我早该料到的,大荒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神力了。” “是么······”瑰儿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似是也想叹一口气,但终究没有这样做。 这时候,店里的一名小儿上了楼,满眼狐疑地盯着长乐仙人所在的地方,长乐仙人斜瞟了他一眼,悠悠道:“何事?” 那店小二恭敬道:“在下听这里有女子声音,以为来了新的客人,所以才上来瞧一眼,看需不需要添些酒菜。” 长乐仙人挥挥手,道:“哪里有女子声音,你这年轻人的听觉怎么也如此虚幻?” 店小二再次扫视了堂内一圈,确定只有长乐仙人一人,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是听错了,于是满脸歉意道:“那真是对不住,打搅客官雅兴了。”说着便转过身,快步退了下去。 待那店小二下去之后,长乐仙人便哈哈大笑一声,道:“据说这世间只有三人能看见你的真身,是真的么?” 瑰儿嫣然一笑,道:“明知故问。” 长乐仙人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瑰儿则伸出玉指,柔柔夹起桌上一小碟内的红色豆子,一手倚在椅面上,一手有节律地将一颗又一颗红色豆子扔入口中,两人这般沉默良久,才听长乐仙人继续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啊······”嫣儿顿了一下,道:“如今的正道四宗实力已经严重失衡,灵宗绝不能这样衰落下去,我要进入灵宗,重振灵宗。” “哈哈哈······,真宗也一样衰落了,你为何不去振兴真宗?” “真宗不会衰落的,何况当年我创下灵宗,总不能眼睁睁看它衰微吧?” “那我是不是该助你一臂之力?”长乐仙人笑道。 “也好,那你就替我杀了皇甫瑶吧。” “哦?” “皇甫瑶已经没有资格回到灵宗了,容子兰与南音宫主的争斗恶果,也应该在她身上完结,这几年她先是解开伏鬼八卦咒,接着拜入尸王麾下,又以天下至邪杀器九黎刀杀害众多正道高手,她心中的仇恨已经完全吞噬了她的善良和理智,这等恶女,活在世上始终都是祸害。” “说的有理,继续下去。”长乐仙人笑道。 瑰儿嘻嘻一笑,道:“还是瞒不过你。” “那是自然。” “我看着你们这一脉异族繁衍至今,从以前的辉煌无比、号令三界到千年前的落没,再到如今的代代单传,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不知出了多少,但我从未动过凡情,或许这次我真的做错了,但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了,纵是无终无果我也认了······”瑰儿说这些话时,眼中涌上了罕见的悲戚,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长乐仙人再度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何会对他动情?” 瑰儿眼睛弯弯,笑道:“可能就是缘分吧,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思,我总是觉得他身上流着悲伤凄冷的血液,我只想这世间唯我一人明白他的苦楚。” “看来就连你也有放不下的执念啊。”长乐仙人叹道。 瑰儿眨了眨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昆仑战(6) “那好,我成全你的私心,替你杀了皇甫瑶。” 瑰儿忽然伸出左手食指,对着长乐仙人晃了几下,道:“那就说好了,若你杀不了她,就算是上天想让她活着,我便放过她。” “随你。” 瑰儿起了身,给长乐仙人欠了欠身,道:“多谢成全,再会了。”言毕,只听长乐仙人同是回了句“再会”,瑰儿这便转身离开了。 刚要下楼时,只听身后长乐仙人道:“相思豆依旧是你最爱吃的东西吧。” 瑰儿停了停,道:“相思红豆三千年,从来如此。”说完后,就下了楼。 长乐仙人一人独坐,良久后才道了句:“昆仑碎雪三千段,相思红豆三千年,断情长琴三千殇······又是一个三千年······” 昆仑山下。 正道四宗与尸军的战场上,真真是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乱鬼众已经折数过半,相比之下,正道高手的情况就好了一些,不少与乱鬼众对战的正道高手虽然身负重伤,但好歹活了下来,正道高手的存亡直接关乎正道四宗的存亡,天道果真还是偏向于正道四宗这一边的。 真宗弘清宗这边的战场上,萧雨萱刚刚击败那只身负巨剑的乱鬼众头领,身上光轻伤就有数十处,更不用说她数次遭到大力撞击,体内经络早已不堪重击了。而在她身旁,萧君也刚刚击败一只乱鬼众,此时正奄奄一息地半跪在地上,看上去力气用尽,肌肉虬髯的身子亦是血迹斑斑。与萧雨萱对视上的一刹那,他缓缓挤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十分庆幸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弘清宗三大高手,现在只剩下宗主萧允还未取胜了,不过看他游刃有余地躲闪着与他对战的乱鬼众的攻击,胜利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萧雨萱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便盘坐在地上,东归宝剑悬于头顶,保护她不受尸军侵扰,然后就见她闭上双眼,开始调息疗伤。 萧允看到萧君与萧雨萱均存活了下来,心中高兴,体内顿时涌出一大股力量,于是更加迅猛地向乱鬼众冲去,手上湛蓝气刀瞬间扩大数倍,眼看就要将对面的乱鬼众砍成两半。 萧君含笑看着萧允这最后的一击,心中认定此战正道四宗必将大胜。 就在这时,诡变突然发生。 一道紫色身影突然出现,并且犹如流星坠地一般,直冲萧允,萧允躲闪不及,正正被击中,下一刻,他便无力地飞向本来要被他斩成两半的乱鬼众。 哀嚎怒吼同时响起,乱鬼众挥起巨爪,正正向萧允击去,萧君拼尽全力,流着泪冲向萧允。 明知不可能,但依旧要以命相搏,萧君小时候,萧允就是这样教诲他的。师恩如山,萧君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允殒命于乱鬼众巨爪之下。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萧雨萱听见萧君怒吼的一刹那便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萧允被大力击飞、满身是血的惨象,萧君疯了一般迎着乱鬼众,手中湛蓝气刀几乎与身体融为一体,就这样不闪不避,明显是要与乱鬼众同归于尽。 乱鬼众狂乱地嘶吼着,两爪同时抓向萧君。 轰然倒地。 乱鬼众倒下的那一刻,萧君也坠落到了地上,他的眼睛定定看着萧允,萧允眼含热泪,容颜一瞬变得苍老无比。萧君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目光移到自己几乎被撕成两半的身子,惨烈一笑后,就此死去。死时眼睛不闭,似是还在留恋这世间一般。 萧雨萱就此失控,流着泪扑向萧允,死者已死,她不愿再失去自己唯一的父亲了。 萧允白发飘飘,容颜苍老不堪,萧雨萱何时见过如此憔悴无力的萧允,只抱着萧允,失声痛哭。 那道紫色身影只瞟了一眼痛哭不已的萧雨萱,接着便冲向了遮天蔽日的纳兰雪鸟。 萧允伸出枯槁的手,想要摸一摸萧雨萱的脸庞,但已经明显没有了力气,萧雨萱见状,连忙抓起那只干枯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 “萱儿······”萧允哽咽道。 “我在这里,爹,萱儿在这里······” 萧允忽然很满足地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叫我一声爹了······” 萧雨萱泪如雨下,失声痛嚎。 萧允带着笑容,缓缓闭上眼睛,那只抚在萧雨萱脸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皇甫瑶看着向她冲来的容子兰,冷冷一笑,对尸王回了句:“我这就动手杀死该死的人!”说着,九黎长刀祭出,淡紫身影冲向容子兰,长刀泛着冷光,杀气凛冽。 容子兰右手中指戴着地煞烈火戒,浑身燃起爆烈的紫色玉女灵界,一头长发被内气冲得四散飘飞,只听她凄厉喊道:“你姐姐杀了晶儿,你杀了月儿,今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你就来试试!”皇甫瑶同时大喊一声,九黎刀当着容子兰砍下,容子兰闪也不闪,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九黎刀刀刃,然后右手握拳,大力击出,皇甫瑶柳眉一挑,左手手肘迎上,容子兰的玉女灵界威力奇大无比,甫一碰上皇甫瑶格挡的手肘,便将皇甫瑶手肘以下的半截衣袖尽皆焚毁,只听得皇甫瑶的手肘发出“咯咯”几声响,容子兰一击得势,又是一拳挥上。 皇甫瑶左手手肘奇痛,当下再也不能格挡,于是蛮腰一拧,左脚抬起,一脚踢向容子兰的腹部,容子兰怒喝一声,拳头忽然改向,直直砸向皇甫瑶的左腿,又是一阵骨骼错离之声,皇甫瑶痛哼一声后,便被容子兰抓着九黎刀刀刃甩了两圈后摔出。 尸王看到气势冲天的容子兰完全压倒性地击飞了皇甫瑶,冷笑一声,道:“太弱了!” 雍寄大师平和地看着容子兰,口中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后,身前一轮金色莲花缓缓浮出,旋转不休,直直朝尸王旋飞过去。岁尘子却是连看都不看容子兰一眼,手上化出一把六尺红剑,红剑上有六个大字“悟道修道行道”,都是以流转不休的火红内气镂成,这便是岁尘子修成的神器“道”。 尸王躲过雍寄的金色经轮,细看了眼岁尘子手中的红剑,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不独自应对这两大绝世高手了,于是先戏谑般道了句:“这便是‘道’么,果然不同凡响!”说着,手中镰刃旋转飞起,在空中旋转数周后,只见尸王身子微微一摆,竟做出一个道家太极姿势,片刻后,就见到尸王周身也是浮出无数火红太极圆阵,那柄镰刃也诡异地一分为二,双双落入尸王手中,尸王握住镰刃的一刹那,双眼一红,道:“这镰刃乃初魔皇所持之邪器,名曰‘仙魔’,现在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这邪器的威力!”说着,身子旋起,两把巨大的镰刃平举身侧,周身火红太极圆阵也跟着旋转起来,红黑两色旋如飓风,直朝岁尘子冲去。 岁尘子眼神一凛,挥剑迎上。 与此同时,萧雨萱也赶到此处,东归宝剑生生为皇甫瑶挡下一击,皇甫瑶连忙起身后跳,无奈左腿已受骨伤,剧痛钻心,现在唯一能完好使用的便只剩下握着九黎刀的右手以及右脚了。这时候,纳兰雪鸟巨大身躯飞扑而下,双翅扇起巨风,一时间雪沫纷扬,地上的鲜血同样被吹得四处挥洒,容子兰大骂一声“畜生”,随即便看不清东西了,而也就是在那短短的片刻,皇甫瑶一跃而起,重新回到了纳兰雪鸟的背上。 萧雨萱脸色愠怒,手中东归宝剑一刻也不停,招招要命,容子兰一一闪过,最后两手汇聚起大量的玉女灵界,一把夹住东归宝剑,道:“莫非你要帮皇甫瑶这恶女么!” 萧雨萱冷笑一声,道:“究竟谁才是恶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说着,大力抽出东归宝剑,再度刺向容子兰。 容子兰连连闪过,道:“那好,待我杀了皇甫瑶替我秦月徒儿报了仇,我便自刎以谢天下!” 萧雨萱哪里肯就此放过杀死她父兄的元凶,女人斗起狠来连命都不要,这草草一句话如何能消得了她的恨意,当下再不多说,巨神怒穴位一瞬冲开,东归扩大无数,闪着蓝色光芒,铺天盖地般砍下。 景浩天静静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萧允死时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白小雨发觉后,关切道:“你怎么了?” 景浩天缄默良久才道:“都是天意啊,佛家讲因果报应,这世间何处不是因缘际会!” 白小雨思索良久,才试探般问道:“你是说,萧允的死······是罪有应得?” 景浩天顿了顿,似在挣扎一般,但片刻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白小雨愣了良久,但看到景浩天丝毫没有告诉她缘由的意思,于是便将这事抛掷脑后,换了语气问景浩天道:“你不是要为我展示你的九龙拳么?乱鬼众一只接一只倒下,若你再不出手,恐怕就没有机会啦!”白小雨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似乎对这场大战的结局极有信心。 景浩天长舒一口气,道:“击杀乱鬼众对我来说也并不轻松,你在一旁不到万不得已时切莫出手,乱鬼众对于你来说还太过强大了。”说着,一双眼睛颇为温柔地看着白小雨,眼波流转,似乎早已将皇甫瑶就是雨儿的转世之身这回事置之脑后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昆仑战(7) 白小雨在这天地之间尽是厮杀的黑暗氛围中看到景浩天这般温柔的眼神,霎时只觉心里一动,随即眼眶一热,道:“我知道了。” 景浩天点点头,从他们的藏身之处飞出,然后冲着离他最近的一只乱鬼众冲去,白小雨看他离远之后,怔怔望着一片肃杀的天地,飞雪飘落在她俊俏英美的脸庞上,看着景浩天两手化出的巨大龙头,看着他不顾一切地奋战着,她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浩天,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等着我。” 景浩天在成功将乱鬼众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之后,只听得从其巨爪下解脱的几名正道高手中的一老者惊道:“大荒游侠景浩天!” 景浩天哈哈一笑,道:“小辈们,快去解决其他的乱鬼众吧,这个家伙就交给我了!”说着,一拳砸下,他手中火红龙头砸到乱鬼众身上的一刹那,只见那龙头忽然扩大无数,乱鬼众立即如遭重击,向后趔趄一下,险些跌倒。 众高手惊呼声响起,没想到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人竟有这等神通,当下纷纷拜服,然后各自道了一声谢,接着便四散而去。 景浩天收起两手,内气涌入两脚,两脚处的火红内气很快就化成了两颗龙头,与此同时,就在他的两肩、两肘、双膝处,火红内气缓缓化成形状各异的雄伟护甲,说是护甲,倒不如说成攻甲更为合适,因为就其膝盖处的护甲来说,那完全是两颗尖锐的火红龙牙,一看便是攻击之用,景浩天这样铿锵一身,立在半空,火红光芒四射开来,完全就是一尊不亚于纳兰无忧魔化之躯、甚至能够与岁尘子比肩的巨战。 乱鬼众看到景浩天这幅样子,竟忌惮似的后退两步,景浩天见状,大笑两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在远处观看的白小雨,冲她一笑,看她同样回了一笑之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应对乱鬼众。 乱鬼众后退两步后,浑身肌肉鼓起,身躯犹如怪石嶙峋,仰天长嚎一声,双脚发力,迅猛无比地向景浩天冲去。 龙无伤暗暗跟随着纳兰无忧。只见纳兰无忧盘坐在在空中飞驰的小忧背上,紧闭双目,眉头每皱一下,身后便会浮现出一个火红圆阵的轮廓,龙无伤看到这一诡异场景,数次想冲上去一探究竟,但又忌惮通身火红的小忧,对于纳兰无忧他本就没有必杀的把握,如今再加上一头来历不明的老虎,龙无伤虽然好战,但在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击杀机会之前,面对纳兰无忧这种敌手,他是不会再次贸然出手的。 不知为何,最让他忌惮的,正是纳兰无忧身边的一些高手,韩诗诗也就罢了,就连景浩天这等高手也拼命护着纳兰无忧,每次他想杀纳兰无忧时,总会有意想不到的高手出现,所以当下他虽然很憎恶纳兰无忧,但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纳兰无忧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下周边环境,当然更多时候是在小忧飞过城镇上空时,食物香味飘入纳兰无忧的鼻子他才愿意睁眼,眼睁睁看着路过的一座座城池都是一派安详和美的样子,纳兰无忧自然想不到此时此刻,在昆仑山下的正尸大战是多么惨烈。 这些日子纳兰无忧反复权衡自己的实力,饶是原来第九层昆仑大悲咒的修为已经被封、妖王剑消失在九剑大阵中,虽然在冰火剑和诛神十三式的相辅相成之下,他完全能够傲视许多高手,但若要完完全全应对好每一场战斗,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忘忧果不熄不灭的神效、在妖族斗场苦练出来的战斗速度与力量以及那虚无缥缈的魔化之力,每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都需凭借意志取胜,所谓的招式刃器都是外因,而且战斗都是需要造化的,所以与其苦苦追求各宗玄妙宗法或者这世上的威能神器,倒不如强化自身的躯体力量。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金刚之躯,远比怀有一身神器妙法来得实在,所以纳兰无忧虽然已经修习过道、真两家宗法,又对灵宗身法有一定的感触,还自创了一套天女拳,可谓是习百家之技,但他并不满意自己现有的力量,在他看来,能够时刻保持魔化之躯那种战势才是狂战的巅峰。 所以他才拼了命寻找当初身后九剑大阵出现的感觉,直觉中那九剑大阵应该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除此之外,纳兰无忧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的魔化之力究竟从何而来,万千手拥有魔化之力,景浩天没有解开过魔化之力,但他也没说过自己没有魔化之力,这两人都来自于魔界,那么照这样推测,他的体内自然也有魔界血统,可那魔界血统究竟从何而来?他的父亲是道宗乾坤宗宗主,堂堂人界豪杰,即使实力再强大荒各宗高手恐怕也不会放任一个魔界中人来做大派之主,所以说自己魔化之力定不是来源于纳兰飞雪,那么疑点就在自己早已过世的娘亲身上了,这多年来他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对他娘亲讳莫如深,从来没有人正面提起过他的娘亲,纳兰无忧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浓,很多时候他甚至都认定,自己的身世定然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自己的娘亲也一定是个神秘之极的人物才是。 但是多想终究无益,纳兰无忧也不想过度沉迷与自己的身世问题,每每想到此处,他就会自然停住思索,转而去想其他的问题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一想到自己就要回到昆仑山了,他的心中就忽然变得一片豁朗。 小忧也似乎察觉到了纳兰无忧内心的喜悦,翅膀用力扇了一下,如利箭一般向前飞冲。 龙无伤愤愤看了一眼向前猛冲离去的小忧,自己已经尽力追赶了,但速度根本与之相去甚远,如此下去,只要这只老虎这样猛冲几次,他就会跟丢纳兰无忧了。 脚下的内气已经化出到最为浓厚的程度了,想要提升行进速度,唯有用尽全力向前疾冲了,可是疾冲极其消耗体力,修宗之人都是*凡胎,修为再精深也会疲累,想自己为了跟紧纳兰无忧,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了,如此下去,万一在途中发生不测,自己无力应战,那该如何? 纠结了片刻之后,龙无伤还是决定疾冲上去。 刚准备发力猛冲时,龙无伤忽然听到一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 龙无伤眉头一皱,猛然停住,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金色锦衣的少女正立在离他十步之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是谁?”龙无伤不屑问道。 “新一任的灵宗宗主,凤凰真女。”女子笑答。 龙无伤细看了一眼这女子的穿着,只见其衣物上果真绣了好几处栩栩如生的凤凰,再仔细一想,灵宗圣女宗自皇甫瑶叛逃后便灭亡了,剩下的娥皇女英宗虽是一家独大,但能称得上是高手的却寥寥无几,除了身法高强的前一辈高手容子兰之外,便只剩下秦氏姐妹了,而秦氏姐妹中的秦月已被皇甫瑶杀死,现在出现的这个凤凰真女,龙无伤当真猜不出来她是何人。 这时候,龙无伤扫视了她的两手,笑道:“若你是新一任的灵宗宗主,那你是否持有天罡烈火戒或者地煞烈火戒?” 凤凰真女笑答:“那种东西对真正的灵宗宗主来说就是陪衬,没有又何妨?” “那么你原来是哪一派门下的弟子?” “不属任何门派。” “那就先告辞了。”龙无伤这般冷冷说完,抬起脚,准备离开。 “站住。”身后再一次传来凤凰真女冷冷的声音。 龙无伤立定,头也不回,背上一柄金色巨斧已经在瞬息之间向凤凰真女飞去,凤凰真女眼神一骤,右手伸出,玉女灵界宛如一汪静水一般悄无声息地化出,在凌厉飞来的巨斧杀气之下,纤纤玉手虽是细弱无比,却有力地抵住了金斧斧刃,然后就见凤凰真女手腕一转,五指轻轻抓住斧柄,在空中挥舞两下,那巨大笨重的巨斧到了凤凰真女的手中被把玩的极其轻松,便是比之在龙无伤手中似乎还要熟练一些,龙无伤一见这势头,心里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不是他能够匹敌的。 下一刻,只见凤凰真女微微一笑,小臂向前一伸,巨斧便向着龙无伤飞冲过去。 速度之快,龙无伤差点没躲过去。 接住自己的巨斧的一刹那,龙无伤便听见凤凰真女拍了拍手,然后问龙无伤道:“我这容貌身姿还说得过去吧?” 龙无伤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思?” 凤凰少女嘟起嘴,似是有些不太愉悦,道:“我是问你,我好看么?” 龙无伤再次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莫非这身行头不够雍容华贵?还是说我这容貌不够动人?不可能啊,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身体啊······”凤凰真女这般喃喃自语半晌,然后又抬起双手,似是在试衣服一般转过来转过去,最后又问了龙无伤一句:“快告诉我我好不好看?” 龙无伤只好点了点头。 凤凰真女这才停下,眼睛之中绽放出少女独有的光彩,洋洋自得道:“我就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昆仑战(8) 龙无伤这时候再仔细打量凤凰真女,身量高挑,一双丹凤眼极是勾人魂魄,虽然姿色在皇甫瑶之下,但也不输多少,同是少见的绝色美人。只是这少女的言行举止着实怪异,而且又似乎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一时间龙无伤也是不知所措,这时候又见凤凰真女窃笑不已,道:“我这副样子他一定会喜欢的······”然后半眯着眼睛,似是在遐想,嘴角翘起,笑得极是妩媚好看。 龙无伤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站住。” 凤凰真女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先前的少女气一扫而光。 “你究竟想怎样?”龙无伤怒道。 “离他远一点。” “他是谁?” 凤凰真女抬起头,眼睛中再次浮上少女怀春般的羞赧与期待,只听她低声说道:“他呀,他就是纳兰无忧咯!” 龙无伤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你与韩诗诗是什么关系?”龙无伤问道。 凤凰真女思索片刻,道:“韩诗诗是谁?” 龙无伤再度忍无可忍,右手伸出,握住了身后的巨斧斧柄。 凤凰真女垂下眼帘,右脚缓缓伸出,在身前扫过一个半圆,扎住马步后,左手握于腰间,右手截拳,笑眯眯道:“不听话的话,可是会被我打个半死的哦!” 龙无伤看到她在摆好姿势的同时,双肘、双手、双脚、双膝以及双肩都已经化出了浓净似水的玉女灵界,心里便已经有了一丝惧意,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使用玉女灵界的,而且她的玉女灵界的精纯程度,远在皇甫瑶之上。 “我不管你是谁,纳兰无忧现在已是我的死敌,就算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杀死他!”龙无伤说着,全身爆出金色的内气,两柄巨斧冲天而起,交叉悬于半空,斧刃金光闪烁,寒意丛生。 “那我就替将来的魔神杀掉你!”凤凰真女说罢,脚下一踩,像一道金色闪光般冲向龙无伤。 乱鬼众倒下的那一刻,景浩天终于松了一口气,落在地上后,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只是片刻之后身体不适就恢复如常,走了几步后,鲜血也淅淅沥沥地洒了一行,景浩天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乱鬼众果真不同于寻常怪物。”说完后,抬头环顾一圈,战场上又有几处的乱鬼众被正道击杀,战局明显越来越有利于正道四宗,只是景浩天扫视数圈,均不见白小雨的身影,景浩天不由得向他们先前藏身的山洞看了几眼,但仍旧是空空如也,白小雨在这段时间里竟不知所踪了。 景浩天只感到内心一阵沉痛,这生死只在须臾之间的混乱战场,白小雨的修宗实力又不够精深,她能去哪里?想到这里,景浩天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喊道:“小雨!······” 昆仑山下,回答他的只是越加苍茫的大雪和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景浩天疯狂地穿梭在战场各处,瞬间就撕碎了数十只阻挡他的尸军怪物,他坚信白小雨一定在等着他。 容子兰只不停地躲闪着萧雨萱的攻击,她的身法比以前更加精妙了些,在不进攻的情况下没有一丝破绽,萧雨萱根本伤不到她,而她则不时地看皇甫瑶一眼,皇甫瑶眼神冰冷,不时眺望着昆仑山以北的回风峡,那是由北方进入昆仑山乾坤宗的必经之路,此时的她,面色还算安详,心思似乎完全不在容子兰乃至尸王等人身上。 “萧雨萱,你当真要阻止我杀了皇甫瑶么!”容子兰微怒道。 “不关她的事,你害死我父亲和师兄,此等血海深仇我必要亲手报之!”萧雨萱咬牙道。 “那我两名徒儿的性命呢,她们都死于皇甫姐妹手中,这等血仇我难道不应该报么!”容子兰说着,忽然大吼一声,体内爆出大量紫色内气,在萧雨萱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掌推出,将萧雨萱重重击中,萧雨萱向后飞出老远,立住后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时候,只见容子兰仰起头,朝空中的皇甫瑶吼道:“恶女,受死!”说着,冲天而起,直直向皇甫瑶冲去。 皇甫瑶转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只是在凝视了她片刻后,微微一笑,道:“该死的是你。” 容子兰看到皇甫瑶这么淡定,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凉意。 片刻后,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极速冲向容子兰,容子兰大吃一惊,虽然用尽全力侧身闪过,但还是被黑影划伤了身子,鲜血渗出,容子兰捂着伤口,呆滞地看着那团黑影。 那正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张岚晶。 “好久不见了,师父。”张岚晶淡淡道。 容子兰呆呆地立在半空,与张岚晶对视许久,然后眼中忽然涌出泪水,声音微微颤抖着,道:“晶······晶儿······” 尸王看到此状,大笑数声,道:“容子兰,我尸王一向说到做到,与阴阳两隔的徒儿再次相遇是不是很欣喜啊!” 萧雨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恨恨道:“这等鬼术,竟连往生之人都不放过,尸王,你着实太过阴毒!” 岁尘子淡淡看了萧雨萱一眼,然后挥起手中的“道”,再次向尸王杀去。 皇甫瑶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岚晶,然后又看了看尸王,慢慢的、紧紧的握住了右手。 张岚晶的脸上逐渐浮出笑容,对容子兰说道:“师父,徒儿想你······” 容子兰身子一震,随即看到张岚晶缓缓张开双手,似是在迎接她一般。 “晶儿,师父会一直守着你,不会再让你死了······”容子兰这般自言自语一番,然后便奋不顾身地飞向了张开双手的张岚晶。 萧雨萱见状,连忙大喊:“容子兰你疯了么,张岚晶已经死了,你这是找死!” 接下来,谁都没有料到,容子兰扭过头,笑着对萧雨萱说道:“我知道啊······” 张岚晶鬼魅一笑,眼角却渗出泪花。 黑剑刺出,鲜血飞溅。 容子兰双手抓着插入自己胸部的黑色长剑,脸上涕泗交加,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鲜血喷了张岚晶一脸,她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容子兰举起颤抖的右手,用衣袖擦拭着张岚晶脸上的血迹,道:“晶儿······晶儿······” 张岚晶淡淡地看着容子兰,道:“师父,你答应我的,都没做到。” 容子兰点点头,然后吐出一大口鲜血,接着取下自己左手的地煞烈火戒,将其扔向皇甫瑶,道:“为师错了······为师后悔了······”说罢,眼睛一闭,就此死去。 张岚晶抽出长剑,然后紧紧握住长剑,大嚎一声,仰头痛哭,哭声之惨烈,宛如九幽鬼音。 皇甫瑶将地煞烈火戒戴入右手中指,看了一眼哭号不止的张岚晶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看了看正与岁尘子纠战不休的尸王,自言自语道:“若我最爱的人死了,我会怎样?”随即却又摇摇头,道:“皇甫瑶,你最爱的人已经死了,别再犯傻了。” 张岚晶哭了许久,才停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萧雨萱,道:“萧前辈,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还望你将我的首级砍下来,然后将我与我师父葬在一起,我实在不愿像个阴魂一样活在这世间了······” 萧雨萱听罢,心中也是不忍,但依旧颔首道:“我会照做的。”说罢,握着东归宝剑,缓步走向张岚晶。 张岚晶微笑着闭上双眼,道:“灵宗的青山绿水从来都那么美,那一年在小木桥上遇见师父,她穿着素白衣服,师父那时候很年轻很美丽······无数个夕阳下,师父抱着我,踏着清冽的小溪回家,那么美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说完后,惨然一笑,举起手中的黑色长剑,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轻轻一抹,鲜血瞬间溢出,张岚晶倒在地上的刹那,雪花纷扬,她紧闭着的眼睛下面,是还未干的泪痕。 萧雨萱举起手中的东归宝剑,斩下了张岚晶的头颅。 皇甫瑶看着真正死去的张岚晶,释然一笑,与萧雨萱对视一眼后,道:“这下她可以放心地去了,不会再度被尸王复活了。” “容子兰师徒走到这地步,也算是天意了。”萧雨萱冷冷道。 “天意么······”皇甫瑶抬起头,望着苍茫无际的苍穹,然后缓缓伸出右手,接住几片落下的雪花,雪花在皇甫瑶的手心很快就化去了,皇甫瑶愣了愣,随即用左手封住自己右手的气血,再次接住落下的雪花时,每一片雪花都完整无缺地躺在她手上,她这般定定看着掌心的雪花,眼睛慢慢半眯起来,笑了笑后,就见她呼出一口气,将掌心的雪花尽数融化干净了。 最后一只乱鬼众在这时候倒下了,整片战场再次变得平整起来,正道弟子占了上风,一时间无数吼声从正道弟子胸腔发出,皇甫瑶看着这一切,只是淡淡笑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昆仑战(9〕 尸王斜眼看了一下战场,尸军已经被全面压制,而皇甫瑶又只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仿佛这场大战与她无关似的,作为自己手下的主要战力,如此作为当真叫尸王有些寒心,于是她再次朝着皇甫瑶吼道:“你怎么还不行动!” 皇甫瑶听见后,依旧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淡淡地看了尸王一眼,似乎从心底蔑视尸王。 尸王看见后,怒火中烧,竟不顾岁尘子与雍寄的进攻,直冲向皇甫瑶。 “看我不杀了你,孽障!”尸王这般嘶吼着冲向皇甫瑶时,皇甫瑶也只是定定站在纳兰雪鸟的背上,凝视着尸王,身影纹丝不动,竟没有丝毫的惧怕和闪躲之意。 岁尘子看准空当,与雍寄对视一眼后,只见在空中飞追着尸王的金色莲花经轮忽然一闪,随即化成同样大小的三朵金莲,从三个方向向尸王击去,与此同时,岁尘子火红身影一闪,片刻后便附在了其中一朵金莲上面,尸王在察觉金莲来势汹汹的进击后,忽然转过身,举起两手所持的镰刃,将当先飞来的两朵金莲击飞,剩下的一朵金莲瞬息而至,尸王弯腰闪过后,微微一笑,道:“岁尘子,玩这种把戏,亏你还是正道四宗第一人!”说着,高举起两柄镰刃,双脚发力,在半空跃起,直直向金莲劈砍下来。 “哐”的一声,金莲散去,岁尘子右手握着剑柄,横向格挡下了尸王的镰刃,另一只手同样伸直支撑着“道”的剑刃,剑刃上的六个大字闪烁不已,似是在不断发力同尸王角力。 慢慢的,岁尘子手中的“道”被逐渐压了下去,最后,尸王嘴角一翘,右手镰刃瞬间松开并且绕着其勾住的剑刃旋转半周,尸王空着的右手刹那间化成一只涌出墨黑武雾气的狰狞鬼手向岁尘子击去,岁尘子眼中一凛,侧头闪开,尸王立即抓住镰刃刃柄,接着大力一勾,岁尘子手中的“道”便被那镰刃给勾了去,接着就见尸王手中镰刃挥舞几圈,然后大力一甩,火红的“道”立即被甩飞。 紧接着,尸王左手的镰刃朝岁尘子右肩劈下,岁尘子躲闪不及,那镰刃瞬间刺入岁尘子右肩,霎时间,鲜血四溅,岁尘子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我早就说过,这世上除了他没人能打败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岁尘子,你为何还是不长记性!”说着,左手发力,手中镰刃刺入更深,岁尘子伸出带血右手,一把抓住了镰刃刃柄,道:“你这样想,只是因为你对他尚存情思罢了。” 尸王听罢,登时怒不可遏,大声吼道:“你胡说!” 岁尘子还未等她说完,便以迅雷之势伸出左手,紧紧扣住尸王左肩,然后大喝一声,左手掌心瞬间化出一根通红火刺,穿透了尸王的肩胛。 尸王咬牙瞪眼,左手的巨大镰刃就要砍向岁尘子之时,只见又一朵巨大金莲从天而降,尸王只得收了右手镰刃,与岁尘子在同一时刻向后退却。 萧雨萱见状,立即冲了上来,扶住负伤的岁尘子,道:“你还好吧?” 岁尘子微微吃了一惊,在转头看向萧雨萱时,眼中异样之色只持续了片刻,然后便淡淡道:“我还好,此处甚是危险,你去协助其他人剿杀尸军即可。” 说罢,忽然重重一咳,然后弯下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萧雨萱看着岁尘子吐出的鲜血,带着淡淡的黑色,心里忽然一急,然后柔柔抚着岁尘子的后背,道:“都这样了,你还逞什么强啊······”说着,手中东归宝剑一挥,护在岁尘子身前,对尸王说道:“你好歹毒!” 尸王哈哈大笑,道:“此毒乃举世罕见的奇毒,岁尘子中了此毒,一身修为恐怕是要废······”话还未说完,就见雍寄的金色莲花再次袭来,尸王面对着金莲经轮,丝毫不敢大意,立即迎战上去,与雍寄纠战在一起。 萧雨萱扶着岁尘子落在地上,见他额角冒出豆粒般的汗珠,脸上虽无痛苦神色,但通过触摸他的身子便能察觉到,岁尘子体内此刻正是气血翻腾、经脉虚弱,正是中了奇毒之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尸王诡计多端你难道不知道么,想要一命换一命也须得计划周详吧!”萧雨萱一边说着,一边为岁尘子输送自己的内力,岁尘子听罢她这番话,忽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呀······” 这时候,岁尘子脸面再次浮上乌青之色,又一次吐出一大口越加乌黑的鲜血后,岁尘子立即盘坐在地上,闭上双眼,开始运气调伤。 萧雨萱急道:“怎么样,昆仑大悲咒能不能压制下去体内的毒气?”岁尘子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清楚。” 萧雨萱在原地走开走去,既然连岁尘子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么这正道四宗还有谁有办法呢,若这毒气当真压制不住,莫非真会像尸王所说的那样,岁尘子的一身修为会尽数散去? 岁尘子仿佛看透了萧雨萱的内心一般,道:“萱儿,别担心,上次迎战尸王,那般恶苦的境地我们都活了下来,这次也一样。” 萧雨萱听到岁尘子这般称呼她,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又想起萧允、萧君都已战死,岁尘子又身负重伤,而尸王那边虽然暂时因为乱鬼众的全数败亡略显败势,但胜负根本难以预料,上次迎战尸王,正道几大主力几乎全部战死,只活下来了他们这些弟子一代的人,如今的他们正像正道上一辈的高手一样与尸王苦战,只是尸王的实力明显胜于以前,但正道根本没有能与尸王抗衡的人,如此下去,只要尸王不败,正道必亡。 就在这时,皇甫瑶从天而降,落在岁尘子与萧雨萱身旁,萧雨萱见状,立即警觉起来,握紧手中东归宝剑,踏前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岁尘子脸色变好了一下,睁开眼,看了看皇甫瑶,道:“果真有南音宫主昔日的风姿。” 皇甫瑶看了一眼岁尘子的伤口,道:“中了此毒,若你能连续十二时辰运用昆仑大悲咒疗伤,那此毒可消去大半,若再次强行运起作战,以你的体魄,恐怕最多撑三天,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了,那这身修为定会废掉。” 萧雨萱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道:“尸王的手段好生阴毒!” 皇甫瑶淡淡看了萧雨萱一眼,道:“我的话到此为止。”说罢,转身欲走之时,忽听岁尘子开口道:“先多谢姑娘了,姑娘可否告知我,要击败尸王,究竟该怎么做?” 皇甫瑶脚下不停,边走边道:“你们都被骗了,这世间,没有人能打败尸王的······”说完后,纵身一跃,跳上了飞来的纳兰雪鸟的背部,待纳兰雪鸟飞高后,她眺望着远处茫茫的回风峡,然后眼中忽然一闪,道:“终于来了······” 说完后,双手举起,周身立即化出一道浓郁的紫色气帐,皇甫瑶被包裹其中,透过气帐向里面看去,只能隐约看见一团黑影,黑影之后变化成了一具窈窕苗润的女子身廓,一道长衣瞬间覆住了皇甫瑶的身体。 岁尘子嘴角挂着笑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满眼柔情地看着萧雨萱,道:“这一次轮到我们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守护这天下,就是为了守护你们母女。” 岁尘子说罢,萧雨萱已是泣不成声,在岁尘子跨前一步准备冲上去时,她忽然从后面抱住岁尘子,哭着央求道:“小恋、我爹、萧君师兄都已经去了,难道连你也要走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岁尘子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按在萧雨萱雪玉一般的手上,久久不愿拿开。 一道火红的的巨大身影从回风峡疾冲过来,纳兰无忧站在小忧的背上,看着异象丛生的天空,入耳的皆是惨烈的嘶吼声,有人的,也有怪物的,纳兰无忧双手攥的紧紧的,他知道,前方,就在他长大的昆仑山下,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之极的大战。 穿过回风峡时,纳兰无忧特意尝试了一下化出身后的九剑大阵,结果还是与之前一样,这就说明,要想真正打败尸王,纳兰无忧所能依靠的,恐怕只有魔化之力了。 风雪中裹挟着鲜血的味道,纳兰无忧凝视着冲天的昆仑山,沿途的村落城镇并无破坏痕迹,这时他抬起头,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湿润,时隔六年,他终于回家了。 看到战场的一刹那,纳兰无忧忽然呆了一下,几十只巨大的乱鬼众的尸体的鲜血还未流干,倒下的它们宛如一座座小丘一般,正道弟子与尸王大军纠战在一起,巨大冲天的螭吻巨体周围萦绕着无数尸军黑影,柳如嫣娇喝连连,手中伏魔宝剑所过之处,顷刻便是一阵腥风血雨······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残骸血尸。 环视一圈后,纳兰无忧就看到了尸王等人,与巨大无边的正战场相比,此处显得极是渺小。 与此同时,几乎没有人发现刚刚到来的纳兰无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昆仑战(10) 纳兰无忧最先遇到的,是巨大无比的纳兰雪鸟,看到雪鸟的一刹那,纳兰无忧立即拍了拍小忧的头,低声道:“你去协助正道四宗的弟子,我来会会尸王。”说完后,就听得小忧闷哼一声,纳兰无忧立即从小忧的后背一跃而起,然后像一道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冲上了纳兰雪鸟的背部。 甫一立定,便见一道紫色雾气氤氲散开,紧接着,一团火红的花朵犹如神迹降临一般绽放在纳兰无忧眼前,火红的裙角,火红的腰带,火红的肩绒,火蚕丝衣包裹着的,是面带微笑、眼波如水的皇甫瑶。 纳兰无忧愣在原地,万没想到,这一次的重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风雪吹动着皇甫瑶的肩绒和衣带,这身装扮,写尽了世间女子的惊艳妖美,唱遍了皇甫瑶无数个日夜的思恋,皇甫珊亲手做的这衣服,就是为了让皇甫瑶穿着遇见自己的郎君,当年的皇甫瑶年纪尚小,如今她已经长成了举世无双的美人,第一次穿着火蚕丝衣在外人面前展露,就连尸王看见后也不禁啧啧了句:“真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萧雨萱一时根本认不出站在纳兰雪鸟背上的少年,只是看他的相貌轮廓颇为熟悉,思索良久后才惊呼了句:“无忧!” 此时此刻,纳兰无忧正微皱着眉头,眼睛一刻也离不开皇甫瑶,过了良久,才见皇甫瑶半眯起眼睛,两手拉起裙角下沿,满头金发随风飘舞,风雪簌簌,她笑得像个孩子,对纳兰无忧说道:“无忧,好看么?” 纳兰无忧心里一动,然后便觉得鼻腔一酸,眼眶微热,道:“瑶儿······” “这是姐姐留给我的,你知道么,她说要我穿着这身衣服,寻到自己的意中人······”说着,就见她的脸面愈加绯红,这时候她忽然垂下眼帘,低着头,似是很低落,“无忧······那年的漫天飞雪,你小小的身影一直活在我心里······”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一声巨吼响起,纳兰无忧等人俱是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道巨大身影冲天而起,霎时间天际之中无数落雷一齐砸下,尸王一跃而起,落在刚刚挣脱的坤纳耶迦的头顶,睥睨众生,手中两柄镰刃交叉挥下,狂傲道:“岁尘子已经形同废人,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纳兰无忧听罢,咬牙问皇甫瑶道:“她的意思是连你也不放过了?” 皇甫瑶愣了愣,只觉得此时的纳兰无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竟会这样想,但转念一想,心中又忽然一甜,然后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纳兰无忧斜着嘴角笑了笑,右手瞬间化出冰火剑,然后一跃而起,直冲向尸王,口中喊道:“好大的口气!” 皇甫瑶见状,立即喊了句:“无忧快回来,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说着,只见纳兰无忧回过头来灿烂一笑,皇甫瑶跺跺脚,抽出背上的九黎长刀,也随着纳兰无忧冲了上去。 景浩天听到纳兰无忧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纳兰无忧竟无畏地冲向了尸王,当即大骂一句:“这傻小子,连我都畏惧的家伙,你是想找死么!” 说着,急速向尸王那边赶过去,而整片战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再度进入你死我活的争斗,乾坤宗的人大都忙于对付尸军怪物,也没有人去特意关注纳兰无忧。 尸王见到不知死活的纳兰无忧,后面还跟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皇甫瑶,当下也只是冷笑数声,道了句:“这是你找死!”说着,身影一闪,在靠近纳兰无忧时,两手镰刃连连砍下,纳兰无忧连连闪过,手中冰火剑猛烈刺出,尸王冷哼一声,左手镰刃大力迎上去,在镰刃与冰火剑相撞的一刹那,冰火剑应声消散,纳兰无忧大吃一惊,刚想快速闪开时,却见尸王将两手的镰刃均收在背后,然后一手抓住纳兰无忧的肩膀,另一只手对准纳兰无忧的脸面猛击数下,接着又用右手紧抓住纳兰无忧的脚踝,左手肘部重重击向纳兰无忧的腹部,如此重复数次,边打边道:“贱人的小野种,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就在她要抽出背后的镰刃砍向纳兰无忧时,皇甫瑶红影闪过,九黎刀斩下,尸王不屑似的哼了一声,先是将纳兰无忧大力扔出,然后又嘲笑皇甫瑶道:“就凭你?不自量力!”说着,也不躲闪皇甫瑶的九黎刀,任凭九黎刀刺入自己的肩膀后,抬起一脚,便将皇甫瑶连刀带人踢飞,一时间尸王被九黎刀刺伤的地方血流如注,她双眼一冷,道:“九黎刀果真厉害。”然后便发了力,在伤口处化出一个繁杂的咒印,伤口瞬间愈合。 纳兰无忧落在地上的一刹那便翻身而起,直冲向落下的皇甫瑶,然后在半空横抱住皇甫瑶,皇甫瑶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在被纳兰无忧揽入怀里的一刹那,她忽然一笑,道:“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吧?” 纳兰无忧落在地上后,凝视皇甫瑶的脸庞半晌,才道:“我*着自己去忘掉你,可是我做不到······”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可能是时日太短了吧!” 皇甫瑶听罢,眼中顿时一片迷蒙。 纳兰无忧轻轻放下皇甫瑶,两人并肩而立,纳兰无忧右手紧握冰火剑,皇甫瑶左手握着九黎长刀,一同面对着巨大如山的坤纳耶迦以及尸王,皇甫瑶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放不下复仇的执念,如今我也不知自己是否究竟放下了,但是能同你一起并肩面对生死,我无憾了。”说罢,微微转过头,与纳兰无忧灼热而又柔情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一声轻响过后,皇甫瑶右手的地煞烈火戒爆裂燃起,一层淡紫色的至纯至精玉女灵界铺于皇甫瑶玉手手面,与此同时,纳兰无忧的左手也爆出另一柄冰火剑,两人相视颔首后,身影同时跃起,直冲尸王。 尸王将手中的两柄镰刃并接起来,一把极其巨大的双刃镰刀顷刻化出,在一层墨黑雾气晕染过后,镰刃的形状立即发生了诡变:镰刃先是扩大了数倍,接着就见无数齿状细刃沿着镰刃破出,与此同时,在镰刃的两侧分别破出了两对尖利弯刺,巨大程度堪比镰刃。如此一来,尸王手中的镰刃几乎变成了一柄牙刃丛生的险恶武器,光是看上去就狰狞不已,不知比那寻常刀剑繁复了多少倍。 看着朝自己冲来的纳兰无忧与皇甫瑶两人,尸王又气又恨,大声道:“皇甫瑶,我定要将你这叛徒千刀万剐!”说着,从坤纳耶迦的头顶一跃而起,手中镰刃直劈皇甫瑶。 这时候,雍寄落到岁尘子身边,只伸出右手探了探岁尘子的后背,随即便微微一笑,道:“昆仑大悲咒压了一层,真宗妙法又压了一层,老衲也助道兄一臂之力!”说着,两手同时正正按在岁尘子后背当中,精纯佛力自双手涌出,缓缓渗入岁尘子体内,岁尘子微微闭上双眼,神色安详。 萧雨萱见状,道:“那我也去会一会尸王!”正要起身时,岁尘子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萧雨萱急转过头,面有期待之色,只见岁尘子缓缓开口:“击败螭吻时,无忧才八岁。” 萧雨萱会意后,虽停住身子,但仍旧难以置信道:“这可是尸王啊,是大荒罕见之极的怪物,你难道忘了上次她之所以会战败的真正原因么?” 岁尘子摇摇头,道:“一切自有天意,眼下我与雍寄大师联手都不可能制服她,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让无忧试一试,以他的血统,应该可以吧······” 说罢,重重咳了两声,萧雨萱见状,赶忙扶住了岁尘子。 “阿弥陀佛,依老衲看,这不过是拖延之计罢了,尸王实力深不可测,又诡计多端,眼下你还是尽快调息身体,待恢复后与我合力封印她才是上策,实在不行的话,恐怕只能······”说到此处时,雍寄大师忽然停了口,然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萧雨萱看着脸色沉重的雍寄,不知为何,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问:这两人明显都没有尽全力与尸王交战,这般隐压实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岁尘子开口道:“我们要提防的,不止是妖族女王啊······” 话到此处,萧雨萱才如梦初醒般身子一震,难以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他也会出现?” “伏鬼八卦咒已被皇甫瑶解封,他来此处的最后一道禁制,就只剩下四象大封了,如今昆仑山下尸横遍野,怨灵无数,他肯定会出现的······”岁尘子淡淡道。 “这也是尸王的诡计么······她根本不在乎尸军死伤多少,甚至连乱鬼众的全军覆没也不见她皱一下眉,她想做的,就是放他出来!”萧雨萱道。 岁尘子缓缓睁开眼,看着萧雨萱,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昆仑战(11) 景浩天在战场上左突右杀,冲到坤纳耶迦脚下时,坤纳耶迦忽然怒吼一声,随即便挥起手中血红巨剑,朝景浩天砍下,景浩天吃了一惊,连忙躲开,坤纳耶迦嘶吼连连,根本不顾及其他,竟紧追着景浩天杀了过来。 景浩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了句:“这畜生。”然后在猛然冲向大地后,借力弹起,急速冲向坤纳耶迦,坤纳耶迦虽然身形巨大,但一点都不显笨重,两脚反倒舞起有章有序的步法,连连躲过了景浩天的几次疾攻。 萧雨萱看到与坤纳耶迦交战的景浩天,心中暗自吃了一惊,看到景浩天的一身火红内气纠结成战甲状的东西,她只在心中暗暗叫了几声好,景浩天作为目前大荒资格最老、阅历最深的高手之一,不仅身负魔界血统,更是将四宗宗法、大荒异族异术学了个遍,放眼天下,这世上能打败他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尸王见到景浩天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抚掌笑道:“景浩天,来得好!” 正说话时,纳兰无忧身影一闪,急速掠到尸王身边,尸王吃了一惊,顷刻间便被纳兰无忧的冰火剑穿透身子,与此同时,皇甫瑶右掌劈下,左手九黎长刀“噗”的一声插入尸王身子,尸王口中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但她的脸上并无丝毫痛苦神色,手中依旧紧握着巨大镰刃,镰刃上面挂着一大片血迹,那是方才砍伤纳兰无忧留下的。 “好快的速度,你是怎么做到的······”尸王道。 纳兰无忧紧握冰火剑,更加深入地刺进尸王身子,道:“这是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用一场场殊死打斗换来的身手。” 尸王略加思索一阵,道:“这么说,韩诗诗跟我索要的那些巨兽恶兽,都是你曾交战过的敌手了?”说罢,尸王忽然用空着的左手抓住冰火剑,防止纳兰无忧不停地用力刺入,同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无忧,快点抽剑退后,凭我们是杀不死尸王的。”皇甫瑶道。 纳兰无忧点点头,道了句:“不仅仅是那些恶兽巨兽,还有来自魔界的怪物。”说罢,右手松开,冰火剑应声散去的一刹那,皇甫瑶也立即抽出手中九黎刀,连连后退,最终与纳兰无忧一起落在地上,这时候,皇甫瑶低声对纳兰无忧道:“你在韩诗诗那里一定吃了许多苦头吧······” 纳兰无忧也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只是他知道,在韩诗诗与皇甫瑶之间,他迟早要做一个选择的。 见纳兰无忧默不作声,皇甫瑶心中忽然涌上一丝酸楚,果真如尸王所说,纳兰无忧的心里,早已有了其他女子的一席之地。 尸王捂着冰火剑创下的伤口,凝视纳兰无忧许久,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痛楚,道:“我也该有个孩子的啊,如果他活下来,都同你一般大了······不,应该比你要大一些······他的眉眼应该很像你才对,可是他死了,我的孩子,他死了!”说完后,尸王的眼角竟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那你去找杀了你孩子的人报仇啊,为何要来祸害我乾坤宗!”纳兰无忧这般说着,手中再次化出一柄巨大冰火剑,巨神怒穴位瞬间冲开,雪白身影冲天而起,皇甫瑶刚想伸出手拉住纳兰无忧,可是已然来不及了,下一刻,皇甫瑶丝毫不犹豫,跟着纳兰无忧冲了上去。 “我的孩子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尸王这般嘶吼一声后,忽见其背后一鼓,破衣之声传来的一刹那,一对巨大的纯蓝羽翅生生从尸王背上破出。 那一瞬间,尸王就像是君临三界的神袛。 萧雨萱见状,眼眶一红,不自禁道:“小······小恋······” 雍寄大师颔首低语道:“阿弥陀佛,人力终究敌不过造化······” 纳兰无忧见到尸王在一瞬间就变了一副模样,先前的阴尸鬼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威压四海的仙班之息,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无人能化出那样仙气醇厚的羽翅,那纯如玉石、净如琉璃的蓝色羽翅,对于纳兰无忧这个年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莫说是见过,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若说魔化之力已经算是强逆自然造化的话,那么这蓝色的羽翅给人的感觉就是置神力天道于罔然。 “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种怪物!”纳兰无忧自言自语道。 在纳兰无忧巨大冰火剑砍下的一刹那,尸王身子纹丝不动,只是背上的一只翅膀格挡了一下,纳兰无忧那威力赫赫的巨大冰火剑在砍上蓝色羽翅的一刹那,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巨神怒之力加上纳兰无忧的大力均被化得一干二净,冰火剑极速缩小,在纳兰无忧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尸王背后羽翅轻轻一闪,下一刻,尸王的巨大镰刃已经出现在了纳兰无忧的胸前。 “刚!” 兵刃碰撞声传来,皇甫瑶双手紧握九黎长刀,生生为纳兰无忧挡下了尸王的一击。 尸王冷笑一声,手上瞬间涌出黑雾,猛然抓住九黎刀刀刃,皇甫瑶刚使了大力要挣脱时,却见尸王忽然松了手,皇甫瑶便身不由己地向后大力飞出,紧接着,尸王也不顾一旁的纳兰无忧,手握巨大镰刃,直冲向皇甫瑶。 纳兰无忧见状,急忙将手中冰火剑大力朝尸王掷出,尸王猝不及防,被冰火剑擦破了手臂,于是她在空中猛停,眼中寒意毕现,手上巨大镰刃同样大力朝纳兰无忧扔出,速度之快,远胜过纳兰无忧投掷冰火剑的速度。 纳兰无忧见状,右手立即化出冰火剑,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飞旋杀来的巨大镰刃。 “真没想到,连你这种小东西也妄想阻止我,真是不知死活!”尸王的脸几乎贴着纳兰无忧的脸面,伴随着这番话的,是浓烈无比的寒意和杀意。纳兰无忧根本没想到,尸王竟然在镰刃与冰火剑相撞的一刹那就冲了过来,更没想到在她冲过来的时候,自己手中的冰火剑就被尸王一掌拍散了。 下一刻,尸王背上的蓝色羽翅忽然幻化出许多尖利匕首,刀锋直指苍穹,而尸王则用手扼住纳兰无忧的脖子,狂笑不已:“大荒极刑,神鬼泣!” 皇甫瑶拼命冲向纳兰无忧,声音微微颤抖着嘶吼道:“无忧,快逃!” 与此同时,萧雨萱也是大惊失色,道:“神······神鬼泣······”说罢,不由自主地看向岁尘子,岁尘子同样惊异,犹豫半晌,才道:“神鬼泣虽然残忍,但应该不会要了无忧性命,现在谁去都于事无补,我们当以大局为重。”说罢,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 雍寄低声颂了句:“阿弥陀佛。” 萧雨萱点点头,道:“那我是不是告诉纳兰师弟,无忧就在这里?” 岁尘子摇摇头,道:“纳兰师弟为了无忧必会拼尽全力,当下正道已经折损许多高手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此事告知纳兰师弟。”说罢,顿了顿,问身后的雍寄道:“大师意下如何?” 雍寄淡淡道了句:“一切皆由道兄安排便是。” 萧雨萱抬起微红的眼眶看着纳兰无忧,不知不觉,身子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微风吹过,满林皆是簌簌声,枝叶被吹得不停作响,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咯吱声,一道纯黑身影,缓缓在林间移动。 那黑色身影走到一棵巨树前便停下了,巨树上面,满头金发的龙无伤正闭着眼睛,魁梧身躯被两柄巨斧的斧柄穿肩而过钉在树干上,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那黑衣人伸出手,接了两滴鲜血后放入口中片刻,咂咂嘴道:“不错,嘿嘿,真不错。” 说完后,就见他摘下头罩,黑发黑眼,眉如墨染,朱唇皓齿,赫然是个长相出众的美男子。 “先救你一命吧,是谁下得了如此狠手,能将你伤成这样······”黑衣男子自言自语半晌后,伸出两只白皙的手,抽出两柄金斧,然后用一边的肩膀扛起龙无伤,另一边的肩膀扛起两柄巨斧,迈开步子,缓缓向南走去。 走了不久,一道红影闪过,黑衣男子停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戏谑道:“你的伤还没好吧,不怕再遇上皇甫瑶么?” 红衣女子娇笑两声,道:“我秦月何曾怕过遇上她?” 黑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将肩头的两柄巨斧扔给秦月,道:“赶快回九黎河吧,要是卷进昆仑山大战就麻烦了。” 说罢,迈步向前走去。 秦月笑嘻嘻地拖着两柄金色巨斧跟在后面,道:“没想到堂堂黑纱族少主竟然就这点胆魄······”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黑衣男子忽然转过头,眼中杀意毕现,盯着秦月看了良久,才道:“我叫姬寒月,记住了。” 秦月愣了愣,迎着姬寒月的目光看了许久,才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姬寒月见状,扭过头,信步向前走去。 秦月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昆仑战(12) 皇甫瑶急速冲到尸王面前,手中九黎刀锐不可当,看似拼尽了全力砍向尸王,尸王躲闪几下后,被皇甫瑶最后一击砍中翅膀,结果不出皇甫瑶所料,九黎刀对尸王身后的蓝色羽翅没有丝毫影响。 尸王冷笑一下,将纳兰无忧一手抛起,纳兰无忧本来快要断气了,眼下出现这等转机自然不肯放过,于是在空中翻转一周,脚下瞬间化出火红内气,正要逃走时,却忽觉背上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细长的黑色尖锥自背部穿过了他的胸口,锥尖带着热气腾腾的鲜血,纳兰无忧只觉脑中一阵恍惚,然后便听皇甫瑶撕心裂肺般喊了句:“无忧!” 纳兰无忧回头看去,只见尸王已经反夺过皇甫瑶的九黎刀,手影闪动,将皇甫瑶全身上下破开了无数细小伤口,最后大力一脚将其击飞,九黎刀呼啸跟上,从皇甫瑶右肩贯穿而过。 皇甫瑶坠地的一刹那,纳兰无忧的伤口连同心里忽然一阵剧痛,他从后面握住黑色尖锥,刚要拔出时,只听尸王大喊一句:“休想!”然后瞬间冲至纳兰无忧身后,手中化起黑色雾气,对着纳兰无忧的手腕一掌劈下,纳兰无忧只觉腕上一阵酥麻,随即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尖锥,尸王冷笑一声,两手举起,口中念过几句奇怪咒语,霎时间只见一个黑色圆阵凌空化出,阵法上面布满鬼牙魔像,更有阵阵鬼哭声音发出,纳兰无忧在察觉身后阵法的一刹那,拼尽全力想要逃脱,却被那阵法上突然化出的两只黑手给牢牢抓住了胳膊,紧接着,尸王在空中跃起,手中巨大镰刃一挥,黑色阵法中间立即出现一只黑色举手,巨手将纳兰无忧拦腰握住,另外两只较小的黑色手臂猛然用力,只听得“咯咯”两声,纳兰无忧的两只手臂生生被折断,纳兰无忧痛喝一声,想要发力挣脱,却不知该从何发力。 两只黑手散去之时,纳兰无忧的手臂犹如废了一般垂落下来,纳兰无忧咬牙看着尸王,体内内气早已急速涌动疗伤,所幸尸王只是折断了他手臂的骨头,若是将两条手臂生生砍断的话,那么纳兰无忧可真就变成废人了。 萧雨萱看着被困在黑阵上的纳兰无忧,想自己曾与纳兰无忧有过师徒情分,何况两人还有一定的血脉关系,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冲上去了,但一想到自己迎战尸王只有死路一条,她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皇甫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浑身被尸王用九黎刀割开无数口子,连动一下都疼得受不了,还好九黎刀之伤不会要了她的命,否则这么多的伤口,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流干鲜血而死。抬头看向纳兰无忧时,皇甫瑶咬着牙拔出肩上的九黎刀,含泪道:“无忧,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救你······”说着,将九黎刀别在身后,立定在地上,两手灵宗宗戒霎时精光大盛,在全身都化出紫色玉女灵界后,皇甫瑶轻喝一声,跃起冲向尸王,身上鲜血淅淅沥沥撒了无数。 尸王见皇甫瑶向自己杀来,怒道:“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着,只见纳兰无忧红着眼眶拼命朝皇甫瑶喊道:“瑶儿你退回去!” 皇甫瑶对纳兰无忧微微一笑,道:“我怎么忍心看你这样受苦······”说着,两手玉女灵界扩大数倍,天罡烈火戒及地煞烈火戒紫光闪烁,只听皇甫瑶大喝一声:“灵法,八卦掌!” 尸王后退一步,将手上巨大镰刃用力一折,镰刃应声而断,从中间正正分开,在皇甫瑶掌风落下的一刹那,尸王两手镰刃举起,挡住了八卦掌,皇甫瑶身影一闪,两掌迅速脱开镰刃,紧接着以神鬼不测之速击中了尸王胸口,尸王闷哼一声,在空中连退几步,皇甫瑶眼中一凛,起身继续压上。 就在此时,尸王手上的镰刃立即发生巨变,只见那无数尖利牙状物急速伸长,然后一根接一根刺入尸王双手,在那两柄镰刃以这样的方式完全与尸王的手臂合二为一时,一阵黑气氤氲而过,原来的镰刃迅速化作了两只拳铠,拳铠外形是两颗黑色鬼头,鬼头的嘴侧是四颗尖利獠牙,拳背是两柄弯刀似的利刃,镰刃化成的拳铠将尸王的手臂连同肩膀牢牢包裹起来,也不知那拳铠是什么材质,拳头部分硬如磐石,其余部分却犹如普通铠甲一般,一时间纳兰无忧被惊得目瞪口呆,从一开始到现在,尸王展现的诸多异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仿佛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世界一般。 莫说是纳兰无忧,就连一直在尸王麾下充当主力的皇甫瑶,见到尸王手中镰刃变成拳铠也是大吃一惊,尸王洞察了皇甫瑶心中的惊疑,道了句:“这宝贝镰刃是由无数人魂炼成,当年的初魔皇就是依仗它才无敌大荒的,这世上没有任何神器能与其匹敌!”说罢,脚下生风,闪电般扑向皇甫瑶。 皇甫瑶刚要迎上去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句:“你给我闪开!” 皇甫瑶心中一惊,连忙侧身闪开,果不其然,景浩天遍体火红,像一头凶猛恶兽一般冲向尸王,尸王在那一瞬间愣了愣,面对横空出现的景浩天,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景浩天冲到距尸王十步之时,一只大手凌空袭来,从背后一把攥住了景浩天,巨手将景浩天包得严严实实,不用看也知道,那正是坤纳耶迦。紧接着,一声巨吼如同落雷一般传来,通体火红的小忧踏空冲向坤纳耶迦,它的身子越跑越大,在与坤纳耶迦相撞的一刹那,已经变成了一头山一般的巨兽。 纳兰无忧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竟然也不来救救我······” 小忧的体型虽大,但相比于坤纳耶迦这等怪物来说还是小了许多,只是它那一身如同燃烧的火红外表极是引人注目,尸王盯着它看了片刻,低声道了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正在这时,皇甫瑶看准时机,闪身压上,掌掌如刀,身形快如迅雷,一时间竟将尸王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尸王在闪过皇甫瑶致命掌刀的同时,冷笑道:“我原以为九黎刀就是你最强的地方了,没想到你竟然将灵宗宗法偷偷练到了这等地步,南音宫主的后人,当真不能小瞧啊!” 皇甫瑶眼中一凛,道:“昔日我没有力量守护对我重要的人,如今就算赌上性命,我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去!”说着,大喝一声,两掌握拳,拳拳猛如烈火,一下又一下打在尸王胸腹位置,最后尸王也忍不住疼痛,拼命用两手鬼头拳铠挡下了皇甫瑶的拳击,然后猛然向后退去,原以为皇甫瑶会再次追击时,皇甫瑶却定定站在原地,绣口一张,道:“姐姐亲手教我的破雷拳······”还未说完,一口鲜血涌上来,皇甫瑶的双唇瞬间变得猩红。 纳兰无忧含泪闭上眼,往昔岁月的画面一一闪过,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痛苦,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或许他想要的,无非就是皇甫瑶这一句话,纳兰无忧在心里反复道:“我没有听错······她说心爱之人······”说罢,依旧闭着眼,抬起头,眼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在苍茫的飞雪中,皇甫瑶气喘不已,尸王看着虚弱的皇甫瑶,啧啧道:“何必那么拼命呢,还没怎么伤到我,你自己就已经撑不住了······你呀,还是太缺乏历练了。” 皇甫瑶听罢,抬起手,抹去唇上的鲜血,回道:“跟你比起来我只是一枚渺小的棋子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在你面前,我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尸王听罢,先是大笑数声,随即道:“这么说,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换那小子的命了?”这般说着,尸王便不由自主地看向纳兰无忧,此时的纳兰无忧依旧闭着眼,神色安详,微卷的黑发上落下了些许雪花,看上去似乎已经沉睡许久。 “若真能换就好了,我只是不想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那种感觉,太痛了······”皇甫瑶说着,急喝一声,脚下忽然发力,两拳头继续向尸王击去,尸王见状,立即伸出两手准备招架。 在极其擅长近身搏击的灵宗高手面前,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灵宗妙法不仅威力巨大,而且招招*人要害穴脉,可以说,灵宗三大绝学,就是为了完全打废对手而衍生出来的。 就在近身的一刹那,皇甫瑶忽然收起拳头,冷笑一声,道:“你完全错了,对上灵宗绝学,竟用拳铠迎战!”说着,两脚忽然抬起,脚尖直踢尸王面门。 尸王怒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仙魔真正的威力!”说着,一肘击向皇甫瑶的脚尖,皇甫瑶见状,脚部瞬间涌出紫色内气,玉女灵界碰上尸王仙魔的一刹那,紫玉四溅,皇甫瑶脚上的玉女灵界瞬间破裂四散。 “什么!”皇甫瑶大惊道。 第一百三十章 昆仑战(13) 紧接着,尸王一记勾拳闪过,皇甫瑶拼了命闪开,腰部却依旧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触目惊心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然后一滴一滴,和着鹅毛般的大雪一齐洒落下来。 皇甫瑶用手紧紧捂住伤口,脸色很快变得一片苍白,尸王则站在她和纳兰无忧之间冷笑着,拳铠上还挂着皇甫瑶的鲜血,而这时候的纳兰无忧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沉睡一般。皇甫瑶瞥了一眼纳兰无忧,然后脚下踏风,飞一般冲向纳兰无忧,尸王立即迎上,再度与皇甫瑶纠战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尸王完全压制了皇甫瑶,因为皇甫瑶再也不敢化出玉女灵界与尸王的仙魔所化的拳铠正面交锋了,现在的她一边灵巧地闪躲着尸王的进攻,一边伺机靠近纳兰无忧,好在她从小修习灵宗宗法,一身身法究竟是极妙的,竟然在尸王凶悍猛烈的攻击下一点一点靠近了纳兰无忧。尸王眼见皇甫瑶这般接近纳兰无忧,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她,跟尽力避战的皇甫瑶纠缠,就如同要战胜一团云朵一般,即便有千斤大力,也不知从何下手。 一直在观战的萧雨萱看到皇甫瑶的战况,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止一次地称赞着皇甫瑶的灵宗修为,一旁的雍寄大师似乎看透了萧雨萱的心思,道了句:“南音宫主才是灵宗正主,可惜了,阿弥陀佛。” 萧雨萱瞬间就明白了雍寄大师的意思,回道:“容子兰已死,以皇甫瑶的修为,想要一统灵宗倒也不难,只是她当年解开伏鬼八卦咒······”说着,萧雨萱叹了一口气,道:“正道四宗恐怕没有人能容得下她了。” 雍寄双眼微闭,双手合十道:“灵宗千年大宗,现在虽然式微,但根基尚在,一切自有天意,依老衲看,皇甫瑶善心未泯,甚至不需旁人度化,倒是纳兰无忧······”说到这里,雍寄大师忽然停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雨萱也是好奇,要知道雍寄大师这等得道高僧说出的话几可看做半成天机,岁尘子虽为天下正道之首,但论德论资,都远远比不上雍寄大师。 “纳兰无忧怎么了?”萧雨萱追问道。 雍寄大师忽然摇了摇头,道了句:“罢了罢了,当年的错事,就由老衲独力承担吧。” 萧雨萱凝视着雍寄慈祥和穆的侧脸,心中闪过万千画面,这时,岁尘子忽然开口道:“大师可是想与他为敌?” 雍寄淡淡摇了摇头,道:“那便是弃万民与水火之中了,着实不妥。” 岁尘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为何要让后辈们承担呢,当年我师父战死时,我就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如今大荒的年轻高手越来越多,只是天资最好的人大多都走了邪路,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吧,纳兰无忧虽然在乾坤宗长大,但恐怕迟早会坠入魔界,若当年······” “别再说了······”萧雨萱忽然打断了岁尘子的话。 岁尘子就此停住,只听萧雨萱缓缓道了句:“当年的事没有如果,哪有悔悟的余地。” 说完后,萧雨萱缓缓抬起头,眼前忽然变得空濛起来,一张张熟悉的脸面自眼前浮过,不多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湿了。 仿佛这个时候,正道已经面临末日一般。 皇甫瑶一边靠近着纳兰无忧,一边喊着纳兰无忧的名字,奈何纳兰无忧如同死死睡过去一半,就是不肯抬一下头回应皇甫瑶,皇甫瑶眼中杀意愈来愈盛,在她看来,尸王的神鬼泣太过凶残,此时的纳兰无忧定是被尽数切断了体内筋脉,修宗之人,气力精神皆源于穴位筋脉,若纳兰无忧体内筋脉已经被毁的话,那么下一步,神鬼泣就会冲散摧毁纳兰无忧周身的无数穴位,到时候纳兰无忧就是废人一个了。 皇甫瑶从来只知道尸王的复仇将会带给整个大荒一场极其罕见的劫难,却没料到自己也遭了这劫难,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自己始终都是大荒的一部分,即使是极其渺小的一部分,但终究无法置身其外。 想到此处,皇甫瑶的心底忽然一阵剧痛,猛然抬头看了一眼,苍天白得吓人,再转头瞥向纳兰无忧,大雪中的少年无丝毫生气,尸王像是看穿了皇甫瑶的心思一般,冷冷道:“纳兰无忧体内的筋脉穴位已经被毁一半了,即使你能救他一条命,他也是废人一个,除非初魔皇在世,否则任谁也回天无力!” 皇甫瑶咬了咬牙,体内一股大力悲愤发出,两掌一前一后击在尸王身上,尸王闷哼一声,不能自己地向后飞去,皇甫瑶切冰斩雪的声音传来:“他若死了,我陪他一起便是!”说着,身形一闪,直直冲向纳兰无忧,在近身的一刹那,皇甫瑶两掌劈下,紫雷烁烁,束缚着纳兰无忧的黑色阵法立即被皇甫瑶打破,紧接着,纳兰无忧就像是失去了依托似的,瘫软下来的一刹那,皇甫瑶立即扶住他,然后瞥了一眼杀气汹汹的尸王,脚下一踩,直冲云霄,一道巨大身影迅速靠近,皇甫瑶凌空踏上纳兰雪鸟的背部,然后将纳兰无忧轻轻放平,尸王恨恨地看着盘旋直上的纳兰雪鸟,只说了句:“待会儿再杀了你们。”说完,身形疾冲向坤纳耶迦。 景浩天见状,冷哼一声,凝神应战。 皇甫瑶轻抚着纳兰无忧的脸庞,然后又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少年的手冰冰凉凉,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就这样,皇甫瑶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纳兰无忧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当年,当年纳兰无忧为了保护自己与万千手恶战,最后皇甫瑶误以为他死了,那时候他们才相识不过短短几日而已,连皇甫瑶都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那么眷恋纳兰无忧,如今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少年就近在眼前,可是皇甫瑶知道,神鬼泣已经毁了纳兰无忧,且不说纳兰无忧的一身修行悉数丧失,就连他日后能不能像个常人一样行动自如都未可知。 “无忧······无忧······”皇甫瑶轻轻叫着纳兰无忧的名字,然后轻轻掸去落在纳兰无忧脸上的雪花,到了这个时候,战场形势已经开始明朗:乱鬼众悉数被灭之后,正道四宗的势头逐渐开始压过尸军,这样下去,不多时候,尸军便可被尽数剿灭。 皇甫瑶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但在她心里,正道四宗与尸军的胜负并不重要,只要尸王不死,正道四宗就永无宁日,大荒就会永无宁日。 这时候,皇甫瑶看向灵宗聚集的战场一隅,只见一个金衣女子在人群中闪烁冲杀,那女子衣服上绣着一对极其华美锦丽的凤凰,在人群中甚是夺目,定睛看去,那女子并非灵宗熟脸,至少在灵宗高手中,皇甫瑶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此人。 恰在此时,那女子忽然抬起头看向皇甫瑶,然后竟翘起嘴角,对着皇甫瑶微笑了一下。皇甫瑶心里忽然一紧,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苦苦思索着这金衣少女究竟是谁时,一股庞大冲天的戾气突然从回风峡传来,皇甫瑶身子一震,愣了半晌后,嘴唇微微哆嗦道:“怎么可能,她竟然在这时候赶来了······” 就在这时,纳兰无忧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皇甫瑶立即紧紧抓住纳兰无忧的手,道:“无忧?” 片刻后,依旧闭着双眼的纳兰无忧忽然眉头一皱,喉头一动,随即从嘴里吐出一口淤血,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皇甫瑶见状,又是欣喜又是悲戚,赶忙用手擦拭干净纳兰无忧吐出的淤血,紧接着,纳兰无忧又连着吐了好几口血,最后他忽然睁开眼,猛地翻起身,刚想站起来时,忽然双腿一软,跪坐在纳兰雪鸟背上。 皇甫瑶紧紧抓着纳兰无忧的手臂,泪眼朦胧地看着纳兰无忧,纳兰无忧脸色苍白无比,目光呆滞,又一次想要站起身时,双腿再次发软,跪坐在地上。 纳兰无忧双手按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看向皇甫瑶,眼中尽是无边的惧意,他丝毫不敢去直视皇甫瑶的眼睛,只是微皱着眉头,道了句:“我这是怎么了?” 皇甫瑶强作欢颜,微微一笑,伸出手覆在纳兰无忧的手背上,道:“你受伤了,没事的。” 纳兰无忧低声应了句后,低下头怔怔看了半天,然后忽然说了句:“你骗我。” 皇甫瑶红着眼摇摇头,道:“我没有。” “我的内力都消失了······双腿也无一丝知觉,这究竟是什么伤······”说着,他再次看向皇甫瑶,目光呆滞道:“瑶儿,我究竟怎么了?” 皇甫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只重复着:“无忧······无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昆仑战(14) 纳兰无忧的眼眶瞬间变红,双眼无神地盯着皇甫瑶许久,然后喉头一动,刚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皇甫瑶一把揽过纳兰无忧,紧紧抱着他,下巴紧紧靠在纳兰无忧肩上,两行清泪流下,纳兰无忧双手无力地垂下,都已经这样了,纳兰无忧心中也明白了*分,何必多说。 就在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巨大戾气自远方扑来,纳兰无忧愣了半晌后,才自言自语道:“诗诗······” 尸王等人都察觉到了奔腾而来的妖族大军,只见尸王仰头大笑数声,然后道:“正道四宗,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景浩天左手一挥,手上九龙盾扩大数倍,挡住坤纳耶迦的一记重击后,右手火红长枪呼啸而出,直直射向尸王,尸王闪身躲过,只见景浩天身上火红气息愈加暴烈,一阵浑厚声音自景浩天胸腔发出:“尸王,现在就说这话,未免过早了些!” 话音刚落,坤纳耶迦手中火红巨剑再次威压落下,景浩天连忙躲开,以他一己之力应对尸王与坤纳耶迦,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取胜希望。 岁尘子见状,与萧雨萱对视一眼后,耳畔响起雍寄大师诵念佛号的声音,只见雍寄大师双手合十,头颅微低,双目紧闭,眉目间满是肃穆。 “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么······”萧雨萱幽幽说了句。 岁尘子眉目中精光一闪,似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一袭蓝衣从天而降,蓝衣飞扬,伴随着纷扬的大雪,韩诗诗青丝雪肌,眉目依旧,出现在纳兰无忧眼前时,纳兰无忧忽然苦笑一下,道了句:“当真是极美。” 皇甫瑶看见韩诗诗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听纳兰无忧道:“瑶儿,扶我站起来。” 皇甫瑶低声应了句后,扶着纳兰无忧站了起来。 韩诗诗含笑看着纳兰无忧与皇甫瑶,甚至都没有仔细打量皇甫瑶,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似的,只是眼波流转,深情脉脉地看了纳兰无忧许久,然后道了句:“小心肝。” 皇甫瑶身子微微一颤,纳兰无忧察觉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然后对韩诗诗郑重说道:“你怎么来了······”说完后,环顾四周,妖族大军已经进入战场与正道四宗展开厮杀,只是韩诗诗身后却无一名妖族高手护卫,此时此刻,不知道又有多少弟子殒命于妖族爪牙之下。 韩诗诗呵呵一笑,道:“无忧,这就是你的心上人么?” 纳兰无忧脸面忽然一热,抬起头,丝毫不敢正视韩诗诗的眼睛,只能说句:“你是来杀死······” “不错,我是来助尸王一臂之力,剿灭正道四宗的。”韩诗诗头颅微微仰起,傲然道:“无忧,只要你跟我走,我便不插手此事。” 皇甫瑶紧紧抓着纳兰无忧的手臂,道了句:“你休想。” 韩诗诗看向皇甫瑶,然后又看了看纳兰无忧,道:“尸女,你早已不是灵宗弟子了。” 皇甫瑶一手扶着纳兰无忧,一手取下背上的九黎刀,目光冷冽,道:“妖族女王威名赫赫,今日我便领教领教。” 韩诗诗眼中一凛,在空中踏前一步,正在这时,只见纳兰无忧忽然伸出手,挡在皇甫瑶身前,然后望着韩诗诗,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就算拼上性命,我也决不让外邦异族染指昆仑山。”说着,就要迈开步子上前,然后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皇甫瑶连忙扶住他,然后看向韩诗诗,道:“他中了尸王的神鬼泣之刑,内力全失,体内经脉尽碎,现在已形同废人。” 韩诗诗听罢,先是愣了愣,然后关切地看向纳兰无忧,试探般问道:“无忧,这是真的?” 纳兰无忧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内力尽失、连站都站不稳的缘由,尤其听到皇甫瑶说自己现在已经形同废人,心里更是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哪有心思去认真回答韩诗诗,只是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尔后又忽然摇了摇头,忽然盯着皇甫瑶,似乎在质问她一般:“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废人?” 韩诗诗的心里也是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她先是看了看正在与景浩天交战的尸王,然后又转过头,强行挤出一丝笑意,问皇甫瑶:“神鬼泣是什么东西?无忧总会好的吧······” “我再说一次,无忧现在内力全失,体内筋脉尽碎,你真的听不懂么?”皇甫瑶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后,眼中再次涌出泪水,这个时候,一切的一切都能催发出她心底最悲伤的悲伤,大雪,鲜血,昆仑山,妖族异兽······也许不经过这种生死离别般的痛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在乎纳兰无忧,情之所钟,至死不休。 韩诗诗呆了半晌后,慢慢向纳兰无忧走近两步,然后忽然停住,眼眶已经变红,接着就见她忽然转过头,一双盈盈美目死死盯着尸王,口中恨恨道:“尸王,你为何要如此歹毒!” 尸王听罢,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道:“我只是答应你不杀了这小子,要怪就怪他不知轻重!” 韩诗诗听罢,登时脸色大变,眼中满是愤怒,然后竟在半空中召出八头冰龙,然后对空长啸一声,满头秀发上的饰物尽皆随风飘去,与此同时,八头冰龙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满腔愤怒,巨大龙躯在空中“咯咯”作响,片刻之后,就见那八头冰龙的身躯扩大了一倍有余,身形已然超过遮天蔽日的纳兰雪鸟,而且不等韩诗诗有所作为,它便龙吟一声,凶猛无比地朝着尸王冲了过去。 尸王见状,眼色一凉,吼道:“韩诗诗,我奉劝你不要乱来!” 韩诗诗满头蓝发随风飘舞,雪白脸庞在一片飞雪中竟然愈加明莹动人,只见她对纳兰无忧笑了一笑,然后看了眼皇甫瑶,道:“看好他。”然后在空中一步跃出,无比决绝地冲向了尸王。 此时的纳兰无忧可谓是懦性毕露,一来昆仑山大战的战局虽是正道四宗表面占优,但实际上尸王不死,正道便无取胜机会,当下正道修宗之巅岁尘子与雍寄大师均已退战,岁尘子是何许人也,若不是毫无把握岂会眼睁睁看着尸王这般荼毒正道弟子;二来自己一身修为尽数被废,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想不到自己连伤都没伤到尸王,就被她变成了一个废人;三来妖族势大,加入战局后正道已露颓势,何况韩诗诗与自己的关系又如此特殊······“可恨!可恨!可恨!”纳兰无忧跪在纳兰雪鸟背上,一边使劲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一边咬牙嘶吼着。皇甫瑶见状,也不去阻止纳兰无忧,只是用右手手背捂住嘴巴,眉头微皱,眼眶又红又湿。 坤纳耶迦见八头冰龙气势汹汹地扑来,登时像见到宿敌一般,一剑将景浩天击飞,然后迈着震天撼地的步子迎着八头冰龙扑上,两头巨大如山的恶兽相撞的一刹那,八头冰龙一口咬下了坤纳耶迦左肩的大半部分,只剩下一些森然白骨露在外面,鲜血如同激流一般喷射而出,与此同时,八头冰龙的一颗头颅也被坤纳耶迦手中的血红巨剑砍下,龙头落地的一刹那,形如山崩。 满口含血的八头冰龙大口大口喷着寒气,愈加凶狠地与坤纳耶迦纠缠在一起,坤纳耶迦岂肯示弱,同是嘶吼连连,吼声震天地迎了上去。 景浩天见状,立即闪身脱战,然后称所有人不注意时,一口气掠到了纳兰雪鸟背上。 尸王磨了磨两手的拳铠,冷眼看着韩诗诗,蔑笑一下,道:“连你也这么不自量力。” 韩诗诗听着,忽然啐了一口,道:“你这毫无人性的东西,我拼全族之力来助你,你却还我一个废了的纳兰无忧。” “为了这么一个半大少年,你就这般不识大体公然与我为敌,你和尸女都受了那小子的蛊惑,你们都该死!”话音刚落,尸王便闪身冲上,速度之快,韩诗诗猝不及防,被尸王铁拳重重击中腹部,在尸王的另一只铁拳即将落下时,韩诗诗已经挣脱,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的同时,她的双眼逐渐开始变蓝,当第一条冲天虎尾破身而出时,韩诗诗嘴角浮出一丝诡魅笑容,道:“你以为我只是单纯地受了他的蛊惑么······”说着,身形如同破雷一般乍出,直扑尸王。 尸王听罢,脸色一变,她丝毫不动韩诗诗此语是什么意思,当韩诗诗带着狂戾杀气席卷而来时,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 “不错,我韩诗诗根本不会倾心于一个弱小的人类男子!”说着,就见韩诗诗猛然挥出右手,一道湛蓝闪电迅速幻化成一只硕大无比的兽爪,朝着尸王抓去。 尸王两手前推,心中竟有了一丝慌乱,就在她自认为自己的铁拳可以完全抵挡住韩诗诗的雷爪时,一股大力忽然从她身后传来,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 “这是灵宗之力······”被击飞的尸王喃喃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昆仑战(15) 韩诗诗一双眼睛精光大盛,来者一袭金黄大衣,上面绣着一对富丽堂皇的凤凰,看其面容,虽是绝尘之色,但不知为何,韩诗诗总觉得她处处透着一股俗态,但论雍容贵丽,在场之人无一能出其右。 韩诗诗冷笑一下,湛蓝雷爪急速一闪,直直抓向金衣女子,金衣女子眼中一凛,奋力跳起,然后在空中翻滚几周,右腿直直对着韩诗诗的雷爪劈下,韩诗诗吃了一惊,却丝毫不躲闪,就在挨上金衣女子的腿击之后,韩诗诗那巨大的雷爪竟被生生击散,韩诗诗当即痛喝一声,然后连连向后跳闪开来。 金衣女子笑吟吟的看着韩诗诗,双腿扎起灵宗马步,左手别在身后,右手掌心朝上,微微向前伸出,掌尖正对着韩诗诗,道:“徒有其表罢了。” 皇甫瑶和纳兰无忧双双盯着金衣女子,眼中俱是一片惊异,皇甫瑶自言自语道:“灵宗烈火掌······此掌法应该已经失传很久了啊······” 纳兰无忧扭头看着满脸茫然的皇甫瑶,然后低声默念了句:“瑰儿······” 就在此时,金衣女子忽然转过头,对着纳兰无忧笑了一下,皇甫瑶见状,与韩诗诗一同发声问道:“你认识她?” 此语一出,皇甫瑶与韩诗诗俱是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后,就听那金衣女子笑道:“我乃灵宗宗主凤凰真女,皇甫瑶,韩诗诗,今日击杀尸王后,我便和你们好好清算。” “凤凰真女?”尸王再度浮现在半空,冷冷盯着凤凰真女,然后轻轻拭去嘴角的鲜血,道:“大荒何时冒出你这号人物的?” 皇甫瑶也道了句:“方才看你的身手必是冠绝灵宗的,可是我自幼生长在灵宗却从未听说过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诗诗美目流转,一边打量凤凰真女,一边看着无措的纳兰无忧,眼中不时涌上痛惜之意。 凤凰真女收起灵宗架势,端端立在半空,此时此刻,岁尘子等人和景浩天也注意到了凤凰真女,众人皆不知凤凰真女的真实来历,方才看她一击击飞尸王,又一腿斩碎韩诗诗的妖术,自然颇感吃惊,萧雨萱盯着凤凰真女看了半晌,然后看了看岁尘子,岁尘子依旧在运气疗伤,此时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雍寄大师道:“灵宗振兴有望了,阿弥陀佛。” 凤凰真女大笑数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纳兰无忧,道了句:“你们无需知道我来自何方,只须知道我会破除灵宗陋习、振兴灵宗,灵宗绝学虽无道、真、佛的开天辟地之势,但若论实伤威力,可谓天下之首!”说罢,双腿微微弯曲半蹲,左手握在腰间,右手截拳胸前,右脚轻轻在身前画一个半圆,然后大喝一声:“灵宗八卦掌!”话音未落,就见其金衣一闪,真真是以惊雷之势冲向尸王,尸王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拳铠刚刚做响几声,护于胸前,严密防范着来击的凤凰真女。 不知为何,自从纳兰无忧看见凤凰真女之后,他的心中忽然轻松了许多,也不管她究竟是叫瑰儿还是凤凰真女,此时此刻,纳兰无忧就依靠在皇甫瑶的肩头,漫天飞雪纷扬,虽然双腿没有一丝知觉,但纳兰无忧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由感,对尸王的惧意一散而尽,仿佛在这个时候,昆仑山、天下四宗皆与他无半分关系一般。 皇甫瑶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纳兰无忧半眯着眼睛,眺望着纳兰雪鸟身下的染血战场,无数似曾相识的身影闪烁冲杀,他伸出右手,用食指一个一个指着较为突出的人物,张煜、独孤溟水、上官琪等人尽在拼命厮杀,此时根本无暇关注尸王这边的战况,所幸尸王除了麾下三大将之外的硬手只有乱鬼众,而乱鬼众早已被正道四宗高手合力击杀,虽然妖族大军的突然袭来给正道四宗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妖族与尸军相比毕竟弱了一些,仅仅一个弘清宗就能将其困死在无名岛上,此时正道四宗虽死伤了许多弟子,但根基尚存,所以战况依旧明晰: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只维系在尸王一人身上,若尸王真能力压所有与之为敌的高手,那么整个大荒都将沦入尸军之手。 令纳兰无忧奇怪的是,正道四宗的领袖人物岁尘子与雍寄大师都在一旁观战,岁尘子看上去似乎受了伤,按理说逢此大战,他们是断不会作此袖手之态的。 这个时候,纳兰无忧耳畔传来皇甫瑶软绵绵的声音:“岁尘子与雍寄等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纳兰无忧刚想开口说话时,却忽然听得韩诗诗断喝一声:“无忧!” 纳兰无忧朝着韩诗诗看去,方才受了凤凰真女一击,所以纳兰无忧刻意看了看她的右手,依旧雪白如玉,看不出丝毫伤痕,纳兰无忧这才放心了些,正对上韩诗诗一双似嗔非嗔、怜意绵绵的眼睛,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皇甫瑶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对纳兰无忧道了句:“无忧你不要乱动。”说着,就站起身,向前跨出一步,右手握在后背九黎刀刀柄上,眼睛盯着韩诗诗,一言不发。 韩诗诗紧紧握着双手,眼眶忽然一红,问纳兰无忧道:“无忧,你和她······” “我们很早就相识了。”皇甫瑶道。 纳兰无忧闭上双眼,微微一笑,道:“终于来了。” 韩诗诗踏前几步,一双美目紧盯着纳兰无忧,道:“无忧,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么,今天我就是来接你走的,我们一起回无名岛,再也不分开了······” 纳兰无忧身子忽然一震,睁开眼睛,看着韩诗诗,苦笑一下,道:“诗诗,我这个样子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我本就不属一道,你率妖族大军来蹂躏昆仑山,杀死那么多的乾坤宗弟子,我怎么可能跟你走啊。” 皇甫瑶低垂着眼帘,看了一眼纳兰无忧,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我没办法啊,无忧,我不杀正道四宗的人,他们就会杀我,我是妖族女王,难道还要我反过来帮助正道四宗么!”韩诗诗眼中闪烁着泪花,眼神楚楚,格外可怜。 纳兰无忧喉头塞了一下,是啊,韩诗诗也是身不由己,这个被大荒所有正道中人饱为诟病的妖族女王,对自己却几乎是没有一丝保留的好,当初在妖族的时光,纳兰无忧毕生难忘,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对他那么好,把他当做心肝一样呵护,若没有重重阻隔,纳兰无忧何尝不想与她厮守终生。 可是,自己的心底,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抹不去,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皇甫瑶在自己的心里却始终也没有淡过,皇甫瑶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若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知她疼她,她又该如何走下去。 这个时候,纳兰无忧的心底忽然涌出一句话:“皇甫瑶可怜,那韩诗诗就不可怜了?” “无忧,无忧,你说话呀!”韩诗诗一双眼睛几乎要涌出泪水,“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拼尽所有也会护你安好,我只要你一句话······” 纳兰无忧顿时只觉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滑落下来,“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只有来生再偿还了······” 韩诗诗听罢,双眼瞬间呆滞,犹如失去魂魄一般,许久之后才扭过头,紧闭上眼,两行清泪自香腮滑落,然后就见她擦去泪水,转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无忧,我不怕你连累我,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你再好好想想,你当初不是说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的么······” “够了!”皇甫瑶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断喝一声,接着又道:“韩诗诗,你何苦如此为难他,这种时候真的要逼他做出这种抉择么!” 韩诗诗怔了一下,随即看向皇甫瑶,又吃吃道:“无忧,是因为她么,因为她你才不愿意跟我走么?” 纳兰无忧颤抖着双手,嘴唇不住地哆嗦着,脸庞更是一片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般,韩诗诗看到此处,心中一紧,道:“无忧你怎么了!”说着,就朝纳兰无忧飞扑过来,皇甫瑶见装,极速抽出九黎刀,脚下生风,瞬间挡在韩诗诗身前,韩诗诗见状,怒眉一挑,大喝一声:“滚开!” 皇甫瑶冷哼一声,九黎刀直直朝着韩诗诗刺去。 韩诗诗身后一条虎尾忽然扩大无数,尾上生满湛蓝电芒,一尾便挡住了皇甫瑶的九黎长刀,皇甫瑶眉目一皱,只觉手中阵痛不已,但一想到身后纳兰无忧万万不能被韩诗诗掠去,于是一咬牙,两手紧握刀柄,硬生生将韩诗诗的雷尾一寸一寸逼了回去。 韩诗诗也没料到皇甫瑶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道了句:“尸女,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昆仑战(16) 纳兰无忧眼睁睁看着皇甫瑶同韩诗诗纠战在一起,真不知当下该说什么,劝和根本行不通,而且在这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所以当下最好的做法就是赶快做个了断,但是这个了断又是如此难做,方才对韩诗诗狠心说出那些话纳兰无忧就已经很痛楚了,若要再进一步伤害她,那真真是枉费了韩诗诗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了,若自己对韩诗诗没有丝毫感情倒好了······如此想着时,纳兰无忧心头又浮上许许多多古怪念头,“爱恨纠结······好羡慕溟水少师他们啊!” 说完后,眼神一转,向凤凰真女与尸王看去,只见尸王被凤凰真女逼得节节败退,几乎每隔几个回合便要挨上凤凰真女一下,纳兰无忧与尸王交战过,所以对尸王那恐怖的实力自然是很清楚的,眼下见她被凤凰真女压制到这个份上,心中当真对凤凰真女产生了几分浓浓的崇敬之意。 不止是纳兰无忧,就连岁尘子与萧雨萱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对凤凰真女褒赞有加。 就在这时,只听凤凰真女大喝一声,浑身金袍猎猎鼓起,周身雪花瞬间四散飘舞开来,尸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气击退几步,就在尸王后退的时候,凤凰真女双眼一凛,大步踏上,两手刷刷几下拨开尸王的双拳,双手瞬间爆出精纯无比的紫色玉女灵界,对着尸王胸腹的各处大穴就是一通击点,其下手之狠,就是尸王这等人物竟也忍不住哼出声来,随着凤凰真女最后一脚将尸王踹飞,纳兰无忧赫然看到,凤凰真女的双手竟隐隐有火红之势,此等精纯的玉女灵界,纳兰无忧当真是前所未见。 凤凰真女沉着脸将尸王击飞后,并没有趁势追击上去,而是收了势,窈窕身姿立在云间,然后右手叉腰,接着竟然打了个哈欠,似是自言自语道:“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体······”说着,两手朝天伸直,伸展了一下腰身,一身金袍伴着残日下的飞雪,别有一番诡媚风韵。 萧雨萱看得畅快,自从与尸王交战以来,哪里见到过如此酣畅的打斗,登时抚掌赞道:“果不愧是灵宗宗主,颇有天下第一灵女的风范!”岁尘子看了看萧雨萱,嘴唇动了动,接着就听雍寄大师道:“灵宗宗法本就克制尸王,再加上此女子的身手着实是出奇的好,所以能将尸王压制到这种程度倒也不足为奇。” 虽然三人的说话声并不大,但凤凰真女还是动了动耳朵,随即转过身来,眼神十分灵动,对萧雨萱说了句:“萧前辈说错了,我本就是天下第一灵女啊!”萧雨萱盯着灵动俏丽的凤凰真女,看她年纪气质全不像灵宗统宗人物,但不知为何实力就是如此骇人,当下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纳兰无忧看着尸王缓缓在脚下阵法上站起,接着又半跪在地上吐出几口淤血,神情甚是吓人,看样子挨了凤凰真女方才的几下,就算没有受伤也是疼痛难忍,只见她一双眼睛如同九幽鬼眼一般死死盯着凤凰真女,趁着凤凰真女转过头去说话的时候,尸王身形一闪,直冲凤凰真女,赫然是要偷袭她。 纳兰无忧见状,情不自禁喊了句:“小心!” 凤凰真女微微一笑,再次动了动那双白玉一般乖巧可爱的耳朵,然后猛然转身,右手伸出,轻轻按在尸王肩上,双脚轻轻一抬,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尸王的一双铁拳。紧接着,就见她左手抓住尸王右肘,两手轻轻一捋,然后右脚一旋,瞬间发力,霎时便将尸王推出老远。 一套打法如行云流水,纳兰无忧无数次看见皇甫瑶运用灵宗身法,以前只以为皇甫瑶已将灵宗宗法发挥到最好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这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竟有人能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看到此处,纳兰无忧再次看了一眼皇甫瑶,只见她手持九黎刀,虽然将灵宗身法加了进去,却是略带生涩,不过饶是如此,面对妖族女王韩诗诗,皇甫瑶竟也没有落得下风。 纳兰无忧吃了一惊,想当年自己与韩诗诗在那斗场里斗了一场,他自然是用了全力的,后来与韩诗诗完美对峙,本以为韩诗诗也是用了全力,两人的实力是不差分毫的,但如今看来,韩诗诗似乎变弱了一些。 尸王被击飞后,背上的蓝色大翅闪了几下,光彩黯淡了些,尸王挣扎着起身,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也不知这凤凰真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硬手,身手如此出众,自己竟会被逼到这个份上,本想着击败岁尘子自己就已经实现了一统大荒的最重要的一步,可谁知这关头竟然又冒出了这么一个人······说实话,尸王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恶战,但如此棘手的情况她还很少碰到。 凤凰真女笑盈盈地看了一眼纳兰无忧,随即笑嘻嘻地行了个抱拳礼,道了句:“谢公子提醒。” 说着,竟几步跨到纳兰无忧身边,弯下腰,拍了拍纳兰无忧的肩膀,道:“放心吧。” 纳兰无忧愣了愣,讶道:“放心什么?” 恰巧这一幕被皇甫瑶与韩诗诗同时看到,两人立即同声道:“无忧!”凤凰真女见状,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们别停下呀,我对他没有恶意的。”说着,凌空后退几步,一双眼睛依旧笑盈盈看着纳兰无忧。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嘶吼传来,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坤纳耶迦跪倒在地上,像个不屈怒神一般紧握着它的那把大剑,剑刃入地,正是依靠着那把大剑,坤纳耶迦才大口大口喘息着,不至于战败倒下。 而在它的头顶,景浩天傲然而立,一声火红铠甲愈加鲜红,像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八头冰龙也受了重伤,此时虽还能动弹,但根本不能再战,于是只得对着韩诗诗哀嚎几声,随即遁地消失。 尸王见状,双手颤抖这,大声吼道:“景浩天,我杀了你!”说着,怒冲向景浩天,凤凰真女见状,微微一笑,双脚一旋,身子一扭,竟然也是直冲景浩天而去,景浩天双眼血红,此时身上的戾气还未散去,见到有人向自己这边冲过来,便误以为凤凰真女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当下嘶吼一声,小小身躯竟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的力量,直直向凤凰真女扑去。 凤凰真女见状,叹息一声,道:“连你都开始魔化了,这下麻烦了。”说着,双眼一凛,极速扣住景浩天的肩膀,然后看似绵绵软软,又将景浩天直直甩了出去,力道之凶猛,简直有将其抛上九霄之意,不过景浩天飞出的方向正是尸王冲来的方向,景浩天在被凤凰真女抛飞的瞬间,眼中掠过短暂的惊恐茫然,不过片刻后,他就借力直冲尸王而去了。 凤凰真女在靠近坤纳耶迦时,狞笑一下,然后急停在空中,两手虚舞几下,形如上古巫女祷告祈天一般,有种说不出来的诡魅之美,紧接着,就听她娇喝一声,一身金袍无风自鼓,无数紫色内气自其体内溢出,片刻后就汇聚成了一尊上古灵像,那灵像长发飘舞,虽看不清面目,但一看便是女子之身,紫色灵像巨大无比,宛如一尊如山巨灵,这时候,只听得凤凰真女口中喊道:“灵法,玉灵修!” 雍寄大师眼见此景,眼中霎时充满惊异。 尸王见状,立即大吼道:“凤凰真女,你究竟是什么人!”吼声凄厉,更带着几分呜咽之声。 凤凰真女那略带稚嫩的声音冷冷响起:“我是灵宗之主,大荒的南境之王!” 声入九天,如余音绕梁一般萦绕在这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这一刻,所有正在厮杀的人都奇迹般停了手,愣愣地看向发声处。凤凰真女大笑一声,随即又猛然发力,霎时之间一道紫光闪耀冲天,那玉灵修又扩大了数倍,已然有顶天立地之势。 看到此景,无数正道弟子纷纷惊呼开来,而灵宗的众弟子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仅仅这一势,便足以让她们为凤凰真女这个神秘的新宗主誓死尽忠了。 喊杀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正道四宗的所有弟子都受了极大鼓舞,霎时竟将尸妖大军的势头完全压了下去。 凤凰真女抬起手,深吸一口气,盯着奄奄一息的坤纳耶迦,看着它那犹如战神一般魁梧巨大、鲜血横流的身躯,然后微微一笑,两掌击出,那紫色的玉灵修就是附在凤凰真女身上的神灵,同时两掌击出,此时此刻,凤凰真女与玉灵修赫然一体,带着赫赫灵威,降天罚于大荒神坤纳耶迦身上。 尸王见状,双眼一红,发了疯一般攻向景浩天,再将其几招打飞之后,直直冲向坤纳耶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昆仑战(17) 凤凰真女一下又一下重击着不得动弹的坤纳耶迦,口中同时说道:“今日便将你送进幽冥地府!”而尸王刚刚冲过来之时,便被凤凰真女的玉灵修给弹飞,凤凰真女仿佛察觉不到尸王的存在似的,理也不理尸王,一套灵宗厉掌尽数打在坤纳耶迦身上,眼看就要收招揽势。 尸王一双眼睛涌出无限疯狂的惧意,若任凭凤凰真女这样打下去,坤纳耶迦不死也要废掉,直到这时,尸王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凤凰真女道:“你······你是因为那个小子······” 凤凰真女这时候倒冷冷地转过头来,蔑笑一下,道:“才看出来么,蠢货。”说完后,右掌斜举,眼看就要对着坤纳耶迦劈下去。 尸王见状,大吼一声:“停手!” 话音刚落,就听得苍穹之中忽然落下一声:“住手!”声如洪钟,像极了天神之语。 凤凰真女猛然一停,怔了片刻后,望向天空,难以置信道:“是你?” 那男人冷哼一声,道:“诸位,好久不见了!”说罢,就见纳兰无忧头顶正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白八卦阵法,片刻后,几道人影迅速从黑白阵法闪出,然后各自在脚下化出立足阵法,接着便姿态各异地立于其上,细细看去,两男两女,男的极其魁梧高大,女的极尽妖媚姿态,四人皆穿着黑红色的大衣,背上背着四柄颜色形状各异的长剑,而其中的一个女子,正是参加过四宗聚试的上官鬼姬。 纳兰无忧愣愣看着凭空出现的几人,心中无比忐忑。 片刻后,忽见一只火红巨手从那太极阵法之中伸出,紧接着,一个魁梧如巨人的男人缓缓踏出阵法,他身着一身如燃大衣,头戴兜帽,两只火红狰狞的巨手裸露在外面,观其身材,身量高的吓人,肩膀宽阔壮硕,胸腹虽裹在大衣之下,但一眼看去,依旧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感,双腿修长结实,就一身气度而言,说是威压四海丝毫不为过,在场的众高手中,就算是岁尘子也比不上他的威仪。 那男子在空中走了几步,也不见其脚下化出内气,但就是如履实地一般,纳兰无忧呆呆看着这个陌生而神秘的男人,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惊恐。 而自从景浩天看见男子后,他眼中的战意竟变得愈加狂热。 尸王同样呆呆地看着来者,眼中泪花闪烁,颇有几分惊喜之意。 雍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终于来了。”岁尘子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眉目安详地看着萧雨萱,道:“他这个时候出来,也不知是善是恶,所幸他没有带着魔界大军来。”萧雨萱点点头,道:“或许他会是正道的希望······”还未说完,就见岁尘子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萧雨萱猛然停住,思索片刻后,道:“怎么?” “我们静观其变吧。”岁尘子柔柔道。 那男子仿佛立于苍穹之顶的战神一般,扫视了一周后,忽然伸出手,慢慢取下了头上的兜帽。 一双春水明楚的桃花眼,一头微卷的乌黑长发,纳兰无忧看清男人的面目后,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诗诗看清后,忽然脸一红,看了一眼纳兰无忧,道:“这究竟是······” “那是无忧的······兄长?”皇甫瑶同样自言自语道。 尸王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下,几乎哽咽着道:“你我竟然还能再见······” 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那个男人纵身一跃,忽然从半空跳至纳兰雪鸟的背上,直直落到纳兰无忧面前,在盯着纳兰无忧看了半晌后,忽然嘴角一斜,然后一把掐住纳兰无忧的脖子,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纳兰无忧惊恐万状地看着对方,道:“你是谁······” 皇甫瑶与韩诗诗见状,同时发力向纳兰无忧冲过来,只是还没冲到跟前,四道黑火身影便从天而降,霎时间一道无形气墙立即爆出,皇甫瑶与韩诗诗同时被震开,当她们再一次冲上去时,只见那男人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对着皇甫瑶勾了勾手指,皇甫瑶手中的九黎刀竟忽然挣开主人的手,直直飞向那男人。 皇甫瑶见状,立即紧随着九黎刀冲了上去。 男人看都不看皇甫瑶,只是招了招手,只见九黎刀忽然转向,直直刺向皇甫瑶。 皇甫瑶大吃一惊,立即闪身躲避,但还是没有完全躲开,一小缕秀发被完全斩断,随风四散而去。 九黎刀再次回到手中的一刹那,皇甫瑶定定立在半空,竟不敢再靠近那男人一步。 男人微微一笑,仔细打量了纳兰无忧片刻,道:“资质还不算差。” 纳兰无忧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于是两手握住男人的手,想要挣开他,两人的身量虽然差了些,但也差不太多,但纳兰无忧跟这个酷似自己的男人比起来,瘦弱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皇甫瑶才会误认为这个男人是纳兰无忧的兄长。 “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父亲,冷千秋,你贵为魔界尊主,不怕被人笑话么!”凤凰真女终究没有劈下那最后一掌 ,算是留了坤纳耶迦一条性命,然后缓缓向纳兰无忧这边走来。 “冷千秋······”岁尘子默默念了一句之后,忽然惊疑地看了凤凰真女一眼,然后又与萧雨萱对视一眼,道:“她怎么会知道无忧是他的儿子?” 萧雨萱眼中同是一片诧异,道:“我也不知道。” 纳兰无忧在听完凤凰真女的话之后,眼神瞬间呆滞,然后难以置信地盯着冷千秋看了半晌,最后竟缓缓道了句:“父······父亲······” 冷千秋微微一笑,道:“对了。”然后一把将纳兰无忧摔在纳兰雪鸟背上,纳兰无忧挣扎半天,可惜双腿被废,丝毫站不起来,冷千秋双眼细细一眯,然后淡淡道了句:“废物。”说着,转过身,看着尸王,冷冷道:“是你做的?” 就在这个时候,皇甫瑶看准时机,身影闪过,一把将纳兰无忧扶起,然后迅速离开了纳兰雪鸟的背部。 冷千秋看也不看皇甫瑶,手下四大护法却已经紧紧跟了上去,长剑出手,齐齐刺向皇甫瑶,眼看就要刺到皇甫瑶时,忽见一道蓝色身影乍出,只听得乒乒乓乓几声响,韩诗诗身前的蓝色冰幕碎落殆尽,残渣从天空落下,而那四人的剑锋却均被韩诗诗这一招给尽数挡了下来。 皇甫瑶回头看了韩诗诗一眼,道了句:“多谢了。” 韩诗诗媚眼横斜,回了句:“少废话,看好我家公子。” 皇甫瑶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接着便吹了声口哨,纳兰雪鸟立即大力抖了抖身子,冷千秋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从它背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后,只见其周身的雪花立即消散干净,而且在他周身五步之内的土地立即变得一片焦黑。 皇甫瑶重新回到纳兰雪鸟背上后,心疼的看着那一大片被冷千秋散发出的魔焰气息灼伤的地方,然后问纳兰无忧道:“无忧,那人真是你的父亲么?” 纳兰无忧忽然低下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我的父亲是纳兰飞雪,堂堂乾坤宗宗主。” 只是虽嘴上这样说,但任谁也听得出来,纳兰无忧明显底气不足,纳兰无忧丝毫不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冷千秋是何许人也,但就凭他和自己几乎同出一体的相貌,就足以让无数人信服自己和他的血缘关系了。 皇甫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抱住了纳兰无忧,将嘴附在纳兰无忧耳边说道:“无忧,你听我说,这个人的出现,对你来说多半是好事情呢!”纳兰无忧的眼睛忽然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韩诗诗正忙着摆脱那四大护法的纠缠,忽然看见皇甫瑶与纳兰无忧这般亲昵,登时脸颊一红,瞪着皇甫瑶,道:“皇甫瑶,你这是趁人之危!” 皇甫瑶一听,不禁哑然,上官鬼姬听了这话,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要不是当前情势紧张,她恐怕早就笑出声来了,莫看韩诗诗乃妖族女王,但说起这争风吃醋的天性,他与寻常少女又有何两样。 就在这时,只听得冷千秋那朗朗之音响起:“你们四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上官鬼姬等人听罢,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见另一个眼仁乌黑的美丽女子低声问了句:“尊主这边只留一个护法么?” 上官鬼姬立即回道:“景护法修为远在我们之上,放心吧,现在就按照尊主的意思做。”说着,带头冲向了正道四宗与尸妖联军的主战场。其余三人立即跟上,眨眼间就融入了厮杀惨烈的战场。 这四名护法甫一加入战场,战局竟在顷刻间变化:四人组成的杀敌阵法威力赫赫,只见四柄耀眼的长剑光彩流转,闪杀不停,速度快得吓人,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一名高手亲御四柄长剑突杀的,而且四人组成的杀阵击杀范围远远超过了一般阵法,所过之处,尸军妖兽立即被斩杀殆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昆仑战(18) 尸王在听到凤凰真女的话后,先是眉头紧皱,紧接着又连连自语道:“他真的是那小子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萧雨萱等人则仿佛提前知晓这一切一般,竟没有一人出来反驳凤凰真女,而纳兰无忧此时竟也忘了询问看他长大的岁尘子,这个本来应该掀起轩然大波的消息此时正像石沉大海一般,竟连大一点的涟漪也没有泛起一丝。 仿佛这一切,都与任何人无关一般,与纳兰无忧自己无关,与岁尘子等人更是无关。 纳兰无忧眼中含着稍许的怨意看着乾坤宗弟子云集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苦战,纳兰飞雪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这个让他从小就倾羡不已的英雄神明一般的人,在这个时候,他那巍峨的身影始终都没有靠近过纳兰无忧一寸。 直到这时,岁尘子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萧雨萱说道:“事已至此,纳兰师弟那边想瞒也瞒不住了,你去叫他过来吧!”说罢,就听雍寄大师忽然阿弥陀佛一声,道:“一切皆是因果注定,师弟,随缘吧。” 岁尘子顿了顿,眼中闪过短暂的纠结后,立即变得一片释然,随即应道:“说的也是。”萧雨萱叹了口气,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的东归宝剑。 韩诗诗一看见那挡道的四人离开后,便立即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几步跨到纳兰无忧身边,看到皇甫瑶还柔柔抱着纳兰无忧,登时怒道:“你离他远一点!” 皇甫瑶抬眼看了看韩诗诗,眼中尽是不肯妥协之意,但最终还是放开了纳兰无忧,然后起身后退两步,无奈一笑,道:“事到如今,他倒像个弱女子一般,还要我们这般呵护他。” 韩诗诗没有应答皇甫瑶,只是半跪在纳兰无忧身边,指尖柔柔划过他的后背,道:“无忧,你跟我走吧,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权倾天下,我都给你。” 纳兰无忧缓缓地转过头,盯着韩诗诗,眼神一片茫然,过了半晌后,才痴痴呆呆道:“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听起来真不错······” 韩诗诗眼神顿时一亮,欣喜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尽全力给你,无忧。” 皇甫瑶心中一紧,在她看来,韩诗诗这番话并无半分虚情假意,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待纳兰无忧的。 几片雪花落在纳兰无忧的睫毛上,纳兰无忧的眼睛瞬间湿润,韩诗诗同样眼眶一热,柔柔抚着纳兰无忧的脸颊,道:“我好喜欢你,无忧。” 纳兰无忧缓缓道:“我情愿今日就战死在这里。” 韩诗诗听罢,身子一震,愣了半晌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接着又“扑通”一下跪倒在纳兰无忧身旁,道:“无忧,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了······” 纳兰无忧低下头,冷冷道:“诗诗。” 韩诗诗立即答道:“怎么了?”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纳兰无忧道。 韩诗诗顿了顿,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这种情况下,谁的预感都不会好的,回到无名岛就好了,到时候我守你一辈子,到处都洒满娥皇香······” “我是个懦弱的人,虽然一直有想要守护的人,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弱小无力。”纳兰无忧自顾自说道。 “那就一直守护下去,这样一味地逃避有什么用。”皇甫瑶突然说道。 纳兰无忧眉头一皱,看了皇甫瑶半晌后,才苦笑一下,道:“我怕我守护不了啊。” 话已至此,皇甫瑶只得蔑笑一下,道:“那你说的对,你确实懦弱。” 韩诗诗瞪了皇甫瑶一眼,柔柔道:“无忧你听我说,有的人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守护别人,可有的人是为了让别人守护的,只要你我过得快活自在,又何须苦苦纠结这些呢!” 话音落下后,三人同时沉默半晌。 “我双腿已废,即使能侥幸站起来了,体内修为尽散,只要不连累他人就已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快活自在可言。”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堂堂妖族女王,难道还伺候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么!”韩诗诗红着眼眶道。 纳兰无忧对韩诗诗微微一笑,道:“好姐姐,谢了。” 韩诗诗摇摇头,道:“无忧,谢了是什么意······”话还没说完,就见两行清泪自她脸上轻轻滑下,片刻后,韩诗诗已是泣不成声。 皇甫瑶见此场景,别过头去,眼眶瞬间变得一片潮红。 “在你们之间我做不出抉择,既然如此,那就都放下,如此对谁都好。”纳兰无忧声音涩涩道。 自从冷千秋出现之后,爆发于尸王这些高手之间的争斗全都停止了,所有人几乎都在同时看着冷千秋,尸王在经过最初的惊疑之后,终于慢慢镇定了下来,冷眼看着冷千秋,道:“那孽障是你与谁的孩子?” 冷千秋微微一笑,仿佛完全不在意尸王的谩骂之语,道:“我问你,若你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那他应该有多大了?” 只听远处凤凰真女不屑似的轻哼一声,却无半分言语。 尸王愣了片刻,然后低下头,用手比划了半天,神色恍惚道:“这么大?还是······”这时候,她眼中忽然一亮,看见纳兰无忧,道:“应该比他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 冷千秋哈哈一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当年你生下他时,上一任的魔尊用劫难玄冰阵封印了他,他在那阵法中沉睡了五年,这五年里,他没有生长一分一毫!” 尸王听得浑身战栗,难以置信地盯着冷千秋,只见冷千秋眼神愈加冰冷,手指一划,直指纳兰无忧,继续道:“那个孩子就是他!”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萧雨萱冷哼一声,刚要上前说句话时,却被岁尘子一把拦住,然后便见岁尘子摇了摇头,萧雨萱又看了看雍寄大师,雍寄眼中虽有少许不解,但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纳兰无忧呆呆看着冷千秋,那双包含杀机与冷漠的桃花眼,他始终都不敢与之对视,末了,纳兰无忧才辩解了一句:“你······你胡说!” 尸王身子战栗得愈加厉害,口中说话也不利索了,半晌后才道:“冷······冷千秋,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仔细看清楚了,他的眉心是不是有一点朱砂痣,那是你当初生下他时咬破手指点上去的,难道你忘了这一切么!” 尸王红着眼眶,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向纳兰无忧,韩诗诗与皇甫瑶见状,一起紧张了起来,纷纷摆好架势,迎接来犯的尸王。 “你们给我让开!”尸王嘶吼着说罢,就见她背上湛蓝巨翅一振,似乎瞬间就要扑过来撕碎她们。 “你们两让开吧,这不关你们的事。”纳兰无忧有气无力道。 韩诗诗与皇甫瑶对视一眼,只听韩诗诗道:“无忧······” 纳兰无忧挥了挥手,道:“我也很好奇我的身世,看来今日要知晓一切了。” 韩诗诗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皇甫瑶已经主动让开,韩诗诗见状,只好不情愿地挪开。 尸王戾气瞬间散尽,背上巨翅一扇,眨眼间便飞至纳兰无忧跟前。 凤凰真女一步一步走向冷千秋,在靠近他之后,问了句:“你究竟想干什么?” 冷千秋冷笑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我的血脉而已,我们这一族单传已久,万万不能在我这一代断了根基。” “可是······”还没说完,就见冷千秋止手道:“你还是顾好自己吧。”说着,微微抬起下颌,朝着凤凰真女身后暗示了一下。 凤凰真女即刻转身,转身的同时两手已经化出玉女灵界,待看清来者后,她忽然惊道:“景浩天!” “他现在刚刚唤醒体内的魔化之力,神志不清,虽然敌不过你,但也足够拖你一阵了!”说着,转过身,慢慢向尸王走去。 凤凰真女双眼一眯,冷哼一声,转头看了冷千秋一眼,道:“先别得意。” 冷千秋仿佛听到了凤凰真女的话一般,举起右手,朝着她挥了挥,似是在作别一般。 尸王盯着纳兰无忧看了半晌,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然后忽然失声痛哭道:“我做了些什么······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尸王么,当年差点给大荒带来灭顶之灾,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孩子哭个不停······女人终究是女人啊······”冷千秋缓缓走近尸王,带着无比灼热的威压,语气却出奇的冰冷。 “难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么······你究竟还有没有一丝人性······”尸王道。 冷千秋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废掉他的人应该是你吧?” 尸王忽然眉毛一挑,道:“是我又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一股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射到纳兰无忧脸上,纳兰无忧的眼中无比迷茫,尸王的眼睛同是一片不解,低着头,迷茫地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血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昆仑战(19) 冷千秋松开握在手中的火红气剑,气剑瞬间消散,尸王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冷千秋,口中忽然涌出一口鲜血,然后眼中涌上无尽悲凉,几乎是嘶吼着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冷千秋一句话也不说,反而举起右手,一把扣在尸王肩上,那只恐怖的巨爪立即嵌入尸王的皮肉,片刻后便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尸王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满脸痛楚地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肩头,喉头动了动,刚想说话时,却被冷千秋一把将提了起来,然后被大力甩了出去。 皇甫瑶与韩诗诗看得心惊胆战,她们都是平生第一次看见魔尊发威,没想到他的手段竟是如此凶狠残暴,对待与自己有过夫妻之恩的人尚且如此,那倘若是对上敢与他作对的人呢,一想到此处,韩诗诗和皇甫瑶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 片刻后,就听冷千秋那冰冷而又充满戾气的声音响起:“让我看一看你身上的力量吧!”说着,伸出手,按在惊恐茫然的纳兰无忧的头上,然后嘴角一笑,拇指在纳兰无忧额头正中轻轻一划,一道鲜红的口子瞬间绽放开来,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片刻之后,纳兰无忧的眉宇间就变成了一片血红。 鲜血顺着纳兰无忧的脸流下,冷千秋的巨爪依旧按在纳兰无忧头上,纳兰无忧浑身颤抖着,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只要冷千秋稍稍用力,他的头颅就会应声而碎。 韩诗诗与皇甫瑶同样呆在原地,既不敢离开,也不敢上前,皇甫瑶的脸色一片煞白,而韩诗诗的额角则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冷千秋忽然移开手掌,然后后退两步,两手交叉抱于胸前,左手食指轻轻扣着右臂,看了一眼皇甫瑶与韩诗诗之后,道:“不知你们合力是否能胜得过他。”说罢后,邪魅一笑,身子慢慢浮空,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雷吼传来,原来是遍体火红的小忧看准时机,雷电般朝冷千秋扑了过来。 冷千秋双手姿势不变,只是轻轻抬起右腿,在小忧靠近时,一脚踢出,正中小忧软肋,小忧立即在空中翻滚数周,身躯慢慢缩小,最后无力地坠了下去。 纳兰无忧见状,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皇甫瑶瞥见纳兰无忧眼睛的变化之后,心中一惊,道了句:“这是······”紧接着,就见她双眼一亮,对韩诗诗道:“快点离开无忧,他要魔化了!” 韩诗诗半信半疑地看了皇甫瑶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皇甫瑶已经顾不得许多,连连向后退去,同时说道:“不知道他这次魔化后是否还能记得我,总之他极有可能变得六亲不认,你若是识相,就离他远一点!” 韩诗诗登时脸面一沉,双眼变得冰蓝,道:“就算他魔化了,也一定认得我,再说了,我堂堂妖族女王,又怎么会惧怕自己心爱的人!”说着,凝神看着纳兰无忧,身后缓缓化出了湛蓝的冲天虎尾。 冷千秋自言自语道:“妖族女王?哼哼。” 而这个时候的尸王仿佛被冷千秋刚才的重击给夺去了生机似的,定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听到冷千秋道:“你还不肯起来么,尸王。” 话音落下不久,就见尸王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片刻后,她背上的湛蓝巨翅也微微扇动了下,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神秘的黑色气息,自尸王的脚部,逐渐蔓延向她的全身。 “这个世界欠我的,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尸王这样说着时,身子也慢慢浮了起来,只是她一直低着头弯着腰,仿佛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给托起来似的。与此同时,她双手的拳铠也慢慢氤氲出黑色烟雾,似是要再度变形一般。 与此同时,纳兰无忧也奇迹般站了起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念着一些话。同时,异变逐渐开始发生,正如他当年开启了魔化之力一般——红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龙爪、三趾巨足、九尺火杵般的尾巴······ 只是这一次,纳兰无忧魔化后的身躯更加庞大了一些,远远看去,他已经是一只暴戾横生的凶兽了。 韩诗诗呆呆看着眼前的纳兰无忧,难以置信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啊······” 火红如燃的纳兰无忧在走动了两步后,忽然停在原地,环顾四周,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口中依旧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冷千秋微笑道:“很奇怪吧,就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可惜没有人懂得如何开启你的魔化之力,不然你早就是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了······” 皇甫瑶听完这番话后,细细思忖片刻,心中忽然一紧,自言自语道:“开启魔化之力的方法······难道是······”说着,转眼一看,只见小忧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她立即动身飞向小忧。 在费力地将小忧扶到纳兰雪鸟背上的一刹那,尸王忽然朝着她冲了过来,皇甫瑶大吃一惊,右手立即握紧了背上的九黎刀,就在九黎刀抽出的瞬间,忽觉一股灼热气浪猛烈袭来,下一刻,便见高大如山的冷千秋横在皇甫瑶面前,身上衣袍飘舞翻飞,带着一股来自异界的神秘气息,只见他用一只手挡下尸王砍下的巨大剑刃,那手完全不像是血肉之躯,倒像是坚固无比的钢铁磐石。 有一个瞬间,皇甫瑶甚至以为此刻护在他身前的正是纳兰无忧,少女情思一起便犹如潮水涌动一般难以收势,就这样,皇甫瑶在自己心爱的少年的父亲的身后,红了眼眶。 “何必跟小辈过不去,跟我打一打吧。”冷千秋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句话,眼中是谁也看不透的如水波泽。 言罢,就见尸王怒目圆睁,手中黑色大剑毫无章法地连连砍下,冷千秋只单手便挡下了所有攻击,并且一寸一寸,生生将尸王逼后了数步之远。 皇甫瑶见状,连忙用脚尖轻轻叩了叩纳兰雪鸟,纳兰雪鸟会意后,忽然歪了歪身子,尸王与冷千秋脚下同时踏空,尸王双眼一冷,刚想再度冲上来时,只见冷千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轻轻道了句:“难道你不想杀了我么?” 说罢,呵呵一笑,身形如鬼魅一般忽然移开,尸王大剑剑刃寒光闪闪,正正砍在方才冷千秋所在的位置。 冷千秋连连退后数步,然后偏过头,看了看岁尘子等人,笑道:“你们若想观战,那我们一家人就要联手灭了正道四宗了!” 岁尘子同时微笑答道:“冷兄肯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说着,与萧雨萱对视一眼,萧雨萱关切问道:“你体内的伤······” 岁尘子淡淡一笑,道:“无碍。”说罢,就见萧雨萱微微一笑,与岁尘子齐齐颔首,紧接着,岁尘子、萧雨萱、雍寄三人同时飞身而起,冲向尸王。 尸王极尽凄厉地笑了几声,道:“冷千秋,你这般背叛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冷千秋含笑不语,只是眼珠一转,看了看正与韩诗诗对峙的纳兰无忧,片刻后便收回目光,道:“我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世间我唯一的血脉!” “真可笑啊,你的血脉难道就不是我的血脉么······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彼此厮杀,你难道不心痛么!”尸王红着眼,漫天飞雪包裹着的她犹如一团黑色的怒焰,那是焰火的盛怒,那是黑色的绝望。 冷千秋右手握在胸前,铁拳捏得咯咯作响,道:“少废话了,放马过来!” 岁尘子再度化出神器“道”,脸色细润白净,看不出丝毫受过伤的迹象,萧雨萱横握东归宝剑,一脸凛然,雍寄大师自冷千秋出现都不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在身后化出一个金色莲花样的经轮,经轮流转不休,佛光万丈,仿佛佛祖身下的宝座一般,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感觉充满了慈穆和善的无边佛意。 尸王擦去眼角的泪痕,握了握手中的巨剑,然后又不甘心地问道:“冷千秋,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么!” 冷千秋踏步冲上,道:“我一向如此!”话音刚落,就见他已经冲至尸王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化出了一柄长枪,与尸王手中的“仙魔”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尸王盯着冷千秋看了半晌后,忽然苦笑一下,随即长号一声,她的一头黑发瞬间四散飘舞开来,一时间,苍穹顶端忽然变暗,数道落雷不顾一切地劈下,空中的飞雪一时间不知比之前大了多少。 皇甫瑶看到此情此情,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紧,竟莫名为尸王心痛开来,片刻后,她才恍然大悟:当年在不周山下,徐寒江死去时,张玉儿那一声撕天裂地的哀嚎,与今时今日尸王的长号竟如此相似。 “两次祸端,都是因女子而起,究竟是女子易为这俗世所伤,还是这世道太残酷······”皇甫瑶双眼无神,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昆仑战(20) 尸王一声破天之吼之后,力量暴涨,整个人很快就狂暴不已,冷千秋一行四人与之交战,仍然占不得一丝上风。 尸王手中的仙魔此时已经化作一柄大剑,剑身虽然古朴无比,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大得惊人,玄黑的剑刃宛如幽影一般,满是暴杀狂戾之意。 冷千秋手中长枪也并不比那仙魔逊色多少,枪身火红,枪刃形似游龙,蜿蜒狰狞,枪尾乃一颗獠牙毕现的龙头,枪身不时有数条火龙缠绕,此枪之气势,不知比张煜的那杆长枪强盛多少。 纳兰无忧这一边,韩诗诗已经化身成了一头冲天巨虎,浑身湛蓝,俨然是此时战场上最为耀眼的怪物,其气势完全将魔化的纳兰无忧给压了下去。但是韩诗诗也仅仅是在气势上盖过了纳兰无忧而已,此时的战况,韩诗诗明显落了下风。 皇甫瑶在最高处看着这一切,纳兰无忧的魔化之力压过韩诗诗的妖力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当然这也与韩诗诗手下留情有关,毕竟此时的纳兰无忧神志不清,根本认不得韩诗诗,而韩诗诗又对他情义颇深,所以不忍伤他也是情理之中。 就在这时,只见韩诗诗虎口一张,痛吼一声,肩上一道红影掠过,然后迅速落在地上,韩诗诗肩上立即血如泉涌,将其脚下的大地尽数濡湿。 皇甫瑶无奈地别过头去,她清楚魔化后的纳兰无忧的习性,不将对手摧残致死他是不会停手的,何况此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韩诗诗的虎躯虽然威力吓人,就连皇甫瑶的心里也是一阵阵地发怵,但是拥有魔界血统的纳兰无忧更加凶悍,魔界历经万年,同人界大战无数次而无颓势,想也知道,若没有这等强大骇人的力量的支撑的话,大荒也不会费尽心思弄无数封印禁制来阻止他们来到人间了。 雪花依旧飘着,韩诗诗逐渐恢复人形,身下一片殷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纳兰无忧背对着她,口中却不再发出令人费解的声音了。 韩诗诗红着眼眶,盯着纳兰无忧的背影,然后缓缓伸出手,道:“无忧,我冷······” 等了许久,皇甫瑶再度转过头,却看见纳兰无忧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奇怪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纳兰无忧低着头,身上依旧散发着要烧尽世间一切的暴戾焰火,忘忧果神力在体内蓬勃爆发,一切都回来了,废掉的双腿、断掉的筋脉、消失的修为······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纳兰无忧灼热的双眼之中,慢慢地流下了两行泪水,泪水很快就化成了蒸腾的热气,他缓缓地抬起腿,向前走去。 韩诗诗张开苍白的嘴唇,大喊道:“无忧,你为何要负我!” 纳兰无忧头也不回,仿佛没有听见韩诗诗的呼喊一般,自顾自向前走着。 “无忧!无忧!你回来······” 韩诗诗的声音飘散在茫茫飞雪中,天地间仿佛尽是她的苦楚与凄凉,她不停地喊着,直到声音喑哑,再也喊不出来时,她的头才无力地枕在雪上,四肢慢慢抽动了几下,然后就见她闭上眼睛,仿佛流干了眼泪一般,静静地躺在雪地中。 纷纷扬扬的大雪逐渐掩埋了韩诗诗,白净的大地上再也没有一丝蓝色,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纳兰无忧走着走着,终于立定在原地,然后慢慢地回过头,眼前再也没有那抹熟悉的冰蓝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仿佛丢失了什么一般,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然后发了疯一般朝着掩埋韩诗诗的地方冲过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火红龙爪几下就刨开雪沫,然后一把拉出韩诗诗,抱着她,痛哭不已。 韩诗诗的眉目之间尽是冰雪,嘴唇苍白,肩膀上的伤口虽然流干了鲜血,但依旧触目惊心,任凭纳兰无忧的身子多么灼热,她都一动不动,了无生机。 纳兰无忧看着她身下的鲜血,知道她的鲜血都流干了,这个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忽然用左手手指划开右手手腕,鲜血立即喷涌而出,他将伤口对准韩诗诗的肩膀,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流入韩诗诗的伤口。 皇甫瑶呆呆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才自语道:“原来无忧是认得她的······” 皇甫瑶从来不知道,魔化后的纳兰无忧竟然会哭,竟然会如此悲伤。 “无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着你······”皇甫瑶轻轻呢喃道。 过了许久,纳兰无忧怀里的韩诗诗依旧一动不动,纳兰无忧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皇甫瑶一步一步走近纳兰无忧,待走到他身后时,纳兰无忧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皇甫瑶,转过头的一刹那,皇甫瑶几乎呆住了。 纳兰无忧虽然身躯魔化,但脸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睛的颜色变了而已,现在的他虽然通体火红如燃,但脸面却是一片铁青,嘴唇更是有些乌黑,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眼中竟充满了大病初愈后的倦意。 纳兰无忧只是看了看皇甫瑶,然后转过头去,一语不发。 皇甫瑶轻轻走到韩诗诗身旁,然后半跪在地上,用手触了触她的手腕,冰冰凉凉,毫无一丝生气。 皇甫瑶凝噎道:“无忧······她死了······” 纳兰无忧闭上眼,紧紧抱住韩诗诗,半晌后,才道了句:“是我杀了她······” “谁也料不到她会这样死去,明明只是受了重伤······”皇甫瑶道。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死呢,怎么会······”纳兰无忧将韩诗诗抱得愈加紧了些,眼中一片汪然。 说罢,就见纳兰无忧站起身,横抱着韩诗诗,一步一步,朝北走去,皇甫瑶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后,到了一处白里透蓝的冰川,一眼望去,无数冰棱一柱朝天,晶莹剔透,若不是地方小了些,此处也可算是大荒一处绝景。 纳兰无忧找了一处雪花堆积的小丘,然后将韩诗诗放在地上,伸出手,触了触那小丘,接着便大吼一声,小丘瞬间崩塌,无数冰块应声碎裂掉下,将这个小丘夷为平地之后,纳兰无忧再度抱起韩诗诗,将她放在平展的冰面上,大雪纷扬而下,纳兰无忧跪在地上,凝视着韩诗诗,久久不愿起身。 过了许久,大雪几乎将韩诗诗完全掩埋时,纳兰无忧才缓缓站起来,自言自语般说道:“好姐姐,等着我。”言毕,转过身,看也不看皇甫瑶一眼,直直朝南飞奔而去。 皇甫瑶眉头微蹙,站了良久后,缓步离开。 当纳兰无忧赶到昆仑山战场时,尸王已经再度狂暴,如同疯了的屠夫一般肆意冲入主战场,屠杀正道四宗弟子,无数高手试图拦截,但不是被尸王杀死,就是一击致残。 冷千秋等人拼了命一般围追尸王,但根本无济于事,冷千秋负了伤,伤口不断滴血,岁尘子亦是再度受伤,萧雨萱左手无力垂下,看上去如同废了一般,雍寄大师身上好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佛光闪耀之下,是挥洒在风雪中的鲜血。 妖族大军自失去韩诗诗的气息之后,战意全无,久而久之便开始溃散逃走,但因为有尸军死死缠住正道弟子,所以溃逃的妖族大军并未被歼杀多少,在摆脱了妖族大军的重压之后,尸王毫无征兆地冲入战场,一时间尸军气势大盛,尸王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腥风血雨。 景浩天与凤凰真女也分出胜负,凤凰真女气喘吁吁地站在雪野之中,雪白的手臂上有几道鲜红的伤口,但其它地方并未受伤,而景浩天则仰躺在雪地上,身上火红斗甲慢慢散去,胸膛微微起伏,虽然活着,却是一动不动。 “竟然费了我这么大工夫。”凤凰真女冷眼看着景浩天,道。 纳兰无忧迎着风雪,急速攀爬上一座冲天冰山,站在峰巅之后,看了看战场中的尸王,然后慢慢弓起身子,龙爪紧握,身后火杵般的长尾绷得直直的,一些雪沫飞扬而下,纳兰无忧的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狂暴杀戮的尸王在这个时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停了下来,尸王一停下,所有人立即背着诡异的气氛感染,纷纷停了下来,一双双几欲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尸王,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忽然,大地猛然一颤,地上的积雪簌簌飞起,一股无比灼热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雪沫还未落在地上,就被悉数融化。 与此同时,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吼声爆发而出,那是仿佛来自十八层炼狱的极恶巨兽发出的吼声,不少弟子立即捂住耳朵,抵御这可怖的吼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昆仑战(21) 纳兰无忧一双三趾巨爪紧紧陷入雪里,双手举着巨神盛怒的冰火剑,巨大无比的冰火剑剑刃之下,是纯黑如夜的仙魔剑刃,尸王同是双手紧握巨剑,抵挡下了纳兰无忧这撼天动地的一击。 尸王冷眼看着纳兰无忧,随即咬了咬牙,仙魔利剑忽然抽出,身形快如闪电,朝着纳兰无忧踏雪而去。 皇甫瑶看着纳兰无忧运用巨神怒化出的冰火剑,若论华丽程度,那柄蓝红交织的巨剑在当世恐怕无可比拟,而且其大小也是极其惊人,莫说是纳兰无忧那魔化后远远硕于常人的身躯,就算是坤纳耶迦那般巨大的身手,怕都难以控制那巨剑。 尸王单单是从冰火剑剑尖急速掠到手持剑柄的纳兰无忧处,就飞了千步有余。 这等程度的巨神怒化出的冰火剑,确实配得上方才那仿佛要席卷一切的灼热气势。 就在这时,皇甫瑶忽然听到一阵轻哼,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小忧已经醒了过来,也不知为何,现如今看到小忧这头极其罕见的火红老虎,皇甫瑶心里竟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欢之意。 皇甫瑶这就快步上前,走到小忧身旁后,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小忧闷哼一声,四下望了几眼,知道自己是在纳兰雪鸟背上,这时候又见皇甫瑶轻轻捋了捋它的鬣毛,玉一般的手化出浓郁而又温柔的紫色玉女灵界,在经过小忧身上的伤口时,小忧先是感到一阵剧痛,刚想怒吼一声时,那痛感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就这样,皇甫瑶将小忧身上的伤口都摸了个遍,小忧也闭上眼睛,低下头,不时哼哼一声,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末了,小忧忽然使劲撮了撮鼻子,然后猛抬起头,四下嗅了嗅,最后转过头,悲戚地望着北方,那双如韩诗诗一般湛蓝的眼睛,忽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皇甫瑶何许聪明,只片刻后便明白了小忧是在为韩诗诗哭泣,于是轻轻抚着它那硕大的头颅,眼中涌上悲伤:“虽然她也喜欢无忧,但我不希望她死······她死了之后,无忧会很伤心的······” 小忧低下头,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潮一般倾泻而出,此时的它,仿佛在替自己的主人流干他所有的泪水,泪水承载着纯粹的悲伤,仿佛要和着雪花,送韩诗诗去另一个世界。 “韩诗诗死了······无忧也差不多疯了······”皇甫瑶忽觉鼻腔一酸,紧紧搂住小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冷千秋看到纳兰无忧手中的冰火剑,忽然呢喃了一声:“小恋······” 这个时候,尸王已经冲到纳兰无忧身边,纳兰无忧怒目横生,眉间一点朱砂印格外明显,岁尘子等人正欲追杀上去时,忽听身后传来凤凰真女的声音:“何必要玩弄那个可怜的女人呢,冷千秋,你们也曾相爱过,为何要这般骗她?” 冷千秋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打败景浩天了。” 凤凰真女斜眼看着冷千秋,继续道:“当年逼死无忧的娘亲,在场的诸位都有份,仙子落凡,或许这就是果报,但是一事归一事,尸王本来与纳兰无忧没有半分关系,为何要将她牵扯进这段恩怨?” 冷千秋淡淡道了句:“若不这样,怎样打败她?” “哈哈······”凤凰真女大笑一声,道:“笑话,你堂堂魔界尊主,联手当今大荒的绝顶高手,若是拼尽全力,何愁无法击败她!只是你们一个个包藏私心,都害怕自己尽力争战尸王后被彼此占了便宜,甚至可笑到想要凭借一个少年的力量去打败尸王,如今看来,大荒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大荒!” 萧雨萱持剑踏上一步,道了句:“你!” 岁尘子伸出手,拦住萧雨萱,盯着凤凰真女看了许久,道:“姑娘胆识气魄的确非同寻常,但是我等确实是尽了全力与尸王交战的,至于无忧······” “阿弥陀佛,”雍寄大师长念一声佛号,道:“一切皆是造化,烦请诸位听老衲一言。“ 所有人顿时都没了声音,就连凤凰真女也安静了下来。 ”昔日佛陀弟子阿难曾化身蝼蚁,生于一瓣无忧花上,朝饮清露。那日正午,花叶上的他遇见思恋七世的女子走过,女子爱美,看见身旁的无忧花艳丽漂亮,便亲手拈下花瓣,阿难死于思恋女子无意之举,却在那一刻修成金身,从此摆脱轮回转世之苦,施主可知,阿难在死前说了什么?” 凤凰真女微微皱了皱眉头,双手合十,一改之前的跋扈之态,对雍寄恭敬道:“还请大师明示。” “阿难死前所说,正是四个字,”雍寄大师一字一句道,“机缘已到。” 冷千秋看着尸王与纳兰无忧,喃喃道:“机缘已到······” 尸王逼来之时,纳兰无忧立即松开手中的冰火剑剑柄,摆出架势,竟然空手迎战尸王。 而纳兰无忧所使的,正是他自己悟出的那套天女拳,只是与灵宗绝学比起来,魔化后的纳兰无忧所使的拳法,多了几分暴烈粗狂,少了一些精雕细致,可以说是威力有余,妙法不足。 只交战了数百个回合,尸王便将手中的巨剑插进了纳兰无忧的胸膛。纳兰无忧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倒在地上,尸王巨剑抽出的一刹那,他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魔化之力很快散去,一袭白衣的纳兰无忧躺在雪里,胸前一片血红,他慢慢闭上眼睛,慢慢的,耳边只剩下了风雪声,韩诗诗一袭蓝衣,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小心肝,来姐姐这里啊······” “我来陪你了······”纳兰无忧露出一丝微笑,心满意足道。 “无忧撑住!”朗朗一声,纳兰无忧心中忽然一紧,这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无论是严厉还是慈祥,这声音一直都是他的依靠。 纳兰飞雪踏空传来,看着已经几乎化成一团黑影的尸王,手中巨剑迟迟不肯落下,冷千秋等人见状,也纷纷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过来,遮天蔽日的纳兰雪鸟在上空盘旋不已,皇甫瑶刚欲动身,肩上忽然传来剧痛,那是尸王先前留给她的伤,方才没有注意,伤口竟然裂开了些,鲜血流出,瞬间渗入火蚕丝衣之中,本就火红的火蚕丝衣这时候仿佛变得更加鲜红了些。 就在这时,皇甫瑶忽然感到伤口处贴上来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她被吓得立即尖叫一声,跳至一旁,转头看去,只见小忧半眯着眼睛,颇为无辜地看着自己,小忧的半截舌头还露在嘴巴外面,涎水随着风雪撒了下来。原来小忧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方才竟然在舔舐皇甫瑶的伤口。 皇甫瑶脸一红,看到小忧眼中的悲伤早已散尽,她不由得嘟囔了句:“这么快就忘了韩诗诗了么,亏你们还是同类呢······” 小忧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即吊起眼睛,伸出前掌舔了舔,似乎很是不屑方才舔舐皇甫瑶的肩膀一般。 皇甫瑶不禁哑然。 当所有人都看着纳兰无忧时,一道仿佛能与风雪融为一体的白影出现在景浩天面前,奄奄一息的景浩天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睁的奇大,里面尽是惊疑。 白影缓缓背起景浩天,如落雪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兽,尸王能否存活下来,就看你的了,冲上去吧。”那道白影发出幽冥一般的女声,鹅毛般的雪花之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慢慢出现。 纳兰飞雪多年未见纳兰无忧,直到方才手下一名弟子告诉他这边出现了一个形似无忧的少年,多年的寻觅无果,在这一刻忽然化作了无尽的喜悦,即使纳兰无忧改变再多,他还是会一眼认出他,因为这是他视如己出的孩儿,是他喜爱到骨子里的孩子。 纳兰无忧见到纳兰飞雪后,眼眶瞬间变红,竟犹如起死回生一般大喊了一声:“爹!” 纳兰飞雪老泪纵横,飞奔向纳兰无忧。 尸王双眼一冷,道了句:“找死么,老东西!”说着,手中仙魔破空刺出,直逼纳兰飞雪。 纳兰飞雪怒喝一声,只听得“刚”的一声,纳兰飞雪的双手如同铁掌一般紧紧夹住仙魔巨大的剑刃,然后大力一甩,竟将癫狂状态下的尸王生生甩了出去。 飞雪扬起,纳兰飞雪的脸上,洋溢着灿烂而纯粹的笑。 纳兰无忧会心一笑,苍老的纳兰飞雪不再苍老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但是,纳兰飞雪真的老了,老到连自己身后巨大血腥的危险都丝毫察觉不到的地步了。 飞雪落下,鲜血洒起,纳兰飞雪忽然停下了,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利爪,利爪紧紧握着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但那颗心明显已经不怎么有生机了,连本该蓬勃的跳动也开始显得无力。 纳兰无忧只感觉脑中“嗡”地一声响,全身都莫名其妙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