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1 大魏,公元476年,初夏。 先皇驾崩,国丧,举国同泣。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在平城的上空,整个魏国都城的街道都挂满了白绫,伴着清风翻动飘舞。 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缓缓地行进在平城郊外泥沙覆盖的大道上。十六名壮汉抬着黑葛白旌的招魂幡在前面引路。八十一名身披袈裟的僧尼成三队鱼贯而行,前队敲着鼓,钹、磬、铙;吹着笙、笳、管、篪;后轮摇着法轮、执法器,单手举在胸前,口诵经文。继而是八十一名身着黑服、衣裹黑纱者,手中捧着竹编、木刻、纸糊、陶制的各种冥器,庞大的灵柩队就跟其在后面。 灵柩队伍的前面,一个五岁左右的稚嫩男孩披着一身白色粗麻布制成的长孝衫,胸前缀着一条长六寸、宽四寸的黑布缕,头罩散麻丝,腰缠麻筋,手拄过肩的哭丧棒,边走边哭,为死去的父亲献文帝送行,那满脸的泪水,仿佛天地间都染着悲戚。 他的身后,执绋者们排成一列,肩上扛着一条粗而长的麻绳。他们用六根粗麻绳共同牵着罩着黑棚、插着柳厦的灵车,车上载着一具雕刻精美的青石棺椁。执绋者们拉着麻绳前行,垂首弯腰,踏着节拍,哼着悲噎的挽歌,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灵车在簇拥和哀乐声中缓缓驶过,车辙在路上滚动,不断向远方延续,显得格外悲切、沉重。 行列里,不时有人将黄色的方孔冥钱成把地撒向空中。冥钱零零散散地飘落到地上,被风吹得杂乱无章地滚动着,追逐着车辙的痕迹,像是为年仅二十三岁的献文帝送行。 ………… 葬礼在一片庄重的仪式中礼成,依旧年轻的冯氏已经成了太皇太后,她看着面前献文帝的灵位,面无表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依旧尊贵无比,北燕冯氏家族有了她做后台,可谓权倾朝野。 在此之前,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已有多年,献文帝拓跋弘因没有“卧薪尝胆”之心,决绝放弃朝政,禅位年仅五岁的幼子拓跋宏。 由于冯氏独揽霸权,献文帝满心怨恨,杀了太皇太后冯氏的男宠李奕,又企图将其谋害,终被揭穿,中毒死在朝堂上。年幼的拓跋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皇死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却只能在暗中泣不成声,恨恨地看着朝堂上独揽大权的女人。 此时,拓跋宏的脸上留着干涸的泪痕,一张稚嫩的小脸因哭泣而变得微红。他转头看向太皇太后,目光中透着冷冷的恨意。蓦地,他眼圈泛红,似是忍不住又要哭泣,他倔强地咬起下唇,双手暗自在孝衣的袖中握紧,硬生生地将还未流出的泪给憋了回去。 冯润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良久,悄悄地轻声对身边的妹妹冯媛说:“他好可怜。” 冯媛看了拓跋宏一眼,忙收回目光,伸出一根手指,“嘘……他不喜欢太皇太后姑母,太皇太后姑母也不会喜欢他的。” “听说……太上皇就是姑母杀的。” “我也听说了,可太上皇是吃了送给太皇太后姑母的点心,谁想没毒死太皇太后姑母,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太上皇的死和姑母可没关系。” 冯润欲言又止,静静地注视着拓跋宏。 ………… 回宫途中,冯润和冯媛伴坐凤撵进了太皇太后的宫殿。 安乐殿门前,早有宫人等在那里,一看到凤撵,便搬出早早就准备好了下马凳候在那里。 凤撵停下,贴身侍奉的文澜姑姑掀开帘帐,扶着太皇太后下了轿撵。随后,冯润和冯媛探出头来,由宫女抱下车,随后跟着进了安乐殿。 安乐殿内,太皇太后沉默地走到主位上坐下,略显疲惫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文澜姑姑为她奉上茶道:“太皇太后,您近日茶饭不思,操劳过度。正巧今日宫里的荷花开了,宫人们摘了些回来泡茶,有行水清心之效,您尝尝。” 太皇太后接过茶,看了眼站在殿侧的冯润和冯媛道:“润儿、媛儿,国丧期间,你们就多在宫里住几日。身为冯家的女儿,从明日到先皇头七,白天就去宫里的紫宫寺去抄经祈福,也算为大魏积些福德。” 冯润和冯媛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头行礼,“诺。” 喝了口茶,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又道:“今日你们也都累坏了,下去好好沐浴净身,我让宫人泡些荷花茶送过去,你们尝了后,就早些歇息吧。” “诺,谢太皇太后姑母。”冯润和冯媛再度行礼,然后跟着宫女李姑姑离开。 太皇太后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问:“文澜,陛下的情绪可还好?” 文澜姑姑:“经历至亲死别,固然会伤心不已,此乃人之常情。陛下还年幼,待过些时日,应该很快就能走出伤痛,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叹气道:“就怕和他父皇一样……不如,你替本后试探试探,若他不明事理,就灭灭他的锐气。” “诺。”文澜姑姑应道。 “摘些新鲜的荷花,明日一早送到天文殿,让陛下睁眼就能看见,就说是本后的意思。”说着,椅子扶手上涂着蔻丹的手指缓缓曲进手掌,握起成拳。 “诺。” 第2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2 黎明破晓,冯润和冯媛被宫女唤了起来。换好素衣,吃了点心,便被送往了紫宫寺抄写佛经。 青灯伴着香火,很快便日照头顶,冯媛撅着嘴放下手中的笔,宣泄着小情绪:“大姐,为什么我们来抄佛经?大哥他们却不来?” 冯润一边写,一边说:“娘说,我们是庶出,有机会能伴太皇太后姑母身边是福气,只要我们不惹嫡母长公主生气就能讨父亲喜欢。”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稚嫩的叫唤声:“放开朕!放开朕!” 冯润、冯媛放下手中的笔来到门边向外张望,只见文澜姑姑朝这边走来,身后一名宫人抱着幼帝拓跋宏,他们进入紫宫寺的礼佛大殿,将拓跋宏放在佛像前。 拓跋宏直接趴在了地上,而后转身,咬牙怒瞪着文澜姑姑。 见宫人动作过于粗鲁,文澜姑姑皱眉:“你们动作轻点,这可是陛下。” 宫人被训斥吓得瞬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文澜姑姑见拓跋宏怒视自己,遂行了个礼道:“太皇太后本无心刁难陛下,只是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应为一国之表率,可您晨起不去向太皇太后请安,还将太皇太后命人新摘的荷花给扔了,太皇太后为顾及国体,这才罚您来此礼佛清心一日,还望陛下能理解。” “朕又没错,为何罚朕?” “陛下,太皇太后说了……”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朕是一国之君,朕不领罚!”拓跋宏起身就要走,却被宫人拦下。他回头,怒视。 “陛下,请不要让奴婢为难……”文澜姑姑面露为难之色。 拓跋宏抬起头:“朕没错,决不领罚!” 文澜姑姑走到拓跋宏面前,再度行礼,叹了口气:“陛下,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请恕老奴无礼了。”说完,朝宫人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拓跋宏便被宫人拖至院中打了好几板子,因不受力昏了过去。随后,又被宫人带走了。 ………… 冯润和冯媛看着众人走远,回到案前执笔,却是再无心思。 “大姐,陛下如此不识抬举,难怪太皇太后姑母会教训他。”冯媛道。 冯润道:“我倒是觉得……陛下和我们一样,挺可怜的。” “可怜是可怜,但他可是当今陛下,姑母不喜欢他,有什么用。” 端着点心刚巧走到佛堂外的李姑姑闻言,疾步走了进来,将点心放在抄经的案台上,小声道:“两位小姐,这里是皇宫,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妄加议论,免得惹祸上身……” 姐妹二人听了李姑姑的话,没有再敢议论。白天在佛堂里抄写佛经,傍晚的时候回安乐殿。但不经意间路过某个不知名的宫苑角落,还是能听到宫人们在窃窃议论。譬如: “太皇太后见陛下不好管教,借由陛下不思进取打了几板子,关在了太华殿内思过。” 还有宫人说:“我看呀,这名义上是思过,实际上是想要试探这个小皇帝有多听话。因为太皇太后怕陛下因为太上皇的事儿记恨自己。” 就这样,拓跋宏在太华殿一关就是三天,他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也不申辩,仿佛一夜间长大。多亏有朝廷大臣向太皇太后劝阻,并阐明利弊,才使太皇太后改变了主意,她也不愿听到宫人私下的窃窃私语,恐对家族不利。 第3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3 平城位于中原以北,地接草原漠地,多风沙天气,昼夜如夏冬两季。初夏夜里的天气不似中原已暖意洋洋,还带着几分春日的寒意,冷风吹来,凉意入骨。 太华殿内没有生炭火,如同冷库,此时的拓跋宏被冻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天光亮起,朱红色的门终于被打开,久违的光照进大殿,犹如希望之光倾洒进来。 一个宫女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个神色紧张的小太监。宫女见到拓跋宏的凄惨样,不禁冷声哀叹:“这没爹没娘的,还真是我见过最可怜可悲的皇帝了~”她大摇大摆地走近拓跋宏,像拎小猫一样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一旁跟进来的小太监高敛不忍心地皱眉别过了头去。 拓跋宏挣扎开,“放肆!放开朕!” 冷冷的声音透着年幼的威严,令这名宫女皱了眉。她挽起袖子,再次捉住拓跋宏:“哎呦~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你要是不学乖点,太皇太后随时都会废了你!”说着,拖着他就往太华殿外走。 ………… 此时,冯润和冯清被宫女牵着手路过太华殿的门前,听到一阵叫喊声。 “放开朕!你们这群坏人!放开朕!” 冯润回头朝声源处看去,看到拓跋宏挣扎着被一名宫女拖拽着出了太华殿,身后跟着一名慌乱无措的小太监,口中喊着,“陛下……陛下……姑姑,使不得,使不得啊……” 冯润停下脚步,伸手指过去问,“李姑姑,那宫女为何对陛下如此放肆?” 李姑姑看过去,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润儿小姐,宫里仗势欺人的人多了去了,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冯润撅起嘴巴:“不行!我娘说了,仗势欺人者,都是坏人!既然是坏人,我就不能看着她欺负人!” 冯媛拉了拉冯润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大姐,咱们还是走吧……那个宫女看起来好凶……” 冯润松开宫女的手,“媛儿别怕,有姐姐在。”说完朝太华殿方向走去。 ………… 那宫女将拓跋宏拖到太华殿的殿前花圃前,扔给他一个装着瓢的桶,双臂环胸盛气凌人地说:“天干物燥,这些花儿骨朵马上要开了,今天,你要把这院子里的所有花都浇完,否则,别想吃饭!” 小太监高敛急得红了眼睛,忙求情制止:“姑姑,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天子啊……” “天子怎么了?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太皇太后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连每日天文殿的上朝都不让他去,说不定哪天就废了或杀了~这之前,倒不如让我好好过过使唤当朝皇帝的瘾~”宫女双手环胸,斜眼看着被推得趴在地上的拓跋宏。 拓跋宏闻言,两只小手缓缓攥了起来,分别握起一把泥土,猛地回身朝这宫女砸去。 泥块砸在宫女的身上,瞬间脏了衣裳,她瞬间气跳脚,瞪眼叉着腰,指着拓跋宏,“反了!真是反了!你竟然敢砸老娘,看老娘不扒了你的衣服,好好冻冻你,让你有点教训!”一边说着,一边扯住拓跋宏的发辫,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伸手就要去撕扯他的衣服。 “住手!”一个满含怒意的稚嫩女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宫女的动作。 宫女回头看去,见冯润穿着上好衣料做的衣服,反问:“你是谁?一边去,少多管闲事~” 小太监高敛仿佛看到了希望般,不管认识不认识,忙小跑上去,跪倒在冯润面前,哭道:“这位姑娘,求求您帮帮皇上吧。” 冯润大步走向拓跋宏,路过高敛的时候,说:“无需下跪,你起来吧。” 拓跋宏的头发已经被撕扯得凌乱,冯润走到拓跋宏面前,朝他伸出小手。 拓跋宏缓缓抬头,正对上她的明眸,像是看到了一缕希望的阳光,伸手递了过去,被冯润扶了起来。 冯润拉着拓跋宏的手,冷声道:“陛下是大魏的希望,岂容你这般侮辱!” 哪知,这宫女见冯润身边没有跟着其他宫人,便丝毫不将面前这个稚嫩的少女放在眼里,笑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此多管闲事~” “你说谁是野丫头呢?”冯润回头怒视着那名宫女,她在冯府听惯了博陵长公主私下这么说自己,毕竟她是嫡母,为了娘亲,她忍了。但这名宫女也这么说自己,真的是触到了她身上的逆鳞。 宫女叉着腰冷笑:“说得就是你!” “放肆!”冯润怒视着,刚要还口,一个年长地女声威严地响起,声音里的怒意,闻声可知。 “哪里又一个多管闲事的~”宫女不耐烦地回头看去,刚回过头,瞬间脸色一变,‘噗通’一下跪了下去,颤抖着说:“太皇太后万福!” 冯润越过宫女的身子看去,看到宫女李姑姑正拉着冯媛的手站在冯氏的身后。她瞬间明了,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太皇太后姑母万福。”说完,扯了扯一旁的拓跋宏。 拓跋宏咬了咬牙,埋下眼睑跪下,凌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孙儿拜见皇祖母。” 太皇太后满意地勾起唇角,“都快起来吧~”说着,见拓跋宏一副狼狈样,现场宫人众多,不禁又皱起了眉,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高敛道:“还不快带陛下去洗洗换身衣裳,冻坏了唯你是问!” 高敛闻言,开心地叩首谢恩,“诺!谢太皇太后!谢太皇太后!” 高敛起身来到拓跋宏跟前,扶着他欲要离开。拓跋宏路过吓得发抖的宫女面前时顿住步子,他将挡住脸的头发从面前拨开,指着地上的宫女说,“皇祖母,这名宫女欺负朕。” “太皇太后饶命!奴婢冲撞了冯家小姐和陛下自知有罪,求太皇太后开恩!”宫女之前还趾高气扬的气势瞬间软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皇太后见拓跋宏明显乖巧了不少,和蔼地笑着说:“此等大罪还妄求饶命开恩?来人,拖出去杖毙。” 太皇太后说得云淡风轻,如此轻而易举地要了一条人命,令拓跋宏身子瞬间僵住,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警告。警告他,如果不听话,也不过是一条命的事儿。 他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高敛扶着离开。那名宫女也在惨叫求饶中被人拖走。 冯润看着此情此景,忽然觉得害怕,忙缩到冯媛身边,拉住了冯媛的手。这个瞬间,被忽然回眸的拓跋宏看去,激起了内心的点点涟漪…… 第4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4 国丧头七将过。 傍晚,冯润、冯媛抄完经,跟着宫女带回安乐殿。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博陵长公主的鎏金雀轿静静地停在安乐殿门口,绣着金丝雀的轿帘由宫人拉开。 而此时,身着素衣的博陵长公主怀中抱着刚刚周岁过半不久的冯清从宫里走了出来。冯润见了,忙拉着冯媛跪了下来。 “嫡母长公主吉祥。”从她们很小的时候开始,博陵长公主就刻意和她们拉开身份距离,立下见面必须下跪行礼的规矩。 博陵长公主走到鎏金雀轿前,回头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冯润和冯媛,慵懒地说:“下次见着本宫抱着清儿的时候声音压着点儿,清儿可是你们的亲妹妹,她在睡觉,把她惊哭了,你们谁也担当不起。”说着,迈步坐进轿子离开了。 博陵长公主一离开,两人便站了起来。 冯媛撅着小嘴说:“爹就是太惯着她了。” 身侧的宫女李姑姑闻言,忙四下紧张得张望着捂住了她的嘴:“长公主是冯府的主母,也是太皇太后的嫂嫂,她的身份地位连太皇太后都让三分,小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出这种话,免得惹祸上身,连累生母。” 姐妹二人点点头,从这之后,这句话便被冯润深刻地记在了心里。 “走吧,太皇太后还在等着二位小姐。”宫女李姑姑一手拉着冯润,一手拉着冯媛进了安乐殿。 ………… 安乐殿内,太皇太后正嘴角含笑地看着一副副字,身边的掌事姑姑文澜也忍俊不禁地夸道:“没想到大公子小小年纪就能写出一手好字儿。” 太皇太后放下书字,欣慰道:“诞儿是冯家长子,理应刻苦勤奋,只是不想他竟有这份孝心,小小年纪,竟抄完了《大波若波罗密多心经》赠与本后,为此还伤了身子,本后心疼不及。” “太皇太后若是想见大公子了,等大公子身子大好了,接来宫里见见便是。”文澜提议。 太皇太后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本后打算亲自去冯府看看诞儿。” 话音刚落,冯润和冯媛跟着宫女走进殿内,行礼:“太皇太后姑母万安。” 太皇太后看向二人,见冯润的脸上还有墨痕,抬手示意起身:“冯家女儿,不论嫡庶,万不可因仪容失态。带小姐去洗洗,然后把晚膳送到房里去。” 李姑姑应了后,再次拉起冯润、冯媛行礼离开。 ………… 晚膳可谓丰盛,瓜果也是琳琅小半桌有余。 用膳时,冯润因贪吃了几块西瓜,结果睡下到了深夜便腹痛而醒。 冯润因腹痛难忍从床上爬起来唤了声李姑姑,见无人回应,只好独zì模索着出了房中。 冯润刚出去没一会,李姑姑刚熄了宫灯回来。见冯润不见了,忙出门去寻找。 此时,宫灯已经灭了。月色下,宫墙几乎一个样,冯润找不到回房的路,又不敢大叫,便顺着路寻去,却不知自己已然走出了安乐宫。 她看到不远处有灯光,便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 宫苑里冷冷清清,只能听到窸窣的风声和虫鸣生。 拓跋宏所住的宫殿两边分别挂着白绫和白灯笼。他推开房门走到门前的石阶上坐下,抬头看着刚刚放晴的夜空,月光格外皎洁,淡淡的透着悲凉,他坐在石阶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只小手拿着绣绢手帕递了过来,稚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娘说,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 闻声,拓跋宏缓缓抬起头来,月光下,他的眼睛红肿,目光清冷,脸上挂着的泪痕,可以看出他有多心痛。 “我知道你是冯家的人,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年幼的拓跋宏毫无情绪地问。 “我叫冯润,宫里长得像的地方太多,我迷路了……”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绣绢手帕淡淡说了声“上次,谢谢你。”然后起身面无表情地回了房。 冯润歪着脑袋看着拓跋宏回房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 “润儿小姐,润儿小姐……”宫女压着嗓子,焦急的低声叫唤传来。 冯润回头,然后小跑过去:“李姑姑。” 宫女抱起冯润:“哎呦小祖宗,这里是皇宫,大晚上的,可千万不要乱跑,要是让太皇太后知道您跑出来了,非把奴婢杖毙了不可。” 冯润咯咯一笑:“我刚刚腹痛去如厕了,不必大惊小怪。” “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宫女没有接话,抱着冯润走远,直到消失在挂满白灯笼的走廊转角。 脚步声渐远,房间的门又开了,拓跋宏探出头,看着宫女和冯润离开的方向,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绣绢手帕。上面有一朵莲花,旁边绣着一个“润”字。 ………… 次日一大早,冯润和冯媛在李姑姑的带领下,手拉着手前去向太皇太后请安,恰巧遇到了正在向太皇太后行礼的拓跋宏。 冯媛一见拓跋宏,伸出小手指着他说:“疑?你也来请安了?” 稚嫩的声音刚落,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自头顶响起:“放肆!不得无礼!” 冯润怔了一下,迎上太皇太后威严的脸,忙拉着冯媛一起跪了下来:“给太皇太后姑母请安。” “嗯……”太皇太后的声音这才算缓和了些,她并没有忙着让冯润和冯媛起身,而是从凤榻上起身走到拓跋宏的面前,亲自将始终埋着头的拓跋宏扶起,继续道:“润儿、媛儿,还不快见过陛下。” “润儿、媛儿见过陛下。” “免礼。”拓跋宏微微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二人起身,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冯润身上,笑了起来。 冯润回以甜甜一笑,带着几分暖意。 从那天开始,拓跋宏记住了她,因为她是在自己悲伤的时候,唯一送上安慰的人。 太皇太后很满意拓跋宏此刻的温顺,心下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宏儿,你身为帝王,要时刻不忘本,该学着读书理政了。本后让人在天文殿的东堂西堂都布下了历代典籍,以后可要励精图治,不可慌了朝政。” 拓跋宏闻言,眼睛一亮,拜谢道:“孙儿谢皇祖母!” “润儿、媛儿,你们在宫里呆的时日不短了,午膳后本后便派人送你们回去。” “诺。”冯润冯媛看埋首失礼,以示尊敬。 拓跋宏却讶异地看向冯润道:“你们要回去了?” 冯媛看了拓跋宏一眼,向冯润身边靠了靠。 冯润低着头:“回陛下,进宫确实时日不短,媛儿和我都想父亲了。”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平日里甚是烦闷,身边是该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过些天,本后带陛下去冯府散散心,可好?” 拓跋宏惊讶地看着太皇太后,她端庄地笑着,满面慈祥,受宠若惊地鼓掌笑道:“太好了!多谢皇祖母。”说着,跑上前,亲昵地投进太皇太后的怀里。太皇太后没想到拓跋宏会做出如此举动,既满意,又欣慰。 第5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5 晌午冯润和冯媛在安乐殿内同太皇太后用过膳后,便坐上轿子朝宫外而去。 宫门口,两个娇小的身影探着头目送着轿子出了宫门,一个是拓跋宏,一个是小太监高敛。 眼看轿子远去,高敛道:“陛下,润儿小姐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您还有功课要做。” “嗯。”拓跋宏收回目光,转身离开,高敛默默地跟在身后。 拓跋宏小小的身影与面孔,已然没了在安乐殿时的那份孩童模样,倒显得有几分和年纪不匹配的早熟。 ………… 回到冯府,冯润和冯媛去见父亲,不知父亲冯熙和博陵长公主正在下棋,故手拉着手一进门,便异口同声地喊道:“父亲。”刚唤出口,看到博陵长公主也在,遂乖巧行礼:“父亲,嫡母长公主。” “这么快就回来了?”博陵长公主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冯熙见一双女儿回来了,笑道:“回来了好,在宫里可还习惯?” 冯媛:“回父亲,宫里可大了,有很多好吃的。” 冯润:“父亲,太皇太后姑母对我们很好,可我们想父亲了,幸好太皇太后姑母恩准我们回来。” 博陵长公主笑了:“瞧瞧,从宫里回来,嘴巴上也抹上蜜,会说话了。” 冯熙点点头:“还是你主意好,这太皇太后教过后,果然是不一样了。” 博陵长公主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勾起唇角落下一子:“那是,庶出的女儿若不好好教养,日后若是落别人口舌,说我这个嫡母不会教女儿,岂不是让你挂不住面子。” 冯熙点点头,对冯润和冯媛摆手道:“听到了吗?生在冯府,做我冯熙的女儿,各个都得出色。” 见冯润和冯媛乖巧点头,便对侍女说:“送小姐们回西院吧。” 侍女施礼,分别拉起冯润和冯媛的手出了厅中。 二人在侍女的带领下离主厅越来越远,可还是能听到父亲冯熙道:“你这棋走得如此强势,看来是非赢不可了?” 继而便是博陵长公主的笑声。 冯润随侍女转过廊道,一边走,一边失落地看着地面。 ………… 回到西院,碧华和月瑾听闻小姐回来了,结伴前来迎接。二人看上去年纪十一二岁左右的样子,比冯润和冯媛都年长几岁,四人平日里不似主仆,更像是玩伴。 碧华看到冯润和冯媛,激动地对月瑾说:“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了!” 月瑾闻言,也开心不已,探着身子张望着。 冯润和冯媛远远地就看到二人晃动的身影,伸出小手挥动了起来:“碧华,月瑾。” 四人在西院门前相聚,而后冯熙身边的侍女离去。 “小姐,在宫里还好吗?”碧华忍不住问。 冯润还未张口回答,冯媛便道:“宫里可好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看的,就连花都比这府里的多。” 碧华和月瑾的脸上都露出羡慕不已神情。 碧华噘着嘴:“宫里那么好,怪不得小姐们都舍不得回来了。” 冯润笑了:“这才几天,是太皇太后姑母要我们在宫里抄佛经,其实呀,宫里规矩太多,一点都不比家里自在。” 说完,冯润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唤:“娘,娘。” 冯媛也跟上唤了起来。 月瑾跟上道:“二位小姐,常姬不在府里……” 冯润顿住脚步,冯媛随之也停了下来。 冯润看向碧华,问:“我娘呢?” 月瑾忧伤地看了碧华一眼,碧华碧华叹了口气道:“二位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前几日,大公子为了抄写《大波若波罗蜜心经》赠予太皇太后,结果病倒了。长公主便借口大公子身子弱,要常姬去寺庙斋戒半月,为大公子诵经祈福。” “我弟弟阿夙呢?”冯润又问。 碧华低下头,“四公子因刚满月不久,正是离不开娘亲的时候,就抱去一同跟着了……” 冯润想起那日和冯媛抄完佛经,同李姑姑回到安乐殿时的情形,问道:“那大哥现在如何了?” 月瑾抢先碧华回道:“回大小姐,大公子不过是因为夜里抄写佛经时窗子未关受了风寒,早已经大好了。” “岂有此理,长公主就喜欢欺负娘!我要找父亲说理!” “媛儿!”冯媛撅着小嘴转身就要离开,被冯润唤住了。 冯润:“父亲素来对大哥疼爱有加,长公主仗着身份欺负娘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同是父亲的女儿,清儿就因为是嫡出,得到的就远比我们得到的多。阿夙出生,父亲欣喜不已。父亲虽喜爱阿夙,可又怎么能比得过大哥?” “本以为有了阿夙,娘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我们也不用再受欺负……”冯媛低下了头。 冯润上前拉住冯媛的手:“媛儿,别冲动,我们不能再给娘添麻烦了。” 冯媛委屈地点点头,两人一起朝房间走去。冯润边走边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等我们长大了,用能力来保护娘。” “嗯!还有阿夙。” 碧华和月瑾跟在后面,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禁松了口气。 在这样的高门深院里长大,不论是公子小姐,还是下人的身上,都有着少年老成的味道。为了自强,为了讨好,努力学着察言观色,一言一行都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气质。 第6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6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太皇太后要携幼帝拓跋宏前来冯府进行探望,全府上下皆忙碌成一片。 长公主听闻了消息,特地交代长公子冯诞紧锣密鼓地读了几天书,冯润和冯媛有幸沾了光,从冯诞那里要来了不少汉人写的书。汉人的书,鲜卑人一向是不屑的,所以这些经纶之作,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她们姐妹二人手中。 可能因冯家是北燕后裔,也或许母亲常氏是汉人女子,所以汉人所作之书,冯润看得津津有味。冯媛却大不相同,看不进去分毫,认为鲜卑人的天下,为何要看汉人的书,所以对冯润的痴迷很是不解。 第二天一下朝,太皇太后携幼帝拓跋宏驾临冯府。 冯府上下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备上了酒席,全府上下迎接。 此刻,太皇太后坐在主坐上,不怒而威。拓跋宏坐在其身边,一言不发,目光似在寻觅着什么,当看到冯润的身影,嘴角不觉得微微上扬。冯润见拓跋宏一扫悲伤,笑起来的样子格外明媚,也笑了起来。 因太皇太后和陛下驾临,所以全府上下都不免紧张,冯熙也不例外。为了缓和这份压力,太皇太后道:“本后只是想家了,冯府终归是娘家,是本后的本家,本后虽贵为太皇太后,可进了冯府的门,就是回家。”这番话一出,才令府里上下的人微微放松了不少。 本以为,太皇太后携幼帝只是为了回家探望,实际上是专程考问冯诞的学问,名正言顺地以“天资聪颖,风度翩翩,可伴帝旁”为由,将冯诞接进了宫里,成了拓跋宏的伴读。 平日里,拓跋宏读书阅史,冯诞都伴在身旁。可惜的是,冯诞虽写了一手好字,却读不进文史,只喜听音赏画,做些文人风雅事。 正因为如此,冯润和冯媛就时常被接进宫里去。冯诞虽读书不行,常伴在拓跋宏身边,和六王爷拓跋勰一起为拓跋宏想办法,将冯家姐妹接进宫。 久而久之,冯润、冯媛便成了宫里的常客,常伴帝侧玩耍。为此,博陵长公主以冯润冯媛误了陛下功课,导致姐妹被罚。即便如此,她们依然时常出入皇宫,只是比先前收敛了不少。 ………… 有了冯诞伴于帝侧,几年后,冯清能满地跑的时候,也自然而然成了常出入皇宫之人。 朝野上下看得清楚,却不敢议论。只因冯家是大魏权倾朝野的外戚,这份殊荣,只有冯家人才有。 平日里,但凡冯家姐妹进宫,拓跋宏最喜欢的就是拉着始平王拓跋勰玩“农家乐”娶新娘,每次拓跋宏都要求要娶冯润为妻,还拉着冯润的小手说:“我喜欢你,我以后一定要纳你为妃!”冯媛和拓跋勰在一旁见了,抿嘴直笑。 “皇兄,说不定润儿以后会是我的王妃呢~”拓跋勰半真半假地说着,表情里透着坚定。 “不许和朕争,她将来一定是朕的妃子!”拓跋宏也很坚定。 “那咱们公平竞争?” 冯润害羞地低下了头。 拓跋宏看了她一眼,摇头:“润儿是朕喜欢的人,朕不和你争,朕要定了她!” 拓跋勰瞬间有些尴尬,冯媛见了,忙打圆场:“陛下,您还没成年呢,也不嫌羞~” 拓跋勰也跟着打趣:“就是,皇兄羞羞~”说完,转身见跑。 拓跋宏追上去:“敢笑朕,别跑!” 拓跋勰回头做着鬼脸:“皇兄来追我呀~” 兄弟二人一跑开,冯润羞得回头扑进了冯媛的怀里。 可是,这份萌芽的甜蜜没持续多久,一位姓高女子的一个梦传遍了平城,甚至传进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 第7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7 民间传,高句丽有个高姓女子,生得娇盈纤美,做梦梦见一缕明亮刺眼的太阳光从窗外照进房内,正照在高照容的身上。据说,在这梦里,无论她怎么躲这道阳光都追随着她,但凡听说了的人,都说这光的征兆甚是奇特,贵不可言。 此时,安乐殿内,一名宫人正低头跪着。 太皇太后靠于安乐殿内的软塌上,闭目听完了宫人说完这件事,缓缓地睁开眼睛问:“说完了?” 宫人颤声道:“回太皇太后,说……说完了。” 太皇太后闻言,重新闭上眼睛,朝这宫人摆了摆手。 宫人正忐忑,得到允许,忙叩首:“谢太皇太后!谢太皇太后!”说完,连连叩首后仓惶离开。 宫人一离开,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文澜姑姑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太皇太后可是心有顾虑?” 太皇太后睁开眼,坐起身子,接过文澜姑姑递过来的茶问:“文澜,此事你怎么看?” “民间都说,太阳是君主的德性,是帝王的征兆。太阳的光照在女子身上,避让不及的话,是君主恩德加身,很可能母仪天下,是吉兆。”文澜姑姑道。 “母仪天下?吉兆?” 文澜姑姑:“民间是有这么个说法。据说,这宫里曾有人梦见月亮入怀,竟生出了天子。何况是太阳的照耀,说不定此女是上天指定的生育君主的人。” “哼!”太皇太后冷哼。 文澜忙跪下:“这是奴婢一人的揣测,太皇太后莫气。” 太皇太后将铜杯递给文澜:“起来吧。本后不气,只是不信传说罢了。” 文澜接过铜杯起身,转身将铜杯放于一旁的桌案上,“太皇太后,传说虽是民间传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不可信其无啊。” 太皇太后点点头:“也罢,为避免夜长梦多,明日传本后懿旨,派得力人手去高句丽寻这名女子带回宫来。既然她想入宫,本后便准她入宫,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兴风作浪。若真能为陛下生下皇子,也不妄这所传之梦了。”说着,勾起唇角笑了。 次日,宫里便派出了得力人,声势浩大的去寻这位名叫高照容的美艳女子,且非常顺利地寻到,送进了宫里。太皇太后见了此女姿容,为之惊艳。拓跋宏虽赞叹此女出落得美艳,却无动于衷。太皇太后见拓跋宏并无收入后宫之举,不顾拓跋宏拒绝反对,下懿旨以高句丽女子高照容“端庄美丽,贤淑温婉,有后妃之德”为由册封为美人。 ………… 半年后,拓跋宏已然成年,高美人的肚子始终未有动静,太皇太后为不遭世人闲话,能继续掌控政权,在找后宫广选美女,将出身平凡,长相出众的林氏赐给了拓跋宏做夫人。 拓跋宏心知太皇太后用意,喝下太皇太后所赐的“合欢酒”,心中有百般滋味和无奈。 不到一年,林氏便诞下皇子,赐名:恂。 高照容随后诞下一子,赐名:恪。 ………… 太师府,冯润正在家中闺房中弹着筝琴,她拨动琴弦的手速很快,杂乱的琴音透露了她的心事。 碧华走进来,将点心放在一旁的雕花几案上,回头走到冯润面前叹了口气:“小姐,奴婢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也要注意身子。” 弹琴的素手瞬间停住,琴音戛然而止,“我能气他什么呢?他是一国之君,纳妃再正常不过,可是我这心里……就是难受,就是过意不去。他说永远只喜欢我一个,却有了美人、纳了夫人,如今,还有了两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失落,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到见他。” “小姐,不要难过了,吃些点心消消气。” “我吃不下,这会儿他一定高兴死了,宫里说不定也正在锣鼓喧天地庆祝呢。” “润儿,你怎么看不清局势呢?说不定陛下是有苦衷的呢?”纤柔的声音响起,母亲常氏走了进来,她穿着汉服,头上挽着云髻,温婉不失大方。 冯润回头见母亲来了,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撅起嘴:“他是陛下,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当年的小毛孩,能有什么苦衷。” 常氏在冯润面前坐下:“润儿,你要理智地看清时局,才能真正地理解他。” “谁让我喜欢的人是当今陛下,如果他不是陛下该多好……可是他偏偏就是陛下!” “润儿,你想想,陛下有没有主动纳美人纳夫人?” 冯润摇摇头:“没有。” “你再想想,是谁为陛下纳的人?” “太皇太后。” “听说林氏长得好看,出身不好,性格柔弱。太皇太后在后宫挑选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选中她呢?” 冯润恍然大悟,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和常氏对视着:“娘的意思是,太皇太后她……” 不等冯润的话说出来,常氏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提醒道:“心里明白了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 冯润瞬间悲从中来,点点头:“这一切非阿宏所愿,他现在未必能真正的开心起来吧……” 常氏叹了口气坐回去:“说起来,林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她诞下了皇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可能会命不久矣……你也不要怪陛下,虽然外表看着这江山是他的,可他一定也不想这样。” 冯润瞬间埋下眼睑,沉默了片刻说:“原来他在宫里也是步履薄冰。只是林夫人……” “她注定是个牺牲品,或许未来陛下会因为林氏感到内疚。” ………… 而此时的皇宫里,太皇太后因为小皇子拓跋恂的出生在宫里摆宴庆祝,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过去了。 这一夜,有人喜,有人忧。 林夫人怀中抱着孩子,嘴角挂着母性的微笑沉沉睡去,拓跋宏立于床前,心事重重地看着床上的母子,蓦地握紧拳头,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暗道:“朕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谢谢你。以后的日子,朕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母子的。” 林夫人闻言,忙抱着孩子挣扎起身,叩首:“谢陛下!陛下之恩,下妾与恂儿定不忘!” 第8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8 自打林夫人与高美人有身孕以来,拓跋宏便几乎不再邀请冯家姐妹进宫了。因为,仅有的几次,也被冯润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拓跋宏知道,冯润在生气,他也没有办法,有些事他不能说,所有的苦与无奈,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这一年,是太和六年,也是冯润和冯媛及笄之年,冯熙的嫡女冯清也出落成了标志的小姑娘。冯润在冯府里,和妹妹冯媛度过了及笄之礼。因为是庶出,所以仪式并不盛大,一切从简,不曾声张。 …… 当日,六王爷拓跋勰来宫里,趁冯诞整理书籍之际,问:“皇兄,你有皇子了,做父亲是什么感觉?” 拓跋宏看着自己面前一袭白衣,俊美如画的六弟,有些讶异,他仿佛有种错觉,这样的俊美的人,应该是不食烟火的,竟然能如此俏皮地问出这种凡人俗事的感受。他笑了笑,打趣道:“你问朕这个问题真是多此一举,赶紧娶个王妃,给朕生个侄儿不就能知道了~” “我……我还早,要娶就要娶个意中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闻言,拓跋宏低下头:“若朕能如你这般可以随心就好了。” “皇兄若当真喜欢那冯家小姐,大可向太皇太后开口请旨便是。”拓跋勰说着,打开了一旁的书卷。 拓跋宏摇摇头,“不行,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拓跋勰再度笑了,“原来皇兄是怕唐突了佳人~臣弟倒是好奇,不知陛下中意的是哪位小姐?” 拓跋宏有些害羞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你打听得有些多了。” “有意思,我第一次见皇兄如此状态。”宫人端上茶水,他放下书卷,淡笑着接过茶水喝了起来。 见拓跋勰怡然自得的姿态,拓跋宏夺过铜杯,“六弟,你与朕关系素来最好。你得帮我。” 拓跋勰重新拿回铜杯,喝了口茶水,将铜杯置于桌面,问:“皇兄想让我怎么帮?” 拓跋宏失落地叹了口气,“朕许久未见她了,自从朕有了高美人和林夫人后,几乎是见不到她了。每次相邀都被以各种借口拒绝打发。朕竟然会被拒绝……可能她生气了吧……可朕真的很想见她,向她解释清楚。” “既是如此,过些日子就是我们校场练骑射的日子,皇兄让冯诞传诏请冯家的几位小姐全进宫来便可。皇兄,你是当今陛下,圣诏一出,想召见谁,谁敢不从?既是想见上一面,何必拘于形势非要请来?等见到了,把话说明白,岂不是万事大吉?” “对!对!朕这就马上拟旨!”拓跋宏兴奋不已,招呼贴身公公高敛笔墨纸砚伺候。 拓跋勰看着他开心地样子,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心里在说:皇兄可知,我们几人青梅竹马,你想见她,只需提笔便可召见,而我想见她,只能借你之诏才能名正言顺。 ………… 圣旨很快由高敛亲自送到了冯府,冯清开心不已,冯媛暗自欢喜,冯润半喜半忧,她不知拒绝了拓跋宏后这么久,如今再见面,她该如何面对这个许久未见的旧人。 这日,冯润、冯媛、冯清奉诏入宫观赏陛下和六王爷拓跋勰练习骑射。 拓跋宏骑在马上,少年的英姿已出落得格外帅气。他手持弓箭,唇角微扬,将弓拉满,一连射出几剑都是差一点点就射中把心,拓跋勰年龄稍小,略输一筹,一旁观看的人无一不拍手叫好,唯有冯润没有鼓掌。 冯润看着他张扬的笑容,想到他被太皇太后控制着,心中不免有些悲伤。 冯清见了,一脸不开心:“你为什么不为陛下鼓掌?是觉得陛下的骑射功夫不好吗?” “三妹哪里的话,我只是……” 冯清扬起下巴,打断冯润的话,“谁是你三妹?叫我小姐。” “三妹,大姐不是那个意思……”冯媛劝道,话也是刚说出口,也被冯清打断。 “不要以为陛下表白说喜欢她,你就有了她做靠山。”冯清指了指冯润,“我母亲说了,你们都是庶出的杂种,身份都不如我尊贵,将来的皇后必定是我来做,所以你们都必须恭恭敬敬地唤我小姐,听我的命令。” “你想命令什么?”冯媛反问。 冯清趾高气扬地指着冯润,“我要她立刻为陛下鼓掌叫好,要喊出来,而且要大声!” 冯润是庶出长女,母亲虽出身汉家风尘,却深谙书琴,她自小耳濡目染,也深受汉风熏陶,读了不少汉人之书,所以对冯清刚刚的那一袭话内心格外愤怒。她无法理解姐妹之间的地位之分,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妹妹如此刁蛮。 “如果我不照做呢?” “那我就告诉我母亲去!” 看着冯清脸上的怒意,冯润一点也不怕,“你去呀~” “好!你等着!”冯清傲慢地转身,由于土地不平没站稳,踩到了坑里,瞬间摔倒趴在了地上。 “啊——”冯清大叫。 四周的掌声顷刻停了下来。 冯润怔住,忙去扶,旁边的宫女太监也慌了,纷纷涌了过来。 冯润抓住冯清的手臂,冯清拒绝,结果再次狼狈地跌倒,大哭了起来。最后由宫女扶了起来。 还在练习骑射的拓跋宏和拓跋勰被这边的骚乱吸引,拓跋勰道:“皇兄,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拓跋宏看过去,忙拉紧缰绳跳下马,顺手把手里的宫扔给了一旁的高敛,大步走了过来。 拓跋勰也跟着下马跟了过来。 冯清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拓跋宏和拓跋勰,指着冯润带着哭腔说,“你等着,我这就告诉我娘,让我娘好好地教训你这个没教养的!”说完,拉着宫人,盛气凌人地离开。 拓跋宏走过来,看到冯清的背影,回头看到冯润有些泛白的脸,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第9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9 拓跋勰打趣,“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皇兄没能射中靶心,所以润儿才不鼓掌的。” “才不是。”冯润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拓跋勰不肯放弃地靠过去,看似玩世不恭地打趣道:“如果不是,那本王能若射中靶心,是不是就能得到你的芳心?” 冯媛望着拓跋勰发亮的目光,埋下眼睑,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闻言,拓跋宏看向冯润,冯润抬眼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拓跋宏没有生气,温柔一笑:“朕知道自己的骑射有待提高,你放心,朕一定会练好骑射,早日射中靶心,得到你的心,风风光光地纳你为妃!” 拓跋宏如此公开表白,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冯媛在一旁见了,捂着嘴直笑,宫人们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冯润红了脸,“陛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拓跋宏看着她,表情格外认真。 “那要看陛下能不能早日射中靶心。” “如果朕射中了,你就在朕的脸上亲一口如何?”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英俊的脸蛋。 拓跋宏的表白,令宫女太监们瞬间吆喝着起哄,冯润心想,反正他现在也射不中,就害羞地点了点头。 拓跋宏自信一笑,“刚刚是让着六弟,朕现在就射给你看!”说着,伸出手。太监高敛忙跻身过来,双手奉上弓箭。 宫人们也自动让开道,将箭靶的方向空了出来。 拓跋宏站在原地拉满弓,笑着看了冯润一眼,转身朝箭靶的方向猛地撒手。 羽箭飞出,正中靶心。 他帅气地得意回头,将脸凑到冯润面前用手点了点,“到你了~” 冯润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有些懊恼地看着一旁鼓掌起哄到人,闭眼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一跺脚转身就跑。 拓跋勰见冯润害羞地跑开,失落地笑了笑,顺势将手臂搭在冯媛的肩上酸道:“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真不害臊,还不如媛儿有趣~” 冯媛瞬间看向身边笑得灿烂的拓跋勰,也瞬间红了脸。 如此帝王许诺,想到那日母亲常氏的话与拓跋宏的帝王无奈,冯润也公开许了芳心,两人迅速陷入感情,而冯媛的心也如花儿含苞欲放。 ………… 冯润红着脸快速奔跑着,正跑着迎面撞上了气势而来的博陵长公主的队伍。 冯润猛地停住脚步,面色由红转白,恭恭敬敬地行礼:“嫡母长公主,小姐。” “哼!”长公主冷哼一声,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是让你看清自己的身份。” 说着,又一巴掌落下,“这一巴掌,是要你长点儿记性,守好本分!” 委屈感骤然在心间涌起,冯润捂着脸,强忍着泪,倔强地说:“我与清儿都是爹的女儿,何来身份之分,本分又从何来?” “就凭你是庶出,你娘是琴妓,天生下贱。而本宫是大魏公主,清儿有一半皇家血统,是冯家嫡出小姐,你就不该欺负她,更不该动手推她!” 闻言,冯润看向冯清,冯清看到她质问的目光,怯怯地向博陵长公主身后躲了躲,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 冯润瞬间有些后悔和她较劲,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倔强地看着博陵长公主:“我没有欺负她!我没错!” 博陵长公主:“哼!还敢嘴硬!真是和你娘一样不懂规矩!” 冯润平日最看不惯自己的娘亲常氏被欺负,就是因为眼前的这对母女自认为身份高贵,毫不讲理。 “这世间凡是都要讲个理,姐妹们和睦比什么都好,爹也会高兴,不是吗?” “你也配和清儿称姐妹吗?”说着,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好好教训教训她,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丫鬟走到冯润跟前,自身后一脚踢在她的腿上。她双腿不受力,瞬间跪在地上。 头发被瞬间抓起,另一个丫鬟上前,一连打了她好几个耳光。 这时,拓跋宏兴冲冲地追了过来,高敛着后面喘着气跟着:“陛下,您慢点儿,奴才都跟不上您了。” 忽然,拓跋宏顿住了脚下的步伐,一脸错愕,继而转恼怒。他没想到,自己追上来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害羞懊恼的佳人,而是佳人正被人教训的画面。就连身边跟着的高敛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拓跋宏怒问。 博陵长公主闻声回头,忙拉着冯清行跪拜之礼:“陛下万福。” 一旁的宫人们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万福。” 拓跋宏大步上前,推开拉着冯润的宫女:“放开她!” 冯润被扶了起来,冯清不依了,拓跋宏还未说免礼,就起身数落起了冯润的不是:“陛下,刚刚众人都在喝彩,唯独她没有,她这是对您不敬,我母亲正在替您教训她呢。” “就算对朕不敬,也是朕来教训,朕还没发话,谁让你们乱替!” 博陵长公主闻言,脸白了白,抬手打了冯清:“让你无事生非!说了多少遍要明事理,把皇家的气度都给丢尽了!” “母亲,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少惹点事,少让我操心!” 博陵长公主出手打了冯清,一来是给拓跋宏面子,二来是用"皇家气度"来提醒拓跋宏,自己是她的祖姑祖母,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只要有她在,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但冯清却不明白,她从小娇生惯养,骄傲惯了,哪里被人掐过打过,这次被母亲亲手打了,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她哭着起身跑着离开,离开前,不忘回头狠狠地看了冯润一眼。 拓跋宏放开冯润,走上前亲自将博陵长公主扶了起来,“侄孙儿刚才一时心急,只是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亲人不和睦,姑母莫怪。” 博陵长公主起身,笑道:“陛下长大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事错,只要陛下说的对,我这个做姑祖母的一定支持。”说着,越过拓跋宏看向冯润。 冯润收到目光,忙低下头承认错误,“润儿知错,没有照料好清儿。” 博陵长公主看看拓跋宏,再看看冯润,出乎意料地走过去握住冯润的手,将冯润的手和拓跋宏的手放在一起,姿态异常地和蔼。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她才知道,这不过手博陵长公主缓和祖孙关系的手段而已,为的都是冯清。 第10章 不忘初心曾许诺10 博陵长公主一行人离开后,拓跋宏和冯润肩并肩地走在林荫道上,两人都沉默着。高敛不远不近地默默跟着。 冯润始终低着头,看不出悲喜,拓跋宏忍不住拉住冯润的手腕道歉:“对不起,朕没能保护好你。” 听到这番话,冯润想起母亲常氏对她说过的话,她抬头迎上拓跋宏紧张的目光,心疼了起来,“不怪阿宏,这宫里有诸多无奈,我懂你。” 拓跋宏一怔,心中既欣喜又感激,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温柔笑了:“润儿,你真好看,谢谢你。” 冯润再次害羞了,她佯装洒脱转身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摆着手说:“不用谢~要真想谢我,就带我去林夫人那里看看大皇子,或……去高美人那里看看二皇子也行~” 拓跋宏的笑容僵住,皱起了眉:“你怪我吗?” 见她没有反应,拓跋宏忙举手发誓:“我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和她们……” 冯润惊得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不管拓跋宏要对她说什么,可这是在宫里,她来不及细想,忙伸出手指放在拓跋宏的嘴边:“不管真相如何,当心这风里有耳朵。” 拓跋宏一把握住冯润的手,目光里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润儿,答应我,永远不要被权利所利用摆布,你要等我,我会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娶你。” 冯润:“好,我答应你,此生只爱你一人,我等你风风光光地娶我。” “润儿,我希望在我和太皇太后之间,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你是庶出,我希望你不要成为她手里的棋子,成为我的朝堂牺牲品。” 冯润:“你放心,我不会听命任何人。我知道你对冯家的顾虑,也知道你心中的志向抱负,只要不伤及我的家人,无论你想做什么,哪怕上天入地,我都愿意陪你。” 拓跋宏:“我答应你,你一定要等我!” 冯润重重地点头,两人相互凝视,心意默契相通。 ………… 青静殿,婴儿的啼哭声中殿外都能听得到。 两人来到殿外,听到哭声,忙大步走了进去。 林氏一脸焦虑,满头大汗地抱着怀中的婴儿在房内来回踱步摇晃着,宫女们也无措地站在一旁。 “这孩子哭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生病了?” 听到好听的女声,林氏转身看到拓跋宏和冯润,忙抱着孩子和宫人们一起行礼。 “下妾见过陛下。” 拓跋宏上前去扶林氏:“免礼,恂儿怎么了?” 林氏:“多谢陛下关心,恂儿有些发烧。” 拓跋宏皱眉:“来人,快传太医!” 高敛闻声忙小跑进来,“诺!奴才这就去。” 高敛刚跑出去,林夫人看了眼四周的宫人们说:“你们都下去吧,出去把门关上。” “诺。” 宫人们退了出去,林夫人忽然抱着孩子再次跪了下来。冯润观察着她,纵然朴素憔悴,依然掩不住她的美貌。 拓跋宏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 林夫人看向冯润:“想必这位就是陛下口中常提到的润儿小姐吧?” 冯润福了福身子,吃惊地忙伸手去扶:“夫人使不得。” “润儿小姐,请让我把话说完……” 冯润为难地看向拓跋宏,拓跋宏凝眉点了点头,才放弃。 “夫人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我知道润儿小姐和陛下从小感情都很好,如果有一天,我被赐死,还望小姐能将恂儿视如己出,照顾好他,为了大魏,为了陛下,我甘愿一死,只是唯独放心不下恂儿……” 冯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孩子还在哭,再次去扶:“快起来吧,这样我真的承受不起。” 林夫人依然跪着:“我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其实小姐不必对陛下和恂儿心存芥蒂,这孩子是我与宫中情郎所生。如今,多亏陛下成全,他已被陛下送出皇宫,回老家照顾父母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陛下的大恩大德,我会以命相报。” 尽管心中有所困惑,已经对答案有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还是感到震惊。她从林夫人怀着接过哭闹不停的孩子,孩子奇迹般地看着她不哭了,这令冯润格外欣慰。 看着在冯润怀里安静下来的婴孩,林夫人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不舍道:“太皇太后可能很快就会把我赐死,立恂儿当太子。我死了没关系,只求有一天,恂儿能回归自己本身该有的生活。这或许,是太皇太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林夫人,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能伴着陛下身边,定会尽力对恂儿好,保恂儿平安!” 此刻,冯润看到的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是一个时刻提心吊胆的母亲。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内情,可当知道真相,她便不想再细问,也不能去问。心里梗着许久的气散了,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难过林氏的命运,难过这孩子或许会被发现是假皇子,再或者未来会被政权所利用…… 至于二皇子拓跋恪,那真的是拓跋宏的孩子。是“合欢酒”造成的结果…… 第11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1 大魏,太和七年,平城。 太皇太后冯氏按鲜卑皇室“子贵母死”的惯例,立未满一岁的拓跋恂为皇太子,赐死了夫人林氏,追谥为孝文贞皇后,并亲自抚养太子拖把恂。 同年,太皇太后谕旨,将弟弟冯熙的两个女儿冯润、冯媛封为贵人,借以稳固冯家在朝中的地位。 身为帝王,感情和政治掺杂在一起使他不合心意,那种用政治方式将一个心爱的人推进怀里的感觉令他极度反感,他想追求一份纯粹,却跨不过心中对冯氏家族的那道坎儿,故而开始对那份爱意心生抵触和厌恶。 ………… 大喜之日,冯府准备了十里红妆为两个女儿送嫁,两顶用金线绣着祥云的雀轿从宫门抬入,如此贵人之礼,可谓风光无限。 青年皇帝拓跋宏自小跟着太皇太后冯氏长大,虽有满腔宏图大志,却处处遭受控制。表面上对太皇太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对冯家百般优待,实际上早已经开始暗地里谋划局面,企图挣脱掌控,一展抱负。 ………… 冯润和冯媛一席盛装地坐在各自的喜轿中。 冯媛欣喜娇羞,一副平常女子出嫁应有的情绪姿态。 冯润却不同,她紧紧地攥着袖子,既期待忐忑,期待那个曾许诺她一颗真心的帝王,忐忑这样的方式会令这段感情掺入杂质,还有感情极好的妹妹冯媛,日后不论是卷入朝政纷争还是后宫纷争,都会令彼此不堪。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两顶轿子进宫后,分别被抬进了灵泉宫和长清宫。冯润居灵泉宫,冯媛居长清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两位贵人分别守在自己的寝宫里等待着,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宿在谁那里。 ………… 夜逐渐深了,灵泉宫内,冯润盖着喜帕坐在床前有些焦急。 守夜宫人的声音响起:“陛下吉祥。” 闻声,喜帕下的红唇露出了既忧虑又欣喜的笑容。 房门开了,一串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冯润攥着袖口,心底一阵紧张。 宫人将门关上,拓跋宏拿着金秤杆来到床前站定,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袭红装的冯润,犹豫了一下,放下金秤杆,伸手一把掀起了喜帕,惊到了佳人。 “阿宏。”冯润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个人,将是她认定了跟随陪伴一生的人。 拓跋宏身上一身酒气,炯炯的目光中透着几分醉意。他伸出手抚摸着冯润的脸,像是在抚摸珍宝一般,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这么久了,朕的一片真心……在你这儿……就那么不堪?” 冯润不明白:“阿宏……” “闭嘴!从今天起,不许你这么唤朕!” “你这是怎么了?”冯润不明所以地焦急问。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他满脸怒意,一挥衣袖,用力将冯润推在榻上…… “太皇太后赐婚,这么大的排场,都对你们交代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里满是不甘,声音里的怒意令冯润有些害怕,她摇头:“我不明白。你醉了……” 拓跋宏眼中含着泪,伸手解着鎏金腰带,边解边说:“朕没醉!朕说过会娶你,会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娶你!不是这种方式!既然如此,别怪朕不客气!” 冯润看着他,她能理解他心中的愤怒和苦楚,可她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当听到他带有怒意的表白,她一点也气不起来。 “阿宏,我能理解,我都能理解……” 拓跋宏讽刺冷笑:“朕要的感情是不含杂质的!朕说过要娶你,但不是这种方式。你知道朕讨厌什么,朕不喜欢被威胁,不喜欢被利用!你那么懂朕,为什么还要触及朕的底线?”他扔下腰带,控制不住情绪,疯了般含泪,红着眼睛说:“你知道吗?那老太婆为了权力,先杀了朕的生母,后杀了朕的父皇,接着又杀了恂儿的生母。朕如何能坦然?”他忽然眼中含着泪笑了起来,“朕现在连自己的生母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悲?” 说着,抓过冯润的衣领,将她拎起。 两人靠得很近,彼此对视着,“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冯家人在打什么主意,朕不是傀儡,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 已是深夜,长清宫的寝殿内,喜帕下的冯媛有了困意。 从小跟在身边的月瑾推门进来,见冯媛的身子有些摇晃,用金秤杆掀开冯媛头上的喜帕。 冯媛睁开眼,见不是拓跋宏,不禁有些失落。 月瑾见状,小声道:“贵人,陛下去了……” 冯媛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么久陛下没来,肯定是去了大姐那里。陛下和大姐从小感情就好,没来我这里,也说得过去。” 月瑾咬了咬唇:“贵人,您甘心吗?” 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她是我的姐姐,我们姐妹感情极深,这次一起入宫,必会给陛下造成选择困扰,我没理由怪姐姐。”说完,放开了拳头。 第12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2 一夜过去,整个内宫一片红艳艳的喜气,静静地,忧喜自知。 此时,拓跋宏正宿在新贵人冯润的寝宫里。 天还没亮,拓跋宏回眸看了看床上似睡非睡的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底闪过厌恶,没有任何留恋地走下床。 守夜的太监高敛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其更衣。 冯润紧闭双眸,眼角落下一行清泪,翻过身,继续佯装熟睡。 “怎么?一夜没睡好?”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冷冷响起。 冯润的身子微微一颤,擦干眼角的泪,自床上坐起望向拓跋宏笑道:“天色还早,还不到上朝的时辰,陛下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拓跋宏走至床畔,伸出大手用力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没有一丝逃脱的余地,幽幽道:“和你们冯家人相处在一起,真是坐如针毡,朕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阿宏,这么多年了,我在你的心目中,当真没有一席之地吗?”冯润反问,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 “让你做朕的妃子,朕打心底觉得恶心。朕肯临幸你,是你的福分。” “君无戏言,陛下曾经对臣妾说的喜欢,竟是今天这般吗?”她惨然一笑,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拓跋宏放开她负手而立,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她,“朕早就料到老太婆一定会把你们冯家的女子一个个送进宫里来。她最宠你三妹冯清,可她年纪还小,所以就先把你和冯媛先送进宫里来监视朕,你们以为朕会中这个圈套吗?” 冯润摇摇头:“陛下多想了,太皇太后从来都没交待过什么。” 拓跋宏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解释,讽刺一笑,“冯清是博陵长公主的女儿,算是半个皇亲国戚,老太婆那么宠她,定会对老太婆言听计从,将来肯定也是要送进宫里来的。你二妹冯媛生性儒弱,太过木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朕自然不会打她的心思。”他伸手捏住冯润的下巴,“而你天资聪颖,又懂得收敛,老太婆对你还不够信任,自然不会交待你什么。在此之前,朕若不能控制你,未免太过无能。” “原来你始终都防着我……” “不过是逢场作戏,莫非你当真了?”他忽然收回手,埋下眼睑直起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看到她的失落和泪水后自己会心软。 冯润知道他心中有气,摇摇头,别过脸惨然一笑,心头泛起疼来,“陛下都不曾当真过,臣妾又怎么会当真。” “没有当真最好!”拓跋宏微微诧异,深深地看着她,“你最好别奢望朕能真的对你好,更别奢望能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冯润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已是骤凉,“臣妾明白了。既然如此,请陛下善待我二妹。” “你是说冯媛?”他冷笑,“你二妹太老实木讷,对那老太婆太过忠心,不好控制,所以朕不可能宠幸她。倒是你,比她聪明多了,朕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在那老太婆面前好好表现。”他忽然将脸靠近她,鼻息的热气喷在冯润的脸上。 冯润心中有气,转头倔强地迎上拓跋宏的目光:“臣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她的态度令他微微一怔,但随即释然。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如果你敢在那老太婆面前乱说话,朕一定会折磨你们姐妹,让你们生不如死。”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将一颗还抱有希望的心给生生地浇灭。 “陛下为什么就认定我不会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些什么?” 拓跋宏没有回答她的话,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离开,没有一丝顾虑。 ………… 拓跋宏一离开,从小跟在冯润身边的侍女碧华忙走进寝殿。 她着一身藕粉色鲜卑宫装来道床前,紧张道:“贵人,陛下怎么走了?” 冯润叹了口气,失落地扯了扯嘴角笑道:“走了也好。”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太皇太后那边怎么交代?” “陛下都已经走了,他是心存戒备的。本宫与二妹一同进宫,按理说不分上下,大婚当夜,他特意安排本宫侍寝,态度再明确不过。一来是挑拨,二来是试探,三来是警告。” 闻言,碧华紧张万分:“陛下和太皇太后都防着您,这……这可怎么办?” “阿宏不是有意的,他有他的打算,但本宫不接受。他已是步履薄冰,如今本宫既已入宫,岂能坐视不理?” 碧华慌了,低声说:“贵人切不可与太皇太后公然作对……” 冯润点点头,“暗箭难防,一步错,步步错。事事难料,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见招拆招就是。” “贵人说的是。” 冯润强忍着心下的酸楚,生生地把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故作淡定道:“备水吧,本宫要洗澡,天亮了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诺,奴婢这就去备水。”碧华微微一叹,出了寝宫。 ………… 沐浴后,碧华拿来一件藕荷色的鲜卑族袍子,冯润见了摇摇头,“本宫要穿汉装。” 碧华皱眉提醒,“贵人,这里是大魏皇宫,着汉装似乎不太好……陛下清早刚从这儿走,您就着汉装,不是明着和陛下作对吗?” “太皇太后是北燕皇族后裔,北燕冯家如今是大魏势力最大的外戚,本宫怎么着也得表个态。若不能得到庇护,日后这宫路漫漫,又如何能站稳脚……” 见冯润坚持,碧华只好拿来汉装。 第13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3 换好衣装,冯润前往长乐宫的安乐殿请安。 她着一袭对襟水绿色的衫子,罩一件玉色烟箩的轻纱半袖,下摆围一条盈盈袅娜的青碧罗裙,腰间挂上一条淡黄色的流苏,在头上挽上一个蝴蝶髻,用一支翡翠绿簪固定住,看上去妩媚又不失清秀。 安乐殿外,远远的看到拓跋宏身着月色锦服的身影进了宫殿。冯润的肩膀轻轻一颤,心底翻涌起失落与悲凉。 “贵人,可还好?” 她屏气一笑:“没事,走吧。”说着,走了进去。 安乐殿内,太皇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拨弄着佛珠,冯媛和高美人立于一侧。 拓跋宏为太皇太后奉完茶,回眸见冯润进来,温润一笑,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把揽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溺宠地亲昵道,“你今天真美。”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捏着她的肩膀以做警示。 冯润心下酸楚,但还是巧笑嫣然地配合,“陛下喜欢就好。” “咳咳咳!”一阵提醒地轻咳响起,。 冯润忙故作娇羞地挣脱拓跋宏行礼,“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并未叫她起身,而是一脸慈祥地看向冯媛,“媛儿在宫中可住得习惯?” 美人高照容沉默地立于一旁,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冯媛担忧地看了冯润一眼,唯唯诺诺地回答:“回太皇太后,住得习惯。” 太皇太后微笑,“咱们姑侄之间客客气气倒显得生份了。” “诺,姑母。”冯媛乖巧道。 见冯润还跪在地上,拓跋宏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刚故意和她表现得那么亲昵,明眼人都能看出谁得圣宠,可太皇太后却故意对冯润的请安若视无睹,这是故意给他眼色看,让他下不了台。 “皇祖母,您还没叫润儿起来呢。”拓跋宏提醒着,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他知道,老太婆是对冯润起了疑心,他越是宠幸谁,她就越不会轻易放过谁。 太皇太后看向他,目光中有着令人读不清的情绪,这才诧异地看向冯润,“润儿,瞧瞧,陛下都心疼你了,还不快起来?” 拓跋宏的面子她还是会留的,毕竟是一国之君,她也不想落下话柄。只是当下这个局势,她有些看不透了,这个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皇帝真的一如当初?此番试探也未有结果,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谢太皇太后。”冯润低眉起身。 太皇太后故意拖着腔,“怎么还这么生分?” “是姑母。” “嗯……”太皇太后点点头,没有再理拓跋宏,抬手懒懒地摆了摆,“本后累了,都退下吧。” “诺。” 众人行礼褪去,行至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润儿,你留下陪陪本后吧。” “诺。”她折回,立于一旁看向拓跋宏,拓跋宏冲她暖暖一笑,在她耳边暧昧地说,“这才刚开始……”说完,扶着高照容的肩膀先行离开了,冯媛则跟在身后尾随离开。 冯润心惊,却也只好故作淡定地一笑,让众人误以为拓跋宏对他说了什么暧昧的话。 ………… 雕花的紫檀桌案上,一尊朱雀青铜鼎的口中吐着袅袅轻烟。太皇太后闭眼靠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中的玛瑙佛珠,许久没有说话。 冯润站在一旁等候着,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终于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问:“陛下待你可好?” 冯润微微一笑,“回姑母,陛下待润儿甚好。” “嗯。”她点点头,“本后知道陛下一直都很喜欢你,如今高美人已经诞下皇子,你身为冯家的女子,要以大局为重,明白吗?” “姑母放心,冯润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争取早日为皇家添香火,不会独享皇恩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冯润的心底一阵酸楚,却也只好隐藏在心底。 她点点头,抬眼将冯润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起来,“鲜卑人一向看不上汉人,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宫里穿汉服,就不怕遭人口舌吗?” “姑母您是北燕人,想必不会反对侄女这么穿吧?” 闻言,太皇太后瞬间收起笑容,冷声道,“这天下是鲜卑人的天下,这里是鲜卑人的皇宫,不是冯府!说话做事要谨慎,否则连本后也保不了你!你身为冯家的女儿,别拖累本后才是!” 冯润心中一惊,忙跪地,“诺,润儿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本后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好好反思吧。”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拨弄起了手中的佛珠。 第14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4 冯润回到灵泉宫,正巧遇到拓跋宏身边的执事高敛,他带着一行人和珍宝布匹,满脸堆笑地行礼,“奴才见过润贵人,润贵人吉祥。” “高执事不必多礼。”她将一行人扫视了一番,微微蹙眉:“这些是……” “这些是陛下赏赐给您的,恭喜润贵人,贺喜润贵人。”高敛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警惕,不过这不是因为拓跋宏,而是因为冯家的地位在朝中无人能及。 高敛长相俊美,算是太监中为数不多的姿容,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冯润打量着他,若无其事地想着。 来到一行太监面前,一一从他们面前走过,目光掠过托盘中的每一件饰物,漫不经心地问:“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只交代让奴才把这些赏赐给润贵人送来,没有交待其他的。” 不等冯润有反应,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大姐。” 闻声,冯润笑着回头,“媛儿,你怎么来了?” “刚刚从姑母那回来就一直担心大姐,见陛下这么疼大姐,我也就放心了。” 冯润心下酸楚却无法诉说,拉过冯媛的手,“来,这是陛下让高执事送来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 冯媛摇摇头,“这怎么行,这些是陛下给大姐的。” 见自己被忽略,高敛只好退去。 姐妹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冯媛便回了长清宫。 ………… 冯媛刚一离开,碧华为冯润倒上一杯茶说:“贵人,高执事离开时说陛下今晚还来灵泉宫。” 冯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准备准备。” “您确定要站在陛下这边吗?” “不然呢?陛下理智博学,又有宏图大志,乃大魏之福。如今冯家朝中势力过剩,陛下必然心有余悸,眼下纵然有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只要陛下有心对付冯家,冯家不过也是盛极一时,毕竟太皇太后年岁不如从前,本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冯家日后不得善终,所以弃暗投明,未必是件坏事,为了冯家,也为了陛下。” “贵人英明又深谋远虑,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太皇太后未必能理解您,这对您是不利的。”碧华皱眉,一脸担忧地提醒着。 “无妨,本宫既要陛下,也要保冯府,在这后宫中,首先就要得到陛下的信任。他是本宫的夫,是本宫的天,若每个人都算计他,本宫再不为他考虑,他会更孤独。当下时局不稳,本宫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冯润牵强地扯起唇角,心底却是无限悲凉,想到清晨拓跋宏离开时的情绪,她的心都要碎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感觉,用心酸二字是无法形容的。是的,她爱他,忘不了曾经花前月下的许诺。 “有朝一日,陛下一定会理解贵人的苦心的。”碧华安慰道。 冯润叹了口气,淡然一笑,走至桌旁执笔写下一幅字递给碧华,“陛下昨夜未能休息好,你去趟太灶取些食材来,告诉他们晚会儿不用送膳过来了,本宫要在宫里另起炉灶。” “诺,奴婢这就去。”说完,碧华便拿着食材单离开了。 ………… 灵泉宫的侧面有一个自备的小厨房,据说每个宫都有,以备不便之需而设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太灶统一向各宫派送膳食,这个小厨房基本是不用的。 冯润用碧华带回来的食材煲了一盅冬瓜鸡汤,色泽清淡,肥而不腻,非常爽口。 她满意地将这一盅鸡汤放在殿内的雕花红木桌上,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他煲汤,想着拓跋宏满意的满意的神情,心里异常满足。 “高美人到——”太监拖着嗓子的传报声让冯润从自我陶醉中醒了过来。 高照容走进殿内微微施礼,恰到好处,“闻到有香味,就顺着香味儿来了,竟没想到是润贵人这边有美味。” “高美人的嗅觉可真是灵敏。”冯润掩嘴轻笑,听不出话里褒贬,见高照容脸色微变,忙招呼,“碧华,还不快上茶。” “诺。”碧华应声前去泡茶。 高照容自觉地坐下,抚了抚耳际的碎发,露出一对翠绿色镶着珍珠的翡翠耳坠,刻意地摆弄着,“润贵人这里有美味,看来臣妾来得正是时候。” “这羹汤是给陛下的,姐姐如果想喝,改日做了专门给你送去。” “如此,多谢润贵人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冯润看着她,客气一笑,猜测着高照容来灵泉宫的目的,“美人姐姐客气了。” 高照容的目光一直在灵泉宫里扫视着,冯润装作没有看到,也不以为意。 “听说润贵人和陛下感情很好。” 随口的一句话,冯润便得知了来意,原来是来探听“军情”了,毕竟不是自己人,看来得留个心眼。于是,上前拉住高照容的手朝偏殿走去,“陛下刚刚让高执事送来不少赏赐,高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来到偏殿,高照容的笑容都僵硬了下来,因为拓跋宏的赏赐可谓丰盛,令人移不开眼睛。 冯润知道,这是拓跋宏故意使的障眼法,借用她的身份,让太皇太后对她起疑心,便于借机挑拨,好趁此机让两个人的关系僵化,以保她相安无事。 高照容从赏赐品面前走过,这些赏赐是她前所未有的,这该是多大的宠爱,她恨!趁冯润不注意,顺走了一只白玉兰耳坠。她美丽的面容上,目光布满嫉妒的阴霾,攥着耳坠的手在袖中恨恨地握紧,竟不由得有些颤抖。 “高姐姐可有喜欢的?”冯润问。 闻声,高照容忙回身,扬起绝美的笑容,“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贵人您的,臣妾哪敢共分雨露。” 冯润淡笑,“无妨,姐姐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高照容不再推辞,两指捏起一支蝴蝶金簪,“既然润贵人这么说,那臣妾就多谢了。” 这时,碧华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喊着,“贵人,不好了不好了!长清宫那边出事了!” 第15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5 “长清宫那边怎么了?”冯润紧张地问。 “媛贵人刚刚回到长清宫突然昏厥晕了过去,惊动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得知刚刚媛贵人来过灵泉宫怀疑到贵人您,当下大怒,下令传了御医,让您到长清宫问话……”碧华紧张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冯润急了,“现在怎么样?媛儿可还好?” “刚刚听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说,媛贵人是中了毒,还好中毒不深,现在还在昏迷中。”碧华含着泪说。 紧张的心微微放下,忙踱步而出,想到刚刚做好的冬瓜鸡汤,无奈之下,看向高照容道,“高姐姐可否帮妹妹个忙?” 高照容心里早已经幸灾乐祸,面做担忧装福了福神,“润贵人请讲,臣妾一定肝脑涂地。” 闻言,冯润来到雕花红木桌旁,端起放有白陶的器皿的托盘走过去,“麻烦高姐姐帮忙把这个送到陛下那里,替本宫告诉陛下,国事再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高照容看着面前的托盘,想着有理由可以见到陛下了,开心不已,欣然把鸡汤接了过来,“润贵人放心吧,臣妾一定把这鸡汤给陛下送到。” “多谢。”说完,顾不得多说话,忙带着碧华朝长清宫而去。 看着冯润紧张离去的身影,高照容把鸡汤交给随身的宫女也出了灵泉宫。 “美人,您真的要帮润贵人送这鸡汤吗?”宫女闫春不满地问。 高照容瞪了她一眼,微微尝了了一口,不满地笑说,“谁说本宫是替人送鸡汤,这可是本宫花了好长时间熬制,特地送给陛下补身子的。” “这……万一被润贵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本宫最讨厌的就是冯家人,现在她们窝里斗,恐怕无暇顾及这盅鸡汤,只要陛下来了本宫宫里,想办法不让冯润见到陛下,本宫自有办法把这鸡汤的熬制方法学到手!到时候即便冯润知道了又如何?” 闫春不由得赞道,“美人这一招真绝!” 得到赞美,高照容眉梢高挑,加快步子朝太华殿而去。 ………… 太华殿内,盘龙的青铜鼎散发着檀香的袅袅轻烟,拓跋宏坐于龙案前看着奏折,高敛缓步走过去,垂首立于案侧,低声说:“陛下,媛贵人那边已经中毒昏迷,一切都顺利,不曾有人察觉。” “干得不错,接下来,朕要好好欣赏一下‘窝里斗’的戏有多精彩~”拓跋宏突然合上奏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残忍地冷笑,“润贵人那边是什么状态?” “回陛下,太皇太后大怒,润贵人现在已经前往长清宫听候问话了。”高敛道。 拓跋宏点点头,“她天资聪颖,一定会有所察觉,可世事难料,你派人盯紧了,一定要保她周全。” “诺,奴才一定会派人盯紧了~” 高敛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埋首恭敬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高美人求见。” 拓跋宏挑眉,“让她进来。” “诺。” ………… 高照容盈盈走进殿内,柔美可人的姿态让人忍不住心动、怜惜。 “臣妾见过陛下。”高照容微微施礼,恰到好处。 “免礼。”拓跋宏看了她一眼,再次翻开奏折淡淡道。 她欣然起身,“不知臣妾有没有打扰到陛下……” “有事吗?” 冷漠的态度令高照容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得体地笑着。 接过闫春手中的鸡汤走至紫檀龙案前呈了上去,“陛下勤政,也要注意身子,臣妾为陛下煲了盅鸡汤,给陛下养精蓄锐。”说着,扣起兰花指掀开了白陶的盖子,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白色的汤汁配上半透明的冬瓜,加上切碎的鸡丁,汤的表面浮着香菜和葱花,让人看了就有食欲。她拿起勺子亲盛了一碗放在拓跋宏面前道:“不知是否合陛下口味,请陛下品尝。” 拓跋宏看着眼前的美味,诧异道,“你还会煲汤?朕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高照容淡笑着,朝一旁闫春使了个眼色,闫春意会,忙说:“陛下,这汤是美人学了很久才煲出来的,您若不喜欢,美人一定会伤心死~” “不要胡说,陛下若不喜欢,本宫还可以研究其他的菜式。”她怪嗲道。 拓跋宏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眸底略过兴奋之色,显然对这盅鸡汤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肥而不腻,加上冬瓜的清新,非常爽口,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高照容眼睛一亮,故作娇羞道,“臣妾要什么赏赐陛下都给臣妾吗?” “看在你的这盅鸡汤的份上,只要不过分,你要什么,朕都可以赏给你。” “君无戏言?” 拓跋宏喝下鸡汤,挑眉道,“君无戏言!” 此时的拓跋宏脸色笑容灿烂,剑眉微挑,英气逼人,高照容竟有一刻失神,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瞬间跪在地上,“陛下,您好久没到臣妾那里,也没去看过恪儿了,恪儿想您想得都睡不踏实了……” 想到还未满周岁的儿子,拓跋宏的眸底浮起一丝温柔,他伸手将高照容扶起,对高敛说,“今晚去宁先宫,改日再去灵泉宫。” 第16章 逢场作戏为棋子6 长清宫,太皇太后一脸盛怒地坐在殿内的正位上,看着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冯润,“你让本后说你什么好!媛儿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冯润跪在大殿中间一脸倔强,“请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下毒。媛儿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如果不是你,媛儿为什么从你那儿一回来就昏过去了?” 冯润心下寒了寒,“太皇太后根本不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你!”太皇太后气得拍案而起,指着她瞪着眼睛。 “太皇太后深居后宫,想必见惯了风浪,何不等太医看过后再下定论。”她面不改色,反而抬头迎上那双锐利的目光。 太皇太后的脸顿时一片青黄,纵然冯润说得有道理,碍于威严,怎么也不肯承认。 “你是在教训本后吗?”她微微眯起眼睛。 冯润直视着她,没有一丝退却,“润儿怎敢教训姑母。” “哼!难得你眼里还有本后这个姑母!” 话音刚落,太医埋首走过来跪在了地上,“启禀太皇太后,媛贵人中毒的原因找到了。” 太皇太后敛了敛气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中毒?” “臣刚刚了解了一下媛贵人的日常生活,媛贵人平日里喜欢饮菊花茶,中午宫里的膳食是鸡肉,鸡肉与菊花茶是相克的,齐用则是剧毒,会伤及脏腑,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无力回天……” “媛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回太皇太后,媛贵人食用份量不大,只是轻微中毒,并无性命危险,用细辛一钱、川莲五分煎水服用即可解毒,臣已经吩咐下去了。” 太皇太后舒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这孩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吃鸡了呢?以前在冯府可是如此?” “冯府的日常用餐和茶水饮用搭配都是厨房严格把关的,媛儿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冯润道。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是本后错怪你了。”接着,又问从小跟在冯媛身边的月瑾,“媛儿怎么会想起来吃鸡了?” “是陛下听说贵人喜欢吃鸡,特地吩咐太灶长清宫里每日的膳食里都要有鸡。”翠芯跪地恭敬答道。 “哦?”她自言自语,意味深长。 冯润缓缓起身立于一侧,闻言脸色苍白,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巧合还是拓跋宏故意的,以他喜怒不于形色的缜密性格,还真得抽时间问问。 看得出来,太皇太后已经起了疑心了,冯润忙说,“陛下或许是宠爱媛儿,所以知道她喜欢吃鸡,就特意吩咐了太灶的厨子。”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会徒增怀疑。 “宠爱?”她笑笑,“看来陛下真是有心了。” “或许都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后宫中的事大部分的巧合都是假象,不是有意而为,就是暗中谋算。”太皇太后冷笑,“你这么维护他,莫不是忘了本分?你可是冯家人!” 太皇太后没有任何避讳的说,丝毫不怕这话传到拓跋宏的耳朵里。 冯润深知这其中的微妙,埋首低声道:“姑母说的是,润儿不会忘了自己是冯家人,一定会谨遵姑母教诲的。” ………… 回到灵泉宫,冯润就一直心事重重,眼看太阳偏西,她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 碧华叹了口气,“贵人可是有心事?” “长清宫那边有没有动静?” “听说媛贵人已经醒了,您大可以放心。” 冯润叹了口气,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件事和陛下有没有关系……晚上陛下来了,本宫一定要旁敲侧击地问问……” 碧华大惊,“千万不要问,即便是问出了结果又能如何呢?若陛下有心对付冯家,日后一定还会再出手,若是无心,贵人您的猜忌,只会将您和陛下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的……” 冯润沉吟了一番,点点头,“你说的对,本宫确实心急了些,得沉得住气才是……” 这时,高敛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来了。 一进正殿,高敛和随行宫人行礼,“润贵人吉祥。” 冯润端起茶碗,用碗盖拨了拨浮在表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放至一旁的桌子上,“高执事不必多礼。” 高敛淡笑着站直身子,垂首道:“陛下今晚摆架宁先宫了,让奴才来知会您,晚膳可以不用等陛下了。” 冯润皱眉,“哦?陛下怎么去了宁先宫?” “回润贵人,晌午的时候,高美人去了趟太华殿,陛下得知小皇子想父皇了,于是便去了宁先宫。” 高敛的话给了冯润心底一击,高美人已经为他诞下一个孩子了,母凭子贵,由此获得陛下恩宠天经地义,没人敢有意见,更没人敢乱吃醋。冯润心底一阵刺痛,苦笑了一下,但依旧淡定道:“本宫知道了,有劳高执事了。” 言毕,高敛对随行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四人忙排成一排跪了下去。 “奴才春华。” “奴才秋实。” “奴婢桃红。” “奴婢柳绿。” 四人依次自报名字后,齐齐叩首,“见过润贵人。” 见四人礼毕,高敛满意地俯首笑道:“陛下怕润贵人这边平日人手不够,特地挑了四个伶俐的人做您的贴身宫人使唤,以后这四个人就是您的人了。” 虽不知拓跋宏是几个意思,安排人到灵泉宫,恐怕并非服侍她那么简单,毕竟这四人不是她的人,他到底是疑心颇重。 冯润端庄地拂了拂衣袖示意四人起身,“陛下厚爱,本宫自然满心欢喜,代本宫谢谢陛下。” “润贵人尽管放心,奴才一定把话送到,日后若有吩咐,奴才一定肝脑涂地。奴才告退。” 高敛这是第二次借机示好,这其中是什么原因,大致也猜得到。 冯润不语,只是点点头,待高敛走远,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人面无表情道,“都先到西堂收拾一下吧,以后你们就住那里。” “谢润贵人。”四人谢了恩,退了下去。 冯润双拳紧握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长舒一口气,双拳兀自松开。 见状,碧华忙将门关上抱怨了起来,“奴婢不敢抱怨陛下,可这个高美人实在是过分,贵人您刚被太皇太后误会了一番,正是低落,她竟然趁人之危把陛下劫去宁先宫,简直不把贵人您放眼里!” 冯润心中有气,也只好收敛,一笑了之,“冯家在朝中地位甚高,拥有得也不少,所谓树大招风,陛下本就心存芥蒂,若再因此事计较,必会落人口舌。这件事,还是算了……” 碧华不依了,许是从小和冯润一起长大,所以在冯润的面前格外的胆大,她一脸不服的愤怒跺脚,“高美人就是看中了这个契机,知道您什么都不会说,只会把苦往肚子里咽,所以才不把您放眼里,公然借小皇子名义勾引陛下去宁先宫。” 冯润眼眶微红,无奈道,“母凭子贵,天经地义,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先守好本分吧。” “贵人大度能咽得下这口气,奴婢可咽不下!奴婢不管,陛下说了今晚要来!若不是高美人趁送鸡汤的机会半路打劫,陛下今晚肯定在我们灵泉宫!” “来了又能如何?”冯润反问,令碧华一时语塞,“宫里就是如此,陛下对我们有戒心,还是慢慢来吧,强求不得。” “难道这次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呢?”冯润笑着看向碧华,眸底闪烁着泪光,却依然逞强地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见她如此,碧华终于软了下来,心疼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苦,奴婢会陪着小姐的。” “碧华,除了我娘,恐怕只有你懂我了。”此刻,没有外人,她没有自称本宫,其实,早已经将碧华视为姐妹。 第17章 长门怨冷琴音落1 月光皎洁,微风徐徐,冯润带着碧华和拓跋宏送来的四个宫人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长廊内的宫灯顺着廊道一盏盏地亮起,映衬着桃红柳绿景致,由近至远,在微风的作用下璀璨如星云,令人沉醉。 碧华抱着筝琴跟于冯润身侧,拓跋宏赐的四名宫人身后尾随其后进了莲池的走廊。 莲池的亭子里,冯润盈盈而坐,碧华将筝琴放于她面前的石案上,便立于一侧。这琴是大小就跟着她的,是她极爱之物,就自然地跟着她进了宫。 宫灯下,冯润看着池中游闪过的鱼影,不由得轻念,“无复金屋念,岂照长门心。”玉手轻抬,食指轻扣,一曲《长门怨》流转于指尖,琴声悠扬,带着几分忧愁。 不远处,一玉树临风的白衣华服公子头束玉带,听到琴声,驻足望向莲池方向。他身侧穿着紫色锦衣的清秀男子也望着莲亭的方向不由得轻叹:“此曲妙啊,没想到大魏皇宫竟有能把曲子弹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 “李大人说得极是,润贵人的琴音,在鲜卑没几个能敌得过。”白衣公子,迎着微风,心中不禁一颤,淡定自若的迈步向前走去。 ………… “啪!啪!啪!”一串掌声响了起来。 冯润心中一惊,十指扣弦,琴音戛然而止。 她站起身,望向掌声的来源之处,正好迎上二人惊艳的目光。 白衣公子自觉唐突,但还是抬起脚信步走进了莲亭之中。 白衣公子名叫拓跋勰,是拓跋宏的六弟,兄弟之中就属他们二人的关系最为要好。至于他身边身着紫衣之人,想来应该是哪位官员,她未曾见过。只见他微微颔首,颇为恭敬地左手扶肩以示行礼,“臣李冲见过润贵人。” “原来是李冲李大人,久闻大名。” 李冲:“不敢,不敢。” 冯润礼貌回以一笑,然后回眸看向拓跋勰,“六王爷怎么在此?” “刚刚和皇兄在太华殿议事,路过此地刚巧听到琴声,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 “只是闲来无事,弹琴解闷而已。” 李冲满是欣赏,“我大魏女子擅拉胡琴、弹箜篌,会弹筝琴的寥寥无几,即便是会弹,也没有如此超群的琴技,润贵人琴技可谓只有天上有,实在令人佩服!” 冯润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微笑颔首以示尊敬。 此时,拓跋勰微微皱眉,“此曲极为雅致,甚是罕见,只是……未免太过于忧愁,不知是什么曲子?” 冯润淡笑轻吐:“看来六王爷也是个听音懂乐之人,真是难得。此曲为汉朝宫闱名曲,名为《长门怨》,曲风哀婉忧愁,也是寄托。” “你有心事?”拓跋勰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像是能把她看穿一般。 冯润心下慌乱,却嘴硬地笑道,“陛下待本宫很好,又怎么会有心事。” “哈哈哈。”她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拓跋勰听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看来皇兄是勤于政事忽略佳人了,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弹这般痴怨的曲调。” 就这么被道破心事,令冯润心里很是堵得慌,冷声道,“这里是后宫,还请六王爷自重!” 六王爷收起笑容,眸底略过一丝失落,但转瞬即逝,不避讳有大臣李冲在场,“若皇兄真的待你好,你就不会在此弹奏《长门怨》了。” 冯润苦笑,“那又如何呢?你我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道破?” 他说,“他还是不够懂你。” 她淡笑,“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如果他始终都做不到懂你呢?” “我相信他。”一句我相信,不知饱含了她多大的勇气,足以令知道内情的人震惊、诧异。 拓跋勰静静地看着她,随后点点头,良久吐出一句,“为什么他骗了你,利用了你,你还是愿意相信他?” 冯润埋下眼睑,然后又重新抬眼,见李冲始终沉默着,拓跋勰对他毫不避讳,虽然放心不少,但还是谨言慎行道,“因为他是我的夫,我必须信他。” 此时,气氛微妙,他们都懂得,到嘴边的话只好欲言又止。拓跋勰无奈地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转身离去。那白衣的背影如谪仙,竟显得有几分寂寥。 ………… 次日清早,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后,一行人都出了安乐殿。 除了在太皇太后面前拓跋宏会象征性地朝冯润眉来眼去几下,出了安乐殿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冯润咬了咬下唇,跟上拓跋宏的步伐唤道,“陛下……” 拓跋宏顿住脚步,挑眉看着她,“什么事?” “臣妾备上几道好菜,陛下可有空过来用膳?”冯润微笑地看着他,阳光照在白皙素净的脸上,多了几分祥和与暖心,就像妻子问候丈夫一般。 拓跋宏异味深长地勾起唇角,讥笑道,“难得你能有这份心……” 不等拓跋宏把话说完,高照容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钻进他的怀里,温柔体贴万分,“陛下,臣妾为恪儿做了个荷包,昨天忘了给陛下看,陛下要不要到宁先宫去看看?” “好,朕随你去,顺便哄恪儿睡觉。”说着,长臂一伸,和高照容离开了。 冯润怔在原地,心里的失落无法言说。还没来得及和拓跋宏说上话,便眼睁睁地看着高照容挽着拓跋宏的胳膊离开了。 “高美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昨天就趁火打劫,今天又这样!”高照容一离开,碧华便气得直跺脚。 冯媛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过来,柳眉微皱,轻叹,“没想到高美人竟然如此强势,完全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 冯润道,“冯家树大招风,她敢这么公然挑衅,定是吃定了我们不会拿她怎样,若我们计较,定会落人口舌,叩上以仗势欺人帽子。” “陛下盛宠大姐人尽皆知,高美人这么公然争宠,大姐打算就这么算了吗?”冯媛不服道,清丽的脸上满是倔强。 冯润看着她微怔,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似乎也没有那么木讷,如此倒令她宽心不少。微微皱眉,“还是算了,正好我也落得清静。倒是你,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还好中毒不深,加上太医开的方子很管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以后我会注意饮食,再食物中毒,我会羞愧死。这次还差点连累大姐,以后绝不能犯这样的错了。”说着,冯媛微微低下了头,一脸自责。 冯润握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没事就好。”想来冯媛看似木讷,实际不傻,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心机,后宫中的事大部分的“巧合”都是假象,她连自己中毒都当做是巧合,又免不了让人担忧。 “大姐既然想和陛下说话,为何不找个借口跟去宁先宫呢?” 冯媛的话一语重地,冯润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冯媛腼腆地掩嘴一笑,“那大姐还不快去?” “说的是,我这就去。你回长清宫好好休息,一定要注意身体。” 冯媛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冯润转身带着宫人离开,转身的瞬间,没有看到冯媛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甘地咬起了下唇。 第18章 长门怨冷琴音落2 回到灵泉宫,冯润就钻进小厨房里煲冬瓜鸡汤。当端着一盅鸡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碧华不解地问,“贵人要见陛下,直接去宁先宫便是,何需真的为高美人煲粥呀。” “本宫之前说出了话,自然不想落人口舌。况且,这是最好的借口,本宫不想让陛下知道本宫是因为想见他才这样做的。”想到拓跋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地对待她,她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只好借题发挥。 “想见就是想见了,见人还要找借口,哎……”碧华叹了口气,知道她脾气倔,也不好说什么。唤来春华、秋实、桃红、柳绿跟着冯润前去宁先宫。 ………… 来到宁先宫,宁先宫的正殿堆放了许多赏赐,与冯润的赏赐相媲,无疑助长了高照容的气焰。这本没什么,明知这不是不是真正的宠爱,是拓跋宏维稳后宫的手段,可是冯润的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此刻,高照容正在逗小皇子拓跋恪睡觉,见冯润来了,忙起身行礼相迎,“不知是润贵人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润贵人不要责怪。” 冯润伸手去扶她,“高姐姐快请起,妹妹可担当不起。” 高照容被扶起,埋下眼睑,乖巧的回道:“不,臣妾怎敢越矩。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会怪罪臣妾不知礼数的。” 高照容故作警惕的回答着,话里之意再明显不过。她很聪明,懂得将拓跋宏搬出来,如此也就不论面前之人是来讨好,亦或是故意刁难,都是有理可讲的。 说得如此明白,冯润自然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昨天高姐姐说想喝冬瓜鸡汤,妹妹今天就给高姐姐送来了。”说完,给身侧的春华使了个眼色,春华倒是个机灵人,马上意会将冬瓜鸡汤送过去放在了桌上。 “没想到贵人竟记得,臣妾谢谢贵人了。”高照容怀抱婴孩暖暖一笑,那柔暖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 看向高照容怀中白嫩可爱的婴孩说:“高姐姐,这就是恪儿吧?长得真可爱。”说着,伸出手,用食指碰了碰他脸上胖嘟嘟的肉,然后又点点他不断吐舌头的小嘴。 见这孩子如此可爱,冯润心底自然欢喜,抬头兴奋地说:“可以让我抱抱她吗?” “润贵人想要抱,自然可以。”高照容恭敬的回答,脸上挂着淡笑将孩子递进冯润的怀里。 冯润高兴的抱着孩子悠悠晃晃的,煞是喜欢,根本不曾发觉高照容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意味不明。 “摇啊摇,摇啊摇~乖哦!”冯润抱着孩子悠悠晃着,打心底的喜欢这孩子。 怀中孩童一笑,冯润也单纯无害的笑了。“哎呦,笑了笑了,好可爱的孩子啊,恪儿长大,一定是个美男子。” 高美人温润的看着这个温馨的场景,抿嘴一笑,恭敬道:“润贵人真是说笑了,臣妾只希望这孩子能够相安无事的长大就是了。” “恪儿一定会好好的长大的,而且还一定是个风度翩翩型的玉面王爷。”冯润将孩子还给高照容,温润的说,姿态娴良雅致。 高照容点头称是,毕恭毕敬,心底浮出几分的傲意。 将孩子还给高照容,漫不经心地问,“这孩子这么可爱,难怪陛下会这么喜欢。” 高照容恭谦一笑,“这是陛下的骨肉,父子连心,乃人之常情。” 中规中矩的话很难让人听出话里意思,冯润点点头,没能见到拓跋宏,算是白来一趟,“本宫来此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来送这一盅鸡汤,这就回。” 见她要走,忙道,“臣妾闻着您这鸡汤味道甚是鲜美,可否从贵人这里求得做羹汤的方法?” 冯润没有吝啬,当下便来到案前写下食材和做法便离开了。 ………… 冯润一离开,高照容手拿鸡汤的做法笑了起来,“闫春,咱们去太华殿给陛下送鸡汤。” 闫春犹豫,“美人,陛下刚走咱们就跟去,会不会不好呀……” 高美人收起那张纸,“有什么不好的?陛下勤政,本宫关心陛下身体,给陛下送鸡汤天经地义。陛下防着冯家人,这也正是本宫的契机,加以利用没什么不好。” “是,高美人说得对。” ………… 回到灵泉宫,冯润始终坐立不安,碧华看不下去了,“贵人,陛下应该不是故意躲着您的。” “不,他是故意躲着本宫的。”冯润冷笑,“他越是这样,本宫越是要缠着他!碧华,咱们去太华殿。” 第19章 长门怨冷琴音落3 太华殿内,拓跋宏喝下半盅鸡汤,拓跋宏很是赞赏,“爱妃的鸡汤味道真是鲜美,朕很是喜欢。” 高照容俏脸一红,“只要陛下喜欢,臣妾以后经常做给陛下。” “哈哈哈!好!”拓跋宏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看着她缓缓地向她靠近,她娇羞地配合闭上眼,一脸期待。 这时,高敛走了过来,轻声道,“陛下,润贵人来了。” 闻言,高照容脸色微变,看着案上剩下的半盅鸡汤微微出神。 拓跋宏放开高照容,剑眉微挑,幽幽道,“哦?她有什么事吗?” “臣妾思念陛下了,难道就不能来看看陛下吗?”不等通报完,冯润不请自来地走进大殿,仿佛进了自己的寝宫一样自然。 拓跋宏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现在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可知,擅闯太华殿是什么罪?”他的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不怒而威。 ………… 空气中淡淡地香味令冯润微微皱眉,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刚刚送到宁先宫的鸡汤,心下疑惑,但还是回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若要给臣妾定罪,臣妾自然难辞其咎。” 她站在那里,看着坐在盘龙案前的拓跋宏,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似是在逼他就范,明知他不会拿自己怎样,所以故意要气他。 拓跋宏面色骤冷,深深地看了冯润一眼,任由她站在那里,不再理她,转头看向一旁面色微僵的高照容,眸底掠过一丝狡黠,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道,“爱妃在想什么呢?” 高照容心惊,怯怯地看了冯润一眼,摇摇头,“回陛下,没……没想什么。” 高照容的面色微白,一看就是有什么,拓跋宏也不多问,只当她是受到后宫冯家女子的压制太多,所以害怕。他伸出一只手,用勺子盛了一勺鸡汤喝下,赞道 “爱妃的手艺真是绝妙,朕太喜欢这鸡汤了。”说罢,用余光扫了一眼面色忽变的冯润,温柔地看向怀中的美人。 高照容的脸色比刚刚的还要难看,但此刻面色最难看的,应该是冯润,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她压根没想到高照容竟然会拿她熬制的鸡汤借花献佛,还声称是自己做的,恐怕换做是谁,都会被气炸的吧。 冯润气得双拳紧握,提起裙裾走至盘龙案前,端起剩下的半盅鸡汤,不顾高照容正躺在拓跋宏的怀里,居高临下地问,“想必高美人熬制这鸡汤很辛苦吧?” “陛下……”高照容不敢看她,微微埋下眼睑,直往拓跋宏的怀里钻,样子楚楚可怜。 见她如此,冯润忍无可忍,可能是被气冲昏了头,抓住高照容的手腕将她自拓跋宏的怀里拉了出来,冷声讽刺道:“高美人还真是会装!这鸡汤是你熬的吗?你未免也太不把本宫放眼里了!” 高照容瞬间花容失色,大惊,“润贵人,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这鸡汤明明是臣妾花了很久的时间亲自为陛下熬制的,上次陛下喝着好,臣妾这才又亲自下厨的。” “胡说八道!”说完,冯润抬手打了高照容一巴掌,然后将另一只手里的半盅鸡汤泼在了她的脸上。 “啊——”汤液伴着羹菜顺着娇柔美丽的脸上流了下来,高照容叫了起来,忙将脸上的羹菜和汤液用蚕丝锦帕抹了下去,委屈的泪水顷刻而出,顿时泪雨梨花,我见犹怜,“润贵人,臣妾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 冯润简直想笑,但很快怒火中烧,没想到高照容这么会演戏,城府如此的深,“你还问本宫?高美人恐怕是心知肚明吧?” 高照容委屈地摇头,“臣妾不知道润贵人在说什么,臣妾知道陛下宠爱您,可臣妾为陛下做鸡汤似乎没什么不对,您不能独霸着陛下不放。” “呵呵!你倒是说起本宫不是了,陛下宠幸谁那是陛下的事,但你做的事,本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你竟然敢声称这鸡汤是你做的,简直厚颜无耻!” 说着,抬起手又要打下去,却瞬间被一只绣着龙爪锦袖中的大手一把抓住手臂,然后用力将她推倒在地。 “够了!闹事竟然闹到朕的太华殿来了!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高照容躲在拓跋宏的身后,看着她,脸上掠过几分厉色,转瞬即逝,随即又变成一个娇柔地小绵羊样,以袖掩面地嘤嘤哭泣。 冯润伏在地上,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目光清冷,这还是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吗?他的温润如玉莫非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冷冷一笑,起身站在他的面前,盛气凌人,“陛下喝了这鸡汤,却不知道是谁做的,还怪臣妾闹?” 她的话拓跋宏是一点都听不进去,在他看来,冯家的女人各个狠毒,即便不狠毒也不能再宠了,“鸡汤是高美人送来的,你说是你做的,若真的是你所做,为何不是你呈过来,而是高美人?你们冯家人就那么喜欢是非颠倒、惹是生非吗?” 冯润身子僵住,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他不信她,她说得再多也都是谎言,解释得再多,也都是狡辩,如此她又何须再说? 见她沉默,拓跋宏就当她是心虚默认,对始终立于一旁的闫春道,“送高美人回宁先宫休息,晚会儿朕再过去。” “是。”闫春低头应下,走过去扶着高照容离开了。 第20章 长门怨冷琴音落4 待高照容离开,拓跋宏再次看向她,冷戾道,“你在朕的太华殿闹事,公然欺负高美人,莫非是朕冤枉你了?” “陛下根本就不信臣妾,臣妾还如何解释?”她反问,眼眶微红。 拓跋宏冷酷地扣住她的下颚,残忍一笑,“想让朕信你?简直做梦!你们冯家的人都希望能掌控朕,你们的话朕还能信吗?” 冯润心惊,知道拓跋宏心里的苦,可是她心里也委屈,“臣妾知道陛下心里苦。总有一天,这件事会真相大白的,孰是孰非,臣妾会让陛下看得一清二楚!” 拓跋宏放开她勾起唇角,冷意未退,“那么,朕拭目以待!” 冯润心下委屈,想起了冯媛中毒的事情,本不打算多问的,挣扎再三,尽管忐忑,还是问了出来,“臣妾斗胆,想问陛下一件事。” “说。”他转过身负手而立。 “媛儿中毒的事情,陛下知道吗?” “朕已经听说了。” “陛下难道不觉得事情有蹊跷吗?” “你妹妹饮食不注意,吃错食物,有什么可蹊跷的。” 拓跋宏的淡定,让冯润产生了疑惑,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不问个明白,是不会放弃的,“听说,是陛下特地吩咐太灶,每日长清宫的膳谱里,必须有鸡肉的。” 话音刚落,拓跋宏猛然转身,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她,问:“你这是在怀疑朕还是在试探朕?” 如此,无需多问,事实已然明了。 “呵,果然是陛下所为。”她惨然冷笑,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没想到冯媛的毒真的和拓跋宏有关,她一时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看到她失落的神情,拓跋宏怔住,竟微微有些失神,心里有些慌乱。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要被这种感觉左右,他极力地克制着,勾起唇角,幸灾乐祸道:“朕何时承认过此事是朕所为了,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事已至此,陛下承认不承认又有何妨,心知肚明便好。”说着将手臂背在身后,微微皱起秀眉。 “看来朕低估你了,你的心思果然缜密。” 拓跋宏看着她白皙的脸,表情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使得肩膀跟着微颤着。疑惑地打量着,忽然发现地上有血的痕迹,而血迹所在区域,正是刚刚冯润被推倒在地的地方。白瓷的碗已经摔成了碎片,血渍犹存。 她受伤了!这是拓跋宏的瞬间的反应,双拳兀自在袖中握紧。他要的其实只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向他低个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倔强,倔强到令他忌惮又担忧,见到她受伤会紧张。 “陛下真是谬赞了,臣妾惶恐。” 他冷笑:“你惶恐?恐怕你的胆子比谁都大吧。” 冯润强颜一笑,也不否认,“希望陛下日后不要再做出伤害媛儿的事情了。” “那点量顶多会使她晕眩,不至于危及致命。”他不在意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云淡清风。 他的态度让冯润又气又担心,“臣妾不允许自己的亲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还望小心为上。” “你这是在提醒朕吗?” “太皇太后已经发觉,开始怀疑陛下了。”她忽然放低声音,不想再争执。 “哦?”拓跋宏挑眉。 冯润自嘲地笑了,“也罢,话已至此,信与不信全凭陛下。” 拓跋宏微微皱眉,眉眼间掠过一丝复杂,“朕的自有分寸。” “陛下博才大智,为您操心果然多余,臣妾告退。” 刚走至门口,高敛慌张地小跑了进来,行礼道:“陛下,不好了!您快到宁先宫看看去吧,高美人宫里来人说小皇子中毒了!” “什么?”拓跋宏神色一变,慌忙踱步而出。刚迈出两步,宁先宫的人带着几名侍卫进来将冯润团团围住。 冯润心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皇太后得知小皇子中毒,高美人一口咬定是润贵人您所为,太皇太后大怒,在宁先宫等着贵人您,特命属下前来请您。”侍卫虽然客气,但却面无表情,无法猜测出太皇太后到底动怒到什么地步。 拓跋宏闻言,回头冷戾地看着她,“最毒妇人心,恪儿中毒最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冯润瞪大了眼睛,她只是抱了抱拓跋恪,那孩子那么可爱,她又怎么会动心思下毒手?此刻,她面色苍白,跄踉了一步,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拓跋宏,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不是臣妾下的毒,这件事和臣妾没有关系,请陛下相信臣妾。” “是与不是,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定夺,如果真的是你,朕绝不放过你!” 他的不信任,令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辩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拓跋宏根本听不进去:“还没演够戏吗?”说完,踱步而出。 她惨然一笑,不再说什么,说到底,他就是不愿信她。转头对围着自己的侍卫说,“还啰嗦什么?去宁先宫。” 碧华见了,忙护在冯润的身前,面色苍白,“你们要做什么?放肆!”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拔出腰间的佩刀,围着她向外移去。冯润昂首挺胸,目光清冷,气质脱俗,碍于她又是冯家女子,没人敢上前,都只是持着刀,围着她保持着距离前往宁先宫。 第21章 长门怨冷琴音落5 “放肆!都把刀放下!” 刚走出太华殿,一个愠怒的声音响起,冯润心中一颤,朝声源处看去。 领头的侍卫见是拓跋勰,忙垂首行礼,“见过六王爷。” 拓跋勰站在不远处,身着月牙色锦服,优雅的气质中透着几分冷然,“你们好大的胆子,她是皇妃,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你们这么拔刀相向,就不怕受到处分吗?” 领头的侍卫没,面露难色,“六王爷,不是奴才们要拔刀相向,实在是太皇太后交代下来了,必须要把润贵人压到宁先宫问话。” 拓跋勰手臂一甩,手中的折扇打开,他轻轻地摇动着,平添了几分仙韵,只是那张俊美的脸却是冷的。 他冷冷一笑:“真是好笑!润贵人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你们用得着这么拔刀相向吗?未免太过夸张,传出去也不怕遭人笑话吗?” 领头的侍卫顿时说不出话来,与众侍卫目光交流了后,道:“把刀收了。” 侍卫们把刀收起,冯润的脸色算是缓和了一些,她看着拓跋勰,“多谢六王爷。” 拓跋勰暖暖一笑,眸底尽是温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走向冯润,路过侍卫的身边,伸出锦袖轻轻一推,将侍卫推开。他站在冯润的身侧,将众人扫视了一番,“你们都退下吧,本王亲自送润贵人去宁先宫。” “这……这……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莫非你们信不过本王,还是碍于她是陛下的妃子,怕本王亲自押送会有伤大雅?”拓跋勰目光一凛,口气冷戾。 领头的侍卫顿时哑口无言,只好让开,其他侍卫们见了,也主动让开一条道。 “六王爷,请。” 拓跋勰冷笑一声,公然抓起冯润的手臂离开。 冯润仿佛触电了一番,怔怔的看着手腕上紧抓着的手,不由自主地跟在身后。 碧华见此情形,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焦急万分,最后咬咬牙,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生怕冯润出什么事。 ………… 待离太华殿越来越远,冯润突然清醒过来,奋力甩开拓跋勰的手,“六王爷请自重。” 拓跋勰收回手,倒也不在意,“高美人那边的事本王听说了,与你无关。” 冯润冷笑,“你怎么知道小皇子的事情与我无关?” “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相信恪儿中毒的事,不是你干的。” “你相信我?”冯润已然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在众人都质疑和不善的审视下,突然有个人拉住自己肯定地说相信不是她干的,这个人就像是曙光,温暖着她,怎能不令人感动。 “对,我信你!” “六王爷,谢谢你。”纵然有一人信她又能如何,她懂拓跋勰的心,可是她却无法把心交给他。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 冯润摇摇头,沿着路向前走,有些失神,拓跋勰看着她,脸上掠过失落,上前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拉着他向前走,“走,本王陪你一起去宁先宫!” 冯润忽然定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怎么了?”拓跋勰回头看着她问。 冯润挣了挣,没能挣开,抬眼迎上拓跋勰的目光,“放开,本宫的事情本宫自己会处理!还请六王爷自重!” “你过得一点都不好,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你让我怎么自重,如何冷静?!” 他看着她,令她心头一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我是没有可能的。” “那又如何?你现在过得就是不好。”说完,拉着她继续向前走,这次,她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拉着向前走去,碧华吃惊地跟在后面。 第22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1 宁先宫,高照容哭声阵阵,吵着要让拓跋宏为她讨回公道。 “陛下,恪儿是我们的孩子,臣妾爱他,润贵人却如此歹毒地要害他,陛下要替恪儿做主啊……” 拓跋宏面色阴沉,冷戾的气息布满侵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说帝王喜怒无常,不说话也能让人心生畏惧,或许就是现在这样。 他伸出手臂,面无表情地将高照容揽进怀里,安慰道:“你放心,恪儿中毒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明原因,若让朕查出是谁下的毒,朕绝不轻饶!” 闻言,高照容的肩膀微微一颤,随即又大哭了起来,“陛下,就是润贵人!她见恪儿可爱,所以心生毒念,她是个歹毒的女人,是个毒妇,陛下不能姑息!” “够了!”坐于正位的太皇太后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拍了下桌子。她见惯了后宫的手段,也见惯了这种泪雨梨花的哭啼场面,不免有些恼怒和厌倦。 高照容停止哭泣,不再做声,整个人直往拓跋宏的怀里钻。 太皇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问:“陛下,这件事你怎么看?” “真凶未明,自然要先查明真凶。”拓跋宏淡定地说。 话音刚落,高照容再次哭了起来,“陛下,就是润贵人想害死恪儿,若恪儿有损伤,臣妾要让她偿命!” 高照容不顾太皇太后在场,说出如此狠话,不知有没有考虑周全。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看着拓跋宏。 拓跋宏皱眉,他记得刚刚从太华殿出来时,冯润求他信她的目光,此刻,再看看如此闹腾的高照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和厌恶。 他咬咬牙,抓着高照容的肩膀,暗自使力,“行了!别哭了,这件事朕会秉公处理,不许哭哭啼啼,朕还没死呢!” 肩膀上的疼令高照容微微皱眉,瞬间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挂着泪珠,略有不甘,但也不敢再继续闹腾。 见终于消停下来,太皇太后面色冰冷地来到婴儿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还未满月的婴孩,看得出她很喜欢很心疼这个孩子。 高照容见状,脸色大变,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和力气,扑上前抢过孩子抱在怀里,颤抖着,谁也不让碰,“不要害我的孩子,不要害我的孩子……” “你!”太皇太后不可思议地指着她,见她如此对自己,有些气结。 拓跋宏的冷戾瞬间烟消云散,“阿容难过,太紧张这孩子了,您不要介意。” 太皇太后皱眉,不好说什么,转身坐了回去。 这时,拓跋勰拉着冯润的手腕走了进来。白衣如谪仙的身影,让人移不开眼睛,也令人惊讶。 “臣,见过陛下,见过太皇太后。”拓跋勰微微施礼后直起了身子,动作恰到好处。 见此情形,太皇太后面色一怔,很是不可思议。 拓跋宏刚刚缓和的面色再次变得冷戾,他瞪着眼,看着抓着冯润手腕的手,双拳在袖中兀自紧握,冷声道,“六弟拉着朕的妃子未免太过了吧?” 拓跋勰淡然一笑,松开手道,“臣弟还以为皇兄不在意呢。” “她是朕的妃子,你说呢?!” 见拓跋宏不提小皇子中毒的事,高照容抱着扑过去跪在地上,又哭闹了起来,“陛下,润贵人下毒加害恪儿,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和恪儿做主!” 冯润皱眉,闻言不高兴了,“高美人,本宫敬你进宫早,称你一声姐姐,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是非不分,胡乱诬赖之人!” “臣妾怎么会胡说八道,恪儿明明就是你离开之后中毒的,不是你还会是谁?!” “若真是本宫,本宫又怎么会这么傻,如此光明正大,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冯润的话令她一惊,随即变得像泼妇一般诅咒道,“你们冯家权倾朝野难道还不够吗?连个孩子也要害吗?恪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高照容面容狰狞,孩子给她带来的打击似乎非比寻常。 如此针对冯家,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冯润用余光扫去,然后淡淡地收回目光,淡定道:“本宫没有要害你的孩子。” “毒妇,做了却不敢承认!” 话音刚落,高照容怀中的孩子大哭了起来。太皇太后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忙吩咐,“快!快把她和小皇子分开!” 不等侍卫动手,拓跋宏出手抱过孩子,将高照容推倒在地。 “快!快传太医!”见小皇子面色发红,哭声不够连贯,拓跋宏的脸上浮现出紧张。 太皇太后顾不得一旁失神地高照容,快步走过去看小皇子。 第23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2 “传太医!快传太医!”拓跋宏吼道。 话音刚落,太医端着药走了进来,“陛下,药已经熬好了。” “那还不赶快喂小皇子吃药?!” 太皇太后一边摇着小皇子,一边附和催促着,“快,快,快。” 宁先宫里一个机灵的宫女忙接过太医手里的药来到太皇太后身边喂小皇子吃药,可是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如数都给吐了出来。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见此,太皇太后怒了,拿着绣绢手帕为怀中的孩子擦着药汁。 太医忙跪地,颤抖道:“回太皇太后,可能是下毒之人剂量把握得好,小皇子中毒并不深,但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会导致食欲不振,持续发热。可能是小皇子还不足月,喝不下药。这种情况,臣只能选择为小皇子施针。” “那还不快点!小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后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太医忙起身接过小皇子朝里屋走去。 拓跋宏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刚刚那分明是紧张,如果不是紧张,她何故会发那么大的火?这个想法马上被拓跋宏打消了回去,冯家人怎么会真心的对待他?如果是真心的,当初又怎么会在他那般苦苦的哀求下,依然执意赐死林氏?这一切都是装的!一定是装的! “冯润,我要杀了你!”突然,高照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像个疯子一样。 冯润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惊叫了一声。 拓跋宏见了,刚要去扶,却被拓拔思勰先了一步。他冷冷地扯过高照容,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向一旁,然后蹲下身子,双手扣住冯润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冯润摇摇头,挣开他,“我没事。” “冯润,我儿子要真的出事了,我要你偿命!” 冯润站起身来,走到高照容面前,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轻笑,“冯家位高权重,本宫又刚刚进宫,何故要嫉妒你,加害你的孩子?” “不是你还会有谁?”高照容瞪大了眼睛。 “刚刚太医也说了,下毒之人是把握好剂量的,若本宫真想害你的孩子,何须把握好剂量呢?这明显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本宫,不是吗?”冯润看着她反问,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就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高照容一怔,脸色微变,自知再咬着冯润不会有结果,忙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刚刚给小皇子喂药的宫女,指着她问,“你是怎么照顾小皇子的!怎么会让小皇子中毒?” “啪!”宫女手中的药碗落地,忙跪在地上,“美人,奴婢是一直守着小皇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那小皇子怎么会中毒?若不是你照顾不周,那这毒就是你下的!” 那宫女听了,忙颤抖着哭道,“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小皇子下毒呀!” 高照容突然转换下毒对象,还是个没有地位的柔弱宫女,这态度突然的转变,不禁令冯润心生疑惑。 冯润看看她,再看看吓得不轻的宫女,“高美人,不是本宫帮这名宫女说话,实在是你的一句话,就把这宫女吓得不轻,她连面对你的胆量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胆子加害小皇子,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高照容眸光一闪,划过一丝锐利,但装瞬即逝,“那是因为她心虚才会如此!” 冯润气结,已然不知该如何与她沟通,便别过脸去,正好对上了拓跋宏若有所思的目光。 显然,高照容这笨拙的伎俩,在场的每一个都能看透,但碍于无凭无据,不好说什么。 拓跋勰围着这名宫女转了一圈,蹲下身子,用手中的扇子托起她的下巴,使其与他对视,悠悠道,“高美人说你加害她的孩子,原因就是你是贴身照顾小皇子的宫女,你一直这么摇头说不是你,你觉得众人是会信你呢?还是信高美人呢?” 闻言,高照容嘴角微扬,脸上多出了几分得意。 “六王爷,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奴婢贴身照顾小皇子真的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若有差池奴婢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如今小皇子中毒,高美人怀疑奴婢并不是不无道理,可这毒,真的不是奴婢下的啊……”说着,宫女嘤嘤哭了起来。 六王爷挑眉,收回扇子站起身,笑看向高照容,“高美人,这名宫女不是凶手。” 高照容面色一变,“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凶手?” “很简单,她贴身照顾小皇子,若真是她下毒,她第一个难脱干系,当然,本王并没有说她没有下毒的嫌疑。” “六王爷说得有道理,这宫女目前的处境确实尴尬,既有最大的下毒嫌疑,也有最不可能下毒的嫌疑,那接下来这案子该如何破呢?” 冯润微微一笑,心中复杂万分,想到冯媛中毒身体还没有痊愈,小皇子又中了毒,这两起事件若真的有联系,不得不承认这凶手的狡猾。若不是同一个人,这两起事件在时间上又衔接太近,让人感到棘手。她之前怀疑过拓跋宏,若真的是拓跋宏,那么他加害冯媛能够想得通,若小皇子中毒也是他所为,就着实令人无法想通。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还得看陛下有何打算了。”拓跋勰看着拓跋宏笑说,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他是打算息事宁人,还是继续追查到底。 第24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3 “陛下,恪儿不能就这么白白中毒,臣妾要公道!不能就这么算了!”高照容不甘地哭道,头上的金步摇伴着她哭泣的节奏摇晃闪烁着。 看着他们这一言一语的,拓跋宏顿时有些头疼,心里纵然有怒,却也不好发作。他拂袖转身,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恪儿是朕的骨肉,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此事,朕绝不姑息!” 冯润与六王爷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只有感激。正巧这时拓跋宏将身子转了回来,刚好将二人的目光交流尽收眼底,可是却变了味道,在他看来,这和眉来眼去没什么区别。她是他的女人!公然和自己的弟弟这么眉目传情,把他当空气了吗?! 这么想着,大步走过去,长臂一伸将冯润揽入了怀里,锐利地看着六王爷,“这件事真是委屈润儿了,朕差点就把你当成是凶手了,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冯润埋下眼睑,心下虽泛着酸楚,但还是微微扬起唇角,“陛下相信臣妾,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高照容看着她的笑容觉得甚是刺眼,却也不好再胡闹发作,想到冬瓜鸡汤的事若是被说出来,她便是欺君,于是强忍着心中的不自在埋首抱着怀中的婴孩。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众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冯润也不例外。 ………… 拓跋宏心情烦躁地回到太华殿坐于案前,高敛忙倒上茶水递了过去,然后沉默地立于一旁。 刚喝了口茶,被派去灵泉宫的春华缓缓走了进来,跪下行礼,“奴婢叩见陛下。” 拓跋宏抬眼:“你不好好伺候润贵人,来此做什么?” “奴婢寻思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润贵人神思不稳,需要见陛下一面。”春华埋头,恭恭敬敬。 拓跋宏皱眉放下手中的茶,高敛见状,问:“你有何事禀报?” “奴婢想说,高美人两次送来的冬瓜鸡汤都是润贵人亲手煮的,是为讨陛下欢心借花献佛的。” “这才几日,她就把你们的心给收买了。”拓跋宏笑了,甚至有些开心,他让高敛送过去的几个人,全是他的心腹,一方面是放在她的身边能保护她,另一方面,后宫暗箭难防,有这几人在身边照顾着,他能安心。 “奴婢们没有被收买,通过这几日和润贵人接触,她品行温良,对奴婢们也很好,是绝对做不出伤害小皇子的事情的……” 拓跋宏听着,从桌角的一堆卷书中拿起一卷打开:“朕知道了,下次如果还是这些事情,就不用来禀报了。”言下之意,他信任她。 “诺。”春华恭恭敬敬地叩首,然后起身离开。 春华一离开,拓跋宏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继续若有所思地喝着茶,虽然心中有疑问,但知道这宫中有人刻意针对冯润,究竟是高照容所为还是其他人所为,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敢对他的骨肉动心思,他是万万不会饶恕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装作不在意,继续宠幸冯润,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新的线索。 …………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墙头的树枝伴随着清风微微摇晃着。 “唉……”墙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冯润回到灵泉宫后便始终沉默地一语不发,许是对于恪儿中毒一事未平而惊魂未定,思索夜里陛下来了要怎么做。 碧华看不下去了,焦急道:“贵人,您倒是说句话呀……您这个样子,奴婢担心……” 冯润回过神来,“不用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您出了宁先宫便心事重重的,奴婢都看在眼里。”碧华皱眉倒了杯茶水放在她的面前说。 冯润埋下眼睑,看着杯中清澈可见杯底的清水微微一笑:“我真的没事,大概是昨夜没休息好,所以有些累了。” 碧华叹了口气:“那就休息会儿,奴婢这就去铺软榻。” 冯润点了点头,待碧华离开,端起面前的杯子,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 傍晚,夕阳甚好,晚霞映着半边天犹如朵朵莲花,红艳似火。 御花园中此时各种花开得正艳,在晚霞的璀璨下,显得分外夺目。 晚风徐徐,摇动着艳丽得花枝,莎莎作响。 一阵零碎有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太监一只手提着一只木桶来到御花园西侧的井旁。他将木桶放在井旁,挽起衣袖露出手臂准备打水。 小太监将木桶挂在井绳上,然后拉紧一端的井绳,将木桶丢进井中,再将木桶从井中提起。他将木桶从井绳上取下,看着打上来半桶水一脸惊鄂。 “血……血……血……”他吓得瘫坐在地上,原来,他从井里打上来的不是清水,而是血水。 木桶跟着倒在地上,清澈红艳的血水瞬间倾洒了起来,小太监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向后退去,然后站起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口中喊着:“死……死人了!死人了……”惹得宫中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 第25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4 太皇太后本因着天气好出来赏花,没想到这才刚到御花园,便被扰去了雅兴,皱眉怒问:“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小太监一见是太皇太后,瞬间跌跪在那里,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刚刚跑过来的方向,惊恐万状道:“太皇太后……血……好多血……”说着,竟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凤仪端庄地站在那里,她见惯了大风大浪,再大的事都惊扰不到她,所以哭声令她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好哭的……真没出息!带路!” 闻言,小太监忙压住心中的慌乱,跪在地上说:“诺,诺……太皇太后,在那……在那边……”说着,忙从地上爬起来带路,众人便跟着小太监的步伐,沿着御花园的小径走去。 一行人跟着小太监来到水井旁,水井旁的木头翻在地上,早已洒掉渗透在了泥土里,一片湿润,却难掩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你不是说有血吗?血呢?”太皇太后威严地问。 小太监撤得远远地指着那口井,早已吓得脸色苍白,魂飞魄散:“回……回太皇太后,在……在井里……” 太皇太后给身边跟随身边年长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打一桶水上来。” “诺。” 李公公忙走上前,将绳子一端绑在了木桶上,然后将木桶扔进了井里。他将耳朵凑近井边,听出了木桶落入井中的声音和平日里的不一样,微微蹙起眉,将木桶重新从井中拉了出来。果然如他所料,只打上了半桶水,而这半桶水,正是红色的。 李公公把木桶放在地上,用一根手指蘸了蘸凑近鼻尖一闻,忙对太皇太后做了一辑:“回太皇太后,水确实是血水,这井里似乎有东西,您看……” 太皇太后上前一步朝桶里看了看,当下大怒:“反了!不管这井里有什么,都给本后捞上来!” “诺!”李公公应下,朝一旁的其他宫人们挥了挥手,便带着众人开始打捞。 不一会儿,当众人拧成一股劲儿把井绳拉上来时,才知道原来是宫里出了命案。 众人将一名断了气的宫女从井中拉了出来,这名宫女的皮肤已被水泡得浮肿,那发白的样子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皇太后冷眼看着死去的宫女问:“这宫女是哪个宫里的?” 李公公打量了一番道:“回太皇太后,奴才瞧着眼熟,好像在宁先宫高美人身边见过这名宫女……” “宁先宫?”太皇太后闻言缓了口气,戴着金色护甲的手指捏着秀娟手帕微微掩起鼻子,皱了皱眉,似在回忆。 “奴才想起来了。”李公公恍然大悟,“上次小皇子中毒的时候,听高美人的话里意思,好像是这名宫女照看的小皇子……” 听李公公这么一说,太皇太后放下手,恍然大悟:“本后想起来了,确实是她!” 李公公:“太皇太后,您看……这名宫女怎么处置?” “抬着,送回宁先宫,顺便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宫里就这么随便死了个人,若不清不楚的,必会闹得人心惶惶,所以要查明白了!”说着,带着一行人朝宁先宫走去。 ………… 高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闫春刚奉了命从宁先宫里走出来,便碰上了一行身着宫装的太监宫女,为首的是身着一袭金丝绣线的凤鹃花鸟锦服的太皇太后。 闫春停住步子,顺着一行人看去,正好看到了那名死去的宫女,毕竟是处事还不成熟的小宫女,吓得脚下一软,忙跪了下来:“太皇太后吉祥!” 太皇太后停住脚步,一行人也停了下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太皇太后,奴婢……奴婢奉高美人之命去找人……” “找何人?”冯氏淡淡地问,声音威严。 “贴……贴身照顾小皇子的宫女小燕……”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不愿再去她多费口舌,问道:“你家主子呢?” “回太皇太后,美人正在休息,奴婢这就去通报。”说着,闫春忙站了起来。 “不用了,今日宫里出了人命,这种耽误时辰的通报就免了,本后自己进去就好。”说着,带着一行宫人朝宫内走去。 第26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5 此时,高照容正侧卧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葡萄喝着茶,别提有多舒心了。 太皇太后一行人将至,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如此场景。 “本后还以为恪儿身子未愈,你会忧心备至,没想到这么悠闲,竟有这般闲情逸致。”太皇太后带着一行人穿过雕梁画柱的红绿长廊,一边走一边说。 闻声,高照容瞬间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忙从软榻上起身行礼:“不知太皇太后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末了,不忘怒瞪一路小跑跟来的宫女闫春:“太皇太后大驾光临,你就不知道通传一声吗?” 闫春身子一颤,瞬间跪在地上:“奴婢……奴婢……” “是本后不让她通传的,怎么?你难不成还要责怪本后礼数不周吗?”太皇太后声音里透着不悦,不怒自威。 高照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忙低下头:“臣妾不敢……” “你竟还有不敢的?” “臣妾惶恐,还望太皇太后明鉴。”高照容表情微变,葱指不自然地攥起帕子,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太皇太后摆摆手:“罢了,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 见高照容起身,便问:“你宫里可是少了什么人?” 高照容知道机会来了,掩去嘴角一瞬的笑意,愠恼道:“回太皇太后,今早臣妾去看恪儿,恪儿一直在哭,却未见一直贴身照顾的宫女,便想着她可能是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了,可到现在都没回来,这就是擅离职守,臣妾便让闫春去找了。” 太皇太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了一番,道:“不用找了,你看看这名宫女可是你宫里的。”末了,对一侧的太监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把人抬过来~”李公公意会,忙招呼着宫人将刚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宫女抬了过来。 一见人,还是个死人,高照容感到浑身不自在,捂着嘴干呕了起来。见太监们将尸体放在地上,她一只手用帕子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对闫春说:“快,去看看是不是小燕。” “诺。”闫春应了一声,胆怯地靠近尸体,小心翼翼地投去了目光,看过后,没有一丝惊讶,忙跪地回道:“回太皇太后、高美人,此人,确实就是小燕。”说完,嘤嘤哭了起来。 “什么?”高照容捂着口鼻不可思议地看向尸体。 看着主仆二人的反应,太皇太后有些不耐烦,冲闫春吼道:“哭什么哭,才多大点事儿,有什么好哭的?” 闫春惶恐,“太皇太后有所不知,奴婢和小燕一同进宫,关系情同姐妹,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说对不起小皇子和美人,想来也是因为小皇子中毒的事情内疚自责,没想到今天就……”话还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闻言,高照容接去了话:“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她给小皇子下毒,被本宫识破,本宫碍于陛下和六王爷没有降罪,只说了她两句她就畏罪自杀了,也算是良心发现。” “哼!本后从不相信在这宫里会有畏罪自杀的事情发生,若是往日,但凡与朝政有关联,后宫妃子若使手段犯了错事,本后和陛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牵连到皇子,本后就一定要查到底,找到这颗毒瘤!” 高照容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臣妾谢太皇太后,一切全凭太皇太后做主。” 太皇太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陛下有陛下的道理,他是一国之君,至于六王爷,朝中无人不知他刚正不阿,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杀一个人。” “臣妾肯请太皇太后明查!为了恪儿,为了陛下,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也好平了臣妾的心。” 见高照容一脸诚恳坚定,太皇太后一甩衣袖冷笑转过身,“把人抬走,回宫。”说完,带着人大步离开。那些原本抬着宫女小燕尸体的太监重新抬起跟了上去。 高照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太皇太后的身影走出宁先宫的宫门,那一瞬间,她全身发软差点跌倒,幸亏闫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将她扶在了软塌上。 高照容瘫在软塌上,将脸撇向一边紧张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闫春:“美人放心,全部都办妥了。” “办得利落吗?” “美人放心,奴婢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留下多余的线索。” “那就好,那就好……”高照容松了口气,换上一副狠毒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冯润,谋害皇子可是大罪!到时候不论是陛下还是你的太皇太后姑母都帮不了你!我看你还能威风到什么时候!” 闫春笑了起来:“美人真是高明!” 得到夸赞,高照容得意地笑着从软塌上站了起来,闫春忙扶住:“走,陪本宫去厨房,本宫要亲手为陛下做一盅冬瓜鸡汤~” ………… 太皇太后一出宁先宫的门,就对跟在身侧的李公公说:“老李,去请陛下到安乐殿,然后派人把张仵作和侍卫统领也传来。” “诺。”李公公接到旨意,就转身脱离队伍,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太皇太后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中年宫女:“文澜,你是安乐宫的掌事姑姑,跟在本后身边多年,看惯了这后宫风雨,今日这桩命案,你怎么看?” “奴婢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虽然看了不少,但远不如您亲身经历刻骨铭心,所以奴婢不敢妄加断言。”文澜恭恭敬敬,看得出对这个冯家的女人忠心耿耿。 “无妨,你心里想什么,可以直说。” “奴婢觉得,虽说今日死的是个宫女,可此事并不简单。”文澜回答得中规中矩,毕竟是后宫之事,她只是一个宫女,根本不敢妄加断论。 太皇太后了然文澜的想法,遂点点头:“本后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此事决不能轻率了事。” 第27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6 高照容在厨房里按照冯润给的法子炖冬瓜鸡汤,结果出来的味道却和冯润做的不一样不禁恼怒了起来:“好呀冯润,竟然还留了一手,冯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滑得跟狐狸似的。” 闫春从案上拿起做法的单子说:“润贵人只给您写了食材,没有写做的方法,如果只有食材没有方法,十个厨子做出的味道都会不一样。” “哼!这就是她的心机!”说着,高照容愤怒地抱起那盅冬瓜鸡汤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闫春忙跟了上去。 刚出厨房的门,就和刚进宁先宫的李公公碰上了。 高照容忙整理仪容,换上一副笑脸,“李公公怎么有闲情来此?” 李公公行了个礼:“高美人,太皇太后让老奴传您去安乐殿问话。” 高照容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本宫这就过去。” ………… 天已黑了下来,西边的天空还泛着些许橘色。冯润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茶盏发着呆,似乎一直都没有动过。敲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进。” 门开了,碧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拿着烛盏的桃红和柳绿。 碧华见到冯润先是一怔,问:“贵人,您怎么……” “本宫睡不着,就想独自坐一会儿,没想到,这一坐天竟黑了。” 碧华了然地走到冯润身边,轻声说:“贵人,又出事儿了。” 桃红和柳绿分别烛盏放在桌上,盖上灯罩,映着冯润的脸。她皱眉,愕然道:“什么?又出事儿了?是不是媛儿她……” 碧华摇头:“不是,是宁先宫伺候小皇子的宫女小燕死了,听说是畏罪自杀。” “人不是她杀的,她不可能是凶手。”冯润疑惑。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感觉这事儿蹊跷……” 话音还没落下,秋实小跑着过来:“润贵人,太皇太后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说着,李公公大步走了进来,对冯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润贵人,太皇太后传您安乐殿问话。” 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公公可知太皇太后此时传本宫过去所为何事?” “润贵人去了就知道了。”李公公处事不惊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冯润心里有些不安,隐隐地猜到此时被传去问话,一定还是和小皇子有关,来不及多想,她点了:“碧华、桃红、柳绿,你们随本宫一起去吧。” 三人齐齐福身应道:“诺。” ………… 此时,拓跋宏和高照容都已经在安乐殿中。正坐上坐着太皇太后,她的身旁坐着拓跋宏。 高照容惶然地站在殿中一侧,埋着眼睑,神态毕恭毕敬。 冯润随李公公来到安乐殿,她缓步走到殿中央下跪行礼:“给太皇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拓跋宏见到她,张了张嘴,刚要让她免礼,太皇太后却装作没有看到她,看向高照容,威严地问:“你口口声声说这名宫女是自杀,可有证据?” 高照容用眼睛瞄了一眼冯润,气势上多了几分窃喜和得意,她自信满满,有理有据地答:“回太皇太后,除了臣妾之外,平日里专程照看恪儿的人就是小燕。今日臣妾当众怀疑她毒害恪儿,意图嫁祸润贵人,却被六王爷否定,侥幸逃过一劫。她意识到臣妾知道是她下的手,傍晚就跳井自杀,很明显,她这是心虚了。” 拓跋宏闻言,笑了起来。他看向冯润,问:“润儿,此事你怎么看?” 冯润抬起头,正好迎上拓跋宏的目光,这目光中透着关切,似是在给她鼓励和勇气。冯润心下微微一颤,说出了心中所想:“臣妾不认为宫女小燕毒害恪儿,还做出嫁祸之事。” “如果不是她做的,她又怎么会自杀?”不等拓跋宏和太皇太后开口,高照容抢话反问,气势咄咄逼人,似乎在故意引导什么。 冯润回头淡淡地看了高照容一眼,然后看着正位上的两个高高在上的人说:“如果小皇子中毒和小燕有关,实难想出她加害小皇子不成,而后自杀的动机。所以臣妾不认为小燕是自杀的,如果此案真是嫁祸的话,那么小燕就是替罪羊,很有可能是他杀。” “嗯……”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威严地看向高照容:“高美人,本后念你是恪儿的生母不想把你怎样,可润儿是本后的侄女,在法理面前,本后又不能徇私偏袒,这件事,本后希望你能理性看待,不要因为恪儿差点遇害,就看谁都是凶手。”太皇太后话里有话,令人不得不多想。 拓跋宏始终静静地坐着,强忍着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压着,笑着说:“太皇太后,朕认为说得再多都不如先让润儿起身,好让张仵作分析一下验尸结果。” “陛下说得又理,润儿,起身说话。”显然,拓跋宏的话,很得太皇太后的心。 “谢太皇太后,谢陛下。”冯润埋下眼睑,起身立在了高照容的对面。 “润儿,因为恪儿的事牵连到了你,所以本后才唤你过来。” 冯润了然地点点头,“润儿明白。” 太皇太后刚刚故意不让她起身,实则是给高照容看的,以此不仅可以展现冯家人公正不欺人的气度,还可以借此用言语提醒。 见状,拓跋宏对高敛说:“宣张仵作吧。” “诺。”高敛点了点头,冲大殿门口的方向喊:“宣张仵作进殿。” 张仵作面无表情地走进大殿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太皇太后。” “起来吧。”拓跋宏道,见张仵作起身,又问,“可验明这名宫女是怎么死的了吗?” “可是自杀?”太皇太后补充问。 “回陛下、太皇太后。此宫女腹部被利器多处刺伤导致大出血,腹腔有大量积水,身上有擦伤的伤痕,是拖拽所致,指甲缝中有泥土,乃是挣扎留下来的。由此可以推断出此宫女是被刺伤后拖拽到井口,然后强行丢进去淹死的。” 冯润闻言皱起了眉。 第28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7 “你能确定吗?”拓跋宏忽然站了起来。 “臣能肯定,不敢欺君。” “真是反了!去调查的侍卫统领都回来了吗?”说话间,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高照容一眼。 高照容故作镇定地装作没有看到那道目光,微微颔首。 太皇太后刚刚问完话,侍卫统领扶着腰间的佩刀,脚踩长靴地大步走进大殿单膝跪地,单手拿起一只白玉兰耳坠,“陛下,太皇太后,臣在井旁找到了一只白玉兰耳坠,只要找到这只耳坠的来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高敛从侍卫统领手中接过耳坠,递回到拓跋宏的手里。 拓跋宏拿着耳坠打量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冯润见到那只耳坠,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眉头皱得更深,“不用找了,白玉兰耳坠是本宫的,前段日子陛下让高执事送来赏赐的物品里就有,后来对照清单时,发现只有一只。” “一只?哪有耳坠是单独的?另一只怎么会出现在井边确实可疑。”太皇太后道。 抽泣声传来,冯润回头看去,正好迎上高照容恨恨的目光。她抽泣着,“润贵人,我原本已经相信你了,现在才发现你根本不能信!” “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恪儿的事情!”冯润坚定地说,“本宫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高照容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你,那白玉兰耳坠是怎么回事?” “本宫不知道。” 见冯润不知道怎么办,高照容瞬间跪在地上:“陛下,太皇太后,小燕一定是受润贵人指使,润贵人怕暴露自己,才将小燕杀人灭口的!她说白玉兰耳坠就一只,一定是撒谎!” 冯润冷笑:“本宫能笑你的演技拙劣吗?” “够了,都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乱吗?”太皇太后的一声威吓,整个安乐殿都安静了下来。 高照容含泪咬着下唇,满是不甘:“太皇太后,现在证据确凿,您不能偏袒润贵人。” 不等太皇太后说话,拓跋宏冷笑反问:“你说润儿是凶手,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单单一只耳坠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臣妾知道陛下喜欢润贵人,所以免不了有所偏袒,臣妾不怨陛下,只希望您能替还在襁褓中的恪儿想想,是谁差点害死他。” 拓跋宏的脸已经是一片冰寒,他看向一旁依旧面无表情的冯润,见她目光如星,丝毫没有畏惧,心想她说不定有可以证明清白的理由,便问:“润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问句在冯润听来却是质疑,抬眼迎上拓跋宏的目光,看到的确实信任,她开始疑惑。尽管心中疑惑,只要他肯信自己,她的心中就燃起无限的勇气。她扬起灿烂的笑容,转身看向张仵作:“张仵作,可有查清楚宫女小燕是什么死了有多久?” 张仵作以鲜卑习俗行礼,“回润贵人,从尸体的状态来看,这名宫女应该在傍晚,死了有两个时辰了。” 听到答案,冯润又问高照容:“张忤作说小燕死了有两个时辰,你能肯定本宫就是杀她的凶手吗?” 高照容一怔:“物证俱在,不是你还会是谁?” “物证虽有,可是没有人证,不是吗?”冯润自信满满地反问,看着高照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轻蔑。 “没有人证又如何?难道润贵人想以此逃脱罪责吗?” “我冯润有罪自会认下,无罪绝不会认莫须有的罪。小燕一个小小宫女,本宫若要杀她何须亲自动手?张忤作说小燕死前有过挣扎,可是本宫身上并没有厮斗痕迹。” “或,或许是你故意掩盖了呢?”高照容有些心虚,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 “本宫无需掩盖,本宫今日穿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也从来没有戴过白玉兰耳坠,至于其中一只为何会掉在井边那就不得而知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冯润忽然道:“本宫想起来了,陛下赏赐的当天,高姐姐你去过灵泉宫,本宫还让你随便挑个喜欢的拿去呢。”言下之意就是高照容才是最有嫌疑的。 高照容脸色煞白,她慌忙看向拓跋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陛下,臣妾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回想到当日的情景,除了冯媛在身侧,高照容选走白玉手镯时她没有站在她的身侧,她是没有办法保证的,而白玉兰的耳坠就在旁边。这么一回忆,心下瞬间了然。 主座上始终冷眼旁观的太皇太后,一副处事不惊,看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她看向冯润问:“润儿,你说高美人没有人证可以证明你是凶手,你可有人证?” “整个灵泉宫内外的人都可以作证,晌午之后臣妾就没有出去过,小燕死了有两个时辰了,光是时辰上也对不上。况且,光天化日之下,天还没黑透,将一名宫女拖至御花园投井的方式未免也拙劣。” “灵泉宫的人都归润贵人管,润贵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高照容不甘地说。 “本宫没有必要为了掩盖什么来杀一个宫女,倒是高美人你,本宫拖你给陛下送冬瓜鸡汤那日,你来了本宫的宫里,你选走本宫一只镯子,当晚本宫清点物品,发现那只白玉兰耳坠就不见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把握,可以说是想诈一下她,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测。 闻言,拓跋宏皱了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高照容。 果不其然,高照容脸色瞬间僵住。 第29章 计中计里谋中谋8 冯润继续说:“小燕是照顾恪儿的贴身宫女,理应在你的宁先宫寸步不离地守在恪儿身边,为什么会忽然离宫了呢?” “哼!为什么会突然离宫,想必润贵人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的恐怕不是本宫,而是你。你既已认定是小燕下毒害恪儿,为什么不立刻将她撤去,还依然让她继续照顾恪儿呢?你是心大,认定她被怀疑了就不会做出什么举动吗?” 高照容慌了,“那、那是本宫想看看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呵呵。”冯润意味深长笑了,“恪儿还那么小,把一个认定的凶手留在他身边,拿恪儿的性命冒险,显然不是一个母亲会有的行为。” 一语中的。 一个正常的母亲,都不会在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够淡然地安之若素。除非,一切都并非外人所想的那样。 是非曲直,真相已然明了。任凭再怎么狡辩,也都是徒劳,只会让人看了生出笑话。 高照容心头一紧,瞬间瘫坐在地上。 太皇太后接了话,“本后今日去你宫里,你倒是悠闲得很~” 高照容抬头,正好对上太皇太后的怒颜,心知纸包不住火,忙颤抖着跪倒在地求饶:“求太皇太后恕罪!求太皇太后恕罪!” “哼!你先是给恪儿下药,后又杀了宫女栽赃润儿,本后可恕不了你的罪!这事儿,你还是问问陛下吧!” 闻言,高照容仿佛看到了希望,跪走到拓跋宏脚下,拽着他的衣角:“陛下,臣妾知错了……您就看在臣妾是恪儿的母亲,和臣妾亲自为您做冬瓜鸡汤的份上绕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拓跋宏皱眉,一脚踢开她,一脸的嫌弃,仿佛被她碰一下衣服都嫌脏,咬着牙道:“不提冬瓜鸡汤还好,你这一提,朕还真嫌恶心。”说着,大步走到冯润面前,“润儿,这件事是高美人针对你的,打算怎么处置,全凭你。” 冯润没想到拓跋宏会把这件事的决断权交到冯润的手里,她看着他,心想:早知道他信自己,还知道那冬瓜鸡汤的事情,就不置气了。 这么想着,冯润笑了。 高照容再次瘫坐在地上,看到冯润的笑容,心中生起恨意,但还是咬了咬牙,跪向冯润:“润贵人,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吃您和陛下的醋……” “你真是糊涂了!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下得去手!”不等冯润说话,太皇太后怒言。 看着高照容,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嫁入帝王家,本就无法和心中所喜欢的人比翼双飞,还要忍受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难为她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冯润不禁叹了口气道:“姑母消消气,依润儿看,恪儿没事已是万幸,况且高美人已经知错,不如就让她在宁先宫闭门思过,抄写佛经好好忏悔,也显得您和陛下宅心仁厚,以仁义治理后宫。” 高照容诧异冯润竟然没有趁机将自己杀了或废了,反而饶了自己,但她的心里并没有丝毫的谢意,反而觉得冯润在装大度,好显示自己有多笨拙低劣,衬托她白莲花般的不阿。 双拳缓缓在身侧握紧,脸上依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悔意,她在心中暗道:冯润!我恨你!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太皇太后闻言,看向拓跋宏:“陛下,你怎么看?” 拓跋宏纵然生气,恨不得废了高照容后打入冷宫,但知道冯润一向宽宏大量,回道:“朕虽然怒不可遏,但润儿大度,说得又不无道理,如此也好,就让她回宁先宫闭门思过去吧。如若再犯,朕必当严惩!”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不耐烦地看向高照容:“还不快谢恩照办?” “谢太皇太后恩典,谢陛下恩典,谢……润贵人。”高照容一一磕头谢恩,心内却是千般不服气:冯润,我的今天全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我何故如此落魄! ………… 长清宫,灯火通明。 冯媛坐在桌前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 翠芯在一旁安慰着:“贵人不要太担心了,身子要紧,润贵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冯媛叹了口气:“翠芯,你自幼跟着我和大姐,深知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如今到了这后宫,竟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我……” 翠芯满是动容,似是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不免也有些不安和烦躁,“大小姐人那么好,奴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大小姐会害人。”说着,跪在地上双手合拢地仰天拜了起来,“菩萨在上,求您一定要保佑大小姐平安无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媛贵人。”月瑾人未到,声先至。 听到声音,冯媛瞬间站起身子朝门口看去。 月瑾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迈着小步走了进来,不等她行礼,冯媛便焦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月瑾掩嘴一笑,行礼道:“有惊无险,全是高美人捣鬼做的乱,意图加害润贵人。好在皇上和太皇太后圣明,当场揭穿了高美人。” “现在呢?” 月瑾:“润贵人已经离开安乐殿,在回灵泉宫的路上了。” 冯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想不到高美人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翠芯从地上站了起来:“菩萨保佑,润贵人没事就好。” 看到翠芯的样子,冯媛不禁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 翠芯吐了吐舌头,跟着笑了起来。 冯媛:“走吧,咱们去灵泉宫给姐姐去去晦气,压压惊。” 从安乐殿出来,冯润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碧华叹了口气:“贵人还在忧心?” 冯润摇摇头,“虽然刚刚太皇太后顺着皇上,给足了皇上面子,但本宫看得出,皇上始终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您处处都为皇上着想,皇上一定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未对您刻意表露而已。”桃红接了话道。 闻言,冯润顿住步子朝桃红看去。她知道,桃红是拓跋宏身边的人,她能说出这番话,刚好能知道拓跋宏的心思。 见冯润看她,桃红自知嘴快,忙低下了头。 冯润瞬间开心了不少,凉凉的夜风吹过,一扫心中的阴霾,满是愉悦,笑道:“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在快走到灵泉宫门口的时候,碧华笑道:“贵人,您看,还是媛贵人紧张您,定是早早地就等在灵泉宫门口了。” 冯润看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唤道:“媛儿。” 冯媛回头迎了上去:“姐姐,你没事就好,吓我一跳。” 握住冯媛的手撇了撇嘴:“还说,你身子还没完全好,夜里露气重,你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说着,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给冯媛披上。 冯媛腼腆一笑:“还不是担心姐姐你。” “就会贫嘴,身子不要了?” “身子不好可以养,在这宫里,姐姐可就你一个~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要让我伤心死~” 姐妹俩相识一笑,甚是默契。 “外面有风,快别在这儿站着了,走,去我那儿坐一会儿。” “好”冯媛点点头,见姐姐真的没事,也松了一口气。 冯润拉着冯媛正要进灵泉宫,拓跋勰的声音响起:“润儿。” 闻声,冯润和冯媛同时回头看去。 月色的华光下,拓跋勰身穿一席月色锦服地走过来,那犹如谪仙的气质,在这样的月华下凭添了几分英气。 他紧锁眉头地大步走来,神色里满是紧张:“听说宫里又出事了,你被唤去安乐殿问话,你怎么样?太皇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冯润摇摇头,“不过是一些小事。” “都出人命了,哪里是小事?!”他说话的速度有些急,透露了那份关切之意。 “已经没事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已经为姐姐做了主,当场揭穿了高美人,倒是姐姐太过宅心仁厚,恐怕高美人未必会真的领情。”冯媛看到拓跋勰心中涌出几分喜悦,但见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没有看到自己一般,不免有些失落,便出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冯润:“不论她是否领情,我都相信以德便能服人。她害我,我不与她计较,想必她也会收敛些。” 拓跋勰明显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还是你宽宏大量。” 冯润:“这么晚了,六王爷为何会在此?” “皇兄召我进宫议事,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就看上一看就好。” 冯媛的眸子暗了下去,失落地埋下眼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袖中的手已经纠结地攥在了一起。 冯润知道拓跋勰的心思,不客气地提醒:“六王爷,你虽是皇上的亲弟弟,平日里随意出入后宫也就罢了,现在是夜里,这么来往进出,被人看了去,会遭议论不说,关键是有伤风化。” “姐姐说得是,始平王应该避嫌才是。”冯媛接着冯润的话,特意加重了“避嫌”二字的音调。 第30章 天灾民难同携手1 冯润知道拓跋勰的心思,不客气地提醒:“六王爷,你虽是陛下的亲弟弟,平日里随意出入后宫也就罢了,现在是夜里,这么来往进出,被人看了去,会遭议论不说,关键是有伤风化。” “姐姐说得是,六王爷应该避嫌才是。”冯媛接着冯润的话,特意加重了“避嫌”二字的音调。 拓跋勰怔住,这才注意到冯媛,尴尬一笑:“说的是。” 冯媛见拓跋勰对自己笑了,也回以微笑。 拓跋勰将目光移回冯润的脸上:“你不想常见到我,我能理解,我也不愿意给你添麻烦。但是,在这后宫,只要有人敢欺负你,我绝不轻饶!” 他说得云淡清风,冯润却皱了眉,一脸严肃地问:“你想做什么?” “只要是欺负你的人,我都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王府!后宫的事情后宫自有处理办法,外人掺和进来只会越来越乱,六王爷请自重!” 冯润怒了,拓跋勰惊住,他没想到冯润会因自己的关心如此动怒,不免有些失落。 “陛下还在等我,告辞。”说完,拓跋勰转身大步离开。那一袭月色白衣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落寞。 冯媛回头看去,心中有失落,亦有期盼,不由自主地将他叫住:“六王爷。” 拓跋勰顿住脚步,回头迎上冯媛的目光,淡淡一笑:“媛贵人有何事?” 冯媛心跳加速,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怕心中的秘密被看去,犹豫了一下,说:“代我向陛下问好。” 冯润怔住,内心的复杂情绪犹如新婚之夜那晚一般再度油然而生,竟忘了自己的妹妹也是拓跋宏的贵人。从新婚之夜到此刻,拓跋宏因为自己从未踏足过长清宫,内心不禁对冯媛产生了自责和歉意。可感情本就是自私的,即便是有了自责、有了歉意,她霸道地希望拓跋宏是自己一个人的。只是,对冯媛的这份歉意,恐怕是无法从拓跋宏那里获得弥补了…… “好,我会把媛贵人的情谊带到。”见冯润怔住,拓跋勰以为冯媛是吃了冯润的醋,冲冯媛微微一笑,表示了然安慰,然后转身离去。 冯媛痴痴地看着拓跋勰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得想哭,意识到身边有人在,这才忍了回去。她不是有意以陛下的名义来博他那俊美的回眸一笑的。 拓跋勰一离开,冯润反应过来,再度拉住冯媛的手:“媛儿,外面露气太重,咱们进去聊。” 冯媛不动声色地拨开冯润的手,“我刚刚想起今晚的药还未服,就不在姐姐这儿坐了。” 得知冯媛因为关心自己而忘了吃药,冯润更是内疚自责:“好,那今晚姐姐就不留你了,回去吃了药,要早些休息。” 冯媛点点头,截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冯润,“想必今日的波澜令姐姐也受惊不小,我这就回去,姐姐也早些休息。” “好。”冯润点头接过披风,交给了身侧的碧华。 冯媛带着人转身朝长清宫方向走去,冯润看着那道柔弱的身影走远才转身进了灵泉宫。 ………… 此时的拓跋宏正在天文殿内一卷卷地看着奏折,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一旁站着的高敛观察着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忽然,拓跋宏合上一卷奏折愤怒地拍案:“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一个个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时,拓跋勰刚巧走到殿外,听到了拓跋宏的愤怒。 他大步走近殿内,人未到,声先至:“皇兄,不如咱们下盘棋消消气,平复一下心情再谈论朝事如何?” “六王爷。”太监高敛恭敬行礼。 拓跋宏抬头,刚好看到一袭白衣而至的拓跋勰,“阿勰,你来的正好。那老太婆……” 拓跋勰闻言,忙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地冷声提醒:“皇兄!” 拓跋宏不再说话,单手握拳放在案上,目光看着案上闪烁着的烛火,将他眸底的怒火又突显了几分。 拓跋勰对一旁呆滞的太监高敛使了个眼色,“把门关上,然后布置棋案。” “诺。”高敛应声,将门关好后离去。 见拓跋宏沉默,拓跋勰来到桌案一侧坐了下来,缓声安慰:“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皇兄只需沉住气,做好计划准备,方有成大业的可能。” “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那老太婆居然下令广建宫殿,这得花多少银子,朕怎能不恼?” 拓跋勰:“想必此事太皇太后她也未必知晓,她那么在乎权位,把这些看得如此重要的人,这么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做出引起众怒的事情。” 二人说着,高敛已经带着宫人将榻案上的卷书奏折收走,然后将棋盘和棋子放上了。 拓跋宏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下来:“你说得对。可是,即便真的天下太平,也不该如此奢侈。” 拓跋勰笑了出来:“皇兄平日里爱看汉人的书,现在看来,真是受汉人影响甚大。” 高敛端来两碗茶水,分别放于拓跋宏和拓跋勰的手边。 拓跋宏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道:“虽说改朝换代了,天下遍地英雄,可汉人的东西确实精致,汉人的治国之道,也确实在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百姓生活安稳,才能促进大业达成。” 拓跋勰点点头:“有道理,我赞成!皇兄做任何决定,弟弟我一定全力以赴地支持。” 拓跋宏放下茶碗点头:“好兄弟!来吧,下棋,咱们兄弟之间好久没切磋过了,正好边下边聊。” 拓跋勰唇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优雅地拿起一颗白子道:“那弟弟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着,将白子落在棋盘正中央的位置。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地下着。 忽然拓跋宏问:“去见过她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冯润。 拓跋勰诧异,抬眼看了一眼专心凝视棋局的拓跋宏,道:“皇兄怎么知道?” 拓跋宏依旧看着棋局,忽然笑着落下一子,又收了一些白子:“闭着眼睛都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对润儿的那份心吗?” 拓跋勰苦笑着将目光移至棋盘,优雅地执子落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拓跋宏笑着再度落下黑子:“怎么样?这次鼻子上又碰了多少灰?” 拓跋勰摇头:“不提也罢,看你这会儿情绪稳下来了,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好,我也正有此意。” 此刻,他们之间不是君臣,而是兄弟。即便是聊到了同一个女人,也是君子之争,不会将任何掺杂私念的情绪扯入到宏图大志的计划中来。 ………… 冯润回到灵泉宫后,春华和秋实早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冯润忙行了礼。 “谢谢菩萨,总算是平安无事。”春华起了身,一边双手合十地说着,一边迎上来接过碧华手中的披风挂了起来。 “刚刚有惊无险,真是让人捏了一把冷汗,但也算畅快淋漓,非常痛快。咱们贵人心善人好,陛下又圣明,岂能冤枉了咱们主子。”碧华笑着,分别从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罐中用木夹夹出几朵白杭菊和几粒枸杞放在茶碗中,然后抬手拎起温着开水瓷壶,将茶碗倒满。 碧华将冲泡好的枸杞菊花茶递给冯润:“这天干物燥地容易上火,贵人喝杯枸杞菊花茶,不仅降火,还能清肝明目。” “就你嘴贫。”冯润笑着接过茶。 碧华俏皮地眨了眨眼,“奴婢贫惯了,贵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奴婢了~” 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春华、秋实、桃红、柳绿也跟着笑了起来。 冯润在坐下将茶喝尽,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心七上八下了一天,本宫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睡下。春华,你们帮本宫备水吧。” 春华和秋实互相对视了一眼,甚是默契,笑道:“奴婢猜到贵人您今晚会泡澡,所以热水早已备好,奴婢这就服侍您沐浴更衣。” 冯润心中一动,想着拓跋宏送过来的人不仅聪明伶俐,还很善于察言观色,定时精挑细选才送来的,最重要的是通过这几日来的观察,这四人并没有在监视自己,反而对关心有加,聪明如她,瞬间心领神会,于是笑着起身朝偏殿走去。 ………… 天文殿内,拓跋宏正和拓跋勰一边下着棋一边问:“冀州和定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天灾导致农田颗粒无收,听说百姓们的情况不太好。”拓跋勰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说话间便落下一子。 拓跋宏皱眉,“你若不说,朕还不知道这件事,郡县也不知上报!” 拓跋勰摇头:“不能怪郡县,听说有派信使加急入朝送书,人马都饿死在半路上了……” 拓跋宏神色凝重地盯着棋盘,许是棋逢对手,他忽然将手中的棋子仍在棋盘上起身,“这件事太皇太后知道吗?” “似乎还不知。” “六弟,你连夜上书告知太皇太后,说明冀州和定州的情况,朕马上就着手准备。” ………… 第31章 天灾民难同携手2 灵泉宫,暖暖的水雾缓缓腾起散去,散满了整个房间。冯润闭着眼睛靠在木桶中,精致的小脸上由于热水的作用微微泛着红晕。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撩起热水到自己的身上,几片花瓣粘在了锁骨上,映衬着她肤若凝脂的肌肤。 春华、秋实早已经将沐浴后要换的衣服给拿了过来。 许是泡够了澡,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臂,拉过一旁架子上的浴巾,从木桶里立起来,将浴巾裹在了身上,抬起玉足走了出来。 春华秋实听到动静,忙过来为她更衣。 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陛下和六王爷还在谈论政事吗?” 春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道:“贵人这么问奴婢,好像奴婢是万事通似的。” 这样的回答,冯润一点也不意外,改口问:“本宫只是想问,陛下今晚来吗?” “听说,陛下刚刚又被太皇太后唤去安乐殿了。” 冯润嘴角弯了起来,遂又疑惑地皱了眉,“陛下不是和六王爷去天文殿议政了吗?怎么又被唤去了安乐殿?”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陛下和六王爷议事后,六王爷便连夜去了长乐宫,之后太皇太后便宣了陛下。” 冯润的衣服已经穿好,心里忍不住地担心,问:“可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春华和秋实开始收拾屋子,春华一边收拾一边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听说而已。” 不知为何,冯润的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看身上穿好的底衣,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冯润来到卧房,碧华正在铺着床,听到动静,回头笑道:“贵人,床铺好了。” 冯润坐在桌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碧华走过来,倒了一杯菊花枸杞茶递了过去:“贵人,泡了澡容易口渴,喝杯枸杞菊花茶,可以生津止渴。” 冯润点点头,接过茶喝了两口,将被子紧紧握在手中。 碧华看着冯润,见她神色不对,问:“贵人,可是在想陛下?” 冯润叹了口气,“还是你懂我。”叹完气,冯润反应过来,调皮地白了碧华一眼,怒嗲道:“你个鬼灵精,又想看我笑话。” 碧华了然笑了笑:“贵人刚刚在沐浴的时候,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回来后就告诉春华,让她告诉贵人,陛下被太皇太后唤去了安乐殿,今晚恐怕来不了了。”说话间,碧华不忘看着冯润,生怕冯润失落。 冯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冯润指尖发白,握着杯子的手更紧了,“竟然惊动了太皇太后,可是政事紧张?” 碧华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冯润深吸一口气,瞬间起身,担忧道,“碧华,为本宫更衣。” 恰巧桃红柳绿走了进来,听到了话。 桃红吃惊:“这么晚了,贵人还要出去吗?” 冯润回头看了桃红一眼,桃红忙低下头,来到香炉旁,点燃了香炉。 碧华无声地从衣架上取下衣服,默默地为她更衣。 冯润穿好衣服,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玉簪,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髻,道:“本宫睡不着,你们若是不困的话,都随本宫去趟安乐殿吧。” ………… 安乐殿,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头发披散在肩后,显然是已经睡下,然后被叫醒了。她平静的脸上,看似没任何情绪,但可以从她的眸底看出几分怒意。 静,整个大殿非常安静,静得令人发慌。 李公公和掌事宫女文澜姑姑立于太皇太后的一侧,感受到气氛的微妙,互相看了一眼,均埋下眼睑不说话。 拓跋勰站在那儿,望着太皇太后,那孜然一身的白衣,衬托着他淡然的气质,“太皇太后,此时兹事重大,十万火急,不能拖下去了。” “嗯……”太皇太后点头打了个哈欠,掩去疲惫的困意,慵懒道:“一切等陛下来了再说,颁旨落印容易,不过是片刻功夫的事儿,但本后想亲耳听听陛下的看法。”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公公:“陛下什么时候来?” 李公公:“回太皇太后,老奴已经派人去请陛下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应该马上就到。” 李公公话音刚落,拓跋宏就一脸坚毅地大步走了进来,然后跪地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打扰了皇祖母休息,实乃迫不得已。” 殿内的宫人见陛下来了,均无声施礼,然后自动起身。 太皇太后看着拓跋宏神色略急,微微抬手:“免礼。” “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们两个都坐下说吧。” 拓跋宏和拓跋勰分别坐了下来。 因为本以为让拓跋勰前来说明情况的严重性,太皇太后一定能理解,并准了此事,自己便匆忙安排高敛前去准备外出事宜,没想到太皇太后非但什么都没说,反而将自己给唤了来,也不知这老太婆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于是,拓跋宏刚坐下来,就又急得站了起来,“皇祖母,冀定二州因干旱受灾严重,入春时播下的种子全死在了田里,眼下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孙儿恳请皇祖母下一道诏令,准朕微服亲自前往施粮救济,如此也好安抚百姓。” “你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哪里?” “崞山,那里受难的百姓最为严重。”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不是本后不准你去,此去路途遥远不说,必动荡不安,你是一国之君,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再加上眼下民不聊生的局势,你皇爷爷打下的这大魏江山必会遭人觊觎,本后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人交待。” “皇祖母,朕会多带些人手,定会平平安安。” “本后要以陛下的安危着想,为大魏着想。” “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那些灾民不管不问,咱们大魏江山就能安稳了吗?!”拓跋宏怒了,连对太皇太后的称呼都变了。 太皇太后无奈:“本后的意思是,这件事派别人去做,你身为皇帝,还是不要随意出去的好。” 拓跋宏冷笑:“朕就是要亲自去抚慰百姓,就是要亲自去看看地方官员是怎么办事的!朝廷几次放粮施银,花了那么多银子,饥荒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非常难看,“即便如此,本后也不能让你去,你是大魏的皇帝!你大可以派个信得过的人前去。” 拓跋宏冷眼好和太皇太后对视着,双拳在袖中紧握到颤抖,他的胸一起一落的幅度很大,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那份愤怒,“不!太皇太后也说了,朕是大魏的皇帝,所以朕更是要亲自前往!” 闻言,太皇太后拍案而起,怒指着拓跋宏:“你!本后也是关心你,为你的安危着想!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本后,替本后想想?” 拓跋宏:“朕是皇帝!应该心怀天下,应该为朕的子民着想。倒是太皇太后,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建造华丽的宫殿,花去朝廷大量的银子!太皇太后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朕?替朕想想呢?!” 拓跋宏是真的怒了,将心中的愤怒顺口发泄了出来,就是针对太皇太后。 此时,冯润已经走到了安乐殿的门外。 安乐殿的门是敞开着的,冯润自门口向里看去,殿内宫灯明亮,太皇太后和拓跋宏互相怒视着。 许久未开口说话的拓跋勰看不下去了,皱眉从椅子上起了身,“太皇太后息怒,陛下息怒,事情都是商量出来的,切莫动了肝火。” “本后能不怒吗?这大半夜的,本后不是在这儿陪陛下闹的!陛下想怎样都行,外面兵荒马乱,饿殍遍地,如此危险,国中若无君王坐镇主持,岂不是更让人笑话!”说着,太皇太后又坐了回去,依然怒意不减。 “那太皇太后呢?!广修宫殿住不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拓跋宏反问,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所畏惧。 “你身为大魏皇帝,竟然问本后是为了什么?让人听去了,岂不是令人笑话!” “那太皇太后倒是说出个一二来,好让朕心服口服!” “好!本后就说给你听听!”太皇太后重新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拓跋宏走起:“皇宫不单单显示的是皇家的气派,更是我大魏国威的象征,但凡有邻国外邦人前来,咱们首先在气势上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 拓跋宏冷笑:“百姓都要饿死了,还谈什么气派?不过是空有皮囊显威风罢了,还不是一张纸老虎,让人一捅就破。” “你!陛下难道想造反不成?!”太皇太后已经走近了拓跋宏,伸出手指指着他,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 拓跋宏扬起下巴,依然冷笑着,“孙儿不敢!” 拓跋勰吃惊,忙打圆场:“太皇太后息怒,皇兄他不是这个意思。” 指着拓跋宏的手颤抖了起来,太皇太后看了拓跋勰一眼,又看看拓跋宏:“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哪里有他不敢的!真是太让本后心寒了!” 第32章 天灾民难同携手3 “无论如何,朕这趟门是出定了!孙儿从小都未出过皇宫半步,这第一次出皇宫,倒要好好看看外面的百姓到底是如何生活的!那些贪官污吏到底是怎么迫害百姓的!” 听着拓跋宏坚毅冷峻的声音,冯润望着那倔强的背影,心中暗叫不好。 冯润提起裙裾正欲进去,被门口守夜的侍卫瞬间拦住。 冯润低声道:“让开!” 守夜的侍卫:“润贵人,太皇太后没有传唤您,您这么擅闯进去,恐怕不太妥……” 冯润冷着脸低声斥责:“本宫是来救场的,本不打算进去。但现在陛下和太皇太后都吵起来了,若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两个守夜的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均是犹豫。 碧华看不下去了,看到冯润一定要进去的表情,道:“磨磨蹭蹭的,亏你们还都是大男人,我们贵人现在是一定要进去,你们最好不要拦着,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贵人给你们担着。” 冯润欣慰一笑,见冯润笑了,碧华又道:“还不让开?” 两个侍卫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忙让开道:“润贵人请。” ………… 此时,拓跋勰正朝拓跋宏使着眼色,“陛下,您先给太皇太后认个错,然后再好好商量。” “朕为的也是这大魏的江山,朕不觉得朕有错。”说着,拓跋宏怒不可遏地坐了下来:“太皇太后说朕是故意的,那朕就是故意的。” 太皇太后散着头发,伸手指着拓跋宏,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反了反了反了!” “太皇太后姑母息怒,陛下也是心怀天下,不是故意触怒您的。” 冯润人未到声先至,众人均回头看去。 只见冯润松散地挽着还未干尽的发髻,身着一袭素衣走进了进来,然后下跪施礼:“太皇太后吉祥,陛下吉祥。” 拓跋宏诧异她此刻竟然匆匆忙忙地赶来替自己说话,心中一暖,见太皇太后一直怒视自己,并未将冯润的到来当回事,便道:“免礼。” 冯润盈盈起身,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冷哼:“你来此就是为了给陛下做帮手吗?”说着,分别指了指拓跋宏和拓跋勰,“你们加起来三张口,本后只有一张,本后如何能说得过你们。” 冯润服了服身子:“润儿刚刚沐浴更衣完,还在为白日时候的事情心惊地睡不着觉,就带着身边的人出来散步吹吹风,不知不觉就走到姑母的安乐殿门外了。因听到有争执声,便过来看看。润儿可不是来给陛下做帮手的,您是润儿的姑母,侄女儿哪里敢惹您生气。” 见太皇太后的手垂了下去,怒意微微消下去了几分,冯润又到道:“刚刚润儿在门外听到了不少,姑母其实不用这么动怒,陛下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闻言,太皇太后刚刚渐缓的怒意再次升腾而起,转身朝主位走过去,愤愤坐了下去:“他这哪里不是故意,明明就是故意!本后也是关心他,才不让他出去的。” 拓跋宏嗤之一笑:“太皇太后还当朕是孩子吗?” 冯润看了拓跋宏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这眉目间被拓跋勰看了去,眸光不禁暗下去了几分,转身劝道:“太皇太后,陛下心惦苍生,乃是大魏之福,臣以为,您大可宽宽心,让陛下去。” 冯润非常认可拓跋勰的话,不禁柔柔一笑,缓和了不少气氛:“姑母,陛下也不小了,也该出去看看了。这外面的世界如何,陛下只有身临其境、切身体会了,才能感触的更深,只有这样,陛下才能更好的治国,为百姓谋福利。鹰儿长大了,总要展翅飞翔,至于是否能飞得更高,全看天意造化。”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道理了,本后管不住你们了。” 见太皇太后略显失落,那依旧不显老的容貌,仿佛比往日里落寞了几分,连目光都失去了几分色彩。冯润心中一动,分别看了拓跋宏和拖把思勰一眼,缓步走到太皇太后身侧,伸手落在她的肩上捏揉了起来。太皇太后兴许是累了,得到舒缓,缓缓眯起了眼睛。 冯润:“其实您大可换个角度去想想,或许能释然许多。人有七情六欲,陛下也是人,姑母不如借此机会放陛下出宫去感受一番民间的疾苦,尝一尝百姓们的心酸,如此才能更好的成长,理解太皇太后姑母的心意。” 太皇太后瞬间睁开眼睛,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润一眼,然后伸手缓缓拂去肩上的一双素手,带着几分疏离,带着几分默然。 太皇太后:“罢了,本后准了,宏儿,思勰,你们去准备吧。”她这不是给冯润的面子,而是因为拓跋宏闹得实在厉害。若再这么僵持下去,传了出去怎样都是不好的,况且,自己的亲侄女都出面了,虽是庶出,但也不好传出去被人说姑侄关系不合,让有心人戳脊梁骨看笑话,所以这才放了个台阶,让自己和拓跋宏都不至于太尴尬。 冯润松了口气,抿嘴微笑了起来,福身赞道:“太皇太后姑母圣明!” 冯润的话音刚落,拓跋宏大步走到大殿中间直直跪了下去,用鲜卑礼仪,恭恭敬敬地朝太皇太后拜了三拜。 太皇太后见了甚是满意地点头笑了。 只是这笑容刚刚扬起,拓跋宏的话再次响起,使这抹笑容僵在了脸上。 拓跋宏依然恭恭敬敬地跪在安乐殿的中央,目光迎上主坐上探究的目光,道:“朕还有提议,请太皇太后下旨,将正在修建的宫殿停工,余下银两全部用于救灾!” 拓跋勰注视着拓跋宏,心知他心意已决,便也走到大殿中间,来到拓跋宏的身侧跪了下来:“请太皇太后下旨!” “不行!本后可以听润儿的劝,让你前去救灾,修建宫殿自有本后的道理,停工一事本后不能同意!” 刚刚松了口气的冯润,心再次被提了上来,忙提起裙裾迈着小碎步来到拓跋宏的另一侧跪了下去,用低低的语气劝道:“姑母,修建宫殿劳民伤财,不如先停一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外邦人入我大魏贡奉,见我国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皇家人却住得富丽堂皇,锦衣玉食,您想要的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只怕会令人蔑视耻笑。相反,若我们皇家人都做好表率,倡导节俭,凡事以百姓为先,反而会令外邦人另眼相看,心生佩服。而姑母您,是咱们大魏最受尊崇敬仰的人,众人无不是在看着您。润儿从小都仰望着姑母,对姑母的凤仪瞻仰至今,姑母是何等深明大义之人,您都能理解陛下准陛下亲自微服赈灾,相信停建宫殿之事您也会准了陛下的。” “哦?何以见得?” “润儿知道姑母刚刚只是开玩笑吓吓陛下的,您心怀天下,处处为黎民苍生着想,为陛下考虑,又怎么会真的拦着陛下。相信您知道了百姓的状况后,即便陛下不跟您提,您也会自动下旨停工,支援地方百姓的。”冯润深吸一口气,内心充满忐忑,但还是极力表现得非常的淡定。 “嗯……润儿说得有理,本后不过是试探一番,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真的是长大成熟了,尤其是润儿,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谋略心计,真是可惜了是副女儿身。”太皇太后怔住,没想到竟然被冯润反将一军,意味深长地说,表上面是赞赏,实际上是话里有话。意思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冯润微笑:“怎么会,润儿虽是女儿身,但依然可以为姑母和陛下分忧,为咱们大魏出一把力。” 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声音依然和蔼,“那也终归是女儿身。” 这次轮到冯润怔住,但她马上反应过来,毕恭毕敬,“润儿虽是女儿身,但也是我大魏的皇妃,如今百姓灾难频生,理应出一份力。润儿愿意捐出嫁妆里的所有黄金珠宝,和半年的宫内奉银用于救灾,并陪同陛下一起前往灾区。” 冯润的话音刚落下,拓跋宏和拖把思勰均瞬间看向冯润,表情里有敬佩,亦有不可思议。尤其是拓跋宏,他心生感激,连目光都不由自主温柔了几分。他知道,若是旁人,是绝对做不到如此大方,还主动请缨前往灾区的。 灾区是什么地方,环境恶劣不说,去了也是受苦受累,一般养尊处优、娇生惯养惯了的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而冯润的这般胆识,令他欣赏敬佩,恐怕连太皇太后也会动容几分。 “你倒是大方~既然如此,本后准了。”说这话的同时,太皇太后的表情里也是震惊,但她毕竟见惯了风雨,已然养成了处事不惊的风格。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公公道:“老李,连夜拟旨,明日宣旨,宫内所有在修在建的宫殿全部停工,余下所有银两,全部用于赈灾和安抚百姓。” “诺,老奴这就去。”说完,退了下去。 第33章 天灾民难同携手4 拓跋宏,冯润,拓跋勰的目光均是一亮,叩首道:“太皇太后圣明!” “呵呵呵。”太皇太后笑出了声来,免了免了,都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三人齐声谢恩,随后一齐起身。 见三人起身,太皇太后迅速表现出几分乏意,用椅柄撑着手臂,伸出手揉着眉心:“陛下和六王爷都回去准备准备吧,灾情和百姓要紧,理应即刻准备尽快出发。” “诺。”拓跋宏和六王爷应下来,同时犹豫地看向冯润,没有要走的意思。 太皇太后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勾起唇角笑了,又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本后的心七上八下、一蹦一跳的,这情绪也跟着火上来火下去的,现在都这么晚了,身子还真有点受不了。润儿留下来陪本后说会儿话,给本后揉揉太阳穴捏捏肩,然后再回去准备准备同陛下随行。” 见二人依然没有动,她半开玩笑道:“怎么?陛下难不成当本后是老虎,会把你的心头肉给吃了不成?” 拓跋宏埋头:“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冯润淡然笑着点头,缓步走向太皇太后,来到太皇太后的身侧,伸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缓缓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轻声说:“臣妾知道陛下舍不得臣妾,只是咱们马上就要出宫了,有的是时间相处在一起,就不要在乎这一时了。就让臣妾在这儿陪一陪太皇太后姑母吧。陛下和六王爷就先回去准备吧,明日咱们出发时再见。” 拓跋宏点点头,对太皇太后道:“孙儿告退。” 拓跋勰也跟着道:“臣告退。” 冯润将揉着太阳穴的双手放在太皇太后的肩上捏了起来。 两人结伴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声音再度响起:“润儿,看来本后需要重新审视你了。” 冯润的心下一紧,手顿了顿,随后手上的力度减轻了些,就连速度也放慢了些。 如此细微的细节被太皇太后察觉了去,她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享受着,悠悠地问:“你很紧张?” 见被看去了心思,冯润瞬间怔了一下,忙道:“哪里,润儿有什么好紧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姑母说要重新审视润儿,润儿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冰寒,只是这片冰寒,由于站位角度,冯润看不到:“你竟然还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陛下在这儿的时候,你张口闭口不是说得挺欢,一言一语都说得头头是道,说得本后竟无法反驳。如此成熟沉稳,本后有些失神,你竟一点都不像十几岁的姑娘。” “姑母真会说笑,润儿不过是就事论事,想替您分忧罢了。”冯润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俏皮,她在极力用自己的俏皮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太皇太后冷笑,“你要是真替本后分忧,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闻言,冯润忙故作慌乱地停住手,踱步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跪下,深深地埋着头,让面前高高在上之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姑母真是误会润儿了,润儿怎么会不为您考虑。陛下是九五之尊,早晚有亲政的一天,陛下脾气又那么倔强,您今晚若真的和陛下闹了起来,若陛下压过了您,外面人会说陛下目无尊老,还会失了您的威严。若是陛下被您阻止了,外面人会说陛下太懦弱无用,还会您说独揽大权,不论您和陛下谁赢了,传出去都不会是好听的……所以,润儿真的是为太皇太后姑母您考虑啊……” 太皇太后走到冯润面前,伸手轻轻地托起冯润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冷冷道:“本后生在皇宫,又在这大魏的后宫呆了小半辈子,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听过,你说的这些本后又何尝不懂,也难得你有心了。本后早就看出来了,你天生就是块儿适合生活在后宫的料。” 冯润不禁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煞白。她和太皇太后对视着,张了张嘴,欲要解释:“姑母……” 见她的瞳孔变大,脸也变了色,太皇太后满意地冷嗤一声松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无需多此一举地解释,本后的心清得跟明镜似得,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你要是有媛儿一半听话,本后也能多喜欢你几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这说者有意,听者已是心惊。冯润的额头微微冒出细密的汗珠,却是不敢再说话了。怕再多说一句,都会是错。既然已经被看透,与其说话被当是狡辩,不如沉默是金。 她抬头看着太皇太后,暗暗心惊,并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太皇太后抬起手,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行了,不用紧张,本后没有针对你。快二更天了,本后乏得不行,你且回去吧。” “诺。”冯润早已是如针毡般,早已经想要离开,听到终于肯让她回去,暗暗松了口气。 冯润起身向外,转身向外走去,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太皇太后若无其事地声音再度飘了过来:“本后的这几个侄女儿里,就属你和陛下要好,本后希望你能识相,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本后也留不了你。” 冯润顿住身子,回身朝太皇太后盈盈行礼:“诺。” 碧华、春华、秋实沉默无声地行礼后,随着冯润跟了上去。 ………… 出了安乐殿,冯润面无表情地快速向前走,许是紧张过度,许是太过于克制自己急需要释放。 碧华、春华、秋实分别互相担忧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都默契地加快步伐,跟上冯润的速度。 冯润回到灵泉宫后,刚迈进宫门,瞬间松了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贵人!”碧华睁大眼睛,春华、秋实也慌了,都伸手来扶。 冯润双手撑着地,微微喘着气,然后抬起一只手,搭上碧华的手轻声,微微喘气轻声道:“我没事……” “看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戏谑的声音响起。 冯润由碧华扶着缓缓起身,然后朝声源处看去,只见拓跋宏正从内室大步走来。她怔住,心底滑过一丝暖流,原来他早已经等在了这里。 冯润放开碧华的手,对屋里的所有人说:“你们都下去吧,该休息的,都去休息吧。” “诺。” 众人行礼刚要离去,她再次开口唤住了碧华:“碧华,你去收拾一下行李,陛下外出,你随本宫一起去吧。” “诺。”碧华应声离去。 众人离去,房门被关上。冯润瞬间松了口气,装作没有看到拓跋宏的样子,也没有行礼,朝一旁的圆桌案走去,抓起茶杯和茶壶为自己倒茶。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仿佛只有多喝些水,才能压制住一整天下来的惊慌和惊吓。 拓跋宏当做空气一般被忽视了,非常尴尬,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女人!朕担心你,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当朕是空气吗?!”他愠怒道,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杯中温凉的茶水洒了,湿了她的手腕。 拓跋宏看着她,见她不说话,抓着她手腕的手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她吃痛皱眉,握着杯子的手松开了。 杯子离了手,瞬间掉在地上,“啪!”地碎了。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窗户上映出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影。人影停在门口,轻声问:“陛下,贵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碧华。 不等冯润开口,拓跋宏看着冯润,淡淡道:“没事,都下去吧,有事自会唤你们。” “诺。” 听着碧华的脚步声远去,冯润缓缓转头,皱眉看着拓跋宏,“陛下竟然还有心思来看臣妾,臣妾还以为刚刚是神思恍惚,出现幻觉了呢。” 说着,冯润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拿掉拓跋宏的手,见拿不掉,她开始蹭,手腕越是挣扎,就会被握得越紧。 拓跋宏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还在怪我?” 拓跋宏用了我,而是不是朕。 冯润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他,心中随之泛起几分酸楚,随后故意将脸撇到了一旁,“怎敢!您可是九五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拓跋宏只当她这是心里委屈,在怪自己,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猛地一拉,使她靠近自己。 两人靠得很近,鼻息互相感染着彼此。静静地,气氛有些暧昧。 冯润低头埋下眼睑,这一天惊心动魄下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 拓跋宏低头,用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见她眼眶微红,倔强地忍着不哭,咬着下唇,他又叹了口气:“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心中的委屈如潮般涌来,怒火再也忍不住,她用力将拓跋宏推开,“委屈?这点算什么呢?比起陛下的自以为是,步步为营,真当我是傻子,随便挖个坑,我就会往里面跳吗?” 第34章 天灾民难同携手5 心中的委屈如潮般涌来,怒火再也忍不住,她用力将拓跋宏推开,“委屈?这点算什么呢?比起陛下的自以为是,步步为营,真当我是傻子,随便挖个坑,我就会往里面跳吗?” “我以为你能理解。”他失落道。 “我为什么要理解?就因为你是陛下吗?既然纠结于在一起的形式,内心那么反感,并已经做好准备放弃,然后想各走各的,现在这又算什么?”说着,她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然后举起被拓跋宏拉着的手腕,举到他的面前。 见她红着眼睛,像只愤怒的刺猬般,竖起了全身的刺,拓跋宏心痛地猛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格外霸道,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放开我,放开我……”冯润挣扎着。 “润儿!”他喊了她一声,她像只受伤的小兽,竟真的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他换上温柔的声音:“你听我解释好吗?” 冯润挣脱不开,也就不再挣扎,倔强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她站着不动,拓跋宏以为她愿意听他解释了,道:“整个皇宫,没有人不知道我最宠的是你,没有人不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太皇太后她明知如此,赐婚的同时,还将媛儿也送了进来,她这是给我下套出难题。所以,我将计就计,干脆表面宠你,实际上给你使绊,用行为和语言激你,我以为你会愤怒生气,和我大闹一场。” “然后你好以此为借口处置我?”冯润接过他的话道,空灵的声音里,有着不少的怨气。这些都是积压了许久,未能得到释放的。 “这也是无奈之策……”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倘若真的出事,我真的进了圈套,陛下会如何处置我?”她看着他,脸上满是认真。 拓跋宏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打入冷宫。” 这四个字刺进冯润的心里,她的身子瞬间僵直。 惨然一笑,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呓语:“冷宫……呵呵呵呵……” 见她如此,拓跋宏慌了:“不是,你误会了。唯独把你放在那里,我才能安心,才能安心地处理该处理的事情,等到了一定时机再接你出来。” 冯润再度挣扎了起来,见甩不开拓跋宏的手,直接扑上去,对着他的手用力咬了上去。 “啊——”拓跋宏吃痛松开,可不甘心,再度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说什么也不放!” “你把我当什么了!凭什么这么对我!”冯润越来越愤怒。 “我把你当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一直都是!”拓跋宏解释,声音里的慌乱,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 冯润深吸一口气,愤怒不止地发泄般地指责了起来:“你若真是这么想,为什么要让我置身事外?是因为我是冯家人,你心里有所顾忌,怕陷得太深,所以想让我置身事外?还是怕我卷入是非,你保不住我,最终无法脱身?!” 听着她口口声声地指责,拓跋宏内心的屏障被打碎,“润儿,我信你。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对你深信不疑!”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直击她内心深处的柔软。愤怒瞬间消去了一半,泪如决堤了般汹涌而出,她边哭边说:“既然如此,夫妻应该共患难,任何时候都,任何事,都要共同面对,同甘共苦,不是吗?” “是,你说的对。” 冯润笑了,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拓跋宏抱着她,叹道:“我以为我做的安排可以保你周全,让你置身事外,没想到竟然被你识破,今天一整天下来,心惊肉跳的,我非常忐忑不安。尤其是刚刚在安乐殿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坏了。如今,你的立场如此明确,若是将你送进冷宫,必会有人会暗中害你。太皇太后已经对你心生不满,日后肯定会有行动,若我还不服软和你修好,暗中处处依旧针对你,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这么说着,抱着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不见。这种害怕失去的心情,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触得更深,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润儿,谢谢你。”他由衷地说。 冯润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拓跋宏心疼地用手为她擦着泪。 冯润一把抓住拓跋宏为自己擦泪的手,唤道:“阿宏……” 空灵的声音,没有了刺猬般的愤怒,更加令人怜惜。他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答应我,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要再这样伤害对方了好不好?这次我若是真的误会了你,开始恨你,那你我岂不是真的就结束了……” “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不能失去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不再瞒你,我们一起面对。” 冯润破涕为笑:“好,从明天开始,我陪着你闯天下!” 拓跋宏再也忍不住,按住她的头吻了了起来。他的吻霸道,用力,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尽在这一记吻中。 夜深深,黎明即将破晓,灵泉宫冯润的卧室内的灯火熄灭,传来幸福的声音。 ………… 清早,碧华连夜收拾好的行囊在春华、秋实、桃红柳绿的帮助下送上了一辆看上去非常朴素普通的马车。 高敛见了,道:“四位姐姐,碧华姑姑给润贵人收拾得东西好仔细呀。做女人果然比男人讲究多了。” 秋实扬眉一笑:“碧华姐姐要是不这么给贵人收拾,恐怕我们四姐妹就要出手了~” 春华接过话:“秋实,快别开高公公玩笑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转头看向高敛,“这一趟出去不比闲游散心,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不少事情。所以贵人交代了,首饰一律不戴,只带几套换洗的素衣即可。” 高敛不信地指着马车上堆得大包小包好奇:“那……那这些包袱里都是些什么?” 秋实:“我们贵人说,让我们多备些干粮和银两,以备不时之需,可是把灵泉宫里所有的银两都拿过来了呢~” “怪不得,润贵人想得就是周到。”高敛恍然大悟,挠着头笑了起来,俊秀的笑容让人看去会忍不住浮想联翩,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若是个真男人该迷死多少少女。 几个人正聊得火,丝毫没有察觉到拓跋宏和拓跋勰已经走了过来,将几人的对话听了去。 拓跋勰低声感慨:“陛下说得没错,润儿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人选。” 拓跋宏叹了口气,“是又怎样,那老太婆不会让她做皇后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一切都有谋划,润儿如此好,你怎会甘心让别人当皇后踩到她的头上去~”拓跋勰笑着打趣。 拓跋宏的脸却沉了下来,霸道地警告:“六弟,你该该改口了,不要总是润儿润儿的叫,她比你年长,还是我的女人,你怎么也该喊她一声嫂子。” 拓跋宏的话,使拓跋勰的笑容僵在脸上。依旧不甘心地说:“我可以听你的改口唤她嫂子或贵人,但我对她的心意不是一天两天,皇兄你从小就知道,若有一天让我知道她在你这儿受了委屈,你没法好好保护她,我不管她的心里有谁,我都会当人不让地将她从你身边抢过来~咱们鲜卑人可不像汉人那样,会在乎女人的出身。” 此刻,没有任何的君臣之分。有的只是兄弟二人的君子交谈。 拓跋宏笑了,而且笑得格外自信:“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两人站在不远处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忙碌的几个人。远远看去,两抹身影,一个身穿布衣的帝王,一个一席白衣仿如谪仙的王爷,甚是和谐。 ………… 碧华双手端着盛了清水的橙色铜盆从外面走进了卧房,当看到床前一地的凌乱,不由得红了脸。她将水盆房子洗漱的铜架子上,然后走到床前,将床前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捡起挂在衣架上。 接着,她来到床前,将窗户打开,以保证房内的空气流通。 冯润还在睡着,似是听到了动静,她的睫毛轻眨,缓缓睁开了。 此刻,她的枕边已经空无一人,但在床褥上还留有那温情的痕迹,她微微一笑,批了衣服来开床帐露出头,正好看到碧华正在忙碌的身影,便问:“碧华,什么时辰了?” 碧华打开香炉的盖子,用水浇灭了香,回头朝冯润走去。她用手指了指窗外:“贵人,天已经大亮了。” 不等碧华走近,她忽然拉开床幔,露出半裸的香肩,“哎呀!快,快为我更衣。” “诺,奴婢这就为您更衣。”说着,碧华取下衣架上早已经备好的一套鲜卑民间素衣来到床前,见冯润锁骨处的吻痕,红着脸害羞道:“贵人昨夜睡得可好?” 冯润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嗲怒道:“小丫头不正经,等有一天把你嫁出去了,看我怎么取笑你!” 第35章 水深火热难同当1 碧华收起笑容,“贵人快别这么说,这里是皇宫,不是冯府,您若再对奴婢称我,说不定会遭来是非。” 冯润伸手拉过她手里的一件衣服:“怕什么,这里现在只有你我。” 碧华笑了,帮冯润穿了起来:“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要伺候贵人一辈子。” “说什么傻话呢,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虽然……我也舍不得你。” 闻言,碧华的眼睛一亮,殊不知,她说出要伺候冯润一辈子的话,是真的。从小时候冯润救了自己,还照顾有加,不把下人们当奴婢使唤开始,她就发誓,一定要伺候她一辈子了。 见碧华沉默,冯润只当是她害羞,便换了话题,“陛下呢?” “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在等贵人了,陛下不让奴婢们催您,说您昨昨日过于劳累,让您睡到自然醒再出发。您醒了后,千万不要不吃饭,多少吃些水果点心,奴婢都已经为您备好了。”说话间,冯润身上的一身素衣已经穿戴完毕。 冯润却红了脸,匆匆地洗了把脸,吃了些东西垫垫,便和碧华出了灵泉宫。 ………… 太华殿门前,一众人都等在了那里。冯润来了,有种被看穿的尴尬,红着脸不自在地走了过去。 正巧拓跋宏回头看到了她。只见冯润身着一身米色普通素衣,头带一只桃木簪子,朴素十足。她红着脸,带着愠怒走来,那份娇羞映衬着她的素净,无论她穿戴有多朴素,也遮掩不去她温婉大方的气质。 “来了?”拓跋宏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冯润的脸更红了,微微施了礼道:“是不是该启程了?” 拓跋宏点头:“嗯,就等你了。” 拓跋勰走过来,施了个鲜卑礼:“嫂嫂好。” 冯润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拓跋勰这么唤自己,有些诧异地打量起了他。见他面带微笑,表情自然,便点了点头道:“六王爷。” “想不到嫂嫂这么打扮起来,也是美得别有一番风味。” 拓跋宏吃醋,伸出手臂一把将冯润揽进怀里,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见状,拓跋勰调侃:“呦~皇兄吃醋了。” 冯润红了脸,不愿搭理他,转头径直走向马车,在宫人的帮助下,上马车坐了进去。 拓跋宏吃醋,伸手拍了拍拓跋勰的肩膀:“六弟,这两天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会出任何岔子。等安排好,我就快马加鞭地去和你们碰头。” 拓跋宏信任地点头,感动地红了眼眶,“那我就不说谢了。” 拓跋勰笑了,“兄弟之间,何言谢字。” 微风吹来,两人互相对视着,默契地心照不宣,仿佛一副既和谐又唯美的画,让人看了,就会不禁心生感动。 ………… “好了,该上路了,路途遥远,注意安全。我会尽快和你们汇合。” 拓跋宏又拍了拍拓跋勰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拓跋勰催促:“再不走就要到正午了。” 拓跋宏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他来到马车前,一跳跃上了马车。随后碧华和高敛分别坐在了马车轿帘的两侧。 一行人启程。 八个个随从骑在马上跟在马车的后面。 拓跋勰负手而立,看着马车走远。 一个侍卫来到拓跋勰身边行礼道:“六王爷。” 拓跋勰回过神来,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六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精心挑选的人已经在皇宫外侯着了,只要一见到陛下的马车,就会暗中跟着。” 拓跋勰满意地点点头:“告诉那些暗卫,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陛下和润贵人的安全!” “诺!” ………… 车辙滚动,很快地出了皇城。 一路上,冯润打量着自己所坐的马车,从马车的朴素程度可以看出,拓跋宏这次前往赈灾是来真的,他不愿意多张扬。 这么想着,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拓跋宏从上了马车就看着她,好像她的脸上能开出花来似的。见她笑了,问:“笑什么?” “我在看这马车的装饰,如此朴实,你真是个有心的人。”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使拓跋宏不禁扬起了下巴:“那是~我家娘子如此蕙质兰心,我这个做相公的,岂能差了去?” 冯润伸手戳了戳拓跋宏的胸口,“不谦虚~” 拓跋宏一把捉住她不老实的小手,另一只手将她散在额前的碎发抚至耳后,“我一直都很谦虚,也就是此时得到你的称赞,想在你面前得意一下而已。” 冯润害羞地迎上他目不转睛的眼睛,笑道:“好好,平时你没机会得意,现在让你小小得意一下。” 闻言,拓跋宏忽然皱眉,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平时我怎么样没什么,只是以后……我很担心你……今日你冒险提议陪我出行,已然立场再明显不过……只怕……” 冯润打断他的话,亦是一脸认真:“怕什么怕?只要你信我,再大的危险,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拓跋宏激动地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感动道:“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江山又如何,我随时都愿意为你死。” 冯润抬头,伸手捂住他的嘴:“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心怀天下的你,才更令我心动。” 拓跋宏再度抓住她的小手,“那现在的我呢?是不是已经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察觉到自己被调侃,冯润噘着嘴,把头扭向一边道:“没有。” 见她逃避,拓跋宏托起她的下巴,阻止她的逃避,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眉眼带笑,继续问:“为什么没有?我都已经为苍生亲自出宫了,你难道不应该神魂颠倒掉吗?” “贫嘴!不理你了!”冯润红着脸用力拉开他的手坐直身子,象征性地拉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 见她恼怒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拓跋宏的心里很是痒痒,清了清嗓子说:“别,你不理我,我会难受死。” 冯润放下帘子,板着脸回头瞪着他道:“动不动张口闭口就是‘死’,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被反将一军,拓跋宏愣了一下,随后开心笑了起来,学着汉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微微低头谦虚道:“娘子说的是,相公我一定改之。” ………… 马车越驶越远,已经出了城,走在郊区的小道上,小型的车队离京城越来越远。沿途上的花草树木刚刚发出的嫩牙已经泛黄,在阵阵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摇曳着,生机中透着几分荒凉。 碧华看着面前漫漫的黄土小路,拍了拍高敛的肩膀,指着不远处说:“你看,前面是不是有情况?” 高敛顺着碧华指着的方向看去,皱眉说:“好像……好像是一群逃荒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碧华道。 闻言,不等碧华阻止,高敛回头喊道:“陛下、润贵人,前方有一群逃荒的百姓。” 严厉的声音传来:“出宫时说了多少遍,要唤我们少爷和少夫人。” 说着,拓跋宏掀开马车的车帘探出了头。 高敛忙改口:“是,少爷,少夫人。” 拓跋宏没有理会高敛,朝正前方望去,这一望不要紧,瞬间眯起了眼睛,幽幽道:“这哪里是逃荒的百姓?如此猛,倒更像是半路劫道的匪贼。” “你从来没有出过宫,如何判断匪贼和百姓?”冯润闻言,一边说着,一边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刚探出头来,竟也怔住。 “他们骑着马,手里有兵器,如此有秩序和速度,现在又是到处饥荒,除了匪贼,没有更好的解释。” 冯润睁大眼睛,眉头皱得更深,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迅速坐回马车中去。 拓跋宏回头看了一眼,只当她害怕了,嘱咐道:“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有我在,不要怕。” 冯润没有应他的话,进了马车,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大大小小装有粮食和银两的包袱塞进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摞在一起,再盖上一层粗布,看上去更像是个椅子,只留了一小包银子和一小包的干粮在外面。 ………… 高敛和碧华二人拉紧马车的缰绳,马蹄高抬,高声嘶鸣了起来。 冯润做完一切后,随着马的一声长长的嘶鸣声,马车瞬间停了下来。她拉开马车的车帘探出头去,此时,马车已经被匪贼团团围住。 拓跋宏回头,见冯润出来了,低斥:“快进去!” 冯润没有听,而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和拓跋宏肩并肩:“不是说好了吗?任何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 拓跋宏内心感动,却还是不愿她冒险,更不愿看到心爱的人受到丝毫的伤害,他拉住冯润的胳膊,紧锁剑眉:“进去,我是你相公,是大魏独一无二的男人,自有能力,会保护好你,护你周全。” 冯润心知拓跋宏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暖暖的,但她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冯润看了他们一眼,仔细地观察着围着马车的人,各个都警惕地看着身边他们。 第36章 水深火热难同当2 为首的匪贼手持大刀,骑着马走了出来:“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人,既然坐得起马车,又有随从,也并非贫穷人家,留下你们的粮食和钱财,我们可以不杀你们。否则,弟兄们刀剑无眼,搭上性命,得不偿失。” 闻言穿着粗布便衣的侍卫们忙靠近马车,一个个拔出了佩刀,自动将马车护在中间,做着防守的架势,警惕地盯着来者不善的匪贼们。 高敛和碧华抱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匪贼,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 拓跋宏见冯润还没有进马车里去,再次皱眉:“你怎么不听话!赶快进去!” 冯润摇摇头,迎上拓跋宏的目光,道:“相公,你仔细观察观察他们,他们是构不成威胁的,我真的没有必要进去。” 一声“相公”荡起了拓跋宏的心,他转头观察起了来人,低声说:“你是说……” 冯润亦是低声回道:“没错,他们应该和平日里的匪贼不同,他们的身上没有戾气,也不够凶悍。想来也是收成不好,为了生活迫不得已出来做贼匪的。” 冯润的话,令拓跋宏的心头一酸:“想不到朕的天下竟然如此不堪,竟逼得良民从匪……” 冯润安慰:“相公,看得出他们都是良民,只可招安,不可逼杀。” 拓跋宏红着眼睛点点头。 为首的匪贼见他们两个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有些不耐烦了,抬起手用刀指向他们扫了一圈催促道:“你们嘀嘀咕咕有完没完!兄弟们不想截命!你们若想保命,就乖乖把身上我粮食和钱财全部交出来!” “你们有家人吗?”拓跋宏站起来跳下马车,大步走到匪贼头领的那个男人面前,观察着他,只见他皮肤黝黑,眼睛大而明亮,没有血色的唇色可以看出他的营养不良。侍卫们见状,忙跟上去三四人,保护着他的安全。 那头领是个青年男人,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差异:“少废话!你倒是交还是不交!若是不交,兄弟们可就抢了,到时候伤了死了,可怨不得兄弟们!” 闻言,冯润“咯咯”笑了出来。 悦耳如银铃的声音吸引了青年男人的注意,他抬头眯着眼睛看去:“你笑什么!” “我说,你是第一次抢劫吗?”说完,抿嘴又笑了起来。 青年男人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他打量起了面前被人保护着的一男一女,见他们虽然着装朴素,可是长相不凡,均是细皮嫩肉,浑身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质,他不禁皱了眉。 围着他们的其他匪贼急了,皱眉嚷嚷道:“还啰嗦什么!大家都饿了几天了,马也饿了好多天,干脆抢算了!”说着,就要上去抢。 “慢着!不许轻举妄动!”为首的青年男人吼道。 “和他们有什么好啰嗦的!” “我说都不许动!”说着,看向拓跋宏,用刀指着他,侍卫们见状,也将刀指向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毫不畏惧:“我看得出,你们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书香门第。生活不易,兄弟们确实是第一次出来抢,但不想伤及性命。” 拓跋宏叹了口气:“马车上的是我娘子,相信你们也都是有家人的人。我们,确实有一些干粮和银两,可若是全给了你们,和你们直接杀了我们抢有什么区别。” 青年男人,目光扫了一圈同伴,为难地咬咬牙,“没办法,兄弟们也是迫不得已。” 冯润见状,也跳下马车,淡定地走到拓跋宏身边。碧华见状唤了声“夫人”,也跟了上来。 冯润:“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干粮和银子分你们一半,这样你们既能解了一时温饱,我们一家子也不至于饿死在半路上。” 拓跋宏和青年男人瞬间都被冯润的胆识惊住。 见青年男人沉默,她继续打着心理战术:“现下天下不太平,谁也不愿意过苦日子,谁又不是因为没有粮食迫不得已地做出些违心的事儿,既然如此,相公和我也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我们愿意分一半的干粮和银子给你们。” 拓跋宏点点头,接着她的话:“刀剑无眼,你们的马也饿得骨瘦如柴,你们虽然人多,但确定能打得过我们吗?若两败俱伤,也是划不来的。” 见青年男人一干人还有犹豫,拓跋宏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先做出让步,便下令:“你们都把刀收回去,全部退到马车前!” 侍卫们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该怎么办。 冯润:“都听少爷的话,收了刀退过去,大家都是义士,都想着怎么活下去,何必动刀。” “义士”是对有行侠仗义江湖人的尊称,冯润这么说,已经是一种抬高和尊重。 青年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有所动容。周围的其他匪贼也觉得这对夫妻说得有道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侍卫们见状,一一收刀退到了马车前。尽管退了过去,他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手放在刀柄上,准备着一有状况就拔出来作战。 “兄弟们,你觉得呢?”为首的青年男人问。 刚刚不耐烦嚷嚷的男人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何必把人逼上绝路。” 闻言,冯润抓住拓跋宏的手,拓跋宏回头看过去。 冯润:“相公,干粮和银子都在马车椅子上,让人拿来就是。” 拓跋宏了然,拍拍冯润的手背放下,回头道:“高敛,拿干粮和银子。” 一听声音,众匪贼眼睛都亮了,他们互相交流着目光,暗暗兴奋。 “我亲自拿吧。”冯润松开拓跋宏的手,往回走进了马车。 她将刚刚装进箱子的干粮又拿出来了两包,和留在外面的一包干粮和一小袋银子一起拿了出来。 青年男人感受到诚意,二话不说收了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刀下马。 冯润走到青年男人面前,把干粮和银子递过去:“壮士,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干粮和银子,大家都力求温饱,眼下只能帮到这儿了。”言下之意,她这是出手相帮,并非主动投降。 青年男人无声地抱拳,喉头哽咽了一声,抱拳表示敬意,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接过几个包袱翻身上马,冲众人喊了声:“走!” 众人没有任何异议,更没有提出搜马车,一个个跟着翻身上马离开。 碧华靠在马车上的小脸已经是苍白一片,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眼看着那一队人马走远,她忙反应过来,跑到冯润面前,瞬间抱住了她,口中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冯润心中一软,拍拍她的背:“没事,都散了,那些人也都是些可怜人。” 高敛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有少爷和夫人在,不会有事的。” 碧华从冯润怀中抬起头来,略微有些窘迫,狠狠地瞪了高敛一眼:“你胆大!不是你求菩萨求佛祖的时候~” 高敛:“我……我……” 拓跋宏“噗嗤”笑了出来,他摇着头:“你们两个都半斤八两,别比来比去了。” 闻言,二人不再说什么,纷纷彼此瞪了一眼,然后“哼!”地一声,双手环胸别过脸去。 拓跋宏和冯润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拓跋宏拉过冯润的手问:“娘子,你刚刚为何有那么大的把握,他们不会真的抢?又如何肯定他们不会到咱们马车上搜?” 冯润扬眉一笑,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冲着他调皮地眨了眨,格外娇俏可爱:“你猜?” 说完,转身朝马车走去,拓跋宏跟了上去,碧华和高敛也互相看了一眼,互不搭理地跟上。 ………… 冯润进了马车,拓跋宏也紧跟着进了马车。 进马车的瞬间,拓跋宏怔住:“干粮和银子呢?” 冯润坐下,拍了拍粗布铺盖着的箱子得意道:“在这儿呢~” 拓跋宏也坐了下来:“真有你的~” “那是~” 马车再次开始行走了起来,两人坐在车中,由于道路的不平稳,跟着微微摇晃了起来。 “刚刚看你的样子,为夫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冯润想到刚刚的场景,收起了笑容幽幽道:“其实,我刚刚的心里也没底,我没有很大的把握,也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上马车搜,我只是在赌……” “既然你敢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拓跋宏若有所思。 冯润反问:“难道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拓跋宏一边回想着刚刚的场景,一边说:“他们手中虽然有兵器,却迟迟不抢,书中写的匪贼都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不会说太多的话,他们竟然说不想伤及性命,显然目的是粮食和银子。还有就是,他们有马骑,虽然马匹都不够强壮,显然也是经不起奔波折腾的,若真的抢起来,说不好会得不偿失。” 冯润投去赞赏的目光:“相公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怪不得你那么放心地走过去,刀指着你都不怕,还让侍卫们收刀退去。” 第37章 水深火热难同当3 冯润投去赞赏的目光:“相公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怪不得你那么放心地走过去,刀指着你都不怕,还让侍卫们收刀退去。” 拓跋宏将冯润揽进怀里:“还不是因为有你在,给了我不少的鼓励和勇气。” 冯润自怀中抬头看去,“贫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竟然会说情话了。” 拓跋宏低头亲了一口冯润的额头,腻宠道:“以前不常说,算我欠你的。现在我们在宫外,是寻常夫妻,自然要多说些补偿给你。” 冯润害羞地红了脸,将脸埋进拓跋宏的怀中。 他最喜欢看她娇羞的样子,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有任何逃避躲闪的余地。 拓跋宏:“来,娘子,叫声相公听听~” “不叫!” “叫一声听听~” “不叫~” “确定不叫?”拓跋宏的眸底略过一丝狡黠。 “确定不叫!” “好~我让你不叫~” 话音刚落,拓跋宏伸手挠起了她痒痒。冯润痒得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连喊求饶:“别,别,快停下,快停下……” “叫不叫?” “相公……相公……”冯润一边笑一边唤道。 拓跋宏这才停住手,趁其不备,将其揽进怀里用力吻了起来。 ………… 忽然,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惊到了车内的两个人。 冯润身子重心不稳,碰到了马车的车壁上,轻叫:“啊……” 拓跋宏眼疾手快,忙扶住她,将她护在怀里,手扶在她的头碰撞的位置问:“疼不疼?疼不疼?” 冯润心中感动,紧抓着拓跋宏胸前的衣服,摇头道:“没事。” 马车停了下来,拓跋宏扶着冯润,问:“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高敛的声音传来:“少爷,不远处有一群难民,可是前面都是石头路,不好走。” 拓跋宏和冯润同时掀开马车的车帘向前方看去。 冯润:“那就下车,咱们牵着马走。” ………… 冯润和拓跋宏分别跳下马车,一行人缓缓地向不远处扎堆的人群而去。 待走近,才看清,这里有二十多个破衫褴褛的人,他们正在用刀割着树皮,甚至有饿急的,抱着一片树皮用力地啃。 拓跋宏惊呆,瞬间红了眼眶。他步履沉重地缓缓走过去,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这二十多个人见有人来了,纷纷停住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冯润心酸地早已落了泪,她紧紧抓着拓跋宏的手道:“相公,看来,凭咱们现在,是不好救了。” “救一个是一个!”他咬着牙坚定地说,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着。 闻言,冯润回身准备去马车里拿干粮,恰好看到情绪激动地碧华,她双拳紧握大喊:“一直吃树皮会死人的!” 只见碧华大喊后,疯了般朝马车跑去,从里面拿出好几包干粮,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喊:“这里有干粮!” 纵然冯润从小和碧华一起长大,也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就连高敛也惊住了。 这二十多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冲向碧华。 “危险!”高敛睁大了眼睛,怕她受伤,瞬间将她拽到了一边。 碧华重心不稳趴在地上,手中包着干粮的包袱掉在地上,馒头和饼露了出来。这群人许是饿得太久了,冲上去瞬间哄抢一空,就连包袱也被撕碎了。侍卫们见状,忙将拓跋宏和冯润围了起来,生怕出现意外。 看着一众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手中的饼和馒头,这些人不仅有中年男女,还有老人和孩子。冯润眼睛红红的,上前扶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碧华,安抚着:“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回头朝高敛道:“再拿些馒头来。” “诺,这就来。” 高敛转身朝马车跑去。 人饿急了,可以什么都不顾,当压住了心慌,情绪就会平稳,渐渐产生思维理智起来。这些人许是吃了些东西,压住了饥饿感,纷纷看着拓跋宏和冯润。一双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渴望。 “真是好人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哪位老人开口说的话。 接着一众人不顾地上的石子,跪下用鲜卑的礼仪拜了起来,口中喊着:“活菩萨……活菩萨……” 高敛拿着一包馒头过来,看了一眼情绪还未稳定的碧华道:“少爷,夫人,馒头来了。” “给我吧。”拓跋宏道。 拓跋宏给众人一一分了馒头后,又接受了一些谢意就又继续上路了。 ………… 拓跋宏和冯润并肩走在路上,冯润拉着碧华,高敛跟在一侧继续前行。他们的身后跟着几名牵着马的便衣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扯着缰绳牵着马车的马前行。 此时的气氛静得出其,再也没有刚刚出宫之后那般活跃了。 每个人都在沉默着,似是悲悯,似是伤感。 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拓跋宏忽然问:“还有多久到郭山?” 其中一个侍卫答:“少爷,等过了这段石头路,重新骑马,预计明天这个时候能到。” 拓跋宏皱眉:“就是说,今晚要在外面过夜了?” “是。” 闻言,拓跋宏四周望了望,最终把目光落在冯润的身上:“润儿,让你受苦了,今晚可能要露宿在郊外了。” 冯润摇摇头:“和你在一起,什么苦都算不得。在外面,总比在宫里强。” 拓跋宏感激地看了冯润一眼,随手指了指两名侍卫道:“你们两个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寺庙之类的地方。” “诺!”两名侍卫应下后,翻身上马离开。 ………… 此时,黄昏过半,宫里依然富丽堂皇,犹如一个金丝笼。住在这里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荒凉。 长清宫里,冯媛正亲手挑着一颗颗颜色相近的玉珠串成佛珠。她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一大盘翠绿色的玉珠。另一侧则是一大盘已经串好的佛珠,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月瑾以为冯媛是因为冯润随陛下出宫心里失落才如此的,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贵人,天都要黑了,您都串了一天了,该歇歇眼了。” 冯媛一边挑着珠子一边说:“没事,本宫要多串些佛珠贡到佛堂,为姐姐和陛下祈福。” 冯媛的话令月瑾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冯媛的话令她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冯媛:“你要是没事,就帮本宫挑挑这些玉珠。这些珠子都是翠绿色的,颜色相近,你帮我把相同的颜色挑出来,分别放在不同的盘子里。” “诺。”月瑾深吸一口气,挑起珠子来,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贵人,您不生气吗?” 冯媛抬起头来:“生气?本宫生什么气?” “陛下也太不顾及您的感受了……还有润贵人,她是您的亲姐姐,一个人霸着陛下不说,临走前,都不来看看贵人您。”月瑾噘着嘴道。 “本宫不是说过吗?姐姐和陛下从小青梅竹马,这宫里谁都知道。姐姐是个聪慧之人,定是宫外发生了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否则陛下也不不至于连夜收拾,第二天就带着姐姐启程。你呀……没事不要乱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若是听见了,不要理会便是。”冯媛云淡清风地说着,若隐若现地提醒着。 “诺。”月瑾不甘心地应道,然后放下手中的珠子,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去为贵人倒杯茶。” 冯媛笑道:“也好,正好本宫口渴了。” 月瑾刚离开,翠芯走了进来,行礼道:“媛贵人,高美人来拜访。” 冯媛串着珠子的手顿住:“哦?她不是应该在怡乐宫闭门思过吗?” “瞧媛贵人说的,陛下让臣妾闭门思过,可没说要关臣妾在宫里,不让臣妾出来不是。”不等冯媛传唤邀请,高照容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说完话,还不忘行了个礼。 冯媛非常不喜欢高照容,现在竟然在自己面前装得如此熟络,好像她们之间多亲密似的,令她的心里非常反感。 冯媛放下手里的丝线和玉珠提起裙裾站起来走过去调侃道:“高美人还真是客气了,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然不请自来。” 高照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媛贵人说得这是什么话?陛下带着润贵人出宫了,臣妾心里难过,想到媛贵人和臣妾同命相连,就过来讨杯茶叙叙旧,倒是媛贵人戒备心太强了。” 冯媛冷笑:“高美人的手段和心计本宫耳濡目染,你害本宫姐姐的那些事儿整个皇宫都传遍了,真是高明得不得了,你说本宫该不该防着你?若不戒备,恐怕哪天被高美人陷害了还不自知。” 高照容怔住,美丽的脸上变得青一阵红一阵,扭扭捏捏的怪嗲道:“媛贵人说得这是什么话。臣妾怎么会害您,臣妾是在为您忿不平呀……媛贵人难道不知道外面那些宫人都怎么传您吗?” 见冯媛不理自己,径自收拾起了玉佛珠,仿佛对她的话没有听进去一丝一毫,不甘心地又道:“他们说媛贵人不招陛下待见,从嫁进宫里之后,陛下从未踏足过长清宫,从未临幸过您,您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说到最后,高照容压低声音,四周看了看,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患难与共心相印1 听了高照容的话,冯媛拿起一串玉佛珠在手里欣赏着,仿佛非常欣赏自己的成果。她忽然笑了起来,令高照容有些捉摸不透。 只见她走到高照容的面前,满不在乎道:“高美人真是多管闲事了,陛下喜欢谁,那是陛下的事情,陛下宠幸谁,也是陛下的事情。男女之事自古难定,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高美人若心中有怨念,在本宫这里发牢骚,别人还会以为你是在挑拨离间。” 高照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媛贵人真是不识好人心,臣妾不过是心疼您,您何必防备心如此重?” “你觉得本宫会需要一个擅于手段心计的人来心疼吗?”冯媛反问。 “臣妾知道了,臣妾告辞。”说罢,高照容行了个礼带着人离开。 ………… 高照容刚离开,冯媛的身子就颤抖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那串玉佛珠,蓦地咬起下唇,将玉佛珠用力地攥在手中。 月瑾端着茶走进来,正好和高照容一行人擦肩而过。她停住步子看向高照容的背影,待其走远后,又回头看向冯媛,见其情绪不对,忙走过去,将茶递上去,咬咬牙,低声说:“贵人,奴婢不甘心,现在高美人都来取笑您了……” 冯媛瞬间冷冷地看向月瑾,“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很可怜?” 见月瑾不说话,冯媛接过茶,紧抓玉佛珠的葱指也瞬间松开。她走到榻前坐下:“高照容她都自身难保了,有什么资格取笑本宫?她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她心里不甘,想借机挑拨本宫与大姐的关系,从而破坏姐姐和陛下的感情。若本宫真着了她的道,就会成为她手中的棋子,被她利用。” 此刻,冯媛一扫众人印象中的木讷,变得聪慧了许多。与其说她变聪明了,不如说她的自我防备加强了,因为还不能确定地明辨后宫的风云,所以除了自己亲近的人,她一概不信,也不愿意过多接触。一是不了解,二是她只想自保。 ………… 高照容一出长清宫就气得不轻,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途经的宫人见了她,无不是在她走远后指指点点。 回到怡乐宫,高照容气地又摔又砸,口中还忍不住骂道:“真是榆木疙瘩!你一口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人家未必当你是亲妹妹!和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如何?这么笨的人,怪不得陛下不喜欢!活该陛下不进长清宫的门!活该陛下连看你都不看你一眼!活该活该活该!!” ……………… 夕阳西下,拓跋宏和冯润一行人在半路上原地休息了多时了。他们都席地而坐,以保持体力。 前去四周探路的两个侍卫也牵着受累的马回来了。 高敛忙递过水袋,签过缰绳问:“怎么样?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过夜?” 其中一个侍卫点点头,然后走到拓跋宏面前行礼道:“少爷,少夫人,这附近确实有个破庙,不过……” “不过什么?”见其犹豫,拓跋宏追问。 “不过那个庙很小,很破……还住了许多难民。” 闻言,拓跋宏二话不说从地上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今晚就住那里了!” 冯润也起身附和:“少爷说的是,咱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救济百姓,现在就启程过去看看。” “诺。”众人应下后,一行人牵着马跟着侍卫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 冯润和拓跋宏一行人来到破庙附近,一眼望去,四周黄土漫漫,异常荒凉。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坐在黄土漫漫地路旁,怀中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儿,只见妇人面露愁容地皱眉咬破手指,将流血的手指伸进婴儿的口中。 冯润看到这幅景象,双脚扎在地上,再也移不动了。拓跋宏亦是如此。他从小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连琴声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对母爱的追求有多强烈。看到面前的这个妇人,他想象着当年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如此奋力地保护着自己?她一定很爱自己,否则不会生下自己然后死去……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手中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来到妇人面前:“没活路了,别白费力气了。” 妇人摇摇头:“就是有一点希望,我也要让这孩子活着。” “天下大旱,土匪横行,这孩子养不活的,早晚会被饿死。”中年男人劝道。 妇人满心不舍地将孩子紧紧地揽进怀中,无助地流着泪。 拓跋宏看着如此景象,心中暗道:娘,当年你被赐死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无助?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这孩子生的不是时候。” 妇人听后犹豫,她看着怀中的婴儿,哭着说:“我可怜的孩子,打出生就命苦,又遇到天灾,是上天不给你活路啊……” 妇人哭着伸出手就要将婴儿掐死,可终还是下不去手,再次抱着孩子痛哭了起来。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拍拍妇人的肩膀:“人活在世上本就难,孩子没了,等天下太平了还能再有,眼下活着才是理儿。” 妇人闻言,哭得更痛。 中年男人:“小儿难养,不如咱们把孩子交换吃掉,也省得自己下不去手。” 中男人牵着的小男孩似乎听懂了,蹭着就要逃跑,并奶声喊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喊,中年男人在后面流着泪追。 小男孩看到冯润和拓跋宏一行人,朝他们跑了过来,结果却在离他们不愿的地方跌倒。 冯润看不下去了,过去扶起小孩看向眼睛通红的拓跋宏,道:“相公。” 这是出宫之后,她不止一次看到拓跋宏眼中含泪了,只是这次似乎更强烈。她低头看看孩子,想到拓跋宏的幼时经历,原本就原本心酸的心,再度绞痛了起来。 拓跋宏朝那小男孩走过去,正要伸手去为小男孩擦泪,那中年男人小跑而来,拉过小男孩的胳膊,拦腰抱起转身就走。 小男孩吓得大哭大叫:“不要吃我,我以后会乖乖的,让爹开心。” 中年男人眼睛通红,有眼泪流出来,他把小男孩放在地上,一脸的内疚自责:“是爹不好,爹不是可好父亲……” 小男孩大哭:爹…… 中年男人:“爹也是无奈,这到处闹饥荒,活着也是受罪。” 小男孩闻言哭得厉害。那个抱着婴儿女人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不忍心地伸手摸着小男孩的头道:“好孩子……” 哪知,小男孩的哭声更大。 此时,冯润、拓跋宏一行人早已经石化在了原地。冯润的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她无法想象一场天灾,竟然能让百姓们贫困到如此地步…… 而拓跋宏的心,早已经纠结在了一起。这个江山是他的,这些子民也是他的,自己久居深宫,从来不知宫外的世界,如今出宫,以为救灾是件轻松之事,当亲眼看到自己的子民饥饿到了要人吃人的地步,还是互相交换孩子来吃,他的心仿佛被利器刺中,千疮百孔。 中年男人见小男孩还在哭,他抹了把自己的泪,咬咬牙,狠下心训斥道:“哭啥哭,哭也没用,你可别怪爹,爹也是没办法,来生投个好人家,就不用让人吃了去。” 小男孩吓得哭得更厉害,转身欲要逃跑,却被男人再次拉住。 冯润和拓跋宏再也看不下去了。两人默契地一起走过去,拓跋宏红着眼睛拉住男人,冯润将小男孩护在怀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拓跋宏抓着中年男人纤细的手臂,他非常用力地抓着,提醒道:“孩子还小,灾难只是一时,再不济也不能吃孩子。” 中年男人甩开拓跋宏:“你是谁,管啥闲事!” 拓跋宏怒了,拦在中年男人面前:“这事儿我还就管到底了!”这是他的子民,整个大魏都是他的,他凭什么不管!他回头看向还惊魂未定的高敛,冷声道:“高敛!拿干粮来!” “是!少爷!”高敛反应过来,转身就朝马车跑去。 哪知高敛太过于急,抱着一包银子就跑了过来。高敛把银子塞进中年男人的怀里说:“拿去,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吃小孩子了,若真吃下去了,你心里会好受?” 男人拉开包袱一角,看到里面全是银子,直接塞到拓跋宏的怀里,怒道:“你是有钱人,不知人间疾苦,以为钱能买到一切,现在这状况拿着钱也买不到吃的,还不是要活活饿死!”说完,拉着还在哭泣的小男孩转身就走,抱着孩子的妇女见状,忙跟上去。 中年男人的话字字带针,是对拓跋宏这个当今天子最大的讽刺,他将装着银子的包袱扔到高敛怀里,怒道:“我让你拿干粮,你拿银子做什么!银子能吃吗?!” 高敛怔住,他从来没见过拓跋宏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但他不觉得委屈,也不怪拓跋宏,反而觉得自责,这是他第一次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下。 “我去换……”说完,转身跑开。 “我去帮你拿!”碧华见状,跟了上去。 第39章 患难与共心相印2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很瘦的人手里拿着砍刀将一位老人围了起来,老妇人腿脚不便利,惊慌地向后退去。 这群人不肯放过她,几把刀同时看下去,老人“啊……”地大叫一声中刀倒地。 拓跋宏闻声看去,僵直地站在原地,伸手着手做着要上前制止的姿势,可是已经晚了。老妇人惨死刀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世间最痛心绝望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眼看着悲剧发生,却制止不了。 带着小男孩的中年男人回头看去,大喊:“娘……” 中年男人放开小男孩,疯了似地跑过去,从地上捡起刀,举起刀乱砍一通:“你们杀了我娘,我要你们偿命!” 其中一个男人说:“兄弟,人都已经死了,咱们就分了吃了吧。” 中年男人再次疯狂地挥刀砍去:“敢打我娘的主意,我和你们拼了!” “走走,他疯了,快走……”那几人见劝男人分食不成,反而更加情绪不稳,生怕伤到自己,四处逃散去。 中年男人看着满身是血倒在那里的老人,手中刀一松,掉在了地上。 他失了魂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上似灌了铅般,步子迈得沉重而艰难。他走到老人的尸体前,双腿一弯,瞬间跪在了地上。他顾不得面前人满身是血,扑上去抱住,声音撕心裂肺:“娘——孩儿不孝!” 冯润看不下去了,转头看到拓跋宏胸前起伏,双拳紧握,便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抚慰。虽然知道这样并不能让他的内心伤感和愤怒平复,但至少能为他送去精神上的支撑。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拓跋宏反手握住冯润的手:“没想到朕的天下竟会有苦到这般境地的子民……” 中年男人的凄惨哭声再度响起:“娘,孩儿恨呐!孩儿无能,不能让您老人家吃饱,不能保护好你,让你惨死刀下。” 拿了干粮过来的碧华和高敛站在旁边抹着眼泪。 天色越来越暗,犹如此时悲悯的气氛,绝望得令人窒息。 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哭泣,似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住满是血的妇人手,摇晃着:“祖母……祖母……” 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妇女忙席地而坐抱着婴儿再度咬破了手指。 拓跋宏沉默看着,将冯润揽在怀里用力颤抖地抱着,眼眶通红。此刻,他是无措的,因为这样的状况,无法用安慰来解决,即便有干粮,也只是能解决温饱,无法散去心痛与绝望…… ………… 拓跋宏在外,拓跋勰在宫里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将皇宫禁卫每一个重要的岗位都安插上了自己人,然后命李冲调查定冀二州所以官吏资料,可以说是代君理政。期间,太皇太后欲要屡次干涉,拓跋勰都以监督各岗位开销支出为由,将自己的人留下。气得太皇太后怒而不言,只好吃下这黄莲般的哑巴亏。 要说拓跋宏离宫能如此放心拓跋勰,一方面是他们兄弟二人自小关系就好,二来是他答应过冯润,尽心辅佐拓跋宏,忠心不二。 期间,冯媛动不动就以各种借口去见拓跋勰。 这天,拖把思勰正坐在太华殿中看着翻看着一卷卷奏折,他端坐于书案前,面前堆满了各种卷书。听说,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未曾踏出房门颁布。这期间,他只喝了些许的水,宫人们送过来的食物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早已经凉透了,他一口未动。 他一卷卷地翻着奏折,俊美的脸上凭添了怒意。 忽然,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许是坐得太久了,月牙色的衣襟有些皱。 长期跟在他身边的随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主子这般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和煦优雅,取而代之的是满身散发着冷戾的气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撞着胆子试探性地问:“六王爷,您没事吧?” 只见拓跋勰猛地转身看向他,双手垂在衣襟两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突兀,发出“咯咯”的响声,怒道:“怪不得陛下气得不轻!各地只知道上报朝廷要银两,一而再再二三,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好的解决方案,只知道要钱自保,手还越伸越长,银两越要越多!鲜卑贵族们没一个出手帮帮百姓,竟然还在这大灾之年抢夺百姓口粮,不光陛下气,本王看了都气得恨不得把这些人一个个撕了!这个制度让他们越发猖獗,怪不得陛下气得不轻,屡次提要学习汉人革新。现在的制度满是糟糠,不革新哪能成!” 他的随从站在一旁不语,一句话也不敢说。毕竟是个下人,哪里敢同主子讨论朝事,说得好了,会太过于显摆,说得不好,反而容易引得麻烦上身。况且,他大字不识,什么都不懂,只能看着拖把思勰干着急。 ………… 已经入夜。 冯媛听说了拓跋勰的事情后,特地去了趟安乐宫请示。 可能是春天的缘故,天气越来越暖,太皇太后的食欲也好的不得了,所以要太灶准备了许多果盘和鲜汤、点心。 冯媛一进安乐殿的门,就看到了太皇太后正坐在一张雕花红木道圆桌前吃着水果,房间的角落里立着一樽青铜朱雀香炉,里面燃着檀木香。 袅袅香烟从香炉的朱雀口中吐出,显得格外静谧。她乖巧行礼:“媛儿给太皇太后姑母请安。” 太皇太后吃东西吃得正欢,抬头见是冯媛,忙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桌上的绢帕擦擦嘴,冲冯媛摆摆手笑道:“来来来,媛儿来得正好,这些水果是太灶刚送来的,还有早春的旱地西瓜,趁着能尝尝鲜。” 冯媛哪里有心思吃水果,但也只好应声道:“诺。” 冯媛起身,太皇太后忙指着身边的位置道:“来,坐到本后身边来,这陛下不在宫里,本后这心里也乐得轻松自在。现在这后宫里,放眼看去,也就是咱们姑侄二人可以坐下好好聊聊天里。” 冯媛点头笑着坐了下去,刚坐下见被太皇太后拉住了手。 冯媛笑着宽慰:“太皇太后姑母说得这是哪里的话,陛下心系黎民,您可以省不少的心呢。现在媛儿和姐姐都进了宫,等姐姐回来后,也会常来姑母这里坐坐,陪陪姑母聊聊天,说说话的。” 许是刚刚说到话,冯媛意识到忙住了话,忐忑地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哼!指望她,本后在这后宫就没法立足来。她的个性就跟她那从烟花柳巷出来的娘一样,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功夫,把本后的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润儿又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她那么向着陛下,陛下又那么顺着她,让本后说什么好。” “姑母,大姐她虽然喜欢陛下,和陛下感情极好,但对您也是忠心不二的……” “忠心不二?哼!谁知道呢~她霸着陛下一人,你可别掉以轻心。本后心疼你,你若是觉得委屈,本后替你做主。” “没有,媛儿不觉得委屈。”冯媛心急如焚地摇摇头,自知不能再坐下去了,目光扫来一眼桌子上的水果糕点,道:“姑母,侄女儿听说六王爷在太华殿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了,想来估计遇到什么事情,他是陛下的亲弟弟,自幼关系极好,姑母您看……” 闻言,太皇太后眸光一闪:“媛儿,你替本后去太华殿走一趟如何?” ………… 也不知太皇太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聊冯媛委屈不委屈的话题,而是转了话锋。 见此,冯媛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暗暗欣喜了起来,有了太皇太后的借口,她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气见拓跋勰,还不会令太皇太后多心,怀疑自己有二心。毕竟,在她看来,在这个皇宫里,除了冯润这个姐姐可以没事聊天谈心外,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就是这个位高权重的姑母。所以,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去自己的心思。 想到此,冯媛盈盈起身道:“诺。不知姑母有什么指示?” 太皇太后看着冯媛,不经意地打量着,见她乖巧听话,不由得点点头。然后笑道:“也没什么。本后也听说六王爷这两日替陛下代理朝政甚是辛苦,今日宫里的水果甚好,你替本后送些过去,替本后道几句辛苦,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冯媛眼睛一亮,欣喜万分,“姑母想得如此周到,六王爷一定会理解您的一片心意的。” “嗯……去吧。”太皇太后点点头,对掌事姑姑道:“文澜姑姑,把那些没有动过的新鲜水果,挑精致上好的装食盒给媛贵人带走。” “诺。”文澜姑姑应下后,开始带着宫人们着手收拾准备。 在这个过程中,太皇太后再度拉住冯媛的手:“陛下只宠幸润儿一人,本后知道你心里苦,也听到了宫里的那些风言风语,等陛下回来了,本后一定替你做主!定不让你受委屈!” 第40章 患难与共心相印3 冯媛害羞地低下头,心里感动万分:“姑母,陛下和大姐是青梅竹马,不喜欢媛儿,媛儿能够理解。所以不会强迫陛下,也不想让大姐在中间尴尬。” 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却又透着关心:“说的这是什么话?傻孩子,受委屈不说,这么忍着早晚是会生病的。在后宫,能得皇恩者才能屹立不倒,本后只能教你,想要什么,一定要学会争取!否则,旁人说得再说,做得再多,也都是无用的。” “争取”二字令冯媛心头一颤,淡定地点点头:“诺,媛儿明白了。” 掌事姑姑文澜姑姑走过来:“太皇太后,媛贵人,水果都准备好了。” 冯媛心想,终于可以走了,再度行礼:“姑母,那媛儿去了。” 太皇太后点头:“嗯,去吧。” 得到应允,冯媛吩咐随行的人提着装有水果的精致食篮离开了。 冯媛刚离开,太皇太后的脸沉了下来,唤道:“老李~” 李公公走进来,行礼:“诺。” “本后吩咐你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太皇太后,都准备好了,派去的人都在山道上伏击着。”李公公埋着头,说话间没有抬头。 太皇太后点点头:“嗯。本后听说,六王爷也出动了暗卫前去保护,本后希望动手都麻利些,要么死!要么狠狠地打击!不听话地孩子,得用力教训,才能让他长记性!” 说话间,太皇太后的眸光骤变,变得阴狠、冷戾。 ………… 出了安乐殿的门,冯媛没有直接去太华殿,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月瑾不解,问:“贵人,咱们走错方向了。” 冯媛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本宫想回趟长清宫,把串的佛珠和太皇太后的水果一起给六王爷送过去,也算是代表本宫和太皇太后的心意,所以先绕个道。” 月瑾瞬间明了,不在说话,而是和翠芯静静地跟在后面朝长清宫方向走去。 ………… 破庙不远处的山丘空地处,拓跋宏和冯润举着火把站着。侍卫们把已经搭好的树枝床架搭好,将老人放了上去。 中年男人跪在那里,痛感涕零,没有墓碑,没有香火。 中年男人哭喊着:“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孝啊……” 小男孩躲在冯润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跪在那里的中年男人。冯润低头看去,努力地抚平心绪,对他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百善孝为先,你爹不会吃你了,别怕。” 闻言,中年男人回头朝小男孩伸出手来:“来,拜一拜你奶奶,然后送你奶奶上路。” 小男孩吓得又往冯润身后躲了躲,恐惧颤抖地说:“爹,不要吃我……” 中年男人痛哭,声音里充满悔意:“爹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爹不吃你,不吃你……” 小男孩单纯地反问:“真的吗?” 中年男人点头,用手擦了把泪:“过来,爹再也不会想吃你了。” 冯润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小男孩怯怯地走过去,中年男人抱着小男孩痛哭。 这时,一声妇女歇斯底里地痛哭声突然响起:“孩子……我的孩子……” 众人看向妇人,妇人紧抱怀中的影儿痛哭。 拓跋宏看过去,身子僵直,犹如钉在了原地般一动不动。他双拳紧握,透露了他的悲愤,和极力克制着的情绪。 冯润红着眼睛转身,不再去看。此刻,或许不打扰,让她尽情地哭出来,尽情地发泄悲伤,才是最好的安慰。 中年男人见状,起身走过去:天下不太平,这孩子生错了时候,到底难逃一劫。 妇人哭得声音大了几分。 中年男人:“咱们逃荒到此,你又孤苦伶仃,要是不嫌弃,以后就跟着我吧。” 妇人抱着死去的婴儿在男人面前跪下,算是答应了中年男人,哭得更大声。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因为饥饿,不忍伤害自己的孩子,而打算互相交换孩子吃的两个人,在这贫苦的情况下,因为生活重新组成了家庭。而刚刚死去的婴儿,则同被砍死的老妇人一起举行了火葬。 由于天干物燥,木材很容易地就被点燃,瞬间就火光冲天。 拓跋宏面对着燃起的火焰负手而立,瞳孔里映着闪烁的火焰,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似安静,实际上心如刀绞。 冯润走过去,抓住拓跋宏的手,和他肩并肩而立,看着燃烧的火焰道:“阿宏,不远处破庙里的百姓我已经吩咐侍卫去分了粮食和银子,暂时安顿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碧华和高敛也受了刺激,咱们这一行人今晚留下来,恐怕也是徒增伤感。此地不可久留,不如咱们今夜就连夜赶路离开这里吧,等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咱们再停下来休息人马。” 拓跋宏点点头:“也好。” 冯润和拓跋宏拜别了中年男人和妇人后,坐进马车,赶着队伍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夜色里。 月光皎洁,马车进了山林。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有危险在向他们靠近…… ………… 冯媛回了长清宫,除了拿玉佛珠外,还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拿出了一个香囊。她听冯润说,汉家女子向男子表明心意都会送香囊,也有对外出丈夫送去的平安之意。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香囊,犹豫再三,放进袖中,带着月瑾和翠芯去了太华殿。 ………… 太华殿内,满地的卷书,一片凌乱,可以看得出刚刚殿内的人发了多大的火。 拓跋勰闭着眼睛坐于案前,双拳紧握地放在案上。他的胸前起伏不定,可以看出他有多愤怒。 一旁的侍从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了,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低声安慰:“王爷,您就别气了……什么事儿是过去不的,说白了,都是坎儿,跨过去了,也就顺了……” 闻言,拓跋勰瞬间睁开泛着红血丝的眸子,放在案上的双拳瞬间松了开来,他悠悠道:“你说的对,没有什么坎儿是跨过不去的!”说完,他一都衣襟站起身,走下台阶,一卷卷地捡起地上的书卷。 侍从见了,忙去帮忙。刚捡了两卷,被拓跋勰制止:“你不用帮忙捡了,这些奏折是本王摔的,由本王亲自来捡。” 侍从这才感觉到往日的六王爷回来了,遂放心一笑:“没关系,奴才帮您捡是应该的。” 见侍从还要继续捡,拓跋勰忙再度制止,“别!” 侍从顿住了身子。 他继续道:“本王要亲自一卷一卷地捡起来,如此这般才能将这种愤怒铭记心底,才能记得更深刻!日后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 “诺。”侍从闻言,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拓跋勰捡卷书。 ………… 冯媛来到太华殿门外的时候,恰好看到拓跋勰正在一卷一卷地捡着满地的卷书。他月牙色的锦袍由于久伏案前而变得皱乱,从背影看去,就连胸前的发辫,也变毛糙了不少。尽管如此,也掩饰不去他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与令人发指的俊颜,竟令冯媛看得痴了。 她心想,如果能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也好。 “本王是不是吓到你了?”拓跋勰将手中的卷书摆放在桌案上,一边整理,一边问侍从。他的声音静而清淡,仿佛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极具吸引力。 “王爷随和惯了,倒是没有吓到奴才,惊到奴才倒是真的。”侍从摇摇头,说着,伸手挠起了头发,腼腆地笑着继续道,“王爷以前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奴才这是第一次见王爷发火,以前还总以为王爷把一切都看得很淡,脾气极好,不喜动怒呢。” 闻言,拓跋勰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继续弯腰捡了起来。 ………… 冯媛静静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走进太华殿,伸手捡起一卷书卷,卷好后整整齐齐地放在桌案上。 听到动静,拓跋勰道:“不是说了不用帮忙,本王要自己捡吗?” 冯媛站在桌案前,烛火映着她清丽的脸,她淡淡的笑道:“六王爷,是我。” 闻言,拓跋勰回头看过去,表情略显诧异,“这么晚了,媛贵人怎么来了?”说完,又继续捡了起来。 冯媛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疲惫,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了,有些心疼。可如此近距离地和他站在一起,只有他们二人,令她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害羞道:“听说六王爷替陛下日夜操劳,我很担心,但又不好意思只身前来,便先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太皇太后听说六王爷如此辛苦,很是心疼,特地让我前来送些鲜切水果,让六王爷操劳的同时,也要注意身子,千万不要累坏了。” 说着,朝月瑾和翠芯使了个眼色。二人接到冯媛的指令,分别来到桌案前,打开食盒,将精致的鲜切水果的果盘一一摆放好,然后朝拓跋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第41章 患难与共心相印4 拓跋勰没有说话,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果盘,回头沉默地捡起地上剩下的几卷书卷,分别卷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案上,然后看向冯媛,意味深长地冷笑道:“如此,多谢媛贵人了。这么晚了,太皇太后真是有心了。替本王向太皇太后谢恩,本王就不亲自过去道谢了。” 冯媛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神情有些尴尬,见宫人们退去,道:“其实……不光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还有我的意思。”她将手上一直抱着的红木盒子放在桌案上打开:“陛下和姐姐在宫外,我实在不放心,特意挑选了上乘的玉珠串成佛珠,想请六王爷出宫了带上几串送去,让陛下和姐姐随身携带,也能图个平安吉祥。” 拓跋勰淡然一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将红木盒子的盖子盖上道:“好的,本王知道你心系陛下和润贵人的安危,媛贵人的心意,本王一定会带到的。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冯媛害羞地低着头,紧张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祥云的香囊,香囊的下面用金丝做穗子,上面串着一颗平安豆,双手递向拓跋勰:“这个香囊是我花了好些时日绣的,还请六王爷……” 冯媛的话还未说完,一个侍卫连招呼都不打,急匆匆地小跑进来,口中喊着:“六王爷,不好了……” 冯媛懊恼:“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都不知道通报一声,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侍卫忙下跪行礼:“见过六王爷,媛贵人。” 拓跋勰看到来人,脸色一变,什么也顾不得,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六王爷,派去保护陛下的暗卫全部被一群不明黑衣人缠住了,偶然有逃脱的也死了。” 冯媛闻言,僵在了原地,手中的香囊也掉在了地上。 拓跋勰心头一紧,润儿有危险!他追问:“陛下和润贵人现在怎么样?” 侍卫一脸内疚自责:“跟丢了……不过,已经派人去寻了……” “一群废物!”拓跋勰冷声怒道,他今天不知发了多少次火了。 “属下猜测这是居心叵测之人的调虎离山计,故意将暗卫缠住,现在陛下和润贵人恐怕有危险……”侍卫小心翼翼地看了拓跋勰一眼道。 拓跋勰捡起地上的香囊,对侍卫道:“备兵备马!本王该去协助陛下了!” 说完,大步朝太华殿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忽然顿住,拿着香囊朝冯媛晃了晃,“媛贵人的心意,本王明白,定不会让这番心意浪费。”说完,揣进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冯媛以为拓跋勰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激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双手紧张地抓在一起,红了脸。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冯媛雀跃的心,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她跪在大殿中,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大姐和陛下能够平安无事……” ………… 夜色越来越深,拓跋宏一行人进了山林。 月光皎洁,映着行走的车辙和人影。 冯润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景物。只见马车两旁的草木匆匆而过,周围的树木由于初春雨水太少,刚刚发出不久的嫩芽枯萎在了枝头,连路过的林中河流,水流也是又细又慢。 她叹了口气回身坐回马车里。 “想什么呢?”拓跋宏见她愁眉不展,问道。 冯润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才刚入春不久,看到外面枯掉的草木嫩芽,有些伤感罢了。” “一定会没事的,佛祖一定不会这么对朕的……” “定冀二州本就偏北(古时定州和冀州属于山西范围),不比南方雨水多,不比中原四季分明维稳,咱们这儿常年气候偏干倒也不奇怪,只是今年格外的严重,相信一切都能挺过去,相公也不要太忧心。”冯润安慰道。 闻言,拓跋宏眼睛一亮,道:“中原洛阳不错,洛阳是个风水宝地,自古汉人的帝王将相都钟爱此地,我特地研究过这个地方,据说四季分明风调雨顺,山水平原皆有,是块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汉人们都说那里藏着龙脉……” 正说着,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啊——有刺客!”碧华惊吓的声音响起。 “护驾!护驾!”高敛喊道。 一声紧张地大喊后,马车外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拓跋宏皱眉,低声道:“怎么回事……” 他一把抓起马车车壁上挂着的宝剑,“噌”地拔了出来。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蒙面黑衣的剑直入进来,被拓跋宏横剑挡下,伸腿一脚踹了出去。 冯润坐在马车里惊魂未定,见拓跋宏欲要离开马车,忙抓住他道:“相公,不要轻举妄动!” “别怕,我看这些人,武功高强,不像是匪贼,倒更像是刺客。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出了马车,就能把他们引开。”说着,转头二话不说地出了马车。 拓跋宏一出马车,很快地就被这群黑衣人围了起来,拓跋宏即便功夫再好,面对这么多人,打起来也有些吃力。 碧华朝马车冲过来,喊道:“少夫人,危险!” 剑光一闪,朝冯润刺过来,碧华眼疾手快地将冯润拉下马车。由于拉得太急,冯润险些摔倒。千钧一发之际,被拓跋宏拦腰抱住,这才避免了摔倒。 两人刚刚站稳,就又被围住。 拓跋宏一手圈着冯润,另一只手握剑和黑衣人抗衡。几番打斗下来,他已非常吃力,喊道:“暗卫!暗卫!暗卫都去哪儿了!” 然而,不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人现身相救。 这时,高敛拉着碧华跳上马车,紧紧拉着缰绳,朝他们喊道:“少爷,少夫人,快!上马车!” 其他侍卫也纷纷喊:“少爷,少夫人,快走!” 冯润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另外奋力战斗的侍卫,道:“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你就是我,咱们还是先上马车离开,也好保这些侍卫。” 拓跋宏犹豫间,一把剑刺了过来。冯润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瞬间大脑空白,哪知拓跋宏瞬间抱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剑刺在了拓跋宏的肩膀。 “阿宏!!”冯润喊道。 由于情况太过紧急,又有一剑刺来,其中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地越过来,替拓跋宏和冯润挡下一剑。 他瞬间跪在地上,但还不忘奋力抗敌,对冯润喊道:“少夫人快带少爷走!快走!” 冯润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忙扛着拓跋宏走到马车跟前,高敛和碧华搭了手,将他们拉上马车,赶着马车就走。 黑衣人们见状,纷纷追赶。 ………… 马车奔驰,在林子里奔驰。高敛和碧华二人赶着马车。 拓跋宏一进马车便趴了下去,吓得冯润脸色苍白,忙前去扶:“阿宏,你怎么样?” 拓跋宏扶着车身做起来,牵强地笑道:“没事,伤在肩膀上,一点小伤,死不了。” 眼看着拓跋宏的肩头红色血迹晕染开,冯润摇着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关切地质问道:“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怎么那么傻?” 拓跋宏宽慰地笑了:“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嘛~你是我女人,我是你丈夫,我当然有责任和义务护你周全,谁若敢动你,为夫定不放过!”说着,他的眼睛寒光毕露。 诺言般的话,在如此危机的时刻被他说口中说出来,想必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会感到心动。冯润破涕为笑,但还是心疼地眼泪不止:“都什么时候了,还油嘴滑舌的。” 忽然,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冯润和拓跋宏在马车内也跟着晃动碰撞了起来。 ………… 马儿被利器刺伤,因受伤疼痛,忽然马蹄高抬,嘶鸣着叫了起来。 高敛和碧华被甩下了车,马车迅速飞快地奔驰了起来。 “少夫人!” “少爷!” 高敛和碧华顾不得摔伤从地上爬起来,齐声喊道。 显然,黑衣人们的目标是他们二人。 没有一个人理会摔下马车的碧华和高敛,纷纷朝马车追去,其中一个轻功好的,瞬间飞跃到了马车上。 感受到马车上来了人,冯润回头看着靠着车壁疼得满头大汗的拓跋宏,咬咬牙,双手拿起拓跋宏的剑,警惕地看着车帘的位置。 黑衣人掀开马车的车帘,刚要挥剑刺去,拓跋宏眼疾手快,瞬间抓住冯润的握着剑的手,先发制人地刺中黑衣人的要害。 黑衣人当场毙命,倒在了马车上。 这是冯润第一次杀人,吓得不轻,瞬间扔了剑。 “别怕,没事了。”拓跋宏低声安慰着。他的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令冯润镇定了下来。 拓跋宏顾不得身上的痛,二话不说伸手扯掉黑衣人蒙在脸上的蒙面巾。见不认识此人,皱了眉。 “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信物或腰牌之类的东西……”冯润提醒道。 拓跋宏点头,在黑衣人的身上摸了起来。当触碰到腰间的硬物时,拓跋宏伸手掏了出来。拿近一看,烫金的牌子上清晰地印着鲜卑文“六王爷府”,二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时,马车再一次嘶鸣,跑到悬崖上,抬起马蹄嘶鸣着,连马带车跌下悬崖…… 第42章 患难与共心相印5 天已经微微发亮,东边的天空现出橘色的朝霞。 一群黑衣人站在悬崖上,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走。” 说完,悬崖上已经无人。 ………… 高敛和碧华顺着车辙印和血迹一路紧张地追到悬崖边上,不一会儿,余下性命的三四名侍卫也顺着痕迹追了过来。 “小姐……”碧华看着面前的悬崖身子僵住,一瘸一拐地朝悬崖方向走去。 高敛以为她要轻生,忙拉住她:“陛下和贵人福大命大,咱们找人要紧!” 碧华身子一软,跪了下来,哭到:“就凭咱们几个吗?伤得伤,残的残……” 高敛闻言,也面朝悬崖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连磕几个头:“佛祖菩萨保佑,保佑陛下贵人平安无事。” 这时,一个身穿月牙锦袍,头发凌乱的人,快马加鞭带着人赶到。 碧华和高敛回头,看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拓跋勰。他红着眼睛,衣服很皱,可以看得出,他几天没有合眼了。 拓跋勰跳下马,抓起高敛的领口问:“陛下呢?润儿呢?!” 碧华哽咽着道:“被黑衣人逼下悬崖了……连人带马车都掉下去了……” 拓跋勰愤愤地放开高敛,吩咐随自己前来的肿士兵:“都给本王找!一定要找到陛下和润贵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阿宏……阿宏……”冯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许是摔得太重,加上躺着有些血脉不活,她的脑袋一片晕眩。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全身都疼得散架。 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自己所处地方的景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她起身四周打量着,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简陋的草房,屋子里没有过多的家具摆设,除了两个木头做的小凳子外,睡觉的地方铺的是厚厚的草。 陌生的地方令,又不知道拓跋宏在哪里,令她的心底生出恐惧,她大叫着向外走,“阿宏!阿宏!”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那个带着人打劫自己的匪贼头领,他手里端着一个碗走过来,“姑娘别慌,你丈夫人没事。” 听到人声,冯润驻足看去,心里松了口气,“是你?” 那人来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碗递过去,“在下李顺,喝点水吧。” “谢谢。”她确实口干舌燥,也不管自己是否身处危险,这水里是否有毒,接过碗一饮而尽。 见她喝得急,李顺笑道:“喝得这么急,你不怕我下毒?” “从悬崖上掉下来都没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我帮过你。”说着,将空碗递了过去,“我相公呢?” 李顺皱眉:“他身上有剑伤,失血有些多。” “我相公在哪儿?!”冯润脸色一变,忙再度追问。 李顺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屋,“在那边。” 闻言,冯润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对面的草屋跑了过去。 李顺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拿起一块写有“六王爷府”的烫金牌,微微皱了眉。来不及多想,他收起金牌,跟了上去。 ………… 草屋因为过于简陋,没有装门,冯润是直接冲进去的。 “阿宏!”冯润扑坐在稻草旁,见他面色苍白,紧张地摸了摸拓跋宏的脸,感觉到温度,这才松了口气。 李顺走进来,“他后肩膀有剑伤,失血过多,没有性命危险。只是,我这小寨子太简陋,没有药来替他治伤。” “你救了我们,已经非常感谢了。”冯润感激道。 “其实,谈不上救。一切都是巧合。你们掉下来的悬崖实际上是个峡谷,你们从高处掉下来,马车会被众多草木所挡,我们兄弟们住的草屋正巧就在这悬崖下,你们的马车从上面掉下来,正好砸在我们的草屋上,这才没事。不过……你们的马死了……”李顺道。 “但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个义士。”拓跋宏睁开眼睛,微弱地说道,莫了,还咳嗽了两声。 拓跋宏醒了,冯润惊喜不已,扶拓跋宏坐起来,见他气色并不好,关切地问:“相公,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这下,咱们就是真的患难与共的夫妻了。你有没有受伤?” “我一切很好,多亏了这位义士相救。”冯润摇摇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李顺。 拓跋宏将自己的手放在冯润的手背上以示安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拓跋宏对李顺道:“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 “在下李顺。”他抱拳,再次自我介绍。 “在下……元宏。”情急之下,他为自己随口起了个姓。 李顺了然一笑,“我并非什么人都救,是见你们一路上帮人无数,也帮过我们兄弟们。” “你知道?”冯润诧异。 李顺点头,“我路过,无意间遇见的。” 拓跋宏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对了,马车上箱子里的物品,我已经让兄弟们重新装好,箱子也已经修好了。” 闻言,冯润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不能真的把半箱的东西都给了你们,就骗了你们。” 李顺笑了,“明白。”说完,将那面印着烫金的“六王爷府”金牌从怀中掏出来抵了过去,“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再随便弄丢了。” 拓跋宏接过金牌,脸色猛地一变,心里已经明白面前这个又黑又土之人,大概已经把他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李顺兄,不知随我们一起掉下来的,可有其他人?” 李顺点点头,“和你们一起随马车掉下来的还有一个黑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人已经死了,兄弟们已经处理了。”他爽快地道。 “处理了?你们……吃了他?”想到饿民人吃人的行为,冯润抽了抽嘴角,瞬时脊背发凉。 李顺傻乎乎地笑了笑,“我们哪舍得吃了他,后院的老母猪快生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就剁了喂猪了。只要猪活下来了,以后兄弟们的猪就能越来越多。倒是你们的马摔死了,兄弟们视马如兄弟,就给埋了。” 他说得很轻松,冯润的脸却变了色,脑子里只想着:他们把死人喂了猪……他们把死人喂了猪…… ………… 安乐殿,天大亮。 掌事姑姑文澜姑姑端着一樽青铜金雀壶走进安乐殿的寝室,她来到香烟袅袅的朱雀青铜鼎面前,掀开香炉的盖子,将青铜金雀壶端过去。 壶嘴倾斜,清澈的水流出,伴着一声拉长的“呲”声,浇灭了燃着的香,然后换上了另外的香。 她拉开床幔,唤了宫女前来,伺候着太皇太后洗漱起床。 一番细致讲究的洗漱穿戴过后,文澜姑姑扶太皇太后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梳妆。见太皇太后打了个哈欠,“今日起晚了半个时辰,妃嫔们都来了吗?” 文澜姑姑熟练地为太皇太后梳着发:“早就来了,都在安乐殿里候着呢。” “嗯……”太皇太后满意地应了声。 见其精神不太好,文澜姑姑问:“您昨晚没有睡好,可是昨晚的安神香烧得不够旺?” 太皇太后看着铜镜中依旧美貌的自己,叹了口气:“这两日不让本后省心的事情太多,精神一直没能补过来。” “或许也和春困秋乏有关,说不定等春天过去了,就精神了呢。”说话间,在太皇太后的发间插上一根金步摇,完成了精致又不失庄重的发髻。 太皇太后满意地看着镜子:“小半辈子了,本后只能相中你梳的发。” 话音刚落,李公公走进来站在梳妆台前:“太皇太后。” 文澜姑姑打开胭脂盒,开始着手上妆。 太皇太后从镜子中淡淡地睨了李公公一眼,懒懒地问:“何事?” “太皇太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个。”李公公弯下身子,伏在太皇太后耳边低声道。 “哦?他在哪儿?”太皇太后问。 “在外面候着。” 太皇太后点头,“让他去偏殿候着,别让人看见了。” “诺。” 李公公刚离开,太皇太后抬手示意,“今天的妆就简单些吧。” “诺。”文澜姑姑拿起眉笔画了两下,便放了下去。 太皇太后站了起来,文澜姑姑陪着太皇太后向外走去。 ………… 太皇太后来到偏殿。满身灰尘的黑衣人一见便行礼道:“奴才拜见太皇太后。” “说正事儿吧。”太皇太后一边说,一边走到主坐上坐下。 “启禀太皇太后,陛下和润贵人连带马车都坠入悬崖了。” “什么?”太皇太后有些诧异,道:“坠崖的事儿可大可小,本后只要结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后要置身事外,为确保的是计划万无一失,就必须另外牵连人,你们必须做的滴水不漏才行!”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就连眼神也变得凌厉。 “诺,太皇太后请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去悬崖下寻人,若做得干净了,便将人带回,若无碍,奴才还有万全之法,定能让您满意。”黑衣人道。 第43章 危难时刻生疑心1 “诺,太皇太后请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去悬崖下寻人,若做得干净了,便将人带回,若无碍,奴才还有万全之法,定能让您满意。”黑衣人道。 “本后要的无非是两种结果,要么听话,要么死。”太皇太后点点头,若无其事道,仿佛死亡不过是一件云淡清风的事,再寻常不过。 “诺!”黑衣人埋头应道。 太皇太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不耐烦地冲黑衣人摆摆手示意其退去。黑衣人意会,行礼离开。 太皇太后抬起手腕,文澜姑姑忙扶着她起身。 太皇太后道:“走吧。该去接受各宫请安了。” 说完,由文澜姑姑扶着,李公公跟着离开。 ………… 冯润用李顺在峡谷石缝间收集的水为拓跋宏擦拭着伤口,不一会儿,一小盆的水就成了红色。 刚为拓跋宏包扎好,草屋外响起了叫喊声:“开饭啦开饭啦开饭啦!” 拓跋宏和冯润同时向外看去。 只见李顺的走了进来,淡淡地看了一眼血水道:“开饭了,兄弟们都在外面等着吃饭了。” 说着,拿了两个碗,分别塞进了拓跋宏和冯润的手中。 ………… 拓跋宏和冯润跟着李顺来到了露天的空地,李顺的那帮兄弟们在一口大锅前端着碗排队盛饭,盛了饭后就走到一边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地吃起来。 拓跋宏和冯润来到大锅前,二人不由得均是一怔。 只见被铁丝吊着,被熏得极黑的锅里除了灰灰的汤水,就是干枯的草叶、草根,还有树皮…… 李顺拿起盛饭的木瓢,舀了一勺伸向拓跋宏。 拓跋宏极力忍着情绪,将碗递了过去。 李顺将瓢中的糙饭倒进拓跋宏手中的碗里道:“山中虽然艰苦,但有还未干尽的潭水和河水,有得吃,状况还不算太坏。” 拓跋宏牵强地冲李顺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碗转身走到空地处,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席地而坐。 冯润也沉默地盛了饭,来到拓跋宏的身边坐下。见拓跋宏盯着手中的碗发呆,问:“在想什么呢?” 拓跋宏拉回思绪,眼眶已经泛红。他摇摇头道:“没什么,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说完,拓跋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冯润见拓跋宏努力地咽着食物,冯润见他这般样子,内心也是感慨万分,也低头吃了起来。 两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贫穷疾苦的人,出宫前还是愤世嫉俗的青年,在出宫后经历了短暂的坎坷时光后,仿佛一瞬间成长了不少。两人的内心都有无法言喻的震撼和从来都没有过的感悟。 李顺也端了饭走过来席地而坐,问:“是不是吃不习惯?” 拓跋宏抬眼看着李顺摇了摇头:“这是我吃过最刻骨铭心,最有内心滋味的饭!” 刻骨铭心自然不必说,想也能想得到。这“滋味”便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心酸。 “没想到,你竟真的能下咽。”李顺看着大口吃大口咽的拓跋宏感叹道。 冯润抱着碗,忽然皱眉:“怎么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话还没说完,一声叫喊声响起:“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李顺和拓跋宏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哪里来的火?”拓跋宏皱眉自问。 “许是天干物燥,这山林里最易起火。”说着,向前跑去喊道:“快!把马和猪都赶到一边去!” 眼看火星沾了草屋,一间间屋子瞬间燃起,且火势越来越大,冯润二话不说接过拓跋宏手里的碗道:“相公,快去帮忙!” “好。”拓跋宏不顾肩膀的疼痛跑上前,拽住一匹被火惊到的马,使其安静了下来。 刚要把缰绳递给冯润,一个黑衣人飞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他砍来…… ………… 李顺眼疾手快地挺身挥剑替拓跋宏挡下那险些致命的一刀。别看李顺又黑又瘦,却是身形矫健,反应敏捷。 黑衣人的数量和李顺一众人等数量相当,一众兄弟们虽然陷于饥苦,可越是饿急了的豹子,见越是凶猛难抵。 拓跋宏身为鲜卑族,又是当朝皇帝,继承了皇室的优良血统和草原的勇猛,并非人人都能轻易近身。 几番打斗下来,双方均已经筋疲力尽。其中一个黑衣人见状,觉得再这么耗下去没好处,忙带人离开。 黑衣人们虽然是一个不落地走了,可是草屋却烧成了灰烬…… 众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家被烧成灰烬,静静地,均是无言。 这样的气氛,有些悲凉。 “看来,这场火并非意外,是有预谋的。”李顺看着面前被烧得一干二净的空地,被烧尽的草灰还闪着零星的火光,飘着袅袅青烟。他双拳族身侧握紧,咬牙恨恨地说。 “老大,咱们养的猪,全被烧死了……”其中一个兄弟走过来,来到李顺身侧,低头轻声说。那低低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马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是兄弟。而猪,就是口粮,是希望。他们都饿到不得不出去抢,都不舍得把猪杀了吃,一方面是因为母猪怀了子,另一方面是他们希望猪能越来越多,以后可以不必挨饿。可现在,马虽获救了,可生活来源的希望因为这一场大火灭了。 如此,才是真正的令人绝望。 ………… “在那里!那里有人!”碧华和高敛的声音响起。 冯润回头,见拓跋勰带着一众人朝着这边烟火的方向跑来,微微一怔。他竟然这么巧地赶来了?想到黑衣人身上的那枚印着“六王爷府”四个鲜卑文的金牌,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发辫凌乱不堪。 他骑着马,在一批人马的最前方领着头,风尘仆仆而来,那份担心和关切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来了。”拓跋宏低声喃喃道。 拓跋勰也看到了他们两个,见二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事,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但这样的结果令他放心不少,嘴角也扬起了笑容。他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很快的见脱离了队伍,朝二人的方向跑去。 他骑着马来到拓跋宏和冯润的面前,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本想先问问冯润的状况,顿了一下,张开双臂抱住了拓跋宏:“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拓跋宏的唇角牵强地扯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我的命这么硬,哪能那么容易出事。” 这时,跟随拓跋勰前来的人也到了。高敛和碧华一下马就朝冯润和拓跋宏跑去。 众人纷纷下马,下跪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声,拓跋勰也依照鲜卑礼行礼:“臣弟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李顺一脸诧异,他身边的一干兄弟亦是诧异。 不等拓跋宏说话,李顺讥讽道:“当然来迟了,就是不知是真的来迟,还是有意来迟。” 闻言,拓跋勰不明所以,转头打量起了李顺,见其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穿着不像是鲜卑人,便问:“你是谁?休要信口雌黄!” 碧华瞪了李顺一眼,口气不好道:“好歹我们夫人和少爷帮过你,你不感激,反而出口挑拨离间,安得什么心呀?” “你们的家事儿,我这个外人干预做甚。”说完,李顺耸耸肩,看了拓跋宏一眼,一副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 拓跋宏深深的皱着眉,伸出一只手将拓跋勰扶了起来道:“他是救我的人,说话有些冲,六弟别在意。” 拓跋勰一笑,伸手拍了拍拓跋宏:“你没事就好,我哪里会计较那么多。” 这一拍,拓跋宏吃痛深吸一口气皱起了眉:“嘶……” 拓跋宏背后的伤口被撕裂,血瞬间再次染红了后背的衣襟。 冯润紧张地望向拓跋宏的后背肩膀,看到一片全新的殷红晕染开来,生气地推开拓跋勰:“你做什么!” 拓跋勰诧异,见她满目排斥,又见拓跋宏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 “又是杀人,又是纵火,现在又来装好人,这真是我李顺这辈子看过最精彩的戏了~”李顺一边捡出被烧焦的猪一边怒道。他的声音里带着调侃,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发生什么事了,我知道我来晚有错……”拓跋勰自责道。说着,担忧地伸手扶住拓跋宏,回头冲跟来的人道:“快!拿金疮药来!” 冯润扶着拓跋宏冷声道:“阿宏的血刚刚止住你便如此,六王爷难道不自知吗?” 拓跋勰全然不明白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风尘仆仆的侍卫心里很是不平:“陛下、润贵人,六王爷听说了太皇太后要有不明行动,六王爷担心这边会出什么意外,连夜不休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六王爷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高敛也不由得心疼拓跋勰,为拓跋勰辩解道:“陛下,如果不是六王爷,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找到您。您不要怪六王爷了……” 第44章 危难时刻生疑心2 高敛也不由得心疼拓跋勰,为拓跋勰辩解道:“陛下,如果不是六王爷,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找到您。您不要怪六王爷了……” 冯润心底虽有疑虑,但也不好断定。虽然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了解必须,可是自古因为皇位,亲兄弟之间互相伤害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此,她还真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是吗?”她冷笑讽刺反问。 拓跋宏眉头皱得更深,他看向拓跋勰,兄弟二人互相对视着,氛围静静地…… “我信你。”忽然,拓跋宏道。 不远处的李顺听了,黝黑的脸上露出诧异,竟感叹:“人善被人欺~手足未必至亲~” 李顺的话令拓跋勰的心里很不舒服,“是啊~陌生人有时候未必就是好识歹,无非就是有利可图罢了……” “你!”李顺瞪了拓跋勰一眼,觉得他不可理喻,便不再理他,回身唤了弟兄们开始埋猪。 李顺:“兄弟们,咱们埋猪去!” 拓跋勰见拓跋宏似乎并不在意那人说的话,反而一副坦然,一向淡定的他,心里生出几分恼怒,还有失落。 他不想解释,他相信,总有一天,拓跋宏会明白的。 正巧侍卫送来了金疮药,“陛下,六王爷,金疮药拿来了。” 拓跋勰点点头,无声地接过金疮药递了过去,叹了口气说:“伤口涂些金疮药好得快,如果再不处理,时间久了化了脓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心之意,目光也是淡淡地忧郁。冯润打量着他,只见他虽然身上的月色衣袍皱皱的,却是一尘不染,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惑,但还是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金疮药:“让我来吧。” 见她紧张的样子,拓跋勰怔了怔,转身落寞地走开。 气氛格外微妙尴尬。 冯润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对一脸复杂,脸色苍白的拓跋宏道:“相公,来给你上药。” 拓跋宏亦是打量地目光看着拓跋勰的方向,闻声回头点了点头:“也好,咱们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说完,回身朝不远处走去 ………… 此时,李顺已经带人埋好了猪,他难过地擦了把汗,回头看向拓跋宏的方向。见拓跋宏半裸着肩头,冯润正在小心翼翼地为拓跋宏上药,拓跋宏疼得肩膀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顺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帕子,递到了拓跋宏的面前,忍不住赞赏:“看你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竟也是条硬汉子。” 拓跋宏任由冯润为其上药摆弄,挤出一抹非常难看的笑容,伸手接过粗布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待包扎好后,道:“听你口音,看你的身段,不像是鲜卑人。” 李顺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我是顿丘卫国人……”他犹豫了一下,顿了顿道,“究竟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拓跋宏诧异:“你父母是哪国人?” 原本还不拘小节的李顺低下了头:“我是孤儿,从小没父母,被一个寒门老先生收养了,我这名字就是他给取的,他希望我能顺顺利利地活着……”说完,沉默了下来。 拓跋宏由于问了人的敏感处,也不再多言。 冯润见状,忍不住问:“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李顺回头看了一眼弟兄们,摇了摇头:“老先生过世得早,我读书不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冯润为拓跋宏的肩膀包扎好,转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不如跟着我们吧,我看你这些兄弟们虽然个个黑瘦,但都能吃苦,力气大。我们马上要去崞山赈灾,你们一定能帮上忙。” 李顺眼睛一亮,张哲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真的?” 拓跋宏和冯润两人默契地异口同声,“当然。” 说完,两人互看了一眼,相互一笑。 ………… 拓跋勰清点完拓跋宏马车中余下的银两和干粮,便令人重新组了马车,将物品装箱。 不远处,高敛和碧华为难地望望拖把思勰的方向,而后再望望拓跋宏和冯润的方向。 “看样子,陛下和贵人是误会六王爷了……”高敛忧心道。 碧华皱眉:“我刚刚打听了,想必是一切都事情都太过于巧合了,六王爷做了个冤大头。” 高敛一脸着急:“那怎么办?” 碧华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拉着高敛的袖子道:“走,咱们去给六王爷宽宽心。” ………… 碧华和高敛来到拓跋勰的面前,此时,所有的物品行李都已经装车,侍卫正在汇报:“六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路了。” “嗯。”拓跋勰点点头,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两个人,淡淡笑道:“什么事?” 还是那种淡淡地不与世争、仿如谪仙的神态,令碧华怔了怔。 “六王爷,陛下和贵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碧华急道。 拓跋勰闻言,面上依旧平静如水,“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碧华拽着高敛摇头。 拓跋勰看了紧张的两个人,目光暗了暗,转身朝拓跋宏的方向走去。 ………… “我李顺,愿意为大魏效忠!” 拓跋勰走过来的时候,刚巧看到李顺面朝拓跋宏行鲜卑礼表忠心,不禁多打量了一番。见其皮肤黝黑,有些憨态,是个可塑之人,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必多礼,说起来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以唤我们少爷、夫人,以后有机会,给你安排个事儿做,就是自己人了。”拓跋宏扶起李顺,内心也是充满了诚意。如今,在宫里,身边到处都是太皇太后冯氏的眼线,自己身边可信的人屈指可数,若能将此人借机招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拓跋勰闻言,插嘴道:“李顺兄若不嫌弃,倒是可以跟着我。” 听到拓跋勰的声音,李顺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极不友善:“你丫的一副小白脸相,谁知道肚子里装了些什么狼子野心!” 拓跋勰不在意他的话,见拓跋宏和冯润没有为他的话做解释,微微皱起了眉。他的心底升起怒气,绕过李顺来到拓跋宏的面前,看了一眼一旁曾经青梅竹马长大的佳人,竟没有发起火来,生生把愤怒压了下去,一向温润的王爷声音也变得冰冷:“大哥,嫂子,马车备好了,若没什么事,可以上路了。” 说完,转身朝人马方向走去。 拓跋宏和冯润都怔在了原地,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拓跋勰,想来是真的怒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冯润道:“走吧,该上路了。” 李顺还不明所以,急忙跟上:“少爷,夫人,你们跟着他太危险了!” 冯润回头朝他一笑,意味深长道:“困难总是要解决的,迎难而上才能找到解决办法的突破口。” 李顺伸手似懂非懂地挠挠头,回头朝自己的兄弟们挥了挥手喊道:“兄弟们走了~咱们有队伍了~” ………… 一路上,李顺骑在马上,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将拓跋勰挡在马车的外围,像防贼一样,不让他靠近马车。碧华和高敛分别坐在马车的两侧抓着缰绳,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言。 冯润掀开马车帘布的一角,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回头看向拓跋宏。拓跋宏淡淡地朝外看了一眼,目光暗了暗,闭眼叹了口气。 冯润放下帘布,“阿宏,你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盯紧队伍里的人。”说着,猛地睁开眼睛。 ………… 车辙滚动,马车驶出山道进入羊肠的官道,荡起道路上的灰黄尘土,远远看去,烟尘滚滚如硝烟,渐行渐远…… 车队到了冀州的关口,关口的城墙下站着一些官兵。这些官兵衣着灰灰的,甚至带着补丁,却要比路过的百姓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车队人马正要入城的时候,官兵持刀将马车拦了下来:“站住站住,都停下来!” “怎么了?我们要进城。”李顺不满道。 “我们县太爷说了,县城里压力太大了,所有人只准出不许进。”为首的一位官兵说。 “若我们一定要进呢?”好听的声音响起,拓跋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官兵道。 那官兵看向拓跋勰,见其衣着虽有些皱乱,却遮不住那通身的贵气,双手环凶抱着刀道:“看你也不像寻常贫苦百姓,眼下到处饥荒,非要来我们县城做什么?” 李顺不耐烦地下马,径直走到了那官兵面前,问:“这县城又不是你们县太爷家的,为何不能进?” “县城里有没有粮食,你们来了到时候还是要出去,别白费心思了~识相的百姓都出城逃荒去了~”官兵不耐烦道。 “怪不得一路上饿死的人那么多……”碧华小声嘀咕着。 高敛:“太惨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死人……” 拓跋宏的脸黑了下来,掀开车帘冷声问:“不是还有朝廷的赈灾粮吗?” 第45章 危难时刻生疑心3 大魏,太和七年,平城。 太皇太后冯氏按鲜卑皇室“子贵母死”的惯例,立未满一岁的拓跋恂为皇太子,赐死了夫人林氏,追谥为孝文贞皇后,并亲自抚养太子拖把恂。 同年,太皇太后谕旨,将弟弟冯熙的两个女儿冯润、冯媛封为贵人,借以稳固冯家在朝中的地位。 身为帝王,感情和政治掺杂在一起使他不合心意,那种用政治方式将一个心爱的人推进怀里的感觉令他极度反感,他想追求一份纯粹,却跨不过心中对冯氏家族的那道坎儿,故而开始对那份爱意心生抵触和厌恶。 ………… 大喜之日,冯府准备了十里红妆为两个女儿送嫁,两顶用金线绣着祥云的雀轿从宫门抬入,如此贵人之礼,可谓风光无限。 青年皇帝拓跋宏自小跟着太皇太后冯氏长大,虽有满腔宏图大志,却处处遭受控制。表面上对太皇太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对冯家百般优待,实际上早已经开始暗地里谋划局面,企图挣脱掌控,一展抱负。 ………… 冯润和冯媛一席盛装地坐在各自的喜轿中。 冯媛欣喜娇羞,一副平常女子出嫁应有的情绪姿态。 冯润却不同,她紧紧地攥着袖子,既期待忐忑,期待那个曾许诺她一颗真心的帝王,忐忑这样的方式会令这段感情掺入杂质,还有感情极好的妹妹冯媛,日后不论是卷入朝政纷争还是后宫纷争,都会令彼此不堪。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两顶轿子进宫后,分别被抬进了灵泉宫和长清宫。冯润居灵泉宫,冯媛居长清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两位贵人分别守在自己的寝宫里等待着,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宿在谁那里。 ………… 夜逐渐深了,灵泉宫内,冯润盖着喜帕坐在床前有些焦急。 守夜宫人的声音响起:“陛下吉祥。” 闻声,喜帕下的红唇露出了既忧虑又欣喜的笑容。 房门开了,一串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冯润攥着袖口,心底一阵紧张。 宫人将门关上,拓跋宏拿着金秤杆来到床前站定,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袭红装的冯润,犹豫了一下,放下金秤杆,伸手一把掀起了喜帕,惊到了佳人。 “阿宏。”冯润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个人,将是她认定了跟随陪伴一生的人。 拓跋宏身上一身酒气,炯炯的目光中透着几分醉意。他伸出手抚摸着冯润的脸,像是在抚摸珍宝一般,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这么久了,朕的一片真心……在你这儿……就那么不堪?” 冯润不明白:“阿宏……” “闭嘴!从今天起,不许你这么唤朕!” “你这是怎么了?”冯润不明所以地焦急问。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他满脸怒意,一挥衣袖,用力将冯润推在榻上…… “太皇太后赐婚,这么大的排场,都对你们交代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里满是不甘,声音里的怒意令冯润有些害怕,她摇头:“我不明白。你醉了……” 拓跋宏眼中含着泪,伸手解着鎏金腰带,边解边说:“朕没醉!朕说过会娶你,会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娶你!不是这种方式!既然如此,别怪朕不客气!” 冯润看着他,她能理解他心中的愤怒和苦楚,可她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当听到他带有怒意的表白,她一点也气不起来。 “阿宏,我能理解,我都能理解……” 拓跋宏讽刺冷笑:“朕要的感情是不含杂质的!朕说过要娶你,但不是这种方式。你知道朕讨厌什么,朕不喜欢被威胁,不喜欢被利用!你那么懂朕,为什么还要触及朕的底线?”他扔下腰带,控制不住情绪,疯了般含泪,红着眼睛说:“你知道吗?那老太婆为了权力,先杀了朕的生母,后杀了朕的父皇,接着又杀了恂儿的生母。朕如何能坦然?”他忽然眼中含着泪笑了起来,“朕现在连自己的生母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悲?” 说着,抓过冯润的衣领,将她拎起。 两人靠得很近,彼此对视着,“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冯家人在打什么主意,朕不是傀儡,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 已是深夜,长清宫的寝殿内,喜帕下的冯媛有了困意。 从小跟在身边的月瑾推门进来,见冯媛的身子有些摇晃,用金秤杆掀开冯媛头上的喜帕。 冯媛睁开眼,见不是拓跋宏,不禁有些失落。 月瑾见状,小声道:“贵人,陛下去了……” 冯媛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么久陛下没来,肯定是去了大姐那里。陛下和大姐从小感情就好,没来我这里,也说得过去。” 月瑾咬了咬唇:“贵人,您甘心吗?” 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她是我的姐姐,我们姐妹感情极深,这次一起入宫,必会给陛下造成选择困扰,我没理由怪姐姐。”说完,放开了拳头。  一夜过去,整个内宫一片红艳艳的喜气,静静地,忧喜自知。 此时,拓跋宏正宿在新贵人冯润的寝宫里。 天还没亮,拓跋宏回眸看了看床上似睡非睡的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底闪过厌恶,没有任何留恋地走下床。 守夜的太监高敛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其更衣。 冯润紧闭双眸,眼角落下一行清泪,翻过身,继续佯装熟睡。 “怎么?一夜没睡好?”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冷冷响起。 冯润的身子微微一颤,擦干眼角的泪,自床上坐起望向拓跋宏笑道:“天色还早,还不到上朝的时辰,陛下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拓跋宏走至床畔,伸出大手用力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没有一丝逃脱的余地,幽幽道:“和你们冯家人相处在一起,真是坐如针毡,朕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阿宏,这么多年了,我在你的心目中,当真没有一席之地吗?”冯润反问,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 “让你做朕的妃子,朕打心底觉得恶心。朕肯临幸你,是你的福分。” “君无戏言,陛下曾经对臣妾说的喜欢,竟是今天这般吗?”她惨然一笑,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拓跋宏放开她负手而立,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她,“朕早就料到老太婆一定会把你们冯家的女子一个个送进宫里来。她最宠你三妹冯清,可她年纪还小,所以就先把你和冯媛先送进宫里来监视朕,你们以为朕会中这个圈套吗?” 冯润摇摇头:“陛下多想了,太皇太后从来都没交待过什么。” 拓跋宏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解释,讽刺一笑,“冯清是博陵长公主的女儿,算是半个皇亲国戚,老太婆那么宠她,定会对老太婆言听计从,将来肯定也是要送进宫里来的。你二妹冯媛生性儒弱,太过木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朕自然不会打她的心思。”他伸手捏住冯润的下巴,“而你天资聪颖,又懂得收敛,老太婆对你还不够信任,自然不会交待你什么。在此之前,朕若不能控制你,未免太过无能。” “原来你始终都防着我……” “不过是逢场作戏,莫非你当真了?”他忽然收回手,埋下眼睑直起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看到她的失落和泪水后自己会心软。 冯润知道他心中有气,摇摇头,别过脸惨然一笑,心头泛起疼来,“陛下都不曾当真过,臣妾又怎么会当真。” “没有当真最好!”拓跋宏微微诧异,深深地看着她,“你最好别奢望朕能真的对你好,更别奢望能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冯润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已是骤凉,“臣妾明白了。既然如此,请陛下善待我二妹。” “你是说冯媛?”他冷笑,“你二妹太老实木讷,对那老太婆太过忠心,不好控制,所以朕不可能宠幸她。倒是你,比她聪明多了,朕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在那老太婆面前好好表现。”他忽然将脸靠近她,鼻息的热气喷在冯润的脸上。 冯润心中有气,转头倔强地迎上拓跋宏的目光:“臣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她的态度令他微微一怔,但随即释然。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如果你敢在那老太婆面前乱说话,朕一定会折磨你们姐妹,让你们生不如死。”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将一颗还抱有希望的心给生生地浇灭。 “陛下为什么就认定我不会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些什么?” 拓跋宏没有回答她的话,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离开,没有一丝顾虑。 ………… 拓跋宏一离开,从小跟在冯润身边的侍女碧华忙走进寝殿。 她着一身藕粉色鲜卑宫装来道床前,紧张道:“贵人,陛下怎么走了?” 冯润叹了口气,失落地扯了扯嘴角笑道:“走了也好。”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太皇太后那边怎么交代?” “陛下都已经走了,他是心存戒备的。本宫与二妹一同进宫,按理说不分上下,大婚当夜,他特意安排本宫侍寝,态度再明确不过。一来是挑拨,二来是试探,三来是警告。” 闻言,碧华紧张万分:“陛下和太皇太后都防着您,这……这可怎么办?” “阿宏不是有意的,他有他的打算,但本宫不接受。他已是步履薄冰,如今本宫既已入宫,岂能坐视不理?” 碧华慌了,低声说:“贵人切不可与太皇太后公然作对……” 冯润点点头,“暗箭难防,一步错,步步错。事事难料,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见招拆招就是。” “贵人说的是。” 冯润强忍着心下的酸楚,生生地把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故作淡定道:“备水吧,本宫要洗澡,天亮了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诺,奴婢这就去备水。”碧华微微一叹,出了寝宫。 ………… 沐浴后,碧华拿来一件藕荷色的鲜卑族袍子,冯润见了摇摇头,“本宫要穿汉装。” 碧华皱眉提醒,“贵人,这里是大魏皇宫,着汉装似乎不太好……陛下清早刚从这儿走,您就着汉装,不是明着和陛下作对吗?” “太皇太后是北燕皇族后裔,北燕冯家如今是大魏势力最大的外戚,本宫怎么着也得表个态。若不能得到庇护,日后这宫路漫漫,又如何能站稳脚……” 见冯润坚持,碧华只好拿来汉装。 第46章 危难时刻生疑心4 冯润回到灵泉宫,正巧遇到拓跋宏身边的执事高敛,他带着一行人和珍宝布匹,满脸堆笑地行礼,“奴才见过润贵人,润贵人吉祥。” “高执事不必多礼。”她将一行人扫视了一番,微微蹙眉:“这些是……” “这些是陛下赏赐给您的,恭喜润贵人,贺喜润贵人。”高敛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警惕,不过这不是因为拓跋宏,而是因为冯家的地位在朝中无人能及。 高敛长相俊美,算是太监中为数不多的姿容,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冯润打量着他,若无其事地想着。 来到一行太监面前,一一从他们面前走过,目光掠过托盘中的每一件饰物,漫不经心地问:“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只交代让奴才把这些赏赐给润贵人送来,没有交待其他的。” 不等冯润有反应,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大姐。” 闻声,冯润笑着回头,“媛儿,你怎么来了?” “刚刚从姑母那回来就一直担心大姐,见陛下这么疼大姐,我也就放心了。” 冯润心下酸楚却无法诉说,拉过冯媛的手,“来,这是陛下让高执事送来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 冯媛摇摇头,“这怎么行,这些是陛下给大姐的。” 见自己被忽略,高敛只好退去。 姐妹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冯媛便回了长清宫。 ………… 冯媛刚一离开,碧华为冯润倒上一杯茶说:“贵人,高执事离开时说陛下今晚还来灵泉宫。” 冯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准备准备。” “您确定要站在陛下这边吗?” “不然呢?陛下理智博学,又有宏图大志,乃大魏之福。如今冯家朝中势力过剩,陛下必然心有余悸,眼下纵然有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只要陛下有心对付冯家,冯家不过也是盛极一时,毕竟太皇太后年岁不如从前,本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冯家日后不得善终,所以弃暗投明,未必是件坏事,为了冯家,也为了陛下。” “贵人英明又深谋远虑,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太皇太后未必能理解您,这对您是不利的。”碧华皱眉,一脸担忧地提醒着。 “无妨,本宫既要陛下,也要保冯府,在这后宫中,首先就要得到陛下的信任。他是本宫的夫,是本宫的天,若每个人都算计他,本宫再不为他考虑,他会更孤独。当下时局不稳,本宫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冯润牵强地扯起唇角,心底却是无限悲凉,想到清晨拓跋宏离开时的情绪,她的心都要碎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感觉,用心酸二字是无法形容的。是的,她爱他,忘不了曾经花前月下的许诺。 “有朝一日,陛下一定会理解贵人的苦心的。”碧华安慰道。 冯润叹了口气,淡然一笑,走至桌旁执笔写下一幅字递给碧华,“陛下昨夜未能休息好,你去趟太灶取些食材来,告诉他们晚会儿不用送膳过来了,本宫要在宫里另起炉灶。” “诺,奴婢这就去。”说完,碧华便拿着食材单离开了。 ………… 灵泉宫的侧面有一个自备的小厨房,据说每个宫都有,以备不便之需而设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太灶统一向各宫派送膳食,这个小厨房基本是不用的。 冯润用碧华带回来的食材煲了一盅冬瓜鸡汤,色泽清淡,肥而不腻,非常爽口。 她满意地将这一盅鸡汤放在殿内的雕花红木桌上,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他煲汤,想着拓跋宏满意的满意的神情,心里异常满足。 “高美人到——”太监拖着嗓子的传报声让冯润从自我陶醉中醒了过来。 高照容走进殿内微微施礼,恰到好处,“闻到有香味,就顺着香味儿来了,竟没想到是润贵人这边有美味。” “高美人的嗅觉可真是灵敏。”冯润掩嘴轻笑,听不出话里褒贬,见高照容脸色微变,忙招呼,“碧华,还不快上茶。” “诺。”碧华应声前去泡茶。 高照容自觉地坐下,抚了抚耳际的碎发,露出一对翠绿色镶着珍珠的翡翠耳坠,刻意地摆弄着,“润贵人这里有美味,看来臣妾来得正是时候。” “这羹汤是给陛下的,姐姐如果想喝,改日做了专门给你送去。” “如此,多谢润贵人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冯润看着她,客气一笑,猜测着高照容来灵泉宫的目的,“美人姐姐客气了。” 高照容的目光一直在灵泉宫里扫视着,冯润装作没有看到,也不以为意。 “听说润贵人和陛下感情很好。” 随口的一句话,冯润便得知了来意,原来是来探听“军情”了,毕竟不是自己人,看来得留个心眼。于是,上前拉住高照容的手朝偏殿走去,“陛下刚刚让高执事送来不少赏赐,高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来到偏殿,高照容的笑容都僵硬了下来,因为拓跋宏的赏赐可谓丰盛,令人移不开眼睛。 冯润知道,这是拓跋宏故意使的障眼法,借用她的身份,让太皇太后对她起疑心,便于借机挑拨,好趁此机让两个人的关系僵化,以保她相安无事。 高照容从赏赐品面前走过,这些赏赐是她前所未有的,这该是多大的宠爱,她恨!趁冯润不注意,顺走了一只白玉兰耳坠。她美丽的面容上,目光布满嫉妒的阴霾,攥着耳坠的手在袖中恨恨地握紧,竟不由得有些颤抖。 “高姐姐可有喜欢的?”冯润问。 闻声,高照容忙回身,扬起绝美的笑容,“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贵人您的,臣妾哪敢共分雨露。” 冯润淡笑,“无妨,姐姐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高照容不再推辞,两指捏起一支蝴蝶金簪,“既然润贵人这么说,那臣妾就多谢了。” 这时,碧华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喊着,“贵人,不好了不好了!长清宫那边出事了!”  “长清宫那边怎么了?”冯润紧张地问。 “媛贵人刚刚回到长清宫突然昏厥晕了过去,惊动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得知刚刚媛贵人来过灵泉宫怀疑到贵人您,当下大怒,下令传了御医,让您到长清宫问话……”碧华紧张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冯润急了,“现在怎么样?媛儿可还好?” “刚刚听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说,媛贵人是中了毒,还好中毒不深,现在还在昏迷中。”碧华含着泪说。 紧张的心微微放下,忙踱步而出,想到刚刚做好的冬瓜鸡汤,无奈之下,看向高照容道,“高姐姐可否帮妹妹个忙?” 高照容心里早已经幸灾乐祸,面做担忧装福了福神,“润贵人请讲,臣妾一定肝脑涂地。” 闻言,冯润来到雕花红木桌旁,端起放有白陶的器皿的托盘走过去,“麻烦高姐姐帮忙把这个送到陛下那里,替本宫告诉陛下,国事再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高照容看着面前的托盘,想着有理由可以见到陛下了,开心不已,欣然把鸡汤接了过来,“润贵人放心吧,臣妾一定把这鸡汤给陛下送到。” “多谢。”说完,顾不得多说话,忙带着碧华朝长清宫而去。 看着冯润紧张离去的身影,高照容把鸡汤交给随身的宫女也出了灵泉宫。 “美人,您真的要帮润贵人送这鸡汤吗?”宫女闫春不满地问。 高照容瞪了她一眼,微微尝了了一口,不满地笑说,“谁说本宫是替人送鸡汤,这可是本宫花了好长时间熬制,特地送给陛下补身子的。” “这……万一被润贵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本宫最讨厌的就是冯家人,现在她们窝里斗,恐怕无暇顾及这盅鸡汤,只要陛下来了本宫宫里,想办法不让冯润见到陛下,本宫自有办法把这鸡汤的熬制方法学到手!到时候即便冯润知道了又如何?” 闫春不由得赞道,“美人这一招真绝!” 得到赞美,高照容眉梢高挑,加快步子朝太华殿而去。 ………… 太华殿内,盘龙的青铜鼎散发着檀香的袅袅轻烟,拓跋宏坐于龙案前看着奏折,高敛缓步走过去,垂首立于案侧,低声说:“陛下,媛贵人那边已经中毒昏迷,一切都顺利,不曾有人察觉。” “干得不错,接下来,朕要好好欣赏一下‘窝里斗’的戏有多精彩~”拓跋宏突然合上奏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残忍地冷笑,“润贵人那边是什么状态?” “回陛下,太皇太后大怒,润贵人现在已经前往长清宫听候问话了。”高敛道。 拓跋宏点点头,“她天资聪颖,一定会有所察觉,可世事难料,你派人盯紧了,一定要保她周全。” “诺,奴才一定会派人盯紧了~” 高敛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埋首恭敬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高美人求见。” 拓跋宏挑眉,“让她进来。” “诺。” ………… 高照容盈盈走进殿内,柔美可人的姿态让人忍不住心动、怜惜。 “臣妾见过陛下。”高照容微微施礼,恰到好处。 “免礼。”拓跋宏看了她一眼,再次翻开奏折淡淡道。 她欣然起身,“不知臣妾有没有打扰到陛下……” “有事吗?” 冷漠的态度令高照容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得体地笑着。 接过闫春手中的鸡汤走至紫檀龙案前呈了上去,“陛下勤政,也要注意身子,臣妾为陛下煲了盅鸡汤,给陛下养精蓄锐。”说着,扣起兰花指掀开了白陶的盖子,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白色的汤汁配上半透明的冬瓜,加上切碎的鸡丁,汤的表面浮着香菜和葱花,让人看了就有食欲。她拿起勺子亲盛了一碗放在拓跋宏面前道:“不知是否合陛下口味,请陛下品尝。” 拓跋宏看着眼前的美味,诧异道,“你还会煲汤?朕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高照容淡笑着,朝一旁闫春使了个眼色,闫春意会,忙说:“陛下,这汤是美人学了很久才煲出来的,您若不喜欢,美人一定会伤心死~” “不要胡说,陛下若不喜欢,本宫还可以研究其他的菜式。”她怪嗲道。 拓跋宏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眸底略过兴奋之色,显然对这盅鸡汤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肥而不腻,加上冬瓜的清新,非常爽口,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高照容眼睛一亮,故作娇羞道,“臣妾要什么赏赐陛下都给臣妾吗?” “看在你的这盅鸡汤的份上,只要不过分,你要什么,朕都可以赏给你。” “君无戏言?” 拓跋宏喝下鸡汤,挑眉道,“君无戏言!” 此时的拓跋宏脸色笑容灿烂,剑眉微挑,英气逼人,高照容竟有一刻失神,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瞬间跪在地上,“陛下,您好久没到臣妾那里,也没去看过恪儿了,恪儿想您想得都睡不踏实了……” 想到还未满周岁的儿子,拓跋宏的眸底浮起一丝温柔,他伸手将高照容扶起,对高敛说,“今晚去宁先宫,改日再去灵泉宫。” 第47章 离间计破内鬼出1 高照容在厨房里按照冯润给的法子炖冬瓜鸡汤,结果出来的味道却和冯润做的不一样不禁恼怒了起来:“好呀冯润,竟然还留了一手,冯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滑得跟狐狸似的。” 闫春从案上拿起做法的单子说:“润贵人只给您写了食材,没有写做的方法,如果只有食材没有方法,十个厨子做出的味道都会不一样。” “哼!这就是她的心机!”说着,高照容愤怒地抱起那盅冬瓜鸡汤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闫春忙跟了上去。 刚出厨房的门,就和刚进宁先宫的李公公碰上了。 高照容忙整理仪容,换上一副笑脸,“李公公怎么有闲情来此?” 李公公行了个礼:“高美人,太皇太后让老奴传您去安乐殿问话。” 高照容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本宫这就过去。” ………… 天已黑了下来,西边的天空还泛着些许橘色。冯润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茶盏发着呆,似乎一直都没有动过。敲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进。” 门开了,碧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拿着烛盏的桃红和柳绿。 碧华见到冯润先是一怔,问:“贵人,您怎么……” “本宫睡不着,就想独自坐一会儿,没想到,这一坐天竟黑了。” 碧华了然地走到冯润身边,轻声说:“贵人,又出事儿了。” 桃红和柳绿分别烛盏放在桌上,盖上灯罩,映着冯润的脸。她皱眉,愕然道:“什么?又出事儿了?是不是媛儿她……” 碧华摇头:“不是,是宁先宫伺候小皇子的宫女小燕死了,听说是畏罪自杀。” “人不是她杀的,她不可能是凶手。”冯润疑惑。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感觉这事儿蹊跷……” 话音还没落下,秋实小跑着过来:“润贵人,太皇太后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说着,李公公大步走了进来,对冯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润贵人,太皇太后传您安乐殿问话。” 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公公可知太皇太后此时传本宫过去所为何事?” “润贵人去了就知道了。”李公公处事不惊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冯润心里有些不安,隐隐地猜到此时被传去问话,一定还是和小皇子有关,来不及多想,她点了:“碧华、桃红、柳绿,你们随本宫一起去吧。” 三人齐齐福身应道:“诺。” ………… 此时,拓跋宏和高照容都已经在安乐殿中。正坐上坐着太皇太后,她的身旁坐着拓跋宏。 高照容惶然地站在殿中一侧,埋着眼睑,神态毕恭毕敬。 冯润随李公公来到安乐殿,她缓步走到殿中央下跪行礼:“给太皇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拓跋宏见到她,张了张嘴,刚要让她免礼,太皇太后却装作没有看到她,看向高照容,威严地问:“你口口声声说这名宫女是自杀,可有证据?” 高照容用眼睛瞄了一眼冯润,气势上多了几分窃喜和得意,她自信满满,有理有据地答:“回太皇太后,除了臣妾之外,平日里专程照看恪儿的人就是小燕。今日臣妾当众怀疑她毒害恪儿,意图嫁祸润贵人,却被六王爷否定,侥幸逃过一劫。她意识到臣妾知道是她下的手,傍晚就跳井自杀,很明显,她这是心虚了。” 拓跋宏闻言,笑了起来。他看向冯润,问:“润儿,此事你怎么看?” 冯润抬起头,正好迎上拓跋宏的目光,这目光中透着关切,似是在给她鼓励和勇气。冯润心下微微一颤,说出了心中所想:“臣妾不认为宫女小燕毒害恪儿,还做出嫁祸之事。” “如果不是她做的,她又怎么会自杀?”不等拓跋宏和太皇太后开口,高照容抢话反问,气势咄咄逼人,似乎在故意引导什么。 冯润回头淡淡地看了高照容一眼,然后看着正位上的两个高高在上的人说:“如果小皇子中毒和小燕有关,实难想出她加害小皇子不成,而后自杀的动机。所以臣妾不认为小燕是自杀的,如果此案真是嫁祸的话,那么小燕就是替罪羊,很有可能是他杀。” “嗯……”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威严地看向高照容:“高美人,本后念你是恪儿的生母不想把你怎样,可润儿是本后的侄女,在法理面前,本后又不能徇私偏袒,这件事,本后希望你能理性看待,不要因为恪儿差点遇害,就看谁都是凶手。”太皇太后话里有话,令人不得不多想。 拓跋宏始终静静地坐着,强忍着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压着,笑着说:“太皇太后,朕认为说得再多都不如先让润儿起身,好让张仵作分析一下验尸结果。” “陛下说得又理,润儿,起身说话。”显然,拓跋宏的话,很得太皇太后的心。 “谢太皇太后,谢陛下。”冯润埋下眼睑,起身立在了高照容的对面。 “润儿,因为恪儿的事牵连到了你,所以本后才唤你过来。” 冯润了然地点点头,“润儿明白。” 太皇太后刚刚故意不让她起身,实则是给高照容看的,以此不仅可以展现冯家人公正不欺人的气度,还可以借此用言语提醒。 见状,拓跋宏对高敛说:“宣张仵作吧。” “诺。”高敛点了点头,冲大殿门口的方向喊:“宣张仵作进殿。” 张仵作面无表情地走进大殿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太皇太后。” “起来吧。”拓跋宏道,见张仵作起身,又问,“可验明这名宫女是怎么死的了吗?” “可是自杀?”太皇太后补充问。 “回陛下、太皇太后。此宫女腹部被利器多处刺伤导致大出血,腹腔有大量积水,身上有擦伤的伤痕,是拖拽所致,指甲缝中有泥土,乃是挣扎留下来的。由此可以推断出此宫女是被刺伤后拖拽到井口,然后强行丢进去淹死的。” 冯润闻言皱起了眉。  “你能确定吗?”拓跋宏忽然站了起来。 “臣能肯定,不敢欺君。” “真是反了!去调查的侍卫统领都回来了吗?”说话间,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高照容一眼。 高照容故作镇定地装作没有看到那道目光,微微颔首。 太皇太后刚刚问完话,侍卫统领扶着腰间的佩刀,脚踩长靴地大步走进大殿单膝跪地,单手拿起一只白玉兰耳坠,“陛下,太皇太后,臣在井旁找到了一只白玉兰耳坠,只要找到这只耳坠的来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高敛从侍卫统领手中接过耳坠,递回到拓跋宏的手里。 拓跋宏拿着耳坠打量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冯润见到那只耳坠,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眉头皱得更深,“不用找了,白玉兰耳坠是本宫的,前段日子陛下让高执事送来赏赐的物品里就有,后来对照清单时,发现只有一只。” “一只?哪有耳坠是单独的?另一只怎么会出现在井边确实可疑。”太皇太后道。 抽泣声传来,冯润回头看去,正好迎上高照容恨恨的目光。她抽泣着,“润贵人,我原本已经相信你了,现在才发现你根本不能信!” “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恪儿的事情!”冯润坚定地说,“本宫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高照容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你,那白玉兰耳坠是怎么回事?” “本宫不知道。” 见冯润不知道怎么办,高照容瞬间跪在地上:“陛下,太皇太后,小燕一定是受润贵人指使,润贵人怕暴露自己,才将小燕杀人灭口的!她说白玉兰耳坠就一只,一定是撒谎!” 冯润冷笑:“本宫能笑你的演技拙劣吗?” “够了,都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乱吗?”太皇太后的一声威吓,整个安乐殿都安静了下来。 高照容含泪咬着下唇,满是不甘:“太皇太后,现在证据确凿,您不能偏袒润贵人。” 不等太皇太后说话,拓跋宏冷笑反问:“你说润儿是凶手,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单单一只耳坠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臣妾知道陛下喜欢润贵人,所以免不了有所偏袒,臣妾不怨陛下,只希望您能替还在襁褓中的恪儿想想,是谁差点害死他。” 拓跋宏的脸已经是一片冰寒,他看向一旁依旧面无表情的冯润,见她目光如星,丝毫没有畏惧,心想她说不定有可以证明清白的理由,便问:“润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问句在冯润听来却是质疑,抬眼迎上拓跋宏的目光,看到的确实信任,她开始疑惑。尽管心中疑惑,只要他肯信自己,她的心中就燃起无限的勇气。她扬起灿烂的笑容,转身看向张仵作:“张仵作,可有查清楚宫女小燕是什么死了有多久?” 张仵作以鲜卑习俗行礼,“回润贵人,从尸体的状态来看,这名宫女应该在傍晚,死了有两个时辰了。” 听到答案,冯润又问高照容:“张忤作说小燕死了有两个时辰,你能肯定本宫就是杀她的凶手吗?” 高照容一怔:“物证俱在,不是你还会是谁?” “物证虽有,可是没有人证,不是吗?”冯润自信满满地反问,看着高照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轻蔑。 “没有人证又如何?难道润贵人想以此逃脱罪责吗?” “我冯润有罪自会认下,无罪绝不会认莫须有的罪。小燕一个小小宫女,本宫若要杀她何须亲自动手?张忤作说小燕死前有过挣扎,可是本宫身上并没有厮斗痕迹。” “或,或许是你故意掩盖了呢?”高照容有些心虚,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 “本宫无需掩盖,本宫今日穿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也从来没有戴过白玉兰耳坠,至于其中一只为何会掉在井边那就不得而知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冯润忽然道:“本宫想起来了,陛下赏赐的当天,高姐姐你去过灵泉宫,本宫还让你随便挑个喜欢的拿去呢。”言下之意就是高照容才是最有嫌疑的。 高照容脸色煞白,她慌忙看向拓跋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陛下,臣妾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回想到当日的情景,除了冯媛在身侧,高照容选走白玉手镯时她没有站在她的身侧,她是没有办法保证的,而白玉兰的耳坠就在旁边。这么一回忆,心下瞬间了然。 主座上始终冷眼旁观的太皇太后,一副处事不惊,看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她看向冯润问:“润儿,你说高美人没有人证可以证明你是凶手,你可有人证?” “整个灵泉宫内外的人都可以作证,晌午之后臣妾就没有出去过,小燕死了有两个时辰了,光是时辰上也对不上。况且,光天化日之下,天还没黑透,将一名宫女拖至御花园投井的方式未免也拙劣。” “灵泉宫的人都归润贵人管,润贵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高照容不甘地说。 “本宫没有必要为了掩盖什么来杀一个宫女,倒是高美人你,本宫拖你给陛下送冬瓜鸡汤那日,你来了本宫的宫里,你选走本宫一只镯子,当晚本宫清点物品,发现那只白玉兰耳坠就不见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把握,可以说是想诈一下她,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测。 闻言,拓跋宏皱了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高照容。 果不其然,高照容脸色瞬间僵住。